《活色生仙》 第十二章挑衅二与三之间少的夹层 小莲果然把我领到花园中的亭子里,笑眯眯地说:“我们这花园里的花一年四季不断,比府里旁的地方景色都美。姑娘想吃什么喝什么?我让人给端来。” 我只笑不说话,她再问我就捻衣角,小莲让人端了四个碟子果品来,还有一壶茶。 “这花能摘吗?” 小莲犹豫了一下,很快笑着说:“姑娘喜欢就摘吧,我们夫人的院子平时可不让人进来的,连我们家的几位小姐都轻易进不得,喜欢哪朵,我给你摘。” 我抓着一块玫瑰糕,指着远处的白色花朵。她愣了一下,看看我,还是朝那边走过去。 我迅速抓住机会,拇指与中指无名指捏住耳垂,口诀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沙沙的风声,花叶水声。 然后是女子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后悔吗?”这是巫真的声音。 “后悔?”文飞的夫人轻声说:“我为什么要后悔?我要的,我已经得到了,我有丈夫,有女儿。要说后悔,我的确为一件事后悔,但不是为了文飞,是为了巫宁。” “你压根儿不配提起她的名字。是啊,你现在过的是好,象个活死人一样,你的丈夫不爱你,你的女儿也要步你后尘,说来这也算是承继你的衣钵了。” “你知道你恨我。” “我恨过你,可现在我不恨你了。”巫真的语气有一种鄙薄和怜悯:“你们谁都不快活,亏你们当初用尽心机,到头来变成现在这样子。” “巫宁……说来奇怪,我最近老梦见她。” 这回巫真没有说话。 小莲在远处花丛中弯下腰去采撷花朵,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我远远朝她笑笑,凝神倾听屋里头她们又说什么。 很奇怪,这个法术没人教过我,可我自己就是会了。就象掀开了一页书,里头的内容自动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头。用这法术能听到方圆十丈以内想听到的声音,再远就不行了,正好这亭子离屋子没超过十丈远。 文夫人叹了口气:“或许我大限将至,就要去见她了。到时候,我和她说什么呢?” 随便说什么都行,多说点吧。 我正全神贯注等着她的下一句,眼前突然一黑,脖子一紧,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整个人被死死扣住朝后拖,花丛里叶缘的锯齿和花枝上的小刺在手上脸上衣服上勾过,我隐约听见小莲喊了一声齐姑娘,可是自己却无法应声。 穿过花丛,捉着我的那人掐住我的脖颈,将我夹在腋下快步跑开。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疼,然后一阵阵的窒息让疼痛变得麻钝起来,我用力吸气,可是脖子被掐得太紧,憋得我两手在那人手臂上乱抓乱挠,只是我的力道太小,只怕给那人抓痒都不够。 那人拐进了一间屋子,终于停了下来,可是没有松开手。 屋里有个人说:“捉到了?” “对,这小鬼一个人在亭子里发呆!” “有人看见吗?” “没有,丹霞居花园子里没有几个人。” 两个人都是女子。 头发被揪着朝后面扯,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是她。 在厅上用眼刀将我和巫真剐了不知多少遍的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 她把我脖子上那个项圈拿掉,示意抓着我的那个女人把我松开。 我一下子跌在地下,大量的空气一下子涌进胸口,我呛得直咳嗽。 “听说你是她徒弟……”她只说了半句话,一脚把我踢得朝后倒过去。 “你师傅都教了你什么本事,使出来让我们瞧瞧啊。” 她是在迁怒,我知道。 她败在巫真手下,却转而在我身上发泄怒火。 “轻点儿,别弄死了她。” “怕什么,你不是说没人看见?” “到底文宜二小姐要办喜事,不吉利。” 嘴角有腥腥的东西溢出来,我抹了一下嘴,手撑着地朝后又退了一些。 “你说,要是把她的手脚剁下来给那个贱人送去,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嗯?” 她恶意地笑了,目光在我的手脚上转来转去,似乎在评估着先砍那只好。 她拔出刀子,雪亮亮的刃光映得眼睛发疼。 这女人不是吓唬我,她是真的打算砍掉我的手脚。 我抬起头直了直腰,两手在背后结成团符印。 哧地一声轻响,屋里忽然间变成了一团漆黑,有如洗墨的池缸,半分光亮也没有。 那个女人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反应过来:“关门!关上门!” 黑暗只是一瞬间,陡然间屋里又亮了起来,那两个人面面相觑,忽然一起朝屋外追了出去。 她们谁也没看我一眼,尽管我就窝在墙边的原处,一动也没动过。 她们看不见我。 刚才黑暗是幻象,现在的光亮依然也是幻象。 就象我们那一晚上在船上,丛林是幻阵,沙漠是幻阵,而最后当你以为你回到了船上的时候,其实还是身在幻阵之中。 我听师公讲过,也听巫真讲过其中两三点诀窍,可是能使出这个已经有几分似模似样的幻阵来,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可是我没有力气支撑多久,顶多……顶多也就是这么片刻功夫。那两人倘若慢些追出去,说不定便能发现我其实就蜷在屋角。 我扶着墙慢慢爬起来,全身都疼,骨头应该没有断, 那两个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寻找来时的路。 啊,看到了。 捏碎的玫瑰糕的碎屑。 刚才我被抓住时手里有块糕,一路上挣扎磨搓,糕早拧烂搓碎了,糕屑就落在地上。 我走了没有多远,十几步?几十步?听着脚步声急促地朝这边接近。 糟,她们找回来了? 我现在一个幻术也使不出来,跑也跑不动,心里一急,步子更迈不快,重重的栽倒在地。 “齐笙?” 是个男子的声音。 我惊惶地转过头来。 那人露出既惊且怒的神情:“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雁,雁前辈?” 来的那人让我先是惊愕,接着全身都松懈下来。 不是齐府的人,是惊雁楼的雁三儿。 ————————————-- 对不起大家,今天才发现少贴了这一章== 不要揍俺呃,好吧,轻点揍好了。。 刚才我想添加在挑衅二里头,可是添加之后怎么也显示不出来,所以单在这里发一下。。。大家可以点过来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榕花 [[[cp|w:250|h:190|a:c|u:/chapters/20108/11/]]] 花开在树巅,成片成片的,很美。叶如含羞草,粉色常见,红色较少。 图片引自百度,我自己拍过榕花。可没这么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云中锦书 [[[cp|w:250|h:190|a:c|u:/chapters/20108/18/]]]外面封装得很严实,打开后看到很雅致的黑白两色包装,旁边的一枝墨竹让人很喜欢。 电子书叫“锦书”,而打开后看到的是书城名叫“云中”云中谁寄锦书来==嗯,很符合俺这个半文盲的口味。 象16k的这么大,薄薄的,看起来很轻盈,但是摸着又很有质感。翻了一下功能,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书拷进去,也可以连网进云中书城和网直接在线看书——能功齐全到让俺眼晕>o<~~ 俺最喜欢的是,它的翻页键在左侧边,翻起页来那个顺手方便啊!咦,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咳“符合人体工学的”“人性化”的新型设计?看书的感觉就和看真书一样,嘿嘿,又不刺眼,又方便得很——因为上次看到什么地方,下次拿起来接着看,不必费心费时的再找节点。 呃,有一点好奇怪哦,说明书上说,不看时不用关机,我试了下,从俺开始看到今天,怎么也有四五天了,一直没有关过机,呃,它还是一直有电啊有电——活象它是不用电池的真的纸书一样,话说它的屏幕这么大,怎么不耗电捏?我还等着它没电了好试试怎么充电呢…… 昨天出门去朋友家取东西,就把锦书带在了身上,等车和坐车的时候拿出来,看了半本《鬼话中国正史》。一直存着想看却没看,拖着找理由,说没时间静不下心来,其实时间在边边角角完全可以挤出不少来。结果到了朋友那儿我不该冲着她炫——差点儿被她连人带书扣着回不来。她说哎呀真好,你是来给我送礼的吧,那我就笑纳了!!!被俺严辞拒绝后又说要借着先睹为快,害俺连滚带爬从她家逃出来……咳,以后好东西还是捂着自己知道就行了~~ 阅读令人沉迷,好书象一杯美酒,回味绵长,百尝不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8月20号周五晚7:30名家访谈 8月20号周五晚上7点30,俺上的名家访谈会客室,从首页的名家访谈那个地方点击进入就可以。俺也复制了一个网址……大家试试看,应该没弄错>o<~~ 嗯,大家一起来聊天吧,俺躺下求顺毛~_~ chat./sjg/x?id=1070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名家访谈感言 二十号这一天很热,一直到晚上都如此,我觉得天从来没有这么热过——这肯定是有心理因素在作怪,太紧张了,手直发抖。 能上名家访谈很兴奋,也紧张得很。 兴奋是因为自己得到了肯定和认同,紧张是因为——好吧,我承认我这个人天生胆儿小,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发怵……咳,很没出息。 到也有一年啦,完结了《盘丝洞38号》和《福运来》,正在连载《活色生仙》。说起来,俺还算是个勤快的人吧? 进访谈室之前我还在自我安慰,如果没有人来,那说明大家都没看见俺乱发的告示。如果有人来了,那说不定是晕了头不辨方向就撞进来了,不说话冷场那是很正常的……幸好这种情形没有发生,场子不冷。一个钟头过得极快,感觉上才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主持人飞翠已经出来说,最后倒数十分钟了。 ……觉得很舍不得。 人渐渐会对一些事,一些人习以为常,忘记去珍惜。在网上发文,得到第一个留言时的心情又重新泛起来,就象……就象是一辆车又加满了油的感觉,只想加劲儿朝前奔跑。 《活色生仙》是一个关于失去和重生的故事,失去的不能追回,所有人都只能向后看,而步子却是要朝前迈的。这也是一个关于爱情与背叛的故事,历经伤害之后,终于能看到天际云破处的彩虹。所以大家不用害怕这本书最后会结局不好——俺是亲妈,绝对是!请俺重复一遍,并坚信这一点。 访谈时有朋友问起来,自己对哪一本书最满意。这个问题或许很多人都问过,也有很多人都被问过,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忽然觉得很迷茫。到底是哪一本最心爱呢?似乎每一本都有让我喜欢之处,但是,似乎又各有缺憾。未来永远充满希望,有着各种可能。我想下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应该有一个更明确的答案。 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陪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生日 [[[cp|w:250|h:190|a:l|u:/chapters/201010/22/]]]又一年过去了,时光飞逝如电。 谢谢大家赠予的祝福和礼物,不能一一回复答谢,觉得非常抱歉。 新的一年,我希望我可以做到不愧疚,不后悔,不抱怨,不失望…… 愿望很多,需要自己一一去努力实现。 认真对待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蛋糕 ????????[[[cp|w:225|h:147|a:l|u:/chapters/201010/2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再世为人 三 从外面看起来,这间宅院并不大。 走进门之后,里头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水。 引路的那人轻轻一抬手,朝前迈了一步。 他站在了湖水上。 脚下没有桥,没有桩,就那样凌空站着,湖上吹来一阵风,带着潮意,他微微一笑,领先朝前走。 这种云淡风清的姿态,好吧,很潇洒,但是,这非是待客之道吧? 难道是个下马威? 哥哥将我抱了起来,也朝前迈出去。 连姐姐也没露出怯色,几个人行走在湖水上,脚步起落间水烟隐隐,天晚了,湖上有雾。四周那样安静,我趴在哥哥肩膀上往回看,刚才我们进来的那扇门已经看不到了。 我觉得有些茫然,紧紧揪住哥哥的领子。 “小妹,别怕。”他轻声安慰:“不会掉进水里去的。” 我点点头,不出声。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哥哥齐靖,还有看起来文秀腼腆的姐姐,也都有修为底子了。 一路上都没发现——也许是我没留意,也许是他们怕人察觉惹来麻烦而没有显露出来。 西面天际的紫色霞彩颜色越来越浅,颜色褪尽之后,变成了浅灰,随即,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天上的星一瞬间亮了起来。 前方隐约的灯火也象是星光一样晶灿渺茫,走得越近,就越清晰。 那是一栋看起来有了许多年头的宅院,飞檐高挑有如蝠翼,在夜色中仿佛随时会飞逝无踪。“齐公子齐小姐请稍候。”那人朝里走,把我们留在外面厅上。 这里真的很陈旧了,地下的石缝中都冒出草叶来,地下铺的石砖,天时日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纹颜色。窗子敞着,可以看到外面那片湖水。雾渐渐重了,夜色也更浓,我觉得微微有点凉,朝哥哥怀里缩了缩。 “冷吗?”哥哥问:“是不是饿了?” 也冷,也有些饿,不过更多的是茫然,不知道在这里的际遇会怎么样。如果那位姨母不愿接纳我们三个人,我们该何去何从? 姐姐看着外面,忽然轻声说:“咦?有人来了。” 我也跟着转头朝外看,夜晚的湖面上果然又走来一个人,白衣飘飘,呃…… 乍一看可真象鬼。 不过,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怕鬼未免太没出息。 那人走到院门处,似乎察觉了我们的视线,远远朝我们望过来。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觉得那身姿优美轻灵,似真似幻。 “那是谁?” 姐姐更象是自言自语,那人只稍一停步,便又转身离去,身形转瞬间没入了夜色中。 “齐少爷,齐小姐,夫人请三位进去。” 我定定神,姐姐轻声问我:“自己能走么?” 我点点头。 哥哥把我放下地来,脚有点软麻,一沾地不听使唤,就要朝下倒。他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我。 “算了,还是我抱你吧。” “不用,哥哥,我能自己走进去。”我晃晃他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牵着姐姐的手就行。” 姐姐笑笑,摸摸我的头:“小妹果然长大啦。” 她牵着我的手,三个人一起朝里面去。 庭院空旷,一轮圆月悬在头。” 站起来之后,我终于看清了清鸾夫人的样子。 她是个极秀美的女子,头上绾着高髻,别着一只白玉发簪,青衣素服,眉目间一股清冷淡漠之意,看起来不过二十许人。 “玉河……她是怎么死的?几时的事情?” “母亲一年前与父亲一同出行,回来时却只有父亲一人,身旁携一女子,是魏关老母之女,已经成了父亲的新夫人,父亲告诉我们母亲已经在途中染疾而亡,而魏关之女与他早年就有情义……” 青鸾夫人脸上一片清冷,沉声问:“后来呢?” “新夫人已有身孕,容不得我们兄妹三人,小妹被她寻了个错处打得遍体鳞伤生死一线,我激愤之下伤了她的弟弟,父亲要将我处以家法严刑,我趁夜带两个妹妹逃出齐家。”齐靖把那些事情一语带过,可是话里的悲愤凄凉之意听得人心酸。 “我们兄妹三人无处可去,齐家的亲眷不会收留我们,只能千里迢迢来投奔姨母。请姨母,看在我们……故去的母亲面上……” 他肯定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人,青鸾夫人又一直神情淡漠,他最后一句求她收容的话在舌尖打个了转,那话就象句火炭一样,说不出,咽不下。 我知道少年人脸皮薄,吃苦容易求人难。我们路上那样艰辛他不怕,可是到了眼前了,求人的话却一时说不出来。 我扶着椅子朝前走了两步,停在青鸾夫人身前抬头看她:“姨母?你就是姨母吗?” 她低下头来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现在的年纪实在很小,扮嫩扮得又成功,她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你是小笙?” 我眨眨眼:“姨母,路上姐姐和我说,到了姨母这儿就没人打我了,也能吃饱肚子,是不是真的?” 她伸出手来,似乎有些犹豫,摸了一下我的头:“可怜的孩子——你长得倒是最象玉河。” 她吩咐身旁那个侍女:“让人把竹楼收拾一下给齐靖他们兄妹住下。他们是我的外甥,不要当客人待,该怎样就怎样。” 姐姐反应比哥哥快,拉着他跪下来再拜了一次姨母,这一次却是拜谢她的收留。拜完后直起身来,姐姐已经哭了,哥哥眼里也有泪光,只是他忍着没有让泪流下来。 不当客人待——这句话听起来淡淡的一点不和软温存,却让人觉得心里一下子踏实起来。做客可不是长久之策,不当客待,那就是自家人的意思了。 这位青鸾夫人面上冷,可是待人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我扯扯她的袖子,甜甜地说:“谢谢姨母。” 她打量我几眼,忽然伸手将我的领子朝一边扯开。 身上那些外伤已经在渐渐好转,可是红紫伤痕变作了乌青黑沉,看起来更让人触目惊心。 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冷了,目光锋利如剑:“这是那个女人打的?”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姐姐。 “是,她说小妹偷了她的东西,小妹绝不会做那等事!小妹被打得人事不醒,我们逃出齐家,没医没药,小妹的心跳都停了一刻……” 糟,让她再说,可能会把他们念返魂咒的事情说出来。那个根本不是返魂咒,也不可能召回逝者生魂,说得多破绽多,青鸾夫人可不是他们两个不经事的,她一定见识广博,万一知道我是死魂附体的,那…… 我摇摇青鸾夫人的手,只觉得她的手也冷冷的象瓷器一样,完美,细腻,可是没有温度。 “姨母,我饿了。” ++++++++++++++++++++++++++++++++++++++ 试发图,今天朋友送的蛋糕,拍得不好。。。。很好吃。。就是冰淇淋太凉,只敢给大橙子吃了两口。不过他玩得很开心,两手,一脸,全是奶白色的==活象小花猫。[[[cp|w:453|h:347|a:l|u:/chapters/20106/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紫气东来 一 齐泰生走了,对我们三兄妹来说,来自齐家的麻烦暂时告一段落,终于可以暂时踏实下来松口气了。 青鸾夫人把我从裙子后头拉过来:“跟白宛夫人学什么了?” “口诀。” 她点点头:“要用心学。学好了,不会比你哥哥姐姐差。” 我知道。 剑术可以杀人,幻术可以欺心。 有的时候,幻术比剑术还可怕,可以做到许多剑术做不到的事。 是的,幻术就在一个幻字,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就象白宛说的,只要能骗过所有人,那么假作真时真亦假,假的就是真的。 可谁能做到那一步呢?白宛肯定做不到。 我回了屋,齐涵有些坐立不安。她看看我,给我倒了杯茶,可茶都凉了——可见她有多心不在焉。 我知道她一定想问前面的事,重要的是,齐泰生的事情。 把那凉茶喝了一口之后,我一边想着,一边把他们刚才在外面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齐涵看起来有些释然,但……又有些失落,伤怀,无奈…… 我说不上来她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到底都是为什么,不过她站起来摸摸我的头:“你在屋里别乱跑,我去和哥哥说一声,让他也安心。” 她其实……有些失望吧?对齐泰生,还有,对齐家彻底失望。 或许齐涵还幻想过,齐泰生会和他们温情脉脉的说话,说委屈了他们,把他们接回家去……谁知道呢,也可能她想的是别的事情。 我已经开始学最基本的幻术了。其实,幻术没有高深与浅显之分,只是第一关入门难过。这一关过了,后面真正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到点石成金,大到呼风唤雨,口诀功法全都大同小异。就好象……就好象剪纸吧,师傅给你的只是一把剪子,一张纸,告诉你基本的剪法,下面爱剪什么能剪成什么样那全看自己悟性。 我想,我还算是有悟性。第一次试雾障术的时候,就成功了。 白宛夫人站在我身前几步远,但是浅浅的白雾在和我她之间弥漫开来。 白宛夫人在雾的那端,向我微微笑。 等雾渐渐消散了,她说:“幻术还有一点很要紧,就是七分假,三分真。全是假的,易被找出破绽。只要有一点被看破,那整个幻术就会很快被全部看穿了。” 我点点头,这和说谎话是一个道理,不能撒开了吹,三句假话夹一句真话最好。 “至于哪处真,哪处假,这个我却教不了你。日子长了,学得久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我继续乖乖点头。 白宛夫人很是满意,还拿了一把青果给我吃。这……咳,好吧,我知道我现在的小模样儿是挺可爱的,照镜子的时候自己都很想咬几口的那种雪白粉嫩的娃娃,人见人爱。不过这种干完活儿赏给糖吃的教导方法,怎么看也象是训犬啊…… 我坐下来乖乖吃青果,味道很不错,清甜里带着点微酸,非常爽口。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眼睛看到的多半是假的,而手能摸到的,舌头能尝到的,多半是真的。比如,这青果就是真的。”白宛夫人微微笑着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用幻术变出来的果子可没法吃。” 我咽下嘴里的青果:“夫人,您昨天不是说,幻术到了极致,可以让人几十年都不会从幻境中清醒么?吃泥巴也象吃饭一样香。” “单凭幻术要达到那样的地步可不易,还会配合用药。” “啊,用药啊?” “我以后会教你配药的。” 我看看手里的果子,夸张的睁大眼:“那这个,这个……” 白宛夫人笑得花枝乱颤:“这个是真的,放心吃吧。” 我接着啃青果,白宛夫人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还有,如果对方修为很高,心志坚毅,幻术施展起来就加倍困难。” 我瞅着她,嘴里咯嚓咯嚓的嚼青果。 “说多了,你也不懂。” 我懂的说不定比您还多呢。 幻术入门浅显,越钻研越细密深奥,而且遇到的事和人不同,幻术就也跟着有千变万化的区别。 “夫人认识我母亲吗?” 白宛夫人愣了一下,点头说:“认识的,我们小时候就在一块儿玩,后来你母亲和青鸾夫人都学了剑术,我学了法术。” 她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那种淡淡的惆怅让她的面庞神情看起来更加动人。 远远的,我听到兵刃破风的声音传来。 白宛夫人显然也听到了,她站起身来,携我一同往那边去:“去看看,你哥哥姐姐这会和正学剑呢。” 我们站的地方高,的确可以看见下面。离湖岸不远有一片树丛,然后是一片平旷开阔的空地,做练武场倒是很相宜。 练剑绝对是苦差,就算资质再好再有天份,你仍然要练。那种一剑挥出去斩断流水的剑法不是生下来就会的,齐靖现在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剑,直到夜里才疲倦的回竹楼睡觉。齐涵稍好一些,她还挂心着我,所以起码一日三餐是和我一起吃的,晚上我们也一起睡的。但除了这些时间,她也都在练剑。 “走吧。有人看着,他们会分心。” 那是一定的。 “你知不知道,我用得最好的幻术是什么?” 我诚实地摇头,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是紫气东来和火树银花。”她没再多说什么,朝着另一边的湖岸走去。 紫气东来和火树银花?我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印象,这似乎……用在宴会歌舞上头的东西啊? 对,没错。紫气东来是一些修真的大门派的宴会集会上常用的,火树银花用得更多,一些根本算不得修真的小道士也会借用烟火和障眼法来表演,一点儿不难,比杂耍难不了多少。 可是那,那些都是最不入流幻术。 白宛夫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入了夏,晚上有点闷热,痛痛快快泡了个澡,齐涵一边替我擦头发,一边轻声说:“你今天都学什么了?” “学了幻烟术。” 齐涵笑着在我头顶上亲了一下:“小笙真厉害。不过写字和念书也不能丢下,明天早上我给你磨好墨,你把我以前教你的那些字都再写写。” “姐姐你自己写不写字?” 她愣了一下:“我当然也写了。” “那咱们一块儿写。” 门被敲了两下,齐涵直了下身,又放松下来:“进来。” “你们俩还没睡?” 齐靖看样也刚沐浴过,他们最近都对沐浴有一种执念了,那段艰辛的逃亡旅途让他们的头发身体都散发着难闻的酸腐异味儿,当时不得不忍受,但是过后却想要加倍的洁净身体。 或许,是借此来提醒自己,他们已经安全了,已经逃离了危险。 —————————— 大橙子今天去玩农家乐啦,摘杏==可是我没去,对我这种昼夜颠倒的生物来说,让我暴晒在阳光下,我一定会象吸血鬼一样迅速化成飞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雷家庄 一 雷庄主摸摸鼻子,对我家师公说:“纪兄见笑,这俩丫头自小没娘,让我给惯得不成样子,哈哈,可没有你家徒孙这么乖巧。” 他虽然这么说,可脸上一副老子很自豪老子很光荣老子的孙女儿很了不起的样子,说着谦虚的话,笑容却很欠扁。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我师公没和他继续这话题,指着身旁的圆凳对我说:“坐。” 雷庄主半点亏不肯吃,马上招呼他的两个孙女儿:“来来,都坐都坐,反正都不是外人。” 雷大姑娘朝我一笑,显得温婉和气,和雷芳那莽撞样子完全不同。 “这位就是齐笙姑娘吧?一路上辛苦,对了,我们庄上一日两顿,怕你不习惯吧?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来?” 我说:“我吃过了,刚才吃了好多点心,还喝了汤呢。” “嗯。” 她显然是把我当小孩儿了,也没和我通名,转过身去替我师公和雷庄主斟酒。 我看了一眼,玉白的杯中盛着淡青的酒液,有一种甘冽的,象山泉一样纯澈的香气。不过我面前的杯里只是淡****。 我把一盘果子拉得离自己近一点,埋头剥壳。 他们继续谈天,主要是雷庄主说,我师公听。雷芳只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开始无聊,两只脚摇来摇去,雷大姑娘不着痕迹的瞥她一眼,雷芳收敛了些。可是没老实一会儿,又开始乱晃。 “齐笙姑娘,听说,你是白宛夫人的徒弟?” 我嘴里塞满东西,朝她点点头。等把嘴里的果子都咽下去,答了句:“是啊。” 雷芳抢着说:“姐姐,小笙她还会画画,刚才我说我没见过白宛夫人,她就画了白宛夫人的肖像给我看。你要不要看?” 她嘴上问着要不要,但已经从怀里取出卷叠的画纸来。我倒没注意她什么时候把画掖在身上的。 雷大姑娘朝我笑笑:“想不到齐笙姑娘多才多艺。” “雷姐姐喊我小笙吧,我哥哥姐姐都是这么喊我的。” 雷庄主插了一句:“正是,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不用那么多客套,多多亲近才好。咦?这张画是画的白宛那丫头吗?给我瞧瞧。” 他抢在雷大姑娘之前把那张纸接了过去,展开来瞧,嘴里说:“哟……” 说了这一声,就顿住了没再说。我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可是这老家伙只怕已经老成精了,从他神情中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糟,不会给他看出来破绽吧。虽然上面只有简单的寥寥几笔,可是这画功,怎么也不象五岁孩子会有的吧? 雷大姑娘探头去看,怔了一怔,轻声说:“白宛夫人果然是貌若仙子。” 雷庄主拈着胡子,没出声,又把画儿折了起来,递回给雷芳。 雷芳得意洋洋的说:“小笙答应了替我也画张像,对了,咱们明天就画吧?”末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点点头,继续剥果子吃。山风吹来,亭子里微微有些凉意。我觉得那酒香在鼻端萦绕 雷庄主笑呵呵地问:“小笙学了多少法术了?” 我想了想,扳手指说:“五,六,嗯,七……”我转头看看师公:“师公,我记不清了。” 雷大姑娘似乎很有兴趣:“都学了什么?” 雷芳也兴致勃勃:“快快,你使个好看的。” 我还没说话,我家师公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幻术并非杂耍,不是让你们寻开心用的。” 呃……我缩缩脖子,雷大姑娘很尴尬,雷芳一脸纳闷:“为什么不能用来寻开心?” 我师公扫了她一眼,怎么形容这一眼呢?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这一剑有如冰刀霜剑,又冷又利,看得雷芳立刻偃旗息鼓老实下来。 雷庄主很心疼自己孙女儿:“你啊,对孩子别这么严苛。小孩子嘛,正是该玩该笑的时候。”他对雷家两姐妹说:“不早了,你们去睡吧,明儿别误了时辰起身。” 雷大姑娘和雷芳站起来应了,我也跟着起身。 “师公,雷庄主,那我也去睡了。” 雷庄主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当心脚下,摔着磕着可不许哭。” 雷芳拉着我一只手,我心有余悸——刚才被她用力拉扯过的那只手还火辣辣的疼。我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靠雷大姑娘近一些,甜甜的问:“雷姐姐,你叫什么?” “啊,我叫雷芬。” “哦,雷芬,雷芳,真好。” 前头有丫鬟挑着灯引路,雷芬柔声问我:“小笙今年几岁了?” “我五岁啦。” “老家在哪儿啊?” 我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她的这种打探还不会令我感觉到提防,我说的是老实话,不管是上辈子的老家,还是这辈子的齐家,我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我把一个果子塞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句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嘟囔了什么,等把果子咽下去了又说:“没有这里人多。” 雷芳抢着说:“我家人是很多!我有一个伯伯一个叔叔三个姑姑,姑姑都出嫁了,伯伯就住东山,叔叔出门游历未归。纪前辈一来,我伯伯明天肯定会回家来的。” 雷芳没说她们父亲在哪儿。雷庄主刚才的话里,她们母亲应该早早去世了,大概父亲也已经不在人世。 雷芬又把话题拐了回来:“小笙,怎么这次你师傅白宛夫人没有来呢?” 我还想知道呢。 我冲她摇头,我现在发觉年龄小真是有优势,不想说就不说,她可拿我没办法。 雷芬和白宛夫人有过节吗?从她们的年纪看,不大会。白宛夫人怎么说也要比她长一辈,那,难道是上一辈有过节? 我猜不出来,索性不去伤脑筋。反正只是来做客,年纪小是我最好的挡箭牌,雷芬从我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我脱了鞋上chuang,正要吹蜡烛,门被砰砰敲了两下:“小笙,你睡了吗?” 我有点无力,真想喊一声“我睡了,你走吧”。 只要晚那么一点点,我就把蜡烛吹灭了。 可是现在只能下床再去开门,雷芳一阵风似的卷进屋来,手里还拎着个枕头:“到了生地方怕不怕?嘿,我来陪你一块儿睡。” 我不怕,一点儿都不怕。 她已经跳上了床,一左一右把鞋踢掉,自顾自的把原来那个枕头挤到床里,自己躺了下来:“快快,上来睡。” 我慢慢腾腾走过去,先把蜡烛吹灭了,然后摸黑爬上chuang,拉过被子搭在身上。 我猜她就不是来睡觉的。 我这边头刚挨着枕头,她就开始说话了。 “我可羡慕你啦,这么小年纪就能出远门。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过雷家堡方圆五十里呢。” 我嗯一声。 “雷家堡里数我最小,连下人的孩子都没有比我再小的了,从来都只有我叫人哥哥姐姐的份,想不到今天也有人叫我姐姐,嘿嘿……” 我再嗯一声。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这回不能嗯了,我向师公学习,发扬惜字如金的优良传统:“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 “哦……”她手伸过来重重拍我两下:“原来你也没了娘了。” 这算什么好处?用不着这样强调吧? 她有一句没一句,我觉得我和她的相处模式,挺象雷庄主和我师公,一个只顾着说,一个只需要听。 她的声音渐渐含糊起来,我却没有睡意。 窗子上糊着纱,风吹着外面的树叶沙沙的响。 我有点恍惚,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心底的茫然如潮水般涌上来,冲走白日喧嚣。 白天事情多时我可以不去想,可是每天夜深人静就无法摆脱那个巨大的疑问。 我是谁? ++++++++++++ 天好热,大橙子晚上喝完面条,头发湿得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满月 二 我闷闷地垂着头不说话。 奇怪,我对这个人应该没什么父女亲情,为什么看他那么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觉得又是不平,又是酸楚。 有什么了不起,前头的老婆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也没见得有这么高兴。果然世人都偏心爱小吗?小老婆,小儿子…… 一碟炸果子突然出现在我鼻子下头。 呃……我有点意外的抬头,师公目不斜视,好象那个碟子为什么会突然移到我跟前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拿了块果子,咬上一口,面皮厚了,油腻了点,可吃起来还是甜丝丝的。 中间那一席坐了半桌人,去掉齐泰生那位置,还有三个空位。 还有三个重要的客人没有来? 我们这桌除了我和师傅,还坐了一个瘦子,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互相认识,低声说话。 “那穿紫衣的,黄老可认得?” “不曾相识,只是听说过,是齐夫人的娘家兄长。” “哦,原来是舅爷。”言下之意怪不得能坐主席,应该的嘛。 “那旁边穿玄领青衣的呢?” “那位是齐岛主的弟弟齐云生……” “哦,原来这就是齐家的二爷啊,倒是久闻大名,这还是头一次见着。” “嗯,这位齐二爷不喜欢在人前露面,”说话的人有些自得:“不过我在前年七江门主大会时见过他一次,那手剑法,啧啧……” “是么?比齐岛主还厉害么?” “咳,这可不敢说,不过绝对比你我之辈强得多……” 齐云生比齐泰生要年轻,也显得强干,一双眼精光四射,背挺得直直的,坐在那里比同桌的另外几人都高了一头。 外面有人通传了一声:“惊雁楼使者到——” 屋里人声象是忽然被什么力量压了下去,静了一静。齐泰生脸上堆出笑容,齐云生也站了起来,兄弟两人一起迎了出去。 这惊雁楼一定很有来头。 进来的那人一身黑衣,脸上带着客套的笑意。不过,这人一进来,仿佛就带进一股凌厉的锐气来,硬是把厅里已经显得肃重的气氛又压低三分。原来还在低声说话的人不由自主就将声音放低了。那人挥了下手,身后的随从捧上礼盒,齐云生忙接了过去。 那惊雁楼的人送完礼物便即告辞,齐家兄弟挽留不住,又送了出去。等那人走了,厅里众人才慢慢缓过劲来:“哎哟哟,真是想不到,齐家与惊雁楼还有交情……” “人家不过来了个使者,都没入席就走了……”说这话的人很有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 “嘿,那使者也是代表辛楼主来的吧?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不是。” 我们这桌上的瘦子插了一句嘴,和邻桌的人说:“这惊雁楼给面子,那是给齐家上一辈的。眼下齐家看着是鼎盛,可是和二十年前比,那已经远远不如了。” “哦?这位兄台可否说得详细些?二十年前比现今又如何?” 那瘦子脸色黄黄的,两眼无神,倒象是没睡醒一样。他捧起茶杯,悠然自得吹吹茶叶片,喝了一口茶,又不紧不慢地说:“二十年前齐家老爷子过寿时,我也来道贺了,那会儿来的客人可都是大有身份,哪象现在,满堂济济,找不出几个成名人物来……” 这人恁不会说话,一句话能把这一屋的人差不多都得罪了。先前问话那人也觉得有点败兴,敢情这是个二杆子,说话直楞楞的不知深浅,便转过头去不再问了。 我小声问他:“这位大叔,你以前就来过齐家?” 他抹了抹唇边的胡子,爱理不理的唔了一声。 “那你见过以前的那位齐夫人吗?” 瘦子看我一眼:“那倒不曾见过。” 我有点失望,可瘦子接着又说:“先前的那位齐夫人芳名远播,号称南城第一美人,小姑娘你也知道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生了三个孩子,而且死得不明不白。而她尸骨未寒,齐泰生已经把新人领进了门。 我看了一眼师公,他认不认识齐家三兄妹的母亲? 他带我来齐家,不会为了吃人家一杯满月酒的吧? 师公忽然转过头来问我:“你猜,那正中间摆的是件什么礼物?” 说那块绸子蒙着的吗?我诚实地摇摇头。 “据说那是齐夫人娘家送来的。”瘦子的话可不少,又插了一句:“听说是一座金佛,价值连城。” “不不,”旁边有人说:“听说是座玉像,紫玉的,无价之宝。” 师公只是看着我:“你猜是什么?” 我眨眨眼:“我猜……是段烂木头。” 师公朝我点了一下头,眼神似乎颇为嘉许。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那块盖礼物的绸子轻飘飘的被扬起一角,然后整块被吹落在地。 底下露出来的东西果然令厅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绸子底下那东西烂糟糟黑糊糊湿淋淋的,明明就是一块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的烂树根! 师公扯了我一把,我急忙在盘子里抓了一把果子,追着师公出去。厅里头人人都在注目那摆在最显眼地方的烂木头,没人注意到我们。 我憋着笑,一路憋得快内伤了。出了齐家宅院,才捂着肚子哈哈笑出来。 师公负手站在一边看我笑,虽然他还是那副冷到极点的样子,我却觉得他那么亲切和气体贴,世上没有比他再好的师公了。 “纪羽?” 我愣了下,本能的扯着师公的袖子朝他身后躲。 “想不到在这儿遇到你,刚才在厅里瞥了一眼,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这人不就是刚才那个惊雁楼的使者吗? 他的目光移到我身上,黑黑的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我本能的朝师公身后又缩了一下。 “这孩子是谁?” “齐笙,我徒孙。你怎么来了?” “来做个了结。齐家气数已尽,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又看我一眼:“你这徒孙不错。” “是么?” 那人的目光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怀念,他说:“还记得我们头一次见面吗?我那会儿就想狠狠揍你一拳,这个念头到现在都没变。” 师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倒觉得我能理解这个人的想法。谁看着这么张冰脸,大概都想揍。 “可是除了这个没变的念头,一切都不复从前了。” ———————————————— 感冒好多了,应该可以恢复正常更新鸟! 俺申请参加了七月份的pk,还没p过,感觉挺新奇。。请大家支持俺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满月 三 他们之间有一种凝滞不化的东西,说不上来,让人觉得闷,胸口压着很重的东西,喘气都不舒畅。 “今年我去了,还遇着了故人,你猜是谁?” 师公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 “也是……看着都让人恶心。人活着的时候个个狼心狗肺,等人一死了,倒一个比一个情深意长。” 他语气淡淡的,话里却有刻骨的怨毒。 “走吧。” 齐家大厅里已经有些乱,有人从里面追出来,师公拉着我的手上了那个人的船,船上插着一只旗子,黑底白色的雁子,齐家的人远远站住了不敢过来探问。解开缆绳,船已经离了岛。 “来,你肯定也没吃什么,我船上有酒。” 男人只要一见了面,似乎都要喝酒。到雷家庄也喝,到了这船上又喝。 他们不管我,船上备的是几样凉菜,我把刚才抓了放在手帕里包的果子拿出来吃,天阴着,湖上起了雾,向前看不到湖岸,向后也看不到刚才那岛,一条孤舟在水上面晃悠悠的,前不着后不靠,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我满心想着要听他们说什么,谁知道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就是喝闷酒,一个望着外头发呆,一个瞅着酒杯发呆,时不时的喝上一口酒。 这算什么故友重逢啊? 船舱里酒气弥漫,我不喝酒,光闻都觉得有点熏然欲醉,头晕晕的。 我出了船舱到船头边坐着,被凉风一吹,才觉得头脑清醒了点。 不知为什么,我老觉得那个惊雁楼的使者,应该也认识我。 我的意思是指,从前的我。 我没什么理由,这纯是一种直觉。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师公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的脸颊有一丝晕红,眼神也不象平时那样清亮。 呃,不会喝醉了吧?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瞅了我一会儿,扶着船边慢慢的坐了下来。 “师公?” 我蹲下身,又喊了他一声:“师公?” 他眼帘低垂,呼吸细匀。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清醒,不过我心里有一个念头萌发出来,然后不可抵制——就算我心中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就冲师公现在的情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巫宁……是怎么死的?” 我问得很小心,声音低低的。 师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已经陷入沉睡了。没动,也没应声。 我轻轻碰他,他也没反应。 糟,喝得太醉了。 啊,舱里还有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醉了。 或许能从他那里套出话来。 我掀开帘子进了船舱,一股浓重的酒气呛得我差点咳嗽起来。那个穿黑衣的人伏在桌案边一动不动。 我小心翼翼凑过去,试探的喊了声:“喂,你还好吗?” 那人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也喝过头了。 算了,看来想趁人酒醉掏真言这招儿行不通。 我在舱里找了找,拿了件斗篷出去,给师公盖上。我可没力气把他搬进舱里来,又怕他在外头受了风寒。 我把斗篷给他盖上,师公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迷蒙,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认出我来没有。 他似醒非醒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时一点都不象。湖面上烟波浩渺,风越来越凉。 我又趁机问了一句:“巫宁是怎么死的?” 师公眼睛闭了起来,轻声呢喃:“她众叛亲离,无路可走……自尽了……” 我愣愣地听着,感觉就是在听旁人的事。 自杀? 不,不会的。 我记得,我应该是被别人杀死的。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我只记得最后的,血色的光湮没整个视野。是的,见了血,我自己的血。 可是,那并不代表是旁人杀的我。 原来我是自杀的? 我呆呆的坐在了师公的旁边,本来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现在却都堵住了,压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觉得我这样的性格,是不会自杀的啊。 我不知道以前的事,可是,一个人最珍贵的,难道不是生命吗? 无论什么样的绝境,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坏的一切总会过去的,好的一切一定会到来。 为什么要自杀? 师公说无路可走,到底为什么会无路可走? 象他从前说的那样,坏事做尽,杀人如麻,所以最后走上绝路? 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会是那样丧心病狂的人。 也许我不该去追寻自己的从前。 从前就是从前,无论是喜是忧,是荣耀还是屈辱,都已经过去了。 我把脸埋在手心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可是……可是既然要遗忘,为什么不全都忘记? 为什么还要让我记得最后那满眼的血色—— 为什么不把那一瞬间也忘记? 船身忽然震动起来,我抬起头,以为船靠了岸。 不是,船在在湖上,碰到了一艘更大的船上。 那船头高高的,漆成黑色。我仰头往上看,那船头上有人。 看不清,不过那人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飘摇着,我能看见那黑色的一角。 “雁三儿,出来。” 要说,这声音可不比我师公的声音冷,也不显得硬,但是听着人觉得背不自觉地就要挺直。有个词叫做肃然起敬,就是这样的。 雁三儿就是那个在船舱里喝醉了的吧?他这会儿是出不来了。 我又晃了晃师公,他也醒不过来。 上面那人又说了句:“雁三儿?” 我没办法,扬起声喊了句:“雁三儿喝醉睡了。” 好象身旁掠过了一阵风,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他也是一身黑袍,和雁三儿的穿着打扮一样,但是和雁三儿的那种锋锐厉气又不同,他象一座山,让人需要仰望。 这并非因为我是孩童,而他是身材远高于我的成年人,这和身材高矮无关。 “你叫什么?” 我想移开目光,但是却只能看着他。 “齐笙。” 这人眉毛浓黑,有这样的眉毛,应该会是一脸凶相的。 但他不是的。他的人可和他的声音不一样。有那样不怒自威的声音和气势,但是真看到他这人的时候,觉得,就象个教书先生似的——很方正,很严谨,很……温和。 我仰起脸,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惊雁楼楼主。” —————————— 大橙子洗澡时我去递毛巾,他说“妈妈来啦”我说“我来参观一下” 于是他学会了参观这个词,洗完澡爬到床上,四仰八叉一躺,说“我来参观参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惊雁 一 这阵法真是虚虚实实,很合师傅教过我的那道理,三分真,七分假。前面两阵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幻境,突然间那密林荒漠都已经消失,人一看到了熟悉的,仿佛真实的一切,自然会让人以为阵法已经全破解了,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防御之心顿时松懈。 这时候若再遇到一个熟面孔,突然暴起暗算,那可真比明刀明枪的难提防。 雁三儿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很奇异的,刚才我们听到的兵刃交击声,人的惨叫声,船板被撞得砰砰的象是要碎裂的声音,还有湖水的声音……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就好象我们的耳朵一下子被全堵了起来,又象是在看戏的台子底下,上头一声锣响后,台上台下阒寂无声,等待……等待好戏开场。 雁三儿缓缓推开了走廊尽头的舱门。 屋里头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死状凄惨,门里面全是血迹,已经积了寸许,漫过了门坎,缓缓朝门外淌出来。 那些人,都是穿着和雁三儿一样的衣裳的。 那些血,那么多的血……我觉得腥红的颜色扑天盖地而来,象是要把人吞噬淹没一样。 雁三儿身上的轻微的声响让我回过神来,轻微的劈啪声,就象炒豆子似的声音。 是他身上的骨节在响。 我能感觉到,他本来就很硬的后背,现在变得更坚硬了。 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很想捂鼻子,浓冽的血腥气味呛得人喘气不畅。虽然——这些应该是幻觉。 雁三儿大步走进屋里去,挨个查看那些人。虽然屋里的这些死人八成也都是假的,可是如果换成我是他,看到自己的兄弟同伴们横尸就地,只怕也要探查个清楚才行。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来了,身体放松了一些,也松了口气。 “是……假的?”我小声问。 “对。”雁三儿口气阴沉沉地说:“操控这阵法的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里面那些死人要是真的,那身上的剑创就该是三合寨的人留下的。现在看着,惨是惨了,伤口却根本对不上号。” 他重重甩上了门,关门声象是砸在胸口上,显得那样突兀。 有师公在的时候我并不害怕,可是现在不一样……有些莫名的惶恐。不知道师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我和雁三儿现在该怎么办。他对怎么破这幻阵一无所知,我也一样。 我们站在又关上的舱门外面,四周还是极静,静得可以听见身边这个人的心跳声。 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我说,最好是原地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吧。谁知道这一路走下去还会遇到什么? 雁三儿背着我转过身朝来的方向走,上了舷梯。他走的很慢,我们都不知道这死寂一片中还会冒出什么危险。 我现在有点明白这个三世阵了,三重相叠,一重比一重凶险。而且,幻境中分散开来的每个人看到的东西,并不一样。 刚才师公,雁三,我,我们三个经历的一切是相同的。师公现在不在,只余下我和雁三儿,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也都一样。 雁三儿推开舱门,把我从背上放下来。 船舱还和我们离去时一样安静,甚至我给师公倒了他没有喝的茶还放在桌上。 我脚上只有一只鞋,很渴,但是桌上的茶水却不敢喝。 雁三儿抱着剑守在我身边,他垂着眼帘,看起来象是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舱门被推开了。 我愕然抬头,师公一脸淡然,看了我一眼。 雁三儿没动,也没说话,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身子微微一侧,将我挡在身后。 “第三个人很棘手,得你和我同去。” 雁三儿只看着他,没出声。 我也判断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假的活人和假的死人我们刚才都见过了,眼前这个人?真是师公吗? 师公看了我们一眼,淡淡地说:“你要不愿意,那我自己去。” 雁三儿缓缓站了起来,把我又负在背上。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将手从剑柄上移开。 “你走前面。” 师公点了点头,果然走在前面,雁三儿背着我跟在他身后。 地下,船舷上,门上,好些地方都溅上了鲜血,我轻声问:“师公,三世阵真能杀人吗?刚才要是我们被老虎,被蛇咬了,真的会死吗?” 师公脚步没停,只说了句:“假做真时真亦假,这句话你不明白?三世阵自然是可以杀人的。” 我手心里都是冷汗,刚才问那句话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可是他回答了之后,我仍然无法判断这个师公是真是假。 月亮出来了,我们走到船桅的阴影下头,忽然前面有人低叱了一声:“别上当!他是假的!” 雁三儿飞快的侧过身,手中的剑已经出了鞘。 前方舱中走出来那人受了伤,半边身体都让血染红了,他长眉秀目,气宇清华,眉目身形举止,赫然又是一个师公。 我的目光在两个师公之间游移,两个师公?哪个是真的? 雁三儿显然也难以判断,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象是一只发现了危险全神戒备的野兽。 没受伤的那个冷冷的嗤笑一声:“能想到冒充我,也算你聪明。” 受伤的那个缓过两口气来,脸上同样露出冷笑的神情,却不理会那人说什么,只问雁三儿:“你们有没有受伤?不是让你们不要乱走吗?” 果然是假做真时真亦假啊!这两个,都看完全不出什么破绽来。外表都是一样,只除了一个受伤一个没受伤。 不过,师公适才离开前,的确交待过我们不要走动,这个受伤的说的话,倒是能对得上。 那么,那个没有受伤的…… 雁三儿紧紧护着我,面对那两人丝毫不减警戒。 没受伤的那个师公一扬袖,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光华流转的长剑。 受伤的那个默默站定身,右手虚拢,也无中生有的多出一把剑来。 月下,湖上,这两人剑华如水,已经斗在了一处。 我紧紧攥着雁三儿的衣裳,那两人动作都极快,剑法还一模一样! 到底哪全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如果先出来的那个师公是真,那雁三儿自然该助他一臂之力将这个假的打倒。如果这个受伤的是真的师公,他已经身负重伤,拼斗起来自然吃亏,雁三儿若真袖手旁观静待其变,那受伤的师公就有可能被假冒的那个杀了。 幻术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真假难辨。 雁三儿忽然出手了,他并没用剑,抬手间共有九道银光挥了出去,齐齐射向正在激斗中的两人。 +++++++++ 为什么……感冒明明已经都要好了,咽喉又开始发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挑衅 三 雁三儿背着我,几个纵跃就出了那仿佛能把人淹没的花丛,他似乎对这儿地形熟的很,行动间毫不迟疑,我昏昏沉沉的,他停下脚步将我放了下来,我勉强将眼睁开一线,看到师公正朝我俯下身来,一向冰冷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惊怒交集的情绪来! 不知道是我和他太熟了,还是这次他是动了真火。 师公压着声音问:“是巫真将你折磨成这样的?” 我的头轻轻摇了摇:“不是,是一个……贵红夫人的徒儿。” 师公眼微微眯了一下:“是她们?为什么?” “她们打赌,输给了巫真……”我每说一句话,每喘一口气,胸口都疼的厉害,象有砂纸在嫩肉上来回的磨搓,缓了口气,接着说:“她们以为我是巫真的徒弟……” 师公哼了一声:“那她也脱不了干系!” 雁三儿打了句岔:“巫真的事以后再说,先给小丫头治伤。” 师公看了雁三儿一眼,雁三儿马上说:“我出去看着,别让人过来。” 门一关上,师公顿了一下,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说:“你把衣裳脱了。” 我愕然地看着他,连疼都忘了。 “不脱衣裳,怎么上药?” “我……自己来。” “你背上呢?” 我的手慢慢移到衣结那里,衣结其实已经凌散了,不用扯自己就会开。 其实师公他这么做很正常,他是我师长,我现在是五岁小女孩儿,他替我上药…… 可我这的手不听使唤,直打哆嗦,就是没法儿把衣裳拉开。 一只手伸了过来扯开了我的衣带,没两下就把我的衣裳给剥掉了。 我顿时僵在那里,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脸上来了,心里不停默念“我是五岁小孩我是五岁小孩”,师公动作极快,脱衣取药上药动作一气呵成,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替我把衣裳又披上了。 看师公的手又按在药瓶的塞子上,我忙喊了声:“我腿上不疼!” 师公把药瓶递了给我:“要还有伤,你自己抹上。” 我捏着那个瓶子,只觉得手心里滑腻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里全都是汗。 师公走出去了将门带上,我松了口气,身上刚才火辣辣的疼,现在疼痛慢慢消了下去,伤处觉得阵阵清凉,屋里弥漫着一股青草似的药香气。 这药可真是好药。 腿上有点小小的划伤磕伤,也不怎么觉得疼,皮肉伤,用这药怪浪费的。 不过师公他们怎么也到了北剑阁?巫真不是说师公他们必定守在另一路,特意为了避开他们才到这儿来的? 我定定神,闭上眼,手指又捏住耳朵,门外面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好了,人总算找到了,我也算放下一桩心事。那天要不是我邀你们上了船卷进这件事情里头,小丫头也不会被人掳去受这番罪。不过,巫真那边……你做何打算?” 师公没说话。 我心里忍不住忧虑,师公对我自然是好,可巫真对我也是不错,更何况她和我的关系……要是师公和她成了仇人,而且居然是因为我的缘故,那事情可大大不妙。 沉默了一会儿,雁三儿又问:“她的伤不碍吧?尽快动身最好。咱们这一通折腾,文飞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世上只怕没一个人能猜得到。” “他想要什么?”师公的声音冷冷的:“他要那张脸,死了也得要。为了出身太低,他现在把脸昂得比世上人都高。只要能保住面子,里子他可以全不要。” 雁三儿哧一声笑出来:“你说话可真毒。可世上就吃他那仁侠高义的那一套。北剑阁这些年来威势虽然不比以往,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没有儿子,只有三个不成器的女儿,就算他想开了现在赶紧收个徒弟把基业传给外人,那只怕也来不及了。” 雁三儿笑完了又说:“你这话说的是,虽然人嘴里总得谦逊,说什么自己不如先人,可是要真这样,那先人们非从地下再气得活过来不可。养下一帮没出息的子孙,把家业不由分说败个精光。我看着,文飞这三个女儿一个不如一个。老大不说她,老二要嫁了,老三又那么不成器,哎,我说,你家这徒孙倒是不错,好好栽培,将来说不定比你我要强多了。” 师公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骄傲:“那是自然。” 忽然听见脚步声响,雁三儿喝问一声:“什么人?” “下人来报说家中来了不速之客,我还以为是什么恶客,却原来是故人到访。”那声音中正平和,清朗悦耳。我只听他说过一次话,却绝不会将人记错。 是文飞。 师公没出声,雁三儿倒是笑着说:“客气客气,我们并不是来做客的。只是因为纪兄家中有人走失,我们寻人至此,打扰了主人家,倒是唐突了。” “哦?不知是何人走失?”文飞说:“若真是在北剑阁地面儿上,在下义不容辞,定当帮助寻找。” “人已经找着了,我们也正要告辞,文阁主不必客气。” 这些人彼此都是相识的,可关系却肯定不好。纪羽刚才讽刺文飞那些话,还有现在雁三儿这种客客气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 他们每个人都象是一条线,各站在一端,彼此间关系交错繁杂,构成了一张复杂无比扑朔迷离的大网。我每次都能找到一个线头,可是如何将我所想知道的一切从中获取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二位既然来了,就是北剑阁的客人,还请喝了小女这杯喜酒再走吧。” “多谢文阁主的一番盛情高义,不过……” 我还想继续听下去,可是却不够力气支撑这个法术,耳朵里嗡的一声响,已经听不到院子里的声音。 门被推开,师公走了进来。 “能走么?” 我试着想下地,可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们现在回去,马上动身。” “可是我的东西……” 我用巫真教我的法术将我的东西收藏起来,其中就包括那本手札册子,别的东西都能不要,那本册子万万不能丢。 “您一定得把把我的衣裳包袱拿回来。”我藏的东西就在衣裳包袱里头,虽然旁人只能看到包袱里有几件衣裳,看不到那本册子和巫真昨天交给我的那几件珠宝。 雁三儿也进来了:“不如我去取一趟。” “你守着她,我去取。” “她们住在靠后头的池塘边,那院子很偏僻。不过巫真这会儿只怕也发现她不见了,你若去的话可要当心。还有,贵红的徒弟,现在也不急着收拾她们。” 师公点了下头:“你们先去西面门口等我。” 我心里有些发急,要是现在走了,我就再也没法子从巫真那里打听过去的事情。 雁三儿把我背起来朝西走,他的性子外向,话也多,不知道怎么和师公倒合得来,一冷一热的两个人处得倒很融洽。 “雁前辈……” “嘿,小笙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一声雁叔公,叫三叔公也行。你想说什么?” 我抓住机会问:“你知道巫宁这个人吗?” 他脚步一顿,随即比刚才走得更快:“怎么?” “我听巫真说起过这个人……觉得很好奇。” 雁三儿声音低了一些:“自然知道。” “她是巫真的姐妹对不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雁三儿有点含糊起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不过她早就死了。巫真都和你说了她些什么?” “嗯,巫真说,这里的主人,对不起她。” 雁三儿赞同了一声:“可不是么!巫宁当年对他要多好就有多好,可是他呢,一转眼娶了别人不说,后来还……” “还怎么?”我急着追问了一句。 雁三儿忽然停下脚步:“不对。” 嗯? “怎么了?”我左右看看,四周极静,宾客们多到前头去了,我们一路过来都没见什么人。 “西门没那么远,早该到了。” 我和他都在一时间明白过来。 是巫真。 雁三儿低声咒骂了一句:“明刀明枪我谁也不怕,偏生老遇见这样的事。” 我一心记挂着他刚才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文飞后来还做了什么? 我以前爱着他,可是却被他无情抛弃? 咳,这种事情在戏文里听听也就罢了,还可以帮着声讨负心汉,同情薄命女,可这事情要轮到自己身上就没那么有趣了。 我想起文飞那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样子,,再想想巫真和雁三儿他们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伤心痛苦的感觉,只是忽然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心。 上辈子的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呢? “三叔公。” “嗯?”雁三儿的手按在剑柄上,全神戒备,我喊他他也应着,但是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巫真她和师公有仇吗?” “说来不算有仇,因为当年还总算有些交情在,所以这些年互相之间都留几分余地。”雁三儿小声而快速的说:“她要是想抢什么东西,那也就让给她了,可是要抢人,这可不能随便容让。” 不是仇人就好。 师公也好,巫真也好,都是对我极重要的人。虽然巫真和我,说起来似乎关系更亲近些,但是,师公在我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已经变得不能替代了。 —————————— 今天带大橙子回娘家,一路上他不停地指着窗外说:中国农业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出租车司机实在忍不住说,这孩子咋这么喜欢银行呢? 其实大橙子是招牌狂人,我家附近的招牌他见一个就要认一个,其中就属银行的招牌字最大最好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礼物 一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巫真索性大大方方把我放了下来。 “是我太小觑你们了。”她说:“你们几时发现我上了船?” 雁三儿笑笑:“其实不是我们先发现你,是船家过来说,船上的食物少了……” 我赶忙转过头去忍笑。 这倒也是,修行之人也不能绝五谷不饮不食,巫真匆匆忙忙追着我们出来,肯定没带什么吃的,那就得在船上找吃了。 “说起来,咱们之间也并无仇怨。你又何必拒故人于千里之外呢?来,坐,正好我们这儿还有一壶好酒。我记得你当年也喜欢这竹露酒。” 巫真 两个人对酌变成三个人喝酒了,我呢,负责倒酒。 巫真只板了一会儿脸,也笑了起来,三个人谈谈说说,我支棱着耳朵在一旁听着。 “你可有很多年没出过门了,怎么这次赶来凑热闹?” 师公冷冷地说:“你不也来了?” “我是受人之托,事先可不知道会遇着你们。”巫真坦白地说:“早知道你和雁三儿也在船上,我就不动手了。这会儿我也失了手,没法儿和托我的人交待。” 雁三儿笑着说:“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来来来,那些事就不说了,干了这杯。” 师公放下酒杯,重重一顿:“这事可以算了,可你掳走齐笙,令她生病,还被贵红的弟子打伤。这事儿,又怎么说?” “咦?你是外行人啊?咱们这一派里头,看见了好苗子,哪个不想要?谁抢着是谁的,这可是句老话儿。当初你要是不是被……” “咳咳……”雁三儿重重咳嗽了两声:“就事说事儿啊,别互相揭短啦。反正小笙福大命大,逢凶化吉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对了,我还想问问你们,贵红的那个徒弟跑哪儿去了?你们竟然就这样放过了她?” 师公与雁三儿对望了一眼,似乎在征询对方的意思。 这事儿我也没想清楚,以师公护短的脾气,应该是绝对不会放过伤害我的人才对。但是为什么和那个文飞匆匆一席话之后,就立刻决定要走?到底文飞后来和他们说了什么? “小笙,你先去睡吧。巫真,咱们去外头说话。” 我几乎要冲他们瞪眼了!这什么破习惯,一说到重要的事情就让小孩儿回避。 等他们一出去,我立刻故技重施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这次不管我怎么努力,外面始终一片寂静。 师公他们如果不想让我听见,肯定有他们的办法。 我无可奈何,重新整好铺盖躺了下来。从敞开一线的窗缝里能看见月亮,比平常显得圆而亮,河上的波浪就象一只大手,温柔地托着航船上下起伏动荡。 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自己在心中开解劝慰自己。 不用急,我完全不用着急。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将我想知道的事情都查清楚。现在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说的话别人不重视,也没办法由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我总会长大的。 阳光照在脸上,我翻了个身,被照的睁不开眼。 师公敲敲我的脑门:“起来梳洗,咱们该下船了。” 我清醒了一些,撑着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处已经不怎么觉得疼了。师公给我用的那药果然是好药,不知道配制起来难不难,以后该随身带一瓶,有备无患。 “下船?” 我左右看看,脑子还不是太明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船上。 我把头发绑成一条辫子,洗过脸,推开舱门慢慢走出来。 船家正在船头,打水冲洗甲板。 “三叔公呢?“ “在那儿。” 雁三儿站在岸边正和人说话,那人衣着打扮与他一样,高矮身形也差不多,远远看过去差点分不出来哪个才是他。 那个也是惊雁楼的人吧?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别拉下什么。” 我答应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的行李就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包袱,刚系好结,师公就伸手拎了过去。 我想说自己能拎,可是看着师公的脸,不知怎么就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手指在他的手背上一触,就缩了回来。师公气宇不凡,却拎着个看起来与他极不相衬的紫红小碎花包袱。 巫真穿着一身淡绿衣裙,站在跳板那头朝我招手,我看了师公一眼,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 相处这么久我也了解师公的脾气,要他说句好,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不说不好,那这件事就是默许的。 我朝巫真走过去,还没下跳板的时候,巫真已经朝我伸过手来。 我抓住她的手,步子迈得大一些快一些,上了岸。 在船上过了两天,脚下总是虚浮摇晃的,一上岸踏上实地,反而不习惯,头有点晕乎乎的。 巫真替我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又将衣结拉得系紧了些。 “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不疼了。” 她摸摸我的脸,拿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我:“里头有药,还有些别的东西。你好生收着,回去再打开看。” 我没在意那盒子,却从她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 “你,你要走了吗?” “嗯……”她笑笑:“你师公霸道得很,决不肯将你这么好的传人拱手让给我。不过我也和他说好了,等你十岁时,每年我可以来看你。我可不能把我这一身所学将来带进棺材里去。你聪明得紧,你师公的幻术了得,不过和我不同路子。你先把基础扎牢,我再来教你别的,你也才能融会贯通。” 我没想到离别来得这样快。师公和巫真已经达成了协议,根本没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 我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抬起来,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她认真而仔细的打量我,从头到脚,似乎要把我的样子牢牢记住,刻在心里头:“我住在紫都城东,门前有两株凤尾青,特别好认,你可以让人捎信来,记得了吗?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可千万记得要告诉我。” 我鼻子发酸,泪眼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或许就象人常说的,咱们这是前世的缘法。” 有句话在我舌尖绕了好几个圈了,我真想告诉巫真我的真实身份,可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没说。 “好……那你,一路保重。还有,替我和元宝说声好。” 巫真点头,她的眼圈也红了。 没等她再说什么,师公走了过来,拉起我一只手。 “走吧。” 我身不由已,频频回头张望。巫真还站在原处一动没动。 —————————— 今天去调键盘,找了朋友帮忙,终于调换成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意外 二 那边桌上酒过三巡,螃蟹也上了桌,齐涵掰了一个,拿小匙挖了蟹黄给我。 我揪着一根蟹腿,那边桌上也开始吃螃蟹,师公倒是没下手,白宛师傅已经替他剥出蟹肉蟹黄来,盛在小碟中,还舀了勺姜醋。 看她那份儿体贴,倒真是比我强得多。要是换成我和师公坐一桌,我指定没那个贤惠细心给他剔螃蟹。就算有事弟子服其劳,可我恐怕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没有干过服侍人的活儿,就算有这心,我也做不来啊。而白宛不但做了,还做得特纯熟顺手,一点都没有生疏不自在。 我忽然想起雁三儿说过的话。 他说白宛以前是在幻术班子里干杂役的,那这些伺候人的活儿肯定没少干。 她怎么从干杂役的,变成师公的弟子的……嗯,以师公这种外冷内热又特别爱才的性格来说,有可能是师公看她有天份,所以将她收为弟子的? 这很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齐涵说:“快吃吧,凉了腥。” 齐靖嘱咐我们:“尝尝就行,别吃多了,小笙身子弱,别作下病。” 我还刚想多吃点儿呢,一年中能吃螃蟹的也就这个时节,膏肥鲜美。结果齐靖这么一说,齐涵也跟着赞同:“正是,这东西不好,你别吃了。” 大概看我的神情太失落,齐涵还安慰我一句:“我看到厨房做了蟹壳酥,那个你回来可以吃些。” 蟹壳酥除了长的象蟹,和蟹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我要吃葱油的,不吃枣泥的。” 齐涵笑笑:“好,回来我去跟厨房说。” 那边一桌还在说话,我们这桌先散了,漓珠走出几步,却对齐靖说:“你们先回去吧。” 我看他又回后头水阁里,也想留下来多听听,不过齐涵拉着我的手朝前走,她可没那么好说话。 “姐,你不是答应了我蟹壳酥吗?” “你现在就要吃?” “我带回去,晚上吃。” 齐涵笑笑,捏捏我的脸,不过还是答应了:“好,我去给你拿。” “好,我就在这儿等你啊。” 齐涵一走我就在树下石凳边坐下来,支着耳朵偷听水阁那边人说话。 我听见杯碟碗筷的轻响,雁三儿说:“来,喝一杯。” 闵观又说:“嫂子……” “这话不要再提了,你还是客,好好儿把这顿饭吃完,明天你就回去吧。” 姨母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怨气。我心里暗暗佩服她这一点,似乎天塌下来,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那种淡定从容的光彩,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苦痛摧折才能打磨出来。 我再仔细朝下听,雁三儿又说话了:“闵观啊?你是闵知行的堂弟?” “是的,雁前辈。”闵观一板一眼地答。 “你父亲闵山三剑里的哪一个?” 闵观恭敬着重地回答:“先父单名一个道字。” 噗—— 我差点笑出声来,硬生生忍住。 这父子俩名字太会取了,合起来就是道观啊,这名字什么人取的?太有才了。 雁三儿却失声说:“你父亲是闵山三剑里的太白剑闵道?哎,纪羽,他是闵道的儿子……” 师公波澜不兴的嗯了一声。 雁三儿忽然明白过来:“你早知道了?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你也没问过我。” “可闵道竟然有儿子,我……我……”雁三儿我了好几声,才深吸气,镇定了一些,问:“闵观,你母亲是谁?” 闵观沉默了,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这问题有什么难答的吗?我觉得在这个世上,最应该直接的坦然的说出来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不管父母多么贫贱或是……都应该坦然说出来啊。 闵观一直没出声,可雁三儿竟然也没有再问。可恨我只能偷听到声音,却看不到水阁中现在的情形。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说话?不但不说话,连碗筷杯碟的动静也听不到了。 太奇怪了。 难道他的娘……出身真的糟透了,绝对不能说? 夜风吹来,我头?是不想说?还是…… 不,我应该没有嫁过人。 没有,我可以确定。可是想到这儿我的心情更糟了。 我没嫁人,就生了闵观这么大这么呆的一个孩子——那,闵观不就是,私生子? 很好,我那作恶多端的名头后面还可以再浓浓的加上一笔罪状:放荡不贞,未婚生子…… 齐涵担忧的看着我:“怎么眉头皱这么紧?肚子很难受?你等着,我去取消食丸来。你可别乱动,好好坐着。” 齐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捧着饱胀的肚子,脑子里乱纷纷的,耳朵里嗡嗡直响。 好吧,闵观刚才说,先父——他爹已经死了。而如果他娘真是,真是我的话,那我也算已经死过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闵观是我的儿子,同时是青鸾夫人的小叔子。我是闵观的娘,同时还是青鸾夫人的外甥女儿……这关系,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别人着急可能上火暴跳,我现在撑得动都不能动,呆滞的躺在那里,连眼都不眨。 偷听……偷听这种事情果然是会遭到报应的。 我要是今晚不偷听,也许这事儿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说不上来是懊悔还是难过,我坐直一点,开始回想闵观的样子。 他……他生得不怎么英俊啊。 我纠结至极,揪着一团枕巾揉搓。 呸呸,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他英俊不英俊。 而是——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 可悲的是,我该向谁去求证打听? 齐涵给我取来消食丸服下,虽然还是恋恋不舍,可天实在太晚了,听到师公和雁三儿已经回来,她再不舍也只能先回去,不过吩咐了初雪好好照顾我。 初雪笑眯眯的接过手替我继续揉肚子:“笙姑娘,还难受么?” 我无力地摇摇头。 不怎么难受了,可是全身的重量和知觉似乎都集中到了肚子上,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姑娘累了吧?不早了,我把烛火熄了,姑娘睡吧。” 是啊,该睡了。 今天真是太累了。 我模模糊糊的睡去,那种四肢无力脑筋迟钝的感觉一直如影随行。 我感觉自己在一条长路上行走,路很长,路上还有许多人,可是都面目模糊。我试着想和身旁的人攀谈,可是没有人理会我。 唯一一个被我拍了肩膀回过头来,说话的人,却是那个一脸呆相的闵观。 他的脸越凑越近,笑得象个傻子一样,冲我喊了一声:“娘——” “啊!” 我猛然睁开眼惊醒过来,后背上全是冷汗。 噩梦! 最噩的噩梦! 我坐了起来,抹了把汗,又重重地搓了两下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才梦中那一幕太可怕了。 每次多知道一些往事,我都不能平静,可是哪一次也没有这次的震撼这样大。 天还没有亮,窗上有些朦胧的鱼肚白。 太可怕了!一定不会是真的! 可是现在的我却没有能力去查明真相,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事。 —————————————— 啊,今天还是没能赶在十二点前更新,但是今天有3k哦。。。 晚上我写着写着字,忽然……在昏暗的光线下,发现自己腿上青了一块。。我想不起什么时候碰到撞到的。我用手按按,发现不疼,然后我又揉揉…… 结果…… 结果…… 搓下黑灰来了…… 咳,原来是儿子蹬上的半个脚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变故 三 我把原来那一册取出来,和今天雷芬给我的这一册放在一起比对,书册的大小薄厚,质料,字迹,全都一样。 我没急着把册子打开,倒是开始思量另一件事。 我本以为册子只有一本,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一本。这一本写在上一本之前还是之后?我为什么要写这些册子?只是为了记录下一些修炼心得吗? 不,没有这么简单。 我的手按在上头,只觉得指尖微微发麻。 一定……一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我现在想不出来。 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记下来?只是为了不忘记吗?还是为了……给什么人看? 我缓缓将册子掀开。 如前一册一样,第一页上只写了一句话。 不过与前一册上写的话并不相同。 那一册写的是“假做真时真亦假”,而这一册上写的却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几个字写得疏朗寥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我深吸一口气,再掀开下一页。 这一册比上一册内容要少,通篇从头翻到尾,只有数千字,讲的是幻梦之术。 这法术我早已经学过,白宛夫人教过我,师公也有讲过。幻梦之术是极粗浅的一门幻术,佐以药香之类的东西,令人在幻梦中得见种种异象。世人常说的chun梦了无痕,其实也可以归在这一门法术里,不过那是下三滥的把戏,跑江湖的才耍弄那些。还有就是暗算谋害人的噩梦之术,也可以归在这一类里。 这一册上怎么会净写这些呢? 我翻到最末一页,看到最后果然也有一行字。 “但愿长醉不复醒。” 与那一册一样,首尾的两句话遥相呼应。 我细细咀嚼这两句话,越想越觉得头绪繁杂,难以理清。 再细翻了一遍,上头只讲了一些梦咒梦理,还有便是些简单的修习之道。 其中有一句话倒让我微微有些意外。 从前我知道的梦术,都是如何令旁人做梦,chun梦也好,噩梦也罢,都一样。可是这上头却说……能够窥视,甚至操纵旁人的梦。 我顺着那句子朝下看。 梦术并非象人们所知的那样浅显狭隘,人在醒着的时候犹有戒心,而在酣睡之时却是全无防备,梦境既影射过去的人与事,又透露出对未来的希冀憧憬。若精于梦术,可操纵人的喜乐,掌控人的生死…… 掌控生死? 梦术怎样掌控人的生死? 我心急着翻到下一页,可是后面却没有再写这个,却是一些药物与口诀之类,药物十分普通,口诀也没有什么奇罕之处。 风吹在脸上微微的凉,我转头朝外看,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的轻轻摆晃,窗外细细的雨丝仿佛闪亮的丝线一样密密斜织,明灭不定。我倒没注意什么时候又下起雨来,站起身去关窗子,见着一点灯火影影绰绰由远而近。雷芳远远看见我,朝我挥了挥手,加快了步子,快跑进了廊下。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伞,胳膊底下还夹着被子和枕头,活象老鼠搬家一样,看起来好不滑稽。 “你这是做什么?” 雷芳笑嘻嘻地说:“晚上咱俩一块儿睡,好好说说话。” 我把伞和灯笼接了过来,她抱着枕头被子欢呼一声,扑到了床上。 她那副无赖顽皮样子活象一只大猫,我忍不住笑:“你先把鞋子脱了。” “啊,我倒忘了。”她吐吐舌头,翻个身踢了踢脚,两只绣鞋一左一右的甩飞出去,一只掉在脚踏上,一只却甩到了柜子上头。 我收拾了一下,也吹熄了烛火,脱鞋上chuang,两个人并头而卧。 “你刚才在看书啊?那书怎么样?有用么?” “嗯,和上次你给我那一册一样,都是极有用的书,不过我一时半会儿的还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瞧不出来才好,说明那书深奥啊。”雷芳嘻嘻笑:“你这次来多住些天吧。我姐一出嫁,家里可只剩我自己了。” “恐怕不成,芬姐的喜事一过我们就得走。”我把锦都擂台的事情说了:“我师公说那是长见识的绝好机会,能见识到各门各派的拿手幻术,平时可是见不着的。” 雷芳顿时来了精神:“是么?听着不赖,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我翻了个身:“你是练剑的,去看这个有什么用处?” “瞧个热闹,长长见识啊。”雷芳说:“对了,你是光看呢,还是也下场去试试身手?” “我的修为尚浅,师公不会让我下场的。” “嘿,你有这么听话啊,你师公不让你下场,你就乖乖的不去?” “这擂台是要签生死状的,打死不论。我要是敢去和人比试,就算胜了,师公也非狠狠惩治我不可。” “生死状?怎么……比试切磋而已,何至于要人性命这么狠?” “摆擂台的人拿宝物作饵引人前去,若是受不了他的利诱上了台,一来自家门派的路数被人看了去,二来……” “那还有人去?” 这问题我也问过师公,明摆着是个坑,怎么还有人争着抢着朝里跳。 “俗话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因为一个贪字。” 雷芳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儿,小声说:“喂,小笙,你将来会不会嫁人?” “唔?我没有想过这个……” “嫁人有什么好的……”雷芳的头靠在我的肩膀处,小声嘀咕,声音里睡意渐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省事。偏偏想不开去给人当媳妇,伺候丈夫服侍公婆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连姓都得改成别人家的。所以我说我姐想不开,就算不练剑,难道一定要嫁人么?还有下午你刚见过的霞君姐,也订过亲了,她的剑法挺好的……可惜了,一嫁了人,剑法肯定荒废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么……”我懒懒的说:“嫁了人也可以练剑的啊……” “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她的话越来越模糊,呼吸沉静平稳,已经睡着了。 我却没有睡意,转过头来打量她。 雷芳的眉毛生得浓丽,相貌虽然不如雷芬秀美,不过笑的时候很甜很爽朗。 不知她做梦没有,梦里见着什么。 我托着腮仔细打量她,听说人若睡着了做梦,眼珠会转的。 她的眼珠倒没转,不过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她做了什么梦?梦里有什么人?什么事?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的手指又缩了回来。 虽然刚才在册子上看到了窥视他人梦境的口诀,可若是用这方法偷看别人的梦,总有一种做贼似的心虚。 ———————— 大橙子喜欢蜗牛与黄鹂鸟那歌,但只会唱一句—— 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往上爬…… 反复爬,来回爬,爬得不亦乐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姚家 一 我在廊下收起伞,轻轻叩了两下门。 师公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进来吧。” 我笑盈盈的进屋,把食盒放下:“师公早,我拿了早饭来。” 师公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衣襟下摆都有兰草图案,极精致淡雅。 我想起梦里头那奄奄一息被人贩卖的脏瘦的孩子,不由得一阵恍惚。 食盒里除了胡饼,还盛了厨房里熬好的粥。我一样样端好,把筷子递给师公。 “唔,你也坐吧。” 师公这人很……嗯,好吧,很优雅。换句话说就是讲究姿态,我从来没看他有什么失去一贯风范的时候。 到底有什么事会让他失态呢? 我也坐下来,给自己端碗粥,咬一口胡饼。 嗯,刚出炉的饼味道最好,外酥里嫩,馅甜如蜜。 “味道还行么?这是我自己和面自己调馅自己打的饼呢。” 师公微微一抬眼,唔了一声。不过他只喝粥,还没有吃饼。本来师公进食就少, “有些日子没见,不知三叔公怎么样了。” “你若惦记,可以写信给他。” 我点点头,继续东拉西扯,提起过去的事来:“师公,有一次三叔公和我说起过。他小时候被人贩子卖过呢,说是两个人,都没卖上一只羊的钱。” 师公好似没听到,理都没理我。 他咬了一口胡饼之后,半天都没有动。 我有些惴惴:“味道不好?” 他微微摇头,没有说话。等把一块饼都吃了,才慢慢地问:“你做的?” “是!”看不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心下惴惴。 “哪儿学的作法?” “哦……自己瞎琢磨的……您要是不喜欢这馅儿,下次我再换旁的试试,椒盐好不好?还是肉酥的好?” 师公过了半晌又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话。 我偷瞄了他一眼,似乎心情并不坏的样子。 “听三叔公说,那会儿,还没卖到一贯钱?”我继续试探着问。 师公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冷厉之气,口气越显得冷淡:“他记错了,卖了一贯半的现钱。” 一贯半! 雁三儿那时候只大略说了一下这事,可没有跟我讲到具体的身价数目,可是梦里头,买下两个人的确只用了一贯半! 我怎么会梦到那时候的情形?而且,如此巨细无遗?连他们的神态,连白宛师傅说的话,人贩子的神情,这一切不象是虚构的梦境—— 倒象是,一段记忆的重放。 “师公,那买人的……又是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我问出来的时候,已经预感到他不会回答。 果然师公神情更冷,一语不发。 我乖乖低下头去喝粥,不敢再发问。 门外有人恭敬地说:“前辈,姚家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庄主有请前辈移步去正厅。” 师公答了句:“知道了。” 咦?姚家的人已经到了?雷芳还说下雨路滑,他们今天一定到不了呢。 “师公,我也想去瞧瞧……对了,南奎的姚家,他们也是练剑的么?” “不是。”师公站起身来:“南奎多山多毒瘴毒虫毒草毒石,你说姚家会是做什么的?” 呃?我愕然地说:“难道他们是用毒的世家?” “不错。”师公说:“这是我要告诫你的,不要轻易招惹南奎的那些门派,不论大小都一样。”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明白师公的意思。 “南奎的人……民俗与我们这边不同,他们虽然看起来没有北地的人爱逞勇斗狠,可是骨子里倔强记仇的本事那却是一等一,姚家朝前数几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出名,就在于他们既够狠,也能忍。一段仇能记十年,五十年,不讨还回来绝不罢休。而且他们的仇人,无一例外都死得极惨……还有比死更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忽然打了个寒噤。 天哪,要真有了这样的仇人,这人生就太没趣儿了。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时时刻刻全神戒备怕中招。 我知道师公说的肯定毫无夸张成分。 这样的人物,的确当得上赫赫有名的评价。这样的狠劲儿和忍功,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了。 “你还要和我一同去吗?” 我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去。” 我比刚才更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 况且,见都没有见过,以后若是遇到了,又怎么能够及时防备应对呢? 师公眼中似乎有些嘉许的神情一闪而过,点了下头:“你不要说话,跟着我。” 我点头答应,先将伞撑了起来。 师公不喜欢生人靠他太近,要让雷家庄的人来给他撑伞他是一定不乐意的,好在这伞遮两个人还够。 青石铺的路上水光闪亮,雨打在伞面上沙沙地响。 “雷芬这丫头要嫁的是姚家的长孙姚正彦,这门婚事是雷庄主的至交好友从中说合做的媒人。雷芬嫁过去之后就是长孙媳妇,将来如无意外,就是当家夫人。” 当家夫人可不好做,更何况南奎是这么样的一个地方。 我开始替雷芬担忧起来。 是了,先前我没想过,雷芬怎么在成亲之前那么失常,一般的待嫁新娘子也不会惶恐不安到那个地步。 雷芬一定也是知道姚家的大概情形了,心里没有底,才那样惊惧吧? 也难怪她怕,我暗暗叹气。 换成我我也怕啊,嫁到这样一个人家里去,这日子……这日子该怎么过? 雷庄主为什么要答应这样一门亲事呢?只是因为好友做媒吗? 师公仿佛知道我心中的疑问,他看我一眼,只是重复了一次刚才在屋里说过的话:“不要说话,跟在我身后。”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正厅,上了台阶。我收伞时,伞边缘的水珠溅了几滴出来在师公的肩膀上,我忙把伞撂下,摸出帕子替他擦拭。 师公这件袍子水渗不进去,一抹便抹干了。 雷庄主笑呵呵出来,携着师公的手进了厅里。我跟着他们身后默不作声。 “来来,这就是我那大孙女婿了。” 虽然还没正式成亲,但是雷家姚家名份关系已定,雷庄主称他这孙女婿也很自然。 厅里有个穿秋香色长衫的少年,长身玉立,朝师公深深一揖:“晚辈姚正彦,见过纪前辈。” 这就是雷芬的夫婿? 他直起身来的时候,我飞快的打量了他一眼。 这人若是在别处让我看见,肯定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书生而已。这人瞧上去文质彬彬,温和无害,皮肤白皙,眼神清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整个人干净清爽温和,上看下看,怎么都和一个“毒”字扯不上关系。 而且……可能是我的心理因素,先入为主对他印象不佳,我觉得他身上毫无要娶亲的人的喜气。 “嗯,你就是是姚自胜的孙子……”师公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的喜怒情绪。 “正是。祖父在世之时,曾和晚辈说起过纪前辈的事情,对前辈很是推崇。” 若刚才师公没有告诫我,我肯定不会象现在这样谨慎提防。 这个人看起来越无害,我心中就越是戒惧。 咬人的狗不叫。 师傅已经说了,阴狠记仇毒辣是这个世家本性和传统。身为这家的长孙,未来的当家人,他怎么可能无辜无害? 我心里惴惴难安,替雷芬忧虑起来。 嫁这样一个丈夫,实在是…… 那人的目光似有若无人我身上掠过,虽然我是站在师公身后的……但是那目光中淡淡的有若实质的探询之意,却让我一下儿就感知到了。 我抬起头来,那人的目光与我一触即收。 就这么电光火石间,我忽然心里一动,朝他微微一笑。 他似乎有些愕然,但是目光平静的转开了。 我也又复低下头去,就象刚才没抬起来过一样。 雷庄主的欢悦倒一点儿也不显得勉强,看起来对这个姚家来的孙女婿并无成见。他们商议明日的事情,几时起身,几时告别,上路动身,走哪条路,嫁妆如何运送等等问题。主要不是雷庄主谈,是他旁边的那位雷家庄的管事,手里捧着写好的贴子一项一项的念出来,大到物什随从宾客安排,小到一线一盒的安置。我听着都头晕脑涨,只觉得天底下的麻烦事,再没有比结婚更可怕的了。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将那张贴子上写的事项一一议完,师公起身,我也跟着出来。 外头雨还没有停,一把伞下头,仿佛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被雨幕隔开了。 师公低声问:“看着了?怎么想的?” 我老老实实地说:“咬人的狗不叫。” 师公脸上仿佛掠过一丝笑意,也许是我的错觉。 “说的不错。当年我遇到他的祖父姚自胜时,也就是这般年纪。制毒用毒下毒的功夫且不论,单论这份内敛沉稳,他就比他祖父还强得多。功夫不好可以再钻研,性情才是最重要的。” 我瞅着他心情好,拿准时间问:“那……师公你看重我偏爱我,是不是因为我……性情好?” 师公转头看我,眼风嗖嗖的好象小刀子,削得我把头低下去了,才又抬步朝前走。我急忙举着伞跟上。 过了半响,听得他慢悠悠的说了一个字。 “是。” ———————————————— 今天是我家大胖的生日。。嘻嘻。。 还有一更,不过会晚些,大家可不必等,明天来看也行。 会有蛋糕图或是美食图图奉上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喜事 三 师公他当时,也是反对我的人之一吗? 是的,极有可能是这样,他也是逼得我走投无路的人之一。 我知道想这个无益,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 雷芳翻个身,胳膊搭到我身上来。 我把她的胳膊挪开,没过一会儿,她一翻身,腿又搭上了来。 我懒得再把她挪开,就这么随她去吧。 雷芬去了,雷芳现在一定觉得极为失落难过。如果让她抱着睡能给她点安慰,那就让她抱着吧。 任何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我越长大,越了解,就越明白追查自己的往事有多危险。 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一鳞半爪,无法拼凑到一起。每个人的述说都带有浓重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感情色彩。 我的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 帐:“故友相邀,义父为何要拒绝?” “你们俩想下山是不是?” 巫真沉吟犹疑,还是用力的点头。 他问我:“你呢,也想去?” 我怔怔的不发一言,巫真推了我一把,我却茫然地看着她。 “她当然也想去的……”巫真替我答了句。 他站了起来,推开一侧的的窗扇:“我这位老朋友,别的都好,只是爱这些虚热闹,过份贪名……只怕这一回涂家庄上不会太平。” 我的眼泪簌簌滴落,但是屋中的两人都视而不见。 因为这只是我的一场梦。 泪水肆无忌惮的流淌,我想说句什么,可是喉咙象是被塞住了,说不出话,出不了声。 这是,我的父亲。 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听到巫真在问:“贪名,是坏事吗?这总比贪利好吧?” “贪名,有时比贪利还要可怕。” 我微微仰起脸,用力屏住气,想止住眼泪。 “可是义父……” “好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巫真嘟着嘴,看起来极不服气:“可是义父,我们已经长大了,你总不能把我们留在山上一辈子,我们将来难道就不要嫁人了吗?” 他微微一怔,转头看着我们。 我模模糊糊想起来……这句话,巫真曾经说过。 不过,在她叙述的旧事中,说这句话的是我。 窗前的树被风吹拂,枝动影摇。午后的光影微微泛黄,仿佛一张旧纸上的图画,眼前的一切那样的不真实。 父亲,巫真,我…… “你们先出去吧。” 巫真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没有再说。 我们出了书房,她忽然问了我一句:“你说,我们的幻术算是很厉害了吧?” 我答了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没有比过,怎么能断定呢。”巫真揪着辫梢,小声说:“大好年华,却困在山上,你就不想去见识见识外头的一切?” 我用心记忆着刚才见到的那张面容。 我的父亲……我的亲人。他的眉毛,眼睛,他的面容,他说话的声音……奇异的感觉交混在一起,汹涌如潮水一样。 他看起来温和,却让人觉得……隔着一层障壁,无法接近,无法了解。 —————————— 我喊大橙子的爹吃饭时:小胖~~~ 大橙子跟着接:快来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毒 二 第二十一章毒二 这个念头一冒了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 而那边霞君也说:“庄里的人,都是中毒身亡的……能同时毒死这么多人,还让人看不出下毒的手段。使毒这样厉害的人物,能有多少……” 她微一沉吟,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明白,霞君不是雷芳那样懵懂不知事的孩子,她一定知道南奎的传闻,也知道姚家的那些事儿。 她看了雷芳一眼,并没有说出姚家来,只是问:“表妹,你知道不知道,雷家庄可有什么使毒厉害的仇家?” 雷芳摇摇头:“爷爷没有提起过……” 霞玉却嘴快地问了句:“那姚家呢?你们都和他家结亲了,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 雷芳霍然抬头:“姚家?姚家怎么了?” 霞君淡淡的说:“小妹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雷家庄的仇家,那会不会是有人和姚家结了仇,却殃及雷家庄?” 她一下就将话圆了回来,雷芳仔细想了想:“要是和姚家有仇,怎么昨天姚家,姚正彦在的时候不下手呢?应该不是吧?” 我两手交握一起,在心中将事情从头梳理一遍。 在雷家庄里的,除了我和雷芳。旁人都死了。连鸟儿猫儿狗儿都没幸免。我和雷芳为什么逃过一劫?是因为我们在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与外面隔绝了声响光亮,透气孔应该也是开在别处——难道是施放的毒烟?可是我们开门出去,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异味,若用的毒烟,不该消散得这样快,毫无痕迹。 可除了毒烟,还会是什么? 若是将毒下在饮食之中,毒又是何时下的,人进食也有先有后,怎么可能同一时间同时毒发毙命? 我实在想不出来。对用毒我仅知皮毛,一些是师公讲过的,一些是从书上看来的,只是一些粗浅的毒药毒方,这种举手间无声无息便杀死了近千人的手段,不是我能揣摩猜估的。 霞蕊轻声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雷庄主他们又去哪儿了呢?” 雷芳的手冷冰冰的,我和她靠在一起,只觉得她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冷。暗室里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谁腹中响了几声。 霞玉摸着肚子,小声说:“我饿了。” 雷芳低声说:“这儿没吃的,忍一忍吧。” 虽然可以出去,但是谁知道外头的东西有毒无毒? 我在怀里摸了摸。吃的我虽然没有,但是却有一瓶我离家前姨母给我带上的琥珀丹。这个虽然不能止饥,但是却能滋养元气。 “我有这个,大家分着吃吧。” 霞玉先伸出手来:“是什么?” “吃了能舒服点……” 我在她手掌中倒了两枚,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散开来。 “好香……” 我转头问霞蕊:“你要么?” “哦,多谢……” 我把丹药倒在手上。霞蕊正要伸手来取,霞君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转头看她:“你要么?” “我不饿。” 霞蕊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下,又缩了回去。 “我也……不饿。” 霞玉可顾不得这么多,已经把丹药填进了口中,这丹药入口即化,味道甘甜,她吞口水的声音在暗室中特别响亮。 我慢慢坐下,问雷芳:“你要么?” 她不动弹,也不出声,头抵在膝盖边,两臂紧紧环抱着自己。我倚着墙,和她靠在一起。石地和石壁都带着冰冷的寒意,坐了一会儿身体便觉得有些僵麻。我拿了一颗丹丸,半强迫着让雷芳吃了,自己也吃了一颗。这药丸下腹,身上就觉得暖洋洋的舒服了许多,也不觉得怎么肚饿了。 我一直在琢磨师公的去向。他绝不会把我一个人抛下,必定会回来的。 然而他现在去了何方?连带着雷庄主,还有白宛夫人都不见踪影。若他们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掳去的呢? 过了半晌,又听见谁的肚肠饿得叫起来。 “不知雷庄主……回来了没有。”霞蕊轻声说:“若是他回来却找不着咱们呢?” 雷芳头微微抬起来一些:“爷爷要找我。自然能找到这里来。旁人要找的话……自然找不到这处。” 她的声音冷冷的,象是铁器与瓷器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霞蕊应了声:“原该如此,我却没想到。” 霞玉却冒出一句:“要是,要是雷庄主回不来了……” “你闭嘴!”雷芳忽然跳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搁架:“你再胡说我……我……” 我急忙抱着她:“你别急,雷庄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雷芳困兽似的转了两圈:“不行,我要出去。” “别去!”霞君站了起来拦住了她:“外面不知是个什么情形,怎能贸然行事?” 雷芳一甩袖子:“你们原是来做客的,是雷家庄的事情牵累了你们。表姐放心,我一个人出去,你们只管在这里藏身就是。” “等等,”我拉着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霞蕊也走了过来:“表妹,齐姑娘,你们不要焦躁,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商议一下,这里面无食无水,要久待也不成的。但是外面的情形咱们也不晓得。雷庄主现在未归,仇人是谁,是不是还伏伺在侧,咱们都不知道,贸然出去的确不妥。” 雷芳要是能听进别人劝,也就不是雷芳了。 我紧紧跟在她身后,丁家两姐妹不能硬拌,雷芳开了机关,大步走了出去。 我在肚里叹气,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歹你也先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再迈步不迟啊。要是外头有人守着,不用多,一记横刀就要了她小命。 我紧紧跟着出来。两手一拢,淡淡的白光将我们两人身形都罩住。 雷芳一怔,停下脚步来。 那白光从头铺展到脚,象一层纱幕。 她讶异地抬起手来,手已经成了半透明的,人变得隐隐约约只有一抹淡淡的影子。再眨一下眼,连影子都没有了。 “我,我呢?” 这话换个场合问,肯定很滑稽。 我轻声说:“这是幻隐术,能管一个时辰。但是你不能和人说话动手,不然就会失灵。” “你呢?你在哪儿?” 我自己施的术,我还能看见她的,伸手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 雷芳僵了一下,立刻回握住我。 这隐术没经历过的,第一次一定不会习惯。人在这个世上,可以忽视任何人,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够无视自己。人活着却连自己都看不见找不到,那种混乱与惊惶不是短短时间可以习惯的。 我拉着她的手,雷芳深吸了口气,小声说:“出去吧。” 天已经过午,在密室中不见天光,只觉得时间难捱。还以为已经过了一天了。 远远的听到有人声。 我和雷芳互望一眼,她马上抓紧了剑柄。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一动手隐术就失效了,不动手的话,旁人看不见我们,自保是绰绰有余。 她咬咬牙,松开了手。 我们轻手蹑脚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赶过去。 还没看到人,隔着门先听着声音。 听呼吸声有四五个人。 “师伯,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咱们此时在这里逗留,万一遇着什么……那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有一个年长些的人问:“都查看过了吗?可还有活着的?” “没有。不但没有一个活人,连猫儿狗儿甚至笼中鸟水里鱼都死了——”少年的声音微微发抖:“师伯,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狠毒,这,这灭门……” “是啊,”那年长的人说:“上一回灭门的惨事,到现在有二十来年了,楚地的洪家被惊雁楼灭门,那是杀一儆百……” “洪家满门不过四十余口,可雷家庄……” 听起来这些人不是下毒的元凶,只是偶然撞见的。 “主院床上空的,没有人,我们四处都没找见雷庄主……” “雷家庄没那么简单,我记得当年师长就说,雷家庄光建就建了十五年,这么大一个庄子,又是几代人苦心经营的,咱们能看到的不过是明面儿上的。你们没动庄里东西吧?” “回师伯,我们都听您的吩咐,什么也没有动。” “嗯,看这下毒的手法,道上不过寥寥两三个有这手笔的。海家,百毒,还有南奎……” 我心里一突,马上转头看雷芳。 她脸上有一种迷怔的神情,仿佛没明白外头的人在说什么。 “师伯,姚家不是刚娶了雷家的女儿吗?这不能算在内吧……” “姚家对亲家下手也不是头一回了,老一辈谁不知道,他爷爷姚自胜当年也杀了自己夫人吴家十来口人哪。” 我顾不得其他,紧紧扯着雷芳的手,就怕她失去控制。 雷芳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眼神空洞。 我心叫不好,伸手去接。 雷芳软软倒下去,我急忙扶她,险些将我也带倒。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阿山,你回去报信,请示掌门如何处置。” 他们从门里出来,就从我们身旁经过。我紧紧抱着雷芳靠墙站着,先出来的是个穿蓝衣的中年人,后头跟着四个青年男子,穿着劲装佩着剑。 他们步伐极快,已经从我们身旁走过,当先的那个中年人忽然回过头来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微微心悸,这人的目光锐利如刀。 “师伯?” “走吧。”他转过身去,几人大步出了院门。 月票数……1 倒地不起~~ 555,俺要票票。。 20票加更,,希望大家给俺加更的机会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惊 三(20票加更) 第二十二章惊三 “是谁?”我的问题刚出口,一个人名就浮上来:“雷庄主?” 师公微微点头。 “怎么会……”我慢慢坐下,把倒给师公的茶自己灌了一大口。 茶有些烫,我额上微微冒汗。 乍一看似乎说得过去,雷庄主家被人下毒,一怒去杀了疑似仇家的亲家。 可是不必细想都知道不对头,连我都能咂摸出味儿来的事情,雷庄主这样的老江湖会不明白?何况上来不问个明白,动手就杀—— “会不会,您和雁三叔公猜错了?” 不会的,我自己先否定。师公这个人,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出口,雁三儿他的江湖经验何等老到,两个人都认为是雷庄主,那必定是他。 “有个人能告诉你,我们有没有说错。” 师公转头向门:“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门外什么时候来的人,我一点儿没发觉。 外面那人低声说:“来得唐突,请纪前辈见谅。” 门一推开,我霍然站起身来。 师公看了我一眼:“这么沉不住气,坐下。” 我……我只是意外之极。 来的人形容狼狈,身上溅着血,竟然姚正彦。 “请进来吧。” 屋里只有两张凳子,我把我这一张让了给他,他看了我一眼,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低声说:“多谢姑娘。” 这个人怎么会一路跟上了我们?我垂下眼帘倒茶——是了,他一定是在老贺家客栈附近并未走远,说不定就在那惊恐混乱的人群中躲着。我们几个进了客栈何等显眼,他能跟来也不奇怪。 我倒茶给他,他虽然身上有伤,形容狼狈,却礼数不失,站起来接过。 师公只扫他一眼,就说:“你也习练幻术了?” 咦?这人不是用毒世家么?怎么和我们扯上同道同行的关系了? “自然瞒不过前辈。只是一两招保命的招式,若非如此,今天前辈在客栈也只能看到我的尸首了。” “你刚才到了门外,听见多少?” “寥寥数句。” “你和雷家的恩怨我不便插手,你能找到这儿来,雷庄主自然也能寻来。你这条命,还是不安稳。” “请问前辈,雷家庄中人是不是真的全都中蛊毒毙命?” 师公看他一眼:“几大世家里头,精擅蛊毒的只有你们姚家,这个罪名,你背定了。雷庄主要追杀你,旁人决计挑不出他的不是来。” 姚正彦默然不语,不过这人的涵养功夫着实可以,旁人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前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暗蛊这东西可算不得我们姚家的蛊毒,我又怎么可能会杀雷家庄的人!” 师公看了我一眼,我满心想留下来听他们说什么,却只能在师公的积威之下退出来。 我本想退到院子里,也能施术听听师公他们说什么。不过门要合上时,师公说了句:“你去陪陪雷芳。” 我无奈地应了一声。 院子里黑沉沉静悄悄的,雷芳那屋窗上还亮着。 是啊,雷芳现在一个人不好受。 可我心里也乱糟糟的。 好,今天我总算多知道了一件事情。原来我上辈子死了之后葬得倒是离雷家庄不远,可惜我来来去去这么些回,却到现在才知道。而且……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也在那里。 我自己抄录的两本册子为什么会在雷家庄?只是因为近水楼台之类的缘故吗? 师公白天无意中说的那句,雷庄主当年和我有过节?是什么样的过节?能被师公提着记着的,想必不是小过节,可能,是什么生死恩怨。那雷家庄里出现幻术的册子,实在是奇罕。若是换成我,绝不会在家中保存仇人对头的东西。 我穿过院子,轻敲了两下门。 “雷芳,是我。你睡了吗?” 雷芳声音沙哑:“你进来吧。” 门只是虚掩,雷芳坐在床头,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剑。 “还没睡?” 她摇摇头,有些呆滞地说:“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就都是血,还有……他们的脸……” 我缓缓走到床边,看雷芳对我并没有警惕排斥的举动,拧了把手巾给她擦脸,又帮她把鞋脱了。她的鞋底上有干掉的血渍,我想起我的应该也一样。 只是现在人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思去顾鞋。 她发呆,我也就靠在她身旁陪她发呆,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 “小笙。” “嗯?” “你还记得,姚家的人来之前,我们一起入梦……” “自然记得。” “我在梦里看到姓姚的欺负我姐,所以就揍了他,后来,我们遇到了你师傅白宛……”我还在琢磨雷芳说这话的用意,她却接着说:“我想再进梦里去看看。” 我有些讶异:“看什么?” “不知道,我总觉得,我们在梦里所见所知,似乎有些深意。也许我能在梦里见着爷爷,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也许我能见着姐姐,问她现在身在何方……” 我为难了一下:“你知道的,我不是推托你,可是我的梦术只是半瓶醋,有极大的风险,万一弄不好……” “我信得过你,上次不就没事么。而且,纪前辈也在这里,有他在,一定不会有什么事。” 雷芳仿佛把这件事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不放,我犹豫了一下,可我也太想多得到一些往事的线索,上次梦到师公雁三儿还有师傅,这一次不知道会见什么人?会不会见到那位雷庄主?我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点了头。 “好……不过,等我想个办法。” 我将桌上的茶盏叠起,拿根棉线牵住,又将蜡烛换了个位置摆,蜡烛再烧一段便会燃着棉线,扯倒茶杯,到时候叮了当啷的一响,准会将我们从梦中惊醒过来,以免我们在梦中沉迷失陷,难以醒转。 雷芳看着我折腾,直到我们一起躺下来了,她还是紧紧抱着她的剑,似乎这样可以将剑也带进梦中去一样。 身体疲倦之极,我在心中默念口诀,只觉得身周的一切渐渐离远,光亮,声音,温度……都渐渐消失。 身旁一个声音说:“这是哪儿?” 我转过头,雷芳一脸茫然地站在我身旁,这不奇怪,我本来就是和她一起入梦的。她看了我一眼,忽然明白了:“咱们进了梦里了?” “对,只是不知道,是你的,还是我的。” —————————————————— 啊,我好象忘记说了,8月20号晚上七点半到八点半钟,俺要上名家访谈~~脸红红,一溜小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抽丝 三 第二十三章抽丝三 雷芳在身后拍了我一下:“人走了?” 我点头说:“走了。” 我还想再回头确认一下白宛的神情及心情。眼前的一切又象四散的水珠一样散得干干净净,每滴水珠带走了一片颜色。雷芳抓着我的手,眼前仿佛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一切,让她也应接不暇,倒象是把刚才的愁绪忘了大半。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她小声说:“我好象又看到你师傅了。你怎么老梦见她?” 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我和她又不亲近。 “这,这……我们怎么又回后山来了?” 她说得没有错,我们的确又回来了。 还是那片山坳,还是那片废墟,只是夜间看起来阴森可怖,白天却只觉得荒凉静寂,断墙残梁都焦黑一片,衬着四周青草绿树,草丛悉簌响,一只灰色的兔子跳出来,又转眼间跑没了影儿。 雷芳有些神不守舍:“这里……原来是片兔子窝。” 她话虽然说得轻松,可是攥着我的手却死紧。 我情知道她在这里的经历是极大伤害,可是我真不知道我们怎么又回来了,这会儿又是谁的梦?雷芳的吧? 我正要说我们还是不进去了,雷芳反倒说:“你说,那个梦是真的吧?我现在想起来。应该是真的……虽然时间久了,可是我想我没有记错。那个时候,就是爷爷他——我现在还想起来,后来我回了山庄不记得晚上的事情,爷爷那会儿说的话很怪……” “他说什么?” “他说不记得也好……” 想到雷庄主笑眯眯一张佛爷似的脸说着这句话时,必定是慈和无比,我也打了个寒噤。 “咱们进去瞧瞧,我爷爷在这里挖什么!连亲孙女儿都想灭口。” 我还来不及出声,雷芳已经拉着我大步朝里走。 呃,雷芳未免也恢复得太快了!我还在忧心忡忡,她却已经好了? 我们绕过断墙,脚下的藤蔓绊脚,走到假山之旁的时候,雷芳还是迟疑了一下。 我怔住了。 前番天黑,只看到假山与树影,一片昏黑。现在却晴天白日,明明白白。 假山后头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墓冢,没有立碑,只是用白石圈了一圈,修得异常简朴。 没有碑我也知道了这是谁的坟墓。 从这里朝东望,阳光耀眼的山坡上葬着巫宁,从那里也肯定能一眼看到这里。 雷芳纳闷地说:“奇怪,是个坟……”她转过头来,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我紧紧捂着唇,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滚烫灼人,沿着脸颊疯狂流淌,可是却哭不出声来。 巫宁的前世也许被许多人亏欠。也亏欠许多人,可是那些都是是旁人。 唯有这一个…… 无论再过多少岁月,孩子永远亏欠父母。小时候懵懂,年少时任性……等到终于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时过境迁,最爱你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无处可寻。 “小笙,小笙,你怎么了?” 我腿一软,雷芳急忙抱住了我。 “让我……自己在这儿待会儿,成吗?” 雷芳犹豫了一下,指着后面的池子说:“我就在那边,你……有事就叫我。” 她走了我也哭不出来,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跌坐在那小小的坟前只是怔怔地发呆。 我对父亲的印象很浅,只有梦中见过那一回,如果这回也算,那就是两回。 每回都是泣不成声。 前生,今世,我一直觉得自己对过往没有不舍。我只是想探究始末。 可是现在我却知道,我不舍。 从前的过往,名声,财富,爱情,高绝的本领……那些我都不在乎。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已经成了废墟的地方,我在乎,我想用一切去换回父亲。什么都可以……可是时光永远不会倒流。 我想起在这个安静的院子里,他坐在书斋窗下,整个人象一株青松,高华清贵……还有寂寞。 我想起他在纸上写的那行字,落笔似云烟,那浓黑的笔锋在雪白的纸上写的字,有一种格外的风骨。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呆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抹把眼泪,动手把那圈小小的白石摆摆整齐,又拂灰拔草,这墓修得这样窄陋,可见当时他去世的时候景况多么凄凉。就算这是在梦里,我也要把这儿整得好好的。 差不多弄好时我想起,这墓是巫真修的吧? 那,雷庄主夜里是在这儿挖什么?挖我父亲的坟? 我霍然站起身来,那边雷芳一转头,一脸不放心地走了过来。 大概我眼里凶光骇人,雷芳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才说出话来:“你怎么了?” 一个雷字就让我心里一跳一跳地疼起来,转过头去缓口气,雷庄主做的事儿赖不到雷芳头上。雷芳还差点被他杀掉。 我觉得已经冲到头不清楚。 只是——这…… 从假山顶上朝下看,池子是一个极大的白圆。水光耀眼。 假山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白圆,那是父亲的坟—— 我迷惑不解,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圆圈……而且似乎还在一条轴线上头。 雷芳从后面上来,站在我旁边。 “你这是看什么呢?眉头得能夹死蚊子。” 就是因为看不出来什么,所以才死皱眉头。 “你帮我看看。” 人和人不一样,即使看到的是同一样东西,不同的人想到的也全然不同。我记得以前雁三儿给我讲笑话,说和尚庙外头掉了一件女子的红衫,来上香的人都能瞧见,可是那想的却千奇百怪的全有了。 雷芳歪着头,左看右看:“嗯,这池子垒的可圆,当时砌这个肯定花不少功夫。” “嗯,还有吗?” “你看,这池子象镜子吧?” 还是不得要领。 雷芳顿了下,又说:“奇怪,这到底是咱俩谁的梦啊?怎么也没见个旁人出来?”她想往一旁再挪一步,脚下碰着石子落下去,坠进池子里,咚的一声,池水泛起涟漪。 “这池子下面想来也有泉眼。”雷芳说:“我们家那个池子是引了外头的水……”她没有接着说下去。 是的,我也没见这个庄院引外头的水,下面应该是有泉眼的,否则不会这么久还盈满不枯。水极清澈,池子也不深,几乎可以一眼看透池底。 我忽然愣了。 大的圆是水池,小的圆是坟墓。水池透亮,而坟墓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个剔透,一个实质,两个圆并在一起却又并不相接,有一种游离不定的之感—— 我的手伸进怀里,握住那一对触手温凉的幻真珠。 我把珠子拿了出来,玉珠温润,晶珠剔透。这两枚珠子是悬靠在一起的,细看的话四周绾的绳穗并没有绑住穿过珠子。 珠子我看过不是一回两回,可是并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功用。 雷芳好奇地看着:“这是什么?真是精巧。” 我想起前一次的梦境,迟疑了一下。缓缓抬手,将珠子靠近双目。 这一次并没有上一次梦境中那种晕眩感。 一虚,一实的两颗珠子就在两只眼睛前,左边视线被挡,右边虽然略有些走形,却还能看得清楚。 下方依旧是水池和坟墓,并无变化。 两枚珠子滴溜溜游走,转眼间调换了位置,变成右边眼睛被挡,而左边视线无碍。 我再凝神朝下看,顿时僵住了。 水池那边已经被挡住,可是坟墓……坟墓…… 我的视线竟然穿透了上头一层层的土石,看到了深埋在下的木棺。 不但如此——那木棺,是口空棺! ++++++++++++++++ 半夜写到棺材。。我可真是~~~抖,突然觉得空调这么冷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旧人三 第二十六章旧人三 他们本来嘻嘻哈哈的过来相谈甚欢,等看到我们两个人站在这里,顿时都静了一下。其中一个看起来腼腆斯文地出声说:“文兄,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巫姑娘。” 那几个少年都严谨起来,殷勤又不失分寸地一一说了他们的名字。那个腼腆的穿月白锦袍的少年最后一个说:“在下姓闵,闵道。”看着他一副羞怯怯的样子,象个姑娘,特别怕生似的,可是却比旁人多问了句:“巫姑娘是今日才到庄上的?前几日没有见你。不知巫姑娘你是哪里人?” “我今日方到的,我家住在万华山。” 另一个人说:“那路程可真不近。前面开席了,巫姑娘同我们一起过去吧?” “不了,我妹妹还在荷香阁,我去寻她。” “令妹随涂姑娘去后院了,女眷们与我们是不同席的。”文飞说:“她们已经去了,巫姑娘也快些过去吧。” 我以前没和岁数相近的年轻的男子这么打过交道,同父亲一起去京城时,那位王爷家中的世子倒能算一个,可是他身上的纨绔习气我并不喜欢。 太阳终于落山,西方天际的霞彩黯淡下去,象抹上了一层烟灰般。 很快这一点绚烂光亮也会完全消失。 我进花厅时涂姑娘笑着说:“哎呀,正要遣人去寻你,再不来我们可就先吃了不等你。” 我也笑着答:“不等便不等,我不信偌大的涂家庄还能让客人挨饿不成?” “来,咱们坐一块儿。怎么去了这么久?爷爷恐怕是人上了年纪就变得罗嗦起来了?” 涂三姑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非让我坐了她上首的位置。涂家庄上这次来的客人着实不少,光姑娘们就坐了一张长桌,八九个人,有的下午见过,有的没有见过。涂姑娘的话看似无意,我也答得淡然:“涂庄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涂家庄实在太大,来来回回的光在路上耗时候了。” 巫真笑着说:“你走了之后我们玩得极开心,魏姑娘还做了首诗呢。” 魏关脸上微微发红,小声说:“做得不好,取个乐罢了。” 众人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将那两位陈姑娘里头的妹妹给忽略过去了,吃完了饭天已经黑透了,涂姑娘又让小丫鬟打着灯笼送我们回客房。巫真小声说:“那位小陈姑娘说话不慎,恐怕是得罪了涂姑娘了。” “她说了什么?” “还是你走前说的音律的那事儿惹起来的。涂姑娘说论曲韵音律之美,南边强于北地,被那位小陈姑娘抢白了两句,还说若是涂姑娘自认南边的好,正好她是北边来的,两人可以比一比……” “她们比了?”我大为奇怪,涂三姑娘可不象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她是主人家,又比那位小陈姑娘大些,该不会同她一般见识才是。 “比了呀,那位小陈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激越处声似裂帛,响遏行云哪,涂三姑娘的箫吹得也好,可是两人这么一比,就显得不如小陈姑娘有声势了。” 我想了想,问一句:“她们比试时,都还有谁在?” “都在呀,嗯,除了你,那位涂少爷和文公子也在。” 我猜就是。 “你呢?你说什么没有?” 巫真摇摇头:“她们说话,我哪儿插得进去。” 我暗自懊悔不该这么问她:“嗯,不说这个。回去把明天要穿的衣裳预备好。你穿哪件?” 巫真想了想:“我喜欢那件红的。” “红的是好,你要喜欢你就穿吧。” 可她再想了想,又摇头说:“还是算了。那位涂姑娘看起来是极喜欢红色的,况且明天是人家的好日子,她必定要穿的鲜艳,我还是穿那件粉的吧,你穿哪件?那件黄的?” 屋里收拾的洁净精致,看来是专招待女客的,与外院那简陋的客房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儿比。我鼻翼轻轻张翕,转头看时,屋角的小屏风后摆了一只青瓷熏,袅袅烟气正从里面吐出来。 我把门一掩,示意巫真拿起茶壶来递给我。 她不解我的意思,递过茶壶来。我旋开上面的瓷盖,将茶水注进去。 里面燃的香被茶水一泡,无声无息的湮灭了,烟气也不再涌出。 “怎么?” 我微微摇头,把瓷盖旋回原处,跟她说:“把窗子开开吧。” 巫真会意地把窗子全都打开,还回头和我说了句:“这天气热,要是下场雨就好了。” “你要怕热就洗个澡先睡。” 我们简单收拾了下便躺上床,巫真贴着我耳边时才问:“那香不对?会是什么人做了手脚?” “香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绝对熏不死人,只是……若这香味闻上一夜,明天只怕便爬不起床来,也去不得寿筵了。” 巫真只疑惑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怒气冲冲,还要硬压着脾气小声说:“涂家庄欺人太甚!明明是他家邀客我们才来的,可是来了却如此欺人!我……” “不要声张,这事儿还是瞒着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涂庄主和涂夫人是不会这么干的,涂家其他人和我们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所以是谁动的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巫真被这件事情折磨困扰,翻来覆去,半宿都没有睡好,连带着我也精神不足,早上险些爬不起身来。可是今天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我和巫真互相帮对方梳头,她梳了一个飞仙髻,插了一只珠钗,描了眉毛抹了胭脂点了唇,看起来人一下子鲜亮精神了不少。我不喜欢脂粉,头发还是梳着日常发式。 丫鬟红莲送了早饭来,摆饭时顺口说:“二位姑娘睡得可好?” 眼看巫真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我岔了句:“还好,换了新床总是不那么踏实。” 红莲点头说:“正是呢,一到了新地方总得折腾几天才好,奴婢也有择席的毛病,一换了床便睡不着觉。”她盛好粥摆上碗筷,小声说:“二位姑娘肯定还不知道,听说有位客人被烫伤了手啦。” “是谁?” 她指指西面:“陈家的姑娘。” 我和巫真对视一眼:“好端端的,怎么会烫着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解药 三 第二十九章解药三 “哦?你倒乖觉,可这药我现在又不想给了。”他缓缓把药包打开,露出里面浅绿的药粉。这种颜色总让人想起些毒物来,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里发毛。 “药就在这儿,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是毒药?我还告诉你们,这就是毒药,剧毒无比,吃下去便肠穿肚烂。你们谁敢试试?若是没一个敢试,那这药我,还不如喂了外头的鱼好。” 他坐的已经靠窗,只要伸手出去一倾,这些药粉就都倒进了窗子下面的池子里。 屋里顿时静下来。 那少年的目光从屋中众人脸上掠过,涂宥嘴唇动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自己要试这药。涂七脸上神情不定,除了他们,还有几个算是涂家庄的子弟,只是关系又远了一层,眼看着涂夫人已是将死,涂三姑娘又被毒得神智不清,哪里敢出这个头。 那个少年的脸上露出又是骄傲,又是鄙薄的神情,还有些微微……寂寥?或许是我看错了,不过怎么看,他这样子都不象是个凶恶的魔头,倒象是哪家惯坏了的小孩子一样, 我朝前走了一步:“药给我吧。” 他看着我:“你不是涂家庄的人吧?你就不怕毒?” 说着话,他手指一挑,一蓬药粉飞了过来,我伸手接住。 “巫宁!”她伸手想抓我,我侧转身来,她抓了个空,情急地喊:“你可不能吃。” 我对巫真笑了笑:“没事儿。” 那药粉有一股腥香,我也说不上来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就那么一仰头,把药粉送进了嘴里,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两口。药粉味道有些微微的苦,并不是特别难以下咽。 那少年怔了片刻,忽然击掌发笑:“好好,今日我没有白来。这药粉对身体没害处,只是味道不怎么好。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位姑娘会尝药,我刚才该把这味道调得甜一些。” “无妨,苦口才是良药,能治得病解了毒就行,味道并不要紧。” 他把那一包药粉递了过来交给了我:“这药便交给你了。恕我冒昧,不敢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我叫巫宁。” 他点了点头,念了一遍:“巫宁……巫,这个姓可是很少。”他笑起来很好看,就象个大孩子一样毫无机心,让人没法把他和毒药,暗算,杀人这些字眼想到一块儿去。 他说:“我叫姚自胜。巫宁姑娘,我要走了,可咱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他走时涂家庄也没一个人能拦得住——又或是不敢拦,不想拌。 巫真扑来抱着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气得直哆嗦,话都说不清楚:“我要告诉义父!回去我就说。你这不是自己寻死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哪里疼?哪里不对劲?你怎么能吃毒药?他们自己家人还没站出来呢,要你多什么事?你不要命了你!” “打住打住,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你别跟我说这个,保不齐一会儿你就毒发身亡了。”巫真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拉着她手,低声说:“这肯定不是毒药,我不会有事儿的。” 我跟她小声解释理由,那边涂宥已经把药接了过去,吩咐人张罗着给涂夫人灌药救治。 巫真听了我的解释,有些将信将疑,可总算没有再紧紧拉着我不放,也不再吓得手脚发抖。文飞把涂三姑娘扶过去放在一边的榻上,我们俩帮着照顾起涂三姑娘来。 文飞离我极近,我正低头察看涂三姑娘颈上的伤痕,文飞俯过身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太莽撞了,这岂是能以身相试的?” 他的呼吸温热而轻柔,吹在耳边,我觉得半边身体都战栗起来,脸莫名的便觉得发涨发热。定了定神,低声说:“那药一定是没有毒的,我要不是笃定这个,也不会站了出来,再说……” 巫真转过身来看我,我下面的话便没出口。 再说,谁说我把那药粉给吃了?我手垂下时,一些细碎的粉末儿从袖中悄没声息落下,无痕无迹。 我只舌尖轻尝了一点,用了一点障眼法,连巫真也没看出端倪,就是舌尖的那一点粉末儿,我还借着喝水的遮掩,没有咽下去,而是和溢出唇角的水一起沾在袖子上。 说到底我又不是一个极莽撞的人,从小跟父亲习练幻术,父亲说过一句话我记得牢牢的。 他说,幻术就是要骗过所有人。只要世上的人都认为是真的,那这件事便一定是真的。 刚才我只想瞒过那个姚自胜,但是这屋里的人都没有看出来我施展了一点小小的幻术。 我心里有些微微的得意,也有一些疑惑。 我自己知道这件事不是真的,可是其他人都认为是真的。 那这事,到底算是真,还是假?再过若干年,倘若再提起这件事来,是我的认知和说法是正确的,还是别人说的是正确的?纵然我自己知道不是,可是其他人都认为是,那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实,又有什么意义?我知道的真实不被人接受,这真实还能算得是真实吗? 那药给涂夫人灌下去后,涂宥让人按着姚自胜说的,刺她的手指放出毒血。从涂夫人指尖滴下来的血不是鲜红,而是暗暗的沉褐色,看得人微微心惊。毒血放过之后,涂夫人脸上的青紫颜色便缓缓消褪,呼吸均匀,看来情形大为好转。 涂宥他们这才顾得上朝我道谢,我连忙说不敢当。事情到底怎么样只有我自己知道,那药我没有真尝——可是现在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口。 涂家庄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再管。他们自己人尚要争斗不休,恐怕不必外人来推一把,已经要一败涂地。我们在第二天不约而同一起告辞,沅陵遭了这次事变,码头很难找到船,后来好不容易寻到一艘,众人先上船一同离开。似乎只要离了沅陵,就与这个涂字再也不沾边,不会再惹事生非。 文飞同我们搭一条船。 同行四天,终于到了一处更大的市镇,众人有的换搭别的航船,有的便转走陆路,各奔东西。 巫真扯着我到舱外晒太阳,笑着说:“好了,天总算晴好了。连着阴了几天,身上都一股霉气。” 文飞也在船头,闻声转过身来。 “巫姑娘是要回万华山么?” 我点头说:“是啊,出来有些日子了,家里父亲一定放心不下。” 他浅浅笑着说:“那正好,咱们还可以同行一段,我到茂城再改道。” 阳光下,他的笑意温软如春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乱起 三 第三十章乱起三 “让你师公多睡会儿,等他睡醒了,伤势也能好一大半。”父亲说:“他学的心法就是如此,沉睡之时是最佳的休养时机。他没有教过你吗?” “我才刚刚入门。”师公没有太早传授给我,大概是怕我不能领会,我们这次来雷家庄之前,他才开始传我心诀。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教过白宛夫人——难道白宛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无法领会心法的诀要? 雷芳端了茶回来,她平时肯定极少做这些事,下巴上抹了一道灰痕自己却懵然不觉,额上都是汗,脸也红扑扑的,想必是烧水时离茶炉子太近了。 雁三儿已经定下神来,他看了一眼父亲,有些犹豫:“天黑后只怕还要来人,比白天来的更要棘手……巫先生怎么会这两个丫头一起来?” “我听她们俩说,雷家庄中因夜蛊而死了数百人?” “不错。”雁三儿应了一句,眼睛看着父亲:“是夜蛊,这两个丫头也悬得很。要不是她们天亮前进了密室去取东西,只怕……只怕也……” 雷芳打个寒战,朝我x近了些。 我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而不可测的危机却环伺潜伏在身周,就算万般小心也没有用,这种无形,无影,无色又无味的蛊毒,没人知道这毒是怎么下的,是谁下的。而平时破晓的鸡啼声,在这里却成了催命的号令。 “夜蛊已经绝迹几十年……”雁三儿说话从来不会这样含糊,父亲却只是笑笑:“你疑心是我?” 雁三儿不吭声,竟然来了个默认。 他怎么能怀疑父亲! 我差点儿没跳起来,父亲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也没怎么用力,却自有一种让人心安神的力量。 “你这么想也有道理……毕竟懂得施用夜蛊的人,这世上本来也没有几个,姚自胜死了,巫宁也去了,剩下的不过寥寥两三个人,而又数我离得最近。” 我愕然,父亲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夜蛊……从前的我也会用? “我要杀雷启山,当年就杀了,不会等到今天。” 雁三儿一拍脑门:“正是。真是对不住,我这几天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可是,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当年的人我们一个个的数过来,不是姚家的人下的手,可是其他的人早已经去世,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人精通这门蛊毒之术呢?” 父亲的手指在茶杯沿上缓缓摩挲了半圈,淡然地说:“你们已经在心里断定了这事与巫宁有关,我又在此时此地现身,那一定与这事脱不了关系,是不是?” 雁三儿有些为难,可还是有话直说了:“不错。雷家庄出事的日子,正是巫宁的忌日。” 四月初四。 这日子不好。 我有些感慨,把头转到一旁去。 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酸苦惆怅,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抓不住。 父亲并不着恼,只是苦笑:“当年你们在百元居待了数日,我的脾性如何,你们应该知道。就算我心中恨着什么人想要报复,也绝不会牵累这么多无辜。雷家庄要办喜事我知道,可是雷家庄出事,我却是昨晚看到那映亮半边天的火光时方才知道。” 雷芳看看父亲,又看看雁三儿,表情茫然,嘴巴微微张着,看起来一副呆滞模样。人若是突然遇到极大的变故,往往总会有么段时间意识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愣愣着回不过神来。 手指灼痛,我才发现手里的茶杯不知不觉间倾侧了,里面烫热的茶水淌出来烫了我的手。 “你们去祭过巫宁了?” 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雁三儿点了点头:“我和纪羽一起去的——”他顿了一下:“先生既然已经隐居多年,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现身?当年巫宁的仇家……现在还都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只怕他们会对先生不利。” 答案我知道,是因为我。 父亲隐居是因为我,现在又出现在人前,也是因为我。 前世的我结束生命时,有没有想过父亲会如何? 也许想过的。 也许自私地只想到自己,只为自己活…… 我的手指上被烫红了一片,那片皮肤辣辣的蛰痛。 父亲没有答雁三儿问的话,却问他:“所有中蛊身亡之人,都已经尽数烧了?” 雁三儿苦笑:“我们来迟了一步,已经有一家将人抢了带走了。这件天大的祸事盖是盖不住的,只怕等不到明天,消息一传开,雷家庄就彻底成了一个是非之地。” 父亲点了点头:“此处不宜久留,你和纪羽原本就与这件事不相干,不必强留在这里替人收拾烂摊子。你把纪羽带上,我们这就走。” 雁三儿并没有异议,应了一声:即又问:“下山的路只怕是走不通了,那些人虽然暂时退了,可是一定不会走远。” “谁说要下山?” 雁三儿一怔,醒悟过来:“您是说,我们朝后山去?” “有话路上再说,不要再耽搁了。” 雁三儿也不再说什么,将师公扶了起来负在背上,我和雷芳还是被父亲一边一携着手,从后门出来,沿着我们刚才来时的路回去。师公的手垂在雁三儿身侧,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摇晃。山路曲折,我被父亲带着,轻飘飘地朝前迈步,几乎脚不沾地一般,尖细的草叶从脚背上划过,有些微微的痒。 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了百元居的废墟前。雁三儿抬起头来看着这一片断壁残垣,脸上露出感慨的神情。 我站定了缓过神,回头却看到师公垂在雁三儿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师公?” 雁三儿也察觉了,侧头去看。 师公仍然双目紧闭并未醒来。 “进来吧。” 我们沿着快被荒草没了的小径朝里走,雷芳拉着我的手,一直默不作声。等到了那片假山水池前,父亲伸手轻轻一挥,假山一侧的石壁上露出一条通路来。 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走进这里面,雁三儿却是头一回,他讶异地看着这条忽然出现的路,忍不住说:“这里原来有暗道?我们当时天天在这里捉迷藏逮蛐蛐,竟然一点儿没发现。” “这是用幻阵隐藏的通路,寻常自然是看不见。” 父亲在前引路,我们跟在后头,雁三儿背着师公走在最后。 四周静得很,脚步声似有回音。 忽然间远远传来一声闷响,象是什么东西崩裂了动静,雷芳脚步一顿,转头看过去。 在这里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能听出声音是从雷家庄的方向传来的。 她神情惶惑,雁三儿倒安慰了她一句:“我们走的及时,看样是又有人闯庄了。” 雷芳小声说:“我爷爷若是回来了……”言下很是替他担忧。 “你爷爷只怕是不会回来了,现在庄里动手的人应该都是来闯庄的,他们找不着正主,又互相猜忌,打起来也一点也不奇怪。” 看来幸亏我们走得及时,不然与这些人刚好碰上。 雷芳低声说:“他们动起手来,说不定房子都会拆了。” 雷家已经名符其实的算是家破人亡了,我低声安慰她:“雷庄主和芬姐姐都没有事,将来你们团聚了,再修缮重建也不难。” “不会了。”雷芳呆呆地摇了摇头:“不会再有雷家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冬雪 二 第三十三章冬雪二 离京城还有半天的路程,文飞轻声说:“从这里拐向南,是我师傅住的地方。” 我觉得意外:“你师傅?” “嗯,我小时候,他在我家里教过我们,只是时间很短。后来家中……有人容不下他,他便离开了,他对我很好,我也时常来找他。” 我有点好奇:“是文的师傅,还是武的师傅?” 文飞一笑:“你这可问着了。我这位师傅,是文武双全的。”他顿了一下:“我想带你去见见他。” 我犹豫了一下:“这样去拜见长辈,有些失礼。” 他看看我:“不会,很好。” 巫真打个呵欠:“我就不去了,我只想快些到京城才好。你们要去就去,回来咱们在京城再见。对了,你把那个纸条给我。” 纸条上写着是福溪坊西街白宅,巫真怕忘了,仔细又念了一遍,问文飞:“这地方好找么?” “福溪坊靠城西,是极好找的。街上赶车的都知道。那里的离内城不远,是个太平安闲的地儿。” 我们在岔道边分手,巫真上了另一辆车。虽然她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可是看起来一点儿没有不安和惧怕,反而有一种迫不及待。 “你可别乱跑,直接去白叔叔家。” “天这么冷,你们也多当心。”巫真笑嘻嘻地看着我,目光又朝文飞那溜了一下。我顿时觉得脸上一热,把头转到一边去。 “早去早回,”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你可别让他占了便宜。” 我瞪她一眼,还没来及说什么,巫真已经飞快的缩回了车里,车帘也放了下来。 文飞笑着看着我,巫真刚的话他应该没听见,可是在那清朗坦荡的目光中,仿佛心中的一切秘密都无法隐藏。 这人坦荡如斯,就算……那也是我占他的便宜了吧? 车里只剩了我们两个人,我反而坐得远了一些。 我摸出包袱里的小铜镜照照,我还穿着一身男装,车里困顿挫磨,衣裳有些皱,,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脸还有些红红的,象是五月里熟透的水蜜桃。 “挺好的,真的。”他说。 “嗯……”我抚了抚衣裳,又理了理头发,努力让自己更齐整一些。虽然用幻术可以让自己现在看起来要多美有多美,但我不想那样做。 “对了,我听说,你是修习幻术的?还不知道你是哪一派的。” “嗯……”我应了一声:“我的本事是家传的,父亲提起过一次,我们该是山阴派。” “山阳与山阴,我只听说过,却不知是怎么分的这两派?不都是使幻术的么?” 我笑了,说起这个来我倒不象刚才那么紧张了。 “照你这样说,天下习剑的,可不都是拿着一把剑比划么,:“这位……” 我朝他点了下头,微微一笑。 他半张着口看着我,目光惊艳而痴迷。 “这位是巫姑娘,师傅可在家。” “在傻呆呆地应了声:“师傅在家……在后面……” “嗯,帮这师傅把车赶进来,让人喂了马,再给张罗些热汤饭菜。” 那孩子嘴里应着,还是魂不守舍的。 我们朝里走,文飞轻声说:“这孩子没见过什么外人,你别见怪。”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朝他笑笑。 脚下的积雪被踩踏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脚印留在雪地上,转头看,斜斜的两行。 我们进了屋,他说:“我去见师傅,你在这儿等一等。” 我把兜帽摘下来,打量这间屋子。从外面看象寻常农家,可是屋里精洁雅致,一边的隔架上摆着几样玩器,并非什么金玉古玩。我走近两步去看,一只用陶土捏的浅口盆儿,边沿是柳叶齐边儿,,一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一架木头刻的水车。还有两本书,是最寻常见的佛经。 我一样样看过去。 有一块金黄色琥碧,拳头大小,里面包着朵半开的野花。 这花不知是在多久之前绽开的,就那样巧被包在了这琥珀里面,时间便永远凝固在了那一刻。 我一抬头,怔了一下。架子的那一边,也有一双眼睛,正意外的,与我对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喜事 三 第三十四章喜事三 池园离得不远,路上又下起了雪,细细碎碎纷纷扬扬,朝远处看,天地间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纱幕,一切都变得蒙昧不清。 巫真掀开帘子朝外看,下雪的缘故,街道上冷冷清清。她半侧着脸,脖颈显得修长。 “池园是什么地方?” “我也没去过,父亲说那里原是一位公主的园子,种了许多梅花。” 虽然在说着园子的事,可是我和巫真的心思都没放在园子上头。 她轻声问:“你昨天,见着文飞的师傅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怎么样?” “没有见着,他师傅刚好闭关了。” “哦。” 车里又静下来,就听着车轮辗在冰雪上的声音。过了不多时,赶车的人说:“姑娘,池园到了。” “好。” 车子拐个弯停了下来,掀起车帘,眼前白茫茫一片,不论是墙是地,是花是树,全都盖上了一层雪。一缕幽香随风而来,淡而清雅,似有若无。你不经意间闻着了,可是要再着意去寻找那香的来处,却又闻不到了。 “这一片地方大得很,姑娘只在前面走走就是了,后面就别去了。车子就在这儿等着。” 巫真拎了那个食盒,我们顺着小径朝前走。 。池边垂柳原本在冬季只有嶙峋的干枝垂着,可是现在那些长长的垂枝上凝着雪珠,看起来仿佛琼枝玉树。这里十分幽静,偶然有几个人过去,看起来也是风雅之士,多半是趁着风缓雪轻来赏梅花。踏雪寻梅原是雅事,可是我和巫真现在,却都没有这份心情 我们走到一株梅树下,那股清冷的香气显得越发清晰起来。巫真扯着我的袖子小声恳求:“巫宁……这件事,不要告诉义父,行吗?” “这件事,只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白叔叔家中闹贼还好说,可如果是有人刻意去你窗外窥探……这人或许还会再来,我们在明,他在暗,他若要做什么,我们防不胜防。”我不记得父亲说过他有什么仇家,那仇家还住在京城。 那么在巫宁窗外的人是谁呢?这人功夫极好,在雪地上只留下了一点浅浅的印痕,虽然没到那种踏雪无痕的地步,可也差不了太多。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是普通小贼?他在那窗子外面,究竟是做什么? 巫真脸色发白,即使涂了脂粉也掩不住惊惶,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怎么了?” “没事……” “有什么话就说啊,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花枝依稀,四周都是白雪,这儿是不可能藏得了什么人的,除非那人本事大到可以上天遁地。 “我在想,是不是……有人跟在他身后一同来的……” 我微微一怔。 对啊,我倒没想过这一点。 既然姓商的家中是世家,本身功夫也不错。他说家中管的很严,那会不会他家中有人从他偷溜出来便跟在了他身后?又或是,根本就是他家的仇人? 巫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惶然。 我看得不忍心:“放心吧,这事儿……我先不跟父亲说。可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打算,以后别这样莽撞了。虽然咱们不是那种讲究三步不出闺门的娇小姐,可是姑娘家总不能太过随便。他若真喜欢你,就该为你的名声考虑才是,这么夜半偷会,没事也让人说成丑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权叔一定会告诉白叔叔,满府的下人也会胡乱猜测。你瞧,我们现在一出门,他们就会在身后纷纷说开了,为什么我们一来,这府中便闹起夜贼来?” 还有,若是象巫真猜测的那样,那在窗外的人是商家的人,那商家的人会怎么看待她?一个与人只见过一面就肯夜半相邀,独处一室的姑娘……这先入为主的印象简直糟到了底,以后怎么办? 巫真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和文飞还不是一样……” 我愕然。 怎么也没想到巫真会比出这个例子来。 我和文飞……我和文飞的事,怎么能与这个相同? 父亲本来就知道我是为什么来京城的,有着半默许的意思。 巫真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说出这么句“五十步别笑百步”味道的话来?隐然有我自己立身不正,没资格说她的意思。 巫真一看我的神情,慌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巫宁,我乱说话,你别生我的气。我……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 我转过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股凉意。这新做的斗篷又轻又软,绵而厚密,可是那股凉意却是从心底泛出来的。 巫真扯着我的手摇晃:“好不好嘛,巫宁,你别怪我。” 我摇摇头:“我没怪你。” 只是有些意兴阑珊。 这一刻我忽然间明白一件事。 我和巫真,我们都长大了。 不象孩童时一样,一朵花,一块糖,都和对方分享,彼此没有任何秘密。 那是孩童才有的天真,无邪,不设防。 那些时光象是都被风吹走了,吹远了,再也抓不住,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印记在心里。 巫真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我指指前面假山前的一株梅树,假山旁还有个亭子:“我们去那边儿坐吧。” “好,那梅花儿可真是不错,香得紧。”她伸手撷了一朵下来,替我别在发间:“嗯,正衬你这衣裳。” 我看了她一眼。 我们身旁的这白梅是香得紧,可是前面那树花儿还没走近,哪里就闻着香了?更何况,那种梅花另有个名目叫冬海棠,花虽艳,却无香气的。 巫真挽着我。我们平时也常手挽手,可这时候她这动作也显得这么不自然。不象姐妹,倒有些象急欲讨好小姐的丫环。 也许是我的错觉。 人心中要是一存疑,就看什么都不顺眼。 我放缓了步子,一边走,一边慢慢平复心情。 绕过假山,我们看到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一位少年公子,两个姑娘,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青布衣裳,却有一种淡雅天然的感觉。他们身后远远站着从人,听见脚步声响,那少年先转过头来。 ——————————————- 还是没写到办喜事,咳,好吧,那下章继续叫喜事四,总之要把喜事写了算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喜事 十 第三十四章喜事十 这样的女子,为什么甘心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忍受不公的待遇……只是因为她是在分享旁人的丈夫吗? 为什么呢?我想,凭她与文飞,就算离开这个文家,也可以过得很好。 凭什么让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是因为……爱吗? 这个字眼,如此陌生。 我陪着文夫人说话,可是却有点心神恍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一直以为,象父亲母亲那样的,才是爱。让人幸福快乐,让人矢志不渝,一生一世一双人。富贵不相忘,贫贱相扶持,日子如何过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有对方的一颗心。 可是文夫人有什么? 她有丈夫的心吗?还是有幸福快乐的日子? 文夫人有些气力不足,说话轻巧,问我们一路来路上好走不好走,又问家中住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这些话。巫真显然也极喜欢她,特意说:“那个瓶子里的香露,我们攒了大半年的香花,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采,不能等太阳升起来,太阳一升起来,花一开,香味儿就散开了,没有这么香,须得趁天不亮时上山去采,上头沾的露水单用另一个瓶子收起来,浸花的时候还可以派用场。” 文夫人就笑着说:“真是心思灵巧的姑娘。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你们这么会玩儿。” 巫真忙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这人笨。巫宁她鬼点子最多,我可没有她灵巧。” “嗯,都好。” 文飞笑吟吟地在一旁陪坐着,他望着文夫人的眼中满是欣慰与孺慕。 这里应该极少来客人,文夫人也很少能这么笑着和人聊天说话。 这想法让我又是一阵心酸。 如果自己不来,只凭文飞说过的只言片语,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在这种屈辱中长大。可他却仍然背脊挺直,不比任何人差——不,在我眼中,他比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目光空洞言语无知的纨绔们强百倍。 “还有这些干果,也是我们自己在山上摘的。”巫真笑嘻嘻地说,文夫人特意把那个盒子打开看,里面分成四格,整齐地码着干枣子,山核桃,小指头般大的野鼠果,还有一格齐齐整整的,文夫人问:“这是茶叶?” “不是茶叶,是一种山草叶,泡茶喝极香,还可定心安神。”我解释说:“我父亲也很喜欢喝这种草叶茶,不过不知道和您的病有没有冲突。” 文夫人笑着说:“你们也尝尝我这儿的茶吧,也是我自己采了门后小院儿里的花儿草儿制的,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 文飞说:“母亲也太偏心了,这茶平时都不给我喝……” 他一向稳重,现在却象少年人一样在母亲面前撒娇,我又是意外,又想笑。 可是……不知怎么,却想起我的母亲…… 她去的早,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我对她的印象,只来自于她的画像,还有父亲的描述。 若是我母亲还活着,我肯定也会象文飞这样,不管在外头如何,回到母亲面前,只是一个全心依赖的小孩子,想撒娇,想逗她开心…… “你一个大小伙儿,喝这些异香异气的茶做什么?照我看,你喝白水就很好。” 文夫人笑着说,我和巫真都笑。 文飞笑起来异常好看,就象个孩子一样。我想,他根本不需要那些华服美饰来衬托,他自己已经足够完美。 破屋陋室又如何?受人排挤又如何? 凭他的本事气度,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就象他自己说的那样,凭本事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让自己在人前堂堂正正,站得直,说话响。 我……自夫人和我们说:“我未出嫁时,名字里有个月字,你们唤我月姨好了。你们现在在京城,住在哪里?方便不方便?“ 我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越来越近,听着有人在外头问:“文飞?文飞?你在不在屋里?” 文飞一怔,与月姨对望了一眼,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在。” 月姨说:“你去看看吧,老三来干什么的。” 文飞应了一声出去,月姨说:“我也不跟你们见外啦,喏,那边的柜子里第二格就是我制的茶叶,巫宁啊,你取出来,自己动手泡了茶来吧。” 我答应了一声,月姨又说:“原来我这里有个小静伺候着,今天前面宅子里有喜事,人手不够,把她也叫去帮忙了,这不,这会儿还得客人自己沏茶倒水的,见笑了。” 她越是解释,越是显得前院文家人实在霸道过分。 外面的人说话声音并不小,听得清清楚楚。 来的那人说:“快快,你快跟我去前院儿,有客人来了。” 文飞淡淡地说:“三哥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客人?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倒看不出来,你可是长本事了,连越家的人你都能攀上!” 攀上! 这个词何等难听。 我把茶壶放了下来,越家的人? 难道,是昨天我们遇见的那位越彤姑娘?还是她家的其他人? 昨天她可倒是说起,说知道文家今天要办喜事。听着外面那个什么三哥的口气,似乎对越家是忙不迭的巴结,这还能倒打一耙说别人攀附? 月姨坐直了身,显飞只淡淡地说:“我与越家的人没有交情,客人想必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就不过去了。” 他转身进怪,那个三哥一急,也跟着进来:“怎么同你没关系?人家越公子和越小姐可是点名要见你!你别在这儿跟我瞎撇清。快跟我过去,这可是父亲的吩咐,你要是怠慢了贵客——” 那最后一个字拖了长腔,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文飞没出声,可即使隔着一道帘子,也能感觉到外屋的气氛僵硬紧张。 月姨忽然出了声:“飞儿,既然是你父亲的吩咐,你就随三少爷到前头去吧……不要对客人失礼,让人看文家的笑话。” 她眼中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光彩,那光彩让她憔悴的面容忽然显得容光焕发,美丽了起来。 提到文飞的父亲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化如此之大,让我意外之极。 她——她是真的那么爱文飞的父亲吗?即使被如此对待,也还在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旧闻 四 第三十七章旧闻四 我放缓了呼吸,不让巫真和那个男子察觉我已经醒了。 这个人……多半就是那个姓商的吧? 巫真和他说话时口气有一种别样的亲昵和娇柔。是和其他任何人说话时都不曾有过的。 “你说说嘛,我又不会对旁人说的。” 她未必是刻意的,或许不知不觉说话就这样了。 我忍不住想,我和文飞说话时,是不是也和平时不一样? 不,我自己并没有那种感觉。 “你说的那个文飞的父亲文伏信,应该就是文家这一代的族长。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你说你在文家见到了文家二夫人是么?” “对,那位二夫人看来又美丽又大方,只是十分憔悴,住在旧宅里——” “那位二夫人,曾经很有名气,是位才女,生得又美。她和文伏信当年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爱侣……” “咦?” “是啊,看不出来吧?这位二夫人姓区,出身官宦人家。这两人从小还是一处长大的,青梅竹马,要好得很,说是生死相许也不为过……” 巫真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当年的事,京城里的人知道的可着实不少。我家中长辈闲谈时曾经说起过的。”那男子说:“别打岔,再打岔我可不讲了。” 巫真忙说:“好好,你讲。” “你姐姐不会醒么?” “应该不会的。” 巫真轻手轻脚过来。掀开帐子看。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替我掖了一下被角,又放下了帐子,对那人轻声说:“没有醒,你继续说。” 那人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低:“后来区家破落,文家人就变了一副脸孔了。初时还佯做好人,也不提婚约的事,将区姑娘安置在一处地方,转过头来就设计让她被人劫掠……” 巫真啊的一声:“怎么这样?想要悔婚便悔婚吧,为什么还起这样的歹心?” 那人继续说:“一开始众人还都没看穿文家的这把戏,只觉得区姑娘命不好,家中先遭了变故,又遇到这样的劫难。她被人掳去,过了数日后被旁人救了出来,纵然还……清白,可是已经说不清白了。那时候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她**于强徒,有的说她感念救命之恩对人以身相许了……她已经算是身败名裂,文伏信顺理成章,另娶了金家的女儿。” 巫真静了一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听她呼吸声变得重了,想来是心中愤怒。 我想起了闵道说的话……他在席上听人讲文家的闲话,与这人说的恰好对得上。 难道他们说的就是一回事?就是文飞的父亲与月姨? “那后来呢?后来二夫人怎么又进的文家?” “这个就没人知道了,或许是姓文的又使了什么手段,所以财色兼收——既有了金家的财,又有了那位二夫人的貌。也许是那位二夫人走投无路……” 巫真疑惑地问:“那。文家做的这些事,外面的人怎么知道的呢?”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既然做了,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更何况这事儿闹的那样大,沸沸扬扬的许多人都知晓。” “那位二夫人自己知道不知道?”巫真问。 她问的,正是我现在想的。 这么多人都知道,那月姨她自己知道不知道? 她是被人蒙骗的,耍弄的……她的一生全毁在了文家人的手里,可是她却还做了那人的妾,还生下了儿子。 或许这事另有内情?并不象外面的人传的这样不堪? 我不知道…… 文飞呢?他知道这事的真相吗?他会怎么想? 也许他不知道。 也许他听说过却并不相信。 “我要是她,我绝不会这样忍气吞声!”巫真声音很低,却极坚定的说:“我宁可与这样的衣冠禽兽同归于尽,也绝不这样窝囊的活着。” 屋外风雪正紧,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那男子轻声说:“不会的。” “什么不会?” “你不会遇到象二夫人那样的事……”他说得很慢,很认真:“我会保护你。” 外面一时听不到旁的声音,但是……不,还是有一些声音的,那是衣裳发出的轻微的悉簌声——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巫真小声说:“虽然我把人都支开,可是难保不再被人撞见。天都黑了。你回去路上多当心。” “我再陪你一会儿……马上要过年,家中事多,我恐怕再也没法儿偷溜出来。今天还是借了堂兄请我去下棋的幌子才出来的。” “咦?那你堂兄不管你的去向?” “他也给管束的受不了,趁着这个空,他也去办自己的事去了,我们互相替对方遮掩一下,不会说漏了嘴的。” 巫真轻声笑:“你们这么干不是一回两回吧?”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没办法,家法严厉——我们小时候常常被罚一起跪祠堂的,一跪一夜,两个人小声说话解闷。祠堂建了数十年了,里面又空又黑又冷,饿着肚子罚跪的滋味儿实在太难熬。” “唔,原来你们还算是患难之交了。” “呵呵,就算是吧。在家中我和他交情最好,他大我两岁,小时候是个极顽皮的人——下回介绍你们认识。对了,你会在京城过年么?过年之后我出门就方便多了。” 巫真迟疑了一下:“我还不知道。原来打算当然是要回去过年的,可是现在巫宁病了,她的病若是一时不好,我们自然不能上路。” 那人轻声说:“这么想自然不厚道——可我还真盼你姐姐的病多拖延几日再好。” “啐,别乱说。” “好好,我不说。对了,戒指你怎么不戴?可是不喜欢那样式?” “不是……巫宁看到了,我……” “她看到便看到吧。你不是说她自己也已经有了意中人了?那又怎么对你管束这么严?” “好了不说,你快走吧。”巫真轻声催促,声音里浓浓的不舍谁都听得出来:“等下丫鬟该回来了,巫宁醒了还要喝粥吃药的……再不走来不及啦。” 那男子答应一声,我听着巫真开门送他出去,缓缓睁开眼。透过帐子的缝隙朝外看。 巫真他们已经站到门边,我只看到那男子身形高瘦,披着一件雪狐皮的斗篷,那皮毛一望而知极为华贵,一般人绝对穿不起。 巫真胆子真大,上一次被人撞破,这一次又邀了那人来,而且就在我床边会面。 我想我能明白她,这种强烈的,想和对方见面的念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思念让时间变得缓慢而煎熬,心中那种酸涩微苦又有些淡淡的甜意的感觉,比钢刀刮骨还要深刻。 巫真回了屋里,关上门来,我听见她倒茶的动静。从帐子的那条缝中看出去,她捧着水杯没有喝水,只是在那儿出神,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既显得温柔,又有些怅然。 巫真——她也长大了啊。不再是那个赤着脚只求吃饱肚子的小丫头了。 我在心底叹口气,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她有些陌生。 我翻了个身。低声问:“什么时候了?” 巫真忙放下杯子应了一声:“戌时了。你醒了?” 我慢慢坐起身来:“嗯,睡得都迷糊了,连晚上早上也分不清。” “嗯,冬天就是这样,何况还在下雪。你睡了大半个白天啦,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 我点了点头:“有点儿口渴。” 她忙倒水给我。 我看着桌上有两个杯子还未收起,一个是巫真刚用的,另一个…… “怎么,还来了客人吗?” 巫真一怔,随即也看到了桌上的茶杯。 “啊,没有。我刚才倒水嫌热,多倒一杯冷着的,忘了喝。” 她把话圆的很顺溜,倒了水递给我。又指指屋角的花瓶:“你看,我选的这枝,插在这里合适吧?” 她不说,我也没有揭穿。 姚黄过了一会儿送饭过来,两样粥,四道小菜,两样点心。我喝了一点粥,并不觉得饿,就放下了碗筷。巫真胃口倒好,喝了两碗粥,点心和菜也吃了不少。我看着她红润润的脸色,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来。 果然因为见着了情郎,心情好,人也显得容光焕发了么? “我没事了,你也不用老守着我,回去好好歇着吧。” 巫真摇头:“这屋又不是睡不下。等会儿我去外面小床上睡,晚上你要茶要水的,或是万一再发烧,也好有个照应。” 她拿了本书给我,自己拿了个绣篮在一旁做针线。我翻了两页书的功夫,她已经抬头看了我四五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想说什么?” 她索性放下针来:“我在想……文家的喜事也办过了,文飞今天怎么没有来呢?” 我怔了下,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许是有事吧……再说,人家凭什么总来啊。” 巫真撇了下嘴,这种显得刻薄的动作她做出来倒十分俏皮:“上午倒是来了不止一个,可惜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来了。你和文飞……嗯,你们没有约过?你……有没有许过他什么?” “去你的——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啊,哪能就许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红线 三 第三十九章红线三 不知何处有人在拉胡琴,声音嘶哑凄凉。 我端了些温热的茶水给师公喂下去,有些他咽下去了,有些顺着嘴角溢出来,我忙拿手绢擦去。马车边是一株刺枣儿树,叶子已经落了许多,枝上挑着几个干巴巴的枣子,风吹过来,那几个枣子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落下来。 我望着那几个枣子出神,忽然转头朝一旁看。 那个灰衣人正在一旁整车辕,头低低垂着。 刚才我觉得有人在注视我,也许并不是他。 歇了一会儿马我们便继续上路,父亲点拨了我几句练功上头不明白的地方,又问雷芳所学的剑术。雷芳在父亲面前有一种束手束脚放不开的感觉,答话很恭敬,坐在那儿也不敢乱动。父亲说话不疾不缓,语气也很是温的,可雷芳还是十分拘束。 等晚间我们投宿时,我问她原由,她不肯说。我再三追问,她才小声说:“你这位义父……住在那样的地方,用的仆人这么诡秘,还……我总怕他……” “怕什么?” “怕他不是活人……” 我愕然,回过神来强忍着笑:“你怕他是鬼?” 雷芳看到我的神情,有些发急:“你别不信啊。我听人说,山间最多野狐精怪,连块石头,年深日久都能成妖,这人,这人……反正我觉得不妥。” “什么成妖?” 父亲掀开帘子上了车,雷芳脸色通红,小声说:“没什么……就是听人说,荒山野地常有精狐鬼怪……” 不想父亲却说:“这也并非讹传,年深日久的东西常有灵性,我是见过的。” 我们两个大为惊奇,一起追问。 “那是故人养的一只灵猿,已经不知多少岁了,我那故友是将它当个孩子来待的,它会烧火,泡茶,磨墨,会迎客送客,会打鼓还会吹喇叭,旁人对它说的一些意思简单的话它都明白,只是自己不会说罢了。平素穿着短衫,头上还扣个帽儿,远远看去绝看不出来那是只猿。做错了的时候训斥它,它还会自己拿竹尺过来愿意挨罚。” 我和雷芳一起惊叹,雷芳说:“嗳哟,这猿是不是要成精哪?那它后来怎样了?” 父亲轻声说:“我那位故友去世时,这猿不肯吃喝,一起随着去了。家人将猿与故友葬在了一起。” 我们一起沉默了。 这猿如此有情有义,倒比许多人还要强。 车子又朝前走,后头尽是山路,路面不平,可车却不显颠簸。雷芳这会儿不拘束了,才有心思留意这车的特别之处。从外头看不过平平无奇,可是里面却十分宽敞,打个比方,比一张七尺阔的大床还显得宽敞。车里还可以隔作两半,师公安静地躺在后面,有一道帘子相隔。我们三人坐在前头,还摆了一张矮桌,座位之下是可以打开的小柜,行李放在里头。 这车只是从雷家庄里找来的普通马车,车中原来自然并不是这样。 她小声问我:“这也是幻术么?”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幻术不是假的么?”雷芳摸摸桌子,又摸摸车壁:“可这只能这么真了……”她还把脚伸直:“若是假的,我现在伸直了脚,怎么会碰不到东西?” 雷芳是外行,她对幻术的认识,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能看不能碰。有些走江湖的在旁人家喜庆事时会让天上下起金钱雨,可那些落到地上便会消失不见。那也算是幻术的一种。还有那种仗着一点本领便为非作歹的人,会让行路的人看到前方是坦途大路,可是一脚踏上去,却跌下深渊摔死,行李财物则被人卷去—— 那些都是只看不能碰的。 只欺骗得了眼睛。 而高深的幻术…… 我想了想,从柜中摸出一只杯子来,左手将杯托在掌中,右手在杯口上方缓缓抚过。 移开手时,杯中出现了香喷喷热腾腾的一杯蜜柑香茶。 “这……” 雷芳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 虽然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但是她练剑,我习幻术,我们平时不大说起这些事,我也没有这么特意的演示给她看过。 “这茶……”雷芳接了过去,闻着香,看着色,还将茶从左手换到右手,低喊了一声:“居然还烫手。”她难以置信抬头看我:“这是怎么弄的?” “你还能尝尝。” 父亲噙着笑看我们。 她捧着茶的样子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端起来,又嗅了嗅茶香,浅浅的啜了一口。 “咦?” 雷芳此时的神情极有趣,象是被哄着追自己尾巴却怎么也追不上的猫儿,天真而困惑。 “什么味?” 雷芳摇了摇头:“什么味儿也没有。” “是啊,因为相对于眼睛,耳朵,鼻子,舌头更难以欺瞒。我的功力不够,所以这茶你尝不到滋味。我师傅,师公,他们若是施展出来——” “那岂不是说,若是我想吃什么好吃的,不用花钱去吃,直接请你一变就变出来了?而且,又得了享受,吃了还不会胖起来?” 我愕然相对,父亲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合着功夫练到了我师傅师公的那个境界,倒只成全了她的好吃嘴馋? 就这时候,有件什么事情从我脑海中飞快地闪了过去。 我有些恍惚,雷芳又喊了我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没事……好象有件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是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 雷芳把那已经空了的茶杯放下,凑近了些:“我帮你想,既然是要紧的事儿,最好还是能早早想起来。”她和我对彼此十分熟悉,有时候她想什么我也能猜得着几分。我心里有什么事,能和她商量的也会说出来。 “唔,你想的事,和刚才那茶有关系么?” 我有些迟疑:“说不准。” “那,你刚才说起你师傅和师公,可是同他们相关的事情么?” 我也摇了摇头。 雷芳又问了几句,我都在摇头。 她抿了下唇,低声问:“是同我们家的事,有关么?” 我怔了下,缓缓点了下头。 雷芳也怔了。 是,是同雷家庄有关。 我想起来了,刚才从我脑海中掠过的事情,就是那毒害了雷家庄上下千余口人性命的夜蛊。 我一直想不出来,是什么人下的毒,又是用什么下毒手法。雁三儿说过,这毒下在食水中无色无味,只有一丝极淡地不易察觉的腥气—— 可是雷家庄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不乏成名已久的厉害人物,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丝腥气么? 还是,下蛊的人用什么方法,掩去了那气味,又或是,欺瞒了所有人? 我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只空杯,只觉得心底止不住地起阵阵寒意。 难道……是用幻术,掩去了蛊毒的腥气? 车里一时间静极了,只能听着我们几人的呼吸声。 忽然间“叮”地一声轻响,我腕间红线忽然间象是自己有了意识一样盘绕绞紧,线绳头的珠子互撞了一记后,倏地伸长,从车窗帘中射了出去。 +++++++ 天气好干的说,有点上火。。 大橙子今天去剪头发,哭得象杀小猪一样==撕心裂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剑会 二 第四十二章剑会二 我们坐的是客席,而且位置倒也算是很好。 为什么说很好呢?离场中那高台近得很,近到若是高台上有人比武动手被踢一个两个下来,就算不会正砸中我们这一席,也不会偏差太多。 这么说起来,实在不算是个好位置。 “咦,你瞧,那边那人……” 我原以为他看见了文飞,我们住得近来得早,文飞他们从城外赶来,这时也差不多该到了。可是顺着巫真的指的方向,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黑色貂裘的少年的身形。 单冲这件衣裳,就不会是文飞,文飞哪来这样名贵的衣裳? 等他朝这边走过来,把风帽一掀,我和巫真对视一眼。 原来是齐伯轩。 他不偏不斜,就朝我们这一席来了。 这一席可以容六个人,现在只有我和巫真两个先到。 巫真小声嘀咕了句:“他不会和咱们坐一块儿吧?” 真是不巧,这个一靠得近了,就让人觉得连喘气都不自在的人,还就在我们身前停下了。 “巫宁姑娘,巫真姑娘。” 他揖了一礼,我和巫真一起还礼。 “齐公子也来了?” “正是,这剑会着实难得。” 他惜言如金,而且毫不客气,就在我们旁边的一张空椅上坐了下来。 巫真忍不住,便说:“这里空位置还很多,齐公子怎么挑这儿坐?这儿离台子是近,可是台子这样高,等下得仰着脖子才能看见上头的人了。” 齐伯轩淡淡地说:“这些位置都是定好的。这一席是越彤特意空出来的,两位姑娘和我都算是她的客人,所以共坐一席。” 原来如此。 越彤的面子可真是不小。听说这论剑会旁人打破头也挤不进来,她却能一下子留出五六张空位子来邀客。 我们不出声,齐伯轩却出声了。 “巫宁姑娘是修习幻术的吧?” “正是。” 齐伯轩忽然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如同冰雪映着阳光,俊美是不必说的,可是却让人觉不到暖意。 “我曾见人施展一门幻术,满空银芒迸射,灿灿如星。不知道这术法是什么名目?” 我和巫真又对望了一眼。 这话说得笼统了,一点小小障眼法就能办到的事情,要什么名目?最最容易的火树银花差不多就是那样的。 巫真拿了个倒扣的茶碗翻转过来,手指在碗沿上轻轻点了两下,小小的一团银花便在碗中绽开。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齐伯轩说:“不错。” 他抬起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间想起来——上一回,在船上,那一晚我们教那夜香班的小女孩儿火树银花,远远的有人在看,只是当时没有留意。 那时候是夜里,离得又远。 可是这种象刀锋一样的目光,真是似曾相识。 我模糊地猜想,我大概知道我那只耳坠怎么跑到他那里去的。 我们到涂家庄之前,那只耳坠多半就不见了。也许就是在船上丢的,也许……就是那天晚上。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明是白天,我却仍然能感觉到一股寒意,脸上的皮肤都一下变紧了。 仿佛孤身一人在夜中行走,前方不可知的黑暗中危机伺伏—— 齐伯轩的注视让人非常不自在。他的目光中没有情绪,既不冰冷,也不凌利,可那目光仿佛在看着一只猎物,静得可怕,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露出獠牙和利爪,迅猛地扑上来将人撕咬吞噬。 我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头。 巫真曾经说这人说不定喜欢我…… 千万不要! 真被这样的人喜欢上,感觉象是被一头猛虎盯上一般。 还好,文飞和闵道来了。 引路的人领着他们朝这一席走来,闵道的脸红通通的,左顾右盼,不知是被冷风吹得还是兴奋的脸红,我猜多半是后者,因为他的眼睛亮闪闪的,象是第一次去逛庙会的兴奋的小孩子。 有的人就把全部心事都写在脸上,有的人就—— 我不着痕迹地探身端茶,然后挪了一下位置,离巫真更近了些。 文飞朝我们走过来,我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怎么,看着他,刚才心里那种有些不安的惶惑的感觉,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目光温润柔和,在我身上停驻了一刻,才转过头去同别人寒喧。 我头转向一边,手轻轻按在心口。 心跳得,象是比平时快一点。 客人陆续来了,三山五岳的都有,仙风道骨白须皓然的老者,还有顶着光头香疤一脸俊秀出尘的小和尚,这些人都带着剑,长的,短的,双剑,还有样式奇特的兵器——缠在腰间的,缚在臂上的。 甚至有一个,是插在头顶。那剑不过五寸长,剑身极细,是玉质的,绾在发上与发簪无异。若不是他自己取下那玉簪来,并指轻弹,那玉簪瞬间暴涨成一把玉剑,我绝看不出那原来就是他的兵器。 巫真小声说:“嗳,义父说,越是用这种象奇门兵刃的人,越不可轻视,对不对?” 我也轻声答了句:“可是传说里头,那位剑仙于白屏,就是用一把最普通不过的青锋剑斩杀了恶蛟呢。” 我们俩对用剑都是外行,不过齐伯轩却令人意外地答了一句:“不错,到了剑圣那个境界,用什么样的剑反而不重要。有的时候,剑太强了,人反而会被剑左右……” 他这话我和巫真听着没什么反应,文飞和闵道却一头:“正是如此。” 闵道说:“先父在时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少年时曾经得过一把宝剑,极锋利,比旁的兄弟同门的兵器都好,爱逾性命。后来过了一年同门较技之后……先父却将宝剑砸断了。” 文飞他们看着他,闵道好象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 巫真说:“难不成他输了?” 闵道摇头说:“不是,先父赢了,他的宝剑着实好,无人能比。可是他是凭着剑利才赢的,真论剑法,他比其他几位师兄实在差得远。先父闷坐了半晌,终于狠心将宝剑折断,从此不再倚恃剑利而自傲……” 齐伯轩点头说:“正该如此。” 巫真似懂非懂,点头说:“怪不得这叫论剑会,原来就是大家凑一块儿来说剑论剑哪?” +++++++ 天气突然转凉了,大家要注意身体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幻影三 第四十四章幻影三 “你很象她。” 我心里一紧,抬起头来。 师公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看我:“一开始,只是眼神特别象。她看人的时候,总是坦坦荡荡的,眼里没有半分阴霾和伪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好象什么都看到了,又好什么都不放在心中一样……” 是么? 我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 谁会知道自己的眼神如何呢?除非是照镜子的时候,可是那种时候,定定的瞅着镜子,又怎么看得出来? “等后来,就觉得,简直象是这个人活过来了一样,说话也象,举止也象,神态更象……” 我心里悚然一惊。 我还以为自己扮小孩子扮得极好,没想到……没想到…… 人总把自己想得聪明,把旁人当成什么也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师公对我关爱照料,可是万万想不到师公心中居然…… 他只是看到了这些么? 还看到了旁的什么吗? 他依旧没有看我:“前些年,明月夫人对你的特意关照,虽然我和她没有说起过这件事,可是我猜,她和我一样,也是看着你,想起另一个人来。从前只是神似,可是现在越长大,竟然越形似……” 我恨不得马上去找面镜子来照照。 形似? 怎么会? 齐笙怎么能长得象巫宁? 我怎么没发现这一世与上一世的相貌越长越相似? 不会……一定是师公心中总想着,所以才有这种感觉吧? 师公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最为纳闷的是,有好些东西,我并没教过你,你却也无师自通地会了,而且,比我这个做人师长的,还来得精通。这却是为什么,我怎么也想不通。” 我讷讷地说:“哪有这样的事……”心里却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太大意了。 还觉得自己什么都好,可是现在却处处是破绽。 师公说的是哪一桩?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却想不出来到底还有什么地方露了这么大马脚。 可他却不说了,口风一转,却说:“巫先生对你特别看重偏爱,只怕也是想起了他的女儿。” 我差点儿没拧过来,心还是提着不敢松:“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师公伸出手来说:“扶我起来,总躺着骨头都硌得难受。” 我急忙搭着他的手,扶着他朝后靠着坐好。师公的手比从前瘦了,可是依旧温热,而且——很有力道。 我扶着他坐正好,可是他却并没有立刻松开我的手。 平时温厚的,总让我有安全感的手,头一次,让我有了一种危机感。 我抬眼,正好和师公的目光撞了个正对。 他的眼睛既深且深,仿佛深潭。若是丢块石子下去,也许……要过很久,才能听到落水的那一声响。 也有可能,什么动静和回应都听不到。 他终究慢慢放开了手,指了指床前的凳子:“坐吧。” 天还没有亮。 这个夜晚好象特别的漫长。 我定了定神。 师公看起来,还有话要说。刚才那些,可能只是试探,或者,只是个开头。 说就说吧。 这么一想,我反而坦然下来。 无论如何,我和纪羽之间并没仇怨。 认真论的话,应该是有恩的。而且师公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还有,若是他心中存恨,那又何必去扫巫宁的墓?挖墓还差不多。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没底气。 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想起来。到底后来的一切,是怎么样的? 师公并没再追问我什么,却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点点头:“有。” “给你个机会,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怔了下,我想问什么? 怎么现在一下子,突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他安详的神情,我忽然觉得心里那些困扰了我许久的疑问,在此时都无关紧要。 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 我摇了摇头。 “真没什么想问的吗?错过这次机会,你想问的事情也许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师公的话仿佛在暗示什么。 我还是摇了摇头。 可是师公竟然大反常态,点头说:“既然你没什么想问,我就随便说一说吧。若是你听着什么地方不明白,再问也不迟。” 他想说,我当然不能堵着他的嘴不让他说。 更何况,我也很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从哪儿开始说起呢?”师公微微思忖:“也好,从头说起吧。” “那年家乡发了大水,又遭了兵祸,我和家人一路逃难,路上祖父死了,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我孤身一人,遇到了陆三儿……” 我怔了下,陆三儿?啊,是雁三。他一开始不姓雁么?我还以为他就姓雁名三呢。真笨,闯荡江湖的人后来 “我们在途中遇到好心人让我们搭车,却没想到他是人贩子,我染了病,三儿的脾气最倔,那人难以脱手,最后……用一贯半的价钱把我们折卖了。” 这个我知道,我买的嘛。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恐怕比我还小。笑微微的样子象一只狐狸的小狐狸似的,把人贩子都唬住了。我记得她带我们回的路上,我们躺在车斗里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辫子黑鸦鸦乌溜溜的,在阳光底下,象金子一样闪着光。还有……她买了胡饼给我们充饥,那胡饼味道真好,外面烤得酥脆,里面的馅儿甜稠如蜜,带着一股浓浓的桂花糖香味儿……”他看了我一眼:“要我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的话,我想,一定是胡饼吧……” 胡饼? 我是做过一次,可是,我做的胡饼,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胡饼,是一个味道吗? 如果要说那个胡饼就是我露出的破绽,这个……未免牵强。 “百元居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刚见巫先生,虽然被他的风采气度所震慑……可是却也觉得,他住在荒野乡间,象个私塾先生一般,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师傅恰好来百元居拜访巫先生,他清高自傲,展露的本领也令我这样没见识的乡下小子瞠目结舌,所以,顺理成章的,我拜了他为师,离开了百元居。” “其实,我急着想要离开还有另一个原因,只是我自己当时也不知道。” “若我留下,我永远都只是她救下来,买回来的人,我永远只能远远看着她的背影,追不上她的步子。我……想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不比她矮一头……”“ 好吧……他嘴里称的是她,可是目光为什么牢牢的锁着我? 好在师公又继续说了下去:“每学一样本事,我都会在想,这一招她会不会?可能她已经学过,而且使得远比我要精熟得手。我觉得她一直遥遥在前,无论我怎么努力,拼命追赶,都离她有很远的路。” 咳,这个么……这个可不是巫宁的错,分明是他个性太好强,自己同自己过不去嘛。就算没有巫宁,他也会给自己竖一个其他可以比较的目标,说不定他的目标就会改成我父亲或是他师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幻真 三 第四十五章幻真三 那个孩子窝在草垛边,等了许久,夜渐深了,小村里的人也都睡熟了,那个孩子才从草垛边偷偷起身。她屋前屋后钻摸了一阵,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根柴枝,点着了火,可看着又不象为了照亮,也取不着暖。 很快我就明白过来,她在放火。 快要过冬的时节,家家都备了许多的柴草,垛在屋前屋后。她这里点一丛,那里烧一把,很快火苗就窜上了房,那些屋里的人有的醒了,有的没有醒。烟越来越大,火也越来越大,烧成了一片。醒来的人冲出屋来,就算从井里打水泼浇,也救不了火了。他们慌乱地奔走,无助地呼号,还有婴儿受惊啼哭的声音乱成一片,大火不知烧穿了哪一家的茅草屋:“她那个包袱,肯定不是现在临时收拾的,早早就预备好了。” 那放火呢?是一时气急了,还是也早早就预备好了? 这么小的孩子,她在心里想做这样的事,想了多久了呢? 师公拉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身周的一切纷纷碎裂,象被大风吹走了一样,圆月当空,江上渔火点点。 这情形当真眼熟。 江风吹过来,船头的大旗随风招展。 “夜香班”。 “对。” 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一次涂家庄之行开始的,我怎么能忘记得了? 师公指着江岸边一处阴影:“那时候我就在那里。” 我朝那里看过去,黑黝黝的,只能看到那树荫里泊着几条船,可是当时他在哪条船上,有没有看到我? 船头银光的星雨纷纷坠落,那些细碎的光屑拖着长长的尾巴,象是夏季里长长的雨丝。有两道人影斜斜掠飞了出去,那种飘飘然的姿态仿佛没有重量。既象两只轻盈的燕子,又象被风吹走的花叶。 左边的是我,右边的是巫真。 那时候可真不懂收敛,还以为自己已经很谨慎。 “左边那个……就是她。” 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左边那个是我。 当时我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事情都还记得,可是当时的心情,还有细节,已经很模糊了。 站在船头的那个孩子比放火的那时候长高了一些,依旧瘦得象柴禾棒一样。 她发了一会儿呆,弯下腰去拣了什么东西。 她直起身来的时候,一道人影飞掠上了船头。 师公抓着我的手忽然一紧。 这人身法极快,我只觉得眼一花,可没看清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他和那个孩子说话,我们离得不远,可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风声,江上的波浪声混做一片。 他们没说几句话,那人拿出一样东西给了白宛,白宛也把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递了出来。 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就是我丢的一只耳环。 想起来了……我们换了男装,耳坠是后摘的,包袱不想再拆开,耳坠就用手帕包了放在身上。我想不起来是丢在哪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辗转到了齐伯轩的手里。 心中的谜团解开了一个。 可这个是微不足道的。 齐伯轩,难道就是在背后操纵白宛的人吗? 不,不是的。 他不会幻术,这一点就说不通。 操纵白宛的那个人,或是说,那些人里,一定会有一个幻术高手,起码——不会比巫真的水准差。 但齐伯轩给了白宛什么? 师公显然也极好奇,朝前走了两步,我们已经站在了白宛的身后。 她一无所觉,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核桃大的明珠。 这样的珠子显然不是这个贫女能有,一定是刚才齐伯轩给她的。 出手好阔绰,对这等宝珠也毫不在意。要论价值,这明珠可比我那只耳坠贵重了不知多少倍。 白宛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船头的灯笼摇摆不定,照在她脸上的光亮也忽明忽暗,看起来那张脸平添了几分令人惊怖的意味。 她很快把珠子掖在了身上,转身进了船舱。 “她应该是这时候,第一次见巫宁……”师公轻声说。 是的。 第一次—— 此后的事情,谁也想不到。 我们在船头又站了一会儿,这一段梦境没有结束,师公似乎也不急着离开。 他望着远处泊着的那只小船,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述说的神情,月光洒遍江面,点点银波如鳞。 那是我和巫真搭的客船。 我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些感慨,又有些怀念。 过去的情景,也只能在梦中重现了。 过了一会儿,师公才说:“走吧。” 他直直向船外迈步,我也跟着迈了一步。 在梦境之中,我们并没有向下沉落,脚踩在江面上,水波有如烟雾。 凌波踏浪朝前走了几步,眼前敞亮起来,荷香扑鼻,水光清亮,和适才天地一片黑漆漆的境况全然不同。 这是涂家庄。 只是回廊上空荡荡静悄悄的,小径上的落叶没有清扫,远望去一排屋子窗子都紧闭着,偌大的一座庄子,虽然正是荷花盛绽的时节,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凋败的意味来。 这时候的涂庄主应该已经过世了。涂夫人如何还不知道。 出了寿宴上的变故,涂庄主自尽,涂夫人中毒,那时候我也没有心情打量庄院。 这里似乎一夜之间就颓败了下来。顶梁柱一倒,人再一散。屋子仿佛也和人一样,有精神和气数的。 我看到白宛了。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短裙,系着大红腰带。这身打扮实在扎眼,象是夜香班里的戏服。庄里已经没有家丁看守,她沿着回廊遮遮掩掩向前走。 我记得变故发生之后第二天还是第三天,那些宾客也就散了,夜香班也应该拔船离开。现在看来是还没有走。 白宛这是要去哪里? ———————— 天气骤冷,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呀。。 呃,更新稳步恢复中。 虽然,虽然……好吧,顶着殴打也要求票票求留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信任 一 第四十六章信任一 所以这两颗珠子,缠绵得象一颗一样。 因为它们的力量是源自一处吧? 我从师公手里接过他那对小的珠子。 这两颗不知道我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看着与我原本的这一对虽然差了许多,但是道理是完全一样的。 明明堪破了一个大秘密,高兴也是高兴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两颗滴溜溜旋转游走的珠子,我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浮起一点点隐约的恐慌。 怕什么,我也说不好。 只那么一闪,也顾不上深想。 前面大概拜完了堂开席,乒乒乓乓放起鞭炮来,震天的响,窗棂门板都被这响声震得簌簌发抖。 白宛溜了回去,师公轻声说:“她记忆中深刻的地方,都是遇着你的时候。” 是啊,我也发现了。她这几段经历,都与我有关。 她这么执着,执着到最后,她变成了我。 “嘿,小丫头。” 白宛站住了脚,有人喊住她。 巫真站在两间房的夹道间,朝她召了召手。 白宛只犹豫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就冲她跑过去。 我们也站住了脚。 我从来不知道巫真那天在这儿还见了她,她没提起过。 我们只分开了短短的时间吧——我认真回想,我们的确只分开了很短的时间。 “你刚才在看什么?嗯?” 白宛不吭声。 “我知道你在看什么。”巫真笑了,我好象没看她这么笑过。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是的,巫真的确没有在我面前那么笑过。 我也没有见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巫真在我面前,从来都没有什么优势和骄傲。 虽然我们都从来不说。 我转头看着师公,他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巫真和白宛,认真倾听她们说的每一个字。 巫真递了一个小册子给白宛:“拿去学吧,看你能学会多少。” 白宛一把将册子抢了过去,仿佛一个长久忍受着饥饿的人攫取食物一样。她把册子紧紧攥住,才问:“我……还能去哪儿找你?” “把这些都学会了,你自然知道该去哪儿找我。” 巫真没有多待,象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前后连喝两口茶的功夫都没花。 是的,我和巫真那天差不多整天黏在一起,只分开了那么短短的一小会儿。 只这么短短的时间,她做了我完全想不到的事。 白宛两手攥着那本册子,可是没一会儿又急忙松开,象是生怕把书给攥破了。 她爱惜地将册子抚平,揣进怀里,又摸了一摸,才钻进那个台子底下去。一阵锣响之后,台子上又热热闹闹的演起另一出戏来。 “走。” 师公拉着我,没再待在戏台边,却朝着巫真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巫真走的并不快,我们很快追上了她。她缓缓地向前走,拢着漂亮的斗蓬,认真打量着文家的宅子,嘴角边含着一丝凉薄的,讥讽地笑意,打量着身周的一切,这里的人,这里的事。 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这样的巫真对我来说真的很陌生。 陌生到,除了外表,和我认识的巫真,好象再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连走路的步态,都和我熟悉的她不一样。 巫真平时走路的时候…… 我好象没怎么注意过。因为她…… 我想起来,她总是比我落后一点点。即使我们并肩一起走,她似乎也总比我的步子小一步,我们之间总会差着一点点距离——那点距离不多,只是,从眼角的余光,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站住脚。 我以为我了解巫真,我们一起长大,白天晚上都在一起,一起修炼,一起玩耍,一起分享姑娘们之间的小秘密。 可是我忽然发现,巫真,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是另一个样子。 和我印象中的她,完全不同。 我忽然明白过来刚才我在恐惧什么。 发现幻真珠的秘密时,我恐惧的,是未知。 世界上的一切忽然间都不同了,连身边的人都变的陌生。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前一世,巫宁在那么无助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找到纪羽,和他说那么多的隐密。 因为那个时候,她熟悉的人,她都不敢再相信了。 反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更让她觉得安全,觉得可靠。 他不了解她,他不熟悉她。 她也一样。 不了解,伤害反而会少。不熟悉,也就谈不上出卖背叛。 一定,一定还发生了很多事。 文飞与越彤成亲,那是又沉又重的一击。 可那只是一个开始。 巫宁的噩运从那时候开了个头,然后止不住的一路朝下狂落。 文飞和越彤从路的路一端过来,正和巫真走了个对脸。 巫真很是和气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三个人什么也没多说。 手忽然觉得有点疼。 师公用力握着我的手,我有些恍惚地转头看他。 这个人,连句安慰的好话都不会说。 可是我忽然觉得很安心。 似乎只要他在,别的事……那些伤害,那些过去的事,都不算重要。 “别往心里去。”师公居然能说出一句安慰我的话来,倒真让我意外。 我期待地看着他。 哪怕干巴巴的安慰,也比没有强啊。 我用眼神示意他:再多说点多说点吧。 师公轻轻咳嗽一声,脸扭到一边去:“走吧。” …… 我沮丧地垂下头,鞋尖将地上的雪踢得一团糟,师公瞥我一眼,有点犹豫。 好象想安慰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他的头微微低下来了一些,神情比平时显柔和许多。 雪光映在他脸上,并不是那种很冷的光亮。他的脸颊有点微微的泛红。 人在梦里也会脸红吗? 我…… 我眨了一下眼。 师公的面容突然出现在那么近的地方,近得我来不及反应。 嘴唇…… 温暖,干燥,柔软…… 我不知道是他的唇更热一些,还是我自己的唇更热一些。 然后忽然又想到我们这是在梦境中……感觉其实做不得准。 可是,这个……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各种奇怪的念头一瞬间都冒了出来,千头万绪,理不清说不明。 最后全成了一片空白。 ++++++++ 为啥米应该甜蜜蜜的地方会写得这么干巴巴~~~难道感冒的人就不应该写这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故人 二 第四十八章故人二 雷芬接着说:“我当时的那些陪嫁之物都丢在了客栈里,后来再回去寻,那里人说东西都早被人带走——” 师公接了句:“是惊雁楼的人收拾的。” 这我知道,应该是雁三的手下,当时他们探听消息跑前跑后,也一并收拾了残局。 雷芬看了姚正彦一眼,抛出一句话来:“其实,爷爷他……不是我和芳儿的亲爷爷。” 这一下连师公都意外了:“你说什么?” 这中间隔了一层,到底雷芬她们姐妹不是雷家亲生还是雷芬她们的父亲就不是亲生,中间还是有区别。 雷芬看起来是豁出去了:“我……我以前只是听旁人说过一件小事,后来——” 她说的不大顺当,但是我们也都听明白了。 雷庄主身上有残缺,压根儿不可能传宗接代,所以雷芬她们的父亲就是外头抱来的。 “……那时听那个老头儿这么说过,我心里只有有点疑惑,后来我想再找他探问这事儿,却发现他不明不白人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吓了一跳,不敢再探听,只好闷在自己心里谁也不敢说。过了几年又出了件事,这回是我自己……亲耳听到……爷爷他和一个人说话,说当年要不是那个女人废了他的……”下头两个字她含糊带过了,又说:“他也不会现在屈居在此什么的……” 一个女人? 我和师公对望了了眼,师公轻声问:“那女人叫什么?” 这回雷芬倒是没含糊:“巫姬。” 这些天我遇到的打击不少,所以这个消息只能让我眉梢抬了抬,绝不会震惊到拍桌而起的地步。 而且,既然在传说中,巫宁连儿子都生了,那儿子还活蹦乱跳的在我面前兜了一圈儿,那这会儿废个把人的命根子……咳,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那么算起来,雷庄主是和我有仇的,这仇虽然不是杀父,夺妻——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概比杀父夺妻还要深,还要重。 而且,在何种情况下,不伤人不杀人,却……嗯,废人的那个呢? 我忽然想起来,似乎,在去涂家庄的时候,遇着过一个姓雷的男子。 就是这个雷庄主吗? 形貌不同,我之前也没有把这个人的事放在心上。 那也就是说,雷芬的父亲就不可能是雷庄主的亲生子了。 雷庄主也是我的仇人——嗯,毫无疑问。 师公和雷庄主算是有交情的?他怎么全然不知道这事儿? 可见这人交朋友的眼光也着实不怎么样。 所以他跑到百元居的废墟里去挖地掘尸的行径在此时看来也值得理解。 可是如果事儿是我干的,那他该挖我的坟不该去挖父亲的—— 毕竟我的坟离雷家庄也极近。 当初……我得到那两本册子——册子? 我和雷庄主是仇家的话,这两本册子的来历可就……不管他懂不懂得幻术,仇人的东西,要么好好收着研究其隐秘,要么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绝无这么随便扔在家里不去管不去问的道理。 我站起身来,师公看我一眼。 “我有点事儿,想和芬姐姐单独说说。” 师公点了一下头,雷芬也站起身来,领我进了里屋。 里屋也收拾得很干净,床上挂着蓝花布帐子,床头端正正摆着两个枕头。 我把她给我的那第二本册子拿出来:“芬姐姐,你还记得这个么?” “记得。”她说:“当然记得了,怎么,这个有什么不妥吗?” 我忙说:“不不,这个很好,对我很有用。芬姐姐是从哪儿找着这个的?” “仓库的旧箱子里……那会儿爷爷他让我自己挑选东西准备嫁妆……”雷芬苦笑着说:“无意中就瞧见了。” 我把册子翻开,郑重地指着那个印鉴问:“这个人,你认得吗?” 雷芬有些纳闷,看了一眼我指的地方,又抬头看我。 我瞬间明白过来,她看不到。 她看不到那深红鲜明的两个字。 那是不是意味着,别人也都看不见? 我把话岔开来:“我看你和姚公子,处得还好?” 雷芬的脸唰一下红了。 虽然两人前路坎坷,她跟了姚正彦,多半日子过得太平不了。就算姚正彦想太平也没有用。姚家来迎亲的人不能白死,还有那些亲人故友在雷家庄无辜身亡的人,这黑锅还扣在姚正彦身上呢。 这些雷芬也不会没想过——但是有时候,感情的事情就象野马,理智或许是能管住野马的缰绳,可前提是你得能把这个缰绳套到马脖子上去。 “阿芳还好吧?” “嗯,还好。”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可是她脸上总看不到笑容了。 “住这里安全吗?” “这里很安全,纪前辈替我们在四周设了一层防御的幻阵。” “那,雷芳那里……” “还是先不告诉她吧。”雷芬摇摇头:“她在沙湖应该很好,我和姚哥身上有麻烦,还是不要让她也搅和进来了。” “也好……不过亲眼见着你,我也可以告诉她你的确平安无事。这些日子她一直惦记着你。” “我写个字条你带去吧……好让她安心。” 我点点头:“也好。” 现在雷芬他们的确不宜露面,不然师公也不用特意将他们安置在别处。 雷芬只简单的写了两句话给雷芳报平安,说自己现在一切都好,在一个安全的所在,暂时不能和她见面。 “麻烦你转交她。” “好。” 我将信收起来,雷芬忽然说:“小笙,有件事儿……” “嗯?”我抬起头来:“什么?” “其实,前些天我就想说……你年纪也不小了,纪前辈他虽然和你打小就亲近,可是……嗯,有些事儿,你自己也得多注意着些。” 雷芬大概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不说话,雷芬不知是不是有些误会,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们自己知道没什么,可若是旁人见了,不知会怎么猜想……” 我眨了下眼:“那芬姐你是怎么猜想的?” 雷芬被我噎了一下,刚刚褪红的脸,又隐约要涨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父女 三 第五十章父女三 我犹豫了下:“其实,不一定就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梦中的世界你自己无法选择,我也不能控制。而且,未必是你曾经的经历,也有可能是你想得到的,甚至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凭空的臆想。” “不,只要看看就行。”雷芳抓住我的袖子:“我发现,有好些事情,我们清醒的时候早就想不起来了,可是梦里头却还会看到,你帮帮我。” 我最后还是点了头。 雷芳的梦境显得很凌乱,这一次与前一次入她的梦境不同的是,我没和她在一起。我站在一旁远远看着,雷芳在自己的梦境中奔忙。 已经好几次,在重复着雷芬成亲那一天的情形。 那一天是忙乱的,雷家庄的那些人来回奔忙,他们有的脸上带着笑,有的匆忙而疲倦,还有的紧紧皱着眉头在抱怨咒骂。 这些人在她的记忆中还活着,那样鲜明,生动的活着。 可见雷芳,她有多么眷恋这一切。 如果这时候给她一个选择,只能满足一个愿望的话,她会怎么选根本不用去猜。 她一定会选择让一切回到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的家还在,她认识的这些人也都活着。 我坐在一旁,看着那些人在忙碌,雷芬梳好了头,穿着红艳艳的嫁衣,雷芳看着她蒙上了盖头。 我已经看了三次了吧? 雷芬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蒙上那块盖头。梳头的喜娘们朝门口退出去。 我的目光顿了一下。 其中一个女人,仿佛稍斜过脸看了一眼屋里。 她的动作很轻,不留神就错过了。 我一翻身跃起来,追在她们后头。 她夹在几个妇人之间,都穿着一样的装束,姿势和步态看起来与旁人并无不同。 可我就是觉得有哪儿不一样。 可是只是一转眼,眼前的一切又跳了回去,重新回到雷芬还没梳头,两姊妹拜母亲的牌位时候。 我嗟了一声,又退回门边。 不过这次那些服侍梳头的妇人进来,我仔细盯着其中的那一个。 她脸上擦着脂粉,头上簪头红花,身上穿着半旧的紫红棉绸衣裳,下面系着青绿的裙子。左看右看,并无异常。 不,刚才那种感觉不是我的错觉。虽然很短暂,只是一闪而逝。 她们又一次替雷芬上好了妆梳好了头,那个我一直紧紧盯着的女人打开一只胭脂盒,用小指点了一点浅金色的胭脂,替雷芬点在额上。她的手势十分好看,手掌象半开的莲花一样。 这种优雅的举止,和她俗气的打扮太不相称了。 我几乎能想象出另一副画面。也许她平时给自己梳妆时,就是这样轻盈而优雅地,蘸取胭脂点上额妆。那该是很有身份地位的女人的举止——要知道这些天天忙碌不堪的喜娘,可能会对自己做的事十分老练娴熟,却不会如此优雅讲究。再说,她们也没那个身份和闲情用这样的胭脂画考究昂贵的额妆。 这个喜娘是哪里来的? 雷芳站在一旁看着雷芬梳妆,眼里满是不舍,小脸儿板得紧紧的。 我紧紧盯着那个喜娘,一有了疑虑,再看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她是谁? 她和雷家庄后来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 ——雷家庄死去的人里,并不包括这些喜娘 她们在服侍雷芬梳妆出门之后便会拿了喜钱离开,下蛊的人当然不可能把自己毒死。 也就是说,这个喜娘有可能…… 可是雷芳就反复的回顾这一段记忆,再也不肯换一换。 是她自己说要到梦中来找线索的,可是现在线索有了,却没办法继续下去。 在雷芳第六次重复这段梳妆时,我终于忍无可忍,把她和我自己同时从梦里揪了出来。 雷芳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我睁开眼,睡在我旁边枕头上的雷芳一脸的泪痕,枕头都让她哭湿了一大片。敢情我们在梦里重复再重复的时候,她一直在流眼泪。 “哎,天亮了?” 我没好气地倒茶给她:“没呢。” 她揉着眼,恹恹无力地坐起身来:“我怎么……不记得梦里的情形了?” 可是,你就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和雷芬告别来着。 我不抱太大希望问她:“办喜事那天,庄里从外面请人帮忙了对吧?” 雷芳紧张地点头:灌了一大口水:“怎么,那些人有问题?” “有一个喜娘,很奇怪。” “喜娘?”雷芳显得茫然而焦躁:“我不记得,想不起来啊。” 想得起来才怪,从头到尾你只看着雷芬一个人,哪还有闲暇去注意别人。 “等等……那些喜娘,应该是就近找的,我记得姐姐提过一次,说是请的都是附近有名的,有一个据说手艺非常好,连州城府城有姑娘出嫁也会请她去帮忙。” “雷芬知道那人吗?” “对,姐姐肯定记得比我要清楚。” 我不象她这样想,雷芬那天是新娘子,未必就知道每一个来帮忙的人的底细。 我总觉得,那个喜娘,我应该是在哪儿见过的。 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她应该是有些阅历,年纪不会太轻,但也不会太老。太老的话,何必点额妆呢?但是太年轻的姑娘也不会点。比如我、姐姐、雷芳,我们都不点那个,一般都是妇人才会做那种妆饰。 后半夜睡得也不踏实,雷芳睡相不好,又说梦话又要乱动,把我挤得半个身体都掉出床外了。索性把枕头抽一个,到隔壁屋里软榻上又迷糊了一觉。 深秋的清晨,寒意浓重。我冻得缩成一团,把被子紧紧卷在身上。窗纸渐渐泛白,屋里的黑色渐渐淡去,变成了一种冷然的青灰色。 外头初雪也起来了,我听到她发出来的声响,可以猜出她都在做什么,穿衣,叠床,梳头,打水,然后朝着这边走过来。 今天的开始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 但是今天我觉得心神不宁。 巫真会来吗? 梳洗过,出去练功,我的剑法虽然不算太精,也能唬一唬人。齐涵与齐靖两个人却发了狠,剑势凶猛,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一样——可不是么,我们是有一个仇人的。 齐泰生的那位夫人魏氏,她曾逼得我们三兄妹千里逃亡无处容身。 现在她也来到了沙湖,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 +++++++ 其实快要揭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疑惑 一 第五十二章疑惑一 “对了,刚才纪羽说,你们手里有样东西耐人推敲,齐泰生也极想要。是什么?” 我从怀里摸出那只圆筒递给他。 “喏,这个。” 雁三儿接了过去,左右看看。 “就这个?” 看起来是不起眼。 我点头说:“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既然人人争抢,想必来历不凡。” 雁三儿皱皱眉头:“劈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大概以前得了这个的人都舍不得,生怕毁损,而难以得知其中的秘密吧。我哥哥他们也试着用利刃想划开来,但是这个质地极硬,划不开它。” 雁三儿摸出把匕首来:“我试试——划坏了我可不赔啊。” 离得这样近,我都没看出他的匕首怎么掏出来的。 “你当心些。” 他先比划了两下,然后手上运力,直接划了下去。 声音尖锐刺耳,可是圆筒纹丝未损。 “嘿,还真有点门道。” 雁三儿刚才轻描淡写的,现在开始认真了。他用了五成力道,然后又加到七成。师公在一边看着,也不提醒他。 结果自然是——没划开。 雁三儿那把匕首也不是普通的货色,但是他都憋出一头汗来了,这圆筒还是安然无恙。 “不赖,真不赖。”雁三儿赞了句:“这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的,我这把匕首也算一样宝贝了,居然削不动它。” “嗯,所以说,虽然搁在手里十几年,可是我哥也没闹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只是知道这个非常紧要,里面有个很大的秘密,而且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秘密。” 雁三儿摇摇头:“切,我看这个多半是以讹讹。这世上还能有什么秘密?前些年先是风传着有人得到了前朝皇子埋藏的宝藏,为了这个打破了头争红了眼,最后挖出来一个万人坑,银子是一文没有。可是事先那些人拿张破布恨不得供起来,都觉得那就是珍贵之极的藏宝地图了。还有那什么——对,说是剑仙遗刻。”雁三儿正经起来:“我听到一个说法,说是剑仙于白屏的遗刻,就在越州。”他看了师公一眼:“最近来沙湖的人是不是挺多的?” 剑仙遗刻? 我怔了一下,也转头看师公。 这件事,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吗? 师公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目光,问雁三儿:“你也是为这事儿来的?” “哪儿啊,这种没影的事儿我才不信呢,我来是为了两事,一是雷家庄的事……后面还有**烦。还有就是,”他顿了一下,取出一封信来:“这个东西,当初姚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这封信是在嫁妆里头的,看着有些年头儿了……还有,这信封上的字,我看着很眼熟,我觉得该让你看看。” 我怔了下。 那信封上字,的确很眼熟。 师公将信接了过来——信的确已经很旧,白纸已经泛黄,但是保存得很完好。 师公将信纸取出来,我和雁三儿一左一右探头过去看。 “姚兄如晤……” 是写给姚自胜的。 “一别经年,听闻姚兄迎娶吴氏之女,我不知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无论姚兄 他日作何决定,我只希望,你最终能放下对吴家的仇恨,解脱你自己。 姚兄见此信时,或许我已不在人世。 当初你我少年好胜,制出夜蛊。孰料夜蛊为祸甚巨,人虽非你我亲手所杀, 但一条条人命,像一副副铁索,牢牢套在我的脖子上,最近数月,我夜不能寐, 辗转反侧间只觉得耳畔全是冤魂哀泣之声。夜蛊配制所需的夜石藤,已被我一把火毁去。 但愿从此之后,天下再无一人受此毒所害。 近来神思恍惚,旧地重游,平添神伤。因我之故,连累身旁亲朋,天下之大, 竟无一处可容我栖身。 随信附上百草丹十二粒,此乃疗伤圣药,三日一粒,连服七日,余下五粒一 月一服,当可解姚兄毒伤旧疾。 庚戌年三月廿八日,宁字。” 庚戌年三月廿八?巫宁是那年四月初四死的,也就是,这信是我出事前几天 写的。 但是这信,怎么会出现在雷芬的嫁妆里呢? 这信当时送出去了吗? 可能没有。 那时候巫宁四面楚歌,想要将信托给什么人,想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走驿站或是那些商行的路子,那就慢得多,南奎又远。 这封信……可能没有来得及寄出去。 师公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 “没有了。”雁三儿说:“我猜姚家和雷家结亲,多半跟这信脱不了关系。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 这信是写给姚自胜的,可是却落在了雷家庄雷启山的手里。 还有,信里所说的,随信附上的丹药呢? 信若是没到姚自胜手里,药肯定也到不了。 而且,姚自胜去世也很早,会不会就和信上说的毒伤有关系? 我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 纸上的墨迹陈旧,笔迹略有些潦草,也许信写得十分匆忙。 姚自胜和雷启山的关系……到底是敌是友? “师公知道雷、姚二人的关系吗?” “似乎交情不深,我从未听说他们见过面,或是一起做过什么事。” “那他们又定下了儿女亲事?” 师公说:“亲事也说明不了什么。” 是的,姚自胜还杀过自己岳父全家,可见对这个人来说结亲和结仇根本没区 别。对雷启山来说,反正连儿子都不是亲的,孙女儿更不是亲的。 雁三儿一琢磨:“百草丹是好东西……不过这百草丹一定没有到姚自胜手上,否则他不会死得那样早。” 雷启山下落不明,姚自胜则早早去世,我们三个人对着猜也猜不出来这信里有什么蹊跷。 还有更重要的。 这信里提了夜蛊。 巫宁知道这蛊的配法——姚自胜也知道。 从信上看,巫宁对夜蛊这件事是有责任的,所以她将配制夜蛊需要的材料毁去了。 可是,夜蛊并没有就此在世上绝迹啊。 姚正彦说他祖父没有留下夜蛊的配制方法,他并没有学得。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除了巫宁和姚自胜之外,这世上一定还有人通晓这配方。 那人,应该就是灭了雷家庄满门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相隔 一 第五十五章相隔一 我能记得的,清晰的连贯的回忆,就到那次剑会之后,姚自胜和我一同去文府探病——我们压根儿没走正门。文家的人那些嘴脸我可不想多看,再说,月姨住的那样偏僻,穿过一道矮篱笆就到了她住的地方——之所以说穿过,因为那篱笆太矮也太松疏了,根本都不用翻过去跃过去,直接从篱笆间那一个个大豁口间走过去就行了。 姚自胜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天气寒冷,积雪未融,他一路上抱怨过好几回:“京城这什么天气,鼻子都快要冻掉了。” 我顺口问:“南奎天气如何?” “我们那儿从来不下雪,就算是冬日,穿件夹衣也就可以了。”姚自胜苦恼得皱着眉:“这辈子我还是头一次来北方,头一次见着雪呢。” “你和齐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啊?” “哦,他被人下了毒,找到我家来求救,就这么认识了。我就和他结伴,一路到京城来了。”他扯了一下我的袖子:“那会儿你在涂家庄做客啊?那老头儿是你亲戚?” “涂庄主么?他是家父的故交。其实那回我也头次见他。” “哦……”姚自胜点点头,很恳切地劝我:“你不要觉得我们下手毒辣,那老头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他当年毒害主家子嗣,谋夺人家家产,干的亏心事儿,论起来死一百次都不够。” “我知道,我没怕你啊。”所以他可以不必解释这么多的,我从父亲那儿也听说了一些。 他摸摸鼻子:“我看出来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我不知姚自胜医术比他的毒术如何,不过单看切脉问诊,还真是象模象样。 “夫人这病初起时只是畏寒,身上无力,并没有其他不适吧?” 月姨点头说:“正是如此。” “后来夫人应该是服用了什么奇效的药物……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出自西域的奇药,才压制了病情,一直拖延到现在,虽然好不起来,但并没恶化得太厉害。” 月姨露出惊异的神情:“说的是……以前的郎中可没有看出这一点来的。” 我忙问:“这是什么病?” 既然他说的头头是道,连初始的病况和曾服何药都看出来了,那显见是比以前的郎中高明——文飞可说过那些大夫没个看得出这些的。 “不怪以前的那些人看不出来。这不是病,是毒。” “毒?” 我怔住了,月姨却似乎并不十分意外。 “夫人曾被蛇咬过吧?” 月姨慢慢转开头,看着另一个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是……那是很多年前事儿了。” “那蛇带的是阴寒之毒,当时未能及时祛毒疗伤,后来虽然有奇药化解了一部分,可是残毒未尽,在体内越积越深,纠缠入骨。夫人的寒症……” 月姨柔声说:“不打紧,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意外捡回来的,能多活这么些年,飞儿也长大成人了,我也没什么旁的牵挂,治不好便治不好,没什么的。” 姚自胜瞥她一眼:“我几时说治不好了?我是要说,这寒症已经纠结多年,治起来难免多费功夫。当时那西域的药取自火蝎胆炼制,应该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可惜用的不得法,要不然当时就能根治了。现在要治这病,还得去寻火蝎。” “火蝎在哪儿?” 姚自胜看了我一眼:“在西域,魔鬼海一带——我也没去过,不过父亲留下的手札里是这么写的。” 我也没去过,但我听说过。 魔鬼海,一听即知那里是多么凶险的地方。 父亲说过那里。 十去九不回的地方,种种传说惨事历数不尽。 “不过是传说,当不得真的。”月姨说:“当年替我取药的人也并非从西域而来。” 不过月姨这话当然没什么说服力。 我们离开文家之后,半晌没说话。 “那个蛇毒……” “那个火蝎……”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姚自胜笑笑:“我先说吧。那个火蝎,其实不一定要去魔鬼海才能拿到手。那里虽然凶险荒凉是片不毛之地,可也有些异族人在那里生活,他们会拿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来附近集市换盐米火烛之类的。我父亲曾经游历到那里,他所见过的火蝎也是在那儿得见的。啊,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是什么蛇毒,怎么如此厉害?纠结几十年无法去除?” “也是……”姚自胜摇摇头:“这个月姨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不过这种蛇应该也不是中原所有,京城这儿更不会有这种蛇。” “是种什么蛇?” “这种蛇也没名字,产自月州一带吧……这种蛇很罕有,知道的人也极少。” 我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文夫人……”我顿了下:“我好象听说过,文飞父亲的那位正房夫人,好象就是月州一带的人。” 是她出的手吗? 可是月姨对她还能有什么危害?丈夫是她的,名分也是她的……要说为了情,也没见文飞的爹对月姨有什么怜惜顾念啊? 当年的旧事,我不清楚。 只是,我想让月姨……过得好一些。 也许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月姨的温柔慈和,就象…… 如果我娘还活着,她大概……就象月姨这样吧? 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 剑会之后,我决定去一次锦州。 对父亲说的理由是,我想去锦都看一看,那里还有父亲的另一位故交,也是同道中人,不过修炼的路数与父亲不同。 经过锦都再向西行,出了关……差不多还有小半月的路程才到达我想去的地方。 那是离魔鬼海沙漠最近一处集镇。 那个镇子很小,连名儿都没有。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荒凉的地方。 虽然西出阳关,一路所见一路荒凉,可是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 这里有家小客栈——说是小客栈,其实就是镇头的几间小土房,偶有过路客商在此歇脚。 这土房破到什么程度,我就不一一的道来,只说一样……这房子没有顶。 我进了那个门洞之后,还以为自己是进了院子呢。结果那人连说带比划,我才知道这就是屋。 “这,这怎么睡?”露宿的经历也有过,可是…… 可是这里明明是客栈啊。 那妇人显然不明白,这房子怎么就“不能睡”了? “这没有屋顶,若是下雨……”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明白过来。 这地方要下一回雨,那真是皇天开眼土地保佑。 这里只会下沙子而已。 我到的这里的第三天,客栈迎来另一个客人。 姚自胜。 后来…… 后来呢? 我想不起来。 姚自胜怎么受了重伤早早辞世,夜蛊是怎么从我们手上流传出去祸患无穷,文飞是怎么翻脸无情背誓成仇…… ……还有,我最后死在谁的手中。 今天发烧,去医院打水,结果水没打进去,胳膊肿了,疼得不行。。回来吃了药睡了好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心事 二 第五十八章心事二 雁三儿摸了摸脑袋:“那个……有碗汤面就行。呃,热糕也行。” 他大概已经看到旁边的笼屉下扣着糕,要热一热十分方便。 雷芳也看到了。 “那……我把糕热一热吧。” 她也挽起袖子走了过来,我往旁边站站,将锅台让给她用。 可是,还要特意去热糕吗?汤饺我又不是只做了一碗,雁三儿想吃的话,再盛一碗不就得了? 难道他们两人都没想到这个? 雁三儿看看她,又看看我,最后谁也不看,就在靠锅台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雷芳揪了一把稻草,折了往锅底填。火光映在她脸上,红扑扑的,象是涂了一层胭脂。 灶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听着稻草在锅底燃烧时发出的声音,毕毕剥剥,火焰跳升,风从烟道鼓进来,扬起几点火星,从灶里跳出来,落在灶前的灰堆里。有一粒火星溅在雷芳手上,她好象一点都没觉得烫,倒是雁三儿忍不住说了句:“你离远些,别让火星迸身上。” 雷芳没抬头,继续往灶下填草:“没事。” 照她这样填,火很快就给压灭下去。 我想说,草也不是填得越多越好。 雁三儿已经蹲下,往前挪了一步:“嗳,你还不如呢。你看,草不能填太实,得虚着些,火才能烧上来……” ……我端着已经盛好的饺子汤,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好象有些多余。 雷芳她…… 我端着汤朝外走,雪粉凝在树枝上,一片片仿佛是琼枝玉叶。 我从没见过雷芳这样的神情。 忐忑,惊喜,羞涩,还有……好象豁出一切似的勇气。 我站住了脚。 雷芳她,喜欢雁三儿吗?他们只见过两三次面吧? 或许,是我想错了? 走到师公门前,我定定神,在门上轻叩了两下。 “进来吧。” 我推开门,师公将手里的书信合上:“还没有睡?” “嗯,听说你们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做了些汤饺。”将调羹、酱碟摆好,我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些书信上:“这是什么?” “从越彤儿那偷出来的,不过有用的不多。想也知道,那样的人十分谨慎,可能成为把柄的东西当然不会保留下来。” “齐伯轩和越彤不是表兄妹?” “越彤连亲妹妹越朱都可以狠毒算计翻脸无情,何况远房的表亲。” “越朱?”我对这个小姑娘没多少印象,只记得她眼睛清澈通透,看起来和越彤个性完全不同:“她怎么了?” “她订了三次亲,可是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嫁成,第三次干脆是未婚夫横死,后来听说她在京城的红叶庵落发出家了。” “这其中……越彤做了手脚?” “那还用说?提起来江湖上只怕没人不知道,只是不公开的说而已。”师公翻了翻那迭书信,从中间取出一张来:“喏,看这张,就是越家人写给越彤,让她若能够得便,照顾一下亲生妹妹的。连越家自己人也心知肚明对越朱有愧,可是为了‘利益’二字,一个越朱的终身幸福又算得了什么。既然当初狠得下心一再利用,敲骨榨油的吸髓,事到如今再来说心里愧疚,真是大笑话。” 我想起那年赏梅时见过的那个淡然从容的姑娘……与我相比,她的境遇似乎要好上一些。可是被亲人出卖的煎熬痛苦,即使落了发念了经,能消减得去吗? 师公尝了一口汤饺,倒是破天荒赞了一句:“汤很鲜。” “嗯,快趁热吃吧。这么冷的天哪能一整天不吃东西。人又不是铁打的,难道想吸风饮气炼神化仙不成?” 一说起吃的来,我又想起来刚才的事。不知灶房里里雷芳和雁三儿怎么样了?那糕是热好没热好? 还有,热糕之外呢? “在想什么?” 我抬起头来:“雁三他……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想成家吗?” 师公不知想起什么,微微一笑:“有过,只是没成。” “为什么?” 师公反问我:“你看雁三儿如何?” 这我可不大说得出来。 “他性情开朗,武艺高强,嗯……在惊雁楼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按理说不难寻着一桩好姻缘。 “你知道他到现在,一共有多少积蓄?” 我诚实地摇头。 “一文都没有。” 呃…… 我眨眨眼。 师公又问:“你知道他有几间房宅?”不过这回不等我说不知道,师公已经坦然说:“他到现在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一年到头四处野跑,惊雁楼的后堂他倒是住得熟,可那里总不能算是家。” “为什么啊?” “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兴之所至,天南地北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跟个没长大的孩童一样。是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嗯,刚才我做汤饺的时候,雁三儿也来厨房找吃的……”我把雷芳来了之后的事说了一遍:“我总觉得雷芳的神情象是……” 象是什么,也不必明言,师公当然明白。 雷芳遭逢大变,家破人亡寄居在这里,我总觉得我对她是有责任的。 她是不是对雁三儿动了心? 那雁三儿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的年纪,阅历都相差很多…… 师公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你犯什么愁?雁三儿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不是犯愁,就是觉得……” “这不是好事吗?雷芳现在无依无靠的,雁三呢,也缺个人调理照顾他。他也不能总是象没笼头的马一样,现在当然行,再过些年还这么落拓无依的,就不是潇洒,是落魄了。” “可是年纪上……” 虽然雁三儿因为修习的心法也不显老。 “你别总想着事情若不成怎么办。你先想想,他们若成了,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师公一笑:“我倒觉得,雷芳这小姑娘有股豪气,和雁三儿挺合得来的。” 呃,这说的也是。 雷芳从以前就一直向往快意恩仇行走江湖,对剑法武功特别的上心。这么一想,她和雁三儿倒真是脾性相投。 “多半是……上回雷家庄生变,那会儿雁三儿和我恰好到了,他可比我显得英雄豪气,人家小姑娘自然忍不住芳心萌动。” —————— 今天七月十五哎,好几个朋友都说今晚最好不要出门。。。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河滩三 第六十章河滩三 我没有隐匿身形的声响,我踏进舱里,巫真已经跳起身来,手虚拢着——这是她预备攻击的前奏。 我太了解她了。 “你……”巫真怔了一下:“齐笙?” “是啊。”我向前走了一步:“不过我还有一个名字。很多年前,我叫巫宁。” 此言一出,巫真脸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嘴上却还在硬辩:“不……你说什么胡话” 我在桌边坐下来,拿起茶杯来:“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下山,在运河上遇着夜香班的船么?那天晚上咱们演示了一个幻术给一个小孩看,你记得是什么吗?”。 她嘴唇微微颤抖,死死的盯着我:“……火树银花。” 我转头看她一眼,伸手弹出一出一瀑银星,无数的银星粉屑象大雪一样纷纷扬扬的落下。 我和巫真站在这一幕火树银花中,这纷纷落下的仿佛不是幻光的流星,而是中间无数破碎的时光。我和她就各站在一端。 巫真认出来了。 这一幕火树银花,是我独有的,谁也学不去。 我们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我了解她,她也了解我。 一瞬间,中间的若干年仿佛被抽空取走了,我和她,仿佛又回到了初下山的那个时候。两个小姑娘,跟土包子一样,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很新奇。 船轻轻离了岸,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切都象那天晚上一样。 “你不是嫁了人吗?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巫真也坐了下来:“男人嘛,我是看透了。不过三年五载他就厌烦了。我没生孩子,他的其他女人也不生孩子,后来根本就不来往了——他不到四十岁就死了。” 她也问我:“你不是……死了吗?难道你是诈死的?可是你现在的年纪……” “我的确死了一次。”我注视着她:“被文飞所杀,一剑穿心,立时毙命。其实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我都没怎么觉得疼。” 巫真不知怎么接这句话,低下头去。 “我前一世死了,当然没什么再说的。不过这一世活过来,我一直在想,那些人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一直很小心,他们不可能看破我的踪迹……” 巫真还是紧紧闭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我仔细的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件事。那之前不久,你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我。信我看过即毁了,随信寄来的荷包我也一并销毁。当时我闻着信上有一点淡淡的香气,并没太在意,只觉得那可能是你的脂粉香染在信纸上……” 巫真抬起头来:“是啊,你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我说:“那香哪里来的?” 巫真坦白的说:“孙家的人给我的,一经染上,水洗不脱,即使相隔千里,也能追踪到人的踪迹。” 是的,所以文飞能凭借这香气,最终带人将我围杀。 我看看自己的手指。 我已经很防备,可是还中了暗算。是来自亲姐妹">的算计……那封显得关切情急的信,其实是我的催命符。 我们在这里平谈的谈论生死,月亮升了起来,照得河滩上一片鳞鳞的银光。 “百元居的火,是你放的吗?”。 她摇头:“不是我。” “可要没你引路,别人能找到百元居吗?更不要说放火了。” 百元居就在广华山中,可是一般人是找不到的。父亲在四周设了幻阵——而巫真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就是幻阵。 巫真脸色一变再变,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焦急万分,汗水越流越多,她终于绝望了,大声问:“你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幻阵无法聚合?” 从我进屋的那一刻起,巫真已经在聚合她的幻阵了。陪我在这里说话,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 而且话说到这一步,巫真也知道今天的局面是不死不休的。 “你还想做什么?还想再害我一次吗?”。 巫真终于气急败坏的撕破了脸皮,破口骂道:“你别假惺惺我害你?只能怨你自己蠢为什么别人不死偏偏你死?因为你蠢得该死” 我轻轻拍了拍巴掌:“说得没错。我以前是够蠢的,没看穿你竟然是这么一条恩将仇报的毒蛇。” “我恩将仇报?”巫真的脸整个扭曲了,她笑声象夜枭一样:“你们父女俩把我当狗养,从指头缝里漏点残羹饭渣就把我打发了高深的幻术不传给我,法宝也没我的份你和你爹一样,你们早都该死了” 我一把揪过她的头发,抬手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 “这是替父亲打的。” 反过手再抽一下:“这是替我自己打的。既然你说巫家什么都没给你,那让你把曾经得去的东西还回来,也很公平吧?少字” 巫真的眼中露出疯狂的神情,嘴里污言秽语不绝,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催动,她的幻阵也不可能被催发。 想和我比斗,她也远不是对手。 我一只手将她按在桌子,从发间轻轻拈出一根金针,轻轻吹了口气,细如牛毛的金针微微颤抖起来。 巫真的身体,就象这根金针一样,一起发狂似的抖了起来。 “巫宁宁妹妹,我也是一时糊涂。孙家的人逼我,我也没办法……咱们从小就那么要好,你还记得吗?你从山崖上跌下,是我一路把你背回去百元居去的……” 我手里的金针顿了一下:“是啊。可是你应该早就知道那里的石块已经松脱了吧?少字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呢?” 她牙齿碰得格格直响:“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跌伤那天就知道了。”我说:“那会儿以为你是想捉弄我,姐妹">间,玩笑纵然过火一点,我也不介意。可是你那时候是不是就想着,我最好能跌死呢?这样你就成了巫家唯一的女儿了,是吧?少字” 说话间,我将金针从她眉间轻刺了进去。 巫真象是中了定身法一样,全身都僵硬了。她的两颗眼珠都不由自主想去看那根刺进她眉心的金针,以致于聚拢成了一个斗鸡眼的样子,十分古怪。 第六十章河滩三 第六十章河滩三,到网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亦幻亦真 二 第六十五章亦幻亦真二 许贵红和越彤应该是谈崩了,不知许贵红说了句什么,越彤身边的一个人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越彤淡淡地一抬手,把那人挡了回去。但是这一前,一挡,已经充分体现了威慑之意。 许贵红显然也明白,她纵然护短,可是现在北剑阁人多势众,她要是发难也讨不得好。 她转身就走,有两个弟子慌忙跟在她身后。 说巧不巧,许贵红还就是朝我们这边走过来的。 我和师公往旁边避了一下。许贵红经过我们身边,不知怎么,已经走过去了,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 她不大可能发现我们——只是不大可能,并非绝对不能。 许贵红能闯出那么大的名气,令人忌恨又不敢惹她,绝非浪得虚名。她也有她的独门绝技和过人之处。 不过她应该没有看出什么来,随手指了一下,跟在她身事的弟子过来,从旁边揪了一个人过去,许贵红冷冷的打量他一番,转头走了。她的弟子将那人一推,也跟着去了。那个无端被拖出来的男人忍气吞声地从地上爬起来,又退进人丛中去了。 许贵红有可能是察觉到什么,也有可能只是心情不好,那个男人倒霉遭了池鱼之殃。 “她这是想去哪儿?” “大概也想要找阵眼阵石吧……”我不确定的说。 师公略一思忖:“你跟着她看一看,我再去查看别处的阵石。” 虽然我并不是胆小的人,可是现在情势未明,我和师公现在轻易分开了,若是这个阵法再有什么变化,要再到对方身边,可就不容易了。 但是许贵红这处的确需要盯着,而师公布下的阵石都在什么方位,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点了下头:“你……一切当心。” “我知道。” 师公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转身朝相反地方向走去。我则是跟上了许贵红师徒几人。这距离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远的了话,他们做什么我看不清楚。近了话,只怕会让他们觉得蹊跷。 许贵红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让避。 拜我当年的恶名所赐,人们对幻术有着可怕的憎恶和偏见。许贵红行事肆无忌惮,出手狠辣,名声当然也不好听。 她的一个弟子问:“师傅,这事儿透着邪气。刚才我和师妹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相距没有五尺。她问我一句话,我才答了,听不到她的声音,转头看,后头火把没了,师妹的人也没有了。就这么短的功夫,这么近的地方,师妹出了什么事,我却一点都没察觉到……” “你们刚才是在哪出的事?” “还要往前一点,绕过前头那个坑就是了。” 她的弟子举着火把替她照亮,许贵红嗯了一声,抬脚要往前走,她的弟子忙劝了一句:“师傅,您务必当心。要不,让弟子走在前头吧?少字” 许贵红哼了一声:“前后有什么分别?刚才你不也是走在前头的?” 她为人严苛,即使是她的弟子,也一句不敢再多说。 许贵红布置她的两个弟子忙碌起来,都是同行,我一眼就看她要做什么。 她要强行破阵。 这个蠢货 我在肚子里骂了一声,不得不说,这种手段虽然最莽撞冒险,但也最直接有效。强手破阵手法不过那么两样,一是在阵外头击杀控阵的人,这条路现在当然行不通,还有就是在阵中强行突破,比如放毒、放蛊,甚至用霹雳雷火弹这种东西。说到底幻阵再厉害,也是假的,用雷火弹大面积靠成崩塌破坏,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一种有效的手段。但是这里深处地底,现在又有几百成千号人在这儿。有些人身陷阵中,不知端底。放毒放蛊,都难免误伤。用霹雳雷火弹这种东西,一个不好,说不定这地穴都会给炸塌了——到时候这里大半的人,只怕都逃不出去。就算文飞这样功夫,是魏关飞身疾退,许贵红发出一声闷哼:“你” 我也有些意外。这两人据说一直关系亲密,想不到却是说翻脸就翻脸。许贵红看来受伤不轻。她一抬手,刚才几个弟子布下的雷火弹顿时一起爆开,眼前顿时变成了一团漆黑。 这下真是太热闹了。数数这里,不大的一处地方,既有甄慧布下的阵,又有师公布下的阵,现在又被许贵红这么插了一手,真不知道这阵势会变成什么样。 一恍神,眼前亮了起来。 我站在一片旷野上,四顾无人,往远处望,隐约可见天与地的边线。 我长长的吐了口气,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我摊开手掌,幻真珠浮在掌中。可是两颗珠子却不象寻常时一样游走不定,而是粘滞在一起,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这珠子与甄慧,与这个地方,一定有着解不开的联系。 我并不着急向前走。 幻阵中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你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甚至连这里的时间流逝,都不是真的。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有名的“黄粱一梦”了。那个人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在梦中经历了一生,可醒来时,饭锼里的黄梁饭还没蒸熟。要找出幻阵的破绽,才能从阵中脱身。 周围的景色我觉得……依稀有些眼熟。 是的,这个地方,我应该是来过的。 那还很早以前,在我还是巫宁的时候,为了寻找一样东西,远赴西域。那条路途遥远而凶险,我这辈子头一次吃那般的苦头。洗不上澡,干粮粗砺难以下咽,喝的水又咸又苦,这些都不必说了。路途中我还遇到了一次大风沙,险些送了命。可据当地人说,这样的风沙还算不上大风沙呢。有一种黑沙暴,甚至可以掩盖整个城镇。 我忽然愣了,远处地平线那道好象晃动的黄线是怎么回事 真是说鬼鬼到,大风沙真来了 第六十五章亦幻亦真二 第六十五章亦幻亦真二,到网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谁是谁非 二 第六十六章谁是谁非二 我耐心等他说完,自己倒了碗茶喝了。 “我和你之间没有误会,我也没什么话想说。”我把茶碗放下,抹了一下唇边的水渍:“你们不就是觉得很难从幻阵中走出去,想拉我当个助力么?” 我的话说得很直接,文飞脸色不变,但也就不再说那些绕圈子的话了。 “齐姑娘说得不错。我相信这幻阵纵然不是纪丈夫的手笔,和他也脱不得干系。但齐姑娘自己也困在阵中,应该纯是意外。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不如先放下前嫌,共舟共济,从这个幻阵中保命脱身才是最当紧的事。” 没有仇怨吗? 不,我和他之间的仇怨太深了。不光是他杀死了我,更重要的是他领人毁了百元居,使得父亲不得不诈死,隐姓埋名的这么多年。哪怕要了他的命,我都觉得难解心头之恨。 “不着急下决定,齐姑娘再好好想一想。什么东西,都及不上先保住性命来得要紧。”齐飞居然还招手叫了老板,替我付了泡饼的钱才走。 他走了,许贵红了又来了,坐在刚才文飞坐过的那个位置。 “他是不是来拉拢你来着?” 我对许贵红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有仇,点了下头。 “甭听那套,这对夫妻有名的翻脸不认人。你信不信,你要是把他们从这里带出去,他们转过脸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你除了。” “我相信。” 要说恩将仇报这套功夫,我想再没谁比文飞更擅长更炉火纯青了。我是有亲身体会的,许贵红只怕也是。要知道虽飞夫妇的影子,谁都不会相信。 “他们不是咱们这一行里的人,哪懂得幻阵的奥妙和玄机?”许贵红有些骄傲,有些自负的说:“那些庸人一辈子也不会堪破玄术的奥秘。就凭他们这种心性修为,就算是找到了剑仙幻仙的遗宝,也绝对不可能得证大道飞升成仙的一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从来没觉得许贵红说话如此动听过。 说得好,深得我心。 当飞一样,觉得师公与这个幻阵脱不了干系,而我一定知道什么秘密,容易脱身。 “许前辈,这幻阵的事情我当真是不知道,和你一样,也在找路径破阵出去。” 许贵红显然是不信的。 “令师的功力、手段,我也都略知一二,齐姑娘你就不必谦虚了。在这沙湖,谁能瞒过令师,在这地底布下一个如此繁复奥妙的幻阵?不是令师,难不成是齐姑娘你自己布的?” 我正想开口,忽然间怔住了。 这阵法……为什么幻境中的一切,如我从前经历的一样? 我曾经远赴西域,在一个边陲小镇上盘桓停留。 刚进这个集镇的时候我焦渴难耐,无暇他顾。可是现在许贵红这话,却突然让我想了起来—— 这个镇子,我以前来过。 就是我曾经停留的那个地方。 为什么,甄慧留下的阵石,师公布的阵法,这幻阵中显现的却是我曾经到过的地方? 我不是十分确定,也许这种戈壁沙海中的小镇都是一样的,房屋零落而破败,人们的口音也是一样的…… 我撇下许贵红站了起来,她犹在身后唤:“齐姑娘?齐姑娘?我这可是一番金玉良言……” 我有些张惶的四顾。 真象。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对那里的印象已经模糊,可我就感觉到自己是回到了那个小镇上。 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由别人设的幻阵,并非我自己营造的幻境,为什么幻境中却是我曾经来过的地方? 我既茫然,又震惊。这种心情,就象当年我在雷家发现那本册子上笔迹的真相一样。 师公用的那些阵石,究竟上面残留的是什么阵法?是什么人曾经留下的?真是几百年前的传说中的甄慧吗? 未必。 这个地方,师公是在这儿待了几十年,可是从前的我比他更早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些阵石,当时的我肯定也会注意到。 是曾经的我动了这里的阵法吧? 如果真是我重设过阵法,那么这是一个什么阵法?阵眼又会在哪里? 还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一个阵法呢?是为了防备谁对付谁? 不,不能急,越急越是想不出来。 我在一堵石墙边站住脚,闭上眼定了定神,缓缓的深吸气。 不能着急。 幻术尤其如此,只要一急躁,立刻破绽百出。 如果这个阵是我设的,所以只要没有意外,不会反噬阵主。 还有,这个小镇,就是我以前来过的地方……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住在一家很小的客栈——这里也没有什么大的讲究的客栈给人住,一般商队往西域的路线并不经过这里,所以这里不算繁华。再说,这里应该离魔鬼海不远,沙暴多—— 我睁开眼,缓缓向前走。 镇子很小,没几步就走到了路口,转个弯,我看到了一家眼熟的小客栈。 没错,就是这儿。 老板懒洋洋的从里面迎出来——我对他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 是啊,上辈子那个老板就长这副模样,连打哈欠的动作都分毫不差。 曾经遗忘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后面有空房,爱住哪间随便挑。自己的钱袋看好了,水井在那边屋里,记得打完水要把盖盖上。” 我熟门熟路的穿过院子,进了一间屋子。 是的,这儿的一切我都似曾相识。 我掸了下席子上的灰,坐了下来。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响和人声,又有人住进来了。 我站起身来打开门,跟在我后头住进这小客栈的不是旁人,正是北剑阁的人,还有许贵红。 这镇子虽然小,能投宿的地方也不止一家。 文飞彬彬有礼的一笑,我面无表情的把门关上了。 他们动静并不大,进出,打水,我左右两边屋子都住上了他们的人。这些人在想什么我都明白。 掌灯时分,我在老板那里拿了一根蜡烛来照亮,刚把蜡烛点上,有人来敲门。 这次来的是越彤。 “齐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看起来形容憔悴,笑容也很勉强。 我往后退了半步,让她进了屋。 第六十六章谁是谁非二 第六十六章谁是谁非二,到网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