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取黄粱》 第一章 龙临 八蟠龙鎏金炉的兽口往外冒着袅袅白烟,又淡薄地消散,红木雕花的小圆桌后头,一个老人微阖着眼,双手交握搁置在小腹,挺拔的后背靠在藤木椅上,紧皱的眉心显露出深深的“川”字纹。 在这个寻常的午后,倦意袭来,稍事休憩,他陷入了沉沉的睡梦。 在广袤晴朗的青空,骄阳耀目,一条庞大的身形自高处游动而来,盘旋整个青宸京上方数圈,身体在日光映射下反射烁烁金光。它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暗了天光。 “金龙”老人抬手遮挡那耀目的金光,瞬时眯起了眼。 那金龙竟似听见了话声,陡然转头,一双耀目金睛正对上视线,老者猛觉双目剧痛,顿然泪流不止,视线一片模糊中,竟见那龙掉转方向,朝自家府邸而来,经由面前,飓风卷过,不知到了哪处院落,竟“嗖”地一声往下坠落,便不见了踪影。 老人竦然惊觉,再睁眼时,视线却是一片清明,背后冷汗浸衫,附近却有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似已恭候多时,只是碍着主子休息,不便打扰。此时见他醒转,便将身子一低,轻声汇报。 “家主,三少夫人临盆了。” “临盆” 福伯话音一落,便见着萧弗狩掀起眼皮,那双眼里精光矍铄,拨弄着念珠的手指顿了一顿,站起身来。 “去看看。” 福伯垂首跟在后头,心里还有些惊疑。萧家是个大家子,单论主家,孙儿辈的小郎便已有十数个,平素也不见家主多少关心。但凡小娃出生,不过去几位少爷那里示意地瞧瞧也便罢了。不想这回竟当真有几分挂心。 此时三少夫人的屋内已然消停下来。临盆时折腾了好阵子,险些出了事故,好在到底保全了两人。女子抱着小儿轻声哄着,萧漠和在床边坐下来,瞧着那露在棉布外的红红脸蛋,伸出指头戳了戳。 小娃似是不愿被他触碰,转了转脑袋,朝向杜芊芊,留了个脑勺给他。 萧漠和挑高眉毛,追过去凑到小娃跟前,伸手又想摸摸那小鼻子,结果安静了半天的小娃吸吸气,“哇”地一声又哭了。 萧漠和:“” 杜芊芊轻轻晃了晃小娃,威胁性地瞪了一眼他。 萧漠和还想说些什么,却听着外面一阵纷乱的丫鬟们的问安声:“家主万福金安。” 眼见着门扇被推开,萧漠和起身一拱手,弯腰道了一声:“家主。” 老人慈眉善目,笑呵呵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到杜芊芊怀里的襁褓上:“听说小娃出生,这便是老夫的小孙儿” “嗯”萧漠和被那笃定的口吻弄得愣怔,“是个女娃。” 女娃 萧弗狩拨弄念珠的手顿了一下,几步上前,从杜芊芊怀里托起襁褓。来不及看那娃娃的模样,便把手伸过去,想要揭开包裹身体的布料。那小娃也不知怎的,挣动身体,探出胖胖的胳膊来,想要去捉他的鬓发。软软的小拳头这么一张开,萧弗狩余光瞥见道闪光掉落,落到地上发出“叮”的清脆一响。 老人低了头瞧了一眼,身边的福伯已经将那枚亮片拾起,递送过来。那小娃似感知到什么,虽未睁眼,小拳头却伸了过来,似想要将那枚亮片拿回去。 萧弗狩一手托着襁褓,走向屋内燃着的灯盏,将亮片在那明亮的火焰上炙烤了一阵。那亮片却仍是金光闪烁,触手沁凉。再往其内灌注内力,那枚亮片便“铮”地一声响亮,震颤不止。 小娃听见那声音,更焦急地伸手去捉。萧弗狩将那亮片放进那小手里,方才安稳下来,却是攥紧了小拳头再不撒手了。 萧漠和见此也是惊异,走近了正待来瞧,却见老人扭头看他,目光锐利。 “这是何物” 萧漠和据实回答:“孩儿也不知,先前一直没瞧见,许是丫鬟婆子们拿来哄孩子玩的。” 他自是知道萧弗狩内力何等浑厚,这般催动却也不见损坏,显然并非凡品。可这小小的一枚,也无甚大用处。 萧漠和见此物无害,便也不大在意。想着回头问问下人们便罢了,谁知老爷子却执意弄个明白,便只好召来一干下人,问了半天,却无人知晓这东西是怎么到小娃手里的。 思来想去,这东西反倒更像小娃从胎里带出来的。 “欸”萧漠和觉着稀奇,“难道我这娃还是个有来头的不成” 萧弗狩这才仔细瞧了瞧那露在外面红红的脸蛋,将那细幼的胳膊塞回襁褓,低头用鼻子碰了碰小娃的皮肤,眼中露出几分属于长辈的慈爱。 “这孩子根骨不错。”方才大略地摸了一摸,虽然小娃将 将出生,但萧弗狩大致能察觉出来。 萧漠和闻言扭头朝杜芊芊挑了挑眉,得意地勾起唇角,而后者显然懒得理他,视线直直盯着萧弗狩的动作。 以自己和萧漠和的天资,生出个有天分的孩子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老家主来了后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不太寻常的反应,让身为母亲的她本能地感到紧张。 果然,萧弗狩蓦地开口:“老夫来时,梦见金龙在天,降落萧家。” 萧漠和闻言便是一惊,联想先前那枚掉落的亮片,心口便是突突地一阵跳。他忙忙道:“家主” 萧弗狩眼里却是精光暴涨,高举起小娃,朗笑几声:“此子来历非凡,日后定成人中龙凤,光耀门楣。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望他今后多有容人之量,便赐名萧容,小字天赐。我许他院落一座,待知晓人事,府内宅院,任他挑选。” 萧弗狩话音刚落,榻上杜芊芊却已趿了鞋子,款款走过来。她临盆时便已艰难,如今仍是虚弱,面色苍白,步子却极稳。在萧弗狩面前恭敬地福了一福。 “不敢有瞒家主,小女所出实是个娇娇女儿,委实不宜太早离了父母,独居别处院落。” 杜芊芊是个心思极通透的,怎么不知萧弗狩潜藏野心,对这小娃寄望极高。只是萧弗狩安排的路定然艰辛,她怎么舍得让孩子吃苦。毕竟原本便是世家千金,大可安稳度日,日后也没人敢欺负了她去。 萧漠和笑呵呵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拨动手中念珠。眼中目光却犀利锋锐,常人被这般打量定然畏怯,杜芊芊却依然笑吟吟的,目光坦然诚挚。 “他身体里流着萧家的血,便要当个真正的萧家人。我们萧家人,无论男女,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家族舍身。这一点,老夫也是一样。” 外放的气势犹如泰山,终于千钧地压在了脊梁上。杜芊芊捏着裙摆的手指指骨发白,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是。” 第二章 摆宴 青宸京的贵族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出几日,但凡灵通些的便得知了萧家喜得十三郎的消息,更晓得向来严厉的萧老家主如何偏爱这个小明珠,方才出生便许了一座院落,更有奇珍赏赐无数,生生羡煞了许多人。 转眼便是百日抓周,按着惯例,但凡家里有些余钱的都要摆个差不多的场子出来,一为排面,二是有个心照不宣的说法,排场摆得越好看,便显得新添的娃儿命格越贵重,往后的路便走得越顺,越长远。 萧家作为和云家并列,传承千年的世家古族,底蕴浑厚,排场自是差不了。可虽说如此,为这个新添的十三小郎特设的抓周宴还是吓到了很多人。 为什么呢 别的不论,单说这十三郎的抓周宴能开设在老家主的“怡清园”里,便是这些萧家小郎里的独一份。 瞧瞧这精美雕花的八仙桌,货真价实的香红木,桌子边缘镶嵌着光洁的白玉石。随便搁在个寻常世家,那都是难能可见的贵重。如今就这么大剌剌地露天摆了三十几桌,分两列布置,上头陈列着金樽金盘金筷子。 对,清一色的金质器皿,更别提那做工极尽精美。便是偷双筷子回去,那价钱也足够寻常人家挥霍几年了。 来往的宾客之间,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快速地穿梭着。他身形瘦削,手脚却麻利得很,不经意间,附近桌上的用具便会缺失一点。 等把场内的空桌子摸了个遍,他怀里已是揣得鼓鼓囊囊,看了看热闹非凡的院子,瞧见每个人都只顾着谈笑,仆从也是忙忙碌碌。又回头看了看通往后园的小路,没怎么犹豫,直接便走了过去。 他在路上没走几步,眼前便落下一道阴影。一个身着黑色的护卫服的男子,腰上挂着一把长剑,挡在了前头。这人浓眉大眼,瞪起来几分凶相。 “哪里混进来的小贼” 那孩子没说话,身体微微绷紧,只一瞬间,闪电般往路边树丛弹射出去。那护卫对这速度感到意外,只没几步又追了上去,弯腰便要提他的领子,不想那孩子竟通些拳脚功夫,凶狠地袭击过来。 护卫认出他武功的路数,冷笑一声,寥寥几招便一把捉住手腕,提起那瘦小的身子。 “你怎么懂萧家的功夫是这里的下人”见他不答,便将手抖了抖,便见一个包裹从孩子怀里掉出来,落到地面闷响一声。 护卫看了眼地面,弯腰便要去捡,不料那孩子见状心急,伸出脚将包袱踩住了。与此同时,护卫脖颈抵上了一个尖锐的触感。 “把东西给我。”那孩子似乎长久不曾说话,嗓音低闷嘶哑,不知何时取出一枚玉佩来,递到护卫眼皮子底下,惊得对方瞳孔一缩,“不然便杀了你。” 男子认得这枚玉佩。纯净青色,夔兽花纹,这是萧家子弟用来标明身份的物件。边角雕刻着小篆“萧家三郎”,中间是一个醒目的“川”字。 萧家三郎萧川,大少爷萧擎苍的友人以歌姬相赠,春风一度得来的儿子。 但凡有些身份的公子,护卫也能认个眼熟,只这位萧三郎或许被认为是上不得台面,要紧的场合从来不见露面,这次倒是第一次见着。 看看这孩子身上的衣着,虽说还算干净,却比下人的衣料好不了多少。护卫想起他方才的身手,顿然有些怀疑。 “敢问小郎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萧家子弟另有一套功法,小郎的功夫倒和下仆们的路子有些相似。” 那孩子闻言,脸上涌现恼怒的血色,冷笑一声,手下刀刃再不留情:“你且看我敢不敢杀你,便知我的身份。” 眼见猩红浸了一点刀锋,一枚石子凌空飞来,弹开了匕首。那孩子冷眼看去,却见一个同样身着护卫服的男人站在后头,笑眯眯地唱了个大喏。 “川少爷,您何必和他一般计较。倒不如将这蠢货交给戒律部,罚他面壁跪上三日,再于日下暴晒三日,于水缸浸泡三日,最后再打上三十棍子,那才好解气呢。” 萧川认得这人是负责萧府守卫的长官,便收起了刀:“我想进园子里看看,进得还是进不得” 穆旸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让路道:“家主并未吩咐让某拦着自家人,自是进得的。” 萧川朝他点点头,弯腰拾起东西,往小路转弯处一拐,立时便没了踪影。 “啧啧,这个三郎,瞧他落魄一身,要不是我以前见过,也难认出来是咱们家的小公子。”身后穆旸双手抱臂,摇了摇头,“身为小少爷混到这个境地真是惨,想他也是头一次来,倒是看什么都稀奇。” 戴安想起先前情景,奇道:“属下瞧他的武功路子不似往常小少爷们的,倒似下人们的。” 穆旸手里抓了一把不知从哪来的梅子,咬开一个:“谁知道那些少爷小姐们爱玩的把戏多着呢。”又转头瞧着戴安道,“滋味倒是不错,你吃不” 说着手指一弹,便将又一枚梅子扔过去。戴安看他吃得有滋有味,便也没多想,张口接了。没咬两口,酸爽的滋味便溢满口腔。他整张脸扭曲成一团,瞧着紧盯自己的穆旸,愣是没敢吐出来,含泪嚼了几口,咽下了果肉。 “真他娘酸” 第三章 抓周 前院的热闹人声渐远,过了林荫夹道的小路,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萧川听见热闹的呼声,扭头看见萧家一群孩子正在假山前头玩耍。离他们五步远放了个双耳细颈的铜壶,身前搁了个箭筒。 他一眼便瞧见自己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萧敬和萧晟,此时一个正弯腰取箭,另一个手里抓了几支小箭,照壶里一丢丢不中,再丢几支又不中,急得脸皮涨红。另一个取了箭把他推到一边,往壶的方向丢了几次,却照旧落空。 萧川看得明白,那群孩子堆里就属自己的俩哥哥最大,壶里也不是没有投中的箭。果然,轮到边上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男孩儿,箭便乖乖入了壶口。 那俩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可显然这份儿还没丢够,等这些人依次轮过来,每个人或多或少进了几支,连女孩儿们也不例外。孩子都是爱热闹的,萧敬和萧晟被一片哄声包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开了染铺似的。萧晟更是几步走到铜壶跟前,“铛”地一脚把铜壶踢倒。那壶滚了滚,又被双耳挡住,很快就不动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个穿着青色小褂和襦裙的女孩儿便眉毛倒竖,挑起下巴,指着倒下的铜壶:“萧晟,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萧晟笑了一下,拔高声音,“你们什么意思” 他顿了话,却瞧见对面女孩儿只盯着他,周围一圈视线,让他越发火大。 “哑巴了你们” 穿蓝衣的男孩儿从人群里走出来,用脚尖将壶口往上一勾,那铜壶便又稳稳立起来。 “这不是还能玩投不中,多练练也就是了。对不对,青青” 蓝衣男孩瞧着六c七岁的模样,那些孩子很听他的话,呼啦啦过去便接着玩上了。萧青青转身前却瞥了怒气冲冲的萧晟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只怕某人练个千百遍,照旧没那本事。” “你说什么”萧晟大怒。 他瞪圆了眼睛,萧青青却不再搭理他,顾自玩着自己的,“当啷”又往壶里投了一箭。萧晟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转身往通往前院的小路走了。萧敬见状也离开人群,快步跟了上去。 看完了热闹,萧川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 他有心再仔细看看这里,便上了廊道,绕着走了一圈。透过不时进出的下人们身后的门缝,看各个屋里的布置。待他回来,却瞧见那群孩子把铜壶撂在一边,围成一圈叽叽喳喳的。 “这就是十三弟生得忒水灵” “真个好看” “给我摸一下” 可随后就有“啪”地一声拍响。 “不行,小心给掐红了” 萧川隔着栏杆远远瞧着,等了许久,才看见一个穿着粉梅纹纱长裙的妇人步态娉婷地走出来,她怀中抱着的襁褓外头露出一截戴了金镯子的小胖胳膊,莲藕似的白嫩。女子秀美的桃花眸凝视着幼子,迈步进了屋子。身后一群孩子紧跟着她走了进去。 “那就是” 萧川瞧着那半截白嫩的手臂,似感受到奇异的引力。走到门口,步子迈进了一半,屋里头传来欢声笑语,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地看到晃动的人影。几个孩子绕着襁褓跑来跑去。萧川瞧了瞧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衣裳,撤回了迈进门槛的步子。 他只是来见识一下高人一等的生活是怎样的,至于这些人什么性情,都与他无关。 循着菜香,他转回前院,宴席已经开始,他瞧见萧敬和萧晟两兄弟在一张桌旁坐着,便大剌剌地走到对面坐下。 萧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拍桌子,待要发火,却被一旁的萧敬拍了下后背,看了眼周围人来人往,竖着眉毛一面瞪着对面碍眼的少年,一面低声对萧敬道。 “那个贱种,他怎么敢来这里丢人现眼” “你也不是不知他的脾气,待回去了,还怕和他讲不明白道理”萧敬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笋丝。 萧晟本来心气就不顺,此时看着对面神态悠闲c观赏歌舞的男孩儿,更是怄火。恨恨地夹了一筷子笋丝嚼着,却是食不知味。 等歌舞散去,场地中央空出一片,几个仆从上前来给地面铺上长长一条竹席,陆陆续续在上头摆好印章c算盘c钱币c纸笔c长剑以及诸多物品。 随着这些动作,场内也渐渐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瞄到场地,心里都不自主地泛着嘀咕。不为别的,就为这摆满物件c铺在场地正中的竹席。 好长呀 成年男子大概百来步的距离,百日的娃子,爬不到一半怕是要膝盖破皮。更不要说这过程不许打扰,就不怕娃 子爬累了,或是中途便转移了兴趣,随手摸个东西就交差 可嘀咕归嘀咕,谁也不好直接讲出来。毕竟是别人家的崽儿,人家自有安排,谁闲得没事多那个嘴。 家主萧弗狩穿着白色绣金纹的外褂,右手持着珠串,左手搁在膝上,慈眉善目,头发乌黑,一抬手,抱着小孩的穆旸便闪身出现,站在竹席的尽端。 “难得诸位给老夫赏脸,想来老夫的孙儿承了这些吉祥气,定然能顺风顺水,不侵邪祟。” 小娃已经穿上了绸缎的衣裳,穆旸小心地将他放到竹席上,那娃子便干脆利落地爬了出去。 客人们见他生得精神,爬得又快,不由多了几分关心。 原本百日抓周,各样东西示意地摆放一样作为代表也就行了,谁知这竹席却格外的长,因此每个种类都摆了不少东西。 他先是摸着丝绸,蹭了一会儿,客人们以为他要赖在丝绸堆里不走了,不由提了口气。 这抓周才刚刚开始,要是停在这儿,岂不是说这孩子想当个裁缝 这便尴尬了,萧家以武起家,老家主又难得重视小辈,在这里停了,岂非打老家主的脸 人群里便有了些幸灾乐祸的神色,还有那和萧家交好的,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叫那懒怠的小娃从那堆绫罗绸缎里离开。 还好,那小娃似乎听到了某些人的心声,晃了晃脑袋抖落绸缎,又朝着胭脂堆爬去。 不过这次似乎远远地被那香气呛着了,连打几个喷嚏,又转了个方向。 人群发出一阵闷笑声。 他爬得神速,白嫩的手掌磨得通红。长长的竹席居然没一会儿就爬完了,正当众人有些不知所措,居然见这小娃儿又爬了回来,认路似的,“蹭蹭蹭”直奔兵器堆而去。 他瞧见兵器堆外头露出个红穗子,眼一亮,就往外拽。可惜力气太小,拽不动。穆旸弯腰将上头的兵器一划拉,便扯出个白玉质的扇子来。 这扇子通体莹润,毫无杂质,边缘却磨得极锐利。 穆旸看着这把扇子也有些意外,随即回过神来,勾起嘴角。 萧家以武起家,谈到兵器,自然不会差的。 见东西已经选定,一旁的副将戴安拔剑上前,穆旸余光扫了小崽儿一眼,此时正坐在地上双大眼紧盯着穆旸的动作。穆旸挥起白玉扇,面朝拔刀相向的戴安。两人一招交手之间,便见半截断剑折射着日光,凌空飞起,在众人惊呼声中,直愣愣地扎进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上。 削铁如泥 那张桌上的几人惊得面色惨白,再看那个护卫已经收刀入鞘,周围也多是看好戏的眼神,不由暗自恼恨。 白玉扇已被呈在托盘里,穆旸看着那双水汪汪的黑眼睛,蹲下身来准备将人抱起。 谁知那小娃也不知怎么,竟然调转身子又朝别的方向爬去。 “”众人不知他又相中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见他爬到笔墨纸砚的一堆。 “这娃子莫非还要当个全才”便有人呵呵笑了起来。 孰料这崽儿动作依然没停,手脚并用划拉着爬到了堆顶,紧紧地扯住了面前灰扑扑的布料。 萧川低下头,看见抓着自己衣衫下摆的细小手指,黑黝黝的眼仁深邃冷漠,犹如蔓延开来的浓浓夜色。 第四章 意外 细小的手指紧紧抓着粗糙的衣衫下摆,幼儿的骨质软,十个小小的手指蜷曲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那么用力地攥着,只有萧川知道眼前这个小娃有多努力,像是要把他的下摆拽下来一样。很难想象,几个月大的娃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白玉一样的肌肤,好像包着一汪清凉的水,能掬起来似的柔嫩。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大得出奇,黑瞳仁比常人大上许多,令萧川想起潭水底下磨得平滑的黑石头。冰凉,简洁,沉静。 这双眼睛透着不知世事的纯净,潭水一样清可见底。日光映射在那饱满白皙的皮肤上,折射光芒一样晃得萧川眯起了眼。他只觉得趴在自己靴子上面那软而温热的一团,是个透明的小东西。透过血肉,他能瞧见跳动的小小心脏,干净如白纸,通透似琉璃。 小娃儿抬起头,看着男孩弯腰凑近过来,眯着的眼睛显得狭长漆黑。白玉似的脸上刚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可就像宝石还未来得及放光,便瞧见男孩抬起巴掌。“啪”地一声,将那小小的拳头从布料上打掉了。 场内少有识得男孩身份的,见此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穆旸扭头看了看,见老家主正很平常地观望,便也没插手。 娃娃的手背被拍得红彤彤一片,抬头看了男孩一眼,见对方不言不语,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大着胆子又把手伸了过去。 萧川看他又来,冷着一张脸,“啪嗒”又拍掉了那只小手。 他不想接过那只手,也不想抱起这个孩子。虽然顺着对方的意,或许会给自己带来些好处,但他不稀罕用这样讨好的方式。 拒绝这个弟弟又能怎么样反正以后也不会比现在的日子更难过了 可惜,包括萧川在内,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小娃的固执程度,于是便见这崽儿坚持不懈地抓着那布料往上爬 “啪”在小腿上掉落了。 皱皱眉,再爬 “啪”将到膝盖时又被拍得掉落了。 看小崽那模样,倒像是被疼痛给激着了,非把眼前的高山给翻越了不可。 只他生得可爱,又这么一次次地跌落,倒把那些个妇人们给心疼坏了,恨不能抱紧怀里哄一哄。 萧晟瞧着幸灾乐祸:“这小子的倔脾气犯得是时候啊,我看他参加了一次宴席就美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敢当众下家主的面子。等回去了用不着咱们动手,肯定有他好果子吃的。” 萧敬皱着眉,看那小崽执拗地往男孩儿身上扑,心头像被些阴霾笼罩。他看向父亲的方向,此时萧擎苍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可据萧敬的印象,这还是萧擎苍头一回这样关注这个三弟。 小崽扑了半天,那冷漠的哥哥也没能让他达成目的。待他有些乏了,后方忽的现出一双大手,撑着胁下,身体便腾空而起。再往条强壮的手臂上一撂,整个儿便窝在了老爹的怀里。 “我儿,来来爹抱。” 娃儿却没瞧他一眼,一只小手推开萧漠和那张冷峻的脸,念念不忘地回过头,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萧川,扑闪扑闪。 萧漠和见了,便抱着小娃,走近过去。眼见男子靠近,男孩儿站起身来,忌惮地看了他们一眼,任由娃娃伸出小而白胖的手掌,摸在了自己的脸上。 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让他觉着脸颊火热又无所遁形,好像先前自己做的抵抗都是笑话一样。什么气节,遇上高自己一头的人,还不是怎么都由对方说了算。 这么想着,脸上的触感却消失了,他抬眼一看,那娃子收回了手,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萧漠和瞧着娃子小模样竟似几分落寞,又看了看冷着张脸的男孩儿,不由挑起了眉毛。 自己家的崽儿,怎么能由着别人欺负想要什么就得争取,这副丧气模样可不成。 萧川便见着那男子后退几步,抓起娃娃的后领子,丢包裹似的把崽儿往上一抛,就这么扔过来。 “接着。”迎面而来,竟还带着“呼呼”风声。 场内众人不由大骇,那是个娃子不是绣球,要是这般高度摔落地上还得了 萧漠和的态度强势得很,就这么把娃子扔过来,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安安稳稳地把人给接住了 不接想也可知,但凡小宝贝磕碰了半点儿,有那小子好果子吃的。 四下里顿时骚动起来,不少人“啊”地叫了一声。随后却眼见那一身灰衣裳的男孩手忙脚乱,比他们还急呢,仰脸盯着那道划过的弧线。瞧准时机,猛的纵身一跃,凌空拦截,抱住了那团小东西。 少年旋转的衣摆和宽袖随着旋转绽开,好像空中灵巧的鸟雀,挺起的胸 膛撑起胸口衣料富有爆发力的曲线,那动作怎一个“漂亮”了得。 少年怀抱幼儿落了地面,可身体却仍是前倾。重心一个不稳,便重重摔向了地面。 一片惊呼声中,萧川只觉着右侧的手肘钝钝地痛,强撑着身子起来,见那娃娃在胳膊里护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冒出一股强烈的怒火。 那个连自己的孩子都敢这般乱丢的三伯,简直就是个疯子 没有理会小臂上被尖锐石子划破的袖子和长长的带着血痕的伤口,他面向那个悠闲地看向这边的男子,龇了龇雪亮的牙齿。 情绪还沉浸在怒火里,怀里一阵细微的异动却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就这么一忽儿,也没听见小娃的哭声,怕不是吓傻了罢。 那趴在胸口像面团一样的东西软软的,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让自打有印象以来从未和人这般亲密接触过的男孩儿不由得僵硬了身体。 小崽抬头前的一瞬间,他竟然担心看到对方或哭泣c或嫌弃c或畏惧的表情。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假思索地帮助了一个人,这种感觉太奇妙,他看着这个小团子,感觉像面对一朵脆弱精美的花儿一样。 可那小崽儿终究是抬起头来了,乌黑的发顶,乌黑的眼睛,乌黑的颜色从他的眼睛撞进了胸腔。那是花一般绽放的笑脸,没有泪水,没有厌恶,蜜一样甜美,日光般灿烂。他胸口仿佛被撒下一颗种子,它快速发芽,潜伏在地表以下,倔强不甘地鼓噪蠢动。 那张脸实在太单纯,看起来很好亲近,很好骗。可那双眼睛却又太脆弱,满盈着孺慕,让他舍不得骗。 男孩儿从未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就好像遇见了自己灵魂的另一半。像寒冬里披覆在身上的棉衣,像自己更幼小时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温暖。见到那个人便觉得安心,保护那个人却让自己觉得安全。 “呵” 一瞬间,他几乎可笑地快要热泪盈眶了。可这种感觉很快被锁进了深深的c深深的心底,不被任何人发现。 他坐起身凑近这个小团子,对方立刻伸出胳膊。丝绸一般荏弱光滑的触感轻轻擦过了脖子,幼儿温顺地将头搁在了他的颈间。 见宴会的主角无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仆从将竹席撤去,丝竹鸣响,载歌载舞,再度热闹起来。 只是刚刚那一跃的身影灵活矫健,印在了许多人的眼里。不少人都在得知了少年身份后,都对着萧擎苍好一顿夸赞,连带着萧擎苍也多瞧了几眼这个以往从未留意过的儿子。 毕竟少年年纪小,能那样漂亮地接住萧漠和的一抛,实属难得。 不远处的一桌孩子也在偷眼打量着。 萧青青扯了一旁穿着蓝衣的萧博卿的袖子,惊奇道:“那不是大伯家的儿子” 萧博卿也有些意外地点点头。 萧青青兴奋地拍了一下手:“看着可比那两个出彩多了,真是太好了” 萧博卿觉着他们这些小辈出彩当然不错,可萧青青这边显然就是在唯恐天下不乱,嘴角不由挑了挑。 第五章 等 天色傍黑时,红色的云霞被远方山峦铺染开黛色,烈烈如火的夕阳犹自不甘,锋锐的余晖破开薄弱的云层边缘,投射出足赤的金色。 酒足饭饱,好不快活。饭局中间虽有些小小的波折,却被客人们很快抛诸脑后。谈天说笑,约期再会,攀上车辕,各自四散。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这般舒心,怀揣一堆金器的男孩儿中途离席,从外头的典当铺刚刚回来,便被一队护卫拦住,“请”到了戒律部,按照家法,以“不识大体”为由,打了他整整十棍。 那家棍以乌金木制成,入手沉甸,质地极硬,几棍下去,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在旁监督的戴安见这孩子咬着牙不肯吭声,心中不由惊异。 “川少爷喂。”戴安在他旁边半蹲下,看了一眼那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头的刘海,难得心软地叹了口气,“您怎么就这么有骨气呢但凡您能服个软,别当众下自家人的面子,或者事后找家主道个歉,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说不定便不用吃这些苦。” 那孩子却低了低头,把脸朝下埋起来,紧攥着拳头,不肯说话。 戴安是个粗人,看这孩子死倔的脾气难得一见,心中倒多了几分关心。奈何对方根本听不进他劝告,十棍子下来,支起身体便要走了。戴安见状往他手里一握,掌心赫然便出现一个圆圆的小药盒。 “还不错的金疮药,兄弟们平时都用这个。” 萧川垂眸看了两眼,手一拍垫在身下的木板,跳下去走了。 他脊背挺直,步伐坚定,要不是瞧见大片湿痕在背部衣衫上洇开,根本看不出半点虚弱的样子。 戴安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木板上一点东西。被男孩拍过的地方,药盒不见,却留下了一锭不大不小的银子。于是拾起银块揣进怀里,朝着门口的方向笑了。 “呵,这倔脾气” 转过几道弯路,入目一所清幽小院,其内是一个青砖红瓦c身披爬山虎的小房。周围的天空升起不同院落的袅袅炊烟,这里却只是干净整洁,不见半个人影。 男孩儿进屋掩门,把衣衫褪掉,露出精瘦的上身。布料和伤口处的血肉已经有些粘连,这么使劲一扯额头又冒了不少汗。他打了盆水洗掉伤口上的毛絮和血水,拧开泛着薄荷气味的药盒,用手蘸着药膏涂抹在背后条条道道的深紫色伤痕上。 一阵清凉过后,火灼般的疼痛袭来。他对着后面的镜子抹完,已经流了不少的汗。然后趴在床铺上静静忍耐,等疼痛缓了一些,便伸手够过来搭在床头的血衣衫,拿出个小小的金镯子来。 成色极好的金子,没什么繁复的花纹,两端做成圆圆的小珠子,开口儿,镯子内侧篆刻了“龙腾历贰月初贰萧十三郎天赐”。 抱着那娃娃时只觉得摸着硌手,谁知道那不着调的三伯怎么想的,和那小崽对视了几眼,便干脆地把镯子弄下来,丢给自己了。 “这小东西说想给你。” 男孩儿有些无聊地趴在床面上,捏着小小的镯子反复地看。那形状吉祥可爱,好似拿在手里,也能给人带来几分福泽喜气。 还能再见到吗 男孩的身子骨结实,就这么歇了几日,后背上的伤便好了。走出去,又是那个精神奕奕c不敢让人轻易招惹的少年。 他想尽办法地锻炼着身体,不断地追求着强大。他潜心追查那份属于自己的c却被人暗中使坏,和下人掉包的功法,这又让他吃了许多苦头。 日子依然不好过,只是那白白的c莲藕一样干净的小家伙,却已然在心里刻印,深深扎根,时不时在他心情最黑暗的时候,便在脑海里晃过那春花般的笑靥。 还能再见到吗那家伙看起来很喜欢自己,不会不来吧。 可说自己有多么挂念c多么喜欢那家伙,倒也不是,毕竟只有一面之缘。他只是想等那小家伙过来,看他想要讨好自己c乖巧欢喜的样子,或许他只是觉得那小家伙新奇好玩罢了。 他总算追查到将自己的功法和下人功法掉包的源头不出意外地是萧敬,那个爱耍心机的懦夫开始了对这个哥哥日复一日的围追堵截,而对方也不甘示弱,想尽手段要给这不识相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有时候他也能远远地看见那小家伙,众星捧月,俨然成了被所有人宠爱的存在。有那家伙在的地方都是一片欢声笑语。而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不肯近前。 那家伙,已经把自己忘了。 他嗤笑一声,转身去过自己的日子。使尽手段围堵萧敬,终于在某一日,落入他手的萧敬被关进了一处少有人去的柴房,在那里不堪折磨,把自己的功法拿给了萧川。 春去秋来,男孩儿在幽静的院落里,独自个地习练武艺。他向来孤僻,不愿和人来往,觉得日子这样倒也自在。 可每当别家院落炊烟升起,他漠然仰望,心弦微动,总觉着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和另一颗小小的心脏拴连在一起。仿佛命中注定不可分割,早晚会合并到一起。 于是他在院中专心习武,无意识地等待某个身影的出现。花开叶落,霜打冬来。 一日等,不见。 两日等,不见。 三日等,不见。 一年等。 两年等。 三年等。 第六章 春风无限好,只把娇花照。花也不羞人,巧对行人笑。 花圃的木围栏外,一丛蓝白相间的小野花长在木栅栏和路面之间的缝隙里,一只洁白的小手将它们摘下,细软的手指绕了几圈,转眼成了个漂亮的指环。 这孩子约莫三岁大,足蹬白靴,身穿黑色的底衫,外罩边缘暗红c绣着金色祥龙的黑色外褂,一双眼黑若点漆,唇色红得好似月季花,正是备受家主宠爱的十三郎萧容。 “姊姊。”他将指环搁进侍女的手心,微微一笑。 那侍女名为“鹂鹂”,年纪尚小,穿着鹅黄春衫,头上挽了两个小髻,眉眼灵动,煞是可爱。 “哎呀,少爷的手可真巧”她伸出手,把指环戴上,欢喜得眯了眼,“真好看” 两人出了萧府,去了就近的街市。前头摆了形形色色书册的摊主瞧见他,便走了过来。 “容少爷又来买书” 萧容两手拢在袖子里,笑吟吟地应声,视线扫了一眼摊子,摊主便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 “您瞧这儿,今早刚到的山海奇异志,逍遥散人的手笔。还有这个,京城绯闻录,青青仙子的话本,最近卖得可好。” “青青仙子”萧容蹲下来,打开书页哗啦啦洗牌似的翻了一遍,粉白的脸上便已带了笑。 这摊子他时常光顾,大部分书籍都看过,便只买了新到的几本。 又去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子,便听见街上远远一阵锣声,循声望去,视线却被围成几圈的人墙给挡住了。 萧容心里好奇,四下打量,正瞧见外围有个身量极高的光头汉子。他便几步过去,扯了扯那人的手,待对方低下头,面容也映在萧容眼中。 一双浓密剑眉,左边的眉峰被特意刮断了两道,唇色殷红,肤如小麦,最奇异的还是那对眼珠,黑中透着墨绿,像孩子玩的弹珠。 那人挑起眉毛,眼前的漂亮小孩儿却朝他伸出手来。轻车熟路的姿态,似把他当成了熟人。 “抱。”童音软嫩,底气却足得很。 男子瞪了一下眼睛,可萧容完全不觉可怕。他仰着脑袋,依然伸着手臂。 “个子最高的哥哥,烦请帮我则个。” 萧容生得好看,像摆在柜架上的瓷娃娃。男子顿觉一阵手痒,弯下身来把人往胳膊上一撂,萧容便已身体悬空。等到了上面一调整,便坐在了宽阔的肩膀上。 里头原来是个耍猴的,一个老伯,三只猴儿。只是那猴儿似乎略不服管教,萧容便瞧见那耍猴人吆吆喝喝。 “来,搭个手,搭个手” 那最小的猴儿搔搔腰,抬起毛腿便把脚给搭在了耍猴人手里。耍猴人蹭了一手的灰,“呔”了一声,外头的人都笑。 他又拿个钢圈教猴儿跳,正翻口袋找第二个钢圈,那小猴儿拾起地上的圈儿,跳到耍猴人肩头,把钢圈套在那人头上。 耍猴人转身待要收拾它,另外的大猴却已在旁边推了个轱辘过来。小猴从肩膀上跳下来,正正踩在轱辘上,扬长走了。 这些猴子经过调教,多才多艺得很。后空翻c钻火圈c走钢丝,到得最后,端着耍猴人的帽子转了一圈收钱。 人群渐渐地散了,那男子带着萧容往前凑,耍猴人两手抓着小猴腿,萧容从怀里摸出锭碎银子扔进帽里。那小猴儿瞧了瞧满帽子的暗色铜钱,又看了看那亮亮的碎银子,在侧腰上伸手搔了搔,抖出朵粉嫩的小花儿来,轻巧地搁在了萧容的头上。 萧容:“” “哈哈哈哈哈”那男子笑得肩膀耸动,眼泪都快出来,“你真是太有趣了” 萧容屈起手指敲了一下那光溜溜的脑袋,待要撑着肩膀跳下去,那男子却仍抓着他的小腿不放。 “用了人便走了你这娃娃,好生无情。” “那这样如何”萧容从袖子里抖出个纸袋,拿出一个肉包子在男子面前晃了晃。见他想也不想地张口接了,许是包子太香,竟有些晃神。萧容趁机便挣出脚踝,跳下了地。 “唔京里的包子倒是香。”男子几口咽了,耳边却飘来一声“多谢”,一抬眼,那小娃对他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呼延邪墨绿的眼珠微微发亮,唇角挑起:“到底是繁华京都,养出的娃子也格外水灵。” 萧容领着丫鬟回了萧府,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乘了一顶软轿,到了另外一处院落。还未掀开帘子,便已有阵阵娇笑声传来。 他打起帘子,正瞧见四伯母从院子里出来,见着萧容眼前一亮,迈着碎步走过来,牵着他的手儿,亲亲热热地走到门口。 “容哥儿来啦阿宸就在里头,进去坐。”四伯母边走便道,“今早教他背书,那小子懒怠,背了半日也记不住。整好你来了,说不得还能带带他。” 萧容目送她引着一干侍女走了,进了院子,推开门扇,便闻见一股子腻人的脂粉香气。绕过屏风,便瞧见一个小孩和几个丫鬟,围坐在小圆桌上打牌。那小孩脸上蹭了不少红印子,见萧容来了,伸手招呼着。 “容哥儿,来耍耍” 萧容扫了一眼桌上那些骨牌,上面雕刻的图案十分精致。就着一个丫鬟让出的位子坐了,听了遍规则,四人一局玩了一阵。 萧懿宸前几日方得了这骨牌,用的也是坊间新近兴起的玩法。特请了高手教授,原想着在这弟弟面前威风一把,哪知萧容一上来,开局便打了个平手,随后又是局局得胜,而且手气极佳,把他给打了个落花流水c体无完肤。 萧懿宸便觉得心里头被“哗啦”浇了盆冷水,连带着对玩的热乎劲儿也散了大半。骨牌往桌上一撒,小丫鬟们便极有眼色地收拾东西,撤下去了。 萧容进来时留着门,丫鬟们退出去时便也没关。再敞开窗子,春天的过堂风一吹,顿教人头脑清醒不少。 外头的小厮探头探脑地往里瞧,便听见没好气地一声喝。 “滚进来” “哎。”那小厮生得眉清目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夫人教我给少爷送课本” 萧懿宸细长的狐狸眼扫了他一眼,直觑得那小厮后背发凉,才收回视线。接过书册纸笔,往桌上随意地一撂。 他看了一眼对面悠闲吃茶的萧容:“听说你今早出门去了” “是啊。”萧容看着他有些郁闷的眼神,露齿一笑,“我的课业昨晚便做完了。”说着还挑起眉毛,轻轻地朝杯口上方吹了口气。 “”萧懿宸愤愤地瞪着他,却见那小人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 “哦,对了,我今早还看了耍猴儿。” “” “路上也买了几个徐记肉包子,那味道,啧啧” “” “听说老茶楼又请了个说书的,和原来那个鹦鹉儿一起,说是要换个新奇的形式,一唱一和的。那叫什么来着哦对,相声,今晚便是首演,我准备约几个人去看看。” “萧容”萧懿宸踹了一脚他的凳子,直伸着双手扑过来,掐着那瘦削肩膀,“我不管,你得带上我” 萧容一手把他推开,整了整衣领:“哪敢我可怕伯母凶我呢。” “我娘待你比我还亲呢,哪舍得凶你等我背完这些东西,天都黑了。” “唉。”萧容闻言叹了口气,一手托着腮,望着春光明媚的窗外,“那可惜了,大好时光,我只得换个人同去了。” 萧懿宸瞧他那嘚瑟的模样恨得牙痒,过了一会子,萧容便听见后头一阵响动。扭头却瞧见他正抱着书往床头走。 “背,我背还不成么” 萧容眉眼弯起来,萧懿宸却坐床头上倚着软垫靠着,也不理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书,瞧着还真用心了。 只是没多久,他两眼发亮又凑了过来。脸儿红扑扑地,洋溢着喜气。 萧容瞧他只觉诡异:“干嘛” “嘿,真是奇了。你一来,书里的字就往我脑袋里进,竟然还真背完了。” 萧容不习惯有人凑这么近,把那颗脑袋往外推了推,拿过课本,考了他几段。 别说,虽然背得磕磕绊绊,倒真都记住了。 萧容就知道这个哥哥聪明得很,只是不肯用功。但凡拿出和丫头们厮混的一点精力去学习,也不至于五岁了,还和自己这三岁的弟弟一同上课。 不过倒也非一无是处,萧懿宸生了一张抹了蜜的嘴,和谁都能搭上话儿,消息比常人要灵通许多。有时候萧容怀疑,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儿,就连大人也没萧懿宸知道的明白。 萧懿宸向来受管教甚严,每每出门都被下人们拦着。好在四伯母极亲近萧容,便是领着自家儿子出门也放心。如今总算做了课业,脸上都多了几分精神气。午膳也不要在家吃了,就这么一手拖着萧容,两人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外头。 第七章 偶遇 老茶馆每晚都是在酉时搭台说书,两人坐在二楼的座位上,点了茶水和小食,刚好能把台子上的人物看清楚。 新来的说书人是个脸上褶子很多c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名唤“韦德”,旁边应和他的是一直在老茶馆说书的少年俊俏的“鹦鹉儿”。 萧懿宸磕着瓜子,津津有味地听着。韦德虽然看着一团和气,言辞却锋利,谈及的一些段子初初听着荒唐好笑,回过味来却教人深思清醒。 萧容听着听着不由入迷了,一手搭在栏杆上静静聆听,不时跟着一笑。不觉间外头天色已黑,相声结束了。茶馆里的观众们渐次离席,俩人也起身到了街上。 此时正是一日里顶热闹的时候,卖花灯的商贩点亮灯盏,还有卖糖人的,煞是新奇好看。 街上有一处人头攒动,萧懿宸不由好奇得很。只是两人年幼,饶他蹦得多高也至多看到挤挤挨挨的肩膀。正急得抓耳挠腮,后领却是一紧,双脚离地,待回过神来,他和身边的萧容已经坐在路旁槐树的枝干上了。 “我的好弟弟”萧懿宸往外一望,瞧见密麻的人头,抱紧了树身,看着一旁悠闲自在的小人儿,“可是能看清了,你且去叫人带我下来,这要是摔了,还不得疼死” 萧容低头看着不怎么远的地面,道:“你不是想看这树结实得很,待惯了便好了。你要当真怕摔,我便独自个儿看。” 萧懿宸心里还是不大舍得那份热闹,巴巴地朝台上望了一眼,只这一眼,便直勾勾地定住不动了。 远处原是有一处台子,上头有个嫩生生的女孩儿,长发垂腰,穿着绣制凤凰图案的墨绿色坎肩,里头是暗红色的长裙。 她身后不远处立着个被花灯映亮的板子,上面不少灯谜,另一处却有个挂了许多物件儿的架子,有一个穿着短打的男子在一旁守卫,物件儿的式样瞧着都异常精美。 萧容还有些懵懂,一旁萧懿宸却兴奋地趴在他耳边私语。 “是春风如意楼的手笔,这定又是个新进的姑娘。小小年纪便带出来见识,又这般给外头的人露脸,估摸着是要好生培养了。” 萧容留心那女孩的面容,见她明眸皓齿,双颊生晕,樱唇娇艳欲滴,虽说还未长开,却已是倾城容姿。唯一可惜的是面上没带笑,举手投足却是稳重,自有一种大气。 那女孩瞧着仆从用玉如意挑下个物件儿呈进托盘里走过来,便低头福了福身,声音似泠泠泉水般好听。 “此乃成水月华山所出的美玉,因着白璧光洁,质地温润,取名为蟾宫。愿戴上此物的郎君不坠青云,成就大事业。” 她以手拂了拂玉环表面,执了一旁的墨笔,在托盘里的竹简上题了几笔,随后那仆从便将竹简钉在板子上,众人纷纷瞪着眼往那儿看去。 “什么情况”萧懿宸那一张俊俏的脸皮垮下来,“拿那东西,还要猜灯谜” 萧容见他失落不已,便问道:“你想要那个” 萧懿宸咂了咂嘴:“那东西听着还成吧,我有好些更好的玉。只是难得美人相赠,比起玉我倒更想和美人说上几句话。” “唔”萧容沉吟一声,看向板子上的灯谜。 板子上的字虽然不小,可离得远的人还是难以看清,先前那仆从照着字高声朗诵了两遍,不少人都没记住。萧容目力极好,便瞧见灯火之下,娟秀字迹越发生动。 “不慕荣华巧笑,也住茅草人家。 古今公子樵夫,共把一盏清樽。” 下面标注:“打一物。” 台下的人嘴里又开始念叨,嗡嗡声响起一片。这灯谜虽然看着粗浅,意象却又太不明确。在嘴里嚼来嚼去,下意识便都把重点放在了“不分贫富贵贱”这个意旨上了。 只是不论贫富贵贱,又哪里可能。虽说现下世道还算太平,可贵族和平民的差距依然有如天堑。 “我知道了我知道”一个青年高声吆喝,引得众人纷纷看去。有的人目光不乏艳羡,许多人心中忐忑,又有些失落。 “哦那这位公子觉得,小女子所写的,是何物呢” 那位青年有些得意地展开扇子,在胸口摇了摇:“是书书不分贵贱,平民也买得起,内容又差不离,至多纸质差了些。而公子樵夫同样读着书,同样喜爱那些文章,同样油然而生出慨叹,不正是共把一盏清樽吗” 他洋洋自得,环视周遭一圈,却忽听有人不满的高声。 “好笑”一个穿着丝绸深衣的男子甩手走到人前,“贵族和平民读的书怎么会一样。贵族有夫子教授,学的是正统的经典著作,许多书籍都是孤本c珍本,而平民顶多识 得些平常的字,便是读了同样的书,生出感慨,这两者所思所想全然不同,凭什么算是共把一盏清樽” 青年被他几句话驳得面皮发热,看对方衣着富贵,又生生把火气咽回肚子。“哏”了一声,悻悻地便扭过头去,再不说话了。 见青年被驳倒,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间连讨论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四周逐渐寂静下去,只有别处摊贩的叫卖声不时传来。正因如此,突然传来的一道温温和和c雅致悠然的声音便格外的突出。 “是月轮。” 众人循声望去,就在路旁的一棵不算高的槐树上,坐着两个小小的男孩儿。坐在离树干稍远处的那个,穿着朱红色的锦袍,外罩黑色绣金龙腾云祥纹的绒面短褂,花灯晕黄的光打在他脸上,眉飞入鬓,唇色殷红,桃花美眸神采飞扬,好似月神花妖化作人形,直看得众人晕乎乎的。 晕了半天,待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嗐那是个小娃子,还是个男娃子,再好看也无用啊 台上的女孩儿美目转了转,声音清凌:“何解” “白日里为了生活,少不得要虚与委蛇c强颜欢笑,虽然这般瞧着光鲜好看,终究比不得夜里独处卧房,卸下防备来得真实。而月轮正是夜间绽放光华,且一京五都远近万里,不分贵贱月华普照,这便是不慕荣华巧笑,也住茅草人家了。” 众人听了静静沉吟,又有人忍不住问:“那第二句呢” 萧容点点头:“这灯谜既已知了谜底,想必各位已经有了解释。清夜望月,涤心荡神,想来沐浴月华之时,所有人都难免会有一刹那沉浸其中罢。不论古今贵贱,月只是那一轮明月,被万万人举头仰望,怎不是共把一盏清樽” 其实这一番解释不难想到,只是让萧容说来却生生多了几分风雅。众人心头恍然,许多人偏头看看天,只觉那一轮明月皎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醉人的清韵 台上的女孩儿双目灼灼地看着他,萧容只是挑眉勾起唇角,扬起下巴高声道:“不知美人觉得,我猜得对也不对” 明明是个温雅模样,竟也这般爱沾沾自喜。 那女孩儿也不忸怩,福了福身,竟然笑了:“公子所言极是。” 这一笑冰消雪融,宛如冬日暖阳,悄悄地挠了一把小勾子在众人的心上。一旁的萧懿宸先是沉浸其中,回过神后嫉妒得拧了把萧容的腰肉。萧容也是被那如花笑靥一瞬迷花了眼,随后一面狠狠地在萧懿宸的腰肉上半点不吃亏地拧回去,一边明目张胆地啧啧赞叹,果然只有冰美人融化的时候最好看。 贼好看,贼惊艳 围在台下的人实在太多,萧容两人又在外围的外围,奖品也只能等活动散了才能去领。 萧容在枝干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准备好好观赏接下来的节目,打发时间。不想一阵轻微的异动裹挟着风声忽然袭来,他猛地坐起,一把扯过呆愣愣的萧懿宸,便听到一声刀体没入树干的闷响。萧懿宸看着那扎进树身半截,刀身不断颤动的匕首,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便是一阵脊背发凉。 “我日。”萧懿宸汗毛倒竖,一阵后怕,“是哪个孙子要害老子” 第八章 不能怪萧懿宸大惊小怪,要不是他老弟手疾眼快,现在身上扎刀子的就不是槐树,而是他了。 只是萧懿宸平日不怎么出门,然而萧容这张脸却是人人都认得的。长成这样儿,又这么小的年纪,穿着富贵地走在街上,更不用说身边总是或明或暗地跟着些练家子的护卫,走在路上简直太招摇,见过的人很难忘记。 渐渐走在街上也没人敢招惹他,萧容是个爱自在的性子,不喜欢走哪都被人盯着,后来干脆出门就不带护卫了。不管怎么说,四大氏族之一萧家的掌上小明珠,什么样的门户比起来也是老鼠相较于大象,动动脚趾头就能碾死,但凡带点儿脑子也不敢得罪他。 萧容顺着转头往匕首投掷过来的方向望去,正瞧见不远处正好隐在暗光里的一棵槐树,瞧着枝条叶子影影绰绰。在枝叶最为繁茂处,窝着一道火红的身影。那红色太烈,便是黑暗里也抢眼。一阵微风吹过,“哗啦啦”地响,倒显得人渐渐模糊了,只剩一抹风流的红色慵懒地粘在树冠,随着枝条上下浮动。 “来者何人”萧容眯了眯眼。 “哼。”对方听了他的问话,竟然透露出几分不屑来,“不改名姓,青宸京小阎罗火步灭” 然而他不屑,有人比他这小阎罗气焰更嚣张。 “火步灭甚么火” 对方下巴一抬,倨傲道:“京城四大氏族之一火氏” “哦”萧容点点头,又饶有兴致地问道,“甚么灭” “火步灭” “甚么布” “” 一道流光穿破夜色裹挟着寒气投掷过来,萧容赶紧扯了萧懿宸往后一躲,随后又坐直身体,慢条斯理地拂了拂下摆的褶皱。 “哦火步灭,兄台何必这般大的火气。” 萧懿宸原本还被突然而至的飞刀吓得心跳骤停,此时见对面被老弟噎得鸦雀无声,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火氏怎么了,咱们还姓萧呢论起排名,比他们还要靠前。” 青宸京四大氏族萧c云c火c研,少说也都有数百年的历史,各自占据北c南c西c东四片区域,把青宸京分区管制。论起武力强横来,以武立世的萧氏当排首位,以黑市起家的火氏屈居次位,书香世家的研氏位居最末。而云家向来神秘,精通五行八卦,只知坐落在京城南方,却无人见过云家宅邸和云家人,向来都是差人暗中管理城南,具体实力如何,也不得而知。 过了半晌,对面的人似顺过气来,显然不想再被萧容刺儿,语气也收敛了一些:“你就是萧容” 点点头:“正是。” 便听着对方笑了一声,清越的嗓音透出几分令人神魂颠倒的味道来:“牙尖嘴利的,倒和我想的不一样。” “呼啦”一声,一阵衣袍翻飞的声响。对面的人宛如一只火红的大鸟,展开广袖,飘飘地凌空飞来。 萧懿宸有些惊愕地看着和他们两个站在同一根树枝上的少年,下意识抬手抠了下粗糙的树皮,却见着那少年弯下腰来,正对着萧容的脸。 无疑,那是一张极美的脸。长眉凤目,肤色白皙,唇瓣略薄却极端地红,黑色的眼睛却散发着锐气,教人不敢轻视。 同样醒目的,还有他那一头乌黑青丝间,夹杂着一绺火红的发。那是身为火氏正统子孙的证明,火氏的祖先便是这样,在青丝之间生有一绺红发,这是火家的掌权者必需的资质。 而在这一代的小辈里,拥有这样资质的也不过二人而已火家三郎火步灭和火家的独生女火凤。 萧容往后慢慢仰着身子,避开呼到面上的热气。眼光却是一秒不肯错过地投注在少年脸上。少年欺身凑得更近,再这么下去,两人总有一个要摔下去了。 萧懿宸起初见他踩在同一根枝条上,还怕这树枝折断,当下便抱住了树身。回头却见这两人一个往后仰一个弯腰追着倾身,还是怕自己老弟掉下去,正待伸手扶一把,却瞧见萧容悬空的小腿跟放平的身子已成了直角,萧容的上半身竟然就这么不可思议地折下去了。明明臀部还好端端地搭在树枝上,整个人就跟个勾子似的挂在了上头。 “”萧懿宸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架势也就看那些耍杂技的艺人时见过,没想到自己的老弟竟然也能这么软乎。 再这么追下去摔倒的铁定是自己,火步灭实在是跟不下去,干脆悻悻地直起上身。 他低头看着还没来得及起身的萧容,心情有点复杂。从小就知道自己生得俊美,总被人围围绕绕地夸赞,虽说有点烦人,但心里还是少不了得意的。 可这人怎么着,自己凑近了却觉得讨厌 一时不由得脚痒,想着干脆把他这么踢下去算了,却被一道有如实质的视线吸引得转了脸,目光落到一旁愤愤瞪着眼c挥舞着拳头摆出护犊子架势的萧懿宸脸上。 火步灭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收回脚。一撩衣摆,飒然坐在了萧容身边。 “你和我想象的样子不一样,但是,很好。”少年看着他,唇角微挑,“我原以为你会是个爱哭的奶娃儿。我很喜欢你。” 萧容伸手拔下树上的匕首和小刀,摇摇头:“你若是没有飞刀子扎人的癖好,兴许我还能喜欢上你。” 少年见他用手不住摸着起先那柄嵌了“猫眼儿”宝石的匕首,挑挑唇角:“我的飞刀可是一等一的准,本也没抱着弄伤你们的心思,至多削断你们几绺发丝而已。” 他顿了顿话头,见萧容只是垂着头把玩匕首,便伸手扯了小娃的袖口。 “你喜欢我。” 萧容抬起头来,被这突然调转方向的话头搞得一懵:“嗯” 少年却极有耐心地又强调了一遍:“你喜欢我。” “呵。”萧容来了兴致,挑眉问,“为甚么” 少年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因为我卓尔不群,与众不同。” 萧容点点头,“哦”了一声,指着自己:“那我呢” 少年眼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你很好,我喜欢。”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台子,有些意兴阑珊。拂了拂下摆站起身,“今儿个我只是想看看传闻中萧家的掌上明珠,过些时日你自会收到联络的消息。” 萧容看着火步灭弯下腰来,抬手摸了摸乌黑的发顶,两眼兴奋得发亮。 “你很有趣,萧容和我玩,让我更快活些吧。快来,快来” 少年展开两臂,宽大的袖口翻飞,倒退到夜空中,宛如一只灵巧的鸟儿飞走了。 “来个屁,别再来了”萧懿宸伸手指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大叫。 萧容扭过头,问他:“你方才可瞧见了么” “瞧见什么”萧懿宸眨了眨眼,“你别是又瞧上了人家美色罢” 萧容摇摇头:“火步灭的左掌心,全是刀割的伤痕。” 有些是旧伤未愈,还有的是刚刚结痂。只是他收手的动作太快,光线又昏暗,这才放松防备,无意识地被萧容瞧见了。 萧懿宸听了,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以火步灭的身份,不经允许怎能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伤他,更不要说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下伤口。” 萧容点点头:“这便是值得思量的地方了。”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回想起少年离去时惊艳的身影,不由勾起唇角。 约他一起玩耍吗瞧着挺有意思的一个人,还真是蛮期待呢。更不要说这位骄傲的少爷身上,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萧容不由得生出一股好奇,想要探究,想要接近新鲜的人和物。 他更努力地睁大双眼,期待着看清世界真正的样子。 第九章 再遇 日子匆匆而过,不觉又是一日。 萧容今儿个在外玩了许久,回了卧房觉着有些疲乏,进门直奔床榻便是一趴,惬意地舒了口气。 不过要歇息总是不容易的,没多久,便有人敲了敲屋门。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了,原是一个小厮,两手笼在袖子里,猫着腰站在正中,也不敢抬头:“容少爷,家主说是想您了,教您过去。” “等会儿。” 萧容起身趿了鞋子,外头便有两个丫鬟进来,他展开手臂,任由她们服侍着整理了衣裳,又梳了发。 出了院门,一顶软轿已等了有一阵子,萧容掀帘进去,两个轿夫便扛起轿子,四平八稳朝“怡清园”去了。 萧容抬手打着呵欠,半阖着眼皮,胭脂色的眼尾坠了颗泪珠儿。“怡清园”离这里不是很远,不过也要一刻钟左右。他准备靠着车壁歇息一会子,外头却传来一阵远远的喧闹声,被他耳尖地捕捉到了。 萧容掀开帘子,探寻的视线被假山遮住,便将脑袋探出窗帘:“外头怎么这般吵闹转一下方向,去那里看看。” 他伸出软软的指头往方向上一指,两个轿夫见了有些犹豫。萧容见轿子不动,又道:“爷爷今日找我没甚么事,耽搁片刻也无妨,回头我去解释。” 没多时,轿子转过假山,远远地便瞧见萧晟领着一群家仆,气势汹汹地和另外一个少年对峙。人多的那一伙,旁边躺了条呜咽的大犬,周身生有锐齿状的黑色条纹,黄色毛皮,单看躯体还以为是只老虎。那少年则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衫,虽然孤身一人,气势却半点不输对方,脸色冷冰冰的。 萧容的兄弟姊妹太多,至今脸尚未认全,也不知这灰衣裳的少年是哪个。 他这边探头看,灰衣少年竟似有所觉,冷冷的视线扫过来。 好敏锐的反应 萧容觉着那眼刀子好像就架在自己脖子上,下一秒就要被割断了。 那眼神绝不对劲,比起看萧晟竟然还要凶狠许多。萧容有些茫然地抚了抚颈子,确认还好端端的。琢磨着自己也没见过这人啊,莫非记事以前得罪过他 不是吧,那得多小心眼啊。 他还在这边观望,另一头萧晟却已经发作了。 “萧川,这可是只在太淄才有百余头的虎斓犬,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伤它今日不给个说法,你便别想好过” 萧川收回目光,冰凉的眼神看着萧晟:“它跑来我的院子里拉屎撒尿,还发疯似的咬人,难不成要站着让它咬” “呵,竟然和一条犬计较,果然贱种就是贱种。”萧晟冷笑一声,又道,“别说,它还真比你金贵多了。这可是极难寻得的虎斓犬,极通人性,花了多少银子,托了多少关系才弄来的,便是把你卖了,也买不起它的一条腿。咬你两口又何妨” “啧啧啧。”萧容一边摇头一边咂嘴,这位二哥,嘴也忒恶毒,但凡是个人,也受不了这等羞辱。 可那边萧川眉毛也不动一下,反而双手抱臂:“既然如此,我便不和它计较,和你计较,如何” 见他作势要靠近,那些家仆们纷纷拿起武器,摆出防御的架势。萧晟被许多人护着,站在后面叫道:“萧川,你尽管放马过来,怕你不成” 他脚边躺着的虎斓犬也被气势所感,支起上身来“汪汪”叫了几声。 萧川瞧着对面这全神戒备的架势,忽然就长眉舒展,笑了:“果然畜生就是畜生,一仗着人势,就威风起来了。” 他原本眉目冷峻,这么一笑,竟然透出无尽的洒脱不羁来,好似天大地大,他像一匹烈马,没什么能够牵绊住他。萧容看着他的神情,只觉内心好似被佛山寺庙的大钟狠狠撞了一下,震颤不已。 对面萧晟先是一愣,立时回过味儿来,拿手遥遥指着萧川道:“你竟敢骂我” 偏他还真没那个脸皮回嘴。要不然怎么每次见这小子都带这么些护卫呢,萧川身上邪性得很,早先功法被萧敬给掉包,他自己照着劣等的功法练武,发起狠来时也能跟萧敬和自己打个平手。后来把原来的功法要了回去,就变得益发厉害了,萧敬跟萧晟联起手来也打不过他一个。 萧晟是个爱面子的,脾气又不好,没少跟他死磕,只是每次都被打得很惨,还要大哥带人来救。 他不是不觉着自个儿丢人,要不然也不会憋着气找不到话来怼他。只是看见那张眼高于顶的脸就不顺眼,明明是个歌伎生的贱种,竟也敢和自己一同论资排辈,见了就想收拾一顿,让他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给我进去砸”萧晟指着萧川 身后的小院,“一件完好的东西都不许留。他要是敢拦着,就废了他的腿”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是”而萧川竟只是按着剑柄,守在院子门口,一副神挡杀神的架势,没一会就打作了一团。 萧容远远看着,只见那道灰色的身影十分神勇,面对武功比自己高强许多的对手也毫不怯场,心里赞了一声,看得移不开眼。 倒是那些家仆顾忌着萧川到底是入了族谱的小辈,不敢真的把人打得残废,倒减了不少武力值。 虽说如此,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冲进了院子,便听见里头“稀里哗啦”响起一阵砸碎东西的声音。 萧容把手探出帘外,示意轿夫往前走。萧晟原本眯眼看着场子,余光瞧见一物,转头看却是顶银白色的软轿,晃动的车帘上,银钱花纹映着日头闪闪发光,眼看就要过来了。 萧晟认得那是“怡清园”的轿子,不由得大惊,慌忙高声道:“停手” 家规里有规定,亲戚不许私斗,违者杖十二。这家棒可是重得很,真受下来还得了 院子里头已是狼藉一片,萧晟见那些家仆聚成一堆,踹了为首的那个一脚,高声道:“不是说了,这是我三弟,谁教你过来欺负人的” 那被踹的人原本一头雾水,眼角瞥见过来的轿子,转过心思,跪下磕头道:“小人的错只是少爷您苦心得来的虎斓犬就这么被打伤了,小的实在不忿,一时看不过眼就” 话音未落,额头又被踩了一脚:“那是我的三弟,怎生能和虎斓犬相比” 那顶软轿四平八稳地往前走,这边的一群人还在卖力地演,萧容却已透过飘动的窗帘缝隙瞧见了,心里偷笑不已。 哈,这个哥哥,要不是自己离老远瞧见了,没准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瞧了一眼在一旁抱臂冷着脸的萧川,萧容掀起帘子,车内便飘出一道稚嫩温润的童声。 “哟,这不是二哥哥,还有三哥哥” 萧晟回头看见车里坐的是他,脸都青了,眼神不善道:“十三弟,你坐在里面干什么呢” “爷爷教我去他那里叙话。”萧容只装作一副无辜模样,“二哥哥,你在这里做甚” 他脸蛋粉嫩,一双桃花眸扑闪扑闪,似能扇出春日的蝴蝶来。萧晟见了也不由软了些语气:“乖,二哥在训示下人呢,莫要和爷爷提起这事,回头二哥送你几盒上好的桂花糕。” “哦。”萧容点点头,忽又望向后面的萧川,他见自己望过来,一副冷漠神色,仿佛之前那阴狠目光都是错觉。“二哥哥,爷爷时常说,亲戚之间要友善,我看三哥哥脸上有伤,便赠一瓶伤药罢,也聊表我这做弟弟的一番情意。” 萧晟听了这话,脸阴了阴,回身一招手,便有人接过那小手递过来的白瓷瓶。 “那小弟便不打扰了,再晚爷爷该说我的不是了。” 萧容没指望有回应,话说完便撂了帘子。萧晟眼见着两个轿夫抬着轿子扬长而去,咬牙切齿横眉竖目。 只他恼的不是萧容,而是竟当真有人护着那贱种,偏生自己还奈何不得这十三弟。 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自己能拿他怎么样 身边接了药瓶的人还凑过来:“少爷,给您” “没听见这伤药是给谁的吗蠢货” 带着一干人悻悻离去,家仆解散前,萧晟想了想,阴森森道:“这几天行事都收敛些,我那十三弟不似萧川死要面子,他是个脑子灵c又爱多嘴的,在家主面前十分能说上话。不想被逐出府的,都给我老实点儿。” “是” 第十章 倘若教萧容给所有人在心中划分个排位,那萧老爷子定是处在等级最高的一类。 别看他年纪小,很多东西看得却通透。自己之所以能像如今这般行事恣意c无法无天,且少有人敢于轻视自己,这和爷爷对他的宠爱是分不开的。 当然,和他生得俊秀嘴又甜也是分不开的。 思及此,车厢里头的萧容满意地又点点头。 他晓得地位给自己带来的人气,晓得自己享受着多少人梦中也难以企及的特殊优待。他也看得见别人的境遇,更从未忘记过,自己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的值得珍惜。 从不更事到懂事,属爷爷对自己照顾得最无可挑剔。 爷爷知他的性子,晓得他不喜管束,从不安排多余的课业,也不会逼他练功。 饶是如此,自己的月例仍是同辈的两倍不止,花也花不完。于是干脆招了个账房,但凡有熟识的人手头紧,来问他打个欠条,便可去账房那儿借笔银子。 起初这手笔简直让那些哥哥姊姊们红了眼,但见惯了老爷子宠他,叹口气便也算了。 嗐,谁教这小子是老幺呢年纪小就是招长辈疼。 萧府大院小院甚多,绕着各式各样的小路兜兜转转,两名轿夫在“怡清园”门口稳稳地停下了。 萧容从怀里掏了点碎银子打赏,进了院门,便见里头草木青葱,视野开阔,花圃外头摆了张雕花檀木圆桌,上面搁着茶壶杯盏。一旁等身高的支架上放着一根横木,被一只威猛的大雕用锋锐长指甲的爪子握着,它披覆的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金光,萧弗狩脊背挺直地站在前头,两手背在身后,正眯了眼瞅着它。 “雕儿雕儿,你可去过云上” 向来威严的家主这般对着一只雕说话,远远瞧着,萧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爷爷真好笑,雕儿怎能通人语 然而,伴随着一阵狂风骤起,那只金色大雕清越地唳了一声,足有四尺的巨翼“呼啦”一声展开,在上空高高盘旋,又似是对萧弗狩说话一般再唳一声,渐而远去。 它展开翅膀的模样真神俊,萧容仰着小脑袋,直至那个金色的亮点隐没于苍穹。 “这是哪里来的雕” 从记事起这支架便已立着,如今还是头一回见有这般大的鸟儿立在上头。 萧弗狩笑着看他一眼:“金雕百余年前便曾造访萧府,自那时便立了金雕架,偶尔会见。” “真美。”萧容回想那风姿,忽的便想起火步灭离去时的背影来。“很像我初识的一个人。” 萧弗狩颇感兴趣地低下头:“哦不知是谁,竟有这般风采” 萧容神秘兮兮地四顾一遭,小声道:“火家四郎火步灭” “嗯”萧弗狩持着珠串的手一顿,“城西火家的小子,怎么也来了这里” “孙儿也不知,他只说是来看我的,却没说上几句话便走了。”萧容的一双眼忽然亮起来,“他还说以后要找我玩呢,爷爷,您是没瞧见那轻功,真是美绝了” 他说着,便展开双臂,作势比划:“就这么轻轻一跃,能倒飞出好远去。模样也特别,青丝中掺着一绺火红的发。” 萧弗狩看着他睁大的双眼,脸上露出慈和的笑:“火家先祖是纯正的火体,因着体内火气太盛,才影响了发色。这样的体质,极适合修习火家的烈焰心法,假以时日,多能成长为武林的一方巨擘。正因如此,火家选择家主时,向来先行考虑发色特殊的子弟。” 萧容听了,恍然道:“这般说来,火步灭的资质极高,这般年纪能有那等轻功也无甚意外了。” “我们天赐是小了些,再过三年五载,也是极好的。” 还要等个三年五载 萧容摸了摸鼻子,追着萧弗狩往花圃去的步伐,跑到前头摆了个架势,道:“爷爷,您瞧我近些日子照着书册修习的功夫,虽说没多少真气,可动作也练熟了。您就把后面的那些拿来给我看看呗” 他将余光瞧着萧弗狩,心里有些紧张,便按着刻印在脑子里的招式使出来。那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半分没有小孩子的荏弱和生涩,倒真像个有模有样的练家子。 一旁侍立的福伯待他打完了,老脸都笑出了深深的褶皱:“容少爷真是天资过人,待再过几年,怕是整个府里都少有敌手了。” “谢福伯夸赞。”萧容乐呵呵回了一句,又走近扯着萧弗狩的袖子,“爷爷,孙儿不要三年五载,您将后面的招式拿给我看,可好孙儿只想快快变得厉害,保护爷爷” 萧弗狩本还眯着眼不动声色,听见最后一句却笑了,屈起 一指敲了敲孙儿的额头:“爷爷倘若要仗你守护,这家主不当也罢。” 萧容低头撇撇嘴,灵敏的耳朵却捕捉到老者的声音:“阿福,把萧氏中乘功法第三册拿来罢。” 阿福低头笑着招呼了个小厮过来,转身却瞧见小少爷有些失望神色,不由好笑:“容少爷,老奴知您求知心切。家主也是恐您根基不够扎实,又累坏了身子骨。以少爷资质,把基本功打好了,日后进境自是一日千里,远比囫囵吞枣来得好。” 萧容听了,眼亮了亮:“真的” “老奴还能骗少爷不成”福伯有些调侃地眨眨眼。 萧容蓦地往高了一蹦,便骑上了萧弗狩的脖子,摸了摸老人那颇为福气的耳朵,歪着脑袋笑嘻嘻地便亲了侧脸一口:“爷爷好” 他这么一骑,简直惊掉了满院子仆从的下巴。家主向来威严无比,连玩笑也沾不上边。如今被三岁大的孙子骑在脖子上揪耳朵,这画面简直惊得人肝儿颤。 萧弗狩拨弄珠子的手顿了顿,不温不火地转过身,迈着步子带着肩上的孙儿进了卧房。瞧那悠悠哉的步态,还真有几分含饴弄孙的养老架势。 萧容和以往一般,陪着老爷子说了会子话。无非就是自己近日如何如何,兄弟姊妹们如何如何,又见了哪些稀奇的人和事儿。 每每谈及兄弟姊妹,他也蛮累的。好些个话不能说,他可不想被同仇敌忾地针对。就比如萧青青写的那些个话本子,香艳词句,奔放桥段,还与社友们合作,配了精细的插图。 要不是知道萧懿宸对自己难得说假话,萧容简直难以相信,自家那个泼辣灵动的二姐,竟还有这般少女怀春的大胆一面。 再比如今日撞见大伯家两位兄长的龃龉,他既然已经劝诫了二哥,便也不想再来爷爷面前说道。 于是便只捡了些趣事儿来说。待他出了怡清园,到了自己的院门口,已是夕阳西下。 他落了地,便两手揣在袖子里,眯着眼朝把守门口的两个护院走去。 那两个护院难得见他这般严肃,心里竟多了几分紧张。 “今日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寻我么”萧容的声线温温和和的,语调却平平。 “回少爷,您走后宸少爷来过一次,等了一会子便走了。” “没有他人么” “回少爷,没有了。”护院们低着脑袋,为了向这位小少爷以示恭敬,下巴几乎贴到了胸口。 萧容攥了攥手指,心里微微失落。 两名护院见他沉默,只觉有种压力,不敢抬不起头来。 但很快又听到带了几分期待的问话:“那附近有什么人徘徊么比如瘦瘦高高的,穿着灰色衣衫那样的人”萧容抬手比划了一下。 护院们难得见他如此期待的模样,不由有些愕然,愣了一愣,看着那双大而明亮的桃花眸,心里莫名愧疚起来,好像那个人没有出现是他们的过错一样。 小主子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想要掏心掏肺,把最好的东西拿给他,只为不愿看见他难过的样子。 护院再度低了头:“回少爷,门口附近没见这样人出现。或许巡逻的守卫有看见,属下这便集合他们,询问一番。” “罢了罢了。”萧容连连摆手,“想是那人没有来。” 他经由护院身边进了院子,回头望着如火夕阳,思及早些时候看到的那覆满爬山虎的小房,以及由干净整洁变得一片狼藉的小院。 自己的院子里,丫鬟c仆从来往,三哥哥的院子里却好像一个仆从也不曾看见。 那双黑黝黝的c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在萧容脑海里浮现,一忽儿又显现出那浪荡不羁的嘲笑神情。 萧容用手臂环住自己的肩膀。 好冷。怎么会那样冷。 原来萧府还有那样不快乐的地方。三哥哥一直是那样,一个人生活过来的吗 天冷了,有人烧水么 发热了,有人照料么 是了,他今天便受了些伤。看起来是个倔脾气,不知有没有好好抹药 自己这弟弟做的可真是不称职连有哥哥时常遇上麻烦也不晓得 萧容攥了攥拳,忽然转过脚步,往院外飞奔而去。身后却传来跟随的小丫鬟们气喘吁吁地问话声。 “少爷,您今晚不在这儿用晚膳啦” “嗯我要在一位哥哥家里吃饭” 第十一章 拜访 收拾好的冷清卧房里,摆设极简。扔掉被打折腿的薄木桌和椅子,空空的小屋只剩下一张靠里墙摆放的床铺,愣是显出几分富裕的空间来。 那些家仆面对萧川时心有忌惮,砸起东西来却毫不手软。清理了被砸碎的杯盏和砚台,要不是床头摆放着齐整叠起的衣被,简直瞧不见半分有人居住的影子。 萧川用两指捏着洁白的小瓷瓶,往床头一搁,坐在床沿撩起裤腿,露出小腿上发黑肿起的印子。 老往医馆跑,他早已熟悉了这类情形。稍微转转脚踝,没觉着哪里刺痛,只是瘀血碍着行动,便将手伸进怀里,掏出小药盒来。 这小药盒正是从前戴安推荐的金疮药,见效很快,但要价也不低。试了两次觉着好用,便时常屯着了。 他虽说不喜豪奢,也分不到多少月例,却绝对不贫穷。 拧开盖子,指端蘸了些药膏,正待往那肿得高高的伤处抹去,动作却忽的顿了顿。随后将那几指在左手的掌心处抹了抹。 外头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有人么”萧容站在门外一声高叫。 院子内里无人回应,面对长长的沉默,萧容敲门的力道稍微大了一些。 “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 萧川屈着一腿坐在床边,撩起的裤腿还未放下。一手搭在膝盖上,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位尊贵的小弟弟究竟能坚持多久。 门板继首次以后,一连被敲了三阵便停下。短短的一阵安静后,萧川耐心等待着,便听见两扇门板缝隙间钻进来几分试探c小心翼翼的问话。 “三哥,在么” 这话问完,萧容分明听见里头有衣袍撩动的声响。透过门板缝隙间的光影,他隐隐察觉有人就站在这两扇门后,心里紧张又雀跃。 “三哥” 然而那人影蓦地一闪,转眼又看不见了。 萧容心里十分失落,晓得许是对方不愿见他,便只好收回了手。 这场景也不是没有料想过。早先三哥看他的眼神便不对劲,当时便猜测对方不喜自己。思来想去,萧容觉着,三哥对自己的偏见许是源自自己的身份。萧容对外的形象向来是挥金如土又任性刁蛮的少爷,这位三哥不了解自己,没准将自己和萧晟归成一类了。 而三哥看着是个高傲的性子,自己后来和萧晟说的那番话,没准反而伤了他的自尊,觉着自己将他看低,瞧他不起了。 长这么大以来,萧容还是头回在博取好感上吃瘪。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冰雪聪明处世周全,哪个不是把他捧在手心上宠着就连性子暴躁的萧晟见了他也要把语气放轻缓不少。可如今,面对名不见经传的三哥,他竟然踢到铁板了 萧容从小被萧漠和教导,成了个愈挫愈勇的性子。白日里被触动了不知哪根心弦,他着实是喜欢这个三哥。这种喜欢,像面对一匹无人能套上缰绳的黑色烈马。生在萧家,萧容希望自己能用亲缘拴住他。倘若能让他心向家族,日后定能成为不可多得的良才。 这么想着,他迈开步子,急匆匆离去。 然而墙内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撤离,萧川只不过使了轻功,到了门缝隙看不到的地方站着。他耳闻那匆匆远离的脚步声,算算从敲门到现在,尚不足半刻时间,嘴角不由沁出一丝冷笑 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他也就这点耐性了 心里骤然的空落感让萧川感到可笑,最柔软深处响起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他迈开步子,急急地冲进屋子,反手“砰”地摔上了屋门。 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屋子里却是一片黑漆。 灯烛早被白日那些家仆们摔坏了,又没有出门购置,自然无物可用来照明。 萧川倚靠着冰凉的床板,一腿屈起,一腿放平,一双眼只比夜色更加浓黑。 心头的丝线缠缠绕绕了三年,如今决意断个干净,谁知却仍在心尖尖上缚着,令他烦乱。 他放任黑暗向自己淹没过来,携带着嫉妒c压抑c痛恨c贪婪种种压抑的恶,就像他如今的心态。 这样沉浸在思绪里,直到外头吵闹声将他从思绪中唤醒。 “婢女说你未归,去你那些玩得好的哥儿姐儿们处寻了一圈儿也不见,竟是在这里委委屈屈地躲着” “月色甚好,爹爹不如多去别处走走。” “嗬,你敢赶老子走我偏要把你拎回去不可” 随后便是一阵厮打声,屋内萧川翻身下了床,顾不及穿上鞋子, 一阵风卷至门口,打开了门扇。 然而看见的却只是空空如也的平地,远远地还传来一阵功力深厚且暴怒的吼声 “对自家老子倒是能耐,见着外人便蔫头耷脑,我萧漠和没你这般没出息的儿子” 渐渐飘远。 余光瞥到月光照耀下,近乎白色的地面上精致纯美的一物。圆环状c缤纷色泽c柔软鲜妍,原是个以多种花卉编制的精巧花环。那繁多的花朵都很细小,不难想象编织者包含着怎样的耐性,又是以怎样灵活的手法,将柔软细白的手指绕着碧绿的花茎灵活穿梭。 他伸手慢慢探向地上的花环,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几乎没有什么实感。 这样脆弱c精美的东西,轻轻一碰就碎了,竟也能被自己拥有。 他想要毁掉它,恶狠狠地想要用力,最终却只是足尖轻点,挂在了院子里高高的杨树梢上。 第十二章 萧漠和练武二十余年,真气深厚,拎着娃子就如片没重量的羽毛,转眼回了院子。 萧容原本还一副混不吝的姿态,待瞧见正房的窗纸透着亮光,这才有些慌张起来。 他挥动手臂,想要翻转身体从老爹手里挣脱出来。萧漠和垂眼看他,却是点点头,笑了一声:“现在晓得慌了,早先不是又踢又咬,能耐得很” 萧容才顾不上那些。总算翻过身来,两条小腿夹着那条强健手臂,把身子往外挣。可后领子却扔被紧紧揪着,直把整个后背的衣裳都扯高一截。他晓得,只要自己能成功挣脱,依萧漠和的骄傲,便会放任他回自己那东厢的卧房去,不会再逼着他去面对主屋里的人了。 可萧漠和哪里肯让他如意一阵风地到了门口,正待推开门扇,却听见“嘶拉”裂帛声,随后手臂便是一轻。他霍地转头,手臂一拦,总算兜住了正待使着轻功跑出去的崽子。胳膊肘一使力,小小的身子便冲破门扇,滚了几圈进了屋。 哎哟喂,疼啊 萧容“嘶”地抽了口气,用手在肚皮上揉了揉,回头估摸着自己方才滚过的轨迹。 虽说避开了屏风等等有尖锐棱角的东西,可那一胳膊肘的力道却是实打实的。他真当自己这儿子怎么也搓揉不坏,打球似的把自己悠了过来。 他一边埋着头揉肚皮,却忽闻屋内一阵环佩叮当,有淡雅的香气渐而钻进鼻息。身子僵滞了一瞬,还是在那轻巧脚步停下的一瞬站起身,拍掉身上灰尘,挺直腰板,笑嘻嘻的模样。 “娘亲。” 面前的女子生了张极秀美的脸儿。新月远黛,桃花美眸,肌肤秀莹,轻挽的云鬓斜插着金丝八宝攒珠钗,两侧柔软耳垂上戴了小白玉珠串成的耳坠,行动之间轻轻摇晃。 萧容那点爱面子的烦恼在瞧见娘亲的脸时,一瞬间便被抛到脑后。他伸出双手,往前跑了两步,便环住了层叠的裙摆。 娘亲可真好看 将脸儿就着裙摆轻蹭了蹭,身子便被杜芊芊托着后背和臀下柔和地抱起。萧容调整着坐在手臂上,包子似的脸蛋儿却被葱白似的手指捏住了。杜芊芊那双大而明亮的美目里透出几分危险。 “跑去哪儿了,这样晚才回来” 萧容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缩,不远处的萧漠和却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戳着那绵软的脸蛋儿。 “想不到罢你这能耐的儿子,巴巴跑去别人的家门口,吹了半宿的冷风,人家连门儿也没给他开”就这么说着,戳到脸上的力道也愈发的重,留下一个个红印子。 “天赐是去了谁家” “还能是谁教他吃瘪自是大哥家的那个川小郎。” 杜芊芊却是有印象:“你去找川哥儿了” 抓周宴上,自己儿子却捉住了某人的衣摆,自然对那孩子印象深刻。回想那孩子的身世,却是源自萧擎苍从外地归来时,摆的一场庆功宴。 当时许多贵人赠礼,也有人重金请来歌伶舞伎助兴。其中有一名歌者色艺双绝,惊艳四座,各色艺人无人能与之相比,竟皆生生成为了陪衬。及至后来与萧擎苍春风一度,原本平民贱籍的女子不经许可不得怀孕,可这名歌伎竟使手段偷偷吐出避子汤,生下了孩子也便是萧川。 等到孩子养至满月,那名女子找来萧家。虽然得到了收留,可萧擎苍却对出身贱籍的她心存轻视。春风几度后便是无尽的冷落,最终郁郁寡欢,茶饭不思,身子渐渐虚弱下去,终是芳龄早逝。 杜芊芊回想那孩子的眼睛,不由皱了眉头。那孩子成长的环境太过复杂,显然轻易不会对人交付真心。能凭着一己之力,以不受待见的身份平安长大,想也知道,他定然有一个强悍到化作本能的信念无论遇见何人何事都要先怀疑,并且优先考虑如何保全自己。 萧容早先被萧漠和一番数落,此时觉着脸上无光。搂着她玉白的颈子点点头,又把脑袋转向一边,不教她瞧见自己的模样。萧漠和却瞧不顺他这撒娇的情态,便将胳膊从女子背后伸过去,照着儿子脑门上“啪”地拍了一巴掌。 嘶 萧容龇牙咧嘴地转回脑袋,瞪着眼睛凶老爹,抬着小拳头比比划划,萧漠和按捺不住,伸长了猿臂过去待拍他,萧容便瞧准机会要拍他手背。萧漠和倏地一缩手,然后再伸,伺机拍萧容一巴掌,却又再缩手,再伸 杜芊芊察觉逐渐激烈的动静,惩罚性地打了萧漠和一下,父子俩这才暂且安定下来。 杜芊芊见萧容玉白的额头都被拍红了,有些好笑地捏捏他的小鼻子:“你便这么喜欢川哥儿” 萧容仰着脸儿,眼里盈着憧憬的神采:“娘亲,您不知道, 三哥实在是太有骨气c太勇武了” 杜芊芊一看他这模样,就知一时半会,这热度是退不去了。不由好笑道:“他教你吃苦,故意冷落你,你也喜欢他” “孩儿费了好大力气,若不下力气把他拿下,怎么挽回丢掉的面子” 杜芊芊被他这早熟的自尊心逗笑,纤长的手指往他额头上点了点:“才这么小,哪来那么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总比不得娘亲机灵。”萧容又凑过去搂她的脖子,脸挨着脸儿,“我是您的儿子,才这么人见人爱。” “你这是在赞自己,还是在赞我呢” “当然是赞娘亲了” 叙了一阵子话,外头打更,不觉已到戌时四刻了。杜芊芊原想教萧容留在正房歇下,然而萧漠和与萧容父子俩相看两厌,谁也不乐意。倘若强留定然又要斗起来,便放了儿子回东厢独自个睡了。 次日清早,萧容被屋门外的声音吵醒。他晓得那是谁,也懒得收拾自己,披头散发地趿了鞋子走过去打开门,便瞧见穿了青色纱裙的三姐正扯了丫鬟们在廊柱跟前聚堆儿,谈话间眉飞色舞。 “可不是,都统寡言读着虽有趣儿,可里头那都统却呆了些,还不及姑娘活泼灵动。” 众丫鬟纷纷点头,拍着手连连称是,又叽叽喳喳起来。 “小侨合该配给莫二公子,知情识趣的,身份又自由,小侨和他在一处,是多好一对” “就是就是” 萧青青忽的又道:“最近新出了个话本子,京城绯闻录,有人晓得么” 丫鬟们面面相觑,忽的默了一默。萧青青觉着有些尴尬。 难道竟无人看过不该啊,看那销量,不说人手一本,这么些人里,总该有买上一本的罢是不好意思说,还是怎么着 萧容本已推开了门,那群小丫鬟忙着闲聊,竟无人瞧见他。此时再听萧青青提起这话,回想那日瞧见京城绯闻录的内容,竟又慢慢地收回步子,合上门退进了屋子。 “你们莫非不知这书” 见她失落样子,那群丫鬟有些慌了,一个个慢慢地红了脸儿,将袖子掩了嘴儿。 便听见有个粉衣小丫鬟声音细细的:“京城绯闻录莫不是青青仙子新出的本子据说已出到第四册了。” “阿雯连出到第几册都知,莫不是看过里头内容想不到阿雯平日看着文静,内里却香香艳艳的”一旁红衣裳的小丫鬟便笑了起来。 阿雯伸手扯下她掩嘴儿的袖子,啐了一口:“红杏儿少来嘴皮,莫要说你没看过。” “是了是了。”红杏儿拍着手笑道,“哪个没看过这本怕不是人手四册,只是不好说罢了” 萧青青见她们如此说,追问道:“怎么个不好说” 红杏儿便朝着她笑:“那本书不是写得不好,是写得太好了不只写得好,还画得好写得生动,画得妙” 她这么一说,小丫鬟们全笑起来,围过来打她:“只你会说,积些口德罢,莫要带坏了青小姐” 红杏儿被她们追着打,头上挽的两个小髻都歪了半边儿,远远地跑出去道:“一群疯子,我回去梳头了” 她经过萧容前头的门扇,正瞧见他推开门走出来,便又笑了起来:“容少爷起来啦” “呼啦”一阵忙乱,等萧容再望去,丫鬟们各自规规整整地低头站在廊道上,只剩下萧青青往他这儿过来。 萧容暗叫糟糕,果然便瞧见萧青青露出一脸奸诈的笑,两只魔爪伸过来,在老弟那张包子似的脸蛋儿上一顿揉搓。 “我的十三弟怎么就这么可爱,嗯”萧青青半蹲下来,脸挨着脸蹭,可了劲儿地占便宜,“瞧瞧这小俊模样,往后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去” “三姐,三姐。”萧容好容易等到她松手,忙道,“三姐今日是来做甚” “也没甚么事。”萧青青眨眨眼,“弟弟今早可有空我过几日在清湖上有个聚会,天也渐热了,琢磨着换身新衣裳。你眼光好,不如咱姐儿俩一同上街,帮我挑选挑选。” 萧容原本昨日从爷爷那儿新得了功法,兴奋之下研习了半宿,正准备好好习练一番。如今听说便有些舍不得,道:“三姐,四哥怎么不陪你同去” 萧青青撇撇嘴,道:“他如今忙得很,整日随同在四伯身边,不像以往玩在一处了。” “十二哥的眼光也是不错的。”院子里那些丫鬟们的衣裳都是他帮着挑。 萧青青却挑高了眉毛:“萧懿宸那小子,不特地给我使绊子,选件最丑的便算好的了。还能当真好心地给我挑衣裳” 萧容见她这般神色,便过去扯了她手道:“那好罢,待我用了早膳,便去给三姐挑衣裳。” 话音刚落,身子便已被搂着后背抱起,转了个圈儿。两人的衣摆飘起,萧青青却兴奋道:“谁也比不上我十 三弟好” 简单用了早膳,两人便出府乘了马车。 萧青青连去了五条街,换了七家成衣铺子,也没选着合意的衣裳式样。萧容被那些缤纷的布料晃得眼花,瞧见不远处一个小乞儿朝这边探头探脑,干脆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那小乞儿见他这般,欢欢喜喜地便跑来了。 “你可知附近有甚么新开的,卖上等料子的成衣铺子” 萧容看三姐那兴冲冲的势头,再不寻着合意的衣裳,她就要跑出城北去买了。 “小爷,您真是问对人了。”小乞儿挺起胸脯,“这城北没有哪儿是我小五儿不知道的地方。您可知道城北卫家” “卫家”萧容回想自己平日听闻,还真想不起哪个认识的人姓卫。他被小五儿神秘兮兮的样子挑起兴致,“卫家如何” “小爷您不晓得也有道理,这卫家也是这几年将将兴起的,比不上世家大族,是以早先知道名头的也少。只是今年可了不得啦”小五儿夸张地瞪圆了眼睛,“他家的生意是做得越发的大,酒楼c茶肆c糕点铺子c成衣铺子几乎是样样都做,又样样出色。便说成衣铺子,现如今除却那些极有身份的贵人们常去的祥云织坊,稍有些钱财的人更爱去卫氏成衣铺。要价虽比平常的成衣铺子高了些,可那里衣裳样子好看,布料质量又有保证,相比之下,多花点倒也可接受了。” 萧青青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听你这能言善语的,卫家是不是给了你银子,教你这般宣扬” 小五儿笑嘻嘻地道:“倒也有些关系,这位卫家老爷爱发善心,路过时常给我们这些小乞儿一些赏钱。虽说没教我们做些什么,可也忍不住想说上些好话儿。只是他们家的声誉却是实打实的,向来只能听见有人赞他们家的好。” 萧容从袖口摸出块碎银子,示意小五儿接过去。小五儿相当识趣地把伸出来的手放得低一些,等着银子落下来。萧容却自然地把手往下一落,搁在小五儿掌心。柔软的袖口轻轻扫过了小五儿脏兮兮的手面。 小五儿有些惊愕地看着他转身,忽然追上去扯住萧容的袖子,讨好地笑:“容少爷,谢谢您” “嗯。”萧容点点头,觉着袖口被塞进了方片儿状的硬东西,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小五儿转过身去,却将另一只手往衣服上使劲儿蹭了蹭,念念叨叨地:“早知道就该先擦擦手了,哎呀,可是谁知道他竟不嫌我脏他真的是贵族吗容少爷容少爷,往后要变成什么样儿啊” 第十三章 要去的卫氏成衣铺子本便不远,乘上马车前行,又经过两个路口,便到了“富贵长街”。这里也算城北相当繁华的地界,萧容下了车,瞧见前头十分宽敞的店面,外头悬了个“卫”字的方牌子,门前架起不同绸缎布料的摊子,便知到了要寻的地方。 萧青青见了眼一亮,道:“这店面倒蛮大的,想来里头衣裳的式样定也不少。” 因着地段好,在这里买下这么大的店面,着实堪称手笔阔气。两人迈步进了屋,只一瞬,便被晃花了眼 四面墙壁上,花花绿绿悬满了不同式样的衣裳,屋内摆架上铺着不同质地花样的布料,质量比摆在外头的还要好上不少。显然外头的是供普通人家挑选的,想要买再金贵些的,便来室内挑选。 萧容四下打量一阵,这里衣裳的式样也是相当别致,不仅好看,且涵盖了许多风格,不乏适合三姐穿着的。 他和萧青青几番商量,招呼着店里帮工取了数套衣裳下来,又拣选了几匹布料,拿给随行的仆从,到了柜台前头,等先来的人结账。 柜台后头站着的不是山羊胡须的老头儿,而是只有一个约莫八c九岁大的男孩儿。显见脚下踩着垫高的东西,堪堪露出了胸口以上部分,手里执着墨笔,在册子上圈点c记账。左手将册子按定,不时还拨弄旁边的算盘,“噼噼啪啪”地阵响,看起来十分精明。 萧容见他生得面如满月,剑眉凌厉,双眼湛然有神,是不可多得的英俊。只是唇角却始终绷得平直,显得寡淡严肃。 姐弟俩年纪小,个子也小,后头仆从便上来两个将他们抱起来。 “三套衣裳,两匹绸缎。”萧容道,“多少价钱” 那男孩儿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修长好看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萧青青按捺不住,笑嘻嘻问他:“小掌柜,你是暂代别人记账,还是当真在这里做掌柜教你掌管这么些银钱,店家可当真放心” 那男孩儿却头也不抬,兀自算完了,“啪”地将手指往算盘上一捋,珠子们便整整齐齐地落在了最下头。 “统共是一百四十两三钱。” 他声音清越,仿佛深山箫音,耐人回味。 仆从拎了个包裹放到柜台上打开,萧容一看 嚯都是二十两簇新的银锭。不愧是“青青仙子”,端这包裹里的银两,足抵上他一个月的月例了。 眼见着数了七块银锭,萧青青掏了掏袖子,不见有零钱。萧容便将手揣进怀里,准备摸出一些垫上。那男孩儿却已提起笔来,刷刷在账册上记了钱数和物件,瞧着他道:“不用找了,这三钱已经抹了。” 他好看的眼睛盯着萧容,微微闪动着亮光,有些眩惑的味道。 姐弟俩见他已使人将东西拿去包上,心中好感顿生。萧青青和小掌柜年纪差不多,便借这功夫搭起话来。 “小掌柜什么身份就这么抹了零头,不怕店家回头数落” 小掌柜不甚在意地随口答了句“无事”,却又看了萧容一眼,直弄得他莫名其妙没事老瞧着自己做甚么,他脸上又没有生花儿 没多时帮工收好了东西送过来,萧青青使下人接了,一旁的年轻帮工却又拎了个小口袋,小掌柜便笑了一笑,道:“这是给两位在小店购置衣物的赠礼,倘若不嫌弃,便请两位收下吧。” 这人总算笑了,可那意味总觉着带了些戏弄,教萧容觉得十分不舒服。 带着东西走出铺子,两人登上马车,萧容却仍是皱着眉头。小掌柜那教人不舒服的笑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想了半晌,偏头看向一旁的人:“三姐,你说那小掌柜是不是有些奇怪” 萧青青还在从兜子里翻她新买的衣裳,拎出来抖了抖:“哪里奇怪也就话少了些,我瞧他人还挺好的。” “哦。”萧容看她美滋滋的模样,“他大概身份不一般,平常的帮工可没那么大的胆子,给买卖的东西抹零。他年纪也小得很,哪有店家放着那么些精明的账房先生不用,却请小孩子来管账” 还有他吩咐帮工们下去包衣裳的态度,不像同为店家做活的人,倒像在身份上高他们一头。 “你是说,他许是卫家的亲戚” 萧青青把衣裳搁在膝盖上,好奇地看着他,忽然又神秘兮兮地用胳膊肘拐了拐萧容:“不过你看他为人机灵,人也生得挺俊的。” 年纪又和三姐差不多。 萧容觑了欢喜的萧青青一眼,回想那小掌柜怪怪的表现,只觉着心里一股郁气,皱着眉头靠在车厢壁上。马车平缓地行了一阵,和煦的春风不时掀动窗帘吹进来。萧容觉着神思飘远,渐渐便要睡着了。却忽然被 一声清脆的感叹惊醒。 “欸呀” 他睁开眼睛,瞧见萧青青正拎着一件红裙子,旁边是已经打开的小包裹。 萧容斜斜瞟了一眼,随即脸便黑了。萧青青却捡着宝贝了似的,亮着一双眼睛,唯恐天下不乱地凑过来。 “十三弟,来穿上穿上这么漂亮的裙子,可比三姐今儿个买的加起来还值钱” “我不穿这劳什子”萧容涨红了脸,缩着肩膀躲开萧青青的魔爪,“不穿” “唉,你不穿,三姐倒是想穿。可惜尺寸不对”萧青青遥遥地将裙子和窝在边角的老弟比了比,嘴上遗憾,眼里还有点羡慕,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这分明就是你的身量怎么瞧得就那么准真不愧是成衣铺子” 萧容可算明白为什么那小掌柜老瞧着自己,原来是把他当成女娃看了。再看这阔绰又随心所欲的手笔,十之八九是卫家关系极近的亲戚。 只是他送这裙子究竟甚么意思是瞧出了自己和三姐萧家人的身份,故意示好 萧容脑中忽然浮现小掌柜唇角那抹笑,心里便冒起一股火来 示好个屁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能瞧不出他身上穿的是男装分明就是故意捉弄自己回头找上门去,他装装傻,说看错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毕竟单从送的东西来看,着实不赖那么贵的一条裙子 萧容越想越呕心,脸色冷冰冰的,生生把车厢里的温度给压低了不少。倒是萧青青没心没肺地笑了一路,快下车时还呛着了,亏得萧容在,帮她拍背顺气,这才舒服了些。 “教你笑笑笑。”萧容没好气道。 萧青青咳了两声,娇弱地伏在靠垫上。 两人终于回了萧府,进了府门,到了岔路口便各自分开。 萧容到了自己的书屋,从袖口里捏住那枚硬硬的小方片儿,取出来原是一块竹板。 “近些日子哥哥在煌火长街,阿容得空来寻我火步灭。” 原来教小五儿递信儿的人是火步灭。 萧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联系。只是煌火长街在城西,自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需得征求爷爷的同意才成。 想想火步灭那随心所欲又鲜明的个性,萧容心里便对城西的风土人情有了几分向往。毕竟萧c云c火c研分治京城四块,其风格自然也迥异。 只是目光落到“哥哥”俩字上,他有些恶寒地摸了摸胳膊见过一次面而已,便唤得这么亲热 萧容把竹片揣回袖子,开始琢磨起来。 卫氏成衣铺子里那小掌柜虽然恼人,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更何况,那家伙有心戏弄自己,定然也存了几分看自己反应的心思。萧容偏就晾那小掌柜一阵子,教他讨个没趣。等过些时日,自己在别处玩够了,再回头琢磨怎么个报复法儿。 眼见日头渐渐到了中天,小厮跑进屋来问是否要备午膳。萧容一听,忽的想起某个人来。 “将每样菜色捡一碟出来,着食盒装了给我。” 小厮低头应喏,不多时食盒装好,萧容站起身,脸上扬着笑,迈开步子便往外头走了。 第十四章 小院依旧冷冷清清,大门照旧紧闭。 萧容仰着脑袋看院里冒出了头的杨树,露出珍珠似的贝齿,颊侧甜美的梨涡浅浅。 柔美的花环随着树梢荡啊荡,明明昨儿个还闭门不出,却又是何人将它放得那么高 两手拢在袖口里,他倚靠着大门旁侧的墙壁懒懒靠着,春风拂过脸庞,鬓角的柔软发丝轻扬,好不惬意安闲。 这里的位置相当偏僻,少有下人路过。偶尔被好奇地看上两眼,他也嘴角噙着笑,没有半分不自在。 等了许久,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才看见道路那旁拐角处,萧川绕过繁茂的树丛,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数个家丁,脸色较昨日更加阴郁,察觉门口有人,长眉下一双冷峻的眼便锐利地横扫过来。 萧容对那双十足漆黑的眼睛印象深刻,瞬间竟蓦地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和煦的笑,点点头:“三哥回来啦。” 萧川到了近前,取出钥匙开了门锁,竟然随意地“嗯”了一声。 萧容嘻嘻笑着,转过身等他开门,跟进了院子。萧川却径直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将他和家丁们一同关在了门外。 他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多时门开了,瞧见萧川肩上挎着个包裹迈出来,看着他道:“走了。” “去哪儿”萧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川的嘴角却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去住更好的屋子,更大的院子。” 他那抹笑意还有眼神带着抹了然,教人感觉有些刺刺的,好像是萧容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萧容一时没转过弯,竟然愣住了。 可是很快地,他“哒哒哒”又追过来,脸上带着欢喜:“三哥,你要换地儿住啦去哪儿离我那里近么” 虽然不知道为甚么会这样安排,可三哥看起来比往常受到重视了,萧容是由衷的高兴。 “离你那儿不近。”萧川随口道。 “哎呀,等等。”萧容刚走出大门口,忽的想起什么,蓦地叫了一声,便将手里食盒往一个家丁手里一塞,快速地折身跑了回去。 萧川却是在他把东西移交时,才注意到那是个食盒,也瞧见了那被木制把手勒出深色印痕的肿胀手掌。眸光颤动两下,身后家丁们却忽的慌张起来。 “容少爷”有人将手围在口边叫,“您莫要动,小的这便去接您” 院墙里头,一棵高大的杨树露出繁密的树冠,一个黑衣裳的小身子已到了顶端,正攀附在主干上,一手握着树枝,另一手已将挂在顶端的花环摘下。 他转过脸来,珠贝似的洁白牙齿在日光下闪动着光泽,声音里欢喜却透着些气喘:“不用啦,我自己下得来” 随后便瞧见小身子费劲地往下挪动,那架势吓得外头家仆纷纷往里奔。可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一阵风似的卷进院子。 萧容眼瞧着三哥进了院,露出有些得逞的笑意。手一撒,身子便往下坠落过去。 反正他身负轻功,这么个高度也是摔不坏的。 他轻飘飘地跌进个坚硬的怀抱里,抬起头来,三哥的眼神还有些茫然,有些仓皇,可低头瞧见萧容戏谑的眼神,转而变成了出离的愤怒。 他一把揪起萧容的领子,任那小身子双脚离地,鼻尖几乎擦到一起:“你竟胆敢骗我” 这小子明明就会轻功,区区一棵树,根本摔不坏的 “是啊三哥。”萧容不避不闪,大大的桃花眸一眨不眨,盯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想将那双眼睛里的寒冰融化一般,“否则我还要等到何时去你瞧。”他抬起两只胳膊,“这不是安安稳稳地落地了” 他微微偏着头,眨巴的眼睛里透着友善的戏谑。说着直白的俏皮话儿,自以为是地想要撕开这位兄长的伪装。 萧川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会子,随即露出几分冷笑:“不要多想。你以为,在我心中,你占个几斤几两” “不知。”萧容摇了摇头,兀自看着萧川。 “”没想到收到这么淡然的反应,萧川怀疑的目光落到萧容身上,像在看一个痴儿。 萧容见他这眼神,叹了口气:“三哥也说了,在我心中。三哥的心里想什么,偏好什么,小弟对哥哥不甚了解,又怎么会知” 不甚了解,怎么会知。 萧容瞧见三哥攥紧了十指,掌骨发白。忍不住唤了一声:“三哥” 萧川的眼神慢慢挪动,落到他的身上。极冷的温度让萧容硬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世界落入眼里,一切事物都仿佛放慢。他看 见三哥抿着嘴唇慢慢推过来的手掌,看见旋转的苍穹,看见周围疾退的虚影和远去的杨树,最后胳膊肘碰了地,腰侧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小小的身体被少年推得远远飞了出去,宛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磕在一块冒出尖角的石头上。他察觉到侧腰逐渐蔓开的湿意,摸了一看,玉白的手上俨然是粘稠醒目的红色。 萧容垂了羽扇似的长睫,遮住了眼睛里的神色。 他抬起手示意家丁不要靠近自己,另一手却捂着伤口止血。幸好自己穿了个绒面的黑色短褂,一时片刻竟无人察觉异状,只以为是普通的磕碰。 “嘶”他皱着眉抽了口气,“没瞧见小爷快要疼死,还不快找顶软轿过来,我要回去上药” 家丁们见他发火,慌忙到路上去拦路过的轿子。可惜这里地处偏远,等了半天也不见。萧容只觉着温热的血快顺着指缝溢出来了,丝绸衣料有一点嵌进了伤口里,他也不敢冒然扯出来。 他看着不远处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萧川,想骂两句,可伤口汩汩冒血,气势汹汹地骂人着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只好在心里愤愤地骂自己蠢 教你鬼迷心窍,教你逞英雄。瞧瞧,面对罪魁祸首还担心着人家挨罚,人家还对这好意不心领呢 自己把自己给气了个半死,就在他因着失血过多头晕目眩之际,忽的听到一声:“来了来了有轿子过来了” 萧容见有人来搀扶自己,唯恐一手的血被瞧见,拼了轻功一阵风地冲进了外头停下的兰色软轿。 第十五章 萧容实在是急了,“呼啦”掀开帘子,一股脑地钻了进去,一股浅淡的清香便钻入鼻息,驱散了不少头昏脑胀的感觉。 他一骨碌便坐到软榻上去,歪倒着身子往旁边的人身上靠着,“哎哟哎哟”地叫唤。 “疼死我了,四哥” 萧博卿还是那身布衣蓝衫,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此时嘴角噙着一抹笑,伸手把小身子抱过来,查看他的伤口。 眼瞧着绒面外褂都被洇湿了暗色的一块,伸手将褂子的扣子解开,下头衣裳的布料在伤口处已经糊成一团。修长的手指极轻地扯了扯,便听见“嘶”地一声吸气。 “四哥,疼哇” 萧博卿收了手,从怀里取出块帕子,按在伤口上,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知道疼,怎么还这么爱折腾” “我哪里折腾了” “不折腾,伤是哪儿来的”萧博卿拿眼神示意伤口,“别告诉我,是你走走路摔的。” 萧容有些负气道:“就是摔的。” 他脸色越发苍白,额头还粘湿了几缕发,本打算斗斗嘴转移下疼痛的注意力。萧博卿看他状态,却懒得说话了。 “你还是省省动嘴的力气,待会子有你受的。” 萧博卿的住处离这儿不远。不多时轿子停了,萧容想要起身,侧腰的伤口却和布料粘得更结实,拉扯之下疼得掉眼泪。萧博卿干脆把他这么团着抱在怀里,跳下了轿子。 萧家子弟个个习武,到了年纪又要随长辈出差,是以或多或少也学了些应急的措施。 萧博卿一进院便吩咐下人们打了几盆清水,准备了伤药c麻布,径直把人侧放在里屋的床上。 萧容看着他拿了把银剪子,熟练地剪掉伤口周围的衣料。伤口已经结痂,如今又总算得了自由,他迫不及待地就要伸展腰身,却被萧博卿一把捏了腰,将麻布在盛了温水的盆子里浸了浸,便敷在了结痂的伤口上。 “哎呦。”温温的湿意渗进伤口里,他不禁惊呼一声。 萧博卿低着头,处理得很认真。看伤口被敷得湿软,便拿了小夹子一点点地除掉之前的痂。 搁在萧容手下的床单瞬间就被抓得紧皱。 萧博卿余光瞥见这动作,冷清的眼睛透过晃动的额发望过来,声音轻轻地:“疼吗” 小人儿脸色苍白,却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继续,萧博卿便低头又动作。 萧容却攥紧了小拳头,眼睛紧紧闭着,心里把罪魁祸首骂了百遍。 说翻脸就翻脸的疯子,前一秒还和风细雨,下一秒就把自己往石头上推。 等往后再不和他来往了,嗯 他是个颇好面子的,去痂的过程愣是半点声儿没吱。只是那点子骨气在瞧见萧博卿修长好看的手里捏着红药水瓶儿时,便烟消云散了。萧博卿瞧见老弟两眼惊慌,紧紧盯着手里的瓶子,温温柔柔地笑了。 “容容乖,上了这药,伤口便好了。” “信你有鬼” 他以往膝盖破皮时,娘亲曾用红药水给他抹过,那惨烈的疼痛,至今教他犹有余悸。 眼见萧博卿不管他情愿与否,蘸了药便要往伤口上抹,萧容却忽的惊乍,大叫一声:“啊” “怎么了” “疼”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四哥,能不能换一样药” 萧博卿忍着笑:“你瞧瞧,我还没碰着你伤口呢。” 萧容也知道没碰着,但还是讪讪地装作一脸无辜,瞪大眼睛慢慢看向那只拿着麻布的手:“哦,是么” 便眼见着萧博卿将另一手的红药水“哗啦”往伤口上猝不及防地一洒 萧容扬起脖子,像只被捏住喉咙提起来的鹅,叫唤的声音都有些微弱:“啊,啊啊” 真疼啊,眼泪扑簌簌往外掉。 他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后颈,萧博卿已经手脚麻利地清理好伤口,又在腰上缠了一圈圈干净的麻布。收拾好了,扒拉开萧容后面的头发一看,洁白细腻的肌肤红了一大片。 萧博卿将手掌在那块红印上一圈圈揉着:“这药好得彻底,愈后不留疤。” 萧容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往褥子里拱了拱。 “四哥阴险,跟着四伯出门,变坏了” 萧博卿知道他小孩子脾性,淡淡一笑,问他:“你的伤怎么来的” 萧容抱着软枕,闷闷道:“被石头磕的。” “是不是三哥弄的”萧博卿了然地问,他瞧见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有些诧异地望过来,有些好笑,“有甚么 好稀奇的大伯家那几个兄弟时常打架,不知请了多少回郎中,不少人都晓得这事。你既已吃了教训,往后便不要跟他们掺和在一处。” “好。”萧博卿听他乖顺地答了一句,心下略满意,却又听他拉长声道,“四哥给我上药,四哥说什么都好” 这话说的,夸赞不像夸赞,还带了点儿讽刺。 萧博卿见他将被子裹在身上,团成个圆球,只露出张粉白的脸儿,话音没了,肚子还适时“咕噜”地叫了一声,活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狗崽儿。好笑地拎起那脸皮儿晃了两下,才唤人来摆饭。 花分两蒂,各表一枝。 萧氏虽说人口众多,但能居住在萧府里的,向来只有家主的直系子辈。一旦家主权柄交接,新任家主的兄弟便要视情形搬出萧府。因而偌大萧府,仍留有一些空置的厢房和院落。 往来匆匆的仆人流水而入,鱼贯而出,留下一桌丰盛的午宴。一个貌美的丫鬟端着盛了漱口杯盏的托盘在旁等候,又在席位主人漱口后低头退到了门外。 房门敞开,凉风习习。窗扇洞开,室内洒落温暖日光。 似乎是为了教人认清以往的生活有多苦,这地位提升后的第一餐格外的丰盛。 萧川看着面前的午宴,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回想起颐清园的主屋里,老爷子从从容容地坐在他对面喝茶,说话时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有视他如无物的眼神。 “你记住,只要还在萧家一日,往后你的一切尊荣,都是倚靠天赐得来的。没有了天赐,你便是熬上一辈子,也没可能出头。”老爷子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又低头磨了磨杯盖,看他郁愤的眼神,还有因盛怒而颤抖的身体。“怎么,不服气难道你不想把持权利萧家养你到这么大,你也该能养活自己了。不想待,你便走吧。” “萧家呵。”萧川偏头冷笑一声,“给过我甚么我的母亲疯了,死了。年幼时便是饿极了,也只能去伙房里偷食残羹冷炙。冷了没暖炉,病了没药医,活到这么大靠的是自己。我倒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姓氏。” “没有姓氏,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萧老爷子把杯子搁到腿上,用手掌拢着,“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争权夺利的心思萧家只会任用心向家族的人,若是一心只为自己,别想在这里走得长远。” “您说得真对,家主大人。”萧川讽刺地嚼着字眼,“我向来未曾索要甚么,因为我晓得自己压根要不到。但倘若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暂时放弃尊严。您突然叫我来,是想做什么呢呵,我这孙儿还是头回挨得您这般近呢。” 突然被家主召唤,自然不可能是老头儿突发善心。既然如此,定是有什么唯有自己才能做的事。 想通这一点,他的态度堪称傲慢而肆无忌惮,语气连嘲带讽,抬高下巴等待对方的回答。 萧弗狩面对这样的他,却连眉毛也没抖动一下,只是闭上眼睛靠着藤椅,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亲近天赐。” “”漫长的沉默后,萧川松开有着血色指甲印的拳头,“呵”地笑了,“就这么点要求还以为会说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你能做到自然是最好。” “您是觉得他以后会扒着我不放还是怕我会整天缠着他,害了他是高看了我,还是高看了那个小子”萧川的语气咄咄逼人,他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老人的态度暧昧不明,像是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无力感,实在教他发疯。 “家主为什么不干脆除掉我呢这样就可以彻底免除后患了”他恶意地笑着。 “你太偏激了。”萧弗狩叹了口气,轻轻晃了一下藤椅,“我知道你嫉妒天赐,也痛恨他,因为他拥有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可天赐生来便喜欢你,就像那次抓周宴的意外,他再次见到你,依然毫不犹豫地为你解围,对你费心讨好。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提起这般大的兴趣,分明在昨日以前,他对所有熟识的亲友都是同样的亲近。 对他而言,拥有一个太过迷恋的人或物都可能成为他的弱点,这会妨碍到他往后的事业。” “事业是他想要的事业,还是您为他安排好的事业哈哈哈”萧川毫不客气地哈哈笑起来,“我是不知家主为甚么对个没断奶的娃娃寄予厚望,可您是否太爱多想了他才是个三岁的孩子,再过几年或许连我的模样都会忘记。您如何便能断定,我会被他迷恋,成为他的弱点” 萧弗狩拨动着手中念珠,睁开精光四射的眼,渐渐看定了他。那股凛冽锐气让萧川警惕而防备地挺直了脊背。 “那便使尽手段,让他将情感陷落在你身上让他迷恋你,无可自拔,在你身上受尽伤害。待他清醒抽身之时,他将不再能完完全全地信任任何人。不再有人能掌控他,他将是没有弱点的王者” 针落可闻的室内,鎏金炉还在往外溢散浅淡的香气 。只有咯吱的骨响,那是紧握的拳头攥紧时,掌骨发出的类似愤怒的声音。 “萧家老儿,都说你宠爱十三弟。依我来看,他最是可怜。” “从我接任家主之位那天起,我便不再是顾念血亲之情的老人,而是为萧家谋求光大的必要的东西。”萧弗狩看向萧川,“从年幼时我的父辈祖辈便是这般教导我,萧家便是我的一切。往后,天赐也会和我一样。”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找不见任何情感,萧川只觉后背发毛。回想起那魔障一样,缠绕了自己三年的春花般灿烂的笑靥,还有那纯真灵动的墨玉一样的眼睛,萧川浑身打了个哆嗦 再过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这个弟弟会否同眼前的萧弗狩一样,生而为人,却全无了感情 他不敢想,一旦想到自己还会成为帮凶,心头便升起浓浓的罪恶感。 “你想要执掌大权吗” 他垂下头,舍弃了所有挣扎:“想。” “想要功名利禄吗” “想。” “想要所有人都讨好你,畏惧你吗” “想。” “想要回到那个看人脸色的日子吗” 萧川抬起头来看他,冷笑一声:“呵。” “那便去做吧听我的话。终有一日,你会出人头地。” “老儿,我厌恶这个家族。你会为提拔我而后悔的。”萧川转过身去,走向门外,“而我,我这个恶人,也会遭报应的。” 沉甸甸坠手的银筷子硌着手指,唤回了萧川的思绪。他看着眼前奢侈的午膳,狼吞虎咽了一阵,直到肚皮撑得溜圆,又端了大碗的汤来喝。 太美味了 他惬意地靠着椅背,仰头舒了口气。余光却瞧见阴暗角落里,搁置的三层精美食盒。 等着残局被仆从们收拾下去,屋子逐渐冷落下来,萧川迈步朝角落里的食盒走去,打开一看,里头的饭菜早已凉透了,青色的野菜更是凝成了一坨,汤水上面飘着一层油脂,全无吸引力。 可他忍不住拿起里头的筷子,端着食盒坐在床沿一口口地吃着,肚里胀痛,十分难受。 这新添的午膳,直至日落西山,才被他艰难地食尽。 萧川,从首次接下家主的任务起,迈出了向上攀爬的第一步。从此他的人生,如愿以偿地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十六章 出行 城北,煌火长街。 手指拂了拂没有褶皱的衣袖,火步灭挺直腰板,负着手迈出了酒楼的门槛。楼内是扑鼻的滚滚血腥味,外头一个中年男子两步并一步地上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三少爷,您在里头这么久,真是受累了。” “唉。”火步灭偏着头,看男子弯下腰露出的脑勺,慢条斯理道,“无论怎么教训,总是有人犯蠢。明知账目不能动,偏偏要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偷油吃。陈先生,你说我们火家发的薪水不少罢” 中年男子鬓角早已渗出汗:“酒楼里的薪水一月足抵普通人家数月收入,已是相当丰厚了。” “嗯,到底是个先生,是个明白人。”火步灭觑着他,点点头。见男子露出稍安的表情,忽的语气一转,“可我们家的掌柜们,哪个不是知书达礼的先生呢可见用人不见得要肚里多少墨水,墨水多了,往往花花肠子也多。阳奉阴违,觉着主子都是瞎了眼的猫儿。你说是不是,陈先生” “知礼当然要守礼”陈先生忽的直起腰来,涨红着脸慨然道,“那些拿了俸禄却不知感恩的,不配作读书人” 火步灭往后一伸手,便有人递过来一个长条的黑色盒子。 “我们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前后任掌柜交接,总少不了一点儿见面礼。”火步灭把盒子塞进陈先生怀里,又拍了拍肩膀,笑了笑,“但愿陈掌柜一直记得今日的话。”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陈掌柜闭了闭眼,踏着血迹走进楼内,将盒子放到柜台上打开,瞧见一块红布裹着什么东西。 他抖着手指掀起红布的一角,一根戴着绿玛瑙戒指的手指露了出来。陈先生身体猛然往后一蹿,不敢再上前。 原本在外头时便听见惊颤人心的惨嚎,没想到居然还留下了这么个东西。这个长度,这个实感,以往他还时常见到过的,这是上任酒楼掌柜的 断臂。 火家以黑市发迹,作风向来狠辣。陈先生站在这空荡荡仅剩一人的酒楼里,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不能逾越,绝对不能逾越 不觉又是几日,城北萧府里头,依然是风和日丽,绿柳如烟。 虽说没有外人瞧见流血,可萧容被推了一把却是许多人都瞧见了的。再加上他这几日没有到处乱跑,走路也是慢慢的,因此腰上受了伤的事儿到底是传开了。 家丁回了院便把萧川推了人的事儿禀报了家主,家主罚他在祠堂思过三日。 萧容是个心大的,腰上的伤不疼了,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见萧川挨罚,反倒有些烦恼起来。 “知道爷爷疼我,亏得我还瞒着自己流了血的事呢,要不三哥岂不是还要挨上几棍子” “三哥挨得打多着呢,还差那几棍子”萧懿宸在一旁喝着新进的花茶,“你哪儿来那瞎心疼人的心思” 萧容剥着花生,放到小碟里一粒一粒堆着,萧懿宸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萧容拂了拂落在衣裳上的花生皮儿,慢条斯理地抽出本册子来翻开。 “若是他也这么觉得便好了。” 萧懿宸把脑袋探过去:“瞧什么书哟,京城绯闻录,好书哇。三姐新出的吧” 他一面嗑着花生粒,一面品头论足:“倒不似以往弯弯绕绕的,就该少讲故事,直奔主题。谁耐心烦看那些个扯淡的剧情绕来绕去还不是绕到闺房里去,大家都爱看。” 哥儿俩把下巴垫在桌面上,立着书册又翻了几页,便瞧见配图上两小人身上的布料越发的少,不由脊背也渐渐挺直起来,书页倒是拉得益发的近。 眼看着小人儿们进了床幔,萧懿宸口干舌燥地翻了下一页,“哗啦”一声纸响,外头却忽的传来“笃笃”的扣门声。 萧懿宸吓得坐在椅子上跳了一下,却是一个小厮,正恭恭敬敬地作揖。 “容少爷,外头有人找您。” “我晓得了,这便过去。” 萧懿宸这才扭头看了旁边一眼,却瞧见十三弟容色凛然,坐姿端正,没有半点儿异样,不由暗骂了声假正经。 萧容其实自己也有些纳罕,他统共没认识几个外人,更不要说能找上门来。等到了前堂,瞧见萧漠和正坐着与下面一个穿红色劲装的男子说话,心里便有了几分想法。 萧漠和瞧见他进门,立时笑眯眯地招手:“来乖儿子,过来过来。” 萧容眼皮子狠跳了几下,迈步走过去。 萧漠和尤其爱在外人面前显摆当爹的威严,每到这时,萧容都觉着尤为羞耻。 那劲装男子倒是眼前亮了亮:“容 少爷果然是风姿非凡。” “哪里哪里,是这臭小子走运,长相随了他娘。”萧漠和呵呵笑道。 听着好像是自谦,其实把夸儿子的话都应承了,顺带夸了媳妇一把。 “容少爷自是天人之姿,论气质,倒和三爷的风流洒脱如出一辙。” “照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哈哈哈”萧漠和笑得更爽朗了。 “”萧容歪着脑袋瞅萧漠和,眼光非常的一言难尽。 等那人下去了,萧漠和便用脚踢着儿子后背,往门外推。 “滚,回屋收拾东西去,跟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难得出一趟门,不把城西的好地方玩个遍别回来。” “去哪儿啊”萧容没好气地扭过头,摸着后背,“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前几天你不是才见了人家里的少爷”萧漠和撤了脚,“火家新开了一家玉石楼,主管的就是火三郎,请你去剪彩呢。” 新开的店向来会请身份贵重又交好的人去给剪彩,火步灭算是个准少主的身份,如今邀请萧家小明珠过去剪彩,其中意义值得许多人关注。 萧漠和看萧容有些气呼呼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呼”地一阵风卷过去,萧容身子一轻,便被抱起。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扎人的胡茬蹭了满脸,玉白的肌肤红了一片。 “估计得有好些天不见,来,爹疼一疼你。” “”萧容费力地拿手挡着,眉头皱得死紧。 他只想要香香软软的娘亲,才不要爹 第十七章 萧容长到三岁,家里头虽说对他百般放纵,但一直以来在城北长大,走到哪里都在家族的管辖区域内,这样出远门,倒还是第一次。 “娘亲,我走了。”他搂着杜芊芊的颈子,毛茸茸的黑脑袋在精致的肩窝里乱蹭。 “天赐出门一定带着护卫。”杜芊芊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爹,我能带着娘亲走么” “你滚吧” 萧漠和一脚把他踹出了门外。 既然是去做客,服侍的人自有火家安排。萧容也只是带了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厮说说话,萧府安排的护卫倒是有六个。清一色穿着黑色的劲装,混在护送队的一片红色里颇为扎眼。 来接人的队伍排场摆得很讲究。烈烈红色一片的护卫队,身下骑着的都是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就连车厢也分外高大,暗红的色泽,银白色的凤凰花纹。最走心的是车厢外头还用红绫绑了一朵大花。 被阳光这么一照,萧容出了府门便不自觉地抬手挡了一下。 怎么说呢 俗啊,太俗了这火家是和红色死磕上了怎么着,泱泱一片,简直辣眼睛。 他戒备地往队伍前头瞅了瞅,还好没见到有人拎着锣,队伍里也没瞧见唢呐。否则吹吹打打,他说什么也不要走了。 只是这么大阵势,不用出声也招了许多人围围绕绕地看。他硬着头皮走上前,脚尖一点,轻飘飘地上了车子。后头紧随的小厮正要把车帘放下,便清晰的听见人群里有稚气的声音咋咋呼呼 “爹爹快看,新娘子上花轿了” 萧容笑眯眯地一面往车里进,一面磨牙。身后的小厮金子将将放下帘子,健壮的车夫便长鞭一甩,“啪”地一声,三匹骏马迈开长腿,宛如离弦之箭,弹射了出去。 轿子旁侧的护卫队长听见里头传出“噗通”闷响,便道:“容少爷,您没事儿罢” 萧容推开跌在身上的小厮,没好气道:“怎么这么急着走还没坐稳呢。” 外头的队长“呵呵”笑了起来:“待会子教车夫给您赔个不是,他惯来粗心,但赶车的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你们每回出门,都是这么个阵仗”车里头的声音闷闷的。 “这回算是比较隆重的了,我们三少爷对您格外上心,挑选马匹c定制车厢都是他亲力亲为。您觉着怎么样” “”萧容狐疑地瞅着头顶那天花板一样,高得不像话的棚顶,总能看出些不对劲的味道。 自己这小身板,用得着这么大的车厢来装 “还算舒适吧,就是这品味有些奇特。” 队长难得听见有人吐槽火步灭,稀奇地瞧了轿子一眼。 “您若是有甚么需要的东西,尽管说,路上给您添置。” “麻烦你们了。” 青宸京虽说是京城,却也不过是被山麓与河流分割出的一块较大平原,因着较为富强便得了这么个统称。外围城墙为万人耗费十余年修建而成。四大氏族为着方便管制,虽然没在彼此管辖区域之间建立隔离用的城墙,交界处却留存了相当大的空地,不同城区泾渭分明,可谓“城内有城”。 随着人声渐渐远去,车外的房屋渐渐稀落,林木渐多,最终驶上了宽宽的官道。 萧容掀开窗帘,问外头的队长:“到城西还要多久” “需得两日左右。” 萧容点点头,回身瞧见桌上摆了些棋牌,便扯了一旁的小厮。 “哎,金子,你会打牌不” 金子瞅着他,笑嘻嘻地:“会一点儿。” 俩人玩了一会儿,宝子连输五局。垂头丧气地理了理牌,便听见萧容道:“金子,你不用顾忌身份,有甚么好牌,只管使出便是。” “少爷。”金子欲哭无泪,“小的手里没有好牌。” “一样也没有”萧容有些怀疑,见金子连连点头,回想先前的几把,确实没见金子有什么出彩的牌面,便干脆从自己牌里抽出两副比较大的牌,混到了还没来得及摸的牌里。 “把你的牌匀六张给我,你再摸六张。赢了这个月月例翻倍。” 金子眼睛一亮,打了鸡血似的挺了挺胸膛。 脸面欸这样要是再输,还要什么脸面更甭提赢了还有白花花的银子等着自己。 他悬着心口摸了牌,展开一看,乐得拍大腿跳起来。 嗐,最大的两个炮仗都在自己手里,还怕什么 他自信满满地算了又算,一张张骨牌打在桌面,拍得啪啪响。 萧容看他这副模样,也来了兴致。一边琢磨一边出着牌,小牌小炮接连不断。 金子起先还志得意满,可渐渐到了后头,除了手头的两副大牌留着,桌面上却没什么能拿的分了,打了也没什么收获。 再看看少爷手底下的一堆牌子,眼见是没有赢的希望了。 “啧啧啧。”等牌局散了,萧容探头瞅着他手里的牌,“捏了两个这么大的炮,等着下蛋呐我要是你,就把一个大炮拆了,能拆出三个小炮来。” 金子瘪着嘴儿,心里十分委屈。 原想着拿赢来的钱给阿雯姐买胭脂的,少爷让了自己这么多,却还是输了 是自己太笨了么 萧容拿手在他直勾勾的眼前晃了晃:“丧气什么少爷我厉害着呢。你和我出来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月例自然是要多给的。” 金子眨巴眨巴眼:“当真” “这点小事用得着骗你我方才也说了,要有苦劳。去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人困马乏。火家领头的队长瞧见前头有一片阴凉的林子,便喝了一声:“到了前头歇息。” 后面人齐齐应声。萧容明显觉着行程变快了,他在车里待得有些乏累,想着去林子里能透透气,便也生出几分期待。 眼见最后一匹马进了树林,上空忽的响起一阵尖锐的唿哨声,萧容眼皮子一跳,便听见前头响起马匹此起彼伏的嘶鸣声,而自己的马车也重重地一震,往一侧栽斜了两下,才将将停稳。 车内的两人随着小桌子往前一扑,磕在了桌沿上。萧容扶着榻起身,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瞧见外头已经是一阵喧哗,刀光剑影,护卫们正和许多骤然跳出来的蒙面黑衣人战成一团。 萧容拿起桌上一杆玉如意挑起窗帘,立时便有冷箭“嗖嗖嗖”射进,便又将帘子放下。 “保护马车”他听见外头的护卫高声喊,随后又是一阵“叮叮叮”打开箭支的声响。 金子拽着萧容躲在榻下的空间里,车壁十分结实,四面也被护卫守得严实。萧容听着外面喊杀声,觉着有些意外。 萧c火两家的护卫自然身手非凡,来人却能缠斗这么久。想来对方也足够强势,不会是普通的乡野土匪。 只不过居然敢一出手得罪两大氏族,这也不是一般的胆大。 他这么想着,车板底下却忽的传来细微的动静。萧容看过去,正瞧见一根细细的管子穿透车板底,管口冒出一团白烟。 金子没察觉这边的动静,却忽的被一只小手捏住了鼻子。他瞪大了双眼,便瞧见少爷的脸近在眼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不要出声。金子点点头,少爷便又拿着玉如意起身,从下面挑开窗帘,等那团白烟消散。 过了片刻,那根管子撤了下去,又听“噗”地一声闷响,车底板便被穿透,露出半截雪亮的小铲子。铲子边缘十分锋利,微微一侧,便锯木头似的转了起来。只是这马车材质实在结实,木板又厚,锯起来稍稍费力。 金子瞪大了眼,心里惊慌。却忽的被少爷一把抓住胳膊,扯掉了他的腰带。 “少爷,少爷您做什么”他有些慌乱地问,心里隐隐浮现个不好的猜想。 “别说话,快脱。”萧容又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金子回想方才两人还在车子里笑闹,有些难以置信他现在的作为,喉头哽着一口气,又狠狠心,脱了自己的外衫,接过少爷递过来的衣裳和配饰。 早在自己成为少爷的小厮以前,便被主管教导过,要舍得牺牲自己,保护主子。必要时,成为替身也是可以的。 承诺的时候没想到真的遇见这么一天,可自己除了萧家无处可去,又有家人需要照顾。倘若眼睁睁看着小主子发生意外,他也讨不了好。 只是没想到方才还关心着自己的少爷,遇到危险居然这么干脆利落,这么狠心。 两个人年纪仅相差两岁,虽然身高上有些差距,外衫却都是颇为宽松的。乍眼一看,倒看不出太大不对来。 换好衣服的一瞬,车底板终于被完整地锯出了一个圆儿。萧容把宝子伸手推开,自己面朝下倒向了另一边。车里的烟雾虽然被他透过车窗散掉,却还是留有一点点余味,教他头脑有些昏沉。 外面太过吵闹,护卫离得又远。如果自己大声唤人,说不定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要被人杀掉。迫不得已,只能这么做了 一个圆咕隆咚的脑袋从车底板的洞里钻进来,瞧瞧四遭,得意地嘿嘿一笑。 “一个小崽儿,两个小崽儿。一个值钱的小崽儿,一个不值钱的小崽儿。”他的声音古怪嘶哑,“我土拨鼠靠的是小崽儿发家,行踪鬼没,奈何雇主实在狠辣,给的银子也多多。罢了,反正杀掉一个,还有一个。” 外头形势紧急,他没仔细瞧,只看见一个小 娃衣着富贵,倒在榻下,另一个却在桌子底下趴着,脚朝这边,跟前还有一个滚落的小香炉遮着脸。 小眼睛觑了一下他下摆的料子,便没兴趣再看,爬出五短身材,到了金子跟前蹲着,一手提着铲子,另一手背摩了摩细滑的脸蛋儿。 “啧啧,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没错儿。杀了还真有些可惜。”他单手高提起铲子,正待落下,却瞧见那小儿紧闭的眼皮一阵抖动,眼角还溢出泪来,顿时动作一顿,悚然惊觉。 “不对呀我用了蒙汗药,他怎么还会哭还有这衣裳,有些不合适” 身后忽然一阵发凉,土拨鼠猛然转身,想要扭头看看。可脸前落下一道阴影,随之大团的粉末猛然灌进眼睛,有什么极坚硬的东西,伴着一声清喝,重重地磕到鼻梁上 “哇啊啊啊” 土拨鼠疼得鼻血眼泪一起流出来,抱着脑袋像个球一样地乱滚。 他听觉异常灵敏,知道外面护卫受了惊动,正往这边赶来。萧容原本心里稍稍安定,不料那男子却抬起脸来,紧闭着的眼皮上满是灰白的香灰,洋葱似的鼻头皱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声音恶狠狠地:“我土拨鼠土里纵横,耍横向来靠得不是眼睛小子,你给我下来,我要把你带回去,好生折磨一番” 说着,他竟就着趴的姿势迅速抓住了萧容的脚踝,一股大力便将萧容往那圆洞里拽去。 萧容原想掏出匕首固定身体,不想拖拽的速度实在太快。一只手挠着车底板,眼看到了圆洞里,才将将掏出匕首。他用牙咬掉刀鞘,一手将匕首插进了厚厚的车板。 借着匕首的力,他用力将身体往上挣,脚踝上的大力却已让他十分疼痛。他低下头,正对上土拨鼠那猛然睁开,通红的眼睛。 “哈哈哈,金山银山,我看你往哪儿跑” “少爷” 金子一双小手抓住他的手腕,可到底力气微小:“护卫们马上便来了,少爷您一定坚持住” 十指紧紧攥着匕首,几乎就要断掉。萧容咬着银牙,若不是他勤于练武,怕是早就被扯进地洞里了。 绝对不能掉进地洞,那里是土拨鼠的地盘,一旦进去几乎无法翻身 “少爷”帘子一掀,露出一个黑色劲装的身形,那护卫见着车内情形一惊,立刻伸手抓过来。 脚下的土拨鼠却忽然发狠,蹿出地面抱着萧容的腰狠狠往下一甩,将紧握着的匕首从车板中甩脱出来,两人朝着黝黑的地洞直坠而去 “给爷爷下来” 萧容看着不断逼近的地洞,大大的桃花眸愤怒地圆睁 “放开小爷” 手里的匕首,朝着男子扬起的喉咙,狠狠挥落 第十八章 土拨鼠耳朵灵敏,听见刀刃滑落的风声,偏偏双眼又视物不清,小心之下,便“嗖”地放开手,缩回了地洞。 萧容握着的匕首扎在洞口松软的泥土上,依旧绷着后背,慢慢往外退,紧盯着黑黢黢的洞口。 毕竟,以土拨鼠那不服输的狠毒性子,忽然反身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少爷” 直到上方再度传来护卫的招呼声,他依然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 那护卫也反应过来,伸出手臂,握住男孩儿的肋骨和侧腰,拎猫儿一样地把人带了出来。 萧容坐在地上,靠着车壁刚刚吐出一口气,下摆就被第一时间扑过来的金子紧紧扯住了。力道之大,幸亏他穿的是上下连体的长衫,否则非要被扯掉了不可。 金子眼角发红,泪水哗哗:“少爷您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萧容默默看了他半晌:“行了,少爷我还没死呢。” 如果他没看错,先前换衣服时,金子还是不乐意的,估摸着以为要当替死鬼了吧。可后来衣服倒脱得挺干净利落的。 金子哭得脸上鼻涕泪水糊了一片,抬起袖子就要擦。萧容赶忙递过去一块帕子,却被金子连连摆手,受宠若惊地后退: “不不不,小的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 “你要是把衣服弄脏了,就别靠近我。”他有些防备地收回腿,躲了躲。 “”金子噎了抽泣,脸红了红。 一旁的护卫见萧容缓过神,便走过来躬身道:“小人这便唤人取伤药,给少爷换上。” 萧容这才察觉侧腰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摸了一手的湿腻。之前被那恶心的家伙拽了半天,伤口早就裂开了。 他又转了转脚踝,也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再取些管跌打损伤的药来。” 护卫应了声是,却不敢离得太远。伸手直接掀开窗帘对外头的人吩咐了,便在车厢里头寸步不离地守着。 好在队伍里有专用的大夫,车马也勉勉强强能用。处理了伤势,便继续行路了。 等到了又一处村落,队长和村民说通,买了几块结实的木板,“叮叮当当”地补好了漏洞。 只是新板子粗糙的质地被贵重暗色的木质衬托,实在显得不搭调。萧容看着队长抿嘴唇抡锤子,坐在榻上搭起话来。 “这看起来多丑哇。” “实在对不住了,容少爷。” “就不能去集市里换个车厢吗”他看这车厢的大红颜色不满很久了。 “”队长动作一顿,忽然抬起了头。 那张憨憨的脸配上这么个亮晶晶努力展现恳求的眼神,实在教萧容打了个哆嗦。 看来火步灭平时,不是一般的强势啊。 萧容拢了拢衣服,不说话了。 护卫们生怕再发生意外,投宿客栈时特意把小少爷的住房安排在了二楼,免得“土拨鼠”又钻出来找他。 这样到了第二日,队伍总算到了城西。 萧容第一次出远门,路上颠簸劳顿,又受了惊吓,这两晚睡得极差。 看了一眼歪倒在榻上,睡得死熟的小厮金子,萧容叹了口气,心生羡慕。 金子说他连柴房都睡过,客栈里的床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可那硬床板却硌得萧容后背疼,到了后半夜才合上眼皮。 车子逐渐到了街区,萧容挪到侧榻上坐着,手肘搭在窗沿,乌黑的小脑袋往外探。 街上往来行人不是很多,沿街两侧开着各色铺子。 城西的街区风貌相比城北大有不同。萧氏把城北整治得井井有条,不同地界的街道c房屋时常翻修,而房屋的式样也是萧氏来规定的。因而城北有着浑然一体的完整感,远远望去,草木扶疏,鳞次栉比,十分规整好看。 而相比之下,火氏对城西的管制就显得有些不走心了。 不同铺子的外观各有特色,高高低低,新旧不一。豪奢的豪奢,寒酸的寒酸,更有甚者,一片店铺之间居然还夹杂着几所民居,可谓是“百花齐放”。 不少铺子的门口还摆了小桌,桌上有酒水c骰子c乱糟糟的银钱,几个人聚一桌,喝五吆六的,有人进店买东西,出来了还看会儿热闹。 “哎哟,我的天呐。”不知何时醒过来的金子也凑到窗前,惺忪的眼睛瞪大,“这些人怎么敢在外头赌博不怕被抓吗” “这里是城西,应该不管吧。”萧容随口一说,脑子里随之冒出个念头来 这么看,是不是嗜赌的赌徒们都跑到城西扎堆 了 有人朝他这里望过来,和同桌的几个人不知说了什么,又转过头招呼了一声。萧容挑挑眉,微微笑了一下,如珠如玉的面容在日光下反着莹润微光,引起路过的人一阵惊呼。 他听见远处传来纷沓的马蹄声,伴随着“吁”地一声,一匹马儿停在了车外。 萧容看着不远处居高临下的火步灭,此时他正眯眼看向这边,身后跟了不少身穿劲装的随从。那光洁细致的肌肤,狭长的眼睛,还有花瓣一样的薄唇,透着一股恣意张扬的味道。 火步灭勒住马缰,转了个方向和车身平行,眉梢微挑,调笑道:“好弟弟,千盼万盼地,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啊。” 萧容耸肩,抬起一手:“怪我爷爷不放人,我又受了伤。” “你受伤了”火步灭一听,却蓦地扬声,有些意外地打量着萧容的气色,“看来你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等你到我们那里看看,不就知道我过得怎么样了”萧容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是不是快到府上了你是特地来接我的” 火步灭却冷哼了一声:“谁接你我只是赶巧回府,顺路碰上了。”他的视线在车外绑的大花上一扫,笑得十分骚气,“看哥哥给你挑选的队伍,够气派吗” “气派,太气派了。哎,要不要一起走你穿一身红,又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旁边,整好体验一把当新郎官的威风。” 火步灭的脸黑了黑:“新郎官和你呿。我要娶也是娶美娇娘啊” 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挨着轿子有些丢人,小腿一夹马腹,鞭子一甩便扬长离开了。 他后头的随从们也“呼啦啦”跟了上去,马蹄刨得街道上灰尘四起。 萧容嫌灰的味道太呛,扔了手中帘子,坐回了车里。 马车到了地方,停下来的时候,正好到了晌午。 萧容轻轻一蹬车底板,便飘飘落了地。一扭头,管家已经迎了上来,大门口的台子上还站着一个约莫十三c四岁大的黑衣少年,他此时正抱着手臂,站在火步灭的旁边。 “你就是萧容”路过门口时,这两人跟了上来,黑衣少年低下头朝他搭话。 “正是。”萧容点点头,看着他道,“阁下是” 那黑衣少年看他老成,觉得十分有趣,非但没答话,反而目光放肆地打量着他的身板:“这么小。” “”萧容笑眯眯地面向他,重复问了一遍,“阁下是” 那黑衣少年挑起眉毛,转过身来,夸张地作了一个揖,学着小娃娃的口吻:“阁下是” 萧容额角青筋冒出,一旁的火步灭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将小臂搭在黑衣少年的肩膀,歪着脑袋露出和黑衣少年相似的脸。 “这是我哥,按族谱排行第二,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萧容瞪了他们一眼,扭过头去。 真不愧是哥俩儿,一样的讨厌 火步灭头回见他这个表情,有些稀奇。等再想看看,那张小脸儿已经又把面皮儿绷起来了。 “他这样不行啊。”火步灭晃晃脑袋,和黑衣少年咬耳朵,“他这模样儿,待会儿还不得被那些人给吃喽” 他俩嘀嘀咕咕,跟着管家走了几条路,到了一个挺大的院子。院里头的下人尤其多。主屋的大门敞开着,流水一样的小厮c丫鬟纷纷端着金盘子c碗筷往里进。 火府比萧府要小上不少,院落之间较为紧凑,来回串门步行即可,看起来也更有一家子的感觉。 “这是爷爷的院子,没有意外的话,三餐都是大家坐在一起吃。”火步灭看出萧容眼中的疑惑,解释道。 “所有人一起吃”萧容有些讶异地问道。 “我们家人少,在一起吃也方便。” “嗯。”萧容应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羡慕。 第十九章 初访火家 火老爷子的宅院并不是很大,在靠近主屋门口的位置,错落摆了两扇沉木镂空雕花的屏风,隔开外人的视线。 萧容掀起下摆打算迈过门槛,不料身边那哥俩儿不知何时一左一右到了他两侧,抓起他的小手,稍稍使力。萧容瞪圆了眼,小身子便腾空而起,双足从门槛上方直接飘了过去。 “”萧容觉得十分不适应。 这俩人不是一般的皮。换成在萧家,那些哥哥姊姊们可舍不得这么蛮横地拎他的小细胳膊。 萧容跟着他们绕过屏风,正中央的长桌子周围已经坐了不少人。此时纷纷望过来,视线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了萧容的脸上。 萧容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这回家里只差了他过来,也就是说,他算是萧氏派来火氏的代表。可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在来城西的路上,他已将初见面的场合在肚里演练了无数遍。 只见他眉毛高挑,抬手作了一揖,稚嫩的童音底气十足: “萧氏十三郎萧容,初来贵地,见过火家主和各位前辈。” “哦” 火老爷子火乾科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位子,已经无聊地等很久了。萧容一进门时,他的视线就紧紧盯在那包子似的小脸儿上。 白净好看,绷着张小脸儿,似乎有些紧张。偏偏那架势不服输,装模作样地故作老成,教人看了就想逗弄一番。 火乾科两眼放光,原本有些懒怠地靠在椅背上的身板也挺起来了。 他袖口里的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痒得不行。 “你一个人来的”见萧容点头,火乾科笑呵呵地,“萧老头儿对你可真坏,把你给丢弃了。” 萧容不乐意听见有人说爷爷的不是,便道:“爷爷这样做,自然是放心您的能力。” “萧老头儿哪有那么好你知道他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 萧容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你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的吗” 萧容年纪还小,对外界的认知仅存于书本,说到火氏,也只是看过京城风化志的介绍。 对京城来说,火氏可说是开创了黑市的先河,后来才慢慢把势力往别的行业渗透,逐渐掌控整个城西,成为与云c萧c研氏并列的四大氏族。 事实上,每个稍微兴盛的氏族,其下的产业往往都五花八门。想要说清各自到底在干什么,都能零零总总的数上个半天。 萧容不知火乾科问这话是想做什么,乖觉地摇了摇头。却见火乾科一拍大腿,眉毛一挑,得意洋洋地: “不知道吧我们家,是专干坏事的你落入我们家里,就别想讨着好儿” 萧容:“” 有这么往自己家脸上抹黑的么 偏偏屋里不少人还挺配合老爷子,有两个年长些的伯伯,还有坐在红裙子小女娃旁边的艳丽女子,都是瞪眼睛的瞪眼睛,竖眉毛的竖眉毛,更有甚者冷酷一笑,摆出一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凶相。 萧容要真和旁的三岁小孩儿一样,傻里傻气的,没准儿还真被唬住了。 问题是他不是啊 萧容扭头看向旁边,火步灭冲他挑挑眉,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火乾科见这小娃儿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没了刚才的气势,这才满意地招手:“怕了吧怕了就乖乖听话,过来吃饭。” 萧容走到椅子跟前,一边就有丫鬟过来,将他抱了上去,紧挨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坐着。 不知道有意无意,反正萧容经方才一阵逗弄,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这两日赶路虽然吃得不差,可免不了要迁就环境,偶尔只能在小饭馆或是农舍敷衍了事,自然没有眼下饭桌上来的丰盛。一放松下来,眼瞅着平日里难得见到的油汪汪的猪蹄子,肚子便“咕噜噜”叫起来了。 萧容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用力吸气。可惜肚子到底不争气,一声比一声卖力地抱怨。 他对面那穿着红纱裙的艳丽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也不等火乾科宣布开席,银筷子一伸,夹了一块撕好的猪蹄肉,蘸了金黄的汤汁,便搁在了萧容面前的碗里。 “瞧这路上,把孩子饿坏了。”说着,还风情十足地瞪了刚落座的火步灭一眼。 火步灭干脆利落地挽起袖子:“我给护卫队拨了不少银子出去呢,怎么能亏待了他定是这小子挑食,你瞧他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儿,一看就是个矫情的主儿。” 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夹着筷子,也往猪蹄肉那盘伸,却被另一双筷子挡在前头,恶 狠狠地往下一扎。 火步灭“哟呵”一声,换了一块肉去夹,这回倒没被拦着。 “萧容。”火步灭高抬起下巴,“你看看自己来了哪儿。小脾气收起来,要么叫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他大费周章把萧容弄过来,自然不是为了真的整治人。换个角度,萧容现在的身份敏感,火步灭也不能动他。 萧容小小地“嗤”了一声,一副乖巧模样,眼巴巴地来回扫着长桌子上中意的菜。 这些菜样口味偏重,油放得多,大鱼大肉。一眼望去,竟然意想不到的合心意。 事实证明,长辈们确实很吃他这一套。 火步灭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姑姑 火苗苗,向来以刁蛮泼辣“享誉”城西的火家二代独生女,迅速地被小崽子可怜巴巴的模样戳中心口。她高调地唤人取了个小金碟子,把萧容中意的菜都夹了几样给他。省得他人小胳膊短,够不到。 “可怜见的,家里怎么就让小孩子一个人过来了呢容哥儿往后受了委屈,尽管和姑姑说,姑姑疼你。” 火苗苗简直把她一年的柔情都酝酿出来了,含情的美目脉脉地望着对面的小人儿。 “姑姑”火步灭朝她叫了一声。 他刚放了狠话,她这就来拆台 “火步灭”坐在老爷子附近的褐色劲装男子脸色一肃。 火步灭挑高眉毛,又看了看斜对面鹌鹑一样乖巧的小崽儿,难以置信就这么短短一瞬,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又往下滑落了一名。 “爹,我和阿容闹着玩儿呢,我可喜欢他了。”他笑嘻嘻地夹了一大片青菜,搁到萧容右手边的小金碟子里。 他看出来了,这小崽子就爱吃肉,自然不能放过硌应人的机会。 自己费那么大力气把人弄过来,一是为了促进两家交好的同时,证明自己的能力。二来便是觉着小崽子好玩,给自己找点乐子。 可不是为了让他骑在自己头上的。 他以为依着小崽子不吃亏的脾气,得想法儿对付自己才是。不想萧容却当真夹起那片大大的菜叶,一口一口地啃着。 火步灭打了个哆嗦,扭头看见旁边姑姑的眼神,明显的警告意味,还带了点儿鄙夷。 “哎哟。”他忽然叫了一声。 旁边的火寂燎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头痛。”火步灭一手捂住了额头,“为什么我感觉这小子很有心机,是我想太多了么” 对,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正常三岁的小崽子能这样儿吗 这是成精了吧 “他什么样儿我不清楚。”火寂燎看了萧容一眼,含笑往他这儿凑了凑,“可你跟一个三岁孩子斗气,真挺傻的。” 火步灭皱着眉,没好气道:“边儿去” 萧容这顿饭吃得挺好。尤其是饭桌上那种家人融洽的气氛,是在萧家很难见到的。 单说二哥和三哥,见面就能打起来,更不要说坐在一处其乐融融地吃饭了。 他这么寻思着,旁边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忽然“啪”地撂下筷子,不吭不响地推开椅子往外走。 他这行为放在今日这个特殊场合显得尤为无礼,斜对面的火寂燎和火步灭两兄弟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快。 “火粲,你吃完了”火步灭侧过身,问道。 那少年已到了屏风处,紧紧捂住腹部,忽然面朝下浑身脱力地倒了下去。 众人一惊,都是纷纷起身。火步灭也站了起来,正待赶过去,一道褐色的身影却已然席卷过众人身侧,从长桌另一端飞速地赶到了屏风跟前。 少年的身体被小心托起,乌黑的额发散落,露出苍白得没了血色的面庞。 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阿粲” 第二十章 一屋子的人都赶过去查看情况,萧容也跳下椅子,不远不近地站着。 火粲被众人围在中央,痛苦地蜷起了身子。 萧容微妙地觉得,自己走过去之后,这个少年的反应越发不好了。他有些不确信地往前再迈一步,那头的火粲忽然抱着肚子惨叫起来。 少年的声音不断地放大,听起来简直撕心裂肺,教围着的一圈人越发焦急。 “郎中呢,还没到吗”火苗苗心疼地用手顺着少年的背,望向门口的小厮。 “已经派人去请了” 火步灭却察觉到什么似的,朝萧容的方向看了过来。 此时这个小人儿也是一脸蒙蒙的样子,抬着一只脚,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看起来有些心虚,左顾右盼,望见火步灭,又往前走了一步。 随后火步灭便瞧见火粲的身体扭动起来,力道之大,甚而挣脱了火苗苗的怀抱,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打滚儿,不断地用手拉扯自己的头发,舌头也因为剧痛被咬出了血。 屋里的几个成年男子一拥而上,抓住他的手脚,不让他弄伤自己。而褐衣男子火烈偈则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捏开火粲的嘴,把手腕送了上去。 火寂燎和火步灭兄弟俩都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虽然知道火粲的情况有些不好,可看着父亲的手腕被咬出红艳艳的血,脸色都有些变了。 火苗苗看得心惊:“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萧容听了这话,便往后退了两步,果然那少年的呻吟声小了一些,紧紧蜷缩的身子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屋子里的人都忙着应急,只有火步灭留心他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郎中在这时候匆匆赶到了,年纪一把,花白的头发因为赶路颠得乱糟糟的,身后是提着木匣子的小生徒。 他一进屋,众人给他让开个位子,小生徒在旁边打开木匣子,留待不时之需。 郎中一面捏着火粲的脉,额头的汗珠滚落眼皮上,抬起袖子抹了抹。简单探了一下脉搏,目露疑惑之色。取过一套银针,在几处穴位上扎了几针,少年的痛苦之色才有所减轻。 “郎中,这是怎么回事” “小公子这症状来得蹊跷,老朽暂时给他扎了几针用以止痛,详细还需寻个清净处细看。” 火乾科听了道:“这里是老夫的院落,带他到我的卧房去便是。” 郎中点点头,火烈偈的手腕刚刚脱困,上面留了一圈血牙印,便将火粲抱在怀里,大家一同走了。 偌大的主屋顿时显得有些冷清,只有萧容和火步灭二人留了下来。 “我这个外人就算了,你不和他们一同去看看” “说哪里话弟弟也太见外了。”火步灭挑眉走过来,“哥哥怕你迷路,这便带你过去。” “呵呵。”萧容讪讪地笑,摆了摆手,“小弟便算了。” 火步灭“哦”了一声,忽然弯下腰来,两手撑着小崽儿的胁下,抱起来放在桌上,嘴唇贴着白嫩的耳朵:“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究竟怎么回事,寻个僻静处和我说说。” “”萧容就知道火步灭不好糊弄,他既然什么都看到了,心里定然有所猜疑。 头回来火氏做客便发生这样的意外,萧容可不觉得这样的发展对自己很友好。 不用怎么思考,他难得听话地跟在火步灭后头走出了屋子。 两人已经离了火老爷子的院落好远,眼看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过路的人也越来越稀少,萧容在一条小路上停了下来,不肯再走了。 火步灭回身看他:“这么几步就累了” “这里够僻静了。”萧容扫了一眼四周。 “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大哥一靠近你就会腹痛”火步灭抱着手臂道。 萧容面对他的质问,只是无辜地一摊手,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火步灭挑高眉毛,“你不知道谁知道这么明显的联系,骗谁呢” 他看萧容一副茫然模样,心里窝火。 再怎么看不惯火粲,那也是打小在一个府邸里长大的兄弟。如今被个外人折腾成这样,心里便有些恼火。 他伸手推了一下小崽子的肩膀:“不要逼我做出些不好的事,你是给他施了巫术,还是下了毒到底什么手段早早说出来,我便不告诉家里” 萧容被他的指端戳得胳膊钝钝地疼,一时也恼了,扬声道:“从来都没见过的人,我做什么要害他火步灭,你怕不是疯了罢” 这么明显的事实,想想就明白了。火步灭稍稍冷静下来,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要是真想害人,这手段未免也太粗浅c太愚蠢了。 可他嘴上到底不肯饶人,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没动机,说不准是你家里人做的呢” 萧容顿时被踩了尾巴似的,瞪着他:“你再说我家里人会做这种蠢事火步灭,你是猪脑子吗” “你说什么”火步灭往前一步,逼近他。 “说你蠢”萧容不甘示弱地挺胸,“不许你说我家里人的不是” “呵,脾气还挺大。”火步灭又推了他一把,“我偏要说,怎么着” “火姑姑向着我,我不会教你好过的” 火步灭被他这厚脸皮给气笑了:“萧容,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靠别人算什么本事” 萧容丝毫不以为耻:“你有本事,自己家的姑姑怎么不向着你呢” 火步灭语声一噎,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眼指着萧容:“好啊,我说在饭桌上怎么那么乖呢,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他想想自己在城北吃瘪,对两人独处的这一天已经期待好久了。摩拳擦掌地一伸手,把萧容推在地上,抬手便掐住了细细的脖子。 “你挺能啊可算教我把你弄过来了,非得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可” “呸”萧容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居然惦记这么长时间,伸手想推开他,可惜却纹丝不动,“别以为我一个人在这里就怕你了。” 火步灭练过武,到底是不敢动真格的打他。伸手拍了小崽子几巴掌,对方也不甘示弱,小胳膊小腿该抡拳头该踹踹。 很快,火步灭就发现,这崽子力气居然和成年男子一样大 这要说他没练过武,火步灭才不信呢。 他才几岁说要成精了真不是夸张 把小崽儿翻过身压在地面,火步灭反向掰起那条小胳膊,稍稍使力,掌下的身子便是一阵颤抖:“服不服” 小崽子紧皱着眉头,眼皮颤抖,咬着下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火步灭看他这模样,心尖像被柔软的小刷子扫过,颤了一下。不自觉地便将力道放轻了。 要哭了是不是真伤着了。 惨了,真要这样儿,家里可不会放过他的。 把人翻过来,声音甚至有些诱哄的意味:“疼着了没事儿吧” 不料这小崽子霍然睁开精光四射的眼睛,抬起爪子便往他的脖颈上挠了三条血道子 火步灭愣住,抬起手往脖子上沾了沾,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血印儿,叫了一声便又将小崽子推得翻了个滚儿,紧跟着追过去,强压在了身上:“你这妖怪,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从小被当作火氏的准少主培养,被所有人追捧着长大。除了家里的几个长辈,谁敢让他这么吃亏 火步灭要什么东西,要什么人没有。就是一切来得太容易了,致使他一般东西看不上眼,一般人在他眼里也如草芥。听说了城北萧家新出生了个无与伦比尊贵的小明珠,这才跑了过去,想看看能在身份上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这位是个什么模样儿。 结果一打照面就被这小崽子怼了,嫌弃了。搁一般人身上都是受不了的耻辱,更何况骄傲的火步灭 可现在,人总算被他弄过来了,火步灭看着压身底下气喘吁吁的小崽子,看他衣裳也凌乱了,脑后的小鬏也松散了,小脸儿红扑扑的,脑袋上还粘了片小绿叶。 火步灭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就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把那片绿叶从浓密丝滑的乌发里摘出来,捻了捻叶梗。 刚看到小崽子那会儿还以为见着神仙了呢,装模作样,出口成章。看,还不是被他打得现了原形,不过是个小妖怪罢了。 萧容看着火步灭起身,好整以暇地整着领子,知道对方热度退下去了。爬起来一看,身上挂了好些灰土和草叶,便伸出小手拍拍打打。 “收拾完了”火步灭将眼尾觑着他。 还不是拜他所赐。 萧容垂着脑袋清理衣裳,懒得搭理他。 打架真的耗费体力,尤其对手还是比自己年纪大上不少的少年。 两个人慢慢走在路上的时候,很有默契地没有交流,就这么默默地走着。 回到两人离开时的院落,刚一迈进院门,迎面便撞上了正往外走的火寂燎。 “爷爷他们正找你呢,现在主屋聊天,你带着萧容过去吧。” “火粲的身子好了”火步灭随口问道。 火寂燎道:“刚搬到爷爷卧房里就好了。连老郎中也看不出毛病,说他身子好得很。要不是之前发作时的模样太异常,我都要以为是装的了。” 火步灭答应了一声,兄弟俩擦肩而过正要分开,火步灭忽然想起什么,“ 哎”了一声拽住火寂燎的袖子。 “火粲在哪儿” 火寂燎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早回去了,你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火粲的性子阴郁,话也少,不怎么招火步灭的待见。搁在平时,只要没什么大事儿,火步灭基本对这个大伯家的儿子不闻不问的,就好像火府里没这个人一样。 “没事儿。”火步灭蓦地松开手,很是高兴地扯起萧容的小手儿,“哥哥带你见亲戚去。” 他说话间一扭头,被火寂燎瞥见了脖子上那红艳艳的三道,挑了挑眉毛,便以戏谑的口吻调侃起来。 “怎么回事儿啊”火寂燎朝那伤口的方向指了指,“被谁挠的” 火步灭顿时收回脚。糟了,把这茬儿忘了。待会儿被姑姑他们知道自己欺负了萧家小明珠,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被蚊子咬了一口,自己抓的。” 火寂燎的眼神有些深远,不知道信还是没信:“这蚊子嘴肯定挺毒的吧瞧你抓的,可真狠呐。” “那是,那蚊子毒着呢。”火步灭紧抓了抓手里的绵软小爪子,“看着软趴趴的,没想到比旁的蚊子厉害多了我看,是蚊子精才对。” 火寂燎一听这话,笑了,低头对上萧容那双大大的桃花眸,又拍了拍火步灭的肩:“那你得小心才是,就怕那蚊子咬一口不够,还要咬上两口,三口。” 说完,迈着步子施施然地离开了。 火步灭不以为意地转过头,领着小崽儿进了屋子。 火乾科正在和次子火烈偈c三子火成恩和独女火苗苗谈话,见两个小子站在屏风处,便招手让他们过来。 “去哪儿了”火乾科问道。 稚嫩的嗓音甜得带蜜:“步灭哥哥领我去园子里走了一遭。” 火步灭头回听萧容这么称呼自己,瞬间就陷进了这片柔情攻势里。耳边还在不断回放着: 步灭哥哥 步灭哥哥 步灭哥哥 不得了,真他娘的好听 琢磨着怎么让这小人私下里也多叫几声,那他就算圆满了。等过了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的几个长辈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想想方才隐约听到小崽子说什么 “步灭哥哥受伤了,要不要上些药” 哦火步灭恶狠狠地咬着牙。 “怎么弄的”火乾科慢悠悠地问他。 然而,火步灭还未来得及答话,带了些懊恼的声音已经再度传来: “是我弄的。” “哦”一旁火烈偈忽然兴致勃勃地出声,一条胳膊支在腿上,倾身往前,“怎么弄的” “他压着我身上,有些喘不过气,就挠了一把。”萧容两手背在身后,像只怯怯的兔子。 这话一出,屋里整个儿气压便低了几分。几个长辈看向自家小辈的眼神都是怪异中暗含深意,大有要背后算账的架势。 干什么呢,压在人家身上这么乖的孩子说喘不过气,定然这压着的时间也不是一般的长。 火步灭抬手遮了脸,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 火苗苗笑眯眯地揉了揉萧容的脑袋:“容哥儿啊,你做的没错儿。是他欺负你,下次他再这样,咱们一起收拾他” 火乾科问道:“步灭,你把容哥儿的住处安置在哪儿了” 火步灭微微弯腰,拱手道:“安排在兰芜院了。” “元珠儿,”伴随着火老爷子的话音,屏风后面转出个英气艳丽的红衣小厮来,他微微躬身,半垂着头,“带容哥儿去兰芜院歇息。” 火步灭一听,站起身来:“好嘞。”作势就要去牵小崽儿的手。 “没说你”火乾科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在这儿呆着,还有话要问你。” 火步灭老老实实地站住了,身板笔直,头乖乖地垂着:“孙儿晓得了。” 眼角余光却扫了一圈在场的阵容,在心里打起鼓来。 这简直是活脱脱的修罗场嘛 第二十一章 萧容跟着元珠儿出了屋子,往院门走时,路上负责护卫自己的火家队长正大步往里走。他是火步灭手下的人,如今任务完成,自然也要报告异常情况。 路上唯一的风波便是那出其不意的“土拨鼠”,要不是萧容反应机变,说不准已经被抓到不知何处去了。 护卫们当时在附近也找寻了一番,可也只找到了地洞另一头的出口,人却早已经不见了。 至于那些黑衣人,只是掩护“土拨鼠”行动的幌子。对方大概没想到岁的孩子面对成年男子竟有反抗之力,没有给“土拨鼠”配备另外的帮手,算是万幸。 而那些被活捉的黑衣人牙齿里藏有毒囊,被擒的第一时间就都服毒自尽了。 萧容后来和队长详述了那人的外貌,队长立刻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行事手段不陌生,”队长道,“城西有一阵频频丢失小孩儿,都是在屋子里开了个洞,有人撞见过那人,描述得和容少爷您说的一样。 只是那人狡猾得紧,我们一旦有了抓捕他的动作,他便再也不出现。后来听闻他离了京城,往北方一带去了。” 萧容一边走一边出神,耳朵里忽然传入清透舒朗的声音:“容少爷赶了太多路,似乎有些乏了此处离兰芜院尚有段距离,要不要小人抱着您走一阵” “啊”萧容回过神来,扭头看见元珠儿那英气艳丽的面容看着自己笑,有些腼腆地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这元珠儿真是火眼金睛,自己稍微没精神了些,立马就看了出来。 萧容对他颇有几分好感:“你是打小就进火家了” 元珠儿略微诧异道:“正是,容少爷怎知” 萧容“呵呵”笑了两声:“猜的,我爷爷身边的小厮也都是打小在府里长起来的。有时候我们还一起玩玩。” “容少爷,一起玩玩”元珠儿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这也太不寻常了。倘若贴身小厮也便罢了,听话里这意思,是和许多个小厮玩在一处 萧容看着他的反应,慢慢点头“嗯”了一声,想想萧懿宸还见天地混在丫鬟堆里呢,自己这样也不算什么。 元珠儿看他一副不自知的样子,更加诧异了。片刻后回过神来,眉毛舒缓放低,眼睛里盛了盈盈的笑意。 萧容一下子有点看呆了。元珠儿虽然方才对自己也很关切,可现在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同了。 “难怪步灭少爷这么喜欢您,原来您也真是可爱。” 萧容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澄清一下事实,还是感谢一下他的夸赞。可对着元珠儿又说不出“你家少爷真讨厌他不是喜欢我只是爱折腾人”这样的话,于是看着元珠儿微笑的脸,他便点点头道:“元珠儿,你眼光可真好。” 是的,本少爷不可爱谁可爱。 元珠儿的微笑僵住了,脸皮抽动两下,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没完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他的身上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风华,洁白的牙齿在日光下闪耀。那种洒脱,难以想象会出现在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身上。 萧容起先还有些欣赏的意思,后来就有些麻木了。 “喂,是不是到了”萧容出声提醒他。 元珠儿抬起手指蹭了蹭眼角的泪水,抬头看了一眼大门旁侧的牌子,脸色总算恢复了正常,随意应付着: “啊,对就是这儿” 萧容歪着脑袋,怪异地又看了他一眼。 先前还是温文有礼的小厮,一转眼,怎么是这么敷衍的态度 元珠儿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来,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 “小人这便带您去看卧室,有什么需要添置c改换的,尽管和小人说。” 院子里的风景很是清幽。仅有成人高的树木枝叶繁密浓绿,紧挨着栅栏。再往前走,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花圃,此时的花朵大都含苞待放,像未出嫁的少女含羞带怯,也有一些已经绽开了,艳丽中带着恰好的水嫩,引人遐思。 “这便是步灭少爷为容少爷精心准备的卧房。” 元珠儿站在门侧,恭敬地弯腰向门口的萧容示意。 萧容第一眼先是下意识地看向屋内的地面。 坚硬的青石板。 嗯很好,“土拨鼠”那把铲子戳不进来。 再绕过屏风,往里一瞧 哇 绝了,这品味。 “这房间也是按着火步 灭的要求布置的” 元珠儿微微躬身:“容少爷此番的衣食住行都是由步灭少爷接手。” 萧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屋子里的布置,除了床幔c被褥c被单都是红色的,其实这些布料的花纹c成色都是极好的。 火步灭这人,每每见他穿着也是一身红衣。不知道他是有意捉弄自己还是真的品味奇差,但总归没有亏待了客人。 可是,说实在的,这真的很像新房 萧容道:“床帐c被褥还有被单,有没有别的颜色,换上一套。” 元珠儿招呼了一个下人过来,那下人闻言,殷勤道:“小人这便带您去挑选。” 几人去了偏房,刚打开门,一阵浓烈刺激的香气便扑鼻而来。旁边的下人早有准备地递上折扇,萧容接过展开,皱着眉头扇了几扇。 可阵阵香风扇来扇去,还是挥不走那股味道。 萧容连打几个喷嚏,他自小就对许多香气有反应,向来闻不得太浓的气味。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往里走了几步,几人便被屋里的一片花花绿绿闪了眼睛。 萧容打眼看了一遭,忽然站定脚步:“行了,不用看了。” 这都什么样式,大绿颜色大紫勾线,缠缠绵绵交颈鸳鸯。 火步灭就是故意不让他换呢,看院子里这些下人,定也是早先就串通好的。 回到屋里,累极了的萧容被金子服侍着除了外裳,又脱了鞋袜,卧在软软的褥子上,掀起被子面朝里入睡。 离近了看这床帐被罩,其实蛮好看的。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红色的丝绸却透着金色,触手细腻光滑,看起来华丽得很。 床的软硬非常合他的意,眼皮子一闭,萧容终于陷入了两日以来的第一个踏实的睡梦。 队长张龙向火老爷子等人汇报了路上的经过,倒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毕竟,青宸京相比其他地区,具备相当强大的实力,而四大氏族的势力,任何人也不敢小觑。 胆敢冒着同时惹怒两大氏族的风险出手,对手必然实力不俗,而且非常危险。 火乾科道:“你说那人以前是去了北边,具体是到了何处” 张龙道:“当时因为他出了京城,又只是个寻常的人贩子,便也没大关注。说是去了北边也是无意得知的。” “去仔细查一查。” “是” “四大氏族早有相互扶助的盟约,只是代代相传,彼此也需要联络感情。萧容那崽儿是老头儿的心头肉,倘若真教恶人得手,萧氏和火氏的盟约说不准在咱们这一代便断了。”火乾科将碧绿的烟斗在桌沿上磕了磕,又冷笑一声,“可别真的是北边伸的爪子,早些年打仗打得乌烟瘴气,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怎么还不老实。到底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屋子里忽然就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明显沉重了几分。 火苗苗的手肘垫在桌上,宽袖从腕处滑落,露出玉白水嫩的小臂。纤长的五指却将瓷白的杯盏“咔”地捏出裂痕,眼眶微微泛红:“要不是当年那场战事,大哥也不会” “都是过去的事了。”火乾科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眉心的川字纹透出一抹狠色,“现在咱们得好好查一查,掐灭隐患。不论是哪一方伸的爪子,都要第一时间,连人带爪子的 剁碎” 萧容是被脸上的疼痛弄醒的。 抖了抖眼皮,一睁开,便瞧见眼前人细致的肌肤,长而美的眉毛,带了些戏谑的凤目,还有高挺鼻梁下薄而红的唇瓣。 此时自己的左侧脸皮正被这人毫不客气地拎着,像生面一样被拉长,拎得有些红肿。 一只小手“啪”地就打在他的手背上。 火步灭不松手,便瞧见崽子示威性地伸出小爪子,要挠他。 他还是不松。 崽子生猛地扑过来,火步灭被他扑得一个翻身,后背压在了褥子上,“哎哎”地叫唤起来。 “疼啊” 他眉毛拧得太厉害,不像是一般的疼痛。萧容于是爬下身,问他:“疼哪儿了” 火步灭坐起身,抬手抽掉衣带,露出里面雪白的内裳,转过后背给他看:“呶。” 雪白的布料上面,晕开了条条道道的血渍。 火步灭看着萧容霍然瞪大的眼睛,有些得逞地一笑。不料后脑居然被小爪子扇了一巴掌。 “有时间戏弄我,怎么不上药” 火步灭对他毫不体贴的凶残感到不可置信,捂着后脑:“我这不是等你呢” “等我做什么” “等你上药啊。” “我会上什么药,我只有三岁” “哎,我说你真的只有三岁吗是不是过奈何桥时忘了喝孟婆汤,带着前世 记忆出生什么的”火步灭半真半假地问。 萧容看他还悠哉地做梦,便扬声道:“来人,寻个郎中”却被火步灭拔高的声音盖住:“不必了” 火步灭把衣襟往两侧一撩,拿掉了衣裳,露出后背条条道道的鞭痕,便往床上一趴:“药就在你手边,往我背上抹抹就行。” 萧容低头一瞧,褥子上还真有瓶红药水。想想那滋味,他不由有些牙疼。 “你用这药不疼么” “还成吧,抹了几年,早习惯了。” “要不要换瓶药” 火步灭从眼角看了他一眼:“这药不留疤。” “干臭美。” “我这么完美的一具身子,怎么能留疤简直是暴殄天物,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的” 萧容抬手,毫不客气地把红药水洒在那些鞭痕上,火步灭的表情立时就扭曲了。 萧容看他一眼:“还美吗” 火步灭紧闭着眼,半晌,才喘息道:“美。” 看着火步灭身上的伤痕还有攥紧的拳头,萧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火步灭掌心的划痕。 两人初遇时无意间窥见,很快的一瞬间,仿佛是错觉。 如果是家法的话,一定会采取更正规的方法进行惩罚,绝不会是隔三差五地在手掌上用刀划上一道。而火步灭虽然脾气暴躁,性格却很开朗,看起来不像是需要用极端手段发泄情绪的人。 一个念头在萧容脑子里冒出来。 隔三差五地划破手掌,看起来反倒更像是直观地为了 放血。 回想火步灭平时的动作,几乎从来没有在哪个场合轻易地露出自己的手掌,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掩护着什么。 是什么呢 萧容把手触上火步灭的左手肘,沿着光滑小臂不断往前延伸着,即将触及到手腕时,那条手臂却霍的往旁边一躲。 火步灭从被褥里抬起头来,凤目望向萧容,似乎还有些迷茫:“容容” 萧容挑起眉毛,伸出一只小手:“你的手为什么比我的大那么多” 火步灭抬起右手,笑嘻嘻地把他的小手抓过来,放在手掌上比较:“原来你是想比一比” “不比了。”萧容有些气恼地想要收回手,却被火步灭一把攥住,那双凤目里竟是难得的认真。 “阿容你在来的时候遇到险境,回来了为什么不说” 一般小孩子遇到那样的情况,都会被吓得惊慌失措,萧容下了车,却和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和他玩闹,甚至后来还被他逼问,也没表现出半点儿委屈。 “张龙会和你说的。” “你应该和我抱怨两句的。” “嗯你怎么还埋怨起我来了” “往后谁欺负了你,尽管和我说,我罩着你。” “好哇。”萧容干脆地答应了,“你可以自扇巴掌吗” “不行。” 第二十二章 对于简单的鞭伤来说,照火步灭的说法,红药水在背部随意抹抹便够了。萧容却还记得往常杜芊芊给他处理伤口时,那细致的态度。 最后萧容到底是唤小厮又取来细布和温水,火步灭却趴在床上哼哼着。 “虽然麻烦,但你这么想被我使唤,我自然也是乐意的。” “坐起来。”萧容低头,又拿了细布,在伤口上费力地一圈圈缠绕。他手臂不得不展平,才能完成这些动作。 末了,还在肋骨一侧打了个漂亮的结。 火步灭眯着眼睛,光洁的指端捏上布条,手欠地一扯,却被一只小手半途拍掉了。 “扯开我就不给你绑了。” 屏风外传来笃笃地敲门声,两人动作都是一顿,便听见小厮温温的声音: “家主差小人请步灭少爷和容少爷过去用晚膳。” “啊,晓得了。” 火步灭应了一声,余光瞥了眼小崽儿,却见他一脸闲适地坐在那儿,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忘了,白天的事儿” “没忘啊。”萧容看着他,无辜道,“我能怎么样不去自然是不好。” “你就不怕我那位大哥又发作,教大伙儿对你起疑心” “没事没事。”萧容无所谓地摆摆手。 火步灭皱起眉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别看我爷爷平时笑呵呵的,他拉下脸来可是六亲不认。你瞧我后背上的伤就晓得了。你最好有法子绕开这码事,我信你是一码事,爷爷他们信不信,就又是另一说了。” “晓得了。”萧容一手托着下巴,眼里盛着笑意,“我都不怕,你担心个什么” 火步灭嗤声:“我是怕你折腾火粲。” 看来火步灭虽然表情冷冷的,可对家里人都是蛮关心的。 原来的衣裳沾了血,火步灭便唤人取了套新的过来。 兰芜院本便是留给客人用的,东西置备得也齐全。火步灭换上新衣,便带着萧容出门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萧容便询问了先前张龙回禀的时候,长辈们都说了什么。 “只说了些早些年打仗的事。”火步灭看了他一眼,“打完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是青宸京与西边一带合力攻打裴域的战事” 萧容什么书都爱看,对此也有个粗略的了解。 约莫是六年前,那时候北边最强盛的地区名为北都“太淄”,容纳了许多强大的氏族,彼此争夺不休,不惜头破血流。 后来当真有一个氏族杀出重围,就此崛起,太淄众多氏族尽皆屈从,那个氏族便是掌权后四处征伐c为祸世间的 裴氏。 裴氏在其族长裴礽胤的带领下,将势力从太淄继续向外延伸,把北方一带的大小氏族尽数收纳于管辖之下。 裴礽胤不但征服了整个北方一带,还驱使众多俘虏建立了长长的城墙,彻底地隔离出一块统一的地盘,并将这块地盘命名为“裴域”,举办“登基大典”,自封为王,号“裴太祖”。 只是这样便也罢了。看他在边界安心地砌墙,原本在外围观的众多势力也舒了口气。 可没想到,这祸精在“裴域”里窝了两年,依然贪心不足,带了一干猛将精锐,杀向了西方一带。 越往西走,便多是草原。西方一带,西都“龙翔”最强。当地人身子骨雄伟健壮,马背上长大,射箭奇准。 裴军在这里着实吃了苦头。好容易捉了许多部落的首领,不但无法当作要挟,反倒激起当地人的暴怒,反抗越发猛烈。 裴礽胤于是决定从内部着手,勾结各部落首长的亲戚,以服从管束为条件,扶持其上位。 以此为突破口,佐以强悍兵力和精湛战术,裴氏在西方一带的征伐堪称进展神速。 龙翔对此感到恐慌,派遣人手支援前线,可裴氏在西方一带已然成势,龙翔无法,只好求助于青宸京。 龙翔使者当时是这样说的 “东方一带适宜休养,东都邢阳更是富得流油。裴域与其相邻,自身更是穷山恶水,为什么偏要来攻打西方一带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裴域与东方之间有岳岭相隔,高逾千丈,峰顶常年积雪,无人能过;而裴域与中原青宸京之间,相隔赫赫有名的密林葬魂,多毒虫,多瘴气,多沼泽。且青宸京城墙已建,内部势力团结强大。 相比之下,只有西方一带才是首选。 倘若西方沦陷,裴族势力与京城之间便再无阻隔。您看他,偌大裴域犹自 贪心,待日后夺了龙翔,还会让京城安生度日吗” 两地彼此,唇亡齿寒。青宸京的四大氏族慨然允诺,派兵支援。就此展开了长达三年的战事。 双方损失惨烈,裴礽胤也在那场战事里被诛杀,首级于旗杆上悬挂三日,而裴氏则在裴礽胤死讯传来的当晚,被周围众多虎视眈眈的强大氏族给撕了个粉碎。 北方一带的氏族似乎被裴氏的做法激发了灵感,纷纷狼吞虎咽,最终将裴氏抢夺来的土地分割成了几大块,并各自筑起城墙经营。 及至今日,西方一带的地域比起六年前,缺失了几近一半。失去的那些领土,多被那些北方的大氏族圈进了自己的地盘。 这些都是书本上的东西,描述得粗略。 火步灭听他问,便点了一下头:“当时涌现了许多惊才绝艳的人物,可不少都在战事中陨落了。我的大伯便是在战事中丧生。你那神仙一样的二伯,也是自那场战事后便不见了踪影。听说是做了方士云游去了。” “我的二伯”萧容睁大眼,“原来我有这样一个二伯” 太可惜了。 萧容晃了晃脑袋。 二伯向来是萧氏的一个禁忌,萧容也只是在祠堂里翻阅家谱时,才知晓了他的名字 萧云清。 二伯有二子一女,现在被二伯母独自带着,分别是萧五郎萧从云c萧六郎萧随风和萧三姊萧青青。 萧容平日和萧青青最好,整日看她笑嘻嘻的,没想到二伯却有这样的故事。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那样出色的人,却要丢下自己的家人,多年不归。 可即便如此,萧青青依然活得很潇洒,她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现在是那样出色的女孩儿。 这么说来,火粲的父亲也是如此。 “那火粲的娘亲呢我先前在饭桌上,并未看见她。” 火步灭后来和他说过屋里那些人的关系,独独漏掉了火粲的母亲。 火步灭诧异地愣了一下,眼睛望着前方:“大伯母年初时得了寒症,一直卧病在床。自然也没法子和大家一同吃饭。” 萧容盯着他的神情,问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火步灭思索着,斟酌道:“很柔婉,很美,嗯除了脸,不太像是火粲的母亲。” “” 萧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道:“看你大哥倒是不大爱说话。” “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火步灭忽然道,“可自从大伯那件事以后,他越来越少和我们说话了。” 火步灭有些发怒,攥起了拳头,又不知该对谁发火。 “事情已经过去了,他闷闷不乐地又能怎么样走了的人终归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既然怎么都要活着,那便顶天立地地站着。谁活着还不是为了自己 这样的窝囊废怎么会是我大哥我才懒得理他” 火步灭的身上散发出巨大的怒意,两个人绕过一个院落的围栏,在路上转了个弯。前方远远的却正出现道月白色的身影。 那人微微偏过脸来,火步灭心里咚咚跳了两下,有些局促地站住了脚。 萧容心里咯噔一下。 “大火粲”火步灭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再度变得理直气壮,“你怎么在这儿哎你掐我干嘛小崽子你是不是胆儿肥了” 打死火步灭他也不愿承认自己方才有一瞬的犯怂。 萧容有些无语,他撩起下摆,往前迈了一步,想替火步灭说些什么挽回一下。 毕竟说到底话头是自己挑起来的,倘若真的因着这个导致兄弟不和,萧容可真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可几乎是马上的,他看见火粲的身子随着萧容的往前,似乎想要后撤。 咦 萧容脚步不停,接着往前走去。却忽的被火粲的一声冷笑打断了。 “呵你想说什么” 那声突至的冷笑明显带了些焦急,显得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太稳定的状态。 萧容看见火粲攥紧的拳头,漂亮的凤目里,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着浓烈的厌恶c憎恨c还有不易察觉的畏惧 他甚至看也不看身后的火步灭一眼,身体因着萧容的靠近呈现出戒备的状态。 这反应,怎么好像他知道自己就是让他腹痛的罪魁祸首似的 还是他觉着自己破坏了兄弟的感情,所以对自己格外的讨厌,讨厌到不想靠近 倘若是后者,那对方已然对自己产生了排外的心情,乱说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萧容厚着脸皮,傻笑了两声:“无事,无事,我只是看哥哥好看,想仔细看看。” 火粲冷哼了一声,甩袖转身就走。 火步灭却忽的在后头大叫:“火粲我方才说的话 ,句句出自真心你不能活得有点出息,我不会认你这个大哥” 火粲的步伐顿了顿,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传入二人耳中,又被揉碎在风里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那道俊逸的月白色身影逐渐飘远,离开了视线,萧容心痛地抬手抱住了脑袋。 “完了完了,我要被他给恨死了。” “怕什么这些话我老早就想说了,和你没关系。” “你就不怕他真的恼了” “恼我了倒好了,总比他一直当个闷葫芦躲在角落里来得强。” 火步灭不以为意。 很多话憋了太久,如今一股脑地说出来,反倒舒坦多了。 畏首畏尾本便不是火步灭的性格,此时倒有些后悔起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说了那些话。 萧容看着一旁神清气爽的火步灭,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一样的人,想法也有很大的不同。 火步灭这样的激将法,放在火寂燎身上或许可行,可火粲看起来却像把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独自消化的人。 人一旦身边少了陪伴,便很容易想歪。 火步灭期待着火粲的回应,但愿不会落空才好。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兄弟之间或许比外人有更深的了解不是 第二十三章 来到火老爷子的屋门口,遇见高高的门槛,萧容正待跨过去,腰上却是一紧。回过神来,已经被火步灭抱起来了。 “你身上擦的什么啊” 以前没留意,如今挨得近了,火步灭便闻着一股子幽幽的奶香。他觉着这股味儿尤为撩人,便忍不住凑近崽儿的颈窝,吸了一口气。 萧容看他凑过来,想往后躲,可火步灭跟奶狗儿似的,吸了一口,上瘾似的追着又嗅了两下。 喜欢吸小孩子的绝不止火步灭这一个,可对小孩子而言,确实烦人了点儿。 好在火步灭回神得很快,抬脚迈过门槛,进了里屋。 不过他没放下小孩儿,径直往里走,在火寂燎跟前站定:“哥,让让呗” 火寂燎看了他一眼,又福至心灵地看了看坐在桌角处冷着张脸的火粲,默契地站起身,往边上挪了挪。 几个人坐的是长椅,彼此之间也比较松散,两边挪了挪,足够两人位子了。这么一来,萧容和火粲两人便离得远了。 萧容看了他一眼。蛮机灵的嘛,倒不用自己想法子倒腾座位了。 火步灭似乎一反往常的殷勤,银筷子夹起香喷喷的肉菜,再往萧容的小碗里一扔,很快便叠起一座小山:“来,吃。” 萧容用眼角偷偷看那边火粲的脸色,那人却对这边不理不睬。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没什么表情的波动。仿佛萧容先前看到他对自己那厌恶的神色都是错觉。 再瞧瞧专心夹菜的火步灭,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了刀子使,这是拿自己气火粲呢。 丢人,幼稚。 搁在眼前的美食不吃白不吃,萧容懒得想太多没用的,端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火苗苗倒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抬手掩着嘴儿,一双妖娆的美目在火粲c火步灭和萧容之间,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一顿饭饱,众人先后告退。此时天色已有些暗淡,萧容在路口站定,两手拢在袖口里,笑眯眯地看火步灭: “这位少爷,怎么安排” 火步灭也挺着腰,装傻充愣:“什么意思” “非要我把话挑得那么明我好容易来一趟,怎么着也该有些招待罢我爹可是说了,这里有好吃好玩儿的,要不我千里迢迢来城西干嘛” 萧容说得理直气壮。 这是当然的。 萧漠和也明确表示了,来这儿一趟,他的任务就是享受啊 吃喝玩乐,胜景特色,最好通通来一套。 反正像他们这样的大世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火步灭像没听明白似的,觑着眼看了他半天:“你知道城西什么地方吗这里管束相对松散,时日久了,便成了恶徒的聚集地。吃喝嫖赌,人口买卖才是城西的专长。青楼赌坊,地下黑市,我领你去,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这不是有你在吗” 火步灭嗤笑一声:“呵爷爷可是说了,不能让人有半点儿闪失,万一你乱跑走丢了,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那步灭哥哥要怎么着才肯让我去呢”萧容仰着头看他,大大的桃花眸眨啊眨。 火步灭歪着脑袋,端了半天架子,萧容就站那儿耐心的等。半晌,少年把手伸进怀里,一边假咳,一边取出卷竹简递给他: “呶。” 萧容接过竹简在眼前展开,便看到一列列龙飞凤舞的小字: “兹有甲方萧氏十三郎萧容,愿为乙方火氏三少火步灭之小弟,自愿随时为其甜言蜜语c捶背捏肩,如违此约,脸上生痣,手心生疮,出门遇鸟粪,脚底踩” 萧容霍然睁大眼。 好哇,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瞧瞧这要求,可真够不要脸的。 想要自己做小弟啊呸卑鄙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除了这家伙,长辈们定然没有闲功夫带自己出去耍,火寂燎更不用提,花花肠子多又坏,还不如眼前这个呢。 缓缓吐出一口气,萧容好脾气地问道:“这是几日的期限” “啊”火步灭没想到他居然没发火,回头看见小崽儿笑眯眯的表情,便厚着脸皮道,“就到你离开之前吧。” 他还等着对方说些什么挣扎一下,便又一歪脑袋望着道边,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反正爷爷他们忙着呢,哪有人会像他一样,挤出时间带崽子 萧容想出去玩儿,只能求助于他火步灭。 “哦。” 小崽儿看起来有些失落:“我看我还是不如回城北来得好那里什么也 不缺” 火步灭的脑袋转回来了。 这发展好像不大对啊 “哎哎”他赶忙转了话头,“剪彩还得半月后呢,你来一趟,至少要剪彩吧” “不就是要找萧氏的人剪彩反正要半月后呢,再派谁来不行”小崽儿把那卷竹简抱在怀里,神情委屈得很,“来这儿还得被你欺负,又不能出去玩,我干嘛还要待在这儿” 这崽子 原本还在做美梦的火步灭顿时气绝。 就说他半分亏也不吃啊,人跑了自己还玩个甚么 “三日,既然如此,这契约便三日为期,怎么样三日过后,不要了。” 他想要的不多,就是想看看萧容乖巧的一面。占占便宜,找找成就感。 萧容低头思索了一阵:“成吧。”又适时补了句,“我可是很贵的。回去路上我还想给家里人带些土产,到时便要麻烦你破费了。” “成成成。”火步灭大手一挥,答应得很利索。 什么土产能让他火步灭觉着肉疼 两人就近去了火老爷子的书房。取了墨笔,刚添上期限和名字。站在书房外头的火步灭便已经把爪子按向了崽子的脑袋,在细滑浓密的发丝上抚了抚: “乖,唤声步灭哥哥来听听。” “” 这人平时也没少被恭维吧,他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怎么就这么想当自己的哥呢 火步灭看崽子那眼神不对,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摸到手里那卷竹简,脸皮又厚了起来:“看什么看契约还热乎着呢。” 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反正自己还需要个导游,萧容便难得顺承地唤了声“步灭哥哥”。 萧容做事有个习惯,那便是但凡力所能及,总是倾向追求完美。在妇人堆里泡久了,讨人喜欢的本事也练得炉火纯青。这一声唤出来,不仅神情乖巧,声音也甜美得很。佐以两颊的梨涡,堪称不分男女老少的绝杀。 火步灭算是个隐藏的声控,这甜美的声音一入耳朵,仿佛喝了高浓度的果子酒,清甜带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下头一歪,得意洋洋的袖子就甩起来了。 “得,跟着哥哥我,带你开开眼。喝最辣的美酒,搂最美的姑娘,开最大的赌盘只要别乱跑,没有比哥哥身边更安稳的地儿” “是是,且听哥哥您的谆谆教诲。”萧容调皮地拱了拱手。 火步灭伸手就要捏崽儿的脸,却被灵巧地躲过。 有些戒备地盯着那不老实的爪子:“哎少动手动脚的,契约里可没这条。” “我摸你一下怎么了”火步灭皱着眉头,问出老早就想问的问题,“嫌弃” 萧容“啧”了一声,点点头:“嫌弃。” 火步灭哼声,倒是没再伸手过来了。转头往前走,萧容跟在他身侧。 火府门口停着许多马车,外观多为红色和黑色,拣选一辆登上了,外头车夫问道:“少爷去哪儿” “去煌火。”火步灭道,“有意思的地儿都在那儿。” “是嘞。”车夫应答的声音有着自豪,“那儿也多是族里大人们的产业。” 火步灭有些得意地哼哼一声:“火氏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煌火街离这里似乎很远,行了半个时辰,火步灭才挑起了窗帘。萧容凑过去往外看,便瞧见夜色浓黑中,远远的有一条街道灯火璀璨,似乎与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 “瞧见了吗那就是煌火。待会儿不要乱跑,这儿的恶人多,且拉帮结伙,都是狡猾得紧的惯犯。要是跑丢了,我不保证能及时捞得着你。” 萧容没应声儿,一双眼紧盯着逐渐变得热闹的街道,心思早就飘远去了。 火步灭看他这模样,也有些得意。虽说是传说中的萧家小明珠,见过的好东西定然不少。可城西的某些街区在火氏的打理下,也是极出色的,不够出色,怎么能把名号打得那么响亮 煌火长街其实也有不少别家的产业,可顶顶出色的,多是属于火家的。 “再往前不远便是整个青宸京也顶有名的花楼红香软玉阁,比起你们城北的春风如意楼也不遑多让。且这里的姑娘更辣,更有味道当然,这也是我们火氏的产业” 火步灭正眉飞色舞地介绍,车子却忽然放慢了速度,逐渐停了。 随后便听着一阵泼辣的骂声入耳: “呸你这下作的穷鬼看你长得人模人样,一口气嫖了我们七个姑娘,拿不出银子,还想着打欠条老娘见过的人多了,瞧不出你在这空口白牙地唬人你今儿个不把积欠的银子结清,老娘便剁了你的子孙根,教你这雄风再也逞不起来” 萧容好奇地把脑袋往窗外探,火步灭却已问出声了: “是玉娘在外头” 车夫回复的声音很小心:“好像是有人积欠了银子想赖账,玉娘正骂着呢。” 火步灭倒是挺高兴:“有玉娘在,吃不了亏呢。今儿个赶得时机不错,有热闹瞧了。” 说着,扯了萧容的小手,捏了两下:“走,咱们过去。” 两人下了车,围观的人逐渐注意到穿着火色衣衫的少年,顿时骚动起来,“唰啦啦”分向两边让路的架势,活像河伯出水,挥一挥衣袖,水层便被逼向两边了。 然后逐渐心有灵犀地,起先还参差不齐,但很快便找着了节奏,齐刷刷地边吼边弯腰:“见过步灭少爷步灭少爷贵安” “都起来吧。”火步灭随意地拂了拂衣袖。 萧容起先还被这声势搞得怔住,但他平时也见惯了爷爷被人问候的场面,比现在还要夸张多了。 倒是眼角余光瞥见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牵动着他的视线。 只见地上懒洋洋地坐着个高大的男子。鼻梁挺拔,一双眼犀利深邃,凌厉的剑眉微挑,神情透露出几分玩世不恭。 他的外裳没有穿在身上,只有松松垮垮的白色内衫和裤子蔽体。赤着脚,鞋子也无。结实健壮的胸肌从松松的领口之间大片裸露出来。 “鸨姐儿,原来这般美艳火辣。”男子咂了一下嘴,似乎有些遗憾,“京城的姑娘,果真不似龙翔女子野蛮。反而个个身娇体软,如花似玉,便是发怒也勾魂。我一个忍不住,便多享用了几个。” 玉娘气得绞了绞手中的软鞭:“呵,照这么说,我倒是还得感激你,瞧得上我们家的姑娘了” 这么说着,手腕一抖,便将鞭子甩开来,往男子脸上抽去: “不要脸的蛮子,我们这儿的姑娘是给你白嫖的看我不抽死你” 看了一眼气得颊生双晕,越发美艳动人的鸨姐儿,听着周围四起的不怀好意的哄声,萧容察觉男子朝他这里投来的视线,用笑眯眯的神情掩盖心里的惊诧和不满。 怎么偏偏便遇上他了呢 那个抱着自己看猴儿的男子 孽缘啊孽缘。 萧容扼腕叹息。 瞧瞧这仿佛要拉自己下水一样的眼神,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二十四章 结梁子 玉娘原本看见火步灭往这边过来,正待招呼一声。没想到男子那张嘴恁般气人。 她花了大力气培养阁里的姑娘们,早有了些感情。如今被这男子白白享用还要拿来说道,怎能不气 当下恼得失了分寸,甩开鞭子便照着那张俊美的脸打去。 男子却依然不以为意地笑着,抬起手来,竟然抓住了袭向面门的鞭子,稳稳地拽在手里。 玉娘往外拽不动,心里却是暗暗吃惊于男子的敏捷和力气,就这般僵持着,男子眼中忽的露出几分捉弄的意味,手臂拽着鞭子往回一扯,玉娘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前倾,被坐在地上的男子的强劲手臂揽住。 她一张俏脸儿“刷”地便红了,耳边传来热热的呼气,听见沉稳低缓的男音,带了几分笑意:“好烈的马儿。” “你”玉娘狠瞪了周围的打手们一眼,“都站着干什么老娘养你们是吃干饭的” 立时周围的打手们纷纷上前,男子倒也没坚持,任由玉娘从怀里挣脱。 “要银子没有,我说了,不会有人来替我交付赎金。我身强力壮,倒是不介意在此干活儿抵债。” “你以为干几年的活儿才能还得起今晚的欠款”玉娘酥媚入骨地笑了一声,“我早瞧好了一项活计,你若是同意了,约莫着一年也便能还清了。” “哦”男子颇感兴趣地往前倾了上身,作洗耳恭听状:“什么活计” 玉娘这回笑得很是欢快,还兴致勃勃地借着门口灯笼的光线看新涂的指甲:“不远处呢,有家玉竹轩” 四下人群里纷纷传来“嘶”地一声。 萧容见了,拽了拽火步灭的腰带:“哎,那是什么地方啊” 火步灭神情有些尴尬,抬起手道:“就是一家南风馆。” “南风馆”萧容眨着水灵的大眼。 “哎呀,”火步灭有些烦躁,“和你说了也不懂。” 只是看周围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的眼神,定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便是了。 莫非,玉娘是想把这男子送到“玉竹轩”去 有不少视线便落到了地上坐着的男子身上,玉娘却忽的美眸一转,道:“虽说以你这资质,定然也能卖不少银子。可我怎么能给我家的对头添柴加薪呢,你说是不是,嗯 整好,我近来正琢磨着也弄出些花样儿来,压一压玉竹轩那些个妖精们的气焰。我瞧你这通身的模样和气质,比起玉竹轩的头牌来倒也不差。 我也不是蛮横霸道的人。要么,你卖身在此一年抵债,要么” 玉娘细细的眉毛忽的倒剔起来,眼尾纹着红色曼陀罗花的美目透出几分犀利,娇娇的声音却十分狠辣:“要么,你便留一条胳膊在此” 她主持这“红香软玉阁”多年,风尘里打滚,早就练就双慧眼。原本见他衣着名贵又气度不凡,且进门便点了七个姑娘。只当是个极阔绰的客人,便有心未曾报价儿,由着他花费无度,过几日再来“割羊毛”。便是身上没有那些银钱,定也是个出身不凡的,干脆教家人上门还债便也罢了。 可谁知 这客人初时出手还算阔绰,渐渐地拿不出银钱,却依然要好酒好饭地侍候,玉娘见时候差不多,便来讨要银钱,只填了一半,剩下的便拿不出了。 她问他家在哪里,谁家的公子,他也不肯说,只是道不会有人来赎他,想要打个欠条,待回乡了再遣人还钱。 她信他奶奶个鬼这话听了几百遍了,赖子们都是这般说话。 这么想来,这男子虽然衣着华贵,但身边却是一个仆从也无。她是被他那太过不凡的气度唬着了,才觉着这是位贵家公子。 依她如今来看,这多半是个外乡新近落魄的大户公子,想来京城寻觅机遇,却被京城的繁华给迷了眼。这样的人她简直见过太多了。 好在这人长了张极俊美的脸儿,倘若调教得当,定然比阁里的几个姐儿还要出色。 “卖身”男子嚼着这两个字,似在回味,忽的“哈哈”仰天狂笑起来,半晌才逗弄似的,看着玉娘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这话问过你许多回,倘若真是个教我忌惮的,你还会支吾到现在” “唔嗯我不说是怕吓到你,姑娘。”男子看着玉娘那轻蔑的眼神,忽的往某个方向一指,“你看看他那是我弟弟。” 玉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睁大眼,声音里掩不住惊诧:“步灭少爷” “不是那个,旁边那小的。” 萧容: 玉娘的视线下移,落到旁边的小孩儿身上 ,那惊人的美貌,名贵的衣裳,一看就是出身贵族。 尤其他旁边还站着负手的火步灭,一时之间,玉娘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火步灭见此,立时便扭头问身边的崽子:“你认识他” “唔嗯” 萧容往常在家也没少吓唬人,可像如今这般,捏着一个人命脉的,倒还是第一次呢。 想想拒不承认的后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顶多是这人被玉娘收拾一顿便罢了。 想想话本子里,姑娘们的形象,萧容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副画面 高大的男子挥舞着粉色的香帕子,娇羞地招呼着:“客官,来啊” 哈 萧容恶寒地甩了甩脑袋。 “问你话呢,究竟认不认识”火步灭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就这么办吧。 “顶多算一面之缘吧,还没到认识的程度。” 萧容面对火步灭的问询摇了摇头,又在不远处男子瞬间变得冻死人的危险目光下缩了缩脖子。 第二十五章 踏马京城,红尘紫陌,最是繁华迷眼。外乡男客来此,有“三窟”最是去不得。 哪“三窟” “销情窟”,“销魂窟”,“销金窟”。 “销情窟” 城北“春风如意楼” 因着萧家武学乃武林之翘楚,旗下开设了许多武馆,年年皆有大批痴迷武学之人来此求教c探讨。萧家对城北治下甚严,风气整肃。又因着正经的武林人士多推崇侠义,不齿于淫乐。是以城北青楼走的多半是精神层面的路线。 闻弦歌而知雅意,柔美芳香兮解语花。 城北青楼,以“春风如意楼”最为出色。姑娘们都是七窍玲珑心,软语温香,体贴入怀,见之忘忧。更有娇美鸨姐儿,观之可亲。一入此楼,恍如被当作家人看待,被当作夫君追捧。荣华富贵,美人美酒,直教人坠入春风如意的梦境,再不愿醒来。 只是花费了银钱倒还好,却有多少男子贪恋此间温暖,更恋上寂寞时暖言安慰自己的女子,从此痴痴守望,任由拿捏,只盼佳人展颜一笑。 第二“窟”,“销魂窟” 城西“红香软玉阁” 城西向来是不法之徒聚首之处,这些人向来缺乏耐心,贪图新鲜刺激的玩乐。 一掷千金的事例在此司空见惯为赌博c为美人c为美酒,更有甚者只是酒喝高了豪兴大发,往湖心里扔金块只为看游客跳水。 “红香软玉阁”的姑娘不似城北,骨子里透着股泼辣劲儿,却依然是身娇体软c玲珑有致。 到了晚间,阁内长燃的高烛彻夜通明,美酒浇地,香气扑鼻,巧笑连绵。 城西男客来此,为的是“销魂”,却也端的是销魂。多半有人在此耗尽了银子,不肯起身。 自然,有朝一日,他会不会在深夜的寒风中醒来,发现浑身只剩了条裤衩,抱着肩膀瑟瑟发抖,那便是另说了。 第三“窟”,“销金窟” 城西赌坊“千金朝拜” 此处最是极端。不知怎生构造,无窗却通风极好,日光不入,屋内不分昼夜,高烛长燃。 利欲熏心,争强好胜,日复一日,直熬得人形销骨立,混混沌沌。 高手在此,日进斗金。 稍有差池,千金散尽。 许多人都是好赌之徒慕名而来,到此暴富的暴富,破产的破产。 “赌”能成人,也能杀人。个中凶险,暂且按下不表。 青宸京这赫赫有名的“割肉三窟”,城西便占了两窟,可见火氏之势大。 不远处的男子已被人打晕拖入阁内,火步灭看着身旁的小崽儿,爽朗道:“走吧。” 萧容点点头,乖乖地被他牵着手,脑袋却四处转动,大大的桃花眸看着周围涌动的人群。 他难得乖巧,教火步灭觉着舒坦,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一些。 倒是玉娘等人未曾见他对哪个人这般亲近,觉得十分惊诧。 萧容刚跨过门槛,便有一股香醇的酒气扑鼻而来,其中还夹杂着甜腻的花香,教他抬袖掩住了鼻子。 脑子顿时昏昏然,眼睛发酸,有些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难受得很。 火步灭一直留意他的反应,见此便将小崽儿抱起来,加快了行速。 阁楼内部是个挺大的空间,统共分为两层。地面中间还搭了个铺满红色花朵的台子,火步灭抱着萧容走过去,看台子上的姑娘们裸足舞蹈,扭动妖娆蛇腰,轻纱半遮面,红绫绕过纤细的美背,缠绕在两条玉臂上。 雪白的肌肤,艳红的裙摆,沙沙的鼓点,交织成一幅极艳极魅的画卷。 火步灭扭头看见小崽儿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姑娘们,不由得笑了,勾了一下挺翘的小鼻子: “小色鬼。” 萧容也不理他,只是顾自欣赏着台上的表演。 一片叫好声中,台上的舞娘里,为首的一道窈窕身影慢慢走下台阶,漫过朝她不断伸手又为她腾出舞蹈空间的人群,不断地踩着鼓点朝火步灭的位子靠近。 她柔软的身体旋转出花儿一般的裙摆,宛如向阳的向日葵,绕着少年周身不断转动。 萧容一手穿过火步灭的颈侧,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这姐姐可真好看。” “我也跳跳看”火步灭忽的笑道。 “你你会跳舞”萧容一脸不信地道。 “不会,可看起来也不是很难。” 他忽的搂紧了怀里的崽子,面向绕着他旋转的舞娘。脚步 错开,配合着她的节奏。 她进左脚,他撤右脚。 她进右脚,他又撤左脚。 被舞娘追逐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竟然就这样在场地里转起来了 萧容眼前的世界随着火步灭的步调飞旋起来,能看见明亮的烛火划过漂亮的弧线,一闪。 人群的情绪骤然高涨,“哎哎”地闹起哄来。 萧容干脆搂住了火步灭的脖子,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看墙壁上悬着的漂亮光火。 后又坐起身体,扭回头看中央两个人那轻盈舞姿。 火步灭抱着他,自是没法做什么动作。 可那习武之人的脚步配合起来却是轻快矫健,自有一股少年人的意气风流。 一曲已毕,两方收场。 美丽的舞娘停下来脚步,眼里盛满希冀,笑着看向俊美的少年,向前迈出一步:“少主” 可早在她迈那一步之前,看到的便只是对方干脆利落的转身,留给她个挺拔的背影。 他正忙着逗弄怀里的崽子。 “怎么样,本少是不是特别英俊潇洒” “不怎么样,一看就没练过。” “怎么说话呢还记得契约契约契约”对着脑门戳戳戳。 两人上了楼梯,打打闹闹的。 一切他们不感兴趣的东西,都与他们无关。 第二十六章 两人正往楼上走,火步灭视线扫到二楼倚栏而望的一个人,忽然扬声道:“哟,陆芝兰,你也来了” 那是个约莫十五c六岁的少年,黄色的锦袍印着当下时兴的蘷罗花纹,扎了条黑色腰带,身边围了不少的人。此时半个身子搭在栏杆上,歪歪斜斜地站着。 他见火步灭挺高兴的样儿,有些懒洋洋道:“你还哟这两天哥儿们寻你,回回都给拒了,今儿个好歹遇上了,倒是勾搭姑娘又跳舞的。你哪里忙了” 火步灭听了,便稍侧了身子,给他们示意:“呶,忙着带崽子呢。” 崽子一直在怀里挺老实,不闹不吵的,那群人下意识便忽略了。此时他着重强调,顿时十数双眼睛纷纷朝小孩儿脸上看去。 陆芝兰盯了半天,遥遥问道:“谁家的孩子” 火步灭神态带了些得意,毫不犹豫道:“我家的。” “一点儿都不像。”陆芝兰压根不信他的鬼话,“你平时不是最讨厌小孩子每逢路上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火步灭不以为然:“你看他除了年纪,哪里像小孩子” “”二楼一群人都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他。 “你们那什么眼神” 众人刷地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惹了这位小爷。 陆芝然却开口了,说出来的也是挺中听的人话,他看着火步灭怀里的崽子:“跟在他身边挺辛苦的吧,要不要来我这边” 能让火步灭这般护着的人,定然也有些不同之处。许是身份,许是个性,他对此还挺感兴趣的。 萧容原以为以火步灭的脾气,定然就此便要怼回去。不想头顶却是一阵沉默,似在等着自己的回覆一般。 他只好摇了摇头:“不要。” 陆芝兰的笑意更深了:“为什么” 火步灭心窝里一暖,低下头,却被宽大衣袖下两条莲藕似的胳膊搂住了脖子。小崽子扭头看着陆芝兰的方向:“不为什么,我做什么要答你的问题” 这一瞬,萧容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不喜欢别人用看个玩意儿一样的眼神看自己,更讨厌对方说出让他身边的人不舒服的话 陆芝兰说话虽然半真半假的,但也只是玩笑话,没想到整好撞在对方在意的点上。 他当下倒有几分认真起来,多瞧了那孩子几眼。 这小人儿果真有几分不同,说话流利,思路清晰,不似寻常的娃娃。 火步灭觉着挨在颊侧的肌肤丝滑,怀里的一团贴得他紧,倒有些嫌弃起来。皱着眉头,拎着小崽儿的后衣领,离自己远了点儿。 “黏糊什么都喘不上气了。” “” 陆兰芝看火步灭抱着崽子上楼,路过身边顿住脚,对他道:“陆兰芝,告诉玉娘一声儿,把楼里那些最好的舞娘叫过来,送去我包间里。我家崽儿爱看她们跳舞。” “” 火步灭看他站着没动,挑眉道:“怎么了” “无事。”陆兰芝笑如春风地转身,下楼。 火步灭不以为意,径自去了最靠里的大包间,推门而入,回手“砰”地合上了门。 进了门,萧容被搁到藤椅上,火步灭也往旁边一坐,在摇椅上大摇大摆地晃了两下。 “抱你这么久,胳膊麻了,说说,该怎么赔我”他把一条手臂伸过来放在藤椅扶手上,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萧容盘着腿,只当自己听不到。 没多时,一群披覆着青色细纱的舞娘便推门而入,她们眉心贴着红色的花钿,清纯中透着妖娆魅惑,相比楼下的红裙舞娘们更教人心动。 “这么快”火步灭停止了摇晃椅子的动作。 陆兰芝走进屋来,笑着道:“原本便在我们屋里呢,离这里近,自然赶得也快。” 原来火步灭刚刚是把人家屋里的姑娘要过来了。 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陆芝兰等人的家族虽然不及火氏,却也都是有着相当强势的势力。一旦去了哪里,无论东西还是姑娘,自然也都要最好的。 火步灭没有装傻,更没有道歉,只是笑了起来:“哎呦,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姑娘们都搬这儿来了你们看什么啊要不你们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一块儿耍,人多了也热闹。” 陆芝兰低头看着他,脸上的笑从来就没收敛过:“小孩子在这儿呢,兄弟们怎么好意思对姑娘们动手动脚等日后得闲了,再带他们来这里玩个尽兴。” “也 成,约好了啊。” 陆芝兰轻轻“嗯”了声,转身却在和萧容隔了张小桌子的藤椅处坐下,执了个金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萧容那边的杯子斟了酒。 悠闲地坐回椅子,品了一口,又有些疑惑地挑眉,似在对火步灭的惊异神情表示不解。 “不是要看跳舞” 怎么半天了还不开始 “你不走吗” “不走。” “那你刚刚还说那些废话” “不为什么。”陆芝兰笑眯眯地,“我凭什么告诉你” 多么似曾相识耳熟的一句话。 萧容看着被噎了一瞬的火步灭,只当自己听不见。 “你学得倒快,”火步灭反应过来,立刻释放嘲讽,“学人家小孩子说话,丢不丢人” “不丢人,我喜欢。”陆芝兰一手支着侧颊,“你在那么些人面前以势压我,我还没计较呢。” 瞧他宝贝的那样儿,开个玩笑都不行。 陆芝兰又饮了一口酒,看着有些愤愤的。 第二十七章 火步灭没想到这人把刚刚的事儿拿到明面上来说,知道陆芝兰是有些生气了,便由着他留了下来。 陆芝兰是个相当通晓情理的人。他打小和火步灭一块儿长大,而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有着火家人相当鲜明的特质骄傲,但是重情重义。 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以身涉险,便是一掷千金也眉头不皱一下。 可一旦戳着哪个点,骄傲的小脾气上来,说起话来也是句句狠话,口无遮拦。 当然,以这小子的身份,在城西完全可以横着走了,没事放放狠话,也没人敢说什么。 歌舞奏乐了一阵子,火步灭看够了,便抻了下腰,扭头往陆芝兰和崽子两个人的方向,发现他俩玩儿得还挺好。不由好奇心顿起,往跟前儿凑了凑: “玩儿什么呀” 他往桌子上瞄了一眼,原本有个金盘子,盛了特殊香料炸制的香瓜子,如今被倒进了八个小瓷杯里装着,分置在两人跟前。 桌中间放了个被揭开的盅子,里头装着三个骰子。火步灭见陆芝兰前头的小瓷杯只有两个,心里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异了。 城西的少爷们多少都通些赌博的门道,他和陆芝兰更是此中高手,面前的崽子估摸着都是第一回摸骰子,怎么着现在这情况都很诡异。 再看陆芝兰,倒是很闲适的神态,半分也没有屡屡输掉的焦急和懊恼。听见了火步灭的问话,也只是含笑站起身,让座给他。 “来,你也试试。” 火步灭“嗤”了一声,大模大样地在崽子对面坐下,抬手就用盅盖儿把三枚骰子扣住,陆芝兰却伸手把盅子拿走了。 “既然三个人了,那我就算庄家,这骰子理应我来扔。” “”火步灭不解,“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又坏笑着看向对面沉思中的小崽子,“成吧,怎么着都行,待会儿别哭啊,我可不是陆芝兰,不会让着你。” 萧容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他自己也是头回意识到某种状况,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陆芝兰道:“那我便来讲讲规则,具体的和咱平时玩的骰宝也没差,只不过改换成了轮流制,每轮都是两人一起猜。 轮到阿容的时候,倘若猜中了,他得奖励,你便是猜中了也没份儿。 轮到你的时候,若是你俩同时猜中了,他只需给你一半的赌注。” “一半的赌注,也就是每次下赌注必须成双呗” “是,倘若有人手里剩了单致使赌局进行不下去,便算赌局结束。” 火步灭手指敲着桌面:“统共就六枚筹码,那很快啊。” “是很快。怎么样,这个规则你接不接受” 陆芝然弯着的眼睛里透着算计,火步灭不是没看出来,可自恃艺高,便扯着嗓子道:“我接快开始罢” 就这样,一张梨木小方桌,八杯香瓜子,一个盅子三个骰子,一场简易的赌局开始了。 陆芝兰手腕轻轻晃动着,三个骰子撞着银制的盅盖,发出“格楞楞格楞楞”,清脆的响声。 火步灭竖起耳朵听着,耳廓在凝神捕捉异动的时候,连带着附近的头皮一动。 像他和陆兰芝这样的人,不仅有扔骰子的技巧,更有听骰子的技巧。十回赌局,不说完全没有失手,至少八c九局还是能猜中的。 第一轮是萧容先来,他垂着眼睛一副思索的样子,等盅子被扣在桌面上,便把手边的两个小瓷杯干脆地推了出去。 火步灭长指一弹,便也将两个瓷杯弹出去。 “我押小。” “我押大。” 两人异口同声道。 陆芝兰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后解开盅盖儿。 “四五六”火步灭道,随即得意洋洋地把桌子中央的两杯瓜子收拢过来,“剩下的就是我下回的赌注了。” 陆芝兰的眼睛看向一旁始终未曾说话的小崽儿,此时他依然在思索着什么,可这时候看起来,隐约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 陆芝兰拿起盅子,再度晃动起来,眼角余光看着小崽儿,心里带着些期待。 想什么呢还是说,之前和自己玩那几把,真的是赶巧了 把摇好的盅子放在桌面上,陆芝兰满怀期待地等着声音响起。 错了。 萧容心想。 刚刚他把自己觉得不对的答案说出来,果然结果是错误的。 看来并不是自己的选择决定结果,而是他本能地选择了正确的结果。 看起来陆 芝兰和火步灭或许也具备这种能力,毕竟他们两个猜得也很准。 不过想来这种能力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否则话本子里描写的那些赌坊里的人,也不会争得头破血流,妻离子散了。 可这种能力是怎么得来的呢 萧容想起以往萧漠和给他讲在外碰见的经历时,说过他在“葬魂”密林里的一次经历。 “那时瘴气太重,我虽带着解毒的药丸,可日头却被瘴气遮蔽,无法辩识方向。我在林中走了七日也绕不出去,路上遇到无数毒虫毒草,吃了许多苦头。” “爹爹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呢” “我在里头走得焦躁,肚里饥渴,觉着随时都会倒下。可临近快要死掉的前一刻,我头脑中骤然一亮,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自己能看出某条通往外面的路线,顿时浑身又来力气,果然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毒虫猛兽,原本我便是在密林边缘徘徊,于是只花费了半日便走了出去。” 萧容撇了撇嘴:“既如此,你早先怎么不这么走呢” “嘿,你以为这等运气是人人都能撞见的越是濒临绝境,才越有可能爆发出来。你也不用及,待你日后正式练武了,老爹带你好好操练一下这好运气。” 照老爹那么说,想要随心所欲地运用那种强大的直觉,是非常难得一件事了。 “小。” “押小” 又是异口同声。盅盖儿揭开,对二一个三。 火步灭有些郁闷地接过萧容的一个杯子,往那边看了一眼。 “筹码只剩一个了啊,下回再输就算结束了。” “我晓得。” 第三轮,两人依然异口同声地报出押注的方向。 “押大” “押大” 萧容拿走俩杯子。目前筹码数,萧容三,火步灭五。 第四轮。 “押大” “还押大” 萧容还给火步灭一个杯子,目前筹码数,萧容二,火步灭六。 第五轮。 “大” “大大大” 萧容拿走火步灭两个杯子,目前筹码数,萧容四,火步灭四。 明明每轮猜得都是对的 火步灭看着自己逐渐减少的筹码瞪大眼,终于感受到规则对他满满的恶意。 可他倒也不信邪了,就萧容这么个小崽子,娇生惯养的,打死他也不信对方能有这样的本事。难不成他生下来就会听骰啊呸这想法也太蠢了。 一轮轮很快下来,火步灭卯着一股气,愣是毫无失误地撑到了第十五局。最后手里的筹码不够了,赌局终止。 “不可能”火步灭一拍桌子,“你怎么会听得那么准” 萧容一听,有些迷茫地看他:“听听什么东西” 听曲儿还是听什么 火步灭一噎:“你不会听骰” 萧容灵光一现 “你听着骰子的响儿,判断点数学” 能做到吗 “那得练多久啊,太厉害了罢”萧容由衷地夸赞。谁知火步灭一听,居然脸色古怪地扑向了一旁的陆芝兰。 “好哇,我就说你怎么那么殷勤呢,定是你给他暗示了你们两个串通好了耍我” “诶,我可没有。”陆芝兰两手摊开,“我只是想再亲自试试真有那么神,现在反正我是信了,你要不信,盅儿和骰子在这儿,你自己和他去试啊。” 火步灭哼了一声,撩开下摆坐下,伸手拿过盅子晃了起来。 “格楞楞格楞楞,大还是小” “小。” “嗯”格楞楞格楞楞,“大还是小” “小。” “格楞楞格楞楞” “大。” “” “究竟怎么猜出来的” 乌溜溜的眼睛几分无辜:“我没你那么厉害,真的就是猜的啊。” 火步灭“啪”地把盅子摔到桌上,脑袋往椅背后一仰,累坏了,耳朵疼,头也疼。 陆芝兰笑眯眯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不怪你对他感兴趣,还真是有些不得了啊。” 又看着萧容道,“至少,不怕他以后沉迷赌博了。” 赌博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惊险刺激,同时伴随着巨大的机遇和巨大的风险,上云霄下地狱只在一瞬之间。可对萧容这样的异数来说,说不定赌博于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盒美味的糕点。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火步灭坐起身,怀疑地盯着对面。 他非得找出整治这崽子的方法不可,一定 更多请收藏【b z】! 第二十八章 是夜,火府大院。 一道风流的身影穿过大院的门扇,于月色之下缓缓行走。 俊丽的容颜笑意魅人,路过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眼看,又红透了脸。 私下里更是悄悄议论着:“元珠儿哥哥在月色下可真是好看。往日便好看,这几日更是不同了。瞧那一身风度,比起一些少爷来也是不差。” “元珠儿本便是家主眼前的红人,搁在外头也算半个少爷了。” 少年恍若未闻,微笑前行。转过几个路口,将灯笼搁在了浓密的树丛之间,纵身跃入草坪,却不曾压低一片草叶儿,宛如融入暗色的鬼魅,飞至尽端处的院墙底下,干净利落地翻身而过。 他从一根杨树枝上弹起,落到一排厢房的后墙面前,在一处被烛火映亮的窗子上,两短三长地敲着。 不多时,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推开窗,探头往两边看了看,他便已然顺着空隙进了屋子。 他毫不客气地落座于桌前,白皙光洁的手指捏起一块龙须酥,放进开启的两片艳色唇瓣间,沾了些粉白的碎屑。 火粲合上了窗扇,转身过来,看他堂而皇之的悠闲模样,口气顿时很不好。 “这里是火府,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来往,就不怕被人看见” “我如今在这里权利大着呢,手底下一干小厮,闲得很。无事出来逛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有话想要问你。” “急什么这上好的龙须酥,口感细腻c入口即化,亏得你一块也未曾动,白白放着几日便坏了,倒是可惜。” 火粲唇畔撇出一丝冷笑:“我肠胃不好,怕吃了脏东西闹肚子。” 听了他这话,元珠儿啧啧有声地晃着脑袋:“这话也忒恶毒了吧,我看那人待你倒真有几分真心,倘若他听见自己的侄儿这般说他,不晓得会有多么心痛” 火粲像听着什么笑话一样,“呵”了一声:“当初是你们的人找上我,教我看清他的嘴脸。如今便不要惺惺作态,平白的更教人恶心。” “也是。”元珠儿叹了口气,“谁会对害死生父又觊觎生母,还抢夺生父权位的伯伯抱有期待呢” 火粲大怒,一双凤目瞪向他:“你果然是个冷心冷情的畜生” 元珠儿有些嘲讽地看着他:“你们京城人,条条道道虚伪得很。你难受,关我什么事我喜欢,我偏要说上个一百遍。你二伯害死了你爹占了他的家主候选位,还和你娘勾勾搭搭” “呼”地一阵风声卷过,两人的动作在一瞬间定格。 元珠儿眨动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拂过眼看便扎进眼球的刀尖,脸上笑意不变,紧抓着火粲腕骨的那只手加大发力。 冷冽的刀刃在两人僵持的力道见颤动,却是逐渐远离了元珠儿。火粲后退一步,站定了有些不稳的身体。 “听说火家的体质决定了发色,所以才会优先选择生有红发的子辈作家主候选。”元珠儿慢条斯理地说着,看向火粲的目光略有些遗憾,有带了些饶有兴致。“火步灭虽然是弟弟,想来身手不会和你一样差吧” 他见火粲脸色冷冰冰地,便继续挑衅:“可惜了,听说你父亲也是天生伴有红发,火烈偈的发色倒是乌黑的。否则这家主候选位,也不会在你父亲战死后才落到他的头上。 你虽然是火深远的儿子,体质却随了母亲呢。还是说,你和火步灭两个人,其实生下来便抱错了,嗯啊哈哈哈” “我们两个年纪差了几岁,决不可能弄错。”火粲看着他不断地取笑自己,反而逐渐冷静下来,“别想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元珠儿的笑声停了下来,看着他的眼光也逐渐冷却,点点头:“火粲,你真是聪明人。我不像火氏的人那样肤浅,你虽然体质虚弱,可头脑灵光c机变冷静,也足够心狠,这样的你不该被埋没。” 他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眼睛直直地看着火粲:“来我这里罢,我会给你一切想要的。” “还真是好大口气,可惜我看不到你们的实力。”火粲嗤笑,“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我在忙活,取血,养蛊,你们做了什么” “我和以往派来的那些草包不一样,你不觉得吗”元珠儿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指背托着侧颊,端的是雅如兰花。“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这几日要小心着些,东西藏好了,也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萧容身上应是携带着什么引得你体内的母蛊发狂的东西,才会惹得你那样大的反应。 移情蛊的子蛊就快养熟了,我会尽快想法子把他身上那个东西找出来,取走。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了蹊跷,这一年来的功夫可就全 都白费了。” “你倒真是比以往那些只会坐享其成的家伙们强些。”火粲的表情总算缓和了少许。 “有本事才会有得力的手下,”元珠儿站起身来,拂了拂下摆的褶子,又挑眉看他,“不是吗” “你们是什么人” “这可要等你诚心归到我麾下才能说。” “对藏头露尾的人,我难以保证真心实意。” “哎,火粲,不要总是皱巴着一张脸嘛,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时候也不早了,我走了” 说完,一道清风刮过,桌旁已然没了人影,只有被再度敞开的窗子不断吹进习习凉风,提醒着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第二十九章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三人在“红香软玉”呆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容原本便被混合着花香的酒气熏得头晕,这么一阵子便有些困倦了。再看舞娘们的动作,广袖翩翩,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他有些眼花了。 火步灭有意避开姑娘们的碰触,陆芝兰也只顾着自己饮酒,不过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倒也没有拒绝。 萧容看着到了他跟前的一位小姑娘,扎着双髻,大眼睛十分水灵,青色袖口露出来的手臂雪白柔滑,抬手在他旁边剥了颗香瓜子,葱白似的纤细手指十分好看。 萧容回想楼底下朝舞娘伸手的那些汉子,又看了看一旁坐拥美人的陆芝兰,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朝小姑娘的手背摸去。 看起来好软啊 还没碰着汗毛呢,一枚带着口水的瓜子皮便打到了他手背上,惊得他一下缩回了爪子,摸着手背,心虚地有些口吃:“你,你做什么” “你,你做甚么”火步灭挑起眉毛,学他说话,又扔出一枚瓜子皮打在他手背上,“我请的客,教你摸了吗这些姑娘都是我的” “真小气,铁公鸡” “你说什么”火步灭朝他瞪眼睛。 萧容从小瓷杯里捡出几枚香瓜子,准确无误地打在火步灭额头上:“让你打我” “嘿”火步灭捂着额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准,几步走过来,用手往下按他的小脑袋,“反了你了” 那乌黑的发丝溜滑,萧容脑袋一抬,很快脱手。火步灭的手心便挨在了那软弹滑嫩的脸蛋儿上,忍不住用拇指和掌腹搓了两把。 低头看崽子仰脑袋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雾煞煞的,便道:“是不是乏了呆了也有阵子了,不如去外头看看夜市,这时候正热闹着呢。” 陆芝兰就在旁边看他想赶快把萧容忽悠走,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这“红香软玉阁”真正的妙处在这楼阁后面呢,那里是各个姑娘们的居处,前面这楼阁不过是个展示的场所,想玩个尽兴的客人,还要选中意的姑娘们到后院的小屋里面去。 只是那等解放天性的场合,对小孩子而言着实不合适,火步灭便要哄他走了。 萧容眨巴着眼,觉得这里的美人很多,可惜气味却不大好闻。虽然舍不得身边的小姑娘,可终归舞也看够了,还是夜市于他而言更新鲜些。 下台阶时,火步灭极自然地弯下腰,想去抱萧容,却被小巴掌往外一推。 “我想自己走走。” “噗”陆芝兰看着火步灭目光不善地瞪着自己,连连摆手,“对不起,我没忍住,呵呵呵,哈哈哈哈” 实在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从未想过,火步灭居然会有对人示好还被嫌弃,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几人出门的时候,玉娘迈着碎步走过来,附在火步灭耳边细语了几句:“那个欠账的蛮子,是不是真的和这位小少爷不相识我怕小孩子不识轻重,这边不大好下手。” 火步灭皱着眉头,看她道:“那家伙醒了么” 玉娘道:“没醒,给他嗅了迷香,正晕着呢。” 火步灭一琢磨,看萧容那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况且火步灭最讨厌别人和自己装熟了,连带着看那和萧容攀关系的男子也不顺眼起来。 至于那男子为什么语气那样笃定,萧容年纪小又不知这事儿的轻重,全都被火步灭自动忽略了。 反正他有自己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还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无意识里,他甚至隐隐希望那个男子在萧容面前永远消失。 这么想着,火步灭偏头轻声道:“无事,他积欠了咱们银子,自是要讨回来的,你便依着自己法子处理便是。” 玉娘点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第三十章(一)再遭行刺 城西的夜市比起城北,持续的时间要长上很多,甚至比白日还要热闹。 从日落西山至月上中天,再到月落柳梢,一直持续到丑时末,行人才会渐少。 火步灭和萧容带着隐在人群里的护卫们,逛了好一阵子。 走在路上时,那些体格健壮的汉子们纷纷自动分向两边,留出供两人行走的间隙。 “步灭少爷,晚好” “见过步灭少爷” “步灭少爷,您慢走” 萧容有些稀奇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你们家人出去,都是这样” 他在城北时,平日里兄弟姊妹们上街玩耍,顶天了也只是和熟人打个招呼,从没像火步灭这般夸张。 当然,像爷爷那样,全城北都识得都敬重的人便不同了。 “这不是理应的么”火步灭似乎有些得意,“小爷我威名在外,心狠手辣,他们自是怕我。” “心狠手辣”是在夸赞吗不过看起来,这些人倒真的是怕他。 对于火步灭平时在外究竟是怎么折腾的,萧容还真有点好奇。 不得不说,火步灭出手是真的大方,这一路上的摊子,萧容但凡往哪儿多看了两眼,他便大手一挥,将那一片的东西打包带走。 这就使得到了后来,本该隐蔽的护卫们也不再隐蔽,每人身上都挂满了大口袋,沦为了最低级的苦力。 萧容说不要他也不肯听,反正这些玩意儿在他眼里不值几个钱。 “玩儿腻了就扔呗,这么些天呢,够玩儿就成。” 火步灭捡出一个皮质的小拨浪鼓,带了点坏笑地伸到小孩儿面前,“拿着。” 小大人儿似的,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孩子气的东西 萧容有些郁闷地接过,转动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忽然发觉还挺精致好看。便干脆一直在手里攥着了。 一直到了两人逛完夜市,乘马车回了火府,那些沦为苦力的护卫们才得以解脱。几个大包裹往放置物品的屋子里一堆,颇为壮观。 而火步灭在对小厮们交待几句后,总算是走了。 萧容唤人打了盆热水,让下人们都出去,自己在被屏风围起来的空间里沐浴。 他嫌夜风太冷,便连门窗也紧闭了。 脚尖一点,便将摘下来的配饰c衣裳通通搭在了屏风上面。 每晚的泡澡是他最喜欢的时候,不放香料不放花瓣,干干净净的温水,一进去便驱走一身疲惫。 想想待会儿干干净净地入睡该有多么舒服,萧容便惬意地眯起了眼。 他在盆子里扑腾了几下,把水溢得满地都是,便又肚皮朝下地趴着了。 不想这么一趴着实太舒服,眼皮子不自觉地便合上了。 人在半梦半醒之间,有时候感觉其实非常奇妙,能察觉周遭的一切异动,却短时间内困在这种玄妙的状态里面,无法出来。 萧容眼下便是这种状态,他虽然闭着眼睛,可却觉着身子轻飘飘的。窗子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他便“看”见有个人将后窗推开个小缝,走了进来。 那个人的脚步轻轻的,先是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周围环视了一遭,这才往围住浴盆四面的屏风处走来。 这屏风比常人身高还要高上少许,整好遮住里面的情状。于是“呼”的一阵衣衫吹动的声音,随即停在了屏风的顶端处。 那两道有如利刃的眼光死死地盯住小人儿光裸的后背。 萧容只觉着一阵头皮发麻。 可再怎么挣扎,脑子就是不听使唤,无法从这“鬼压床”一样梦魇般的睡意中摆脱出来。 不过时间不等人。 很快地,他听见数道铁器摩擦的声音。 一c二c三c四四道,像是刀刃滑过刀鞘的声音。 这声音停顿了片刻,萧容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把四把小刀夹在手指的缝隙间。 他用思绪努力想要冲破睡梦的禁锢,可上面那人却不紧不慢地,似乎在他雪白的肌肤上把视线一顿顿肆无忌惮地滑落。 萧容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那人有些诧异地顿了一下动作,随后抬起了他的手臂,又戏谑地笑了一下,声音清朗魅惑。 “这么白嫩的屁股,扎破了倒是可惜。” 禽兽 这么小的身子也下得去手。 萧容在心里愤愤地低咒。 “咦”两个人同时一怔。 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一刻萧容会 猛然睁眼。 可很快的,那人反应过来,往下一跳的同时,似乎带走了屏风上搭在边缘的什么东西。 而萧容也在一瞬间看见了,包覆在黑色头巾与面罩之间露出的眼睛。 那双偏长的c透着狡猾之色的,妖一般的紫色眼瞳。极寒c极冷的一瞥,极尽妖娆,教人窒息。 萧容想起什么,立刻跳起来扯下屏风上的衣物,摸索着套在身上。 他挂在脖子上的,娘亲缝制的小袋儿不见了 “来人。”他张开口,才发觉嗓音哑而低沉,仿佛才发过热一般。他想起先前自己轻易便昏睡过去,还有涂皂角时那不太对劲的香气,心想莫非是那皂角有问题 萧容几步走过去,推开门:“来人” 很快有数个下人围过来,低头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方才我沐浴时,屋里进来人了。”萧容又道,“谁是主管” 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多的男子弯着腰占了出来,忐忑地抬手道:“正是小人。” 萧容站在台阶上,身量倒不比他矮上太多:“屋里的皂角许是有问题,不妨查查。” 那男子舒口气,应了是,见他年纪小又看起来好说话,便试探道:“这事儿出来,小人们免不得被惩罚一番,步灭少爷全权负责容少爷的事情,传出去对步灭少爷的名声也不大好” 萧容看了他一眼,笑起来:“他的名声何时轮到外人来做主了你只需将此时报给他便是,如何处置他自有打算。” “哎,”主管心里一颤,不敢再欺他年幼,“小人这边安排人去搜寻刺客,并将此时上报给步灭少爷。” 第三十章(二) 黑色的身影宛若鬼魅,在屋脊上方敏捷地奔跑。在他的下方,夜色里的火府亮起了呈放射状的c由点燃的火把连成的线条,宛若分成许多束的引线被从始端引燃,没过多久便蜿蜒照亮了整座火府。 “不愧是青宸京的四大家族,这行动力可真是惊人。”他点点头,紫色的眼瞳因过度兴奋而发亮。 他将攥成拳的左手在眼前展开,被红色棉绳拴着的银色小绸袋的面料细滑,在月光和远处火把的照明下,反射着清凉的色泽。 “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有本事引得移情蛊发狂,定然不是凡品。倒不如眼下便拆开看看。” 见护卫们还未搜寻到这里,他竟不见慌乱。借着远处火光的照亮,将绸袋子翻过来,见那边缘被针脚细密地缝死,做工又精致小巧,将一把柳叶刀从边缘处一边割开,一边笑着。 “尊贵的萧家小明珠,想要什么珍贵的珠宝玉饰没有,偏要形影不离地挂这么个小口袋。” 抖了抖手,一枚亮亮的东西便落入掌心。他袖口里探出一只金色的小虫儿来,半透明的薄翅在月光下映出一层流光,对着那枚被捏在玉润指间的亮片剧烈地震动起身体和翅膀,仿佛是面临强大的敌人时,警戒又畏惧地提起全身防备一般。可它同时又将身体压低,丝毫不像在做反击的准备。 少年感知到虫儿的紧张和敬畏,奇异地看了它一眼:“你在膜拜” 随即有些不满地捏起它的脊梁,冷眼看它“吱吱”地摆动六条细腿挣扎:“为什么你不是蛊里面的王侯么”屈起手指将那枚亮片握住,那只虫儿才注意到少年一般,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唉,真是的。瞧瞧你,哪里有身为王者的风范欺软怕硬的,和那些没骨气的人也没什么不同,注定了当个天生的侯爷便是你的极限。”少年叹了口气,又将那枚亮片自然地揣进袖子里,把虫儿扔进了绸袋儿。 “能教你这般惧怕,可见我也不是白来一趟。”脑中回想起小孩子那双黑玉般的瞳仁,少年的语气还是有些遗憾,随即爱怜地抚向绸袋里虫儿颤抖的身体,“乖,上好的料子,赏你吃呢,我得销毁证据。” 虫儿得了许诺,兴奋地啃食起来。这个绸袋里留存着强大的气息,对它的成长大有裨益。 少年言讫,又摘下面罩c头巾,除去夜行服,一并丢给它。 “限你六息之内将这些清理掉,否则我便拔掉你的两条腿。” 他盘腿坐在屋脊上,看着胡同尽头有火把队列逐渐进入,眼瞳有些兴奋地颤动起来: “一” 那虫儿发出“吱”地一声惨叫,加快了啃食的速度。 “二”看着绸袋的布料减少,虫儿逐渐露在外面的圆滚尾部,少年有些危险地眯起眼,“四吃相不雅” 虫儿钻出来,用螯牙叼住残缺小袋的一角,费力地昂起脑袋,将前足把绸子团成个圆,张大嘴巴送了进去。 “五”虫儿骤然展开双翅,两边翅尖连起不过一指之长,跃至半空,几团透明的水珠从口内喷出,朝着铺在屋顶上的衣物而去 这些破烂布料,它还看不上 少年悠悠看了它那猖狂模样一眼,慢慢地说道: “六” 尾音拖到一半,水珠在衣物的上方倏然爆裂开来,均匀洒落。转眼之间,那些衣物便宛如细灰一般化在屋顶,被风一吹,了无痕迹。 “吱c吱 吱c吱” 虫儿得意洋洋地飞到主人面前摇首摆尾,却被毫不客气地捏住脊背揣进袖子里,不由又委屈地甩甩肥肥的尾巴。 “做得还不错。”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口的小瓶儿,借着月色,将里面的液体朝眼眸里滴落。那片魅人的紫色眼瞳逐渐褪去,取代的是墨一般晕染开来的黑。 放下手后,他又抡了两圈胳膊,将空空的小瓶儿朝着远处遥遥地掷飞出去。 张龙带着一队护卫冲进狭窄的小路,从这里通过,便能直达前方火老爷子的大院。 他很久没见步灭少爷那样愤怒的神情,不过想也知道,依着那位小少爷的敏感身份,断断不能在火家出事。 可上一次路上遇袭,这一次更是在火府里遭遇险境,两次都是依靠那位小少爷自救,说出去当真是太教人颜面无光。 张龙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倘若这次再办事不利,保不齐步灭少爷就要将他的队长职衔就此拿下。而主子对自己能力的质疑,比打他c杀他还要教人难受。 队伍的形色匆匆,随着急速前进,前方一道瘦削的身影也越发清晰。他脚 步轻快,披散的黑发覆在背后随之微微晃动。 张龙微眯了眼,加快步伐,前方的人却已然转过身来,手里还提着盏红灯笼。 月色之下,那俊丽容颜被镀了层银色,嘴角牵着抹教人舒心的笑意。 “原来是张龙队长,前方便是大院了,何事这般急切” 张龙在他面前站定,见他坦然自若,上下打量他的衣着。 广袖,红色的小厮服,不见丝毫凌乱。气息平稳,甚至连发丝也是齐整顺滑。 张龙看着他道:“这般晚了,你为何不在大院,反而从外面回来” “家主教我给各位大人传信,”元珠儿笑着歪头看他,“恕我不能告知队长内容。” 主子们教下人传信,无论内容是否紧要,下人们都要守口如瓶,这原则张龙也知晓。 既然将家主都搬了出来,想来此时回去问问各院的下人,是否见到了元珠儿,便知他所言是否属实。 张龙道:“你是几时出的门” “戌时五刻。” 张龙算了算时间,皱眉道:“此时已近亥时,你怎的才到了这里” 元珠儿眼中透出几分笑意,眨了眨眼道:“花前月下,美人多娇,倘若这般草草便回去了,岂不是辜负了许多美人暗送的秋波” 张龙愣了片刻,蓦地涨红了脸,心想:不知羞耻 当下便抬步想走,不愿再浪费时间。 然而心念电转间,忽的觉得有些怪异起来。 他四处环视了一遭,连隆起的屋脊也扫视了一遍,又将视线在元珠儿身上上下打量,忽然拱手道: “我奉步灭少爷之令,捉拿刺客,方才听闻有可疑之人朝此处过来。多有得罪,还请体谅。” “张龙队长是想要搜身”元珠儿的眼光冷下来,又一瞬盈起笑意。干脆地展开双臂,“还请随意地搜,无需客气。” 张龙点点头,伸手在元珠儿的衣裳外按压摸索,觉得并无异常。便又教他展开外裳,掏了掏内兜,倒是搜出许多封信来。 张龙当下展开信纸,护卫们便看见这位纯情的队长脸皮透出些黑红,却没有将信纸还给元珠儿,而是随手丢给了身边的副队。 “回去待查,收好。”随后又去翻元珠儿的袖袋儿。 他身后的副队好奇地展开,一列列秀气的小字便入了眼帘:“亲亲郎君,见信如晤” 张龙听到后面传来不少窃笑,额角爆出青筋。在元珠儿的袖子里掏了掏,找到些银钱c几个香囊,还有一枚普通的见证身份的牌子。 余光中瞧见一枚亮亮的东西滑落到地面,约莫有指甲盖那么大,弯腰拾起拿到少年面前:“这是什么” 元珠儿笑意不变,心里却是升起一团恼火。 那该死的虫子,光顾着自己跑掉,却没胆子碰这枚死物,致使被张龙发现。 “不知。”他看似毫不在意地道,“许是哪条手串上的东西脱落了罢,也说不准是哪包香囊里盛放的东西。我哪里记得住” 张龙没说话,皱着眉头看着掌心的亮片。 这东西很不起眼,确实在首饰c配饰中常见,至于姑娘们往香囊里除了放香料,确实也爱放些五花八门的小东西。 想了又想,他还是命人将东西收起来。 元珠儿看着那些护卫取出个空盒将盖子打开,朝某个方向威胁性地瞪了一眼。 “张龙队长待会可是还要去大院” 张龙闻言转过身来,看着他道:“大院自有徐霄队长处置,无需张龙越俎代庖。” 真耿直啊 负在身后的袖子里传来细微的异动,元珠儿脸上笑意加深,往旁边让了一步。 “既如此,张龙队长还请走好。” 张龙朝他拱手,引着一众队伍大步离去。 往日和这个元珠儿聊得少,倒是对此人不大了解。没料想却是这般大度且有风范的一个人,莫非是在家主身边培养出的气度 对一个小厮而言,他面对凶神恶煞的护卫们,态度是否太坦然了点儿 张龙眉心的川字纹加深,加快了行速。 在他离去之后,少年抬起袖口,一只金色的虫儿口里叼着枚闪闪的亮片,战战兢兢地探出了脑袋。 为了控制发出声音,它收拢了翅膀,胖胖的身子更加剧烈地打着颤。 “乖孩子。”少年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脊背,“你看,这东西只是枚死物,不要怕它。” 第三十一章 卖人情 兰芜院的主管退下去不久,很快便有人来传唤萧容,去往大院谈话。 此时正是适宜休息的时候,府里的几位大人都在,也匆匆赶了过去。 萧容赶到的时候,人已差不多齐备。用膳时的八仙桌已经撤下,只在上首和两侧摆了小桌和椅子。 火乾科独自坐在上首,次子火烈偈c三子火恩泽坐在左侧,而独女火苗苗坐在右侧,此时正抓了一把瓜子,心不在焉地嗑着。火步灭就在屋中央垂头笔直站立。 听见外面的人传报,火步灭抬起头,半转过身,看向绕过屏风走进屋的小孩子。 “容容,快过来。”火苗苗眼一亮,招招手,又把走过来的萧容抱起来搁在怀里。 萧容只觉得这位姑姑的身子可真是柔软,忍不住又往火苗苗怀里窝了窝。 “容容可有哪里伤着了”见怀里人摇摇头,火苗苗皱皱眉,把他又往怀里搂了搂,心疼道,“都怪那什么妖魔鬼怪,竟敢来我火府撒野。” 火烈偈道:“那人逃跑时,府内护卫队曾见过他的身影,府外的护卫及时封锁退路,不见有人脱逃。那人可能仍在府里。” “既在府里,怎会没有下落”火苗苗道,“莫非哪里没有搜寻到” “据他们所说,原本是朝着那人躲闪的方向追了过去,不料他躲闪极快,且没了踪影后便再未现身。” 火苗苗忍不住道:“莫非他凭空消失了不成” 萧容闻言,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浮现出个可能性两日前那个梦魇一样的,狰狞可怖的脸,仿佛嘲笑一样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的手忍不住缓缓抓紧了火苗苗的裙摆。 不对,闭眼甩了甩头。那人的身形瘦削高挑,分明和“土拨鼠”有大大的不同。而且那人还有着一双 紫色的眼睛 火苗苗觉得大腿被什么挠了一下,低头看过来,屋里众人目光也跟着投掷过来,落到小孩儿的脸上,一时屋里寂静下来。 来城西的路上便被袭击,今夜又被刺客追杀,对一个这般小的孩子来讲,着实是残忍了点儿。 可越是这般,越显得侥幸逃过两劫的萧容非比寻常。看那双嵌在包子皮儿里一样的大眼睛,在烛光下黑得像浸了潭水,显得尤为无辜可怜。 “姑姑和伯伯们都在这里,无人害得了你。”火苗苗轻声哄着,“等晚上姑姑搂着你,和阿凤一起睡,莫怕。” “”站在下面的火步灭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而火苗苗的正对面,火烈偈那双似能穿透人心的锐利鹰目倒是紧盯着萧容,肃着的一张脸透出几分刚硬的感觉:“容小少爷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萧容被他那双眼睛盯住,咽了下口水,声音倒是清亮:“我来时路上,遇见了一个会打地洞的人,如果是他的话” 他这样说着,一旁火烈偈便道:“我们对地势等也有过搜寻,并无地洞c墙洞等异样情况。想要做这些准备需要时日和精力,且一经发现会立即禀明。你说的情况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实现的可能性不大。” 火烈偈虽然看起来太过严肃,却也算是认真地回覆了萧容的话。 火苗苗有些惊异地歪着头看怀里小孩的侧脸,萧容却沉下心来,又道:“我醒过来时,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当真是紫色的”坐在上首的火乾科突然看过来。他的眼神犀利凛冽,带着刀子一样,仿佛能戳进人的心里去。常人但凡有少许心虚,和这目光对视上,定要吓得两腿打颤了。 萧容紧张地绷紧了肩,却没有露怯,声音反而愈加有底气:“是,确实是紫色的,那般不寻常的颜色,绝不会认错。” “你目前可是正在习武” 萧容有些意外,不知他突然这样问是合意,只好道:“是。” “泡过炼体用的药浴” “是。” “怎么学得这么早”火乾科烟斗叼进嘴里,一边咬着一边咕哝着,“萧老头儿着什么急怪不得那皂角放不倒你。” “府里的东西向来要经手信得过的人检验毒性,才能拿去用的。”火恩泽对萧容微微一笑,解释道,“对你皂角动手脚那人约莫也是顾虑到这一点,只放了些普通的迷药。成分倒是和平时炼体用的药草有些相似,虽然对习武之人效果甚微,对普通人还是有用的。” “你还看着什么有用的东西没”火乾科叼着烟斗,耷拉着眼皮看萧容。 “嗯,我还丢东西了。一枚项链,上面系着我娘缝制的小袋子,里面装着驱邪避凶用的东西。那人走时,把那东西 也一道顺走了。他好像目的很明确,我听见有嗡嗡声,就停在小袋子那边。然后才想要刺杀我。” 萧容是真挺想讨回项链的,毕竟是杜芊芊亲手缝制,他平时爱惜得很。 他说到那小袋子时,看着蔫头耷脑的,真不是一般的沮丧。 火乾科眯着眼看了他半晌:“那个驱邪避凶用的东西,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萧容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知。还望神通广大的火爷爷,能帮我寻回则个。” 火乾科点点头,又道:“倘若那东西还在,我自是会寻回给你。” 火烈偈沉吟道:“那刺客能在护卫的搜寻下,杳无踪迹地消失的可能性不大,或许他本便是潜伏在府中的内鬼。” 火恩泽在一旁听着,目光微闪:“既能躲过众多护卫的搜寻,想来此人定然身手非凡。家中小厮c丫鬟都是自小进府培养,大可排除怀疑。其余伙夫c脚夫等下人,倒更可疑一些。” 火烈偈摇头道:“未必,据我所知,北方一带颇有人善易容之术,倘若有人混至身边,下手也更为方便。” 火乾科叼着烟斗,吞云吐雾了半晌,缓缓道:“北方一带如今也就兰c杜c陈c寅c赫敏那几个大家子,各自圈地当个域主,在边界的赫敏氏更是肆无忌惮,在城西边界屡屡骚扰。这回不知又是哪一家有胆子朝这里伸手” 火烈偈道:“我这便差人将可疑的家丁关押起来,这几日仔细问询,查明底细。” 火乾科点点头,又看向下面垂首站立的火步灭:“教你手下的人将可疑之人拟一份名单递交过来,不必有所顾忌。” 火步灭低头应了声“是”,上面的老人又道:“兰芜院的守卫是你布置,今日萧容遇险,你要担负主要罪责。上次路上失职,虽已罚过,这次却是再度犯过。下去领家棍二十,另加责罚五棍。” “爹,步灭旧伤还未好,这二十五棍会否太过” 火乾科转头望向有些变了脸色的火苗苗:“你不要心疼,我今日罚他是理所应当。他明知萧容年幼,无力自保,却强要萧容过来剪彩,今日的罪罚便自当落在步灭头上。” 火步灭却似释了负担一般,吐出口气,肩膀放松,拱手道:“家主说得是。” 火乾科点点头,眯眼看着萧容笑:“待会子回去好好歇息,我教人送你回去。阿恒” “属下在。”一个青年不知从何处出现,单膝跪地出现在火乾科脚下。 “护送萧容去烈火院,这几日教他与步灭同住。” “是” 火苗苗略微意外地抬眼,火乾科却低头朝萧容道:“你可愿信任步灭,教他再守护你一次,挽回自己的过失” 火步灭的睫毛颤动两下,萧容看着他,他看了小崽儿一眼,却又扭头往另一边。 谁要他给我机会 火步灭心里忿忿想着。 他才不会同意呢这样爷爷他们才会派更厉害的护卫过来,以小崽子的性子,怎么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原本我自城北带来了六名护卫,可想着他们路上辛苦,便打发他们先休息一晚。如今不会再大意了。倘若能有步灭哥哥保护,自然再好不过。” “好。”火乾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既如此,这二十五家棍便暂且寄存在这里,待你平安回了城北再打。” 萧容看着转头朝着自己瞪眼的火步灭,大大的桃花眸闪过一丝狡猾:“火爷爷,这二十五棍,可否交付与阿容来决定” “嗯”火乾科将眼一瞪,“虽说此事因你而起,可此事是他失职所致,按着家法合该如此。倘若随意篡改,家法威严何在” “火爷爷。”萧容两手背在身后,卷翘的长睫下透出几分腼腆,“阿容不止是个外人,还受了许多惊吓。您是因我受了惊吓而打他,阿容想要这惩处的决定权,不是合情合理么” “哦你以为我是为着你而打他”火乾科看了他半晌,见萧容依旧那样纯真表情,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还是个小娃娃” 他不是打给萧容看,而是打给萧老头儿看,顾及着代代流传的盟约 “我回去会和爷爷说,您许诺我,随时都可以打步灭哥哥二十五棍。”萧容的话成功止住了火乾科狂放的笑声。 老人低下头,锐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心里不断地琢磨起来。 萧老头儿冷情一世,忽然偏宠了什么人,哪怕那是他的亲孙,都觉得怪怪的。 今日一见,果然还是这孩子有些不同之处。 年仅三岁,宛若白纸,哪里懂那些大道理。可却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为,他惩罚火步灭是因为顾忌着萧老头儿。只能说这孩子对人情之事有着非同寻常的敏感和直觉。 火乾科可以料想,倘若他此时推翻这小崽子的话,声称他真的是看在萧容本人 的面子上惩罚火步灭,或许这个宛如白纸单纯的孩子真的会相信自己这个长辈的话,并模糊了对自己定位的认知。 可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火乾科点点头,笑道:“你说得没错,只要你回去和萧老头儿好好说,我便将这二十五棍的决定权转交与你。步灭啊” 火步灭低头上前,拳头抱得很紧,声音却有些小,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孙儿在。” “你觉得这样可好” “回家主,孙儿宁愿现下便受罚。” “我倒是觉得,这样更能挫挫你的锐气。” 火步灭低头,斜眼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小崽儿,咬咬牙:“家主说得是。” 第三十二章 原本火乾科打算让阿恒提前护送萧容去“烈火院”歇息,可被萧容打个岔后似乎是忘了这事,再没提起过。 期间商议了很多事情,除了如何揪出幕后黑手,甚而拿来了厚厚的账册以及事件簿,反复推测各方势力下手的可能性。 萧容原本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可很快便犯上困意,打起了哈欠。 令他欣慰的是,虽然无人关注这边蔫头耷脑的他,便宜姑姑的身子倒真是柔软。他蜷着身子窝成一团,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朦胧之中,身子被两只手有力地自膝下和背部稳稳托起,侧脸靠在一个坚实炽热的胸口上。 “姑姑,我先走了。”火步灭朝着女子点点头,怀里小崽儿动了动,抬起小爪子揪皱了胸口的布料。 火步灭的身形僵硬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把小崽子面朝里搂了搂,便转身往外走了。 火苗苗望着他的背影,不由红唇微挑,软声道:“这萧家小明珠还真是不得了,竟真降住了咱们家里的小魔头。” 火烈偈嘴角噙着淡笑,漫不经心地回道:“步灭一直待在城西,被人捧着长大,家里兄弟们又亲善,把他过度宠溺,才这般骄傲任性。等眼下的事了了,也该把他安排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面。” 火乾科抽着烟袋,吞云吐雾地倚靠着椅背坐着:“看看萧老儿多着急,这么小的娃子就给打发到咱们家来了。他萧府是没有大米了还是怎的” 火苗苗听了,忽然笑道:“明儿个我和三弟把阿凤和念安一道领过去,正好教他们一块玩,也好给容哥儿压压惊。” 火乾科却笑了一声,举着烟斗往边上示意道:“也好,教他们这些小的多在一处玩玩儿,能长些精神气。” 火步灭抱着小崽儿进了院门,下人们见那小孩子熟睡,没敢出声,纷纷弯腰示敬。眼见他抱着孩子径直进了里屋,不由面面相觑。 眼见着护送他们回来的阿恒打算离去,一个小厮赶忙过去敲了敲门扇。 里面传来一道有些慵懒的声音:“阿容这几晚歇在我这里,去备置一下,准备就寝。” 小厮低低应了声“是”,吩咐着人将澡盆子c脸盆和洗漱用具端上来,火步灭遣退了下人们,快速脱掉层层衣裳,起身跃入澡盆。 萧容原本在被窝里还安稳睡着,忽然一阵暗香涌入鼻息,不由睁开了眼。 他真是难得闻到些中意的香气,忍不住坐起身来,定睛一看。 好大的一个澡盆,中间站着一脸惬意的火步灭,手臂挥动之间,旋点水珠,落在周围的地面上。 萧容拿拳头把眼擦了擦,又擦了擦,确认不是做梦,便有些冒火起来。 “火步灭,你到别处洗去。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你羞不羞。” 火步灭远远看着他,意外之余,嘴角挂着抹混不吝的笑:“有什么好臊的你不过一个三岁的小儿,又不是女娃,倒是事儿事儿的。我以往还和许多朋友一道泡温泉呢照样脱个精光。” 萧容一听,将眼一闭:“你们这儿的人真不知羞,我们那儿,便是泡个温泉,也是极亲近的家人才会一道去的,且去之前必需得先清场。” 火步灭“嗤”了一声:“那也是你们那儿的贵族子弟多事。换作平头百姓,哪儿来那么些挑三拣四温泉几个人还不是个泡,只有你们那儿的贵族高人一等。”最后的话显然是在拿反话嘲讽。 萧容皱着眉,反驳道:“那些与我无关,反正我独自个儿沐浴惯了。” 火步灭看他闭着眼睛,忽然玩心顿起,将手臂搭在桶边,垫着下巴:“哎。”见萧容不搭理他,又唤了一声,“萧容,你不好奇屋里的香味儿打哪儿来” 小崽儿果然睁开眼,穿着罗袜站在床上,探头往澡盆子里一望,只见烛光晃动下,水波荡漾,一层深红色的花瓣在水面铺开,和着火步灭麦色细致的肌肤,十分引人遐思。 “火步灭,你是得了甚么病,要拿花瓣来治” “没病。”火步灭狭长的眼里掠过一瞬狡猾的幽光,两手拄着桶沿,忽的从水里跳了出来 萧容一瞬脑子发懵,还没来得及反应,直到火步灭直着腰地站在屋中间,拿了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上的水珠儿,脑子里才“嗡”地一响。 “不要脸”萧容扯起被子便朝那光溜溜的人影一丢。 火步灭裹着身上的锦被,光着脚想往床边蹭,可没想到那头什么东西都往这边扔。 “出去,出去” 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砸过来,火步灭的脚步教被子绊住,给额头砸了个正着。 这大力气,好疼 “哎哎哎哎。”眼见着流星般的物件儿飞速地朝眼前坠落,火步灭赶紧挤出门缝,用背部靠上了门扇。 “”外头凉风嗖嗖,火步灭冷静了下来,察觉周围许多目光,瞪了一眼。 院里众人顿时齐刷刷低下头去,大气不敢喘。 “你们看见了什么” 众人纷纷摇头:“小c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火步灭冷冷地哼声:“把备用的衣裳拿到厢房,来几个人把屋里收拾干净。” 众人如获大赦,应了声“是”,各自逃一般地散开。 火步灭在厢房换上衣裳,又回了居室。瞧见小崽儿此时正拿着先前砸过来的夜明珠研究。 他凑过去便道:“东方一带的佛宝山脚下有一条长年不结冰的清溪,据传曾有位樵夫在冬季上山砍柴到深夜,回来时却是阴云蔽月。他迷了路,几乎要冻死。却看见溪水底下有甚么在放光。他把那东西挖出来照明,这才找到了回家的路,免于冬夜被冻死的劫难。” 他看着那白白的小手被夜明珠幽绿的色泽衬托,显得越发好看。忽然道:“你若是想要,我便送你。” “这颗太大了,回去我寻一颗小些的买下。” 火步灭听了便也没再坚持,见萧容大眼睛亮亮的,全无睡意,便脱了外衫钻进被窝,只着了中衣把小崽儿往胸口一搂。 “睡了。” “一起” “我负责护着你,自是要一起。别闹了快睡。” “” 第三十三章 发火儿 第二日清早,萧容在暖和的被窝里醒来,握着绵软的小爪子抻了个腰,又张开手臂在床上舒展一下,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下了地,趿了鞋子,推开门扇,院子里一道正在舞剑的身影便停了下来。 火步灭站在底下,看小崽子披覆着毯子一样的长发,蓬乱中透着可爱,不由得笑了。 “瞧你这样儿,睡得魔魔怔怔的,傻得冒泡儿。” 萧容一面揉眼睛,一面回道:“你才傻呢。” “好好,我傻我傻。”火步灭说着,又练起剑来。 他的剑招极是漂亮标准,萧容打算好好瞧瞧,又被丫鬟们带进屋草草洗了把脸。 他把手巾往脸上随意一擦便往外跑,谁知被忽然冒出来的黑衣少年一把逮住,拎着后领口又丢进屋里。 丫鬟们扯了他小手又带到椅子上,按着肩膀给他梳头。他不好挣动,勉强忍着,丫鬟们又问他要梳甚么发式。 萧容不懂什么发式,不远处的火寂燎倒是走过来,吩咐道: “无妨,怎么好看怎么弄。” 不多时,拾掇得精神的小孩子活蹦乱跳地出了门。可惜院子里的少年刚刚练完剑,看着他把长剑慢慢收回剑鞘,萧容的脸上便满是失落。 都怪那个家伙 他恨恨地瞪了火寂燎一眼,耳中却传来好听的声音:“哟,这发式倒是精神多了,比昨儿个好看。” “是吧”火寂燎也低头看他。 萧容今早换了金子找来的新衣裳,一身白色的锦袍,束着一条边缘青色绣金色花纹的白色腰带,侧腰上悬了一枚通透的青色玉佩,下面缀着红穗儿。 额发和鬓角梳到后面和一绺长发绑到一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越发显得面如白玉,肌肤莹润。眼如点漆,唇似涂朱,无比的精神好看。 萧容一听有人夸他好看,心里舒服了许多,抬起下巴应了,却还是念念不忘方才的事情:“我也要练剑。” 火步灭睁大眼:“你也要练你炼体完了么” 萧容没说话,只眼巴巴地瞅着他。 “不是我说,”火步灭大步走过来,“瞧这小胳膊腿,剑比你还高呢,你是准备拿个绣花针和我比划” 一旁的火寂燎“嗤”地一声便笑出来,气得萧容又瞪了他一眼。 火步灭似乎难得正经,耐心地接着解释:“萧氏自有一套功法,如今你没法子取舍c分辨,冒冒然学别家功夫只会有害无益。你倒不如趁此多练练基本功,把身子骨儿练灵活了,往后习武进境能快上不少。” “可我还想看剑。”萧容见他不应,只好退求其次,“步灭哥哥舞剑真好看。” 火步灭挑眉,心态几乎又要飘起来了,可看见一旁火寂燎的调侃眼神,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你可记着,我的剑法不是谁想看便看的。”这么说着,他走回院子比划起来,招式间接优美,薄薄的剑身在日光下流动雪亮光泽,挥动间割裂清风,发出尖锐的嗡鸣。 火步灭来了兴致,和方才练的不同,舞了一套极华丽的剑招,看着颇为亮眼,整好讨小孩子喜欢。 火寂燎在台上抱着手臂看他耍威风,低头见小孩子站在门口,紧盯着那道舞动的身影,眼也舍不得眨,嘴角不由高高挑起。 “容小少爷似乎极喜欢练剑。” “啊”萧容的思路被打断,有些不满地瞄了他一眼,随意地“啊”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火寂燎摸摸鼻子,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回萧容难得转脸看他,清清亮亮地答了一句:“不喜欢” 火寂燎心痛地捂住胸口,小崽儿却半眼也没看他。 外头一个家丁跑进来,在火步灭跟前传报了一声。 火步灭抬手将长剑入鞘:“甚么事” “回少爷,是收债的事儿。有个叫钱言的前些年搬来了城西,前年冬至拿房产作抵押,管咱们钱庄借了五百两银子,为期一年。如今他无力偿还,兄弟们去收房产,他却又带着妻女堵在房门口哭闹,道是倘若咱们强收了房产便要自戕,闹得甚是厉害。兄弟们不敢轻易决定,便想请少爷过去瞧瞧。” 火步灭听了,扭头朝萧容那边,命令道:“过来。” 他口气强硬,萧容虽不大舒服,但见他手头有要紧事,便乖乖下了台阶。 刚到跟前,火步灭便又把崽子往怀里一抱。 萧容身体轻便,毕竟个儿小腿儿短,火步灭图个省事,干脆走哪儿都这 么抱着。 快到府门时,萧容看见门口的护卫多了不少,且聚了不少来往的下人,都在仔细核验身份。 火府果然行动起来雷厉风行,昨晚刚定下要盘查家丁们的底细,今早便已限制了府内人的进出。 那些人回头看见火步灭出来,纷纷问安并让路。 门口的镇兽下窜出一个人来,弯腰朝火步灭抱拳道:“见过少爷。” 火步灭倒不着急,点了点头,又把萧容搁在地上:“呶,想出去玩便自己上这马蹬。” 那马生得高大,膘肥体壮,闻言从鼻孔喷出两团热气,不屑地甩了甩脑袋。 火步灭等着看这崽子的笑话,眯着眼想象那小身子攀附着马鞍边缘费力往上爬的画面,便瞧见萧容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踩在了马背上。 火步灭:“” 没想到这崽子居然还会一点儿轻功。 再看萧容那胆儿大的,踩在马背上就弯下腰来,颤颤巍巍地弯腰去摸马的脑袋,似乎没想到这举动有多么的危险。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初生崽子不畏马”。 火步灭被他这样儿吓得心口扑通扑通,整好这时那匹马抖了抖身子,小崽子拽着马耳朵悬在半空晃悠,弄得那马暴躁地跳脚发狂。 马毛溜滑又短,根本抓不住,萧容倘若此时掉下去,难免要马蹄子暴躁地踩上一脚。 火步灭的袍袖卷起一阵清风,险险在崽子掉落之前,抱紧了怀里,也解脱了马耳朵。 怀里爪子紧抓着衣裳,火步灭低头一看,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半点儿也不害怕,一股无名火便冒了上来。一时间嗓子冒烟儿,把崽子往地上一扔,站在路边指着鼻子骂起来: “不想活了你骑过马吗,一上去就嘚瑟哪条胳膊腿不想要了,小爷替你掰管给你掰得利索” “哦”萧容四下里看看,又对着火步灭瞧瞧,“我这不是想着有你在嘛” 少年的脸色顿时缓了缓,走上前扯着手把他拉起来,等萧容拍掉身上的灰,便把他往腋下一夹,上了马搁在身前。 旁边的人见状也赶忙上马,道:“少爷,闹事儿的地方在星夜街区。” 火步灭看着前方应声,带着跟在身后的护卫们打马而去。 第三十四章 城西特色 几人就在路上,有来有往地问答一番,将有关钱言的事儿差不多摸了个清楚。 “这钱言是什么来头” 旁边那人闻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回少爷,这钱言原本是京外人士,从东边一带过来的,三年前携妻女来星夜街区落了户。起初开了个小赌馆,生意也不错。 可有一样,他身为老板,自己却是嗜赌如命,赚得比不上他输的,到后来竟然仗着庄家身份出老千。咱城西都是些什么人啊个个儿眼贼精的,当时就把他给逮住了,打个半死,那赌坊也没人去了。 他没钱贴补家用,只好管咱钱庄借,把赌坊改了个酒馆,等手头有了些闲钱便又跑出去赌,如今酒馆已经变卖了,除了咱们家,还欠了别家不少债呢。” “星夜街区离煌火蛮近,我记着那儿地皮挺贵的吧,那房子怎么样” “是个平常的小宅院,地段也比较偏远,折合下来约莫能值个七百两银子。” 旁边的人边骑马边说,被火步灭搂在身前的萧容却扒着手指算起来 自己的话,不算额外的赏赐,平时月例是一百四十两白银,旁的兄弟月例是五十两,姐儿们的月例是四十两。 也就是说,萧容想靠月例在星夜街区买个不起眼的小宅院,节俭着过日子,也至少要五个月才能把宅子拿到手 吓 他头回觉着,自己可真穷啊。 路上颠簸了半个多时辰,踏入星夜街区的官道,跟着旁边人的引路,远远地便看见乌泱泱的一大片脑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什么。 前面的护卫们已经喊起来:“外面的人都散开,给步灭少爷让路” 这话一喊,着实灵验,人群哗啦啦分涌到两边,火步灭连马也没下,径直入了里面。 这么一分开,便露出了那座宅院来,四四方方的,房前还有一片绿油油小菜园。 门口聚着十几个穿着红色家丁服的身影,最中间是一个打着赤膊盘腿坐在地上的男子,手里拿着把砍刀,后面跪着的女子哭得伤心,怀里搂着个小姑娘。 “把房子给你,我住哪里,我的妻女住哪里要房子没有,要命三条我就不信了,你们就这么眼看着平民在你们眼前无辜惨死你们往后走夜路,提防着些” 为首的那人看他撒赖,都快气笑了:“照你这么说话,合着倒是我们催债的不是了当初借你银两,也是看你在星夜有座差不多的宅子作抵押,要么你以为我们凭甚么借你那么些银子” 钱言一听,扬起脖子朝四周吼道:“列位也听见了,他们老早就想霸占我这座宅子,这是早有预谋,不给我这外乡人留活路呢” 这话一说,便把这事儿提升到京城内地欺压外人的层面上了,在场也有不少外来的人,闻言都有些变了脸色,暗暗琢磨起他的话来。 为首那人一听,顿然恼怒,可这话头敏感,不好乱发脾气。 便伸手从怀里取出本账册来,扬起来高声对众人道:“方才列位也都瞧见了,借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前年冬至,这赖皮拿房产作抵,问我们钱庄借了五百两银子,为期一年。我们钱庄放贷的规矩 一年以内,三分利,逾期不还,每月再加三分利。 手印c签章都是本人所留。折合如今,钱言统共欠了我们钱庄七百二十两白银并五十文,收他的宅子半分也不为过。” 外头众人便哄声笑起来,抱着手臂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地面上那些人。 钱言想着,一面是平民,一面是讨债的贵族,这些人定是向着自己啊。以往在老家那边,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周围这些人不仅生得体格彪悍,眼光也如狼似虎,看着自己的眼神全无同情意味。 这时,还有人好笑似的高声问他:“钱言你可真有种,便是步灭少爷来了,你也敢这样说” “步灭少爷”钱言挺了挺胸膛,“那是什么玩意儿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那等毛孩子” 他这话音一落,人群忽然肃静下来,四周变得针落可闻。 钱言的心在胸口跳了又跳,便瞧见原本围得四面密不透风的人墙慢慢后撤,留出一队人马来,体格板正,气氛肃杀,格外显眼。 其中一个少年双腿稍夹了马腹,那修长的马腿落在地上,竟然没什么声音,稳稳地走过来。 钱言咽了下口水,仰脸看着他,一时竟忘记怎样说话。 长长的眉毛,还有隐藏在细密睫毛下,一双幽深狭长眼睛,日光映射下,他的眼窝处却有着幽暗的阴影,看起来十分难以捉摸。 少年的唇瓣像 花朵般鲜嫩,略有些薄却不显刻薄,只是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显得他有种玩世不恭的散漫,以及缺乏怜悯的无情。 “钱c言”为了让人听清他在说什么,少年的语声刻意放得很慢。 “在在。”钱言不由自主地哈下腰应声,但意识到自己的事态,立刻有些懊恼地站直身体,挺起了胸膛,“你是谁啊” 钱言脑子转得也很快,回想以往听说的描述,混不吝地问道:“你便是火步灭” 果然是一个毛孩子嘛 钱言已经打探过了,城西虽然监管宽松,可律例上也有写明“伤人致残者,责十杖”,“杀人者,处绞刑”,以及“世家大族不许仗势欺人”等等。 虽说这最后一条甚为敷衍模糊,可依着少年的身份,如今在场众多见证者,但凡他有一些顾及名声,自然便不敢对自己做甚么。 钱言十分得意,等着少年拿借据过来,同他讲道理。又或者使唤一干手下对他动手,到时他便打滚撒泼,在大街上喊冤叫屈。 他这么和火步灭对峙,冷不丁却瞧见少年身后有个白团子动了一动,好奇地探出个脑袋。雪肤墨发,十分灵动可爱。 “”钱言有些疑惑,却听见火步灭“啧啧”两声,将视线慢悠悠地扫过他身后跪着的妻女。 “钱言,她们是谁” 钱言看着他,冷笑一声,忽然拔高声音道,“怎么,你打算连着我的妻女一块霸占吗呵我在你们的赌坊里输得倾家荡产,如今又被讨债逼得无处容身。我的妻女,便是死了也不会给你们这样黑心的人家” 火步灭一听,挑眉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这样诋毁我家赌坊的声誉,我可不能不管了。” “是啊,”萧容从身后探着脑袋,也说道,“你输了,不能怪赌坊老板嘛。” “你知道甚么”钱言对那只小豆丁吼了一声。可随后他便瞧见少年的脸色阴暗下来。 火步灭捏着缰绳,在掌心拍了两下。 “我听说你是条挺有种的汉子,倘若我们强收你的房产,便要自戕” 钱言看见少年冰冷脸色,一时竟不敢再应他。 “我们火氏一向爱民如子,自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人去死的。”火步灭又慢条斯理地说。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早有准备的家丁便快步上前,在不远处立起了一个人形的草靶子。 “这样,我们打个商量。”火步灭结果家丁递上来的柳叶刀,垂眼看着钱言,“我呢,平时爱好不多,其中一项便是掷飞刀。你和我们立个生死契,只要能挨过五下,便再不提还债的事,怎么样” “这”钱言汗涔涔的鬓角在日光下反着亮。他只是想把这些人吓唬跑,没有当真舍命的意思啊 可周围的人群却闹哄起来。 “钱言让我们看看,你身为汉子的胆气” “方才不还闹得挺凶猛这会子怎么怂了” “怂了” 带着点坏笑的家丁拿着一摞纸到他跟前,“刷”地给他发了一张。 钱言颤巍巍地接过,入目就看见最顶上“生死契”三个醒目的大字,顿时脑子嗡鸣,两眼一黑。 这这是早就备了一摞现成的生死契,显然不是为他一人准备的。只不过今儿个碰巧是自己赶上了,顺手便发了一张。 把拇指按上红印泥,再往纸上按下去,钱言有些分不清现实的感觉。 耳边传来闹哄的声音,是围观的人在起哄。他被推到前面教人拿绳子绕着手腕往上绑束,心想这样也好,要是死了,自己便不用再丢人现眼 原本在老家也是富豪之子,却因沉迷赌博而被逐出家门。他揣着分配得来的银两,雄心勃勃地来城西,却发现这里委实不适合自己。 可那少年看着是个练家子,说不得也只是吓唬自己,投掷得还挺准的呢 可不管怎么挪,他都觉着不安心,干脆僵直着身体不动,好方便火步灭看清轮廓,免得伤到要害部位。 他看见火步灭把穿白的小豆丁抱到身前来,往那小小的爪子里塞了把柳叶刀,抓着细幼手腕,笑嘻嘻地朝这里比划。 “来,弟弟,哥哥今儿个便教你体验一把飞刀的痛快。” 那少年的眼睛兴奋地微微发亮。 不不是火步灭投飞刀吗 钱言两腿瞬间便软下来了。 那小豆丁还兴致勃勃地往这里瞄准,少年抓着小豆丁的手腕:“我教你松手便松手啊,一c二c三” 头顶一阵风声传来,冰凉的质感挨着头皮擦进草靶子里。钱言两眼紧闭,立时嚎啕起来: “小的错了宅院你们尽管收走吧不要再扔下去了不要再扔下去了” 火步灭听了,脸上笑意反而收了起来,转头又看向一旁的下属。 那人会意,走到跪在地上的那对母女跟前,露出和善的笑容:“二位怎么打算” “” 不仅是那对母女,就连钱言也愣住了。 “火步灭你什么意思”钱言奋力挣动着,可对方却看也没有看他。 那名下属接着说道:“我们城西对于妇女很是欢迎,毕竟少有女子愿意来这里。虽然有许多重情重义的汉子,却大多打着光棍。您若是愿意留下,我们自会办理与钱言和离的手续,为您安排些简单的活计,往后是自给自足还是再嫁,都看您自己的意思。” 萧容瞪圆了眼:“哎呦喂,这城西可真有意思。” 钱言这人的品性自不必说,能拉着妻女跪下,一同要挟债主,又嗜赌如命,自不是什么好人。 可妇女竟能凭借自己的意愿和离再嫁,放到外面任何地方,都是闻所未闻的。 向来只听过“休妻”,没听过“休夫”啊 这么一想,火家基本也都是一夫一妻,孩子也不多,所以火府占地也不大。 火步灭听了,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外头的女子少有愿意嫁过来的,男子倒是不断往里进。我们既然掌管城西,自然也要安排一下。” 第三十五章 徐氏详细问询了今后会被安排什么活计,又有怎样的待遇。 一番思量后,她决定与钱言和离,并留在城西。 毕竟,徐氏独自带着一个女儿,到外面任何一个地方去,日子都不好过。 可让她与嗜赌成性c不顾家人的钱言生活在一起,但凡有好一些的选择,她也不情愿再继续以往的日子。 倒不如留在城西,无论是为织坊c绣庄做活,还是些其他的活计,勉强维持生计,倒也落得清净。 徐氏当初能嫁给身为富商之子的钱言,自然也生得貌美,留下来于城西来说是件不错的事。 倒是可怜了钱言,没脸面也没那个胆子再留在城西,妻女也离他而去,成了光棍一条,心里恨意难平。 “这般明目张胆地夺人妻女,火氏,你们必然会遭报应的” 钱言离去之前,指着那辆远去的车厢破口大骂。 而车厢内,火步灭正和萧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不过真没想到你胆子蛮大的,教你松手就敢松手。”车厢内,红衣少年坐在宽宽的侧榻上,将背倚着车壁,两腿舒适地交叠起来。 萧容看他半仰着上身,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家的车厢都这样大。 听见少年这么说,他道:“你那晚都敢朝我和萧懿宸投掷飞刀了,我对你的技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你倒是看得轻巧。”火步灭惊奇地看着他,“就不怕真的把那人弄死了” 可小崽子信任地把身体交付给自己使唤,那感觉真的很不错 “我没想那么多,凭着感觉那样做了。” “要是你自己,敢不敢扔”火步灭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萧容老实地摇摇脑袋,又说:“我没有那样的技艺,自是不敢的。”又对他道,“还有两日。” “什么两日”火步灭慢慢回过味来,脸色变幻了几下,“你是说那个契约你倒是记得清楚。 昨晚我还欠你二十五鞭,这事儿我也记住了。” 他看萧容没说话,抿着唇看了一会儿,伸展开两臂道:“过来,你昨晚可是半点儿也不乖。” 萧容走到他跟前,小身子被抱过去。火步灭把五指插进披覆在身后那顺滑如缎的长发里,往下慢慢梳理,惬意地眯起了狭长的眼。 “待会子领你吃顿好的,玩一日再回去。” 当初约定好的要带这崽子玩,他自然不会食言。 “想去哪儿看看黑市赌坊暂且不要想了,昨晚刚出了那样的事,家里盯得紧呢。你是想欣赏风景,还是玩些好玩的” “有什么风景” “那我便领你去踏青游湖。” “也好。”萧容倒是无所谓去哪儿,只要新鲜有趣就成。 两人早上临时出门,已错过了早膳时候,便沿街买了几个特色的小吃,填了肚子。又买了些酒饮美食,让护卫们携带着。 马车穿过星夜街区,拐个弯,再拐弯,行了几条街,最后在一处很清幽的地方稳稳停下。 萧容抬手打起帘子,迎面拂过和煦的春风,长长的堤岸上绿柳如烟,环抱着烟波浩渺的湖面,精美的画舫三三两两地飘荡在上面。 火步灭往湖畔负手一站,早有空荡荡的画舫过来,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快步走过来,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布衣男子,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抬手朝火步灭施礼。 “少爷可要登船” “嗯,友人来了,带他见识一下城西风光。” 男子唤人放下舷梯,看着一行人都上了画舫,又看着画舫飘远。 “在看什么呢” 趴在栏杆上望着遥远的边际,耳边忽然传来火步灭的声音。 萧容抬手指着远方:“你看,那里有山峦的影子。” 青色的c遥远的山峦,被薄雾笼罩一般,影影绰绰地矗立着。 “那儿是莲华山,离这儿约莫半日的路程。” “哦。”萧容转移目光,脑袋四处乱转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画舫中央有一张矮矮的小圆桌,下面铺着竹席,买好的美食酒饮都摆在桌面上。 二人跪坐在桌前,就着清风玉露,吃着买来的熟食,好不惬意自在。 萧容夹了一筷子撕好的鸭肉,问对面的火步灭:“我们不回去用午膳了” “无事,爷爷知道咱们出门了。”火步灭不在意道,“我带你在外面吃些好的,也是应该的。” “你和火粲哥哥还未和好” “火粲”火步灭愣了一下,又道,“啊,你不必介怀我们两个,这几年我们两个就没好过。吵架也是习惯了。” 又笑嘻嘻地凑过来:“倘若你真的心有愧疚,不如哄哄我,我可是相当委屈呢。”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萧容用眼角看他,又朝他温和地笑:“你先前说他是个躲在角落里的闷葫芦,我问你,你可有和他好言好语地聊过么” “怎么没有我也和他说话的,只是他都不爱搭理我。” “然后呢,他不爱搭理,你可有发脾气” “我为什么不能发脾气”火步灭扬声道。 “噫一点就着的脾气,还从来学不会道歉。”萧容望着一旁小小地撇嘴。 火步灭伸手便来捏他的脸,被萧容一爪子拍掉:“我看你是皮痒。” “你再欺负我,我便要还手了” “那便来啊,让你一只手” 在湖上呆了大半日,直至日落西山,两人才下了画舫。 在一家有名的酒馆用了晚膳,回去的路上,阴暗的地界里忽然冲出了一群杀手。 夜风吹起窗帘,路两侧的灯笼被劈成两半掉落,外面是一团漆黑。 火步灭只在车子里陪坐在萧容旁边,很有闲心地透过浮动的窗帘吹凉风,右手还捏着绵软的小爪子。 “有哥哥在旁边陪着的感觉怎么样你猜猜对方有多少人,现在剩了多少人” 萧容竖起耳朵听了一阵,不确定道:“十四个” “二十二个。”火步灭挑着唇角,“不知道谁家养的下人,这般低的水准,人倒是来得不少。” 第三十六章 这一回,外面的杀手们很快就收拾完了,没有突如其来的刺客,甚至连马儿也没有受惊。 从城北带来的几个护卫留了四个守在马车外,挡下不时飞来的冷箭。 火步灭看着小崽子直直地绷着背,如临大敌一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么点水准的杀手,在他眼里就和挠痒痒一样,也能让萧容正襟危坐。这小崽子果然是早先给吓怕了。 可不管怎么说,小崽子这样惊弓之鸟一般,自己也有责任。 萧容还在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感觉兵戈声渐歇,冷不防按在榻上的手忽然被炽热的手掌压住,倒惊了他一下。 还没来得及扭头,便听见车外两道沉稳的声音先后传来: “少爷,外头事已了了,您可还好”是萧氏的护卫。 “少爷,已经清理完毕,留了四个活口,其余的皆已自裁。”是火氏的护卫。 “嗯,做得好。”火步灭随意道。 萧容也定了定神,回道:“无碍。” 护卫们召来路上的巡逻小兵,让他们牵来马匹,把被绑住的杀手横搭在马背上,很快赶回了火府。 “弟弟,我得去趟刑讯部,留些护卫守着你,说不准要晚些回来。” 火步灭下了马车,对车里的萧容交待了一下,便走了。 站在马车外头的几个红色劲装的护卫看他掀开车帘,正打算伸手,萧容便已经轻飘飘地跃下了车。 他之前待在兰芜院,那里比较偏远,和老爷子所在的大院之间来往了几次,萧容便差不多把火府的布局摸清了。 只不过哪个院子里住的是谁,他倒不太知晓。 于是先把火府逛了一圈儿,挨个院子问了一遍。 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只是他到了个新环境,便想简单有个了解。 最后他把脚步停在了某处,朝围栏里望了望。 栏杆里面种着高高的芭蕉,遮挡了外人的视线。透过叶子的缝隙,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几排厢房,其中正对着大门方向的主屋挑着晕黄的灯光,屏风的影子投映在白色的窗纸上,还带着牡丹花样的图案,红枝绿叶浅浅淡淡,显出几分静谧来。 “这是哪里”萧容转身问道。 “回容少爷,大少爷和大奶奶住在这儿。” 萧容到了院门口,发现这里和别处不同,明明时候还不怎么晚,外头那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却已是紧闭了。 旁边的护卫敲了敲门,里头的小厮探头往外一望,又回去通传了。 小厮回去时将门扇半掩,萧容透过缝隙看见主屋里走出个月白色的身影,大步朝院门口走来。 “干甚么”门口两侧的红灯笼将光打在少年的脸上,显得更加凶巴巴的。 萧容抬眼看他,嘿嘿笑了起来:“我是觉得没意思了,想来玩一会子。” 火粲一条胳膊还按在门板上,脸色冷冰冰道:“我这儿没什么好玩的。”说着就要关上门。 “哎,哎。”萧容伸手抵着门板,却忽然有一道曼妙的声音从火粲身后传来: “火粲,甚么客人来啦” 门板被“吱呀”一声拉开了,萧容抬头一望,不由双眼一亮。 只见一个挽着云鬓c体态轻盈的妇人站在门后,她着了一条青色的长裙,外面搭了条薄披肩,模样生得极好,就是太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此时已过谷雨时节,暑气渐生。如火苗苗那般张扬恣意的女子,早已换上了轻纱罗裙。萧容看着她搭在身上的披肩,想起火步灭口中说的“寒症”,意识到这便是火粲的母亲了。 她生得可真是美,病体娇弱,更是显得我见犹怜。 萧容看着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杜芊芊,还是觉得身子康健更好些,不由得有些惋惜。 只不过火步灭当时说得是“卧病在床”,想来病体已有所好转。 火粲回头想说什么,可萧容却已经抢在前头,甜甜地唤了一声:“姑姑好” 他皮相极好,又白净精神,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何婉君是越看越喜欢,一旁火粲只好又把嘴闭上了。 萧容得意地迈过门槛,看了脸色不好的火粲一眼。而火粲在他凑过来的时候,一瞬间忘记躲避,让他挨在了身上。 “哎呦。” 小孩子的后脚被门槛绊住,“不经意”地抓住了少年的下摆。 何婉君惊呼一声,弯下腰来伸手:“快起来。” 萧容拽着手里的下摆爬起身, 双臂展开抱住了火粲蓦然僵硬的小腿,扭头对着何婉君笑嘻嘻道:“不疼呀” 那声音,带了些调皮带了点得意。 何婉君微微挑眉,似被他的表情感染,不由也笑了起来。 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好皮的娃子。” 火粲低头看着紧贴着自己的小孩儿,却眯起了眼。 和头回见面不同,这次他没有感到半分不适。 看来那“元珠儿”真的有些手段,已经为他铲除了隐患。 自己上次发作,不知道这小少爷是否察觉到什么。三岁的小孩子不足为虑,就怕火步灭太过关注这小孩,察觉到什么不对,升起疑心。 只不过火步灭什么样的个性,他这个大哥很是清楚,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这么想着,火粲嘴角微微挑起。 只是不管怎么看下面这软乎乎的小团子,都觉得碍眼到有些刺目。 火粲眼神闪烁,想起昨日晌午,头回见他时的情景,想起团子被丫鬟抱到自己身边坐着时的情景 他在那时真的觉得,蛊虫是个神奇的东西,待在身体里久了,便仿佛融为了一体。 在团子逐渐接近屋子时,甚至根本没有露面,他便已远远相隔地感受到那种发自心底的敬畏和恐慌之感。 是的,他是当时整个屋子里,最先感知到小团子存在的人。 那让他有种被不明的力量死死压制,囚困起来,无处可逃的错觉,令他打从骨子里极端厌恶。 第三十七章 萧容年纪小,何婉君便把他引去了自己居住的厢房。屋里充斥着有些苦涩的药味,进屋便看见精雕华贵半人高的檀木梳妆台,还有靠屋子里侧的床幔,轻纱淡粉,朦胧影绰,仿佛笼罩着细雨烟雾一般隔住了外人视线。 屋里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何婉君坐在桌旁,拉着他的手笑说道: “真稀奇了,竟还有人寻我家阿粲玩耍。他虽说是个闷葫芦,心肠却是热的。你没事多来走动,我和他待在一处别提多无趣了。” 何婉君虽已是个妇人,说起话来,仍透着几分属于女儿家的娇憨。萧容瞥了一眼火粲,看见他低垂着眉眼,仿佛没有听到何婉君的话一般。 “粲哥哥话不多,倒觉得十分可靠。”萧容甜甜地应道。 “家里这些兄弟他是最大的,理应有些大哥的样子。”何婉君笑着道,“听说萧家小明珠来了这儿,莫非你便是容哥儿” “是呀。”萧容眉眼弯弯地点头,“步灭哥哥说,粲哥哥的娘亲美若天仙,莫非便是您” 何婉君拿手绢掩着口笑,肩膀一阵抖动,火粲却忽然开口道:“娘,无事的话,孩儿便退了。” 何婉君止了笑,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尴尬,讪讪地看了看萧容又看了眼火粲,点头:“那你们自去玩罢,年龄相仿更能玩到一处。” 火粲应了一声,伸手扯了萧容的袖子,拽到门外,又拽去了主屋,“扑通”合拢了门扇。 萧容被他拽得摇摇晃晃,脑子还有些发晕。 待回过神来,便正看见火粲凶巴巴的脸色:“你在这里做甚么,快回去罢” “我只是想要来和好。”萧容仰头看着他。 “你来和好”火粲不由愣了一下,第一次正眼打量着他。 因为先前心底那股敬畏之感,他甚至没有提起过认真打量这个小团子的勇气。只是不敢看这小团子的眼睛,一味地逃避着。 可如今这个引发他敬畏的存在忽然开口服软,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让他恍惚后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对啊,令他畏惧的是那个已经被人偷走的东西,令他恐慌的根源已然不在了。 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小不点点的三岁孩子罢了。大眼睛,长睫毛,水水嫩嫩,无辜纯真。即便对方真的很聪明,可小孩子的话,又没有证据,说出去有谁会信 一瞬间,他忽然为自己在小团子进门后的恐慌而感到好笑。 “你先前说,我三弟觉着我的娘亲很美” “嗯嗯。”萧容连连点头。事实上他也这样觉得。 火粲扭过头去,萧容看不到他的脸,但直觉他应该是在笑。 火粲笑了一阵,又把头转回来:“不想惹我发火,便不要再提这话。 我娘亲什么样子,除了我爹,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说道。” “” “明白了吗” 萧容摇摇头:“为什么不能说我们是真心夸赞,没有恶意。” “你还小,不晓得,很多话未必和它听起来一样美妙。”火粲看着他,小孩子懵懂的神情引出了更多发自肺腑的话,“你不必替火步灭操心,这件事很复杂,至于因由” 火粲的眼睛变得浓黑,修长的手指抚触上孩童细嫩的侧颊和脖颈,反复确认c思考着什么:“想知道吗,嗯” “随你。” “这样不坦率” “倘若我说想” “偏不告诉你。”火粲看着萧容垂着眼撇嘴,慢慢地扬起唇角,凑到萧容耳边道,“你和我保证,不要对外说出去。” “我保证”萧容一面在心里不屑,一面抬起两指,十分老实忠厚的模样对天起誓,“倘若我对此多嘴一句,我便是小人” 火粲对于他这不疼不痒的起誓只是轻“呵”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挨着他的耳朵: “他啊,他有一个不怎样的爹他的爹喜欢我娘更可笑的是我娘似乎也欢喜他爹,所以我厌恶火烈偈的儿子称赞我娘亲的美貌,哈哈”火粲说完这些话,又十分稀奇地瞧着萧容。 接着道:“咦你怎么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莫非将方才的话当真了” 萧容把视线移到火粲的脸上,探究地望着,过了半晌,才道:“你的娘亲看起来很挂心你,步灭哥哥也很喜欢你。” 说后半句话时,声音明显有些心虚。可没想到火粲却赞同地点点头:“是呵,步灭维护这家里的每一位亲人,毫无猜疑与芥蒂。因为所有人都宠他,围绕着他,对他展露笑颜,才会让他这般不识人情冷暖,像个傻蛋儿 一样,让我都不忍心欺负他了。” 火粲说完话,又瞧瞧他,愉悦地笑了起来:“这是什么神情察觉我的真面目了,却和想的完全不同可你能和谁说呢你去和步灭说罢,他听见你朝他最敬重的父亲身上泼脏水,定然会勃然大怒,割袍断义。听见你说我这个闷葫芦是个恶毒的哥哥,他也不会相信,毕竟我们两个才是打小一块长大。” “这些话,你忍得很辛苦罢” “什么” “除了和我说,你还会和谁说呢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不能四处张扬她的事,说给旁的小孩子听,他们又不懂。因而只能说给我听,毕竟再有半月我便要离开,也无人会相信一个三岁孩童说的话。”萧容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说你便说罢,我不会把这些话说给步灭哥哥听的。因为这些话是会教他难受的话。” “小少爷,你可真是纯善。”火粲冷眼看他,笑了一声,“不过有些事或许真的不晓得才更快活一些。只是你的好意,他未必会心领。” 第三十八章 萧容本想等着火步灭回来再睡,可外头打更来回几趟,又由着丫鬟服侍他洗漱更衣,终是抵不住睡意沉沉,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约莫到了接近子时,火步灭才从外头回来。推门便看见屋里一个小身子伏桌而睡,意外之余,眼光不由柔和了一瞬。 小崽子缓了一会子,才将拳头揉着眼睛,慢慢坐起了身: “步灭哥哥”视线朦胧,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火步灭的心都快化成一汪蜜水,淡淡地“嗯”了声,便又听到小崽子的声音。 “第二日了,明晚就是期限。” “你往后困乏了自去歇息便是,无需等我。” 火步灭心里那点感动顿然全消散了,合着这崽子守到半夜,就为了和他说这些话 “你们是去审讯犯人了” “今晚那些人都是群无甚大用的草包,本身对给他们佣金的接头人也没多少了解。”火步灭挥退想要进屋服侍的丫鬟,坐在床边脱去外衫,“今日在府内倒是查出了些行迹可疑的人物,林林总总有十数人,定然不止是一方的人。往常晓得有些探子在府内来往,只是没腾出手来清理,如今倒是遇着个好机会。” “可有找见” “你的项链没寻着,”火步灭道,起身就着盆子里的水抹了一把脸,“等这几日好好查查那些可疑的人,把项链寻回来给你。” “我今儿个去寻火粲了,他碰着了我,身子却好得很,连眉头也没皱半分。” “喔。”火步灭随口应了一声,“他肚子不疼了” “你不觉着这事很怪异”萧容皱起眉头,有些意外他轻描淡写的反应,又很是不满,“我丢了项链,他立时便好了。那项链是用于驱邪避凶,我想着” “怎么,你还怕他是鬼上身了不成”火步灭扬声笑起来,“他虽说身子骨单薄,可我看他步履轻快,倒是好得很。” “明明你先前还因着这事欺负我,如今却又不信我了” 火步灭有些稀奇地看小孩子鼓起的双颊和下撇的嘴角:“你今夜怎了忽的发起脾气来。我当时只是觉着疑心,可你看他只发作那一次,后来再见你却也好得很。” “他后来见我,脸色不怎样好,离得也远” “好了好了。”火步灭洗漱完了,不怀好意地笑着,抱起崽子搁上了床,两臂支撑在萧容身体两侧,直直地看着他,“我这几日事务繁忙,可能没法子一直陪着你。那些护卫留下来守卫你的安全,只要不去赌坊黑市那些不法之地,你哪里都可去得。府里也是,我姑姑今儿个还带了火凤她们来这儿玩,你要是觉着一个人无聊,也可和他们一处。 待哥哥手头事忙完了,到时候想去哪里随便你挑,嗯护卫们也只管使唤,教他们做牛做马,怎样都使得。” “”萧容对上他直勾勾的眼神,却再不说话了。 掀起锦被面朝里一躺,贴着墙面,几乎不占床榻一点地方。 火步灭眼看着他给自己留了那么大空地,倾身过去推了一下:“哟,生气啦” 一伸手抓住小崽子的脸,嘴里啧啧有声道:“哎呦喂,稀奇了,我还真头回见你气成这样儿。” 大抵是萧容装乖的时间太久,久到火步灭快忘了这崽子委实相当有攻击性。 这就造就了他正津津有味地进行观赏时,没能躲开小崽子劈头盖脸的那软绵绵却绝不温柔的一爪子 “走开” “刷”地一下,他那引以为荣的俊脸上便多了红艳艳的三道。从眉心穿过鼻梁,简直不要太显眼。 萧容这一下抓着了实感,也没想到真能落实,扭头看着火步灭那张傻掉的脸,嘴角不由地上咧。又在对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转为青黑时,赶忙举起双手一脸正色地大叫起来: “红药水有红药水不留疤我给你上药我给你上药” 也不等火步灭说话,赶在他抓狂之前一阵风地跳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 唤丫鬟来拿了红药水,萧容给火步灭上好了药,少年却还没好气地哼哼着。 “明早不红肿才怪,教我怎么见人长这么大小,我就从未这样丑过” “你便受着罢,谁教你那么可气我说的话你又偏不信。” “火粲毕竟是我的兄弟,倘若当真有甚么不利于他的事,我自会去查的。”火步灭仰躺在床上,闭着眼道。 “我问你个事,倘若你和我说了,我便不气了。” 火步灭有些好奇地偏过头,发出和枕头摩擦的沙沙声:“是甚么事” 他搁在身侧 的左手却被温暖地触碰着,酥酥痒痒的:“你手上的划痕,是怎么来的” 第三十九章 “你问这个”火步灭有些纳罕地抬起手,映着烛光还能看见手掌的皮肤上,浅色的疤痕闪着微光,“你看见了” 平日里已经小心注意了,没想到这小崽子眼睛这样贼。 “其实也没甚么,是大伯母的寒症,火粲说先天火体的血可以入药,有祛除阴气的功效,我便按时取一些血给他,熬药时往里添上一些。” “你可有和伯伯他们提起” “提这个做甚么”火步灭不在意道,“要是教大伯母晓得药汤里掺了血,便不会再喝了。” 到了次日,萧容早早便起了床,和火步灭差不多时候起身。洗漱过后简单用了早膳,火步灭便出门去了。 萧容带着下人去了库房,找到先前从夜市里背回来的几个大包裹打开来,铺散开里面的一堆小玩意儿。 里面除了哄孩子的物件儿,还有匕首c柳叶刀等一些精巧的兵器。萧容瞧见里面有一卷金丝绳,伸手拿起,末端还带着锋利的银钩子。这东西可用来捆绑也可用来攀爬,很是轻便实用,便团成一团揣进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和火步灭初见时到手的“猫眼儿”匕首,又从物件里面捡选了一柄短剑,约莫有七寸长,挂在腰带上正好垂在膝弯处。 其中一个包裹里还有一串柳叶刀,萧容有些眼馋,往常他瞧见火步灭都是把小刀别在袖子里,遇到险情便可出其不意地投掷。但萧容的袖子没有这种设计,便只取了一枚装在袖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来到院子里,他按着记忆里火步灭舞剑的样子比划了一阵。 映着日光的剑身晃眼,直瞧得周围的下人们眼花缭乱。 看他腰板挺得笔直,挥舞起来风声飒然,又精神又有气势。 昨儿个火步灭只比划了那么一回,他便已学得有模有样。这等记性也属实难得了。 萧容手里拿着剑比划来去,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收了势,原地琢磨一会子,把剑收回了鞘。 火步灭那套剑法,学学样子倒也还好,可终归觉得差了些什么,形似而神不似。 以往在萧府里练的功法也都是些拳脚功夫,想来另有一套单独习练的剑法。也不知待他回去,能不能从爷爷那里讨到一些 眼看着短剑无用,萧容低头瞧瞧实在是喜欢,还是没舍得摘掉。 火步灭昨夜不听信他的话,虽然他有些恼火,却也情有可原,毕竟他近来事务尤为繁忙。 可项链的丢失和火粲的反常,实在是令他狐疑。 娘亲亲手为他缝制的小袋子,他往日百般珍视,只在沐浴时防着被水打湿才会摘下,这般丢了实在教他舍不得。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火粲最为可疑。 既然火步灭放着自己不管,又没有限制行动,他倒不如多去查探一下火粲,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漂浮着焦糊味c血腥味的黑暗牢室里,少年正侧卧在由粗糙木板搭建而成的窄榻上。 长而末梢卷翘的睫毛不时扇动,黝黑的眼瞳里,透着一抹极浅淡c微微发亮的紫色。 隔着一堵墙的审讯室传来接连不断的凄厉惨嚎,折磨得犯人们心神疲惫c惶惶不安。 这还真是意外的状况呢。 少年伸出食指,沿着裂开的墙缝纹路慢慢摸下去,再来到分叉处沿着另一条墙缝摸下去。 他的后背流出的血已然凝固,皮肉和布料粘连在一起,麻麻痒痒地疼。 来到这里的犯人,要不是身份尊贵,都要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上一顿,再丢进牢室里关上一宿。 可这点小伤他还不放在眼里。 火府的牢室并不多,每人都是单独一间,或许是这里的犯人都待不长久,处理掉了 门扇被无声地推开,牢室里落入了昏黄的光,两个兵卒走进来,到榻前道:“起来了。” 少年慢慢坐起身,蓬头散发地跟着他们往外走。 两个兵卒把他带到审讯室,又进了旁边的耳室,那里和长廊连通,通往外面的出口。 耳室中央摆了一张小石桌,围绕着数个散落的石凳。张龙抬眼望过来,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少年透过披散的长发看见一对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夫妇,见少年和兵卒们过来,便受惊了似的弹跳着站起,男子望向两个兵卒,妇人的一双眼却紧粘在少年身上。 “把他的头发拢起来,露出整张脸。”张龙命令道。 两个兵卒立时把他散在面前和两侧的头发拢起来,用手紧紧地抓着。 张龙看向那对夫妇:“ 看准了吗这是不是你们的次子倘若有半句谎话,定然严惩。” “回兵爷,这正是那个不孝子。”男子只看了一眼“元珠儿”的脸,便赶忙道,似乎急于撇清自己身上的罪责。他身边的妇人却盯着“元珠儿”的脸,眼睛眨了眨,便落下泪来。 少年原本还浑不在意地盯着桌角,不经意瞥见妇人眼中的泪,却愣住了。 直觉告知他,事情因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妇人,即将变得麻烦起来。 “我儿受苦了。你那样老实再没有比你对火氏更忠心的小厮,我儿怎么会是内贼”妇人走上前来搂住“元珠儿”有些僵硬的身体,呜呜地哭了起来。 少年将脸再度扭向一边,不再理妇人的话。据他所知,这妇人的次子平素话不多。 不料妇人却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我儿怎的不说话” 少年看着她,唇畔泛起一丝冷笑:“呵。” “我儿声音怎变得这般沙哑身上也全是血。”妇人又哭起来,“你可是怨我了” 她搂着少年,觉着怀里像搂了块石头:“我儿见我,竟是半分也不亲” “这确是元珠儿本人”张龙忍不住凑过来道。 妇人闻言,捧着少年的脸细细端详,再瞧了瞧他耳后的小痣,犹疑道:“瞧这模样和胎记倒是不错的” “他也许是用了易容之术。”张龙道,“你再问问他细节,倘若真是顶替了你的次子,那元珠儿本人境遇便危急了。” 妇人抬袖拭泪,也觉着张龙说得有理,哪有孩子受了苦,见了娘不委屈也便算了,还这般冷漠的 便问道:“你平素爱吃面食,还是爱吃稻米喜甜否喜辣否喜穿甚么式样的衣裳” 少年却冷着张脸看她,独独不说话。 这个妇人委实是个麻烦,她这般在意“元珠儿”,说不准便会发现一些无法掩饰的细枝末节。必须尽快将她赶走才行。 张龙问道:“怎么,心虚了答不上” “喜食面,不喜稻米。喜辣,不喜甜。喜穿广袖深衣,幼时却没得穿。”少年看着她,“娘,孩儿五岁离家,每月只在发月例时回家一趟。孩儿的喜好,便是说了,娘当真记得” 那妇人闻言,愣了许久,随即眼泪扑簌簌落下:“娘对不住孩儿,娘记得记得你儿时左手使筷,到了后来才板正过来。记得你爱吃汤面,爱吃甚么菜,娘也只能做到这些” “你等等。”张龙看妇人畏畏怯怯的,似乎不愿再在这里待上半刻,便皱着眉头将她一拦,“既然如此,你将他那些习性以及琐碎小事说出来,我们这边记录着,回头自去审问。” 那妇人低着头唯唯诺诺,复在桌前坐下。张龙看着两个兵卒示意,又将少年带了下去。 第四十章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少年在审讯室经历一番拷问,再度被押送至耳室时,张龙正在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土篮子。 “陈氏离去前,万般求情,托我将这些食物送于你。” 篮子里装着数个白胖的馒头,还有碗装的肉食c腌菜,少年二话没说,走到跟前毫不顾忌地坐下,伸手便抓起来。 张龙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少年狼吞虎咽地嚼着馒头,有些噎着了,又瞪着眼睛咽下。 “方才见你对陈氏十分冷漠,怎么吃起她的东西来倒是不含糊” “我饿了。家里的用度也都是我给的。” “元珠儿平素爱玩甚么”张龙忽然道。 少年抬起眼:“只在得闲时陪丫鬟们踢踢毽子,怎的,张龙队长也想玩玩” 张龙没有避讳,从桌下拎出个由尾羽制成的毽子来,搁在上面。 “元珠儿近来能言善辩,又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想来踢毽子自是也不在话下。” 张龙特地着重了“近来”二字,听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张龙队长莫不是看不过元珠儿太招人喜欢,刻意为难” “不敢,不敢。” “有甚么不敢的再在这里待上几日,背上的皮肉都要发臭了。” 元珠儿拾起桌上的毽子,抬腿踢了数十下,动作十分流畅熟练,甚而还翻出许多花样儿。 张龙又提了许多问题,这才起身出了耳室,进了长廊,又出了刑讯处的大门。在几处院子辗转查证过后,最后匆匆赶往了大院。 他来到敞开门的书房,穿着广袖红袍的少年正在其中处理公文,再往里是数排伫立c摆满书卷的架子。 “可是有结果了”火步灭看了张龙一眼,随口问道。 “属下所查的那些人里,那名叫做元珠儿的最为可疑。” 每个队长各自对心中的可疑之人分头排查,而张龙如今最为怀疑的便是元珠儿。 “可有证据” “有。”张龙道,“听往日和元珠儿有所往来的下人们讲述,此人向来内敛寡言,可就在近两个月,却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话也多了不少。” 火步灭皱起眉,他不大喜欢这样不好把握的论述:“还有呢” “属下找来了元珠儿的生身父母,将他们所述的细节向此人核对,可有不少时日已久的琐碎之事他无法答上。” “你是说,那些都是他父母讲述的细节” “是。” “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倒也是有可能的。”火步灭点头。 只是父母既然都记得的事,本人却不记得,偏偏都是时日已久的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还有呢” “元珠儿自幼惯使左撇,进入火氏后才渐渐板正过来。按理说,这样惯使左撇的人,虽说使筷c写字等都能改换右手,可腿脚却往往不自觉地仍然惯使左撇。可属下教他踢毽子,他却极自然地出右脚来踢。属下后来问过那些曾和他踢毽子的丫鬟,就在两月前,元珠儿踢毽时用的还是左脚。” 火步灭闻言,狭长的凤目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起来:“这些细节确然难以留意,你可还查到了其他消息” “属下差人调查了此人近两月出府后出入的场所。”张龙将纸张恭敬地双手呈上。 火步灭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着数个场所的名字,有药铺,有成衣铺等等,后面标注着去过的次数,自上而下,按递减次序排列。 “这些地方可是以往那个元珠儿也常去的” “是,看起来并无异常。” “把这些地方好好查一查。”火步灭道,“对方既能在咱们府里安插人手,在别处安插接头的人手更是再正常不过。” 张龙垂首应道:“喏” 第四十一章 萧容领着一队红黑相间的护卫,在火府里面反复兜着圈子。 他行走的路线不尽相同,仿佛在自如地观赏春景一般。可倘若有心观察,便会发现这些路线都包含了某一座院落火家大郎,火粲与其母居住的院子。 有的下人已在路上遇见他两c三回,不由好奇地侧目,频频回首。 终于,萧容站住脚,望着高高的院墙思索起来。 这人多眼杂的,实在不好偷摸进去啊。 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进也不方便,火粲一旦晓得自己来了,定会把自己看得紧紧的,哪有机会翻找他的东西 萧容身后站着红红黑黑十数名护卫,黑色劲装的是萧府带过来的,红色劲装的是火步灭安排的。 “你们有没有法子,让我不被察觉c偷偷潜入这院子里” 护卫们闻言睁大眼睛,随即便有一火家护卫上前来。 “小少爷因何不走正门” “我想偷偷地进去。”萧容看着这名护卫道,“你在这里待得久,可知哪里守备较为薄弱,帮我进去便是。” “这我等是步灭少爷的人,对别处院落的守备不大知悉。” 萧容看这护卫神态放松,又问:“你们当真没有法子” 这语调十分肯定,那些火府的护卫们对上那双洞悉般的黑眸子,没敢摇头。 “回少爷,不是我等不帮,实在是我等身为火府的护卫,这样做委实不妥。” 自家护卫帮着外人翻自家院墙,便是眼前这位小少爷身份贵重,传出去也不好听。 “那好吧。”萧容无意与他们为难,径直走进了院墙下面的树丛里,“你们莫要跟着我,我自己想法子便是。” 回头看见那些护卫们正迈步跟过来,伸手一比划:“哎哎,我可说了,不许跟过来啊。” 说着,又往里面走,身子完全被繁茂的枝叶遮挡住了。 护卫们在外头听着里面声响,跟着走动,过了没多时,那动静却消失了。便拨开枝叶一看,墙根底下一个圆圆小小的狗洞,而人已经不见了。 “这小少爷玩儿性还真大,没成想当真教他给爬进去了。” “倘若有刺客跟来,可怎生是好” 护卫们有些焦躁地商议着。而萧府的护卫们也有些发愁。 “要不咱们进去把少爷寻出来” “你敢得罪咱们少爷他正在兴头上,这时候被打断了,不知有多恼火哩。” “咱们里面哪个身手最好,悄没声进去,给少爷搭把手。” 火府的护卫们听见最后一句话,简直不敢置信。但琢磨着那少爷确实可能不听话,便道:“那这事儿给你们办,我们是火家的护卫,不好出手。” “对,我们在外头隐匿起来搜寻,被人瞧见了也不好。” 这么一商议,两拨护卫便有了明确的行动方案。站在外头屏息静听了一会儿,便有一穿黑的护卫道:“这边挺僻静的,没察觉到声息。” 其余护卫们在他之后,纷纷点头应和。 “无人。” “无人。” 他们这些负责贴身保护贵人的护卫,自是比寻常的护院本事要高。察觉对方的气息也不在话下。 “那我便去了。”言讫,黑影一闪,人已不见了踪影。 萧容膝行着从狗洞里爬出来,最先探出来的手掌便按到了一片湿凉柔软的泥土上,又爬了几步站起身,眼前一片葱葱郁郁,却是被高大的芭蕉遮挡住了光线。 透过芭蕉的缝隙,他远远地瞧见院落四角均有护卫伫立,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内的情况。 倘若就这么从花园里冲出来,身形必然会暴露在日光下。 自己是不是该等晚上再来萧容开始认真琢磨起来。 可晚上院子里就没有照明了么果然他应该叫个护卫过来帮忙的。 他正准备转身钻回狗洞,脖颈后面的领子突的被手指拨弄一下:“少爷” “哎呦”萧容激灵了一下。 他一扭头,正对上两排白亮的牙齿,笑嘻嘻的,十分欠揍。 萧容认出这是他随带来的一个护卫,正要张口,对方却将食指立在唇间,指了指边角处飞快朝此处赶来的护院。 萧容的肚皮被这人一拦,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被带着飞起,翻过院墙落到了外面。 于此同时,早便等在外面的一个护卫把一只猫放进了狗洞里。萧容听见那护卫分开枝叶而来的脚步声,到了跟前看见猫儿远去的身影, 又转身离去。 其实萧容要是被抓个现行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小孩子恶作剧罢了。只是倘若引起火粲警觉,想再潜入便难了。 萧容一转身,那护卫还笑嘻嘻地看着他:“少爷,你还好否” “你”眼珠儿微微转动,忽然道,“你这样厉害,能不能带我再潜进去一次” 其实他便是直接命令也没甚么,但这样商量的口气却听得那护卫诧异之余又很舒服,立时满口答应道:“自然自然,少爷要去哪儿” “去厢房那边,先看看东厢房和主屋哪里没人。” 萧容扭头看了看左右,又问道:“人都去哪儿了” “分头找您去了。” “没告知别人罢” “没有没有。” 这护卫一边说,一边把萧容勾着腰挂在手臂上,低头笑道:“少爷勿怕,为着隐匿身形,行速会快一些,少爷抱紧我的胳膊便是。” 说着,右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便迅猛地向上飞起,落到院墙之上。萧容尚未来得及回神,眼前景色便已刷刷地飞过,再回过神来,已是落在了厢房前面的廊柱后。 此处院落清幽,来往的下人也不多。在廊柱后面倒换了几次,看看没有人注意,便溜进了敞着门的主屋内。 “找我丢失的那条项链,一根红绳,拴着个绸缎的银色小袋子。记得把东西归回原位。” “喏。” 主屋原本是作招待客人c以及供男女主人居住用的,卧房和接待客人用的外厅之间被一座镂空花纹的月门隔开。但火深觉身故以后,何婉君独自个儿便搬到厢房去住了。 主屋很久无人居住,东西也不多。在外厅左翻翻右翻翻,两人进了卧房,瞧见圆圆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层精美异常的梅花糕。粉的白的,分外好看。 萧容睁着眼看那盒梅花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听见外面一阵响动,像是小孩子跑步的声音,还有远远飘来的妇人间的笑语。 “有人来了”萧容左瞅右瞅,看见尽头贴墙处放置着一面柜子,便扯着护卫的手跑过去,拉开门一看,里面摆着几层软软的c叠好的被褥。 旁边的护卫弯腰想把他抱上去,萧容却已经跃进了柜子,压低声音道:“脱鞋脱鞋” 在被子上留下鞋印便不好了。 那护卫会意,脱了脚上的靴子便跃入柜中,回手“扑”地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第四十二章 火粲 “哒哒”的脚步声从外厅渐渐接近,妇人们的笑语声却远去了。听起来是火苗苗和何婉君的声音,此时大抵是进了厢房里叙话。 柜门之间竖着一条缝隙,从这里勉强能看到外面的一点景象。阮棠正透过缝隙朝外观察,萧容也凑头过去,把眼睛贴在上面。 外厅的两个小孩跑进来卧房,四处张望,在床榻边沿坐了一会子,又拿下来屋子里的新奇物件儿看了看,最后来到了小桌边的椅子上坐着。 由于两人身量不大够高,便踩着木腿之间的横槛,抓着椅背爬上去,动作倒是颇为灵敏。 萧容在用膳时见过这俩人,分别是火苗苗的独生女火凤和火恩泽的独子火念安。 火红勾金线的长裙,还有白色的长衫,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娃娃,都是三c四岁的模样。 两个孩子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被桌面上的食盒吸引了。 “欸,好精美的食盒。”火凤的声音脆脆的,充满着好奇。 她双手把食盒拿过来,打开盖子,看了一会儿里面粉粉白白的梅花糕,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块来。 她看着对面白白净净的火念安:“想来又是大伯母制的,看这样子约莫是要送人。” 她捏着边缘想掰一小块下来,却又有些犹豫。对面的火念安却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火凤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梅花糕递过去,火念安便自袖口摸出一把精美的小刀,扎进梅花糕的底部转动着,没一会儿手里便落下梅花形状的一小块。切口看起来齐整又美观。 “还是你有办法这样便是送出去了,也不会被人疑心偷吃了” 火凤眉开眼笑地捧着手里的梅花糕,又把食盒推了过去。 火念安照原来的法子把每一块梅花糕都从底下挖下一小块来,再摆回食盒。这样糕点的样式便统一了,底下那一块梅花形状的空洞倒像原本便这样似的,更添了几分精致。 “” 阮棠凑到萧容耳边道:“那位小少爷也太贼了吧” 萧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个柜子里的气味不大好,他调节着呼吸不想开口。 两个小孩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桌上的糕点,拍拍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而火念安在离去前,还拿出手帕把桌面上的碎屑弄到一处包了起来。 萧容等着外面没了动静,阮棠伸手推开柜门,他便探出脑袋大口呼吸了几下。 “少爷,您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一股奶香味儿。”阮棠盘腿坐在被褥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着挠头。 “阮棠。”小孩子偏头,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的脚委实臭,身上的味道也臭。” 阮棠闻言,心痛地锤着胸口:“我的少爷小的这几日是没沐浴,可也称不上臭吧” 萧容撇了撇嘴,胳膊忽然被抓住了,随即眼前暗了下来,柜门“扑”地又被合上了。 阮棠为防着他惊叫,甚而用手捂上了自家少爷的嘴。黑暗中,萧容睁大眼睛,看向此人的方向。 好大的胆子 那掌心带着汗湿,拇指和食指侧却生着粗砺的茧子。阮棠一面透过缝隙望外看,怀里的少爷挪了挪身子,也把头凑到了他下巴下面,透过缝隙查看外面动静。 柔软滑嫩的肌肤和唇瓣轻轻擦过掌心,又移开,酥酥麻麻的,甚而还留有那琼鼻的玲珑触感。 阮棠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柜子里溢满了淡淡的奶香味,心跳倏然快如擂鼓。 他倒不是想歪了什么,只是萧氏的小明珠何等尊贵,两人居然能挨的这么近,真的没想到。 阮棠自己出身也算不错了,可如今也不过是一名护卫。怀里的孩子这样小,让他更加小心翼翼起来,连圈着身体的胳膊都刻意离开了一点儿,生怕压着c勒着了这孩子。 而这时候,萧容支起耳朵,也听见了衣衫摩擦的细微声音。那人步伐平稳,迈过门槛,从外厅直入内室而来。 透过细细的缝隙,萧容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小桌旁 是火粲。 少年好似心情很好,隐约间,萧容甚至看到他唇畔一抹小小的笑意。 他打开盒盖,把两层粗粗打量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抬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到了最后,他背对着窗扇张开双臂,萧容也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嘴角咧得实在太高,眉毛高高扬起,红晕满面,甚而显得面目有些扭曲。 他在无声地大笑,这种笑却比发出 声音的狂笑更有力量,只看得萧容心口“咚咚咚”地撞击着,那声音大得令他害怕自己被火粲察觉。 半晌,少年终于笑够了,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收,又变成了往日那副沉郁的样子,甚至眉间的阴沉还要更重几分。 他拎起食盒,干脆利落地转身而去,甩起的袍袖滑过漂亮的弧线,显露出一种决然和潇洒的意态。 第四十三章 火粲离去后,屋子里的柜门被推开,从中跳下两个人来。 “少爷,咱们怎么办” 瞧方才那位粲少爷那异常的神色,必然打了什么坏主意。但毕竟他跟从的是自家少爷,倘若萧容只想找他自己的东西,那也无需去多事了。 萧容闻言,眼神闪了闪。依阮棠的身手,想要再次出入这里不是困难。可不知火粲拎着食盒是要去哪儿 外面传来火苗苗张扬恣意的声音:“粲哥儿这便要给二伯送糕点去了” 火粲低低地“嗯”了一声,何婉君柔软的声音又传来:“对你二伯道声好” 萧容想起上次火粲说的话,心想这糕点里面不会被下了毒吧 可方才在屋子里面,火粲并未对糕点动手脚,路上也是人多眼杂,或许在此前他已处理过那个糕点了。 此时已经听不到两个小孩子笑闹的声音,萧容心中有些忧虑。 “避开火姑姑,去外面看看。” 火苗苗是火氏的女儿,定然有不错的功夫在身。倘若不小心一些,说不准会被发现。 阮棠跳到了院里的一棵垂柳上,借着细密的枝条遮掩了身形。 厢房的窗子敞开着,萧容远远望过去,瞧见乖乖坐在桌旁的火凤和火念安,便放下心来。 阮棠足底一踏柳枝,转瞬便飞出了院墙。 萧容将将落地,护卫们便已从四面聚拢过来。 “你们可还好”萧容笑嘻嘻地拍了拍下摆沾上的绿叶,“咱们暂且不出门了,在府里头转转便好。” 他说的倒是体贴人意,可干的事儿却教人提心吊胆。如今刺客没有确切的消息,说不准藏在哪一处。倘若护卫们不在身边守着,一旦出了事,上头怪罪下来,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萧容路上倒是脚步轻快。哼着歌,心情好的很,时不时的还催促后面的护卫。 “快些快些。” 远远的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转过一个弯,他这才放慢脚步,悠悠地走着。 他看见火粲到了院门口,径直走了进去,这才探出了脑袋。 火粲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萧容转过头,看着身后的阮棠,意味不言自明。 阮棠摇头晃脑,得意地走出队列:“该我了,该我了。都找地儿守着罢。” 他带着萧容来到人较少的墙根底下,屏息听了一会子,满意地点点头,纵身跳上院墙,又一阵风地到了主屋附近的廊柱后面。 可这里不比先前,来往的仆从很多,萧容还没回神,眼前景象便已颠倒旋转,后背紧紧抵着屋檐 阮棠正一手抓着房瓦的棱角,两腿屈起踩在廊柱上。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接近,阮棠轻手轻脚地转换角度,让廊柱遮挡着身体。直到那人走至门口,萧容才稍微探出头去,正瞧见廊柱底下一片蹁跹的白色衣角。 原本主屋的门便开着,萧容耳朵又极灵,被风一送,一道清朗的声音便飘了过来。 “见过二伯。” “原来是阿粲。”火烈偈一向威严的语调带了些亲切的笑意,“你娘又教你送吃的来” “是。” “你娘亲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二伯前些时日不是刚去看过我娘”火粲的声音里带了些打趣的笑意。 萧容皱皱鼻子,心里暗暗“呸”了声。分明就是暗含嘲讽的话,不晓得的人听着却真和老熟人打趣似的。 阴险,阴险 火烈偈果然“呵呵”笑了起来:“观你今日心情不错,想来你娘身子也是好上不少了。” 火粲低着头,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抹嘲讽的笑意,拱手道:“侄儿已把东西送到,便先走了。” 萧容明显觉着托着自己的身体抖动起来,扭头看见阮棠抓着屋檐棱角的手指已经泛白,脸皮也涨得通红,显然快要到了极限。 可外面的下人不时来往,实在寻不着机会跳下来歇息。 阮棠便瞧见自家少爷半转过身,抬起小爪子安慰性地拍了拍涨红的俊脸,触感柔柔软软的,又心安理得地坐在他腰腹上扭过头去。 这年头出来当护卫,真心是不容易。便是你身手高强,当主子的照样儿有一百种法子折腾你。 好在屋里的火二爷不是个多话的人,和自家侄儿简单寒暄两句,便让火粲走了。 阮棠呼出一口气,眼看着周围下人也少了,慢慢挪到廊柱内侧,正准备跳下来,从后面的窗子里却忽的有一道亮光疾射而出,快如闪电般 袭来。 阮棠和萧容都是一惊,同时撒手后撤,那东西便“当啷”打在了坚硬的石柱上,砸出一块小小的凹坑,又落到地上原是一块碎银子。 落到地上时,二人便已分开了三尺远,刚刚站稳身体,萧容便察觉有道身影正负手占在门口。 心里打着鼓转过头,慢慢顺着衣襟往上看,小孩儿脸上露出个讨好地笑来。 他两手交握在身后,挺着胸脯笑嘻嘻地,脸颊升起两团红晕,唇畔还有两个不深不浅的梨涡 “容少爷可否解说一番”火烈偈挑起浓眉,瞪起眼睛,颇有些恐吓的意味。 第四十四章 冲击 “我” 萧容正要笑嘻嘻地答话,却发现无从说起。 不过是偶然发现了火粲的异常,凭着一时好奇跟过来,却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 如今火粲离开了,没发生。或许真的是多想了便是火粲真的想做什么,自己又因为什么要插手呢 不管怎么说,解决眼下的窘境才是首要的。 萧容拿出素日的杀手锏,双臂圈拢着火烈偈的小腿,仰着一张精雕玉琢的小脸儿,甜甜地拉长声唤道:“伯伯我是跟着火粲哥哥来的,就是没事儿想耍耍他给您拿什么来啦” 火烈偈好笑地看着这个耍赖皮的小孩子。 “哦,你是看着那个食盒好看,想吃又吃不到,所以跟着过来了,顺带偷听个墙脚” “哎呦”萧容发出嘘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瞧您说的,瞧您说的,都对” 火烈偈看着他这模样,居然“哈哈”笑了两声,低头瞧见萧容那双乌黑的眸子瞪得溜圆,便又故作凶相地竖起浓眉。 “怎的,我便不能朗声大笑” “没啊,您笑得特好听就是头回见您这么开心,有些惊呆了。”萧容一脸诚恳地看着他。 火烈偈又是几声哈哈大笑,回屋取了食盒给萧容,萧容正伸出胳膊去接,那食盒却又收回去了。 随后这位火二爷当着萧容的面,把二层的食盒拆出来一层,带手柄的留给萧容,拆下来那一层自个儿抱在怀里。 “啊” 萧容张大了嘴,不由又惊呆了。 “够不够哈哈哈” “唔不够。您平时也没少吃吧,能把剩下那些也留给我么” “大胆”火烈偈忽然脸色一肃,喝了一声。 等瞧见萧容像只兔子似的不敢动,又张口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伯伯是多久没笑过了啊 萧容仰着脸,等着他笑完,脖子都僵了。 记得初来时元珠儿也是笑个没完,可人家风华正茂,好看多了。 也不知道元珠儿近来怎样那英气中糅杂着艳丽的气质很难见到,抽空了得多瞧瞧去。 而火烈偈呢他生得虽然英俊,眉宇间却是浩然正气,不如说,他是萧容见过的,长得最为正直的一个人。 脑子里不由便浮现出火粲那轻佻的话: “一个不怎样的爹喜欢我娘” 身为儿子,自然不会编那样的谎话来取乐。不知火粲是依照什么断定,这两个人之间有所暧昧 想了想,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示意火烈偈附耳过来。 “伯伯” 火烈偈好奇地蹲下身,小孩子便凑头过来,两只小手圈着耳朵,小声道:“粲哥哥好像不怎么喜欢您这糕点先前被火念安和火凤偷吃过,我觉得粲哥哥不大对劲儿,麻烦您回头查查这糕点,或者火念安和火凤的状况” 萧容说完这些话,站直了腰,有些惴惴地背手看着火烈偈。 男子的脸在瞬间便已是阴云密布,仿若雷雨来临前黑压压的天空。浑身气势不加收敛地释放出来,一双鹰目直勾勾地盯着小孩子: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这么小的小孩,哪能知晓这么多事定然背后有人教唆。 萧容原本还有些不安,此时见他怪罪过来,便反倒镇定下来。 他看不惯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龃龉,觉得事情摆到明面上,误会说不定便能更快地解开。而火烈偈毕竟是个出色的长辈,自然更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这是火粲跟火烈偈之间的矛盾。要不是先前火粲那神色太危险,又或许会和丢失的项链有联系,萧容根本不会来多这个嘴。 “没人教唆我。”萧容眼也不眨地看着火烈偈,“我和您说说,这几天遇着的事儿吧” 他讲述了火粲和项链之间的关联,也讲了找项链期间躲在柜子里看到的情景,但有关于火粲说的那些轻佻的话,却并没有具体说明。 “至于我为什么说他不喜欢您,是因为他说过你的坏话,具体是什么话呢,这我不想说” 萧容观察着火烈偈神色的变化,敏锐地发现,男子的脸色剧变,紧咬着牙齿,连腮帮和太阳穴都显露出凸起的脉络,额头也开始快速渗出了汗珠。 哎呦 萧容感知到那巨大的煞气,警戒地往阮棠的方向迈了一步。 难不成火粲说的是真的火烈偈当真与何婉君有所牵扯 自 己不会被这位伯伯给灭口吧 火烈偈在原地震惊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双手上下搓着脸皮和头皮,最后把脑袋深深地埋在手臂里,十指抓着头发。 他不像是发怒,神色倒更像是悔恨,仿佛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萧容头回接触到这样强烈的情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看火烈偈始终蹲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打算,甚而无法抬头面对外人,萧容慢慢地撤步,转身,带着阮棠飞快地离开了院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逃个什么,只是这种反应是自己的三言两语引起的,他觉得肩膀实在是太沉重了。 第四十五章 萧容一阵风似的逃回了护卫们的身边,一路上闷闷不乐,哪儿个不想去了,干脆回了烈火院。 快到屋里的时候,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卧房,落寞之余想起他从家随带的小厮来。 金子今年五岁,此次前来主要是给萧容做个伴儿,至多打点一下每日的行装,清闲得很。 他的小少爷这几日是玩疯了,没事也想不起找他。等萧容出现在他小屋门口时,他正弯腰叠着铺在床面的衣裳。 小少爷没什么精神,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打发着时间看金子叠衣服。 金子也是隔了很久,才意识到余光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白色衣角,惊得他弹跳一下,吸口气瞪圆了眼看旁边的少爷。 待他看清眼前的人,有些埋怨地便道:“少爷您吓杀小人了” “有那么吓人么”萧容一脸莫名其妙。 “岂止是吓人,简直吓死人您走路都没声息的” “唔。”萧容若有所思地抬了下脚,“我穿的是软底靴子,确实动静小。” 这么说着,他又在屋子里转起圈来,左瞧瞧右看看,拿起小木桌上的茶杯又放下,最后兴致缺缺地拉了一把椅子到床边,翘着二郎腿坐着。 “金子啊,你这儿好无聊啊。” “”金子那张小嘴扁了扁,“少爷,您是有什么事儿找小的来了” 小少爷闻言便挑了眉,问道:“你在这儿过得可还好倘若用谁欺负你了,尽管和我说便是。” “少爷,没人欺负小的。” 萧容便又兴致盎然地向他倾身:“那你有没有想欺负的人少爷帮你。” “”金子把叠好的衣裳收进包裹,提着东西搁在了木板桌上。 少爷估摸着这是抽风呢,净说些没用的,理他反倒来劲。 “哎”萧容望着雪白的顶棚,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幽幽地又是一声长叹。 金子被这口气叹得头皮发麻,只好又凑到他跟前:“少爷可是有心事” 而少爷却只是把身子窝进椅背处,垮着一张小脸儿,阴阴沉沉的,竟似真有几分愁容。 就在金子以为就要这样干站到用午膳,并暗自揣测是不是干活儿太少惹来少爷不满变相罚站,萧容却忽然在这时候闷闷地开口了。 “金子,是不是有些话,它不能对外人说的” “少爷是指那些话” “是真话,好心话。” 金子舒展着秀气的眉毛,讶异道:“那当然可以说呀为什么不可以说” “是呀,为甚么不可以说呢”萧容也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 只是源自于外界的那些负面情绪将他包围了,火烈偈那宛如负伤野兽般发狂的模样,深深地刻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站在跟前看着,仿佛是自己拿着匕首捅了火烈偈一刀,重重地伤害了对方。 自己在为着一个完全没有实据的推测,真正地伤害到了某个人。 火烈偈身上那沉重的情绪过渡到萧容身上,让这个小孩子脑海里一忽儿是火粲狞笑着的脸,一忽儿又是火烈偈受伤的样子,很是混乱。 他该怎么做不晓得。火步灭不信任自己,火粲防备自己,除了火烈偈,没有人会相信自己。 管什么闲事呢那晚行刺自己的人显然存着破坏萧c火两家结交的念头,火粲再怎么说也是火家人,不大可能和刺客勾结。而项链是刺客拿走的,自然也很可能不在火粲手里。 至于火烈偈那边,看起来他似乎当真对自己的话上心了,火念安和火凤那边也会照看着些。 可是,倘若火粲对火烈偈看不过眼,和刺客有所勾结呢 不不不,便是他娘亲当真与火烈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不至于恨到想要杀了自己亲伯的地步吧这根本就说不通。 绕来绕去,他烦躁不已。在金子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大院差人唤他用午膳。 他心不在焉地,也没吃多少。准备离开大院时,探头晃脑地找起元珠儿来。 元珠儿生得好看,性子又温和风趣,和他在一处,说不得便能探讨一下这为人处世的道理。 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他逮着路过的一个端盆子的小丫鬟,问道: “元珠儿呢” 小丫鬟似乎受了惊,眸子睁大道:“前夜府中遭遇刺客,护卫们捉拿可疑的人,将元珠儿也一并带走了,至今未归。” “什么” 更多请收藏【bz】 ! 第四十六章 轶事 “火步灭最近不陪你了,于是来找我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旁,极兴旺的茶楼二层单间内,陆芝兰捧着茶盏,兴味盎然地看着对面的小孩子。 萧容半分不觉尴尬,晃动着两条腿,一手托着侧颊,眯起眼惬意地吹着窗口和煦的春风。过了会儿才慢慢道: “我在这儿也不认识几个人,好歹咱们俩也有一起玩儿过的交情在呢。” “哎呦,萧家小少爷的交情,我陆某可真是莫大的荣幸。”陆芝兰夸张地笑了一声,坐直了身体。 这话里阴阳怪调的市侩气息引得小孩子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我不是这个身份,还不能找你说话了” “那可不一定呗。”陆芝兰“啪”地展开一柄折扇,故作风流地摇了摇,又刷地合拢,往光滑的桌面上一敲,“我们这些纨绔子弟虽说不务正业,但还真不是游手好闲。我们忙着玩闹,要不是你这身份,我还真舍不得浪费功夫在你身上。” “”萧容皱着眉头看他一会儿,忽然挑起眉毛,“哦那你是十分不甘愿的喽” 小孩子那双秀美圆润的桃花眸微微眯起,眉目间竟流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意味。陆芝兰一时竟感觉面对着长辈似的,又很快回过神来。 陆芝兰露出个风雅的笑容: “小少爷今儿个是找陆某陪聊呢,还是陪玩儿呢倘若是后者,我也不敢带小少爷去太过分的地方,否则火步灭定然要怪罪我的。” “聊聊,聊聊。”萧容亲善地嘿嘿一笑,音量不自觉小了许多。 “想听什么”少年十指交叉搭在下巴下,魅惑地一笑。 “能和我说说火氏的事么我想要听些书上没有的。” “哦,小少爷是想听些轶事”陆芝兰神神秘秘地一笑,眼神贼贼的,“这些事儿确然有趣来人啊,唤小二” 见萧容有些惊奇地看向他,又道:“这种嚼舌根的话,我自是不能做。否则你和火步灭回头一说,我找谁哭去放心,这茶楼人来人往,小二知晓的事儿多了。” “嘁,心眼贼多,狐狸精。” 萧容无非就想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可果然没这么容易打探到。 “嗯你骂我”陆芝兰有点蒙意外看向对面的小孩,“你才来几天啊,就会骂人了小心我告诉火步灭,让他收拾你。” “哎呀。”萧容忽然甜美地一笑,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体。 小二很快过来了,生着一副机灵相,黑眼珠骨碌碌的,转动很灵活。 陆芝兰吩咐了两句,赏了两锭银元宝。他便受宠若惊,点头哈腰,两手笼在袖子里,讨好地笑: “小人平日里也只晓得些坊间传闻,有些事儿也都是闲人们捕风捉影,信口编来的。您莫要当真,只是逗个趣儿。” 萧容温和地道:“我们不对外说,人人都讲的事儿,责任也追不到你的头上。” “哎。”小二这便侃侃到来。 讲的东西还真不少。 比如说火大小姐以脾性火爆名冠城西,她的郎君却是入赘的清俊书生,两人一武一文,一见倾心,生出来的依然是位小千金。 再比如火步灭自从有头发以来,便被族人悉心培养,被行事狠辣的家风熏陶,对人命便有些漠然。六岁时手上便沾了血,喜怒无常,走哪儿都带着一摞生死契。再狠的恶人,遇见这位少爷也要两腿打颤。 “火氏的其他几位呢”萧容追问道。 “少爷是说火家那三位爷原本大爷主管兵力,二爷处理内务,三爷负责财务。 火氏向来顾念亲情,大爷和二爷感情更是极好。曾经他们都看上了同一个女子,便是现如今的何夫人。 这事儿在当时闹得可真热闹,兄弟俩锣鼓喧天,变着法儿地讨佳人欢心,可终归到最后,还是二爷放手了。” “这是为何” 小二有些感叹地咂了一下嘴,又接着恭敬道: “按风俗来讲,理当是亲兄先成亲,二爷看不过兄长受委屈,便放手将何夫人让给了兄长。” 萧容眨巴着眼,低声问道:“那何夫人喜欢的是哪个呢” “谁晓得有人说是二爷,也有人说是大爷。依小人看,二爷的脾性是出了名的刚正,儿女情长在他面前终归比不上兄弟亲情。这结果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自始至终这两位爷居然没闹半点儿矛盾,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萧容点点头,又问:“那后来呢” “唉,这便是极令人惋惜的事儿了。”小二视线望向地面,叹了一口 气,“据传在当年那场战事,大爷带着兵马被困入了一处峡谷,好容易派人出去到二爷那儿求援,可等传信儿的兵到了,又来了另一方的人向二爷求援,说是有座大城被赫狄领兵困住了,城内弹尽粮绝,约莫有数十万人口。加上赫狄攻势猛烈,就快支撑不住了。 这赫狄以残暴著称,所过之处不分男女老少,不留半条人命。一旦真被攻破了,一城的人便都要丧生。” 小二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过了半晌,才有些沉重地道: “后来,二爷派兵支援了那座大城,大爷却战死在沙场 所有人都在称赞二爷的大仁大义,可二爷带着棺材回来的时候,面上没有半点笑意” 第四十七章 听了小二这些话,萧容觉得十分沉重,对面陆芝兰看他脸色不好,便问道:“怎的了” 萧容思索了片刻,问他:“火步灭晓得这事么” 问完又觉这话多余,坊间小二都晓得,定然瞒不过他。 陆芝兰看他锁着眉头的样子,嘴角微微挑起。 看样子,这小少爷还真是喜欢火步灭呢。 “他自是晓得的,不过面上从未表现出什么,等你回去了,不妨问问他。他是极骄傲的性子,这种事老是闷在心里,终归不好。” 萧容听了,眨眨眼:“我哪敢说他那个炮仗,我怕被他炸了。” 少年一听这话,绷不住“噗”地笑出来,用拿出帕子拭了口:“小少爷可听说了红香软玉阁近日新添了一位男头牌” “”小孩子睁圆了秀美的眸子,耳朵也好奇地立了起来。 哎呀,莫不是那晚在阁楼门口遇见的人都快把他给忘了。 “他在里面做什么”萧容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唱歌跳舞 陆芝兰尴尬地咳了一声,笑着道:“那男子今夜是首度现身于人前,说是要在阁楼的台子上展示武艺,并拍卖第一夜。” 萧容一听,乐了:“这个好啊展示武艺,是不是我也可以去看” “小少爷便不问问第一夜是甚么意思”陆芝兰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他。 萧容不以为意地一抬手:“我晓得,就是两人穿得很少搂在一处呗” 陆芝兰又大声地咳嗽起来。 还未咳嗽完,袖口又是一紧,对面小孩子眼巴巴的眼神仿佛缠住了他。 “夜里有事没带我去呗” “我” “芝兰哥哥这么可靠,定能护好我的。”小孩子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陆芝兰无奈地扶额:“好。” 他其实还蛮喜欢萧容,麻烦些便麻烦些吧,也算功劳一件。 陆芝兰行事很有效率,差了人去红香软玉阁订好了位子,当夜便去了红香软玉阁。 两人上了二楼的时候,在扶梯上正碰上一群陆芝兰的狐朋狗友,醉醺醺地纷纷缠着陆芝兰拉扯。 “哎哟,陆二少,你怎么还带着火步灭的孩子过来了偷人家孩子,简直天理难容啊。” “我欢喜这孩子,带带怎么了”陆芝兰嘴角挑着一抹笑,看着萧容用袖子掩鼻站在外围,身子小小的,好像随时都会被淹没,便几步走过去,扯了孩子的手。 “嗯”手心里触感绵软柔滑,便忍不住多捏了两下。 萧容皱了皱眉,看着他:“臭。”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臭,而是酒味太浓,熏得头晕。 “瞧见没,孩子嫌你们臭呢。”陆芝兰“哈哈”笑了两声,又边转身边道,“我去领他透透气。” 那些狐朋狗友见了却都高声起哄。 “哎呦,带个孩子不得了了,看着人模人样的” 陆芝兰也不管那些人,绕着回廊进了包厢。 一进屋,他便推开窗子,让外面的凉风把酒气吹走。 两人是踩点来的,在屋里待了不多时,便听见外面传来隆隆的声响。 “来了。”陆芝兰眼一亮,拍了拍刚扒完瓜子皮的手掌。 萧容跳下椅子,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他们包厢门口正对着看台的方向,台下早已是人满为患。 与往日不同,姑娘们没有穿轻飘飘的纱裙,而是换上了干净利落的红色劲装,扎着黑色的腰带,而长发则用红色发带束起,妖娆又干净,别有一番风情。 玉娘步态摇曳地上台,面对看客们简单讲了几句,声音带了内力,教所有人听得清楚。 “想来各位也听说了,我们红香软玉阁近来新添了一个宝贝。他身为男子,也是人中龙凤,奈何家中遇了变故,这才被我们收留。 倘若有人怜惜,尽管打赏,也好教佳人欢喜。” “哈哈哈哈”台下发出一阵哄笑声。 萧容在二楼已经乐出眼泪,陆芝兰也是满脸好笑。 也不怪他们笑,若是在南风馆也便罢了,像这样在满是姑娘的青楼里拍卖男子,还真是头一遭。 今夜来的不止是青楼常客,不少也是好男风的人闻讯而来,甚而还有女子,可谓是人山人海。 萧容乐得正欢,忽觉颈后汗毛竖起,警觉地抬起眼,正瞧见二楼对面一个高大男子正手搭栏杆,那双狼一样的绿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他 “我们这便请,今夜的狼邪公子登台亮相” 对面那男子忽然嘴角露出一抹极冷的笑意,将手一撑栏杆,居然纵身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 “天呐”众人随着玉娘的手势抬头仰望,正瞧见从高处动作极漂亮地翻身而落的男子,不由发出惊呼。 这轻功也是极俊了 呼延邪稳稳落到人群中的台子上,青色扎紧的袖子,银白色的衣料,上以青线绣蟠龙图样。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中无人的视线扫向台下的人群,坦荡荡地伫立着。原本的光头已经生出些青茬,更凸现出他极为立体的五官。 众人皆仰视,看他挑起削断的左眉,黑中透着墨绿的眼珠在灯火下发亮。眉如刀锋凌厉,眼神如狼残忍,殷红的唇瓣绽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啊”台下有许多人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 这气势和样貌太富有侵略性,仿佛面对着一条随时会扑向自己的恶狼,一时间,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后几步。 玉娘见到这情景,便几步上前来,抬起胳膊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蛮子,又来唬人” 呼延邪被她伸手一拍,浑身的气势骤然一散,方才的威风消失得一干二净。台下的众人见此,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纷纷指指点点,嘲笑起他来。 “大好的男儿,怎么便卖身来了青楼” “不看场合,但看他这人,压根看不出是个风尘里打滚的。” 萧容听见底下这些人的声音,再看看台上坦然自若的男子,心里生出些赞赏。 这般的情景,换任何一人也会视为耻辱。台上的男子这般表现,若非他将情绪收敛得极好,便是他当真不在意台下的那些闲言碎语。 倘若是前者,可见他心机深沉。倘若是后者,那气度更不是凡人可比的。 第四十八章 羞辱 众人虽然对台上的男子指指点点,但那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等到玉娘教他展示自身武艺,他打了一套拳,四周嘈杂的声音便慢慢消失了。 为什么呢 一来这武功路数显然是外方来的,风格刚猛,看着稀奇。二来是众人当初听说青楼头牌要展示武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屑的。依他们想法,这不过是为了提升身价而耍弄的把戏,至多有几分花拳绣腿,最后还是卖脸卖笑罢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男子展示的东西虽然不多,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人不仅有功夫,而且功夫非常好。 城西虽然多勇夫,但真正的练家子还是少数,看着台上男子那身行云流水的功夫,眼中居然透出几分羡慕。 四周气氛逐渐安静,众多目光却越来越火热,等男子收势站好,台下才一瞬间爆发出浪涛般的喝彩声。 男子却仿佛只是做了个热身,大手罩着额头,把沁出的汗珠儿胡乱地往头皮一抹。 玉娘扭着软腰款款上前,一只手搭在男子左肩,妖娆美貌和俊朗男子映衬在一起,晃得人快要花了眼。 男子转身看着玉娘,邪邪地一笑,抬起抹了头皮的大手,便往玉娘白嫩的脸蛋上一掐。 好放肆的男子 玉娘没能躲过他这一下,娇媚地笑了一声,转身却对下面道: “列位也瞧见了,我们阁里的这位公子体力非凡。因此今晚的拍卖也和往日不同。 列位尽管往上报价,有爱好多人一起的,取价最高的七人一同度过今宵。倘若有想要独占他的,便要出价高过那七人的总和。” 此言一出,台下尽皆哗然。四周一时骚动起来。 呼延邪的目光顿然变得冷冽凌厉,刀锋一般扫向玉娘那得意的神情。 直到有一道带着内力的男声穿破上空,打破了这吵闹的僵局。 “七两白银” 喧哗声顿时消停了一瞬,萧容站在二楼拍了拍护卫的小腿,阮棠于是又唯恐天下不乱地高声道: “我们少爷出七十七两白银七十七两白银七十七两”见萧容满意地点点头,扯着嗓子道,“不能更多了” 呼延邪冷冷的眼神望过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是在羞辱他吗 众人看见阮棠旁边的小孩,但很快又看向了小孩旁边的陆芝兰。在他们看来,“少爷”指得自然是后者。 少年见众人望过来,温雅地一笑,垂在身侧的手却危险地掐了一下萧容的脸。 “哎呦。”小孩子皱了皱眉,看陆芝兰的侧脸很快反应过来,有些腼腆地“嘿嘿”一笑。 阮棠顿了顿,又侧耳听萧容说了什么,补充道:“我家少爷此番前来就带了这么多银子,这是我们少爷的全部家当” 全部家当。这倒是格外的尊重了。 呼延邪的眼睛一瞬深沉,转过头不再拿那种冷刀子似的眼神剜他。 很快地,继此之后,又有此起彼伏的报价声传来。 “我出三百两白银” “五百两白银” “七百两” “一千六百两白银独占” “呸,两千两白银,独占” “承让,两千五百两白银,独占。” “” 场内气氛一度高涨,呼延邪立于灯火之下,俊美容颜熠熠生辉,直看得众人的目光越发火热。 所有人或叹息财力不足,或绞尽脑汁地算计报价,在想这位俊美头牌会被哪位贵人包下享用。 但这时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这件事成为一个笑柄,让呼延邪深深的恨上了某个人。 一个头发花白c衣衫褴褛的乞丐老头儿,也不知是如何挤到最前排来的,居然推着个包袱费力地爬上了台。 这异常的事态让周围安静下来,乞丐老头儿就这样被周围众多目光包围起来。 老头儿先是色咪咪地转身看着玉娘,一瞬不瞬地盯着。 美人儿啊生平还是头回离这样的美人这般的近。 玉娘面对他的目光有些不适地皱眉,但很好地保持了风度。笑吟吟地仿佛面对的是一位贵公子:“不知老伯这是何意” “对对,乞丐上去干什么,下来下来。”底下的人看不过这老头儿离玉娘太近,纷纷威吓起哄。 老头儿拎起沉重的包裹,气喘吁吁地抱在怀里,脏兮兮的华发随着动作抖动着。 声音微弱嘶哑:“一千两,黄金。 老朽不介意同他人共享狼邪公子。” 说着,怀里的包袱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布巾打开,滚落了一地黄澄澄金灿灿的东西。 那是满地的金元宝。 呼延邪漫不经心的脸色在瞬间收起,认真地环视起人群来。 第四十九章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看来这位“狼邪公子”身份还是有的,只是他或许得罪了什么人物。 虽说火氏作为城西的地头蛇,不至于怕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趟浑水这种事并非一项美差。 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她身边的呼延邪倒是干脆利落 他抬起长腿,一脚踹在了乞丐老头儿的心窝上,把身体踹飞了一道弧线,砸到来不及四散的人群里。 被砸到的人挺倒霉的,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老头儿压在了腿上,再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出气儿。 “这老头儿快死了” 玉娘听了,只好差人去寻大夫。不管怎么说,人是被自家阁楼里公子踹的,这么些人看着,不能放任不管。 她再回头看呼延邪,狠狠扭了扭手里的鞭子,咬着牙笑:“好啊,这样你满意了” 呼延邪一双眼仍胶着在老头儿身上,听着玉娘的话轻笑:“玉娘,我不是甚么人都可轻辱的。我能给你赚银子,你也拿出诚意待我。否则等日后走路摔了跟头,别怨怪是我使绊子。” 他呼延邪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是这样可以被任意轻贱的便是沦落青楼,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待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玉娘闻言眼神闪了闪,见下面众人“嗡嗡”地等得不耐烦,嫣然巧笑:“列位方才的报价可还做数” “狼邪公子”如此凶猛危险,难免有人会打退堂鼓。 下头却响起一片应和声,其中以一个裹着头巾c穿着黄色锦衣的男子喊得尤为响亮。 “作数,作数” “既如此,王大公子稍后请留步,会有人引领王大公子前去安顿枕席。” 王大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喜不自胜。 “他们去做什么”萧容倾身探出栏杆,看着王大一行人往后面走。 “不晓得。”陆芝兰道,“走罢,人已散了,夜也深了。” 萧容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去看看” “不看,没意思。”陆芝兰仿佛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你先走,我待会就回去。”萧容不吃他这套伎俩。 “不许去后院。”陆芝兰用手指捏着萧容的后衣领把他拉回来。 “陆芝兰,你放手。”萧容危险地眯起眼,龇了龇牙,像只亮出爪子的小兽,“陆芝兰,我用不着你了,谁教你这样管我” “呵,容少爷这用过人就扔的本事真有一套啊。”陆芝兰袖手冷笑,看着他低头整理衣领,忽然弯腰低声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你说什么”萧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有一个火粲,现在连陆芝兰也这么人前人后的。 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萧容轻哼一声,转身就往楼梯跑。陆芝兰在后面看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崽儿,你打算去哪儿” 萧容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便瞧见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已被分到了两侧,火步灭和随从们站在中央,不知站了多久。 “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众人犹自骚动着,玉娘一时半刻也来不及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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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看看朋友。” “朋友谁”火步灭慢悠悠地,视线划过二楼,“陆芝兰” “是狼邪。” “狼邪那不是这儿的头牌么你和那样的人扯什么关系。”火步灭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又笑了,“也好,那便领你去看看朋友。” 第五十章 “红香软玉阁”的后院占地阔绰,从小楼的后门走出去,凉风习习,穿成数串的灯笼悬挂在空中,柔和地映照着四周。 数个小房宛若星子散布在后院,绣花软纱糊着的窗子里,有影影绰绰的影子印在上面,连成串的软声娇笑从那些小房子里传入耳朵。 引路的下人在一处屋门前头停下,讨好地弯腰朝来人示意。 这正是“狼邪公子”和王大的所在,只这两人进去没多时,原本正当是火热时候,谁知里头却消停得很。要不是屋内点着灯,怕是要疑心里头是否有人。 火步灭抬手挥退下人,这时门却被自内打开了。 披着外裳c头发极短的高大男子抱着手臂,懒怠地往门框上倚靠着,视线一扫,在矮矮的小孩子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身形挺拔的少年。 “火家小少主造访,莫不是也要享受某的一番招待”暗色中,男子不羁地笑着,露出齐整雪亮的牙齿。 火步灭见他气息平稳,便毫不客气地迈步进屋,寻到月门附近的桌椅,利落地坐下。 他身旁的小孩子也坐在椅上,却很不老实,乌黑脑袋乱转,奈何月门下悬挂着珠帘,将内室的景象遮得严实。 “狼邪公子当真好本事,王大公子也是个惯会游戏花丛的,不想如今却这般轻易便被放倒了。” “哪里,只不过被玉娘差人教授了些伺候人的手法,不想恩客太过,居然便这般便睡过去了。” “睡去了”火步灭不以为然地挑着唇角,“王大是红香软玉的常客,还望狼邪公子教他睡得安稳才好。” “这是自然,我与王大公子可是相谈甚欢。”男子毫不在意地回着,“我欠贵阁的银两尚未偿还,又有好吃好睡c佳人相伴,自然不会在此添乱。” “呵。”火步灭用手指轻弹洁白的杯身,“记得上次相遇,似乎还十分不乐意做这行当,怎的过了几日,态度转得这般大” “少主莫非对某有所不满” 火步灭垂下眼眸,用手指敲了敲光洁的桌面,声音放缓,“这几日,不止一波刺客来这红香软玉阁,被抓捕后盘问,大多是龙翔人氏。” 原本混不吝的男子闻言僵了一下,片刻后眯了眼,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听闻蚩族部落的呼延大王子前些时日去了外地游历,恰巧也是单名一个邪字,莫非这只是偶然” “是非偶然,又有谁知” 呼延邪单挑了一边眉毛,拎起玉制的酒壶,斟满杯酒一饮而尽。 “火氏的消息果然灵通,小少主既晓得我出身穷乡僻壤,还是教我多待些时日罢。” “我虽未曾为此折损人手,可那追杀你的人未将火氏放在眼里,你又自作聪明将这里当作庇荫处。”火步灭的唇角带着些许冷意,面上带笑,眼神却凉薄,“我既不愿遂了那些刺客的意,又不愿平白护着你,这该如何是好呢呼延大王子。” “某记得,我可是价值千两黄金呢” “差人查验了,都是些包了金皮c灌铅的假元宝罢了。”少年的声音虽然清淡,却莫名教人听出些嘲讽的意味,“还是说,为了那些假元宝,你也愿和那乞丐春风一度” “” 似乎是刚入腹的酒太烈性,一旁的萧容瞧见对面男子的俊美脸皮渐渐涨红,紧攒着拳头,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半晌,男子方才稳下气息。 “呵,某在此落脚,无非是要偿还贵阁的债务。倘若少主执意赶我走,倒也不好在此死乞白赖。只是相逢即是有缘,我与这位小小少爷倒是合意得很,不知小少爷可愿收留一番” “呃”萧容没想到话头居然转到自己身上,扭头看看火步灭,这人的眼光冷冷的,似是有些负气一般。 虽说如此,这到底是萧容自己的交际,回想呼延邪那干净利落的身手,还有爽朗的脾性,他目光便十分和善: “我倒是很欢喜呼延兄的。”他看着呼延邪转为得意的目光,恳切道,“可这是步灭哥哥的债务,小弟也没法插手。” 萧容也有些无奈,原以为呼延邪会发火,不想他反而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能得小少爷欢喜,便已是十分的幸事。” 火步灭用指端敲着桌面:“倘若我当真收留了你,大王子何以为报” “哈哈哈少主说话当真痛快。”呼延邪似是等待这话已久,伸手自怀里摸出一块铜制的牌子,上面刻印着一枚线条粗犷的狼首,“这是我呼延邪发放的信物,算作我的一个允诺。但凭此物,他日无论是兵戈交战时退避三舍,还是要我赴刀山火海,我呼延邪绝无二话。 但允诺只有一个,一旦付诸现实,这信物即刻便要收回” 火步灭伸手接过他掷出的令牌,不以为意地笑了。 以火家的人力,要护住呼延邪实在是绰绰有余。只是呼延邪欠了债务,依着规矩也该教他设法偿还。今日此举不过是卖个人情,证实火氏不是任人欺瞒的冤大头。 至于会否为着此人得罪了他人,想来那些人也不会蠢到认为自己会任由呼延邪摆布,更不会为着一个敌人来冒犯火氏这个庞然大物。 这笔买卖怎样也不算亏。 萧容原本打着看热闹c和呼延邪亲近的主意来的,不想那两人来往间谈的都是正经事,一时间有些兴味索然,又不好扯闲话。 正值夜深,几人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出门没几步,萧容便扭头问道:“既然如此,他可还要在此卖身抵债” 火步灭看着他笑:“这个自然,我们负责保他,欠的银两却还是要还的。钱财和性命相比,算甚么” “噫呼延兄却是亏了,亏了。” “他时运不好,便只能低头,也算不得亏。” 火步灭低头看着身边的崽子。 这崽子还未曾晓得自己的价值。和萧家小明珠攀上交情,对呼延邪来说,才是美事一桩。 毕竟呼延邪虽有武艺和抱负,在本族部落里,却不及二王子的母族势力大。 倘若日后能呼延邪能得到萧家这样大氏族的支持,那定然是真正的时来运转。 呼延邪呵。倘若是居心叵测的人,便莫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讨到半点儿便宜。 第五十一章 用过早膳,萧容在门口附近听着几个小厮和丫鬟的议论。 “方才碰着二爷院里的人,道是二爷好似病了,昨儿夜里便不言不语,木呆呆的,今儿个依然如此。请了郎中却瞧不出甚么来,最后道是心病。” “二爷那般神勇的人,连带兵打仗也使得,甚么事会教他如此烦扰” 萧容听着心里却一突。 他立时走出屋去:“二伯怎的了” “哎呀。” 那些下人们见他出来,一时低头的低头,万福的万福。 “二爷身子不甚爽利,好在不是甚么大毛病。只是二爷平日极少生病,是以小人们有些担忧。” “哦。” 萧容略略放下心来。有心想去瞧瞧,又有些窘迫。 到底还是无法撇去对火粲的疑心,便去了何婉君所在的院子,在院门口打转。 既然消息传开了,火粲许是也知悉了此事,说不得他便要被何婉君差使去探看火烈偈,又或是过去瞧瞧热闹。 如今时辰尚早,没准儿能撞个正着。 他上前敲了敲门,没多时,门扇“扑”地开了,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探出头,瞧见站在门外的他,挑眉便道: “又来我陪不了你,正要去别处办事了。” “去哪儿”萧容亦步亦趋地黏在少年后头,仰着脸儿,“我和你一起。” “”好烦啊。 火粲皱着眉,觉着自己似带了只鸡崽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我娘教我去探看二伯,你也要去” “无妨无妨。” “” 两人到了火烈偈的卧房时,屋里已有不少人了。 火苗苗搬了把椅子在床附近坐着,两个小孩子火凤和火念安正在院里玩耍。床头附近坐着一位衣着雪白缀天青纹留仙裙的女子。 此时那女子正和火苗苗说着话,语声轻淡: “昨儿个还好好的,今早也不知怎了,便成这副模样。问他话也不答,倒是教他做甚么便做甚么,就是反应木讷了些。” 火苗苗道:“二哥虽说操劳,心性却极坚忍,难有甚么事教他挂心。倘若真是心病,怕也只是几年前的那件事,难不成是攒到如今发作了” 提起这个话头,屋里一时默了下来。 往事不可追,多说也是枉然。 两人还在默默思量,却忽的有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传来: “侄儿见过小姑姑,二伯母。” 火苗苗闻声望去,瞧见门口站立的火粲和萧容,不由有些尴尬。但很快便笑道 “你们两个怎的一并来了” “我娘听说二伯病了,特教我来瞧瞧。” “我去寻哥哥玩耍,便一并跟来了。” 火苗苗看了看火粲,和那女子对视一眼,便对着床内的人道:“阿粲过来瞧你了,担忧你身子呢。” 男子木讷的眼珠在听到这话后,居然稍微动了一下。直到少年走近前,竟慢慢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少年看。 屋内两位女子见他有所反应,心里惊喜,自觉站起身来。 火苗苗道:“你们爷儿俩先聊着罢,我同嫂子出去走走。” 她走至门口,便牵住了萧容的手,正待一并带出去,又瞧见不知何时进屋的火念安。 火念安手里拿着枚栗子,顾自走到火粲的跟前,举起手来。 “嗯多谢爱弟。”火念安愣了一下,含笑接过栗子,“为兄还要和二伯叙话,你便先去玩耍罢。” 火念安木讷的眼神在听到他的指令后,蓦然变得灵动起来,一双眼满是孺慕,点点头便离去了。 “”火粲看着弟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阴沉。 他记得昨儿个取糕点时,弟弟妹妹也在,倘若 不c不可能的。自己明明查验过了糕点的数目。 压下隐隐的不安,他微微一笑,转向了卧病在床的伯父。 “二伯。”他弯下腰,轻轻唤着,“您可还好” 对上火烈偈的目光,他又问道:“您晓得我是谁么” 男子点点头,盖在被子下的手探出来,将一枚古铜制的令牌递到少年的眼底下。 “伯父这是做甚么”火粲惶恐地连连摆手,“这是号令火氏三千兵力的令牌,您当好好保管才是,怎能这般草率地交付出来” 火烈偈听了这话,眼神中透出几分迷茫之色,宛如孩童一般惴惴不安 。 “哈”火粲见他这副模样,心神便安定下来,不觉笑出了声,“二伯二伯不晓得您如今是把我当做谁来疼爱哈哈” 少年背着手在屋内大步地转着圈行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面容几乎有些扭曲。 “移情蛊”,能使得中蛊之人将下蛊人当作最亲近的人来看待,且这种亲近会伴随时日愈发加重,对旁人却越发情感寡淡,最终会使得他对下蛊人惟命是从,甚而连性情也会随着下蛊人的教唆而改变。 “二伯,侄儿来了。”火粲再度走过来,两手撑在床面,眼神阴沉,“您晓得么我等这一日已有三年了为甚么无人人处置你为甚么将你吹捧至家主候选的高位娘亲明明甚么都晓得,却无人告知我父亲为何逝去都和我说父亲是战死c战死的以为我便甚么也不晓得么哈哈” 少年语速很急,顾忌着外面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使得他胸膛起伏,不断喘息。他的面庞涨得通红,眼神极痛恨,又兴奋异常。 “日子还很长,二伯。我不会杀害亲人,我会教您活着慢慢偿还” 萧容虽有心偷听谈话,却别无他法,索性跑去和火凤c火念安在一处,好奇地扭头看树下叙话的两人,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却是被狠狠震慑了一下 长而秀美的蛾眉横扫,宛若远山青黛。一双凤眼似秋水明亮,目光懒散又暗含威慑,唇瓣轻薄而红润。纤腰被天青色的腰带紧束,盈盈不足一握。 她站在面前,仿佛山谷间的袅袅薄雾一般轻淡,却又围绕着不可小觑的威势。 萧容晃了一会子神,再看艳丽夺人的火苗苗,只觉这满园子的芳华都集中在这二人身上了。 “要同我们一道玩吗” 火凤稚嫩的声音拉回了他。 “唔,好啊。玩甚么” “投壶,会吗” 她底气虽然很足,神态却有些失落。 而她身后的男孩子火念安,此时正冷淡地看向不远处的花树。 萧容回想起昨日在柜子里时看到的情景。那时的火念安虽也沉默,眼神却是有温度的,不似如今这般冷漠。 “他不玩吗” 男孩子闻言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这么玩了一会子,主屋的门便自内被打开了,月白色外袍的少年从容地迈步出来。 第五十二章 火粲微微弯腰,作揖道:“既然二伯已好了许多,侄儿这便去回复母亲了。” 他脚步匆匆,也没有等萧容跟上,直接奔大门去了。 萧容有心跟着他,又想瞧瞧火烈偈的状况,便跟着两位女子进了屋。 只是刚刚推开门,便瞧见男子已然装束利落,正待出去。 “冉儿,我尚且有事,耽搁了半日,这便要速速出门。” 楚冉听了道:“我瞧你不如歇歇,到大院用了午膳再去办事,也好教家里人放心。” 火烈偈却神色淡淡的,随口道:“你和阿妹去同他们说便是了。” 这意思,连去大院用午膳也一道免了。 不过有职务在身的人向来繁忙,不能一道用膳也是常有的事。 萧容藏在火苗苗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着男子左瞧右看,也没看出哪里异常。 心里顿时便松了口气 原本听说是心病,还以为是被自己那番话给气着了呢,如今火烈偈好好的,也无需担忧了。 但对上男子那冷然的眸光,萧容还是缩回了脑袋,扒着火苗苗的裙摆转身,把男子送出了门外。 在大院用了午膳后,火苗苗留下了陪老爷子叙话。萧容和两个小孩子又变着花样地玩了半日,而那个叫“火念安”的男孩始终未发一语。 但这男孩极聪慧,便是没有言语交流,也能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火凤的模样和脾性则都随了火苗苗,骄傲艳丽得紧,爱耍些小性子,待人却真心。 玩累了,她便寻了个僻静的屋子,和萧容闲聊起来。 “你们家有多少个孩子” “主家有四个伯伯,算我父亲共五个兄弟。我这一辈统共十三个男孩,五个女孩。但和我都是表亲。” 火凤听得咋舌,乌黑发亮的瞳仁透出羡慕:“你们可真是大家子,平时必然十分热闹的罢” 萧容仔细想想,略微点头:“还成吧,兄弟虽多,却也不常见面。府邸太大,不同院落相隔又太远。大多时候都是各玩各的,也就逢年过节时热闹些。不比这里,每日用膳都在一处,倒是亲近得很。” 火凤这么一听,对小弟弟便顿生怜爱之意:“那我往后要是去了城北,便去寻你玩儿罢。” “好哇”萧容的眼睛睁得溜圆,“城北好吃好玩的也多着呢,咱可以去陶泥坊捏泥人,去西幽湖捉鸭子” 火凤看他手舞足蹈,不由得也十分神往。 一直等到火苗苗来领她离开,这才恋恋不舍地和他道别。 萧容带着四个护卫离开大院,绕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两道黑色的身影单膝着地,落在他面前。 “少爷。” “火粲哥哥去哪儿了” “小人们暗中跟随,粲少爷去了一家小赌坊,又约了里面的一伙赌徒去酒楼吃酒。火二爷似是得了消息也赶了过去。” 萧容皱起眉头,沉吟道:“小赌坊里的大多是些破落户和无赖罢” “正是,小人们打听了,那伙人是有名的地痞无赖,惯会偷奸耍滑,招摇撞骗。” “他怎会和这等样人混在一起二伯定然是去劝诫他的了。” 两个护卫听了他的话,便有些犹豫:“这个” 萧容奇道:“怎的了说来无妨。” “喏。火二爷起初虽然劝诫了几句,但不知怎的,后来却也落座,与那些人一道喝起酒来。席间相谈甚欢,连银钱也是二爷付的,还说往后要时常相聚。” “”萧容拧起眉头,几乎难以置信,“你怎晓得如此详细” “回少爷,那些人所在并非单间,且是城西颇有名气的酒楼,是以不难获知消息。” 火烈偈是怎的了先前分明说事务繁忙,连午膳也没用,却跑去同一群泼皮无赖吃酒 萧容思绪杂乱,一时茫然起来。 他忽然觉得眼前像蒙了一层雾,人和事物都看不清。 他欢喜性情风趣的元珠儿,却疑似刺客; 他被清冷高傲的火粲吸引,对方却和泼皮无赖们混在一处; 他尊敬刚正爽朗的火烈偈,如今却对堕落的侄儿放任不管,甚而有染上恶习的趋势。 “容少爷。”一道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一个火氏护卫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步灭少爷找您,道是要您过去瞧瞧,能否指认那晚的刺客。” “哦好” 既然理不清,那便不如查下去罢,总归会有看清面貌的那一天。 53.1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灯火昏暗的刑讯室,狱卒们弯腰朝张龙队长行礼,男子站在门口附近,锐利的视线环视一遭。 “待会子将有贵人来,着些人将此处收拾了。墙壁熏些艾草,刑具拾掇到别处。牢室的犯人看好了,不许惊扰贵人。” 牢头连忙应是,差人收拾屋子,又抬着水桶去了一间牢室。 “有贵人要见你哩,快快洗净身子。” 一道些许沙哑却不乏润丽的嗓音传来,勾得人心头一荡: “哦是哪位贵人” “教你洗身子。” “饿得没力气了。” “你不是吃了牢饭” “怎么够吃不饱,还犯腹痛” “呵,贵人见你只为问话,你倒是狂妄起来这般拿乔,待你回来便好生收拾一顿。” 窝在暗处的少年不说话了,静静地不动倒是瘆人。 片刻后,他忽然“哈哈”一笑,展开双臂望后一倒: “快拿酒肉与干净衣裳来,要么我便说被你吓着了,甚么事也忆不起。” 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绕着发丝:“说不定少主便会为了我的记性,做些甚么事来安抚呢” 狱卒吓得脸一白,眼神闪烁了一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了许久才扔进来几件衣裳c几个半硬馒头还有半块巴掌大的腌肉。 少年慢条斯理地下榻,继而沐浴更衣,又将乌黑的长发从领子内抽出来,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般: “你猜是谁来了” “我期待是那个小珠子,他可真水灵儿啊。” “他机灵着呢。” 一只金色的虫儿从不知名处飞至面前,“吱吱”叫了两声。少年看着它停在圆润的指端,唇畔轻轻上扬: “要么这几日便出去罢。” 金虫儿“吱吱”应了两声,盘旋着再度隐没于黑暗。 53.2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少年跷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黑亮的长发绕过肩头铺陈在地面的干草上。 “贵人来了,快”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昏黄的光通过微敞的门照进牢室,粗噶的嗓音在看清少年风姿的一瞬戛然而止。 怪了,这人的易容已被除了,如今分明就是寻常模样,怎会显出几分风情来 “大哥今夜可要来这儿瞧瞧也好把这衣裳还给大哥。” “成甚么样子快快起身去见贵人。” 少年从鼻中轻声哼笑,不紧不慢地起身,身板笔直地跟在狱卒身后。 因着早晚要来见萧家的小公子,张龙吩咐着先前审讯时要保持犯人外形得体,以免吓着娇养的小孩子。那些狱卒也不敢动用太重的刑罚,都等着萧小公子走了再好生收拾他。 萧容从未见识过关押犯人的牢狱,还有些好奇,这一路却也没甚么不寻常的。烛火虽然昏暗,里面倒也干净,还能闻到些浅淡的艾草味儿,显见被收拾过了。 “哎,这儿不用收拾,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牢狱呢。” “差人给你收拾,有甚么计较的”火不灭伸手捏起他的脸皮,“瞧你这脸皮厚的。” 包子脸被扯得变形,萧容偏着脑袋看他,对方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小孩子伸出两条胳膊,火不灭弯腰把他抱起来,随后却感到脸颊被捏住,往两边狠狠一扯。 崽子不舒服了,这是记仇呢。 好歹张龙和手下们都在后头跟着呢,火步灭笑眯眯地忍了一路,直到快进审讯室前,这崽子才撒了手。 才刚迈进门,便听见了一声憋不住的喷笑。 “哈哈哈” “笑甚么” “少主脸皮为甚红了” 火步灭甩袖,不以为意:“呵,不关你事。” 犯人看模样不过十三c四岁,淡灰色眼珠,先前带的人皮面具已被去了,如今是一副平淡无奇的容貌。 萧容直直地看了半晌,转头问:“这是元珠儿么” 火步灭伸手指了指:“前些时日扮作元珠儿的细作。” 萧容又转回头:“先前接待我的是你” 少年嘴角微微上调,嗓音清丽:“正是在下。” “你”凑近了些,萧容对着这张脸又端详了一阵,“这果真是你原本容貌” 犯人倒挑了挑眉:“怎的,小少爷失望了” 他的容貌或许不如元珠儿艳丽,但那落拓不羁的风华却令人侧目。 萧容摇摇头:“在这里,你不怕么” “小少爷。”犯人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下愿意叙旧,可有许多人旁听,可太没趣了。” 火步灭抱着小孩子,咧嘴笑了:“莫吝啬,我也想听听,你有何倚仗,才会如此张狂” 犯人却将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欲作答的样子。 火步灭也不以为意,低头附耳道:“是他么” “不晓得。” “说的这甚么话”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又觉着侧脸有些眼熟。” “他原本扮作侍从,你也见过,眼熟也无甚意外。” 萧容没说话,只皱着眉头看犯人的侧脸。 “我还要和他相处一阵。”小孩子的手指在火步灭的小臂上慢慢地划着两个字。 眼神。眼神有点像,那种戏谑的c嘲讽又狂妄的眼神 “行了。”火步灭抱着他转身就走。 “我说我这几日都要来,明儿个也来,后儿个也来。” “原也没打算动用你,我自会差人去查探,嗯” 火步灭安抚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背。 很多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如今萧容不再来了,审讯室便可放开手脚。 折磨人的酷刑多的是,还没有几个人熬得过他们的手段。 第五十四章 争吵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从审讯处里出来,萧容不断回想着犯人的身影少年的面色青白,唇瓣失了血色,眼珠透彻平静,虽然身上干净,仔细瞧却仍能见到,露出的肌肤有深深的伤痕。 若是他并非犯人呢关在牢狱里,要受多大的罪 “想甚么呢” 火步灭低头看着小孩郁郁的神色,又道:“我要追查是哪方人手意图破坏火c萧两家的关系,这事与你无关。何况那人本便是外来的探子,你莫要为此自责。” 萧容摇摇头:“我只是,先前还挺喜欢他的” 火步灭一听,便道:“莫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 他惯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说这话时便不觉流露出一种威势,让小孩子有些烦躁。 “来历不明又如何说不得不会害我咧。” “你说什么” “你管我做甚么” 火步灭被他任性的模样给气笑了:“我管你你来了城西,自当是归我管。” “伯伯和姑姑都没这般管我,你” “我甚么”少年打断他的话,挑高眉毛,迈近一步,“我甚么,啊” 他威势极强,铁青的脸色唬得身后那队手下都不敢乱动,偏偏萧容被他打压久了,心气又不顺,倔劲儿上来,便觉得不服又委屈 他算甚么,又不是爹娘,束手束脚的,这般欺压自己。 一时间反倒把旁的糟心事儿丢到脑后,把积攒的郁气都梗到喉头上了:“你你算甚么,随随便便一个人,也来管我” 到底是说出来了。 火步灭抱着手臂,看小孩那愤愤的样子。他原本该生气的,这崽子脾气渐长,今儿个已是第二回在许多手下面前落他面子,再不教训怕是要没了分寸。可看着那白玉脸蛋儿气得红润,眼圈儿微红的模样,怒气忽然就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消散得干干净净,心里的某个部位也隐隐刺痛着。 没良心的小孩,他火步灭对亲弟弟都没这么大的耐性。挖空了心思的让小孩高兴,结果还嫌他烦了呢。 随随便便一个人 火步灭忽然就笑了,半蹲下身去摸小孩的脸,不情愿地躲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面皮,轻声说道:“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哥哥喜欢你,别这么慌张,嗯” 他这般宽容,倒显得十分老成持重。萧容有些面皮发烧,伸手想推开他肩膀,转身要跑掉,却被少年扯住了胳膊。 “臊甚么刚刚的话你不想听” 小孩踹他的胸口,力气大得很,火步灭吃痛松手,眼看小孩跑了,几步追上又拎回来。再一瞧,小孩睁着乌黑溜圆的眸子,看他的脸。 “乱发脾气是我的不是。” “嗯乖。”火步灭作满意状地放下他,甫一落地手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痛楚,疼得倒吸一口气,再瞧手背,一小圈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你给我回来”火步灭指着他大步追过去。 萧容得意地扭头龇牙,冷不提防猛地撞到了两条长腿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硬,他扯着对方下摆的衣料站稳,仰头看向了来人。 第五十五章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萧容先前瞧见这柳叶刀,便眼馋得很,一时间眉开眼笑。 “步灭哥哥好” 火步灭听得舒服,看他这见风使舵的样子又是手痒。 “行了,你先玩儿去,晚上哥哥早些回去陪你,嗯” 他看小崽子点头如啄米,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起身领着手下走了。 不觉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火家宅院的灯火熄了大半,唯有两座院落的灯还点着。 楚冉一手支着头,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翻动着床头小方桌的书卷。 外头传来些微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她起身开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笑了,带着孩子般的淘气和满足,又来探手捏她的脸。 楚冉皱了皱眉,他又凑过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挂在她肩膀上,带着浑身的酒气,以及刺鼻的脂粉香气。 “来人,把二爷带到别处厢房去,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 楚冉把男子推到地上,柳眉一竖,凤目冷冷地扫了一眼醉得不成样子的夫君,唤几个下人来将他带走了。 次日清早,火氏宅邸的大门处,一个满脸倦意c步履摇晃的少年姗姗来迟。两个门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少爷,您的信物” “信物,甚么信物” “步灭少爷吩咐过了,这几日便是家里人,进出也需凭信物” “昨儿个我瞧见好些人进出,也没见拦他要甚么信物。”少年宿夜未眠的眼睛亮得不正常,话末顿了顿,冷笑一声,“是呵,我一没随从傍身,二无马车拉载,倘若连劳什子的信物都没有了,谁晓得我是火氏的少爷呢” 两个门子不好接话,只低着头听他数落。 同样贵为少爷,火步灭为了查案下令验证身份,却把大哥拦在外头了。可这人时常喝酒至深夜,在外挥霍无度,倘若能稍懂事些,哪会被拦在外头呢 火粲从袖中取出玉牌一晃,进门走了一段路,隔老远却瞧见几个小孩在他的院落门口玩蹴鞠。他也不甚在意,没瞧见似的往院子里走。 萧容眼尖,早瞧见他过来,乐颠颠地离了队,跑到跟前打招呼。 “粲哥哥,回来啦” 少年停住脚,定定地看了小孩半晌,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弯腰揉乱了发顶。 “真能装还是你记性不大好”上回听自己说那些火步灭的坏话,居然又没事儿似的过来讨好。 他这么凑过来,萧容便嗅到浓重的酒气,还有杂乱的味道,便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火粲却和发现甚么稀奇事似的,挑了挑眉。他这神情生动,相较往常好亲近了许多。 他昨夜去了哪儿最近又发生了甚么事 先前火粲对外和闷葫芦似的,如今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萧容抑不住心里好奇,眼看他态度也不像往常那样冷淡,便跟着他追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火粲昨儿一宿未归,也不晓得到哪儿放纵了,两眼熬得通红,却又亮得出奇。迈着大步子,走起路却直发飘。 他后面黏着仨小孩,萧容c火念安是自发跟上去的,火凤原本不大喜欢这位兄长,觉着他过于阴沉,可独自个儿也没意思,索性跟了过去。 何婉君今儿起得晚,清早没出来打招呼,小孩们都以为她睡着呢,此时跟着火粲进了屋,倒是听见一阵珠帘被拨动的哗啦啦声响。何婉君披着个青色的披肩,下眼睑淡淡乌青,脸色白得不像话,神色也有些严厉。眼睛很有些发肿,显见是哭过了。 火粲弯腰向她施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何婉君的声音唤住。 “你昨夜去哪儿了” “母亲,孩儿去哪儿,您不是早便清楚了” “你这些日子消停,我以为你终于向好了,你你弟弟妹妹都看着,莫要带坏了他们。” 火粲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她,“呵”了一声:“是,您的儿子不成器。” 何婉君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眼花,火粲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萧容眼瞧这气氛不对,一旁的火念安却已经迈步要追过去了。看看何婉君没甚么反应,便也跟了过去。 火粲进了屋,直接往床铺上歪倒,腿搭在床沿外头,两眼阴沉沉地盯着顶棚。几个小孩原本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他没搭理,到了门口却反手把门扇一关啪,留下三个小孩不知所措地在外头面面相觑。 萧容脸皮厚着呢,不甘心吃个闭门羹,抬手敲起门来。火粲原本没想搭理的,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心烦。 “笃笃笃”敲得正不亦乐乎,门“呼啦”一声被扯开了,露出火粲那张阴沉的脸,看着一旁的弟弟妹妹:“你们先回去。” 说完便用眼神示意那个闹得他心烦的小崽子进来。 火粲昨儿一宿未归,也不晓得到哪儿放纵了,两眼熬得通红,却又亮得出奇。迈着大步子,走起路却直发飘。 他后面黏着仨小孩,萧容c火念安是自发跟上去的,火凤原本不大喜欢这位兄长,觉着他过于阴沉,可独自个儿也没意思,索性跟了过去。 何婉君今儿起得晚,清早没出来打招呼,小孩们都以为她睡着呢,此时跟着火粲进了屋,倒是听见一阵珠帘被拨动的哗啦啦声响。何婉君披着个青色的披肩,下眼睑淡淡乌青,脸色白得不像话,神色也有些严厉。眼睛很有些发肿,显见是哭过了。 火粲弯腰向她施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何婉君的声音唤住。 “你昨夜去哪儿了” “母亲,孩儿去哪儿,您不是早便清楚了” “你这些日子消停,我以为你终于向好了,你你弟弟妹妹都看着,莫要带坏了他们。” 火粲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她,“呵”了一声:“是,您的儿子不成器。” 何婉君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眼花,火粲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萧容眼瞧这气氛不对,一旁的火念安却已经迈步要追过去了。看看何婉君没甚么反应,便也跟了过去。 火粲进了屋,直接往床铺上歪倒,腿搭在床沿外头,两眼阴沉沉地盯着顶棚。几个小孩原本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他没搭理,到了门口却反手把门扇一关啪,留下三个小孩不知所措地在外头面面相觑。 萧容脸皮厚着呢,不甘心吃个闭门羹,抬手敲起门来。火粲原本没想搭理的,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心烦。 “笃笃笃”敲得正不亦乐乎,门“呼啦”一声被扯开了,露出火粲那张阴沉的脸,看着一旁的弟弟妹妹:“你们先回去。” 说完便用眼神示意那个闹得他心烦的小崽子进来。 火粲昨儿一宿未归,也不晓得到哪儿放纵了,两眼熬得通红,却又亮得出奇。迈着大步子,走起路却直发飘。 他后面黏着仨小孩,萧容c火念安是自发跟上去的,火凤原本不大喜欢这位兄长,觉着他过于阴沉,可独自个儿也没意思,索性跟了过去。 何婉君今儿起得晚,清早没出来打招呼,小孩们都以为她睡着呢,此时跟着火粲进了屋,倒是听见一阵珠帘被拨动的哗啦啦声响。何婉君披着个青色的披肩,下眼睑淡淡乌青,脸色白得不像话,神色也有些严厉。眼睛很有些发肿,显见是哭过了。 火粲弯腰向她施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何婉君的声音唤住。 “你昨夜去哪儿了” “母亲,孩儿去哪儿,您不是早便清楚了” “你这些日子消停,我以为你终于向好了,你你弟弟妹妹都看着,莫要带坏了他们。” 火粲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她,“呵”了一声:“是,您的儿子不成器。” 何婉君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眼花,火粲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萧容眼瞧这气氛不对,一旁的火念安却已经迈步要追过去了。看看何婉君没甚么反应,便也跟了过去。 火粲进了屋,直接往床铺上歪倒,腿搭在床沿外头,两眼阴沉沉地盯着顶棚。几个小孩原本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他没搭理,到了门口却反手把门扇一关啪,留下三个小孩不知所措地在外头面面相觑。 萧容脸皮厚着呢,不甘心吃个闭门羹,抬手敲起门来。火粲原本没想搭理的,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心烦。 “笃笃笃”敲得正不亦乐乎,门“呼啦”一声被扯开了,露出火粲那张阴沉的脸,看着一旁的弟弟妹妹:“你们先回去。” 说完便用眼神示意那个闹得他心烦的小崽子进来。 火粲昨儿一宿未归,也不晓得到哪儿放纵了,两眼熬得通红,却又亮得出奇。迈着大步子,走起路却直发飘。 他后面黏着仨小孩,萧容c火念安是自发跟上去的,火凤原本不大喜欢这位兄长,觉着他过于阴沉,可独自个儿也没意思,索性跟了过去。 何婉君今儿起得晚,清早没出来打招呼,小孩们都以为她睡着呢,此时跟着火粲进了屋,倒是听见一阵珠帘被拨动的哗啦啦声响。何婉君披着个青色的披肩,下眼睑淡淡乌青,脸色白得不像话,神色也有些严厉。眼睛很有些发肿,显见是哭过了。 火粲弯腰向她施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何婉君的声音唤住。 “你昨夜去哪儿了” “母亲,孩儿去哪儿,您不是早便清楚了” “你这些日子消停,我以为你终于向好了,你你弟弟妹妹都看着,莫要带坏了他们。” 火粲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她,“呵”了一声:“是,您的儿子不成器。” 何婉君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眼花,火粲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萧容眼瞧这气氛不对,一旁的火念安却已经迈步要追过去了。看看何婉君没甚么反应,便也跟了过去。 火粲进了屋,直接往床铺上歪倒,腿搭在床沿外头,两眼阴沉沉地盯着顶棚。几个小孩原本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他没搭理,到了门口却反手把门扇一关啪,留下三个小孩不知所措地在外头面面相觑。 萧容脸皮厚着呢,不甘心吃个闭门羹,抬手敲起门来。火粲原本没想搭理的,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心烦。 “笃笃笃”敲得正不亦乐乎,门“呼啦”一声被扯开了,露出火粲那张阴沉的脸,看着一旁的弟弟妹妹:“你们先回去。” 说完便用眼神示意那个闹得他心烦的小崽子进来。 火粲昨儿一宿未归,也不晓得到哪儿放纵了,两眼熬得通红,却又亮得出奇。迈着大步子,走起路却直发飘。 他后面黏着仨小孩,萧容c火念安是自发跟上去的,火凤原本不大喜欢这位兄长,觉着他过于阴沉,可独自个儿也没意思,索性跟了过去。 何婉君今儿起得晚,清早没出来打招呼,小孩们都以为她睡着呢,此时跟着火粲进了屋,倒是听见一阵珠帘被拨动的哗啦啦声响。何婉君披着个青色的披肩,下眼睑淡淡乌青,脸色白得不像话,神色也有些严厉。眼睛很有些发肿,显见是哭过了。 火粲弯腰向她施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何婉君的声音唤住。 “你昨夜去哪儿了” “母亲,孩儿去哪儿,您不是早便清楚了” “你这些日子消停,我以为你终于向好了,你你弟弟妹妹都看着,莫要带坏了他们。” 火粲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她,“呵”了一声:“是,您的儿子不成器。” 何婉君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眼花,火粲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萧容眼瞧这气氛不对,一旁的火念安却已经迈步要追过去了。看看何婉君没甚么反应,便也跟了过去。 火粲进了屋,直接往床铺上歪倒,腿搭在床沿外头,两眼阴沉沉地盯着顶棚。几个小孩原本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他没搭理,到了门口却反手把门扇一关啪,留下三个小孩不知所措地在外头面面相觑。 萧容脸皮厚着呢,不甘心吃个闭门羹,抬手敲起门来。火粲原本没想搭理的,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心烦。 “笃笃笃”敲得正不亦乐乎,门“呼啦”一声被扯开了,露出火粲那张阴沉的脸,看着一旁的弟弟妹妹:“你们先回去。” 说完便用眼神示意那个闹得他心烦的小崽子进来。 火粲昨儿一宿未归,也不晓得到哪儿放纵了,两眼熬得通红,却又亮得出奇。迈着大步子,走起路却直发飘。 他后面黏着仨小孩,萧容c火念安是自发跟上去的,火凤原本不大喜欢这位兄长,觉着他过于阴沉,可独自个儿也没意思,索性跟了过去。 何婉君今儿起得晚,清早没出来打招呼,小孩们都以为她睡着呢,此时跟着火粲进了屋,倒是听见一阵珠帘被拨动的哗啦啦声响。何婉君披着个青色的披肩,下眼睑淡淡乌青,脸色白得不像话,神色也有些严厉。眼睛很有些发肿,显见是哭过了。 火粲弯腰向她施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何婉君的声音唤住。 “你昨夜去哪儿了” “母亲,孩儿去哪儿,您不是早便清楚了” “你这些日子消停,我以为你终于向好了,你你弟弟妹妹都看着,莫要带坏了他们。” 火粲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她,“呵”了一声:“是,您的儿子不成器。” 何婉君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眼花,火粲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萧容眼瞧这气氛不对,一旁的火念安却已经迈步要追过去了。看看何婉君没甚么反应,便也跟了过去。 火粲进了屋,直接往床铺上歪倒,腿搭在床沿外头,两眼阴沉沉地盯着顶棚。几个小孩原本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他没搭理,到了门口却反手把门扇一关啪,留下三个小孩不知所措地在外头面面相觑。 萧容脸皮厚着呢,不甘心吃个闭门羹,抬手敲起门来。火粲原本没想搭理的,架不住没完没了的心烦。 “笃笃笃”敲得正不亦乐乎,门“呼啦”一声被扯开了,露出火粲那张阴沉的脸,看着一旁的弟弟妹妹:“你们先回去。” 说完便用眼神示意那个闹得他心烦的小崽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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