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萌宝:吻安,厉先生》 第1章 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丈夫的 “讨厌,你都是要当爹地的人了,还在公共场合动手动脚……也不怕宝宝以后笑话。” 几米外传来的娇嗔太过熟悉,令独自一人来医院产检的言夏夜怔怔愣在走廊拐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只差一步的距离就可以真相大白,她却偏偏没有踏出一步的勇气。 另一道更加熟悉的声音如影随形,带着一点宠溺的笑意钻进她的耳朵:“咱们的孩子怎么会笑话我,他知道我这么爱你,高兴还来不及。” “北城,如果宝宝真是我亲生的就好了,都怪我的身体不争气……” “言夏夜和你是亲生姐妹,她生下来的孩子也算有你一半血脉,而她不过是个提供卵子和子宫的工具,我也从来没有碰过她,咱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你不用多心。” 言夏夜咬紧下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住哆嗦。 要不是亲耳听到,她从不知道自己向来冷漠无情的丈夫,也会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 温柔到为了让她的姐姐开心,早已打算好要将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拱手让人。 “可是夏夜很爱你吧,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言夏夜嘲弄的勾起唇角,定定的看着面前瞬间消音的言水柔,瞳孔中倒映出对方精致清纯的容貌。 一袭简约的白色裙子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身段,剪水般的双瞳顷刻间含了一层水雾,更加显得楚楚动人、万分可怜。 与此同时,沉稳的脚步伴随着男人凉薄冰冷的话语,毫不留情碾碎了言夏夜心底最后一丝微薄的希冀。 “她爱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厉北城长腿一迈,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摇摇欲坠的言水柔身后。 他一眼看到言夏夜失了血色的小脸,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随即温柔的揽过言水柔颤抖的身子,先是确定怀中的女人并无大碍,才冷冰冰的给了言夏夜一个正眼:“你,都听到了?” 言夏夜眼都不眨的怒视着眼前郎情妾意的一幕,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握成拳头。 不等她说什么,言水柔抢先一步挣脱了厉北城的怀抱,泫然欲泣的去拉她的手:“夏夜,千错万错是姐姐的错,你千万不要生气伤到我的……你的孩子啊!” 言夏夜心痛如绞,想也不想一把甩开言水柔。 伸手抚上七个月大的肚子,目光凄厉的望向冷漠无情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质问道:“因为言水柔不能生育,你才答应奶奶和我结婚,只是为了让我这个最近的血亲生下最像你们的孩子?” 看着往日清美安静的言夏夜红着双眸逼问,男人眼中的厌弃更深:“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大吵大闹,嫌丢脸不够是吗?” “你和她都不觉得丢脸,我有什么好丢脸的?”言夏夜气的浑身发抖,等到言水柔再一次楚楚可怜的凑上来,拉扯着她的衣服要求她忍气吞声的时候,她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来,重重打了对方一个耳光。 “啪!” 她那样文静的人竟然也会动手,还是对她往日最疼爱的姐姐,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厉北城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言水柔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另一只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浑身无力的跪坐下去,嘶哑艰难的呢喃着:“夏夜,求你不要怪北城,更不要和厉家奶奶说……” 说着说着,她的气息渐渐微弱,纤细的身子软软倒地。 厉北城眸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他一把推开碍事的言夏夜,将晕倒在地的女人打横抱起,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动都不敢动一下:“医生!水柔有先天性心脏病!” 而言夏夜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来得及伸手护住肚子,整个人被重重砸在墙上。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冷汗和着泪水噼里啪啦的往地上砸去。 她疼的缩成一团,满心想着开口求救,却连哼都哼不出来。 不远处,护士拿着产检报告追出来,惊慌的看着言夏夜两腿间渗出的血色:“这么大月份怎么能独自来产检,快点给你的丈夫和家属打电话,需要人签字马上手术!” “拿来。” 确认过言水柔第一时间得到了医护人员妥善照顾,男人极其不耐的从护士手中夺过免责协议,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经意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刺目的血色。 心脏毫无预兆的紧缩一瞬,又在想起另一道倩影时化为狠厉:“言夏夜,你最好祈祷水柔没有出事,否则……” 字迹重重划下最后一笔,男人迫不及待的将文件丢回护士怀里,头也不回的跟着众星捧月的言水柔一起离开。 在他身后,言夏夜深深的望了他最后一眼,眼神绝望而悲凉。 身上再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 相识三年,结婚一年。 她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却对她如此心狠手辣。 手术室的红灯紧急亮起,十几分钟后,医生黄倩满头大汗,对着手术室内的护士使了个眼色。 护士点了点头,心领神会的出去询问保大还是保小。 言夏夜勉强在撕裂般的剧痛中找回神志,苦笑着对黄倩轻叹:“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问题你真不打算告诉我吗?” 黄倩紧紧地抿着唇瓣,脸上满是不忍和挣扎。 她立刻懂了,双眼无神的望向雪白的天花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 宁愿这样,也不要让她的丈夫和姐姐心想事成。 然而这种想法仅仅一闪而过,终究还是母性的本能占了上风。 “黄倩,保孩子。” “不行!”趁着护士还没回来,黄倩焦急的走到她的床前:“你傻不傻,你现在才二十岁,以后有的是怀孕的机会……” 见言夏夜心意已决,黄倩把眼一闭,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丈夫的!” 第2章 五年之后,物是人非 “你说什么?” 言夏夜骤然睁大了眸子,震惊的望向满头大汗的黄倩。 孩子……不是厉北城的? 这怎么可能? “对不起夏夜!”黄倩愧疚的抬不起头来:“那个时候你来我这里做试管婴儿,助理医生拿错了精子试管,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黄倩泪流满面,不住哽咽:“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医院本身又是在厉家名下,要是他们知道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我一定会失去这份工作。” 言夏夜无助的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秘密来的太突然,砸的她眼前一片金星,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二人沉默不语,护士去而复返,尴尬避开言夏夜的目光:“家属在另一间手术室里……联络不上。” “他还有没有人性!”黄倩忍不住喊出声来:“要不是他为了别的女人推倒夏夜,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他怎么能……” 不等她说完,言夏夜淡淡打断了她的话语。 “保小。” “夏夜!” “即便他不是厉北城的孩子,也是我言夏夜的孩子。”说到这,言夏夜苦涩的牵了牵唇角,随之而来是痛彻心扉的快意:“黄倩,要是今天以前你告诉我真相,我一定会很难接受,但是现在,我很庆幸这个孩子和厉北城没有关联。” 她作为工具的下场足够悲惨,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那两个人幸福生活的道具? 黄倩沉沉的叹了口气,用力握住言夏夜的手:“好,我一定让你和宝宝都活下去!” “我相信你,等孩子平安出生,我会尽快和厉北城办理离婚,好好把孩子养大。” 三个小时眨眼过去。 黄倩又哭又笑的抱起粉嫩可爱的小生命,扑到昏昏沉沉的言夏夜面前:“夏夜,你看你儿子多漂亮!” 言夏夜撑起眼皮看去,高高提起的心弦终于落下。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重重拍响:“请问里面的手术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接到故意伤人的报警,要将人暂时带回所里拘留。” 黄倩抱着孩子的手臂一抖,茫然震惊中看向门外:“他竟然报警抓你?” 言夏夜虚弱的笑意顿时僵在唇角。 他真是好狠! 就这么着急要将她送进监狱,夺走她的儿子去和言水柔当一家人。 而她又未死,万一被厉北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会做出什么事来无法预料! 走投无路之下,她做出这一生中最铤而走险的决定:“黄倩,你能不能想办法,把孩子送给他的亲生父亲?” 事先做好了冷冻精子的准备,说明那个男人应该也是想要孩子的才对。 黄倩心中一慌。 低头看着身前同样虚弱的母子,她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言夏夜长舒口气,依依不舍的注视着黄倩将儿子放在床边盖上白布。 “不用理外面的警察,去找那个男人,告诉他孩子出生了。” 护士犹豫片刻,再次怜悯的望了言夏夜一眼,转身依言出去。 不多时,厉北城修长身影出现在手术室中。 “很抱歉,产妇临产时情绪受到很大波动,跌倒时又撞到肚子,孩子生出来已经没有呼吸了。”黄倩的态度非常自然,冷眼旁观着厉北城的反应:“您要亲自看一眼吗?” 男人微愕,下意识的朝着手术台上无悲无喜的言夏夜看去。 在他的记忆中,言夏夜似乎一直都是坚强而无趣的,和惹人怜惜的言水柔截然不同。 几年前她给爷爷捐献骨髓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黑白分明的眸子亮的惊人,凝视他的时候永远带着爱慕和甜蜜。 而此刻,那双水眸中一丝笑意皆无,漠然的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仿佛他再也不会存在于她的眼底心中。 厉北城眉眼更冷,说不清心中的烦躁和不悦来自何处。 收敛心神,他面向黄倩轻轻颔首:“好。”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孩子。 不远处,言夏夜竖起耳朵,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黄倩嗯了一声,将裹着白布的婴儿抱在怀中,慢慢递出。 厉北城屏住呼吸,幽深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眼看男人的指尖即将触摸到孩子的襁褓,一个护士气喘吁吁冲进来:“厉先生,水柔小姐情况危机,医生说……” 厉北城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下一秒决绝的转身离开。 房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合。 言夏夜抬手遮住眼睛,在死寂的空气中惨笑出声,心中空落的无法形容。 原来这就是爱上厉北城的下场。 一旦将心给了他,连命都不由自己。 她真的怕了,也真的不再爱了。 手术室外,等候许久的警察一拥而入,公事公办的给她带上冰冷的手铐。 一周之后,她在拘留所里等来了她的审判结果。 故意伤人罪。 致使被害人生命垂危,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立即执行。 …… 五年后。 西郊监狱森严的铁门两边划开。 一道清瘦身影缓缓踱出铁门,过时的孕妇裙空荡荡挂在身上,处处都显得与外界格格不入。 她并没有像大多数犯人那样急着离开,而是转身遥望着高墙内的建筑。 二十到二十五岁,只因为她爱错了人,就不得不在这里葬送人生最好的年华。 “言夏夜。” “……”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心中倏地一紧,如水眸光平生涟漪。 第3章 她成了姐姐女儿名义上的妈咪 在她身后不远,豪车中走出的厉北城停下脚步,第一眼便发现她瘦了很多。 或许是五年时光太过漫长,他突然觉得这一步距离远的像是天地之差,二人间陌生的难以言喻。 无意识的,厉北城皱紧眉头伸出手去,想要攥住她近在咫尺的纤细肩头。 不管五年前发生过什么,只要她还顶着他妻子的名头,他就不能容忍她对他无视。 下一秒,面前的女人施施然转身,刻意避开他的触碰。 纤长的睫颤了颤,言夏夜动作僵硬的抬起眸子,强迫自己将男人的身影映入眼中。 四目相对。 这样近的距离下,她眼底极力压抑的痛楚无法掩饰。 厉北城心中鬼使神差般沉了一沉,收回手看向路边的布加迪,面无表情的命令:“上车。” 言夏夜不动,声音淡淡散在风里:“厉北城,我们离婚吧。” 锐利的黑眸猛地眯起,厉北城怒极一把撰过她的手腕,狠狠的将其箍在掌心:“言夏夜,你知不知道水柔五年前差一点死在手术台上,如果不是老天眷顾及时找到供体的心脏,她已经因为你而没命了!” 与之相比,她不过只是坐了五年牢而已,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言夏夜眼眶一红,嘲讽的勾起唇角:“是啊,幸亏老天眷顾,否则你一定会逼我给她偿命,不是吗?”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同时用力抽回手腕,想要挣开男人的束缚。 过去的五年中,她不止一次想过出狱后要怎么报复。 然而当头脑冷静下来,她对孩子的思念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以至于根本不愿和厉北城再多费半分口舌。 厉北城更觉不悦,桎梏她的动作却纹丝不动:“你知道厉家是什么情况,奶奶身体又不好,我不会和你离婚。” “奶奶她……”听到往日最关心自己的奶奶,言夏夜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迈开脚步。 是厉北城对不起她,不是厉家对不起她。 就算她想离婚,也该回去将事情说清楚,免得奶奶年近八十还要为她挂心。 车子发动。 言夏夜身姿笔直的坐在副驾驶上,一眼看到面前摆放着的精致相框。 那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大概三四岁的年纪,对着镜头甜甜微笑,眉眼和言水柔有八分相像。 她先是怔然,随后联想到言水柔换心手术成功,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个女孩就是她丈夫和她姐姐爱的结晶? 换做五年前,这张照片足以令她肝肠寸断。 他的视线随着她看去,眉头不经意皱起,早已准备好的威胁突然间有些说不出口。 意识到厉北城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言夏夜无所谓的别开目光:“恭喜你得偿所愿。” 车内本就冰冷的氛围随着这句意味深长的祝福,连空气都近乎凝固。 厉北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知怎的,竟没能第一时间作出答复。 他不喜欢她这样冷中带刺的和他说话。 可她早已不在乎他喜欢与否了。 厉北城深吸口气,不去想心中阴郁由何而来:“雅儿不能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奶奶也不会允许水柔做厉家少夫人,所以我在找人代、孕的时候,对外宣布说用了你的卵子。” 言夏夜清美的脸上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明白男人的言下之意:“厉北城,你为了言水柔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五年前言水柔试图霸占她未出世的孩子,五年后她却成了对方女儿名义上的妈咪? 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更好笑的事么? 想着想着,她沙哑淡漠的笑出声来:“厉北城,我绝不会在奶奶面前承认,你女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厉北城神色阴冷,俊美的面孔覆上一层寒冰:“言夏夜,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这几年赌博欠下近千万的高利贷,一直都是靠我偿还利息。” 她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你威胁我……” “如果你不想你父母被人拆开卖器官,就该明白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面对着自己不爱的女人,厉北城拿出商场上作风狠辣的手段,凉薄的勾着唇角:“只要奶奶还活着一天,你只能是厉家唯一的少夫人,雅儿的妈咪,我厉北城的妻子!” 说话间,厉家庄园映入眼帘。 趁着车子还没来得及驶到主宅,言夏夜握紧拳头颤抖着开口:“那也是言水柔的父母,你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我的确不舍得水柔伤心。”厉北城踩下刹车,似笑非笑的回看她,一字一句宛如恶魔低语:“所以你父母的命只掌握在你一个人手上,我不会告诉水柔任何事。” 是了。 他那么爱言水柔,自然会为喜欢的女人将一切考虑周全。 言夏夜气的浑身哆嗦,目光痛恨的瞪视身旁俊朗的男人。 “你混蛋!”她咬着牙,艰难逼出破碎字句:“就因为我曾经爱过你,我就活该被你和言水柔折磨?监狱里五年,我们之间死掉的孩子……都不能让你可怜可怜我,滚去和你的言水柔相亲相爱,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吗!” 他和她死去的孩子…… 几个字凄厉沙哑,令厉北城怔了一瞬,脸上有愧色一闪即逝。 “少爷,少夫人,老夫人等二位很久了。” 管家拉开车门,言夏夜仓促拭去眼角泪痕,头也不回走下车去。 …… 花园内,两个孩子正追逐着做游戏。 阳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言夏夜心中百味杂陈。 她的视线下意识的追随着其中粉雕玉琢的男孩,要是她的儿子平安长大,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年纪。 厉老夫人闻讯从房内赶来,这会儿派人拉住公主似的小女孩,慈爱的指向几米外的言夏夜:“雅儿,你不是最想要妈咪了?还不快点去和妈咪亲近亲近。” 厉北城的威胁言犹在耳,言夏夜深吸口气,尽力挤出一抹笑容。 雅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将言夏夜打量一遍,看到她土气衣着时扁了扁嘴巴,索性将曾祖母的话当耳旁风,一吐舌头扭身扑进别墅去了。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转身时撞倒了一同过来的男孩,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说。 第4章 厉家二爷,厉云棠 眼看着男孩快要摔倒,言夏夜连忙跑过去,恰好将软软的小身体接在怀里:“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样凑近了看,更加看得出男孩五官精致俊秀,一身米白小西装可爱伶俐,简直是童话里小王子的翻版。 怀里的小男孩半点没有害怕和认生,眨巴着大眼睛对她笑:“没事,云朵是男子汉不怕痛。” 说完,他又扭着小脑袋去看言夏夜的身后:“爹地,你比漂亮姐姐来晚一步哦!” 言夏夜笑笑,放下孩子回身望去,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如夜空的墨瞳。 午后和煦的阳光下,俊美无俦的男人长身玉立站在她身前。 距离近的只要她稍一抬头,就可以吻上男人性感的喉结。 她吓了一跳,向后躲闪时太过慌张,失去平衡向下坠去。 就在她做好闭目忍痛的准备时,一道清冷幽然的香气在鼻尖掠过。 隔着薄薄布料,男人掌心的热度烫到她微凉的肌肤。 她愕然睁开眸子,恰好看到男人骨节修长的大掌不着痕迹的在她腰间拂过,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心。” 呼吸不由自主,滞了一滞。 她慢半拍回过神来,迅速垂下头掩饰失态,拘谨有礼退开一步。 “谢谢。” 见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他,男人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眸中掠过一抹意味深长:“嗯。” 言夏夜哑然,不动声色偷瞄一眼冷峻深沉的男人,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不是每一句谢谢都能换来不客气,可‘嗯’算怎么回事? 难道是嫌她谢的没有诚意,要她继续进行这个话题? 正当言夏夜纠结着揣摩对方的意思,不远处厉北城迈步走来。 他对言夏夜在雅儿面前的表现非常不满,原本打算跟过来继续威胁她,面对男人时却只剩恭敬:“小叔叔。” 厉云棠这才将视线从言夏夜身上收回,神色冷淡的微微颔首。 厉家二爷,厉云棠。 二十岁离开厉家自立门户,如今已是国际投行首席总裁,江城大半名媛的梦中情人。 时隔几年未见,这个男人的存在感依旧夸张到令人窒息。 厉北城已然足够优秀,可是和相差七岁的小叔叔厉云棠相比,仍然是云泥之差。 想不到他已经有了儿子。 言夏夜暗忖,这消息要是传扬出去,一定会跌碎江城芳心无数。 “夏夜,你这几年受委屈了,好孩子,快跟奶奶进来坐。” 老夫人慈爱的声音打断言夏夜的走神。 言夏夜心中一跳,抬眼时看清老夫人雪白的发丝。 五年时间悄然流逝,奶奶比她记忆中要苍老得多。 以厉家的财力和权势来说,值得老夫人这样忧心的,除了她入狱一事再无其他。 心中涌上阵阵酸楚,言夏夜上前搀扶着老夫人的手臂,开口时不自觉带了哭腔:“奶奶,对不起,我……” “平安回来就好,你是什么样的孩子奶奶再清楚不过,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 老夫人感慨着拍了拍言夏夜的小手,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对了,奶奶让人照着时尚杂志给你订了批新衣服,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先回房洗个澡休息休息,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吩咐管家去买就行。” 言夏夜也知道身上的衣服在厉家有多不合适,抿着唇点了点头,准备离开时却被一道小小的身影拦住,仰着小脑袋童声清脆的对她道:“漂亮姐姐,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看着云朵认真帅气的小模样,悲伤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哑然失笑。 言夏夜眸中也多了一丝暖意。 按照厉北城的辈分来说,她应该是小家伙的堂嫂。 然而她现在根本不愿承认和厉北城之间的夫妻名分,索性弯下腰来轻笑着答:“不客气,我叫言夏夜,你夸我漂亮也没有好处哦。” “那……那我叫你言言可以吗?”小云朵灵机一动,又踮起脚尖征求厉云棠的意见:“爹地,你觉得言言怎么样?” “可以。” “很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言夏夜微微一怔,明知道厉云棠肯定的是小云朵的命名品味,但话里的歧义还是让她心尖一颤,略觉微妙。 不等她回头偷觑厉云棠的表情,厉北城率先开口,将一个好丈夫的温柔体贴展露无遗:“夏夜,你先回房,我一会儿再去看你。” 言夏夜仓促间点头应下,生怕再待下去会掩饰不住对厉北城的痛恨。 在她身后,男人的视线深如沉渊,目送她落荒而逃。 …… 回到她和厉北城的房间,言夏夜关上房门,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匆匆喘息片刻,她迫不及待拿起电话,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在嘟声停止的一瞬,她哑着嗓子急急道:“黄倩,我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言夏夜瞳孔骤然收缩,不死心再试一次,仍然只得到冷冰冰的回复。 从监狱离开那一刻开始,太多事情出乎了她的预料。 无论是厉北城精心谋划的威胁,还是联络不到黄倩的事实,都令她头痛欲裂喘不过气来,巨大的无力感如影随形,紧紧攥住她的心脏。 哪怕是身在监狱时,她也从未觉得未来如此迷茫。 话筒从掌心中滑落,她心神恍惚抬眼看去,无意中对上一只藏在门缝里窥探的眼睛! 心脏漏跳一拍,言夏夜皱紧眉头:“谁!” 那只眼睛立刻消失不见,接着是小孩子特有的轻快脚步声远去。 言夏夜冲过去拉开房门向外看,正好看到雅儿抽抽噎噎的扑进厉北城怀里:“爹地,她凶雅儿,我不要她做我妈咪!” “雅儿乖,你妈咪只是还没有习惯她的新身份,我们要给她一点时间。”厉北城伸手摸了摸雅儿的小脑袋,视线阴鸷的落在言夏夜身上:“放心,有爹地在,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不嘛,我就是不要她……” “好了,爹地和妈咪有事要说,你下去找云朵玩。” 将雅儿塞给路过的女佣,厉北城寒着脸迈开脚步,砰的一声踹开在他面前甩上的房门。 第5章 失去生育能力,都是托你的福 房间中,秦夏末刚刚将话筒放回原处,表情讽刺的转过身来:“怎么,你是来替你女儿兴师问罪的?” “是又怎么样?” “你对奶奶说谎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你女儿朝夕相处?” “言夏夜,且不说我会不会给你伤害雅儿的机会,你我都很清楚,你不是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厉北城冷冷一笑,并不把言夏夜的威胁放在心上:“就算你再怎么恨我和水柔,你只会直接对我们报复,不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他说的这样笃定,令言夏夜心中狠狠一痛,突然寡淡的笑了笑。 这算什么? 他背叛她、伤害她、欺骗她,却还相信她没有那所谓的蛇蝎心肠? 还是说正因为她以前太心软善良,才会被言水柔和厉北城联手毁掉整个人生? 到头来,是她错了么? 那清美淡漠的姿态落在厉北城眸中,他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她尖俏的下巴,逼着她和他对视:“有什么好笑的?” 言夏夜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来,视线如利刃狠狠刺入他的眼中:“你说的那个是身为厉家少夫人的言夏夜,不是刑满释放的犯人言夏夜。” 她自嘲的勾起唇角,眼眸晦暗却没有泪,剖白般喃喃低语:“五年前我差一点杀了言水柔,五年后我也该吸取教训,不要总是差那么一点了,你说呢?” 厉北城黑眸眯起,像是在揣测她话里的真伪。 “所以,为了避免你的宝贝女儿出现任何闪失,我们还是立刻离婚吧,你可以去和奶奶说不想有一个坐过牢的妻子,我不在乎。” 厉北城听到这里,十足嘲弄的弯起唇角。 前面一切都是铺垫,最后这句才是她真实的心意。 他知道她再说不出让他顺心的话来了,好在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非要她说话不可。 几乎在言夏夜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他毫无预兆的出手,一把扯断她柔嫩肩头上的裙带。 她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抬手匆匆掩住胸口:“厉北城,你干什么!” “干什么……”男人意味深长的冷笑:“这房间里只有我和你,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言夏夜震惊的睁大眸子,想也不想夺路而逃。 一步之外,厉北城轻而易举拦住她的去路,扣住她的细腰猛地拉向自己,冷眼看着她不由自主跌倒在他怀中。 “混蛋!你放开我……”言夏夜闷哼一声,忍着脚踝上传来的剧痛,拼命推拒着厉北城的接触。 一想到这就是厉北城的真实面目,再想想自己过去是怎么卑微仰慕的爱着他,言夏夜简直恶心的想吐。 厉北城面无表情收紧手臂,犹如情人般在她耳边呢喃:“言夏夜,我刚刚想到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以让你再也不想提离婚这件事。” 言夏夜被他勒的喘不过气,纤细十指握成拳头阻隔在二人之间,颤抖着怒瞪他:“你做梦!” 或许是恨意太过鲜明,那双水眸亮的惊人。 清美小脸上满是宁为玉碎的决然,找不到任何妥协的痕迹。 厉北城对上她泛红厌恶的眼眸,呼吸无形中窒了一窒。 约莫过了两三秒,他冷意迫人的沉声道:“等你怀上我的孩子,希望你不要为现在的嘴硬感到后悔。 紧接着,他鬼使神差放软了语气:“如果你乖一点,我会尽量不让你痛。” 说完,他目标明确的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阴鸷黑眸锁定她粉嫩诱人的唇,本能的俯身亲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五年后的言夏夜如此生动倔强,比五年前那个除了听话一无是处的女人可口了无数倍。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连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还是想借机尝一尝她不为人知的甜美芬芳。 “……呵。”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全部力气,言夏夜惨笑一声,陡然间放弃了所有挣扎。 她不同寻常的表现令厉北城强压了心中升腾的邪火,在极近距离审视她的表情:“不挣扎了?还是说这正是你想要的?” “厉北城,你想利用我的孩子威胁我……这计划不错,可惜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言夏夜冷淡抬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每个字都咬的清清楚楚:“如果你看过我五年前的手术报告,就该知道我已经永远失去生育能力,都是托你和言水柔的福。” 说这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颤抖不已,却还是咬紧牙关不肯痛哭、不肯认输。 “你说什么……” 厉北城桎梏着她的手微微一松,声音不可抑制多了沉重:“言夏夜,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 言夏夜只是笑。 笑颜明媚,满眼生花。 他眉头皱的更紧,想要说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少爷,二爷叫您去书房见面。” “好,我马上到。” 那人不卑不亢:“抱歉少爷,二爷说的是立刻。” 厉北城犹豫一瞬,终究不敢违逆厉云棠的意思。 退后一步放开言夏夜,他深深瞥了言夏夜最后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随着房门重重合上,她蝶翼般的睫轻轻一颤,挑落一滴大大的泪珠。 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坍塌,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她蹲下身抱住自己,咬着手背痛哭失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夏夜才重新站起身,游魂一样走进浴室,对着镜子将惨白的脸颊拍出几丝血色。 她的儿子下落不明,她爸又欠了厉北城那么一大笔钱,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崩溃。 “言言,奶奶让我来叫你吃饭!” 听到小云朵清脆的声音,言夏夜快速洗了把脸,出去开了门后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换好衣服。 小云朵仰着小脑袋看她,有点迟疑的抿起小嘴巴,担忧之色一览无余:“言言,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我去叫爹地来帮你看看……” “我没事。”一把拉住转身要跑的小家伙,言夏夜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来叫我吃饭。” 小云朵若有所思没有回答,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一闪而过的小小身影。 第6章 厉二爷的过去 小云朵精致的小脸皱了一皱,再看看一无所知的言夏夜,悄悄冲着楼梯口使了个眼色,轻轻推着她往房里去:“我知道了,言言是不是有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选哪一套衣服比较好?” 言夏夜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顺着小云朵的目光往楼梯口看去,心中顿时了然。 该说不愧是母女连心? 哪怕言水柔不够资格出现在这里,她的女儿也不肯让她有片刻安宁。 “哼!” 藏在楼梯口暗中监视的雅儿一见被人发现,气呼呼跺了跺脚,一溜烟冲下楼梯去了。 “糟糕,她肯定又去找北城哥打小报告。”苦着小脸叹口气,小云朵跟着言夏夜走进房间,陪着她在衣帽间里转了转:“我爹地很有品味哦,言言随便穿哪一件都会很漂亮。” “小叔叔?”言夏夜不解,想不出这些衣服会和那个冷峻沉稳的男人扯上关系。 小云朵故作神秘的眨巴眼睛:“对呀,奶奶说她年纪大不懂时尚,北城哥说没时间,所以衣服都是爹地帮你选的。” 原来是这样…… 言夏夜伸手拿过距离最近的浅紫洋裙,还没来得及欣赏款式,就先被标签上高不可攀的价格震了震。 虽说她也做了近两年的厉少夫人,但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吃穿住行一切从简,生怕被厉北城当成爱慕虚荣、动机不纯的女人。 可结果呢…… 见言夏夜神情苦涩怔在那里,小云朵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自觉替她难过:“言言,我先下去等你,你也快一点,别让奶奶等太久。” “好。” 十几分钟后,言夏夜姗姗来迟的出现在一层餐厅。 她本来生的清美,一袭浅色洋裙更加衬的她肤如白瓷,配上纤细单薄的身形,有种一触即碎的脆弱和美丽。 餐桌前,厉北城一眼看去,眸中瞬间划过惊艳,又被他掩饰成无动于衷。 小云朵挨着老夫人落座,这会儿很给面子的拍拍小手,真心实意地夸赞:“言言,好漂亮!” 雅儿坐在爹地怀里瞪大眼睛,小脸上不掩惊讶,脑海里一时抹不去对方不久前还落魄狼狈的身影。 唯有老夫人顿时红了眼眶,忙吩咐着一旁佣人:“叫厨房快点把补汤端上来,以后夏夜的饮食要精心调理,让厨师长多费心。” “奶奶,您别看我瘦,身体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您别担心。” 趁着走近的机会,言夏夜迅速瞥了瞥四周,发现空着的位置只有两个,而厉云棠不见踪影。 想着对方可能不习惯参与家宴,言夏夜暗道一句侥幸,三步并作两步的坐在老夫人左手边,和厉北城隔着桌子遥遥相望。 她避之不及的举动落入迟来一步的厉云棠眼中。 男人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顺势在原本留给言夏夜的位置上坐下。 这样一来,厉北城再想说什么也开不了口。 言夏夜感激地投去一瞥,又在看清厉云棠唇角笑意时心中一慌,匆匆收回视线,专心听奶奶说话。 “……养养身子,再给雅儿添几个弟弟妹妹,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言夏夜唇角一抽,心里知道奶奶是真疼她,却仍然说不出一个好字来。 要不是厉北城虎视眈眈坐在对面,要不是她还有把柄攥在厉北城手里,她真想不顾一切地对奶奶说出事情真相! “好,我努力。”眼看气氛有些冷场,厉北城轻笑着答应下来,同时狠盯言夏夜一眼,警告她不要随便说话。 反倒是雅儿不满的嘟起嘴巴,对着爹地撒娇道:“不嘛,雅儿不要弟弟妹妹,爹地有雅儿一个小公主就足够了。” “雅儿乖,就算以后我和你妈咪有了其他孩子,你始终都是爹地最爱的小公主。” 冷眼瞧着厉北城再次装出好丈夫好爹地的一面,言夏夜厌恶不已,别开眼不愿再看。 老夫人一旁观察,也看出雅儿和言夏夜之间相处困难。 不过雅儿总归是夏夜的骨血,就算暂时有些陌生,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必要。 想到这,老夫人记起厉北城的嘱托,转了话题说:“夏夜,公司的事现在大部分都交给了云棠,依我看正好可以让北城陪你出国玩一阵子,你想去哪,我这就叫人订机票。” 一听到要和厉北城单独相处,言夏夜果断拒绝:“奶奶,我想去公司上班。” 刚刚发生的事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要不是厉云棠碰巧叫人来找厉北城,她此刻是什么下场还未尝可知。 “也好,总在家里要闷出病来,让北城给你安排,挑个事少钱多不操心的职位,我看秘书就不错。”顺着她的意思应下,老夫人紧接着又去看坐在对面的厉云棠。 和颜悦色立时转为了疾风骤雨,老夫人一脸严肃的逼问:“云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小云朵的妈妈带回来?” 言夏夜吓了一跳。 从她认识老夫人那天起,还从没见过奶奶对谁如此严苛。 而且这么说来,难道厉云棠还没有结婚? 厉云棠风淡云轻的看着佣人倒茶,对老夫人的厉色不置可否:“我有我的打算,您不用担心。” 老夫人脸色更沉:“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你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你亲妈,想要见见我孙子的生母、我未来的儿媳妇,至于这么难办?” 话音落地,整个餐厅静的落针可闻。 见老夫人真的动怒,言夏夜放下筷子,知道这种涉及厉家隐秘的事她插不上话,心中却有些替厉云棠担忧。 对于厉云棠此人,她对他的了解大多来源于道听途说,真正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果不是厉老先生六年前病重去世,厉北城的父亲又远赴国外疗养身体,厉家诺大的商业帝国群龙无首,坍塌在即,她大概仍旧不能在厉家看到他的身影。 她只知道厉云棠年仅二十岁时孤身离开厉家,三年在商业圈崭露头角,五年已经是声名鹊起。 十二年后的今天,更是坐拥不亚于厉家百年积累的惊人财富。 第7章 自取其辱的,究竟是谁 她不惊讶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事实上任何人只要亲眼见过厉云棠,都不会对他所做出的成就感到惊讶。 她只奇怪他决绝离开厉家的原因。 可也恰恰是这个原因,整个厉家从上到下全都是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奶奶,您不要骂爹地。” 一片沉默中,小云朵站起身来,甜甜的笑容掩饰住神色中的落寞,懂事地小声说:“爹地说了,妈咪现在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我想她一定很爱我和爹地,每天都在努力着想要早点和我们相遇。” 老夫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对小云朵冷脸,长叹口气:“小云朵这孩子乖得叫人心疼,我不管你和那个女人有什么理由和隐情,总之我不许她让小云朵伤心。” 厉云棠微微颔首,视线若有若无掠过言夏夜,垂下眸子淡淡回答:“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绝不舍得让云朵伤心。” 有了这样一段插曲,老夫人饭后只来得及和言夏夜嘱咐了几句关于雅儿的喜好,就心口闷痛的被佣人扶回卧室休息。 言夏夜没了继续赖在客厅不走的理由,如坐针毡的想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回了房间。 趁着厉北城站在窗前查阅邮件,她一鼓作气说明了她的来意。 “关于奶奶说的工作……” 厉北城头也不抬,言语间毫无转圜余地:“我的秘书是水柔,我不会把你安排在我身边,给你报复她的机会。” “我猜得到。”她平静的点了点头,神色全无一点波动:“而且我根本不想做你秘书,力所能及之内,我要去薪水最高的部门,累一点也没关系。” 她和他都很清楚,只要她父亲欠的钱一天没有还清,她就一天没有自由。 “你?”厉北城顿了片刻,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出声来:“要是你六年前没有为了讨好老爷子退学备孕,凭着京大的文凭还能在厉氏有个一席之地,可是到了现在……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资卓越的珠宝设计师?” 他丢下手机,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逼视她:“监狱里过了五年,你连画笔都拿不起来了吧?还能画得出叫人惊叹的设计图来吗?” 她听着他的羞辱,指尖暗暗刺入掌心,表面看上去依旧是无动于衷。 厉北城黑眸微眯:“言夏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我?” 她心头微涩,想不到这样的质问有朝一日竟会出自厉北城口中:“你是不是以为我永远学不到教训,还会像五年前那样愚蠢天真的爱你?” 二人相对而立,她眼中的悲凉和讥嘲一丝不差地落入厉北城心中。 她在拼命伤害自己,也同时刺痛了他。 那疼痛或许并不深刻,却鲜明的令人难以忽视。 “好啊!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我答应你就是了。”盛怒之下,他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咬牙恨声道:“你想要没有学历也能胜任的高薪工作?明天晚上七点去公关部报道,我会和尹经理打个招呼,绝对满足你的要求。” 言夏夜呼吸困难,在他的扼制下断断续续轻笑着:“多谢。” “不客气!” 说完,他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将言夏夜重重甩到一边。 就算他并不爱她,也不希望看到他的所有物脱离掌控。 这一次,他愿意对她多点耐心,等她哭着回来求他。 狼狈的靠着墙重重喘息,言夏夜漠然注视着厉北城大步走出房间,在走廊上接起从刚刚开始就不停震动的手机。 下一瞬,男人神色间的不悦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令人心折的优雅深情:“水柔,她好得很,只有你还傻乎乎惦记着她,她可一直都没问过你一句……” 时机抓的这样好,果然是言水柔一贯的做派。 言夏夜淡淡收回目光,第一次觉得言水柔勾搭厉北城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即便是要演戏给奶奶看,可是时隔五年,让她再次和厉北城同床共枕,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 当天晚上,言夏夜放弃了卧室里舒适松软的大床,蜷缩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着。 揉着干涩的眼睛望向窗外,好不容易盼到晨光破晓。 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冲到楼下以身体不适为由找来司机,迫不及待地报上医院地址。 司机迅速发动汽车,扶着方向盘开口:“少夫人,您说的那家医院几年前由于某些原因停业了,我建议您去另一家……” “停业了?”后视镜中,言夏夜的脸色一片苍白。 “您看上去很不舒服,要不然我先去请家庭医生……” 言夏夜心急如焚,匆匆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医院停业之后,原本的医生都去哪里了?” 司机无言半晌,尽可能给出回答:“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记得少爷以前是医院大股东,您可以去找少爷问问,看那些人的档案还有没有保留。” 她伸手捏紧胸口的衣服,咬着唇喃喃:“厉北城……” “没错……等等少夫人,您去哪里?” 言夏夜失魂落魄的走下车,背对着司机轻声道:“我没事了,麻烦你什么都不要和老夫人说。” 晚上七点。 言夏夜准时来到公关部报道。 尹经理一早接到通知,心中早已将言夏夜的身份揣测几回。 然而无论再怎么提前打算,等他真真切切将面前清美淡笑的女子打量一个来回,还是忍不住怔了一怔。 她的美明艳而没有侵略性,一袭淡色洋裙勾勒出纤细身段,周身气质从容疏离。 与时下流行的妩媚妖艳大相径庭,却无疑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魅力。 哪怕连他这种久经风月、见惯了无数明星名媛的老手,也情不自禁微微屏息。 “尹经理,我是言夏夜。”见对方毫无预兆的发怔,言夏夜只当这是厉北城吩咐下来的下马威,不以为意地重复了一遍来意:“我是来工作的。” “啊……对对对!” 尹经理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连忙赶走其他驻足偷看的闲杂人等,亲自将言夏夜迎进办公室:“您稍等,化妆师马上就到。” 第8章 赌注只能是她自己 等到所有人准备完毕,天边早已一片漆黑。 作为厉北城亲自吩咐下来的特殊存在,言夏夜自然要安排给今夜最重要的客人。 Angel会所门口,言夏夜下了车径直向内走去,极力忽视脚踝处阵阵隐痛。 精致妆容掩去虚弱疲倦,齐腰长发松松挽起,露肩长裙衬托出她与众不同的娴静优美,唇角笑意是恰到好处的洒脱淡然。 短短数十米,她轻而易举成了众人眼中唯一的焦点。 “停车。” 在她身后,悍马墨黑的车影融于夜色,悄无声息在人群外停住。 单向车窗被人按下,露出车内男人俊美无俦的侧颜。 那抹纤细身影在余光中一闪而过,厉云棠收回视线,浅浅皱了下眉头,吩咐司机继续行驶。 这种会所他有所耳闻,绝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是他看错了么…… …… 在侍者带领下,言夏夜很快找到属于她的包厢。 一路走来,无数美艳性感的女人妖娆妩媚的陪在男人身侧,无论四周装潢再怎么典雅不凡,都不过是掩饰纸醉金迷的假象。 她心头有一丝慌,但是慌而不乱,强迫自己迈出步伐。 黄倩的下落还需要厉北城从旁协助,然而以她和厉北城目前的关系,求他什么都是痴心妄想。 既然这样,她也只好靠着今夜陪客来刷刷存在感,最好整个谈判环节都非她不可,也许可以当做筹码来交换档案。 想到这里,言夏夜深吸口气,轻轻推开包厢大门。 与她想象不同,今夜贵客只有一位。 纯白色真皮沙发上,青年挑眉看了看她,眼中便是骤然一亮。 接着放浪形骸地朝着怀中美女的香腮上啵了一口,抽出一张金卡将人打发走。 靠在沙发上点燃香烟,青年像是过早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病怏怏的对言夏夜招了招手:“过来坐,叫我阎二就行,你是北城的人,叫什么名字?” 言夏夜迟疑着走上前去,猜得到这种场合用的都是艺名,可是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合理又不敷衍的名字来。 好在阎二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啧啧抱怨着:“北城可真不够兄弟,这么好的货色竟然头一次让哥们见着……不过他舍得把你派来给我,看来合约是志在必得了。” 听他话外之音,似乎和厉北城已是旧识。 言夏夜放松些许,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落座,准备用下午恶补的资料和话术说服对方,签下合约。 “想必您也清楚,厉氏在城东筹划的避暑胜地……” 阎二微微一笑,姿态潇洒的侧身冲着她吐了个烟圈,在她不适的咳嗽声中淡定道:“少说废话,脱吧。” 咳嗽戛然而止,她愕然抬眸看去。 隔着烟雾缭绕,她清楚看见阎二猩红浑浊的双眼,满是势在必得的欲望! “怎么,你代表厉氏来和我谈合约,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言夏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落落大方地展颜一笑:“你怎么这样不解风情,不如我们先喝两杯彼此了解一下,等你在合同上签了字,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最后的几个字她刻意拉长了音调,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监狱中五年生涯,她除了自修完大学课程以外,在其他方面也并非一无所获。 如果只对付他一个人,她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阎二略带诧异哼笑一声,欠身去拿茶几上的酒杯。 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当然看得出她言不由衷。 有趣的是即便如此,当她用那样一种表情请求他的时候,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心拒绝。 但是…… 他的动作几不可见顿了顿,将酒杯转而塞进言夏夜手中:“喝了它,我也许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言夏夜垂眸看了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这杯酒度数一定很高,而她喝醉的经验少之又少。 见言夏夜浅笑着喝了半杯,阎二也觉得喉中干渴。 索性省去那若干废话,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用力拉入他怀里,真心实意发出喟叹:“你今晚好好陪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言夏夜目标明确按住他试图作乱的手,笑意不改:“那也要先签了合同再说。” 意识到言夏夜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脆弱可欺,阎二眯起眼睛,挥手摔了酒杯。 随着破碎声清脆响起,包厢内暗门一动,两个保镖面无表情的出来执行命令。 “你不想自己脱,看来是需要我找人帮你。” 保镖领命,用蛮力制住不断挣扎的言夏夜,将她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任由阎二放肆扯开她的衣服,露出大片美背和雪白肩颈。 身不由己栽倒在沙发上,言夏夜摔得眼冒金星,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她还是低估了对方变态的程度,谁能想到在这种场合,对方竟然还有两个一直在听墙角的保镖! “救……” 第一个音节刚刚出口,身后保镖立刻死死捂住她的嘴,逼着她将求救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呜咽挣扎,眸中冷静濒临破碎,泄露出内心真实的慌乱与恐惧。 阎二面露邪笑,手指慢条斯理划过她细腻的肌肤,朝着男人最渴望的地方继续。 言夏夜又急又怕,感受着男人的手指如毛虫一般在她身上蠕动,刹那间心如死灰。 从进入这里那一刻开始,她并非蠢得预料不到危险。 只是为了找到黄倩和儿子的下落,除了豪赌一场之外,她再没有其他选择。 而她身无分文,赌注也只能是她自己,赌的是厉北城于心有愧,不会真的送她给别人糟蹋。 输了,也是情理之中…… “砰——!” 毫无预兆,包厢大门轰然巨响,门上挂锁四处崩裂。 所有人不自觉颤了颤,不约而同往门口望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眸光冷然将一切尽收眼底,生生打散一室旖旎。 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言夏夜瞳孔骤然收缩,伪装的坚强终于溃不成军。 阎二一改之前荒淫不羁,忙不迭讪笑着迎上前去:“厉小叔,您怎么来了?我真没什么恶意,只是这女人和北城说的不一样,我才忍不住……求您千万别告诉我家老头……” 第9章 小叔叔,你是不是可怜我 “是么。” 厉云棠嗓音低沉,难辨喜怒的勾了勾唇。 下一瞬,拳头与肉体亲密接触的声音闷如惊雷,夹杂着骨头折断的脆响。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男人五官扭曲,眨眼间惨叫着滚落在地。 “厉爷,我们……” 两个保镖心惊胆战,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自觉将头埋得很低。 手下按着的也不再是用来给自家少爷寻欢作乐的女人,而是个招灾惹祸的烫手山芋。 “滚。” 两人如蒙大赦,立刻闪出五米之外,和落了难的少爷一起噤若寒蝉。 他在她身前驻足,黑到泛蓝的瞳孔中只有她一人狼狈身影。 言夏夜眼圈泛红,在他幽深目光下无所遁形。 只能尽量扯住身上破碎的衣服,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尊严。 西装外套带着他的温度从天而降,清冷气息将她包围。 “站得起来?” 她下意识点头,起身时不受控制踉跄一步。 厉云棠长腿一迈,将跌落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打横抱起,踹开阎二径自出了包厢。 一路上,即便厉云棠选择了距离最近的安全出口,还是引起了附近所有人瞩目。 言夏夜脸颊微红,整个人僵了僵,却也清楚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 暗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她强行压下心中几分复杂,昏昏沉沉依靠着男人肌理分明的坚实胸膛。 隔着夏季薄薄的衬衫,属于他的气息鲜明到不容忽视。 昨晚一夜未眠,再加上酒精双重作用,言夏夜心跳的飞快。 “小叔叔……” “嗯。” 他低眸看她,一双黑瞳凉凉润润的敛了光华,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深如沉渊,高深莫测的气势。 仿佛生来就该万众仰慕,逐云之巅。 二人间差距太过巨大,她无从揣度,更看不透他。 夜风微凉拂过脸颊,却吹不散她体内蔓延开来的燥热。 鬼使神差般,她在微醺中喃喃开口:“小叔叔,你是不是可怜我?” 等待回答的过程中,她自下而上仰视着他,视线聚焦在他完美无瑕的侧脸,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如果我说是,你会难过么?” 言夏夜染着醉意的水眸暗淡些许,口是心非的答:“……不会。” 也许其他女人并不介意被强者怜悯同情,她却对此敬谢不敏。 过去的五年中,她之所以能在监狱里咬紧牙关活出个人样来,除了找到孩子的信念支撑,也要彻底和过去愚蠢可怜的自己一刀两断。 但是即便她已经拼命努力过,在厉云棠这样得天独厚的男人看来…… 大概仍然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言夏夜。”他低沉磁性念出她的名字,打开车门俯身将她放在副驾驶上,又亲自为她系好安全带,才注视着她的眸子从容道:“我不是可怜你,你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说完,厉云棠退后一步,绕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发动轿车。 言夏夜收回视线,自嘲地牵了牵唇角,默默斩断心中一丝悸动。 多年前清清白白的她尚且不敢妄想,何况时至今日,她不过是个刑满释放的犯人。 现实残忍又可怖,却恰好使她得以在他所向睥睨的魅力下维持清醒。 在他面前,她仿佛从来都是自惭形愧。 身体滚烫头脑昏沉,不知不觉,她慢慢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驾驶座上,沉稳俊美的男人抬手替昏睡中的女孩拉好滑落肩头的外套,又侧眸瞥了一眼她身旁震动不停、扰人清梦的手机。 昏暗车内,屏幕上厉北城三个字清清楚楚。 男人若有所思,再次看了看言夏夜并不安稳的睡颜,在她皱起眉头前及时挂断。 “嘟嘟嘟……” 另一边,厉北城面色阴沉的放下手机,拒绝了言水柔送到唇边的水果。 或许是言夏夜这次出狱后改变太大,即便他早已要求阎二不准动真格的,却还是从日落开始便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所以当手机响起,他并没有留意到身旁言水柔咬着唇瓣欲言又止,看也不看的接通电话:“言夏夜,你敢挂我电话……” “那个小姑奶奶有你家厉二爷撑腰,还有什么不敢的?”一提起言夏夜,阎二立刻觉得他刚刚包扎好的肋骨又开始撕心裂肺。 想不到那位厉二爷平时看上去清贵优雅,真动起手来和个亡命徒也没什么区别。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以为自己没法儿活着见着明天的太阳了。 听着手机中的大嗓门,厉北城眉头一皱,不动声色抹去心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遗憾,再开口时带着笑意:“阎二,你这话没头没尾,什么事儿和我小叔扯上关系了?” “你说我这顿打挨得多冤,是,我是对她粗暴了点,可那也是你让秘书传话说可以随便玩的,现在倒好,我家老头催着我回去领受家法呢!”阎二不理他的话茬,自顾自发泄着一肚子的怨气:“我不管,今晚的事你可欠了我天大的人情,那份合同你让我五个点,没得商量!” “等等,你到底在说……” 不等他说完,那边已经愤然挂断。 厉北城莫名其妙的收起手机,脑海中将几个要点联系在一起,陡然望向垂着小脑袋不发一语的言水柔。 心中蓦然一沉,他暗自软了软即将出口的语气,却还是无法遮掩质问的本意:“水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城,对不起。” 言水柔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对厉二爷的救场又是疑惑又是怨愤。 如果对方没有及时出现,等到言夏夜被阎二彻底玷污,就算厉北城可能会生气暴怒,但是最终,哪怕是看在雅儿的面子上,她不相信厉北城会不站在她这一边。 想到这里,言水柔心口一阵不甘心的抽痛,脸色眼看着灰败下去,带着哭腔颤声说:“我按照你的意思去找阎二少的时候,那里有很多人,我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明白,才导致阎二少误会,还差一点害了夏夜……” 第10章 谁是谁的唯一 这个回答实在谈不上无懈可击。 然而她毕竟是厉北城爱了这么多年的唯一…… 厉北城闭了闭眼睛,仿佛强迫着自己相信了言水柔的说辞。 视线阴鸷的从言水柔身上移开,他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房内,言水柔被巨大的关门声吓得浑身一颤,指尖死死压入掌心。 自从她和厉北城一见钟情以来,除了五年前言夏夜刚刚入狱那几天之外,他从未对她如此冷淡漠然。 二人相识相恋这么多年,她不是玻璃心到接受不了任何改变。 她只是不能接受他对她的每一次改变,偏偏都与言夏夜有关。 当天晚上,厉北城径自回了老宅。 漫漫长夜,他反复拨打言夏夜的手机,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天色将明的时候,厉北城坐在沙发上闭眼假寐,直到有人蹑手蹑脚的将毯子盖在他身上,他才闭眼探手,准确抓住那人纤细的手臂。 怒火在刹那间悄然消散。 原来她的不在意不过是假象和伪装,并且演技堪称炉火纯青,连他都差一点被蒙骗过去。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证明了她的在意。 紧抿的唇线趋于平缓,厉北城沙哑开口:“言夏夜,你竟然敢夜不归宿,昨晚到底和谁在一起!” “少爷,我不是少夫人……” 怯怯的声音打断思绪。 睁开眼睛看清面前脸红心跳的女佣,厉北城厌恶的松开手,连身上毯子也一并掀开,站起身来遥望着发白的天边,心中越发暴躁阴郁:“少夫人还没回来?” ………… 言夏夜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一阵勾人的米香惊醒的。 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足足五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离开了监狱,这里也不是老宅中她的房间。 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坐起身来,言夏夜低头审视着身上长度恰好遮住臀部的男式衬衫,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她隐约记得昨晚差一点被人……是厉云棠救了她,自那之后怎么想也没有印象。 心惊胆战的咽了下口水,言夏夜从床上爬起,训练有素的将被子叠成豆腐块,放轻脚步往门外走去。 门外,扑鼻米香更加浓郁,引得言夏夜的肚子很夸张的叫了起来。 她的视线则越过客厅内简约大气的装潢,落在开放式厨房内身影颀长的男人身上。 清晨薄雾般的阳光倾泻一室,光影之间,他的一举一动皆是风景,令她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随意居家的模样。 “你醒了。” 听到房门拉开,背对着她的男人淡然转身,正好看到她按着小腹脸颊微红,一脸懵懂心虚的瞧着他。 属于他的衬衫宽宽大大挂在她身上,非但没有遮盖她曲线的玲珑,反倒更加凸显她惊人的清美和稚嫩,肌肤瓷白双腿纤长,仿佛她的时间早已凝固在五年之前。 也难怪。 换做任何一个女孩,在人生最好的年华被丢到监狱中五年…… “早安,厉……小叔叔。”言夏夜慌乱移开视线,别别扭扭缓步上前,绞尽脑汁旁敲侧击:“昨天晚上……” “昨晚你喝醉了,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我没送你回老宅。” “那我身上的衣服……” “是隔壁女主人帮你换的。” 明白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言夏夜暗自松了口气,抢着去接厉云棠手中精致餐盘:“谢谢你收留我,做饭我来就好。” 厉云棠没防备她的动作,拿着餐盘的手没有放开。 四目相对,指尖相触。 言夏夜紧张的浑身炸毛,触电般缩回手去,战战兢兢地飞快认错:“对,对不起!” 厉云棠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幽深视线上上下下扫视过她的表情,挑眉说出事实:“你好像很怕我。” “没有,怎么会。”心虚的别开目光,言夏夜探头去看正在煮沸的米粥,强行转移话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将手中餐盘递出去:“餐厅在左手边第一间。” 整个早餐过程中,言夏夜除了在心中惊异厉云棠还会下厨的事实之外,表现十分中规中矩。 她的呼吸不自觉放得很轻,既像是与男人独处时手足无措,又像是生怕打破这难得的静谧。 反倒是厉云棠放下调羹,替她淡淡开口:“北城安排的工作不适合你,如果你不想在厉氏工作……” “没什么。”想起父亲欠下的巨额赌债,言夏夜垂下眸子:“下次我会小心,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话说的轻巧。 但他和她都很清楚,她根本没有决定类似事情发生与否的能力。 言夏夜顿了顿,随即神色恬静的展颜一笑:“小叔叔,谢谢你。” 她知道厉云棠能帮的了她,可她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本请求他的帮助。 与其说出来自取其辱,还不如趁早识趣一点。 看出她眼中倔强婉拒,厉云棠并不强求,声音低沉磁性宛如耳语:“言夏夜,你捐的骨髓救过老爷子一命,不用和我这样客气。” 言夏夜心中悸动,随即苦笑着摇摇头,不肯认下这份功劳。 饭后,她主动承担起洗碗的工作,之后语焉不详的告辞离去。 离开之前,她偷偷带走了穿过的衬衫,准备好好清洗后再找机会还给对方。 随着房门轻轻关上,公寓内再次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餐桌前俊美无俦的男人抬手饮尽杯中残茶,漆黑长睫掩去眸中探究思量,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 在公寓楼下搭上计程车,言夏夜犹豫许久报出地址,神色郁郁的看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半个小时后,计程车稳稳停在路边。 言夏夜迈步下车,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小别墅区,按照厉北城给的地址敲响房门。 房内立刻有了回应,伴随着中年女人慈祥又担忧的唠叨:“水柔,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要让妈担心死……夏夜?” “……妈。”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女儿,言母脸上的慈祥化为尴尬。 第11章 多余的向来只有她一人 不大自然的将言夏夜让进房内,言母眼神躲闪着唠唠叨叨:“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对了,水柔昨晚没回来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她好不容易才换了心脏,你可千万不能再动手打她,听到了没有?” 时隔五年,在这个家里有资格得到关心爱护的,仍然只有言水柔一人。 言夏夜背对着母亲停住脚步,无声中心如刀割。 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被家人这样对待,却每一次都免不了伤筋动骨的难过。 “你放心,你那么宝贝言水柔,我怎么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忍住喉中哽咽,言夏夜抬眼看向面前颇有暴发户意味的豪华客厅,联想到厉北城用来威胁她的千万赌债,恨铁不成钢的皱紧眉头:“这些都是哪来的?” 言母脸上的尴尬转为窘迫,支支吾吾辩解道:“当然是厉家送的!反正厉家那么有钱,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来都够我和你爸吃香喝辣了,人家厉北城都没说什么,你倒好,刚从监狱出来就急着找父母要债啦?” 说着说着,她底气更足,索性撒泼似得拿手指一下下用力点着言夏夜的额头:“都说女儿外向,我还不信,你是看不惯你爸妈过上好日子,特意回来打我们脸的是不是?” 心虚气愤之下,言母动手的力道也没个轻重,戳的言夏夜瓷白的额头很快泛起薄红。 “妈,你傻不傻,厉家再有钱那是人家的,凭什么要白白送钱给咱们?”退后一步躲开言母的大力金刚指,言夏夜心中焦躁不安:“咱家以前的小房子呢?要是现在把这里卖掉,能拿回多少……” 虽说这价值大概和千万赌债不能相提并论,好歹能还一点是一点,高利贷那种东西岂是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家碰的起的?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言母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探头狠瞪着言夏夜,仿佛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要夺走自己好日子的仇人一般:“不卖不卖!你爸和我只要还活着一天,死也要死在这大别墅里,你少打家里主意!” “我打家里主意?入狱五年,你和爸一次都没去看过我!要不是因为你们是我亲生父母,我何必还要被厉北城……” 看着往日乖巧好欺负的女儿发怒,言母话锋一变,哭哭啼啼抹起眼泪来:“我知道你这丫头怪我们,可你进监狱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你姐的身体你也知道,我们是怕万一去探望你,害的你姐姐心里不舒服,又犯病了可怎么是好?” 听着母亲口口声声为言水柔打算,言夏夜脸色倏然变得苍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正当此时,别墅房门被人用钥匙打开。 言水柔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着一袭浅粉色高定洋裙,踩着小羊皮靴子款款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她先是笑着扶住言母,接着才不紧不慢的朝着言夏夜递来目光,唇角笑意如春风拂面,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夏夜,你怎么刚一回来就把妈惹哭了?” 言夏夜目光转冷,一字一句淡淡道:“言水柔,你还真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五年的监狱生涯,言夏夜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软弱可欺的她。 言水柔心里打了个颤,表面却是越发温柔娴雅:“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说话间,她斜着微微侧身,故作不经意般伸手撩起齐腰的长发。 雪白脖颈处,数枚吻痕清晰可见、鲜艳夺目。 言夏夜黑白分明的瞳孔刹那间收缩到极致,周围气氛也随之变得冰冷。 “哎呀,你们姐妹两个有话好好说,妈去给你们洗点水果。”见势不妙,言母率先溜之大吉。 目送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墙壁后,言水柔脸上的假笑也不再维持。 指尖煽情的抚过那几枚吻痕,她定定看着言夏夜道:“你明白了吧,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用处,北城心里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从我们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起,才明白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言夏夜似笑非笑,斜睨着她并不回答。 那神态淡定从容,和言水柔想象中的歇斯底里绝不相同。 她不禁有些慌神,咬咬唇更进一步的刺激道:“我明白,站在你的立场上可能难以接受,但爱一个人是没错的,难道你一点都不能理解我们吗?” “是啊,我的确不能理解呢。”言夏夜笑意不减:“可能是因为你们这对渣男贱女忙着眉目传情的时候,我却忙着打听你的药费还有多少,要怎么求着医院宽限几天,好厚着脸皮去找厉家借钱吧。” 此情此景,宛如昨日。 饶是言水柔的厚脸皮也忍不住红了一红,纤细的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差点就要摔倒。 在那之前,言夏夜果断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轻笑着说:“我劝你还是站稳一点,你想用自己摔倒来诬陷我推你倒不要紧,但是别忘了你女儿还要和我这个‘亲妈’朝夕相处,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可千万别怪我照顾不周。” “你!”言水柔悚然一惊,马上站稳身子挥开言夏夜:“你竟然拿雅儿威胁我?” 除了厉北城对她的宠爱以外,雅儿无疑是她嫁入厉家的另一张王牌。 要是这张王牌有个万一…… 言夏夜静静欣赏着娇滴滴的言水柔方寸大乱的一幕,唇角笑意更加灿烂:“没错,这就是威胁,要是你不爽的话,大可以现在去求厉北城,看看他会不会放弃厉家继承权,和我离婚,娶你?” 言水柔无言以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她怨毒的盯紧眼前的言夏夜,心中情绪不只是仇恨厌恶,还有那么一丝丝难以言喻的陌生和恐惧。 现在看来,五年前她使手段送言夏夜入狱,终究还是走错了一步棋。 监狱内的生活痛苦难捱,却也硬生生抹去了言夏夜过去的柔软天真,令她整个人绽放出与众不同的光彩来。 怪不得,昨夜厉北城迁怒于她……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她…… 第12章 暧昧红痕,无从遮掩 将言水柔怼了个体无完肤,言夏夜当着她的面笑眯眯的摔门而去。 房门合上,阻隔了言水柔偏执疯狂的憎恶目光。 中午时分,言夏夜刚刚回到老宅,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女佣接过她手中包包,紧张兮兮丢下一句:“少夫人,少爷在房间等您。” 言夏夜不明所以愣了愣,之后淡淡点了点头,依言往楼上走去。 房间中,身形修长的男人神情阴沉的坐在桌前,领带随意丢在桌角,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文件也在盛怒下打落一地。 言夏夜推门而入时,恰好与抬头望来的厉北城四目相对,两人不由得同时一怔。 曾几何时,那个过去的言夏夜总是喜欢这样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影,哪怕从来得不到他的回眸一瞥。 她曾以为豪门少爷都是这样,心思全都用在生意场上,并不在乎儿女情长。 现在想想,怪不得他不肯爱她,比起言水柔那样八面玲珑的人物,原来她一直傻得可笑。 几秒钟后,言夏夜率先收回目光,垂着眸子面无表情的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我妻子,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厉北城眉心紧皱,推开桌子倏忽站起身来,长腿一迈走到言夏夜身前,细细审视着她身上有些破损的衣摆,眉眼间有怒火寸寸升腾:“言夏夜,你昨晚到底是和哪个野男人勾三搭四,高兴的连家都忘了回?” “厉北城,我不觉得你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想起言水柔脖颈上的吻痕,言夏夜心口一堵,眼底的感情一丝丝褪去,再抬眼时只剩下无尽漠然:“而且那位阎先生本来就是你安排的,我和他做到了什么程度,你问他也是一样的。” 言夏夜说了些什么,厉北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最在意的是……即便他以羞辱的口吻发问,但她竟然没有反驳! 意识到他并不喜欢在言夏夜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厉北城愤怒的神色出现一丝裂痕。 仗着身为男人的优势,他二话不说强行将言夏夜打横抱起,走出几步后重重摔在属于他们二人的婚床上。 床垫猛地起伏,言夏夜被摔得痛哼一声,眼神倔强的盯着笑意冷酷的男人,视线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俊颜,视线不争气的有些模糊。 从她十七岁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心动,直到爷爷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她懵懂点头时还觉得身处梦中。 可惜梦总有一天会醒来,在那场低调华丽的订婚礼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让她觉得冰冷陌生。 被言夏夜用那种哀而不伤的目光注视,厉北城咬了咬牙,突然抬手盖住了她的眸子。 言夏夜恨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偏偏是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无动于衷。 他和她之间,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与其问你,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检查。”目光落在身下女子单薄的身体上,厉北城的手在半空顿了一瞬,目标明确的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襟。 瓷白如雪的肌肤上,几道暧昧红痕无从遮掩。 言夏夜幽幽勾起唇角,视线隔着他的掌心依旧可以伤人:“满意了么?” 厉北城徒劳收手,一拳重重砸在她脑侧的床上,一夜未眠的眸中满是瘆人血丝:“这是阎二做的?” 言夏夜先是疑惑不解,紧接着低低惨笑出声:“厉北城,要不是阎二亲口承认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你在幕后主使,我差一点要以为你爱我爱的深沉。” 哪怕用膝盖想想,她也猜得到厉北城这一番做戏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怕她一时冲动去找奶奶澄清事实,解除婚约,从而影响他继承厉家。 可是事到如今,他难道还真以为只要做出震惊暴怒的情绪来,就足够令她不计前嫌,甚至以为他也早已爱上了她? 伸手拢拢胸前破碎的布料,言夏夜平静的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麻烦让让,我还有事要做。” 她的无视宛如火上浇油! 厉北城锁在她身上的黑眸更添深寒,堂而皇之抬手抚过她细嫩脸颊,似笑非笑的感受着她在他身下颤抖,修长手指游刃有余向下进发。 “滚开!”言夏夜没有想到她打的马虎眼竟然起到了反效果,一时间又气又急:“你以前不是说非处、女不碰的吗?” “对于别的女人来说,是那样没错。” 厉北城冷冷笑了一声:“但你是我的妻子,既然被外人弄脏了,那么由我来洗干净也是很正常的。”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 言夏夜无语凝噎,知道喊救命也只会被人当做夫妻情趣,只能更加用力推他,希望闹得他没了兴致才好。 情急之中,她完全忘了自己穿着裙子,踢动挣扎之下,裙摆遮不住她白嫩纤细的长腿。 再加上她此刻发丝凌乱、水眸湿润,令厉北城下腹处的邪火越烧越旺。 真是奇怪,以往他和言夏夜也曾经同床共枕过好些日子,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她是这样的生动诱人? “你别碰我,我嫌你恶心!” 好不容易挣脱出一条腿来,言夏夜想也不想抬腿就踢。 厉北城沙哑一笑,手掌包住她的脚踝,带着薄茧的指腹意味深长的轻轻摩挲:“嫌我恶心?要是我没有记错,几年前你不是还彻夜睡在这张床上,期待我抽空回来抱你?” “你真无耻……” 像是被闪电击中,言夏夜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不愿回想起过去那个天真蠢笨的自己。 见言夏夜终于没了挣扎的力气,厉北城黑眸微眯,不打算错过这个将她打上自己烙印的机会。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也许等他彻彻底底的占有了她一回,那些复杂难言的心思也可以不必再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紧接着是一道清甜的童声传来:“爹地,我想要和你一起吃午饭嘛!” 第13章 亲自捡她回家 一边说着,雅儿一边松开保姆的手,天真无邪的往房间里硬闯。 哼,她爹地最疼的人必须是她,才不要什么妈咪跑出来争宠呢! 言夏夜心中一喜,感觉和死里逃生也差不了多少,连忙替厉北城回答:“好啊,他现在就去!” “雅儿,你怎么在这里!”厉北城翻身下床,俊颜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对着雅儿身后的保姆劈头盖脸的数落:“废物,让你看个孩子都看不好,立刻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等他将雅儿和保姆一并训得泪水涟涟,回身再去看言夏夜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起身,从更衣室侧门溜了出去。 离开老宅,言夏夜找了处卫生间换上从宅子里带出来的衣物,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直到累的再也抬不动脚,她四处张望了一番,选择距离最近的酒吧走了进去。 吧台前,调酒师一眼扫过她身上价值不菲的穿着,又着重留意了她疲惫清美的容貌,语气热情的让人无法拒绝:“美女,来一杯我们这的GinFizz如何?保证绝不让你失望。” 言夏夜默默点头,选了个黑暗安静的角落坐下。 她并不擅长酒精,她只是无处可去。 第七杯GinFizz过后,言夏夜软绵绵的趴在桌面上,对着四周五光十色的灯光傻乐。 调酒师走到近前,跃跃欲试的轻声问:“您喝醉了,需要我帮您联络通讯录上的人?还是我来送您回家?” ……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厉云棠正在参加江海某处一个上流阶层的宴会。 好不容易甩开那些花团锦簇的名媛们,他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 指尖滑动接听,他言简意赅:“我在。” 电话那头响起的却不是那怯怯疏离的音色:“请问您是这个手机主人的亲属吗?她喝醉了需要人送她回去,要是您不方便的话……” “现在,有请厉家二公子厉云棠为大家致辞……” 掌声如潮水响起,在场宾客不约而同朝他望来,眼中多是钦佩敬仰的神色,静候着他开口发言。 厉云棠对着众人歉意微笑,拿着手机没有放下,冷冷交代一句:“看好她,我立刻就来。” …… “放开我,你是谁?这是哪里……” 夜幕沉沉,言夏夜扒着酒吧门口半人高的绿植站稳身子,推开像只苍蝇一样围绕着她的酒保:“我要回家,不对,我已经没有家了。” 从言夏夜酒后胡言中得知了不少情报,调酒师对她的兴趣也越来越浓,轻声细语哄骗道:“那么趁着来接您的人还没有到,您先去我家休息……” 言夏夜醉的迷迷糊糊,压根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对方喋喋不休吵的她头痛。 为了避开,她索性舍弃了支撑,跌跌撞撞往前走。 与此同时,漆黑悍马在酒吧对面悄然停住。 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冷峻男人长腿一迈走下车来,酒吧街上五彩霓虹将他的俊美逼人衬托出了三分邪肆危险,狭长眼眸清冷深邃,刚一到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言夏夜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没等她走出几步,便撞入了一个高大温暖的男人怀中。 凭着生物追逐温暖的本能,言夏夜舒服的喟叹一声,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住男人精悍健壮的腰,带着红晕的小脸在男人手工定做的衬衫上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 紧跟过来的调酒师和男人身后的保镖一起瞪大眼睛,最终还是保镖先开了口:“二爷,需要我把这女人丢出去吗?” 调酒师紧随其后:“不好意思先生,这位小姐是我照顾不周……” 厉云棠眉头浅皱,只需一道不怒自威的眼神就杀退了调酒师那些隐而不发的龌龊心思。 “啊,难道您是来接她的那位小叔叔?”调酒师抵不住男人带来的巨大压力,打了个冷颤后福至心灵,连忙点头哈腰的转身走远。 保镖审时度势,立刻转身为自家老板打开车门,再不提什么丢不丢出去的蠢话。 厉云棠将目光收回,轻轻抬起缠在身上小女人尖俏的下巴,对视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淡淡问:“言夏夜,还认识我是谁么?” 低沉磁性的音色如同大提琴般沉静悦耳,令醉酒状态中的言夏夜想了又想,最终傻乎乎的露出一个笑靥来:“你的声音真好听,我还想再听你说话!” 从她仰着小脑袋的角度看来,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双眼皮在狭长眼眸上显示出很深刻的纹路,漆黑眼眸暗芒流转。 五官巧夺天工,气势尊贵无比,看上去的确有些眼熟。 仔细想想,那些眼熟又似乎只是错觉而已。 否则这样俊美的男人,哪怕仅仅只是擦肩而过,也足够令人一生难忘的了。 听言夏夜夸奖起他的声音,厉云棠无可奈何轻笑一声,放弃了鸡同鸭讲的对话,招呼保镖单方面作出决定:“上车,去最近的酒店。” …… 帝豪酒店今夜迎来了一位举足轻重的重要客人。 门童列队两边鞠躬,一个个很守本分的盯着地面,不敢窥视贵宾怀中抱着的女人究竟是谁。 “二爷,您的总统套房已经开好,这是房卡。” 接过酒店经理双手递来的卡片,厉云棠征用了酒店里的员工电梯,带着言夏夜直达十八层。 将言夏夜放在床上,厉云棠拈起领口闻了闻身上沾染的酒气,转身朝着浴室走去,不一会儿便传来哗哗水声。 难受…… 躺在床上的言夏夜只乖巧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被后劲很大的酒精折腾的翻来覆去,慢慢睁开了眼睛。 很热,全身上下都犹如有火在烧一般,还带着奇怪微妙的麻痒。 猜不透是不是酒里出了什么问题,言夏夜迷糊着爬起来,舔了舔干燥粉白的唇瓣,顺着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浴室内,厉云棠刚刚来得及脱掉衬衫,就再次被名为言夏夜的牛皮糖缠住。 “我……我好渴……” 第14章 喝醉了的她热情奔放 在酒精作用下,往日在他面前拘谨小心的女孩完全变了个模样。 难得窥见言夏夜倔强坚强下的另一面,那感觉不仅是新奇,还很有趣。 拎着衬衫,厉云棠反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防止她赤着脚在这里滑到,用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耐心道:“水在枕头旁边,我带你去喝好不好。” “嗯?”言夏夜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紧接着憨憨笑个不停,伸长手臂去够近在咫尺的淋浴喷头:“这里不是有水,我现在就要喝!” “等……” 话音未落,言夏夜的小爪子抢先触碰到墙壁上的按钮。 一捧凉水从天而降,将莲蓬下相拥而立的两个人浇的浑身湿透。 水珠顺着细碎黑发汇聚成水流,沿着男人黑如锅底的俊颜,滑过性感十足的喉结,到达肌理分明的胸膛时才减缓了流速。 言夏夜盯着那水珠咽了下口水,干渴到火烧火燎的喉咙驱使她吭哧一口啃了上去。 厉云棠闷哼一声,呼吸间尽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混合着龙舌兰酒烈性的味道,融合成令人动情的异样芬芳。 显然,一捧冷水并没能换回女孩的神志,否则她绝不会贴着他——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男人这样近。 厉云棠暗叹口气,眼睁睁看着她身上浅色布料被水打湿,胸前曼妙曲线无从隐藏。 冰冷水珠稍许缓解了她的干渴,言夏夜再次舔了舔唇,懵懂的拽了拽身上湿哒哒的衣服:“难受。” “房间里有替换衣服。” 这一次,厉云棠不等这小醉鬼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干脆将她用浴巾裹了扛在肩上,丢在床上后压住浴巾一角,使她只能可怜兮兮的在床上磨蹭,像个翻不过身的小乌龟一样笨手笨脚。 倒了杯水压一压心中另一种干渴,他只好用交谈转移注意力:“你为什么要去喝酒?” 言夏夜也不知听没听到,默不吭声的努力挣扎。 反倒是厉云棠沉默半晌:“……北城对你不好?” “北城?”言夏夜呢喃着这熟稔又陌生的名字,挣扎动作顿了顿,整个人缩在浴巾里一动不动。 厉北城耐心等了许久,既没等到浴巾里传来均匀的呼吸,也没等来小醉鬼进一步的折腾。 他神色微妙的挑了挑眉头,松开压制着她的浴巾,靠过去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言夏夜还是不动,洁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眼角是层层叠叠的湿痕。 厉云棠坐在床边垂头看她,那张俊颜逐渐和另一个有着三分相似的男人重合。 毫无预兆的,她伸手热情奔放的勾住厉云棠的脖颈,笨拙的在男人线条坚毅的唇角落下一吻,又胆大包天的撬开他的齿关,像是在品尝果冻一般吮着不放。 厉北城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推开言夏夜,大掌却在她肩头僵住。 即便全都是她主动,可她颤抖的像是一片寒风中的枯叶,仿佛她才是被突然袭击的那一个。 更糟糕的是,面对小醉鬼这样热情的献吻,饶是他一贯以冷静自居,也难得有些把持不住。 正当他思索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言夏夜亲了半天也得不到他的回应,心灰意懒停下动作,终于趴在他怀里痛哭失声:“就算我们订婚是爷爷要求的,可你真的这么不喜欢我,连亲我一下都不愿意?” 厉云棠微微一怔,随即大概明白这小醉鬼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完全忘记了五年前发生过什么,沉浸在久远回忆中无法自拔。 言夏夜哭着哭着,翘起脚丫勾过被冷落的浴巾揩了揩鼻子,身上不熟悉的热度再次袭来。 支起身子愣了片刻,她似乎突然清醒几分,在极近距离审视他的面孔,迟疑困惑道:“你是厉北城?我不要厉北城!” 他纵容她在怀里撒娇发疯,却不能容忍她将他认成别的男人:“我是厉云棠。” “厉云棠?”她傻乎乎重复他的名字,粉嫩唇角绽开一抹动人心魄的笑:“小叔叔?” “嗯。” 言夏夜还是迷糊,视线落到男人胸膛上一道红痕,伸出指尖不解地戳啊戳:“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咬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我咬的?”她皱起眉头,像是替他害疼一样紧张起来,嘟起唇去吹那红痕:“对不起,一定很疼吧……” 话音未落,他竖起食指按住她惹祸的红唇,声线是紧绷的沙哑:“如果你再吹下去,我不保证还能坐在这里听你讲话。” 言夏夜嘟着嘴巴,莫名其妙的歪着脑袋,摇摇头甩掉他修长的手指。 她心里奇异的燥热难耐,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刚刚的解脱和舒适。 水眸一亮,她晕乎乎的纵身一跃,直接将男人从床边扑了下去,一起栽倒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 跪坐在男人身上,言夏夜目标明确的朝着对方的唇吻下去,纠缠着男人不许离开。 察觉到这姿势分外不妙,厉云棠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本能和冷静各为其主,令他不能进也不能退,只能勉强约束着自己不要反客为主,去尽情掠夺她口中的甜美芬芳。 可惜,他引以为豪的冷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纤腰上多了一条钢铁般的手臂,感受到男人隐忍无用后霸道的回应,言夏夜睫毛轻颤,脑子混沌成一片浆糊,追随着本能专心享受。 厉云棠眸中暗色越来越深。 唇舌纠缠间,他细细品味小醉鬼敏感单纯的反应,隐约猜到那调酒师八成在酒里加了料,看来是嫌命太长了。 正当二人吻得难分难舍,以至于厉云棠开始考虑要不要将错就错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重重敲响:“我们是扫黄组,接到群众举报,里面的人请马上开门!” …… 言家小别墅里,言水柔终于放下盯了一夜的手机,心花怒放的长出了口气。 半个小时前她打了匿名电话到警局,想必现在已经撞破了言夏夜的好事。 幸亏她聪明机智,早在替言夏夜购买手机时,就想到在手机里悄悄内置GPS程序。 第15章 调戏了大的,连小的都没放过 如此,才能第一时间发现言夏夜在酒吧呆了那么久的时间,又移动到了地图上最近的酒店。 言夏夜肯定不会一个人去酒店,而她又细心的留出足够发生一切的时间,恰好可以将那对奸夫淫妇抓个现行。 扫黄对于言夏夜这样有案底的人来说绝对是致命一击,就算那个野男人能帮她解释清楚,拘留几天也在所难免。 到了那时候,扫黄把她从酒店里抓出来的事肯定隐瞒不住。 出了这等丑事,厉北城对她的态度可想而知。 …… 言夏夜酒醒之后,已经是次日早上十点。 环顾过四周陌生的装饰,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涩的要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心情忐忑的回想昨夜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端着水杯走了进来,见她清醒还吓了一跳:“言言你醒了!” 说着,小云朵迈着小短腿快步跑到她床前,将水杯塞进她手心:“这是我泡的蜂蜜水,要是言言不喜欢,我再去换别的来。” 感激的对小家伙笑了笑,言夏夜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小云朵,这是哪里?”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好像她先是在酒吧喝醉,之后又和某个男人去了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小云朵睁大眼睛担忧的瞧着她,踮起脚尖用小手摸了摸她带着冷汗的额头:“你昨晚喝醉之后发烧了,是爹地带你回来的。” 等等! 小叔叔? 言夏夜整个人如遭雷击,唇角的笑容颤抖再颤抖,最终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要死要死要死! 虽然她有着喝酒就断片的悲催酒品,可终究还没到失忆的程度。 要是她脑海中浮现的回忆不是出自于幻想,那岂不是说明她酒壮怂人胆,对着厉云棠做了这样那样见不得人的事儿? 一想到对方很可能正与她共处一屋,言夏夜压低了嗓子轻咳一声,心脏虚弱的狂跳:“云朵,小叔叔在做什么?” 根据传言,厉云棠是江海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也就是说,对方很有可能正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因为她昨晚醉酒后的大胆碰触,而恨不得来个全身清洁消毒。 小云朵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看言夏夜一副虚脱无力的模样,连忙说出爹地临走前的交代:“爹地早上有个会要开,要我转告言言说要给你安排新职位,如果你醒了不再发烧,吃过饭去公司见他。” “谢谢云朵,我知道了。”言夏夜垂头丧气的赖在被窝里不动,轻轻摸了摸小孩子柔软的发顶:“你吃过早饭了吗?今天好像不是星期六,不用去学校吗?” 小云朵白嫩嫩的脸颊涌上一抹红晕,害羞的抿着小嘴巴:“那个……昨晚爹地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一见我就抱住不松手,还又哭又笑的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所以我只好陪言言一起睡,早上吃过早饭,让爹地帮我在学校请了假。” 天! 昨夜她不但调戏了大的,连小的都没放过吗? 言夏夜温柔的笑容逐渐崩溃,一头栽倒在被子上起不来了。 …… 午后时分,言夏夜在公司门口不住徘徊,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总算走了进去。 见到厉云棠之前,她已经悄悄拿定了主意。 反正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酒醉后的乌龙,只要她厚着脸皮死不认账,想来小叔叔也不至于要把她剥皮拆骨。 前台小姐早早注意到了言夏夜两相为难,在她进入公司后第一时间招呼道:“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是来见厉云棠的。”言夏夜耿直说出了男人的名字,下一秒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厉总?”前台小姐也愣了一下,客套的笑意转为蔑视,高高在上的笑:“小姐,每天像您这样来找厉总的女人非常多,但是全都过不去前台,您明白吗?” 言夏夜疑惑一瞬,立刻明白前台将她当成了那些妄图攀龙附凤的女人。 顶着前台小姐陡然冷淡的目光,她哭笑不得的掏出手机,壮着胆子直接拨通了厉云棠的电话。 “到了?” “嗯,不过我没有预约,拿不到客用电梯卡……” “你把手机给她。” 男人低沉的声音辨识度极高,从手机中传来的只言片语,足够前台小姐吓白了脸庞。 不等言夏夜将手机递过来,她已经眼疾手快的拿出电梯卡,讪笑着双手奉上:“对不起小姐,电梯在那边。” 听到言夏夜已经解决了问题,厉云棠抬手看了看时间,对着手机继续道:“先去一号会议室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收起手机,言夏夜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才算平静下来。 幸好小叔叔对待她的口吻一如往常,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找路过的员工问过一号会议室的位置,言夏夜心情复杂的独自前往,在走廊上垂着脑袋和一对勾肩搂腰的情侣擦肩而过。 “哎?” 情侣中轻佻帅气的男人停住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凝视言夏夜的背影,大张旗鼓的咋呼起来:“慢着!姓言的,你还真好意思装看不见我!” 言夏夜完全没觉得身后的人是在叫她,依旧不紧不慢的迈着步伐。 直把阎二气的当场甩了女伴,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她后头,一巴掌拍上她的肩膀:“喂!” 言夏夜被打的浑身一颤,莫名其妙回过头去,神色立刻从沉思变为嫌弃:“阎二?” “你给我过来!”看了看四下无人,阎二恶狠狠地抓住言夏夜,推进最近一个空房间,甩上门怒吼道:“那天晚上我可一手指都没动过你,还白白挨了一顿打!做人要有良心,你凭什么和北城说咱们俩……那个那个了?” 良心这两个字从那晚嚣张跋扈的阎二口中讲出,搞笑效果非同寻常。 言夏夜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阎二,那天要不是小叔叔来的及时,会发生什么你我都一清二楚,你好意思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质问我吗?” 第16章 一场活春宫 阎二本打算好好惩治这个擅自在他风流史上添了一笔的元凶,可是眼看着她忍俊不禁,满腔怒火像是被针戳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归于平静。 早在会所那晚,他就领教过这女人身上与众不同、安静寂然的气质。 如果不是厉北城要求他粗暴狂野,他其实很愿意在她面前伪装成一位绅士,哪怕最终目的仍然是为了做成那件好事,也可以从约会慢慢谈起。 “那你也不能随便污蔑老子清白!”本着无理辩三分的原则,阎二语调生硬怼了一句:“还有,你和北城到底是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厉北城对女人需求不多,身边一直有个千娇百媚的秘书,白天负责生活,晚上负责起居。 言夏夜呼吸一窒,眼底薄薄的悲凉令人无法忽视。 片刻后,她嘲讽的轻声道:“……他没告诉你?” “废话,否则我干嘛还来问你!” 两个当事人都对这所谓的关系讳莫如深,成功激起了阎二少莫大兴趣。 见言夏夜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索性胡乱揣测起来:“噢!难道北城玩腻了千娇百媚的那款,想要在你身上换换口味?可要真是这样,他又怎么会派你来和我应酬?” 言夏夜依旧安静,唇角笑意并没能深达眼底。 只是那神色太冷太痛,令阎二仅仅是在一旁看着,都有些说不出的揪心。 兴奋八卦的声音逐渐减弱,阎二半尴不尬的闭紧嘴巴,决定大人大量放这女人一马:“你不肯说算了,我也可以不计较你造谣生事,不过有个前提条件……” 总算将话题从厉北城身上移开,言夏夜抬眼看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活气:“我没钱。” “呸,谁稀罕你那两个钱。”阎二不屑的哼了哼,单刀直入谈到主题:“既然你不是北城的人,出来和我玩玩也没关系吧?” 言夏夜真没想到这位花花公子还真瞧上她了。 思考几秒之后,她无言抬起手来,朝着阎二胸前某个位置一指头戳下去。 “啊!你个混蛋女人!” 日前被砸断的肋骨又添新伤,阎二吸着气原地乱蹦。 好不容易等痛楚熬过一点,他心里对言夏夜那点奇异的怜悯也跟着消失无踪,迫不及待攥起砂锅大的拳头:“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给我过……” 话音未落,一门之隔的走廊上,有脚步在门口停住。 言夏夜倒没觉得什么,阎二的表情却一下紧张起来。 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肋骨,他拉着言夏夜狂奔进里面的茶水室,又蹑手蹑脚关好房门,捂住她的嘴巴靠着门缝偷听。 房门打开的声音和脚步声一同传来,听上去起码有两个人。 言夏夜无言瞥了阎二一眼,晃着脑袋表示她会配合,让他赶紧把他的咸猪手拿开。 阎二不放心的瞅着她,手上动作很是坚定。 正当二人彼此用眼神厮杀角力的时候,外面的房间终于有了说话声音:“北城,你一直没接电话,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 “我只是很忙,你不要多心。” 一问一答过后,阎二有点郁闷的瞅了眼身边整个僵硬了的女人,打心眼里觉得流年不利。 老天作证,他可真不是故意来听兄弟墙角,还带着这个混蛋女人一起…… “我知道夏夜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好,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事后我也找她当面道过歉,但她根本不想看见我。” 言水柔泪盈余睫的叹了口气,像是没有骨头般依偎在厉北城身上,手指把玩着他的领带:“要是连你也不想看见我,我还不如五年前死了……唔。” 不吉利的话尾被男人吞入腹中,缠绵的亲吻伴随着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足够让人清楚知道外面即将发生什么。 茶水间内,言夏夜平静宛如死人,一颗心沉重的无力跳动,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唯有不断闪烁的眸光,证明了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波澜不兴。 她知道言水柔和厉北城的关系,也知道他们一定背着她做过无数次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门后亲耳听到所有的细节。 要不是这个机会,她还真不知道厉北城对言水柔是极致温柔的,轻重缓急都顾虑着对方需求,温柔宠溺展露无遗。 被厉北城如此宠爱,难怪言水柔有资格在她这个徒有其名的妻子面前耀武扬威。 “你……脸色很难看。”趁着外间热情似火,阎二小心翼翼凑在言夏夜耳边小声说:“你真这么爱厉北城?” 纤长睫毛颤了颤,言夏夜苍白的唇紧抿着,神情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厌恶,只剩下浓浓的疲惫。 那种疲惫与爱恨无关,更像是某种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悲凉。 阎二一眼扫过她的表情,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只好压低声音劝告她:“你别做梦了,北城和我认识也有好几年,他身边一直都只有言秘书一个女人,就算他想换换口味,和你也是长久不了的。” 听了他这番劝告,言夏夜惨笑着牵牵唇角,表示领受了他这番心意。 阎二一见有机可乘,同时也不忍心让这混蛋女人的注意力再集中在门外的活春宫上,充分发挥他能言善道的本质,凑在她耳边呱噪不休:“所以说嘛,我比厉北城也差不到哪去,你大可以考虑考虑我,成就咱们两个的露水姻缘。” 言夏夜唇角一抽,被他再三打岔之下,心情逐渐趋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厉北城几句关心和言水柔的撒娇弄痴。 很快,云收雨歇。 那对野鸳鸯整理衣服,一起出门去了。 远离门边迈开一步,言夏夜深吸了口气,郑重拒绝阎二的邀请:“抱歉,其实我已经结婚,所以不能和你来个露水姻缘。” “那……起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言夏夜拉开房门,屏住呼吸避开那情事后的甜腥味道,临走前回眸淡淡一笑:“我是言夏夜。” 第17章 她的丈夫……就是厉北城 阎二贼心不死的摸着下巴思索良久,总觉得夏夜这两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耳熟。 片刻之后,他一拍大腿反应过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门口,走廊上却再没了那混蛋女人的影子。 既然她是言夏夜,那么岂不是说明她的丈夫……就是厉北城? 一号会议室里,或许是因为言夏夜来晚了的缘故,里面有员工正在开会。 为了防止被当做偷听机密的窃贼,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回到大厅,坐在沙发上等候厉云棠。 距离约定的一小时只差七分钟,大厅的旋转门被两个保镖扶住,保证自家二爷平安通过。 言夏夜连忙站起身来,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小叔叔,却抢先看到跟随在厉云棠身边的另一道身影。 明明不久前才和言水柔结束了柔情蜜意,又若无其事出去迎接长辈,厉北城还真是够忙的。 眼中讥嘲之色渐浓,言夏夜低下头坐回沙发,一心一意要避开厉北城,权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惜,她这表情丰富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男人意味深长的眸中。 直到一双黑色皮鞋在她眼前定住,她才无可奈何的仰起小脑袋,对着面前俊美无铸的男人干巴巴假笑:“午安,厉总。” 人流如织的大厅中,避免再一次惊世骇俗,她刻意选择了不引人注目的称呼。 俊美的男人挑了挑眉头,声音深沉难掩温柔,在落针可闻的大厅中无异于惊雷闪过:“午安,夏夜。” 糟糕! 下一秒,感受到四周针扎般的视线,言夏夜敏锐捕捉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轻笑,不由得无语凝噎。 她知道小叔叔肯定明白她想保持距离的用意,却猜不透他故意捉弄她的居心。 在厉云棠身后几米,厉北城慢了一步赶到近前,对着突然出现在公司的言夏夜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有事回去再说。” 那急不可耐想要赶走她的态度,好像她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特别见不得人一样。 心疼着疼着,也就没感觉了。 言夏夜不愿跟他多说,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不等她迈出一步,肩上突然多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 她心跳如鼓侧眸看去,搭在她肩上的手骨节分明,指尖修长。 和昨夜照料她醉酒打滚时,轻抚过她脸颊的一模一样…… 昨夜似真似幻的场景闯入脑海,言夏夜猝不及防红了脸颊。 紧接着听到厉云棠不容抗拒的声音:“北城,夏夜是我的贵客,我不准你这样和她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厉北城脸色发青,却又不敢反驳厉云棠的话。 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厉云棠都远超过他许多,更何况厉云棠气场极强,但凡心志软弱一点的人,绝没有忤逆他的胆量。 “走吧夏夜,去我办公室,抱歉让你久等。” 厉云棠当众踩了厉北城的脸,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要是再闹别扭,那就不是负气出走,而是不识抬举了。 言夏夜仍低着头,这次却是为了掩饰脸颊的晕红,尽量自然道:“没关系,我也没有等很久。” 等到这一行人消失在高层专用电梯中,大厅内立刻炸开了锅。 “哎,你们看到没有,这简直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现实版啊!” “可不是,厉总帅爆了有木有!我还从来没见那位对哪个女人这么温柔。” “难道说那女孩就是未来的总裁夫人?可我怎么听说厉总的未婚妻是个混血名媛?还是很有来头的那一种。” …… 总裁办公室内,有眼色的外人都在外驻足,只留下包括厉北城在内的三人。 围着古香古色的茶桌落座,厉云棠亲自动手取茶洗茶,动作是完美无缺的赏心悦目。 厉北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少了分沉稳,神色不悦的率先开口:“小叔叔,你叫言夏夜来公司不要紧,是不是也该提前通知我一声?” “哦?”厉云棠放下茶壶,似笑非笑斜睨着他:“要是我没有记错,你安排夏夜去陪酒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提前通知我和老夫人一声。” 厉北城被怼的哑口无言,恨恨瞪了置身事外的言夏夜一眼。 虽然幸亏那晚小叔叔出现及时,可他始终不认为那只是巧合。 依着言夏夜在厉家长辈心中的地位,她悄悄打电话给小叔叔求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说来说去,她在他面前一口应下,实际则仗着长辈宠爱,试图取代水柔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见厉北城脸色难看,厉云棠也不再打什么哑谜,直接宣布了他的决定:“陪酒不是夏夜的身份应该做的,要是你没有合适的工作给她……” “让她做我助理,这总没问题了吧。” 隐隐约约意识到不能让小叔叔把话说完,厉北城壮着胆子打断他:“我身边的秘书是用久了的,不能单凭奶奶一句话就随便换人。” 厉云棠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继续将未尽的话说完:“我认识一位朋友最近在招珠宝设计方面的学徒,听了夏夜的简历很有兴趣,只看夏夜你如何选择。” 听到珠宝设计几个字,言夏夜一双水眸抑制不住惊喜的亮了一亮。 五年前为了备孕而离开大学,本来就是她人生引以为憾的过去。 再加上够资格成为厉云棠朋友的,肯定是这方面的大师。 这种机会,用千金难买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旁,厉北城眉头皱的更紧,几乎可以预见言夏夜得到小叔叔撑腰,兴高采烈逃离他掌控的一幕。 他忍不住沉声威胁:“言夏夜,小叔叔的面子不应该用在你身上,你麻烦别人也要有个限度!” “没关系,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只要夏夜开心,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然而…… 像是被厉北城的低喝惊醒,言夏夜眼中光芒倏忽泯灭,极难启齿般顿了很久。 厉云棠也不催促,饶有趣味注视她的神情,猜测她最终会做出什么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茶壶中沸水呲呲作响。 第18章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厉云棠拿起茶壶,慢条斯理开始斟茶。 也就在此时,他听到言夏夜毫无起伏的答复:“小叔叔,对不起。” 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顿。 厉云棠垂眸一笑,转瞬间若无其事的放下茶壶。 眼中笑意清贵优雅,他看着她意味深长道:“跟在北城身边或许会很辛苦,夏夜,你要小心。” 说完,厉云棠洒脱淡然的收回目光,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拍卖会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北城,你带夏夜一起去。” 厉北城心情大好,想也不想答应下来:“是,小叔叔。” 话音一落,他抬手喝掉面前清茶,硬拉着脚步迟疑的言夏夜一同离开。 离开总裁办公室,他双手抱肩睥睨着她,仿佛一眼看透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心事:“言夏夜,你明明爱我爱的不得了,在床上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在亲耳听到她做出选择那一刹那,不知怎的,他竟然会觉得松了口气。 言夏夜漠然望了望他,不置可否的垂下眸子,心中隐隐作痛。 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她很确定和小叔叔之间有了隔阂。 那种生疏,和她刻意称呼他为厉总时绝不相同。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清楚小叔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着想,她却在厉北城面前拒绝。 所以,小叔叔对她失望,不愿再看她第二眼,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一想到成为厉北城的助理,就有可能接触到写有黄倩下落的文件…… 哪怕可能性仅有万分之一,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新选择,她也依旧无法随心所欲,说出拒绝二字来。 “我在和你说话!” 见言夏夜堂而皇之的无视他,厉北城的好心情消散一空,粗暴抬起她的下巴:“言夏夜,欲拒还迎有意思吗?” 寂静无人的走廊中,他钳制她的动作毫不留情。 疼痛尚可忍受,无法忍受的是其他方面。 回忆起这只手是怎样在言水柔身上流连忘返,言夏夜一把挥开他,恶心的抿了抿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他冷嘲着重复:“好,我先提醒你一句,我已经问过阎二,他说和你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到这,他欺身上前,将言夏夜挤在他与墙壁之间,逼视着她似笑非笑:“也就是说,从没有被男人抱过的意义上来讲,你还是处、女……我说的没错吧?” 被厉北城的阴影整个笼罩,言夏夜并没有体会到入狱之前,与他距离极近时的那种心动。 慌乱烦躁间,她避之不及的别开眸子,冷言冷语的说:“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离我这么近,不怕言水柔看到吃醋?” 每次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她总是会利用言水柔来拉开二人的距离。 既是嘲讽,又是提醒。 厉北城眯了眯眼睛,逐渐习惯她的牙尖嘴利:“现在是你我在一起,你却总是提起水柔,是不是说明你也在吃她的醋?” “言水柔,你怎么来了?” 她盯着他身后,清美的小脸上满是怒气,眼中恨意不似作假。 顾及到言水柔的身体,厉北城不得不退开一步,转身准备和对方解释。 趁着他回头的间隙,言夏夜弯腰屈膝逃出桎梏,站在几米外皮笑肉不笑的看他:“虽然我对拍卖会没兴趣,不过既然小叔叔说了,那么等出发之前,你派人去一号会议室叫我。” …… 作为合作方表达合作的诚意,这场珠宝拍卖会秘而不宣,唯有厉氏集团少数经理以上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参加随行。 前往会场的路上,言夏夜习惯性保持沉默,倚靠车窗欣赏着夕阳余晖。 同一辆车内,副驾驶上言水柔已经几次三番往这边投来目光,可惜顾及到车里还有其他人,到底还是没敢当众秀一发恩爱。 而厉北城在理智上很满意言夏夜的识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 感觉到车内气氛异常低迷,挨着言夏夜的法务总监左顾右盼,最终还是压抑住内心澎湃的好奇,尽量离言夏夜再远一点,生怕车子一个颠簸,就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厉总青睐的佳人。 伴随着沉重地低气压,一行人总算平安无事到达会场,各自分散去不同的包厢。 言夏夜本想离开,却被厉北城一把抓住,不顾言水柔蹙眉不悦,愣是将她扯在身旁。 …… 装饰颇有古风的会场内,所有包厢呈阶梯型分布,隔断都是半透明的玻璃。 占地越高越显示出包厢内来客的尊贵身份,方便其居高临下,将整个会场尽收眼底。 借着厉北城的身份,言夏夜在位置居间的包厢落座,冷眼旁观言水柔和厉北城坐在了她的对面。 “夏夜,这是拍卖会图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叫北城买给你。” 纤纤嫩手将图鉴缓缓推到言夏夜面前,言水柔楚楚动人的望着她,唇角挂着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言夏夜碰也没碰那张图鉴,轻嗤一声予以反击:“言水柔,用我丈夫的钱来对我大方,像你这么厚的脸皮真是天下难寻。” 言水柔脸上笑意顿时挂不住,可怜巴巴的拧着眉心,赶在厉北城开口前虚弱摇了摇头,仿佛连这细微动作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眼看言夏夜当着他的面欺负水柔,厉北城阴沉着一张俊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自己本该怒不可遏,却不明白为什么在怒不可遏之余,还有两分难以言喻的愉悦窃喜。 好在,拍卖会即刻开始。 巨大的背景屏幕上,拍卖师手中放大的宝石戒指就是今天拍卖的重头戏。 “各位来宾贵客,现在我手中的是来自神秘大师D.R亲手制作的成品,也是今天压轴商品的引子,报价三千八百万。” 话音未落,不少包厢里都有惊叹之声传来。 哪怕厉氏给的薪水足够高,对于一场公司内部的拍卖会来说,这价格还是远远超过在场大多数人的购买能力。 不同于其他女人对亮闪闪珠宝天然的喜爱,言夏夜托腮欣赏着放大屏幕上细腻精湛的雕工设计,眼底蒙上一层水雾,一时有些发痴。 要是她当年没有退学,有朝一日,是不是也能在珠宝设计上有所小成…… 第19章 他竟微微动了妄火 拍卖师赚足目光,又施施然拿出五枚红色的小盒子,对着来宾一一打开:“之所以说它是引子,是因为那件珠宝本身是非卖品,而今天的压轴之作,则是由其他小有名气的珠宝师临摹完成,报价七十五万,非专业人士不能看出二者之间的差别。” 几乎拍卖师话音刚落,言水柔便立刻娇滴滴的贴在厉北城身上。 她一边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言夏夜挑衅冷笑,说话时声音依旧柔媚似水:“北城,我好喜欢那个。” 与此同时,角度更高的顶级包厢中,尊贵优雅的男人单手擎着酒杯,正垂眸望着这一幕。 他自身五官俊美却偏于凉薄,神情专注时更添一抹别样魅力,使得包厢内几位大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擅自开口打破这片静谧,只好随着他一同观望。 厉云棠年少成名,时至今日的地位全靠城府心机,遇事是爱争人前,绝不退缩的。 几次接触下来,他明知道言夏夜是个与世无争的佛系性格,若不是厉北城伤她伤的太狠,也许永远都学不会绝情狠心,与他一贯欣赏的锋芒毕露绝不相同。 可是看到她瞧着那件珠宝可望而不可得,甚至连提都不敢提起…… 心中不知怎的,竟微微动了妄火。 旁边几位大佬也看出些门道,其中一位摇头惋惜道:“不是我说,北城这孩子也太没眼光了点,怎么看都是那清美的女孩更得体端庄,怎么偏偏看上了个狐狸精。” “可不是,我家那小子也是一样,天天往家里带不三不四的女人,要是哪天惹出什么乱子,我非打断那小子的腿不可!” “呦,瞧见没有,狐狸精笑那么开心,肯定是计谋得逞了。” 众人议论之中,厉云棠轻轻放下酒杯,不轻不重的扫了左手边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眼。 在座的个个都是七窍玲珑的人物,连忙各自品茶热络,留出二人独自交谈的空间。 中年男人附耳过去,听清吩咐后面露难色:“二爷,这不合规矩……” 厉云棠对此未置可否,黑眸如刀锋锁定对方身影,位高权重下气势深沉,轻易令对方汗出如浆。 男人这才轻笑出声:“怎么,徐总不愿赏云棠这个面子?” “怎么会……”徐总一头虚汗,咬着牙不笑强笑:“您放心,一切如您所愿。” …… 拍卖会散场的时候,言夏夜没有急着离开。 守在会场出口,她期望可以等到厉云棠的身影,就算她无法解释她驳了他面子的理由,也起码要表示出应有的歉意才好。 “请问,您是言夏夜言小姐么?” “我是……”言夏夜吓了一跳,转身发现叫住她的人非常眼熟:“您是刚刚那位拍卖师?” “是我。”来人客气一笑,小心翼翼从掌心托起一枚紫檀木盒子:“这是一位贵客托我转交给您的礼物,请您当面验收无误。” 就在不久前,言夏夜亲眼目睹言水柔得到了一枚类似大小,装着珠宝的盒子。 只是那只盒子是天鹅绒材质,华美有余气势不足,远不如这一只精致端方。 猜不透这礼物究竟是出自谁手,她诧异着不想接受:“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无功不受禄。” 拍卖师立刻垮下脸来,暗道幸亏那位贵客还留了一手,当即委屈焦急道:“小姐,您这样让我很难做,我家里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你总不能眼看我为你失业吧?” 不等言夏夜错愕完毕,他加急语速连珠炮似的说:“好了,东西我已经送到,您慢走不送。” 说完,他自作主张打开盒子,在碧蓝色宝石展现全貌的一刹那硬塞进言夏夜手里,脚底抹油溜了个不知所踪。 独留言夏夜目瞪口呆站在阴影中,看了看拍卖师逃跑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堪称完美的作品。 对于七十五万的赝品身价来说,这块宝石质地极佳。 哪怕是附近微弱的光线,都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梦幻和美好。 带着崇拜赞叹的心情,言夏夜动作轻柔的捻起珠宝,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如此过了十来分钟,会场里灯光渐渐熄灭,她终究没能等到厉云棠。 心情复杂的收好盒子,言夏夜在离开前先去了下卫生间。 对着镜子勾勒出健康红润的脸色,言夏夜站在盥洗台前练习笑容,希望能让厉奶奶相信她一切安好。 没多久,身后某个隔间传来冲水声。 言夏夜下意识抬眼看向镜面,眼神陡然变得冰寒。 “夏夜?”言水柔整理裙摆,款款走向她旁边位置,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你怎么还没走?难道还要和来时一样,厚着脸皮当我和北城之间的电灯泡?” 言夏夜懒得和这种没有三观的人多说废话,拿起一旁的包包收拾起化妆用具。 也就是这个时候,言水柔漫不经心放出目光,一眼看到半开的包包中若隐若现的存在! 毫无预兆,她动作蛮横强行扯开言夏夜的包包,力道大得半点也不像个病人,只差一点就将里面的盒子抢到手中。 先她一步,言夏夜握紧手心里价值不菲的盒子。 虽然她已经决定要将盒子还给厉北城,那也是她和厉北城之间的事,由不得旁人指手画脚。 新仇旧恨累积在一起,她面无表情的抬手给了言水柔一个响亮的巴掌。 清脆响声过后,言水柔捂住脸颊偏过头去,眼角眉梢尽是浓的化不开的恨意。 “言夏夜!”她睁大眼睛,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你还敢打我!五年前的教训忘了吗!” “我没忘,希望你也不要忘。” 言夏夜的神情依旧寡淡,嫌弃的将打过她的手在纸巾上蹭了蹭:“我是进过监狱的人,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但你不一样,不是么?” 那淡定自如的神色刺痛了言水柔的神经,她蓦然记起整个晚上厉北城都不准言夏夜离开视线之内,妒火烧的她快要发疯! “我知道了,你很宝贝北城送你的礼物是不是?好啊,我让你宝贝!” 第20章 她早已为他疯了 话说到一半,言水柔再次恶狠狠地冲上去,想要夺走那碍眼无比的珠宝盒。 言夏夜轻轻巧巧避开她的袭击,间不容发时屈膝顶上她柔软的小腹,冷眼看她重重摔倒在厕所冰冷的瓷砖上:“言水柔,或许我打不过厉北城,不过打你还是很轻松的。” 浑身摔得剧痛无比,言水柔一生都没有受过这样大的罪,还是被她一向最看不起的言夏夜亲手给予。 当即气红了眼再次扑过去,姣好的容貌疯狂而扭曲:“言夏夜,我命令你立刻把它给我!” 没料到对方这么快能爬起来,言夏夜手臂上多了几道见血的指痕,皱眉厌恶道:“言水柔,你真是疯了!” “没错,从我见到北城的第一眼起,我就为他疯了!” 像是生怕言夏夜不明白她的意思,言水柔狂暴犹如困兽,用手抓用牙咬,一次次的发动攻击! “你本来就是为了我才嫁入厉家,现在为了我离开厉北城,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是说为了一个男人,你连气死亲姐姐都不在乎了?”言水柔歇斯底里的逼问着她,字字凄厉摧毁着她的善良:“言夏夜,你有这么心狠手辣吗?” 她漠然地看着她发疯,之后果断再次抬手,啪的一下给了言水柔一个对称的耳光。 监狱内五年生涯,比狠,她还没有怕过谁。 “你放心。”她黑白分明的瞳孔没有丝毫情绪色彩,周身气势只剩下平静冷寂,再没了软弱温柔,直视着言水柔的眼睛针锋相对:“只要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好!这是你逼我的!”言水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踉跄着找出属于她的宝石,当着言夏夜的面丢入盥洗台,放水冲了下去。 价值近百万的珠宝打了个水花儿,眨眼间掉入水管没了踪影。 言夏夜错愕中来不及阻止,简直要疑心言水柔是不是真的疯了。 不等言夏夜反应过来,言水柔湿淋淋的双手伸出,隔空一把掐住她的手臂。 她挣脱不及,只好皱眉看着言水柔离她越来越近,顶着一张白里透青的脸蛋在她耳边阴狠冷笑:“言夏夜,把我的珠宝,还给我!” 最后一字铿锵落地,言夏夜秒懂她言下之意。 好比五年前言水柔用计将她送入监狱,这次故技重施,演的还是栽赃陷害的套路。 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她一把推开言水柔走出去:“你做梦!” …… 卫生间门口,厉北城已经等候了将近二十分钟。 之前他忙着跟合作方迎来送往,恰巧没能目睹言夏夜过来这边,所以此刻看着言夏夜突然走出,神情不禁有些惊讶。 言夏夜看到了他,也权当没有看到,自顾自走自己的路。 虽然她表现足够淡然,但是殷红血珠点缀在瓷白肌肤上分外刺眼。 令厉北城一时忘记言水柔还没有出现,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时一把拉住她的手,皱紧眉头审视她的伤口,声线不自觉紧绷:“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你很快就会知道。”用力抽回手臂,言夏夜心里空落落的,握着掌心的盒子径自前行。 厉北城浑身一僵,登时猜到这些伤口肯定和水柔有关。 自打他认识言夏夜那一天开始,无论遭到什么样对待,她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落过泪。 以往他嫌弃她像个木头不解风情,出狱后又是这般冷淡漠然,令他恨不得一口咬出她的血来,也要看看她倔强面具下面,那些为了他痛不欲生的爱恨交加。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言夏夜一身是伤,像个游魂一样狼狈不堪,他自己又为什么心痛难安? 直到言夏夜单薄的身影即将从视线内消失,厉北城突然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他刚刚走出一步,另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恰如其分的撞入他怀中。 “北城……” 言水柔轻声叫痛,远山般的眉紧紧皱着,仿佛经历了这世上最残酷的摧折。 厉北城心里想着言夏夜,但是当他低下眸子,看清言水柔红得发紫的脸颊和周身上下惨不忍睹的淤青时,他瞬间忘了继续迈开步伐。 …… 回到厉家老宅,言夏夜猜到厉北城今夜一定不会回来,才终于在卧室里睡了第一个好觉。 次日一早,急促的砸门声将她从睡梦里唤醒,门口站着的是厉北城的私人保镖。 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言夏夜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心里却奇异的非常安宁:“厉北城要我去哪里?” “对不起少夫人,少爷要您动身去西郊别墅,他在那里等您。” 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看来她这个少夫人大概是做到头了。 言夏夜无所谓的点点头,根本不指望厉北城会为她主持正义:“等等,我换了衣服就跟你们下去。” 原本她已经猜到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却没料到走到花园的时候,正巧碰到忙了一夜,带着保镖刚刚回来的厉云棠。 隔着一座天使雕像的喷泉,两方人马同时站住,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厉云棠不动,任何一个人也不敢妄动。 他饶有趣味的看了看这兴师动众的场面,“夏夜,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言夏夜还记着昨天婉拒他的事情,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乖巧低头:“小叔叔,厉北城说他要见我。” “这宅子也有个几万平方米,见个面还要特意到外面去?”玩味般轻哼一声,厉云棠淡淡吩咐:“行了,叫你们少爷赶紧滚回来,只要我厉云棠一天没死,这厉家还轮不到他当家做主。” 不耐的对着几个保镖挥了挥手,他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吃早饭了?” “嗯……”言夏夜眨眨眼睛刚要说谎,肚子却叽叽咕咕的出卖了她。 厉云棠若无其事的弯了弯唇角,绅士的伸出手来朝着餐厅示意:“不知道我有没有和夏夜共进早餐的荣幸?” 来自厉云棠本人的邀请,至今没人有拒绝的勇气。 穿过花园的一路上,言夏夜刻意落后厉云棠半米之外,心脏忐忑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第21章 永远失去她的预感 言夏夜紧张兮兮地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叫住他:“小叔叔。” 背对着她的男人脚步一停,语气一如既往毫无波澜,让人无从揣度他的心意:“嗯?” “昨天的事……对不起。” 打定主意要求得原谅,言夏夜攥紧小拳头,小跑两步赶到厉云棠面前,认真凝视他深如沉渊的眼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夏夜,这是你的人生,你不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抱歉。”厉云棠俊眉微挑,回望着她的眸光意味不明:“还是说你后悔了,又想重新抓住另一个机遇?” 言夏夜嘴里发苦,轻轻摇了摇头,知道厉云棠大概将她当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 过了片刻,她浅浅叹了口气:“小叔叔,谢谢你。” 看着她蔫巴巴的垮下小脸,厉云棠稍稍一顿便转移了话题:“要不要和我说说,北城是因为什么找你?” 言夏夜老老实实点头再点头,在早餐用完之前完整叙述来龙去脉,毫无夸张灌水的嫌疑。 “原来是这样……”厉北城放下刀叉,轻笑着抿了口黑咖:“如果北城说,他从来没有买过那件珠宝给你,你要怎么做?” 言夏夜啊呜一口吞掉一只小笼包,思索片刻轻声答:“不怎么做。” 见厉云棠挑眉朝她望来,她讪讪一笑,眼波流转亮若星辰:“假如他的否认能换来我对他死心绝情,别说只是一块宝石,就算千万块宝石也很值得。” 她这话说得有一点绕,却不妨碍厉云棠听得清醒透彻。 他端详着她,突然又觉得看不透她,但这不影响他欣赏她此刻的初见锋芒。 在她身上,温柔善良是真的,坚强冷静也是真的。 若是用些手段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也许这女孩够资格让他眼前一亮。 为了表扬她这份洒脱,他鼓掌轻赞道:“有见地,说得好。” 言夏夜受宠若惊,捧了杯奶茶小口啜着,快要掩饰不住唇角得意俏皮的弧度。 从小到大,她按照父母安排活成了言水柔的影子,得到夸奖的次数屈指可数。 更何况这夸奖出自厉云棠口中,意义深刻非比寻常。 没等她仔细品味这份荣幸,管家进来通报:“二爷,少爷和一位小姐一同回来了。” 厉云棠长身而立,对着言夏夜轻轻颔首:“走吧,去书房。” …… 跟着厉北城路过花园大厅,言水柔大开眼界,更加将言夏夜恨了个彻底。 即便在厉家帮助下,言家的生活条件早已今非昔比,可那顶多算是暴发户的程度,又怎么能和厉家这种百年豪门相比。 无论是嫁给厉北城,亦或者是住进这里,都是江海无数女人的终生夙愿。 偏偏言夏夜得老天眷顾,仅仅一时好心给厉老爷子捐了骨髓,就轻而易举得到了这一切。 比起言水柔笑意嫣然,厉北城心情却局促不安。 小叔叔的为人他很清楚,能令他在保镖面前说出那番话来,摆明了是要维护言夏夜的。 更糟的是,万一奶奶知道了这其中猫腻,以言水柔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还真经不起奶奶那根檀木拐杖的雷霆一击。 心事重重站在书房门口,厉北城抬手敲门:“小叔叔,我回来了。” “进。” 房门推开,阳光从北欧风格的落地窗外倾斜而入,给书桌前一站一坐的男女渡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无形中软化了厉云棠过于冷峻的气势,怎么看都是俊男美女、羡煞旁人。 厉北城迈入书房的脚步顿了顿,望向这一幕的眼光突然变得深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场面真是该死的和谐。 “北城,想什么呢?小叔叔叫你进去。” 就在他皱眉沉思时,言水柔一脸娇羞的轻推了他一把,这才唤回他的神志。 书桌前,厉云棠慢条斯理合上书本,“言小姐,你和北城是什么关系我不屑知道,但是凭你,还没有资格叫我一声小叔叔。” 言水柔脸上血色褪尽,洁白贝齿紧咬,眼中怨毒一闪即逝。 “还有你,北城。”厉云棠调转视线,坐姿不变却有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欺负夏夜,你可真是厉家的好孩子,够给家里长脸的。”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字字如针隔空钉上厉北城的脊梁,压的他愣是抬不起头来。 盯着地板缓了口气,厉北城说出话来也没了底气:“小叔叔,水柔生来身体不好,没名没分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总是要多关照她一点的。” 几米之外,言夏夜自嘲的勾起唇角,只觉得手臂上一夜结痂的伤口再一次疼得厉害。 厉北城这样维护言水柔,其实并没有出乎她意料之外。 只是当她亲眼目睹亲耳听到,感觉又是另一种愤怒悲哀的隐痛。 “好,既然这样,我也懒得和你们多说废话。”厉云棠收回目光,将手边盒子推到桌子中央:“事情经过夏夜已经告诉过我,言小姐认为这个盒子本来是你送给她的,后来夏夜嫉妒她才从她手里抢走,是不是?” 言水柔刚刚才自取其辱,这会迅速点了点头,再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北城,你也是这个意思?” 对于厉北城的回答,言夏夜不抱任何希望。 她神情平静的看向窗外,侧影清瘦萧索,寸寸彰显着他对她造成的所有伤害。 厉北城瞳孔一缩,鬼使神差般移不开视线。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有了种将要永远失去她的强烈预感。 无法言喻的慌乱中,他来不及思考便下意识否定,甚至来不及考虑言夏夜怎么会有这样的盒子:“不是……这种珠宝我在拍卖会上买了两份,送给言夏夜的那份,水柔不知情。“ 说到这,他短暂停顿一瞬,眸光闪烁不定:”可能是水柔不小心将盒子掉在哪里,又看到言夏夜拿着一样的,才误会被抢了东西。” 斩钉截铁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书房里。 伴随着言水柔倒吸了一口冷气,言夏夜身影一僵,不可置信转过头去。 第22章 当众打脸 厉北城竟然会站出来为她说话,她的确非常惊讶。 换做五年前,她一定欣喜若狂,仅仅只为他一句肯定。 五年后,物是人非,她心如死灰。 余下的……只剩麻木而已。 一片死寂中,厉云棠似笑非笑,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紧接着,他不疾不徐打开盒子,从中拿出那枚闪闪发光的珠宝,按动上面一处隐秘的机关。 他这举动十分莫名,立刻吸引了三人目光。 修长手指灵活取下宝石底座,又随意翻开一页书本,将那底座对着阳光举起。 光线变幻,几次闪烁过后,D.G两个花体英文清楚倒影在书页上,以最强悍直接的方法,揭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言水柔瞪大眼睛,下唇被自己咬出血来:“这是……” 厉北城心脏狂跳,嗓音干涩失语:“小叔叔,您……” “没错,这是拍卖会上唯一的非卖品。”厉北城玩味一笑:“换而言之,言小姐说的一切纯属诬陷,北城说谎的技巧也不算高明。” 身为三千八百万珠宝的主人,言夏夜呆了半晌,还是没能彻底清醒。 她恍恍惚惚垂下眼眸,看见俊美的男人将宝石递到她手里,冷峻沉稳一如初见:“第一次见你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就当是补给你的见面礼。” …… 眨眼间,书房事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 在此期间,言夏夜偶尔会和梳妆台上的碧蓝宝石两两相望,各种拿不定主意。 在当场得知珠宝价值,以及赠送珠宝的人是谁之后,她立刻表示她没有资格接受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却被小叔叔一句‘谦虚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过看轻自己’,轻飘飘给堵了回去。 在那之后,还没等她想出其他说法婉拒,厉云棠却抢先接了个电话离开,据说是京城那边有生意需要他亲自处理。 似乎是为了防止厉北城对她做些什么,小叔叔干脆将其一并带走,留给言夏夜足够的时间独处。 这天中午,言夏夜正坐在客厅里陪奶奶说些知心话,雅儿在保姆簇拥下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一屁股挤在二人中间坐下,甜美狡狯的撒娇道:“曾祖母,爹地什么时候回来?雅儿一个人好无聊!” 也不知有意无意,小女孩百无聊赖踢腾着双腿,小靴子一下下踹上言夏夜的膝盖。 言夏夜垂眸看了看,没打算和一个孩子计较,默默坐远了一些。 “乖雅儿,你想爹地是好事,可也不能冷落了妈咪。”老夫人没留意雅儿都做了些什么,只当她天真童趣,伸手刮了下小鼻尖:“听佣人说,你一直不肯主动找夏夜玩,有没有这回事?” “我不嘛,雅儿只要爹地就足够了!”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般,雅儿嫌弃的拿眼角撇了言夏夜一眼:“我才不像小云朵那么幼稚,我是厉家的小公主,根本不需要什么妈咪!” 被名义上的‘女儿’翻了白眼,言夏夜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正好,她本来也不可能和这个太像言水柔的孩子过多亲近,却又不知该怎么对奶奶交代,现在刚好两全其美。 “雅儿,你怎么能这么说!”生怕言夏夜心里难过,老夫人难得拉下脸来,拉过雅儿在腿上轻拍一下:“快点和妈咪道歉,咱们厉家的女孩不能这么没有规矩。” “我不,我就不!” 明明只是打扫灰尘般碰了一下,雅儿却不依的开始大哭大闹:“自从这个女人来家里,曾祖母一点都不疼雅儿了,我讨厌她!” 哭的兴起,她还充分发挥了熊孩子非同一般的战斗力,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橙子苹果,一股脑朝着言夏夜身上丢过去。 无可奈何,言夏夜抬手挡了挡这场沉重的水果雨,看看雅儿嚎的撕心裂肺,再想想温柔可爱的小云朵,不禁感慨同是孩子,差距简直天差地别。 老夫人脸色逐渐阴沉,末了重重拍了下茶几,才算终止这场闹剧:“看来北城对你太纵容了,真该让你好好学学规矩!” 说完,老夫人对着保姆招了招手:“回去罚抄三字经,什么时候来找夏夜认错,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去吧。” “呜呜呜,曾祖母!” 一听又要道歉又要抄书,雅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被保姆抱走。 等那尖锐的哭声渐渐远去,老夫人叹口气揉揉眉心:“夏夜,你不要多想,虽然不是你十月怀胎,但雅儿毕竟是你的女儿,本性肯定不坏,就是北城惯得无法无天,磨磨性子就好了。” “没事的奶奶,我不会放在心上。” 垂眸淡定答了一句,言夏夜起身接替老夫人的动作,替她按摩起肩颈来:“您想不想吃我做的小甜饼,我现在就去给您做。” “想,怎么不想。”放着一厨房的大厨不用,老夫人欣慰的拍了拍言夏夜的手背:“自从你……这五年里啊,谁都做不出奶奶喜欢的味儿,奶奶这些年就想着胳膊腿再硬朗硬朗,就怕没等你出来,我这老太婆先撑不住……” 言夏夜眼眶发红,强忍着泪水露出笑脸:“我不许奶奶说这种话,您什么时候想吃,我什么时候给您做。” “好好好,奶奶知道夏夜最贴心了。”慢悠悠拭去眼角泪水,老夫人闭上眼睛慈祥道:“其实奶奶倒是不怕死,让你爷爷在那边等久了也不好,只是放心不下你和北城,云棠那边小云朵的妈咪也没个着落……” 生怕再听下去会当场哭出来,言夏夜单手捂着嘴巴,借着去厨房的机会躲起来失声痛哭。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这一生亲缘单薄,做人又很失败,处处不讨父母喜欢。 无论厉家还是自己家,都只剩下老夫人这唯一一个亲人了。 等到她擦干眼泪,带着新出炉的小甜饼来到客厅,迎接她的不是奶奶的笑容,而是另一道令人烦躁的声音。 第23章 都是给男人补气血,壮阳气的 “老夫人您瞧,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不会来找您开口的。” 理石茶几对面,言夏夜的父亲——言建国搓着双手,一副可怜又无耻的姿态,期期艾艾的对老夫人说:“自从给老爷子捐了骨髓,夏夜身体一直就不怎么好,我家那口子倒是有心给她补补,但那些补品的价格实在是……” 捏着盘子的手紧了紧,言夏夜脸上羞得发红。 父亲特意来厉家打秋风也算了,还一直用着她的名义。 即便老夫人不和她计较,难道她就真有这么厚的脸皮,坐看家里永无止境的用厉家早已偿还了无数倍的恩情勒索对方? “管家,照常开张支票。” 老夫人捻捻手腕间的佛珠,像是根本不知道言建国来此的真正意图:“亲家说的有理,这里虽然有不少厨师,但都没能劝着夏夜多吃两口,瘦的实在是让人心疼,还麻烦亲家母多加照顾。” 管家领命退下,不多时拿着一张签好字的支票出来。 正要递给满脸堆笑的言建国,一只白嫩纤手从旁闪出,一把抢走了那张支票。 言建国接了个空,横眉立目的朝着第三者看过去,故作爽朗地哈哈大笑:“夏夜,快把支票给爸爸,别在老夫人面前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迅速将支票撕成两截,言夏夜不去看自家没用的父亲,直接对老夫人说:“奶奶,家里的饭我吃的好着呢,而且身体健康不需要进补,这钱也不用给了。” 老夫人本想马上将言建国打发走,没想到还是被言夏夜堵个正着。 身为长辈,亲家的家事她不好多言,只能装作疲惫的样子,让管家接过言夏夜手中盘子:“夏夜,你父亲也是关心你,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 “奶奶,您……” “没事没事,支票我会叫人直接寄去亲家家里,老太婆我坐久了乏得慌,不招呼你们,就先上楼休息了。” 言建国见钱眼开,脸上笑得春光灿烂:“哎,行行行,多谢老夫人!” 目送老夫人蹒跚消失在楼梯上,言夏夜没好气的白了父亲一眼,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言建国则半点没有丢人献丑的自觉,上上下下将面前五年未见的女儿打量一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行了你,老太太都走了,你也别跟我甩脸子。我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拿点养老钱怎么就不应该了?” “爸,你这么多年从厉家打秋风的钱都够养大一百个我了!”看着言建国惫懒的模样,言夏夜紧蹙眉头,暗自决定这种事情不能再次发生。 她有心试图解决问题,顺便问清厉北城说的赌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厉家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场合。 没办法,她只好硬咽了一口气,对着言建国放柔声音:“爸,这五年来我也没办法回去探望你和妈,不如现在咱们回去一趟,我也有话想和你们说。” “行,亏你还有这份孝心。” 弯腰从果盘里顺了几个少见的水果,言建国哼着小曲离开厉家,带着言夏夜上了一辆八成新的宝马轿车。 不用问,以言家父母不事生产的性格,买车的钱要么来自厉家,要么来自高利贷,无论哪种都很令人头疼。 路上,言夏夜几次三番想和父亲谈谈,可是都被言建国巧妙的岔开话题。 回到家里,言母大概是从丈夫那听到什么风声,难得的站在院子里迎接,唠唠叨叨中将言夏夜迎进房内:“你说那厉老太太真是的,不想给钱就直说,干嘛拉夏夜出来做挡箭牌,要不是你爸聪明,还真被她逃了去。” 言夏夜头脑发昏,按着额头栽倒在沙发里。 不等她开口解释,言母又开始新一轮的打量:“你说你,怪不得厉家不愿意给咱家钱花,都怪你这肚子太不争气!前五年那是没办法,现在你总算和北城一个被窝里睡,还不赶紧怀上个继承人,光代、孕出个丫头有什么用?” “妈!”言夏夜忍无可忍,身子气的不断颤抖:“这和我跟厉北城有什么关系?你们一次次朝厉家要钱,想没想过我要怎么有脸在厉家活着?” “怎么没关系,你要是生下厉北城的儿子,将来厉家也算是有咱们姓言的一半,花点钱不是理所应当。” 要不是言母心脏不好,有那么一瞬间,言夏夜真想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假如雅儿是个男孩,那么言水柔已经抢先替她完成了这个目标。 见言夏夜闭着眼睛簌簌颤抖,言母和丈夫交换了个眼神,也不敢将女儿逼得太紧。 扯出一抹笑来,言母连忙转换话题,从茶几抽屉里找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看,这些都是妈给你和北城精挑细选的,这当归人参,喏,还有鹿茸……都是给男人补气血,壮阳气的!” 言夏夜险些被气的当场去世,太阳穴突突跳着,强压下火气严肃道:“总之,你们想要钱我可以把工资交回家,绝对不准再找奶奶勒索!” “你这孩子,话怎么说这么难听。”言建国吐了个烟圈,没什么诚意的答应下来:“行吧,反正家里还能维持一段日子,到时候再说。” 暂时稳住这对不靠谱的父母,言夏夜身心俱疲,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正好此时手机响起,她看也没看接通电话:“哪位?” “我是厉云棠。” 磁性的声音吹进耳朵,言夏夜下意识坐直身子,对父母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叔叔,找我有事?” “嗯。”厉云棠顿了顿,淡淡解释道:“我这边暂时还回不去,云朵的老师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云朵在学校打了同学,我想问你有没有时间……” “有时间,我马上就去!” 急着想要多少偿还一点厉云棠的恩情,言夏夜一口答应。 临走前,言母笑眯眯地一把扯住她,愣是将那些药材打包到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死乞白赖的塞到她手上。 第24章 小云朵是男子汉 拎着这么一小袋囧得不行的东西,言夏夜顺利找到小云朵所在的班级。 班里其他小朋友都走光了,唯有小云朵垂头丧气,蔫巴巴的捧着脸颊窝在座位上不动。 看清孩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青了一片,言夏夜心疼的抿着唇,快步走进教室:“小云朵,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言言?”小云朵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登时一亮,迈开小短腿朝她跑过来:“我不痛,你怎么来了!” 言夏夜半跪在地上,将小小的孩子搂进怀里,小心翼翼轻碰他粉嫩的脸颊:“告诉言言,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 “哼,那是他们该打!”别扭的抬起小下巴,小云朵不愿在这事上多说。 正在此时,负责班级的老师晚一步赶到,对着小云朵商量道:“老师知道是他们先挑衅你,但是你动手也是不对的,只要你认识到错误,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我根本没错。”小云朵咬了咬唇,不服气的大声道:“他们以后不乱说话就算了,否则我还要打他们!” 见小云朵绝不认错,老师也觉得无可奈何。 能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个个非富即贵,不管哪个小祖宗挂了彩,倒霉的都是她们一应老师。 言夏夜旁听一会,拉拉云朵的小手,柔声说:“小云朵是勇敢的男子汉,可是我看到你受伤,心里痛的喘不过气来,你一点都不在乎言言吗?”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痛……”小云朵垂下小脑袋,一双蒙了水雾的大眼睛望着言夏夜:“但是他们说我没有妈咪,是被妈咪抛弃不要的孩子,还围在一起编了儿歌取笑我,我实在气不过。” 对上小云朵澄澈分明的眸子,言夏夜心里一软。 虽然不知道厉云棠和小云朵的妈咪发生过什么,但那显然都不是小云朵的错。 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妈咪已经非常可怜,还要被其他小朋友当做笑料嘲讽。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言夏夜都感到非常心酸,恨不得挽起袖子亲自去教训那些戳人痛楚的小混蛋。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他们的确欠揍。” 一旁老师哭笑不得:“这位家长,您这么教育孩子让我们很难做……” 小云朵却根本不理老师说了些什么,只顾着星星眼看向言夏夜。 看吧,他就知道言言特别通情达理,和总是似笑非笑,让他想起来都心肝乱跳的爹地完全不同! 心中酸软的揉了揉小云朵的发顶,言夏夜提出另一种解决方案:“既然他们这么欠揍,咱们也犯不着在他们身上多花力气,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回家找小叔叔告状,他会抽空找他们家长好好谈谈的。” “爹地说力所能及之内要自己解决,而且爹地很忙,我也不是每天都能跟他见面。”哀怨的扁起小嘴,小云朵摸了摸肚子,可怜巴巴的问:“我饿了,能回去吃饭了么?” 言夏夜连忙点头,牵着孩子柔软的小手站起身来,再次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对着老师不满道:“前因后果您也明白,就算是小云朵动手打人不对,但出言挑衅的孩子也有错在先,为什么只有小云朵被留下来?” 在她身旁,小云朵附和着连连点头,开心雀跃的看言言为他伸张正义。 老师面露尴尬,没想到言夏夜看上去柔柔弱弱,却能犀利的直指问题所在。 “那个,咱们学校的情况您也清楚,比起言语上的攻击,肢体运动比较严重……” “如果贵校只有这样的处理态度,我觉得小云朵还是转学比较合适。” 丢下最后一句话,直到言夏夜气呼呼的来到小云朵指定地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小云朵的妈咪,没有资格替厉云棠作出决定。 踮起脚尖用指纹打开门锁,小云朵很有绅士风度的退后一步,邀请言夏夜先进:“你还记得这里吗?前段日子你喝醉酒,来这里住过一晚的。” 将手中包包和塑料袋一起堆在衣架上,言夏夜回身帮小云朵脱下外套,闻言红了红脸颊:“是啊,我还记得。” 不只是记得在这里睡过一夜,还有那天和小叔叔…… 摇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镜头,言夏夜推着小云朵去换家居服,自己则跑到厨房检查冰箱,准备用储备食材大展身手。 没多久,等言夏夜初步进行完食材搭配,小云朵穿着一身皮卡丘的睡衣重新出现,站在和他一边高的橱柜旁眼巴巴的瞅着:“言言,你要做什么好吃的?” “放心,应该都是你爱吃的。”点了点菜板上几样食材,言夏夜掰着手指细数:“有可乐鸡翅、清蒸黄花鱼、虾仁薏米粥。你要是饿的等不及,就先去房间喝点酸奶等一等,我很快就做好。” “不用,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做。”摸摸扁扁的小肚子,小云朵不想错过和言言一起下厨的乐趣。 他还记得班里女同学说,她们偶尔会和妈咪一起下厨做蛋糕,他听了之后暗暗记在心里,现在总算有了类似的场面,他一点都不想错过。 见小云朵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瞧,言夏夜手指翻飞的在一根胡萝卜上动了几刀,做出一朵花来递给小云朵先吃着。 小云朵兴冲冲接过,舍不得吃的放在掌心细看:“哇,言言好厉害!” “这个很简单呀,要是你想学的话,改天我可以教你。”心情愉悦的弯着唇角,言夏夜有点纳闷:“老宅里的厨师可比我厉害多了,比这个难一百倍的萝卜花也很常见,有这么稀奇吗?” “可这是言言亲手做的,意义不同嘛!”爱不释手的观察一会,小云朵转身跑出厨房,声音远远传来:“我先去把它放好,弄脏就可惜了。” “你想要我还可以做……” 没辙的看着小云朵消失在厨房外,言夏夜打起十分精神,无论是火候还是味道都力求完美。 说起来,她之所以有这份厨艺…… 第25章 形状微妙的药材…… 那时她刚刚由厉老爷子做主嫁进厉家,知道厉北城的胃不太好,为了让他凌晨回家时吃点暖胃舒心的东西,才刻苦练成的。 现在想想,厉北城的确会吃她的夜宵,却也仅仅是夜宵而已。 也就是说,她这份心意自始至终、毫无意义。 一个小时后,餐厅雍容华贵的理石餐桌上多出两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还有围着餐桌欢欣鼓舞的一大一小。 “先尝尝这个,这个粥我以前练习过好久,是我最拿手……” 吹了吹碗里的热气,言夏夜挖出一小勺来,送到小云朵嘴边。 小云朵低着小脑袋,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脖颈,小脸红扑扑地接受了她的投喂。 啊呜一口吞下去,舒服的两只眼睛都眯起来:“好吃,言言真厉害!” “那你自己先慢慢吃,厨房里还有个汤,我去看看火候怎么样。” 将勺子交给小云朵,言夏夜回到厨房尝了尝汤,正琢磨着要不要加点什么,却突然听到正门玄关处细微轻响。 糟糕,该不会是被小偷盯上了? 意识到厉云棠居住的地方绝对是富人区中的富人区,言夏夜咽了下口水,蹑手蹑脚跑去门边。 看了看小包子一无所知的啃着鸡翅,又折返回去抄起一只锅铲,紧张的向着正门玄关前进。 灯火通明下,出现在玄关的男人单手拎着西装,另一只手正从地上捡起什么。 言夏夜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定睛一看,脸上顿时染上大片红晕。 大概是进门时急着做饭,她的塑料袋没有放好。 一根形状微妙的药材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正被厉云棠修长的手指拿在手中仔细观瞧。 男人的神色依旧是高深莫测,她却仿佛能从中看出戏谑调侃的意思来,红着脸颊支支吾吾:“那个……” 她越是局促不安,厉云棠越是生出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狭长眼眸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他煞有其事的分析道:“云朵应该还不到吃这种东西的年纪,也就是说……这是夏夜带给我的回礼?” 当然不是! 言夏夜大囧,脸上烫的像火烧一般,试图转移话题遮掩过去:“你吃饭了吗,我和小云朵正要吃饭,要不要一起吃……” 说到后面,她突然觉得她的家常菜拿不出手,未必会和厉云棠的胃口。 于是邀请的声音越来越小,赶在厉云棠应下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样反悔。 厉云棠却由不得她反悔。 餐厅传来小云朵大赞好吃的夸奖,她穿着小熊围裙站在他面前。 空气里游荡着奇妙的烟火气息,像是传说中家的味道。 这种感觉,他并不习惯,不过……并不讨厌。 “云朵很少在吃的方面这么开心,看来你很会做饭。”放下西装和那诡异的药材,厉云棠扯开领带,和言夏夜一起往餐厅走去。 发现厉云棠不再纠结药材用途,言夏夜巴不得他快点忘记,连忙僵着手脚大献殷勤,将人引到餐桌旁坐好。 小云朵饿得狠了,挥舞着筷子大快朵颐,吃着吃着就发现一道目光隔着桌子落在他身上。 像是小动物受惊一般,他迅速检讨了下自己的吃相,又以眼神询问言夏夜,看看他嘴角有没有粘上饭粒。 确认一切无误,他才放下筷子眨眨眼睛,别扭的唤了声爹地。 厉云棠微微颔首,视线落在他脸颊青紫处:“和同学打架,嗯?” “那件事情我问过,真的不怪云朵!”瞧着厉云棠拿出商场谈判的姿态对待孩子,言夏夜不怕死的咬了咬牙,横移一步挡住他过分锐利的目光:“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怪你才对……呃。” 一不小心将大实话脱口而出,言夏夜后悔不已抿了抿唇。 “怪我?”厉云棠低低重复一遍这两个字,眸中立刻多了分了然:“在他这个年纪,我也经常被人当成没有妈的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的随意淡然,听在言夏夜耳中却觉得不可思议。 以她对厉家浅薄的认知来看,厉家几乎算得上子嗣单薄,厉云棠这辈更是只有一个哥哥,绝不至于出现普通家庭那种孩子多到顾不过来的状况。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了些什么,厉云棠沉吟片刻。 之后果断丢掉这个令人沉重的话题,看着神情困惑的言夏夜勾了勾唇角:“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至于小云朵,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思绪随着话题扯回,言夏夜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小声说出她的建议:“我觉得那所学校氛围不是很好,让小云朵从那转学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或者是……” 她扭捏起来,不想将中心思路概括为‘打不过找家长’的战术说的太明。 “或者是我想办法敲山震虎,和那几个小朋友的父亲单独谈谈,这也不错。”一眼看透言夏夜的小心思,厉云棠直接替她说明,顺便征求云朵的意见:“两种方法都可以,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言夏夜大大松了口气,这才踮着脚尖退到一边,拼命用眼神暗示小云朵选择第一种。 以小云朵的聪明才智,离开那里绝对是那所学校的损失! 小云朵长长地睫毛颤了颤,末了他握了握小拳头,郑重其事的看向自家爹地:“我哪一种都不选,爹地小时候能解决的问题,我也一样可以!” 虽然这个决定有点对不起言言,但是如果他连这点考验都经不起,以后妈咪回来,又要怎样保护妈咪? “好。” 对于小云朵的回答,厉云棠并不意外。 无视掉言夏夜暗含控诉的小眼神,他淡定接过小云朵递来的勺子,尝了尝香糯软滑的米粥。 “怎么样,言言是不是很好吃!”扑闪着大眼睛寻求认同,小云朵跳下儿童餐椅,拉着言夏夜奔去厨房:“言言说还有汤没盛出来,我要和言言一起去。” 面对这样充满歧义的问法,言夏夜无言以对,装傻充愣地溜走。 眨眼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餐厅只剩一人。 第26章 她尝起来的滋味,一定很有嚼劲 慢条斯理的将衬衫袖口挽起,厉云棠回忆起言夏夜临走前哀怨一瞥,唇角笑意逐渐加深。 “好不好吃还不知道,不过一定很有嚼劲。” …… 饭后,言夏夜想不通厉云棠为什么要让小云朵去受欺负,刷盘子时表情还是气鼓鼓的。 “还在生气?”将碗筷收进消毒柜里放好,厉云棠长身玉立站在言夏夜身侧,不等她开口,便抬手替她拿下橱柜高处的洗涤用具。 拿人手软,言夏夜讪讪接过,老老实实道了声谢。 如果今天是为了她自己据理力争,她一定没有站在这里和厉云棠对视的勇气。 可是不知怎的,小云朵的懂事温柔都让她心疼的无以名状,又不敢和小叔叔正面交锋,只好用行动表明对他的支持。 “你无需可怜云朵。”厉云棠从她表情不自然的脸上收回目光,目光深沉地低声轻笑:“比起我那时,他起码有你肯为他打抱不平,已经足够了。” 言夏夜拿着盘子的手颤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不是厉云棠亲口讲出,她几乎不能想象这个冷峻完美的男人,小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伴随着二人清浅交错的呼吸,厨房内的气氛安宁平静。 过了大概几分钟,言夏夜小心着措辞:“云朵还很小……” “但他是厉家的男人,厉家人敢作敢当,有恩必报。” 敢作敢当,有恩必报。 默默在心中重复了这八字家训,言夏夜回想起厉老爷子在世时的音容相貌,眼眶不禁有些泛红。 如果不是因为‘有恩必报’,大概她永远没有接近厉北城的资格,更何谈嫁入厉家。 趁着眼泪还没有不争气的滑落,言夏夜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放好碗盘,丢下一句‘我去给云朵上药’便匆匆离开。 在她身后,厉云棠凝视着她步步走远,难得烦躁的蹙了蹙眉头。 是她给人的感觉太过无害?还是他在她面前戒心全无? 会在人前提起过去,这不符合他一贯作风。 只是眼看着她为了云朵辗转反侧,解释的话不由自主,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脱口而出。 厉云棠从卧室换好衣服出来,就听到客厅里小云朵清脆愉悦的笑声。 不忍破坏这温馨甜蜜的时刻,他不由得放轻脚步。 沙发上,小云朵正怕痒的躲躲闪闪,几次和言夏夜手中蘸了药水的棉签失之交臂,搞得整张小脸一塌糊涂。 “言言,女孩子动作都是这么轻的吗?和爹地一点都不一样,弄得我好痒。” “好啦好啦,那我稍稍重一点,你不准再躲开了哦。”聚精会神触碰着小家伙脸上的伤口,言夏夜抽空咬了一口小云朵送到她嘴边的水果,惨兮兮皱起了脸:“唔,好酸!” “真的吗?我也尝一口。” 趁着小云朵也被酸的眯起眼,言夏夜抓紧时间上药完毕。 她回身放好医药箱,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人,已经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洗过澡后,厉云棠穿着一身简约清爽的黑色T恤加上牛仔裤,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暴露无遗,身形修长又挺拔优雅,只是站在那里,都有着足以令光影回顾的魅力。 虽然依旧俊美如昔,却和以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大相径庭,令她忍不住看呆了两秒钟。 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掠过他薄如一线的唇、挺直的鼻梁,猝不及防撞上那双深如沉渊的墨瞳。 视线交汇的刹那,言夏夜心跳一乱,因为她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厉云棠的眼眸生来狭长深邃,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清贵气度,看人的时候总显得专注而深情,令人明知道他与深情二字毫无关联,却还是飞蛾扑火的深陷其中。 言夏夜屏息片刻,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她看不懂厉云棠眼中那些极深极沉的情绪,却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言言,这个橙子是甜的,我尝过了!”将另一半橙子分享给她,小云朵这才注意到爹地的身影:“爹地,言言说我受伤了要帮我洗澡,你要一起来吗?” 言夏夜本来正啃着橙子,闻言险些咬到自己的手指,尴尬狼狈地咳嗽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有鬼,最近一听人提起某些关键词,就立刻联想到那混乱糟糕的一夜。 而眼下,有此联想的,显然不只是她一人。 厉云棠淡淡挑眉,瞥过言夏夜脸红不安的神情,刻意等了几秒才作出答复:“有言言帮你,应该没有问题。” 第一次,他跟着小云朵一起叫她言言,还叫的如此顺理成章。 仿佛丝毫没有发现这称呼有多么亲昵! 言夏夜腹诽了几句厉云棠作弄她的恶趣味,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抱着小家伙闪转腾挪,藏进儿童房不肯露面了。 独立浴室内,小云朵懒洋洋的躺在浴缸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的。 卷翘睫毛掩映下,眼中神情却是与年龄不符的镇静沉稳,让人无法不意识到他酷似其父,与生俱来的多智近妖。 她不知道多智近妖究竟是不是好事,她只知道太过早熟的孩子要承担更多本不该承受的痛苦,令她不由自主感到心疼。 浴缸前,言夏夜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握着小家伙胖乎乎的脚丫替他剪好指甲,又拿来浴巾将他裹成一团。 抱到床上时才发现窗外天色擦黑,手机上多了来自厉北城的几十个未接电话。 拿着手机垂下眸子,言夏夜心情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这个男人她爱了很多年,恨了很多年,最终留下的只有疲惫和绝望。 儿童床上,小云朵躲在被子里换好衣服,伸出小脑袋来望着言夏夜,察言观色的试探着问:“言言,你是不是不愿意回去见北城哥?” 言夏夜握着手机自嘲一笑,想不到她的心思这么明显,连小家伙都能猜的一点不差。 “既然不愿意回去,那今晚就不要回去好了。” 替神色郁郁的言夏夜作出决定,小云朵一把掀开被子,把自己暴露在冷空气之下。 第27章 欠下小叔叔好多人情 “要是北城哥问起,就说我洗澡时不小心生病发烧,一定要你留在这里照顾我!” “别别别,你感冒我会难过死的。”扑上去给小家伙盖好被子,言夏夜哭笑不得点点他的鼻尖:“谢谢你一番好意,可是就像你爹地说的,有些事情总要去自己面对,逃避是没有用的。” 更何况她还要做小伏低的讨厉北城高兴,顺利入职他的助理,寻找每一个可以接触到黄倩档案的良机。 小云朵吮着手指想了想,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小脑袋:“那让爹地送你回家。” “不麻烦小叔叔,出了这里的别墅区之后很好打车,你乖乖睡觉,不用担心我。” 最后在小家伙雪白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言夏夜轻手轻脚的带上房门,走出来时有些意外的看到厉云棠正盘踞在客厅处理公事。 想要不告而别的计划宣告失败,她略显踌躇的蹭到他身边,开口告辞:“小叔叔,我要回去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起身拎起放在一边的外套,抬手一抛准确落在她纤瘦的肩膀,语气仍然是不容抗拒:“穿好,我送你回去。” “不……”言夏夜余下的婉拒消失在厉云棠十足危险的眼神里,跟在他身后苦着脸小声嘀咕:“别再让我欠更多人情了好不好,这样下去我要到哪年才还的清……” 厉云棠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前耳力超绝的听清她嘀咕抱怨,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若无其事道:“还不清也没关系,拿出你喝醉时张牙舞爪的劲头,你会发现这些都不值一提。” 囧事一再被人提起,言夏夜举起塑料袋遮住脸颊,郁闷的窝在座位上不吭声了。 她这样像个受气小宠物一样窝在他旁边,存在感竟然还很鲜明。 到了下一个红灯时,厉云棠在车内暗格处找了找,翻出一只奶油方包放在她头顶。 言夏夜艰难保持着平衡,顶着奶油方包和一脑袋问号,睁大眸子向上看去。 那模样呆萌可爱,令厉云棠都有些忍俊不禁:“你晚上光顾着给云朵挑鱼刺,自己又没吃几口,到了现在还不饿?” 、经他提醒,言夏夜才发现自己都快饿过了劲儿。 晚餐时难得小家伙那么捧场,她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生怕哪根鱼刺扎到他,哪还有心思顾得上自己。 拿下方包拆开包装,言夏夜大大方方咬了一口。 反正酒醉之后那么丢脸的场面都被小叔叔看到过,吃相难看一点也不算什么。 等到她意犹未尽咽下最后一口,轿车平缓停在老宅外面。 清楚厉云棠一路刻意放慢车速,言夏夜跳下车子,又回身靠近车窗问他:“老夫人可能还没睡,你要不要……” 厉云棠修长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一派慵懒尊贵的模样:“不要。” 被拒绝的这样斩钉截铁,言夏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让开车子不再强求:“那回去时小心点,让小云朵有空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等着的。” …… 此时,老宅中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言夏夜前脚踏入别墅,眨眼间灯光辉煌亮起,刺的她眼睛发痛。 她眯起眼睛缓了好一阵,才看清正对面沙发上厉北城不知坐了多久,连西装都没来得及更换,一副很不好招惹的神色。 她心中哀叹,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打算径自从他身边路过。 “言夏夜,你又和谁鬼混到这么晚?” 厉北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言夏夜的手臂,又在看到她吃痛时缓了缓力道。 言夏夜不觉得厉北城有资格审问她,不过看在助理位置的份上,还是盯着地面实话实说:“小叔叔出差不方便去接小云朵,我留在那等小家伙睡了才回来。” “他不方便接云朵?”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厉北城笑的肩膀颤抖:“言夏夜,你说谎也要动动脑子,谁都知道厉云棠经常不在江海,那以前没有你的时候,都是谁去接云朵的?” 言夏夜微微一怔,发现厉北城说的很有道理。 厉云棠手下人才济济,就算小云朵闯了弥天大祸,也照样有能人异士替他收场,什么时候都轮不到她来操心。 不过以前是以前,难得她和小云朵投缘,她才不管厉北城相信与否呢。 见言夏夜垂着眸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厉北城钳制她的大掌不自觉加大力道,压着火气冷声道:“你是我妻子,以后出门不经过我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这道命令似曾相识,令言夏夜眼眸转冷,不认输的抬头直视他的眸子。 很久以前,厉北城根本不愿对外承认她是老爷子唯一指定的孙媳妇。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她在厉家出入,他在婚礼当天晚上就对她做出了以上要求。 “厉北城,既然我不再爱你了,你以为我还会乖乖听你的话?”她虽然满不在乎的笑着,眼角眉梢却流露出一种极深刻的痛意:“何况你没道理拿夫妻关系压我,毕竟你从来没做过我真正的丈夫。” 当年在厉老爷子亲自证婚下,花园里举行的婚礼端庄典雅。 可惜新郎当天晚上不见踪影,她却还要在第二天早上装出受尽宠爱、腰酸背痛的可笑样子,只为了老人家不要担心。 她的眼神刺痛了厉北城,他松开手轻喘了口气,又想起那天小叔叔送给言夏夜三千八百万的宝石,只好硬生生软了语气:“我知道,过去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种说辞仍然算不上深情懊悔,可是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厉北城来说,已经称得上石破天惊。 事实上,哪怕面对言水柔,他也没说过比这更像是情话的语句。 言夏夜脸色惨白,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默默回了楼上房间,也不管厉北城是不是跟在她后头,当着他的面展开沙发床,沉默无言的坐在床边。 第28章 不解释清楚,谁都不能离开 不多时,有女佣送换洗衣服进来。 看看房间内气氛还算平静,她特意拿出其中一件崭新笔挺的衬衫,对着言夏夜邀功道:“少夫人,这是那天从您包包里掉出来的,我已经给您洗干净了。” “你说什么!”厉北城拍案而起,顿时觉得自己付出的心意都被践踏殆尽。 言夏夜看着衬衫同样愣神,紧接着才想起陪酒那天是厉云棠收留她一晚,离开前她偷偷带走穿过的衬衫,准备清洗后再还给对方。 只是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她心烦意乱一时忘记,想不到竟然被佣人捡去。 没料到少爷突然发怒,女佣怯怯将衬衫递出,慌慌张张的看向言夏夜:“少夫人,少爷这是……” “没你的事,你下去吧。”既然这衬衫解释不清,言夏夜也不想牵连无辜。 她越是平静无波,厉北城怒火越盛,眉宇间都是阴森狠厉:“不把这衬衫的来历解释清楚,今天谁都不准离开。” 女佣吓得浑身发抖,灵机一动替言夏夜解释道:“少爷您看,这件衬衫标签也还没来得及拆,掉在地上时皱巴巴的揉成一团,我猜大概是少夫人想送给少爷您,又一时赌气丢掉,才没有送出去吧。” 按照五年前言夏夜的风格,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情没错。 那时厉北城把回老宅当成任务,从来都是吃了饭换好衣服就立刻出门,从来没关心过那些衣服都是出自哪里,又花费了言夏夜多少心思。 “真的?” 回想起过去种种,厉北城神色稍缓,若有所思看向言夏夜的方向。 自从她出狱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堪称狠绝,她不愿将衣服送给他也是正常的。 言夏夜根本不想有这么麻烦的误会,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女佣哀求可怜的眼神打动,只好垂着脑袋表示默认。 厉北城心中一动,唇角满意地多了抹笑,立刻打发女佣下去:“做得好,工资翻倍。” 拎起衬衫抖了抖,他在她面前毫不避讳的脱下外套,换上她‘送’他的衣服。 落地镜中,青年男子俊朗高大,顾盼间神采飞扬。 任是无情也动人,完全是每个女孩梦中丈夫最好的模样。 言夏夜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失神。 不管他和她现在走到什么地步,他始终在她生命中留下那么深那么深的烙印和痕迹,不是一句不再爱就能一笔勾销的。 透过镜子折射的画面,厉北城没有错过她怔忪发呆的神情。 得意于言夏夜被他吸引,于是镜前的男人越发风姿卓绝,试图引得她慢慢靠近。 然而,他期待着的投怀送抱到底没能实现。 言夏夜漫无焦距的视线很快凝聚,意识到这是个和厉北城开口的大好机会。 不管厉北城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放下身段,她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见招拆招就是了:“厉北城,关于做你助理那件事……” 厉北城稍一沉吟,眼里多了一份探究意味。 以言夏夜如今的性格来看,他很清楚对方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爱他,也不可能再心甘情愿为了他做小伏低。 “你拒绝了小叔叔的邀请,是不是因为你想跟在我身边,找机会好好整治水柔?”犹豫再三,他还是要替言水柔考虑。 要不是他主动提起,言夏夜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 心里麻木的透着冷风,她唇角勾起伤人伤己的轻嘲:“你放心,你和言水柔的关系五年前就把我伤透了,只要她不犯贱惹到我头上,我根本不在乎她用什么姿势爬上你的床。” “你……”看不惯她这么冷中带刺的说话,厉北城喉中一哽,愤怒地摔门离去:“好,明天八点你来公司,找水柔报道!” 再次激怒厉北城,下场果然好不到哪里去。 言夏夜闭上眼睛,万语千言到了嘴边也只剩疲惫,在夜色中化为一声寥落的叹息。 …… 得知那日在厉云棠呵护下光芒万丈的言夏夜即将成为她手底下的打杂小妹,言水柔一晚上热情似火,身体力行地报答了厉北城的伟大决定。 只是这一晚,情热正酣时,她突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奇怪感觉。 就好像……厉北城是在透过她的容貌,看着与她相像的另外什么人…… 次日一早,言水柔花了大心思挑选衣着,神气活现奔赴公司,决心要将言夏夜累死在工作岗位上。 那夜扫黄打非没能把她抓住,说到底是GPS不够靠谱,比不得她亲力亲为更有成效。 时针过了八点整,言夏夜穿着一身简单干练的白色小西装,齐腰长发挽成马尾,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无所谓的敲敲门,她半晌等不到里面任何回应,干脆推门而入:“言水柔,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夏夜,我这里还有客人在,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双手捧着茶杯递给来客,言水柔妩媚万千的撩撩长发,身上的香水味骚气十足,熏得言夏夜鼻子发痒。 来客端过茶杯,晃着脚踢了下办公桌,老板椅转了一圈面对着言夏夜,打个招呼都透着股不正经的风流:“呦,混……我是说言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言水柔审时度势,发现阎二果然还对言夏夜贼心不死,当即笑的跟朵牡丹花似得:“看来阎二少对你观感不错,既然这样,这份企划案具体细节就由你来负责。” “我还是第一天入职,恐怕担不起这份重任吧。”一眼看出言水柔不安好心,言夏夜也跟着皮笑肉不笑:“万一出现什么差错,厉总怪罪下来要如何是好?” 言水柔有厉北城撑腰,她也可以假借小叔叔的名头狐假虎威,怎么可能任对方搓圆捏扁? 见言夏夜不肯中计,言水柔一双水眸迸射出明显的恼意:“夏夜,我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要是你不能接受我的调度,还是请你去找北城给你另换部门,你要知道,我们秘书处不养闲人。” 利诱不行,又来威逼? 第29章 身在局中,怎能原谅 言夏夜冷笑一声,正要逐字逐句怼的她无话可说,却被阎二横插一嘴:“慢着慢着,二位美女有什么好吵的。既然言小姐不愿跟我共事,肯定是我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言秘书先走一步,留我和言小姐单独协商。” “好,那就看在阎二少的面子上。” 心中一喜,言水柔隐晦瞥了眼阎二手中的茶杯,袅袅婷婷踩着高跟鞋离开。 关上门时特意多了点小动作,又把附近几个办公室的员工全都打发出去。 这一次,她要亲自录下一段精彩讽刺的小视频,将不守妇道的言夏夜永永远远踩在脚底! 她倒要看看,这该死的言夏夜是不是真的能吉人天相,处处逢凶化吉!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言夏夜真的吉人天相,五年前也不会锒铛入狱。 等到言水柔走得远了,言夏夜垂眸看了看桌上没人动过的水,拿起来要喝。 “哎哎哎,慢着慢着。”阎二神情一凛,抢过茶杯横移两步,全都喂了角落里无辜的盆栽。 言夏夜舔了舔干燥的唇,分外不解:“你在干嘛?” “没有,我就是刚瞧见言秘书说话时太不高兴,一不小心喷了点口水在里面,这多不卫生!”信口胡诌着遮掩过去,阎二亲自洗了杯子,又倒了水送到言夏夜手里:“这回喝吧,没事。” 意识到这里面恐怕有点不为人知的隐秘,言夏夜盯着水杯中的倒影想了想,走到门边试探性扭了扭把手。 果然,纹丝不动。 阎二夸张地叹起气来:“女人太聪明就是这点不好,不过既然你这么聪明,如果我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北城偷偷嘱咐我为你保驾护航,你相信还是不相信?” 言夏夜谨慎的放下水杯,心中再次对言水柔的阴险毒辣有了新的认知。 看来上次珠宝事件真是把她气狠了,想想也是,毕竟七十多万的珠宝平白打了水花,除了自取其辱以外,言水柔什么都没能赚到。 “与其让我相信厉北城会想要保护我,倒不如让我相信你只是闲得无聊,纯粹是来围观热闹。” “那倒是,也不排除我想看热闹的因素……” 故弄玄虚的摇头晃脑,阎二心中哀叹:北城啊北城,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你那活春宫历历在目。 连他这个外人都忘不掉,言夏夜身在局中,又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 “所以,假如我现在报警非法拘禁,会有警察闯进来把我救出去吗?” “恐怕不行。”阎二遗憾摊手,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更多一些:“厉氏大楼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厉二爷亲自划在名单上的几个人,私人手机在楼内接收不到讯号……噢!” 眼看言夏夜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阎二非但没能醍醐灌顶,反而更加迷惑重重。 根据那天趴墙根偷听到的几句,这混蛋女人很明显是不受待见的糟糠之妻。 北城对她弃如敝履,却又有着令厉二爷另眼相待的神奇魅力。 犹豫再三,言夏夜不愿因为这点小事麻烦厉云棠,她选择了更加粗暴直接的办法。 五分钟后,待命于大楼内的厉家保镖紧急出队,将被困在办公室的少夫人平安救出。 “少夫人,家庭医生正在路上,您有哪里不舒服的吗?”用警惕眼神盯牢一旁的阎二,保镖们遣散旁人。 “我没事,辛苦你们跑一趟。” 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言夏夜摆摆手:“以后在公司叫我言夏夜就好,否则厉北城是不会开心的。” 众所周知,厉北城英俊多金,至今尚未婚配,是无数大佬眼中的乘龙快婿。 “可是之前我们来时大概引发了一点骚动,别人问起我们该如何解释?”其中一个保镖很难办的挠挠头,突发奇想说:“要不然委屈少夫人一下,就说您是我们林队的女朋友,碰巧也来这里上班,他关心则乱才……” 听着听着,阎二暗自咂舌不已。 虽说这借口无懈可击,但是落入北城耳中,恐怕心情仍然好不到哪去。 反观言夏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想也不想答应下来:“那就麻烦林队了。” 然而言夏夜自以为这事情处理的十分完美,却错误估算了那位林队在公司内部的高人气。 不等中午下班,去找厉北城汇报工作的员工都忍不住开始八卦,兴高采烈谈论着大楼里刚刚公布的一对情侣。 “你听说了没,林队的女朋友也来这里上班了,还在上班第一天就打不开门锁,多亏林队带着人暴力拆卸,才把小女友救出去。” 另一个女人眼睛冒着星星:“可不是,听人说亲眼看着林队把那女孩公主抱,英雄救美闪亮登场,简直像是童话里的那个什么……骑士!” 厉北城听到这里,签着文件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是吗,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看在林队这么多年来为厉家鞠躬尽瘁,给他的小女友破格提升一下也不算什么难事。 “咦?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和咱们言秘书一个姓氏!” “啊啊,对了,好像是叫言夏夜来着,正好今儿个第一天在秘书部入职!” 啪嚓一声,厉北城沉着俊脸抬起头来,硬生生捏断了手中笔身镶钻的钢笔。 …… 厉北城赶到会议室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言夏夜如何按照言水柔的工作安排,独自一人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 厚厚的玻璃墙隔音效果绝佳,他听不到里面如何宾主尽欢,却不妨碍他亲眼目睹言夏夜是如何对着房间里的男人浅笑嫣然,左右逢源。 会议室内,阎二对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尽心尽力地引着言夏夜加入圈子:“言小姐,这位是咱们江海贺家的公子,也是这纸合同的三方合伙人之一。” “哎,阎二你怎么不解风情。”贺公子微一摆手,看向言夏夜的目光中满是欣赏:“要是小姐姐不嫌弃,看在我比你大那么几岁的份上,叫我一声贺哥哥就行。” 此言一出,房间内其他两个男人拍手大笑,话里话外满是促狭:“还贺哥哥,老贺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第30章 她不能再爱他,那么只好恨他 “可不是,我们也想和小姐姐多亲近亲近,这回倒好,成了你老贺一个人的干妹妹了。” “算了算了,只有老贺没起独占的心思,咱们哥几个好饭不怕晚,等一等也没什么的。” 在座各位都是圈子里混久了的人精,虽说言夏夜的官方身份是辅助签约的助理,可是只要钱权到位,还没有他们得不到的女人。 感受着这些二世祖颇有深意的目光,言夏夜不动声色垂下眸子,再抬眸时笑的一片云淡风轻:“贺哥哥,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您这边再让出一个点来,有问题吗?” 话音一落,原本热烈和谐的气氛顿时冷清。 一个点说的轻巧,背后则代表着不低于九位数的价值。 凭她小助理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这样说话。 但偏偏她说的随意淡然,一双美眸望着人时清澈纯粹,浅笑中唇角梨涡隐现。 仿佛只是妹妹对哥哥撒娇,让人想不答应都不行。 贺公子清俊的脸上笑容一顿,头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过这个语出惊人的小女人。 到了这会儿,他才醒悟言夏夜没有看上去那样柔弱可欺,实则是只藏着爪牙的小野猫。 他不过口头上占了她的便宜,她含笑忍了,话锋一转便要他自讨苦吃…… “两个点!言小姐,您这句哥哥也忒贵了些!”阎二见势不妙,浑水摸鱼的替言夏夜挽回场面:“行了老贺,她一个刚出来工作的,连一个点意味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和她一般见识……” 整个过程中,言夏夜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也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从垂涎变为审视,只是笑意不改凝视着贺公子。 既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期待他会怎样回应。 “既然小姐姐开了这个口,我也不是非要计较一个点的俗人。”贺公子脸色转冷,竟然也接受了她的挑衅:“不过就像阎二说的,你的一句哥哥还不值这个价,除非……” 言夏夜跟着放柔语气,看上去毫无半点惧意:“除非什么?” “除非……”贺公子饶有趣味对上她的眸光,原本想说的话在出口瞬间改了心思:“除非你和在场这几位分别亲一个,怎么样,这可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也不算折辱了你?” 一个吻换来一个点的让步,令其他两个男人目瞪口呆的交换了下眼神。 任谁都看得出来,既然答应拿一个点做代价,老贺对言夏夜可以说是志在必得,旁人只能落得一个吻的便宜了。 唯有阎二腹中一阵哀嚎,他承认此时的言夏夜美得和妖精有一拼,还是只聪敏机灵,不走寻常路的妖精! 但这种亲亲游戏万一被北城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言夏夜的视线若有似无的向后掠去。 紧接着她欠身坐上阎二的腿,几如白瓷的双手捧起阎二的脸颊,慢慢缩短二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阎二咽了下口水,在犹豫着要不要将错就错前,突然有心所感! 以非人的毅力从那粉嫩唇瓣上移开目光,他的视线越过她纤细的肩头,落在会议室外透明的玻璃门外。 那里,厉北城眸光如寒冰,周身裹挟着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正恶狠狠推门进来。 阎二打了个激灵,身子极力向后倒去,同时窥见了言夏夜一片死寂的眼底。 只一瞬间,他立刻醒悟言夏夜必定早就发现厉北城的所在。 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拿他们这些人当做道具,用来激怒厉北城而已。 知道被她利用,阎二沉沉叹了口气。 也许是共同偷听过活春宫的情谊作祟,不知怎的恨不起来。 现在换做她在内而北城在外,想必那时这混蛋女人的心情,北城也可以体会一二了吧。 “言夏夜!你是天生下贱,还是没有男人活不下去?”从后面一把拎住言夏夜的衣领,厉北城顾不得在场还有外人,爆发出来的怒气令众人屏息。 在他面前,言夏夜轻轻巧巧抬腿离开名为阎二的座椅,微张的红唇上残留着可疑的晶亮,面对他时仍是波澜不惊。 厉北城不敢想象,要不是他听到那个传闻赶来这里,今日言夏夜会不会真的一一吻过在场的所有男人! 怒火从心底一路烧上眉梢,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解释,狠狠捏住言夏夜的手臂,硬生生将她扯了出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哪怕多留仅仅一秒,他怕他会忍不住做出损害厉家形象的事情。 被厉北城一路拖到另一处隐秘的房间,言夏夜眉眼冷淡,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她不能再爱他,那么只好恨他。 她承认,她是在故意激怒他。 “言夏夜,你到底想怎么样!” 将言夏夜一把按在墙上,厉北城怒火中烧的抬起手来,粗鲁蹭去她唇上那抹水色。 言夏夜并不反抗的任他动作,直到唇上一痛,看到他拇指上沾染了一抹殷红。 “厉北城,你通过不断借钱给我父母来威胁我,我本身又是个坐过牢、一无是处的女人,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努力还钱,有什么不对么?” 言外之意,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全都是他逼的。 “……你都知道了?” 良久,厉北城强行压下怒火,漆黑的瞳孔中掠过数不清的复杂情绪,最终归于一片凉薄:“言夏夜,你越是迫不及待想要从我身边逃离,我就越来越不打算放手。” 说完,他静了片刻,才继续补充道:“你父母只是在过着他们想要的日子,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一天还是我的妻子,那些高利贷就不会找到你家喊打喊杀,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足够听话。” “听话?”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泪眼婆娑:“对你和言水柔鬼混视如不见还不够?你还想要我怎么听话?” “像刚刚那样的场面,我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厉北城黑眸微眯,字字句句都是咬牙切齿:“你自取其辱不要紧,做事前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不要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第31章 他爱她与否,绝无关联 “是么?”她微微抬高下巴,视线如针尖狠狠刺进他的心里:“如果我做的一切都只是自取其辱,说到底是我自己的事,你又何必这么动怒呢?” 是啊,不过是区区言夏夜……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罢了,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动怒? 是了,只要她一天还是他的妻子,没有任何男人能容忍属于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里婉转承欢。 他无法忍受她对着别的男人垂眸浅笑,仔细想想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和他爱她与否,绝无关联! 想清楚了这一点,厉北城觉得自己顿时平静许多。 然而他的平静却并没有维持几秒钟的时间,就被言夏夜下一句话轻松打破:“顺便说一下,假如你还是让言水柔做我上司,那么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保证还会出现第二次。” 第二次?! 脑海中浮现出言夏夜再次对着几个面容模糊的男人妩媚周旋,厉北城险些一把捏断了她的手腕! 那疼痛尖锐透骨,令言夏夜险些保持不住脸上嘲弄疯狂的笑。 “好!”厉北城这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一点点松开对言夏夜的桎梏,盯着她手腕间青紫色的指痕:“从明天起,你直接对我负责,水柔不再是你上司。” 终于从他口中听到她最终的目标,言夏夜紧绷着的心弦一松,整个人疲惫的快要虚脱。 要是继续留在言水柔手下,言水柔会怎么作践她自不用提。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接触到那些尘封的档案,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靠着冰冷墙面喘了口气,言夏夜适时放软了声调:“还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我就先回老宅了,奶奶说她喜欢吃我做的甜饼。” “……看得出来,你讨好长辈的确有一套。”厉北城依旧没有从她面前移开,垂着眸子阴沉地打量着她:“你不知道讨好你的丈夫,会比讨好其他人更有用么?” “也许。”言夏夜坦然回视他,语气平静的听不出喜怒:“可惜你爱的只有言水柔一人,从来不想做我的丈夫,而我也早就无所谓了。” 监狱中五年生涯,她差一点熬不过去的时候,恨不得将他和言水柔一起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可是五年之后,她活着从监狱出来,早已失去了爱的能力,连恨都没有力气。 要不是厉北城和言水柔会议室激情那一幕刺激到她,她大概还会保持着不愿和他多说一句废话的漠然。 她的语气那样平静,厉北城却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震得心头发颤。 他低头审视她麻木带泪的眼眸,突然感到惊疑不定。 毫无疑问,现在的言夏夜即便不愿承认,也起码是真切深刻地恨着他的。 可是等到有一天,她连恨他都提不起心劲…… 到了那时,他在她心里,究竟还算什么呢? …… 回到老宅,言夏夜先是在花园里整了整衣服,又眨了眨泛红的眸子,尽量让自己看不出太大不妥,才沿着玄关走进客厅。 不经意间,小云朵清脆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入耳朵:“雅儿,你怎么能这么做!” 言夏夜停下脚步,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宽敞明亮的厨房内,小云朵纠结地皱着小眉头,一手指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汤锅:“你往言言的补汤里吐口水,就算是北城哥知道,他也肯定会批评你。” “谁要你多管闲事?”雅儿在身高上比小云朵矮了些许,气焰却是非常嚣张,大眼睛恶狠狠瞪过去:“还有,我什么都没做,你这个被妈咪丢掉的家伙根本没资格说我!” 听到这里,言夏夜皱紧眉头加快步伐,一把推开厨房虚掩着的房门。 小云朵气的脸颊泛红,小拳头颤抖着垂在身侧,咬着唇怒道:“你闭嘴,要不是因为你是女孩,我早就揍你了!” “来啊来啊,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就告诉曾祖母说你欺负我!” 仰着脑袋朝小云朵凑过去,雅儿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告诉你,等到曾祖母快点死掉,我就是厉家地位最高的女人,到时候第一个就不准你登门。” “奶奶对你那么好,你……” 小云朵义愤填膺地说到一半,颇为惊喜的睁大眸子看向雅儿身后:“言言?” 言夏夜没有来得及看他,压抑着怒气径自走到雅儿近前。 趁着女孩回头的时候,给了她一个不轻不重的小巴掌,面无表情的道:“你怎么对我都不要紧,但是我不允许你对小云朵没礼貌,更不允许你咒奶奶。” 雅儿长到这么大,仗着老夫人的宠爱整天胡作非为,挨打还是头一回。 她一时愣住,下一秒整个人如同暴怒的狮子,疯了一般跳起来。 拽着言夏夜打了她的那只手,亮出白牙一口咬了上去! 这一口咬的毫不留情,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服,殷红血液立刻浸透布料,滴答滴答往地面砸去。 言夏夜闷哼一声,几乎听到自己骨肉分离的声音,无意识轻轻一推。 与此同时,小云朵也拽住雅儿的肩膀向后用力,心疼言夏夜受伤不轻:“你属狗的?快点放开言言!” 力的双重作用下,哪怕雅儿再怎么咬紧齿关,仍旧被推出半米左右的距离,带着一嘴巴的鲜血蔫巴巴倒在地上。 小云朵顾不得雅儿惺惺作态,赶上前去轻轻撩开言夏夜的衣袖。 雪白纤细的手臂上旧伤未愈,再加上厉北城失态时掐出来的青紫,和着鲜血淋漓的崭新牙印,凄惨的令人不忍目睹。 小云朵闭了闭眼,替她害疼的倒吸口气:“言言,你先忍着,我这就去叫医生来!” 说完,他眼圈红红的往外跑,和听到雅儿尖叫后急忙赶来的女佣撞了个正着:“小少爷,您这是……” “言言受伤了,你快去找医生来。” “我这就去。”女佣答应一声,视线余光瞥见雅儿倒在地上的身影,登时大吃一惊:“雅儿小姐怎么了?” 第32章 他竟会后悔 “你别管她,她是装的。” 小云朵着急地跺跺脚,索性丢下女佣自己去找家庭医生,临走前还不忘小心嘱咐言夏夜:“我知道医生伯伯住后面那幢别墅,我跑着快去快回,言言你在这等我。” “别跑,我其实没那么疼……” 目送小小的身影飞速消失在走廊外,言夏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样温柔善良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不对他好? 想到这里,言夏夜缓缓转回眸子,正对上女佣如临大敌的眼神。 她了然轻笑:“关于眼下这一幕,厉北城事先交代过你什么吧?” “是,少夫人。”女佣左右为难的看了看言夏夜鲜血淋漓的手臂,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雅儿,抿着唇小心道:“我要立刻给少爷打电话,无论您同不同意。” 一边说着,她一边偷觑言夏夜的脸色。 说来奇怪,大家都知道雅儿是少夫人的亲生骨血,偏偏少爷却要她们盯牢少夫人和雅儿单独相处,好像少夫人会做出什么对雅儿不利的事情一般。 “打吧。”言夏夜再次看了一眼侧身倒在地上,眼睛紧闭唇角却高高扬起的雅儿,镇定自若向外走去:“就算你不打这个电话,也一样会有别人打的。” …… 一个小时后,厉北城气势汹汹回到老宅。 儿童房里,家庭医生站在床边一脸为难,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唤了几声雅儿小姐,仍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北城一路疾行,到了房间内才脱掉身上的外套丢给女佣,上前摸了摸雅儿温热的额头,看向医生的目光极其不善:“雅儿怎么还没醒过来?” 一小时前,他在开会时接到家里女佣电话,说是雅儿被言夏夜打的晕倒,他还觉得不可置信。 谁知道匆匆赶回,看到的竟然真是雅儿小脸苍白,声息全无的可怜样子! “呃,少爷……”家庭医生颇为无奈,又深知雅儿极爱记仇的性格,只好换了折中的说法:“雅儿小姐并没受什么伤,可能是事发突然受到惊吓,睡一觉应该没有大碍了。” 怕厉北城不信,他连忙补充道:“其实少夫人……”才是受伤很重的那个,伤口缝了足足七针。 厉北城却没耐心听他多说,眉眼深沉的站起身来,对着身后女佣冷声道:“雅儿被她害的晕倒,她不守在这里等着赔罪,人去哪里了?” …… “砰——”的一声,卧室房门被大力踹开。 言夏夜正在端详手臂上缝好的伤口,闻声吓得微微一颤,放下袖子朝身后看去。 怒气烧的男人双目赤红,修长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力,朝她步步逼近! 言夏夜心里有些慌,下意识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 “雅儿就躺在那里!你还说不是我想象那样?”厉北城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向言夏夜的脸,声音压抑而颤抖:“水柔早和我说过你会对雅儿下手,我还相信你替你辩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被打的偏过头去,片刻后颤抖着双肩惨笑出声:“厉北城,你口口声声说信任我,暗地里又吩咐宅子里所有的女佣做你的眼线来监视我,你就是这么信任我的?” 用问题回答问题,这就是言夏夜给厉北城的答案。 厉北城瞳孔收缩,探手捏住她的下颚,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直接撕碎。 言夏夜被迫仰头直视他冰冷的瞳孔,黑白分明的水眸中是绝不服输的狠意。 五年前,他为了言水柔将她推入地狱。 五年后,他为了言水柔的女儿,毫不迟疑的打了她一个巴掌。 看着她三分自嘲的清冷目光,厉北城的左手垂在身侧,微微发颤。 雅儿分明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为雅儿报了仇,却又立刻觉得后悔呢? 不知不觉间,他的怒意难以为继:“言夏夜,只要你去找雅儿道歉,这次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言夏夜回以冷笑,双手歇斯底里般用力推他,想要和他保持越远越好的距离。 刚刚缝好的伤口哪里经得起粗暴对待? 手术线缩进伤口又再度崩开,言夏夜疼的咬紧牙关,鲜血再一次渗透衣袖。 疼当然是疼的,但她宁可独自强撑,也不愿意在厉北城面前服软认输。 厉北城的视线瞬间被血迹吸引过去,他微微一怔,急不可耐撕开她的衣袖。 那动作狂乱粗野,不像是急于证明言夏夜的清白,反倒像是急于证明他从来没有看错她。 自始至终,言夏夜始终噙着一抹凄然的笑意,连同不断滴落的鲜血一起,令厉北城心口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喉间酸涩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脆弱的布料撕裂,露出其下血淋淋的可怖伤口,厉北城恍然间倒退了一步。 他知道,不只是那冲动下的一巴掌,他又一次伤害了她。 看着言夏夜垂头站在那里,厉北城的唇瓣几次开合,余下的只有沉默。 冲动只是借口,借口背后的真相,是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信任过她。 所以才会看到雅儿躺在床上,便不论青红皂白闯来这里,将她当成罪魁祸首,甚至连她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什么都不必说了。 正当此时,小云朵捧着果盘走回来,见到这一幕顿时将果盘扔在一边。 小脚丫登登登的跑过来抱住厉北城的大腿,他仰着小脸紧张兮兮:“北城哥,是雅儿先骂奶奶,言言才会教训她的,后来雅儿生气去咬言言……总之不是言言的错,你别打言言!” 无视小云朵的阻拦,厉北城径自向前一步,将站立不稳的小云朵带的一个趔趄。 小家伙扁扁嘴巴,揪着小眉头扭了扭脚腕,脸上露出一丝痛色,却仍然执着地不肯松手。 言言那么痛都能一声不吭,他是真正的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言言才行! 带着这样一个累赘,厉北城神色略有不耐,伸手打算将小家伙扯开丢远。 第33章 再敢动他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言夏夜神色一紧,匆匆与厉北城擦肩而过。 扑到他身侧蹲下身子抱住小家伙,她眼风如刀般割向他:“厉北城,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她用那样如临大敌的眼神盯着他,令厉北城动作一僵,停在原地。 垂下眸子望着紧紧相拥的一大一小,他突然开始幻想五年前他和她的孩子如果没死,今天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可惜,逝者已逝不可追。 幸好,言夏夜的确是个心软的,只要雅儿以后肯努力的撒娇卖萌,他不相信言夏夜能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冷眼相待,无视到底。 毕竟据他所知,言夏夜儿时的童年半点谈不上幸福,也导致她平日里对孩子总是软的没有脾气,更不用可能主动用冷暴力当做对待孩子的武器。 约莫两三分钟后,他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再次开口:“你能对云朵这样好,为什么不能对雅儿宽容一点?” “我想对谁好,是我自己的事。”言夏夜看不懂他眸中复杂,心中却忍不住有些酸涩。 索性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她对着空气淡淡道:“就像我以前说的,既然你不放心我和你女儿共处一室,大可让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厉北城沉默片刻,艰难解释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 话音未落,另一道带着香气的倩影从走廊直冲进来,以急刹车的姿态在言夏夜面前站稳脚步,二话不说就要甩她一个巴掌! 电光火石间,言夏夜只来得及将身边的小云朵揽入怀中护着,闭上眼等待预料中的剧痛。 “言水柔,你要做什么!”厉北城难得动了真怒,赶在言水柔动手前牵制住她的手腕。 紧接着,他毫不客气的扔开言水柔高高举起的手臂,这才想起质问她的来意:“你怎么在这里?” 言水柔没有说话,眼中扑簌簌掉下泪来,梨花带雨仰起俏脸:“北城,雅儿晕倒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要不是老夫人把电话打到家里,我还不知道咱们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 厉北城声音冷然,不喜欢言水柔在他和言夏夜的卧室里大吵大闹:“我已经看过雅儿,她没什么大碍,也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雅儿才几岁的孩子,这么小就被人打到晕倒,难道还怪我想得夸张?” 见厉北城冷冷地看着自己,言水柔心里慌得不知所措。 又气又急间,她伸出手指狠狠戳向言夏夜:“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有什么事不能冲着我来,非要为难一个五岁的孩子?” “雅儿根本没事,她晕倒也是装的!”看出言夏夜差一点点又要挨打,小云朵气的不行:“你这个坏女人凭什么冤枉言言!”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言水柔看过去,尖利嗓音缓和些许。 知道小云朵的地位非同寻常,她压下怨气硬生生挤出抹笑:“乖,你先出去找保姆玩,我们这些大人有话要说。” “我不出去,你和北城哥都是坏蛋,要一起欺负言言!”抬起小手一把拍掉言水柔戳过来的手指,小云朵拉着言夏夜起身:“跟我走言言,这个坏女人没什么了不起,我们一起去找奶奶告状。” “谢谢小云朵,不过奶奶身体不好,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低头看着为了她仗势欺人的小家伙,言夏夜眨眨眼睛,眼角有湿润的感觉。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细心照顾她的感受了? 厉北城原本在小包子要去告状时心头一惊,紧接着又听到言夏夜亲自阻止,看向她的眸光不由得深沉些许。 她不愿去老夫人面前陈述委屈,单单只是顾忌到老夫人身体? 还是说有那么一星半点,她……仍然是在替他考虑?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言夏夜的举止都堪称端庄得体,和乍一出现就如泼妇一般的言水柔大相径庭。 眼看着言夏夜真的要就此离开,言水柔眼底恨意更加扭曲,试图上前抓住她的衣袖:“言夏夜,你不能走,必须给我和雅儿一个交代!” 这次,不用小云朵动手。 言夏夜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她,看着厉北城冷着脸出手将其拽回去,唇角扬起讽刺优雅的轻笑:“你们二位慢聊,我就不奉陪了。” …… 黑色悍马风驰电掣般停在老宅正门,厉云棠拿起一旁不断震动的手机,滑动接听电话。 过去这两个小时,这已经是小家伙打给他的第十三次夺命连环call。 “爹地,你还没到吗?我刚刚又看到那个坏女人,她还在雅儿的房间不肯离开!还有还有……” “我到了,你和她在哪?” …… 雅儿的公主房内,几名江海专家联袂而来,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检查许久,个个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老夫人心急如焚的坐在沙发上,眼睛一刻不离雅儿周身,话里忍不住带了点埋怨的意味:“夏夜,雅儿这孩子的确是家里没管教好,你回来慢慢管教当然没问题,可咱们也得讲究个循序渐进不是。” 她再怎么疼爱夏夜,最在意的当然还是厉家的后代。 更何况雅儿人小鬼大,平日里在长辈面前十足无害,让老夫人即便看到言夏夜手臂上的伤口,也只以为是雅儿被逼无奈,才动口咬人的。 “对不起,奶奶。”言夏夜没有辩解,听出老夫人对她失望,心里失落难以言喻。 无论是言水柔闯来这里质问她,又或者是厉北城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都远没有此刻让她难以忍受。 一旁,偷溜出房间的小云朵再次溜回来。 将嫩嫩的小手塞进言夏夜掌心,他精致的小脸愤愤不平,冲着一屋子闲杂人等吐了吐舌头。 他人小力薄,不足以保护好言言。 而自家爹地虽然冷峻又难以接近,好在地位权势非凡,总可以做言言的靠山。 半刻钟后,俊美无俦的男人推门而入。 抬眸扫视间,周身气场硬生生压过一切,整个房间顷刻静的落针可闻。 第34章 换做现在,要她重新选择…… 厉云棠的视线在言夏夜垂着小脑袋的身影上稍一停留,长腿一迈径自朝着床上的雅儿走去,居高临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雅儿坚持着不动,额头前却一滴滴冒出冷汗来,藏在被子下的手脚也止不住轻轻发抖。 直到她怕的快要放声大哭,厉云棠才慢条斯理收回深如沉渊的视线,在身上翻找片刻。 出于个人习惯,他身上极少带什么饰品,这会儿随手将一枚做工精湛的领带夹摘下,放在掌心平摊在雅儿面前。 水晶灯奢华的暖光里,钻石折射出的光芒照亮雅儿轻颤的睫毛。 厉云棠似笑非笑挑了挑眉头,特意多瞥了厉北城一眼,磁性低沉的引诱:“如果雅儿愿意现在清醒过来,这个就是雅儿的。” 整个家里谁都知道,能被厉云棠随身携带的,必定不是凡品。 恩威并施下,雅儿见好就收的睁开眼睛,虚弱的伸出手拿过领夹,娇声喊着要爹地抱抱。 厉云棠淡笑转身,墨黑瞳孔一一看过几个大气不敢出的医生:“连装晕和真晕都分不出来,厉家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处?明天都不必来了。” 言水柔从刚刚开始就捏着一手冷汗,这会儿无可奈何闭上眼睛,拼命思索稍后要怎么替雅儿讨厉北城欢心才好。 厉北城脸色铁青,对雅儿置之不理,抢先一步在老夫人面前深深鞠躬:“对不起奶奶,是我教女无方,让您白担心了。” 老夫人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事情真相? 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她长长叹了口气,“夏夜,刚刚是奶奶没搞清状况,你不会怪奶奶吧?” 言夏夜慌忙摇头,抿着唇轻声说:“厉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永远不会怪奶奶的。” 她话是这么说,老夫人却不能只是听听算了。 皱着眉头略一思索,老夫人对着厉北城吩咐:“你也看到了,雅儿这孩子这么不讨喜,小小年纪就会装死耍赖这一套,要是现在不对她严厉一点,长大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厉北城无言以对:“奶奶教训的是。” “这样吧,正好亲家也想孩子了,不如将她送到亲家那里住几天,知道知道没人伺候是什么滋味。什么时候她主动来和夏夜道歉,什么时候再让她回来。” 趁着奶奶出言维护言夏夜,小云朵眼睛一转,松开言言的手跑去老夫人面前撒娇:“奶奶,今天我想让言言陪我回去住,她答应要给我讲故事的。” 面对小家伙先斩后奏,言夏夜想要婉拒也来不及。 略显尴尬的眨眨眼睛,她偷偷朝着厉云棠的方向望去。 老夫人亲昵的揉了揉小云朵的发顶,再看看对此未置一词的厉云棠,隐隐觉得这个提议稍稍有些不妥。 虽说自己这个儿子洁身自好的名声人尽皆知,但是就这样答应夏夜去和这父子俩单独相处…… 不等老夫人沉吟完毕,雅儿慢半拍反应过来,之前老夫人对她的处置究竟代表着什么! 一想到接下来她要过着没人伺候,也没人可以随便欺负的苦日子,雅儿这次是真真实实被吓哭了,甩手蹬腿的尖叫起来:“我不去!曾祖母你别惩罚我,明明都是哪个女人的错!” 思绪被人打断,老夫人眉头紧皱,更加觉得雅儿实在太不像话。 既然夏夜今天受了不少委屈,想必是不愿意继续留在家里了,倒不如和小云朵出去躲个清闲。 有厉云棠陪着,她也不必过多担忧。 “好,那你可不能欺负言言,一起玩没关系,但不能太累着她。” 得了老夫人金口玉言,小云朵高兴的不得了,踮起脚尖亲亲老夫人的脸颊,拍着胸脯保证道:“奶奶放心,我绝对不会累到言言,保证她念第一个字我就立刻睡着!” 言夏夜不禁莞尔,视线柔柔落在小云朵身上,错过了男人回看她时慵懒淡然的目光。 …… 在老宅吃过晚饭,言夏夜牵着小云朵软软的小手,与冷峻俊美的男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漫步从花园离开。 走到中途,小云朵动了动空闲着的小手,壮着胆子捉住身侧厉云棠的指尖,雀跃的抿了个笑。 那背影像极了一家三口,令站在二层露台眺望的厉北城神色阴鸷,强忍着立刻将言夏夜夺回来的冲动。 “北城,雅儿还在哭个不停,她从小又不能跟我这个妈咪多多亲近,教养上有些缺失在所难免,你可怜可怜她,让老夫人收回成命吧?” 在他身后,言水柔轻手蹑脚停住脚步,红着眼楚楚可怜。 “让她哭,不准去哄她。”厉北城没有回头,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奶奶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要不是今天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雅儿教育的这样失败,和云朵简直天差地别。” 言水柔心里咯噔一下,再开口更加谨小慎微:“不管怎么说,雅儿都是咱们的女儿,也是老夫人的重孙女儿,她总不至于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厌弃了雅儿。” “怎么不至于?”厉北城心烦意乱,眸光讳莫如深:“我父母身体不好,多年旅居国外,自从爷爷去世,厉家继承人的位置一直悬而未定。现在的我已经比不上小叔叔,要是连雅儿也和云朵相差甚远,奶奶要怎么放心把厉家交到我手上?” “可是你当年不是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娶了言夏夜,老爷子那时说……” “七年前,爷爷并没打算直接将言夏夜嫁给我。” “你说什么?”言水柔猛然想到某个可能,眸子瞪大的同时抑制不住轻颤起来。 她的雅儿是要做厉家大小姐的,可是万一北城无法继承厉家,那…… 厉北城深吸口气,夏夜清凉的晚风吹不散他心底暗火:“据我所知,爷爷当年给了言夏夜两个选择——在小叔叔和我之间,是她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她。” 说到底,那时他不过侥幸比小叔叔早一步出现在言夏夜的生命里。 如果换做现在,要言夏夜重新选择…… 第35章 小叔叔,你睡着了吗 几百米外的车道上,言夏夜轻轻打了个喷嚏。 厉云棠侧眸看她,姿态潇洒的脱下西装外套,隔着小云朵直接披在她肩上。 带着男人体温的布料温暖熨帖,和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冷峻漠然截然相反。 言夏夜不好意思当着小云朵的面矫情推拒,只好对着厉云棠浅浅颔首,细长手指拢住衣襟,试图将这份温暖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厉云棠对她的谢意仿佛无动于衷,唯有墨色瞳孔中多了一点绵长幽然的笑。 回到厉云棠的私人住所,言夏夜帮着开心得不得了的小云朵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替他穿好睡衣,才轮到她自己借用儿童房的浴室梳洗。 在等候热腾腾的言夏夜隆重出场时,小家伙突发奇想,又有了新的主意。 从床上一个翻滚落地,他踩着鸭子拖鞋吧嗒吧嗒冲到客厅,对着还在工作的厉云棠献媚道:“爹地,言言给我洗白白了哦!” 厉云棠头也不抬,深知小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本性:“嗯。” “那个,言言今晚会睡我旁边,爹地也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小云朵吸吸鼻尖,样子十足可怜:“班里同学都说爸爸妈妈偶尔会跟他们一起睡,虽然言言不是我妈咪,可我也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我会睡在你们中间,很乖很乖的!” 厉云棠抬起的手指没能再落回键盘,狭长黑眸若有所思的眯起,一时间无法拒绝小家伙的奇思妙想。 有了那次酒店经历的前车之鉴,他知道自己并不排斥与言夏夜同床共枕,他只怕对方接受不了。 “你这个想法,经过她同意了?” “还没有……不过爹地先去房间里等等嘛,等到言言出来,你也帮我说说好话,求她答应好不好?” 说到这里,小云朵率先脑补了一下自家爹地和他一样星星眼的姿态。 ……太过不合的举止令他先打了冷颤。 这可不行,万一把言言吓跑该怎么是好! 话锋一转,小家伙立马收回前言:“呃,我会自己求言言的,只要爹地先答应就好。” 浑然不知自己无形中被儿子嫌弃,厉云棠沉吟着按下保存键,丢下电脑站起身来:“如果她不答应,你不准闹脾气。” “不会不会,我才不舍得为难言言呢。”说动了最难搞定的爹地,小云朵长出口气,好像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要是言言不肯和爹地一起睡,肯定是嫌爹地太占地方,好在我的床很大,挤一挤不会累到言言的!” 厉云棠无言看了看小家伙,暗自考虑是不是该把性教育提上日程。 …… 听到浴室门上传来轻巧叩响,言夏夜匆忙裹好浴巾,小脸红扑扑毫无防备的打开门:“对不起,让你等急了……” 只是,房门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云朵小小的身影。 而是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清贵优雅的厉云棠。 此刻过了晚上九点,厉云棠换了件修身T恤和亚麻长裤,清贵俊美展露无遗,正好整以暇端详着她。 几米之外,女孩身上带着新鲜湿润的水汽,瓷白小脸纤尘不染,红着脸的样子非常惹人食指大动,偏偏她本人并没有这个自觉。 “小叔叔?”猝不及防撞入男人深邃的墨瞳,言夏夜心跳漏了一拍,当下脸更红了。 她连忙低头检查浴巾有没有系好,这才发现在她身旁眼巴巴瞧着她的小云朵。 那小模样可怜可爱,令她整颗心都在瞬间融化:“怎么啦?你想对我说什么?” “言言,我想……”小云朵在厉云棠面前说的轻松,这会却扭扭捏捏害羞起来,好不容易说明来意:“只要一晚就好,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自私了,要是言言不愿意……” 言夏夜被萌的一塌糊涂,同时心里像塞了片柠檬般又酸又涩。 能和父母睡在一张床上,对于其他小朋友来说再平常不过。 偏偏对于小云朵来说,连这样微不足道的希冀都称得上是自私和奢望。 不等她考虑清楚同床共枕意味着什么,便以慷慨就义之姿点头应道:“我答应了!” 话音落下,相貌七分相似的父子俩同时朝她望过来,只是目光中含义大不相同。 直到床头灯倏忽暗下,言夏夜拿着童话故事翻到小王子那一页,柔声念出小王子最经典的那句台词。 小云朵抓着她袖口的手指才慢慢松开,小脑袋向左靠着爹地的肩头,像个小天使般进入梦乡。 这下子,房间中另一个人的存在立刻变得十分醒目,让她想要继续假装没看到都不可能。 “小叔叔,你睡着了吗?”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芒看向天花板,言夏夜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 虽说小云朵睡在二人中间,但是孩子小小一只,儿童床又不怎么大。 导致她刚刚翻身时,脚丫一不小心蹭过男人修长结实的小腿,整个人囧的快要冒烟。 都是成年男女,言夏夜大概也明白一点床上邀请的暗示。 幸好小云朵睡在这里,否则一旦被小叔叔误会,她可真是要无地自容。 平稳的床垫上传来些许波动,厉云棠调整过小家伙张牙舞爪的睡姿,在黑暗中嗯了一声。 这个回答……到底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默默扁了扁嘴巴,言夏夜自以为明白了小叔叔话里隐藏的含义:乖乖睡觉,不要找他搭话。 不知过了多久,言夏夜眨眨干涩的眼睛,觉得嘴巴里干的厉害。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支起身子,轻轻从大床另一侧溜下去。 踮着脚尖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她一路摸去厨房。 在餐厅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言夏夜回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小巧的庭院。 夜色苍茫,庭院里造型各异的彩灯交相辉映,光芒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很长。 今日种种在脑海中轮番上映,直到额头贴上冰冷的玻璃,言夏夜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许。 没过多久,脚步声不轻不重在她身后响起。 第36章 早安,夏夜 紧接着是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睡不着?” 言夏夜本想客气着搪塞过去,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席薄毯从天而降裹住她,厉云棠修长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跟我来。” 如果不是厉云棠亲自指引,言夏夜还真不知道这处别墅的地下一层,会藏着这么大一间游戏室。 灯光打开,各种街机应有尽有,其中还有那么两台是言夏夜小时候流行过的珍藏版。 站在一台赛车机前停住脚步,她若有所思轻抚着机器艳红的外壳,回忆起小时候她很喜欢这类游戏。 可惜那时言家生活困顿,还要挤出大部分钱去给言水柔看病,她也只好将这点小小的渴望埋在心底。 “喜欢这个?”厉云棠随手捡了几个游戏币投进去,示意她在游戏机上坐好。 动感音乐陡然响起,大大的ready跃上屏幕,令言夏夜忙不迭坐直身子,严阵以待开始游戏。 大概是由于小时候只是看着别人玩的缘故,两枚硬币过后,言夏夜全神贯注操作着游戏手柄,屏幕里的小人儿却还是再一次和金币擦肩而过,沦为最后一名loser。 正皱眉郁闷,厉云棠站在她身侧俯身看着屏幕,修长手指在红色按钮上点了点,言简意赅的指导她:“金币可以兑换加速器,但你为了吃金币总是开出跑道,得不偿失。” “你说得对……”言夏夜鼓着脸颊陷入回忆,完全陷入游戏带来的刺激中,连平日里对小叔叔的警戒心也抛之脑后,拍着机器要求他再加一枚硬币:“再来一次!” 若干次之后,在厉云棠倾力指点下,言夏夜总算总算拿到第一名的好成绩。 她迫不及待转头想和男人分享这份喜悦,下一秒才惊觉二人不知何时离的……这样近。 为了方便替她操作,男人神色自如的将她圈在怀里,劲瘦有料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鼻尖萦绕着的满是男人身上独有的幽冷香气。 害得她噤若寒蝉不敢妄动,唯有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意识到怀中女孩突然僵硬,厉云棠若有所觉的垂眸看来。 那一瞬,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差一点就要成为负数。 呆看着男人俊美无俦的容颜在眼前放大,她纤长的睫毛轻颤,柔柔扫过男人挺直的鼻梁。 与此同时,她的手还握着操纵杆不放。 全神贯注时还没留意,一旦游戏结束,她微凉的指尖仍然被男人带着薄茧的大掌裹在掌心。 肌肤摩挲间,生出无尽令人脸红心跳的热意,带着细微鲜明的电流,争先恐后朝着言夏夜不堪负荷的小心脏扑去。 厉云棠薄如一线的唇勾起,眸色渐深。 言夏夜像是遇到天敌的小狐狸,炸着毛尽量向后让去,徒劳地试图和男人保持安全距离。 身为一个成熟完美的成年男性,厉云棠的魅力她早已亲自领教过,货真价实,无人能敌。 “小……叔叔。”不知不觉,言夏夜轻柔的嗓音有些发颤,尽量试图打破这莫名旖旎的氛围:“我,我困了!” 话一出口,她小脸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本来二人眼下的姿势已经很惹人遐想,她提什么不好,非要提什么睡觉。 为了防止小叔叔认为她居心叵测,言夏夜慌慌张张大摇其头:“不是,呃,那个,我的意思是普通睡觉,就像之前小云朵睡在咱们中间那样!” 厉云棠慢条斯理收回手来,似乎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言夏夜匆匆溜下游戏机,赤着脚往楼梯处走,却在踏上第一阶台阶时听到男人隐含笑意的声音:“跑这么快,怕我吃了你?” 言夏夜硬生生停住脚步,脸上热得快要烧起来。 明知道男人揣度思量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言夏夜哪敢回过头去,捏着睡衣一角轻声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这句道谢,不只是因为厉云棠的出现还了她清白,更是因为她很清楚厉云棠并不愿意出现在老宅,今夜却还是为她破了例。 厉云棠微微一怔,立刻明白她言下之意,话语中的笑意更浓:“单凭一句谢谢,恐怕不能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 她又羞又窘,捏着睡衣的手浸出薄汗,睁大眼睛假装认真的研究地毯上的花纹:“那……我要怎么做才算有诚意?” 厉云棠逗她逗得有趣,略一沉吟突然问:“你喜欢赛车?” “嗯?”她歪了歪头,只当他是在说刚刚的游戏:“喜欢。” “我知道了。”男人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的对上她不解的视线,光影交错间俊美逼人:“晚安,夏夜。” 心跳如鼓的逃回儿童房,言夏夜将被子捂在脸上,拼命克制想要滚来滚去的冲动。 那句晚安实在是犯规的性感低沉,宛如羽毛亲吻过她的耳膜,留下阵阵令人晕眩的痒意。 这天晚上,言夏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只是醒来时天光大亮,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自去工作上学,分别在她枕边留下一张便签。 字迹稚嫩可爱的那张自然属于小云朵:“我请李婶给言言单独做了鸡丝粥,你醒来不要忘记吃!” 言夏夜看着看着笑出声来,将那张便签放在面前亲了一口,好像亲在小家伙可爱白嫩的脸蛋上一般。 另一张字迹龙飞凤舞,如同本人一般透着一股锐不可摧的风骨:“早安,夏夜。” 简简单单四个字,轻而易举的提醒言夏夜,昨夜发生的一切并不只是梦幻。 她捏着这张便签的手抖了抖,不期然记起昨夜厉云棠看她的最后一眼。 那一眼极深极沉,带着令她心情忐忑的力道,仿佛一眼看透了她的血肉灵魂。 这样的男人太过危险,太过迷人,也太过可怕了…… 言夏夜内心哀叹,小叔叔喜欢逗她倒不要紧,只是她当真招架不住。 再来这么几次,恐怕但凡她有一次心神失守,就会和江海若干名媛闺秀一样,拜倒在厉云棠的西装裤下不能自拔。 第37章 将她当众带走 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想了些什么,言夏夜微微惊讶的睁大眸子,随后自嘲地抿了抿唇角。 且不提小叔叔大概只是把她当成孩子作弄,仅仅是她和厉北城之间那一时半刻还无法结清的孽缘,都早已消磨掉了她爱人的能力。 也正因如此,她才得以在厉云棠所向睥睨的魅力下,保持一丝绝对的冷静和清醒。 …… 上班时间,言夏夜再一次出现在厉北城的秘书处、言水柔的地盘上。 或许是厉北城提前打好招呼,言水柔从今天开始连请了一星期的病假,总算没能一大早就开始找言夏夜的麻烦。 而其他员工偷觑她时都带着点微妙的笑意,令言夏夜再三检查自己的衣着,仍然很是摸不着头绪。 保持着这种怪异氛围度过上午,临近中午时,一位戴着眼镜的小姐姐终于压不住内心八卦之火,凑上前去主动问好:“言小姐,真羡慕你有林队那么好的男朋友,整栋大楼里都传开了呢!” 言夏夜顶着四周悄悄汇聚的目光,捧着本材料无所事事看了一上午,简直要疑心这是不是厉北城惩罚她的另一种方式。 这会儿总算等到有人主动搭话,她一怔之后略显疑惑:“林队?” “是呀!”眼镜小姐兴致勃勃,羡慕无比的嘟着嘴:“你放心,咱们公司不禁止办公室恋情。” 见前者半天说不到重点,又一位小姐姐横插进来,双手合十的试图从言夏夜身上吸吸欧气:“厉总和历经理那样的完美男人大家都只有仰慕的份儿,唯一一个在地位上还算平易近人的林队,现在也名草有主,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子,让我们这些单身狗可怎么活。” “啊……”言夏夜敲敲脑袋,猛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等等,我和林队……都传开了?” 糟糕,那时候有个保镖随便建议了一下,她也随便采纳了一回。 偏偏谁都没想过这个借口会流传开来,也就根本没有问过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 要是林队还是单身也就算了,假如对方有了喜欢的对象,她岂不是给对方添了麻烦? 趁着她暗自尴尬,两位小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大力点头:“当然传开啦,你和林队现在是咱们公司最佳情侣,大红人呦!” 等到午休时大家纷纷去员工餐厅吃饭,言夏夜刻意走慢一步,拿起电话联络到某个厉家保镖:“我是言夏夜,有些事想找林队见面。” 几分钟后,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的儒雅男人敲门而入,停在她身边微微一笑:“少夫人,您找我。” 言夏夜连忙点头,发现这位林队看上去有点眼熟:“是,关于这几天传开的谣言,我想和你说声抱歉……” “老夫人刻意嘱咐要我们多关照您的身体,有什么话不如下去边吃边说?”着重看了看言夏夜清瘦的身形,林队恭恭敬敬打断她的话:“今天轮到米琪酒店主厨过来掌勺,菜品大概会很合少夫人心意。” 言夏夜自己并不觉得饿,但这不是她占用林队午餐时间的理由。 于是她自然表示同意,跟着对方一起前往员工餐厅。 …… 这天中午,厉北城难得留在公司吃饭。 结束上午最后一个例会,他将手下人先打发去餐厅,自己则慢了一步姗姗来迟。 站在人流穿梭的餐厅里,厉北城很快找到秘书特意为他保留的座位,也同时看到另一道令他食不知味的纤细身影。 黑眸危险眯起,厉北城停住脚步,视线久久不能移开。 只因陪伴着那道身影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沸沸扬扬的绯闻男主角,他厉家的保镖队长。 不远处,秘书莫名其妙迎上来:“厉经理,您中午……” 厉北城抬手打断秘书的话,眼看着言夏夜对另一个男人巧笑嫣然,甚至不顾大庭广众,公然夹菜给对方。 那温柔可人的模样,令厉北城面色更冷,心里忽然间生出一些烦躁的刺痛来。 他不愿回忆,但是…… 五年前,那分明是只有他一人可以独享的福利。 …… “所以说,你的未婚妻不是公司员工,不用担心她会听到绯闻。”将还没动筷的饭菜拨了一半给林队,言夏夜咬着筷子放下心来:“我还担心谣言会对你造成困扰,这样就太好了。” “没关系,少……言小姐。”察觉到餐厅中不少目光落在身上,林队淡定自若:“我不太擅长应付女人,虽然和员工们解释过几次我有女友,但是效果不怎么好,这样一来借着谣言的便利,我也省去许多麻烦。” 言夏夜了然点头,心不在焉戳了个酒酿丸子咬了一口,就见对面坐着的林队突然起身,不可思议看向她的身后:“少爷。” 能被林队称为少爷的人…… 言夏夜呼吸一窒,不等她回头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腰间突然多了一只强硬有力的手臂。 下一秒,伴随着餐厅内女同事们艳羡讶异的惊呼,整个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厉北城,你放我下来!”意识到自己被男人扛在肩上,言夏夜又气又急,偏偏不敢当众挣扎,只能压低声音提醒他:“你不是最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和我扯上关系?” 厉北城置若罔闻,扛着她面色冷峻的瞪了林队一眼,万众瞩目中转身潇洒离去。 …… “厉北城,你是不是疯了?” 被男人丢进他专用的休息室,言夏夜烫着般快速从床上弹了起来,嫌弃厌恶不加遮掩。 要知道厉北城和言水柔可是连会议室都不放过的强人,这处休息室看起来整洁干净,只怕平日里更不能幸免。 “告诉我,你和林队是什么关系?”厉北城盛怒之下,一把将她推回床上,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你不过刚来公司上班一天,勾引了林队还不够,都开始担心对方的午餐够不够丰富了?” “什么?”言夏夜跌坐在床边哑然片刻,颇为无语道:“餐厅里到处写着光盘行动,你没看见?” 第38章 五年前的手术报告 经她提醒,厉北城恍然想起,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言夏夜不自在垂下眼眸:“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 “奶奶今早说梦见了爷爷,下午要去庙里礼佛敬香,你也要同去。” …… 厉老夫人笃信佛教,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 当天下午,言夏夜不情不愿的搭乘厉北城的便车,二人一路无话到达了目的地。 说是目的地,其实也不过是山脚而已。 香山终年游客如织,广大信徒络绎不绝。 为了表示对寺庙尊崇,无论香客是什么身份地位,都要沿着山脚亲自登山。 “奶奶,您现在到哪了?”找个僻静角落拨通手机,言夏夜谨慎小心地偷瞥厉北城的身影,巴不得他丢掉她一个人上去。 老夫人那边信号不太好,杂音混合着慈祥的大笑:“我这老太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事忙,一大早出发,现在都到山顶喝茶喽。” 放下手机,言夏夜试图混进大部队的打算中途夭折。 “走吧,不要让奶奶久等。”厉北城一眼看透她的失望,心中突然有些荒凉。 游客们摩肩擦踵,他高高大大的身影挡在她身侧,到达山腰前这一路上,都很仔细的护住了她。 言夏夜对此只能是假装没有看到,视线却偶尔不经意与男人对视。 尽管每次都是一触即分,可是有那么瞬间,她忽然想起当年与厉北城的初见。 那是她和厉北城第一次见面,在厉爷爷有意撮合下,京大放学的人流中,她在一众青年才俊中一眼看到最为醒目的厉北城。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见过言水柔,对着她眉眼洒脱的轻轻一笑,看上去对爷爷的安排并没什么不满,与她单独相处时,举手投足都堪称丰神俊朗,年少潇洒的模样轻易吸引附近大多数女孩憧憬的目光。 而他的目光,如同此时此刻,只专注在她一人身上。 即便走到今天这样不堪的地步,他和她的过去,也并非没有过美好时光。 假如他从来没有遇到言水柔,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言夏夜停住脚步,一时忘了身处何地,也忘了继续前行。 身后香客却没跟着她停住脚步,一位中气十足的老大娘挤上台阶,将言夏夜推了个摇摇欲坠。 正当她站立不稳即将摔倒,男人抬起手臂适时圈住了她的腰身,稳稳将她护进怀里。 淡淡的烟草气息中,言夏夜定了定神,支起身子十分坚决的推开厉北城,粉白的唇轻启:“谢谢。” 厉北城下意识的关心僵在唇角,良久化作一抹轻嘲。 他从来不知道一句谢谢,有些时候竟然会比刀子更加伤人。 “你是我的妻子,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 对于他的示好,言夏夜没什么反应,只是很木然的看了他一眼,顺着人流继续前行。 到达山顶时,两人都是疲惫不堪。 山上小沙弥过来双手合十,将体力耗尽、东倒西歪的言夏夜引进客房休息。 厉老夫人跟过去嘱咐她好好休息,出来时将厉北城单独拉到一边。 古香古色的四合院内,厉北城给老夫人沏好茶,等着听她教训。 “北城,夏夜坐牢这五年间,奶奶从没问过你的私事。”老夫人率先开口:“现在夏夜回来了,奶奶要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厉北城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随着时间推移,老夫人脸上期待淡去,扣着茶杯一言不发。 又过了约莫四五分钟,厉北城眼望香山袅袅升起的烟雾,声音虽轻却十分肯定:“奶奶,我的妻子是言夏夜,也只能是她。” 老夫人稍松口气,欣慰点了点头:“好孩子,咱们厉家有恩必报,你爷爷泉下有知,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说完,她缓缓翻开掌心,亮出一枚做工精巧的荷包:“其实奶奶这次上山来,为的就是请圆空大师算一算你和夏夜的子嗣姻缘,签纸就在这荷包里,你自己好好参悟。” 将荷包捏在指间,厉北城目送老夫人渐渐走远。 垂眸抚摸着荷包粗糙的绣面,他平生从不信佛,却也忌惮圆空大师卜卦手法声名远扬,暗自期望是个上签,过了许久才动手来拆。 鹅黄色签纸展开,上面是狼毫毛笔写的一行梅花纂字,写得是他和言夏夜的……子嗣姻缘。 拿着签纸顿了顿,厉北城不自觉深吸口气,将纸条折到正面。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多情却似总无情,无情不似多情苦。 将这八个字反反复复在心里念上几次,厉北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在嘟声停止的瞬间迅速道:“阎二,五年前咱们两家合资开了个医院,你还有没有印象?”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效益还很不错,后来你丫不知抽什么风,说解散就解散……怎么了?” 厉北城眸色暗沉,将那枚签纸慢慢揉碎在掌心,一字一顿凝重道:“当年离职的妇产科医生还能找到么?我需要一份五年前的手术报告。” …… 禅房里,言夏夜喝了碗米粥,体力逐渐恢复。 辞别小沙弥,她一个人出来走走逛逛,很快看到香火缭绕间,老夫人带着众多保镖一同礼佛的身影。 走过去拿起一炷香,言夏夜望着大殿上佛像金身,很虔诚的跪下参拜,默默祈祷佛祖有灵,保佑她早一点找到黄倩下落,早一点和儿子相遇。 礼毕,她小心搀扶起身边的老夫人,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听说奶奶昨晚梦见爷爷,不知道爷爷都说了些什么?” “嗨,我还以为那老头子是来接我走的,结果只来问问家里怎么样,我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就那么笑眯眯的,真是烦死人了。” 颤颤巍巍扶着拐杖,老夫人嘴上抱怨,眼里却有泪花闪烁:“依我看啊,这老头子是在下面知道我这个老太婆没教好他的重孙女,还咬了他最心疼的夏夜,特意上来敲打我的。” 第39章 你我之间,重新开始 “奶奶您别这么说。” 言夏夜眼里也有泪,抿着唇眼圈泛红:“雅儿她……只是个孩子,还不懂奶奶教育她都是为了她好,以后总能明白您一片苦心。” “老话都说三岁看到老,我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了,别说没有你这么乖巧,连北城那臭小子五岁时候也没有这么不懂事儿。” 老夫人说到这里,沉沉叹了口气:“到底代替的还是比不得亲生,老太婆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要是能在有生之年能抱上重孙子,那可真是死而无憾,也有脸去和老头子交代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言夏夜怎么可能听不懂老夫人言下之意。 然而五年前那份手术报告历历在目,清清楚楚写着她再次生育的可能性极低。 更何况她和厉北城的夫妻关系一直是徒有虚名,老夫人想抱重孙子的愿望,看来还要着落在雅儿的亲生母亲——言水柔身上。 只是她心中想的透彻,却无法和老夫人说明真相,又不忍心随便搪塞,支支吾吾躲闪着眼神。 老夫人许久没等来回应,眉目间多了分探究的意味,将话挑得更明:“夏夜,听佣人说自从你回来之后,你和北城之间总有人夜不归宿,照这样下去,老太婆的愿望实现起来可是很有难度。” 言夏夜顾左右而言他,红着脸的模样俏生生的,半点不像是结了婚还坐过牢的女人,反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厉北城隐在建筑物阴影中看到这里,喉中隐隐有些干渴。 他走出去截住老夫人的话头,状若无意轻笑道:“奶奶放心,夏夜不好意思说这些,我一定好好努力。” 这个努力暗示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老夫人心满意足,临走前还笑言夏夜:“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有这么害羞?好了好了,奶奶我不说就是,你们小夫妻心里清楚就好。” 哄走老夫人,言夏夜脸颊上那一丝诱人的晕红迅速消退。 “你要和言水柔再生几个孩子我管不着,但是在那之前,请你先和我办了离婚手续。” “谁说我要和水柔生孩子?”厉北城双手抱肩,英俊浅笑着宣布他的决定:“既然你是厉家少夫人,那么厉家的继承人,当然应该是你和我的儿子。” 言夏夜闻言一颤,不可置信的抬起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也记得你说过什么。”厉北城回忆起那个白色的小小襁褓,语气更加柔和些许:“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不相信有什么是不能挽回,就算你真的失去了生育能力,再找人帮忙生一个孩子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言夏夜茫然睁大眼眸,仿佛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又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厉北城看似神色淡然,手心里浸出薄汗。 他凝视着她的眸子,第一次在她身上耗费如此之多的精力,在众多香客焚香祷告的背景音中轻声说:“言夏夜,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不可能。” 唇角弧度疯狂上扬,言夏夜骤然抬手捂住脸颊,不愿在人前像个疯子。 厉北城的这句话,她等了太久太久。 直至今天美梦成真,千百种情绪在她心中一同激荡,爱恨模糊间,她只觉疲倦可笑。 “为什么不可能?”厉北城不容她逃避,动作强硬的拉下她的手腕,逼着她同他对视:“你听好了,我厉北城想做的事,没有不可能。” 言夏夜偏执的摇着头,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令女人趋之若鹜的存在,而是什么洪水猛兽:“那言水柔怎么办?你和她的女儿怎么办?” 厉北城没料到她句句诛心,黑眸闪烁一瞬:“我和水柔的事自会解决,至于雅儿还是你的女儿,是未来厉家大小姐,你总不至于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容不下?” 言夏夜目光奇异的盯着他看,突然觉得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事已至此,他是在指责,她容不下自己丈夫和姐姐的私生女? “……无所谓了,厉北城。”宛如被人抽走全部的生命力,她颓然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没有力气。 只是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叙述:“如果你这句话是在一切都没发生之前说起,那时我会有多么开心,现在我就有多么恨你。” 那些翻涌在她瞳孔中过于深刻的爱恨,最终全都被她掩饰为波澜不惊。 她不是真的不知道痛,她只是想在他面前保留最后的尊严,仅此而已。 厉北城心中大恸,俊朗的笑意逐渐冰冷:“言夏夜,我本可以不征求你的意见。” “不征求我的意见,你最多只能得到我的身体。”言夏夜无动于衷,并不惧怕他的威胁:“言水柔把你服侍的很好,所以你想要的,一定不只是我的身体。” 对上她含着水雾的澄澈瞳孔,厉北城心口刺痛:“你……” “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你把它丢到哪去了,厉北城?”她打断他的话,胸口沉重的喘不过气来,言夏夜噙着抹笑,视野跟着渐渐模糊。 她爱过他,用尽所有的热情隐忍,还有人生最好的时光。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略感好笑的看着厉北城紧张慌乱的神色,倒在他怀里时,如同耳语般喃喃自语:“这么久以来,你践踏的都是我爱你的心意,现在你我早已不是同路人,还谈什么重新开始……” …… 寂静的病房里,呼吸间都是医院特有的味道。 言夏夜睁开眼睛,在灯光下眯了眯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怔怔发愣。 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她才猛地回过神。 “言言,是不是北城哥又欺负你?”小云朵抱着书包跑进来,手脚并用的往病床上爬,软糯的声音都因为心疼而变了调:“你渴不渴,想不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 言夏夜唇角颤了颤,眼神柔和下来,挤出一抹虚弱的笑。 她说的是真心话。 不知怎的,只要和云朵在一起,她总是可以很快平静下来,好像那些痛彻心扉都已离她远去。 第40章 我想我是爱上言言 厉云棠站在门口,不近不远的看着小云朵和言夏夜亲近,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小云朵抿了抿唇,脱掉鞋子爬上床,温柔乖巧地依靠在她的身边,从书包里翻找出一本故事书来:“我给言言讲故事怎么样,言言想听什么?” 言夏夜抬手抱住他柔软的小身体,声音带着一点哽咽:“什么都行。” 她真是有够没用,竟然还需要小家伙来安慰,才能再次燃起活下去的勇气。 “好,那就从哈利波特开始。”小云朵了然点头,伸出小手摸摸言夏夜顺滑的发丝,认认真真朗诵下去。 守着言夏夜沉沉睡去,小云朵放下童话,轻手轻脚从床上挪下去,小心翼翼关了房门。 门外,厉云棠交叠着长腿坐在医院走廊的沙发上,私人订制的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冷峻强悍的姿态十足吸人眼球,引得过路的小护士们不住偷瞄,红着脸反复经过。 他手里拿着言夏夜的检查报告,视线在抑郁、焦虑、营养不良一行字上停留许久。 小云朵悄悄走来,将小手放在报告上拍了拍,试图引起厉云棠的注意:“爹地,我有件事要和你谈谈。” 厉云棠抬眼看他,发现今天的小家伙有些不同寻常:“你说。” “嗯!”小云朵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很谨慎的清了清嗓子:“我想让言言搬来家里和我住!” 厉云棠挑了挑眉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言言伤心难过,我这里也闷闷的不舒服。”捂着自己的胸口,云朵白嫩的小脸有些发红,磕磕巴巴解释道:“书上说爱一个人就会这样,我想我是爱上言言了,所以我要和言言在一起,等我长大就和她结婚,娶她做我的妻子!” 话音一落,父子俩面面相觑,相视无言。 这父子俩颜值奇高,气质又是一个温柔一个冷峻,在走廊上沉默对峙。 令护士们忍不住驻足,从偷瞄改为明目张胆的旁观。 即便他们父子俩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但人生的阅历毕竟不能同日而语。 小家伙只看到了言夏夜痛苦难过,厉云棠却看到了她对厉北城曾经所付出的,甚至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还残留着的真实心意。 她爱厉北城,最起码是曾经深爱过,这一点毫无疑问。 于是,对于小家伙的‘情窦初开’,厉云棠并没有像一般大人那样,用年龄差距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搪塞小家伙的异想天开。 修长手指在病例上敲了敲,他以男人的身份给了儿子建议:“可她爱的是你北城哥,也许你对她再好,也抵不过厉北城只言片语。” 小云朵闪烁着光彩的眸子顿时晦暗,蔫巴巴垂着小脑袋,模样十足惹人爱怜:“那我就输给北城哥了吗?” “爱情这种东西不讲逻辑,所以大概是没有输赢可言。”厉云棠抬手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脑袋:“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是搞混了喜欢和爱的区别……” “喜欢和爱有区别?”小云朵歪着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家爹地:“那什么才是爱?” “如果你问的是男女之情……”厉云棠沉吟片刻:“我给不了你这个答案,因为我这一生,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 等到言夏夜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小云朵蜷着身子睡在她身边,小眉头在睡梦中还是疑惑不解的皱着,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下的黑青,看起来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言夏夜心疼的给他盖好被子,起身时转换视角,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小叔叔。”她稍感愕然,在看到他西装笔挺,并没有在这里熬了一夜的表现,才微微松了口气:“你来接小云朵的吗?对不起,我让小家伙担心了。” 怪不得小叔叔把她当孩子看,或许在某些方面,她还比不上小云朵更加坚强果敢。 “我不是来接他的。”厉云棠从公务中抬起头来,还是平日里不好亲近的模样:“再过一个小时要开家长会,我是来接你们两个的。” “嗯……”正当言夏夜一头雾水,小云朵被说话声惊动,揉揉眼睛爬起来:“言言,你不是说过要陪我开家长会的。” 言夏夜眨眨眼睛,记忆中她似乎答应了小云朵很多事,至于有没有开家长会这一项…… “言言,不准你反悔!”挥舞着小手扑在言夏夜身上,小云朵熟练掌握她的弱点,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去嘛去嘛,不然北城哥就要来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小云朵后知后觉捂住嘴巴。 言夏夜唇角笑意一滞,心里清楚这是小云朵对她一番好意,当即装着恍然大悟:“啊,对,我想起来了,你先去洗洗脸,咱们吃了早饭马上出发。” 招来护士带着小云朵去水房洗漱,言夏夜揉揉脸颊,对着厉云棠不好意思的尬笑:“辛苦小叔叔百忙之中过来接我……” 从头到尾旁观着的厉云棠唇角轻勾,淡定下了评语:“演技浮夸。” 言夏夜顿时哑了。 厉云棠眼中笑意更深,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拿着,这是老夫人昨天吩咐我为你求得卦签,没来得及给你。” 接过小巧的荷包,言夏夜垂着眸子,过了一会儿才小心打开。 鹅黄色签纸上,墨迹力透纸背,足以看出写字之人笔力不凡、纵横遒劲。 一句话通过正反两种方式,被二人同时看得分明。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言夏夜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无神的水眸中骤然有火焰盛开,像是得了糖的小孩子欢欣鼓舞。 她本来生的清美婉丽,笑起来时更加明艳不可方物。 细心保管好签纸,言夏夜神采奕奕展颜一笑,假装没看出来这并不是圆空大师的字迹,眼眸晶亮朝他望去:“多谢你,小叔叔。” 厉云棠有那么一瞬失神,不过眨眼间便被他掩饰过去,平静一如既往:“嗯。” 第41章 除了她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用过医院简单的早餐,厉云棠不用司机,亲自开车载着言夏夜和小云朵去幼儿园。 凭着小云朵超高的颜值,他在园里的影响也非同一般,刚一露面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其中脸上还带着伤的几个小男孩趾高气扬的走过来,看了眼十米外的轿车,做着鬼脸嘲讽道:“厉云朵,这次还是你爸爸给你开家长会吧,我说你没有妈咪果然没说错!” “就是就是,你是被妈咪丢掉的野孩子,以后再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就不客气了!” 小云朵一早上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沉着小脸盯着面前几个宿敌,不想在言言面前动手打人。 不等厉云棠将绅士做派进行到底,言夏夜自己打开车门跳了出来,凶巴巴的捏着拳头:“喂,你们几个小混蛋欠揍是不是!” “糟糕,厉云朵真有妈咪!” “他妈咪好凶……我妈妈从来都不大声讲话的。” “哇,她朝我们跑过来了,风紧扯呼!” 眼瞧着几个小混蛋脚底抹油,言夏夜赶到跟前一脸不爽,握着瓷白的小拳头晃来晃去:“算他们溜得快,不然我一定给他好看!” 小坏蛋们一跑远,那些喜欢小云朵的孩子们立刻围过来,七嘴八舌开始议论:“云朵,这是你妈妈么?” “你妈妈好年轻好漂亮,我也想有这么年轻的妈妈!” “漂亮阿姨,你怎么从来不来学校接云朵呀?” 言夏夜张口结舌,同时努力保持微笑,暗自求助似的朝着身后不远处闲庭信步的男人抛去目光。 她被误认为小云朵的妈妈不要紧,等到有一天小云朵真正的妈妈回来,她岂不是非常尴尬。 接受她发射出的信号,厉云棠笑意隐约的对着她挑了挑眉头,下一秒就被其他学生家长团团围住,奉承声不绝于耳,连一点衣角都看不见了。 言夏夜唇角一抽,无可奈何地看着小云朵,生怕孩子们这种误会让他难过。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小云朵咬着唇想了想,突然做出肯定答复:“没错,她就是我妈咪,这回你们知道了吧。” 在小朋友附和声中,言夏夜注视着身侧小小骄傲的身影,鼻尖有些发酸。 见小云朵并不反对,她悄悄用力回握住小家伙软嫩的小手,跟着他一同宣布:“我是云朵的妈咪,以前有事耽搁不能常来,不过我以后一定会经常出现的,请你们和云朵好好相处,大家都做好朋友。” 发挥出孩子王的十成功力,言夏夜很快和小朋友们打成一片,笑闹着一起去了教室。 等到厉云棠总算应付完那些生意上有来往的家长,再看过来才发现这一大一小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给他消失了个不知所踪。 教室里,小朋友们聚在一起做着简单的小装饰,比较复杂的则交给家长处理。 说是家长会,实际上和言夏夜记忆中的公开审判截然不同,顶多算是个家长和孩子一起做手工的地方,主要目的是为了拉近亲子感情。 挑了把雕刻刀握在手里,言夏夜伏在小桌子上涂涂画画,拿出在大学时完成作业的劲头,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没一会儿,她拿着崭新出炉的小王冠寻找云朵的身影,这才注意到厉云棠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正拿着剪刀对付一连串嫩黄可爱的剪纸小鸭子。 “小……叔叔。”言夏夜颇感惊悚,瞅着俊美无俦的男人咽了下口水:“你还会做这个?” 要不是这个机会,她还真不知道以厉云棠这般高冷尊贵,私下里……还挺心灵手巧的。 男人手中动作一停,敏锐看出她在偷笑,高深莫测睨着她:“你笑什么?” 换做往常,他一个眼神足以令人噤若寒蝉。 可惜眼下手里拿着的小鸭子太过可爱,大大降低了他的威严。 于是言夏夜只忍了区区几秒,眼里率先拂过笑意,紧接着唇角也不听使唤的快速上翘。 厉云棠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也不知是原谅了她偷笑的行为,还是大人大量,没有和她一般见识。 家长会结束之后,出尽了风头的小云朵兴致很高,在车里腻着言夏夜不想分开:“言言,北城哥没什么好的,还总是欺负你,你不要去见他,和我一起回家嘛。” 一提起厉北城,言夏夜的心情瞬间荡到谷底。 轻轻摇了摇头,她捧起云朵的小脸,很郑重的感谢道:“谢谢宝贝,我一定会再去看你,只是在那之前,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黑色悍马于暮色中悄然拐弯,朝着老宅方向驶去。 伴随着导航里清脆的结束音,言夏夜笑颜璀璨的同父子俩告别,鼓起勇气走下车去。 “爹地,你说得对,言言真没答应我。” 待她走后,小云朵没精打采窝在座椅里,很是怅然若失。 厉云棠望着倒车镜里逐渐远去的身影,唇角弧度似笑非笑:“你的言言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除了她自己之外,谁都帮不了她。” …… 言夏夜久久站在老宅门口,踌躇着不愿进去。 在得到黄倩下落、将家里欠款还清之前,她不可能决绝的提出和厉北城一拍两散。 她本以为和厉北城的僵持可以维持很长时间,却没想到厉北城的一句重新开始,轻易打破她所有计划,让她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再次见面,她究竟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才好? 不等言夏夜想出个所以然,管家从老宅内推门而出,一眼看到傻愣在门口的她,神色间顿时多了惊异:“少夫人,您怎么还在这里?”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令言夏夜愣了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您还不知道?”管家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他拿出手机操作几下后交给言夏夜:“少爷现在还躺在医院没有苏醒,至于原因……您自己看吧。” 指尖拂过手机光滑的表面,没来由,言夏夜心跳的很快。 她这才想起自从醒来后就没见到自己的手机,因为平日也没有什么人联络她,她当时并没在意。 第42章 厉北城,为什么 轻敲一下点开屏幕,一则本市新闻跃入眼前。 “香山女游客忽然晕倒,丈夫送医时险酿惨剧,请诸位市民礼佛同时不要忘记安全隐患!” 加黑加粗的标题下面,是厉北城抱着她神色匆忙的一道侧影,即使是周围游客技术不佳的抓拍,也可以清楚看到男人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以及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和紧张。 自言夏夜认识厉北城的那天开始,除了五年前言水柔命悬一线时,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彷徨失态的模样。 从记者描述出的三言两语,她大致想象的出当时情况。 香山山势陡峭,从山脚到山顶,她亲自去走还要中途休息个四五次。 而厉北城慌乱之中,竟然抱着她以最快速度从山顶直奔山下求医,又一心只关注着她的情况,才没能注意后方疾驰而来的轿车,被重重剐蹭了一下,倒地滚出了好几米。 据知情人士透露,饶是如此,那男人依旧没有忘记保护好怀中妻子,最终二人一同被送医急救,截至发稿为止,男子身体状况…… 一目十行看到这里,言夏夜手脚发软,觉得手中小小的手机重若千钧。 她抬起手背蹭了蹭湿润的睫毛,好不容易看清报道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几个字——男子身体状况待定,转院时暂且没有生命危险,初步诊断为中度脑震荡,清醒时间不定。 “少夫人,我正要去医院探望少爷,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小心观察过言夏夜苍白的脸色,管家低声提议:“老夫人一直守在医院里,她老人家身体不好,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请少夫人去劝劝她。” 而厉云棠没有收到消息,大抵是由于家长会几乎开了整天,会议过程中禁止携带手机所致。 “我去。”言夏夜眼前发黑,扶着额头深吸口气,轻颤着将手机还给管家:“请您快一点。” …… 江海最著名的私人医院,老夫人愁眉紧锁的坐在病房里,任谁劝都不肯离开。 随性照料她的女佣不厌其烦的将饭菜换过几遍,老夫人最多只是浅浅尝了一筷子,就推说嘴巴里尝不出味道,再不肯进食了。 言夏夜赶到的时候,女佣们像是看到救星,簇拥着她往老夫人身边去:“少夫人来了,老夫人您好歹去休息一会,这里交给少夫人,您总能放心了吧。” “夏夜?”一听到言夏夜来了,老夫人脸上总算少了点愁容,她拉住言夏夜的手叹息道:“你身体怎么样?当时医生说你要等等才能清醒,北城情况又比较严重,我们就先和北城一起转了院,也忘了留个人通知你。” “奶奶,我没事。”意识到老夫人还不知晓她这一天的行踪,言夏夜胸口闷痛,视线径自落到病床上悄无声息的男人身上。 在她记忆中,几个小时前这个男人还强势霸道的要她重新开始,几个小时后却这样虚弱委顿,眉眼间凝聚的戾气淡去,宽大的病号服挂在他身上,留在这里的仿佛只是一具无害的躯壳。 哪怕是他送她入狱最初的那几个月,她恨他恨得近乎癫狂,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可是眼下他却为了她躺在这里,哪怕她刚刚那样决绝的拒绝过他。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么? 捂住嘴咽下一声啜泣,言夏夜带着颤音开口:“奶奶,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看出言夏夜是真的痛了,老夫人也不想再苛责什么,只是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背:“医生说什么时候清醒要看北城自身的意志力,现在你来了就好,有你陪着,这臭小子一定不舍得一睡不醒。” 说完,老夫人疲倦地揉揉眉心,示意女佣将她搀扶起来:“好了,我这个老太婆不打扰你们小夫妻说悄悄话,只要你能把这臭小子叫起来,奶奶重重有赏。” 跌坐在床边靠椅里,言夏夜没有听清老夫人说了些什么,甚至没有留意房间里的其他人是何时离开的。 他对她总是那么狠心绝情,让她不得不断了念死了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迟疑着抬起手臂,指尖颤抖的抚摸过他紧闭着的俊朗眉眼,无力的声音在病房中轻轻回荡:“厉北城,为什么?” 她执着疑惑的等着他的回应,而床上的男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 接下来几天,言夏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早已对这个男人无话可说,但是谨遵医嘱,又不得不努力想出些话题来,徒劳无功的自言自语。 “厉北城,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她倦怠的趴在他的床边,趁着他不会凶神恶煞的回应她,一口气将心里那些疑问全抛出来:“我究竟比言水柔差在哪里?你可以对她一见钟情,为什么对我不屑一顾,却又答应爷爷和我结婚?” 时间流逝,她的问题始终得不到回应,眨眼间过去一个星期。 医生专家们数次会诊,前往病房时表情越发严肃,处处透露着大难临头的预兆。 老夫人几次三番前来探望,这天不得不让几个女佣强行将言夏夜压回老宅休息,否则不等厉北城醒来,言夏夜就要率先垮了。 不远处,俊美无俦的男人看着她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生机全无的样子是惊人的脆弱。 抑郁症三个字闯入他的脑海,令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等老夫人前去找医生探听情况,厉云棠遣散佣人,独自一人进了病房。 慢条斯理在沙发上落座,他少见的点燃一支香烟,很有克制的吸了两口,将其暗熄在烟灰缸里,语气高深莫测没什么起伏:“厉北城,你这样有意思么?” 床上的男子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厉云棠狭长黑眸眯起,站起身缓步走到病床前,瞳孔中酝酿着惊涛骇浪:“你知道我有很多种让你装不下去的办法,要试一试么?” 他话音一落,昏迷中的男人应声睁开眼睛,眼眸清明有神,怎么看都不是从昏迷中刚刚清醒。 第43章 让你的好女儿去和我丈夫当一家人 被人逼着结束伪装,厉北城面色复杂,坐起身来看着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长辈:“小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多日没有说话,他嗓音干涩沙哑,倒是有了几分大病初愈的迹象。 厉云棠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居高临下打量他:“言夏夜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又换了种折磨她的方法。” “我没有……”厉北城虚弱辩解:“小叔叔,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我,如果不是碰巧出了这次事故,我和她之间恐怕真的无法挽回了。” “装死就是你挽回她的办法?”厉云棠眉头皱的更紧:“你看不到她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还是你从头到尾只在乎你自己,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觉加了三分气势,压的厉北城更加抬不起头来:“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她一直没有答应我重新开始,我也只好出此下策。” 言夏夜一直没有答应……他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厉云棠的意料。 不知不觉间,男人神色稍缓,临走前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厉北城。” …… 另一边,言夏夜没能在老宅子休息多久,言家人就急匆匆找上门来。 “夏夜,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害的北城一直醒不过来,那些利息也没人帮我支付,雅儿又来家里白吃白喝,你是想让我们全家倒霉是不是!” 言建国没好气的赶走佣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发牢骚:“没办法只好再找老夫人应应急了。” “爸,你到底都做了什么?”言夏夜头痛欲裂,当场气的呼吸困难:“上次老夫人不是才给过你一张支票,你这么快就用完了?” 言建国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很快又转换为理所当然:“钱不够用我有什么办法,你倒好,住着别墅开着跑车,哪里懂我们普通百姓有多么难过?” “哎呀,你们父女俩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言母旁听半晌,拎着保温壶坐到桌边,将里面的鸡汤倒出来:“你姐姐在家帮你照顾雅儿,今天才没一起过来,你别生她的气。” 好一个帮她照顾雅儿…… 言夏夜胸口起伏,努力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真相,冷冰冰转过头去:“你们走吧,老夫人现在正生我的气,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们,你们自己借的钱,自己想办法。” “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言建国拍桌大怒,震得桌面上玻璃器皿嗡嗡作响:“天底下哪有你这种女儿,进监狱让我们言家丢脸还不够,出来之后又惹了这么大麻烦,从来没有水柔乖巧懂事,早知道你还不如不要出来的好!” 利益面前,言建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父女亲情,满心害怕高利贷会来他家断他手脚。 言母被彻底吓到,端着鸡汤的手一个不稳,连汤带碗一起砸在了地毯上。 父亲暴躁的怒吼刺穿耳膜,言夏夜用手狠狠按压胸口,面色惨白簌簌发抖。 曾几何时,她以为疼得多了就会麻木,可现实只会伤她更深。 “我进监狱还不是还不是托你那个好女儿的福!”咬紧牙关站起身,她猩红着眼看向自己最亲的亲人,笑声疯狂而凄厉:“你说得对,我就不应该从监狱出来,才能让你的好女儿去和我丈夫当一家人!” “夏夜……夏夜,你在说什么?”言母愕然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夏夜,你爸的确是要疯了,你气他胡说八道没关系,这种事可不好信口雌黄。” 言夏夜愤愤抬起头来,视线落在言母髪间新长出来的白发,终究还是垂下头去:“我累了,你们走吧。” “哼,你这蠢女人还看不出来?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为了不给咱们钱找的借口,水柔是什么孩子你不清楚?亏你还当真!”看得出来从言夏夜这里得不到好处,言建国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只是在临走之前,他趁着言夏夜没有注意,袖子一摆从梳妆台上顺走一枚紫檀木的珠宝盒,这才压抑着喜悦痛快离去。 言母左右为难的跺了跺脚,最后颇心疼的看了言夏夜一眼:“女儿,你一会把鸡汤喝了,你爸气成那个样子,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回去。” 言夏夜没有再开口的力气,沉重无比点了点头。 等到父母离开,她慢慢把自己缩进被子,将脸埋在枕头上,悄无声息的哭湿了整个枕头。 直到枕边电话铃声响起,她才慌忙抹了抹眼泪,尽量自然的小声问候:“哪位?” 隔着层层电波,男人磁性的声音依旧低沉迷人:“穿好衣服下来,我在老宅门口等你。” 临近午夜十二点,夏季的微风总算摆脱了酷暑闷热,增加了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言夏夜举着手机直奔阳台,向下望去时一眼看到花丛边银灰色的布加迪,以及倚靠着车身站立,五官英挺的俊美男人。 像是察觉到言夏夜的目光,男人拿着手机慵懒的对她挥了挥手,声音透过电波再次传入她的耳膜:“风有些冷,你可以穿厚一点。” 勉强勾起一丝笑意,言夏夜回到卧室,路过穿衣镜时停住脚步,讶异于镜中憔悴苍白的自己:“小叔叔,我……” 虽然猜得到小叔叔是特意来对她照拂一二,但厉北城至今没有醒来的征兆,她也真的没有出去玩乐的心情。 “就算你再怎么糟蹋自己,厉北城也不会为此醒过来。”厉云棠淡淡截断她的话:“下来,给你十分钟时间。” 十分钟后,言夏夜有些气喘的准时出现在厉云棠面前。 脚上踩着一双纯白小羊皮靴子,外面加了一件薄薄的藕荷色风衣,原本恰到好处的高定洋裙稍显宽松,越发衬托的她弱不胜衣。 这样的言夏夜依然是美丽的,可是落在真正在意她的人眼中,看到的却不只是她的美丽,还有这份美丽背后隐藏着的虚弱无力。 厉云棠眉心浅浅皱起,随即打开车门将她请进去:“你最近都不吃饭?” 第44章 叫我云棠 “也不能算是没吃,只是没什么胃口。” 心事重重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言夏夜纤长的睫毛由于心虚而忽闪不停:“而且我只是看着瘦,实际上健康得很,小叔叔不用担心。” 话一出口,言夏夜才发现这是她最近用来敷衍老夫人时,最常用的话语。 可是这话用在厉云棠身上未免不太合适,更何况她根本不清楚对方有没有担心自己,这样回答简直与自作多情无异。 “那个……”脸上显出些许窘迫,言夏夜干巴巴解释:“我不是说小叔叔在担心我……” 厉云棠发动跑车,眼望前方慢慢加速,听到这里微微颔首:“我的确是在担心你。” 言夏夜的心跳陡然快了两分。 她悄悄抬眸看了看男人俊朗淡漠的侧脸,又不知所措的收回视线,看向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 能从厉云棠口中得到这样肯定,她有点受宠若惊。 万千灯火下,布加迪风驰电掣汇入车流,耳边尽是轮胎驶过地面的摩擦声。 眼看着跑车渐渐离开主流车道,言夏夜开始搞不清楚小叔叔接她出来的用意:“咱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能放松身心的地方。”厉云棠再次加大油门,布加迪银灰色的车身在私人公路上化作一道幻影。 远超平时的速度,带来的是意想不到的刺激感。 半开的车窗旁,凉爽的夜风吹起言夏夜齐腰长发,也吹去了她心底烦乱不安。 静下心来享受这种感觉,言夏夜以为这就是小叔叔带她出来的目的,心中悄悄多了感激。 直到布加迪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停住,言夏夜意犹未尽的睁开眸子,看到厉云棠从仪表盘上找了副墨镜带上。 到了此时,她才发现男人的用意似乎远不只带她出来兜风这么简单。 正当她张大眸子四处看附近停泊的各色跑车,有人三五成群的凑过来看布加迪的牌照,接着欢呼着敲响驾驶室的车窗:“云棠哥!我和老七还猜你今晚会不会出现,太好了,是时候给那派太子党一点颜色瞧瞧了!” 言夏夜还是搞不清状况,有点紧张的小声问:“小叔……” 厉云棠不急着答复外面,修长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唇角,以动作制止她还未说完的称呼:“在这里,叫我云棠。” “云……棠?”言夏夜试探着开口,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不过是换了个称呼而已,她这么心慌意乱,到底是闹哪样? 厉云棠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狭长的眸子望了她一眼:“嗯。” 接着,不给她更多窘迫的机会,男人潇洒自如打开车门,和外面几个衣着不凡的男人打过招呼。 这时,有人眼尖的发现车里还存在着一个言夏夜,当即颇为惊愕大呼小叫:“哎?我还第一次见云棠哥带女人过来,怎么着,这位肯定是我们未来大嫂!” “啊哈,云棠哥也有开窍这天?我还以为云棠哥不喜欢女……哎呀!” “闭嘴,在大嫂面前能不能说句人话!”另一位穿着赛车服的男人怼了同伴一下,客客气气朝着言夏夜笑道:“请出来吧大嫂,我们也带了女伴来,离开赛还有一段时间,您可以去休息室吃吃零食聊聊天。” 被人如此盛情相邀,言夏夜红着脸偷瞄厉云棠一眼,接着落落大方从车上下来,看到有人接过厉云棠手中的钥匙,将车子开的远了。 她还是没弄清楚今晚来这的用意,不过这不妨碍她从善如流接受赛车服青年的好意:“云棠,那我先走……” “不用。”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厉云棠抬手握住她的手臂,要她站在他的身侧:“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你就留在我身边。” 言夏夜傻乎乎眨眨眼睛,整张脸再一次红透了。 男人的体温在夜风中分外明显,让她觉得被碰触的那部分肌肤,热的如同快要烧起来一般。 几个青年挤眉弄眼一番,纷纷明白这个清美的小女人地位不同寻常:“你看看,还说我不会说话,你小子不也没看出来云棠哥和嫂子正浓情蜜意,难分难舍嘛。” “是是是,那我们几个就不打扫您们二位花前月下,车子大概半个小时就能调整到最佳状态,云棠哥可一定要给咱们发挥最佳实力,好好打打太子党那些孙子的脸!” 瞧着这几个男人勾肩搭背慢慢走远,言夏夜发现原本停在附近的跑车也都有专人一一开走,不由得对今晚的来意多了分猜想:“小叔叔,这里难不成是江海传说中那个地下赛车场?” “原来你知道。”厉云棠挑了挑眉头,注意到她又将称呼改了回去:“我上次问过你喜不喜欢赛车,我们爱好相同。” 他说的这样淡定自若,令言夏夜回想了好一阵,才恍然想起那个暧昧难言的晚上,她和厉云棠在地下室里打了一整夜的街机。 而他那时候的确问了她什么,她的回答也还历历在目。 可是……她说的是两元一次的赛车游戏好不好? 什么时候说过赛车这么高大上的事情了? 静静欣赏了一会言夏夜目瞪口呆的小模样,厉云棠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二十分钟,你要不要去一次洗手间?” “好。” 被厉云棠护送到洗手间附近,言夏夜走进去,在最近的盥洗台上掬了把冷水扑在脸上。 抽出纸巾擦干水珠,她慢慢抬起头来,对着镜子里苍白清瘦的自己微微一笑。 如果去掉身份不合适以及金钱不给力这两种主要因素之外,要问单纯喜不喜欢赛车,她当然是喜欢的。 只是一想到厉北城还为了她躺在医院里,她却自己跑出来放松,令她难免多了分愧疚,眼眸也随之晦暗不明。 不希望自己的情绪破坏了小叔叔的兴致,她再次对着镜子反复牵起唇角,直到神色恢复如常,才从洗手间离开。 洗手间外,厉云棠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系着红领结的侍者。 第45章 姓云的小子 见她出来,侍者立刻迎上去:“言小姐,云棠先生的车子出了点问题,他先去查看,要您一会儿在三号跑道入口处等他。” “谢谢,我知道了。”言夏夜礼貌点了点头,迈开脚步时不经意放出目光,突然发现不远处一个身影好像有点眼熟。 不过还没等她看个仔细,那道身影就闪进人群,眨眼间找不到了。 …… 三号跑道入口,改装过的布加迪犹如猎豹安静蛰伏。 言夏夜在微弱灯光下深吸口气,发现横向跑道上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哪怕大家都压低了声音各自交谈,造成的声浪还是大片大片扩散出去,热闹的让她很想融入其中。 不多时,厉云棠换了一身牛仔裤加T恤衫的随意衣着,身后跟着几个大声谈笑的青年,墨镜遮挡住他过于出色的容貌,双手抄在裤袋里向她走来。 这样的男人依旧尊贵超绝,只是比起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冷峻,更多了平易近人的温和淡然。 看着看着,言夏夜突然意识到不管厉云棠再怎么无所不能,也不过只有三十二岁。 从年龄上看,不过大了她七岁而已。 心弦微微一动,她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厉云棠就已经长身玉立的来到她面前。 当着后面那几个朋友的面,厉云棠牵起言夏夜的手,在那白皙细腻的手背上,以西式礼节烙下一吻。 虽然仅仅是一触即分,带来的感受却非比寻常。 言夏夜呼吸一窒,索性连脖子都跟着红透。 身为始作俑者,厉云棠墨镜下的神色无从揣度,唇角扬起蛊惑性感的笑意,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跟我一起来么,夏夜?” 哪怕是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中,附近仍然有眼尖的女人瞥见这难得一见的俊美,交头接耳间目光都黏在厉云棠身上移不开,看向言夏夜的表情则是充满艳羡妒忌。 作为众人焦点,言夏夜轻咬了下嘴唇,借着痛楚恢复清醒,对着厉云棠轻轻点头:“好。” 又是五分钟过去,跑道上选手各归其位,枪声骤然划破夜空! 与此同时,跑道上所有灯光接连亮起,将整个赛场照耀的如同白昼。 言夏夜震惊四顾,这才发现赛场两边阶梯式观众席上早已座无空席,人声鼎沸的快要掀开整个夜空,每个人都陷入狂热气氛中不可自拔。 布加迪如离弦之箭,在男人熟练操纵下第一时间提到极速,带来的风压一骑绝尘,将大多数跑车甩出五个车身的距离。 车内,言夏夜惊喜的压抑着喉中兴奋的尖叫,整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小手激动的握成拳头悄悄颤抖。 在她身旁,俊美的男人神情专注直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修长,哪怕是在这样紧张刺激的时刻,也不过是薄唇紧抿,气度淡然的模样。 言夏夜忍不住偷偷望他,又赶紧悄咪咪移开目光,生怕打扰他的专注。 比赛进行到这里,她也看出以厉云棠为首的车队是在和那些被他们称之为太子党的人竞争,至于二者之间的标志也很好区分,无非是跑车上顶着的巴掌大队旗有所不同。 第一圈结束,厉云棠拿到前三名的好成绩,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言夏夜手脚发软,整个人还没能从那紧张刺激的比赛中回过神来,任由厉云棠替她解开安全带,将她抱到休息室休息。 等她的瞳孔再次有了焦点,她才发现自己正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厉云棠刚刚将一条湿毛巾从她额前摘下,低眸问道:“还晕不晕?” “不……”言夏夜摇摇头,回忆起第一圈结束前最后一个弯道,由衷赞叹道:“小叔叔,你真厉害。” “再过半小时还有两圈,之后才能得出成绩来。”厉云棠唇角轻勾,明显心情不错:“你要留在这里休息,还是要和我一起去?” 想都不想,言夏夜举起手:“我要去!” “嗯,那你缓一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将水杯亲自递给言夏夜,厉云棠确定这里暂时不需要他,推门走了出去。 言夏夜老老实实呆了一会,一颗心雀跃的躺不住。 她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离开休息室往出口摸去。 走过两个相同的房门,言夏夜左侧房门被人从内打开,里面的男人穿着浴袍走出来,恰好和言夏夜打了个照面。 言夏夜瞧了眼他浴袍上的队旗,立刻醒悟这位就是那些青年口中的孙子……江海市太子党的其中一位。 “混蛋女人,你怎么在这里?” 阎二擦着头发张大嘴巴,视线也跟着在言夏夜手中毛巾上定格:“你你你,你还是野生队的?” “野生队?”言夏夜跟着愕然,一同朝着手上毛巾看去。 果不其然,这幢休息室大概是根据来比赛的队伍适时调整一应用具的。 她这块毛巾看似平平无奇,角落处却绣着一处拇指大精致无比的小小队旗,还有PNT三个字母。 琢磨了一下这三个字母所代表的含义,言夏夜觉得怎么着也和‘野生’这两个单词扯不上关系:“什么意思?” “就是……”阎二刚想解释,猛然想起她和她现在算是各为其主,被人看到影响不妙:“先进来再说。” 对于阎二,自从言夏夜发现对方逗比散漫的本性之后,警惕性也随之下降。 淡定迈步进了他的房间,言夏夜回手关好房门,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野生队是我们起的别名嘛,你知道江海赛车场以前都是我们这些人独拔头筹,后来不知道打哪来了个姓云的小子,听说以前是德国FIA超级执照赛车手,没眼色得很,一来就要强压我们这些地头蛇,还偏偏总是给他得逞,真是气死人了!” 姓云的小子…… 言夏夜若有所悟,怪不得小叔叔让她叫他云棠。 再看看不爽之极的阎二,她还真想知道有一天阎二知道了这位姓云的小子,就是他平日里战战兢兢面对着的厉家二爷,又会是怎样有趣的场面。 第46章 野生队和家养队 见言夏夜沉吟着陷入思考,阎二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突然发现几星期不见,她清瘦的简直我见犹怜,不由得皱眉道:“你们女人总觉得男人都喜欢瘦的,殊不知我们好的是骨肉匀称那一口,你现在看起来抱着都会硌手!” “反正又不硌你的手。”言夏夜没好气白他一眼:“我走了。” “等等,你和北城一起来的?他人呢?” 言夏夜停住脚步,神情多了一抹萧索,轻声回答:“他……还没醒过来。” “……啊?”阎二一脸懵逼,紧接着小心翼翼的套话:“你不是说他睡着了吧?” “他昏迷一个星期了,你不知道吗?” “唔……”阎二煞有其事的装出惊讶,心中暗道那小子又在搞什么鬼,明明三天前还和他打过电话。 趁着言夏夜没反应过来,他赶紧拉开话题:“对了,北城要的档案好像不在我这边,你告诉他去找言秘书问问,当年医院解散的时候,档案是厉氏集团投资部负责的。” 言夏夜心中一紧,下意识问:“什么档案?” 即便明知道这所谓的档案八成不会是她想要的那一份,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神经紧张。 阎二挠了挠头,觉得这不算什么值得保守的秘密:“北城说让我帮他找一份五年前的医生报告,还偏偏是个妇产科的医生,该不会……” 说着说着,他陡然发现言夏夜越加僵硬的神色。 阎二后知后觉捂住嘴巴,心说万一真是言秘书怀上了,那言夏夜的地位岂不是更加尴尬。 言夏夜的注意力全放在‘妇产科医生’和‘档案’这两个关键词上,见阎二纠结不已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当下有些好笑:“你不知道雅儿?” “谁是雅儿?”阎二莫名其妙:“又是北城的新欢?” “不是,是……算了,当我没说过。”明白厉北城将单身贵族的身份维持的很好,言夏夜也不准备拆穿:“比赛要开始了,努力吧家养队。” 目送着言夏夜开门远去,阎二摸了摸下巴,心里咦了一声。 慢着,家养队什么的,她是不是在嘲讽他? 没错,野生队里肯定有那个混蛋女人的姘头,否则她怎么临走还不忘嘲讽他! …… 两圈过后,胜负已没有悬念。 作为场上第一赢家的‘女朋友’,言夏夜同样找了副墨镜带上,站在跑车边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不远处,厉云棠习以为常的接过一张薄薄支票,在太子党们咬牙切齿的仇恨眼神里,带着言夏夜一起潇洒退场。 离开赛车场很久,言夏夜看着天边浮现的鱼肚白,心中突然升起几分狂欢后的寂寥。 “你喜欢,下次还可以再来。”厉云棠看透她的心思,在车流中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那张薄薄的支票递给她:“拿着。” “……为什么给我钱?”言夏夜一怔,盯着支票没有抬手。 厉云棠沉默片刻,似乎在寻找好一点的理由,最终还是淡然道:“听管家说,你父母昨晚来过老宅。” 言夏夜心里忽的一揪,脸上热得发烫,垂着小脑袋抬不起头来。 她知道自己父母是从来不肯给自己长脸的,也知道厉家的佣人们私下里都在传言她家有多么贪得无厌。 事实如此,她没法辩解,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可眼下她才发现……别人再怎么说都没关系,她唯独不愿意小叔叔误解了她。 “这钱不是厉家的,也不是我私人的。”厉云棠在红灯前踩下刹车,拿着支票的姿态一丝不动,像是生怕吓跑她一般放轻声音:“之所以能得到这张支票,你的作用超过一半,拿着是应该的。” 言夏夜咬着唇,心跳沉的重若千钧,有一下没一下的压着呼吸:“赛车……很危险吧?” 就算是今天这种业余场合,她还亲眼看到几辆跑车窜出跑道,当场被救护车抬走三个。 换而言之,哪怕是厉云棠,拿到这张支票也同样要担负很大风险。 而这一切……难道仅仅是要她不会介意这笔钱的来源? “危险是有,不过要看对谁来说。”厉云棠很有耐心,侧眸看着她隐忍的神色:“如果没有万全把握,我是不会邀请你坐在副驾驶上的。” 言夏夜心跳如鼓,手心溢出薄薄冷汗,急急辩解着:“不是,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 “我没事。”厉云棠轻笑着摇摇头,动手将那张支票叠起来,塞进她外侧口袋,若无其事道:“我在德国念大学的时候,虽然奖学金够我支付学费,但是生活费基本都是靠赛车赚的。” 这话从名震江海的厉二爷口中说出,令言夏夜敬佩之余,隐隐有些疑惑。 以厉家权势财富,厉云棠纵然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手中继承权也足够他潇洒一辈子,可他的表现却像是对这一切避之不及…… 对于言夏夜显而易见地困惑,厉云棠没有再解释什么。 赶在老宅里佣人起床前,他将言夏夜送到门口,只身一人开车离开。 目送着银色车影渐行渐远,言夏夜半天才回过神来,对那惊险刺激的一夜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都是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活在言水柔的阴影下,丰富多彩的生活从来与她无缘。 即便昨夜发生的一切大概只是小叔叔一时兴起,却足够她好好珍藏,铭记于心。 …… 医院里,几位老牌专家将病床上的厉北城团团围住,最终一起摇了摇头。 言夏夜作为家属旁观,指尖过于用力地揉乱衣角,连大气也不敢喘。 “言小姐,您丈夫情况仍然不容乐观。”主治医生走上前来,在她面前长叹口气:“病人再这样昏迷下去,会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言夏夜心里咯噔一下,艰难开口问:“可是我昨天好像看到他动了下手指,不是他清醒的前兆么?” 医生面不改色:“应该是您劳累过度,看错了。” 第47章 他真正想见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那……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以我个人经验来看,病人遇到这种不幸,家人的鼓励和陪伴是最重要的,我建议您可以在病人耳边回忆你们之间幸福重要的过去,或者是……您丈夫有什么想听的,您可以试着说给他听。” 等到医生们鱼贯离开病房,言夏夜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把脸埋进手心。 她不愿将结果想的太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成真。 万一厉北城就此醒不过来,毫无疑问,她是厉家千古罪人。 如果只是说说幸福回忆就能唤醒厉北城,她当然愿意。 只可惜,在她入狱之前,她和他也有两年的夫妻名分,可说的回忆却只有区区几个小时。 自嘲地露出一抹苦笑,言夏夜恍然大悟,凝视着床上男人俊朗的侧颜,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厉北城,我明白医生的意思了,你会没事的。” 说完,她拿起他的手机离开病房,在走廊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言水柔,我有事要见你,立刻。” 身为妻子,却要在这种时候去求助丈夫的情人。 其中滋味难以言喻,唯独免不了屈辱二字。 放下手机,言夏夜背靠着冰冷的墙面,长长叹了口气。 只要厉北城能够醒来,就算折尽一身傲骨,她也全然顾不得了。 …… 午后咖啡厅内,猫咪懒洋洋打着哈欠,气氛静谧和谐。 只除了坐在靠窗位置上,神色各异的两位客人。 “言夏夜,想不到你也有求我这一天。”言水柔慢慢搅拌着调羹,表情是颐指气使的快意:“假如我说,要你跪在我面前,我才肯去见北城,你会怎么做?” “你不会的。”言夏夜心底五味杂陈,看向言水柔时带着不慌不忙的笑:“对于我来说,就算厉北城醒不过来,我还有厉家这个靠山,而你就不同了。” 对付言水柔这种人,软语哀求全然无用,远不及将话说的狠一点,求人与被求的立场自然变换。 果然,言水柔脸色一变:“言夏夜,监狱里有这么历练人?换做五年前,但凡有一丝能救北城的希望,你都会乖乖跪在我脚下的,不是么?” “五年前他还是我丈夫,现在……”言夏夜垂下眸子,不愿承认她输给对方:“他是你女儿的父亲,我不打算自作多情。” 因为自作多情的下场足够悲惨,再来一次,她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算你识趣。”言水柔略一思索,眼波流转十足娇媚:“你叫我出来,就为了这一件事?” 言夏夜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清美淡定的样子气的人牙痒:“我可以让你去看厉北城,但是有一个条件。” “明明是你求我,还敢和我谈条件?” “你可以不答应。” “……说!” 心情忐忑不安,言夏夜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五年前,厉氏投资的那家医院解散之后,你知不知道员工档案在哪?” “好像有点印象。”言水柔一脸狐疑对上她的目光:“你找那个做什么?” “原因和你没关系,你只管查就是了。”言夏夜推开椅子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对方:“查到后告诉我地点,我会自己去找。” …… 和言水柔一起回到医院,言夏夜对着门口保镖点了点头,将人放了进去。 过去这一星期里,言水柔不是没想过要来探望,只是次次都吃了闭门羹,气的她无可奈何。 总算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人,言水柔当即忘记了门口还有一个言夏夜存在。 三步并作两步扑到病床前,她哽咽着摸了摸厉北城消瘦许多的面颊:“北城,你真是太傻了,她言夏夜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替她躺在这受苦……” 言夏夜听到这里,默然无声退了一步,将自己隔离在病房门外。 透过隔音良好的玻璃房门,她亲眼看着言水柔是怎么哭倒在厉北城身上,又是怎么含着泪水亲吻她的丈夫。 这场面像是一根根细细的刺,一下接一下扎进她心底,痛意随之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言夏夜心中一片冰凉。 病房内画面那样唯美感人,好像自始至终,她才是不受欢迎的第三者。 正当她压抑的喘不过气,毫无预兆地,床上多日昏迷不醒的男人皱起眉头,张开眼睛说了一句什么…… 言夏夜瞳孔骤然放大,像是被谁凭空打了一巴掌,踉踉跄跄栽倒在走廊的沙发上。 闭上眼,仍然逃不掉锥心刺骨的难受。 原来厉北城之所以醒不过来,并不是因为她和他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过去。 而是因为他真正想见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 病房里,厉北城黑着脸坐起身,一把将贴上来的言水柔远远推开。 就算是为了言夏夜回心转意而设计的苦肉计,天天躺在这里也是十分无聊,好不容易睡了一觉,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凑在他耳边哭。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言夏夜,心中猛然多了分欢喜,紧接着又感到对方流着泪吻过他的唇角,心中更是喜悦难言。 直到他正打算慢慢睁开眼睛,却抢先闻到了一股妖娆妩媚的香水味。 “你怎么在这里?”厉北城暗骂保镖不够得力,这一幕要是被言夏夜看到,他和她的关系只怕更加覆水难收。 言水柔猝不及防被他推开,流着泪的眼中多了一抹错愕:“北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见我?” 念着二人之间的旧情,厉北城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心疼言水柔,却还是缓了语气:“……医院里人来人往,我怕你出现在这,对你对我影响不好。” “你是担心厉老夫人?”得到厉北城一句解释,言水柔破涕为笑:“你放心,听我爸说老夫人这几天身体不适,已经连夜飞去国外疗养。” 厉北城心说他当然知道,本来疗养这件事就是他清醒过来时提议的,奶奶为了不当他和言夏夜之间的电灯泡,才欣然同意前行。 见厉北城神色仍是冷淡,言水柔心里涌上不安。 第48章 是不是,爱上言夏夜了 下一秒,她踢掉高跟鞋挤上病床,急于像只小猫一样将自己缩进男人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北城,言夏夜和我说你一直醒不过来,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心里最爱的人一直是我,我才刚到不久,你就清醒……” “等等!”按住言水柔的肩膀将她拉开一段距离,厉北城眉目间多了冷色:“你是说,言夏夜知道你在这?” “对啊。”言水柔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朝着病房门口指去,撒着娇搬弄是非:“她明知道自己叫不醒你,却宁愿你一直躺在这里也不让我接近,我真没想到她有这么狠心,怪不得雅儿说她虐待……” 她话未说完,厉北城干脆利落推开她。 掀开被子长腿一迈,赤着脚走去拉开房门。 那动作急不可耐,仿佛他只要稍慢一步,就再也见不到言夏夜了一般。 走廊上空空荡荡,唯有保镖惊讶看过来,视线在他脚上一顿:“少爷,您醒了?” “少夫人呢?” “少夫人刚刚还坐在那里,后来可能身体不舒服,脸色很难看的突然离开了。” 厉北城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也同样难看起来。 好不容易,老天在香山上给了他一个重归于好的机会。 他很珍惜的把握,不惜用苦肉计来换言夏夜内疚难安,眼看她即将回心转意,偏偏毁在一个言水柔身上…… 真是该死! 一拳砸在身旁墙上,厉北城对身后柔柔弱弱的言水柔没了耐心:“水柔,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去照顾雅儿,让她在你那边多呆些日子。” 既然苦肉计失败,他还要再想想怎么才能利用言夏夜性格善良的弱点,决不能让雅儿回去大闹天宫,让言夏夜更不耐烦。 “……北城,你不想见我也就算了,连女儿你都不要了?”言水柔顾不得还有保镖在场,眼中很快蓄起泪水,抖着嗓子涩声问:“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言夏夜了?” …… 另一边,言夏夜早已没了伤情的心思和时间。 步履匆匆赶到警局,她报出自己手机号码,对着阿sir焦急万分:“你们半小时前打电话通知过我,我是言建国的女儿,请问他怎么会和人打起来?伤的严重么?” “噢,言建国家属。”阿sir低头翻了翻笔录,示意言夏夜坐在对面:“你先不用着急,言建国受伤不算很严重,也去医院做过紧急措施。” 言夏夜大大松了口气:“谢谢您,我爸没事就好!” “至于他为什么会和人打起来,据他所说是买卖珠宝时发生矛盾,卖家赶走他之后又派人去抢,他保护财产才动了手。” “珠宝?”言夏夜有点发怔,下意识追问:“什么珠宝?” “好像是一块雕刻过的蓝宝石,大小大概……嗯,和前些日子举行世纪婚礼的那个女明星脖子上带的差不多,可能成色比人家那枚差,言建国说典当行老板给他的估价是二十万。” 但凡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典当行做的就是无本买卖,开张吃三年的那一种。 在这种前提下,这枚宝石还能评估出二十万来,真实价值只怕二百万都不止。 言夏夜心里激灵了一下,再联想到言建国没从她这要到钱,脑子也跟着乱糟糟:“我爸有没有说,珠宝是从哪来的?” “这个倒是没说。”阿sir再看看笔录,对言夏夜耸了耸肩膀:“言建国最终称珠宝被人抢走,我们这边也暂且立了案,但是立案性质和珠宝价值有直接关系,你们回家能不能找找购买发票之类,能证明宝石价值的东西?” 言夏夜心脏跳的极快,咽了下口水接着道:“您……有没有找我爸要过发票?” “要过,不过他说买来之后就把发票丢了,这样子对办案是很不利的。”说到这,阿sir啊了一声:“对了,言建国十几分钟前还突然要求销案,说什么他不予追究。我们这边也没搞清楚到底什么状况,只能以他报假警为名,处以行政拘留二十四小时” “谢谢。”言夏夜手脚冰凉,扶着桌子隐隐意识到什么:“我能去见见我爸么?” …… 拘留所中,言建国头上缠着纱布,骂骂咧咧接受家属探视。 言夏夜赶来这里的时候,言母正哭哭啼啼坐在里面,和言建国隔着片大玻璃嘀嘀咕咕,又在看到言夏夜时瞬间消音。 言夏夜头痛立刻加重,她强撑着在椅子上坐下,开口说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爸,你拿走的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是非卖品,市价不低于三千八百万。” “你说什么!”言建国蹭的一下站起来,发狂般拼命拍着玻璃:“三千八百万!怪不得他们说报警就要了我的命,不行,我还是得报警!” 在砰砰砰的噪音中,言夏夜深深低下头去,明白了言建国不予追究的真正原因。 看来那名典当行老板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识货,三千八百万的价值,的确值得一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凌驾于法律之上。 对于她来说,因为从未想过转卖,所以最重要的反而不是那枚珠宝值多少钱。 她在乎的,是小叔叔特意在拍卖会上买给她的这份心意。 鉴于价值太高,她心里承了这份情,还想着找机会还给对方。 想不到现在…… 言母也跟着慌了神,震惊张大嘴巴:“怎么会有那么贵的东西……夏夜,你快给爸妈出出主意,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言夏夜绝望的摇了摇头,心口沉重到连喘气都觉得困难,还要强打精神追究宝石下落:“报警不是你想报就能报,阿sir不会为一件事重复立案,当时威胁你的人到底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言建国觉得丢脸,回答更加恶声恶气:“无非是要找人杀我全家,你以为我怕了他们?呸,我一个黄土埋半截的人还怕什么?不就是怕你们姐妹两个出什么意外,想着破财免灾,谁他妈知道那么个小玩意儿竟然值那么多钱!” 第49章 美好,一如当年 言夏夜看惯了言建国推卸责任,又最看不惯他推卸责任。 这一次,她没有再给父亲任何好脸色,面无表情道:“那是厉家财产,不属于我私人所有,要是老夫人追究起来,你大概就要在牢里过完后半生了。” “不行,绝对不行!”眼看言建国吓白了脸,言母情绪激动起来,哭喊着开始推搡言夏夜:“夏夜,妈妈的乖女儿,你可千万不能让你爸坐牢,你去跪着好好求老夫人,赶紧给厉家多生几个儿子,权当是你替你爸赎罪了,行不?” 言建国咳嗽一声,刚刚还指天骂地的身影突然苍老着佝偻了一截,眼睛偷偷朝言夏夜觑来。 “别再说了!”言夏夜死死咬着下唇,舌尖尝到些许腥甜:“你以为我是金子做的?就算是金子做的,也值不了三千多万!还是你们以为厉家缺女人生孩子?连这也能当成算计的筹码,让奶奶怎么看我?” 假如面前这对夫妻不是她的父母,她真想一走了之,彻底和他们断绝关系。 面对着被痛苦淹没的言夏夜,言母跟着哆嗦一下,声音怯弱:“那还能怎么办,三千多万就是把咱们一家四口都拆了也还不起……” “谁威胁你的,把手机号码给我。”言夏夜深吸口气,再抬眸时,瞳孔锐利判若两人:“我会自己去找他们谈,你们三天之内准备五十万现金,我试着把东西赎回来。” 言建国心虚不已,胆气也没那么足了:“你说得轻巧,三天要我和你妈去哪找五十万……” “卖房子卖车,要是你不想下半辈子都在监狱度过。” 抄下手机号码,言夏夜狠下心来,不顾言母可怜巴巴的目光,转身径自离开。 出了拘留所,她在心中打了遍腹稿,直接拨通那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言建国,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言夏夜眯了眯眼,随即意识到对方这个手机号是专门用来联系她父亲的,“我是言建国的女儿,你们抢走的东西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想找你们坐下来谈谈,怎么样才能把东西还给我。” “呦,是个小妞儿!”那边很惊讶的笑开,手机又跑到其他人手里:“别做梦小妞,你也知道这东西值钱着呢,一句话就想让我们还给你?门儿也没有啊!” “五十万。” “什么?” “只要你们同意,我可以拿五十万来赎。”言夏夜不绕圈子,言简意赅的替他们分析形势:“这块宝石现在已经被警局立了案,有钱人家不会冒着危险买贼赃。假如你们把雕刻全部破坏,它就只剩下宝石本身的价值,用很少的钱换终身通缉令,应该也不是你们想看到的。” “……你这女人说话有点意思。”再次短暂的喧嚣过后,这回大概是换了主事人接听手机:“这宝石这么剔透,克数又大得很,怎么着也值个五百万,不如你有五百万的诚意,再来找我谈。” “抱歉,我不认为宝石本身有那么高价值。” 言夏夜眼眸深沉,拿出鉴赏珠宝的专业态度,忽悠的劫匪一愣一愣:“你们也知道,艺术品本身的材质在价值上只占很少一部分,比如那些能卖几个亿的古董花瓶,材质也不过是陶土泥土,摔碎了就一文不值。” 这番话说完,言夏夜屏住呼吸、忐忑等待。 手机那边静了很久。 约莫几分钟过去,那边给出答案:“你倒是有点见识,不过有一件事你说谎了,言建国那点兔子胆,应该早就在警局撤案了才对,既然这块宝石眼下算不上贼赃……我们要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言夏夜咬了咬牙:“好,但我也要提醒你们,我爸可不是这块宝石真正的主人,就算他销案,主人家也能重新报警,到时候你们还是免不了要被通缉。” 结束通话,言夏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脏还大起大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要是那些劫匪三天之内还是没有联络她,她只好把事情经过告诉小叔叔,请他亲自想办法。 一想到又要给厉云棠添麻烦,言夏夜纠结的皱紧眉头。 她早已习惯不去依靠别人,希望那些劫匪能识趣一点,在小叔叔发现之前,让一切都尘埃落定。 正当她试着揣摩劫匪心理,手机再次响起。 她看都没看,飞速接听:“你们同意了?” “什么同意了?”厉北城的声音稍显不悦,带着点鲜明的怒气:“言夏夜,你在等谁的电话?” 听着厉北城冷言冷语的质问,言夏夜红了眼圈,委屈和难过排山倒海向她袭来。 不管她再怎么勉强自己,终归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女人,也有需要借个肩膀靠一靠的时候。 他是她的丈夫,本该是她最大的靠山。 但是,他从来没有爱过她,所谓靠山也不过是老爷子生前的一句玩笑话。 可笑的是,直到她被他亲手送进监狱前,她还一直相信这句玩笑,并且一信就信了那么多年。 以至于到了现在,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她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他…… “你找我做什么?”抿了抿唇,言夏夜不想让厉北城听出她话里异样,故意冷着声音怼回去:“言水柔呢?” 自打从医院不欢而散,厉北城现在最不爱听的,就是言水柔这三个字。 可偏偏这三个字从言夏夜口中讲出,令他烦躁皱起眉头,干脆避开这话题:“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言夏夜根本不想和厉北城单独相处,更何况眼下她也没有这种心情。 正打算直接拒绝,那边却挂了电话。 …… 最终,言夏夜还是不情不愿回了老宅。 她知道奶奶最近因为厉北城昏迷的事身心俱疲,实在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让奶奶白白忧心。 付清计程车钱,言夏夜推开老宅大门,随即被花园里一片浪漫精致的粉白色装饰震了震。 无数花瓣娇艳欲滴散落在红地毯上,灌木丛也经过特别修剪,空气中洋溢着香槟和花香,美好一如当年。 第50章 要和她重新开始 这里所有的摆设搭配都是她和爷爷商量着完成的,她还以为厉北城早已忘记。 脑海中不经意浮现出过去的记忆,她顿了很久才抬起脚,很慎重的踩着红地毯向前走去。 整个老宅里寂静无声,所有佣人消失不见。 直到她走过天使雕像的喷泉,一个手持礼炮突然在她头顶炸开。 彩色缎带纷纷散落,轻轻落在她掌心肩头。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缓缓转过头去。 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言夏夜望过去的视线专注忧郁,恍然见到当初和她结婚的少年。 厉北城穿着结婚时那套白色西装,俊朗高大一如既往。 这么多年过去,她亲眼见证那时少年如何成长为后来心狠绝情的男人,不顾她苦苦哀求,打碎她最后一丝关于温柔爱情的幻想。 可是眼下四周静谧,时间仿佛无限拉长。 她又突然觉得也许一切不幸都只是她的妄想,属于她的厉北城还在这里含笑等她。 她和他的未来会很幸福,也许还会生几个小孩子,一起在花园里教导孩子读书……这些都是结婚当天,她含羞说了声我愿意,之后瞬间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画面。 多年后的现在,她与他对面而立,心中万般滋味一一浮现,最终只剩下相对无言。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面对言夏夜良久的沉默,厉北城眉头紧锁。 像是被她的视线刺伤,他薄唇紧抿,百味杂陈。 她看着他的神色这样悲哀凄凉,眼底含着薄薄雾气,越发显得她瞳孔澄澈莹亮,诱人无比。 他和她之间,难道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不! 他不相信,他决不允许! 厉北城刹那间心口剧痛,他拿出厉家长孙才能继承的结婚戒指,郑重其事的单膝跪下。 在离开医院后,为了哄得言夏夜回心转意,他早就将这副场景在心中反复演练。 但是真的再次向她求婚,心中竟像个毛头小子,平白生出许多无措来。 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他抬眼捕捉她闪烁的眸光,霸道去拉她的手:“言夏夜,我们的婚事是爷爷生前定下,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要和你重新开始。” …… 与此同时,言家小别墅。 言水柔颤抖着手打开房门,刚一走进玄关便跌倒在地。 姣好面孔狼狈非常,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厉北城不要她了…… 反复在心里重复几遍,言水柔咬着牙发起狠来,面容扭曲地将手包用力砸在地上。 言夏夜到底用了什么花招? 值得厉北城抛弃她和雅儿,只想和言夏夜重修旧好? 言母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响匆匆跑出,见此顿时吓一大跳:“水柔,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妈赶紧叫救护车?” “好……”言水柔立刻答应,想借着去医院来吓吓厉北城。 可是等到言母心急火燎拿起电话,她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意见:“还是不用了妈,我不是已经换过心脏,应该没有大碍。” 要知道厉北城现在已经很厌弃她,倘若她再没事找事,结果只能是自讨苦吃。 “你真没事?”言母担忧地皱着眉头,过来扶起言水柔,心里难得对言建国有了几分埋怨:“你是不是从夏夜那听到消息了?哎,你爸那人年轻时也是很着调的,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言水柔将头埋在言母肩窝,眼泪顺着脸颊奔涌而出,听到这里才不解的揉了揉眼睛:“妈,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言母跟着一愣:“那你这丫头还哭什么?” “没有,我在公司和同事闹了点矛盾,不哭出来总觉得不舒服。”找个借口岔开话题,言水柔继续追问:“到底出什么事?” 言母唉声叹气,心疼地拍拍言水柔的后背,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末了摇着头叹气:“你说夏夜也是的,厉家那么有钱,她用北城的副卡打钱给你爸不就好了,否则何必闹出这么大祸事。” “妈,你的意思是……爸拿去卖结果被抢了的宝石,言夏夜亲口说价值三千八百万?”心跳猛然加速,言水柔直起身子,用力握住言母双肩:“她还说她要自己去找劫匪谈判?” “可不是,你爸这个点还没回家,就是出去找钱凑那五十万呢。” 言水柔心跳的越来越快,一个恶毒缜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厉北城不是喜欢言夏夜么? 那么她倒要看看,一个容貌尽毁,丑的和夜叉厉鬼一样的言夏夜,还会不会有人喜欢! “妈……劫匪的电话号你们还有吗?这么大的事情,让夏夜一个人去办,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不能放心。” …… “我不同意!” 老宅花丛里,小小的身影抱着书包,顶着一头残枝碎叶跑过来。 浪漫唯美的场景在稚气的否决声中化为泡沫,突然出现的云朵扬起小脑袋瞪向厉北城,说话时还有点气喘:“爹地说爱一个人一定要尊重她的意见,北城哥你怎么这么坏,都没问言言愿不愿意!” 保持着单膝跪地姿势的厉北城一时语塞,恨不得当场将这破坏气氛的小混蛋丢出门去。 言夏夜不禁莞尔,抬手轻柔扫去小家伙头上枝叶:“今天放学这么早?” “老师病了请假休息。”小云朵拉住言夏夜的手,同仇敌忾的瞧着尴尬不已的厉北城:“幸亏我来得早,否则言言就要被大坏蛋骗走了,这样将来还怎么嫁给我!” “我是大坏蛋?”厉北城怒极反笑,阴着脸站起身来:“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知道惦记我的女人了?” “胡说,言言才不是你的女人。”小云朵气的脸颊鼓起,愤愤然跺跺小脚:“言言这么好,嫁给像我爹地那样英明神武的男人还差不多,北城哥你肯定配不上她!” 虽然小云朵这番话极大抬高了她的身价,但是拿小叔叔出来作比较,言夏夜还是颇为窘迫:“小云朵,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到小叔叔面前去说。” 第51章 她有她的自尊 厉北城神色更为阴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小云朵一脸疑惑的眨眨眼睛,紧接着朝来路望去,奶声奶气十足呆萌:“为什么不能在爹地面前说?爹地都已经听到了呀。” 此言一出,言夏夜几乎当场倒吸了口冷气。 脖子僵硬的一点点转过头去,她的视线掠过鲜花盛放的花园,落在男人颀长优雅的身影上。 一处玫瑰花架旁,厉云棠似笑非笑望向这边,指尖玩味的捻着一枝粉色玫瑰,曼妙花枝与修长手指相得益彰,漆黑瞳孔深如沉渊,夕阳下美的仿若虚幻。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俊美的脸上不动声色,表情喜怒难辨。 不知怎的,言夏夜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视线无意识躲闪着,不敢和男人的目光对视。 厉北城有点恼羞成怒,又深知小叔叔不好招惹,只能尽力自然地问了好:“小叔。” “嗯。” 厉云棠淡淡颔首,走到近前来挑了挑眉,话是对着厉北城说的,目光却凝在言夏夜身上:“云朵打扰了你们?我可以立刻带他离开。” “不用。”言夏夜伸手抱住小云朵,语气寂寥的摇了摇头:“厉北城,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就算小云朵没来,我也不会答应你。” 重新开始? 如果她真的答应,那五年的牢狱生涯、至今下落不明的儿子又算什么? 他可以不爱她,但她有她的自尊。 哪怕再怎么曾经深爱,也决不允许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厉北城不是没预料到这种结果,事实证明他无法接受。 他生来备受宠爱,自然习惯将言夏夜过去对他的好,当做是理所当然。 此时此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自作自受的滋味。 极其深刻的看了言夏夜一眼,厉北城没有在小叔叔面前多说什么:“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这次……换我等你。” 说完,他对着厉云棠点头告别,头也不回离开了老宅。 在他身后,小云朵心花怒放做了个鬼脸:“耶,我就知道言言最聪明,才不会上北城哥的当。” 厉云棠随着小家伙雀跃稚嫩的声音抬眸,视线幽深的注视着言夏夜一举一动。 后者垂着脑袋任由他打量,身影纤细地裹在一件薄荷绿的短款风衣里,内搭了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齐腰黑发束成马尾,露出光洁雪白的额头。 不施脂粉的样子既有女人的妩媚,又有少女的稚气。 夕阳在她身后渐渐落下,光影交接处,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在这个残酷冰冷的世界中禹禹独行,独自守着她的底线和坚持。 恍然间,厉云棠薄唇微抿,心中难得多了一分柔情和怜惜。 顶着男人带来的莫大压力,言夏夜悄悄整理心情。 再抬头时展颜一笑,生生将满园春色都压了过去。 小云朵痴痴睁大眸子,小手拉着她的裙角:“言言真好看,爹地你说是不是?” 厉云棠若有所思,附和着嗯了一声。 言夏夜刚刚的气势立刻消失不见,红着脸轻轻在小家伙头上敲个爆栗:“嘴这么甜,晚上是不是想让我做可乐鸡翅?” “其实我……”小云朵想让言言好好休息,却抢先接收到自家爹地暗示的目光,当即话锋一转:“其实我不止想要可乐鸡翅,我还要糖醋排骨,虾仁烧卖,海鲜丸子汤!”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言夏夜瞧着小家伙柔柔一笑,思绪从厉北城那霸道的重新开始四个字上彻底移开,转而盘算起厨房冰箱还有些什么菜。 这些日子老夫人没在国内,厉北城又住在医院,她索性给厨师们都放了假,估计也没有人负责采买。 琢磨出几样没有的材料,言夏夜决定开车去超市买,顺便问问小家伙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北城哥一看就贼心不死,我要贴身保护言言!”小云朵高高扬起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看厉云棠:“爹地你不是要回公司?我和言言在一起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言夏夜暗暗瞄了厉云棠一眼,觉得小云朵说的很有道理:“再见小叔叔,你一个人也不要忘记晚饭。” 厉云棠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这想要将他赶走的一大一小,晃晃手中车钥匙:“去哪个超市?” “哎?爹地也要去?”小云朵最先反应过来,眨着眼睛示意爹地不要留下来做电灯泡,只可惜被全然无视。 言夏夜也有点吃惊,不过被她很好地掩饰过去:“星耀广场,要不要我去叫司机?” 说起司机,她才突然想起来,好像她和厉云棠在一起的时候,男人都是亲自开车,很少能见到司机的身影。 没等她想清楚这是否代表着什么,厉云棠迈开长腿,朝着停在院落里的悍马走去:“上车。” …… 星耀广场位于江海市繁华地带,是个集吃喝玩乐于一身的购物中心。 夏季六七点钟,人群络绎不绝。 言夏夜抱着小云朵快乐的跟着人潮往里挤,回身却见厉云棠微皱眉头停住脚步。 她跟着站定,后知后觉轻咦一声:“小叔叔,你是不是不习惯这种场合?要不然你去车上等等,我买了菜很快带着小家伙出来。” 话一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安排有些厚脸皮,抱歉地吐吐舌尖:“呃,我的意思是你先离开也没关系,我等会带小云朵打车回去就可以。” “不是这个问题。”厉云棠慢条斯理看了看她,伸手将不情愿的小家伙接过去抱着:“这小子重的很,你不用太娇惯他。” “哪有,言言肯定是怕别人踩到我,对吧言言?”小云朵郁闷缩在爹地怀里,眼巴巴望着言夏夜,嘟囔着抱怨:“爹地的身体硬硬的,比香香软软的言言差远了。” 厉云棠斜他一眼,风淡云轻做出威胁:“再多话就下来自己走。” 看着小云朵乖乖捂住嘴巴,言夏夜笑的眼睛弯弯,自作主张要分开人流,去前方开路。 第52章 言言脸好红,是不是发烧 “后面跟着。” 厉云棠看出她的打算,单手勾住她的衣领,侧身将女孩拎到身后。 双脚落地,言夏夜一身轻松,跟在厉云棠身后仰头瞧着他的身影,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前往美食超市的电梯里,小云朵掰着手指思考要买些什么,而厉云棠则惯例吸引附近全部目光。 言夏夜不愿受人瞩目,默默站在一边,恰巧听到身边几个女孩子压低声音在交谈。 “哇,那个男人帅的没天理!是哪个我不知道的大明星吗?” “那些明星比起他来差远了好嘛,气质举止完全不同,会不会是国际上哪个名模?” “有可能,我怎么觉得他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的杂志上看过?” 这几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嘀咕到这里,顺便也邀请言夏夜加入话题,其中一个用手肘碰碰她:“哎,小姐姐知不知道那是哪个明星?” “他……大概不是明星。” “你也这么觉得?”女孩子歪歪头,捧着脸开始花痴:“这世上还有这么帅的男人,让我们还怎么嫁给那些凡夫俗子,你说是不是?” 言夏夜暗自好笑,心说小叔叔出一次门也太麻烦了点:“……是吧。” 那女孩还要说些什么,电梯却抢先停了下来。 言夏夜正打算悄咪咪跟上小叔叔,就见男人修长如玉的手越过众人,再次准确拎住她的衣领,将她在众人眼前直接拖走。 电梯关闭的最后一刻,她还依稀看到那女孩子自觉受到欺骗,愤愤不平的控诉目光。 松开言夏夜的衣领,厉云棠在西装口袋里摸了摸,找出墨镜带上,居高临下眯起眸子。 “很好笑?”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笑话小叔叔。”露出狗腿专用的献媚笑容,言夏夜讨好的去前面带路,“这里有家章鱼烧特别好吃,冰激凌也独具一格,还有奶茶店和铁板烧……” 一边说着,她一边背对着一家咖啡厅停下脚步,兴致盎然的介绍:“这里就是铁板烧,小云朵想吃什么?” 小云朵拍拍爹地的肩膀,抓着他的西装滑下来,小脸上有点困惑:“言言,这里好像不卖铁板烧。” 言夏夜同样困惑,转身朝着后面看去。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光洁的玻璃倒映出她恍然怔忪的神色。 墨镜之下,厉云棠眸色微深。 言夏夜这才反应过来,略带苦涩的笑了一笑:“啊,原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对不起小云朵,看来铁板烧吃不到了呢。” 小云朵无所谓地扑过去,伸出小手让她牵着,拉着她往前面走:“没事啦,反正我不爱吃铁板烧。” 一层楼走下来,言夏夜隆重推荐的店铺中,还有几家硕果仅存。 小云朵为了让言言开心,脸颊鼓鼓的忙着咀嚼。 厉云棠长身玉立走在身侧,看着言夏夜右手举着小家伙还来不及吃的冰激凌,左手还拎着一盒新出炉的章鱼烧,视线在她右手上凝了凝。 或许是五年监狱生涯彻底搞垮了她的身体,言夏夜的体温平日里就比正常人要低。 此时那冰激凌要化不化,隔着包装溢出来的冷意令她掌心粉嫩褪去,转为和肌肤一样的雪白。 好看是好看的,却难免显出几分病态。 走着走着,言夏夜突然觉得右手一空。 她还以为冰激凌掉在哪里,连忙低下头找寻。 视线无果的转了一圈,她才不可置信抬起眸来,正看到罪魁祸首将那只冰激凌吃了个干净,将空壳丢进垃圾桶里。 “啊,小叔叔!”言夏夜颇为无语,想不出高大上的厉云棠怎么还能做出偷吃小家伙零食的事来:“那个,云朵是打算留着最后吃的。” “他顾不过来。”厉云棠毫无被抓包的自觉,神色淡淡的握住言夏夜冷冰冰的小手,将掌心的热度传递给她:“你应该少碰凉的,下次让他自己拿。” 指尖蔓延开来的热度让言夏夜蓦然噤声,她懵懂的仰望着身边俊美无俦的男人,不敢随便揣测他动作中蕴含着的意思。 她的手指恰到好处缩在他掌心,这种亲密姿态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而男人的神态举止一如往常,仿佛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 言夏夜心跳慢慢加速,她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反复提醒自己,要时刻认清自己的斤两,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指尖和脸颊一起变烫,言夏夜手足无措,雪白的额头上眨眼间多了层薄薄的汗珠。 趁小云朵还没发现,她试探着想抽回手:“小叔叔,我没事了。” 厉云棠仿佛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保持这个姿势配合她的步伐。 直到小云朵逛的累了,喊着要找爹地抱抱。 在小家伙回头的瞬间,言夏夜动作迅速抽回手去。 亲密举动戛然而止,心跳却一时无法平息下来。 小家伙哒哒哒跑过来,蠢萌天真的看着她:“言言,你脸好红,是不是发烧?” 小云朵不提还好,稍一提醒,言夏夜本就绯红的面颊,更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没有,我没有发烧。”她咬着唇嗫嚅着应了一声,尽量忽视掉身边眸色深沉的男人,将手里的章鱼烧递给小家伙:“是不是累了,吃完这个我们去买菜,然后回家去怎么样?” “好。”小云朵点头再点头,捧着章鱼烧露出雀跃羞涩的笑来:“言言说什么都好。” 在言夏夜面前,他一直乖得让人心疼。 言夏夜心里软软的,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棉花糖,问过小家伙的意思之后跑到那边排队。 小云朵正想跟着去,卫衣后面的小帽子却被人扯住。 他郁闷回过头,大眼睛扑闪扑闪表示控诉:“爹地,你这样很不解风情!” “我为什么要和你解什么风情?”厉云棠长眉微挑,瞧着自家动机不纯的儿子,“你还有献媚讨好的力气,看来不用我抱也可以。” “哼,不抱就不抱,我等言言抱我!”小云朵说到这里,又纠结着皱起小眉头,低头审视自己小小的身量。 第53章 既危险,又性感 片刻之后,小云朵自言自语嘀咕着:“我应该很轻才对……不过言言也很累了,我还是自己走好了。” 厉云棠神色稍缓,松开小家伙的帽边:“算你识趣。” 说话间,言夏夜举着个大大的棉花糖回来,敏锐发觉这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气氛。 将棉花糖塞进小家伙手心,她蹲下身拿出纸巾替他擦干净唇角粘上的酱料:“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 “要,我要喝热巧克力!” 言夏夜站起来,询问似得望向厉云棠:“奶茶店好像有点远,小叔叔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和我们一起去?” 短短一只棉花糖的时间,不知她暗自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瓷白的小脸上红晕褪去,看着厉云棠时也不再无意识的躲闪目光。 厉云棠含义深刻的看了她一眼,以动作代替了回答。 时隔五年,奶茶店里新品频出,各种颜色怪异的饮品不一而足,令言夏夜仰头看着前面巨大的电子菜单,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不只是在这奶茶店里,从监狱出来以后,她对整个世界都觉得陌生,只不过强撑着不愿在人前显露。 “都买下来尝尝也可以,不过听说这种东西添加剂很多,还是少喝为好。” 男人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然看透了她的怅然若失。 言夏夜心中涩然,收回视线对着服务员微笑:“来一杯热巧克力,再来一杯香芋奶茶,小叔叔要什么?” “和你一样。” 服务员匆匆应下,不一会儿带着一杯奶茶和一杯热巧克力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香芋这个口味近几年没那么火了,我们店里准备也不是很充足,只剩下最后一杯,抱歉。” “没关系。”看着杯子里熟悉的浅紫色,言夏夜悄悄咽了下口水,大方的将奶茶朝着厉云棠那边推过去:“小叔叔尝尝,这个味道很好喝,以前……我很喜欢。” 厉云棠对奶茶不感兴趣,却不妨碍他看到言夏夜无精打采,生出了点逗弄她的心思。 修长手指慢动作拿过那杯奶茶,他饶有趣味欣赏着言夏夜依依不舍的神色,末了对着服务员勾了勾唇角:“再拿一只吸管,谢谢。” 服务员有点脸红,迅速回前台抽了只吸管,又一阵风似的卷回来放在奶茶杯盖上,压抑着心跳回后厨和同事分享八卦去了。 言夏夜傻乎乎的瞧着服务员来了又走,目光定格在多出来的吸管上。 不知道是不是人家误会了什么,新送来的吸管造型奇特,顶端弯成一个心形,怎么看都散发着暧昧的气息。 而且……这是要她和小叔叔同喝一杯的节奏? 厉云棠对此倒很淡定,将两只吸管一视同仁放入杯子,对着不知所措的言夏夜淡淡邀请:“我不喜欢甜的,喝不完这么多。” “那小叔叔先喝,我喝剩下的就可……”剩下的话语在男人暗含笑意的目光中自动消音,言夏夜清美局促的侧影倒映在厉云棠幽深漆黑的瞳孔。 她迅速瞄了眼云朵的方向,见小家伙正一口章鱼烧一口热可可吃得开心,才欠身凑近杯子,打算浅尝一口了事。 然而香芋的味道又醇又甜,实在是个缠人的小妖精! 一不小心,言夏夜含着吸管多喝了两口,等到身心都被治愈时抬起头来,发现厉云棠放大的俊颜近在咫尺。 不知何时,男人摘掉了墨镜,垂着眼眸的样子优雅清贵,那些冷厉的部分隐藏在奶茶香气扑鼻的水汽里,看上去既危险,又性感。 虽然仅仅只有一瞬,可的确有那么一瞬间,言夏夜恍然觉得二人之间,似乎也没有她认为的那样天差地别。 一瞬过后,她立刻丢掉了这种荒唐可笑的想法,暗自嘲讽自己不自量力。 察觉到言夏夜的视线久久停留,厉云棠若有所觉抬眸看去。 隔着一杯奶茶的距离,言夏夜粉白唇瓣被奶茶烫出一点殷红,呆看着他的模样戒心全无,简直像是在引人犯罪。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周围客人热闹的喧嚣也逐渐远去。 男人的目光太深太沉,带来无法言说的巨大压力,似乎可以一眼看透她的内心。 言夏夜口干舌燥,长长睫毛受惊般轻颤,竟不敢再与他对视。 只好低下头再吸一口奶茶,借以掩饰纷乱不堪的心跳。 一米之外,小云朵三口两口吃掉章鱼烧,正好瞧见言夏夜和厉云棠头顶着头,颇温馨的分享同一杯奶茶。 他当即气鼓鼓跳下椅子,双手叉腰以示不满:“啊,爹地好狡猾!” 随着小家伙稚嫩可爱的一声抱怨,时间减速的魔法戛然而止。 言夏夜匆匆向后闪去,动作太大险些绊倒椅子。 厉云棠于千钧一发抓住她的手,轻轻松松将快要摔倒的她带进怀中:“有没有哪里痛?” 大庭广众,言夏夜像个无尾熊似得扑进男人怀里,在外人看来怎么都像是蓄意不良、投怀送抱。 周围坐着的小情侣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喧哗,其中一个大男孩推了推身旁女友:“你看人家多主动,再看看你,还总是要我哄。” 言夏夜囧然无语,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独有的幽冷香气,脸颊热度迅速攀升。 有了这么个令人想入非非的插曲,当天晚上言夏夜买了菜回到老宅,吃完晚餐后并没有将小云朵留下来过夜。 “言言不喜欢我,才不愿意和我一起睡吗?”小云朵委屈巴巴,他揣测着理由大概是爹地抢言言奶茶喝,结果气的言言脸色好红。 可这种坏事又不是他做的,为什么后果要他来承担? “怎么会!”言夏夜同样委屈巴巴,忍不住偷瞪了眼始作俑者。 她又不能明说之所以不留小家伙过夜,是发愁这个把作弄她当乐趣的小叔叔也会跟着留下。 像是今日奶茶店里发生的意外,要是再多发生几次…… 她心乱如麻,不敢再深想下去。 厉云棠双手抄着裤兜,靠在门边欣赏她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态。 第54章 放心,一切有我 言夏夜知道他在看她,心里七上八下,不肯对上他的眸光。 厉云棠低声轻笑,走过来将还要撒娇的小家伙拦腰抱起,对着言夏夜慵懒弯了弯唇角:“晚安,做个好梦。” 男人的颜值本就得天独厚,难得一笑,更显俊美无双。 直到厉云棠将不情愿的小家伙抱出门去,言夏夜深吸口气晃过神来,好不容易才将小叔叔那似有深意的‘晚安’剔出心底。 回到厨房整理好碗盘,言夏夜习以为常上了楼梯,来到她和厉北城二人的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停住脚步,她这才想起花园里那场悲哀惆怅的求婚,疼痛一丝丝蔓延开来。 也就在此时,她登时觉得自己明白了小叔叔故意逗弄她的用意。 如果不是小云朵和厉云棠及时出现,且不说她能不能顺利拒绝厉北城的再次求婚,光是那爱恨交织的情绪都足够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而眼下,小云朵精力充沛的带着她在商场跑来跑去,小叔叔又逗弄的她身心俱疲,估计一沾枕头就可以立即昏睡过去。 心中暗暗道了谢谢,她合上房门,步履比刚刚沉重许多,转身朝着客房走去。 …… 次日一早,言夏夜简单做了一饭一菜。 将托盘端到餐厅时,她不经意抬眼,看到厉北城换下了昨晚那身礼服,坐在主位上定定望着她。 餐厅阳光正好,佣人早已被屏退,只剩他们四目相对。 言夏夜心里漏跳半拍,反复抿了抿唇,脑海浮现出他在香山救她时被拍下的那张照片,不自觉移开目光轻声问:“我做了早餐,你……要吃么?” 厉北城瞳孔微缩,立刻答应下来:“……好。” 二人隔着长长的欧式餐桌坐下来,垂着眸子翻搅碗里米粒,一时间静的只有调羹与瓷碗碰触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静谧:“奶奶和妈今天回来,现在大概到机场了。” 言夏夜本来食不知味,听到这话悚然一惊,调羹掉在碗中发出脆响。 厉北城的妈妈——沈爱莉。 因为厉北城的父亲身体不好,沈爱莉跟着丈夫常年在欧洲修养,除了在当年她和厉北城结婚时有过一面之缘以外,她和这个婆婆相处时机寥寥。 这对她来说一直是庆幸的事,原因只有一个。 厉老爷子有多同意这门婚事,沈爱莉就有多不愿意厉北城娶她。 见言夏夜被热气熏红的侧颜猛地褪去血色,厉北城忍不住放柔语气:“妈那边我会应付,她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简简单单四个字,令言夏夜鼻尖一酸,不由回忆起当年境况。 那时沈爱莉摆出贵妇人的架势,由着性子折磨苛责她,而厉北城干脆抽身而退,经常连着几天都不露一面,从来不在乎沈爱莉如何对她。 现在想来,厉北城当年正和言水柔恋奸情热,所以当然不在乎她的死活。 将回忆硬生生停在这里,言夏夜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 末了,她很努力笑了一笑,轻轻浅浅开了口:“谢谢。” 厉北城心口堵得慌,却也觉得这算是个好的开始,配合着笑的俊朗,偏执重复着他曾经的回答:“你是我的妻子,不用和我这样客气。” 用完早餐,言夏夜心事重重回到主卧,精心选了条贵的吓人的裙子,又耐着性子在脸上涂涂抹抹,认真打扮了一番。 老宅前车声响起,她对着镜子展开笑颜,踩着高跟鞋匆匆奔下去迎接。 前厅中,老宅佣人两边排列,对着地毯上珠光宝气的身影鞠躬,管家则迎上去接过外套:“二位一路辛苦。” 言夏夜躲在人群后面,不近不远望着保养得当的沈爱莉,一时不知该怎么主动搭话。 好在厉北城一直眼角眉梢留意着,见言夏夜到场便分开佣人,将她大大方方带到母亲面前,极亲昵揽着她的腰:“老婆,听奶奶说,妈在那边给你带了礼物,还不快点谢谢妈。” 言夏夜在他臂弯中整个僵硬,那句老婆更是让她无所适从。 镇定下来轻喘口气,她对着沈爱莉笑的拘谨有礼:“妈,不用给我买什么礼物的,谢谢您还想着我。” 沈爱莉眉目不动,冷冰冰瞥她一眼,对此未置一词。 反倒是老夫人笑开了花,慈祥地埋怨着:“瞧你这孩子,识大体是不错,但是太客气可不像一家人。” “奶奶说得对,妈这么长途跋涉也累了,不如您和奶奶先去休息,等晚上家宴再好好说话。”厉北城看出母亲态度不对,半哄半劝着将沈爱莉带走,留下老夫人和言夏夜单独相处。 “好孩子,爱莉其实心眼不坏,就是这性子……哎,正好她后天过生日,你和北城这两天用心操办,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明白你的好。” 看着沈爱莉消失在墙壁拐角,言夏夜总算松了口气,脸上笑意也真挚起来:“奶奶,是我太笨了,还让您这么大年纪替我操心。” “又说傻话,奶奶替你操心不是应该的。”老夫人拍拍言夏夜的手背:“至于北城为了救你受伤的那件事,我估计沈爱莉应该不知道,你也不要提,知道了吗?” “我知道。”言夏夜略感不妙地点了点头,看出老夫人神色疲倦,也不愿再多说惹她心烦:“您放心,我送您回房休息。” …… 天色擦黑,晚宴时间眨眼便到。 厨房里,言夏夜站在蒸锅前撩了撩汗水湿透的发丝,和大厨们敲定晚餐最后的细节。 赶在被沈爱莉嫌弃之前抢先洗了个战斗澡,又换上了身更贵的衣服,施施然走下楼去。 这个下午,为了防止沈爱莉找言夏夜的麻烦,厉北城只好负责缠住母亲,连抽空来言夏夜面前刷刷好感度的时机都没有。 餐桌上,老夫人惯例坐在主位,言夏夜和沈爱莉依着辈分坐在右手边,与厉北城隔桌相望。 整个晚餐过程中,言夏夜拿了公筷小心翼翼夹菜给沈爱莉,尽可能少说话多做事,免得平白惹祸上身。 第55章 雅儿丢了 沈爱莉依旧无视她,对她夹到碟子里的菜看都不看一眼。 如此过了半个小时,老夫人年纪大先行休息,留下小辈儿和沈爱莉叙话。 “言夏夜,你没有话要对我这个当母亲的说么?”老夫人一离席,沈爱莉转脸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瞪向言夏夜的目光冷厉伤人:“还是你以为我不在国内,厉家就由得你为所欲为了?” 言夏夜心里咯噔一下,将手搭在膝上垂下头去:“对不起。” “我的儿子和你这种女人结婚已经很委屈,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为你受伤?” 沈爱莉不顾厉北城使得眼色,声音也越来越大,引得佣人频频投来目光:“还有,你别以为老夫人宠着你,你就忘了自己的出身斤两!” “妈,我不喜欢你这样和我老婆说话!”眼见沈爱莉做得过分,厉北城俊脸一沉:“我有很多对不住她的地方,香山的事……算是一点补偿。” “哈,你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沈爱莉最不喜欢有人替言夏夜说话,当即拉长了一张面孔,气势汹汹指着言夏夜质问:“你问问她自己,要不是老爷子糊涂的厉害,她又绞尽脑汁用下作手段嫁进厉家,你现在什么名门闺秀娶不到?非要和这种泥腿子搅和在一起,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讨厌。” 厉北城勃然不悦,站起身来绕过餐桌,打算直接将言夏夜带走。 沈爱莉却一把抓住言夏夜手腕,精致的长指甲戳的她生疼,对着厉北城瞪眼睛:“你要还是我的儿子,立刻给我坐下!” “妈……沈夫人。”言夏夜夹在二者之间,脸色苍白着淡淡开口:“当年我是因为给爷爷捐献骨髓,才和厉家扯上关系,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是我和爷爷最初的本意,你说这些都是下作手段,恕我不能接受。” 厉家是她的恩人,所以沈爱莉再怎么瞧不起她也没关系。 她唯独不能容忍,沈爱莉提起厉老爷子时,那样嫌弃憎恨的语气。 厉北城眉头紧蹙,他不认为言夏夜的辩驳有什么不对,但是沈爱莉的脾气他最清楚,是绝不容许别人伸张正义的。 于是,他不动声色握住母亲手腕,稍一用力迫使她松开言夏夜,方便他立刻将人带走。 “怎么,你是要拿死人来压我这个婆婆?”看着儿子这样维护言夏夜,沈爱莉气的面容扭曲:“言夏夜,你是在厉家的日子太好过了,今天我要替老爷子执行家法,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 身为百年传承的古老家族,一些旧社会的封建文书也跟着流传下来。 言夏夜知道自己结婚时是老爷子亲手记入厉家族谱的,这会听到执行家法,也没觉得多么不可思议。 “妈,您要她去跪牌位?”厉北城脸色骤变,身为厉家子孙,他小时候有调皮捣蛋的时候,没少往那黑漆漆的屋里呆,堪称童年阴影。 沈爱莉一眼不看厉北城,凝固了岁月的脸上尽是冷意:“我是她婆婆,有执行家法的资格。” “不行,我不同意,您……”厉北城说到这里,强行将言夏夜从椅子上拉起,就要当着沈爱莉的面公然离开。 言夏夜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承受着这样的屈辱,浑身的血都跟着一起凉了,却有温度从他紧握着她的手上传来。 视线停留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她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过眼下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 可惜,沈爱莉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踩着高跟鞋快速挡住二人去路,沈爱莉抬高下巴逼视厉北城:“儿子,你要走没关系,言夏夜今天必须留在这。” “我答应过会保护她,您……”厉北城话未说完,手机先响起来。 他本不想接听这通电话,不过这也算是个喘息的空隙,能让母亲冷静冷静再好不过。 暂且松开言夏夜的手,他抱歉地对着她扬了扬唇,走到一旁时脸色顿时阴沉下去,不耐烦接听手机。 “什么事?” “北城,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雅儿,雅儿她!” 言水柔哭哭啼啼的凄厉声音,一下子抓住了厉北城的心脏:“你说什么?” “雅儿晚上不愿意吃我做的饭,说是回房间玩,结果我刚刚去叫她,发现窗户开着,女儿没了……呜,雅儿千万别出什么事,我好怕,我好怕啊北城!” 在言水柔声嘶力竭的哭声中,厉北城神色肃然立刻动身,只留给厅内众人凉薄决绝的背影。 言夏夜目送他远去,唇角微微牵了牵,又沉重地落下。 在她身旁,沈爱莉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眼中讥嘲不屑更深:“请吧言小姐,还要我亲自送你上去?” 她无言摇了摇头,一个人穿过花丛亭台,在老宅最靠北的房间停住,推开门跪了下去。 …… 接下来的一天,沈爱莉更加有恃无恐。 餐厅里,沈爱莉挑着冷眼看她:“你做的东西也是人吃的?你好不容易嫁进厉家,是不是也该改改你身上那小市民的气质,怪不得北城看不上你。” 露台上,沈爱莉抬手打翻她泡的茶,一壶滚烫茶水浇在她身上:“笨手笨脚,重新泡过!” 花园中,沈爱莉将她推倒在玫瑰花丛里,满目不屑的睨着她:“言夏夜,我看你也得不到北城的心,不如赶紧把厉家少夫人的位置让出来,省的我亲自赶你。” 一天下来,言夏夜背靠着门缓缓跪坐,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很不容易。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半个月,她有种从这里跳下去溜走的冲动。 好在,她总算完成老夫人的愿望,明天沈爱莉的生日宴会,应该会让她觉得满意。 …… 隔天早上八点,厉北城依旧不知所踪。 言夏夜最后一次检查所有细节,连鲜花的颜色都逐一比对,累得恨不能立刻晕倒。 手机响起时,她看也不看随手接通:“哪位?” “言小姐,是吧?” 第56章 有什么脸去找厉家承担 手机那边,属于男人的音色清冽动听:“我听那些不成器的兄弟说,你有条件想要找我商量?” 下意识端正坐姿,言夏夜紧张的吞了下口水:“是,我想用五十万买回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呵……”男人狡黠轻轻一笑:“我不是那些不识货的蠢材,也很清楚那东西不低于八位数,所以……” “你不同意?”言夏夜眉心蹙了蹙:“假如你想要更多钱,短时间内我恐怕凑不出来。” “你不用紧张,五十万没问题。”男人像是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肆意玩弄着言夏夜的情绪:“但是只能你一个人带现金来交易,要是你敢报警或者带其他人来,交易作废,怎么样?” 言夏夜微微屏住呼吸,片刻后肯定的点点头:“我同意。” “痛快,地址我会再发给你。” 挂断电话,言夏夜从沙发上拎其外套,打车赶往言家。 今天恰好是第三天,希望爸妈已经凑到五十万,否则她真没有拎着一个空箱子去找对方交易的勇气。 此时,言家早已乱作一团。 计程车在门口停住,言夏夜刚一下车,就看到正坐在小花园里抹眼泪的言母。 她刚刚落下的心又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母亲身边:“妈,怎么回事?爸呢?” “夏夜啊……”言母哭的不住抽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你是回家要钱来的?” “对,那边打电话给我,说同意我去交易,不过只能我一个人去。”一提这个,言夏夜深深吸了口气,决定为自己留个后手:“他说会稍后把地址发给我,到时候我转发给你,要是三个小时我还没打你电话,那么你赶快报警!” “钱是给你准备好了,可妈哪能放心你一个人去?”言母笨拙地擦过眼角泪痕,一咬牙干脆道:“要不然,咱们还是把这事和厉家说说?厉家有那么多保镖佣人,随便派一个去,你可是厉家少夫人,怎么能冒着危险……” “妈,我知道你为我好,可谁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要人家去冒风险?”言夏夜长叹口气:“再说这就是言家犯的错,咱们有什么脸去找厉家承担?” “女儿,都是爸妈不好,总是委屈你。”言母吸吸鼻子,抱住她哭的老泪纵横:“不行咱不要了,让厉家去告吧,反正你爸也没剩几年好日子,干脆让他死在监狱里算了。” 即便明知道母亲只是在说气话,言夏夜眸色一软,俯下身同样拥抱了母亲。 无论言家给她添了多少麻烦,她始终记得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言母带着她一起去市场买菜,为了几角钱和小贩吵得脸红脖子粗,却还坚持着供她和言水柔念完了高中。 “妈,我一定能毫发无损的回来,毕竟我也是坐过牢的,也许一到那和他们惺惺相惜也说不定。”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言夏夜再次用力抱了抱言母:“钱放在哪里了?” 言母抹了把眼泪:“在客厅那个黑色的大旅行箱里,昨天我看着你爸数了好多遍放进去,绝对一张都不会少。” “谢谢妈。”完成此行目的,言夏夜自行去屋里找那个旅行箱。 在她身后,言母悄无声息的放声大哭,喃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夏夜,雅儿丢了,北城说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我可怜的小孙女,你到底在哪里?” …… 沈爱莉的生日晚会,定在下午七点三十分。 两点整的时候,言夏夜一直不肯离手的手机轻轻震动,打开来是一条地址信息。 她再三默记过地点,正打算拿手机地图定个位的时候,小云朵的电话打了进来。 “言言,晚上我和爹地去参加沈伯母的生日,去的时候路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给你带过去。” 小家伙稚气未脱的声音在手机里听着更加可爱,言夏夜不禁莞尔:“不用麻烦啦,能看到小云朵我就已经很开心。” “好,那晚上不见不散哟!” 想到一会要去做的事,言夏夜顿了片刻:“……好,不见不散。” …… 听着手机里挂断的嘟嘟声,云朵板着小脸将手机还给厉云棠:“爹地,我怎么觉得言言不开心?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是不是想早点去见她,才编这种谎话骗我?”厉云棠斜眸睨着他,神情高深莫测。 “没有……这一次真没有!”小云朵不自在的干咳一声,讨好的往爹地身边凑凑:“今天是星期天,不如爹地你也别工作了,和我早点去老宅嘛。” 一想到沈爱莉那糟糕至极的个性,厉云棠眸色微深。 紧接着,他不动声色地翻开行程表,快速在下面划去几笔:“……你早点把作业写完,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 三点十二分,言夏夜开车到达指定地点,四处张望都是断瓦残桓,空无人烟。 根据手机地图显示,这里是江海一处年代久远的烂尾楼,附近人家该迁的迁该搬的搬,的确是作奸犯科的好地点。 然而就在她将车子停住,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很动听的声音:“言小姐是个守信的人,对这一点我要提出表扬。现在,请你下车,在你东侧二百米的墙后面有一辆白色捷达,你蒙住眼睛上车,很快就会到真正的交易地点。” “你还真是谨慎。”言夏夜紧张的揉揉眉心,对着后视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拖着大行李箱辗转反侧,一切依照男人命令行动。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车子缓缓停住。 言夏夜在眼罩下睁大眼睛,心跳剧烈的在耳边回响,知道目的地大概到了。 下车之后,有人一把抢过她的旅行箱,推搡着她到了什么地方坐下,这才摘掉她的眼罩。 一处四面没有窗户的漆黑暗房里,昏黄灯光颤巍巍的摇曳。 在这么黑的环境中,言夏夜眯起眼睛,也只不过知道房间里还有三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却看不清。 第57章 恨不得她毁容 “涛子,五十万是真的。” 正当她强自镇定,其中一人检查过她带来的钞票,满意哼出一声:“行了涛子,把东西给她,这桩交易算是了了。” 名为涛子的男人沉默半晌,言夏夜的心也随之跌入谷底,手心浸出一层薄汗。 “大安,秦哥既然同意交易,说明这小东西怎么也值五十万,咱们就这么还给她,是不是……” “少他妈废话!”说话那人似乎在小团队里颇有威信,当即寒着声音说:“秦哥还说要咱们老实本分,你小子是不是忘了那几个混蛋的下场?还是说你也想步他们后尘?” 涛子立即不再说话,很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掏出精致小巧的盒子,递到言夏夜面前:“拿着小妞。” “多谢涛子哥。”言夏夜双手接过东西,将姿态放的很低:“大家出来都是求财的,我一定不会报警,请你们拿了钱离开。” 她审时度势,听出那个‘秦哥’才是这些人真正的领头人。 不过那人也很有意思,明明在手机里清清楚楚知道这东西值几千万,和这些人却并没说实话,现在看来也多亏这点,才能使交易顺利进行。 涛子冷笑着哼了哼:“那倒不急,毕竟一桩交易做完,我们还有第二桩可做的交易。” “这话是什么意……” 言夏夜话未说完,不知不觉中走向她身后的男人亮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将她大力捆绑在椅子上,勒的她手臂上瞬间泛起青痕。 挣扎无用。 言夏夜吃痛皱紧眉头,一时拿不准这些人是什么路数,勉强吸着冷气开口:“秦哥让你们这么做?” “那倒不是。”大安嘿嘿一笑,一口黄牙在灯光下相得益彰:“趁着现在,你还有机会回忆回忆自己都的罪过什么人。” 他走过来用带着黑泥的手摸了摸言夏夜细腻的脸颊,不住啧啧赞叹道:“怪不得有人出钱毁了这小妞的脸,细皮嫩肉的,比我那些娘们强得多了。” 另外两个男人心领神会,龌龊笑声四处响起,灼热轻慢的视线尽头,是脸色苍白的言夏夜。 “你们在秦哥不知情的情况下接了另一笔交易。”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有平静分析处境的胆量,叫这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小瞧了她。 “你猜的很对。”大安语气里多了点复杂:“小妞,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摊上言建国那么不着调的爹,平时还不行善积德,惹上不好惹的仇家,否则你原本可以拿了东西,直接走人的。” 换而言之,言夏夜单独来此交易确实担了风险,但原本和她预想中并不差很多。 至于恨不得她毁容,可以付钱联系上这伙人的,除了言水柔还能是谁? 只是,就算知道了幕后黑手,也依旧解不掉眼前僵局。 “她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可以翻倍。”言夏夜心里冷的发麻,瞳孔幽幽泛着清光:“你们是求财,对吧?” “我们是求财,不过也有我们的交易方式。”涛子遗憾地嘿嘿笑:“依着我们,当然是想多赚钱,可惜要是你毫发无损的回去,我们以后就算坏了名声,再想吃这碗饭千难万难,这是多少钱也不够赔的。” 言夏夜暗道不妙,绝望化作绳索一点点缠上她的心脏。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猛然握拳,一拳砸向她的后脑。 言夏夜闷哼一声,紧跟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安歪着头看她,再次可惜的咂咂舌:“临危不惧,是个挺有趣的妞,真是可惜。” 涛子跟着点头,从腰带间抽出一把巴掌长的藏刀,跟大安请示着:“是咱们自己动手,还是等小旭来?” “还是等小旭吧,他手稳得很,这小妞也不会遭太多罪。” …… 与此同时,言母连滚带爬从出租车里奔出,哭喊着被老宅保镖拦在了外面。 “求求你,我是言夏夜她妈,你们少夫人出事了,北城去找孩子联系不上,我要见厉老夫人!” 保镖对视一眼,并没有直接将她放进去,而是先派了个人进去请示。 沈爱莉正对着花园里的摆设大皱眉头,听了女佣来报,直接回以冷笑:“让她滚,真是什么垃圾都能和厉家攀亲戚,要是让我瞧见那泼妇,你们都给我滚回家吃自己。” 女佣被训得脸色发白,传达消息时也没好气。 于是,等到保镖再次回转,毫不客气的伸手推了一把试图钻过雕花铁门的言母,高高在上的喝道:“快滚快滚,夫人说不见!” 言母躲闪不及摔倒在地,流着眼泪嚎啕大哭:“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见厉老夫人!” “你再不滚别怪我动粗,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儿,就算把你这老太太打个半身不遂,厉家也出得起赔偿金!” 言母哪里见过这架势,披头散发抖若筛糠,却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僵持不下时,一行车队远远驶来。 车门次第打开,专属于厉云棠的私人保镖训练有素走下车来,有人弯腰打开法拉利的车门。 小云朵抱着盒装饰精致的蛋糕跳出来,小腿登登登跑到近前,仰着小下巴教训保镖:“你们怎么能对老奶奶动手,我要告诉老夫人去!” “云朵少爷,这可真不怪我们。”保镖连忙露出笑脸,和之前凶神恶煞判若两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疯老太太,张口就提咱们少夫人的名字,还说什么夏夜出事……” “你说什么?” 厉云棠走到这里,听到夏夜二字,立刻站定脚步。 男人颀长优雅的身影逆着光影,先是看了看抬不起头来的保镖,又垂首看向只会哭喊的言母:“您是言夏夜的母亲?” “对,我是言夏夜的妈!”言母如同遇到救星,也顾不得厉云棠是什么身份。 在保镖搀扶下站起身来,她以最快速度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夏夜都去了三个多小时,现在也没见回来!” 第58章 受伤、千钧一发 听着言母哭诉,厉云棠理清来龙去脉,眸中冷色逐渐加深。 等到言母最终说出言夏夜失联前留下的地点,他当机立断,迅速朝着汽车走去。 一旁,跟着他回来的心腹燕九微微拧了眉头,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小心道:“二爷,您都到了这儿,现在说走就走,沈夫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您跟那边关系已经够僵了,不如咱们进去打个招呼也好。” 厉云棠离去脚步稍顿,眸色冷然在他身上一掠而过:“让她闹,我厉云棠还从没怕过谁。” 燕九心领神会,立刻闭紧嘴巴,心里琢磨着这位言夏夜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引得自家老板动了凡心。 至于结果,反正二爷霸气横扫江海,他这种小人物提醒提醒,就算是尽了心腹本分。 更何况以沈夫人那样的脾气秉性,要不是顶着二爷大嫂的名头,她还未必值得厉云棠多看一眼。 离着厉云棠身后几米远,小云朵也跟着听了个七七八八。 精致小脸上闪过凝重,他捧着蛋糕悄悄躲进保镖车里,对一脸为难的保镖比了个嘘声手势。 保镖头痛不已:“小少爷,您这是……” “你放心,爹地带这么多人去,没有人敢伤害言言的。如果你非要告诉爹地把我自己扔在老宅,我一定会偷溜出去找言言,也许半路就被人贩子拐走也说不定。” 保镖无言,反复权衡过他是否担得起这种责任,最终还是踩下油门跟上车队,权当小云朵不存在。 …… “哎我说,小旭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等了又等,眼看天色擦黑,大安率先熬不住了:“涛子,你再给他打个电话!” 涛子也没耐心,急吼吼开了外放拨过去:“你妈的小旭,老子这边等你多久,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涛子哥……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手机那边,名为小旭的男人听上去十分年轻,被涛子骂的战战兢兢。 涛子闻言更加冒火:“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小,动手也只算少年犯,哥几个早就把这边处理完,你连汤都喝不着!” “行了行了,你犯不着跟个小毛孩一般见识。”大安伸手对着涛子摆了摆,神色奇异的有几分肃穆。 涛子在这行做了许久,警惕性也相当高,当即胡扯两句挂了手机:“怎么回事?” “小旭不对。”大安特意看了眼垂着头不省人事的言夏夜,眉头皱的打了死结:“以往那小子可没这么乖,不在手机里跟你对骂都是好的,怎么会突然转了性?” “没准是他也知道自己来晚了,心里有愧?” “放屁,干这行的人要是知道什么叫心里有愧,他还能拿的动刀?” “那依你看?” “这小妞身份不低,家里雇人来找也有可能,万一来这里的时候碰到小旭……” 言夏夜睫毛轻颤,得知有人来救她,心中第一个浮现出的身影修长优雅,冷峻清贵又俊美无俦。 是厉云棠。 将这三个字在心底默念几遍,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只知道狂喜之余,心里忽然滋生出无尽勇气。 “要不然还是我来,就算小旭被人抓住,那小子应该也不敢马上供出这个地点。”涛子手握藏刀,眼神如秃鹫般残忍凶恶,朝言夏夜一步步走去:“反正她还昏迷着,醒来时估计也只记得咱们找小旭动手,背锅也轮不到咱们三个。” 意识到危险临近,言夏夜暗自屏住呼吸。 有过五年监狱生涯傍身,她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弱不禁风,早在半小时前偷偷醒来。 趁着众人不备,她闭目假寐的同时悄悄活动着身后绳结,瓷白肌肤没一会儿就被磨得血迹斑斑,却也换来绳结足有半寸的松动余地。 正当此时,大安突然闪身往门口走去:“等等,我好像听到什么!” 涛子手中雪亮刀锋距离言夏夜只有不到半米,听到这里转过头去:“怎么?” 屋里第三个人也察觉到些许异样,走到门边严阵以待。 趁着房子里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引开,言夏夜咬着牙硬生生从绳结里抽出一只血淋淋的手,离开椅子的同时一把砸碎了放在她身边——四面无窗的房间里,唯一一个充当手电筒的光源。 破碎声过后,黑暗骤然来袭。 男人粗恶的咒骂声立刻传来,涛子提着刀在黑暗里摸索,沉重地脚步声一下下踩在言夏夜心上。 这房间并不怎么大,涛子这方法虽笨,却能起到很好的成效。 言夏夜踮着脚尖藏在墙角,只盼着小叔叔能与她心意相通,不要错过救她的最佳时机。 或许是老天眷顾,破房子的房门被人从外暴力拆下,大安和另一个男人怒吼着冲出去,眨眼间没了声息。 唯有涛子脚步不停,借着透进屋子的光线,瞬间锁定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言夏夜! 她惶恐睁大眸子,同样看清涛子那张獐头鼠目的面孔,以及面孔上疯狂凶煞的恶意! 光线在刀锋上一闪而过,带着雷霆之势朝着言夏夜脸上划来! 她身后抵着墙壁退无可退,连用手臂挡在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飞速落下。 刹那间,她心如死灰。 然而,预期的刻骨疼痛并没有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快过了藏刀,霸道无匹的拦在言夏夜面前。 那只手骨节修长,手指用力攥住刀锋,伤及最深的地方隐约可见白骨。 殷红血液沿着刀锋一滴滴落在她额头眉眼。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泪水和着鲜血滑落脸颊,颤抖着的唇吐出气音:“小叔叔……” 在涛子身后,厉云棠一手捏住他的刀锋,一手捏着他的脖颈,第一时间看过言夏夜周身状况。 确定女孩只是受了很大惊吓,他眉头依然紧皱,眼中吓人的阴鸷冷然随即淡去。 将手中杂碎掐晕了丢到一边,厉云棠恢复了往日沉稳淡然,用尚且完好的左手将她揽到身边:“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言夏夜懵懂的抬眸看着他,小脸哭的一片狼藉。 第59章 忘了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 约莫过了几秒钟时间,她整个人剧烈颤抖了一下,目光一点点聚焦在他脸上,倏忽疼出了她满脸的泪和满身冷汗:“厉云棠,你的手!” 说着,她不顾男人反对,硬是将他插入口袋的右手轻轻拿出,从身上找到手帕抖着手为他止血。 那伤口凄惨可怖,又经过主人漫不经心的对待,足够寻常人看一眼就能做上一夜的噩梦。 当时情况危机,以至于男人想也不想的拿右手去挡。 要是他的手就此废掉,她宁愿他今晚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宁愿她被言水柔雇人毁了容貌。 厉云棠不置可否,垂眸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颇觉有趣的勾起了一抹笑:“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厉云棠。” “就算你要怪我没大没小,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言夏夜慌得不知所措,将男人受伤的手珍重捧在掌心:“医生呢?你有没有带医生来?” “在这在这。”分开保镖,燕九提着医疗箱赶到,对自家二爷的伤势皱了皱眉头:“回车上处理,这里灰尘太大,对伤口不好。” 从屋里向着车上转移的一路,言夏夜全神贯注托着厉云棠鲜血淋漓的手,思绪紧张到连哭都忘记,任由一滴眼泪摇摇欲坠悬在睫毛上。 厉云棠对自己的伤势仍旧无所谓,一如既往打趣她:“你这么小心翼翼,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我的手被砍下来了。” 他说的轻松随意,她却神情一凛,忍不住朝着他所描述的去想。 胸膛里撕心裂肺疼过一阵,她脚软的快要站不住,才在燕九刻意地连连咳嗽中,醒悟那样可怕的事情并未发生。 锥心的绝望化为侥幸,她抬头怒瞪他一眼,压根忘了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 厉云棠眸中笑意更深,任由她将他送进车里,抬眸四顾时瞥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小身影,声音顿时冷下来:“厉云朵,你最好给我一个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小云朵好不容易避人耳目赶到这里,想不到刚一来就被爹地发现行踪。 他蔫巴巴抬起头,看到厉云棠伤势时立刻眼泪汪汪,丢了蛋糕啪嗒啪嗒跑过去:“言言,爹地怎么了?” “对不起。”直到燕九接替了她的工作,言夏夜才抽空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低头对着小家伙郑重道歉:“都是我不好,害的小叔叔受伤。” “言言……”小云朵咬着唇,紧张兮兮皱着小眉头:“你有没有受伤?” “你不怪我?”言夏夜垂着眸子,在小家伙关心担忧的目光里无地自容。 她知道云朵平时看似和厉云棠不怎么亲近,实际上父子感情却非常好,而她害的小家伙最重要的爹地受伤…… “为什么要怪言言?要怪也是怪那些坏人才对!而且爹地和我说过,男人保护心爱的女人是应该的!”看出言夏夜神情惊惶,小云朵伸出小手抹抹眼泪,懂事乖巧的道:“言言别哭,燕九叔叔特别厉害,打针一点都不痛,肯定能一下子把爹地治好。” 那边,燕九缝完最后一针,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的从车窗里探出头:“小少爷真抬举我,今天这事儿换个专家来没准还不用缝三十二针,手指肌腱断裂我也就会做个紧急处理,剩下的还得听专家的。” 三十二针! 言夏夜顾不得小云朵关于‘心爱女人’的童言童语,整颗心随着这个数字瞬间揪紧。 今生今世,她大概永远也忘不掉这个数字,以及厉云棠这个人了吧…… 无意间,她心事重重朝着男人的方向望去,不期然对上男人看过来的幽深目光。 四目相对,她心乱如麻。 早在见到厉云棠那一刻起,她很清楚应该跟对方保持距离。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还有办法保持本心,在他面前谨慎疏远么?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好还是坏,她怎么全然分不清了呢? 燕九本来就是故意将处理伤情说的具体,这会顶着厉云棠危险不善的眼神,打开车门走下车,将小云朵和言夏夜邀请进去:“小少爷和言小姐请,咱们这就开车直奔医院,处理完之后兴许还能赶上沈夫人的生日会。” …… 晚上八点三十分,沈爱莉怒气冲冲摔碎酒杯,身为生日会的主人却提前离场。 厉北城好不容易找到跑去同学家的雅儿,回到老宅已是身心俱疲,被沈爱莉逮个正着:“北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妈,我有些私事急着处理,这不是处理完马上赶回来给您祝寿,您别发火消消气。” 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厉北城脱下外套,走到沈爱莉身后替她揉肩:“听说奶奶送了您很漂亮的珠宝,加上我叫佣人送去您房间的翡翠手镯,戴起来一定很美。” 怎么说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沈爱莉压了压火气,横眉立目的转了话锋:“你也就算了,你那个好妻子更是荒唐,从头到尾连一面都不露,这是故意在打我的脸呢!不行,你赶紧把她给我找出来,我非要好好治治她!” “夏夜不在?”厉北城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向母亲:“您是不是欺负她欺负的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沈爱莉抬高下巴振振有词:“我不过是让她去祠堂跪着,你那时转身就走,不是也同意了吗?现在又来怪我?” 回想起他抽身离开前发生过什么,厉北城揉了揉额角,心里烦乱难解。 好不容易,他才说服言夏夜再信他一次,可最终结果还是不欢而散。 想到这里,他更加怀疑雅儿的失踪是不是言水柔一手导演,即便不是,他也同样厌烦连个孩子都看不好的女人。 比起处处不用他操心的言夏夜,现在的言水柔真是越来越不识趣,让他越来越爱不起来。 见厉北城一言不发,沈爱莉越发火大:“我早就反对老爷子为你订下这门婚事,你当初还不肯听我的话,现在怎么样,后悔也晚了!” 第60章 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恶心 “妈,我实话跟你说了吧。” 眼看着母亲和言夏夜之间矛盾越来越大,厉北城犹豫片刻,只好将老爷子当年对他的承诺如实复述:“厉家有恩必报,我替爷爷报了恩,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会在继承厉家时亏待我?” “原来还有这么件事。”一提到财产有关,沈爱莉眼睛都跟着亮了:“你这孩子也不早说,行了,妈知道你的意思。在继承厉家以前,妈对那个言夏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你什么时候继承了厉家,再把那个碍眼的女人踢走也来得及。” 厉北城无可奈何,只想着先把母亲哄好再说:“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 话音未落,有佣人前来敲门:“夫人,少爷,少夫人和二爷一起来了。” 厉北城下意识皱起眉头,言夏夜缺席生日会也就罢了,为什么会和小叔叔在一起? 反观沈爱莉哼笑一声,根本没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拉着他气势汹汹直奔客厅。 客厅里,厉云棠在医院里换过衣服,手上也加了双黑色皮质手套作为掩饰,神情慵懒淡然,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言夏夜按照辈分站在沙发后面,一双眼睛不离厉云棠片刻,脑海中还回荡着专家做出的诊断。 那样严重的伤口,手指肌腱哪怕及时缝合,留下的后遗症却会伴随终生,意味着男人终生都要为她承受、那些本该由她承受的痛苦。 听到这个诊断时,她痛苦到喘不过气来,恨不能伤在自己手上。 男人却只是静静审视她,瞳孔深如沉渊,叫她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何德何能,要厉云棠替她受伤,传出去只怕会成全江海名媛淑女的公敌。 而厉云棠对此也是了然,吩咐在场保镖守口如瓶,不给她增添一丝麻烦。 她要怎么报答他? 她还能报答的了吗? “这么晚了,难为弟弟还记得我这个大嫂。” 沈爱莉皮笑肉不笑地出现在客厅,在厉云棠对面缓缓坐下去,目光阴沉地打量着男人失血后稍显苍白的脸色:“你大哥在国外疗养也常常记挂着你,吩咐我回国后好好记住你的近况,再回去说给他听。” “沈夫人您别动怒,我们二爷的确来的晚了,这是给您的赔礼。” 燕九身为厉云棠左膀右臂,早已看惯这种场面,当即双手捧着个黑天鹅绒的盒子过去:“您看看,喜不喜欢?” 沈爱莉的目光顿时又落到盒子上,借着燕九的手看清里面闪闪发亮的钻石,尖酸刻薄的劲儿总算好转两分:“还可以,总算你还对我这个大嫂有点孝心。” 厉云棠对她的无礼视若无睹,唇角浅淡笑意纹丝不动:“大嫂喜欢就好。” “嗯,接下来我还要替你大哥传几句话。”沈爱莉骄纵的点点头,对着厉北城挥挥手:“儿子,你和言夏夜先回房间吧,这里没有你们小辈儿的事。” 厉北城自从来到客厅,就隐隐发觉言夏夜似乎哪里不对。 这会儿应下母亲的要求,走到言夏夜面前轻声道:“夏夜,跟我回房间。” 言夏夜正盯着厉云棠侧影发呆,冷不丁被吓到,神色很不自然的跟着厉北城退场。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还不等进入房间,厉北城便转过身来率先发难:“言夏夜,小叔叔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他察觉言夏夜今晚有些奇怪,却没在意她经历过什么,只一心看到她和小叔叔之间关系亲密,非比寻常。 尤其是在他拉走她之前,言夏夜凝视厉云棠的神情…… 言夏夜迟钝着转动眼瞳,慢慢落在厉北城黑如锅底的俊颜上,唇角扯出悲哀的笑:“让我过去,我不想和你解释。” 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欺骗她的男人,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往日她还有心情为了那份档案和厉北城虚以为蛇,可经历过刚刚一切,厉云棠舍身保护她的举动历历在目,她又惊又怕、心情激荡尚未平复,真的没有和厉北城纠缠不清的力气。 “你又和我闹什么脾气?”厉北城不肯放人,将她抵在墙角钳制住她的下巴,妒火烧的他眼睛发红:“还是说你打算去攀小叔叔这根高枝,才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 这样受制于人的动作,再一次激发言夏夜关于涛子与大安的记忆。 她突然激动的低下头,一口咬在他虎口上,望着他的眸子满是厌倦与痛楚。 厉北城误会她不要紧,她唯独不允许他以这样轻佻放肆的口吻,提及小叔叔。 而且要不是厉北城去招惹言水柔,言水柔也不会雇凶去毁她的脸。 今晚这一切,原本都不该发生! “你……”厉北城疼的倒吸一口冷气,疼痛刺激的他越加愤怒:“你为了厉云棠咬我?看来你是真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言夏夜别开眼不愿看他,轻启齿关放开他的手:“厉北城,你别以为人人都跟你和言水柔一样恶心。” “呵,我恶心还是你恶心?”抽回手退开一步,厉北城好整以暇的盯紧她,薄唇吐出残忍无情的话语:“言夏夜,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小叔叔是什么样的男人你应该清楚,还是你以为他多年来洁身自好,会看得上你这种进过监狱、结了婚还生过孩子的女人?” “……你说得对。” 言夏夜静静旁观着他的暴怒,凄惨的笑了笑,眼角悄悄滑下一行清泪。 暴怒之中说的话最伤人,也最真实。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看她的。 这个男人她爱了很多年,又恨了很多年。 爱也好恨也罢,都应该在此刻停止了。 淡淡月辉将二人笼罩,华丽空洞的走廊上,她的声音疲倦脆弱,一字字落入他的心底。 “北城,我们离婚吧。” 厉北城手上动作僵住,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言夏夜提起,却一次比一次更加痛苦。 自从五年前她入狱以来,她再也没有如此亲昵的叫他的名字。 第61章 不恨你,也不爱你了 所以直到此刻,厉北城才知道,原来他喜欢言夏夜这样叫他,好像五年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她是他名正言顺唯一的妻子,他也不用再烦恼如何处置雅儿和水柔…… 时间在僵持中一分一秒地过去,言水柔抬起泛红的眸子看了厉北城一眼,觉得他大概没有听清她的话:“北城,我们离婚……” “你想和我离婚,是因为言水柔,还是为了厉云棠?”像是生怕听她反复说这同一句话,他眉眼森冷的将她望着,打断她的同时,唇角挂着鲜明刺眼的嘲笑:“是不是小叔叔稍微给了你两分好脸色,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是怎么嫁进厉家?” 言夏夜垂着眼眸,突然回想起厉云棠手上的血顺着刀锋落在她脸上,这件事不过刚刚过去几个小时。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当时有那么多保镖在场,在营救她这件事上,却无人及得上厉云棠。 现在想来,当时如果换做其他人,没人会傻到空手夺刀来挽救她的容貌。 可厉云棠非但不蠢,还是她平生所见数一数二的聪明人,强大、睿智、雍容而冷静。 他对她的好,绝对不仅仅是给了她两分好脸色而已。 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心乱如麻,无法自持。 但这和她做出离婚的决定,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关系。 见言夏夜久久不语,厉北城认为这就是她的默认,妒火烧的他双眼通红,带着残酷笑意很温柔的开口:“言夏夜,你以为小叔叔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她心中一跳,愕然对上厉北城的视线,直觉男人即将说出口的内容,也许她并不想听。 厉北城自然不允许她逃避,欣赏她苍白无助的神情:“我告诉你,爷爷当年亲口承诺过,厉家子孙无论谁娶到你,都会在继承家产时占有绝对优势,你以为像他那样冷情冷心的男人也会谈请说爱?别做梦了!他从二十岁起就想得到厉家,这才是他处心积虑对你好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吗…… 言夏夜心神剧颤,一时失语。 厉北城很满意这个真相带来的效果,挑起她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轻吻:“怎么?知道小叔叔和这世上所有男人别无二致,贪财重权不择手段,让你这么失望?” 她干涩的瞳孔缓缓移动,男人俊朗帅气的容貌倒映在她眼中,却再也生不起一丝波澜。 厉北城没来由的心慌,只好咬牙说的更加清楚明白:“夏夜,你还是什么都不懂,你以为厉家是靠乐善好施走到今天?你以为小叔叔二十岁就能抛弃厉家另辟江山,凭的是他心慈手软?” 他捏住她的痛脚,津津有味用力碾磨,看到她因为幻想破灭痛苦地微微颤抖,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快意满足。 没错,言夏夜只能是他的女人,不管是占有欲还是什么,他都不允许她逃离他的身边。 正当他为了自己斩钉截铁的做法暗暗自得,却听到她仿佛一触即碎的声音,轻轻散在夜风中:“原来爷爷的要求,就是你当初答应娶我的唯一原因,怪不得,我永远比不过言水柔……” 她话音落地,厉北城不可置信睁大眸子,按着她肩膀的手臂青筋暴露。 他想过要怎么抹黑小叔叔的形象,怎么制止言夏夜不切实际的幻想,唯独没想过她脸色惨白、痛苦失态,其实都是为了他。 心脏一阵阵收紧,他喉中像是哽了团棉花,那些快意满足眨眼间变成痛彻心扉。 他知道该说些什么挽留言夏夜,甚至哪怕说点谎话也好,可是被那双澄澈悲哀的瞳孔专注望着,他反复张了张唇,呼吸断断续续,仍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言夏夜深吸口气,一根根掰开他钳制她的手指,眼中只剩感情燃尽后的寂寥:“厉北城,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了。” 说完,她丢下呆若木鸡的男人,转身离开宅子。 多年前她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这里也从来不是她的家。 …… 喷泉旁小花园里,小云朵蹲在一从玫瑰花前,捧着小脸和花朵说悄悄话。 “他们进去好久,也不知道爹地会不会有事,他伤得那么重,把言言也吓坏了,希望爹地快点好起来。” 娇艳花朵在月光里轻轻摇曳,也不知道将他的话听进去多少。 小云朵苦恼的皱起小眉头,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正巧看到从石子路上走过来的身影,连忙挥手:“言言,我在这!” 匆匆擦掉眼角些许湿润,言夏夜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小云朵啪嗒啪嗒朝她跑过来,连忙脱下外套将孩子裹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奶奶身体不好早早睡下,我不想去里面嘛。”小云朵放松的被言言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偷偷告诉你,我不喜欢大伯母,不想进去被她捉住。” 言夏夜深知沈爱莉有多难相处,只是没想到她连小云朵都不放过,当即皱了皱眉头:“你脸色好红,是不是感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吗?”小云朵蠢萌的从外套里挣扎出一只手来,摸摸额头:“好像没有,言言你才是,为什么偷偷在哭,是不是大伯母也欺负你了?” 言夏夜尬笑两声,没想到那么不起眼的小动作也被发现,不过这也说明小家伙注视她的时候有多么专注。 心中暖暖的轻叹口气,她先是将小家伙放在地上,空出手去摸他额头,岔开这个话题:“大伯母都是怎么欺负你的?” “嗯……她逼着我吃不喜欢的东西,还总假模假样对我笑,还喜欢捏我的脸,特别用力那一种!”小云朵掰着手指,细数沈爱莉种种罪过,突然觉得有点头晕:“言言,你的手凉凉的好舒服!” 说这话时,小家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白皙脸颊上也有不正常的红晕。 言夏夜眉头皱的更紧,急忙要带他回老宅找医生:“云朵,你在发烧!” 第62章 坏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唔,真的?”小云朵吸吸鼻尖,比起平时多智近妖,在此刻才更像是五岁的孩子,歪着小脑袋和言夏夜打商量:“可是我讨厌打针吃药,咱们不看医生,也不告诉爹地好不好?” “当然不好。”言夏夜哑然失笑,想不到小家伙也会和普通小朋友一样害怕:“不过我保证药片都是甜甜的,打针呢就让燕九先生来,你不是说他特别厉害,打针都不会痛的吗?” “那是我恭维燕叔叔,想让他对爹地下手轻一点嘛。”小云朵无精打采,张开小手扑进言夏夜怀里,小脑袋搭在她的肩头,视线就势向后望去,一下看到另一个如同炮弹般急速冲来的小小身影。 电光火石间,他只来得及将蹲在他面前的言夏夜推远一点,小脸满是焦急:“言言小心!” 言夏夜不明所以,紧接着就感觉身后一阵大力冲击,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撞的移位。 忍着疼茫然看去,雅儿穿着公主裙神气活现出现在视野里,狠狠撞到她之后又推倒了病中的小云朵。 “你住手!” 看着小云朵毫无放抗之力的摔倒在花丛里,言夏夜顾不得身上疼痛,连忙过去将小家伙拉起来,心疼的看着孩子脸上多出的几道划痕。 “坏女人,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凶我!”雅儿不但没有住手,还伸出脚用力踹上小云朵的小腿,对她的恨意昭然若揭:“我就是要打他,你给我滚,现在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曾祖母和爹地只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小云朵本来高烧不退,这下子更是晕的厉害,呼吸急促地闭着眼睛。 在雅儿身后,拎着包包妆容精致的言水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隔着几米距离央求:“雅儿,你等等阿姨……” 话说到一半,伴随着一声清脆耳光,言水柔陡然捂住嘴巴,紧接着歇斯底里冲过来:“言夏夜,你敢打我女……你竟然敢打雅儿,我跟你拼了!”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言夏夜护着小云朵,咬牙硬挨了言水柔几下狠的:“奶奶不是说让你女儿好好悔过,否则不能回来……” 说到这,言夏夜福至心灵,明白雅儿和言水柔是怎么出现在这的了。 虽说老夫人撂下了那样的狠话,可是守门的保镖哪个不认识雅儿,她要回来,谁还会没眼色到拼命阻止? “雅儿什么都没做错,有什么可悔过的?”言水柔尖利指甲抓在言夏夜身上,往日温柔小意的假面具撕下,像头发怒的母狮般维护自己的女儿:“言夏夜,你巴不得把雅儿从这里赶走是不是?我偏不如你的意!” 言夏夜护着小云朵没法回手,眼看小家伙也要因为她挨打,连忙低声说出最关键的一句话:“言水柔,你什么时候把那份档案找出来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和厉北城离婚,到时候你能不能母凭女贵当上厉家少夫人,全凭你自己本事。” 对于言水柔来说,这无疑是她做梦都想听到的。 挥舞在半空的手顷刻停住,她狐疑瞪视着言夏夜:“那份档案北城也在找吧?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言夏夜抓住机会退开两步,抱起小云朵往老宅走:“你会知道的。” 没等她走出两步,雅儿捂着脸呆呆缓过神来,尖利哭声响彻夜空:“爹地,曾祖母,你们快点出来,这个坏女人要把雅儿和水柔阿姨一起打死!” 几分钟后,厉家老宅灯火通明,佣人们潮水般簇拥着脸色铁青的沈爱莉走出来,每个人都一脸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奶奶!” 小云朵看到沈爱莉非常不喜,雅儿看到对方却极其亲近,哭喊着朝她跑去:“你快点让爹地把这个坏女人赶走,她经常打雅儿,雅儿再也不想看到她!” 沈爱莉秀眉一挑,对这个脏兮兮拖着鼻涕的小孙女敬而远之,使个眼色让佣人将其拉住,和颜悦色的问:“刚刚是你在叫?发生什么事了?” 任由雅儿在那边搬弄是非,言夏夜抱着小云朵找到跟着一起出来看热闹的燕九,小心翼翼地将小云朵交到对方怀里:“孩子有点发烧,麻烦您看看该打针还是吃药,再转告小叔叔一声。” “交给我您放心。”燕九点点头,顺便替自家二爷解释一句:“公司那边临时开了视讯会议,他忙完就会过来。” 小云朵烧的迷迷糊糊,本能感受到这个怀抱硬邦邦的,下意识朝着言夏夜的方向扭身子,小手还拽着她的袖口不放,声音稚气又沙哑:“不行,雅儿会欺负言言,我要留下来保护她。” “你乖乖和燕九先生去,快点把病治好,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言夏夜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不舍得吻了下孩子微凉的额头:“听话,晚上我给你念哈利波特,还给你做糖醋排骨。” “那说好咯?”小包子吃力睁开眼睛,随后满意的瘫软在燕九怀里,闭着眼睛喃喃:“再见,言言。” 旁观着这一大一小仿佛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燕九抱着小少爷往回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自家二爷为美色所动,对这位言小姐多加照顾已经很不可思议,怎么连小少爷都跟着一起沦陷了? 而且从某个角度看来,这位容貌酷似二爷的小少爷竟然和言小姐有那么两分相像,是他的错觉么? 这边,言夏夜眼巴巴的看着小云朵和燕九的背影,直到他们进了房子,才不舍的调转目光。 那边,雅儿早已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一遍,遣词用句十分险恶,试图直接将言夏夜打的永世不能超生。 “言夏夜,你对雅儿动手?”沈爱莉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视线冷厉睨着言夏夜:“这是你在监狱学的新规矩?” “我打了雅儿不假,但那也是她先动手打云朵,还丝毫不知悔改。” 言夏夜眉眼沉静,刻意瞥了不远处的言水柔一眼,不紧不慢继续道:“我知道沈夫人您不会相信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既然这样,正好我打算和厉北城离婚,提前告知您一声。” 第63章 他把她骗得好苦 此言一出,包括厉家佣人在内,所有人寂寂无声。 言水柔震惊张大嘴巴,又深感失态匆匆低下头去,眼眸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狂喜。 她想不到言夏夜说的竟然是真的,可那份档案究竟有什么特别,值得用厉家少夫人来换? 沈爱莉也略显错愕,轻视厌恶的眼神转为警惕和打量,揣度着言夏夜是不是知道什么,才故意在众人面前拿捏她。 面对各式各样落在身上的目光,言夏夜纤细的身子微僵,表情仍是淡然,仿佛她只是说了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这种寂静约莫维持两三分钟,直到雅儿转转眼睛疑惑的问:“奶奶,离婚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爹地和坏女人离婚之后,她就再也不能来家里欺负我?” “雅儿,你真该学点规矩,怪不得老夫人不喜欢你。”沈爱莉没好气地白了雅儿一眼,决定用孩子当成突破口:“言夏夜,要是你真的和北城离婚,雅儿抚养权当然归厉家所有,我是不会允许你过来探视的。” 倘若雅儿真是言夏夜的亲生女儿,沈爱莉这招算得上无往而不利。 然而…… “随便。” 言夏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同时明白厉北城将雅儿的身世瞒过了厉家上下每一个人,连沈爱莉也不例外。 沈爱莉这回才是真的惊讶,在她预想中,言夏夜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好在一击不中,她还有后招。 “言夏夜,你把我厉家当做什么,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沈爱莉态度依旧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瞟着言夏夜。 换做以前,她巴不得言夏夜滚出厉家,滚得越远越好。 可是自从得知言夏夜代表着老爷子对厉家财产分配权的一部分,她当然不会傻到将钞票硬生生往外推。 趁着言夏夜不知如何回答,沈爱莉冷着脸继续训斥:“还有,当初你可不是白白嫁来家里的,这些年你父母姐姐从厉家搜刮了多少钱,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清楚?我真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家,哪里来的这么厚脸皮。” 从道德层面进行谴责,效果好的意料之中。 言夏夜有些苍白的脸颊顿时发烫,一声不吭垂下头去。 她今天说的一切本来只是想给言水柔看看她的决心,并非当场要得出个结果。 然而沈爱莉的话字字诛心,更何况她也不认为对方说错了什么。 在言水柔身上的花费暂且不提,自她嫁进厉家这些年,父母狮子大开口的嘴脸真是让她抬不起头来。 沈爱莉脸上多了几分得意的蔑笑,对着佣人们摆摆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你们都签过保密协议吧,刚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外传,万一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厉家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佣人们连忙应下,转眼间散了个干净。 沈爱莉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得到通知及时赶来的厉北城阻止,貌似真挚的叹口气:“妈,您别再说了。” 望向言夏夜的目光十分复杂,他轻声说出他的决定:“言夏夜,不管有没有老爷子的原因,我都不会和你离婚,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言夏夜闻言,纤长的睫颤了颤,没打算回复什么。 他把她骗得好苦,厉北城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愿再相信了。 厉北城沉默半晌,在沈爱莉不满的瞪视中加倍放柔声音:“这几天你可以先回言家住,等我送妈回去,再去接你。” 这个回答既不是言夏夜想听到的,也不是雅儿想要的。 因为言夏夜,雅儿白白挨了沈爱莉教训,这会儿怨气怒气积攒在一起,对着厉北城哭闹着发泄:“我不要!爹地你和这个坏女人离婚,让她马上滚出这里,否则我还要离家出走,这次绝对不让你和水柔阿姨找到……唔!” 这次,不用言夏夜动手,厉北城单手拎其雅儿,大踏步朝着言水柔走近,冷着脸直接将孩子塞给对方:“带回去,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带回来。” 言夏夜这才知道雅儿离家出走过,想必言水柔又趁此机会撒娇弄痴,让厉北城更加觉得她可怜可爱了吧。 雅儿一听还要被发配边疆,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像只粉色的蛹在言水柔怀里拼命挣扎:“我不要!我不要再回外公外婆家,那里房子又小吃的又差,再待下去我会死的!” 厉云棠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带着一行人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面。 月亮银白色光芒洒落整个花园,言夏夜站在那里定定看着某个方向,微风拂过她额前碎发,她的侧颜清美倔强,带着一种孤高的悲凉和哀伤。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厉北城正和言水柔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个长相和言水柔有三四分相似的雅儿在二人怀里不住哭喊,又很奇异的和谐,好像那三个人本来就应该是一家三口一般。 沈爱莉最先发现静默无声的厉云棠,连忙喝止雅儿苦恼,不想在厉云棠面前难堪。 言夏夜闻声回首,正对上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眸。 傍晚那惊险一幕跃然脑海,她看向男人带着手套的右手,再看看燕九怀里陷入沉睡的云朵,忍不住红了眼眶。 厉云棠俊眉微蹙,无视掉其他所有人,径自来到言夏夜面前站定:“你不用担心,云朵没事。” “那就好,小叔叔你……”她刚想问厉云棠麻药是否退去,伤口还疼不疼,却又惊觉这里不是随便说话的场合,硬生生咽下去,无奈抿了抿唇角。 她这欲言又止的神态同时落入两个男人眼中。 一个心绪不宁,一个若有所思。 最终,厉云棠淡淡道:“云朵不肯吃药,医药箱在车上,你要不要一起来劝劝他?” “好!” 想也不想,言夏夜立刻应下,跟着厉云棠一起走了。 在她身后,厉北城脸上温柔留恋的神色化为狠戾,强忍住将她抓回囚禁起来的冲动。 正因为言夏夜所代表的那份继承权至关重要,所以更不能操之过急。 今晚他说的太多也错的太多,应该留些余地让她冷静冷静。 若是她能回心转意自然最好,若是不能…… 第64章 雅儿不是你的女儿 回到车上,言夏夜接过药箱,将感冒冲剂倒在勺子里化开,哄着小云朵张口吞下去。 燕九以下班为名提前溜走,云朵只能由厉云棠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抱着,尝到一点药的苦涩,可怜巴巴皱着小眉头,昏昏沉沉躲闪着言夏夜递过去的勺子,样子特别令人揪心。 言夏夜同样皱着眉头,凝视小云朵的眼神同样可怜巴巴,巴不得替他生病难受。 “乖,再吃一口就不吃了好不好?”看了看手里还剩半包的冲剂,言夏夜低声诱哄。 厉云棠垂眸看着这一大一小,瞳孔深处有笑意掠过。 小云朵难受的咳嗽几声,努力睁开眼看到他最喜欢的言言,当即想要表现出男子汉那一面,强忍恶心将药一口吞下,还不忘了自夸:“我厉害吧?言言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当然,言言最喜欢云朵。”言夏夜伸出细嫩的指尖擦去孩子唇角残留的一点药渣,浑然没发觉自己和厉云棠之间不断靠近的距离。 想着还剩下半包药该怎么办,她心事重重抬起头来,柔软的唇擦过男人冰凉的唇瓣,傻乎乎愣在那里。 这样毫不设防的懵懂姿态,立刻让厉云棠回想起这个小女人喝醉后的热情奔放。 目光不自觉暗下,男人的视线逐渐变得深沉、灼热。 言夏夜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什么,匆忙退开时忘记身处何方,站起身哎呦一下撞到汽车顶棚,疼的她眼泪汪汪。 厉云棠眸中暗火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笑意渐浓:“怕什么,现在是你占我的便宜,我只好听之任之,什么也没有做过。” 他把自己说的无辜又可怜,让言夏夜想要解释刚刚的失误都做不到。 无语凝噎地和男人对视片刻,言夏夜率先败下阵来,脸颊微红的专心琢磨剩下那半包药剂,移开目光不肯看他。 小云朵也听到言夏夜呼痛,伸出小手要帮她揉揉,同时突然发问:“言言,你那时候和坏女人说,雅儿是她女儿……那是什么意思?” 言夏夜将脑袋凑在小家伙手边,听到这话面色一变,立刻去看厉云棠的神色。 后者挑了挑眉,了然的瞧着她,好像并不觉得这个秘密有多么出人意料。 她心如擂鼓,赶紧哄着小云朵吃了那半包药,看着孩子沉沉睡去。 到了这时,厉云棠才继续刚刚的话题,话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雅儿不是你的女儿。” “关于雅儿……厉北城是怎么说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撩动着她的耳膜:“我不听他说,只听你说。” 言夏夜心跳更快,手指不自觉卷起布料,把玩半天才发现她揪住的是男人西装的一角。 忙不迭松开手,她偷觑厉云棠一眼,试图抹平那皱起的布料,尽量淡定道:“对,雅儿和我没有关系,当时……” 她正要解释,男人却打断了她:“嗯。” 言夏夜哑然,有点纳闷的朝着男人看去。 这么大的事情,她本以为厉云棠会追根究底,却不料男人对事情因由根本不感兴趣。 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她轻轻松了口气。 作出解释之前,她生怕小叔叔认为她和厉北城合谋欺骗老夫人。 老夫人对她那样好,算是她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她是不愿在对方面前有半点错处的。 然而厉云棠没有留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话锋一转谈起不久前那场意外:“你单独去见那伙不法之徒,就是为了那枚胸针?” 经他提起,言夏夜连忙从内侧口袋拿出那只檀木盒子,郑重将其还给对方:“小叔叔,无功不受禄,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男人没接,望着她淡淡发问:“为什么?” “因为我配不上……” 她话音未落,男人接过胸针,打开盒子替她戴在胸前,修长手指与衣料一触即分,神色洒脱淡然:“配不配的上,是我说了算的。” 言夏夜心中一跳,下意识转开目光,不敢去看男人过分俊美的容貌:“那个……那些人都送到警察局去了?” “还没有。”话题说回正事,厉云棠自然端正态度,瞳孔中暗芒流转:“我叫人问过他们,都说幕后主使者是个叫秦哥的,不过这个秦哥藏的很深,一时半会没法找到本人。” “我接到过秦哥两个电话,他本来只想收五十万做一笔交易,后来发生的事,好像是其他人擅作主张。” “嗯。”男人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瞧了瞧她:“他们是要毁了你的脸,至于吩咐他们这么做的人……如果你希望,他们会在接受审判时说出那个名字,买凶害人即便未遂,判上两三年也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言水柔马上会遭受到她当年一样的境遇。 唯一不同的是她当年纯属无辜,而言水柔是罪有应得。 经过内心深处激烈斗争,言夏夜良久叹了口气:“算了,我妈身体本来不怎么好,我这个不受期待的女儿进过监狱已经很丢人,要是言水柔也站在被告席上,我怕她会承受不住。” 厉云棠眉心浅皱,对她的处理办法略有不满:“夏夜,机会也许只有一次,你要考虑清楚。” 即便言水柔和言夏夜是亲生姐妹,这二人性格也相差甚远,留着迟早是个祸患。 言夏夜垂下眸子,心里清楚小叔叔很少将话挑明,也明白他是为她有所担忧,语气不由得更温柔了点:“她不喜欢我的原因都和厉北城有关,我会借着这件事好好敲打她,吓住她应该就没问题了。” “也好。”厉云棠不再多言,沉吟着道:“至于秦哥那边,我会派人一直追查下去,老爷子在世时树敌很多,我会派几个保镖贴身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小心。” 言夏夜茫然不解:“我这种小人物需要什么保镖?还有老爷子那么好……” “当年,盼着老爷子早点死掉的人也不在少数,你捐的骨髓延长老爷子两年性命,有些人因此蒙受巨大损失,这份怨恨没有目标,也许会把你当做转移仇恨的对象。” 第65章 他永远高深莫测 听厉云棠亲口说起,言夏夜不由想到厉北城对她说过的话。 厉家不是靠乐善好施,小叔叔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正当她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口袋里手机响起。 是言母打来的电话。 厉云棠垂下眼眸,表明他没有偷听的意思,让她随便接听不用拘束。 言夏夜也没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当即接通手机:“妈,幸亏你找小叔叔去救我,我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言母的声音还带一点哽咽:“厉先生那边有人给我打过电话,说你没事,我还是不放心,琢磨着你婆婆的生日会也该结束了,赶紧打个电话给你。” 从小到大,母亲对她这样明显表露担忧的次数屈指可数。 言夏夜眉眼流露出一丝伤感,尽量安慰母亲:“那些人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小叔叔为我受了伤……” “哎呀,那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以前妈教你的补汤还会做吗?” “我会,您放心,这几天我不回家住,要是厉北城问起,您就帮我说个谎。” 言夏夜一心担忧着厉云棠的伤势和小云朵的病情,说完这句话才觉得有些不妥。 她握着手机眨巴眨巴眼睛,用眼尾余光偷瞄厉云棠,却发现男人的神情总是那么高深莫测,让她一点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言母叹了口气:“你和北城又闹脾气了?你是没看到雅儿离家出走的时候,北城急的那个样子,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合格的父亲……好了好了,知道你不爱听,妈妈不说了。” “他的确是个合格的父亲。”言夏夜收回视线,心底痛意弥漫,黯然苦笑的盯着自己的衣摆上的纹路:“妈,我和他的事不用您多操心,您只要管住爸,别让他再从厉家拿钱就行。” 一提到钱字,言母立刻开始支支吾吾:“你也知道你爸那个性格,我说话他是听不进去的,反正妈尽量吧,你姐快回来,我先挂了。” 嘟嘟嘟…… 言夏夜放下手机,抱歉的对着厉云棠勉强一笑。 往常她是最不愿意将这种家丑袒露于人前,可是不知怎的,或许是厉云棠永远淡然自若,她在他面前毫无拘束,也同样不必担忧他会蔑视嘲笑她。 厉云棠唇角轻勾,看着她扭扭捏捏受气包似得小模样,抬起手来捏住她一侧脸颊,意外发现手感很好:“不想笑就不要笑。” 这种举动放在热恋中的小情侣身上无伤大雅,但是由纵横江城的厉云棠做出来,惊吓远比惊喜来的更多。 言夏夜呆萌的任他揪着,整个人笼罩在他讳莫如深的视线中,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般动也不能动。 直到小云朵在睡梦里发出一声梦呓,二人一个松手一个后退,心中各有情绪起伏。 一旦厉云棠陷入沉思不再逗弄言夏夜,车里立即陷入一片安静。 言夏夜好不容易按耐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故作无视往窗外看去,看到了什么却全然记不得,脑海中只剩下厉云棠注视着她的神情。 好在,这种折磨没能持续太久。 “二爷,到家了。” 司机打开隔音板,下去拉开车门。 言夏夜低低道了声谢,站在车子旁边有些不知所措,迟疑该不该跟上厉云棠的步伐。 说到底,今夜是她不经主人同意硬要一起来的。 厉云棠抱着小家伙登上两级台阶,回眸看到她怯怯不安的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等着挨骂的小学生。 他心底升起那些不近人情的念头烟消云散,扬起的唇角似笑非笑,充满蛊惑引诱的意味:“夏夜,过来。” 得到主人同意,言夏夜眼眸一亮,一瞬间有些失神。 愣了约莫两三秒钟,她红着脸颊撇开视线,蹑手蹑脚跟了过去,踮起脚尖去看小家伙的情况:“我要不要叫醒他吃晚饭?” “燕九说只是小感冒,你不用这么小心。” “还是吃一点怎么样?我小时候妈妈常说多吃东西好得快。” 厉云棠黑眸微眯,发现这个小女人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等到进了房子,言夏夜亦步亦趋跟在厉云棠身边,看着他将小云朵放在床上,赶紧跑去厨房做饭。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一部分的她疲倦不堪,另一部分的她满心想着什么样的饮食会对伤口愈合有帮助,两相冲抵之下,她仿佛是不知疲倦。 厉云棠稍晚一步来到厨房外,看着她系着围裙忙的团团转:“夏夜,这些事情有保姆去做,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累。”言夏夜停下动作,回头对着他展颜一笑,水眸里落满灯光的倒影:“我想为你和云朵做点什么,小叔叔先去休息没关系,做好了我去叫你。” 那神态娇俏可爱,配上清美精致的小脸,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厉云棠顿了半秒,颇为无奈摇了摇头,挽起袖子和她并肩站在水池边:“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一只手的忙。” 言夏夜不太习惯地往另一边退了退,受宠若惊地摸摸鼻尖:“呃,小叔叔,你不用做这些。” “我愿意,可不可以?” 男人笑的低沉性感,墨黑瞳孔暗芒流转,让人无法揣度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意。 …… 另一边,言水柔匆匆将哭的打嗝儿的雅儿塞进母亲怀里,离开言家跑到外面,上了一个车道外的一辆宝石蓝跑车。 “北城,你这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只是怕雅儿听到?”经过晚上言夏夜的明示,言水柔对厉家少夫人的位置志在必得。 她不知道言夏夜怎么会平安归来,只以为是那些人办事不利,骗了她的钱,除了失望之外也不觉如何。 可惜厉北城对此不置可否,让她一颗心起起落落,手心也跟着漫出薄汗。 “我不是和你说过,言夏夜对我来说是必须的。”面对言水柔,厉北城有些头痛的按压着额角,索性对她实话实说:“所以我绝对不会跟她离婚,就算要离,也要等我继承厉家再说。” 他在言夏夜身上采取的怀柔手段刚有了点成效,这种时候绝不能放任言水柔出去坏事。 第66章 绝不给她任何希望 言水柔娇媚的脸上表情僵住,好半天才扯出点笑:“你的意思是,只要你一天不能继承厉家,我和雅儿就要一直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 “雅儿是厉家小姐,没什么见不得光。”厉北城抿抿唇,眉宇间略有不耐:“你也知道言夏夜最近很排斥我,如果我再和你保持联系,万一她找到奶奶非要离婚,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等同于毫无意义,你想看我变得一文不名?” 言水柔当然不想害厉北城一文不名。 可她更怕哪天厉北城真的继承厉家,能名正言顺陪在他身边的妻子依然不是她! 到了那个时候,厉北城的身份更加今非昔比,就算她是雅儿的妈妈,也不可能永远靠着孩子拴住他的心。 脑子里快速盘算过若干念头,言水柔的眸光和身子一起软下去,像只猫咪般倚靠进他怀里:“我知道你对言夏夜是虚情假意,但是你最近都不来找我,我心里很不好受。” 同在一家公司工作,又是经理和秘书的关系,天天见面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这个‘找’字立马变得意味深长。 厉北城烦躁不堪皱皱眉头,任由言水柔轻轻扯开他烟灰色领带,媚眼如丝攀附在他身上:“北城,你真狠心,难道一点都不想我?” 即便心里想着的人是言夏夜,面对言水柔手段高超的挑逗,厉北城依旧有了反应。 操纵着中控台放下车座,他难得粗暴地将言水柔压在身下,抬手撩开她遮住脸颊的发丝,审视出她和言夏夜的两分相像。 言水柔倒是不讨厌他粗暴,却很讨厌他长久盯着她看,连忙娇嗔着勾住他肩膀,迫不及待将红唇凑上:“北城,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厉北城敷衍着回了句情话,脑海中幻想着任他蹂躏的言夏夜,身上热度随之升高。 不知过了多久,言水柔餍足舔了舔唇,整理好衣服对着厉北城抛了个飞吻,急急忙忙跑回家去。 在自己的房间内,言水柔坐在床上,从靠近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最上面的姓名处是明晃晃的黄倩二字。 眼神瘆人的将这份文件看了半晌,言水柔打开笔记本电脑,敲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档案。 之后,她指尖微动,删去了上面一些信息,又多添几句表示沉痛哀悼。 打印成功之后,言水柔无声微笑,将原本的档案攥成一团,丢进碎纸机里变成碎渣。 厉北城要求她找到这份档案第一时间给他送去,言夏夜为了这份档案宁愿舍弃厉少夫人的位置…… 无论他们想用这档案做什么,她都要让线索彻底中断,绝不给言夏夜任何希望。 …… 厉云棠的私人别墅。 各色菜肴混杂在一起的香气萦绕整个屋子,餐桌上摆着的不再是厨师和保姆精雕细琢出来的酒店菜式,而是难得的家常味道。 言夏夜收拾好狼藉厨房,兴冲冲准备跑去儿童房,过程中却扶着桌子晕了一下。 厉云棠刚把最后一道菜放上桌子,见此眉头一皱,一时顾不上受伤的手,遒劲有力的手臂直接圈住她纤细的腰,将人轻松带回自己怀里。 突然间,隐约可闻的清冷幽香近在咫尺。 言夏夜扶着额头仍是迷糊,望着俊美逼人的男人,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和小叔叔离得这么近。 厉云棠忍住一声闷哼,将脸色酡红的言夏夜放在地上,皮质手套里一片湿润:“你病了,吃完晚餐好好休息,不准胡闹。” 言夏夜双眼迷离,歪着脑袋半天才点了点头,按照原本计划朝着儿童房走去。 走到一半,她才发现厉云棠又是在用对待小云朵的态度对待她。 难道她在他面前一直是个孩子,半点都不像个女人? 莫名懊恼的扁了扁嘴巴,言夏夜推开房门,在床边蹲下身子,轻轻晃了晃沉睡着的小家伙:“云朵,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先醒一醒好不好?” 孩子睡的正香,迷糊着不愿清醒过来。 言夏夜伸手试了试他额头上逐渐冷却的温度,放松心情又叫了几次,只好无功而返。 轻轻拉上房门,她路过走廊时玩心大起,回去时踮着脚尖,准备吓小叔叔一跳。 偷偷摸摸靠向男人背后,还不等言夏夜想好要怎么吓唬他,视线先被男人手上的殷红牢牢吸住。 “厉云棠!”她吓得倒吸口气,忙不迭转到他面前跪坐下去,小心接过男人手中纱布:“你怎么可以自己处理,我要打电话请燕九先生来一趟!” “又不是什么大事。”厉云棠好笑的看着她紧张兮兮:“你不要动,我让燕九来就是了。” 言夏夜拆开纱布的手停在半空,犹豫着是不是该做个紧急处理:“你怕我笨手笨脚弄痛你?” 男人微微一笑,十足优雅:“我怕吓到你。”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言夏夜忍了一晚上的泪再也忍不住。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划过她烧的晕红的小脸,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厉云棠对她这样温柔,即便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她也仍是甘之如始。 不如说,她庆幸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利用价值,否则她真的穷此一生都不够资格帮上厉云棠什么,更别说偿还他的恩情。 “小叔叔,我……”她哽咽着,心里疼的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轻声呢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愿意答应你,只是请你以后,千万,一定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了。” 她和厉北城之所以走到今天,是因为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利益,唯独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错把厉北城的委屈当做了真意,才白白交付出一片真心。 这一次,她要彻底认清自己的地位,绝对不要再犯上次的错误。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当年嫁入厉家不光是为了报恩,还暗暗对厉北城存了私心,所以才会下场惨淡,间接毁了自己的人生。 厉云棠居高临下看着她哭的狼狈,瞳孔是黑曜石般冰冷无情,心里却有细碎情绪一闪即逝。 第67章 和他离婚,嫁给你 还不等他细细追寻那种情绪究竟该如何称呼,听到后来不禁错愕:“嗯?” 言夏夜不愿再和他兜圈子,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眸光,破釜沉舟般握紧小拳头:“等我还清欠厉家的钱,我会和厉北城离婚,嫁给你!” “你要嫁给我?”他哑然失笑,紧接着颤抖肩膀笑出声来,修长手指擦去她脸上泪痕:“夏夜,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要嫁给我,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差事。” 燕九赶到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自家二爷开怀大笑的声音。 他在玄关站住脚步,狐疑拍了拍自己脑袋,简直要疑心是不是自己睡眠不足,开始有幻听幻视的征兆。 不过领人薪水忠人之事,他仗着胆子循声走进,看见言小姐跪地痛哭,而自家二爷笑的喘不过气来。 嗯…… 嗯? 难道这是某种另类游戏,他跟了厉云棠八年,怎么不知道二爷还有这种嗜好? 深感自己这个左膀右臂做的失败,燕九站在原地游移不定,思考究竟是该不识趣的继续杵在这里当灯泡,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回家继续好梦正酣。 然而没等他做出决定,厉云棠先发现了他的所在。 俊美到令人炫目的笑容转瞬消弭,男人轻挑唇角将视线收回,高深莫测地落在言夏夜一人身上:“你真舍得和北城离婚?” “嗯。”言夏夜浑然不知还有第三人在场,晕晕沉沉点点头,小模样十足认真:“我要和他离婚,嫁给你!” 她不知道厉家继承权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是很多很多钱,而她要帮助小叔叔得到那很多很多的钱。 厉云棠似笑非笑,尚且完好的左手抽了张面巾纸,按在她微红的鼻尖上:“夏夜,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言夏夜的大脑快要随着高热而烧成浆糊,对他说的所有话全部都是有听没有懂,目光要么停留在他受伤的手上,要么长久望着他的脸,心里只剩下报答他这一个念头。 厉云棠无可奈何,晃晃纸巾:“用力。” 这回言夏夜听懂了,老老实实借用厉云棠完美无瑕的手擦了鼻涕,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瞧。 看在她病中尚且这么执着,厉云棠沉吟着挑了挑眉头,丢下一句话后将她赶去睡觉:“如果你睡醒之后还能记得,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跌跌撞撞从厉云棠身边离开,言夏夜头晕目眩,随便找了最近的房间推开门,再走几步后一头栽倒在散发着清冷幽香的大床上。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按照厉北城对她重要性的确定,她答应嫁给小叔叔,也应该是小叔叔谋划已久,尚未成功的事。 就在刚才,她终于给出肯定答复,为什么需要考虑的反而变成了对方? 难道她还必须求着他娶她,求着他让她报恩才行? 考虑到厉云棠冷冰冰的性格,这也算是报恩的一部分吗…… 迷迷糊糊想着些乱七八糟的,言夏夜不知不觉闭上眼睛,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 客厅里,燕九一边处理二爷伤口,一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巴望着自家最能洞察人心的老板大开天恩,允许他对今夜所见所闻表示疑问。 将开线了的伤口再次缝好,他又一次望过去,郁郁寡欢的剪断手术线。 好吧,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有言小姐那样值得怜爱,但他好歹也是二爷八年的心腹,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差距要不要这么明显? 最终,直到他故意慢悠悠收拾好手术包,厉云棠依旧高深莫测坐在那里,根本没有体恤下属的意思。 燕九咽了咽口水,蠢蠢欲动的发问:“那个,言小姐……” “闭嘴。” “言小姐不能问?好吧好吧,那二爷您笑的那么愉悦是怎么回事?我可是跟在您身边八年,哪怕您用了三年时处心积虑干掉白家的时候,也没见您那么开心过。” 难得抓住二爷失态,燕九越说越津津有味,直到两道森冷的视线不紧不慢定格在他身上。 “燕九,我第一次发现你长得不错。” 燕九大吃一惊,双手护胸向后退去:“咦?二爷,您口味奇特也就算了,可不能把主意打到我这种良家妇男身上!” “我是觉得你这样能言善道,跟在我身边实在屈才,听说公司在业务往来方面还缺几个和贵妇卖笑的男模,不如我把你派到那去,让你物尽其用如何?” 大吃一惊变为大惊失色,燕九这回手脚麻利,收拾东西以最快速度滚蛋了:“不必,我这就闭嘴走人,二爷您好好休息。” 听到玄关处关门落锁,厉云棠垂眸看了看缠上厚厚纱布的右手,试探性动了动指尖。 锥心般刺痛传来,手指像是一块僵死的肉,完全不肯听他命令。 还是太心急了么…… 目光从手上移开,他瞳孔幽深的看向言夏夜离开的方向,左手抬起摸了摸唇角。 要不是燕九提起,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真心实意地笑出声来了。 起身朝着儿童房走去,厉云棠本以为会看到小家伙和言夏夜相依相偎的温馨画面,可床上却只有小云朵一人。 他俯身摸了摸孩子温凉的额头,替他拉好被角,眸光深邃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灰黑色调的房间内,大床上躺成大字型的女孩分外显眼。 由于过去的一些原因,厉云棠成年之后也没有染上富家子弟游戏花丛的习惯,即便是逢场作戏,也没有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 惊吓加上风寒,言夏夜病的十分严重。 厉云棠思索片刻,淡然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 到了这会,他才想起没有让燕九来看看言夏夜,实在是非常失策。 这主要怪燕九念叨起来滔滔不绝,烦人的让他只想把后者踹出门外,完全忘记要请他来给言夏夜打上一针。 不过,以言夏夜目前的状态,他倒是觉得没有留下燕九也不算一件错事…… 第68章 宁愿伤在自己身上 夏季单薄的裙子在她身上拧成麻花,细如白瓷的肌肤大片露出,在月光下亮的晃眼。 她本人则不住哼哼唧唧,脸颊红的像熟透的蜜桃,察觉到他掌心凉意,整个人一边嘀咕一边往他身上凑来,直到抱住男人劲瘦的腰,才从唇边溢出一丝满足的叹息。 厉云棠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勉强靠着自制力挣脱她软绵绵的桎梏,找出退烧片按在她唇边,低声诱哄:“夏夜,张嘴。” 言夏夜的确张了嘴,将药片连着他的指尖一并含进嘴里,舔了舔又呸的一声吐出来。 “难吃……” 厉云棠被她撩拨的暗火涌动,视线聚焦在那粉嫩可口的唇瓣上,将另一粒药放进自己口中,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唇舌纠缠间,苦涩药片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在二人舌尖上融化殆尽。 厉云棠眸色极深稍稍退开,不确定那粒药究竟是他吃的多些,还是言夏夜吃的多些。 缠绵悱恻的吻因为男人抽身而退暂且中断,言夏夜吧嗒吧嗒舌尖残留的苦味,又怎么也摆脱不掉这种苦味,只好想起让她苦中作乐的办法:“嗯,还要……” 吴侬软语出自言夏夜口中,和平日情形时倔强安静的她大相径庭。 但凡她还有一丝清醒,都该知道这种时候的厉云棠,是绝对撩拨不得的。 更何况,他在这种时候吻她,非但不算趁人之危,还有无可挑剔的借口。 俊美而危险的男人眯起眸子,用打量猎物的目光看过床上浑然不知的小女人,很有先见之明的拿出两颗药来,长腿一迈上了大床。 按照药效各自吸收百分之五十来算,也许言夏夜明日一早便能恢复健康。 …… 次日清晨,言夏夜体内的生物钟虽然没能彻底叫醒她,却也让她在昏沉中找回一丝清明。 身边好像有人正围着她说话,奶声奶气的担忧着:“言言是不是被我传染了感冒?这下该怎么办,要不然爹地帮我跟学校请假一天,我留在家里照顾言言。” “你去上学,我留下。”厉云棠的声音磁性低沉,极其有辨识度:“我会照顾她。” “真的?”小云朵还是依依不舍,宛如要将他的公主亲手交给大魔王:“那爹地要轻一点,帮她洗澡也不能太用力,还要按时吃药……” 等等,小叔叔给她洗澡是什么鬼! “我知道,你怎么和燕九一样唠叨。”大魔王逐渐失去耐心,将书包丢给小家伙:“司机在外面等,不要迟到。” “好吧,言言要快点好起来……”小云朵的声音逐渐远去,那眷恋的情绪令言夏夜心里软软的,想要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没事,可努力半天还是做不到。 等到小云朵走远了,男人似乎停留在床边审视了她许久,末了不知道去哪里拿了冷毛巾,替她敷上时,动作轻柔的出人意料。 不多时,燕九得知二爷擅自翘班,不得不抽空跑来一趟:“二爷哎,您知不知道身居高位的人是没有休假权利的?今天我可给您约了好几位政要,您起码在酒会上露个面也好。” “告诉他们改天。”厉云棠翘着长腿坐在大床对面的沙发上,对燕九的遭遇毫不同情:“我又不是卖给了厉家,连你都能休息,我怎么不行?” “您可是名震江海的厉二爷,和我这种小人物怎么能一样!” 燕九不死心地想要说服他:“我知道言小姐生病您很在意,大不了我这个半专业人士留在这守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好了好了您别看我,我自己想办法行了吧,不耽误你们二人世界。” 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燕九心说二爷这次可不太像逢场作戏,怎么着也有个一两分真心。 只可惜,这一两分真心对于厉云棠来说算是难能可贵,而对于那些迫切想要得到他回应感情的女人们来说,却少的不值一提。 将燕九赶走,厉云棠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手机一起关闭,陪着言夏夜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阳光从西方走到东方,约莫下午一两点钟的光景。 言夏夜在此期间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总算积蓄起睁开眼睛的力量,抬起小脑袋四下张望:“小叔叔……” 在她对面,俊美无铸男人左手支着额头,脸色比起平日略显苍白,也衬托的眼下青黑更加醒目,靠在沙发上陷入沉睡。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条冷毛巾,伤口无可避免再次沾了水,血水沿着纱布滴滴落在纯黑色茶几上,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言夏夜眉头立刻皱的死紧,鼻尖发酸的同时,心里懊恼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她昨夜根本帮不上忙,还要连累小叔叔照顾她,她应该留在厉家别跟过来的。 蹑手蹑脚爬下床,她挨着茶几蹲下,轻手轻脚解开纱布,看到伤口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深可见骨的伤口哪怕处理及时,缝合起来的样子仍然丑陋可怖,泡了水后更加没有血色,这是厉云棠不允许她看的原因。 现在想来,厉云棠做事人做事向来随性而为,好像从来不知爱惜自己,她以前欣赏敬佩他的城府和洒脱,现在又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刚一清醒就跑来对我动手动脚?” 在她头顶上方,厉云棠风淡云轻睁开眸子,显然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小叔叔,都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戏弄我。”言夏夜急得不行,四处张望着厉云棠的手机,嗓音颤抖带着哭腔:“燕九先生电话多少,我要现在打给他。” 厉云棠不想看她再哭出声,只好认真做出回答:“他估计正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接你电话。” “那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言夏夜雷厉风行,猛地站起身来。 再一次看过这道伤口,她宁愿这伤是伤在自己身上,哪怕脸上都行。 因为那样,她起码只是身体疼痛,而不会像眼下这样愧疚难言,心如刀割。 厉云棠慵懒的抬眸看他,摆明哪里都不想去:“只是纱布湿了,要是你不介意,帮我换过新的就好。” 第69章 撩完就忘 “……真的?” “真的。”男人信口胡诌,偏偏每一个字都诚恳无比:“我在大学旁听过医学生的一些课,对外伤处理还是很有把握。” 在言夏夜心里,厉云棠这个名字约等于无所不能。 她狐疑地眨眨眼睛,艰难接受了这个说法,跑去客厅拿来医药箱。 取出纱布的时候,她发现里面一盒退烧药的药片散的到处都是,像是被人粗暴揉捏过。 她将其单独拿出,有点担忧这会不会弄脏纱布:“小叔叔,这盒药以前就是这样的么?” 看着昨夜留下的物证,厉云棠难得滞了一滞。 饶有深意瞥了言夏夜一眼,他的视线在她微肿的唇瓣上稍稍流连,语气淡漠十分高冷:“是。” 言夏夜不清楚问个问题怎么会招惹到小叔叔,识趣的对这盒死相凄惨的药片避而不谈,专心致志为他重新包扎上药。 由于她对这些并不熟练,所以每个动作都斟酌再三,以龟速将纱布缠好一圈。 厉云棠倒是难得的很有耐心,若有所思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模样,发现这样的言夏夜和昨夜比起来,也算别有一种风情。 言夏夜却不知道男人在想些什么,额头紧张地冒出些细汗来,又生怕动作太慢令男人不耐,只好没话找话的开了口:“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丑?对不起,我跟过来的目的,不是想让小叔叔照顾我的。” “你……都忘记了?” 意识到言夏夜擅自忘记了昨夜对他的‘热情追求’,厉云棠不自觉沉吟片刻,心里隐隐多了几分不悦。 在他过往人生经历中,被女人追求甚至求婚都次数繁多。 可是像言夏夜这样撩完就忘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察觉到小叔叔似乎陷入不爽的回忆里,言夏夜抖抖身子,避开他四周带着寒意和威压的气场,趁此机会将他的手包成粽子,最后以一个长尾巴的蝴蝶结作为结束。 “小叔叔,小叔叔?” 厉云棠回过神,就看到惹他不悦的小女人笑容甜美,很没眼色的凑在他跟前,还示意他去看沉重了不少的右手。 “怎么样,这回我一定会看着你,不让它弄湿。” 厉云棠的回答唯有沉默。 即便是违心,他也实在无法对这种包扎技巧给与认同。 言夏夜脸上笑容逐渐尴尬,最后唉声叹气垂下脑袋:“我还是求燕九先生来一趟。” “算了。”拉住她细若无骨的手腕,厉云棠淡淡阻止她的行为,着重看了眼她咕咕作响的平坦小腹:“你开车,出去吃饭。” …… 坐上厉云棠平日习惯开的黑色悍马,言夏夜翻来覆去拧着屁股,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 她十八岁那年是拿过驾照的,要是换做她一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但是车上一旦多了厉云棠,她就免不了过分慎重,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 “呃,小叔叔。”内心纠结半晌,她抱歉的侧过脸去,望向副驾驶的厉云棠:“我好多年没开过车,咱们是不是打车去比较妥当?要不然您叫个司机来也行。” “你来开。”厉云棠直接回绝她两个方案,见她垮下一张小脸,才破例多补充一句:“你开车技术不错,在赛车场时我就发现了,我知道你可以,你也要对自己多点信心。” 被男人冷淡清贵的目光看着,言夏夜抿了抿唇,狠下心转动钥匙:“要不,要不小叔叔还是坐后排去吧,就坐在驾驶室后面,听说一旦出车祸,那里是最安全的位置。” 厉云棠的瞳孔深如沉渊,倒映着她紧绷拘谨的侧颜,“你会让我出事么?” 她想也不想:“绝对不会。” 他轻挑唇角:“那不就行了?” 有了厉云棠一句肯定,言夏夜表现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很多。 半个小时后,她小心翼翼将车子开进停车场,没有发生任何女司机常见错误。 “做得好。”侧眸看言夏夜脸朝下地砸在方向盘上,厉云棠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想吃什么?” 她如实作答:“什么都不想吃……” “想吃什么?” “呃!”言夏夜警觉地支起身子,看向小叔叔似笑非笑的神色,连忙改口:“想吃糖醋莲藕。” …… 江城大酒店,一如既往生意兴隆。 言夏夜这才想起她忘记提前预约,路过大批在门外等桌的食客时,偷偷扯了扯厉云棠衣角:“小叔叔,这种地方没预约是没座位的,咱们还是换一家比较好。” “你说得对。”厉云棠微微颔首,反手拉着她继续前行,在前台处站住:“钱包在右边口袋。” 她不明所以,像只小松鼠似得在他旁边转了半圈,拿出钱包双手奉上。 厉云棠示意她打开,伸出手指从卡包里点出一张银灰色卡片,抽出亮给前台看:“我在这预留的包间还有么?” “您是……”前台小姐本来就盯着这俊美的男人回不过神,拿着卡片才将他和那个传说中的名字对上,连忙低声叫来侍者:“带先生女士去拾捌号包厢。” 一路上,言夏夜顶着那些等座食客们羡慕嫉妒的目光,深深感觉到厉云棠无所不能。 很多年前她独自一人来这里吃饭,在太阳下晒了两个小时才等到座位,没等吃就先没了胃口,连这里号称御厨后代的主厨推荐菜肴都没能让她多吃两口。 到了包厢落座,言夏夜不用厉云棠安排,接过菜单将上面各式各样的虾全都点了一遍。 厉云棠黑眸微眯,在侍者离开前淡淡道:“再加一道糖醋莲藕。” 侍者立刻应下,倒退着走出包厢。 再次只剩下两个人,厉云棠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淡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虾?” “是爷爷以前告诉我的。”言夏夜睫毛轻颤,伤感使她压低了声音:“以前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我从他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小叔叔的事。”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厉云棠在二十岁抛弃厉家,所以也不准备多说什么,只挑着她与厉老爷子的回忆说:“爷爷说你从小喜欢吃虾,又没有剥皮的耐心,也不想总让佣人忙前忙后地服侍,后来索性不去吃了。” 第70章 另一种解答和肯定 “……是么。” 提起亡父,厉云棠眉眼间也多了沉重,手指敲击的动作缓缓停住:“他有没有说过,是怎么看待我的?” “爷爷没说起。”言夏夜摇摇头:“但是根据我的感觉,爷爷对你一定是很关心,否则不会连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 厉云棠唇角一抽,眼中伤感褪去,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尊贵:“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 “一半原因是我很讨爷爷喜欢,另一半原因是爷爷很挂念你,虽然奶奶很爱他,可是关于你的话题,爷爷似乎不想在奶奶面前提起。” 眼见厉云棠眸色微沉,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好在,侍者及时推着餐车入内,免去了她说多错多的倒霉处境。 各式各样的虾一一被端上餐桌,言夏夜自觉换了座位,从坐在厉云棠对面,改为坐在他左手边。 等到菜肴稍稍放冷,她埋头于剥虾的伟大事业,不断将白嫩嫩的虾肉送入厉云棠的盘中。 厉云棠仍陷在关于厉老爷子的话题中不能自拔,半晌无声叹了口气,入目是满满一盘剥好的纯白虾肉,说明他走神了不短的时间,而言夏夜则什么都没吃过。 他心中微动,笨拙的用左手执起筷子,修长手指和筷子打成一团,无论如何不肯听他使唤。 言夏夜听到响声抬起头,望见厉云棠难得的几分窘迫。 不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身体擅自行动起来,轻轻接过他手中筷子,夹了一尾沾满汤汁的虾送至他菲薄的唇边。 厉云棠启唇笑纳,就着她逐渐转红的脸颊,觉得口中虾肉甘甜怡人,唇齿留香。 “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吃。” “小叔叔,我不饿。”言夏夜垂着眸子,长长睫毛掩住她眼中种种情绪,手上动作不停:“我在监狱的时候,有时候会完不成工作而吃不到饭,最开始很难忍受,后来也变得习惯。” 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她的过去必将如影随形,逃避也毫无意义。 正因为她面对的人是厉云棠,所以她更加不愿意在对方面前遮遮掩掩,只想将最真实的自己呈现在男人面前。 “夏夜,五年时间的确可惜,却不会是你人生的全部,充其量只是插曲。”厉云棠咽下虾肉,神情平静自如,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怜悯同情:“不管你想做什么,现在开始都来得及。” 她不由困惑,每个人——包括害她进监狱的厉北城,甚至也包括她自己,无一不嫌弃她的过去。 唯有厉云棠,给了她另一种解答和肯定。 带着一点点说不清的期待,她拘谨地放下筷子,小声问:“……真的?” 男人微微一笑,自信与自负展露无遗,看着她淡淡回答:“我保证。” 明明只是得到厉云棠一人的认可,却让言夏夜唇角的弧度不断加大,快乐的像是得到整个世界的认同。 厉云棠侧眸欣赏着她解脱轻松的笑,将面前的盘子朝她推过去一点:“第一步,从按时吃饭开始。” 满满一盘子虾,言夏夜拿着筷子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吃的光洁溜溜。 饭后,她叼着莲藕片磨牙,鼓着脸颊问厉云棠:“接下来要不要去医院复查?” “复查交给燕九,没辍学之前,他是首都医大的高材生。” 言夏夜有点诧异,暗想厉云棠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非比寻常,“那我们回家休息么?还是小叔叔要去公司上班?”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一旦离开繁重琐碎的日程表,厉云棠除了赛车以外,对烟酒女人均无特别爱好。 言夏夜看出厉云棠在这方面不太擅长,主动出主意道:“不如我们离开这,开车转转,也许会有好玩的地方。” …… 景星街上,一家名为陶瓷人生的陶艺馆第一天开张,气氛非常热闹,还有工作人员趁着红灯时机,将传单趁机塞进车里。 这种做法当然不值得提倡,不过当传单掉在言夏夜手边,她倒是眼前一亮。 正当她探头探脑准备找个地方停车,手机不解风情的响起来。 她没有携带蓝牙耳机的习惯,瞧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急着想接又一时找不到停车位。 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厉云棠眯了眯眼睛,探手拿过她的手机打开外放,淡淡道:“妈。” “……云棠?”厉老夫人愣住,想不通夏夜怎么会和厉云棠在一起:“夏夜在你身边么?” “嗯。”厉云棠微微颔首,顷刻间想好理所当然的说辞:“夏夜现在是总裁办秘书,司机昨天请了假,我有个客人要见,拜托夏夜送我一程。”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不疑有他,直接说了来意:“夏夜,你能听到吗?” “能,奶奶您说。” 言夏夜大气不敢喘,低眉顺眼的样子好像老夫人就在眼前。 厉云棠见她如此,不由得侧眸多看她一眼。 不只是老爷子坚守着有恩必报的家训,这个小女人也有着她自己独到的见解与坚持。 要是老爷子看到她现在这般毕恭毕敬,不知会不会对当年将她拘禁在厉家的决定感到后悔。 “夏夜,爱莉说你公公身体不适,今天要搭最晚一班飞机回去,我想着在爱莉临走前办场家宴,将你父母也一起请来,当做是为爱莉的不懂事向亲家道歉。” 老夫人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全妥当,为的不是别的,只是希望她这个少夫人能在厉家挺直腰杆做人。 言夏夜怎么会不明白奶奶一片苦心,当即答应下来:“知道了奶奶,我马上回去。” “好孩子。”老夫人十分宽慰,顿了大约三四秒钟,才故作无意提起另一个名字:“云棠,要是公司没事,你也回家看看。” 换作往日,以母子俩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默契,厉云棠是一定会推说有事,改日再去的。 可是这次,他若有所思的静了片刻,竟然破天荒地跟着应下:“正巧顺路,我跟夏夜一起回去。” 第71章 没人在乎她好不好 等言夏夜和厉云棠赶到老宅,就看到老夫人膝上盖着薄毯,坐在摇椅上和言母叙话。 “夏夜回来咯。”老夫人笑容慈祥地转过头,吩咐一旁佣人:“去给少夫人拿把椅子过来,再多端来点荔枝葡萄,记得挑夏夜喜欢的品种。” 言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老夫人,夏夜这丫头能照顾好自己,您老注意身体,别太为她操心。” “亲家母,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夏夜这孩子温柔懂事招人疼,我一向都是拿她当厉家的女儿养的。”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老夫人微微转头,仿佛这才看到言夏夜身侧的厉云棠,笑容里多了些复杂:“云棠进去坐吧,我们女人家谈话,你个大男人也不方便听。” 厉云棠垂眸点头,一言不发的与言夏夜擦肩而过。 目送男人清隽笔挺的身影走远,言夏夜欠身在椅子上坐下,习惯性的为老夫人捶捶腿:“奶奶,您和我妈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还不是聊你和北城以前那些趣事。”老夫人像个老顽童似得眨眨眼睛:“要不是亲家母说起,我还真不知道以前北城送你回家,都会在车里呆好一阵子,直到你房间的灯灭了才肯离开。” 不只是老夫人不知道,连言夏夜本人都一无所知。 她微微愕然的皱了下眉头,紧接着想到以前言家条件有限,她和言水柔从小到大都是同住一室的。 既然厉北城在与她结婚之前就认识了言水柔,那么说他是在借机关心言水柔,也完全说得通。 见言夏夜兴致不高,言母不着痕迹皱起眉头,话也越说越动听:“北城这孩子长相是没的说,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当时我就和夏夜她爸嘀咕,也不知道言家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让夏夜嫁进这里,和老夫人您做一家人。” “不对不对,夏夜当年才那么小,就能做出给我亡夫捐赠骨髓的事来,我这个老太婆嘴上不说,心里一直都是感激敬佩的,她能嫁来言家,其实是言家的福气。” 说到这,老夫人按着胸口咳嗽两声,笑容中显出一丝阴霾:“只怕北城是个不争气的小子,他爷爷为他选了一生美满的道路,他却偏偏不肯往路上走。” 言夏夜听到这里,替老夫人捶腿的手僵在半空,一时忘了放下去。 糟糕,该不会是她和沈爱莉对峙,借以向言水柔表明立场那天,她说的话终究还是被佣人传扬出去? 言母跟着脸色发白,也意识到老夫人这话不对:“老夫人,您这话是怎么说……” “夏夜,你也别瞒着奶奶了,你说,你是不是要和北城那小子离婚?”老夫人轻叹口气,拉过言夏夜的小手拍了拍:“好孩子,奶奶知道肯定是北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您……都知道?” “奶奶也是过来人,有什么不知道的。” 老夫人神情倦怠,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深了一层,看上去更加风烛残年:“以前你在那边那段日子,奶奶知道北城招惹了不三不四的女人。不过北城也还是个年轻男人,生理上有需要,我这个老太婆也不好强行阻拦,只希望等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家就能恢复原样……” 言夏夜无声落泪,言母一时失语。 一片死寂中,唯有老夫人苍老失望的声音:“谁知道到了现在,北城还是跟那个狐狸精断不掉关系,现在看来,当初是我想简单了,你要怪奶奶就怪吧,养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小子,奶奶也觉得对不住你。” “奶奶,求您别这么说。”言夏夜心里难受,颤抖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直以来,她之所以和厉北城虚以为蛇,自然也有老夫人这方面因素。 她一是怕老夫人知道真相会承受不住,二是怕老夫人求她回心转意。 厉家对她恩重如山,她但凡还有一丝良心,都不能拒绝老夫人任何提议。 “是啊老夫人,北城还年轻呢,犯点错误也没什么,总不至于闹到要离婚的地步。”言母匆匆起身,偷偷给言夏夜递去几个眼色:“夏夜这孩子也不懂事,年轻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离婚这么大的事,也是说提就提的?” “亲家母,谢谢你替北城说话,可事情走到今天,说到底还是北城的错。”老夫人伸手扶住椅子扶手,反复试了几次才站起身来,对着惊愕无比的言夏夜深深低头。 “夏夜,白天奶奶已经好好找北城谈过了,他保证不再和外面的女人纠缠不清,你就当是看在奶奶的份上,原谅他一次,好不好?”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言母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搀扶,同时拉下脸斥责言夏夜:“夏夜,你要还认我这个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老夫人不是也说了,北城这孩子只是在外面图个新鲜。” 言夏夜咬住下唇,心里绝望地透不过气来。 她最怕见到的一幕终究还是上演了。 世上和她最亲的两个长辈都站在厉北城那边,软硬兼施要求她不许离婚。 她们都自以为是为了她好,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一句,她自己觉得好不好。 言母眉头锁紧,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调:“夏夜啊,是人都会犯错,你都为人妻为人母,更要学会大度和既往不咎。” 老夫人期盼目光片刻不离言夏夜周身,颤颤巍巍坐回摇椅上,叹息着说:“亲家母,我知道夏夜心里肯定过不去,还需要您多帮着开导开导。” “当然了老夫人,您休息,我和夏夜去那边谈。” 言母陪笑两声,硬是扯着言夏夜到了小花厅附近,瞪着眼前不争气的女儿:“离婚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说提就提,还把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提不提又能怎样?”言夏夜苦笑:“奶奶不同意,我又不舍得让她老人家伤心。” “这就对了,离婚千万别再想着,好好过日子是正经。”言母长松口气,从包包里拿出份文件,轻描淡写递出:“这是水柔让我转交给你的,说什么让你不要忘记承诺。” 第72章 到哪去找疯了的黄倩 文件? 言夏夜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表情凝滞片刻,突然变成压抑不住的紧张和狂喜。 她一把将文件夺过,翻开抚摸了下泛黄的内页,一目十行看下去。 “哎,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你们姐妹俩一天到晚盘算什么……” 言夏夜早已听不到言母嘀咕,档案上每个字都紧紧抓住了她的心神,直到她看清末尾几行批注。 ‘该员工母亲癌症去世,对员工心理影响极大,经过判断其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医生或者任何一份工作,员工对此毫无疑义,于三月十七日不辞而别,档案也没有带走。’ 目光在这短短几行字上看过几遍,言夏夜抬手捂住嘴巴,心跳暂停了几秒,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档案上的描述说的再直白一些,意味着黄倩经历家庭变故,已然疯了。 华国这么大,她要到哪去找一个疯了的黄倩,和被黄倩带走的儿子? …… 下午时分,家宴开始之后,言夏夜带着两名家庭医生姗姗来迟。 她眼眸红肿,瞳孔却亮的惊人。 座位上,沈爱莉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厉云棠说话:“云棠,我听说你那个未婚妻今年在常青藤大学毕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你喜酒?” “不急。”厉云棠把玩着手中酒杯,神色淡淡:“等我结婚,一定不会忘记通知大嫂。” “你真决定是Linda?要我说贵族家的女儿也不一定怎么好,就算是混血,八成也有西方人过分开放的毛病……” 为了厉云棠不再继续增加资本,沈爱莉谆谆善诱到一半,突然被言夏夜异常的举动吸引了注意:“言夏夜,你在做什么?” “请二位检测好奶奶的身体指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对奶奶影响很大。” 言夏夜没有漏听关于Linda的信息,胸口像是赌了口气,努力静下心专注于要做的事。 “夏夜,你这是?”老夫人坐在主位,任凭医生将仪器连接在她身上,整个人一下老了几岁:“你还是不肯原谅北城,对么?” 沈爱莉刹那间预料到什么,猛地站起身来,恨不得将言夏夜直接打晕丢出去了事。 “对不起,奶奶。”言夏夜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视线在半空中与厉云棠交汇,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男人那无时无刻不镇定自若的态度给了她足够勇气,使她敢于将少许真相公之于众:“我要和厉北城离婚,因为雅儿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与此同时,厉北城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恰好听到言夏夜沙哑干涩的话语。 他脚步一顿,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言夏夜冲去,捏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身面对他:“言夏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做了什么,我就说了什么。” 言夏夜对视着厉北城通红的眼睛,嗓子眼涌上一阵腥甜,心里的恨意铺天盖地,无从遮掩。 要不是因为厉北城从来不肯碰她,她何至于去人工授精,也就不会弄丢她的孩子…… 厉北城心口闷痛,桎梏她的力道逐渐增加,像是准备将她就此碾碎。 “你说什么……”伴随着仪器拔高的警报,老夫人抚着胸口晃过神来:“北城说,雅儿是用了你的卵子?” “老夫人,您别听言夏夜胡说。”沈爱莉过了最初的惊愕,瞬间讪笑着反应过来:“夏夜妈妈,你也说说你女儿,就算她想离婚,也犯不着往我们北城身上泼这种脏水。” “我……”言母被这天大的秘密砸的头晕眼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唯有厉云棠神色不变,看向言夏夜的眸子多了几分讶然与兴趣。 一片混乱中,言夏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奶奶,厉北城爱的女人从来都不是我,我占着厉家少夫人的位置,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是北城从来没爱过你,还是你从监狱出来就爱上了别人?”沈爱莉柳眉倒竖,冷哼着从包包里掏出几张照片丢在餐桌上:“云棠,这件事,恐怕你也要给我个解释吧?” 乌木色桌面上,照片上一对男女并肩前行,姿态虽然不算如何亲密,然而单是孤男寡女单独会面,就已经足够惹人非议。 言夏夜一眼看去,心情立刻忐忑起来,偷偷朝小叔叔望去。 厉云棠菲薄的唇角轻轻勾起,修长手指从中选出一张,欣赏着照片上女孩单薄侧影:“大嫂想要什么解释?” 他的回应如此冷淡,反倒叫沈爱莉说不出什么难听的字眼。 这也是为什么她拿到这些照片,最开始却没打算要公布于众的原因。 有了厉云棠震场,言夏夜也随之平静,直接对着沈爱莉道:“沈夫人,中午是我开车送小叔叔回来,回来前去吃了个饭,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和小叔叔单独出去吃饭,还告诉我没什么需要解释?”厉北城低声咆哮:“你别忘了,就算你提离婚,我也可以不答应!” “我从今天开始搬出厉家,既然你不答应,就等着分居两年自动离婚。” “谁给你的胆子敢和我这样说话!” “那不重要。”言夏夜深吸口气,缓慢而坚决的轻声道:“重要的是,我已经不想再留在你身边了。” 窗外,天气多云转阴,大雨倾盆而落。 电闪雷鸣中,言夏夜用力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厉北城,对着老夫人深深鞠了个躬,径自从前厅离开。 大厅内,厉云棠轻声发笑,漫不经心站起身:“妈,大嫂,公司还有事,我先行一步。” 说完,他洒脱自然地无视了沈爱莉喷火的目光,和杵在门口的厉北城擦肩而过。 在这短短的一秒内,他听到厉北城咬牙切齿的警告:“言夏夜是我的!” 厉云棠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也许。” 等到厉云棠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老夫人才重重拍了桌子:“厉北城,雅儿到底是谁的女儿?” “妈,您先别动气。”沈爱莉跟着哆嗦一下,连忙来到儿子身边:“是不是那个言夏夜胡说八道?你快点和老夫人好好说。” 第73章 你想找的人,是谁 “言夏夜说的,是真的。” 厉北城薄唇紧抿,温柔绅士的假面褪去,眼神阴郁地盯着桌子上散落的照片:“奶奶,我不想和言夏夜离婚。” “和别人生孩子的是你,说不想离婚的也是你!”老夫人血压上升,转头去看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言母:“亲家母,抱歉让您看见这么丢人的一幕,我这就叫司机送您回去。” 言母嗯嗯啊啊答应下来,跟着佣人离开时,颇复杂的看了看厉北城:“夏夜那孩子从小就倔,不过她心肠软……” “谢谢妈。”厉北城点点头,知道他还掌握着言夏夜另一个名为亲情的短处:“您回去转告爸,家里缺什么少什么直接和水柔说,她会直接汇报给我。” 言母悬着的心放松些许,走出门又觉不对。 水柔…… 从辈分上来讲,厉北城是言水柔的妹夫,这么叫妻子的姐姐,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再联想到雅儿噘着嘴时与言水柔幼时如出一辙的神情,言母心里打了个突,暗暗念几声阿弥陀佛。 …… 漫步在瓢泼大雨里,言夏夜浑身上下很快湿透,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监狱出来,她最大的目标只有尽快找到孩子,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既然留在厉北城身边无法达成所愿,她自然一秒也无法再忍受下去。 忽然,黑色布料出现在视野当中,隔绝了她望向天空的视线。 一只黑色大伞从天而降,将暴雨隔绝在外,只留伞下一片小小地静谧空间。 言夏夜愕然回身,男人俊美无俦的容貌闯入她的视线,使她傻乎乎怔在那里,忘记该有什么反应。 “如果你再生病,云朵会很伤心。” 厉云棠斜眸望了望她,示意她跟上他的步伐:“离开厉家,你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言夏夜机械地迈开脚步,垂眸看着脚尖:“家里是回不去了,我想继续学习珠宝设计,除了吃穿住行以外尽量多攒一点钱。” 想要寻找黄倩,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但是私家侦探的价格,足以令普通人望而却步。 “工作方面,上次我对你提出的邀请仍然有效。”厉云棠沉吟片刻:“至于住处,我在浅海弯有一套单身公寓,面积不是很大,你一个人住刚好。” 言夏夜不想接受这种无偿的帮助,可她很清楚自己的现状,除了依靠厉家以外,根本没有哪家企业会雇佣一个大学肄业的劳改犯。 二人十分默契地向前走了片刻,言夏夜捋了捋发丝上的水珠,心跳乱的不成样子,急促的问出一句话来:“小叔叔,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她知道以厉云棠的身家品味,不可能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 可是他对她的好宛如润物细无声,如果她不问清楚,生怕什么时候会无法自控。 对于这个问题,厉云棠没有立即给予回应。 直到言夏夜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才云淡风轻的露出一抹浅笑:“你知道我和母亲关系不好,虽然我和父亲不大见面,但他是我最看重的亲人。”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言夏夜颤栗的心直直落回胸腔,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因为我给爷爷捐了骨髓。” “厉家人有恩必报。”厉云棠仿佛没有发觉身边小女人复杂的情绪,亦或者是发现了也并不在意:“更何况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爷爷生前对我很好,厉家也从来没有亏欠过我。”言夏夜抿出一抹苦笑:“是我自己不够讨人喜欢,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你很在乎厉北城对你的看法?”男人挑了挑眉头:“不用在乎,以厉北城的阅历和见识,他只能看到言水柔的妩媚妖娆,却不知道你的温柔淡然才是最可贵的品质。” 言夏夜笑笑,没有像以往那样备受鼓舞,反而沉默以对。 她已经清楚厉云棠对她好只不过是为了报恩,那么男人对她的肯定,或许也有言不由衷的成分。 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逐渐轻微,言夏夜望望不远处一条岔路,决定和厉云棠在此处告别。 “不管你帮我是为了什么,我都要谢谢你,小叔叔。”她顿了顿,视线向下落在男人带着手套的右手上:“还是请燕九先生多来几次,假如这道伤真的留下后遗症,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嗯。”他微微眯起眼睛,有点想提醒这小女人前不久还亲口说要照顾他直到康复,不过眼下气氛莫名感伤,似乎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言夏夜轻喘口气,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自顾自离开伞下,顶着细雨与厉云棠背道而驰。 厉云棠凝视了一会儿她纤细笔直的背影,转身走出几米, 脚步轻轻停住,他若有所思回头望去。 伞外,云散雨歇。 天边第一抹艳阳下,言夏夜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发丝上闪烁着细碎的水珠和光晕,美好的不可思议。 “厉云棠。”她咽了下口水,攥着小拳头鼓起勇气,在微微细雨中大声道:“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厉云棠轻笑起来,觉得言夏夜还是很有趣:“说。” “爷爷生前留下的规定,谁娶我就能得到更多的继承权,如果我嫁给你,作为交换,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厉云棠低声自语,想起那晚言夏夜哭着要嫁给他,狭长眼眸内冷光一闪即逝:“成交。” 他答应的这样痛快,令言夏夜目瞪口呆,将原本盘算好的说辞全都咽进肚子里。 她本以为厉云棠会严词拒绝,甚至嘲笑她异想天开。 试探着迈开脚步,她小心翼翼缩短二人间的距离,把还没说完的条件补上:“当然,我不会要求你真把我当妻子看待,也不会妨碍你和Linda小姐来往,等到你得偿所愿,我也不会拖着不肯离婚。” “嗯。” 男人对这些条款兴趣缺缺,黑瞳锁定她的身影,声音磁性低沉:“你想找的人,是谁?” 第74章 是她介意,还是你介意 面对这位崭新出炉的未婚妻,厉云棠的声线带着点平易近人的笑意,望着人的样子总显得十分深情。 言夏夜心里小鹿乱撞,接着一枪打死小鹿,强自镇定的回答:“黄倩,我有她四年前的档案。” …… 与此同时,言家一片愁云惨雾。 言母是个装不住心事的小女人,一回到家便把那让她胆战心惊的揣测说给言建国听:“老公,我真希望是我想错了,不过水柔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一直也没听她说起过别的男人,我这心里一阵阵发慌。” “我看是你想得太多。”言建国一口闷下一杯白酒,心事重重皱着眉头:“要真是你说那样,夏夜那丫头还能忍到现在?” “你这话倒也在理……”言母正惆怅,房门传来轻响。 言水柔心情大好地走进来,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哒哒作响:“爸妈,你们怎么不开心?” 言建国虚了虚眼睛,突然开口道:“水柔,爸有一个多年的铁哥们,他家那小子也算不错,配你也正相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那边约出来见一次面。” “什么?”言水柔微微一怔,很快恢复笑颜,撒娇着坐在言母身边:“哪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别人家都舍不得女儿出嫁,你们倒好,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是不是?” “妈就是再舍不得你,也不能把你拖成个老姑娘。”言母秒懂丈夫的意思,更进一步试探:“你看雅儿多活泼可爱,你不是最疼她,难道就不想自己也生个漂亮可爱的孩子?” 言水柔听到这里,掌心不自觉轻抚尚且平坦的小腹,期待属于厉北城的种子已经着床。 那天她拉着厉北城纵情,本来就是特意算好的排卵期,既然一个雅儿留不住厉北城,那么她不介意再多一枚更好用的砝码。 见言水柔但笑不语,言家父母交换了个眼神,最终还是言建国拿定主意:“行了,这件事爸给你做主,就定在这周六,地点也别选太好的,咱们市新开那家酒吧就不错。” “好吧。”言水柔找不到理由推辞,无所谓答应下来:“要是对方真的优秀,我同意相处看看。” …… 等到天边细雨彻底消失,言夏夜跟着厉云棠回了他的住处。 在卧室里替男人换过药,她眼睁睁看着对方脱掉外套,习以为常往浴室走去。 “等等!” “嗯?”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洗澡……晚几天行吗?” “现在是夏天。”厉云棠回眸看她,眸子闪过一丝促狭:“既然你现在已经算我的未婚妻,那么帮我洗应该没什么问题。” 言夏夜张口结舌,脸颊攀上红晕,支支吾吾找出理由:“要是让Linda小姐知道,她一定很介意!” “是她介意,还是你介意?” 厉云棠本来只打算逗她一下,可她的反应实在生动活泼,令他忍不住长腿一迈,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前,居高临下打量她别扭的小模样:“就算我们是契约婚姻,但也要让老夫人相信才行,你对我这样拘谨……” “好啦好啦,我帮你就是!”感受着男人清浅的呼吸洒落额前,言夏夜呼吸不畅:“我会拿毛巾蒙住眼睛,绝对不会乱看!” 她自认并非色女,然而厉云棠的身材的确堪称完美,和杂志封面上男模不相上下。 厉云棠眼中笑意更深,作弄似得在她耳边吹了一下:“我相信你。” 言夏夜唇角抽搐,快速捂住发热的耳尖,郁卒的瞅着厉云棠潇洒离去。 他说相信她……可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浴室内,厉云棠并没有等候很久。 将云朵喜羊羊的眼罩待在头上,言夏夜伸出手向前摸索,跌跌撞撞打开房门,来到浴缸边。 “小叔叔……” “等到你我结了婚,你在外人面前这样叫我,别人岂不是要把我当做变态。” “厉,厉云棠。” 言夏夜不大自然念起男人的名字,在浴缸边摸索着将毛巾打湿,颤抖着手擦向男人胸前。 这会儿,她倒不觉得直呼男人的名字有多么荣耀,反倒希望能叫他小叔叔,借以巩固二人身份和辈分的差距,彻底断绝那点非分之想。 隔着湿透了的纯棉毛巾,她的指尖被热气熏出一点粉红,触觉灵敏的提醒她眼下到底是什么处境。 伴随着浴室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中水雾也跟着弥漫。 言夏夜第七次将险些滑落的眼罩推回鼻梁,红着小脸气喘吁吁,浑然不知自己有多么诱人。 由于双眼被遮挡,她动作间难免溅起水花,将她浅紫色的连衣裙浸的濡湿,让人一眼能看清里面纯白BRA若隐若现的轮廓。 厉云棠高深莫测眯起眼睛,抬起手臂任她笨拙的擦拭,眸中暗火悄然滋生。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她,到了此刻反倒自讨苦吃,她的一举一动,无疑都是在考验他身为男人的定力。 “厉云棠。”言夏夜洗了下毛巾,声音由于紧张而绷成一线:“下面,我是说腿,也要擦吗……” 厉云棠扫了眼陪着自己一起泡在水里的西装裤,觉得留下它真是很有先见之明。 不过这一点,言夏夜倒是不知情。 男人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伸出左手触碰她白皙的皓腕,引领着她慢慢移动。 此时无声胜有声。 言夏夜好不容易控制着自己不要夺门而出,冷不丁被男人握住手腕,整个人下意识向后一闪,踩在浸满水汽的地毯上。 不等她发出一声惊呼,便以倒栽葱的姿势一头栽进浴缸。 厉云棠狭长眼眸微微睁大,赶在大笑前抢先抬手将快要沉底的小女人捞出来。 夏季衣物单薄,湿透之后更加轻若无物。 他猝不及防感受到属于言夏夜的柔软和芳香,视线沿着她玲珑曲线渐渐向上,最终在她如樱花般粉嫩的唇瓣上停住。 有了上次喂药的前车之鉴,他还记得这个女孩非常甜美,尝起来的滋味令人难忘。 言夏夜咳嗽两声,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男人放大的俊颜。 第75章 她实在很多余 不等她思索眼罩掉在了哪里,男人修长指尖带着一点力道落在她唇瓣,摩挲的触感令人心痒难耐。 言夏夜心如擂鼓,意识到这种场面很可能擦枪走火。 望着男人暗含危险的眼眸,她一时间无法移开目光:“厉云棠,我……” 她话音未落,男人在她唇上游移的指尖稍稍加大力气,又洒脱的抽回手去,换成本人俯身靠近。 言夏夜再次咽了咽口水,脑海里一片空白,视线掠过男人坚实的胸膛和俊美的容貌,慌乱的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男人唇角笑意渐深,二人间距离一点点拉近。 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响起的门铃声尖利刺耳,打破这难得的暧昧场景。 言夏夜猛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抵住浴缸边缘,动如脱兔地冲出浴室。 去开大门的一路上,男人含笑的神情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再晚一分钟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知。 直到拉开房门,看清站在外面的女人,她仓皇的心跳才缓慢下来:“您找谁?” 午后的阳光下,门外的女人美丽异常,足以令同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片刻愣神。 假如说言水柔美的娇娆妩媚,这个女人的美就是大方端庄,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这里不是云棠的住处?”女人看着言夏夜这湿漉漉的打扮,微微皱了下眉头,推开言夏夜大大方方走进来,一眼看到披着浴袍出现在客厅里的厉云棠。 当着言夏夜的面,她娇俏的欢呼一声,加快脚步扑进男人怀里,抬起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云棠,我好想你。” 向来对女人投怀送抱极为反感的厉云棠,一反常态接受了女人的示好,唯独眼中笑意渐渐淡去,任由她兴高采烈的拥抱着他:“Linda,回国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一旁,言夏夜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不期然听到他对她的称呼。 Linda。 沈爱莉不久前才说起过的,厉云棠传说中的正牌未婚妻。 意识到这一点,言夏夜心里一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默默关上房门。 回眸偷看,Linda显然深爱厉云棠,喋喋不休说着她最近的见闻。 比起一般混血儿,Linda看上去没有太过欧洲人的特征,只是五官更加立体精致,面孔完美到不似真人。 “我要给你个惊喜嘛,再说我可是你未婚妻,交了论文急匆匆跑来见你,难道你不欢迎?”Linda嘟起唇来,心情大好下声音越发清甜可人:“我可是每天每天都在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 言夏夜站在门口,听着Linda对厉云棠情意绵绵,看着厉云棠对Linda纵容浅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很多余。 不同于面对她时报恩的态度,厉云棠对Linda的所有温柔和宠溺都是发自内心。 正当言夏夜犹豫着想要告辞离开,Linda仿佛这时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她,笑容明媚的放开厉云棠走过来,眼神落在她身前别着的宝石胸针上,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刚刚言夏夜急着跑来开门,身上又湿哒哒有碍观瞻,才随手将外套披上,却忘了厉云棠亲手替她戴上的胸针。 “你好,我是云棠的未婚妻,华国名是尹沫,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深思化为笑意,尹沫落落大方伸出手去,和言夏夜轻轻握在一起。 “尹沫小姐,我是言夏夜。” 看出尹沫是在巩固女主人的地位,言夏夜垂眸浅笑,觉得她真的应该告辞了。 尹沫却不肯轻易放她离开,看着那枚胸针娇声嚷着:“你一定对珠宝很讲究吧,这枚胸针的来历我可一清二楚,是我哥用了半年时间完成的作品,如果他知道最终佩戴在你这样漂亮的女人身上,也一定会觉得开心。” “谢谢。”言夏夜礼数周全,控制着自己不要往厉云棠的方向看,舌尖尝到一丝苦涩:“尹沫小姐才是真的漂亮,让人站在你身边都觉得黯然失色。” 知道尹沫不是言水柔那样小家子气的女人,厉云棠不担心她会对言夏夜做些什么,索性慵懒的移动脚步,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你们先聊,我回房换件衣服。” 等到厉云棠的身影消失,尹沫上上下下快速将言夏夜打量一番,将手腕一条手链褪下来递过去:“不,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谢谢你替我在这边照顾云棠,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看着那串镶满碎钻的手链在眼前摇晃,再看看尹沫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言夏夜唇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淡淡回答道:“厉……先生帮了我很多,我留在这照顾他是自愿的,不需要任何人来奖赏。” “言小姐还真是认真,一条手链而已,什么奖赏不奖赏的。” 尹沫眸色转暗,笑容不改收回手链,盯着言夏夜的目光,许久没有移开。 身为国外长大的女人,她或许不介意未婚夫在婚前私下里找找乐子,但也只能是乐子而已。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她没有忽略厉云棠对言夏夜悄无声息的关照和维护,心里警钟长鸣。 这个言夏夜,到底是什么身份?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厉云棠换上平日待客常见的装扮,走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男式白衬衫。 言夏夜被尹沫隐含敌意的视线盯得很不舒服,看到厉云棠像是看到救星,不自觉松了口气:“厉先生,我还有事,先走……” “换了衣服再说。”厉云棠将她情绪上的小变化尽收眼底,在她身前站定的同时,将衬衫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没什么诚意的抱歉道:“刚刚发现没有新的了,你穿这件将就一下。” 言夏夜愕然怔在那里,有些缓不过神。 新旧衬衫之间说起来简单,蕴含着的暧昧却足以让尹沫笑颜不再。 反倒是俊美的男人扬了扬唇,直接将衬衫塞进她的掌心。 她的手指与男人的指尖相碰,言夏夜立刻回过神来,下意识退开一步。 第76章 满身华服,不如衬衫一件 言夏夜不想让尹沫误会什么,更不想给厉云棠带来麻烦,很懂事的朝着门外指了指:“谢谢,我可以去车上换……” “去房间换。” 男人居高临下睨着她,好像她是个让人费心的小女孩,不得不再次打断她的话:“这里空调温度很高,你穿着湿衣服跑去外面,再感冒该怎么是好?” 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其他,他终归还是关心她的。 言夏夜心底那些小感伤一扫而空,安静清美的点了点头,带着衬衫熟门熟路走向房间。 没过多久,她换好衣服再次出现。 厉云棠的身高修长,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宽宽大大,长度恰好遮住臀部,露在外面的小腿细腻白皙,别有种随性自然的美,与她自身气质相得益彰。 哪怕是比起全套香奈儿的尹沫,也算得上各有风格,毫不相让。 尹沫原本坐在厉云棠身边相谈甚欢,看到她时略有些恼。 突然觉得即便自己满身华服,都不如言夏夜身上那件衬衫更令人眼红嫉妒。 厉云棠自然也看了过去,幽深目光在言夏夜打了个转,在她开口前淡淡说:“尹沫在飞机上没有胃口,我看你也差不多该饿了,晚餐想吃什么?” 言夏夜本打算一出来立马告辞,这会儿胸前的小心脏又不安分的加速。 为了防止胡思乱想,她很快给厉云棠的邀请找到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首先,厉云棠受伤无法开车,而尹沫是外国友人,大概也没有国内驾照。 将自己的身份定位成司机,言夏夜心跳平静下来,浅笑看向尹沫:“我什么都可以,尹沫小姐觉得呢?” “我都听云棠的。”尹沫回以浅笑,饱含深情地低声说:“言小姐不知道,我在国外一直盼着早点和云棠见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吃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恩爱,言夏夜抿抿唇:“那不如去江海新开的月华酒店,听说那里的西餐做的很出色。” …… 月华酒店。 和侍者确认好菜单,言夏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来这里的一路上,她暗自把自己定位成司机,可是后座上飘来的细碎言语擅自钻进她耳朵,让她越发觉得一起来是天大的错误。 正如眼下,她一个人坐在西式小圆桌的一侧,而尹沫粘着厉云棠坐在另一侧,壁垒分明的彰显着她电灯泡的身份,令她神色恹恹的戳了牛排几下,满心想着该如何脱身。 “言小姐,这里的菜不和你口味?”尹沫动手切了块牛排,缠着厉云棠喂到他唇边,抽空摆出女主人的架子关照言夏夜几句:“要不然让侍者换个酱料?或者你吃中餐也没关系。” 听闻此言,厉云棠不动声色,抬眸看来。 言夏夜真的没有胃口,不笑强笑着说:“不用,我只是不饿。” “那吃点甜品也不错。”尹沫笑容更多,连忙招来侍者,报出几个当下热门的甜点名称。 厉云棠没有阻止尹沫,同时习以为常般伸出手去,将言夏夜面前的整块牛排端过来,和他的意大利面换了一下,浑然没意识到这举动有多么石破天惊:“好好吃饭,你那天是怎么答应我的?” 言夏夜垂下的睫颤了颤,默默拿起刀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悄然消散。 “小叔叔说的没错。” 正当尹沫暗暗捏紧了餐巾,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夏夜你也真是,在家里让我这个丈夫为你操心到没什么,出来还这样任性。” 厉北城。 心情再一次跌到谷底,言夏夜努力将口中食物咽下去,不想回头去看想象中,厉北城和言水柔相依相偎的身影。 厉云棠眸色渐深,看着厉云棠告别谈完生意的客人,理所当然似得在言夏夜身边落座:“这位想必就是Linda小姐,我听小叔叔提起过,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尹沫彻底糊涂了,她看看俊朗含笑的厉北城,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言夏夜,试探着开口问道:“我知道你是厉北城,这么说来……言小姐是你的妻子?” “当然,最近我们夫妻闹了点小矛盾,还要多亏小叔叔从中调解。”侧眸睨着言夏夜冷淡的回应,厉北城抬起手臂,动作强硬的圈住她纤细的腰:“夏夜,回家里住好不好?奶奶和我都很想你。” 言夏夜第一时间想要躲开,又迅速看了厉云棠一眼,硬生生停住了反抗的动作。 这里是公共场合,她不想给厉云棠增添任何麻烦。 反倒是厉云棠放下刀叉,冷眼看着厉北城唇角扬起的笑意,风淡云轻的命令:“放开她。” 厉北城横在言夏夜腰间的手臂顿时僵住,他暗暗咬了咬牙:“如果我不放呢?” 远远看到言夏夜时,他就看到她穿着男人的衬衫,而衬衫来源不言而喻。 片刻前热络悠闲的气氛,眨眼间冰冻三尺。 厉云棠没有急于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审视着对方。 他的视线如刮骨钢刀,带着久居高位者的气势,生生榨出人心底隐藏最深的怯意来。 厉北城头皮发麻,搭在言夏夜身上的手重如千钧,俊颜有些苍白,强撑着不肯认输。 “云棠,你在说什么?”看出情况不对,尹沫审时度势,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言夏夜:“言小姐,你快劝劝北城。” “厉北城,我不会回去的。”有了厉云棠支持,言夏夜不再忍耐,直接拍掉厉北城的咸猪手:“小叔叔,我先走了,你和尹沫小姐慢用。” 起身对着厉云棠点了下头,言夏夜转身离开。 生怕厉北城会跟上来,她发条短信告知厉云棠,借走了开过来的车子,于夜色中往他借给她的公寓驶去。 酒店内,剑拔弩张的氛围却并没有随着言夏夜的离开而消失。 厉北城额头上冷汗滑落,拿起言夏夜一口未动的红酒仰头喝干,怒气冲冲跟着离开。 整个晚餐过程中,尹沫无数次想找机会询问关于言夏夜的事,而厉云棠总是恰到好处截住她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