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在土地上》 第一章 年前思量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天夜里吹灯躺下后,谢家当家人谢政堂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劲地寻思起准备过年的琐碎的事情。寻思了半天,谢政堂也没寻思出啥花样来,还是一遍遍寻思着每年年根子都一遍遍寻思的那几件事。关外的儿孙们谁能得空回家该置办哪些年货门上该贴啥对子给孙子c孙女多少压岁钱该留下哪些来拜年的亲友吃饭该去谁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妇们回娘家带些啥年礼正在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寻思也是白寻思,没得空的儿孙们就是他捎信叫也回不来,头年还得赶着驴车去城里的集上买年年买的那些年货,门上贴的对子少不了年年那几句拜年话而且还得找年年找的本庄那位还健在的程秀才来写,还得给几个孙辈年年给的同样数目的压岁钱,家里还是得留下年年要留下来吃饭的来拜年的那几位亲友吃饭,自己和家里人还得到年年都要到的那几家拜年,自己媳妇和儿媳们还得拎着年年都一样的礼物回娘家, 寻思了几遍过年的这些琐碎事,谢政堂又寻思起来最让他揪心的事。 谢政堂有仨儿子,仨儿子都在关外,老大和老二合伙开着家买卖,老儿子在一大买卖家做掌柜的。谢政堂最心重的是老儿子谢长章。谢长章只要一从关外回来,就大包小裹地往家拎吃的c穿的c用的,还给谢政堂带回谢政堂永远花不完的钱。谢长章在家的日子天天围在谢政堂身边,谢政堂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谢长章一件接一件地给谢政堂讲外面的事情。老儿子媳妇谢李氏不但识文断字,还是个持家的好手,对公公c婆婆也是百依百顺。这两口子生了俩孩子,都是闺女,谢政堂盼着老三两口子能生个儿子。可自打有了二闺女,东家让忠厚的谢长章做了一个大铺子的掌柜的,谢长章忙得再没回来过。 前些日子已给老儿子捎了信让老儿子这个年务必回来,可躺在炕上的谢政堂还是有种预感老儿子这个年回不来。谢政堂一个劲地寻思起来。要是这个年老儿子还回不来,是不是该送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要是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过了年就让她过去还是等到天暖和了再让她过去让老儿子媳妇去关外这事,是自己和老儿子媳妇直接说好还是让她婆婆跟她说领着俩孩子的老儿子媳妇去关外,是不是该让老二媳妇陪她一起去好一路上帮忙照看俩孩子 谢政堂正寻思着,先是听到睡在身旁的老婆谢潘氏吧嗒嘴的声音,然后竟听到她说了句梦话:“该死的” 往日,吹灯躺下后,每当谢政堂感到浑身燥热,把躺在一旁的自己老婆一把拽到自己的被窝,扯下她的贴身衣服,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在她浑身上下不停地忙活的时候,在自己男人面前从来不敢乱说乱动的谢潘氏这时总是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全身颤栗,俩腿四处乱蹬着,俩胳膊死死地箍住谢政堂的上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说:“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到谢潘氏这句梦话,谢政堂浑身立马燥热起来。谢正堂本想一把把老婆拽到自己的被窝;但想想明天要起大早去城里赶集,就没去碰谢潘氏。谢政堂燥热起来的浑身又四处刺闹起来。谢政堂躺着用手挠挠这挠挠那;后来后背刺闹得无法忍受,谢政堂不得不坐起来,把胳膊反过去,用手够着后背,一点点地挠着。可能是上半身裸在外边,挠完了后背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不再燥热了,也不再刺闹了。透过窗纸的微弱的月光晃得谢政堂更没了睡意。这时的谢政堂想趴在被窝里抽袋烟,正要借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去拿放在炕角的烟袋和烟袋锅,躺在身旁的老婆这时又吧嗒了几下嘴,随后翻了个身。怕弄醒了身边的老婆,谢政堂只好躺下缩回了被窝,接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谢政堂寻思到了二半夜,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觉。 第二章 城里赶集 第二天一大早,谢政堂坐着给谢家扛活的李喜发赶着的驴车离开谢家大院时,东边刚刚露出鱼肚白。驴车离开程渡口庄,在去县城的乡间小路上走了一气,太阳才跃出了地平线。冀东平原的腊月并不那么寒冷,前些日子下的一场大雪融化后,到今个还让人感到周围空气的潮湿。穿戴厚实c窝在几捆麦草里的谢政堂闻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驴身上带着的牲口棚里的饲草味和牲口屎尿味混杂在一起的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气味,看着飘浮不定的晨雾后面的时隐时现的荒秃的田地和光秃的树枝,听着车轮碾压地面的轱轱辘辘声c轮毂摩擦车轴的吱吱扭扭声c毛驴脑袋上的铃铛发出的叮叮当当声c路边树上麻雀叫出的叽叽喳喳声c李喜发时不时吆喝牲口的咿咿喔喔声,一宿没睡实成的谢政唐被走在坑坑洼洼土路上的驴车颠得有了困意,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谢政堂从睡梦中醒过来时,迷迷糊糊中的谢政堂先是听到了嘈杂的谈笑声混杂着一声接一声的叫卖声,还听到了几声牲口的叫声和车老板对牲口的吆喝声。谢政堂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刺眼的阳光恍得他睁不开眼。谢政堂坐起来,闭着眼睛呆了会后,微微眯着眼睛,看到一腿略长腿略短的李喜发牵着驴车在拥挤的人群车马中挤出一条路正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看到过往的人群里有的人扭过头看一眼在车上刚刚坐起来的自己,看到过往的人群里有的人还对自己指指点点。谢政堂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在城里的大街上,不是在自家的炕上。本来见了生人就放不开的谢政堂,想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半躺着睡在车上,感到忒寒碜,赶紧跳下车,用手扑拉着挂在身上的麦草,低头走在李喜发的后面。 在吵杂的人群车马中的李喜发根本没注意到谢政堂已经醒了,还下了车。李喜发正憋着泡尿,小肚鼓胀得难受。当李喜发费了好长时间才把驴车牵到了繁忙马路边的一个安静的胡同口后,才发现窝在麦草里睡大觉的谢政堂已跟在自己的后面。 谢政堂见李喜发回过头来看自己,说:“到了街里,你咋不叫醒我一个大老爷子窝在驴车上睡大觉,让那么多人看着,指指点点着,多寒碜。” 李喜发像没听到谢政堂的话,把手里牵驴的绳套递给谢政堂,一瘸一拐地赶紧走到小胡同里一堵院墙的墙边,总算找到了尿出从进了城就憋着的这泡尿的地方。李喜发解开裤带,紧贴院墙尿开了尿。当刚刚尿出的还冒着热气的尿水在挨着墙根的地上漫了一大片时,李喜发痛快得激灵了好几下。李喜发抖搂抖搂还在滴答的尿水,然后缅上裤子,系上裤带,转过身来,一瘸一拐c不紧不慢地走回来。 不仅走路一瘸一拐,说话还磕磕巴巴的李喜发来到谢政堂跟前,才磕磕巴巴地说:“五哥,从家出来时,五嫂说你一宿翻来覆去地没睡实成。在路上,看你穿得挺厚实,又窝在麦草里,天也不是忒凉,又没刮风,我就没叫醒你。到街里,也没叫你,让你多睡会。”李喜发和谢政唐是远房亲戚,谢政堂比李喜发大上足有二十来岁,可算来算去还算同辈。谢政堂在家排行老五,李喜发称呼谢政堂五哥。 谢政堂低着头说:“这要让熟人看见,以后还咋见人家” “刚进街里时,和你李庄的亲家打了个照面。他要叫醒你和你唠会,我没让他叫。”李喜发磕磕巴巴地说。 李喜发说的谢政堂的李庄的亲家是谢政堂三儿子媳妇谢李氏的父亲李焕奎。李焕奎本来是个只读了两年私塾的土财主,可养活了个聪明的儿子。李焕奎的儿子李耀先前些年考到京城的大学堂,在那念了几年书,毕业后留在那教书,说的媳妇也在大学堂里教书。父随子贵,有个念大书c教大书的儿子,李焕奎这几年开始讲究了,不仅说话斯斯文文,穿着打扮也体面起来,绸缎面的瓜皮帽c长袍马褂就不用说了,还弄了副金丝边的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右手还总是握着文明棍。 农闲的晚上,谢政堂常常一手攥着装满酒的酒壶,一手端着盛满花生米的碗,到前院李喜发的屋里和和李喜发一起喝上两杯。谢政堂见到生人拘束得一句话没有,就是和熟人在一起呆上半天也吭嗤不了几声。别人别想从谢政堂的那张脸看出他的喜怒哀乐,一年到头谢政堂让别人看到的总是那张没表情的脸。可和李喜发喝起酒来,一杯酒刚下肚,没有酒量的谢政堂借着酒劲,俩手不停地比划,拉着醉汉说话的长调,和李喜发说着掏心窝子的话。谢政堂说到得意事,脸上也挂着喜色;说到倒霉事,脸上也漏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从谢政堂酒后吐的真言中,李喜发知道谢政堂这几年一见李庄的亲家就觉得自己说的话忒土气,穿的自家织的土布做的褂子忒寒碜,李喜发就故意说李庄的亲家看到谢政堂到了街里还睡在驴车上。谢政堂知道李喜发在故意和他说笑,要是真和亲家打个照面,亲家还离得老远,李 喜发先得把他弄醒。李喜发也没指望谢政堂接话,牵着驴把车磨过来。俩人又牵着驴车挤进了拥挤的人群车马中。 在冀东的几个县里数这个远离交通干线的偏远小县的集市热闹。到了傍年根的集,摆摊卖货的遍布大街小巷,赶集的人和车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清末以前,这个县是个穷县。因濒临渤海,多盐碱地,又加上地少人多,赶上好年头,打的粮食将将够吃,遇上灾年,好多人就吃不饱饭了。自清末,为了求生存,许多人走上了闯关东之路。到关外后,在人欲横流c物欲熏心的地界,凭着吃苦耐劳c以诚待人,闯关东的人不仅解决了衣食,有的还发了财。这些发了财的人把赚得的钱带回老家,让老家的亲人过上了相对富足的生活,也有了些闲钱,就吸引了各路商贩来此经营买卖赚钱。 谢政堂和李喜发一条街接一条街地逛着,买着该买的年货。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谢政堂一直觉得别扭。有人看他一眼或冲他一笑,谢政堂觉得这人八成刚才看到自己闭着眼睛半躺在驴车上睡大觉。要是一时半会离不开这人的视线,谢政堂赶紧把脸扭到另一边;要是能离开,谢政堂马上加快脚步走开。像一个背错了书的小学生躲着私塾先生的视线,集市上谢政堂一直躲着看他一眼或冲他一笑的人。 第三章 偶遇故知 李喜发过去在黄坨庄的老左家扛活时,经常吃黄坨庄切糕刘的切糕。李喜发到了谢家后,在集市上买回来一次。谢家人尝后,也都好上这口,逢年过节赶集都要买些黄坨庄切糕刘的切糕。 谢政堂和李喜发来到切糕刘的摊位时,切糕刘的摊位前还有俩买客。轮到谢政堂和李喜发了,切糕刘忙得也顾不上和谢政堂和李喜发客套,把刚切完切糕的刀往放在案子边的灰泥盆里的灰白色的混浆浆的水里蘸了蘸,把刀冲着谢政堂举起,笑着说:“来多少” 谢政堂往后靠靠躲着他的刀,忙说:“家里人多,个个又都爱吃你家的切糕,来十斤吧。” 切糕刘又把切切糕的刀往灰泥盆里灰白色的混浆浆的水里蘸了蘸,说:“好了。” 李喜发正看着切糕刘切着切糕,一只大手按到他的右肩上。李喜发回头一看,多年没见的过去在黄坨庄老左家一起扛活的聂向荣竟站在他身后。 聂向荣笑着说:“李哥我懒得跑程渡口看你。今天是傍年根的大集,我估摸着你能过来赶集。知道你好吃这口,就时不时地过这转转,看能不能碰上你,还真就碰上了。” 看着穿着羊皮坎肩c带着狗皮帽子c蹬着靰鞡鞋的聂向荣,李喜发也笑着说:“聂大胆,你还真去了关外” 聂向荣接着李喜发的话,说:“回来过年,过了年还得回去。” 聂向荣比李喜发小几岁,叫李喜发李哥。聂向荣在老左家扛活时,总和东家的小名叫穗子的闺女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李喜发看出来聂相荣对东家的闺女有意思,叫聂向荣聂大胆。东家看到聂向荣和自己闺女总呆在一起,怕聂向荣真弄出是非,就找个借口把聂向荣赶走了。聂向荣头走时告诉李喜发他打算去关外混。 “这是在过去东家和我一起扛活的,聂向荣。”李喜发忙给谢政堂介绍,然后又冲聂向荣说:“这是我现在的东家,五哥。” 聂向荣赶紧和谢政堂打招呼,叫着:“五哥。” 谢政堂见了生人,不自在得不知道说啥好了,可啥也不说又不是那么回事。谢政堂向聂向荣点了点头,说:“秤点切糕吃。” 聂向荣想了想,冲谢政堂说:“五哥,我正要找个馆子和李哥边吃点嚼谷边叙叙旧,你和我们一起过去吧” 终于可以躲开生人了,谢政堂赶紧说:“不了。” 聂向荣客气着说:“还是一起过去吧” “不用客套。”谢政堂说完,从怀里掏出钱,往李喜发胯兜里边塞钱边小声和李喜发说:“人家大老远回来的,别让人家掏钱。这么多年没见,多唠会。我在你刚才撒尿的胡同口等你。” 谢政堂又掏出钱,把钱付给切糕刘,拿过来切糕刘递过来的切糕,把切糕放好,和聂向荣和切糕刘点了点头,牵着驴车走了。 聂向荣知道李喜发最爱吃包子,谢政堂走后,聂向荣带着李喜发来到了包子铺。虽然天不是忒冷,但随着吃客的进进出出,包子铺的门一开,一股带着肉包子香气的热气就从包子铺向外涌出来,然后慢慢地飘散在包子铺门脸前的四周。进了包子铺,聂向荣把狗皮帽子一摘,又变成了在黄坨庄左家扛活时的聂向荣了。聂向荣要了两壶烧酒盘油炸花生米盘摊鸡蛋,又要了二十个包子。 聂向荣一要完嚼谷,呲着大黄牙,眯着小眼睛,忙三火四地问:“李哥,穗子出门子了” 李喜发呵呵笑着,说:“前些年在集上见过东家一次,他说穗子出门子了。聂大胆,你还惦记着穗子” 聂向荣嘻嘻笑着,说:“这两年不大惦记了,刚离开那两年惦记得呃。” 李喜发还是呵呵笑着说:“哪有东家让闺女嫁个扛活的你是赚了,东家不让人笑掉大牙” 聂向荣有些伤感,说:“都怨自己穷。” 聂向荣说到伤感处,酒菜上来了。酒菜一上来,俩人谁也没开口,大口吃喝起来。待喝得心发痒,脸发红,聂向荣才开始唠正事。 聂向荣喝口酒,说:“李哥,我现在的东家是倒腾煤的,就是把煤从矿上拉到城里,正缺车老板,让我回来过年时在老家帮他寻摸着。我现在的东家人不赖,给的劳金也多。我寻思着你老实巴焦,肯出力气,不会给我丢面子,正合适。今天要是碰不上你,我明后天就去程渡口找你。” “聂大胆,这话我哪能说得出口。现在的东家和我多少沾点亲,人也没挑,我哪能说走就走”李喜发磕磕巴巴说完,喝口酒,夹块摊鸡蛋塞进了嘴里。 聂向荣把头探到对面的李喜发面前,呲着大黄牙,眯着小眼睛,小声说:“李哥,今年都过四十了吧还没碰过娘们吧在那煤矿边,一溜房子都是窑子铺 。东家给的劳金是劳金,光是东家给的盘缠,不光够一路吃喝,到了窑子铺,小娘们随便挑。搂着小娘们睡上一宿,身子骨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就甭提了。” 李喜发走道一拐一拐的,说话磕磕巴巴,一直说不到媳妇。本来喝了酒就脸红,心跳加快,听了聂向荣的这些话,李喜发脸红成了绛紫色,心跳得旁人都能听到。李喜发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做什么好,顺手拿起了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聂向荣又把脑袋探过去,接着说:“李哥,你要一到那,我先带你去窑子逛逛,先尝尝娘们的滋味,娘们的滋味比酒的滋味要辣多了。 刚喝完一口酒的李喜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不知道做什么好,正好这时包子被端了上来。李喜发抓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大口,才觉得心口窝舒坦了点。 聂向荣再次探过头来,淫荡荡地说:“娘们的滋味比包子的滋味要香多了。” 听了聂向荣的话,吃了包子后心口窝刚舒坦了点的李喜发又觉得心口窝忙乱起来。 聂向荣直起身,正儿八经地说:“这些天你寻思着,过了年我去程渡口一趟问你个准信。要是你定下来去,咱俩正月十七在城里的汽车站见。” 好喝酒和爱吃包子的李喜发被聂向荣说动了心,恨不得马上让聂向荣带着去那煤矿边的一溜房子里尝尝比酒还辣c比包子还香的娘们的滋味。 第四章 酒后真言 要是自己一个人进城里办事情,谢政堂都是从家揣俩饽饽当晌午饭,舍不得进烧饼铺吃顿烧饼。要是和李喜发一起进城,谢政堂傍晌午总要领着李喜发到烧饼铺吃顿烧饼。李喜发被人叫走了,自己又没带饽饽,谢政堂不得不跑到烧饼铺买几个烧饼吃。本来该坐在铺子里吃,一想到铺子里人来人往的,怕头晌见到他半躺在驴车上睡大觉的人来烧饼铺吃烧饼认出来自己,谢政堂就没在铺子里吃。谢政堂拿了烧饼,走出烧饼铺,牵着驴车,在人群车马里挤来挤去,来到李喜发撒尿的胡同口。来到胡同口,谢政堂把驴车拴在树上,把装着草料的槽子从车上拿下来,放在驴前面。谢政堂伺候完驴,又从车上拿下捆麦草,坐在麦草捆上,边看驴吃着草料,边自己吃起了烧饼。 谢政堂吃完烧饼后大约半个时辰,满脸通红的李喜发一瘸一拐c摇摇晃晃终于来到了他撒尿的胡同口。李喜发看见驴车,二话没说,上了驴车,窝在麦草捆里。 “五哥,我想过了年和聂大胆去关外。”窝在麦草捆里的李喜发说了这么句话后,打了几个饱嗝,喷出几口混杂着肉菜味的刺鼻的酒气,闭上眼睛打起呼噜。 谢政堂看看睡在车上的李喜发,用麦草捆在李喜发身边围了围,又从车上拿出个粪叉子,把驴拉的驴粪蛋一个个铲起来,扔到车上的粪筐里,然后解开拴在树上的绳子,磨了磨驴车,把驴车牵到街上。后晌的街上不再像头晌挤满了人和车马。谢政堂坐上车沿,一挥鞭子,喊声驾,毛驴摇晃着脑袋,打个响鼻,拉着车,悠悠然在街上向前走起来。不大的工夫,驴车出了街里。 虽然李喜发和谢政堂在一起这么些年,谢政堂还没见过李喜发醉过,这还是第一次。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谢政堂估摸着李喜发十有八九是要和那个聂大胆去关外了,谢政堂也估摸着李喜发一会可能会借着酒劲和自己说要去关外的缘由。李喜发躺在车上借着酒劲刚说的那句话成了谢政堂的一件心事。当走在半天见不到几个人的从县城到程渡口庄的乡间小道上,任毛驴自己拉着车往前慢慢走,谢政堂缩楞着脖子,抄着袖,怀抱着鞭子,又寻思起来。 李喜发的父母死后,走道一拐一拐c说话结结巴巴的李喜发一直说不到媳妇,也不被自家的哥嫂们待见,就跑到一个大户人家扛活,几年下来成了个好庄稼把式。李喜发是谢政堂母亲的远方亲戚。谢政堂母亲看着他可怜,就把他领到自己家,让他在院里院外c屋里屋外帮着忙活家里的事情。自打李喜发来到谢家,谢政堂对说话磕磕巴巴c走路一瘸一拐的李喜发格外照顾,俩人处得不错。谢政堂的父母死后,谢政堂的几个已不在本地的哥哥和谢政堂把家分了。分家的时候,喜欢清静又没有别的事可干的谢政堂和几个哥哥商量,要把谢家财产中唯一一处又有房产又有地产的在程渡口庄的财产归到自己名下。几个哥哥没异议地把这份财产分给了最小的弟弟,还把家里的牲口c车c过日子用的物件都分给了最小的弟弟。分家后,谢政堂和老婆从城里搬到有九成多人家是程姓人家的程渡口庄,住进一套空了好多年的三进门的大宅院里。谢政堂搬家时,李喜发跟了过来,过来帮谢政堂伺候那几十亩地。搬到程渡口庄后,李喜发领着谢政堂忙活着春耕c夏锄c秋收等杂七杂八的农活。谢政堂和李喜发一起忙活着农活,几年下来不知不觉也成了地道的庄稼把式。 平日李喜发并不和谢政堂唠自己的心事。农闲的晚上李喜发常陪着谢政堂喝上两盅,但绝不喝多,更没借着酒劲胡咧咧。谢政堂一沾酒就醉,一醉就和李喜发掏心窝子,把自己的心事一件件地说给李喜发听。这时的李喜发,要么是一个一声不吭的听客,要么帮谢政堂解心里的疙瘩,要么劝谢政堂少寻思窝心事, 寻思着和李喜发这么多年的交情,寻思着李喜发这么多年的帮衬,谢政堂不光舍不得李喜发走,还有点害怕李喜发走。谢政堂怕遇到难事再找不到保靠的人商量,怕以后要自己一个人张罗着那几十亩地的春耕c夏锄c秋收,怕以后一个人孤零零赶着毛驴车进城赶集,怕闲着没事的时候再没人陪他喝酒,所以,尽管现在李喜发还躺在后面的车上,谢政堂已开始有种孤零零的感觉了。 缩楞着脖子,抄着袖,怀抱着鞭子的谢政堂正孤零零地寻思着以后的孤零零,听到后面有些响动,马上又听到哗哗的呕吐声。谢政堂回头一看,李喜发正趴在车上,把头探到车沿外,哗哗地一口一口地吐着已经咽到肚里又反上来的他爱喝的酒和他爱吃的包子。谢政堂停下车,李喜发也停了吐。 李喜发见谢政堂停下车,马上嘴里喷着难闻的气味磕磕巴巴地说:“舒坦了,吐完了就舒坦了。五哥,快走吧,过会天黑了。” 谢政堂向后瞅了瞅,问:“真没事” 李喜发忙说:“舒坦了。” 谢政堂没忙着赶路,而是下了车,又从车上拿出了粪叉,把拉拉了能有两丈长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李喜发一口一口吐出来的已变了模样和味道的李喜发爱喝的酒和爱吃的包子一铲一铲地铲起来,一铲一铲地扔到车上的粪筐里。拾掇完,谢政堂才又坐回了车前沿,拿起鞭子一挥,喊了声驾,驴接着拉着车向前走起来。 尽管刚把爱喝的酒和爱吃的包子哗哗地一口一口地吐出来,李喜发的酒劲还没过。李喜发又想起了比酒还辣c比包子还香的娘们,顾不上好不好开口了,冲谢政堂说:“五哥,聂大胆说他东家让他帮着找个车老板,我过了年和聂大胆去关外。” 谢政堂回头看看李喜发,问:“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在家好好的,去关外干啥” 李喜发当然是想尝尝比酒还辣c比包子还香的娘们,说:“我都过四十的人了。”说到这,酒劲十足的李喜发还是停了停,没把没碰过女人这半句话说出口。李喜发打了个饱嗝,喷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接着说:“再不出去逛逛,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正赶着车的谢政堂回头瞅瞅李喜发,本来喝酒喝得红红的一张脸现在变得更红了。谢政堂猜出李喜发想要说出口又咽回去的那半句话该是啥,也就不再好意思拦着李喜发了,说:“我看聂大胆贼眉鼠眼的,你信他” 李喜发又打了个嗝,又喷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说:“聂大胆还仗义,就是胆大点,没他不敢照量的。” 谢政堂又回头看看李喜发,客套地说:“你要出去,就去老大和老二开的买卖。你在他们那,我放心。” 李喜发想去的不是关外,而是聂大胆提起的煤矿街里的那溜小平房,忙说:“我去老大c老二的买卖能干啥再说,我俩侄子还能使唤我干事情我上他们那去白吃饭” 谢政堂又回头看看李喜发,说:“这一带,男人差不多都去了关外,你走了,我和谁忙活那片地” 李喜发又打个饱嗝,说:“离开始忙活地里的活还早,你慢慢找着,我也帮着你寻摸着。” 两人说着说着,驴车进了程渡口庄,不大的工夫拐进了谢家大院。 第五章 告别公婆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谢政堂寻思了一个腊月哪个儿子能回来过年,结果哪个儿子也没回来过年。一个儿子也没回来,李喜发又要走,谢政堂这个年过得懊糟。李喜发一走,谢政堂必须找个扛活的。这一带大多数青壮男人去了关外,找个扛活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爱吭声的谢政堂问遍了来谢家拜年的客人,去亲朋家拜年也没忘了打听,可是一直没听到谁说有合适的人,谢政堂变得焦心了。 这一天,谢政堂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边抽烟边焦心,三儿媳妇谢李氏领着大闺女谢桂芬c二闺女谢桂芳进来了。 一进屋,谢李氏忙说;“爸妈,我领孩子回娘家住几天。” 谢政堂把烟嘴从嘴里拔出来,说:“你又搭接壁车去还是让接壁搭咱们车去吧,我和你喜发叔闲着也是闲着。” 谢李氏忙说:“我都和程叔c程婶说好了。程叔这回也住那。要是咱们去车,得来回跑两趟。” 隔壁家的老程太太的娘家和谢政堂的三儿媳妇谢李氏的娘家是一个庄的。当年,谢政堂要为三儿子说媳妇,老程太太告诉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她娘家庄的李焕奎家有个识文断字c干净利落c如花似玉c温柔贤惠的闺女,谢潘氏才找了媒人跑去李庄的李焕奎家说亲。这些年,过年时,谢长章要是不回来,谢李氏都搭隔壁的车回娘家。 谢政堂又说:“坐人家车去也中,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谢李氏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不能拉这空。” 谢潘氏把俩孙女搂过去,见俩孙女穿得单薄,就冲谢李氏说:“给孩子多穿点,这些日子冷。” 谢李氏冲谢潘氏说:“妈,都放在我屋呢,回屋就给她们穿上。” 谢政堂抽口烟,对三儿媳说:“你回来时,你喜发叔八成都到了关外。你别忘了带着孩子和你喜发叔道个别。” 谢李氏忙说:“我领着孩子刚从喜发叔的屋出来。我给喜发叔留下点钱,还把大哥c二哥c桂芬爸的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喜发叔。妈吩咐我给喜发叔做的厚棉鞋,我前几天忙乎完了,还顺带着做了两双单鞋,也都一起拿给喜发叔了。” 谢政堂又抽了口烟,然后说:“别忘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爱来这帮忙。” 谢李氏爽快地说:“爸,放心,这事哪能忘。” 谢潘氏见自己男人不再吭声,又紧搂了搂俩孙女,冲老儿子媳妇使了个眼色,说:“不早了,回屋收拾收拾,该走了。” “爸妈,我们收拾收拾就走了。”谢李氏说完,从自己婆婆手里领回俩闺女,领着俩闺女出了公公婆婆的屋。 谢潘氏也跟着谢李氏出了屋,边走边说:“桂芬她妈,我和你叨咕点事。” 谢李氏听到婆婆在后面叫她,还要和她说事,忙停下脚步,说:“妈,你有啥要说的” 谢潘氏想了想,低下头瞧着前面的地面,说:“长章这些年当着掌柜的,忙得没时候往回跑。我的意思是,过一段,天暖和了,你还是带着孩子去关外,也能照顾照顾长章。” 谢李氏知道,家里的大事小事哪有婆婆说话的地方。谢李氏想,这主意肯定是公公寻思出来的,是公公让婆婆和她说的,公公也不会让婆婆和她说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怕别人笑话一个做公公的成天价管着儿媳妇的事。 谢李氏好像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看了看婆婆,说:“妈,桂芳还太小。在家,大家时不时帮我照看着,我才能腾出空做做家务。要是去了关外,我得紧跟着照顾小的,哪还能腾出空照顾长章,倒可能给长章添不少乱。现在,长章那有学徒的照顾,学徒的给做吃喝,给洗洗涮涮,你就别为他操心了。要是打算过去,也等两年孩子大了再说,省得给长章添麻烦。” 谢潘氏听了老儿子媳妇的话,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吭声,还是一直看着前面的地。 谢李氏又和婆婆道了别,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屋。 第六章 邻里闲聊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等到谢李氏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到了门口,隔壁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已经在车上等着她们呢。谢李氏打了招呼,道了谢,把果匣子放上车,把俩孩子抱上车,最后自己上了车。老程头啪地一甩鞭子,喊声驾,车上了路。 昨个夜里下了场小雪,雪还没化净,没有车马走过的路上c空旷的田野上c高高的树枝上还有薄薄的积雪,白白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c马蹄子踩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的哒哒声c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时不时惊起道路两边树上的麻雀,一群群被惊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向远处飞去。 老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家汉,话少。老程太太是个见了谁都能聊上一气的人。谢李氏呢,是个随和人,见到爱唠嗑的,就多说几句,见到不爱吭声的,也尽量不多嘴。 老程太太搂着老二谢桂芳,谢李氏搂着老大谢桂芬,俩人在车上一路没断了唠嗑。 谢李氏和老程太太唠着唠着,想起了公公交代的事情。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女人里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不像其她乡下女人那样直截了当。谢李氏边听着老程太太说着事情,边想了想,趁着老程太太歇口气的功夫,说:“凤子姑,听说了吧,我喜发叔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的小名叫凤子,谢李氏还是按着小时在娘家时的叫法叫老程太太。 谢李氏说完,没从老程太太的脸上看出半点惊讶。老程太太显出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样子,撇了下嘴,回着:“你婆婆早和我说了。年前,我去你婆婆那借蒸饽饽的模子,你婆婆和你妯娌正在炕上絮着棉袄和棉裤。你婆婆说,是为喜发絮的,喜发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要去关外。” 老程太太说的谢李氏的妯娌是谢政堂的二儿子媳妇谢王氏。 谢李氏接着说:“我公公让我们娘仨为喜发叔缝身厚实的棉衣,做双厚实的棉鞋。我婆婆说我做鞋四致,就把做鞋的活交代给我了。我婆婆和我二嫂絮棉衣c棉裤。这不,我刚刚把鞋给喜发叔送过去。” 老程太太等不及唧唧咋咋叫着的一大群鸟飞远,忙着说:“你婆婆家为人真是没的挑,一家人把个扛活的当自家人。” 谢李氏发愁地说:“我公公头年特意和我说过一次让我帮忙找扛活的,今个头走又让我帮着寻摸着。我公公不是那磨叨人,他要一个事和你说两遍,心里不定急成啥样。可我看着我公公的那张脸还是平平常常,看不出着急上火的样子。” 老程太太听到这,又把嘴一撇,回着谢李氏的话,说:“哼,你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公公从来不把事挂脸上。和他住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他的秉性我还能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他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老程太太还是没断了说,接着说:“这一带,找个帮忙的不容易,大老爷们大多去了关外,你公公能不急吗过了年就快忙活地里活了。” 老程太太刚把这话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还记得宝银吧我上次回娘家,听说宝银好像在咱们李庄跟前的哪个庄扛活,具体哪个庄我想不起来了。宝银过年保准回来看他舅,你过去问问。你婆家一家子人都没挑,在谁家扛活也不如在你婆家。” 老程太太说的宝银全名叫王宝银。王宝银还小,父母得病死了。王宝银的父母死后,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把王宝银家的十多亩薄地和破旧的小院套卖了,领着王宝银来到了李庄的自己家。 谢李氏像找到了宝贝,说:“我比宝银大三岁。小时候,宝银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俩最好。别的孩子欺负他,我没少帮他还手。他要在别人家扛活,真不如到我婆婆家。我先去他舅家看看。他要在最好;他要没回来,就顺便打听打听谁是他东家,去他东家找他问问。” 老程太太叹口气,说:“没爹没妈,没房没地,宝银虽说长得高高大大,又不笨,可到现在还没说上个媳妇。” 俩人说着唠着,车就到了李庄。到了谢李氏的娘家院前,谢李氏下了车,又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把果匣子拎下来,谢了老程头和老程太太两口子,拎着果匣子c领着俩孩子进到娘家的院子。 第七章 初到娘家 到了娘家,谢李氏发现娘家变得讲究了。原来前院正面的土坯墙换成了青砖墙,原来乱堆放在前院的柴草沿着东墙根被码得整整齐齐,原来破旧的中院的大门换了崭新的大门,原来中院的灰土地上铺了青砖,谢李氏咋一看四周,觉得进错了宅院。 谢李氏领着孩子进了父母的屋。一进屋,谢李氏忙给父母拜年,又让俩闺女给姥爷c姥姥拜年。俩孩子拜完年,李焕奎让自己媳妇取了压岁钱给了两外孙女。 给父母拜完了年,谢李氏才细细打量着自己的父亲。谢李氏见父亲变得更讲究了,一杯杯喝起了热茶,抽上了水烟袋,揣了块长长的金属链子耷拉在胸前的怀表,还把胡子修理得整整齐齐。 李焕奎心里只有两个儿子和孙子们,不爱搭理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女。李焕奎给完了压岁钱就不再看自己闺女和俩外孙女了,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目视前方,一个劲抽着水烟袋,一个劲喝着热茶。 谢李氏不喜欢父亲这些讲究,看不惯一个和扛活的一起忙活地里活的庄稼人老了老了竟开始讲究了。谢李氏对父亲一直耿耿于怀。谢李氏小时哭着喊着不让妈妈给她裹脚,李焕奎逼着自己媳妇给闺女裹脚,说大脚女人没汉子要。谢李氏念私塾念到第三年,李焕奎不让念了,说一个闺女家会认钱数钱就行了。谢李氏的哥嫂要帮谢李氏在京城找个男人成亲,李焕奎还是不让,说不能破了父母包办的规矩。 自打谢李氏长大懂事了,爷俩一见面,多数是你不理我c我不理你,谢李氏的母亲李牛氏已经见怪不怪了。见父女俩又僵着,李牛氏忙对闺女说:“你弟弟和弟媳妇领着孩子今个一大早去了你弟媳妇的娘家,估摸着过两天回来。你哥c嫂c孩子头年回来的,都在东厢房呢。咱们过那看看。” “那好,妈,咱们去东厢房。”谢李氏说完,领着俩孩子,跟着妈妈往外走,头出门冲爸爸说:“爸,我先过哥c嫂屋看看。” 李焕奎连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女们,连哼都没哼一声,还是目视前方,接着抽烟,接着喝茶。 谢李氏只要一见到嫂子周佳桂,就和嫂子亲不够。谢李氏喜欢听嫂子给她讲外面的事情,总听不够。周佳桂也喜欢小姑子的心灵手巧c干净利落c为人热情。谢李氏一进屋,谢李氏和周佳桂先亲够了对方的孩子后,就坐在一起唠得没完没了。 忙活饭的时间了,谢李氏的哥哥李耀先对自己的媳妇说:“佳桂,别唠了,不早了,该忙活饭了。” 周佳桂起身,拉着小姑子的手说:“浦子,我忙活饭,你给我烧火,我烧火总找不好火候。” 周佳桂说的浦子是谢李氏的小名。 “咱俩边干边唠。”谢李氏说完,忙跟着起身,俩人去了灶间。 谢李氏往灶坑添着柴草,周佳桂忙活着饭菜,俩人没停了唠嗑。 谢李氏有些纳闷地说:“我爸不知道咋了,老了老了,还讲究起来了,喝上了热茶,抽上了水烟袋,弄了块带链子的怀表揣着,还把胡子弄成那个样子。” 周佳桂对小姑子说:“去年过年回来,爸和我们提起前年去唐山的大大家拜年,说大大喝茶,抽水烟袋,还带着块怀表。头回来,我和你哥寻思给爸买啥,想起爸去年说的话,就买了带来了。” 谢李氏笑着说:“大大是钱行掌柜的,咱爸就一庄稼人,还至于那么讲究” 周佳桂责怪着小姑子,说:“咱爸都那么大年纪了,他爱干啥就让他干啥吧。他再不对,你也不能在他面前说不好听的。” 谢李氏又笑着说:“我答应你。” 吃过饭,拾掇完,谢李氏又和嫂子坐在一块唠起来。唠着唠着,谢李氏想起找王宝银的事,依依不舍地离开嫂子,找王宝银去了。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天刚擦黑。从各家各户烟筒刚刚冒出的炊烟正在慢慢散去,弥漫在整个村庄的上空。从不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狗的汪汪的叫声和牛的哞哞的叫声。走在小时候每天能跑上几个来回的路上,谢李氏和零星的在外面逛的人打着招呼,拜着年,没人时,想起小时候自己像个姐姐似地护着没爸c没妈的王宝银,寻思着好几年没见的王宝银该长成了啥样。想着c寻思着,谢李氏来到了王宝银的舅舅李焕亭的家。 一进门,谢李氏给王宝银的舅舅和妗子拜了年,客气了一气,然后向王宝银妗子问:“我听说宝银在外做事。” 王宝银妗子说:“打小没爸c没妈的孩子就是比别的孩子懂事。宝银小时,他舅送他去私塾,他就是不进门,可能怕我们为他花钱。你出门子后,又过了两年,宝银看家里没太多的地让他忙,就出去找事做了。” 谢李氏急着问:“宝银在 家” “宝银头年回来看我们,还没走呢,现在在西厢房。”王宝银妗子回答道。 谢李氏高兴地说:“小时候,宝银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好多年没见宝银了。” “我把他叫过来。”王宝银妗子话还没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不大的工夫,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随着王宝银妗子进了屋。见到多年没见的小时候的玩伴,谢李氏有些兴奋,站起来,边迎过去边大声嚷着:“宝银” 王宝银也有些兴奋,说:“浦子姐” 见了多年不见的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的浦子姐,王宝银先是兴奋了一下,然后又变回了老样子。打完了招呼的王宝银,不知再说点啥,也不知把俩手往哪放,紧张得脸变得通红。好在,暗淡的油灯光下他那张紧张得发红的脸没有被别人看到。 “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我出门子那天,一晃都好多年没见你了。你都长这么高了”都坐下后,谢李氏稍微寻思一下,笑着说。 王宝银妗子知道王宝银不会接个话,忙说:“那时候还是孩子呢,现在都是大老爷们了,能不高吗” 谢李氏毕竟是乡下少有的读过两年私塾的女人,没有把来的目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先唠了唠小时候一起玩时有意思的事情。都是谢李氏在说,在问,一旁的王宝银只是时不时地应那么一两声。 唠了一会,谢李氏开始往正事上说了,就试探着问王宝银:“宝银,你现在在谁家帮忙啊” 王宝银正支支吾吾,一旁的王宝银妗子马上接了谢李氏的话,说:“在隔壁庄的老杨家。” 谢李氏把头扭向王宝银妗子,边回想着,边说:“隔壁庄的老杨家” 王宝银妗子马上说:“你看你,真不是李庄一带的人了,老杨家都忘了有个傻丫头的那家。” 谢李氏马上想起来了,说:“哦,是他家呀。” 谢李氏一听王宝银正给老杨家扛活,心里有了底。老杨家在这一带的名声不大好,具体啥缘故,谢李氏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谢李氏心里有了底,这时也不兜圈子了,说:“我婆家在找人手。你过去,劳金不会比别人家少,现成的空房子随你挑着住,吃c穿c铺c盖c用样样短不了你的。我还在娘家呆几天,这两天没事,你好好寻思寻思。我回婆家时,你要是想好了,和我一起过去。” 王宝银听完谢李氏的话,寻思了一下,终于不得不说话了,问:“你家老爷子还算和气” “老爷子虽整天脸上没个笑模样,可心眼不坏,和上个帮忙的像兄弟似的。上个帮忙的被他的一个朋友劝着要去关外,非得要去,谁拦着也不听,像中了魔。”谢李氏说完,好像一下子想起来什么,又说:“我当着你的面说太多我婆家的好不是那么回事。正好凤子姑也回来了。凤子姑住在我婆家隔壁,你去问问凤子姑。” 王宝银想了想,说:“浦子姐,你容我寻思两天,过两天我就给你个准信。” 谢李氏想着家里的孩子这时也该要睡觉了,就说:“那好,我先回去,过两天再唠。” 王宝银说:“浦子姐,过两天我过去。” 谢李氏和王宝银舅舅c王宝银妗子c王宝银道了别,出了屋,摸着黑,拧着小脚,着急地往娘家走去。 第八章 更换东家 王宝银在隔壁庄的东家干了好多年了。王宝银是个勤快人,干活有门道,也从不多嘴多舌。王宝银喜欢听大鼓书。农闲时,庄里来了唱大鼓书的,王宝银场场必到,而且每场从开场一直听到收场。一得空,平时说不上几句话的王宝银就像变了个人,能把听到的故事有板有眼c绘声绘色地讲给庄里人听。平常,庄里人都聚在王宝银东家大门外听坐在墙根石头上的王宝银讲故事;要是下雨c下雪,大家就都跑到王宝银住的前院西厢房里。因为这事,东家没少数落王宝银。王宝银听大鼓书有几次回来晚了,东家竟把从来不插的院门插上了,王宝银不得不翻墙进来。王宝银从没因听大鼓书和讲故事耽误过忙活东家的活计,觉得东家不该管这事。 送走了谢李氏,正是晚上串门的时候,想换个东家的王宝银想了想,就奔凤子姑的娘家走去。 老程太太的娘家喜欢热闹。农闲时,特别是最闲的正月里,天一黑下来,庄里人的闲人们都爱到老程太太的娘家闲呆着,唠闲嗑。王宝银进屋的时候,屋里坐满了人,大家边唠着嗑,边抽着烟,嗑着瓜子,或剥着花生吃。满屋的说笑声,满屋的烟雾,满屋的嗑瓜子和剥花生发出的咔咔的声响,满地的瓜子皮子和花生皮子。 身边的人和王宝银打着招呼,拜着年,王宝银只是一声声小声地应着。王宝银边应着身边的人,边满屋找着老程太太。油灯的黯淡的光线,再加上满屋的烟雾,王宝银一下子还真没寻摸到老程太太。听着大家一声声地叫着宝银,老程太太马上起身迎过来。在黯淡的油灯光下,隔着飘来飘去的烟雾,老程太太凑过去一看果真是王宝银,大声嚷嚷着:“这不是宝银吗” 王宝银一见老程太太,忙给老程太太拜年。拜完年,就不知道说啥好了。 老程太太是位爱显摆自己是位无事不知的女人,忙说:“我就知道这几天你得找我。听着大伙叫你的名字,就猜到你过来了。你浦子姐找你了” 王宝银马上嗯了一声。 老程太太说:“你浦子姐和我一起回来的。路上,你浦子姐和我说要劝你到她婆家帮忙。我住她婆家隔壁,对他婆家算是知根知底。一家人都没说。老爷子不爱吭声,没个笑模样,可心眼好使。一家人把前个扛活的当家里人。前个扛活的吃的比家里人吃的还好,穿的和老爷子一样,一个人住在前院的厢房里。前个扛活的一个过去的朋友劝他去关外,他就动了心,谁拦也拦不住。” 王宝银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那就过去” 老程太太笑着说:“有我和你浦子姐在跟前,你心还不踏实过去了,就是邻居了,闲着没事,到我那坐坐。你明个回趟你现在的东家,告诉人家一声。” 老程太太说完,王宝银只嗯了一声。 王宝银和老程太太不得不说上两句客套话,就告辞回家了。 回到舅舅家的西厢房,王宝银在外屋端起泥脚盆,又从大锅里舀了两瓢热水,端到里屋的炕前,坐在炕沿,脱下了鞋,松开了裹脚布,把裹脚布往炕上一扔,烫起了脚。捂了一天的脚被热水一烫,王宝银全身从下到上感觉舒坦得呃。王宝银舒坦够了,水也凉了。王宝银把两脚踩在泥脚盆的边沿,凉着湿漉漉的脚。等到脚凉干了,王宝银赶忙塌了着鞋,端起装满水的洗脚盆,走到外屋,用胳膊肘推开外屋门,把水泼到了门外。转回里屋的王宝银马上脱鞋,上炕,打开铺盖,脱下衣服,把脱下的衣服压在被子上,吹灯,一头钻进了被窝。 见到多年没见的小时候的玩伴浦子姐,王宝银有些兴奋。躺在炕上的王宝银一件件地想起小时候和浦子姐的事情。王宝银已经记不得第一次见到浦子姐是在啥时候c啥地方,也记不得为啥自己和浦子姐变得那么亲近。王宝银记得,只要是浦子姐来舅舅家的院子里找他,浦子姐的胯兜里总是装着带给他的好嚼谷。王宝银也记得,别的孩子一招惹他,浦子姐要是在场,总是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王宝银还记得,出落成大姑娘后的浦子姐穿着蓝底白花的褂子,留着一条系着红头绳的长长的辫子,挺着高高的胸,走起路来圆圆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想完了铺子姐,王宝银又想起了自己喜欢的c长得和浦子姐做闺女时差不多的东家隔壁的叫秀子的闺女。一想到秀子,王宝银觉得浑身燥热。王宝银把自己的两只又宽c又长的大脚伸出了被窝,把盖着上身的被子往下掀了掀。从窗纸透过来的月光照在王宝银的宽大c粗糙的脚掌上,照在王宝银的健硕c黑亮的臂膀上,照在王宝银的有棱c有角的长长的脸上。在透过窗纸的月光中,想着过去的浦子姐,想着东家隔壁的秀子姑娘,王宝银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在睡梦里,王宝银和他心里喜欢的东家邻居的闺女秀子在一个月明的夜晚一起来到了高粱地里。王宝银边静静地听着秀子给他讲庄里最 近的大事小情,边借着月光打量着秀子那张漂亮的c反着月光的脸蛋和乡下姑娘少有的婀娜身姿。看着看着,王宝银竟想到了大鼓书凤仪亭里的一段:“娇滴滴梨花粉面露娇艳,一点点樱桃小口似丹涂;亮晶晶秋波转盼勾魂镜,细弯弯蛾眉两道引魂符;苗条条纤体轻盈娇无力,颤巍巍腰肢袅娜欠人扶;”。看着漂亮的秀子,想着勾魂的唱段,王宝银想和秀子说句啥,先是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后来自己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说不出话的王宝银把秀子一把拽到了自己的怀里,把秀子的褂子扒了下来。把秀子的贴身衣服扒光后,王宝银却不知该干些啥,只是把裸着身子的秀子紧紧搂在怀里,一口口地喘着粗气。秀子也紧紧地搂着王宝银,一口口地喘着粗气,一声声地叫着宝银哥。紧紧搂着秀子和被秀子紧紧搂着,梦中的王宝银这时像到了大鼓书里唱到的仙境, 第二天,王宝银先跑到隔壁庄和现在的东家告别,回来后又跑到谢李氏的娘家找到谢李氏答应下来。谢李氏回婆家时,王宝银跟着谢李氏来到了谢家。 到了谢家大院,王宝银把带的物件拎到刚去了关外的李喜发住过的前院东厢房后,谢李氏领着王宝银来到中院东正房见了谢政堂和谢潘氏,又领着王宝银到中院东厢房见了谢王氏和她的儿子谢贵远。 从谢王氏的屋出来,谢李氏对王宝银说:“家里的人在家的就这些,你都见着了。大嫂和她俩儿子原来住西正房,前几年都去了关外。现在西正房空着。刚走的喜发叔就住你那屋,啥啥都是现成的,都不用现准备。铺盖过年前我刚给拆洗的,你要不嫌弃,就用着,你要嫌弃,我从我屋给你找套新的,晚上头睡觉再说。你出屋后,老爷子吩咐了,说这是你在这吃的头顿饭,让我们几个女人做些好嚼谷,我得上灶间忙去了。” 王宝银看看陌生的四周,说:“浦子姐,那我先四处溜达溜达。” “院里院外看看。这庄挺大的,你四处逛逛。吃饭时,我叫你。”谢李氏说完,就去了灶间。 王宝银出了谢家大院,先在谢家大院的四周转了一圈,然后就在程渡口庄逛了起来。遇到的人都好奇地看着王宝银,和王宝银点点头,王宝银也和他们点点头。一路上,王宝银边瞧着程渡口庄的各家各户的门脸边寻思着刚见过的谢家大院和谢家的几个人。王宝银喜欢谢家的那个大院套,总觉得谢家的院套和他见过的别人家的院套不一样,又一时半会想不出哪些地方不一样。刚上了趟茅房的王宝银倒是对谢家的茅房印象很深。谢家的茅房砖砌的墙,地面也铺了砖,还有顶,有个斜坡的便坑竟是用平滑的石头砌的,而粪坑挖在了院墙的外边。王宝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用这么讲究的茅房。说实在的,王宝银不喜欢刚见到的谢家的那几个人。王宝银觉得谢贵远忒单薄,单薄得就是想和谢贵远打一架都觉得没法下手。王宝银越看眼睛外突c嘴也外突的谢王氏越像一大仙,王宝银感觉谢王氏说话的丝丝拉拉的声音和不紧不慢的节奏和听大鼓书时听到的大仙在为众生指点迷津时的腔调一模一样。王宝银有点畏惧谢政堂,不想再看谢政堂那张一直一个表情的脸,看一次就足够了,看多了也白看,再看多少次也是那张带着同样表情的脸。王宝银最纳闷的是,为什么谢潘氏一个劲地斜眼看谢政堂的那张自始至终一个表情的脸谢潘氏从谢政堂的那张脸上到底能看出点什么变化 第九章 保长来访 庄稼人忙完了春耕,忙春播;忙完了春播,忙夏锄;忙完了夏锄,忙秋收;忙完了秋收,忙打场。等把粮谷都归了仓,才轮到一年不多得的清闲。随着院子里人们的一年一年的忙碌,谢家后院的青叶树也周而复始地变化着。春天发出嫩叶和新枝,夏天长满随风摇摆的哗哗作响的茂密的枝叶,秋天挂满了金黄的树叶,冬天露出让人联想到刚毅和倔强的挺拔的枝干。一年四季谢政堂领着王宝银忙活着地里c院里的活,一晃就过去了三年。 在谢家这三年,农闲时,庄里来了唱大鼓书的,王宝银场场不拉,场场从头听到尾。吃完晚饭,王宝银一得空,庄里爱听故事的人就围在王宝银身边听王宝银讲故事。要是谢家前门旁聚一堆人,不用问,王宝银肯定坐在墙根的石头上在讲故事。赶上雨天c雪天c冷天,听故事的庄里人就挤到王宝银住的前院的东厢房里听王宝银讲故事。刚来谢家时,王宝银只能讲些朱买臣休妻鞭打芦花杜十娘草船借箭双锁山这样的小段子。最近一年,王宝银长了本事,竟讲起包公案七侠五义小五义呼延庆打擂隋唐演义这些长书。 李喜发在时,谢政堂喜欢和李喜发在一起喝点酒,借着酒劲和李喜发唠着那些掏心窝子的磕。王宝银滴酒不沾,也从不和谢政堂唠闲嗑。谢政堂这几年少了和别人喝酒c唠闲嗑的乐趣。谢政堂喜欢听故事,喜欢听故事的谢政堂更喜欢清静,懒得往书场那种人多的地方凑。王宝银会讲故事,谢政堂喜欢自己一个人清静地听王宝银讲故事。农闲时,谢政堂喜欢和王宝银呆在一起,俩人手里不紧不慢地干着些不打紧的活,王宝银振振有词地给谢政堂一个人讲着故事,谢政堂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听着。一得空,谢政堂就反反复复寻思王宝银当天讲的故事,有时寻思得忘了抽口点着的烟,有时寻思得忘了嚼放到嘴里的饭,有时寻思得在炕上翻来覆去半宿睡不着觉, 这天头晌,外面下着小雪,谢政堂和王宝银俩人在王宝银住的前院的东厢房里用高粱靡子扎着苕帚,王宝银给谢政堂讲着故事。 王宝银正讲到晋阳宫副监裴寂与李渊二人相对酌饮,保长扑拉着身上的雪花走进来,说:“估摸着老爷子在宝银这听书。”保长找谢政堂没饶着弯子,直接从自己家来到了王宝银的屋里。 谢政堂问:“咋有空上我这坐” “立德前个回来过年,昨个和我说这回过了年走时把他媳妇c孩子带着一起走。立德正凑钱想在关外盘个铺面。立德说他家那院套不大好卖,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先放在那。立德打算卖地,让我先和你商量。立德寻思论地界他先找别人不是忒好。”保长在椅子上坐下后说。保长和谢政堂说事也没饶弯子。 王宝银见俩人聊起大事,起身,从炕上抓起他的毡帽,戴在头上,走了出去。 谢政堂停下手里的活,想了半天,才说:“论地界,我是该买那块地。我要是买了立德家的地,我家的两块地就连成了一大片,不光看着风光,伺候起来也方便。可话又说回来,立德卖祖业,还是卖给本家好。” 保长还是没绕弯子,说:“庄里倒有不少家有人在关外,可就数你的三个儿子有能耐,老大c老二合伙开着买卖,老三又在大买卖家当掌柜的。立德要的是现钱,我猜算这庄里也就你家能马上拿出买那地的钱。” 谢政堂还有些顾忌,说:“反正这事得过了年办,时间还早。你们还是打听打听,本家有情愿买的,又能拿出钱的,我不跟着参合。” “你说得对,这不是一天c两天能办妥的事。你核计着,我也给他打听着。我忙别的去了。”保长留个活话,说走就走了。 保长一走,谢正唐边扎苕帚边寻思,竟没注意王宝银回了屋。王宝银接着讲杨广的酒后无德,谢政堂才注意到王宝银已坐在对面正扎着苕帚。 第二天一早,王宝银去灶间拿些嚼谷,见到谢政堂的媳妇谢潘氏。 打着哈欠的谢潘氏把王宝银拉到一边,小声问:“你知道老爷子那脾气,遇着点事就寻思来寻思去。昨个夜里,老爷子头半宿坐在椅子上边抽烟边寻思,后来吹灯躺下也是翻来覆去的,搅得我都没睡实成。昨个白天他一直呆在你屋,遇着啥事了” 谢潘氏不知道自己男人寻思啥一点也不奇怪。自打嫁到谢家,谢潘氏对自己男人说啥,自己男人都像听个屁似的。平日没事,谢政堂从不搭理自己媳妇。俩人的相互交流大多发生在晚上吹灯躺下后。心血来潮的谢政堂会一把把谢潘氏拽进自己被窝,忙三火四地把谢潘氏的贴身衣服扯下来,一骨碌爬到谢潘氏的身上,边亲着谢潘氏边说出些让谢潘氏肉麻的话。谢潘氏边用手搂着谢政堂的身子边一句句肉麻地回应着:“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这些年,上了年纪,两口子几乎也没了这种交流。 王宝银见谢潘氏问自己,只好慢吞吞地说:“昨个保长找过老爷子,说立德要卖地。” “这几年立德家的事真是不少,前年立德爸死了,去年立德妈又没了,今年立德要卖地。看样立德媳妇和孩子要跟着立德去关外可也不能轻易卖祖业呀。”谢潘氏说完,拧着小脚回自己屋去了。 当天晚上,天刚黑了一会,正是闲下来的庄稼人串门闲唠嗑的时候。没事从来不闲串门的保长又溜达到谢家大院。保长见前院东厢房亮着灯,走过去,推门瞧了瞧。一开门,一股烟气扑过来,不抽烟的保长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别说里屋了,外屋都已坐满了人。除了孩子,大多嘴里叼着烟袋,都在听王宝银说故事,见又进来个人,都扭身点下头,看清是保长,又都显得有些惊着的样子。保长别说听故事,就是庄里来唱大鼓书的也从不凑热闹。保长刚开了门,随后就把门关上,向中院谢政堂住的东正房走去。 “这王宝银,平日见个人连句话都没有,说起故事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一打开谢政堂住的里屋的门,从不说闲话的保长竟说了句闲话。 正在抽烟的谢政堂见保长进来,边把烟掐灭,把烟袋放到桌上,边起身让座。保长一提王宝银,吭哧半天才能吭哧出一句话的谢政堂竟一口气说了一堆话:“那孩子,除了琢磨着咋把活干得干净利落,闲下来就琢磨那些故事,脑袋里没别的了。那孩子一句闲话没有,我要是问点啥,蹦出个中还是不中都要费半天劲,把说的话都放到故事里说了。” 保长坐下后,就不再唠闲嗑了,说:“昨个晚上,立德找我了,我和立德说了你的意思,立德说他去几家问问。这不,今个晚上,又找我了,说问了几家,没人搭这个茬。” 谢政堂寻思半天,说:“我还是那句话,还有时间,让他在本家里接着打听着。就是没人搭理,我来逞这个能,我现在也不能答应。我现在答应着,别人会说闲话。还是过些天再定这事。” 保长听完谢政堂的话,边起身边说;“你说的也在理。那我就让立德再打听着,估计也没啥变故。要是还没人搭茬,你诚心诚意买,年一过就把事办妥当。你看行吗” 谢政堂也忙起身,说:“中。” 保长接下来说:“那我就回去了。” 保长刚落座,屁股还没放稳当,就抬起屁股,走了。 第十章 筹划置地 自打保长和谢政堂说起程立德卖地的事,有点事就寻思个没完没了的谢政堂没断了寻思。谢政堂寻思着,庄里谁家有可能买这块地自己该不该买这块地这块地本该值多少钱要买这块地该给人家多少钱自己买这块地后老程家的人怎么想买了这块地后该不该再找个帮忙的要找帮忙的去哪找谢政堂吃饭时边嚼着饭边寻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寻思得睡不着觉,边和王宝银干活边寻思以至于没心思听王宝银讲的故事,坐在椅子上边抽烟边寻思,就连蹲在臊臭的茅房里也没断了寻思。夜里把这事前后左右寻思一遍,早上起来一寻思,觉得夜里寻思的都不中,白天又重新前后左右寻思一遍。寻思来寻思去,谢政堂感觉头发沉,眼发涩,口发干,连上茅房也觉得不痛快了,谢政堂寻思得上了火。 这天头晌,谢政堂打算出外转悠转悠,散散心,败败火。谢政堂走出屋门,来到前院牲口棚边,拿起粪箕子搭在肩上,又拿起粪叉子,在庄里的路上边逛着边拾着粪。 虽然快过年了,程渡口庄看不出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偶尔传来一两声牲口的叫声,时不时有几个孩子在院前c院后跑来跑去玩耍着,吵闹着,间或在庄里的路上走着从隔壁庄赶集回来的老老少少。谢政堂正边逛着边寻摸着粪,却寻摸到了刚赶集回来的手拎着从集上买来的年货的保长。 保长径直走到谢政堂跟前,直截了当地说:“正好碰上,要不也得去你院子找你。立德该打听的都打听了,过得殷实的要不不想置地,要不拿不出现钱。看样就得你老爷子帮着成全这事了。” 听了这话,谢政堂没了顾虑,说:“你们老程家这节骨眼没人逞这个能,那我就逞能了。立德用钱干正事,又不是去抽大烟,扎吗啡,吃喝嫖赌,我不会和他计较,他说个价不是忒离谱就中。” “这么些年,找我搭构这事的有几份,我大概知道个价码,不会让谁亏了,也不会让谁占了便宜。我还是去立德那问个价,回头再找你商量。”保长说完这句话,头也没回,走了。 说话c办事都不绕弯子的保长两边又跑了两次,就定好了价钱,也约好了签字画押的日子。 置地的事情一有眉目,谢政堂心里一直亢奋着,亢奋得白天不知干什么好,亢奋得夜里睡不着觉,可家里人和庄里人看到的谢政堂的脸还是那张没有笑模样的脸。谢政堂就是这么个人,当着别人的面,决不把事情挂在脸上。娶媳妇那天也没笑过,死了娘那天也没掉一滴眼泪,这两句话安在谢政堂身上正合适。 签字画押的头一天,傍黑,谢政堂坐在椅子上抽完了一袋烟,弯腰把烟袋锅往地上磕了磕,直起腰后把烟袋放在桌子上,喊着在外屋不知忙活啥的谢潘氏:“长玺妈” 听到自己的丈夫叫自己,谢潘氏一点也没敢怠慢,马上拧着小脚进了里屋。 谢政堂见谢潘氏走进来,说:“把家里的钱找出来,明天头晌用。” 谢家的大事小情由谢政堂说了算,可儿子们带回来的钱c种地赚的钱归谢潘氏一笔一笔地管着。 一直看着自己丈夫脸的谢潘氏,马上问:“要多少” 谢正堂接着谢潘氏的话,说:“都找出来。” 谢正堂的话音一落,谢潘氏就开始忙活开了。谢潘氏先拧着小脚去了外屋,把外屋的门插上。回到里屋后,谢潘氏拧着小脚来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斜着身,把一只胳膊伸进装满物件的柜子里,用手摸呀摸,摸出来一个鼓鼓溜溜的大布袋子。谢潘氏拧着小脚来到谢政堂身边的桌子旁,把鼓鼓溜溜的大布袋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谢潘氏拧着小脚来到一个箱子前,一手揭开箱子盖,翘着脚,弯着腰,把另一只手伸进装满了衣服和布的箱子里,摸呀摸,摸出来一个鼓鼓溜溜的大布包。谢潘氏把鼓鼓溜溜的大布包放到了谢政堂身边的桌子上后,又拧着小脚去了外屋。忙活了一阵子后,拧着小脚从外屋回来时,谢潘氏两只手竞捧回三个鼓鼓溜溜的小布袋子,放在了谢政堂身边的桌子上。在地上忙活了一阵子后的谢潘氏脱鞋上了炕,挪了挪屁股,挪到了在炕稍堆放着的没人用的铺盖前,侧着身,一只胳膊伸到铺盖里,用手摸呀摸,摸出来一个鼓鼓溜溜的小布袋,又把胳膊伸进去,又用手摸呀摸,又摸出来一个。谢潘氏俩手捧着小布袋,屁股在炕上挪了挪,挪到了炕沿,坐在炕沿上,把两脚在地上探了探,塌了上鞋,又来到谢政堂身边的桌子旁,把俩小布包放在了桌子上。谢潘氏这才抽出手,弯下腰,把鞋提上。 站在桌子前的谢潘氏喘了几口气,说:“都在这呢。” 一直看着谢潘氏忙活的谢政堂,这时才开口,说:“找块大点的布来。” 谢潘氏没顾得上回话,马上拧着小脚来到刚才刚刚翻过的那个箱子前,一手 揭开箱子盖,翘着脚,弯着腰,把另一只手伸进装满了衣服和布的箱子里,翻呀翻,翻出来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块布。谢潘氏拧着小脚再来到谢政堂身边的桌子旁,把布放在了桌子上,摊开。 谢政堂这时才半站起来,把椅子拧过来的同时又拧过身,坐下,开始忙活。谢政堂打开布包,解开布袋,数着钱,把数好的钱放在谢潘氏摊开的布上。谢政堂觉得够了数,又把放到谢潘氏摊开的布上的钱重数了两遍。 觉得绝不会出差错了的谢政堂,这时用手指了指谢潘氏摊开的布上的钱,冲着一直在炕沿上坐着看着自己丈夫的脸的谢潘氏,说:“这钱明天用。” 谢政堂的话音刚落,谢潘氏就拧着小脚来到谢政堂身边的桌子旁,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忙活完了,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谢潘氏一躺下,谢政堂也脱了衣服,吹了油灯,躺了下来。躺下来的谢政堂的脑子一点也没闲着,一直没断了寻思。谢政堂寻思着,买了地后,他和王宝银,也许还有新找来的帮忙的,一年又一年在那连成了一大片的土地上忙活着,撒粪,翻地,做垄,播种,铲地,趟地,又铲地,又趟地,再铲地,再趟地,收割。在那连成了一大片的土地上,一粒粒的红红的高粱籽被撒在在垄台上趟出的一条条的浅坑里,绿油油的高粱苗一棵棵地拱出了地面,越窜越高,高粱秆上面抽出了高粱穗,高粱穗上结满了红红的高粱籽。寻思着在那连成了一片的土地上耕耘,寻思着长在那连成了一片的土地上的绿油油的高粱株和红通通的高粱穗,谢政堂竟想起了自己的新婚之夜,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夜里和自己老婆在炕上的摸爬滚打,想着想着,好久没碰自己老婆的谢政堂觉得浑身上下发胀,精血在浑身上下蹿来蹿去。谢政堂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似睡非睡的老婆一把拽进了自己的被窝,谢潘氏又不断的喊出:“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第十一章 签字画押 签字画押这天,吃了早饭,谢政堂照旧坐在椅子上抽着烟。 抽完一袋烟,谢政堂边弯腰把抽灭的烟袋锅往地上磕了磕,边吩咐自己媳妇:“把那包拿出来。” “这就拿。”盘腿坐在炕上正往旧布上刷着糨糊打着袼褙的谢潘氏没敢怠慢,放下手里的活,在炕上挪了挪屁股,挪到炕沿,穿鞋,下炕,来到箱子边,掀开箱子盖,把自己男人要的昨晚准备好的包着钱的布包拿了出来。 谢政堂把包着钱的布包揣进怀里,又点着一袋烟,抽着烟,戴上媳妇递过来的毡帽头,走了出去。 谢政堂开门出屋,往院门口走,几只老鸹从后院青叶树光秃的树枝上向南面的远处飞去。谢政堂想起,父亲死的那天,从乡下收完地租,自己赶着车回到城里的家,到了家门口,也是几只老鸹从院旁边的青叶树上飞起。想到这,看着飞远了的老鸹,谢政堂的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谢政堂又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倒不是乌云密布,但整个天灰蒙蒙的。以往,谢政堂办大事情的日子都是大晴天。置地理所当然是谢政堂一生中的最大的事情,灰蒙蒙的天让谢政堂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这时,天空飞过一大群麻雀。飞在天上的麻雀和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叫声,才使谢政堂的心情多少轻松些。 谢政堂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大的工夫来到保长家的宅院。 谢政堂还是头一次进保长家的宅院。保长家的院落不是忒大,房子也没几间,可一个农户该有的保长家都有。虽然院子不大,房子不多,物件又多,但是保长家的院子被归置得规规矩矩。 谢政堂一进院子,遇到正捧着个大坛子从西厢房屋里走出来的瘦小的保长的媳妇。 捧着大坛子的瘦小的保长的媳妇轻松自如地和谢政堂打着招呼:“谢叔来了。谢叔还是头一次来这院吧隔壁庄的郭先生到了,立德还没呢。快里屋请。”客气了一通,捧着大坛子的瘦小的保长的媳妇,还倒出一支手来,指了指正房。 看着瘦小的保长的媳妇倒出一只手指着正房,只用一只胳膊搂着大坛子,谢政堂真有些担心瘦小的保长媳妇正用一只胳膊搂着的大坛子掉下来,忙说:“你忙。”说完,谢政堂赶紧往正房走。 谢政堂又前后左右看了几眼保长家的院子,还回头又看了看捧着大坛子的瘦小的保长媳妇的侧影。谢政堂虽从不和庄里的其他人唠闲磕,可耳朵里没少听别人夸保长的媳妇。看着干净利落的小院,看着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的瘦小的保长的媳妇,谢政堂开始佩服起这个女人了。 谢政堂进屋时,保长和郭先生站了起来。 保长看出来谢政堂和郭先生不大熟悉,忙介绍着:“这是隔壁庄学堂的郭先生,这是我们庄老谢家的当家人,我该叫谢叔。隔壁庄住着,你二位该见过面吧” 郭先生马上说:“见过面,见过面。” 不爱和生人打交道的谢政堂,打量了几眼郭先生后,觉得有点面熟,但忘了在哪见过,不得不说:“好像在哪见过面。” 郭先生马上接着说:“集上见过,集上见过。” 三个人落座后,郭先生嘴就不闲着了,说:“你进来前,我和保长唠着咱们城里的缸炉烧饼,那我就接着叨咕。咸丰年间,咱们县城南街有一位卖面食的,大伙叫他白老面。他在做包子c饺子的时候,把肥猪肉和打算扔掉的白菜帮子搅成馅子做成馅饼,放在吊炉里烤。烤出的烧饼好吃得呃,风味独特。白老面就开始在铺面上吆喝着卖。白老面做出的烧饼味美价廉,买的人忒多了。为了烤出更多的烧饼,他琢磨来琢磨去,用大水缸做成缸炉。用缸炉烤烧饼,炉壁上贴得多,火候匀,烤出的烧饼焦黄c外酥里嫩c”郭先生不是接着叨咕,而是又重新叨咕了一遍。 郭先生叨咕着城里的缸炉烧饼,谢政堂一点也没听进去。谢政堂边抽着烟,边打量着这位郭先生。坐在椅子上c嘴没断了叨咕城里的缸炉烧饼的郭先生,一直歪着脖子,不知是习惯还是根本直不起来。谢政堂想起在隔壁庄学堂念书的孙子c孙女们这些年总是提到郭歪脖,核计着孩子们说的郭歪脖就是面前的这个郭先生。看着歪着脖子的郭先生,谢政堂想起了他念私塾时见天拿戒尺打他手扳的私塾先生。那个私塾先生平时倒不歪脖,可拿起戒尺打学生手扳时,打一板,歪下脖子。谢政堂小时最恨的一个人就是歪着脖子用戒尺打他手扳的私塾先生,所以对这个歪着脖子的郭先生没有太多好感。 郭先生说着,保长听着,谢政堂寻思着。不大的功夫,程立德进来了。程立德进来后,大家又都站了起来,保长照例介绍大家认识。 程立德一直在关外。前些年,程立德要隔个三四年才能回来一次;这两年,程立德的父母先后死了,程立德 回来得勤点。这么些年,谢政堂没见过几次程立德,和程立德多少有些生疏。 大家落座后,爱叨咕的郭先生又开始叨咕起来:“你进来前,我和保长c谢大哥唠着咱们城里的缸炉烧饼,那我就接着叨咕。咸丰年间,咱们县城南街有一位卖面食的,大伙叫他白老面。他在做包子c饺子的时候,” 郭先生看样是个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人。郭先生正说着,从来没废话c办事利索的保长用眼瞪了瞪郭先生。郭先生见保长用眼瞪着他,就马上闭嘴了。郭先生把嘴闭上后,保长就开始办正事了。 坐在桌子边的程立德没有显出半点卖祖业的不得已,一直昂着脖子,挺着胸。程立德总共没和其他仨人说上几句话,可眼神飘来飘去地不断地瞧着这仨人,有点像看不起跟前这仨乡下人的样子。保长让谢政堂把钱拿给程立德,谢政堂把从怀里掏出的那个装着银两的布包往大家围坐的桌子上一放,程立德终于低下头,打开布包,一摞一摞麻利地数着钱。程立德数完了一遍,又数了一遍;数完第二遍,又数了第三遍。低头数完了钱的程立德,又昂起了脖子。这时的程立德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开号买卖后,天天像今天这样,坐在自己盘过来的铺子里面,数着自己开的买卖赚来的钱。 程立德数完了钱,保长让郭先生开始写契约。这时的郭先生马上变了个人。郭先生把面前的桌面上的纸铺平,寻思片刻,从旁边取过笔墨,刷刷点点,一气呵成,把契约写好。郭先生写出来的字句,读起来简单明了c合辙押韵。难怪不爱听郭先生没完没了的叨咕的保长还要跑到隔壁庄把这个郭先生请来。 谢政堂不爱和生人打交道,和生人打交道时谢政堂忒紧张。和程立德和郭先生坐在一起,谢政堂手脚不知往哪放,就一袋接一袋不停地抽烟。只有抽灭一袋烟c交银两c读契约c按手印的时候,谢政堂才把一直含在嘴里的烟袋嘴依依不舍地从嘴里拔出来。抽着烟的谢政堂俩眼不停地寻摸着屋子的四周。看着每个角落都拾掇得干干净净c每个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屋子,谢政堂心里又佩服起保长的那个瘦小c能干的老婆来了。 保长说话c办事没绕弯子,也没让郭先生说太多的废话,谢政堂和程立德根本就没咋吭声,签字画押很快结束。 事情一办完,喜欢清静c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的谢政堂,和在座的又硬着头皮寒暄几句,把地契揣进怀里,走了出来。 第十二章 宣泄兴奋 从保长家出来,谢政堂没急着回家,不紧不慢地向庄外走去。 谢政堂顺着去县城的路向北走着。一路上,天还是灰蒙蒙的。路两面是大片的荒秃的土地,路边和地边是或高c或低的随风摇摆着的干草,偶尔有几棵露着光秃树枝和树干的大树。时不时,一群群的麻雀,或落在路边的树上叽叽咋咋地叫着,或在天空上叽叽咋咋地叫着飞来飞去。天已不像腊月时冷得让人缩手缩脚了,穿着厚实的棉褂子走了一阵子的谢政堂感觉浑身微微冒汗,就解开棉褂子上挨着领口的扣子。走着走着,谢政堂还是觉得热得浑身痒痒,就摘下脑袋上的毡帽头。摘下毡帽头后,没走几步,谢政堂觉得脑瓜皮发凉,又不得不把毡帽头戴上。向北走了半个多时辰,谢政堂来到了谢家坟地,来到了他父母的坟头前。 谢政堂的父亲谢自钦曾经是本地赫赫有名的举人,谢政堂是谢自钦的老儿子。 谢自钦活着的时候,曾修整了谢家坟地,把一个个坟头都用青砖砌成的矮墙围了起来,在坟头之间的空地上用青砖铺上了小路,还在各个坟头前重立了石碑,把谢家坟地修整得庄严肃穆。可年复一年,谢家坟地里的一个个坟头上的荒草该咋长还咋长,特别是到了冬天,远远望去,谢家坟头上的随风晃动的干枯的荒草让谢家坟地和其他人家的坟地一样显得荒凉。 谢政堂小时候,谢自钦想让老儿子念书习文,指望老儿子将来有所成就,可哪成想老儿子不是念书的材料,不是记不住字就是背不下书,天天在私塾里被先生用戒尺打手板,给做举人的父亲丢尽了脸面。谢政堂吭哧瘪肚读了三年私塾后,谢自钦不得不像当地普通人家的父母一样拖朋友把老儿子带到关外的买卖家驻地方学做买卖,只愿老儿子以后至少不用靠卖苦力养家糊口。谢政堂念书不及做举人的父亲半点,可脾气禀性却和父亲一模一样。见了客人,谢政堂别说来言去语,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没多久,买卖家让谢政堂卷铺盖卷走人,谢政堂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老家。谢自钦见习文不成c经商不就的老儿子难先立业,就给老儿子说了媳妇。几个哥哥都不在本地,成了家的谢政堂平日帮着父母张罗着家里家外的大事小情,到了秋天就赶着大车东跑西跑到乡下代父亲收地租。父母活着的时候,谢政唐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做过一件让父母感到荣耀的事情。父母死后,谢政堂靠和扛活的辛勤耕耘几十亩地的收成养活着妻儿。眼下,谢政堂刚刚买下程立德家的地,把谢家原有的两块地连成了一大片。置地对于做了快半辈子庄稼人的谢政堂来讲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刚置了地的谢政堂想要带着刚签了字c画了押的地契到自己父母的坟头前站一会,好让埋在地里的父母乐呵乐呵。 谢政堂来到自己父母的坟头前,注视着自己父母的坟头,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地契想把地契掏出来,可最后还是住了手;嘴角动了动想说点啥,可最后还是没把要说的话说出口。就是在坟头下面的死人前,谢政堂也是那么拘谨,也没动声色,也是摆出了那张没有笑摸样的脸。不知该干什么的时候,谢政堂总是先想到抽袋烟;穿着厚实的棉褂子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谢政堂,觉得有点累了,想蹲下来。可又觉得在父母坟头前抽烟和蹲着,有点不敬,谢政堂只好在父母坟头前啥也没干,一直直挺挺地站着。头离开父母坟头的时候,谢政堂又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地契想把地契掏出来,嘴角又动了动想说点啥,可最后还是住了手,住了嘴。 离开谢家坟地后,谢政堂往回走。走累了c站累了的谢政堂总想找块石头坐会,抽袋烟,歇歇。走着走着的谢政堂终于看到道边的一棵大树下放着几块夏天忙农活时用来坐下来歇着的石头,马上走了过去。谢政堂挑了块高点的石头坐了下来,把烟袋也掏了出来。谢政堂正要点火,石头的冰凉透过厚厚的棉衣让谢政堂的屁股也有了凉意。怕在凉凉的石头上坐久了落下点毛病,谢政堂赶紧起身,把烟袋揣回去,又慢慢地往回走。往回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谢政堂转悠到了程渡口庄西面的谢家地界。 程渡口庄的好地不多,都在庄西面。在庄西面的谢家的地算得上庄里的肥地。庄北面c东面c南面都是地势低洼的砂土地,本来就瘠薄,雨水大的年头,往往被淹,顶多能有正常年头的七八成的收成。清朝同治年间,一个住在程渡口庄的外号叫“圣人”的识文断字的程姓后人查阅了程氏家谱,研读了庄南祖坟前的碑文和庄里龙王庙里的碑文,观察了程渡口庄附近的地形c地貌,写下了几行文字。这几行文字流传至今。传下来的文字的大意是:很久以前,自北而来的滦河的一个支流,流经此地时略微向东兜个弯后又兜回来,再向南流去;因河流在此处兜了个弯,水流平缓,最适合摆渡,此地就成了一个渡口;最早在渡口摆渡c居住此地的是个姓程的,一代代繁衍,就有了今天的程渡口庄,就有了程渡口庄的几 百号人。而后不久,有人在程渡口庄东面取土,竟挖出条烂木船。根据“圣人”的文字记载,还有烂木船的考古发现,昔日河流的河床就该是程渡口庄北面c东面c南面的地势低洼的砂土地。 谢政堂站在谢家地界向四周望去,远离了庄户人家,远离了坟头,空旷的四周,除了谢政堂,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坟头下的死人。谢政堂终于可以独自一人用他自己的方式宣泄着内心的兴奋了。尽管阴沉的天空和荒秃的土地让谢政堂的心情多少有些压抑,但面对着终于连成了一大片的谢家的地,谢政堂那张从来没有笑模样的脸竟有了微笑。来到了刚刚连成了一大片的谢家的地界,穿着厚实的棉褂子转悠了一个多时辰的谢政堂也不觉得累了,微笑着在自己家的地里转悠来转悠去,一会抬头望望阴沉的天空,一会低头瞧瞧松软的地面,一会平视空旷的四周。谢政堂在地里转着转着,突然停下来,蹲在地上,用一只手抓把土,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土里拔拉来拨拉去,用两只眯缝着的眼睛把手里的土看了又看。谢政堂又站起来,把手里的土撒回地面,然后扑拉扑拉手。这会,谢政堂不但笑了,还笑出了声。撒完了土的谢政堂又满脸笑容地满地转悠起来。谢政堂在地里转着转着,一朵朵雪花从天上飘下来,落在地上,落在谢政堂的身上。 第十三章 疲惫不堪 虽然谢政堂从没和谢潘氏提过买地的事,但谢潘氏已经听说谢政堂要买程立德家的地。昨个晚上谢政堂让谢潘氏把钱准备上,今个早上谢政堂带着钱出门,谢潘氏知道今个是签字画押的日子。 晌午的时候,谢潘氏倒在炕上想眯个晌午觉。回想到昨个夜里自己被自己男人揉搓得舒坦得一个劲地叫着该死的,谢潘氏又亢奋起来,倒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没眯着,干脆一屁股坐了起来。坐起来的谢潘氏,用手揉搓了几下眼睛,打了两个哈欠,卷起铺盖,整理整理头发,盘腿坐在炕上,接着往旧布上刷糨糊打袼褙。 干了会活,见谢政堂还没回来,很少当家的谢潘氏当起了家。 谢潘氏把手里的活干完,把怕干的糨糊盖好,在炕上挪了挪屁股,挪到炕沿,穿鞋,下炕。谢潘氏拧着小脚先来到东厢房,把还睡晌午觉的谢王氏叫醒后,说:“贵远妈,你去把你弟媳豁拢醒。你俩到灶间先烧锅开水,退鸡用。” 虽然谢王氏本是个机灵女人,也早听庄里人说今个是谢家买程立德家地的签字画押的日子,可刚被谢潘氏叫醒的谢王氏正眯眯瞪瞪,还是翻了翻她那两只刚睡醒了觉显得更鼓的鼓鼓的眼睛上的薄薄的眼皮,又吧嗒了两下她那向外鼓出来的嘴,寻思了一下,才明白过劲来,应着:“好,我拾掇拾掇马上过去叫桂芬妈。” 谢潘氏出了二儿媳的屋,拧着小脚到院门口。谢潘氏向远处望了好一阵子,不见谢政堂回来,就拧着小脚来到前院牲口棚旁,吩咐正在轧草的王宝银,说:“宝银,先撂下手里的活,抓两只不太爱下蛋的老母鸡,宰了。” 来到谢家后就没见过谢潘氏张罗过事的王宝银,先是一愣,马上也想到庄里人说的今天是谢家买程立德家的地的签字画押的日子,边起身边答应着:“中。” 当谢潘氏拧着小脚来到灶间,大锅里的水已经上了热气。谢潘氏把马莲粉和儿子们从关外带回来的舍不得吃的干榛蘑翻出来,用舀子在锅里舀了一舀子半开的热水,用半开的热水把干榛蘑泡上。等到鸡杀了,水开了,仨女人又忙着给鸡退毛c开膛c洗涮。按谢政堂定下的规矩,除了上学的孩子各带一个饼子和几条咸菜当午饭,不年c不节c不下地干活,只有早晚两顿饭,这两顿都喝稀粥。可忙活淘米做饭时,谢潘氏一连吩咐谢王氏和谢李氏几遍,做高梁米豆干饭。 等到谢政堂顶着小雪回到自家的院套,满院子已飘着鸡肉炖熟后散发出的肉香。谢政堂进了屋,扑拉扑拉身上的雪花,摘下毡帽,坐下来。谢政堂正要抽袋烟,香喷喷的炖肉和高粱米豆干饭就端了上来。 兴奋了好几天的谢政堂这时已疲惫不堪,没了食欲。谢政堂吃了几块鸡肉,勉强把自己碗里的高粱米豆干饭扒拉干净。刚吃了一碗高粱米豆干饭和几块鸡肉的谢政堂,困得连抽袋烟的精神都没了,晃晃悠悠走到了炕沿。边吃饭边一直斜眼瞧着谢政堂的脸的谢潘氏,忙拧着小脚来到炕前,接下了谢政堂脱下的棉褂子,把棉褂子先放在了炕上,马上脱鞋上炕,为谢政堂铺好了铺盖。谢政堂脱鞋上炕,脱了裤子,钻进被窝,就眯上了眼睛,不大的工夫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谢政堂做了个梦。谢政堂梦到连成了一大片的自家的地里的高粱苗已膝盖高,自己c王宝银c家里的几个女人正在忙活着铲地。突然乌云压顶,又刮起了大风,眼看着就要来一场大雨,大家忙撂下手里的活扛着锄头往家赶。正到院门口,一股大风把院门的门板刮掉,门板的一角正好砸在谢政堂的门牙上,把谢政堂疼得嗷嗷叫了起来。嗷嗷叫着的谢政堂一骨碌坐了起来,想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可光线晃得他看不清。谢政堂用手摸了摸门牙,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一旁惊慌失措的一直看着自己的谢潘氏,又环顾了一圈被阳光照得亮亮堂堂的屋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 谢政堂转过身,用俩手支撑着身子,挪了挪屁股,挪到了炕沿,穿上裤子,穿上鞋。一旁一直看着谢政堂的脸的谢潘氏赶忙把谢政堂的棉褂子递了过来。 把棉褂子给谢政堂递过去后,谢潘氏说:“这是咋的了大喊大叫的。” 谢政堂穿着棉褂子,没理谢潘氏。 见谢政堂穿上了棉褂子,谢潘氏又说:“从昨个晚上一直睡到现在,都过了晌午了,早饭也没吃。昨个给你留了碗肉,我先给你热热吃了” 虽然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宿,可刚做了被门板角砸到门牙的梦的谢政堂觉得晦气,浑身上下一点也没轻松下来,还是没有胃口。谢政堂不耐烦地对自己老婆说:“晚上一起吃。”想到家里的力气活大多是王宝银干,不让人家常吃点油腥哪来的力气,谢政堂不得不又对自己老婆吩咐了一嘴,说:“晚上把那碗肉热了,给宝银端过去。” 穿鞋下了炕的谢政堂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抽起了烟。抽着烟的谢政堂得空细寻思起了刚刚做过的门牙被门板角砸了的梦,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门牙是掉了还是没掉。使劲想着自己门牙被门板角砸了的梦,谢政堂又想起了昨个出门时从后院青叶树上飞起的老鸹c整天的灰蒙蒙的天c在自家地里时开始飘落的雪花。谢政堂想到这些,更觉得晦气,就一口口地使劲抽烟。虽然谢政堂不知道这个门板角砸了自己门牙的梦该有啥解头,可总觉得晦气。想到能掐会算的二儿子媳妇应该多少也懂点解梦c破梦,正想叫自己媳妇去问问二儿子媳妇,可谢政堂又一想,那个料事如神的精明得不能再精明的二儿子媳妇肯定会猜出这梦是睡了将近一天一宿的自己的公公做的,还能往坏了说 想够了晦气事,抽够了烟,谢政堂想起来还有很多正事要办,就对在炕上还在打袼褙的谢潘氏说:“家里还得找个帮忙的,你见了旁人打听着有没有合适的人,也让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帮忙打听着。” 谢潘氏边忙着手里的活边应着:“放心吧。” 谢政堂把最后一袋烟抽完,往地上磕打磕打烟袋锅,把烟袋往桌上一放,起身,走出屋子,来到了前院。 在前院,谢政堂边走边看了看梦里砸到他门牙的前门的门板。敞开着的下面塞着门楔子的两扇门板正纹丝不动地挂在门框上。 看着两扇门板,谢政堂来到了正在牲口棚往牲口槽子添食草的王宝银身边,说:“宝银,明个和我进城。” 王宝银边忙着手里的活,边说:“中。” 第十四章 置办骡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谢政堂来到前院,上车,窝在几捆麦草里。谢政堂刚往麦草里一窝,王宝银就从茅房里走出来,来到车跟前,坐上车沿,把插在一旁的鞭子一拔,在空中甩个响鞭,驴就拉着俩人离开了谢家大院。 李喜发在时,每次进城,谢政堂到了前院,总要帮把手,还要把车上的物件过过目,看拉没拉下啥。王宝银比李喜发干活沙愣,还从不丢三落四。自从王宝银过来后,谢政堂再不用为这些眼巴前的小事和小活操心费力了。 车出了庄后,王宝银不用再紧跟着吆喝牲口,搂着鞭子,抱着膀,缩愣着脖子,静静地坐在车沿上。香香地睡了几乎两宿一天的谢政堂,精神头十足,看着静静地坐着的王宝银,想让王宝银说段自己爱听的故事。 谢政堂从麦草上坐起来,咳了两声,说:“宝银呀,不闷得慌要不来一段” 一听东家想听故事,王宝银也来了精气神,马上回话:“好几天没给你叨咕了,上次叨咕到哪了” 谢政堂想了想,说:“保长年前去你屋时,你正好说到晋阳宫副监裴寂与李渊二人相对酌饮,就从那段开始说吧。你后来给我说的啥,我一直想着置地的事,都没进心里。” 王宝银知道了该从哪段开始,寻思了片刻,就开始给谢政堂接着讲起了隋唐演义。一大早从程渡口庄到县城的小路上,根本就看不到其他的路人和车马,王宝银根本用不着吆喝牲口,任由牲口自由自在地在路上慢慢前行。 听着车轮碾压地面的轱轱辘辘声c轮毂摩擦车轴的吱吱扭扭声c毛驴脑袋上的铃铛发出的叮叮当当声伴奏下的王宝银讲的隋唐演义,看着飘浮不定的晨雾和飘浮不定的晨雾后面的时隐时现的光秃的树枝c树干,坐在驴车上的谢政堂此时觉得好像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隋唐。时不时路边树上被惊起的一群群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叫声,才让谢政堂意识到自己是在民国时期的冀东乡下的小路上。 当王宝银刚讲到袁宝儿自刎,前面有了行人和车马。王宝银不得不把要讲的故事咽到肚里,开始一声声吆喝着牲口。 谢政堂和王宝银先来到牲口市。 从远处看,在牲口市的上空慢慢升起的一股股灰尘,被还没升得太高的日头放射出的光芒一照,如同香火旺盛的神庙上空飘散的烟云,好像在告诉人们,这里不是一般的地界,这里是买卖牲灵的集市。虽然没有人闲逛满地是牲口拉的粪便c到处散发着骚臭味的牲口市,可牲口市还是人挨人c牲口挨牲口。骡马打着响鼻,牛哞哞地叫着,驴还时不时此起彼伏地叫上一阵,让牲口市显得比别的集市更吵杂。 谢政堂拿准了要买匹骡子,就在满牲口市挑选着骡子。王宝银也没问,见东家寻摸骡子,也跟着寻摸骡子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宝银,谢政堂想,要是这时李喜发在身边,俩人看完一圈,李喜发虽不会上赶着叨咕出他看上了哪匹牲口和他估摸的价钱,但要是谢政堂问到他的意思,他会磕磕巴巴地把自己的意思告诉谢政堂。谢政堂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王宝银,知道王宝银肯定不会上赶子说,就是问他,他也不会说。谢政堂看上了一匹三岁的枣红色的骡子,自己心里有了主意,也想知道王宝银是不是喜欢。谢政堂留意着王宝银,见王宝银转了一圈牲口市后也在那匹骡子身边来回打转,就知道了八成王宝银也看上了那匹骡子。 谢政堂见王宝银也喜欢,没犹豫,走上前,和带着狗皮帽子c穿着羊皮坎肩的卖家哼哈地打了招呼,然后就把手伸进了卖家的长袖口里。俩人的手在卖家的长袖口里较量了几个回合,卖家把手拿开,说:“我全家去关外,要不这岁数的牲口也不会卖。我急着出手,要的价钱不高,就这价了。” 谢政堂也没再讲价,只说了句:“我再转转,容我多看看再说。” 卖家可能被升得越来越高的日头晒得有点热,把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来,塞进了腰带,说:“想好了再过来。” 离开那匹骡子的时候,看到王宝银一步一回头地打量着那匹骡子,谢政堂打定了要买那匹骡子的主意。谢政堂在前面走,王宝银一直跟在谢政堂的后面。谢政堂又看了几个骡子,探了探价钱。俩人在牲口市又转了个来回后,谢政堂和王宝银又来到那匹骡子跟前。 见到谢政堂又回来了,卖家笑了笑,说:“我真是急着出手,哪能多要价” 谢政堂没再废话,也没再废事,说:“就这么着了,我牵走。” 买完了牲口,谢政堂牵着驴车,王宝银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扶着骡子的脖子满脸笑容跟在后面,俩人在集市上逛起来,买了新车,买了绳套和鞭子,还买了几件农具。该买的都买齐了,俩人套好了骡车。谢政堂牵着驴车,王宝银牵着新置备的骡车,俩人来 到签字画押那天隔壁庄学堂郭先生说的南街白老面缸炉烧饼铺。 王宝银刚记事时的一个记忆和这个烧饼铺有关。王宝银记得自己父亲曾带他来这吃过一顿烧饼,那顿晌午饭是王宝银小时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那次进城是王宝银唯一一次和父亲进城。那以后一年多王宝银的父亲就病死了。要是王宝银对父亲一点印象没有,那也就好了,省得费时候c费精力去想父亲的模样。可长大后的王宝银,对父亲多多少少还有点印象,可又不能把父亲的模样想起来。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父亲的模样,这成了王宝银的一个心病。有的时候,为能想起自己父亲的模样,王宝银折腾得一宿睡不着觉,反反复复回忆着不多的能记住的跟着自己父亲做过的事情,可从没想起自己父亲的模样。每次来这烧饼铺,吃着香喷喷的烧饼,看着熟悉的桌椅板凳和陌生的各路食客,听着食客们的谈笑,王宝银使劲回想着和自己父亲来这烧饼铺吃烧饼的场景。有时,在这烧饼铺里,边吃着烧饼边使劲回忆着的王宝银好像还能多多少少想自己父亲的模样,可模模糊糊的自己父亲的模样马上又在自己的脑子里消失了。 王宝银把牲口拴在烧饼铺前的大树上,把装满饲草的食槽子从车上拿下来,摆在牲口前。伺候完牲口,王宝银跟着谢正唐走进不断有吃客出出进进的烧饼铺。正是吃午饭的时候,烧饼铺里几乎坐满了吃客。吃客的谈笑声和店小二的吆喝声让谢政堂有些心忙。店小二寻摸了半天,才为俩人寻摸到几乎位于铺子中央的两个刚刚倒出来的空位。 坐在四周都是吃客的座位上,谢政堂更加不自在,即不敢往两边看,也不敢往前看,忙低下头。直到店小二把十来个烧饼和两碗豆腐脑端上来,谢政堂开始吃着烧饼和喝着豆腐脑,才觉得好受一些。王宝银吃着烧饼,喝着豆腐脑,又开始使劲想着自己父亲的模样,可这次怎么也没想起来。看着坐在旁边大口吃着烧饼c大口喝着豆腐脑的谢政堂,王宝银寻思,要是自己父亲还活着,脑顶的头发和嘴边的胡子有的也该变白了,脸上也该有褶子了,嘴里的牙也该像东家一样掉了一c两个了,王宝银想着想着,俩眼湿乎乎的。 谢政堂觉察到王宝银好像有眼泪在眼眶里晃,怕王宝银尴尬,头都没抬,只低着声说:“那么大的人了,吃顿烧饼还至于就着泪吃。” 知道谢政堂觉察出自己有眼泪在眼眶里晃,王宝银马上不好意思起来,脸唰地变得通红,赶忙把头低下。 吃完烧饼,谢政堂寻思了寻思,又买一包烧饼给呆在家里的人带回去。 出了烧饼铺,王宝银赶着新买的骡车,谢政堂赶着驴车,急着往家赶。天擦黑,俩人赶着两架车回到了谢家大院。 第十五章 进院乞讨 天一天比一天暖和。当人们到了外头不再抄着手和缩楞着脖子,谢政堂和王宝银开始忙活着外面的活计了。 这天头晌,谢政堂和王宝银正在前院的牲口棚里起着粪,看着像一家三口的要饭的进到了前院。男人推着个独轮车,独轮车上放着两卷行李c两个包袱个装着碗筷的篮子。女人跟在这个男人的后面,一手领着看着有七八岁的男孩,一手挎着一个包袱。 见了要饭的进了院,谢政堂还没等要饭的张口,冲着王宝银,说:“宝银,去灶间给这家人弄些吃的来。要是嚼谷凉了,放锅里腾腾。” 那个推独轮车的男人马上感谢道:“大叔和兄弟谢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王宝银还没等推独轮车的男人把话说完,就去了中院的灶间,给这家人取吃的去了。 谢家正着急找帮忙的,正好来了一家要饭的,虽然谢政堂的脸还是那张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脸,可心里开始不停地寻思开了。 王宝银离开后,谢政堂的眼睛没少盯着这个男人的脸和手。这个男人的脸长得接近王宝银讲的故事里的忠厚人的面相,两只大手满是老茧和裂痕。这个男人的忠厚面相让谢政堂看着心里踏实,这个男人那双满是老茧和裂痕的大手让谢政堂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好庄稼把式。谢政堂也时不时看看他身后的女人。这个女人一直低着头,一直站在她男人的身后。谢政堂让王宝银去为他们取吃的,这个女人连一声谢谢也没说,还是低着头站在自己男人的后面。虽然谢政堂看不清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女人的模样,可谢政堂猜得出这个女人不是那种话多c事多的女人。这些年,没少有逃荒的来到谢家院里讨吃的,虽然谢政堂总是让家人取来吃的给他们,有时看天快黑了还让他们在空着的前院西厢房住上一宿,可谢政堂对大多数逃荒的有些瞧不起。谢政堂寻思,逃荒的一路上没处洗没处涮,埋埋汰汰免不了,可也总该有空拾掇拾掇自己和自己带的物件。总不该连背着的行李卷都捆不扎实吧总不至于满脑袋的头发凌乱得像树上的老鸹窝吧总不该满身和满脑袋的头发上沾着麦草吧谢政堂看着这家人,这家人和别的逃荒的不大一样,虽埋埋汰汰,可并不零乱,车上的物件堆放得整整齐齐c规规矩矩,露在头巾和毡帽头外面的头发还梳理过,一看就是平日勤快c利索的会过日子的人。对这两口子有了好感的谢政堂相信自己的眼力和直觉,马上心生了一个主意。本来和生人没话的谢政堂,这时却和这个男人聊了起来。 “从哪来呀”谢政堂问。 男人回答:“北边热河山沟。” 谢政堂又问:“年头不好” 男人有些悲愤,回答:“去年年头不好,打的粮食勉强够我们一家人吃。山上的胡子下来了,抢走了家里所有的粮食,还把家里干活的牲口牵走吃肉了。”这个男人说到这时,身后的女人已经开始用袖口摸眼泪了。 爱牲口如命的谢政堂听到胡子竟把干活的牲口抢走吃肉,心里也气氛起来,可从他那张脸一点也看不出他心里的气愤,只是淡淡地说:“这些胡子,干活的牲口都吃” 男人接着说:“头走说,过些日子还要下来,让我们把藏起来的粮食交出来,要不把我们全家都杀了。” 听到没有粮食就要命,谢政堂的心里已经压不住火了,可他的那张脸还是平常的那张脸,还是淡淡地说:“这些胡子,连条活路也不给留。” “我们留在家,不是饿死就是让下来抢粮的胡子杀了,就跑出来了。”男人说到这时,眼圈里竟滚动着泪水,后面的女人已哭出了声。 王宝银拿来装着嚼谷和碗筷的篮子,把要饭的一家人往自己住的东厢房里让,他们说什么不肯进。 站在一旁的谢政堂发话了:“你们还得赶路,进去边吃边歇歇脚。再说,虽天头暖和些了,可还刮着冷风,你们在外吃容易呛着风。” 听了谢政堂的这番话,这个男人谢了又谢,总算领着老婆和孩子进了王宝银住的东厢房。 要饭的一家人在屋里吃着饭,谢政堂停下手里的活,想和王宝银说点啥,看看讲故事时满口滔滔不绝可平时连句话都不爱说的王宝银,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又接着忙手里的活了。要饭的一家人一从屋里出来,谢政堂和王宝银停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王宝银从女人手里接过装着用过的碗筷的篮子去了灶间,和生人没话的谢政堂竟又和男人聊起来。 谢政堂问:“大号” 男人回答:“张满福。” 谢政堂问:“孩子多大了” 张满福回答:“八岁了。” 谢政堂又问:“出来多少日子了” 张满福又回答:“ 腊月前从家跑出来的。” 谢政堂接着问:“打算到哪落脚” 张满福接着回答:“事情来得突然,逃命要紧,头走时哪还有空合计到哪落脚。” 谢政堂试探着问:“我刚置了块地,正缺人手。你们要不想到处跑了,就留我这,和我一起忙。劳金不会少你们的,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有我穿的,就有你们穿的,有我铺盖的,就有你们铺盖的,有我用的,就有你们用的。”谢政堂说到这,用手指了指对面的西厢房,接着说:“西厢房空着,也不用现腾地方,里面用的都齐全,就是好多年没人住,得先打扫打扫。” 听了谢政堂的话,张满福感激得嘴角一直动着没说出一个字来。女人又落了泪,开始用袖口擦着从眼角流出的泪水。两口子要给谢政堂下跪,谢政堂忙上前止住他们,和刚从灶间回来的王宝银一起把一家人带进西厢房。 第十六章 初到谢家 进了西厢房,张满福把物件放好,马上说:“家里留孩子妈拾掇就中,我和你们忙活去。” “种地早着呢,外面的活不打紧,到时候,有你忙的。”谢政堂忙说,说完又寻思了寻思,说:“我和宝银今天也不打算干啥了。” 和生人没话的谢政堂竟和生人说了半天话。说完一句花,满脑子一直想着自己下句该说啥,这对爱说的人可能是个乐子,可这让谢政堂已疲乏得现在就想倒在炕上的被窝里睡上一觉,哪还有精神头干在牲口棚里起粪的活了。起粪的活可以不干了,可自己还得接着想下句该说点啥,还得和这个陌生的男人说下去。 谢政堂看了看四周,又到外屋看了看,回到里屋,说:“屋里用的不缺啥,呆会我让我家里的给你们送三床铺盖来,也让她翻翻箱柜,看看有没有你们穿着合身的衣服,给你们送来。柴草外面多得呃,井在后院。宝银,你呆会挑两挑水来。” 张满福忙说:“我自己挑,就不麻烦宝银弟了。” “你们先拾掇拾掇,过后得烧烧炕,顺带着烧些水,好洗洗涮涮。”谢政堂说完,又寻思寻思,说:“宝银,今天是桂芬妈的班,你叫她张罗着晚上饭做点好嚼谷。” 张满堂忙接话,说:“有口吃的就中,就别破费了。” 谢政堂没理张满堂的话茬,说:“对了,满福媳妇,家里的女人轮班做饭,过两天你也要跟着干。” 张满福的媳妇这才低头说了一句话,答应着:“中。” 谢政堂又说:“宝银,呆会他们拾掇得差不多了,你带他们认认院里的人。” 王宝银答应着:“中。” 从西厢房出来的谢政堂和王宝银,把起牲口棚粪时暂时拴在院里的牲口牵回了棚里,拴上,又把牲口拉在院里的粪归了堆。拾掇利索后,王宝银忙着帮张满福一家人安顿下来,顺带着告诉浦子姐晚上饭要多做些,还要掂量着做些好嚼谷。 王宝银走后,谢政堂才意识到自己找到了新帮手,又办完了一件大事。从签字画押那天以后,谢政堂一想到青叶树上飞起的老鸹c满天飘着的乌云c稀稀拉拉落下来的雪花c门牙被门板角砸了的梦,心里就犯咯应。谢政堂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些天事事都顺顺当当。 和生人说了半天话c半天都要时时刻刻想着下句话该说啥的谢政堂,这时几乎筋疲力尽,可想到今天找帮手的事办得这么顺当,多少上来点精神头。谢政堂来到院门口,用手摸了摸梦里砸了他门牙的门板角,走到院外的院墙边,用手摸了摸摆在墙根的大石头,早春的阳光把石头晒得多少有点温乎。谢政堂在石头上坐下,抽了一袋烟。抽完了一袋烟后,谢政堂不但没抬起精神,反倒犯起了困,就迷迷糊糊回到自己屋里。 一坐到炕沿,谢政堂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边脱薄棉褂子c鞋,一边叮嘱谢潘氏,说:“来了一家叫花子,让我给留下当帮手了,在前院西屋。你得空过去看看,再找些铺盖和合身的穿戴送过去。” 谢潘氏连鞋都没顾得上脱,忙跪着上了炕,边给谢政堂打开卷在炕里的铺盖,边答应着:“我马上过去。” 上了炕的谢政堂,倒在谢潘氏刚铺好的褥子上,头一粘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天傍黑的时候,谢政堂才刚从睡梦中醒来。刚睡醒的谢政堂还没从眯眯瞪瞪中缓过劲来,就听自己老婆和老儿子媳妇在外屋正唠着。 谢李氏问;“我爸还没醒” 谢潘氏说:“老爷子还睡着呢。” 谢李氏说:“那我把好嚼谷给我爸留点,等他醒了再腾腾给他吃。” 谢潘氏接着谢李氏的话说:“老爷子八成也快醒了,都睡了整整一下午了。” 谢李氏换了个话题,说:“刚才我去了趟前院,告诉宝银和张满堂一家饭好了。新来的张满堂两口子真是过日子的好手,能干不说,还净干利索,就半天工夫,把前院西厢房拾掇得利利索索,把宝银的屋子也拾掇了,还倒出空把前院给归置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抽了袋烟,谢政堂去了前院。前院,原来乱摊在墙边的高粱杆c麦草被堆放得整整齐齐,原来乱堆在牲口棚边的工具被摆放得规规矩矩,原来满地的鸡鸭鹅粪c被鸡鸭鹅叼得到处都是麦草秆的院子被扫得干干净净。看着整整齐齐c规规矩矩c干干净净的前院,谢政堂满心欢喜,可依旧板着那张脸。 张满福媳妇正晾晒已拆下里和面的他们带来的铺盖,见到谢政堂,忙低头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谢政堂没回话,只是点了下头。 见牲口棚里没了新买的骡子,只有一辆大车摆在院里,谢政堂到牲口棚边抓起一把锹,径直走出院,来到堆 粪的西墙外。人c车都不在,粪堆倒是少了一块,谢政堂知道自己出来晚了,没赶上装车。 没了事干的谢政堂把锹往墙根一戳,回到大门口,用手摸摸墙根的石头,觉得凉,就回到屋里,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一袋袋抽起了烟。 估摸着往地里送粪的王宝银和张满福该回来了,谢政堂又走出了屋,到了西墙外,见张满福一个人正在装车。 张满福见了谢政堂,停下手里的活,忙打招呼:“叔。” 和生人没话的谢政堂昨个硬着头皮和张满福唠了半天嗑,脑袋不停地转着寻思下句该说啥,以至于最后俩腮帮子发麻,脑袋也晕晕乎乎起来。今个见了张满福,谢政堂虽还有些拘谨,可毕竟已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要一起忙农活,和张满福说起话来比昨个轻松了好多。 谢政堂说:“跑了这么些日子,一定乏得很,你该和你屋里的歇两天。离种地还早,不着急忙活。” 张满福说:“跑惯了,就觉不得乏了。庄稼人不干点活,身子骨哪都不舒坦。” 谢政堂问:“宝银呢” 张满福应着:“去茅房了。” 谢政堂说:“每天这功节,他肯定来屎尿。” 听了谢政堂的话,张满福笑了,说:“一起干了半天活,宝银连个来言去语都没有。” 谢政堂马上说:“别看平时一声不吭,宝银会讲故事。宝银一讲起故事,嘴就不停说了,一套一套的。保银大概是把平时要说的话攒在一块,好在讲故事时说。” “保银会说故事”张满福先是不大相信,然后像找到了宝贝,说:“我就爱听故事,这回听故事方便了。” 谢政堂问:“昨个晚上院前没庄里人过来” 张满福回答:“昨个晚上,我还真到院外转了转,没见有人。” 谢政堂接着说:“昨天晚上,大概宝银寻思你们一家人在外跑了这么些日子,刚安顿下来,该早点睡,怕吵着你们,没让听他故事的庄里人来。差不多见天晚上,天好就在院门口,下雨天c夏雪天c冷天就跑到他住的东屋,一帮人围着他听故事。” 张满福想了想,换了话题,说:“我觉得我自己干点啥就够能算计的了,可宝银比我还能算计。装的一车粪,正好能在地里撒个来回,一点也不让牲口白跑道。” 谢政堂接着张满福的话,说:“那是。我年轻时没干过庄稼活,是过去在我这帮忙的叫喜发的教的。喜发干了一辈子的庄稼活,都没年轻轻的宝银干得四致c有算计。” 俩人正说着,不爱吭声的王宝银从茅房回来了。不爱吭声的王宝银一到,谢政堂和张满福也不吭声了,开始一锹接一锹往车上装粪。 第十七章 操心孙辈 把打下的粮食堆进了粮仓后,几天没有忙活活计,谢政堂呆得身子骨有些紧巴。这天午后,睡过晌午觉,谢政堂来到前院的牲口棚旁,拿起粪叉,背起粪箕子,出了院门。谢政堂边满庄里逛来逛去活动着身子骨,边满地寻觅着牲口的粪便。 太阳偏西时,看到在邻庄小学读书的一群孩子吵吵闹闹地回到庄里,谢政堂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想起父亲最后一次把他从私塾领回家的一路上那失落的眼神。小孩子的谢政堂不知道读书有多重要,但父亲一路上那失落的眼神告诉谢政堂父亲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后人成为读书人。 谢政堂边想着自己小时候的事,边寻觅着牲口的粪便。谢政堂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一坨牛粪,就兴冲冲地走过去,弯腰用粪叉一铲,随后扔到身后的粪箕里。拾完了一坨牛粪的谢政堂又想起自己三个儿子的小的时候。那些年,谢政堂拼死拼活,省吃俭用,一心想着供三个儿子读书,让他们像他们的爷爷一样有学问,被人尊敬,可三个儿子见父亲领着喜发叔起早贪黑地忙活,还舍不得吃舍不得喝,都不肯花钱把书读下去了。 想到自己没能如了父亲的愿,自己也没能让自己的儿子们如了父亲的愿,谢政堂有些空落落的。心里空落落的谢政堂又想到自己的三个孙子。谢政堂寻思着自己的大孙子和二孙子,就不得不寻思到了他们的妈,自己的大儿子媳妇谢张氏。谢政堂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媳妇,就烦心起来,就不想再往下寻思了。烦心的谢政堂看了看远处快接近地平线的日头,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吐沫,觉得心里好受些了,才开始往自家方向走去。 谢政堂的大儿媳妇谢张氏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而且让人觉得她总在使劲瞪着那双大眼睛。谢张氏也是小脚,可走路拧来拧去比别的小脚女人快得多。谢张氏也不知哪来的精气神,每天公鸡还没打鸣就从被窝爬起来,别人都睡了才钻进被窝,还从不睡晌午觉。 谢张氏父亲是本县的警察局长,当然喜欢管人,喜欢管事。耳熏目染,谢张氏也像她父亲一样,爱管人,爱管事。过门到谢家后,谢家的大事小情,谢家的老老少少,都躲不过谢张氏的那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没有她不想管的,没有她不敢管的。谢张氏的父亲在县警察局当着头目,谢张氏成了谢家的警察。 地里是不是种点棉花后面的菜园子是不是该浇水了进城该坐马车去还是该坐驴车晚饭该做粥还是该做干饭到集上该买切糕李的切糕还是该买切糕黄的切糕各屋的炕席是不是该换了该扎扫地的苕帚还是该扎扫炕的苕帚布该染成蓝花的还是红花的孵小鸡该用芦花鸡下的蛋还是该用九斤黄下的蛋所有的事,谢张氏都要参与,都要出个主意,还都要大家随她的主意。茅房的事,谢张氏也要管。自打有这个宅院,茅房就在前院的西南角。谢张氏过门后,非要把茅房挪到后院的东北角,和家里的女人锵锵好几回,最后跑到自己公公那说。到了公公的屋,她一开口,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的谢政堂把左手往桌子上一按,起身,出门,躲开了她。 让一家人头疼的谢张氏,自己却见天喊着头疼。见天头疼的谢张氏,时不时用一只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掐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捏着个拔火罐用的小罐子,跑到人家的屋,让人家给自己拔火罐。刚过门子时,只有找婆婆拔。谢王氏嫁过来后,大多找谢王氏拔。谢李氏嫁过来后,爱找谢李氏拔。谢李氏读过两年私塾,说话c办事不像其她女人那样大大咧咧,拔火罐时生怕烫着谢张氏,说话唠磕也都顺着谢张氏。谢潘氏或谢王氏虽然不敢招惹谢张氏,可毕竟谢张氏是来求自己给她拔火罐,多多少少也会说两句三七旮瘩话给谢张氏听。不过,头疼了的谢张氏找谁拔火罐,谁都头疼;看到拔完火罐的满脑门子都是紫红园印子的谢张氏,看到的人都头疼。 谢潘氏摊上了这么个儿媳妇,管也管不得,说也说不得。为了时不时地躲躲自己的大儿子媳妇,谢潘氏找个理由就回自己娘家住些日子。谢王氏c谢李氏到了谢家后,也惹不起这大伯嫂,也尽可能地躲着她,也找个理由就回自己的娘家住段日子。 管着谢家老老少少c大事小情的谢张氏却没能管好千里之外的二小叔子谢长印,谢长印在关外娶了小老婆。谢长印娶了小老婆后,谢张氏一个梦接一个梦地梦到自己男人也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就不再理自己了。天天梦着自己男人娶了小老婆后不再理自己的谢张氏,吓得赶紧领着两个儿子跑到关外去管自己男人去了,走了后就再没回来过。 吃完晚上饭,谢政堂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点着一袋烟,边抽,边接着寻思自己孙子们的事情。虽然谢政堂打心眼里烦她的大儿子媳妇,可大孙子和二孙子毕竟是谢政堂的亲孙子,谢政堂哪能不寻思他们的事呢刚开始寻思大孙子和二孙子的事,谢政堂就咳咳地咳嗽起来,还咳嗽个没 完。谢政堂边咳嗽边寻思,大孙子c二孙子不在跟前,就是在跟前,有那么个管得宽的妈,哪还轮上自己管谢政堂寻思通了,管不了大孙子c二孙子,想大孙子c二孙子的事也没用,就寻思起二儿子谢长印和原配谢王氏的独子谢贵远的事。一开始寻思自己三孙子的事情,谢政堂马上觉得喉咙通畅了,不再一个劲地咳嗽了。 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睛后,谢政堂躺在被窝里把三孙子的事又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该寻思的都反反复复寻思了,谢政堂有了主意,起身穿衣服。 第十八章 拜访媒婆 吃早饭时,谢政堂坐下后,端起碗,喝了口粥,又用筷子夹了根咸菜送进嘴里,嚼了嚼,嚼烂后咽下,随后吩咐自己媳妇:“贵远今年都十四了,不小了。你抽空去趟邻庄找找薛叨叨。要是她知道合适的闺女,让她给说和说和。” 谢潘氏马上咽了口里的饭,说:“我吃完了就去。” 薛叨叨是远近闻名的媒婆,方圆几十里哪有不认得薛叨叨的。谁也不知道薛叨叨有没有大名c大名是啥。她娘家姓薛,整天没完没了地叨叨,认识她的人背地里都叫她薛叨叨。她婆家姓许,大儿子的小名叫申子,当着她的面,小一辈的叫她许婶,比她小的同辈的叫她许嫂,比她大的c辈分大的叫她申子妈。 谢潘氏最不爱去的地方大概就是薛叨叨的家了。薛叨叨爱叨叨,得空就找人叨叨个没完没了,得空就跑来跑去地到处保媒拉纤,可从不抽空拾掇拾掇自己家的屋里屋外。外人到了薛叨叨家,站在院门口要先掂量掂量踩在哪往里走。可自己男人发话了,谢潘氏哪敢怠慢,吃了饭,掂着小脚去邻庄找薛叨叨去了。 这几年,可能是岁数大了,别说出庄,就是本庄,谢潘氏都懒得转转。在院子呆腻了,谢潘氏顶多拧着小脚走出院门,在院门前站会。要是有过路的庄里人,谢潘氏就拉上人家聊上一气。要是没有过路的人,谢潘氏就向前望望,向左望望,向右望望,在院门口站上一气。站得腿发软了,谢潘氏就拧着小脚走回院子,回自己的屋里,或坐着或倒着歇会。 几年没出庄的谢潘氏终于出了庄。出庄后,看着地里一捆捆的撂倒的金黄色的高粱秆c路边和远处大树上的金黄色的树叶c望不到边的蓝蓝的天空,听着路边树上的麻雀的叽叽喳喳的叫声c微风刮得树叶和树枝发出的哗哗的响声c地里正忙着往车上装一捆捆高粱秆的人们的说笑声,迎着一阵阵扑面而来的清凉的秋风,谢潘氏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走起路来也格外有精气神了。下了一个缓坡,又上了一个缓坡,穿过一大片平坦的收割完的庄稼地,就到了邻庄。 一进薛叨叨家的院子,谢潘氏皱皱眉。薛叨叨家的院子两边乱堆着几堆高粱杆子,满院子是被牛叼得和踩得乱七八糟的高粱杆子,高粱杆子上和漏出的地面上隔不远就一滩牛粪,鸡粪c鸭粪c鹅粪更是到处都是。牛大概被牵出去干活去了,一群鸡c鸭c鹅满院子乱走着,还时不时地叫着。见谢潘氏进院,几只鹅抻直了脖子仰着头边向谢潘氏走来边呱呱叫着,咯咯叫着的鸡和呱呱叫着的鸭子连跑带颠地躲着谢潘氏。 忙着秋的好多日子没得空和别人叨叨的薛叨叨正在房前用簸箕簸着红豆,干得正心烦,见谢潘氏进了院,心里乐开了花,把手里的活马上放下,迎上去。这些年,薛叨叨没少帮谢家的忙,也没少拿谢家的c吃谢家的。薛叨叨对谢家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猜算到谢潘氏是为她三孙子来的。 还没等谢潘氏开口,薛叨叨说:“谢嫂,你这么大年岁了,这大老远的咋还自己跑过来了。你有急事,让人捎个信,我还能不赶紧着过去说真的,我家地里还有点活没忙活完,我正寻思着忙完了秋就去你那。眼瞅着你三孙子也该说媳妇了。” 谢潘氏被薛叨叨说得心里暖呼呼的,感激着,说:“申子妈,贵远说媳妇的事,我还没过来说,你就给操上心了,我得咋谢你呀我来就是为贵远说媳妇的事,贵远说媳妇的事哪能不靠你呀我们老谢家多亏了你帮忙,你帮着说和娶过来的儿媳妇各个让我和老爷子顺心。” 谢潘氏本性是个能说会道c精明能干的女人。自打嫁给整天没个笑模样c把自己媳妇的话当屁听c平日没事从不搭理自己媳妇的谢政堂后,谢潘氏几乎没得空施展自己的能说会道c精明能干的本事。跟前没了自己男人,没了那张从来没有笑模样的脸,不用一个劲端详那张从来不变个表情的脸来揣摩他心里到底是咋想的,谢潘氏自如多了,说话c办事一点都不比薛叨叨差。 薛叨叨笑着说:“谢嫂,有话屋里说。” 谢潘氏想了想,也笑着说:“这天不冷不热的。申子妈,咱们就在外面说” “那也中。”薛叨叨笑着说完,马上递给谢潘氏一个板凳,说:“那你就坐这。 谢潘氏有一次进过薛叨叨家的屋里。进了屋的谢潘氏不仅皱了皱眉,还不得不紧了紧鼻子。 一进屋门,臭c腥c臊味混杂着扑面而来。你要是闭着眼睛,你都难辨到底来到了啥地方。肉市不对;鱼市也不对;牲口市还不对;茅房更不对;反正能够想到的地方都不可能散发出那种气味。 灶间整天烟熏火燎的,黑黑的墙和棚还说得过去,可里屋的墙和棚也亮堂不到哪去。 人过灶间,惊起一群在油腻腻的锅台和案板上觅食的苍蝇。里 屋,还摊在炕上的夜里盖的被子要多埋汰有多埋汰,也不知道薛叨叨夜里咋往那埋埋汰汰的被子里钻。用过的碗筷还堆在炕桌上,成片的苍蝇或来回在碗c筷c桌面上走动或在四周飞来飞去,碗里剩下的和掉在炕桌上的米汤和菜汤更是苍蝇们扎堆的地方。一只大黑猫正在地上玩耍着一只已被咬死的血肉模糊的耗子, 进过一次薛叨叨家的屋,谢潘氏再也不想往薛叨叨家的屋里进了。 俩人坐下后,薛叨叨忙着说:“我头忙秋回了趟刘各庄的我娘家,去我娘家庄的开油坊的老刘家买两瓶香油好带回来,见到了老刘家的大闺女。那闺女长得忒俊了,哎呀,那个稀罕人的模样,要多俊有多俊,待人接物也没挑。我从老刘家出来,就向和我一起去的娘家嫂子打听那闺女。我娘家嫂子说,那闺女大名叫玉娥,今年十七,这些年帮衬着她父母,屋里屋外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老刘家虽没你家过得殷实,可也说得过去,和庄里人相处得好得呃。还有,我们庄的老郭家的闺女今年整十六,” 薛叨叨一口气说了四个闺女,谢潘氏一一往心里记着。 等到薛叨叨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谢潘氏马上插嘴说:“我家的事你也知道,大事小情都是老爷子说了算。我得回去和老爷子学,太多我也记不住,你捡你最稀罕的说。” 薛叨叨接着谢潘氏的话马上说:“我最稀罕这四个闺女,那就让老爷子先寻思着,不成我再给你三孙子寻摸着。” 谢潘氏又听着薛叨叨闲叨叨了一会,天也快黑了。谢潘氏忙说头黑得赶回去,终于可以不听薛叨叨闲叨叨了,拧着小脚回自己家了。 第十九章 打探刘家 谢潘氏回到家,一五一十地把薛叨叨最稀罕的四个闺女和自己男人学了。 谢政堂听了谢潘氏学的薛叨叨的话,就开始寻思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谢政堂把筷子伸到咸菜碗里,眼睛却直勾勾地瞧着前面,忘了夹咸菜了。喝了口粥后,谢政堂愣起了神,也不嚼,也不咽。把一碗粥喝完,谢潘氏问要不要再来一碗,谢政堂也不应声,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 吃饭时,谢正堂毕竟要时不时地扒拉口嚼谷,只能是断断续续地寻思。吃完饭,坐在椅子上低头抽着烟,吹了灯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谢政堂可以卯着劲寻思。 寻思来寻思去的谢政堂想起给三个儿子张罗婚事的事情。 给老大谢长玺和老二谢长印张罗婚事时,那时的人们还记得大名鼎鼎的谢举人。媒人到了闺女家一说是谢举人的后人,闺女家都是满应满许的,老大和老二就娶来了大户人家的闺女。谢政堂总以为大户人家的闺女说话c做事应该没挑,可哪想到摊上个管得宽的谢张氏,还摊上个不知为啥总被二儿子躲来躲去的谢王氏。 想到了娶大儿子媳妇和二儿子媳妇,又想到了娶老儿子媳妇。现在的李焕奎,有了念大书c教大书的儿子,讲究起来了。当年的李焕奎,也像谢政堂一样,一身土身泥地和扛活的在地里忙活着庄稼活,日子还过得紧紧巴巴。可最让谢政堂顺心的倒是从普通人家出来的三儿子媳妇谢李氏。 想完三个儿子的婚事,谢政堂又开始掂量起薛叨叨提到的这四个人家了。 除了刘各庄的开油坊的老刘家,那三个人家都是程渡口附近庄的。谢政堂虽然不是那种见谁就和谁能唠上一气的人,可从路上c集市上的人们和家里的几个女人的闲聊,也听到过对这三家的闲言碎语:借不来牲口啦,借不来粮食啦,借了粮食还要多还啦,谢政堂不大喜欢那样的人家。 谢政堂掂量来掂量去,还是觉得再打探打探刘各庄的开油坊的老刘家。 第二天,头吃早饭,谢政堂连烟都没顾得上抽,就来到前院找张满福。张满福媳妇正在灶间忙活,没在屋,谢政堂就和张满福聊开了。 谢政堂说:“我记得你去过刘各庄开油坊的老刘家打过香油。那家人家咋样” 张满福听了谢政堂的话,摸不着头脑,可没好意思问东家打听老刘家的缘故。张满福想了想,说:“没太大印象了。” 谢政堂接过话,说:“我正掂量着给贵远说个媳妇,薛叨叨提到了那家的大闺女。我想起你到过那,就过来问问。” 张满福忙说:“家里的姑姑不就是刘各庄的吗你过两天过寿,她能不来她最该知道老刘家的底细了。” 谢政堂听了张满福的话,拍了拍脑袋,说:“我寻思到二半夜和谁打听合适,却忘了辫子妈住刘各庄。瞧我这脑袋,老了,不中用了。” 谢政堂妹妹的大闺女小名叫辫子,谢政堂在自己妹妹生了孩子后,叫自己妹妹辫子妈。 谢政堂寿日这天,跟前的谢家人聚在一起为老爷子过寿日,谢政堂的妹妹也来了。 见到自己妹妹,谢政堂问:“辫子妈,贵远今年十四,我正张罗给他说媳妇的事。你嫂子找了媒人,媒人提到你庄的开油坊的老刘家的大闺女。那闺女和咱们家的贵远般配” 谢政堂的妹妹连想都没想,说:“那闺女叫玉娥,今年应该十七,炕上c地下的活样样干得来,懂得事理,长得又俊。开油坊的老刘家人家也好得呃。虽然日子过得紧巴点,可也不差哪去。咱们家贵远要是能把玉娥娶到家,那咱老谢家就烧高香吧。” 谢政堂装了一袋烟,点着火,边抽着烟边寻思着。寻思了一会,谢政堂冲着坐在旁边的自己媳妇说:“长玺妈,你有空求薛叨叨到刘家去说说看。” 谢潘氏忙应着:“我明个头晌就去。” 第二天,谢潘氏正要出大门去邻庄的薛叨叨家,薛叨叨来了。一见薛叨叨进了院子,谢潘氏心里乐开了花,心想,我可不用进那乱乱糟糟c埋埋汰汰的院子了。 谢潘氏忙迎上去,感激地说:“我正要去你那求你去趟刘各庄,你就来了。为我家的事,你又大老远地跑来一趟。我该咋谢你呢” 给谢家说媒,来到谢家传话,哪次不吃上一顿大鱼c大肉薛叨叨恨不得往谢家多跑几趟。这一天,薛叨叨估摸着谢家该有了准主意,就起大早跑来了,免得谢潘氏往自己家跑,那不少吃了顿大鱼大肉。 薛叨叨接着谢潘氏的话,说:“瞧你说的,婚事成了,小两口日子过得奥奥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跑两趟腿算什么。听谢嫂这话,八成老爷子看准了” 谢潘氏马上说:“老 爷子看准了,说让你去刘各庄开油坊的老刘家说说看。” 薛叨叨来了精气神,说:“我抓紧着。” 俩人边说着边进了谢潘氏住的东正房 第二十章 媒婆提亲 有了谢家的准信,本该从谢家回来的第二天就去刘各庄的开油坊的刘家提亲,可薛叨叨没有去。谢家的马莲粉炖肉吃得薛叨叨一连几天没胃口。 这天早起,薛叨叨一觉醒来,嘎巴几下嘴,又馋了鱼肉,就穿上出门穿的褂子和鞋,拧着小脚奔了刘各庄。开油坊的刘家在刘各庄的紧东头。薛叨叨一到刘各庄,没先去在庄里面的娘家,就近到了庄头的刘家。 刘家的院子不大,院子北面是三间正房,两边是厢房,西厢房就是油坊,靠着院门的一边是牲口棚。薛叨叨进刘家的门时,刘玉娥的妈妈刘赵氏正在洗洗涮涮。现在虽上了岁数,可一看眉眼就知道,刘赵氏年纪轻时准保长得俊。 还没等刘赵氏开口,在路上一句话没捞到说的薛叨叨见到能听她叨叨的刘赵氏,话匣子就打开了,说:“玉娥妈,这方圆几十里地,我最爱到的地方就是你这院子,在院外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你家香油的香味,” 刘玉娥的母亲见薛叨叨进来,以为这本庄出去的方圆几十里没人不知道的媒婆又来打香油,把手上的活撂下,听着薛叨叨叨叨,趁薛叨叨停下叨叨喘口气的功夫忙插句话,说:“许婶,快坐,这回打多少油先说给我,我好给你准备着。” 薛叨叨一听刘赵氏的话,又开始叨叨上了,说:“我这次来,要带回些香油不假,但有要紧的事要和你商量。你家大闺女,有人家看上了。你听说过程渡口庄的老谢家吗人家日子过得殷实,家人都厚道,庄里人没人不树大拇哥的,祖上是前清的举人。你知道举人做啥的吗” 刘赵氏听了薛叨叨的来意,犯了难,趁薛叨叨咳嗽,忙接过话,说:“玉娥是家里老大。地里活,油坊的活,哪样也缺不了她帮衬。再说,家里孩子多,她也得帮衬帮衬我。我真不想让她嫁人太早。” 薛叨叨咳嗽完,马上接着叨叨,说:“方圆几十里,老谢家这样的人家可不好找。这次要是不答应下来,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薛叨叨正叨叨着,刘赵氏听到自己男人刘振鑫领着大闺女刘玉娥和大儿子刘禹钦忙完了地里的活进了院,不好意思地打断薛叨叨的话,说:“当家的从地里回来了,我出去问问他啥意思。” 刘赵氏出了屋,见刘振鑫和俩孩子正在院子里卸车上的高粱秆子,就把刘振鑫拽到一边,说:“薛叨叨在里屋呢,来给咱们家玉娥提亲。程渡口庄的老谢家,这人家你知道” 刘振鑫想了想,忙说:“她说的该是辫子她妈的哥哥家。” 刘赵氏像想起来啥,说:“那我就知道是谁家了。他们家当家的倒没来过,都是扛活的过来打香油。辫子她妈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闺女,她哥哥家还能差了” 刘振鑫看了一眼刘赵氏,有点不耐烦地说:“那还用说,程渡口庄的老谢家日子过得殷实着呢。” 刘赵氏边用手给刘振鑫扑拉头顶上的碎干巴高粱叶子边说:“这家里里外外哪样不是玉娥帮衬着。她一出门子,这一大堆活谁帮着干再好的人家,我也不想让大闺女这么早嫁过去。” 刘振鑫也犯了愁,蹲下来,装袋烟,点着了,抽起来。皱着眉头抽了一袋烟后,刘振鑫眉头舒展开了。刘振鑫站起来,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把烟袋往腰带上一掖,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给闺女找个好婆家要紧,还是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禹钦今年也十五了,赶快给他张罗说个媳妇,挑个比她大个几岁的。媳妇一过门,不就又有了帮手。” “你说的也在理,那我就回屋跟薛叨叨说,应下这门亲事。”说完话,刘赵氏松了口气,转身就进了里屋。 “你当家的咋说”薛叨叨一见刘赵氏进了屋,还没等刘赵氏开口,马上开口打探。这回薛叨叨倒是把话一说完,只竖着耳朵听,没再接着叨叨。 “玉娥爸答应了。”刘赵氏说完,怕薛叨叨一接话说个没完,赶紧接着说:“玉娥爸说了,得赶快给我们大儿子张罗亲事,要不玉娥一出门子,家里活干不过来。要是你不嫌麻烦,我们家禹钦的亲事就靠你了。” 刘赵氏的话音刚落,薛叨叨又开始叨叨起来:“就是嘛,这样的人家哪能让它错过错过了,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后悔的,后悔的多了去了,呆会闲下来我给你学学。你们家是正经过日子人家,你大儿子的亲事还用愁我这有几个现成的闺女,先给你叨咕叨咕。要是不合适,我再给你大儿子寻摸着,” 刘各庄靠海边,庄里少不了来卖鱼虾的小贩。薛叨叨正叨叨着,刘赵氏听到卖鱼虾的叫卖声,不得不打断薛叨叨的话,说:“你那不靠海,不容易吃顿鲜货。来卖鱼虾的了,我出去买些,做给你,让你尝尝鲜。” 薛叨叨一听鱼虾,嘴里直流口水 ,可还是客气着,说:“你就别忙活了,坐着唠唠嗑,我呆会到我娘家吃。” 刘赵氏忙插话,说:“为玉娥的婚事大老远地跑来,哪能不吃顿饭。你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刘赵氏买来一泥盆扔吧鱼,炖了招待远来的媒婆。薛叨叨最爱吃的鱼就是扔吧鱼。炖扔吧鱼一端上桌,薛叨叨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叨叨了,爱叨叨的嘴忙着一条接一条地吃着扔吧鱼,吃得浑身上下都是鱼腥味,吃得一个劲地打着腥臭的饱嗝,吃得一个劲地放着腥臭的屁。 吃完饭,刘玉娥的父母边听着薛叨叨叨叨,边装上满满一罐子香油,扎好,递到薛叨叨手里。薛叨叨拎过香油,放在一边,还是没断叨叨。天快黑了,薛叨叨才不得不断了叨叨,拎起香油罐,拧着小脚去了她娘家。薛叨叨在娘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才往家里赶。 第二十一章 筹办婚事 亲事说成后的这两天,薛叨叨高兴得不知道做啥好了,一有空就寻思着谢家会送她些啥。一袋白面肯定少不了,也少不了一匹家线布,弄好了还能有从关外带过来的洋线布, 等到身上的鱼腥味没了,吃烦了家里的烀白薯c炖萝卜c炖土豆c炖白菜,薛叨叨才拧着小脚去谢家报信。 薛叨叨来到谢家院里,就直奔东正房。谢潘氏正在屋外的窗台上凉着瓜子,一见薛叨叨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边和薛叨叨客套着边往屋里让着薛叨叨。 薛叨叨进来时,谢政堂正坐在炕沿上抽着烟。薛叨叨知道,就是自己和谢政堂打声招呼,谢政堂也不会理她。可薛叨叨还是不拉这个空,冲着谢政堂说:“谢大哥在屋,好几年没见了,看着身子骨还是壮壮的。” 谢政堂忙起身往外走,只冲薛叨叨点了点头,没搭话,就出了门。 谢政堂一出屋,俩女人往桌旁的椅子上一坐,还没等谢潘氏问,薛叨叨就开始叨叨开了:“答应了。” 谢潘氏正要向薛叨叨说句感谢话,薛叨叨哪停得住嘴,接着说:“人家家里的活计,都是人家闺女里里外外c炕上地下地帮着忙活。闺女要出门子,人家两口子哪舍得啊哪那么愿意呀两口子开始说啥也不愿意大闺女早嫁人。” 谢潘氏张开嘴,想插句话,薛叨叨又接着叨叨:“玉娥要是出了门子,人家家里就缺人手忙活。我就给他们两口子出了个主意,给他们大儿子赶紧着找个合适的闺女,找个大几岁的,过了门不是照样帮着忙活家里的活计了。我还当着他们两口子逞了能,说他们大儿子说媳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这样,人家才答应的。这不,忙完了你老孙子这门亲事,马上就得忙老刘家大儿子的亲事。哪闲得住啊” 薛叨叨就一直不停地这么叨叨着。估摸着该是做饭的时候了,薛叨叨边转过脸来瞧着谢潘氏边装着要起身的样子,说:“把话传到了,我该回去了。” 没少和薛叨叨打交道的谢潘氏当然知道薛叨叨的用意,忙说:“申子妈,不早了,就在这随便吃口吧。昨个,我小姑子来了趟,给我们带过来好多扔吧鱼。我让二儿子媳妇做了,让你尝尝鲜。” 前几天刚在老刘家吃的扔吧鱼,薛叨叨本打算来这吃顿马莲粉炖肉,换换胃口。薛叨叨先是皱了皱眉,可毕竟在自己家吃了几天的烀白薯c炖萝卜c炖土豆c炖白菜,扔吧鱼还是自己最爱吃的鱼,薛叨叨的口水还是冒了出来。 薛叨叨吃完了炖扔吧鱼,天也不早了。薛叨叨依依不舍地停下了叨叨,离开了谢家。一路上,薛叨叨时不时地打个腥臭的饱嗝,时不时地放个腥臭的屁,浑身带着一股鱼腥味,拧着小脚急急忙忙往家赶。 刚把薛叨叨送出谢家大门,谢潘氏就拧着小脚c连跑带颠c兴冲冲来到前院东厢房,冲着正躲在王宝银屋里边c边和王宝银一起扎麻绳边听王宝银讲故事的谢政堂说:“刘家答应了。” 谢政堂没抬头,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 谢政堂寻思,这个女人咋就不能动动脑子哪能当着一个还是跑腿子的三十多岁的扛活的叨咕才十多岁的自己孙子的亲事谢政堂又寻思,王宝银是没爹妈,可把他养大的舅舅c妗子还在,哪轮得着一个东家操心他的婚事 连个回话都没听到,谢潘氏没了兴冲冲,无精打采地出了王宝银的屋。 谢潘氏一走,谢政堂放下手里的活,对王宝银说:“宝银,不干了,不听了,我得找满福说点事。” 谢政堂到了张满福家,见满福媳妇忙着纺线,张满福忙着扎苕帚,就冲张满福说:“满福,跟我出来一趟,有话说。” 谢政堂在前,张满福在后,俩人来到了大门外后,谢政堂说:“刚才媒婆捎来话了,说刘各庄开油坊的老刘家答应了。” 听到这,张满福插了一嘴:“那这亲事有眉目了。叔,恭喜” 谢政堂又说:“我寻思着把事情赶在腊月前办了。屋里的事就是裁裁剪剪c缝缝连连,我让贵远妈领着院里的几个女人忙活。他爸不在跟前,我年纪大了,就是年轻,我也不是出头露脸的人。保银不会说不会道,就是会说会道,也不能让人家跑腿子张罗这事。我想这外面的事就得你张罗了,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和宝银帮衬着你。该走的过场别拉空,别怕破费。” 张满福干活精干利落,干出来的活像模像样,喜欢和别人搭话,待人和善,不怯场,当着众人说起话来有板有眼。在原来住的村子,各家各户有个大事小情,都把张满福请去张罗。在程渡口庄住的这两年,各家各户有个大事小情,张满福也大多过去帮忙,卖卖力气,还经常给人家出些让人家感激的好法子,可毕竟是才来的外乡人,还从没出头张罗过事。 喜欢张罗事c又两年没张罗过事的张满福一听有事张罗,又是东家家里的喜事,顿时来了精神头,可还是冲谢政堂说:“在过去住的村子,我倒是常帮着左邻右舍张罗些事。可我才在程渡口庄呆两年,虽各家各户有了大事小情也过去帮帮,毕竟是外乡人,有些本地的规矩还不大知道。” 谢政堂咳嗽了两声,说:“啥不知道的就问我,我不知道的去问问保长。保长经得事多,一般的事差不了。” 张满福不再客气,接过话,说:“那我就应着,有啥不知道的就打听着。” “那你就多操心费力了。”谢政堂一听张满福答应了,一块石头落了地。 接下的日子,筹办相亲c相家c定亲仪式,求人看属相c测八字,准备定亲礼c彩礼,张满福有条不紊一样一样地忙活着。张满福一样也没让谢政堂操心,样样干得让谢政堂满意。 迎亲的日子一定下来,谢王氏领着谢李氏c张满福的媳妇忙活着针线活,布置新房,有时谢潘氏也搭把手。张满福领着谢政堂和王宝银忙活着租花轿c请执事和鼓乐班子c准备酒席用的物件和嚼谷等。谢政堂赶紧着捎信让关外的二儿子谢长印赶快回来给谢贵远操办婚事。 第二十二章 焦急等待 该接到谢长印回信的日子了,却不见送信的人来。 谢政堂心理着急,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着急的样子,只是一有空就到院子门口抽袋烟。一入冬,墙根的石头凉,坐不下人;就是不凉,谢政堂也没心思坐着歇会。谢政堂站在院门口抽着烟,可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从庄头过来的人。抽完了一袋烟,谢政堂来到院墙边,闲着的手扶着墙,把一条腿抬起来,用鞋底磕打磕打烟袋锅,就走回院里忙活事情去了。 谢王氏也着急得呃。虽然领着院里的女人忙活着裁裁剪剪c缝缝连连,可见天总要抽空拧着小脚去院门口望上几次。到了院门口,谢王氏连抽口烟的心情都没了,只是站在那往庄头望。边望,心里边发着狠:谢长印啊谢长印,你娶了小老婆,我没说啥;过年,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回来也是踩着年根子回来,过了十五抬屁股就走,我也没说啥;这回,儿子说媳妇,该回个信给个回来的准日子,好让人去城里接你,可左等右等也没见个回音,儿子说媳妇的日子,要是你当爸的回不来,看你以后回来时我咋对待你从院门口拧着小脚走回来时,谢王氏总是气得鼓着的嘴闭得紧紧的c鼓着的两眼瞪得圆圆的c肩上的脑袋瓜一晃一晃的。 离迎亲的日子还剩五天了,可还是不见谢长印的影子。儿子说媳妇,老子哪能不在 忙着裁裁剪剪c缝缝连连的谢王氏没时间再跑到院外张望了,可急得嗓子都哑了,本来说话就带着嘶嘶啦啦的声音,这下一说话更嘶嘶啦啦了。 下午,谢潘氏c谢李氏c张满福媳妇都聚到谢王氏的炕上絮被褥。 谢王氏嘶嘶啦啦地说:“贵远爸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家里人去刘家商量商量,把娶亲的日子拖拖,反正大冷天的酒席上的嚼谷也不会放坏。” 谢潘氏哎了一声,说:“定下的迎亲的日子哪能说变就变再说,就是变,也得老头子拿主意。咱们哪能提这事呀” 张满福媳妇不是多话的人,见谢王氏急得嗓子都哑了,想到庄里人常说谢王氏能掐会算,就却生生地说:“都说二嫂会掐算,二嫂咋不掐算掐算二哥啥时候回来” 谢王氏听了张满福媳妇的话后,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绳子,说:“这些天把我急得,都忘了这茬了。多亏满福媳妇说一嘴,那我就掐算掐算。” 谢王氏放下手里的活,就掐算开了。谢王氏盘腿坐着,闭上鼓鼓的眼睛,鼓鼓的嘴里嘶嘶啦啦叨咕着没人能听清的话,俩手放在膝盖上,左手的大拇指尖在别的四个手指头上点来点去。 谢王氏一开始掐算,谢潘氏就停下手里的活瞧着谢王氏,等到谢王氏眼睛一睁,赶紧着问:“老二啥时候到” 谢王氏脸上露了笑容,说:“我掐算着,他说回来就回来。” 谢李氏看大家为谢长印还没回来的事着急,就赶忙换了话题,冲张满福的媳妇说:“真没想到,满福不光忙活活计四四致致,张罗起事来也条条是道。” 谢潘氏忙搭话,说:“是呀,人家满福才来这两年,你看把这亲事操办得啥也没拉空,啥都上讲究。” 谢王氏也感激地说:“可不是。我一直坐在炕上忙活着针线活,有时候感觉着浑身忒乏,前几天就抽空去院门口站站c抻抻。有一次就撞见保长了。从没和我说过话的保长,还走过来,和我夸了几句满福呢,说满福把事张罗得没有不满意的。” 不爱说话的张满福媳妇听大家当着她夸她的丈夫,有点不好意思,也只好说两句:“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当家的就爱张罗事,在过去住的村子里各家有个大事小情都把他找去张罗。” 谢潘氏忙接着张满福媳妇的话,说:“怪不得呢。” 几个女人正聊得欢,就听见有人从外面进了外屋,然后里屋的门被推开了,谢政堂先进了里屋,紧接着一个戴着瓜皮帽c穿着大褂手拎着一个大柳条包的人跟着进来了。大家一看,终于松了口气,谢长印回来了。 见谢长印回来了,几个女人忙直起了腰,客套了几句。 客套完,张满福媳妇马上下了炕,说:“二哥,你坐着。今天轮到我做饭,我得去灶间忙活去了。”说完,张满福媳妇就出了屋。 谢政堂不喜欢凑热闹,也跟着张满福的媳妇出了屋,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谢政堂一出去,谢长印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忙笑着问:“这就是前院住的张满福的媳妇吧” 谢长印不像他的老子谢政堂见天没个笑模样。谢长印说话前,哪怕只说上一个字,也要呵呵地先笑出声来;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笑模样。 谢潘氏马上说:“可不是吗。我们正唠着呢,贵远的婚事多亏了满福张罗。等 儿媳妇过了门,你这当爹的得过去好好谢谢人家,人家为你张罗了多少事。” 谢长印还是呵呵地笑两声,笑着回着谢潘氏,说:“中” 谢李氏下地给谢长印倒了水,忙说:“二哥,你坐下歇着。我们头黑要把被子绷完,就边做着活计边和你聊着。”说完,谢李氏又上炕忙活了起来。 谢长印见自己媳妇谢王氏正坐在炕头上忙活着,就端着水杯走到炕稍的炕沿边坐了下来。自打娶了谢王氏,只要一从关外回来,谢长印夜里不得不在谢王氏的屋里睡觉,白天能躲谢王氏多远就躲多远。 谢长印坐下后,谢潘氏边忙活着手里的活边问:“你没回个信,家里人急得呃。对了,这么远的道,你是咋从城里回来的” 谢长印喝了口水,呵呵笑了两声,笑着说:“一个熟人是我们南面木匠庄的。我早就知道他这几天回来。接到信后,找了他,他说我可以搭接他的马车回家。有了车坐,我就没给家里回信。” 听了谢长印的话,谢王氏要过去掐谢长印一把的心都有,可当着别人的面,哪掐得了啊。谢王氏只有心里发着狠:你谢长印说起来还轻轻松松;盼你的信,盼得我这嗓子疼得嗞啦嗞啦的;没了别人的时候,我也让你浑身到处疼得嗞啦嗞啦的。 第二十三章 夫妻短聚 谢王氏的娘家现在落魄了。谢王氏过门时,王家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谢长印娶了谢王氏后,总觉得谢王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谢长印哪句话惹得谢王氏不高兴了,等到屋里就剩下谢王氏和谢长印俩人的时候,谢王氏嘚嘚咕咕地说个没完没了,把谢长印烦得恨不得拿针线把那张张开了又合上c合上了又张开的嘚嘚咕咕地说个没完没了的鼓着的嘴给缝上。说说也就罢了,说到劲头上,谢王氏还动不动上手在谢长印的胳膊c肚子c屁股c腿上掐上几把;掐还不大把掐,就掐那么一小揪,把谢长印疼得蹦着高地小声嗷嗷叫。 到了夜里,吹灯躺下后,谢长印要是想要和谢王氏亲热亲热,谢王氏就一个事接着一个事c没完没了地使唤着谢长印。谢王氏先说头痛,让谢长印给她按按头;接着说肩膀子不舒坦,让谢长印给他捶捶肩膀子;又说大腿根子发紧,让谢长印给她拍拍大腿根子;还说小腿肚子发麻,让谢长印给她揉揉小腿肚子;最后说一双小脚上的被挤压得几乎没有缝隙的脚趾缝刺痒,还让谢长印给她抠抠脚趾缝。等到谢长印把该按的按了,该捶的捶了,该拍的拍了,该揉的揉了,该抠的抠了,谢长印啥都不想干了,就想着呼呼睡上一觉了。 被按完了头c捶完了肩膀子c拍完了大腿根c揉完了小腿肚子c抠完了脚趾缝的谢王氏这时倒来了精神头,在谢长印的屁股上一把把地掐着,这会倒都是一大把不是一小揪了,把迷迷瞪瞪的谢长印掐得又来了精神头。谢长印这时才能碰碰谢长印早想碰的谢王氏的最隐蔽c最滋润c最敏感的地段。 谢长印从关外回来的当天晚上,一直呆在谢政堂和谢潘氏的屋里和谢政堂唠闲磕。估摸着谢王氏已经睡下了,谢长印这才拖着两条乏乏的腿懒洋洋地回东厢房。 到了东厢房前,谢长印见谢王氏的屋子已经灭了灯,心里乐开了花。谢长印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脱了鞋,上了炕,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生怕把旁边的谢王氏弄醒惹来麻烦。可哪成想,谢长印刚脱光了躺下,谢王氏的一只手就伸到了他的胳膊窝,掐了一小揪,疼得他压低着声音嗷嗷叫着滚到了炕稍。谢王氏起身跟过去,一只手照着大腿根又掐了一小揪,嘴里还嘚嘚着:“你知道我嗓子是咋哑的你找到了搭的车就不该回个信你说得倒轻快,你知道我急成啥样” 谢王氏知道,谢长印刚刚离开那个舍不得离开的小老婆,又在路上跑了两天,回来的头一宿会乏得啥也做不成。谢王氏就卯着劲地掐着谢长印,数落着谢长印。 头腊月,谢家终于把刘玉娥娶进了门。 忙活完儿子的婚事,又过完年,谢长印就张罗着回关外。谢长印忙买卖不假,更要紧的是惦记着只身一人在关外的小老婆。谢长印忙着回关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谢长印和谢王氏住在一起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天,一大早,昨个夜里在谢王氏身上忙活了大半宿的谢长印在被窝里正迷迷瞪瞪,躺在一旁的昨个夜里被谢长印忙活得舒坦得死去活来的谢王氏唉声叹气了一气后,说:“儿子说了媳妇了,看着吧,这回老爷子不让你把儿子带走就怪了” 能掐会算的谢王氏一说完,谢长印就知道这次八成得带儿子走,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不停地寻思把儿子带过去后的一些琐碎事。 睡了晌午觉后,谢长印来到正房,和老爷子商量回关外的事。 谢政堂吱吱地抽了几口烟,说:“你背着我把小老婆娶了就娶了,娶了又不能把人家休了,但有一点,任何时候不要领到我这。我不想见她,所以这次我捎信说别把她带来。你娶了小老婆,不能不管这边的家。你我不大知道读书有多大用处。你爷爷过去是咱们这个县和跟前几个县的有了名的读书人,寻思事情要比咱们长远。你爷爷一直盼着他的后人都是读书人,想必有他的道理。可我没那个本事,你又看不得我受苦供你读书。你儿子稀罕书,书念得也奥奥的。你这当爹的又不是供不起,就没个打算” 说话前总爱呵呵笑两声的谢长印这回没敢呵呵地笑出声来,小心翼翼地微笑着说:“听您的。” 谢政堂又吱吱地抽了几口烟,接着说:“你呆在大城市里,那里的学堂肯定奥得呃,乡下的学堂哪能和那里的比你把贵远带到你那去念书吧。” 谢长印哪敢不答应,忙面带微笑,说:“中。” 从自己父亲那出来,谢长印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啥滋味。高兴有点,毕竟天天可以看到自己总惦记着的儿子了。担心也有点,自己把和谢王氏的儿子领回了家,不是亲妈的小老婆会不会给孩子脸子看会不会给孩子气受同情还有点,自己又娶了别的女人,还把孩子带走了,走时谢王氏肯定会鼻涕一把c泪一把的。不知 自己心里是啥滋味的谢长印就一步一寻思自己心里的滋味,回到了谢王氏的屋。 谢长印一进屋,坐在炕沿的谢王氏马上问:“老爷子咋说” 谢长印先笑了两声,冲着谢王氏笑着说:“老爷子让贵远和我一起走。” “真的了”谢王氏接完谢长印的话,也顾不得夸夸自己的能掐会算的本事了,忙拧着小脚来到箱子边,一只手支着箱子盖,翘起脚,低下头,另一只手在箱子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包棉花,又翻出了一块布。 谢长印呵呵笑了笑,忙笑着问:“你这是要做啥” 谢王氏把棉花和布放到炕上后,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说:“我得为贵远絮身厚实的棉褂子,那面冷。” 谢长印又呵呵笑了笑,笑着说:“你都早掐算出来了,咋不早预备过两天就走了,哪还赶得上要带就带棉花吧,那边的棉花没这的好,带过去让他小妈给贵远做。” 不提贵远的小妈不要紧,一提贵远的小妈,谢王氏一肚子的苦水想吐出来,可又怕别人听着,特别是怕刚过了门子的儿媳妇听着,压低了声调呜呜地哭了起来,两只鼓鼓的眼睛还流了泪水,边哭还边用那鼓鼓的嘴低声地念叨着:“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把我男人抢走了又把我儿子抢走了你们要是合着伙给我儿子气受,我儿子要是受了半点委屈,看我咋对待你们” 哭归哭,闹归闹,老爷子定下的事,谢王氏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个不字。没过几天,谢长印领着儿子,离开了谢家大院。 第二十四章 初为人妻 送谢长印和谢贵远去关外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在院门口,大伙和谢长印c谢贵远道了别,看着谢长印和谢贵远上了王宝银赶着的骡车,又一直望着跑得越来越远的骡车。等到看不见了骡车,大伙才各回各的屋。刘玉娥跟在谢王氏的后面,回到了东厢房。 进了东厢房,刘玉娥刚要进自己的屋,谢王氏说话了:“玉娥呀,过我屋陪我坐会。” 刘玉娥哪敢怠慢,马上应着:“妈,我回屋取点活计,马上就过来。” 刘玉娥在娘家养成个习惯,一有零碎功夫就纳鞋底子,手头总有正纳着的鞋底子。 等刘玉娥从自己屋里取来正纳着的鞋底子进到谢王氏的屋时,谢王氏正盘腿坐在炕上举着个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呢。刘玉娥赶紧在椅子上坐下,低头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自打过了门后,一瞅见眼睛和嘴都鼓鼓的c说话嘶啦嘶啦的自己的婆婆,刘玉娥就心里慌慌。坐在椅子上纳着鞋底子的刘玉娥,生怕心里惶惶,一直低头忙活自己手里的活计,没敢抬头瞅谢王氏。从过了门到今个,这是第二回刘玉娥和谢王氏单独在一块。俩人头回单独在一块,那还是刚过门没几天轮到了刘玉娥下灶间做饭。头回下婆家的灶间,刘玉娥被谢王氏带着。在灶间,刘玉娥忙活着,谢王氏在一旁指指点点。那回,刘玉娥也是怕心里惶惶,没敢瞅自己婆婆的脸。 谢王氏等到刘玉娥坐在椅子上纳起了鞋底子,就开始嘚咕开了:“自打贵远一生下来,就没离开过我。我是打心眼里不情愿让贵远去关外。”谢王氏说着说着,竞难过得嘶啦嘶啦的声音变了调。 低头纳鞋底子的刘玉娥听到谢王氏的声音变得凄凄凉凉,马上停下手里的活,不得不抬起头来,正要对谢王氏说几句宽心话,却瞅见正吧嗒吧嗒抽着烟的谢王氏的周围没有烟气,举着的烟袋锅里没着火,忙说:“妈,你忘了点烟袋了。” 谢王氏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吧嗒吧嗒已抽了一气的烟袋点火,干脆把烟袋往炕上一放,不抽了,接着嘚咕:“可老爷子定下的事,我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个不字,” 谢贵远刚刚走,就把谢王氏想得举着个没点火的烟袋就吧嗒吧嗒地抽起来了。谢王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还从来没和儿子分开过。儿子这一走,谢王氏哪能不想呢谢王氏舍不得儿子去关外。可哭归哭c闹归闹,老爷子定下的事,谢王氏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个不字。谢王氏一点不怕自己男人,但不知为啥,一直怕自己公公,从来不敢当着自己公公的面说一句闲话,也不敢正眼瞅一瞅自己公公的那张从来没有笑模样的脸。 谢潘氏不单单想刚走的儿子,也想刚走的自己的男人,只是当着自己的儿媳妇说不出口。走了听她嘚咕的人,走了她想掐就掐一把的人,走了每天夜里把她浑身上下揉搓得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的人,谢王氏心里哪能不空落落的呢 谢王氏只有找个人嘚咕嘚咕,心里才舒坦些。谢贵远说了媳妇,也就为谢王氏找了个听她嘚咕的人。 谢王氏坐在炕上一个劲地嘚咕着,刘玉娥边纳着鞋底子边听着自己的婆婆嘚嘚咕咕。 晚上,听了一天婆婆嘚咕的刘玉娥早早地吹灯躺下了。谢贵远在家时还好,吹灯躺下后,虽然谢贵远说不上几句话,可刘玉娥还能和自己的男人叨咕叨咕,听着自己男人的呵呵的笑声。自己男人一走,吹灯躺下后,刘玉娥一个人躺在黑屋子里,就没断了寻思。 刘玉娥回想起头出门子的那天夜里。刘玉娥也是早早地吹灯躺下,也是睡不着,就一个劲的寻思着自己的男人该是啥样。刘玉娥差不多把刘各庄c邻庄c常常过来打香油的再远点的小伙子挨个想了一遍,会不会像庄头老徐家的四方大脸的奔楼会不会像隔壁的壮壮实实的壮头会不会像邻庄二表婶子家的浓眉大眼的鲜蟹会不会像总赶着驴车过来打香油的高高大大的马鞭 回想完头出门子的那天夜里的自己,刘玉娥又回想着和自己男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过门子那天,盖头一掀,刘玉娥终于瞧见了自己的男人,没想到自己的男人竟是个瘦成皮包骨c长着一张孩子脸的人。当时,瞅着瘦成皮包骨c长着一张孩子脸的自己的男人,刘玉娥的心没着没落的。新婚夜,可能是忙活一天忒累了,谢贵远上了炕脱了衣服后马上睡着了。以后那些日子,俩人晚上睡在一铺炕上,没睡着时唠嗑,大多是刘玉娥在说,谢贵院呵呵地不停地笑,偶然边笑边说上一两句。谢贵远从没过来抱抱刘玉娥,还是刘玉娥有两次和谢贵远聊着聊着要把他抱在怀里。瘦成皮包骨的谢贵远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痒痒肉,刘玉娥的手一碰到他的身子,他就不停地咯咯笑,笑着笑着还不好意思起来,马上把自己的被窝捂得严严实实。 一个人躺在黑屋子里 ,想着瘦成皮包骨c长着一张孩子脸c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刘玉娥又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就不愿意再寻思下去了。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又都是瘦成皮包骨c长着一张孩子脸c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 睡下后,刘玉娥一个接一个地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有时会从梦中惊醒。从梦中醒来的刘玉娥,再一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瘦成皮包骨c长着一张孩子脸c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刘玉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了一夜的糊涂觉。 第二十五章 过分节俭 后院的青叶树的枝头上抽出的嫩绿的枝芽和地上冒出的小草的碧绿的嫩芽,在告诉院里的人们春天来了。 这一天,轮到刘玉娥下灶间做饭。 做晚饭时,刘玉娥正淘着高粱米,谢政堂进了灶间。谢政堂走到柜子跟前,打开柜门,找着什么。 刘玉娥过了门后,一瞅见眼睛和嘴都鼓鼓的c说话嘶啦嘶啦的谢王氏,心里就慌慌;一瞅见整天拉拉个脸c不说一句闲话的谢政堂,心里更惶惶。刘玉娥瞧见谢政堂进来找物件,怕自己心里惶惶,根本没敢再瞧谢政堂。 刘玉娥边低头忙着淘米,边问:“爷爷,你找啥呀用不用我帮着找” 谢政堂没搭理刘玉娥。刘玉娥没敢再问,更没敢瞧谢政堂。 刘玉娥掏完了米,顺手把刷帚挂起来,把米倒进了大锅。 刘玉娥刚把米倒进锅,谢政堂来到灶台前,把刘玉娥挂起来的刷帚摘下来,在锅沿上磕了磕,磕到锅里几粒米。 刘玉娥接过刷帚后,谢政堂数落开了:“哪粒米不是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啥家业禁得住你们这么败坏”谢政堂说完,走出了灶间。 谢政堂一出屋,挨了呲的刘玉娥真想跑回自己的屋,插上门哭上一场。哭的心都有的刘玉娥,还得在灶间撅着个嘴c没好气地忙活着一院子人的晚饭。 刘玉娥正边委屈着边忙活着晚饭,就爱围着新嫂子转的从学堂刚回来的谢桂芬和谢桂芳来到了灶间。谢桂芬和谢桂芳三嫂长c三嫂短地叫着,一会帮着忙活忙活这个,一会帮着忙活忙活那个,一边忙活着还一边和刘玉娥聊着不打紧的事。和两个表妹在一起,刘玉娥多多少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挨了老爷子呲的刘玉娥一直想着法子讨好老爷子。 第二天,过了晌午,日头照得当院暖呼呼的。刘玉娥搬了个板凳,坐在当院,边晒着太阳边衲着鞋底子。刘玉娥正忙着,见老爷子从地里回来,褂子上都是灰土。 刘玉娥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迎上去,笑着说:“爷,你褂子上都是灰土。回屋把褂子换了,我给你洗洗。” 哪成想,谢政堂看都没看刘玉娥一眼,边走边说着:“褂子没穿坏,倒能让你给揉搓坏了。有灰土不能用手扑拉扑拉” 谢政堂说完,在当院扑拉扑拉自己身上的灰土,就进了自己的东正房。 又挨老爷子呲,刘玉娥多少有些不欢气。 刘玉娥坐回板凳上,接着衲着鞋底子,一针针扎下去,再一针针拔出来。刘玉娥边衲着鞋底子,边寻思着挨老爷子呲的事。寻思完挨老爷子呲的事,刘玉娥又寻思起瘦成皮包骨c长着一张孩子脸c只会呵呵笑的自己的男人。寻思着自己的男人,衲着鞋底子的刘玉娥更不欢气了。 这时候,对面西厢房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 谢李氏拿着个笤帚出了门,走到院子当间,边拍打晾晒的铺盖边和坐在当院纳鞋底子的刘玉娥搭话:“玉娥,给贵远做鞋呢关外的城里人现在都时兴买现成的鞋穿了,又好看,又结实,还合脚。” 谢李氏虽然看着有说有笑c大大咧咧,但说起话来c做起事来格外小心,生怕被别人寻思自己不懂事理c没有规矩。 谢政堂的大儿子媳妇谢张氏,该管的c不该管的,都要管,是有了名的管得宽。可谢李氏和这个妯娌一个院里住了好几年,竟没有和她红过一次脸。谢李氏凭的就是自己的小心翼翼,每句话都寻思寻思后再说,每件事都寻思寻思后再做。 院里的其她女人和谢政堂说点啥,谢政堂都当个屁听。可谢李氏说了话,谢政堂就要坐下来寻思寻思。谢李氏凭的啥还是凭的自己的小心翼翼,每句话都寻思来寻思去后再和谢政堂说。 说实在的,对这新过门的婆家侄媳妇刘玉娥,谢李氏多少有些防着。刘玉娥都过门好些日子了,谢李氏算起来总共还没和刘玉娥说过几句话。还没摸透人家的脾气秉性,谢李氏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人家不高兴。 衲着鞋底c还不欢气的刘玉娥根本没听进去谢李氏说些啥,也就没法应着。 谢李氏没听到刘玉娥的回话,过来端详着刘玉娥,见刘玉娥不欢气,问:“这是咋的了是不是院里谁给你气受了” 谢李氏一问,刘玉娥拿着手里的活计,不好意思地跑回自己的屋。谢李氏放心不下,拧着小脚跟了进去。 进了屋,刘玉娥见外人听不到,就冲谢李氏说:“婶子,都说做媳妇难,我过去还不大相信,现在相信了。这才过门几天,我都挨爷爷两次呲了。” 谢李氏吃了一惊,想了想,说:“玉娥,不会吧你爷爷虽整天没个笑模样,心眼好使着呢。你要是 信着婶子,就给婶子学学咋挨你爷爷呲的。” 刘玉娥一五一十地把挨老爷子呲的事和谢李氏说了。 哪成想,谢李氏扑哧笑出声来,随后说:“玉娥呀,你就烧高香吧。你过了门后第一次下灶间,老爷子还没跟去呢。你知道吗我过了门后第一次下灶间,我忙活着,你奶奶在旁边指点着。不知啥时候,你爷爷也进来了。在后边瞅着我忙活,你爷爷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你爷爷一吱声,我心惶惶得都不知咋做好了。再说,那褂子才穿在你爷爷身上几天呀你爷爷说过,把褂子穿硬实了,褂子才抗磨c经穿。” 谢李氏说到这,本来憋着哭的刘玉娥扑哧笑出声来。 谢李氏和刘玉娥聊了会,觉得贵远的新媳妇懂事理,也就不再对刘玉娥那么防着了。其实,谢李氏防来防去的都是多余。谢李氏和别人闲聊,说来说去的都是说的讨对方好的话。要是和别人说到其他人,除了爱嘚咕她自己亲爸爸李焕奎几句坏话,绝不会说其他人一句坏话。 第二十六章 赞不绝口 和大伙一块刚忙活完播种,谢李氏就开始忙活着给桂芬絮新袄。 一头晌一直盘腿坐在炕上,谢李氏坐得两腿发麻。谢李氏停下手里的活计,边在炕上一点点地挪动着发麻的腿,边寻思着该去谁的屋里坐会好活动活动。 谢李氏和谁都能聊得来,当然和谢潘氏和谢王氏也能聊得来。可和自己婆婆唠嗑时,谢李氏就少不了说着一句接一句的客套话;和能掐会算的二伯嫂聊上几句时,刚说了上句的谢李氏总觉得二伯嫂能估摸出自己下句要说啥。自打刚开春时把憋着哭的刘玉娥劝说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李氏倒喜欢上闲着没事时到这个婆家侄媳妇屋里和她唠上一气。和刘玉娥唠嗑,谢李氏觉得浑身松快些,用不着一句句地说着客套话,也不怕自己还没说的话被估摸出来。 麻着的腿一听了使唤,谢李氏就穿鞋下了地,向屋门口走去。刚到了屋门口,谢李氏又扭过头来,满屋子寻摸着啥。瞧见了放在炕边的烟袋,谢李氏又返了回来,拿了烟袋,才拧着小脚出了屋门。 谢李氏刚推开外屋门,瞧见了本庄的聂延年的媳妇,忙打着招呼:“聂嫂,有一阵子没见你了。” 正愁眉苦脸的聂延年媳妇一听见从西厢房出来的谢李氏和自己打着招呼,忙脸上强挤出来一点笑模样,说:“桂芬妈呀,我这一天院里c地里c炕上c地下地忙活,还伺候着一个病人,一点闲功夫没有。你去哪见我呀” 谢李氏忙走到聂延年家的跟前,问:“老聂大哥这些日子咋样” 聂延年媳妇刚挤出来的一点笑模样说没就没了,哭丧个脸,叹了口气,说:“能咋样还不是见天咳咳地咳嗽着,一口痰接一口痰地吐着。抓的药一副副地喝着,也不见好。都两年多了,哪有个头啊听天由命吧” 谢李氏安慰着聂延年家的,说:“缺啥,有啥活,该吱声就吱声,这庄里人能帮上你忙的都会伸把手的。” 聂延年家的感激地说:“家里地里打的那点粮食一半都换了药了,哪够吃呀。这不,又没粮了。前两年就没少从你们家借,今年还得来这借。” 谢李氏忙说:“啥借不借的,谁还没有点难的时候” 聂延年家的接着谢李氏的话,马上说:“多亏了你们家了。” 自打聂延年病了,只要谢李氏和聂延年家的一打个照面,唠的都是这套磕。吱声之前总要寻思寻思啥该说c啥不该说的谢李氏,今个碰见了聂延年家的,根本没用着寻思,该说的话早就在自己的嘴边预备着了。 俩人又客套了几句后,谢李氏没拉了礼数,呆在刚才俩人唠嗑的地方,瞧着聂延年家的走到了东正房的门前,和回头望了望她的聂延年家的摆了摆手,见聂延年家的开门进了屋,才拧着小脚去了刘玉娥的屋。 谢李氏进来的时候,刘玉娥正盘腿坐在炕上纺着线。 谢李氏和刘玉娥客套了几句后,坐在炕沿上,点着了一袋烟。 谢李氏边抽着烟边说:“听到没有聂延年的媳妇又来借粮了。说是借,可我听宝银说,你爷爷从来没记过数,根本就没指望人家还。” “我听见你和一个人在当院唠磕。我正忙活着手里的活计,没在意你俩聊些啥。”刘玉娥说完,又问:“聂延年是谁呀” 谢李氏叹口气,说:“庄西头的。聂延年这两年一直病着,啥也干不了。俩孩子小,媳妇一个人伺候家里的几亩薄地。地里忙的时候大伙伸伸手,打点粮还要换钱抓药。这庄里,这两年,就数聂延年家过得懊糟,一到春天就揭不开锅。 刘玉娥有些糊涂,又问:“我那次下灶间,没在乎刷帚上沾的几粒米,挨了爷爷呲嗒。爷爷还舍得白送给别人一袋子一袋子的米” 谢李氏抽口烟,说:“别看你爷爷自己过得仔细,可庄里谁要有了难处,冲他一张嘴,只要他能帮上,一点也不抠抠搜搜。” 刘玉娥显得有点像做错了事似的,说:“前些日子我还和桂芬c桂芳笑爷爷小掂呢。” 谢李氏又抽口烟,说:“那你是错怪了你爷爷了。宝银刚来时,没把牲口借给庄东头的程大脸。你爷爷知道了,直呲嗒宝银。我来谢家这么多年,还头一次听你爷爷呲嗒扛活的。宝银不爱言语,那回气得直和你爷爷吵吵,谁知道程大脸心疼不心疼牲口你爷爷冲宝银说,哪有庄稼人不心疼牲口的” 外边又有了动静,谢李氏站了起来,从支起的窗户向外看了看,又坐下了。 “你爷爷去了前院,那是找宝银和满福去了,让宝银和满福帮忙把粮食扛到老聂家。”谢李氏说完,咳嗽两声,往地上吐口吐沫,接着说:“你爷爷心眼好使。家里来了叫花子,你爷爷不光给顿饱饭吃,走的时候还要给 带些吃的,天黑了还让到院里的空屋住一宿。” 刘玉娥忙接着谢李氏的话,说:“我听我婆婆说,满福叔一家子就是要饭路过这被爷爷留下的。” 谢李氏寻思了寻思,说:“你叔给我学过你爷的话,你爷爷是这么说的:要不是难得没了办法,谁会向外人张口;人家向咱张口,那是念着咱的好;只要咱能帮上忙,一定帮一把;现在咱的日子比人家过得带劲,可保不准哪天也有个灾c有个难的,求到人家。” 刘玉娥听完谢李氏的话,说:“爷爷还拿钱送双斗进学堂念书。我还没听说过哪个东家供扛活的孩子念书。” 张满福儿子的大名叫张双斗。 谢李氏把抽灭的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了磕,接过刘玉娥的话,说:“你爷爷对扛活的那个好就别提了。宝银一听大鼓书就听到二半夜,第二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见天把活忙活完就坐在大门外石头上给一群庄里人讲故事,雨天c雪天c冷天还把人招到他屋里听他讲。可你爷爷从来不吭声。” 刘玉娥接着说:“我听我婆婆说,爷爷和先前的扛活的像亲哥俩似的。” 谢李氏咳嗽两声,又往地上吐口吐沫,说:“那还用说。一闲下来,你爷爷就让做饭的女人炸几把花生米,自己从酒坛子里舀出一壶酒,烫好,拿到前院东厢房。俩人边喝着酒边聊,是常有的事。” 刘玉娥一听谢李氏说的,咯咯笑了几声,说:“爷爷还舍得吃炸花生米” 谢李氏马上说:“你爷爷自己吃,舍不得;要是和扛活的一块,啥都舍得了。” 谢李氏说完,又咳嗽了两声,说:“我给桂芬正絮着袄呢,坐得腿发麻,出来转转。我得回自己屋忙活去了,絮的袄还摊在炕上呢。” 刘玉娥说:“婶子,你忙去吧。我也得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