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刑部侍郎刁难的日子》 002 况太守断案传奇 朝阳初升,灿若金鳞。 往日人头攒动的早饭摊子门可罗雀,阅友堂前却排起了长龙——皆因火遍全国的《包图龙判百家公案全传》加印的一百本,今日限量发售,先到先得。 为避免书友们起争执,伙计拿着写有数字的竹签,挨个分发。 到了姜棠面前时,伙计双手空空,面带歉色,“号已发完,从这位公子开始,后面所有的贵客们请回。” “我们吹了一两个时辰的冷风,就这么打发我们回去?你们阅友堂也太店大欺客了!” “什么狗屁判案小说,八成是吹得天花乱坠,有意哄抬书价,奸商!” 没拿到号的众人义愤填膺,激得手握号签的一百人也心里不舒坦,登时全都找伙计们理论起来。 本该是清净之地的书坊门前,比西市还热闹,直吵得姜棠脑壳疼。她以手扶额时,忽见迎面走来的人是昨天给她看病的大夫,他腋下夹着一面铜锣,腰间别着黄杨木槌,身姿挺拔,肩阔腰窄,难道又改行当乐手了? “兄台!” 应硕闻声对视,少年比他矮半个头,头戴蓝布方巾,身穿蓝布道袍,肤色莹白,看起来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柔气度,像在哪里见过。细瞧之下,一没喉结,二长得高骨架却小,三白得过分,分明是女扮男装! 两人距离不足半臂,姜棠怕被认出,低头强掩窘态,佯装镇定,“兄台,今天的太阳又大又圆 ,像不像鸡子黄?” 应硕目光落在她交叠的手上,十指修长,没留指甲,修剪得齐齐整整,手背丰润白皙,不见半点褶皱,定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他倒不知道公案小说已火进了闺阁里,对她敢独自前来排队买书有两分敬意,语气便柔和下来,“有事?” “小弟冒昧打搅,想借锣一用。” 小弟……真不晓得自己扮相破绽百出?应硕懒得玩虚以委蛇那一套,直说不愿意。 被拒在姜棠意料之外,但她立马镇定下来,“兄台,小弟借锣敲几下就还给您,绝不拿走。” 应硕这才取了铜锣与木槌,一并递给她。 锵锵锵…… 接连不断的锣声盖过了所有人说话的声音,迫使众人息声。 锣声助阵,姜棠落落大方地开口讲:“诸位兄台,大家齐聚一堂为的是买《包图龙判百家公案全传》,好看看包公是如何明辨是非,不惧权贵,严惩凶手,而不是一大早就来打嘴仗。前百位兄弟,起得比鸡早,冷风已吹饱,合该买到书。咱们这些后来的,哪怕晚了一步,也是晚了,找伙计吵也无益。” “这位公子,您真是个明白人,说的是公道话。”掌柜的笑了起来。 “哪来的傻蛋!没买到书,还跟这吹啥牛皮?” 挨了骂,姜棠也不恼不怒,笑道:“今儿中秋,没的叫大家空手回去的道理。小弟不才,痴迷公案小说,一时手痒写了本《况太守断案传奇》,仅 有两本,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 “好小子,跑我们阅友堂门前来抢生意!”掌柜的大手一挥,伙计们将姜棠团团围住。 她毫无惧色,不紧不慢地说:“掌柜的,你容我把话说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姜棠有些火大,因她抢客在先,怪不得别人出言不逊,便谦声道:“大家都是读书人,钱在各自兜里,想从哪买就在哪买。有愿意等的,叫掌柜的搬个桌子来,备上笔墨纸砚,大家写上名字,待下回加印发售,下帖子邀来再买便是;有一刻也不想等的,在小弟这买过过眼瘾。是买是等,全凭大家自己拿主意。” 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掌柜的想着她才写了两本闹着玩的,成不了什么气候,下回加印销路不愁,又全了这些买书客的面子,还显得对抢生意的人大度,可谓是一举三得。他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命伙计摆桌子和文房四宝。 “多谢兄台。”姜棠拱手道谢,奉上锣与棰。 应硕收了锣,望了一眼前面仍排了那么多人,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到书,又不见她手里有线装本书,便问:“你写的况太守断案小说,现在何处?” “你要买呀?”姜棠又惊又喜。 “看几眼,写得好才买。” 这么快就有人想买书了!姜棠大喜过望,“书全在客栈,离这不远,我马上跑去取来,麻烦您稍等片刻。” 说罢,她拔腿就跑。 一时 间,排队的排队,留名字的留名字,好不热闹。 “想从我这买《况太守断案传奇》的,等我拿书来,都别走啊!” 站在人群中的应硕比绝大多数人高,忽略耳畔那些嘈杂的声音,紧盯着她边跑边喊的身影。她迎着朝阳跑去,大声喊话时呵出白气,不复之前故作雄浑的嗓音,带着几分尖细,侧脸白皙又圆润秀气,被他人唤作娘娘腔。 这时,他忽地明白似曾相识感从何而来——她是昨天因鼻子太灵找他看病的女人! 姜棠飞奔取书,风声在耳边呼啸,喉咙发紧,咬牙跑到应硕面前,“小弟拙作,请兄台指教。” 蓝色线装本书封面上竖排《况太守断案传奇》七个大字,不是常见的正楷、行书、隶书或草书,而是大家闺秀们备受推崇的簪花小楷,字迹清隽又工整。 应硕翻开第一页,寥寥数句概括了况太守即况钟生平,从他升任苏州知府办案开始详写。第一桩案件写的是他一上任,差役禀告狱中犯人突然死亡,仵作验尸说是绝食多天,饿不住吃了些稀饭便猝然而逝…… 从提笔写第一个字至今,姜棠头一回把小说拿给外人看,比丑媳妇见公婆还紧张些,心里七上八下的,额头沁出细汗。 忽然,一个汉子把手搭在姜棠肩上,大剌剌地讲:“给我看一本。” 他嘴里呼出的气味堪比七八月的隔夜馊饭菜,姜棠快被臭晕了,来不及答话便溜开 去吐了。 “我不嫌你是个娘娘腔来找你买书,你竟吐了!难不成我丑到你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2 003 狠人应三碗 糙汉子咄咄逼人地质问,众人冷嘲热讽,那一句句话像巨锤砸在姜棠心上。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你臭到我了!” 姜棠忍无可忍,扶墙大喊。 “俗话说臭男人臭男人,男人不臭,搞得浑身香香的,那不是骚娘们么?” “娘们也没见个个香的,倒是这人不男不女的……” “你一个无名小卒写的小说,这位兄台愿意买,就是抬举你了。换作是我,白送了拿回去当草纸,还嫌纸硬扎我的腚。” “没错,这种粗制滥造的公案小说,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撕了,以免后人上当。” 群情激愤,糙汉子被怂恿地前来抢书。 姜棠慌了神,抱紧怀中仅剩的独本,嘶声怒斥:“你们不要胡来!别看这书不厚,我跑书馆,查资料,问说书人,日夜煎熬,真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在你们眼里不如草纸,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千金不换!” “还无价之宝千金不换,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大家还愣着做甚?赶紧动手,尽情撕书,为中秋节助兴。” 姜棠怕抵挡不住这么多人来抢,将生死置之度外,“谁敢来抢书撕,我就血溅阅友堂!” 放完狠话,众人不敢再逼近。 忽然,一好事者叫嚣:“你要撞墙,那就赶紧的,别耽误大家回去吃月饼、过中秋。” “对对对,要死赶紧死。” 应硕恰好看完第一桩案件,亲眼见这么多男人欺辱她,王法何 在? 他拿起锣重重地敲了几下,“《大耀律例》,私自毁坏他人财物,聚众打人,轻则受鞭刑,重则吃牢饭,视情节严重再行定夺。” 撕一本书竟要受刑!大过节的,谁也不想去吃一碗牢饭。众人权衡利弊,立时散开。 石大夫仅用一句话救了姜棠的命,真是绝顶聪明!她夹着书走近,弯身鞠躬,“多谢石大夫救命之恩。” “你若诚心谢我,便把这本书里的错处给改了。” 姜棠闻言吃惊不已,“错在何处?” “此处。” 姜棠仔细读完,仍不明白哪里有错。 “关在牢里的犯人绝食多天,死前吃了一些稀饭,仵作验尸结果里写鼻子、嘴巴和胃管都有稀饭。若是猝死,仅嘴和胃里有饭粒,岂会跑到鼻孔里去?唯有被呛死的,才会这般。” 姜棠恍然大悟,连拍脑袋,“我只顾把情节写出来,倒不曾细想案子的细节,惭愧惭愧。” “这头一个案件便错了,只怕后头错得也不少。”应硕直言。 “兄台,说来不怕您笑话,每写完一个章节,我必定逐字逐句检查,看遣词造句是否有不妥之处,再修改一些错字。饶是这样,还漏洞百出……”姜棠叹了一口气,再谦声道:“若您不嫌弃,这本小说送给您看,只求您将错处挑出来,好教我逐一改正。” 应硕捏了捏书,说厚也不厚,说薄也不薄,要费好些时日。 姜棠非常在乎这第一位读者的意见 ,不惜掏出全身家当——三两二钱碎银,“兄台,您别嫌少,请笑纳。” 应硕捡了二钱碎银,“待我修改完,仍放在阅友堂,你有空来取。” “行行行,麻烦您了。” 姜棠目送他夹着书与锣远去,狂跳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肚子饿得咕咕响,便开始沿街觅食。 素闻京城豆汁名满天下,她停在人声鼎沸的“廖记豆汁”前,学着其他食客,要了一碗豆汁和一个焦圈,付了三文钱。因碗底发烫,她急着找了个空位坐下,轻嗅一下,有股馊味。兴许是像臭豆腐一样,闻着臭吃着香,她拿起青花瓷勺,将豆汁送入嘴里。 噗……泔水味! 不巧的是,一男子路过,姜棠吐出的豆汁喷到他道袍下腹处,湿了漾开成团,让人误以为尿裤子了! 道袍主人身形伟岸,胯宽腰窄,手里拿着蓝色线装本《况太守断案传奇》,居高临下,气势凌人,只那一团水渍,坏了他通身的儒雅气质。 “兄台,是你?”姜棠惊奇之余,怕他发火,将自己一脚踢飞,急得满头大汗,忙不迭道歉,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方帕子,双手毕恭毕敬地捧着,诚恳地解释:“兄台,我第一次喝豆汁,真不知道这么难喝,请见谅。” “豆汁难喝?” “难道豆汁不难喝?” 姜棠怀疑他的味觉失灵,面带怜色仰起头来,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插在他束起的黑发上,朗眉星目,五官出众, 长相这么出众,实在可惜! 应硕将她脸上的错愕神色尽收眼底,冷哼一下,不置可否,高声朝摊主叫道:“来三碗豆汁!” 这么难喝的豆汁,一喝就是三碗? 摊主麻利地端来吃食,一字排开在应硕面前的桌上时,笑着开解:“这位公子,您初来乍到,吃不惯豆汁也是有的。坐您对面的这位应公子,是我这的常客,一年三百六十天来我这,雷打不动,每次喝三碗豆汁,吃一个焦圈和一个烧饼,人送外号应三碗。” 应三碗! 单看他的长相,足以让天下少女心怦怦乱跳,可有了这么个朴实无华名不搭人的外号,姜棠只想关心他一早喝下三碗豆汁,膀胱受得了么?此外,他在杏林百草堂叫石大夫,这会儿豆汁摊老板喊他应三碗,他到底姓石还是应? 那道灼热的探寻目光,叫应硕难以忽略,便抬眼与之对视,“你弄脏我的道袍,不打算负责了?” 负责两个字,将事情说得极为严重。好在姜棠是能扛事的,“要是方便脱下来……” “不方便。”应硕抢白,又道:“要么把豆汁喝完,要么换我的道袍穿上。” 看着挺稳重的一人,咋能想出这么刁钻的罚人法子?姜棠脑壳痛,“第三种呢?” “前两种一起上。” 算你狠! 姜棠将其列入生平第一恨,手捏鼻子,生无可恋地一口闷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3 004 卖画的姑娘 日朗风清,东市街头一排银杏树下,一群读书人摆摊卖字画。其中,有个新摆的摊子最为寒碜,一张缺了脚用砖头垫起的八仙桌,四个桌边各用镇尺压着一张张画,有含苞绽放的牡丹花,有意境深远的高山,有摇扇纳凉的姑娘,可谓是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青山绿水、老幼妇孺应有尽有。 摊主姜棠初来乍到,听他们说东道西插不进话,又拉不下面子像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一样大声吆喝,银子所剩不多,晚上住店、一日三餐、天寒买衣……钱从哪来? 整整二十二年,姜棠第一次体会到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倒不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只因姜其章与贺氏年近四旬才得独女,视她为掌中宝,把她宠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长到四岁时嚷着要开蒙读书,作为书商的姜其章大喜过望,手把手教她识字读书。在这十多年里,她不光看完了自家书坊——明理斋里所有的书,就连建阳县五十八家书坊的所有书也看完了。 因她酷爱看书,丝毫不知道年迈的父母为她挡住了外面的风风雨雨——姜其章年纪大了,亲选女婿高标准严要求,挑来挑去把她给剩下了。此外,姜父身体不好,经营书坊力不从心,被底下的伙计愚弄,稀里糊涂地把自家书坊抵给了弟子伍福康。阖家被扫地出门之际,伍福康假惺惺地提出她给县令做妾,既可让姜家人有容身 之所,又可大富大贵。 姜棠誓死不为妾,彻底惹恼了伍福康,禁足禁食地折腾她。父母决定回贺氏娘家借住,凑了五十两银子给她当盘缠,要她逃得越远越好。 逃路途中,她打听到伍福康之所以要她做县令的妾,为的是调取县里存放的历年卷宗,好效仿《包图龙判百家公案全传》编一本公案小说,借这阵春风,挣个盆满钵满。 伍福康做得,她也做得!还要做得更好! 于是,姜棠不远千里进京,一心想着快点进存放天下案件的刑部,改编真实案件再出版公案小说,势必一炮而红,姜家书商的名号也会借此发扬光大,再现辉煌。 一路辛苦和遇到的奇人异事,不提也罢。今儿个没买到正版爆火书,喝个豆汁又被教做人,别说进刑部,连刑部大门朝哪开都不晓得,真是倒霉透顶! 这时,一位老叟拄杖经过,多看了几眼她的画。 “老伯,他外地刚来的,最会敲竹杠,来我这,价钱公道,包你满意。” 旁边摊主架着老叟的胳膊,殷勤招待。 上门的生意被截胡,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棠涨红着脸,一改往日轻声细语,学着叫卖起来。 “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们,你想画啥,我就画啥,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能动的,不能动的,吃的,穿的,用的,只要你肯出十文钱,画到你满意为止!” “别处一幅几十上百文,我这只要十文, 通通十文!省下的钱买米买菜,谁不夸你勤俭持家。” “我的画不一般,往房子中堂挂,见了都说顶呱呱。” “画啥像啥,不像不要钱,要画的抓紧赶快~” 卖字画的读书人坐等生意上门,常常一整天不开张,开张也就挣个买米钱。他们宁愿挨饿,也放不下架子跟最末等的商人一样叫卖,有辱斯文,太有辱斯文了! 此时,姜棠现编现吆喝的顺口溜引得行人停步,价钱便宜,样画又栩栩如生,众人争先恐后地付钱买花开富贵图、观音送子图等,她忙得不可开交。 斜对面的茶楼上,应硕与友人柳撷枝品茗交谈时,听见略感耳熟的声音,临窗一看,竟是假小子摆摊卖画。因距离较远,他只看得见一张张画的轮廓,委实担得上画啥像啥四个字,却以十文钱一幅贱卖,其中必有蹊跷! 柳撷枝凑到应硕身边,探头往外瞧,“一个卖画的,有啥好看的?” “一个外地人,女扮男装进京,怪可疑的。” 柳撷枝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仔细听她招待买画客,便知应硕所言非虚,“你咋知道她是女的?” “眼观耳听。”应硕并不想把短短两个时辰见过她三次,还发生过喷豆汁的丑事抖出来。 忽然,一队人骑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撞翻了好些摊子和行人,来势汹汹。 “京城小霸王来了,卖画的怕是会遭殃。” 果不其然,那些狗腿子呵退买画的人 ,搬出黄花梨木扶手椅,隆重地请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赫下马入座。 李赫翘起二郎腿,右手在膝盖上轻叩。 来者不善,但姜棠毫无畏惧,不卑不亢地做了个揖,“敢问公子有何指教?” “未经本公子允许,擅自来这卖画,还不知罪?” 出来摆摊卖画怎么就犯罪了?分明是借故要钱! 姜棠囊中羞涩,才卖了些画,哪里舍得把还没捂热的铜板往外送?她定了定神,“小的初来乍到,还未请教过公子尊姓大名?” “本公子姓李名赫,人称京城智多星。” 就差把快给钱写脸上,也能称为智多星?快别玷污这三个字了!李赫是个纸老虎,奈何姜棠一没靠山,二没拳脚功夫,吃定眼前亏了。 她急中生智,笑道:“李公子,您相貌堂堂,才高八斗,能看您一眼,小的真是三生有幸。小的孺慕之情无以言表,唯有给公子作画,拿回去日夜瞻仰才行。” “行,赶紧画。” 姜棠浅浅一笑,摆纸磨墨。 忽然,一狗腿子凑到李赫耳畔讲了几句,他立马改口:“像本公子这样的美男子,岂是你说画就能画的?” “依您之见,小的画谁合适?”姜棠带着三分敬意反问。 “英王。”李赫打了个响指。 一狗腿子闻声上前,带着讥诮语气道:“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定是连英王也不晓得。英王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貌比潘安,才比子建,富比石 崇……公子,后面啥来着?” “连这点词都记不住,忒笨了!”李赫低声责骂了两句,不再掰扯那些虚话,“总之,赶紧画,不然砸了你的摊子,要了你的脑袋。” 画,还是不画?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4 005 我在刑部打杂 茶楼雅间里,柳撷枝连连摇头,“李赫这个草包,但凡有他爹半点本事,李氏一族也不至于落魄成那样。” “你小瞧李赫了。下个月初八便是英王寿诞,届时送金银珠宝的数不胜数,胸无点墨的李赫送一幅英王画像,不用花一文钱,可谓是一举两得,抠出了境界。” 经应硕点明,柳撷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想眼睁睁看卖画小子被人利用,动了恻隐之心,“咱们要不要出面帮帮他?” “时机未到。” 姜棠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茶楼上的两人看在眼里毫无所知,愁眉紧锁。抬笔作画不是难事,唯恐画完了李赫不会善罢甘休;不画的话,便是承认自己画不来,自砸招牌。 她灵机一动,再度拱手,“李公子,小的作画有一怪癖,没见过实物画不出来,倘若能把英王叫到小的跟前来,方才画得出来。” “混帐东西!英王是你这小民想见就能见的?”李赫拍椅而起,怒目圆睁。 看热闹的众人齐齐后退,生怕被李赫浑身散发出的戾气误伤。 姜棠不慌不忙地接话:“李公子,诚如您所说,英王不是小的想见就能见,自然也不是想画就能画的。请另换一物……” 李赫的狗腿子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嘴道:“你自夸画啥像啥,不像不要钱,那给我画个不要钱的四不像。” “你这是故意为难我。”姜棠恨自 己不会武功,咬紧下唇。 “没错,我就是为难你,可你能拿我怎么着?” 话毕,李赫捧腹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笑声震天。 五行缺德,命里欠揍!姜棠没受过这种窝囊气,攥起双拳……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的右肩,暗暗使力想把她往旁边推。 哪来的流氓!姜棠抬起右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他的左肋下。 应硕吃痛,眉头微蹙,敌我不分,忒不识好歹了! “哟哟哟,啥风把两位京城大儒给吹来了?快快摆座。”李赫嘴上说着欢迎的话,身子纹丝不动。 “大哥,今儿来得匆忙,只备了一把扶手椅,没别的椅子了。” “那就去买去抢,总不能叫我的两位好友在街头站着吹冷风。” “不必了。”应硕摆手,再道:“李赫,你爹今日沐休,约了我申时去江边钓鱼。” 李赫已经有三个晚上没回家,压根不知道亲爹今天沐休,本想找手下人去核实,一看刑部的大官近在眼前,便知不是假话!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爹来问话。要是被亲爹知道他日日夜夜在外鬼混,在外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定要被打断腿。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李赫骑上大马,呼啸离去。 目睹应硕仅用一句话便把那群欺行霸市的人给赶跑了,姜棠惊觉自己撞了恩人,真是狗咬吕洞宾!“应三碗,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撞你的。” “应三碗?”晓得应硕这个绰号的人 ,屈指可数,这个卖画的假小子咋知道?柳撷枝递给应硕一个“待会你得好好解释一下”的眼神。 应硕微感烦躁,“除了道歉,你不会讲其他的?” “谢谢你。” 应硕也不想听,扭头看了眼她摊子上每幅画都画得有模有样,却几无题字,“你为何不题字?” 姜棠声音低下去回道:“我写的簪花小楷,太过秀气,题在画上娘里娘气的。” “你以为穿身道袍就不娘气了?”应硕挑眉问。 “什么?”早被他发现了女儿身? 姜棠窘迫至极,仿似一株人形杜鹃,从里红到外。 外来的弱女子,肯自食其力,终是可敬的。柳撷枝露出和蔼的笑容,“姑娘,你一人孤身在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你觉得我俩信得过,可倾诉一二,或许我俩帮得上忙。” 建阳老家的那些烂事,对着才见过三次面的人哪里说得出口?姜棠不愿自揭伤疤,“多谢公子的好意,家穷而已,没别的苦衷。” 大耀王朝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谋生养家该男人干的事,她却扛了养家重担,还说没有难言之隐,骗谁呢?不过是看他们不熟,不便讲罢了。 应硕也不追问,开口道:“街头摆摊卖画不是长久之计,我给你推荐个差事——去刑部抄写卷宗,明早卯正去刑部衙门候着,准备考试。” 卖画本就是权宜之计,为的是站稳脚跟,再想办法混进刑部!这下,应三碗 叫她去刑部抄卷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到这个好消息,她怔了一下,继而睁大了眼,喜不自胜,笑容动人,眼里泛着几点泪花。 “这可是个美差,还不赶紧道谢?”柳撷枝提醒道。 姜棠一连说了数十声谢谢,壮起胆子问:“恕我冒昧,敢问应三碗……不,应公子,您是在刑部任职?” “打杂的。” 柳撷枝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要笑,却被应硕瞪了一眼,只好把笑憋回去。 在刑部打杂,端的是铁饭碗!一想到自己今早对他多有冒犯,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她嘴巴一咧,露出一排白牙,笑道:“应公子,为表谢意,您要是看上哪幅画,我送给您。” “虽说我在刑部是个打杂的,可刑部规定上至尚书下至狱卒,一概不得收受贿赂,违者重罚。” 送画是贿赂?姜棠可不敢送了。 柳撷枝看上一幅锦鲤戏水图,双眼都快把那幅画看出洞来,没好意思白要,硬塞了一两银子。 拿了画,柳撷枝一路把画夸,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你可真行,堂堂正三品刑部侍郎,说成打杂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5 006 你装什么男人 临近午时,太阳躲进厚厚的云层,起了风。家家户户升起炊烟,饭菜飘香,陆续有人来给卖字画的读书人送饭,也有人怕下雨直接收了摊回家吃。 姜棠趴在八仙桌上,既不吆喝,也不急着卖字画,在脑中畅想进刑部抄书的好日子。 午时二刻,一妇人拎着食盒,探身上前问:“你这里的画全都十文钱?” 妇人吴香秀年过三旬,头发乌黑油亮,盘成一个圆髻,簪了一支银簪子,露出大脑门,浓眉厚唇,脸上肉鼓鼓的,看面相是极好相与的。 姜棠起身,“是的,大姐,您要买么?” “我不买画,来给你送吃的。”说罢,吴香秀递上食盒,丢下一句“半个时辰后我回来拿”便走了。 姜棠在京城举目无亲,谁会好心送吃的?此外,三层红木雕花食盒样式精致,里头装的食物定价格不菲,不是她能吃得起的,不能因口腹之欲坏了事。她急忙追出去,“大姐,你肯定送错了,我没叫过饭菜。” “有人替你叫的,已付过钱,你就放心大胆地吃。” 李赫还是应硕? 姜棠满腹狐疑,将八仙桌上的画收拢卷起,再打开食盒一样样地拿出来,京酱肉丝、粉蒸肉、炒时蔬和鱼头豆腐汤,配了一大海碗饭,足够三口之家饱餐一顿。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任谁看了不食指大动?然而,布施者不明,饭菜会不会有毒? 眼下并无银针,只能以身试毒——赢 了,吃饱喝足挣大钱;输了,一命呜呼上西天。 在她犹豫之际,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比布谷鸟叫得还响亮,双手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饭后,姜棠没有半点不适,牟足了劲,大声吆喝,画好价廉,很快被售卖一空。本打算置办两身像样的行头,再去刑部衙门转转,就近找个便宜的客栈住下,奈何说好了要来拿食盒的妇人一直没来,天公又不作美,下起淅沥沥的小雨。她慌忙收了文房四宝,捡了几块青砖丢在八仙桌底下,再放食盒,她自个儿也钻到桌底下,将全部家当护在怀里,静等人来。 起初,她颇为悠闲,每路过一个步履匆匆的行人,便猜人做什么的。不料,乌云蔽天,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半圆泡,再汇集成水流,从她脚下流过,唯一一双白底黑布鞋湿透了——再买一双鞋,让本就不富裕的她明白什么叫雪上加霜。 这刻,两匹枣红色骏马拉着马车驶过,大抵是车夫嫌慢,连抽了几鞭子在马身上。马儿吃痛,狂躁地拉着马车跑起来。 李赫谈兴正浓,被车轱辘嘎吱声和挨了鞭子的马嘶声吵得不胜其烦,忙掀了帘子,“你这混帐东西,老子跟应侍郎说话,你赶个马车不能小声点?再弄这么大声响,给老子别干了!” 发完脾气,马车已慢了下来,他往街上瞄了一眼,大声笑道:“应侍郎, 你瞧瞧卖画的那小子,缩在桌子底下,好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啊。还有她旁边的食盒,一看就是偷来的……” “我看你挺会挑刺的,改天一起吃鱼。”应硕骂人不带脏字,手拨开侧边帘子,见八仙桌上的雨水顺着边沿流下,像四道水帘将她围在里面。她双手抱膝,头埋进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在哭泣。食盒尚在,吴厨娘忘取回去? 李赫不懂挑刺的弦外之音,“应大人,那你真的找对人了。别的男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爹只爱钓鱼,每回钓鱼他自个儿不吃,非要给我吃,说什么吃鱼对脑子好。我信了他的邪,贼爱吃鱼,不管什么鱼,我都能理出一整条鱼刺。择日不如撞日,你钓了现成的鱼,等厨娘做好了,我给你露一手啥叫吃鱼大仙。” 应硕今天见了她四次,实属生平第一回,大抵是天意要他拉她一把,嘴上敷衍道:“今晚我约了同僚吃螃蟹。” 一听螃蟹二字,李赫便馋涎欲滴,“应大人,有吃螃蟹这样的好事,咋能不叫上我?” “那你帮我做件事。” “别说做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我也答应你。”李赫拍着胸脯做保证。 正中应硕下怀!他不露声色,“我这有几件旧衣和一篓鱼,忒碍眼了,你拿去换她的食盒来。” “这么简单?”李赫心里打起了如意小算盘,上午没欺负过瘾,借着换东西的空当……嘿嘿! 应 硕微微点头。 李赫左手拿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右手拎起车夫身旁的鱼篓,跳下马车,径直朝马路对面走去。他一站定,大嗓门喊:“臭小子!” 姜棠早听见马嘶长鸣,因哭得时间久,不好意思抬头看,哪料恶霸再度上门,要是被看到她刚哭过,还不知要怎样奚落。于是,她装作没听到,保持蹲守原状。 李赫不曾被人这么怠慢过,气冲脑门,“你小子聋了还是哑了?”骂完,再一脚踢翻了破破烂烂的八仙桌。 接连不断的雨点像一张网,铺天盖地洒下来,让姜棠无处躲藏,更为狼狈。一股热血在心里激荡,她猛地站起来,大吼:“我是聋是哑,关你屁事?” 吼声太高,破了音,太过尖细,饶是不拘小节如李赫,也听出来是女声,“你……”装什么男的! “我怎么了?我穷,就活该被你欺负?”姜棠哭肿的眼睛像桃子一样,双目圆睁,冷毅又倔强,死死地盯着李赫看。 他被看得脊背发凉,“得得得,好男不跟女斗,你别这样看我,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杀千刀的。我是来做好事的,给你送鱼和衣裳,你只要把食盒给我就行了。” “不行。”姜棠拒得干脆。 李赫立马问:“怎么不行?” “食盒是一位大姐送来的,她说要回来拿的,许是被下雨耽搁了,我还要在这里等她。” 李赫才不管言而有信四个字怎么写,“让你换就换,哪那 么多废话?女人就是啰嗦!”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上手抢食盒,再跑去马车上,献宝似的送上食盒。“应大人,事情办妥了,咱们去吃螃蟹!” “下大雨,螃蟹爬走了,等它们爬回来再吃。”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6 007 考试 次早,天刚露出鱼肚白,白雾蒙蒙,近百人候在刑部衙门外,丝毫不顾寒风掀起他们的衣袍,各自寒暄后便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没过多久,数十位衙役策马而来,众人纷纷禁了声,前去牵马套近乎。 “都围在这做什么?给我起开,一边去!”声高人高的领头衙役徐长坤一喊,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接连后退。 “在我这里点卯,再挨个去那边搜身。”徐长坤说话时,其他衙役们已手持水火棍分列两队。 他满意地朝同僚们点了点头,这才翻开花名册,刻意清了清嗓子,“朱益群。” “猪一群?” 满堂大笑。 徐长坤不耐烦地催问:“朱益群来没来?” 众目睽睽之下,七尺男儿朱益群手足无措地站了出来,羞出个大红脸。 “你爹娘真是人才,叫猪头猪脑猪尾巴难道不好?非要叫猪一群?” “别人十年生八胎才能算一群,他一个就顶一群人,这才叫厉害。” 一人明嘲,一人暗讽,伴着人潮中“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朱益群面红耳赤,袖中攥起的拳头已捏得指节发白。 雾气氤氲,被群嘲的朱益群,个子高大却显得那么无助。 姜棠看不过眼,双手抱臂,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乌鸦笑猪黑,也不瞧瞧自己是啥货色。” 众人循声望去,她身穿一件湖蓝靛蓝浅紫三色水田衣,头发全部束起,用一根蓝布带子绑着垂至肩上,风一吹,颇像 误服凡尘的道姑。然而,眉清目秀的她,右脸上有两道蜈蚣一样的红疤,从眼下卧蚕到嘴角,长而粗,配上不输男人的身高,叫他们不敢靠近。 “一个女的也来跟我们抢饭碗,真是不自量力!” “就是,长得丑还出来吓人,真是丑人多作怪。” “看你也不帅!”姜棠被当众奚落,不假思索地反驳。 众人发觉她是个硬茬,不好惹,齐声要求徐长坤赶走她。 徐长坤摆手示意他们别说话,才问:“你叫啥名?” “姜棠。”姜棠答完,又道:“大人,刑部张贴的告示上并未规定要招的是男人,我怎么就不能来?” 大耀王朝的女人婚前靠父,出嫁靠夫,挣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刑部招人肯定招男的,大家心知肚明,便没在告示上细说,却被她钻了个空子,噎得众人哑口无言。 正举起双手被搜身的朱益群,声援道:“告示上确实没说。” 徐长坤啥阵仗没见过,镇定应对:“诸位齐聚于此,为的是争抄卷宗这一碗皇粮。告示上没说不招女的,姜棠来了,便给她一个机会,好让她输得心服口服,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摩拳擦掌,准备让她领教一下什么叫女子不如男。 卯时二刻,一百二十八位读书人全被蒙眼,由衙役们领着进入衙门,一股森严阴冷之感侵袭而来,叫众人不敢乱走一步,乱说一句。 “三五六……三五七……三五八……” 当姜 棠走了三百五十八步时,徐长坤一声令下,他们齐摘下黑布条,眨了几下眼才看清房里的样子。偌大的房间布置得像学堂一样,一排排几案与凳子排列整齐,等人入座。 “大家随便坐,坐好了可以摆上自带的文房四宝,等会监考大人来发卷子。” 众人争先恐后地抢位,视朱益群与姜棠如瘟疫,但凡他们要坐下,便有人抢着坐下,“这位子我要了,你去别的地方坐。” 一来二去的,除了朱益群和姜棠,其他人全坐好了,仅剩下监考官眼皮子底下第一排两个位置。 姜棠挑了第一排左侧位坐下,对耳畔那些“她输定了”之类的笑话,置若罔闻。 “朱益群,你还不坐?打算站着考?” “这点胆子都没有,还不如早点回家养猪!”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朱益群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最后一个空位,拿砚台出来时,手抖得厉害,险些砸到脚上。好不容易放好砚台,见姜棠一介女流已定下心来,慢慢地磨墨,深受触动,也定了定神,开始磨墨。 卯正,一声锣响,考官们在大家的注视中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应硕,身穿宝蓝色圆领袍,露出白色交领,腰间一根玉带系出窄腰,身姿高大挺拔,夹着一摞卷子,目不斜视。后面跟的两个人,也拿了许多卷子,年纪都在四十多岁以上,背有点驼了,越发衬得应硕丰神如玉,风度翩翩。 姜棠在心里犯嘀咕 :应三碗说自己在刑部打杂,还以为是个小喽罗,哪知已混到当监考官的地步?看他走在最前,似乎官职挺大的? 应硕迈进来时,一眼看见姜棠坐得笔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脸上那两道疤,正是小包袱里夹带画眉的黛粉描绘而成。她还不算笨,晓得物尽其用,只是没料到她能应付衙役和其他考生们的冷嘲热讽,真进了考场。既然来了,便看答卷见分晓。 三位考官一站定,众人起立,躬身作揖。 作为主考官的应硕,开口道:“此次为刑部遴选人才,择优录取。望大家仔细答题,勿要交头接耳,勿要抄左抄右,答完交卷离场。” “谨遵主考官教诲。” 应硕示意大家坐下,衙役们开始分发试卷。 姜棠坐在最前,第一个拿到卷子,开始浏览。按理说刑部招誊抄卷宗的人,考试只要拿出几套卷宗,点上一柱香,看谁抄的又快又好。哪知,卷子上的考题五花八门,堪比考科举,难度不低! 先看第一题:今携一壶酒,游春郊外走。逢朋加一倍,入店饮九斗。相逢三处店,饮尽壶中酒。试问能算士,如何知原有? 在大家抓耳挠腮之际,从小被姜其章出算术题考的姜棠神色自诺,已拿出自备的稿纸,打起了草稿,再填上答案:一斗六升六合二五。 再看字谜题,有易有难。简单的像自有一天出头日,姜棠一眼就猜出来是春字,可 难题也有——无风荷叶动,猜一字。 无风荷叶动……单看字面意思猜不出来,是在描绘一种意境。姜棠有似曾相识之感,一时又想不出来在哪看过。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7 008 刑部侍郎能算打杂的么 旭日东升,从一扇扇开的窗照进来,应硕负手而立,巡视在场考生。有的愁眉紧锁,有的慌里慌张,少有胜券在握的,姜棠算是其中一个。 卷子上所有考题皆出自他之手,诗文、算术、天文、地理、猜字、推理等,连两位同考官都认为太难了,但他仍是用了这套卷子。唯有这样能筛选出聪明机智又字好的人才,对得起朝廷发的那份俸禄。 因姜棠与朱益群最近,他往下一瞥,朱益群还在做第二张,姜棠已做到最后一张,似是快要交卷了。莫非这些题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辰时三刻,姜棠检查完卷子,挑不出错来,起了身,双手呈上卷子。 她第一个交卷,实在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他们腹诽她一通乱写,强出风头而已,再奋笔疾书。 应硕接过,放在三尺长案上,瞥了一眼卷面整洁,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秀气工整。 “拿着你的笔墨纸砚回去等消息。” 究竟要等几天?是有人上门通知还是贴告示?姜棠想问个清楚,又怕扰了大家答卷,轻道一声好,回座收了文房四宝,步履轻轻地走了出去。 一衙役面有急色,与她擦身而过,径直去找应硕,“应侍郎,出了个大案子,要您去办。” “去门外说。” 两人同至门外,衙役再开口禀告:“应侍郎,郡马爷殁了。” 大耀王朝现今仅有一位郡马爷——谢鸿,文武双全,于五年前娶南安郡主为妻 ,两人情投意合,传出许多佳话。半年前,谢鸿自请去边疆杀敌,南安郡主请多人向皇帝求情,终把他留下。现在,谢鸿猝然离世,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南安郡主悲痛不已,不让仵作验尸,却说谢鸿被奸人所害,要求三司会审。问题是三司会审审哪一个奸人,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而,早到的顺天府尹提议刑部一起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给南安郡主一个交代。 应硕暗骂顺天府尹这个老狐狸,稍微棘手的案子就要拉刑部趟浑水。不过,越棘手的案子,越有意思。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离姜棠仅一步之遥时,“你回去也没别的事,不如去打扫一下刑部大牢。” 一间间牢房,阴暗无边,犯人们蓬头垢面,经年累月不洗澡,互给对方抓虱子,墙上地上皆有干涸的血迹,成群的老鼠毫不惧人……要姜棠去打扫刑部大牢,还不如把她发配边疆! “应大人,小的回去有事要办。”她把心一横,大言不惭。 “应侍郎吩咐你干活,是瞧得起你。你推三阻四的,忒不识抬举!”衙役口头斥了她几句,随手拿起一个竹扫帚硬塞给她,“前面往北拐,再直走就到了。” 应侍郎! 在刑部任职被唤作侍郎的,有且仅有一人——刑部侍郎! 应三碗竟是刑部侍郎,稳坐刑部第二把交椅,正三品京官,每天早朝可以见到皇帝的那种大官! 好你个应三碗 ,说自己在刑部打杂,竟是个大官!骗子! 姜棠暗忖自个儿竟敢违抗应侍郎的安排,还想不想在刑部混了?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抱着竹扫帚作揖,“小的这就去扫大牢,保证把每一间都扫得干干净净。”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走了。 “你去回禀吴尚书,说我已经出发去郡马府。”应硕打发走衙役,大阔步走出刑部衙门,马车在等,他一只脚踏上矮凳。 “应侍郎!” 应硕扭过头,李赫满脸堆笑,捯饬得像书生样子。“有事?” “应侍郎,听说你们刑部在招誊写卷宗的,你看我行不?”李赫一脸正经地问。 “你来晚了,下回请早。” “罢了,晚了就算了。应侍郎这会儿不在衙门里公干,坐马车去哪?” 大案等着去查,应硕无心寒暄,“本官去哪,还轮不到你来盘问。” 摆起了官架子,李赫在心里骂应硕拽什么,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应侍郎,瞧您说的,我算哪根葱,敢来盘问您这样正三品的大官呢?是这样的,我爹嫌我不务正业,要我找个正经活干。我寻思着我会骑马,赶马车的技术也不错。要不我给您当一回车夫,送您一程?” 掀帘的车夫愣住了,赶马车多下贱的活,京城头名纨绔子弟竟抢他的活!要是赶马车的活被抢了,他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思及此,他赶紧开口:“李公子,您快别说笑了。要是换 您来赶马车,真叫小的折寿。” “唉,连你都嫌我赶不好马车,我活着还能干什么呢?”李赫故作衰颓,等应硕反悔。 “你要死觅活的,别在刑部衙门前,没的污了刑部名声。”应硕撂下这句话,钻进马车。 车夫放下帘子,“李公子,今儿应侍郎有急事要办,下次再见。” 就这么走了?李赫心有不甘,趁车夫坐好之时,抢坐在他身旁,拿出一锭银子,做了个嘘的动作。 车夫心领神会,不声张,照常赶马车。一帘之隔,应硕早已察悉李赫跟上了马车,但并未制止,只管闭目养神。 不多时,烫金大字所写的谢府赫然在目。大门前有两座石狮镇守,房檐下已挂了白绸白幡,一溜气派华丽的轿子与马车停得一眼看不到尽头。李赫听到隐隐绰绰的哭声,霎时明白过来——谢府出了事,邀刑部来调查,这么多贵人登门拜访,半看热闹半慰问。 万万没想到,李赫没能入职刑部,已经能参与案子,心里甭提多得意! 应硕下马车时,正巧看见他眉飞色舞,像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车夫递上名帖,管家亲自出来迎接应硕,热络地寒暄:“应侍郎,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接着,再跟李赫打招呼:“哟,寿昌伯府的李三公子也来了,稀客稀客,请先去灵堂上柱香。” 来都来了,少不得要上柱香。但是,李赫觉得刑部侍郎来不光是为了上香 ,肯定是为了查案。他想看热闹,便问:“应侍郎,要不咱们一起去上香?” “不了,本官还有别的事,晚点去上香。” “那我也晚点去。” 管家在心里叫苦,这个李三公子是京城有名的恶霸,蛮不讲理的,死者为大,叫他去上香,就是把他支走。哪料他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非要粘着刑部侍郎。 牵扯到王公贵胄的命案,越少人知道越好。应硕深谙这一点,张嘴吩咐:“李赫,我没带随从来,麻烦你去义庄走一趟。” “应侍郎,你要我去哪个义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8 009 郡马爷案(一) 义庄分为两种,一种是达官显贵出资买地建宅,供族人居住;另一种停放同乡尸首。两种义庄一字不差却谬以千里。 管家看李三公子的懵懂样,晓得他压根没明白应侍郎的弦外之音。郡马爷殁了,南安郡主不许仵作验尸,应侍郎要是明着讲去请仵作,定要引得谢府人跟刑部起龃龉。直接安排李赫去义庄,一般停放尸首的义庄都有仵作在那验尸,一找一个准。仵作找来了,用得上能尽快破案;找来了不让用,遣回去,费些周张而已,真不愧是精明的应侍郎! 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还有脸问!应硕真怀疑李赫的脑子是一团浆糊,冷声道:“你要想不出来,就甭去了。” “李三公子,自有下人引您去上香,恕老夫失陪。”管家讲完,领着应硕进府。 “聪明人就了不起?”李赫嘀咕,翻了个白眼。 应硕转身,双眸如剑。 “应侍郎聪明绝顶,实在了不起。”李赫拍完马屁,自说自话:“我爹总说我干啥啥不成,捣蛋最上乘。这回跟应侍郎来了谢府,好不容易得了个差事,要是办好了,说不定能进刑部。假以时日,我就是天下第一名捕!别说我爹夸我厉害,就是当今圣上也得高看我两眼。” 李赫踌躇满志,吹了口哨,骏马狂奔而来,挥鞭离去。 谢府极为气派,大理石纹砖铺满地,屋顶琉璃瓦在阳光下炫彩夺目,雕梁画栋。应硕沿着抄 手游廊走,既有小桥流水似误入江南水乡的美景,也有各式兵器与梅花桩排列整齐,无不诉说这家女主人生活讲究,品味不俗,男主人惯会习武,身体强健。 “今早五更天,下人听到郡马爷房里传来一声闷响,破门而入,发现郡马爷从床上摔下,嘴角流了许多血,赶紧大声呼救。老太爷和老太太急得要背过气去,南安郡主更是晕倒了,合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慌了手脚,有的去请大夫,有的伺候主子们。直到家医来了,说是回天乏力。醒转过来的南安郡主不信她与郡马爷天人永隔,又命去请一帮外面的大夫,哪料都是一套说辞。” 管家说的,与衙役简要概述案件差不离。 应硕捋了个七七八八,“郡马爷现停放于何处?” “回应侍郎,已另辟了灵堂。合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那,府尹大人也在,小的带您过去。” 灵堂已有不少人在吊唁,应硕暂不凑这个热闹,“去郡马爷卧房。” “成,应侍郎这边请。” 走进正房,靠墙摆着一张黑漆镂金床,三面围栏,挂着一顶浅黄帐幔,侧边四扇金丝楠木琉璃屏风,搭着几件圆领袍。对面有一六脚鸡翅木金漆脸盆架,放着两块铜盆与黄花梨木泡脚桶,搭了几条手巾。旁设黑漆镂金小几,放一副菊瓣翡翠茶盅,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里插了一支文竹。正面墙壁上挂了一幅芭蕉树下男女对弈图 ,女子衣着华丽,一手指着天上飞过的喜鹊,另一只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男人非但不恼,还笑眯了眼,浓情蜜意跃然于纸上。 应硕目光定在貌美任性的画中女人身上,再看谢鸿所住的正房,家具精美,却不见女人的梳妆台、衣柜等,“管家,既然郡马爷与南安郡主伉俪情深,为何分居?” 管家一愕,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管家,你若隐瞒,本官只好亲自去问南安郡主,届时惹得大家都难堪,休要怪本官。” 管家长叹一声,回道:“应侍郎,半年前胡人来犯,郡马爷想去边疆御敌,却被强留下。他常说练了一身武艺,整日沉浸在温柔乡里,有愧于江山社稷,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便整日借酒浇愁。郡马爷整日喝得烂醉如泥,南安郡主把府里所有酒坛子给砸了,勒令下人一律不得给郡马爷买酒,否则杖毙。府里没酒喝,郡马爷便去外头喝,有一日半夜才回府,满身酒气,南安郡主见了就来火,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衣裳给丢出来了,叫他有种喝酒就别再进她的房。自此,郡马爷便独住于这间上房。” 天底下有几个女人喜欢整日喝酒不着家的男人?应硕认为南安郡主借分房睡来督促谢鸿戒酒,法子虽简单粗暴了些,却是没错的。只可惜谢鸿怄气,哪怕不回房,也要继续喝酒。应硕再问:“昨晚他 喝了么?” “小酌了两杯。” “你把发现郡马爷猝然离世的那人叫来,我有话问他。” 管家领命下去。 距离发现谢鸿摔下床身亡已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外加大夫诊察过,早把谢鸿尸体挪走,床上枕头、被子、垫褥全换过了,地上的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敞眼一看,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应硕弯身掀开最底下的垫褥,床板上木头纹理美观,偶有几根黑发与碎屑。他捏了一丁点,放在鼻尖嗅了嗅,没什么香味,但指腹已沾了油…… 下人进来,躬身行礼,再娓娓道来。 “应侍郎,小的来福,服侍郡马爷已有多年。郡马爷一惯在天快亮时,起来小解,今早小的照例敲门,听见房里传来咚的一声,里头落了闩,小的忙叫护院们拆了门,发现郡马爷摔了个倒栽葱,头着地,身子斜趴在床边上,额头磕破了好大一块皮,嘴里也流了血。这可把我们吓坏了,慌里慌张地叫人。” “你学一下。” 下人愣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仿照谢鸿临死前的样子,摔趴在床边上。 谢鸿清早尿急,从床上猛地一起来,宿醉未醒,头重脚轻的,还没坐稳便摔成这样。寻常人这么摔,摔破头甚至破相都是有的,但不至于直接驾鹤西去。更别说武功高强的谢鸿,一摔丢了性命! “郡马爷近来身体如何?”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39 010 郡马爷案(二) “好得很,郡马爷常说自己强壮似牛,又一身腱子肉,没喝醉的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满京城没几个打得过他,往常头疼脑热的也一概没有。” 谢鸿没喝酒前,勤于习武,强身健体。然而,这半年他嗜酒如命,已被南安郡主赶出来睡,一身好武艺早已荒废,又贪吃到床上都有糕点屑的地步!应硕怀疑谢鸿毙命坏在吃食上,便张嘴问:“昨晚郡马爷吃的东西和茶水,可有留样?” 管家刚要回话,一家丁走进来附耳说了几句,他再道:“应侍郎,南安郡主说残害郡马爷的凶手已找到,请您明察。” “把人带上来。” 管家打了个响指,两位家丁押着五花大绑的女人入内。她身穿一件浅绿色齐胸襦裙,双臂上搭着一条透明薄纱,削肩柳腰,五官明艳又大气,眉宇与画上的谢鸿有几分相似。大耀王朝少有正经女人这么穿,多在卖弄姿色的扬州瘦马里备受推崇。绳子绑得很紧,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叫人很难不联想到谢鸿与她有一段露水之缘。 “奴家见过应侍郎。”女人想屈膝抬臂行福礼,奈何被横困竖绑,动弹不得,一脸歉意。 应硕开门见山地问:“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是否婚嫁?与郡马爷谢鸿是何关系?” “奴家金陵人,姓张名美玉,两年前嫁给段郎。五个月前认识郡马爷,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但绝无男女之情。” 谢 鸿与张美玉双双红杏出墙,被南安郡主逮个正着,才丢了命?这一念头冒出,应硕便强按了下去,任何推断都必须有证据且合理!他委婉地讲:“非在下有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你与郡马爷皆是有家室的人,理应避嫌。” “奴家何尝不知道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只是郡马爷第一次见奴家,就说奴家像他早年夭折的姐姐,认了奴家当义姐。其实,奴家比郡马爷小五岁,如何当得了他的姐?只是他叫得认真,便随他去了。” 日上三竿,阳光照在五彩琉璃窗上,色彩缤纷,房里灰尘飞舞。张美玉脸上敷粉过白,脖子稍黑又有两道颈纹,若是名门淑女,早已换上交领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她却坦坦荡荡地露出来,倒叫那些打量她的人不好意思。 把年纪小的妹妹唤作姐姐,怪是怪了点,可见谢鸿和张美玉真投缘。应硕又问:“昨晚到今早,你在哪?” “昨晚郡马爷去奴家那吃了晚饭,段郎作陪,喝了一坛自家酿的糯米酒,说是没醉却酒性大发,在院子里赤手空拳跟桂花树对打。没打几下,又像个窜天猴似的赤脚爬上了邻居家柿子树,坐在散枝上,任我们怎么喊危险,他也不肯下来,只管乐悠悠地摘柿子吃,还喊我们一起上去吃。” 男怕柿子女怕梨,谢鸿酒后吃柿子,应硕深感不妙,“郡马爷吃了多少柿子?” “邻家发现有 人偷柿子吃,举着根大竹竿要打郡马爷。我和段郎好说歹说才把邻人劝住,都在树下急得跳脚,说了多少好话,连谢府来的人也跟着一起劝,但郡马爷嚷着要吃个尽兴,还拿熟柿子砸我们。熟透的柿子砸在身上像窜了稀,谁心里不憋着气,哪还有闲心数他吃多少柿子?” 谢鸿酒后干的这些荒唐事,下人做了证。应硕对谢鸿死前发生的事已了然于心,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知晓谢鸿死因。既然谢府不让请仵作,他可以问其他人!“管家,郡马爷倒地时请来诊治的大夫现在何处?” “灵堂。” “走,去灵堂。” 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中摆着谢鸿的黑白画像,停棺之处堆了许多冰块,谢鸿躺在棺材里,披麻戴孝的谢家人分跪于两侧,低声啜泣。 应硕上了香,拜了三拜,再安慰谢家人节哀顺变。 顺天府尹将其唤出灵堂,找了个角落道:“应侍郎,不许仵作验尸,咱们肉眼凡胎,怎么看得出来?分明是故意为难咱们。” “凡人死必有因,不必叫仵作来,给郡马爷诊治的大夫也是一样的。” “大夫是给活人治病的,哪会仵作干的活?” “把大夫叫来,我自有道理。” 候着的大夫被传来问话,当即回话:“两位大人,小的是谢府的家医,郡马爷摔倒后,小的很快到场,望闻问切一番,已无力回天。” “死因呢?” “不知。” 一问三不知 ,分明是被人叮嘱不许泄露秘密。应硕不再多问,折回灵堂,道一声“郡马爷,多有得罪请见谅”,不顾死人晦气,近身查看。 “应侍郎,你这是干什么?小儿已经去了,你就行行好,甭动他了。”谢老太太嘴上客气,脸色却很不善。 应硕充耳不闻,在场无人敢前去拉开他,顺天府尹打哈哈说他自有分寸,便由着他去。 谢鸿换了身簇新的万字不断头圆领袍,脸和身也清洗过,不见血迹。双目已闭,脸上已现尸斑,纵使嘴里含着一块金子,仍可见右嘴角歪斜得厉害,右侧身子较为僵硬,显然是死前已是这副模样。 他后退两步,“叨扰了”,再拜了拜,请谢府掌事的要人移步花厅。 顺天府尹也不晓得应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请来的刑部救兵跟他是一伙的,总得出点力,便赶紧催促老太爷、老太太、南安郡主等人去花厅叙话。 各自坐定,应硕开口道:“郡马爷突然摔倒,口角歪斜,右手脚麻木,是中风之证。毫无疑义,郡马爷因救治不及时,才撒手人寰的。” “郡马爷正当盛年,岂会得中风这种老年病?分明是张美玉勾引他不成,才痛下杀手。你小小年纪便居高位当了刑部侍郎,但你要晓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南安郡主浑身缟素,脸色憔悴,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就是,我儿身体健壮,岂会中风? ”老太太道出自认为的真相,又阴阳怪气地嘲讽:“应侍郎,我儿上阵杀敌的时候,你是个奶娃娃,他还抱过你呢。如今,你当了大官,便可乱泼脏水?”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3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3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0 011 郡马爷案(三) 哀乐飘飘。 顺天府尹与应硕办过几次案子,晓得他办案从不出差错,打从心底里赞成谢鸿是中风去世的,但南安郡主这边也不是好惹的,万一告到皇帝那里去,只怕两人的乌纱帽难保。为了两边不得罪,他开始和稀泥。 “应侍郎!” 李赫一声大叫,众人循声往门外看,他身形伟岸,还带着一位身穿蓝布短褐与长裤的仵作! 出乎应硕意料,李赫竟没花太长时间就把仵作给找来了,还带他进了府,看来孺子可教,朽木也可雕。 南安郡主勃然大怒,“谁放他进来的?快把他轰出去!” 仵作多出自屠宰之家,不被名门高户所喜欢,是人之常情。顺天府尹和应硕皆坐着不动,单看李赫如何应对。 李赫双手撒开,挡在仵作身前,“我带来的人,谁敢把他轰走,便是跟我过不去!南安郡主,您也晓得小子浑名在外,一犯起浑来,连老子都敢打。” “李赫,谢府岂容你来撒野?”南安郡主一声斥下,家丁们蜂拥而至。 李赫双手叉腰,“南安郡主贤名在外,小子带人来给郡马爷上柱香,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您这么轰小子出去不合适。况且,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出了谢府的门,保不齐会说些什么话坏了郡主和郡马爷的名声可就不妙了。” “罢了罢了,你去上香,仵作不许去。” “我把人带来了,就得跟着一起去。” “你这是得 寸进尺,当我们谢家人好欺负?” “非也非也,正是小子尊重贵府的人,才先来问安再去上香。小子保证绝不会让仵作动郡马爷一根汗毛。”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李赫带着仵作走了,顺天府尹讲了些李赫欺行霸市的事,惹得个个瞧不起他。不多时,两人折返,仵作也认为郡马爷是中风而死。 郡马爷猝死原因水落石出,如何说服谢家人饶过张美玉并顺利结案,应硕不管,告辞离开。 李赫快步追上,“应侍郎,您让我去义庄找人,这事办好了,您是不是得奖我点啥?” “奖你个锤子。” “锤子?大铁锤么?重多少斤?”李赫喜滋滋的,“应侍郎,要是我爹看到你奖我个锤子,还不得笑开花?” 应硕一句笑言却被当真,“现下我没带锤子,你去路边买个锤子,当是我送的。对了,你买锤之前,先把仵作送回去,务必要安全送到。” “应侍郎,我办事,您放心。” 回了刑部衙门,考场空无一人,应硕准备去看两位同考官批卷,忽听沙沙沙的声音,循声走去,只见姜棠弯着身子,手持扫把,扫一步退一步,将落叶、残屑、泥土等扫拢到一处。有一犯人摇晃铁门,大叫“放我出去”,她置若罔闻,专心把脏东西扫进撮箕里。 咳咳……一坨浓痰落在姜棠裙摆上。 那人又重重地咳了两声,清出喉咙里卡的 痰,准备往外吐。 说时迟那时快,姜棠扬起扫把,恶狠狠地喊:“你要再吐一口痰,我就敢把扫把塞你嘴里。” “啊呸!”那人将痰吐在铁杆上,“你哪来的黄毛丫头,敢在我杨老五面前撒野?你可知道我刀下多少亡魂?” “我管你杀了多少人,总之你恶贯满盈,活该被刑部拿下,把牢底坐穿!” “好你个臭丫头,老虎不发威,你当我……” 没等他放完狠话,姜棠把撮箕里的尘土往他头上一浇,弄得他在地上打滚,“贱人,你想让我瞎啊!来人,快来人,有人要我的命。” “你再叫一声,今儿别吃了。” 应硕发了话,立马有衙役前来呵斥犯人。 姜棠也不知自己过没过火,低低地叫了声“应侍郎”。 “好好扫你的地,没扫完不许吃饭。” 犯人发出放肆的笑声。 扫就扫,谁怕谁?姜棠拿起扫把,鼓足干劲,继续扫地。 应硕到了两位同考官所在的减等处,他们手持朱笔,蘸取红墨水,正在批改考生们交上来的卷子。 “真没想到无风荷叶动猜一个字,这一题竟没几个答对的,有那么难么?” “寻常字谜多是把字拆了,再用通俗易懂的话来描述成谜语,凡是机敏些的读书郎,一猜一个准。然而,无风荷叶动这五个字,多会让人生疑。荷叶无风自动,是下雨还是有人折了荷叶摇啊摇?答案五花八门。” “应侍郎,你来得正好,快给 我们讲讲答案为何是衡?” “这题取自一首诗,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无风荷叶动,决定有鱼行。鱼在荷花下穿行,无风自动,是为衡字。” “原来如此,实在是妙!我记得有个写簪花小楷的读书人,答对了,其他题目好像也全对,请应侍郎复验。”说罢,他取出那张批改过全是红勾的卷子,递给应硕。 虽说这次刑部选人不是正经考科举,仍照例将所有交上来的卷子弥封,考生们姓甚名谁,三位阅卷官无从知晓。应硕接了卷子,仔仔细细地检查,挑不出一处错来,才将这张卷子单独放一边,另外又挑了错少又用时短的三人,编了个花名册,夹着四张卷子,呈给刑部尚书过目。 天黑了,书房正中悬挂着孔子画像,并一副对联,上联是满庭兰桂香馥郁,下联是几架诗书乐华年,八个博古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书籍。画像下设一长几,几上除了笔墨纸砚,另有一汝窑冰裂纹瓷瓶插着盛放的黄秋菊。应硕俊眉微蹙,脊背挺直,认真地伏案批阅疑难案件。烛光摇曳,为他的脸涂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减了白天的冷峻,观之可亲又俊俏。 “也只有风华绝代的老娘我才能生出,如此俊秀又品学兼优的儿子。”窦氏暗暗赞叹完,拢了拢发髻,故意咳了一声,倚门望外。 应硕闻声抬头,亲娘窦氏与同龄妇人不同,喜欢打扮得花枝招 展。她身穿水红绣梅花对襟褙子和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挑线裙子,背影好似瘦长浅口花瓶,梳着飞天髻,插一对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垂下来的流苏正在耳垂下晃动,好似戴了一副别致的耳环。 应硕将带墨的毛笔搁在砚台上,起身走到窦氏身旁,一边把她往里搀扶,一边道:“娘,你今儿倒回来得早。”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3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1 012 做媒 半轮明月挂天上,月色朦朦又胧胧。 “硕儿,快别提了!我本打算打个通宵的,寿昌伯家的李夫人输了五十两银子,说要给嫡次子娶妻,聘礼要备得丰厚些,还有小霸王李赫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输怕了,说以后再也不打了。想当年老娘我一夜输了一千两银子,也没她那小气样。更气人的是,她肚子争气,生那么多儿子,整日在牌桌上炫耀长房儿媳妇能生,三年抱两大胖小子啥的。我真最烦她,打个叶子牌,话又多还输不起,以后再也不带她玩了,哼!” “牌搭子好找,娘切莫生气。”应硕扶窦氏坐在扶手椅上,替她捏肩捶背。 窦氏闭眼享受,“不过话又说回来,寿昌伯嫡长子与你同岁,已三年抱两,嫡次子比你小两岁,也要娶妻了。万一李赫都娶了媳妇,你还是个光棍儿,那可咋办?别人笑话我不要紧,可笑话你,我就来气!我的硕儿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也不晓得姑娘们是眼瞎还是咋地,放任你这么懂事能干的好男人不嫁,专去嫁些歪瓜裂枣。” “娘,你又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还年轻,功未成名未就,急着娶妻添堵么?”应硕嘴上说话带着怒气,按摩的力道仍是适中。 “硕儿,娘晓得你不爱听这些,可你今年已经满二十岁了!咱们大耀王朝的男人十六成丁,十八九岁当爹的大有人在,你今年虚岁叫二十二了,不知 道的都讹传你好男风还是那方面不行,我是百口莫辩,唯有你娶妻生子,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后面那些字眼太露骨,应硕不禁红了脸,“娘!” “哟哟哟,我都多少年没看你脸红了,这一说要娶妻,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我晓得你脸皮薄,找媳妇的事包在我身上!” “娘,万万不可!”应硕急忙出言阻止。 窦氏继续激他:“你要是怕我找的姑娘不合你心意,那你自己去找啊。” “刑部全是男的,叫我去哪里找?”应硕不免泄气。 “正邦,此言差矣。虽则刑部全是大老爷们,但个个都有远亲近邻。只要你肯放信,哪个不尽心寻些年方二八的待嫁姑娘给你相看?”刑部尚书吴既明出现在书房门口,骤然插话。 窦氏慌忙起身,“吴尚书,您大驾光临,怎地也没人通报?是我治下不严,他们散漫惯了,不识礼数,叫您看笑话了。” “应夫人言重了,是老夫见你们母子说得兴致勃勃,特叫他们不要通传。老夫听了几句墙角,勿要怪罪啊。” 好你个糟老头子,一把年纪还玩偷听这一套!还好没讲些见不得人的话! 窦氏一通腹诽,笑意盈盈,“吴尚书肯听,实在是不胜荣幸。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您是硕儿的顶头上司,又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啥都好,唯独在娶妻一事上太犟了,您给说道说道。” 窦氏使了个眼色,应硕将鸡 翅木扶手椅搬到吴既明身后,请他坐下,又打了个响指,下人进来上茶。 吴既明端起掐丝珐琅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茶盅,用杯盖轻划了一下碧绿的茶水,再吹了两下,轻抿一下口,才道:“应夫人,我这真有个好人选,你听了在心里合计下合不合适。拙荆有一闺中好友生得一女,芳龄二八,天生丽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祖上曾出过探花郎,她爹现是柳州知府,正四品的官,比正邦官职低一级,也不是京官,但胜在饱读诗书又通情达理。若是正邦有意,我可代为撮合。” 窦氏一听大喜,“吴尚书,您说的这位姑娘,配我家硕儿绰绰有余,还请多多费心,玉成此事。” “好了,娘,你说风就是雨,吴尚书难得来一趟,还不去张罗些宵夜?” 窦氏还想多问些关于柳州知府千金的情况,却被应硕给推出了书房。 两人落得个清净,关门密谈。 “吴尚书,您夜里来访,想必不止是要给我做媒,定是有要事相商。”应硕开口道。 “正邦,你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说些弯弯绕绕的虚话。今日散衙前,你递上来一份四人名单,说是他们可担当誊抄卷宗之重任。其他三人可用,唯独姜棠不行。”吴既明捋着灰白交杂的胡须,不如往日和蔼,面带厉色。 应硕猜测:“因为她是女的?” “虽然我上了年纪,但也不是那种老顽固,在刑部誊抄卷 宗,又不必跟捕头一样四处游走,便是个女的也无妨。”吴既明与应硕共事有些时日,深谙他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索性全盘托出:“半个时辰前,我接到英王亲笔信,说姜棠万万不可用,否则后果刑部自负。” 姜棠只是福建省建阳县的一个小书商之女,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进京,怎会跟英王扯上关系?此外,英王不命人结果了她,却要她处处碰壁,摆明是故意整她。 抛开两人恩怨不提,应硕开腔:“吴尚书,姜棠是唯一一个卷子全对的,这等能人不用,再换其他庸才,何来公平可言?” “正邦,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厉害如姜棠却不能为刑部所用,吴既明也觉得有些遗憾,但要以大局为重,“正邦,自你进刑部述职以来,一不拉帮结派,二不收受贿赂,三不搬弄是非,做事兢兢业业,为人正直,但至刚易折。咱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姑娘,跟英王对着干。”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吴尚书,当初人人笑我黄毛小儿无力承担重任,是您一路提携,才让我名满天下。如今,我赏识姜棠,也有提携之心,望您成全。” 吴尚书陷入沉思。 书房外,紧靠着墙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窦氏,偷听到姜棠、女的、刑部这几个字眼,应硕为此与吴尚书起了争执,奈何实心青砖筑起的一道墙把他们的声音隔 得低沉又遥远,如同念经。 姜棠……硕儿为了她跟顶头上司起争执,什么来头?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2 013 落选与报喜 咚咚咚…… 姜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挠着鸡窝头,打着哈欠问:“谁啊?” “姜姑娘,是我朱……益群。” 姜棠睁眼四看,虽则门窗紧闭,外头天亮堂堂的,饭菜的香味从门缝里钻进来,她竟一觉睡到大中午?再看四方桌上一个空碗压着一沓写了字的纸,方想起昨天改编谢鸿一案写得太尽兴,直至鸡鸣时分才倒床睡下。 来不及梳洗打扮,她将一床被子从头披到脚,只露出一张脸,打开了半边门。 一床薄被将她身子遮得严实,眉如柳叶,眼如点漆,肤白如刚出锅的嫩豆腐,眼底有些许淤青,两道伤痕已不像昨天乍见那么突兀。朱益群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立马背过身去,“姜姑娘,我这就走。” 姜棠只露了个脸,没啥于礼不合的,便爽利地说:“益哥,你特意找来,有事说事,说完再走也不迟。” “今早辰正,刑部来人说录用我,叫我穿正经点,明早去点卯。你口齿伶俐又是第一个交卷的,肯定也被选用了。昨儿个你出言相助,我还没好好道谢,趁今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再去买几身像样的衣裳当谢礼,咋样?” “慢着!”姜棠对刑部誊抄卷宗一职志在必得,却无人前来报喜,难道落选了?她收敛笑意,认真地问:“益哥,你可晓得这次选了几个人?” “四个,包括我在内。报喜的人收了赏钱,连茶也不喝 ,忙着继续去报喜。”朱益群看她脸色不对劲,“姜姑娘,难道没人来给你报喜?” 姜棠无力地点头。 “这就怪了!你那么能说会道,又写得一手好字,第一个交卷勇气可嘉,怎会没被选中?莫非刑部不招姑娘?” “姑娘咋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挂帅,我不能像她们一样投笔从戎,但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现在朝廷里已有女官,凭什么我就不能靠真本事进刑部?真是欺人太甚!” 姜棠在气头上,怒摔被子,再狠狠地跺了两脚,砰地一声把门带上,下狠力落了闩。她走到六脚脸盆架旁,鞠一捧冷水浇在脸上,任由朱益群在门外干着急,念念叨叨。 忽然,门外响起重重的拍门声,店小二高喊:“姜姑娘,你这两天的饭钱和房钱还没给。再不出来,又多欠一天的房钱了。” 姜棠真想立刻把一张百两银票摔在势利眼的小二脸上,但她摆摊卖画挣的那点钱,早已花完,兜比脸还干净,只得拖延道:“等会儿。” “昨晚我向你讨钱,你就说等。我都等了一个晚上加一上午,这都晌午了,你还让我等!我看你就是拿不出来!一个穷鬼,住什么上房?早知道给你间柴房睡就不错了。”店小二骂骂咧咧。 朱益群代为回嘴:“你这个小二哥,嘴里积点德,干嘛这样大喊大叫骂一个姑娘?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姜姑娘欠你们多 少钱,我来付!” “十两六钱银子!” 朱益群难以置信,“这么多?” “她住了三天两夜,顿顿都在客栈里吃香的喝辣的。你嫌贵付不起,那装什么大爷替她出头?滚滚滚!” “要滚的人,是你!” 不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梳洗完毕的姜棠,打开门一看,来人身穿靛蓝湖蓝藏蓝三色水田衣,一头黑发扎成圆髻,簪一支白玉扁方,眼角和嘴角已有纹路,四十多岁,面相和善。 端庄妇人脚踩两枚银锭子,中气十足地命令:“这有十五两银子,只要你给姜姑娘和朱公子道歉,我就赏你……” 住店和饭钱共十两六钱银子,剩下的四两四钱银子全赏给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店小二见钱眼开,道歉的话张口即来,“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姜姑娘和朱公子,请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讲完,他便涎皮赖脸地讨要赏银。 “赏你四钱银子,另四两银子送还给姜姑娘。” 四两四钱银子变成四钱银子,足足差了十倍,但也比别的客人出手大方,店小二忍着不爽,捡银走了。 “多谢您出手相助,我这就给您写个欠条,待日后挣得银子,一并还您。”姜棠躬身致谢。 “甭说那么见外的话,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婶。我这次来是正式通知你——你被刑部录用了。” 喜从天降! 这是姜棠近些年来听过最悦耳的一句话! 她蹦跳起来,高兴 地喊道:“我就知道我不会落选的!” “姜姑娘,万望你在刑部好好干,不要给我们女人丢脸。” “多谢周婶,我一定会不辜负您的期望。” 周氏点点头,以有事要忙为借口匆匆离去。 兴奋过后,姜棠起了疑,“益哥,你说给你报喜的是衙役,怎么来通知我的是周婶?这个周婶什么来头,会不会诈我?” “姜姑娘,你管周婶什么来头,明天你也去刑部点卯就行了。走,咱们去撮一顿。” 应府。 红木圆桌上摆了八菜一汤,窦氏却没动一筷子,双手托下巴,盯着门外。 前来收碗筷的吴秀香很是吃惊,“夫人,少爷不回来吃午饭,您这是等谁?难不成今儿的菜全都不合您口味?” “那倒不是,我派周姐出去办事,她还没回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御厨来给我做饭,我也吃不下的。” “该死该死,老奴该死,叫夫人好等。”周氏姗姗来迟,吴秀香便退下了。 窦氏急不可耐,“你快说,姜棠长得咋样?” “姜棠姑娘未施粉黛,五官清秀,人也高,是个美人胚子。唯独脸上有两道疤,看着有点瘆人。”周氏答道。 “脸上有疤就是破了相,那能好看到哪里去?”窦氏满腹疑问,自说自话:“按理说硕儿从小看我这样的美人长大,应该非倾国倾城的女子不娶,怎么会喜欢无盐女?” “夫人说的是。” 窦氏思来想去,应硕不会看上 丑女人,“周姐,你再仔细回想,她那两道疤像不像假的?” “夫人,您这一说,倒真有些蹊跷。常人落个那么长的疤,该凹凸不平像条蚕。可是姜姑娘的脸平滑白皙,那两道疤红中透着黑,却仍是平平的。难不成是用某种东西画上去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3 014 第一天入职刑部 应硕听到柳州知府千金不为所动,却为了姜棠跟吴尚书据理力争,定是他的意中人!想把她安排进刑部,朝夕相对,就不能让她容貌太美,以免太多人打她的主意! 窦氏思忖片刻,忽地拍手大叫:“前几天硕儿问我有没有画眉的黛粉,遇水不化,遇汗不融,寻常青黛、铜黛他瞧不上眼,非要拿走我花重金买来的一丁点螺子黛,还顺走了一盒上好的胭脂。昨儿个,我随口找他要回一半螺子黛,他竟说全送出去了!可不就是送给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姜棠?” 未过门的儿媳妇?周氏大吃一惊,“夫人,您很中意姜姑娘?” “只要硕儿喜欢她,我这个当婆婆的岂有不满意的?”窦氏拨弄金甲套,“硕儿少年老成,啥事都没让我操心过,现下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对姜棠青眼有加,像他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还得咱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推波助澜,不就是兴风作浪?哪有暗骂自己诡计多端又事多的?周氏哭笑不得,“夫人,您那叫顺水推舟。” “对对对,叫顺水推舟,要被硕儿听到,又得说我乱用成语。”窦氏改了口,再道:“硕儿年纪轻轻稳坐刑部第二把交椅,靠的是铁面无私辨忠奸,百姓们喜欢他这种两袖清风的好官,但对姜棠来说,未免不近人情。我费了不少力气把姜棠塞进刑部,往后还得加把劲,早日让她成为应少奶奶。 ” 姜棠对此毫不知情,与朱益群吃了顿便饭,下午便出摊卖画,顺口溜信手拈来,凭着画好价廉,忙得脚不沾地。 傍晚,天开始暗下来,行人匆匆回家,姜棠弯下腰,手脚麻利地收摊,怕晚了要被开始宵禁的巡逻士兵刁难。 “听闻你啥都会画?”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站在姜棠背后,个子很高,给姜棠一种虎背熊腰排山倒海的侵袭之感。她想回首,肩膀处传来刺痛!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路上还有人走,就有人敢用银针偷袭她! “不许回头,照常答话。”男人低斥。 姜棠害怕极了,佯装镇定,像往常一样说笑着回话,却带着几分颤抖,“一般般,在咱们大耀王朝顶多排第三。” “好大的口气!那你给我画四幅避火图,价钱好商量。” 避火图原是些吉祥画,贴在房屋大梁上,驱祸避火。从前朝开始,一些文人墨客画一些男女情事的画藏在书房里,美其名曰避火图,渐传至普罗大众。因两种避火图大相径庭,姜棠直言:“贵客,我只画得吉祥避火图。” “还大言不惭说啥都会,我都替你害臊!”男人嗓门大,引得行人侧目,但人人都急于回家,也没多看。 接着,他压低声音道:“昭文堂有高人真迹,你去临摹,赝画留下。如若不画,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话毕,银针被狠狠地按下,直戳到肩骨,再兀然取出。 姜棠痛得 掉下豆大的泪珠,捂肩转头,只看见一袭黑衣消失在拐角。她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入京这些时日,要说仇敌,李赫算一个,但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看避火图,能买到大把的,何必大费周章找她临摹名家避火图?谁是幕后黑手? 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不宜迟,她先去昭文堂探个究竟。出乎她意料的是,接连问了三四人,他们一头雾水,并不晓得什么昭文堂。 莫非昭文堂是皇家密处,百姓庶人不得进?姜棠蹲在路边,拧眉沉思,把枫叶撕成一丝丝的。 忽然,一双粉底皂靴出现在她眼前。她顺着双腿往上看,宝蓝色祥云纹团花直裰,镶边做工精致,腰间束一根玉带,垂挂着玉佩与香囊,散发出淡淡桂花香。这一身直裰穿在应硕身上熨熨帖帖,乌发如墨,全部束起包在黑网巾里,衬得他气宇轩昂。 姜棠后退两步,再站起,一脸恭敬,“应侍郎。” “扫大牢扫出了感情,等着被抓送去蹲大牢?” “非也非也!应侍郎,您来得正好,敢问您晓不晓得昭文堂?” “昭文堂是已告老还乡的高阁老所办,有近万册藏书,在城西,近靠永福寺。去看书或借书,别的不要,对出门子出的对子,即可入内。” “高阁老办的昭文堂真是功德无量。”姜棠接话敷衍,心乱如麻。黑衣人偷袭她,勒令她去昭文堂临摹名家避火图。可是,去 昭文堂不用钱,只要会对对子就行。试问哪个读书人不会对对子?京城里的读书人遍地都是,昭文堂的门槛岂不是被他们踏破了?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临摹避火图,幕后黑手真是居心叵测。 应硕已为她指点迷津,她还愣着不收摊,莫非另有隐情?“你去昭文堂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应三碗对她有恩,她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 对昭文堂一无所知却急于问人,分明是有急事要去昭文堂。应硕好意相帮,却被这般搪塞,“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是大为长进。” 说罢,拂袖离去。 一想到以后还要跟他在刑部共事,得罪他有弊无利,姜棠慌忙改口:“应侍郎,我想去昭文堂借画,多多临摹,提高画技。我觉得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说的,并非有意隐瞒,请见谅。” “还撒谎!”应硕厉声呵斥。 这一声训斥,好像讲堂上的夫子教训学生,姜棠自知理亏,涨红了脸,辨道:“应侍郎,我真不是骗您,去昭文堂借画千真万确,您要不信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去就去!” “您真去?”千万不要!不然当应硕的面临摹避火图,她岂不成了绝世荡妇? 英王跟她有仇,极有可能派人诱她去昭文堂再杀人灭口。应硕看在一条人命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当她小跟班好护她周全,岂料被嫌弃!他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应侍郎,您生气了?” 应硕置若不闻,留给她一个颀长的背影。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4 015 割以明志 从明天开始,姜棠要好生在刑部誊抄卷宗,早出晚归,哪有闲工夫去昭文堂临摹画作?况且,黑衣人交代要今日办成,不然小命难保。 是以,应硕负气离去,她没有追上去,眼瞅着天马上黑了,速速将文房四宝收进小包袱里,挎在肩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一辆空的马车。 “停!” 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姜棠身后,车夫手上提着一盏写有柳字的羊角灯。 当今圣上在书画上颇有造诣,一手创办了翰林图画院,亲自遴选了一拨年轻才俊进去,专为皇家写字作画。刚刚及冠的柳撷枝是其中的佼佼者,年纪最轻,草书一绝,擅画人物。听闻三宫六院的妃嫔们为了请柳撷枝作画,不光要花好些金银财宝,还要学些别人不会的技艺,像冰嬉、蹴鞠、投壶等,务要美得与众不同,好叫看画的皇帝眼前一亮,得到盛宠。 姜棠对柳家多有崇敬,后退两步,准备让马车先行。 与她相近的侧边小帘子被掀开,一张儒雅又带着笑意的俊脸显露出来。 “你是……”姜棠一眼认出了他——曾跟应硕一起来,花一两银子买了她的画!可惜她不晓得人姓甚名谁,本不想再往下说,但看他期待的眼神,额头急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你买过我的画!” 柳撷枝点头,“正是在下。天要黑了,姜姑娘怎地还一人在外走动?” 姜棠心道:柳家公子 样貌好会画画,莫不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柳撷枝?一想到他买走了那幅画,简直是班门弄斧,羞死个人!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把自己的画搞回来。 “我也不想走的,奈何没雇到马车。”她如实答道。 “既是如此,不如柳某捎你一程。” “这……好像不太合适。” “姑娘,这个时辰哪雇得到马车?我家公子说捎你一程,你就麻溜地上来。我先送公子,接着送你,甭再耽误时间了。” 车夫开口催,不要钱的马车不搭白不搭!只是,孤男寡女不好意思同坐一辆马车,没的坏了人家的名声。姜棠把腿一抬,坐到了车夫身侧,“大哥,我帮你提灯。” “成。” 车夫将羊角灯递给姜棠拿,甩鞭赶车。 夜色渐浓,临街铺子关了大半,只剩下些酒楼饭馆开着,店幡与灯笼亮得花花绿绿,食客们觥筹交错。忙活了一下午,姜棠饥火烧肠。 “正邦,你可听到些关于翰林图画院的小道消息?” 马车里竟还有人,姜棠幸好没去里面坐!她一手提灯,一手按肚,竖耳细听。 等了一小会儿,被唤作正邦的人没答话,柳撷枝又道:“那些奸邪小人,见不得翰林图画院好。在书法画作上挑不出刺来,就说翰林图画院全是男丁,自由出入后宫,有秽乱后宫之嫌。若是正人君子,该自宫表君心。他们那些老糊涂,也不想想作画之时,宫女内侍数十人在场 ,谁敢对妃嫔们动手动脚?分明是想让我们这些后生断子绝孙,好歹毒的心!” “你且放宽心,圣上创办翰林图画院,自会庇护你们这些人,由不得那些人说风就是雨。唯有一事,翰林图画院的同僚们要团结一心,切不可有人被吓破了胆,真去割了。届时,剩下未割的人骑虎难下,唯有割以明志。” 应侍郎的声音! 正邦是应侍郎的表字? 他也坐在马车里,还说些割不割的话,羞死个人! 姜棠想立马跳下马车,以免再听到些非礼勿听的话,污了耳朵。然而,一队队将士巡逻,她独自一人走在街头,定要被抓去盘问,还是坐在马车上受柳字号马车保护最为安全。 此外,他们谈的话跟待会儿她要去画的那种避火图,真是小巫见大巫。既然他们说得出口,她就听得! “真要走到必割保位那一步,宫廷画师一职不要也罢。”柳撷枝想开了,再道:“听家母说吴尚书为你介绍了一位柳州知府千金,令堂十分满意,不知你……” 正三品刑部侍郎,竟还未婚?不知怎地,姜棠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同是天涯未婚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应硕毫不犹豫地打断:“我不同意。” “名门闺秀你不要?” “你再问,我就走了。” “罢罢罢,不问了。” 姜棠巴不得两人多聊天,一来打发时间,二来多对喜怒无常的上司多些了解,可惜两人再不讲 话,她只得看路边风景。不料,马车一路疾驰,渐无光亮,黑梭梭的一片,只有羊角灯照亮前边的方寸之地。 竟到了荒郊野岭! 难不成又被奸人算计? 她按捺住心中慌张,面带浅笑,低声问:“大哥,咱们这是去哪?不是说好了先去柳府?” “公子要去昭文堂借书看,既不要你的钱,你且坐着,自会将你送到。” 昭文堂! 柳撷枝和应侍郎也要去昭文堂,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应侍郎被她拒了,面子上挂不住,找了个由头,叫柳撷枝出面,好看她出丑! 事到如今,姜棠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去昭文堂,尽快完成任务,再离应侍郎远远的! 马车停在永福寺,柳撷枝和应硕踩着矮凳先后下了马车。 “柳公子,我非信女,就不去上香了。”姜棠找了个托词,沿着昭文堂照出来的光,走进竹林。 “正邦,姜姑娘找书看还情有可原,你家藏书万册,还费这么大劲来这么远的地方看书,鬼才信!我饿了,咱们先去吃顿斋饭。” 应硕有意收敛目光只看寺门,但余光还是忍不住追随那个雀跃的身影,“你饿了便去吃。” “正邦,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吃才吃得下!你放心,吃顿斋饭的功夫,出不了什么事。”讲完,柳撷枝拽着把应硕进了永福寺。 寺外百年香樟树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5 016 避火图 竹林深处,昭文堂白墙青瓦,屋檐下挂了一排六角灯,上绘精美图案,牌匾黑底金字,雍容华贵,看着所耗甚巨。 大门开着,侧边放在一个杌子,一僧人边剔牙边看书,实为悠闲。 姜棠走上前去,屈膝行了福礼,谦声道:“冒昧打搅,听闻昭文堂迎客不分贵贱,只要对得出对子便可入内,敢问是否真有此事?” 僧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女施主,贫僧这有一联,上联是息心皈依,永福寺成清净界。请女施主对出下联。” 姜棠略加思索,对道:“合掌称名,昭文堂通古今贤。” “对得好,女施主请入内。” 姜棠拎裙迈过门槛,绕过影壁时,墙上挂的一盏六角灯被风吹落,落在她的右脚边,吓得她心惊肉跳,慌忙往里走。 昭文堂不像寻常四合院,仅有正房和后院。正房与大书馆无异,按照经、史、子、集分类,每类书分八大书架,中间辟一处放书案和长凳,点着为数不多的白烛。那些读书人或坐或站,埋头苦读。开了天井,星光洒下,哪怕姜棠进来,也无人抬头看她一眼。 虽说昭文堂为高阁老所办,也不收读书人的钱,实乃好事一桩,但她来了才发现处处透着怪异。一来,高阁老有钱办昭文堂又捐出这么多书,正经看书的地儿却不甚光亮,难道没钱多买些蜡烛点?就是把外头的那些六角灯拿来,也会敞亮不少;二来,这些 读书人看书鸦雀无声,五官全然不同,但个个面无表情,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她作为书商之女,既是爱书之人,又看过许多读书人进自家的明理斋读书,要么如获至宝狂喜不已,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书看完,要么遇到不解之处愁眉紧锁,或拿笔记下,或走动问其他人,哪会像个稻草人一样,除了翻书再无其他动作? 姜棠疑惑不解,碍于不认识任何人,生怕打搅到某一个人,像触发了机关一样,所有人撕掉道袍,拔刀相向。好在这些木头人没生趣了些,到底是不碍事的,找到避火图并尽快临摹好刻不容缓。 那种避火图难登大雅之堂,姜棠料想该藏在犄角旮旯里,便壮起胆子,开始去找。很快,她找到不太起眼的杂部,有鬼神志怪,有现人写的游记随笔,甚至还有讲床笫之欢的艳情小说…… 她面红耳烫,收回手时不小心打落了几卷画,只得蹲下捡起来,趁机偷瞄了两眼。没想到,正是男女避火图。 头一幅,妙龄少女对镜梳妆,轻描峨眉,仅穿一件红肚兜,镜中出现俊男与她耳鬓厮磨;第二幅,春光明媚,风把燕子纸鸢送上天,一男一女共乘一骑,衣衫落在青草地上;第三幅,女人光着上身,小孩和男人一人吃一边奶;最后一幅,穿黑衣盘黑发的瘦削女人,为肥头大耳的男人以口接尿。 姜棠极为后悔偷看这些画,卷 起放下时,竟发现原先那些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都凑到她这里,有人奸笑,有人摩拳擦掌……他们想做什么? 她把卷好的四个画轴踩在脚下,站直身子,大声道:“各位兄台,我不小心打翻了画卷,扰了大家读书好兴致,实在对不住,我在这儿给各位赔个不是。” “姑娘,这里藏书成千上万,你啥也不看,专挑这种画看,可真真是寂寞难耐。” “既已看了那些画,想必那里痒痒的,要挑谁替你挠挠痒?” 姜棠咬牙攥拳,大声斥骂:“无耻!” 她心想这离永福寺不远,大声呼救,柳撷枝和应侍郎应该能听到求救声赶来救她?只是她先前不要应侍郎跟来,搭了柳撷枝的马车又甩掉他们独自进了昭文堂,即便他们赶到,也会怪她自作自受,她又如何交代发生的这些事? 罢罢罢,求人不如靠自己! 她拔下头上唯一一根银簪,用尖簪头对准他们,“你们别过来,谁要敢过来,我就……” “你就刺我们?真可怕。” 众人哈哈大笑,继续逼近。 “那我就自杀!” “死了正好,任我们摆布。” 死人也不嫌晦气,还要强上?这群畜生! 姜棠求生无门,求死不得,被逼得抵靠墙,退无可退。 “你们别再过来,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俗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蛋,你们读圣贤书的,都是聪明人,有钱想买多少女人就可以买多少女人,何必屈尊 弄我这么个丑女?” “只怕你给不起。” “那我可以给你们写欠条,要是不还钱,我就是王八蛋。” “你脸上有疤长得是丑了点,但关了灯都一样。” 这时,一阵阴风吹进来,所有白烛骤然熄灭。 众人大喊邪门之际,更邪门的事发生了——不知是不是风扬起了沙尘,他们个个捂着眼睛脚疼。 事发紧急,姜棠还没明白过来是咋回事,黑暗中忽有一双手拽着她的手肘往外扯。 救兵来了! 姜棠跟着那道黑影往外跑,喊痛骂娘的声音落在身后。接着,她被黑衣人像拎鸡崽儿一样揪着脖颈上的衣服,双脚离地,飞上了天。 轻功……飞檐走壁……武林高手……小命保住了! 还没来得及欢呼,她被扔在围墙上。只是她吸了太多冷气,又被竹叶刮的脑袋发懵,一时忘了抓墙,竟摔下墙啃了一嘴的泥,狼狈至极。 “大侠,多谢救命之恩。”这句话如鲠在喉,她呸呸呸地吐出泥土和竹叶,瞧见黑衣人嗖的一声像离弦的利箭冲进了竹林,不见人影,唯有竹叶晃动了几下。 姜棠虽没断胳膊断腿,终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膝盖和手掌皆有擦伤,疼得呲牙咧嘴,挣扎着站了起来。 “姜姑娘,我说你跑那么快,原来是爬上墙看星星看月亮,真有雅兴。不过,下回要在墙边放一梯子,免得摔下来。” 姜棠闻声抬头,柳撷枝和应侍郎!他们到底什么时候 在这的?有没有看清黑衣人带她飞再摔了她? “大老远跑来永福寺吃土,大概是因为佛门重地的土好吃些?”应硕讥讽道。 什么?故意来吃土?她才没这癖好!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6 017 天下第一名捕梦 五更时分,天色暗沉,雾深露重。刑部衙门大门紧闭,不见人影。 昨夜姜棠噩梦连连,熬到鸡鸣时分起床梳洗,走一步倒退三步地晃荡来,不成想竟是第一个到的。她衣着单薄,寒意侵骨,赶忙躲到守门石狮后,紧抱双臂,来回走动着驱寒。 驾……驾……驾…… 一队人马在空荡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离刑部衙门还有一射之地时,为首的头头勒马横着挡住其余人马的去路,“兄弟们,从今儿开始,老大我要好好在刑部干,争取早日成为天下第一名捕!” “天下第一名捕!” 众人齐声高呼,喊声回荡在街上,引得挑担卖炊饼、豆腐的摊贩们频频侧目。 姜棠定睛一看,是李赫与他的狗腿子们!他竟也被选中进刑部誊抄卷宗?问题是考试当日,他没到场,是花重金请人代考,还是走了后门?一想到要跟这样的酒囊饭袋共事,她脑瓜子开始疼! 李赫压低声音警告:“都给我小点声,前面就到刑部的地盘,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否则你们谁被抓去坐牢,我可不去捞,都给我记住喽!” 说罢,他吩咐小喽罗替他牵马,自下了马步行往前,其余人纷纷下马。 “老大,刑部尚书是正二品官,刑部侍郎是正三品官,老大您是几品官?” 几品官?李赫不晓得,猜道:“八九上十品。” “咱们大耀王朝最末等的品级是从九品,哪来的上十品?” “ 咱老大说有就有!” 那小喽罗自觉失言,又问:“老大,那您每个月多少俸禄?” “二两银子。” “才二两银子?忒少了。” “是有点少。” “全钻钱眼里去了,一个个目光短浅!鼠目寸光!急功近利!”李赫接连用了三个成语指责手下的人仍不过瘾,又道:“我爹说了衙门包吃,李府包住,我拿的俸禄自个儿花,不够再找他要。况且,我也不是贪图那点钱财来上班的,是为了早日成为天下第一名捕!” 欺压百姓的一方恶霸,竟立了成为天下第一名捕的大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笑声在衙门口突兀地响起,李赫与众喽啰循声望去,顿时生怒,“你笑什么笑?敢笑老子,活得不耐烦了?” 一众人马将躲在石狮后的姜棠围住,场面立刻成了寡不敌众。 姜棠早有跟李赫打交道的经验,并不犯怵,不卑不亢地回道:“天太冷了,大笑驱寒不行么?还有,咱们大耀王朝哪条律典规定女人不能笑?” “冷就多穿衣裳,笑得阴阳怪气,讨打!”李赫扬起拳头,“算了,老子有不打女人的规矩,今儿饶你一回。” 他讲完,改而拢了拢身上的鹤麾。 “我也想多穿点,问题是买不起。”姜棠打着哆嗦道出窘迫。 把鹤麾脱了摔在地上,叫她捡了滚远点,还是丢两锭银子让她捡了滚?李赫犹豫不定。 “老大,这女的看着有点眼熟,咱们是不是在 哪里见过她?” 李赫拿起火把凑近看,她眉眼生得好看,唇不点而红,只是脸上两道疤像行走江湖的侠女,但她身子高瘦又显得有些羸弱,并不像习武之人。他一边左瞧右瞧,一边道:“你……我真见过你,在啥地方来着?” “老大,前几日有个卖画的小子说画啥像啥,可不就是她?”有人提醒。 李赫觉得不对劲,“那是个小子,这是个丫头,能一样?” “难不成是双生胎?” 像应侍郎那样的聪明人,一眼识破姜棠女扮男装,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可这一群人聚在一起就是糊涂蛋。 “哪来的刁民胆敢聚在刑部衙门前闹事!” 骑马而来的徐长坤掷地有声,吓得狗腿子们慌忙退散,李赫说了些好话,这事才作罢。接着,姜棠和李赫点了卯,等了一刻钟,等来了朱益群,三人被带到那日考试的地方候着。 姜棠夜里没睡好,哈欠连连,便趴在书案上闭眼小眠。 “这是啥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关我们禁闭?” 李赫走来走去,时不时踹几下凳子,弄得姜棠差点要睡着又被吵醒,十分恼火,“李赫,来都来了,你就不能消停点?” “姜姑娘,你来得这样早,定没吃早点。我娘早上做些炊饼,叫我带两个路上吃,来,你吃了垫垫肚子。”朱益群从怀里掏出用蓝布包得严实的炊饼,一层层打开,仍冒着热气。 李赫一 把夺过,张开嘴咬了一口,“好难吃!没有肉馅,还费牙!白送我也不吃。”讲完,他要往地上扔。 姜棠饥寒交迫,见不得浪费,“李赫,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要敢扔了炊饼,我就叫衙役大哥放狗咬你!” “这位兄台,我并没有送给你吃,你尝了还说不好吃,实在是过分。”朱益群委婉地说出不满。 “谁跟你称兄道弟的?”李赫翻了个白眼,“不就两炊饼?你们犯得着跟我吹胡子瞪眼的?还给你就是!” 朱益群把完好无损的那个递给姜棠,自个儿掰掉李赫吃过的再吃剩下的。 姜棠故意做出吃绝世美味的样子,引得李赫垂涎三尺犹自狡辩:“我家有个厨子,最会做饼,饼皮薄如纸,馅料五花八门,吃一个月不重样。” “炊饼好吃。” “秋风起,蟹脚痒,昨儿个有人送了一筐螃蟹,我家厨子说好了要做蟹黄包,撮一口,那滋味美得哟~” “炊饼好吃。” 不管李赫说什么人间美味,姜棠只管说炊饼好吃,气得他跳脚,真想叫人送一桌子美味早点,叫她开开眼。 太阳渐渐升起,外头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却没有一人进来安排三人干活。李赫早坐不住,大发脾气:“他娘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如此怠慢过!” 朱益群也等焦急了,“姜姑娘,这次统共用了四个人,只来了咱们三个,难不成在等最后那一个?” 来刑部 述职便敢迟到,要么少根筋睡过头,要么靠山非比寻常!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7 018 得罪应侍郎的下场 日高三丈,三人一进刑部就像被打入了冷宫,无人问津。 李赫早已耐心耗尽,踢了一脚姜棠坐的长凳,“我看你有几分机灵劲,怎么到这儿就傻眼了?你倒是想想办法,看怎么办。” “你堂堂七尺男儿都没办法,我能有啥办法?” “都啥时候了,还为以前那点小事怄气,怪不得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姜棠刚要反驳,瞅见徐长坤拿着一沓卷宗路过,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挡在他面前,“徐大人,请留步!” “何事?”徐长坤双手背在身后拿着卷宗,退了几步才问话。 姜棠一脸恭敬,声音不高不低地讲:“徐大人,这里晒太阳暖和是真暖和,只是刑部选用了我们,从今天开始拿俸禄,我们哪好意思不干活?想来是大人们公事繁忙给忘了,这不打紧,您现在只管安排,我们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李赫和朱益群都不太会讲这些场面话,听她说完,赶紧附合。 “并非忘了,只是存放历年卷宗的地方落了锁,钥匙在应侍郎那。应侍郎每天要早朝,往日这个时辰早回来了,今儿还没来,必有要事相商,你们再等等。” 应侍郎! 姜棠一听这三个字,身躯一震,昨晚吃土的衰样被嘲,她打算进了刑部尽量避开他,哪料这要开始干活,还得先见过他!如此说来,以后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一想到他在考试那日便要她扫大牢,定是 喜欢勤快能干的下属! 于是,她谦声开口:“徐大人,应侍郎为君分忧,我们等他是应该的。不过,我们既领俸禄,就没来由不干活。也不劳您费心,我们三这就去扫大牢。” 三人没正经活干,甘愿去扫大牢,委实勤快。徐长坤点点头,“你们只管去扫,待应侍郎回来,自会派人去知会你们。” 李赫从没拿过扫帚,立马翻脸,“要扫你去扫,我可不去!” “你不去就不去,喊啥喊!”李赫初来乍到还想当小霸王,实乃不识时务。姜棠懒得再讲,跟朱益群一同去打扫大牢。 “徐大人,我坐着干等实在无趣,劳驾您带我四处转转,熟悉熟悉刑部衙门,顺便认认脸。” “我可没这闲工夫。”说罢,徐长坤也走了。 刑部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好在脚长李赫身上,没人带,他便自己走。 巳时三刻,姜棠直起身子,双手捧着装满土、枯叶、骨头渣等腌臜东西的撮箕,问一衙役:“官爷,这些脏东西倒在哪里?” “随你的便。” 随便乱倒?这可是刑部衙门,她要倒错了地方,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既然这些衙役不太管事,不如去问问徐长坤。 不想她转身之时,身后有人,撮箕被撞翻,就像打翻了画师的颜料。黑的老鼠屎,黄的土和干屎,红的干血团…… 那人头戴乌纱帽,上有金线刺绣,身穿绯色纻丝缠枝花圆领袍,上绣孔雀 补子,系一根宽松玉带,峨冠博带,气度高雅。 一二仙鹤与锦鸡,三四孔雀云雁飞,五品白鹇惟一样,六七鹭鸶鸂鶒宜。八九品官与杂职,鹌鹑练雀与黄鹂。风宪衙门专执法,特加獬豸迈伦夷。 这是姜棠年幼时学会的文官服饰歌谣,一见孔雀补子,便晓得自己冲撞了正三品大员,脏了人好好一身簇新又华丽的公服。 她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定了神稳住身子,低头道歉:“小的该死!” 这次没敢抬头看应硕便先赔罪,比往日态度好许多,免了责罚,口头仍要警告:“你手上没长螺?” “长了三个。”姜棠一本正经地回答。 “白长了三个,便是小儿抓周也比你抓得紧。” “是是是,小的该死。” 应硕微微弯腰,准备掸去圆领大袍上的灰尘。 嘴上口头道歉诚意不足,打算替他拂去衣上尘,拿掉几粒老鼠屎。本就低着头弯了腰的姜棠,忽感有人靠近,害怕被偷袭,猛地抬起头……瞬时,一个撞痛了后脑勺,另一个磕破了嘴皮。 “你俩过家家,玩夫妻对拜呢?”李赫跑来看热闹,拍手大笑。 姜棠捂着麻麻辣辣的头皮,涨红了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敢对应硕开这般不合时宜的玩笑话,那便要承担后果。“姜棠,你这么喜欢扫大牢,那以后扫大牢的差事就交给你了。至于李赫,每日倒掉撮箕里的 腌臜即可。” 姜棠有口难言,只好吃个哑巴亏,答应照办。 “应侍郎,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上,你就不能给我派个好点的活?倒秽物,也忒……”李赫讨价还价。 应硕用一贯冷硬的语气道:“追加每天喂马。” “喂马这活简单,我会干。”李赫讨到了好差事,沾沾自喜。 还啰嗦,看不出来应硕很生气?李赫这么不会见机行事的人,姜棠第一次见。 果真,应硕气势凌然,继续吩咐:“再加每天扫马厩。” “扫马厩不就是扫马屎?我连自己的屎都嫌弃,还要我扫马屎?”李赫才不答应! 应硕冷哼一声,“到底谁才是刑部侍郎?” 姜棠本不想插手,但怕连累自己,拉开李赫,“李公子!李大爷!您号称京城智多星,怎么专惹应侍郎生气?你要再不闭嘴,刑部闲活杂事全得你干。” “我来不是干杂活的,是来当天下第一名捕的!” 一天到晚把天下第一名捕挂在嘴边,姜棠哑然失笑。 “你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也敢笑我,信不信我拿个馍塞你嘴里,看你还怎么笑!”李赫出言威胁。 “李赫,你要再不去倒腌臜,今日散衙便延迟两时辰。”语罢,应硕健步如飞地走了。 昨儿个家里人凑了份子钱,说今晚治一桌好酒菜,庆祝李赫入职刑部!他作为最要紧的角儿,哪能迟了?“姜棠,你赶紧把地上的脏污给扫到撮箕里,我好拿 去倒。” 等了一小会,没人答话,他正要发火,才看见姜棠紧跟在应硕身后走得老远! “就知道巴结应侍郎,等我成了天下第一名捕,让你高攀不起!”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8 019 打扫卷宗室 外面日头大,刑部衙门里头却不太光亮,许多地方仍点着火盆。 姜棠和朱益群一声不响地跟在应硕身后,但凡衙门里走动的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应侍郎,偶有事情汇报,他一律说送到他的书房——洗冤阁,稍后再办。 应硕年纪轻轻坐到刑部二把手的位置,手下人对他毕恭毕敬,一种神圣肃穆掺杂着对他的崇敬攀上姜棠的心头。她暗自立誓:既要出版最受欢迎的公案小说,也要像应侍郎一样忠君爱国,鞠躬尽瘁。 应硕停在一间房前,将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几下,发出啪嗒的声音,锁开了。 “应侍郎,我来开门。” 应硕取下钥匙,退到一旁。 门被朱益群推开,扑面而来的霉味与土腥味呛得三人连声咳嗽。 姜棠以帕捂嘴,往房里看,一张张八仙桌几乎将宽大的房间摆满,上面堆着高至房梁的卷宗。因久未打扫,落了比鞋底还厚的灰尘,蜘蛛网到处可见。 “应侍郎,这里这么脏,叫我们怎好坐下誊抄卷宗?” 灰尘与蜘蛛网皆可打扫,多费些时力罢了。姜棠不明白的是既然卷宗放这落了这么厚的灰尘,可见没什么用处,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招人来誊抄卷宗?她疑云难消,便开口问了。 “三年前刑部专放卷宗的阁楼起了火,好些大案、要案卷宗被毁,犯人想翻案,留底的刑部卷宗被毁,翻案难如登天。因而,我与吴尚书商 议,先从历年卷宗开始誊抄。这般留了底,以后翻案也好对证。此外,你们誊抄时,若有发现案情不对劲,可汇报于我,再去查案。如此一来,刑部方能做到让天底下没有冤假错案。” 各地的小案子自有县衙初审,州府复议,而全国各地归录到刑部的案子,定是杀人放火那等恶事。平民无势,官商勾结,被屈打成招的不在少数。看来誊抄卷宗时不能随意抄写,得带着一双慧眼发现其中冤屈再上报,好达成天底下没有冤假错案的壮志。 姜棠雄心勃勃,意气风发,将随身携带的蓝帕子折成头巾,绑在头上,哪怕被李赫嘲笑像村姑也无动于衷。她捋起袖子,打了一桶水,拿犯人丢的破袍子当抹布,开始擦拭门窗,再挨个擦去每一套卷宗的灰尘。 朱益群也不好闲着,找了根长竹篙,绑了些干稻草,拭去屋顶的蜘蛛网。 姜棠擦了一沓卷宗,随口嘱托:“李赫,你去找一张四方桌来,专放这些擦好的卷宗。”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你要不去,我就告诉应侍郎,说你在刑部混吃等死。” 此时吴既明路过,一眼看见姜棠和朱益群忙得热火朝天,李赫双手拢在袖中吊儿郎当的,有些不悦,“世侄,你这年纪还没到混吃等死的地步,放勤快些,可别丢了你爹的脸。” 李赫能讨到这份差事,走的是吴既明的门路。靠山发话,他没好意思 再犯懒,“吴尚书说的是,小侄这就去办。” 午时二刻。 顺天府尹、吴既明和应硕三人并肩而行。 “郡马爷一案,承蒙刑部襄助,得以顺利结案。吴尚书,咱们许久未聚,应侍郎散了衙从不应酬,恰好到了饭点,到我那去吃!公厨新进来个江南女厨子,做得一手好淮扬菜,真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顺天府尹诚意相邀。 吴既明捋须道:“前些日子朝食上吃的烫干丝,便是淮阳名菜,委实有些吃头。” 大耀王朝皇帝体恤官员早起上朝饥肠辘辘,在金銮殿外略备饭蔬,叫京官大员们免费享用。后来,又下旨命全国各地大小衙门开办公厨,官员衙役们皆可在公厨吃饭,只不过各个品级的官员差役们饭食已有定例。通常来说,官阶越大,分量多,吃得越好。常有人吃不完,装进食盒里带回家热了当晚饭吃的不在少数。 “吴尚书,这可真巧了,我那新来的女厨子拿手菜便是烫干丝。这道菜吃着好吃,就是太费功夫。她专去一个扬州人那买豆腐干,看着挺厚的,却要片成二十八层,层层高矮一样薄如纸,再切成细丝。切完干丝再烫,也有讲究……” 顺天府尹讲得起劲,忽听有东西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接着有个女人的声音讲:“李赫,你摆卷宗要上上下下齐齐整整的,才不会倒。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是赶紧回家享清福当你的 李家大少爷。” “我不是李家大少爷,是李家三少爷。”李赫气呼呼地纠正。 顺天府尹问:“李赫?莫不是寿昌伯家的捣蛋鬼?” “除了他,还能有哪个?”吴既明哭笑不得。 “走,去瞧瞧。” 三人走到卷宗室门口,但见房里的八仙桌重新摆过,摆成像私塾一样,一桌一凳,每张桌上卷宗堆得高高的,留出一半空位,似是方便摆文房四宝,誊抄卷宗。窗如数尽开,风灌进房里,掀起书页,不知哪来的冰裂纹瓷瓶,插着桂花树叶,清新怡然。唯有李赫倚靠的那张桌子卷宗全掉落在地,一片狼藉。 李赫听到响动,循声回望,一看全是熟脸,就像看到了亲人,热乎地攀谈起来。 “李赫,你咋来刑部擦桌扫地?忒屈才了。” “那……”可不二字差点脱口而出,李赫一看刑部的一二把手都在,急忙改口:“那有什么?俗话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大人们来了,急着邀功,能不能要点脸?姜棠敢怒不敢言,朝朱益群使了个眼色,两人齐把地上的卷宗一本本捡起。 短短一个时辰,能让卷宗室焕然一新,应硕极为满意,“你们三个把这些卷宗收拾好,便去公厨吃饭,吃我和吴尚书的份例。” “真的么?吴尚书和应侍郎真是太好了,我……我们保证全部吃完,绝不浪费!” 顺天府尹走了数十步,有话不吐不快:“ 应侍郎,你对这三个新来的还挺好。” “公厨按人头准备饭食,不叫他们代吃,其他人也不敢吃,倒了未免太过浪费。”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49 020 犯人越狱 目送三位大官远去的背影,李赫感叹道:“该说话的时候闷不吭声,真是俩呆子!” “好端端的,你咋骂人呢?”朱益群不满地质问。 “吴尚书和应侍郎把公厨的份例让给我们吃,你俩就像个木头一样,也不晓得说句谢谢,往日的机灵劲都跑哪去了?” 姜棠不以为然,“让吃一顿饭而已,犯不着感恩戴德的。” “瞧瞧你这不识好歹的口气!各个衙门皆有公厨,按照三六九等设不同份例,像吴尚书在刑部官职最高,吃得最好,应侍郎官职次之,吃得第二好。按理说,像我们这样没品级的差役,一辈子也吃不到那些好吃食。两位大人让出口粮,让咱们果腹长见识……” 昨晚到这会儿整整十个时辰,姜棠仅吃了一个炊饼,干了那么多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像李赫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竟对公厨里的饭食心生向往,想来差不了。三人从速捡书,飞奔去公厨。 公厨单独设在后院,院里种了些菜。穿过菜园子,走进堂屋,摆有两种桌子,一种是八仙桌,桌上摆满了美味菜肴,差役们坐在条凳上,捧碗吃饭,有说有笑;另一种是黑木小圆桌,仅两张,鸡鸭鱼肉汤饭果蔬堆满了,宛如席面,却仅放一双筷子、一张椅子。 这两桌菜肴丰盛,堪称上等席面,哪怕差役们频频看向山珍海味流口水,也不敢前去夹菜,定是吴尚书和应侍郎单 独享用的。姜棠觉得自己下车伊始,大剌剌前去吃那么好的饭菜,即便是应侍郎亲口下令的,也会叫其他差役嫉妒。 李赫哪想那么多,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无人的空圆桌旁,拉了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地吃了起来。 “徐主事,吴尚书和应侍郎吃饭一向来得晚,哪来的小子不懂规矩,竟偷吃吴尚书的饭菜!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吃吴尚书的,待会儿吴尚书来收拾他。不过,咱们刑部啥时候连女人也能进来?她当刑部就跟胭脂水粉店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赫抓起一只羊腿,把那些闲言碎语当耳旁风,啃得满嘴流油。 姜棠最烦别人拿她的女人身份说事,“诸位大哥,我叫姜棠,朝廷已选用女官,我也是凭本事考进来的,但凡谁要不信,可去找我做的卷子瞧一瞧。若能挑出一处错来,我给你当孙女!” 姜棠说话硬气,眉宇间英气勃发,脸上有两道疤,身子高挑,与闺阁里柔柔弱弱的女子截然不同,一时间竟把那些差役们给镇住了。 徐长坤放下筷子,“前几日那场考试,姜姑娘确实是独一个全无错处的。” 应侍郎出题难,众人早有耳闻,既然她那么厉害,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刚才那一番话很是得罪人,姜棠不想自己刚进刑部便树敌太多,语气软下来,再道:“诸位大哥,吴尚书和应侍郎去 别处吃饭,怕浪费他们的份例,叫我们来吃。看大家已吃得半饱,不如再来吃些好菜,也不枉吴尚书和应侍郎的一番好意。” “对对对,快来吃,可好吃了。”李赫揪出牙缝里的一丝羊肉,扬起油乎乎的手招呼道。 这一下,众人顾不得大小官阶,一齐离了座,争先恐后地前去夹好菜。两桌席面被哄抢一空,仅剩些汤汤水水,姜棠和朱益群这才就着汤汁拌饭,吃得饱饱。 午后,许多人趴在饭桌上打起了盹。姜棠听不惯此起彼伏的鼾声,回了卷宗室,拆了一个卷宗,一面磨墨,一面查看案件。 这起案子倒也简单,说的是福建省兴化府仙游县有一家人姓田,田夫人中年丧夫,将体弱多病的独子栓子送去寺庙寄养,有一信女初一十五必携女如春祭拜,寒来暑往,栓子和如春渐生爱意。到了栓子十八岁,跟田夫人央求归家娶妻,如愿娶得如春。小夫妻琴瑟和鸣,只不过如春一结婚便日日吐得水米不进,专爱吃些酸东西。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家里有没有,只要如春想吃,栓子必定寻来。 婚后半年,如春生下个六斤多的大胖小子,亲朋好友远亲近邻无有不欢的,唯独田夫人郁郁寡欢——都说怀胎十月,儿媳妇仅半年便生了个足月崽子,说明早在下聘之前,如春便跟自家儿子好上了,怀了胎! 田夫人找栓子对峙,栓子说没有的事,如 春满脸羞红不答话,只抱着娃儿吃奶。她一气之下,抢过未足月的孙子,不想没抱稳,把孙子给摔死了。 “大事不好,有犯人越狱了!” 姜棠拿镇尺压住未看完的卷宗,跑出门看见惊慌失措的衙役继续大叫喊人。犯人越狱,此事非同小可,先去大牢看看情况。 她一路小跑到大牢,许多犯人摇晃铁栏杆,吹口哨,喝倒彩,统统置之不理,直走到一间大牢空无一人,两根铁杆被锯断,足够人猫着身子钻出来。 刑部大牢全部铁制,间间上锁,一日三餐从铁杆夹缝里送进去,吃喝拉撒全在牢里,非审讯、防风的时候不得放出来,为的就是防止犯人越狱。而今,青天白日的,衙役们吃顿饭的功夫,铁杆被锯断,犯人逃之夭夭了!抓回犯人迫在眉睫,但更要查清楚锯断铁杆的锯子从何而来。 噗噗噗…… 隔壁监牢的犯人放了个连环屁,臭气熏人,却毫无羞臊之色,把玩络腮胡子,一看就是吃了多年牢饭才能这般坦然自若。 姜棠捏着鼻子,“刚才发生啥事,你给说说?”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算哪根葱?”络腮胡子犯人不屑一顾。 “我没葱,但有香瓜。听说这是吐鲁番进贡来的香瓜,又香又甜。”姜棠将两拳头大的香瓜放在鼻子前嗅了又嗅,瓜香浓郁。 “吐鲁番的香瓜全是进贡的,还不够王公贵族们分的,哪轮得到你吃?想骗我,门 都没有。” 虽是犯人,还挺精明。“瓜是好瓜,是不是正宗吐鲁番产的我就不知道。罢了,我问其他人去。” “慢着!”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4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5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4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02250 021 牛百变越狱始末 络腮胡子犯人入狱已有八年,每天吃得清汤寡水,味同嚼蜡,顶多撑不着饿不死。初看香瓜不起眼,多看了两眼,便忆起幼时在田间地头玩饿了吃香瓜的场景,垂涎三尺。 待他接过香瓜,单手捧着,抡拳一砸,登时瓜裂成两半,黄籽伴着香瓜汁顺手流下,清脆香甜。他不削皮不吐籽,囫囵吞枣地嚼了几下就咽下去。 姜棠无心欣赏他狂放的吃相,“香瓜已被你吃了大半,该说正事了。” “逃跑的这人姓牛,叫什么我不晓得,很会变戏法,大家都喊他牛百变。先前在外头用纸变银票的戏法,得了村民信任,又来了一招点银成银山,骗得好几千村民团团转,只几天功夫,就骗到了上万两银子。他以听闻云南有个大银矿为由,要大家凑点银子给他当盘缠好先行探路。可他得了银钱,立马消失在茫茫人海,哪管眼巴巴等他回来的那些贪心人的死活?有人妻离子散,有人家破人亡,寻死的不在少数。他这个骗子,背了十多条人命,县官压不住,上报刑部,多个省府张贴告示联合起来才把他捉住,关押进这间大牢。” 络腮胡子犯人说完话,将手上的香瓜汁舔干净,嗝打得不停,“好久没打过嗝,更没打过香瓜味的嗝,舒坦,真舒坦!” 牛百变再会变戏法,这刑部大牢铜墙铁壁,他肉体凡胎,怎么出得去?铁栏杆是锯断的,所有嫌犯被 关押在牢里,不可能出来替他锯断铁栏杆,定是刑部出了奸细,与他来了个里应外合,才让他溜之大吉。 姜棠压低声音,“我瞧着你是个明白人,如若你说出谁与了牛百变方便,包管给你记一大功,好让你早日出狱。” “出狱?我可没想过出狱。” 络腮胡子犯人竟想蹲一辈子的大牢,姜棠刚想骂他被猪油蒙了心,却听他小声呢喃:“家人都死绝了,我又无一技之长,出去了就一废物……” 她不听那些丧气话,起身走开。 牛百变逃狱,是刑部出了奸细,倘若奸细继续给牛百变送信,那抓回他便遥遥无期了。眼下,揪出奸细,刻不容缓。 一大拨人赶来,有一衙役不小心撞到姜棠,没说什么便跟着那群衙役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肩头,回望撞她的衙役,红镶边的青色布衣后背湿了一大团。已是深秋,中午稍稍暖和些,在太阳底下穿单衣,可刑部大牢里阴暗潮湿,寒意不减,怎会热到浑身冒汗的地步? 恰逢朱益群经过,“姜姑娘,你不去看看逃走的犯人?” “犯人都逃走了,有啥好看的?”有看热闹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揪出奸细,抓回逃犯。 “有热闹不看,真是个傻蛋!”李赫丢下这句话,扯着朱益群去往刑部大牢。 卷宗室里极为寂静,姜棠坐下,双手托腮,凝视着砚台里的墨汁,因放得太久,上面一层水,沉到底的黑墨 清晰可见。这种墨汁写出来的字散而无神,用不得,正如刑部出了奸细不能留。 究竟用什么法子才能引蛇出洞? 锵锵锵…… 一声比一声急的敲锣声,伴着衙役呼喊:“所有人,速速到衙门公堂上集合!” 午憩时间聚齐所有人,定是为了牛百变逃狱一事。姜棠带上卷宗室的门,独自前往公堂。行至半路,跟那拨人汇合。 “许久没有到公堂上集合过,这次突然集合,难不成牛百变被抓到了?” “咱们刑部的人全在这,吴尚书和应侍郎吃饭未回,没安排咱们去找,怎会找到他?” “你这脑子,真是豆腐脑!整个京城多少衙门,牛百变又是全国通缉过的,很有可能被其他衙门的人逮到。” “那我们就惨了。” 姜棠默想:牛百变从刑部大牢逃了出去,暂没被抓到还好说,若被其他衙门的人抓到,圣上会褒奖那些人,治刑部渎职之罪。而今,她是刑部一员,自然是希望牛百变被刑部的人亲手抓回,以免被降罪波及。 众人心慌慌的,不敢再讲什么,匆匆赶往公堂。 公堂上高挂黑底金色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吴既明和应硕皆换了常服,一青一绿,一坐上首,一坐偏位,目光清冽,脸色不悦。 众人弯身作揖,“吴尚书,应侍郎。” “你们别叫我吴尚书!小半个月没出去吃过饭,这一出去吃饭,就给我捅了个牛百变逃狱的大篓子!”吴既明 大声吼道,连拍惊堂木,好似一根钟杵,接连不断地撞击梵钟,令他们羞愧难当。 徐长坤出列,拱手回禀:“吴尚书息怒,告示已拟定,请吴尚书和应侍郎过目后加盖刑部印章,即可贴满全场。届时,再请其他兄弟衙门帮忙……” “晚了!顺天府已抓到牛百变,正在审讯。” 什么,顺天府竟抓到了牛百变!待审讯结束,即可上禀邀功,顺便治刑部关押不力之罪。众人晓得苛责重罚在劫难逃,全都吓得面如土色。 “想我当刑部尚书迄今十载,从来都是顺天府求我的份,哪想这回被他捏住了把柄!”吴既明气得咬牙切齿。 应硕脸色稍霁,“今儿中午谁当值?” 一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衙役出列,“是小的——霍达。” 姜棠仔细看他,正是那位汗涔涔到湿衣的衙役。 “牛百变在你眼皮子底下逃狱,你有没有跟他内外勾结,偷放他走?” “小的没有!”霍达立马跪下,张嘴辩解:“吴尚书,应侍郎,今儿中午是小的当值没错,小的不曾离开过大牢半刻,就去撒了泡尿,回来就发现牛百变逃狱了。他真不是我放走的!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发毒誓要有用,天底下的恶人早死绝了。”应硕言外之意便是不信那一套说辞。 “应侍郎,真不是我放他走的,请您明察!”语罢,霍达磕起头来。 好歹在刑部干那么久,不会蠢到在自己 当值的时候放走犯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况且,他早料到会受罚,才会在喊人的时候跑得汗流浃背,一半是累得,一半是前途未卜。 姜棠怀疑另有隐情,即使站在队伍最末,也举起了手,“应侍郎,我有话要说。” 牛百变已被顺天府抓了,应硕将要责罚今日当值的衙役,并无不妥,顶多是在衙役有没有放走他一事上有分歧。然而,众人担忧重罚难逃,谁也没心思去替衙役说话。乍一听姜棠一介女流有话要说,有敬佩的,有嫌她不懂事瞎掺和的,乐得看她吃瘪。 “民间有句俗语,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想好了再说。” “我想好了。”姜棠镇定应对,继续开口:“吴尚书,应侍郎……” 这时,一只灰色信鸽从众人头顶掠过,降在吴既明的惊堂木上。众人屏息凝神,等他取下信鸽脚上的小竹筒,将卷起的小纸条展开,阅过后再递给应硕。 牛百变已招供:百变秘录,藏银万两,皆在灵山山顶。 应硕读完纸条上的字,引得一片哗然。 “传闻他把空手变镆、群蛇朝拜、点石成银等毕生绝学,编成了一本《百变秘录》,藏于灵山顶上,至今仍有人爬灵山带着锄头铁锹到处挖,为的就是找出秘籍,勤学苦练,一夜暴富。” “《百变秘录》藏于灵山上,发霉虫蛀,早已不见踪影,还会有人信?” “撇开《百变秘录》不提,单 说藏银万两。早在他入狱前已抄了家,一应物什悉数登记造册,上缴国库,各种金银财宝折合起来不过几千两银子而已,哪来还有什么万两白银,定是骗人的。” 堂下衙役们各抒己见,甚是热闹。 吴既明递与应硕一个眼色,便拍了惊堂木,“肃静肃静!公堂之上,热闹如逛庙会,成何体统?” 众衙役这才禁了声。 “下午,我与应侍郎先去顺天府看牛百变,再进宫请罪,兴许来不及回衙门,你们务要做到我们在与不在一个样,休要再生出什么是非来。现在你们有要事速速上报,小事留待明日再议,散会!” 众衙役赶忙退下,仅剩下跪地不起的霍达和姜棠。 朱益群见她不走,折回提醒:“姜姑娘,该回去誊抄卷宗了。” “你先去,我等会就来。” 吴既明打了个哈欠,捏了捏眉心,“正邦,你说霍达如何发落?” “回吴尚书,霍达当值期间,出了纰漏,致使牛百变逃狱,应先罚写万字悔过书,扣俸半年。” “吴尚书,应侍郎,家有三岁小儿身患顽疾,每日汤药不断,若是断了半年薪俸,只怕小儿活不了。您们罚别的什么都行,只求别停薪俸。”霍达连嗑三个响头,“牛百变真不是我放走的,我也不晓得好好的铁栏杆怎么就被锯断了,让他给逃了!” 万字悔过书,字数多是多了点,毕竟出了犯人逃狱的大事,还算合情合理。可 是,贸然扣人家半年薪俸,叫人家拿什么养家糊口?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4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5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0225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3808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0225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380835 022 你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昏官 姜棠进京这些时日,早体会到“没钱寸步难行”的苦处,忍不住开口求情:“应侍郎,牛百变已被顺天府抓住,是不是霍达放走的,一审便知,何必未审之前就重罚霍达?你这么轻而易举地罚手下人,等于是治了他的罪。这般草率地罚人,可对得起你日日公干时头上那块洗冤阁的牌匾?洗冤洗冤,如果连刑部这点地方都产生冤屈,何来洗清天下冤情一说?我看你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昏官!” 昏官? 应硕气得不轻,双眉紧拧,“你会为这句话后悔的。” 吴既明头一回见人敢当面骂三品大官是昏官,偏偏她还是应硕不惜跟英王对着干也要极力举荐来的,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姜姑娘,你冷静些。正邦罚霍达写悔过书、扣薪俸,皆有例可循,已是从轻发落。况且,他自始至终没有说霍达真的放走了牛百变,不然早把霍达关进牢里,刑罚伺候。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姜棠回想应硕在公堂上说过的每一句话,捋了一遍,发现自己一听他质问霍达是不是放走了牛百变,吓得霍达磕头求饶,便先入为主地觉得应硕认为霍达放走了牛百变,并未细想其中差别,真的错怪他了! “我……我……”错了二字,如骨鲠喉,姜棠憋红了脸。 应硕冷哼一声,“姜棠,你这么爱说话,便罚你今晚写一篇万字悔过书,明 天当我的面念出来。” “应侍郎,你……”要不要这么狠? “又对我下的惩罚有异议?” “没有的事,应侍郎罚得好,罚得妙,罚得呱呱叫。” 真是一对冤家! 吴既明戏看得差不多,催促应硕离堂。 待他们走后,霍达膝盖发麻,站起来时酿酿跄跄,直至站稳,“姜姑娘,听闻你是新招来的,颇有才干。感谢你今日仗义执言,却不想受我连累,也要写万字悔过书,实在愧对你这份善意。” “这事不能怪你。”全赖在应侍郎的头上! 霍达叹气,“怪我早不尿晚不尿,非要那时拉尿,给了牛百变可趁之机。” “人有三急,哪里憋得住?”姜棠体谅他,出言安慰,又想到他被罚得重,心有不忍,提道:“我们现在是难兄难弟,在这唉声叹气无济于事,不如想想怎么戴罪立功。” “牛百变已被抓住,功劳是顺天府的,连吴尚书和应侍郎都丢了面子,哪来咱们立功的机会?” “此言差矣。”姜棠压低声音,讲了个主意。 当她回到卷宗室,李赫抬头,“哟,你还晓得回来干活呢?看你那么能说,还以为要当霍达的狗头军师呢。” 姜棠充耳不闻,坐下磨墨。 李赫换了套问辞:“你和霍达留了那么久,跟吴尚书和应侍郎讲了什么好话?” “好话没有,各罚万字悔过书。” “万字悔过书?”李赫看她愁眉苦脸的样,一边捧腹大笑一边说:“ 别处罚银钱或挨板子,刑部与众不同,罚万字悔过书,搞得跟翰林院一样,有趣,真真有趣。” “李公子,姜姑娘够倒霉的,你就少说几句。” “就是咱们说得太少,让她一个女人在这称王了!你也不想想,咱们来了这么久,她受罚,还不是跟吴尚书和应侍郎顶嘴吵架?正所谓胳膊拗不过大腿,她自讨苦吃,怪得了谁?” 姜棠懒得听这些冷嘲热讽,捏了两个小纸团塞进耳朵里,执笔誊抄卷宗。 日落时分,刑部散衙。 李赫伸长双手舒展筋骨,扭脖晃脑。 “李公子,你誊抄了几分卷宗?”朱益群搁笔,含笑发问。 “三份。”李赫对自己一下午的成果极为满意,甚是自豪。“自打开蒙以来,我头一回写这么多字,真是手酸腰痛腿疼,得赶紧回家吃点好东西补补。” 讲完,他归心似箭,飞快地收拾东西,预备走人。经过姜棠的书案时,见她抄写好的卷宗已堆起挡住了她的额头,开始一份一份地数了起来。 “一、二……三十八……”李赫难以置信,“姜棠,大家都是一双手,十根手指,也是一下午的时间,你竟抄了这么多,抵得上我抄十天半个月的!你莫不是八爪乌贼转世?” 作为书商之女,姜棠没少抄写孤本或畅销好书,因而练得写字又快又好。字是一个一个写出来的,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便没吭声。 “你抄得这么快,孔圣人 说过要锄强扶弱,分我一半,我想你是不会介意的。”李赫抱起上头的半数卷宗,作势要走。 姜棠可不稀罕李赫给她戴的高帽,眼疾手快地拿镇尺按住要被拿走的卷宗,“这些卷宗是我逐字抄出来的,你要拿走,恕难从命。” “小气鬼!” 李赫气呼呼地松了手,随即想出同处一个卷宗室,姜棠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呆在这,他有的是时间偷拿她誊写好的卷宗充数!想到这,他步履轻快地走了。 干正事不行,歪点子一堆,朱益群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直摇头。接着,他问:“姜姑娘,已到散衙时分,劳累了一天,还不回去歇着么?” “我倒是想去歇着,只是应侍郎交代我今晚要写完万字悔过书,明日……”念出来多丢脸,她换了个词:“明日再交给他过目。” “一部《论语》也才万把字,应侍郎要你写万字悔过书,罚得真有些重,不如你我合写,岂不快些?” 合写快是快,但应硕多精明的人,要是被他发现悔过书不是姜棠亲笔所写,定要加罚一倍。为免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老老实实自己写。 她拒了朱益群的好意,拿出自备的纸铺开,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写出万字悔过书。首先,不能力求言简意赅,否则千八百字写完了,后面拿什么凑?其次,得有诚意,真心悔过。既然要真心悔过,那么错处在哪?是不该顶撞应硕, 还是不该为霍达说情?亦或是骂他昏官? 罢了,悔过书要写万字,这些错处全都诚心诚意地后悔一遍,准没错! 夜半三更,刑部衙门走廊里点了火盆,却静得出奇。应硕审完案犯,疲惫至极,打算回洗冤阁拿一些文书回家批阅,仍挺直身子,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路过卷宗室,门关着,里面却点着白烛,难道她没走? 他轻轻推开门,堆得高高的卷宗上出现一个包蓝布头巾的头顶,烛光摇曳,似是误闯读书人秉烛夜读的书房。他走近那张书案,墨汁已消耗殆尽,镇尺下压着一沓写了字的纸,她趴在桌上,左脸压在左手上,右手拿着毛笔,睡相平和,呼吸轻浅。被她抓在手里的墨汁,不仅晕脏了底下那张没写完的纸,也在她嘴角漾开,好像吃完黑芝麻没擦嘴巴。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叠成小豆腐块捏着,刚放到她嘴边还没擦下去,她动了一下,吓得他如被烙铁烫伤,立刻收手。 “我看你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昏官!” 这话言犹在耳,应硕沉默不语,把帕子扔在地,信步走出,仍轻手轻脚地阖上门。 两扇门相碰的动静吵醒了姜棠,她支起头,脖子僵硬,这才晓得自己太过劳累打了个盹,悔过书还没写完呢!她拿起趴睡时压着的那张纸,墨汁染得大大小小的墨圈,好像一团团淤泥。这张纸算是费了,重写重写! 写了两 个字,姜棠肚子擂鼓,浑身无力,渴望饱餐一顿再一挥而就。这么晚了,公厨定早就关了门,不晓得大牢那边值夜的衙役有没有带吃的。她离开书案,正要吹灭蜡烛,忽感脚底踩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捡起,竟是一方蓝帕子,绣有一个硕字,带着淡淡的佛手香,甚是好闻。 硕……应硕? 难道刚才应侍郎来过? 姜棠收了帕子,也不敢去洗冤阁求证,径直去刑部大牢。一般夜里四人值夜,今晚却有六人,除了本来照常轮值的四位衙役外,多了徐长坤和霍达。 “姜姑娘,你怎么来了?”霍达热心地问。 姜棠回道:“应侍郎不是让我写悔过书么?我从散衙写到现在,压根没走。这会儿肚子饿了,不晓得你们这儿有没有吃的?” “有有有,我给你拿来。” 正好其他衙役也嚷着说饿了,一并走了。 徐长坤打了几个哈欠,“姜姑娘,你要早来半个时辰,便能看见应侍郎审讯的厉害模样了。” 半个时辰前应硕审问犯人,看来他真的去了卷宗室!帕子也真是他掉的!帕子是贴身之物,不分男女,她捡了人家的帕子,要被其他人发现,定会被误会成两人不清不楚的。捡了个烫手山芋,惹得姜棠脸臊红,她没敢再看徐长坤,眼睛往大牢那边瞄,“大半夜的,哪来的犯人这么着急审讯?” “牛百变和放他走的人都抓到了。” “真的么?” “他 俩被关在原先关牛百变的那间牢,不信你去瞧。”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0225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808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38083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45752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3808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457526 023 房主与租客 正中过道里每隔一丈便点个火盆,既温暖又明亮,夜里的刑部大牢不像白天那样面目可憎,骂骂咧咧的犯人们全都睡了,鼾声震天。 关押牛百变的那间牢,早已换上了新的铁栏杆,里面两人都穿黑镶边的白衣道袍,皆戴了枷锁。因没法躺下,靠着干稻草,垂着头,就那么睡着了。他们没戴方巾,束着的头发仍包在网巾里,身上不见血迹,可见没有被严刑拷打过就招供了。 “徐主事,他们是怎么被抓到的?” 原来,中午临时集合,顺天府用飞鸽传书送来的信全是假消息——牛百变逃亡在外,并没被抓;《百变秘录》和藏银万两在灵山山顶,也是吴既明、应硕与顺天府联手张机设阱。 早在中午放出假消息,重罚当值的衙役霍达,好让内奸衙役马茂林认为已有替罪羊,自己犯不着担惊受怕,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计划周全,待散衙后飞奔去找银和秘录,不愁不飞黄腾达。他如意算盘打得响,不想吴既明和应硕是老江湖,双双消失一下午,实则去找顺天府联手唱一出请君入瓮的大戏。 散衙后,跟牛百变勾结的衙役——马茂林扮成道士出城,一路鬼鬼祟祟的,被埋伏在出城去灵山路上的官兵们抓了。他供出牛百变提早讲好的三大藏身处,挨个搜查,终把牛百变抓回刑部,两人一同受审。 姜棠暗赞刑部一二把手足智多谋,深深后悔自己 中午太莽撞,说应硕稀里糊涂罚人,还骂他昏官。真正昏了头的人,明明是她! “姜姑娘,洗把脸,再吃面。”霍达端来一碗水一碗面,“面早就煮好了,放在食盒里温着,早已坨了,比不得刚煮的面,你别嫌弃,垫垫肚子也好。” 夜阑人静,外头铺子全打了烊,姜棠出得起钱也没地买去。望着根根相连凝成一团的那碗面,她食指大动,端碗准备吃。 “姜姑娘,你……你还是先洗把脸。” 姜棠没有擦脂抹粉,只用黛粉画了两道疤,早已试过多次,画疤的黛粉遇水不化,画一次保一天一夜没问题。真搞不懂霍达为何非要她洗脸,难道刑部大牢这边有吃面前先洗脸的规矩? 罢罢罢,入乡随俗!她接过那碗清水放在地上,双手掬起一捧水洗脸,洗着洗着,碗里的水似乎变黑了些? 洗……再洗…… 水越来越黑,像稀稀的芝麻糊! 怪不得霍达一再要求她洗脸,原来趴桌上打盹时毛笔上的墨不小心沾到脸上,把她给画了个大黑脸! 姜棠顶着大黑脸与两道疤,跟这些衙役说话,还正儿八经地听徐长坤讲完整桩案情,这下子,她整洁干净的美誉不复存在,已成了个不会捯饬自己的邋遢女人。她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吃面。 六衙役有说有笑,姜棠蹲在地上,火光把她的背影照得犹如一个小圆杌子。她埋头吃面,吸溜吸溜的声音不小,吃得很 香。 应硕瞥了几眼,迈步要走。 “应侍郎,牛百变一案的卷宗已整理好,要不要拿来给您审阅?”徐长坤前来请示。 应硕停步,“再过一个时辰我要准备上朝,得回去小睡片刻,卷宗等下朝回来再看。” “应侍郎,那您睡不到一个时辰,未免忒辛苦了,不如向皇帝告假一次,休息个一天半日的。” “告假开不得先例,有一就有二,人慢慢怠懒了。这里有四人轮值够了,你们要不要回去?” 应硕嘴里的你们,指的是徐长坤、霍达与姜棠。 徐长坤率先答话:“这里有现成的床睡,我和霍达凑合一晚就行,倒是姜姑娘一介女流,不好跟我们这些大老粗混在一起,烦请应侍郎捎她一程。” 姜棠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应硕,况且,她那样骂他,他哪会真心情愿送她回去。偏偏她吃面太快,一大海碗面已见了底,早知道一根一根面条数着吃! 眼下,她如芒刺在背,捧着空碗直犯愁。 “多谢应侍郎一番好意,我还要写悔过书,离点卯也没多久,在这呆着,省得来回跑浪费时间,您送姜姑娘回去就行。”霍达也表了态。 应硕看向地上,姜棠背对着他蹲着,拿筷子在碗里画圈圈。 霍达对她满怀感激之心,小声提醒:“姜姑娘,应侍郎等你回话呢。” 姜棠脊背发凉,身子僵硬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您愿意等我洗个碗的功夫,我就回去 。” 洗碗?不想坐马车就直说,犯不着说这么敷衍的理由!应硕夹着理好的文书,抬腿走了。 “姜姑娘,区区一个碗而已,哪犯得着你洗?我帮你洗就是,快坐应侍郎的马车回去睡觉。”霍达好意敦促。 徐长坤一眼瞧出洗碗是托词,实际上两人生了嫌隙。“姜姑娘,近来京城巡夜极严,你走回住处,只怕一路要被盘问多次,遇上只认死理的,兴许还要把你带回刑部来对峙。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快搭应侍郎的马车回去。” 出了刑部大门,做什么不得论资排辈?像姜棠这样无权无势的独身女人,走夜路委实危险。为了自身安全,她咬咬牙,小跑着去追应硕。 应硕步子迈得大,走得极快,本不想听他们三个讲话,奈何监狱里除了鼾声便是他们的说话声,不听也得听。加之,他身后一人跑得不快却气喘吁吁,想忽略都难,便骤然止步。 姜棠刚吃饱,身子沉,跑得吃力,却停不下来,眼瞅着要撞上高脚火盆。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水田衣后领被人揪住,前面的交领勒紧了她的脖子,跟那晚在昭文堂被黑衣人救下的姿势有异曲同工之妙。 待她站稳,应硕才松手,嫌弃地拍了拍手。 火盆离她的脸近在咫尺,即使应硕成了她的救脸恩人,她仍后怕。什么新恩旧愁暂不提了,她算明白了一件事:中午在公厨吃饭时,大家伙儿都说在刑部有个 十成十准保有效的锦囊妙计:不听侍郎言,吃亏在眼前!真是诚不欺我也。 姜棠只是小声嘀咕,架不住应硕耳尖,听得个清清楚楚。他脸色微霁,装作喃喃自语:“都快入冬了,哪来细如蚊呐的声音?明日得交代他们清理蚊子。” 什么蚊子!他睁眼说瞎话,分明是想看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有多难堪! 形势所迫,她双手合绞,带着几分恭敬,“应侍郎,刚才您说的话还算数么?” 应硕挑眉问:“什么话?” 装傻!已到了这般田地,姜棠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您还能捎我回去么?” 应硕不置可否,双手背在身后,双肩平直,腰细腿长,走路生风。 没被严词拒绝,说明还有希望! 姜棠小跑追着他,始终保持一臂长的距离,“应侍郎,我住的客栈离这只有三四里路,马跑得快,顶多半刻钟便到了。”像您行行好这类卑微求人的话,她说不出口。 “你还在住客栈?” 姜棠在京城举目无亲,早前摆摊卖画那么便宜,挣不了几个钱,赁房要长租至少半年,她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暂住客栈,挨一日算一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姜棠坦荡地点了点头。 “我那有空房,想不想住?” “想!”姜棠不假思索地答了,立马后悔自己答得忒猴急了些,好像巴不得立刻跟他住在一起!误会大了,她又不好再辩,便咬紧嘴唇,再不敢讲话。 “丑 话说在前头,你甭想在我家白住,每月初一须得交一半俸禄当房钱。” 姜棠一个月挣二两银子,交一半俸禄也就是一两银子给应硕当房钱,忒贵了!转念一想,她在客栈才住了几日,就花了十多两银子,如今仅花一两银子便可在应府住一个月,简直划算过头了! 为了避免他反悔,她赶紧交了一两银子,笑道:“应侍郎,以后您不仅是我的上司,还是房主,有些我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多担待。” “切记别跟衙门里的人说你在我那住,否则泄密之时,便是你被扫地出门之际。” 姜棠保证守口如瓶,紧跟在应硕身后。 刑部衙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提着羊角灯,一见应硕出门,赶紧拿鸦青色杭绸鹤氅,“少爷,外头冷,快披上御寒。” “这件鹤麾有一股怪味,我才不要。”说罢,应硕踏着矮凳进了马车,徒留不知如何处理鹤麾的车夫与冷得打颤的姜棠。 虽说姜棠成了他家的租客,但两人交情时好时坏,难以捉摸。况且,一男一女同坐一辆马车,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她是不要脸的狐媚子要勾搭他。 她瞧着车夫旁边的空位没人坐,低声求道:“我坐这帮您提灯,劳您也捎我回应府。” 车夫心道:你谁啊,敢搭应侍郎的马车回应府,活得不耐烦了? 但看应侍郎没有反对,他也不愿多生事端,“你能帮我提灯那是再好不过了。还 有,这么冷的天你穿得这么少,不怕受冻?快把这件鹤麾披上,等到了应府再脱下,我自叫人拿去洗了。” 姜棠吹了好一会冷风,直冷到了心坎里。别说是有怪味的鹤麾,就是发霉的棉絮,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往身上拢。她先道了谢,再穿上鹤麾,系好带子,左闻闻右嗅嗅,仅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哪还有什么怪味?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3808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45752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45752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53196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45752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531961 024 小聪明 临近四更天,寒气最盛,狂风卷起落叶,或送上青云,或抛落在地,也有的树叶刮到她的脸,风也把羊角灯吹得前摇后晃,马车在空旷无人的街上疾驰,奔向应府。 大耀王朝京城繁华,物价也高,如果不是祖屋,要买地建宅子或买现成的宅子,哪怕是进士出身当了十几年的京官,不捞油水,仅靠俸禄糊口,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也买不起一所像样的宅子,是以才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一脍炙人口的名句。 姜棠料得应硕铁面无私,应该不会中饱私囊,要么赁大点的旧宅子,要么买一套离刑部衙门远的新宅子,合家上下数十口人挤在一处,白天吵吵嚷嚷的,直到夜里才静下来。哪料,不多时便到了应府,府外铺满了青砖,没有一块泥地,大门口镇宅石狮威武霸气,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少爷回来了,快开门!” 车夫一边嚷嚷,一边放下矮凳,扶应硕下马车。 姜棠擅自穿了他的鹤麾,怕挨骂,着急忙慌地解带子想脱下来。偏偏她急中生错,带子越系越紧,竟弄成了死结。 应硕不曾看她一眼,径直下了马车。开门的四位家丁已恭恭敬敬地迎上来,听候吩咐。 “府里现下有哪些空房?” “回少爷,府上空房有大把的,已收拾好荣华阁、落雪楼、弄玉轩、拜月楼四处客房。” 一喊便有四个家丁来开门,空房间 数用大把来形容,应硕不是一般的有钱,是非常有钱,有钱到姜棠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 “带她去弄玉轩住。” 应硕安排完,在两家丁的护送下进了正门,剩下的两位家丁打开角门,“姑娘,里边请。” 鹤麾被打了死结,一时半刻解不开,她索性不解了,向车夫道了谢便下马车,不想鹤麾太长,她不小心一脚踩住鹤麾下摆,刚一迈步便摔了一跤,才好了些的手掌又擦破了皮。 “姑娘一来便行此大礼,小的受之有愧,快快请起。” 在应硕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头一回见他府里的下人也丢尽了脸,姜棠臊得没脸说话,拍拍手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提起鹤麾下摆,进了角门。 应府里面点灯不多,全靠家丁手里提的灯笼照明,不论正房还是厢房皆关了门,院子里的景致也看不清,姜棠走在抄手游廊里,留心数走过了几个院子。 “姑娘,弄玉轩到了。” 弄玉轩离大门五进远,黑乎乎的,没见家丁也没丫鬟,该是空置已久,得先擦洗铺弄一番,怕是睡不了囫囵觉。 两家丁领她来一路无话,她料想两人送到这就完事,强打起精神,“多谢两位小哥相送,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姑娘,里面黑灯瞎火的,我进去给姑娘点蜡烛,铺下床。”家丁答完话,转头叫同伴送一桶热水来,再进去点蜡烛。 烛光摇曳,这间房不算大,早上梳洗用到的脸 盆架、手巾、梳妆台等一样不少,中午吃饭看书用的四方桌与长书案也有,夜里睡觉的架子床挂了帐子,家丁手脚麻利地铺床,这可比她住过的客栈豪华得多,应硕只收她一两银子一个月——她赚大发了! “京城什么都贵,你在我这长住,得涨租赁金,每个月二十两银子,押一付三!”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快耗去她一年的薪俸!“你怎么不去抢钱庄?” “抢钱庄之前,先来抢你。” 应硕扑上来,姜棠狂喊救命,被吓醒,回味梦境……他长得怪好看的。 清晨,天还未亮,姜棠打开房门,望着满地白霜空无一人的院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得速速赶去点卯,问题是她不认路,哪怕已坐马车从衙门到应府,这要原路返回,可就太为难她了——原因无他,不认路而已。 干耗着不是办法,她将万字检讨书收进小包袱里,挎上便出了门。她走到第三进时,撞见一个妇人身穿浅紫靛蓝蜡黄三色水田衣,头上圆髻簪一支玉扁方,便开口叫道:“周婶!” 周氏闻声望去,面露喜色,“姜姑娘,你怎么在这?” “我……我住在这。”明明是付了租赁金的,不知为何她讲出口就是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如天边朝霞,“周婶,您在应府干活?” 周氏有些惊诧,随即颔首,“姜姑娘,你这么早穿戴整齐了,可是要去刑部衙门?” “周婶,我急着 去点卯,又不认路,您能不能给我指指路?” “还指啥路呢?府里有现成的马车、轿子候着,我去给你派一辆,你先去大门外等。”周氏风风火火地走了。 姜棠仍沿着抄手游廊走,心里琢磨着这个周婶通知她被刑部录用,又住在应府,难不成是应硕竭力保荐她的?若真是这样,为何他在刑部衙门处处针对她,把脏活累活一股脑儿全丢给她做?应硕安的什么心思,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唯一能明确的是周婶在应府地位很高,有事可以请她帮忙。 刚送姜棠坐上轿子,便有丫鬟来请周氏:“周嬷嬷,夫人有事找您。” “行,我这就去。” 正房里,窦氏拥被半坐,眼皮轻微浮肿,眼底有淤青,手上卷着一缕头发,“我长了白头发,让你们揪掉也不愿意,难道你们就忍心看这些白头发一直疯长,让我变成白发魔女么?” 周嬷嬷接话:“夫人,您长白头发那不叫白发魔女,叫白发仙女。” “还白发仙女,仙个鬼,净会哄我开心。” 窦氏嘴上说着不信,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你可算来了,快来数数我头上有多少白头发”。 丫鬟们退到一旁,周嬷嬷坐在窦氏身侧,轻轻地拨开已梳得垂顺的乌发,一面细细地挑,一面讲:“夫人,我来迟了是看到了个熟人,您猜是谁?” “那你猜我猜不猜呢?”窦氏故意反问。 周嬷嬷不卖关子,“夫人 ,我在府里碰见姜姑娘,她急着去衙门点卯却不认路,我便擅作主张给她派了最小的那顶轿子。” 去衙门的姜姑娘!窦氏大吃一惊,“难不成昨晚她睡在府里?” “听值夜的人说,姜姑娘昨晚睡在弄玉轩,是少爷安排的,像是准备留她长住。” “什么?硕儿竟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金屋藏娇?”窦氏惊讶于为人正派的儿子,竟私下把姜棠给接回了家!果真没猜错,他是对她有意思的!这下好了,两人白天在衙门眉目传情,晚上同住应府,日日夜夜的,虽说还没什么出格举动,可传到别人耳朵里,就成了住在一起,不结婚很难收场! “夫人,弄玉轩就一普通客房,哪里算得上金屋?”周嬷嬷回话。 “凭我目前的财力,做个真金屋怕是不能,给她添些好东西,还是可以的。库房里有哪些好东西,我记不得了,你去把册子拿来,我好好挑选些再送去摆上,务必要她晓得硕儿对她的真心。” 正在点卯的姜棠,连打了几个喷嚏。 “姜棠,你这才干一天就要伤风着凉了,马上要冰冻三尺,你是不是窝在被子里不想出来?我早说了,你一个女人早点嫁人相夫教子,甭跟我们抢饭碗。”李赫语气中不无讥讽。 姜棠回嘴:“我哪有着凉,打喷嚏而已,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打喷嚏?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真病了,该我做的事,我强撑病体也会 做完的。” “瞎逞强什么?你就是倒贴八十抬嫁妆,我也不要你,活该这么大的年纪没人要。”李赫反唇相讥。 一说到婚姻大事,姜棠火大,“我有没有人要,关你啥事?又没让你要。” 两人吵得不欢而散,却还要同在卷宗室里抄卷宗,别提多烦闷。她无处发泄,化悲愤为体力,快速抄写卷宗。 辰正,霍达有事路过卷宗室,溜了进来,蹲在她的书桌旁轻声问:“姜姑娘,应侍郎罚的万字检讨书,你写完没?” 姜棠颔头。 “真写完了?”霍达难以置信,“那借我抄抄。” “霍达,你也不想想应侍郎多精的人,你要抄我的检讨书,哪怕只一段话,被他发现了,肯定要你重写的,倒不如真的好好写。”姜棠好声劝告。 霍达挠头,面露难色,“我是想好好写,问题是要写整整一万字,忒多了点。我熬了个通宵,才写了四千多字,别的再也写不出来了。” 作为同病相怜的人,姜棠出主意:“我给你支个招,剩下的全写:应侍郎,我错了。” “法子是好,可今天就要交,我还要有好多事要忙,哪里写得完?”霍达又陷入困顿。 “多拿几根笔,一次三四行,有中午吃饭的半个时辰也该写完了。” “姜姑娘,你真聪明,谢了!” 霍达高高兴兴地迈出卷宗室的门槛,却对上双手背在身后脸色冷厉的应硕,难不成刚才两人商量的诡计全被他 听到了?“应侍郎……” “霍达,你要敢写那六个字,我就敢加倍罚你。” “不敢不敢。”霍达怕再挨批,以有事要忙为由走了。 姜棠早已把门外二人的对话收入耳中,真是倒霉,闲谈时出的主意变成了馊主意,会不会殃及自己?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45752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3196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53196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53396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3196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533963 025 搞笑万字悔过书 李赫最乐意看到姜棠出丑,站起来大喊:“应侍郎,刚下朝啊?辛苦了,我也没闲着,已经抄了两份卷宗。” “继续抄。”应硕站在门框边,转头看向把头埋进卷宗堆里不见脸的她,“姜棠,你自己写的检讨书有多好,还有心思给别人支招?” “也不是很好,就一般般好。” “你自认为写得不错,那我可要领教一下。”应硕讲完,拂袖而去。 惩罚来得太快,姜棠哭丧着脸,举着一摞写好的检讨书,如上刑般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往洗冤阁。 洗冤阁在衙门深处,比卷宗室稍小,正中挂一幅包公像,配一副对联,上联是视民事如家事,免士民咒骂;下联是遵心道为官道,求狱论公平。下面是一方长书案,案头堆了许多待批阅的文书,应硕正一脸认真翻阅文书,俊美无俦。旁设两博古架,一架放刑罚狱典,另一架放随用随取的卷宗,再无别的陈设,简单干净却极为庄严肃穆。 姜棠不敢轻举妄动,虽然门是开的,她仍站在门外,以手叩门,“应侍郎,我能进来么?” “进来。”应硕抬起头,看她像做贼似的进了门,“我没时间看你的检讨书,你现在就当我的面念出来。” 没时间看检讨书,只用耳朵听,当她是说书人?虽说她写的检讨书文采飞扬,读出来却怪怪的。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正三品刑部侍郎吩咐的事,她不敢 不照办,当即展开写好的检讨书,挡住正脸,开口诵读。 应侍郎: 遵照您的吩咐,我从昨天未时到今早卯时,整整反省了八个时辰,仅吃了一碗面,喝了两次水,睡了一个时辰多一刻钟,写坏了四支毛笔,用完了五个墨块,连做梦都在写检讨,紧赶慢赶总算完成任务。成文仓促,难免有些疏漏,恳请指正。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应侍郎随口问我会不会写字,便推荐我来参加刑部考试。幸好我考得还不错,没辜负应侍郎一番好意,就是扫大牢有点费腰。我早把您的恩情牢记于心,却时常因性格乖张、年少轻狂做了许多错事,现在想来痛心疾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肯定会走上去骂自己:你个混账东西,不听侍郎言,吃亏在眼前。 头一个大错,我刚来刑部述职凳子还没坐热,不该一时冲动,当着全衙门大官小吏的面公然顶撞应侍郎,叫应侍郎下不来台。 第二大错,便是不分青红皂白,说应侍郎是昏官,简直是乱扣帽子。先贤早在《大学》中讲明了为官之道: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应侍郎毕生所愿便 是天下太平,再无冤假错案,可见深谙为官之道…… 起初应硕听她说些恭维又好笑的话,暗想她也就这点水准,写不出能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来,准备叫她下去。可从她提到《大学》开始,不光讲了为官之道,还结合她已抄写过的几桩案件,提了些很有用的意见,并委婉指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错了一时,不会错一世,以后会谨言慎行。 屋外聚了好些个找应硕请示要事的衙役,他们听着姜棠长篇大论,要不是看她站得笔直嘴巴一开一合说得滔滔不绝,他们真当要怀疑是坐馆的夫子来跟应侍郎论道了。这么干等下去,还是打断一下说事?谁也不敢打头阵,皆缩在门外,徘徊不定。 忽然,一衙役匆匆进来,“应侍郎,吴尚书叫您去商量要事。” “今儿读到这,你把检讨书放下,可以走了。”应硕叮嘱完,迈步走了出去。外头那些偷听的衙役装作路过,纷纷走人。 姜棠诵读声戛然而止,嗓子干到冒烟,却不敢讨要一杯茶喝,将厚厚的检讨书放书案上,拿镇尺压住,带上门走了。 一进卷宗室,她连喝三大碗茶,才解了渴意。 “哟,这是几年没喝过水,这么如饥似渴的?”李赫放下笔墨,伸伸懒腰。 姜棠懒得理他,回座抄卷宗。 一个时辰后,大牢那边传来坏消息:牛百变闹着要上吊,其他犯人也跟风,整个刑部大牢乱成一锅 粥。 李赫早想看热闹,抢了朱益群和姜棠的笔,强行拉着两人出了卷宗室。 “走就走,拉拉扯扯的做什么?没的坏了我名声。”姜棠挣脱,嫌弃地掸了掸被他抓过的地方。 李赫气到不行,“姜棠,你长成这样,嫁不出去,还能有啥好名声?倒是我一表人才,至今未婚,京城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以不想英年早婚拒了她们,伤了多少姑娘的心呢。” “你就是把牛皮吹上天,我也不信你的邪。” 朱益群也不晓得为何李赫和姜棠一见面就能吵起来,劝道:“你俩都少说两句。” 三人拌着嘴走到了大牢,真比西市菜场还要吵。 “活着也是等死,晚死不如早死,早死早投胎。” “这日子过得真是生不如死,咱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不落单。” “现在都骂我骗子,等到了阎王殿上,我给阎王变个点纸成银票的戏法,阎王还不得让我投胎到帝王家?” 犯人们全都摇晃铁栏杆,嘴里的说辞五花八门,却都离不开死这个字,似乎是相约好了要一起死。 此时吴尚书和应侍郎皆不在,衙役们拿着水火棍,敲打铁栏杆,说着“你们别吵了,都给我坐下”之类的话,却毫无用处,犯人们叫嚣得更甚。 逃狱才被抓回来的牛百变敢煽动犯人们寻思,还敢兴风作浪,活腻了! 姜棠找衙役要了一面锣,哐哐哐地一顿敲,终把所有声音压了下去,她 站在高凳子上,高声说:“你们这些人关在牢里,哪个犯得不是砍头的大罪?圣上宅心仁厚,饶你们一条狗命,每天一日三餐的养着你们,这可都是老百姓们赋税里弄来的,养着你们这些缺德人!外头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你们这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却风吹不到雨淋不着顿顿有吃的,还有脸寻死觅活的?况且,你们在牢里不问世事,你们的爹娘兄弟、妻子儿女们在外头被人戳脊梁骨,还要忍辱负重养活一家人。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就不想着好好表现,减了刑早些出狱,好为家人分忧?” 讲到最后,她已是声嘶力竭,不光是骂这些犯人,也借机发泄出近日所受的委屈与不满。 这些犯人也是爹养娘生的血肉之躯,杀起人来不眨眼,唯一的软肋便是家人。他们被关在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混沌度日,家人在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能有口饭吃。从前与家人们相处的情景浮现在犯人们各自的脑海里,有人湿了眼眶,有人坐着发呆,有人发狂似地喊爹喊娘。仅有一人不为所动——牛百变,“你们可别被这个黄毛丫头骗了,关进刑部大牢的人永无出狱之日,什么好好表现减刑出狱,都是诓你们的。兄弟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 一记闷棍敲在牛百变头上,顿时晕了过去。 应硕丢了棍,面不改色,“你们今日闹事,甭想吃午 饭了!谁胆敢再闹,便跟牛百变一样的下场。” 别看应硕长相斯文俊秀,治起犯人来软硬兼施,没有哪个不怕他的。今儿看他发了火,他们再不敢瞎嚷嚷,像被阉了的公鸡,蔫儿吧唧的。 应硕扫视一眼在场的衙役们,“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每个部门派一个人,去博采堂开会,其余人照常干活。” 其他部门像减等处、督捕司、秋审处、提牢厅、赃罚库等部门,皆是选资格老的人去参会,卷宗室这一部门才开两天,仅三人,李赫当仁不让地要去开会。 “李赫,你留下,我去。”姜棠出其不意地开口。 “姜棠,应侍郎要每个部门派一个人去,你也要跟我抢?” 姜棠料定临时开会是为如何更好地管理犯人而集思广益,李赫耍嘴皮子还行,一遇到正经事,只有干瞪眼的功夫。她不愿再与李赫吵,“你不是早就想拿我抄的卷宗去充数?只要你肯让我去,随你想拿就拿多少。” “全拿呢?” 一开口就要全部拿去,胃口真不小!不过,两人的字有天壤之别,刑部个个是人精,但凡翻开一对比,也能轻松分辨出两种字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李赫以为全抢去堆在自己的案头就是誊抄卷宗多,实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想到这里,她真的希望英明神武惯会刁难人的吴尚书和应侍郎组团来检查工作,治李赫一个霸占工作成果和 玩忽职守之罪!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53196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3396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53396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59279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3396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592792 026 如何让犯人有效度过坐牢时光 巳时三刻,姜棠进了博采堂,正中挂着一幅司法始祖皋陶像,下面摆着两张扶手椅,下面是一溜的扶手椅,已来了六人,议论纷纷。 没过一会儿,衙役搬来一个小圆桌,摆上笔墨纸砚的时候,吴既明与应硕来了。 “吴尚书,应侍郎。”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了人,让出一条道。 吴既明走过时,张嘴道:“姜棠,听闻你写字又快又好,今儿会议便由你来做记录。往后你参会的,也都要记录好,月底再装订成册。” 姜棠每天抄写卷宗已致手指酸痛,又多了一项活,偏偏是尚书大人安排的,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她安慰自己这叫能者多劳,便应下了,将小圆桌挪到最末尾的椅子前,开始磨墨。 一番行礼问好后,应硕率先开腔:“刑部大牢先前是木制的,常有逃狱的事情发生。自打三年朝廷拨款换成铁的,仅发生了一次越狱,便是昨儿个牛百变与马茂林内外勾结逃了出去。虽然牛百变被抓回,也揪出了奸细马茂林,但百官嘲讽,圣怒难平。请大家来开会,便是让大家想想办法,务必杜绝犯人再次越狱的情况。” “大家畅所欲言,勿要拘谨。”吴既明面容和善地看着堂下众人。 徐长坤站起来,拱手道:“吴尚书,应侍郎,眼下大牢那边的钥匙分散在多个衙役手里,好是好,就是怕再发生马茂林拿酒灌醉同僚偷拿钥匙,再放犯人出去的 事。依我愚见,不如将钥匙拿给吴尚书或应侍郎保管。” “我与正邦每天要早朝,又常有事出去,每天在衙门的时间没有定数,若有急事取钥匙开门,还得先找我或者正邦,岂不误事?” 这一法子被否决,众人越发不敢再讲。 “此为博采堂,取博采众长之意,大家说得不对也不要紧。” 姜棠以为要记录很多东西,哪知还没写几个字,岂不浪费磨好的墨?她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站直身子便讲:“吴尚书,应侍郎,各位同僚们,刑部大牢关押着三百六十四人,除了一些秋后问斩的,想必大多数是要吃多年牢饭的。他们性格残暴,每日只要吃喝拉撒,啥事不用干,这就坏事了。” “咋就坏事了?” 有人问话,说明都在听!姜棠兴致更高,“人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瞎琢磨。犯人们无所事事,能琢磨的也就几件:吃顿好饭、喝顿好酒、逃出大牢。” “还有想搞女人。” 那人接话快,引得满堂大笑。 姜棠臊红了脸,应硕也觉得不自在。 吴既明瞧出她的羞恼,“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也不顾忌下有姑娘在场,以后说话要注意点。” “吴尚书,那话是不好听,可犯人们真的个个在想女人,甚至好些个宁愿花点钱,叫我们弄些女人进来。” 再说下去,姜棠得离场了! “你们先别东拉西扯的,听姜姑娘讲完。”应硕拉回正题。 姜棠继续道 :“犯人们有七情六欲,又那么闲,不闹事是不可能的。照我浅见来看,给犯人们找事情做,让他们忙得没空瞎琢磨,这样既减轻了同僚们的负担,又可以让他们忙起来,日子也过得快。” “姜姑娘,给犯人们找事情做,你说得轻巧!先前派了大批犯人去修建皇陵种皇田,他们歹心不死,借机逃窜时弄死了好多人。这要把他们赶出去干活,放虎归山,叫咱们的人白白送死!” “非也非也。”姜棠丝毫不慌,再道:“这些犯人穷凶极恶,千万不能放出去,不如找些像刻章、作画这类坐在牢里就能独自完成的活。如此一来,他们赚的工钱交给刑部衙门,伙食可以搞好些,也不用再从国库支取银两。” “此法甚好。”吴既明带头称赞。 应硕略加思忖,“吴尚书,姜姑娘提出来的法子好是好,像犯人们做什么活仍有待商榷。” “吴尚书,应侍郎,这倒简单,您们写个奏折,圣上一听不用国库负担刑部开销,岂有不准的?待商人们听到风声,本就要请人做的活找咱们这的犯人做,工钱低廉,多好?” 散会时,正到饭点,众人簇拥吴既明和应硕一同去公厨吃饭,姜棠却没跟上。 徐长坤发觉,好意提醒:“姜姑娘,你再不去,菜可全被抢光了。” “我口渴了,先回去喝点水,待会儿便去吃饭。”姜棠答完,便回到卷宗室,一杯冷茶下 肚,凉意侵身,越发不想去吃饭,便磨起了墨,把自己所能想到关于安排犯人做事的一些小细节逐一列出,待有机会再呈给两位大人过目。 写着写着,困意袭来,她把毛笔搁在砚台上,再趴在小憩。 “天上掉钱了!” 耳畔响起聒噪的声音,姜棠抬头时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哪掉钱了?” “你慢慢吞吞跟王八似的,掉钱也轮不到你捡。”李赫哈哈大笑。 “你这拐着弯骂我呢。”姜棠没睡醒,脑袋一上一下像舂米杵,又想靠着手臂睡。 李赫拿了一本厚书抵住她的额头,“你这么要打瞌睡,昨晚做贼去了?小爷我好意给你带了饭来,赶紧吃,吃饱了再睡。” 书案上空处放着两个青花瓷碗,一碗装了家常豆腐、炒时蔬、红烧鱼块三样菜,另一碗是白米饭,装得很满堆起了一个尖尖。 “你有这么好心?”姜棠不信。 “我是没这么好心,给你送饭也要下毒的,全是你的好益哥一人的功劳。你爱吃不吃,不吃我拿去倒了喂猪!” 李赫气呼呼地回座,狠踢了两下桌脚。 这时,朱益群进来,解释道:“姜姑娘,刚才我去解了个手,这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原原本本地给你讲讲。” 姜棠忖思:莫非真误会了李赫? “我们吃得差不多也没等到你去吃饭,估摸着你有事耽搁了,便借了两个碗装菜装饭。可惜太晚了,桌上的菜早被一扫而空。 我脸皮薄没好意思,是李公子厚着脸皮去应侍郎那席夹菜,还趁热送来,你别误会了他的一番好意。” 姜棠一下子欠了两个人情,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坐着,起身去李赫书案前,一本正经地道歉。 “你是该给我道歉,倒不是为了这顿饭,而是你抢了我的机会,跑去博采堂大说特说,出尽了风头。现下整个衙门,只晓得卷宗室来了个女人,还他娘的是个人才,压根不知道寿昌伯之子在这疙瘩呢。”李赫到哪都是大出风头的人,不曾受过这等气,越想越来火,“我怀疑你就是故意来刑部抛头露面,好勾搭一个未婚的青年才俊。” “李公子,姜姑娘不是这种人。”朱益群反驳。 “她啥事都要抢在前头,不是为了引人注目?” 再扯下去,又得说姜棠来刑部是勾搭汉子!她不愿忍气吞声,直接回辩:“难道在你们眼里,女人出来做事,永远都是做给男人看的?谁规定女人不能为朝廷出力,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这可是天大的笑话。”李赫大笑,一边捶桌,一边讥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哪来什么靠自己?依我看,你靠自己,别说混口饭吃,小命也怕是难保。” 朱益群不知如何劝解,干着急。 李赫心直口快,从来都是把对姜棠的不屑写在脸上,一天要嘲讽她上十遍,衙门其他男人甚至是犯人,也没几个把她放在眼里。 若不事事争先,何以在刑部立足?只是她越大声辩解,越会被讥笑,以后索性不辨了,靠实力让他们刮目相看! 只是李赫有靠山,老是得罪他,万一哪次他使阴招,无权无势的她毫无招架之力,还是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为宜。她软声道:“李赫,咱们三天两头地吵,忒没意思,有耍嘴皮子的功夫,不如讲些正事。” 朱益群两边都不想得罪,立马附合:“对对对,说正事。” “啥正事?”李赫问。 “上午去博采堂开会,大家商量出给犯人安排事做的法子,我写了一些自认为可行的建议,你们看看,有没有啥要添上的,商量好了再加上去,写咱们三人的名。要是法子真被用了,到时候被褒奖的是咱们三个。” 李赫为没去博采堂参议要事而火大,一听她主动提起这事,写了折子递上去,可能被吴尚书和应侍郎夸,闲事全抛到脑后,开始正正经经地商量。 姜棠用冷水洗了把脸,顿时精神抖擞,一边听着李赫和朱益群商量她写好的条款,一边吃饭,时不时讲几句话。饭菜太多她仅吃了一半就撑了,将饭菜倒进一个碗里,将另一个空碗洗干净,送回公厨。 正在此时,李赫步子欢快一蹦一跳地进了洗冤阁,他才不管应硕正在拧眉批阅文书,双手往书案上一撑,“应侍郎,您猜猜我来送什么好东西?” “刑部侍郎我还没当腻,你别想拉 我下马。” 李赫听懂应硕的弦外之音——不得行贿,撇了撇嘴,“应侍郎,你想哪去了!上午博采堂开完会,我们卷宗室也开了个小会,写了些好建议,您看看能不能行?”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53396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9279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59279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59529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9279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595298 027 收人家房钱合适么 应硕接过册子,略过打官腔的话,直接看具体建议。 第一,刑部大牢基本上是男犯人,可以按人数分成四~六个监区,每个监区人数相当,再分成不同小组,每次做活,比谁做得更快更好;第二,犯人们目无法纪,应有人日日宣读朝廷刑罚,细讲个例,让他们分黑白,明是非;第三,犯人们懒散惯了,应该效仿京察制,每个月根据他们的表现来分优劣,优胜者多褒奖并发奖赏。奖赏以银钱为宜,发到犯人手里,他们想买什么,每月固定某一个日子,请货郎挑担子进来,随他们想买什么买什么;第四,刑部整出几间房做接待室,逢年过节的大日子,或者犯人们生辰等,请他们的亲人来,交谈也好,跟妻子卧谈也罢,不违矩就行。 区区四点,却涵盖了目前管理犯人们遇到的所有难点,有些细节不够详实,但已经算是考虑全面。应硕认出字迹,“李赫,这些真是你们卷宗室三人一起想出来的,而不是姜棠一个人的主意?你如实回答。” 阳光透过开了的窗照进来,尘埃飞舞,应硕左右脸颊一明一暗,声音如常,神色清冷,叫人不敢当他的面撒谎。 “那些……大部分是姜棠写的,最后一点,是我和朱益群想的。”李赫说得磕磕巴巴。 上午在博采堂里,有人说犯人满脑子想搞女人,姜棠脸红得像熟透的山楂,委实是想不出来要做接 待室解决犯人们那方面需要的法子。 “你们这次呈上来的册子,写得的确不错,其中牵扯甚广,一时半会完成不了。待他日时成,我会请吴尚书给你们嘉奖。” “多谢应侍郎。” “那些条条框框暂未落到实处,不许到处声张,以免多生事端。” “好好好,应侍郎,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李赫头一回被夸,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仍旧蹦跶回卷宗室,将好消息告诉朱益群与姜棠。 “咱们三个人的卷宗室,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朱益群也很高兴。 姜棠不言不语,整整一个下午,像被钉在凳子上,抄写卷宗。 散衙时,李赫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东西,“应侍郎早说过卷宗不得擅自带回家,违者重罚,你俩可不许偷偷带卷宗回去抄写,不然我要告密的。” 不提这一茬,姜棠差点带八份卷宗回去抄写。既然不能带走,那便只能留下来抄写。可是,天快黑了,她不敢独自走夜路,又不好老是搭应侍郎的车,决定今儿轻松一下,按时回去。 她惯于比其他人晚些离开衙门,是以,当她走到衙门外时,他们早走得七七八八。一些马车和轿子停在路边,有一辆马车和一顶小轿子看着眼熟,像是应家的。她不做肖想,抬腿开始走。 忽然,一轿夫跑来,“姜姑娘,请留步。” “您是?” “我是抬轿子的,等您多时了,请上轿。” “上 轿?我没有雇轿子。”天色还没黑,姜棠打算走路回去,一来认认路,二来省一笔雇轿子的钱,可谓是两全其美。 “是周嬷嬷派小的来接您。” 周嬷嬷……难不成是周婶?她早上安排姜棠坐轿子来衙门点卯,散衙又派轿子接去,这般殷勤,打的什么主意? 她不能屡屡白受人家的恩情,以不喜欢坐轿子摇摇晃晃为由,执意让轿夫们抬着空轿子。 有轿不坐非走路,脑子坏了像豆腐!轿夫们抬空轿子乐得轻松,便按她的意思来,他们抬轿走,她在旁跟着。 “大哥,看您当应府的轿夫已有些时日,不知应府上上下下多少人?”姜棠借机打听。 抬轿的两位轿夫拿不准周嬷嬷跟她什么关系,总归不好得罪。后头的轿夫答道:“别看应侍郎年纪轻轻当了正三品的官,应府也十分气派,实则人丁单薄,正经主子唯有夫人和少爷两人,其余借住的亲戚皆是旁支,倒是伺候的下人,像丫鬟、婆子、家丁、护院啥的,不比公侯之家听候差遣的人少。” 簪缨之家讲究多子多福,应硕和生母相依为命,听着有些凄凉,但人家吃穿不愁,比多少子孙满堂的人过得好多了。姜棠心知自己没资格可怜人家母子,“我问句不该问的话,应侍郎他爹呢?” “这你都不晓得?” 难不成京城人尽皆知?姜棠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从闽南一个小地方来的,啥 事都不晓得,还请您给指点一二。” “应侍郎他爹官至户部尚书,十年前彭泽湖发洪水,淹了数不清的良田和房屋,圣上拨款白银五万两和粮食十万石赈灾。护送赈灾银粮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响马,他们极为凶悍,把押送的士兵们杀得片甲不留,劫走了银粮。应尚书身受重伤,无颜见彭泽湖受灾的数十万民众,一头扎进了长江。” 万万没想到,应硕他爹也是大官,还是忠臣义士! 前面的轿夫听着不过瘾,边抬轿边讲:“应尚书为国捐躯,人人称颂,就是留下没满十岁的幼子和美貌动人的妻子在世上过得可怜。换做是我,银两和粮食都是响马劫的,管我鸟事,好好养伤,继续当大官。” “你瞎说什么糊涂话?夫人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最有胆识最会赚钱的女人,不光容颜不老,还养出应侍郎这么厉害的儿子。要说可怜,咱们两个大老爷们一把年纪还要抬轿子,才是真可怜。” “咱挣得少,但家里有女人操持,晚上可以搂着她睡,不像咱夫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再嫁,没个枕边人,老是招些皮相好的男人上门,满京城多少风言风语。” 话越说越不对味,姜棠怪自己开了个坏头,赶忙抢过话头:“听闻李赫是寿昌伯家的公子哥,你们可有听说他的奇闻趣事?” “李赫可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子弟, 小时候往粪坑里扔炮仗……” 李赫做的混账事,姜棠没心思听,回想刚才听到应硕他爹的生平,生父早逝,这么大的家业全靠生母,才会造就应硕少年老成沉默寡言的性子。 天擦黑时,姜棠未进角门,便看见周嬷嬷左顾右盼,似是等人。她走上前去,柔声喊:“周婶。” “散衙许久,怎么这会儿才到?”周嬷嬷慈眉善目,语气温和。 姜棠怕自己走路来会连累轿夫受罚,“我才去衙门干两天活,做事比别人慢,自然散衙也要晚些。” “快入冬了,临近天黑就越发冷了,以后散衙早些回来,在那干活又饿又冷又累,衙门也不给你涨薪俸。对了,我那灶上炖着羊蝎子,已炖足了一个半时辰,你上我那去吃,贴贴秋膘好御寒。” 早晚派轿子接送,回府又有好吃的,俗话说吃人嘴短,姜棠不想欠周嬷嬷太多,委婉推脱道:“多谢周婶美意,我带了饭菜来,热热就能吃。” “我用一根柴炖的羊蝎子酥香软烂,阖府就没有不馋的,你真不去我那吃?” 天完全黑了,应府花厅里点了数盏羊角灯,黄花梨木大圆桌上已摆了四道菜,丫鬟们忙着传菜摆筷。窦氏与应硕靠近坐了,闲聊家常,时不时往门外看。 应硕问:“娘,你请了人来吃饭?” “也不知请不请得到。”窦氏双手托腮,一双杏眼紧盯外面。 谁这么大的架子,连刑部侍郎的娘请吃 饭也敢不来?“娘,您请的谁?” “等她来了你就知道。” 窦氏话音刚落,周嬷嬷跨进门槛,“夫人,她说不来了。” “她不来吃,定是矜持惯了,你拿个食盒,挑几样送去。” “夫人,她说带了饭菜来,自个儿烧火热一下就吃了。” 应硕听着她们讲话一口一个她,起先还云里雾里不知何人,待听到自带饭菜时,已猜了出来,亟待加以印证。“娘,你请的人连名带姓两个字?” 姓姜名棠,可不就是两个字?窦氏点了点头。 “我也认识她?”应硕再问。 “岂止是认识,她还是你招进府里来的。” 应硕只领了姜棠进府——答案呼之欲出,与他想的一模一样!“娘,你想请来吃饭的人是姜棠。” “哎呀,夫人,咱们说好了要保密的,怎么就……”被少爷连问了两句就给抖露出来了?周氏作为下人,不好对当家主母的言行有任何指摘,慌忙闭紧了嘴巴。 窦氏反应过来被亲儿子套话,稍有懊恼,但很快便不介意,“硕儿,前几天吴尚书给你介绍柳州知府千金,你无动于衷,却硬要把姜棠弄进刑部,还要让她住进咱们家里来。这不明摆着喜欢她么?” “娘,我没有,你别瞎说。”应硕把目光移向桌上的鱼头豆腐汤,莹白浓郁,“她每个月月初要交一两银子的租赁金,这头一个月已经交了。” “硕儿,你竟然收人姑娘的银钱!”窦氏 难以相信这是衣食无忧做大官的帅儿子能干出来的事!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59279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9529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59529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65424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59529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654241 028 为何换男人比换衣裳还勤? 应硕神色自若,拿起汤勺与碗亲自盛汤,“收了。” “听说她一个月才挣二两银子,交一半给你,哪还有什么银钱买胭脂水粉好衣裳来打扮?”哪个女人不爱美,没钱怎么打扮?窦氏替姜棠急得慌! “衙门里头全是大老粗,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引人遐想,那才坏事。”应硕将鱼汤放在窦氏面前,“娘,喝鱼汤,滋补养颜。” “硕儿,咱们不缺吃少穿的,别待她那么苛刻。” 应硕不置可否,慢悠悠地吃鱼头,喝鱼汤。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娘,我吃饱了,先回书房了。” “难得今儿没约人打叶子牌,多吃了两口,肚子怪撑的,便耽误你半个时辰,陪娘去小花园走走。” 月光皎皎,小花园里小桥流水,绿竹丛丛,秋菊已开败了,唯有暖房里花农精心侍弄的牡丹、芍药、君子兰等绿意盎然。 “硕儿,娘跟你说句心里话,早在五年前我便开始盼着做婆婆,一年拖一年,心里急,但又不想勉强你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共度余生,便慢慢看淡了。吴尚书说给你介绍柳州知府的千金,你并不热衷,却对姜棠事事上心……” “我没有!” “硕儿,娘还不了解你,刀子嘴豆腐心,平素罚了手下的俸禄,都要从为娘这儿支取银两去贴补人家的家用,待姜棠也是一样的。” “娘,您要再说姜棠,我便走了。” 窦氏拉住应硕的衣袖,半笑半 恼,“你这性子,真是像极了你的牛脾气老爹。” “再过一旬,便是爹十年忌日。”应硕叹道。 “是啊,一晃眼你爹都走了十年。这十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也算对得起你的死鬼老爹。” “娘,既然你心心念念的都是我爹,为何要……”为人子,应硕不好对生母的行为置喙,便不再讲了。 “为何要换男人比换衣裳还殷勤?” 窦氏接了话,自问自答:“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行房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我又不是灭了七情六欲的尼姑或大罗神仙,跟那些男人玩玩而已,又不会当真给你找个后爹。你放心,我挣来的这份家业全都留给你和儿媳妇。” 应硕搀着窦氏走过一条小桥,窄而浅的溪流在月色下,彷如一根银带。 “其实,每次我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想再找个男人依靠。可我晓得世上再也不会有他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图我的钱,不馋我的身子,宠爱我到心甘情愿以夫妻名义过一生。” 应硕不懂男女之情,记忆里生父对他不苟言笑,总要他读书,“爹有那么好?” “你爹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肯为了我而学;一年四季,总缺不了他手制的桃花裙、荷花裙、绿竹衣和梅花裙,还会挖空心思讨我欢心,情诗更是信手拈来,每日一封。出了门,他到了朝堂上是个挺直腰杆的忠臣,不像我满脑子 只会挣钱,多么庸俗。可惜你的死鬼老爹太短命,只让我仰望了十年就撒手人。好在那十年的欢快生活,足以让我回味一生。”窦氏哽咽了,眼泪簌簌地掉下。 年幼时,京城流传着一首歌谣:要想富,去应府;爬上床,睡女人。是以,应硕极为厌恶窦氏养面首,总缠着她,不论学了什么,一学会了就要当她的面背出来,至少背三遍以上。六艺与冰嬉、投壶、蹴鞠等,也要她在场陪着才学,夜里要她同房不同床地陪睡,生怕亲娘被野男人抢走,他便沦为孤儿。如今他心系天下,也明白自己当初有多小心眼,以为可以一直霸占着亲娘,却没想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 “娘,这么些年,我忒不懂事,真是苦了你。现在我长大成人了,可以当你的依靠。”应硕替她擦了泪,拍了拍自己稍显单薄宽阔的肩膀。 “你的肩膀给你的女人靠,而我呢?只要我想,我可以靠遍天下男人的肩膀。”窦氏泪痕已干,干笑几声,捡起一个石头往溪水里扔,泛起圈圈涟漪。 现在,应硕终于明白:打叶子牌和找男人都是窦氏为自己苦难人生找的乐子,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支持,但也不能横加阻拦。 “娘,你常把女人不能哭,一哭就会老挂在嘴边,怎么今晚给忘了?快去找个男人压压惊。” “哟哟哟,儿子,你真开窍了啊。那你也赶紧找个女人,给你暖 被窝。” 八月二十九午饭时,众人齐聚公厨,一通风卷残云后,或剔牙,或抠鼻子,或闲聊。 直至徐长坤提了一嘴:“明天月末,大人们要休旬假,咱们刑部的老规矩大家没忘吧?” 众人心照不宣地点头。 李赫想开口问又怕被人笑话,扯了一下姜棠的头发,低声道:“你快问问。” “要问你自己问,快给我撒手!”姜棠大叫。 所有人闻声望过来,李赫讪讪地收了手。 徐长坤离二人不远,主动解答:“每逢月末,刑部惯例于散衙前开会,主要是向吴尚书和应侍郎汇报近一个月的成果。” 话音一落,众人踊跃发言。 “这回秋审共核查了两千一百五十六桩案件,该秋后问斩的犯人已全提交大理寺和都察院连审。” “八月所抓犯人较往年少,但罪犯赎银数额却比往年翻了一倍,户部哪个不夸我们赎罪处的人厉害?” 秋审处和赎罪处的人言语间尽是骄傲,惹得督捕司、减等处、提牢厅等部门不满,争先恐后地讲起自个部门干了哪些事。一时间,公厨比元宵灯会还热闹。 徐主事见卷宗室三人闷声不言,安慰道:“你们卷宗室才开半个月,时间最短,人数最少,如实上报已誊抄好的卷宗即可。” “徐主事所言极是。”李赫奉承完,以回去数卷宗为由头,拉着姜棠和朱益群走了。一进卷宗室,他慌忙关上门。 姜棠拿抹布擦拭桌上洒下的 几点墨迹,“李赫,咱们卷宗室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必关门闭户的?”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工夫管我关门?” “不不不,是你一个人急得火烧眉毛。”姜棠双手抱臂,不紧不慢地撇清。 “都啥时候了,你还要跟我拌嘴?”李赫无意再吵,直说:“姜棠,先前你有求于我,答应了把誊抄好的卷宗分我,如今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 “好啊。”姜棠答得干脆。 李赫难以置信:“你怎么一下就答应了?” “人要言而有信。”姜棠顿了一下,反问:“照你的意思,要我耍赖不认账才好?” “没有的事!” 李赫笑嘻嘻地搬走了堆在姜棠书案上比插瓶还高的卷宗,哼着花街柳巷传唱的小曲。 “不是爱红尘,总被前缘误,花开花落终有时……” 眼瞅着姜棠书案上堆得卷宗快被搬空,朱益群按捺不住,“姜姑娘,这些卷宗是你一个个字抄出来的,如何这般轻易地拱手让人?” “让了又何妨?”卷宗室里,数李赫的字又大又丑,姜棠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字迹有天壤之别,像吴尚书和应侍郎皆有慧眼,岂会瞧不出来?暂让李赫欢喜欢喜,再过两个时辰,他该尝到占人便宜的下场。 散衙前一刻钟时,徐长坤与各部同僚经过卷宗室,打了声招呼,李赫欢快地蹦了出去,跟在后头。 进了洗冤阁,应硕简要地讲了几句话,便命各 部发言。 轮到卷宗室时,李赫刻意清了清嗓子,“承蒙应侍郎和各位同僚照顾,集我们三人之力,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已抄写完一千七百二十份卷宗。其中,我抄了九百份。若是卷宗能带回家去誊抄,我们完成两千份不是问题。” “厉害!” “你们比民间刻书坊还快。” 接连不断地称赞,李赫大为受用,假装谦虚应声“过奖了”,实则笑出一双眯眯眼。 卷宗室三人抄了一千七百多份卷宗,有一半是李赫抄的?应硕闻言不信,“李赫,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前面带路,叫本侍郎开开眼。” “应侍郎,这边请。” 其余人想去凑热闹,却被应硕一个眼神警告,纷纷绕道走了。 “应侍郎,誊抄卷宗看似轻松,实则不容易。除了拉屎撒尿便坐着不动,脖子僵了,右手起了茧,还有这块肉凹进去,可疼了。”李赫一边走着,一边伸出右手卖惨。 应硕冷眼一瞧,“这话,你留着跟你爹娘说去。” 不用回家,李赫便晓得爹会骂他“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做什么大事?老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娘会拉着他的手揉捏“我的好儿子,看你这样子,为娘多心疼。家里不缺你那二两银子买米下锅,天这么冷,还是别干了。” 父母嘴里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他想听的,不提也罢! 卷宗室里姜棠和朱益群奋笔疾书,不曾注意有人莅临。 李赫高喊:“你俩写啥呢?应侍郎来了,还不快快起身行礼?”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59529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65424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65424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77191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65424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771913 029 第一桩疑案 两人这才搁笔,起身作揖。 “不必多礼。”应硕踏进门槛,开口道:“听闻卷宗室仅半个月便誊抄完一千七百二十份卷宗,过半数出自李赫手笔,实在出人意料,本侍郎特来查看。” 李赫写了八九百份?牛皮吹这么大,还晓得脸字怎么写么?不过,这也正中姜棠下怀,牛皮吹得越大,上头越会来查,李赫才会自食其果! 三人皆站到了离书案一丈远的地方,应硕迈步走向李赫的书案,挑了最上面一份卷宗,字时大时小,时而字迹工整,时而如蚂蚁上树,时而盘根错节,还不如刚习字的孩童写得好。接着,他搬开压在上面的数十本书,拿起一份卷宗,每个字都在竖线内,字迹工整,大小一致,一笔一划十分清楚,看着赏心悦目。即便给李赫换一双手,也写不出这么娟秀的好字来。他掌管刑部衙门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般糊弄的! “应侍郎,您千金贵体,不劳您动手,我来替您翻看。”李赫献殷勤。 应硕单手按在卷宗上,眉头微拧,语气严厉,“李赫,你抢他人卷宗,独揽功劳,当我眼瞎?” 李赫如被雷击,慌忙跪地求饶:“应侍郎,这只是我开的一个玩笑,请息怒。” “公事岂可儿戏?”应硕厉声呵斥。 “应侍郎,我知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绝无怨言,只求您别赶我走,也别把我干的丑事说给吴尚书和我爹听。” 这等庸 人,留在卷宗室也是拖累。可是,当初吴既明答应留下姜棠,便是要应硕好生提点李赫。若把李赫弄走,姜棠也要走了……专干坏事的蠢才! 应硕挪步到姜棠的书案前,拿起两份卷宗与李赫书案上字迹清秀的卷宗对比,笔迹完全一致,“姜棠,你俩互相包庇,该当何罪?” 姜棠也扑通一声跪下了,“应侍郎,如果誊抄卷宗太快也有罪,那请用《大耀律例》治我的罪。” 避重就轻又幽默的解释,让应硕怒气稍减,“在你们来卷宗室的第一天,徐主事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朱益群也不好置身事外,缓缓跪下,“誊抄卷宗,发现疑点,及时上报。” “那疑难杂案呢?” 两个大男人连连摇头。 姜棠开口道:“回禀应侍郎,我发现湖州府安吉县石女案有疑点,正打算找时间上报。奈何您一直忙于公务……” 破案可比处理衙门繁琐的公务有意思多了,应硕顿时神采奕奕,“卷宗呢?” 一通翻找后,姜棠呈上卷宗。 开乾六年五月初五端午节,杭州府钱塘县的钱塘江边,锣鼓喧天,龙舟竞赛,观客多不胜数。有一支名为野鹰龙舟的船只,划得飞快,忽撞上一具漂浮的女尸。船员们吓个半死,再合力将女尸打捞上来,上报官府。 经县令查明,此女名为刘翠红,年二十四年,祖籍湖州府安吉县,在本县花琅苑绣坊当绣娘,三年前嫁给本县富 绅赵立仁为妻。她因婚后不能生育,被公婆与丈夫所嫌弃,街坊邻里皆可作证。因此,公婆和丈夫嫌疑最大,按律收押进大牢再行审判。 五月初七一早升堂时,花琅苑绣坊主——吴青芬当众讲出刘翠红是天生石女,在娘家附近两结两离伤透了心才来杭州谋生。而吴青芬的侄儿赵立仁一岁时坐进炭火盆里烧掉了命根子,娶过几门媳妇,无不是在大婚次日便提出和离,伤人又伤财。婚前两人把话挑明,互不嫌弃,结了婚琴瑟和鸣,公婆与丈夫压根不会做出杀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 县令以吴青芬跟赵立仁是姑侄关系,跟刘翠红公婆是兄妹、姑嫂关系,证词偏向凶手一家为由不予采纳,判赵立仁杖刑一百,徒刑两年,其父母刑罚减半。 应硕看完,对案情有了初步判断,“姜棠,你说说疑点何在?” “应侍郎,赵立仁有隐疾,跟太监没什么区别,娶了几门媳妇都走掉了,在当地定传为笑柄,也没谁愿意把女儿嫁进赵家门了。好不容易遇到不能生的刘翠红,去育婴堂抱养婴孩也好,在亲朋好友间择合适的孩童过继到名下也罢,都不失为延续香火的好办法,何至于把人推进钱塘江?况且,一旦刘翠红身亡,赵立仁和其父母嫌疑最大,赵家家大业大,放着好日子不过,岂做这么糊涂的事情?”姜棠把存疑的地方娓娓道来。 李赫接话:“ 换做是我,早就进宫去伺候娘娘们,还结什么婚祸害人家姑娘!” “这你就不懂结婚的好处了。” “啥好处?” “我又没结过婚,但你想想看,要是结婚不好,人家能结好几回?” 姜棠说的话好有道理,李赫没法反驳! “此案矛盾重重,刑部须得重查。”应硕当机立断,“本侍郎立马修书一封,询问钱塘江县令此案详情,刑部也得派人去钱塘县查清赵家和花琅苑的底细。” 立功的机会来了,离天下第一名捕又近了一步! 李赫激动不已,“应侍郎,我去!” “刑部能给的公费不多,你大手大脚花惯了……”应硕打算另选他人。 “应侍郎,人命关天,还谈什么钱不钱的!钱的事,包在我爹娘身上!毕竟,他们的钱取之于民,给我又用之于民,多么的合适。” 盘缠开销不必担心,应硕继续安排工作:“此去钱塘县虽路途遥远,正好提牢厅的一干人等要去苏杭一带发放囚衣、囚粮、囚鞋等物,搭他们的官船走京杭大运河,数日便可到达。只是你行为莽撞,为免打草惊蛇,朱益群同去为好。” 卷宗室三人去了俩,姜棠不服,“应侍郎,我也要去。” “你一个姑娘家的,去什么去?不许去!” 这说话的语气,跟她爹娘管教她有什么区别?“凭啥他们能去,我就不能去?” 应硕抬抬眼皮,鹰隼般的眸子紧盯着她,周身散发出凌厉霸气 的气息,压得她讨价还价的气焰越来越低,终是低声道:“好吧,我留下。” 她的失望,溢于言表。 朱益群笨拙地安慰:“姜棠,你在卷宗室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还能在公厨吃午饭,多好呀。” “好是好,就是不能跟去查案很烦恼。”毕竟这起案子是她先从一堆卷宗里挑出疑点来的,理应她跟踪负责调查。 应硕轻声叙道:“本侍郎许你明天也沐休一天。” 每一旬沐休一天,仅有官阶品级的官员们才享有的权利,并非小吏们能奢想的。想想从中秋节后开始来刑部卷宗室干活到今天,近半个月了,能休一天也好。姜棠这才咧嘴笑道:“谢谢应侍郎。” 应硕夹着钱塘石女案卷宗,走出了卷宗室。 待人走远,李赫赶忙关紧门,跳起来大笑道:“哎呀呀,万万没想到,这才半个月么,我就能出去查案了。等我回来,什么加官进爵还不是探囊取物?” 刑部收集全国各地的卷宗,再逐一择出悬疑案件,重新调查,遇到重大案件还要三司会审。换言之,让天下没有冤假错案是刑部该做的分内事,做好了,想要像打了胜仗的将士们一样论功行赏是不可能的;没做好,那等着掉脑袋! 李赫妄图查清一个案件就飞黄腾达,哪有那么好的事?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美梦?”姜棠给他当头泼一盆冷水,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 朱益群满面愁容,眉 头紧锁,“说实话,我对此去钱塘县查石女被害案,颇为担心。” “益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胆子太小,有我在,保证啥事没有!”李赫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道。 这般夜郎自大,当真以为查案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姜棠怕被拖累,按捺住想骂人的冲动,认真分析道:“李赫,你跟益哥一起去,千万不能冲动。既然县令已结案,想给赵立仁和其父母翻案并非易事。此外,我们并不晓得案中内情,也许他们三真的嫌刘翠红不能生育,烦她碍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推进了钱塘江,也许是别人杀的嫁祸给三人,甚至是刘翠红跳江自杀。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切记不可一叶障目,多加考虑再做决定。” “姜棠,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妇道人家真的是神神叨叨。我是小事迷糊,大事绝对靠得住。当初郡马爷一案,多亏我及时请到了仵作,才助应侍郎顺利破案……” 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这么冒犯应侍郎,姜棠听不过耳,“我听的怎么不是这么一回事?” “别在乎那些细节,反正就那么回事。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提牢厅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再问问该带点什么。” 李赫走后,朱益群愁眉苦脸地叹道:“姜棠,我怎么感觉此去凶多吉少?” “益哥,李赫把一切想得太好,你又把一切都想得太坏了。你要是真怕, 换我去。”只怕应侍郎不许。 “罢了,我一个七尺男儿,害怕钱塘县有人吃了我不成?”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65424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77191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77191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77205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77191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772056 030 奇怪母子情 戌时初,姜棠准备闩门休息,忽有家丁送来两封信。给了赏钱后,她闩紧房门,把两封信摆在书桌上,近靠烛火。 两信封上皆写有姜棠亲启,其中一封多了爱女二字。她逃难而来,忽见家书,甚为高兴,剥掉棕红色火漆封缄,再看信件。 吾儿姜棠: 多日不见,如隔三秋,获悉汝已进了刑部,既可自力更生,又可为国效力,终不负吾与汝母之期望,吾甚宽慰。 自吾与汝母入住汝舅家,瓦公与瓦嬷俱有欢颜,而汝舅母终日把柴米油盐贵挂在嘴边,似有赶吾与汝母走之意。吾与汝母已决意动身回建阳,晾孽徒不敢再对吾两位几近天命的老人不敬。 汝在京城安身立命,吾常在午夜梦回时笑醒。邻人常笑吾仅汝一女,汝却巾帼不让须眉,光耀吾家门楣。 汝母嘱汝要照时吃饭,好生休息,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盼回信。 落款日期为八月中秋时节。 姜棠看完信,下巴搁在交叠的双手上,泪眼模糊。信纸上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遒劲有力,她回想起年幼时亲爹要她每天写完五页字才能吃饭,但凡哪个字写的不好,便要挨戒尺打一下。如今她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亲爹的字也越来越有大家风范,谁又能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心勤练字的付出白费了? 虽说爹娘在信尾叮嘱不用担心,但她知道伍福康小人得志,她又偷逃到京城来,爹娘在 老家建阳收拾烂摊子,只怕还要被伍福康多次刁难。如果当初爹娘多生一两个孩子,有亲生儿女在近旁照顾,她也就能放心闯荡。如今爹娘年事已高,又不堪伍福康层出不穷的诡计骚扰,她是否该放弃好不容易进刑部的机会,回建阳老家照顾双亲? 回与不回的念头把她思家的心扭得像麻绳,也不知哭了多久,才想起来另一封信没拆。 她割开精美的蓝色铜钱状火漆封缄,拆出信件展开,上好的宣纸上写着两条竖行字:汝之《况太守断案传奇》,吾已修改润色并将之付梓,不日即可在阅友堂发售。 她初次执笔的《况太守断案传奇》,竟要刊印出版了!这本公案小说,能否像《包图龙判百家案全传》一样,火遍全国,一书难求?亦或是像许多仿制小说一样,难胜前作? 她双手撑着书案站了起来,在房里来回踱步,心潮澎湃。左思右想终理出个书刊印后润笔费的问题,悄悄掩门去寻应硕的书房。 花了近一两银子,换了数位家丁引路,姜棠七拐八绕终来到了应硕的书房门前。书房另辟了个小院,院里花木参天,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上覆着一层落叶,不见家丁、丫鬟等服侍的下人走动,由此可见书房非闲杂人等能靠近的。她在来的路上已打好腹稿,真到了门前,应当抬手叩门,却又踟蹰不前。 这时,门里传出低低的交谈声:“硕儿 ,明天你沐休,又去杏林百草堂出诊?” “对。” 堂堂正三品刑部侍郎,为啥沐休的日子总要去杏林百草堂出诊?他差的是那点诊金,绝不是! 初进刑部的时候,她以为石大夫和刑部侍郎是双生兄弟,现下听了妇人的言语,才晓得两人竟是同一个人!杏林百草堂的石大夫对待所有病人一视同仁,谈吐透露出春风化雨的好门风,跟严厉苛刻的刑部侍郎有天壤之别,完全是两副面孔! 为什么他有了受人敬仰的刑部侍郎官阶,又去当大夫,莫非仕途之路是家里人对他的期待,行医治病救人才是他心底真正想做的事? 妇人也有这般疑问,“硕儿,你难得沐休一天,既不去参加诗会赛马,也不去喝酒狎妓,在杏林百草堂看那些千奇百怪的病人,是你曾在杏林百草堂看过意中人,借着给病人看病的由头专等她来?” “娘,您说的什么话?”应硕有点怒气,自叹自解道:“作为刑部侍郎,常要查各种大案、要案、冤案,容不得出一丁点差错。此前我说想去义庄跟着仵作学验尸,你以太晦气为由阻拦。我便改而去杏林百草堂行医,你又阻拦。娘常说我做什么都不干涉,难道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那不是怕你太累了?”儿大不由娘,窦氏重起话头:“硕儿,柳州知府携家眷后天回去,吴尚书说好替其父饯行,咱们母子二人也去瞧瞧。 ” “娘,我可不去。”应硕一口回绝。 窦氏好言相劝:“柳州知府千金才貌双全,与你甚是般配,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今天我找京城第一神算,你已红鸾星动,定能修成正果。” 儿子不想这么早结婚,长辈又想早点含饴弄孙,简直没法聊了!姜棠料想谈话随时可能结束,便蹑手蹑脚地缩到一大丛铁树后,哪怕脸被划了几下有点火辣辣的疼,仍躲着不动。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从里打开,雍容华贵的女人香钻进姜棠鼻子,引得她想喷嚏,又怕露馅,忙双手紧捂口鼻,硬生生将喷嚏无声捂了回去。 “娘,时候已经不早了,可别叫你的男人等太久。”应硕以一种极其温柔的方式,将窦氏推出门外。 窦氏衣着华丽,满头金饰,脸上保养得宜,敷粉描眉,打扮得华丽尔雅,若不知内情,猜二人是姐弟关系也是有的。 姜棠愈发疑惑了:应硕口口声声喊妇人为娘,说话态度甚是恭敬,眉眼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面相应当是亲生母子。然而,应硕说别让妇人的男人久等,这大晚上的,催她早点跟男人行鱼水之欢?他生父早亡,男人另有其人!如此说来,京城传闻刑部侍郎生母一夜御数男竟是真的? 位居高位的刑部侍郎久不成家,难不成是因为生父早亡,亲眼目睹生母 放荡享受,对女人产生了厌恶,又不能娶男人进门,索性一直单身? 高门豪宅的应府,私底下竟有这么多龌龊事,姜棠生出一身鸡皮疙瘩,搬家!明天就搬! “硕儿,今天是你爹的忌日,我打发他们出去住了。”一年之中,忌日、清明和七月半不让外男爬床,是窦氏遵循多年的旧历。她还想追忆过去,冷风拂来,打了个寒颤便走了。 等脚步声消失于耳畔,应硕开口讲:“出来!” 藏身于铁树后的姜棠:应侍郎,你在叫我,还是别人? “姜……” 仅一个姓,姜棠麻溜地跑了出来,理了理裙摆,摸了摸头发,故作轻松道:“应侍郎,今晚的月亮……” “没有月亮,也不像鸡子黄。” 鸡子黄……在阅友堂门口,她女扮男装的时候,就被识破了! 应硕厉声问:“谁许你来找我的?” “我……我自己。”姜棠答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头绞手。 在博采堂上当那么多人的面,哪怕吴尚书端坐在上首,她也能中气十足地讲话。这下变成蚊呐般的声音,应硕自忖他本人有这么可怕? 他改用温软的声音问:“什么事?” “我看到了信,想问……问……”问啥来着,脑子怎么空如白纸?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我想问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况太守断案传奇》署名是谁?第二个问题,火了的话,分我多少润笔?第三个问题,没卖出去几本 ,会不会要我赔钱?” 正儿八经地问题,当面问磕磕巴巴的,“你不敢当面问,怎么不写信问我?” “写信,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像家书,她知道提笔回信,但看见应硕写的字,只想立刻来见他,当面问。结果,反倒出了丑。 “署名是姜桂儿和应舜兮。” 姜和应取自两人的姓,比本名要俗气一些,听起来还不错,莫名有点般配的感觉? 姜棠不敢说好听也不敢问为啥叫这两名,轻轻地哦了一声,以免多说多错。 “润笔二八分。” “我二?” “你八。” 正三品刑部侍郎润笔,署名还在后,竟只得其二?这么良心的价钱,要是自个写的公案小说卖的不好,简直对不住他半个月逐字修改所耗的心血。 “最后,既然阅友堂答应将书付梓发售,便说明这本书极有可能大爆,你不必担心。” 姜棠最熟悉的就是书坊和各式小说,像阅友堂在本朝属于数一数二的大书坊,历经数朝不衰,可能选书眼光真是独到。作为本书作者,她也该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更何况有应硕把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心里有底,抬头道:“初次写书,拙作诸多错处,怕被读者挑剔,请多担待。” “正所谓关心则乱,我明白你的忐忑不安,所以才将书付梓才告诉你。”好不容易发掘一个有才华的人,应硕不希望没门路的她被埋没。 “谢谢应侍郎,你的大恩 大德,我真是无以为报,要不……要不……”大笔谢银拿不出,像样礼品买不起,姜棠急得挠头。 应硕随手一指,“树大风急,满地落叶,你打扫干净就行。” “好嘞!扫地我很拿手的。”姜棠挽起袖子,拿着扫把,认认真真地打扫。 应硕走进书房,坐在书案前,翻开卷宗却一个字都看不尽,沙沙的扫地声扫进了他的心里。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77191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77205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77205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86961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77205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869619 031 为他强出头 次日辰时末,姜棠在路边吃了一碗热乎的阳春面,门庭若市的阅友堂客人稍少,立马挤到柜台前,询问有哪些新书即将刊印。 身穿蓝布长袍的掌柜回话:“姑娘,我们阅友堂每个月要发数十本新书,光报书名也要半天。倒不如你说说爱看哪类书,我再告诉你有没有新书问世。” “公案小说,像《包图龙判百家公案全传》,一读再读,仍是爱不释手。”姜棠回道。 “巧了,本书坊接了一本公案小说《况太守断案传奇》正在刊印,定在拜冬日发售。你若真的很想看,请留下贵姓与地址,待书印好,店小二上门送书去,你付钱即可。” 《况太守断案传奇》!应侍郎真的没骗人! 姜棠按捺住内心激动,婉言道:“我家住得太远,就不麻烦小二哥跑一趟,还是到了拜冬那一天,再上门来买。” 已是深秋,买布做冬衣的妇女成群出现,蜜桔、秋梨、柿子等水果上市,引得妇人们争先购买。姜棠也随大流买了几样尝鲜,摸摸干瘪的荷包,决意只逛不买。 忽然,一阵尖利的哭声打破了繁华街道上的平静,姜棠循声前去。 只见杏林百草堂前用竹竿撑起了一条写满黑字的白布,敞眼一看,还以为是医馆闹出了人命。医馆的掌柜和店小二们满脸无奈,一个女人身穿麻衣,头戴白花,哭丧似的哀嚎。许多人围着看热闹,议论纷纷。 姜棠挤近了点 ,终看清瘆人白底黑字为:庸医误人,还我丈夫! 她听不懂女人用本地话哭什么丧,从旁人嘴里得知女人丈夫是远近闻名的庖厨,味觉坏了拖了半年才来治,哪知中秋节开始喝了杏林百草堂石大夫开的药,开始头昏脑胀,四肢发麻,动不动晕厥,昨夜睡梦中摔下床一命呜呼。 “姑娘,你这是小题大做了。我家相公当庖厨,已经闻不到香味尝不出酸甜苦辣小半年,做的菜齁咸齁咸被东家给骂了才来治,你鼻子好还来治,那不是拿大夫寻开心么?” 姜棠回忆起第一次来杏林百草堂时,说这话的妇人跟地上哭丧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丈夫当庖厨,有半年尝不出味道也能对得上!也就是说,误人的庸医是应侍郎! 这下,非同小可了! 他本是好心,借着沐休的日子来行医,这要闹出了人命,那些谏官定会以敛财害命为由弹劾他,皇上暴怒之下,摘了他刑部侍郎的乌纱帽并打入天牢都是极有可能的!她好不容易在刑部混了个脸熟,写的书也将发售,好日子就在前头,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贵人——应侍郎遭此一劫而坐视不管? “杏林百草堂说得好听是救死扶伤,实则胡乱治病,以后谁也别来这里看病。” “就是,杏林百草堂药钱比其他医馆便宜多了,可见便宜没好货。咱们再不敢来这里看病了,不然有命看病,没命活到过年。” 周遭民 众的议论十分难听,姜棠听不下去,掏出一方藕荷色帕子,蹲在地上给妇人擦泪。哪知,这一擦竟擦下来许多白粉。她不禁心生狐疑,愈发仔细地打量妇人的穿戴长相。 妇人内穿白色镶金边褙子,下穿白色马面裙,哪怕外面罩了麻衣,也难掩褙子的细腻光泽,绝对是上好布料做的。她依稀记得中秋节时妇人穿的灰扑扑的,怎么丈夫死了,反而穿的更好?除了妇人巴不得丈夫早死外,她想不出其他的合理解释。 姜棠张嘴道:“大姐,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讲。你哭天抢地说杏林百草堂的大夫害了你丈夫的性命,是仵作验过尸说的?” “我丈夫英年早逝,已经死得很惨了,怎会让仵作验尸不给他留全尸呢?”妇人愤愤答话。 姜棠追问:“那你无凭无据,怎能说是杏林百草堂的大夫药方有问题才导致你丈夫去世?” “你一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一开口净说胡话?这二三十年他一直在家吃饭都没出事,就是喝了杏林百草堂的药才没命的,不是药有问题还能是啥?” “就是就是。” 旁人屡屡附合。 姜棠头脑清醒,丝毫不被人多势众的议论影响,实诚地说:“致人死亡的原因很多种,可能是突发急病,也可能是误食野蕈,甚至熬药的药罐或者碗壁上有毒,种种可能,不一而足。” “你一姑娘,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 咋净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这么胡咧咧,就不怕我丈夫半夜找你算账?” 姜棠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正要再开口讲话时,一队兵马前来开路,“顺天府尹到,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众人纷纷退至两边,让出一条宽阔大道,并伏地磕头,高呼:“草民见过府尹大人。” 顺天府尹身穿蓝色圆领袍,头戴乌纱帽,一脸愠色。自中秋至今半个月才得沐休一日,又被辖境内的杂事扰得来公干,搁谁不气?他扫视了一圈地上跪着的百姓们,发现有个刑部的熟人,碍于人太多不好打招呼,便道:“都起来。” “府尹大人,您来得正是时候,请听民妇说说冤情!民妇的丈夫在鸿运酒楼干了数十年,远近闻名,大家都叫他丁庖厨。半年前他尝不出酸甜苦辣,一直拖着没去看,直到中秋才来杏林百草堂抓药吃。当时给他看病的叫石大夫,吃了半个月药,竟于昨夜撒手人寰,留民妇一家老小六口人可怎么活啊?府尹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 妇人连着磕头,额头上立马肿起大包。 顺天府尹大手一挥,命部下搀扶起妇人,表示定会查明真相。 杏林百草堂的掌柜打开了门,搬出一把黄花梨木扶手椅请顺天府尹坐下,再跪地讲道:“府尹大人,杏林百草堂开办至今,每一张药方皆有留底,她红口白牙咬定药方有问题,何不请别馆的大夫或者太 医院的御医来验药方?假若药方真有问题,府尹大人断了该怎么赔,我们杏林百草堂绝不会少赔一枚铜钱;若是她诬陷杏林百草堂害医馆名誉受损,也得补偿我们。” “掌柜的言之有理,本官命你速速找出药方,并把石大夫一并带到公堂上。” 掌柜领命进了医馆。 顺天府尹又道:“至于你丈夫的死因,本官自会派人查明,现在你先带着官差去,随后会有仵作去验尸。” “我相公死得好惨,再开膛验尸,恐是对他大不敬。” 妇人言辞恭敬,但透露出不想仵作验尸的意思。 顺天府尹何等精明的人,霎时听出弦外之音,拍着扶手椅背怒道:“不让仵作验尸,如何能断定死因?你想效仿皇亲国戚那一套,在本官这里可行不通!来人,跟着她回家,平时出了命案怎么做,就怎么做!” “府尹大人,就是石大夫学艺不精,乱开药方,害得我相公变成亡夫。您如何不捉拿石大夫审讯,反倒先急着请仵作验尸?” 妇人一席话,引得围观百姓出言赞成。 “是啊,石大夫到现在还没出面,怕是缩头乌龟不敢见人。” “石大夫躲着藏着不出来,肯定有猫腻。” 众怒难犯,顺天府尹下令:“来人,进杏林百草堂搜查石大夫!” “本人在此!” 伴随着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身高八尺的男人抬腿迈过杏林百草堂的高门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 意力。他身穿佛头青素面杭绸直裰,头发全部束起包在网巾里,插一支玉簪,腰间系着白玉带,一颗颗形状不一青白玉块镶在腰带上,如一汪汪小小的清泉。他面相出众,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任谁也不敢再看第二眼。 顺天府尹瞧清石大夫的模样,从扶手椅上滑下来,嘴里呢喃:“怎……怎么是你?” “府尹大人,听说你找我?”应硕理了理袖口,挑眉问。 顺天府尹赶紧坐正,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对,有几句话想问石大夫。” “没什么好问的,清者自清,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百姓们一头雾水:顺天府尹是正三品官职,主管京城大小事宜,只会对达官显贵客客气气的,怎么对一个医馆的大夫这般恭敬?听石大夫的口气,似是根本没把顺天府尹放在眼里!这般大逆不道,等着自食苦果! 顺天府尹在心里叫苦:好歹京城的男女老少全看着,应侍郎就不能给几分薄面,别弄得本官下不来台!不过,此案人命关天,若是因他是刑部侍郎就放过,届时皇帝和文武百官怎么想,京城百姓又会怎么想? “既然石大夫问心无愧,不如去顺天府走一趟,待查明案情,自会送回。” 顺天府的衙役拿出枷锁,顺天府尹急得破口大骂:“石大夫只是疑犯,尚未定罪,何须枷锁?绑手即可!” “我是从犯!”姜棠在人群里大喊。 应硕:姜棠, 你来趟什么浑水? 顺天府尹:抓了刑部侍郎,刑部的小喽罗为表忠心也要被抓,刑部衙门的人真是团结!不给她这个机会体验一下做犯人的滋味,未免不近人情。 “好,把她一并抓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77205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86961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86961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195902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86961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1959026 032 将刑部侍郎当成阶下囚的下场 午时的太阳格外刺眼,应硕和姜棠皆被绑了手,骑着高头大马,衙役牵着缰绳,招摇过市,与金榜题名的进士们游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偶尔对视一眼,神情复杂,又各自撇开眼神,望向别处。此时再看满树的蜜桔与柿子,满心苦涩与疑问。 到了顺天府,顺天府尹命衙役们将两人带到公堂上,以去杏林百草堂取药方抓药材、带仵作去妇人家搜查药渣与药材等为由支走了所有衙役,再关紧门,把应硕按在上首坐下,“应侍郎,你堂堂正三品大官,跑去杏林百草堂当什么大夫?这下引火烧身,如何是好?” “你不懂。”应硕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 顺天府尹在旁坐下,“我是不懂,也不想懂,毕竟当个京官就够累的,别的啥也不想干了。还有,我也不知道姜姑娘以从犯的身份自首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身在刑部衙门还不晓得最好不要沾上人命案子?” 话毕,他以一副“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的神情时而看旁边的应硕,时而看堂下站着的姜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案来明察,我没什么好怕的。”应硕紧盯着明镜高悬四个字,神色平静。 顺天府尹拿帕子擦掉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应侍郎,我也信你一个正三品的大官没必要去害一个庖厨,可案子来了,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得亏今天是沐休的日子,不必去早朝也不 必去衙门公干,否则谏官们早已对你群起而攻之,大理寺和都察院那帮人早把顺天府的门槛踏平了。” “府尹大人,那您赶快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把案子破了。”姜棠提议。 “姜姑娘,破案哪有那么简单?况且,又是关系到刑部侍郎的大案子,但凡一丁点不合理,都会被谏官们吹毛求疵。别说刑部侍郎乌纱帽不保,我也可能成为阶下囚。” 说到这,顺天府尹越发担惊受怕,背上出了一层汗,几乎打湿了常服。 经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顺天府尹吓成这样,应硕有点失望,有意试探姜棠的反应:“姜棠,你说怎么办?” 姜棠深感这不是什么复杂的案件,便把肚子里的想法一股脑儿说出:“照我说,丁夫人一口一个照杏林百草堂石大夫开的药方抓药害得丁庖厨丢了性命,查案先从药方和药渣入手。若是药方和药渣没问题,丁庖厨的死因另有隐情。” “那要是药方和药渣有问题,岂不是你俩真的要坐牢?” “也不一定,药方和药渣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顺天府尹总算理清了思路,“当务之急是查药方和药渣,再让仵作验尸。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去找太医院的胡太医来坐镇。在此之前,你俩还是在这歇着,哪也别去。” 给了刑部侍郎面子,两人不用去地牢,但关在这里,跟好一点的囚房没什么区别。应硕不急不躁,闭目养神。 姜 棠真没这么好的定力,来回踱步,种种想法喷涌而出,如洪流般势不可挡,搅得她心神不宁。 半个时辰后,顺天府尹领着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吴既明以及太医院的胡太医四人进来坐下,没给他们闲聊的机会,直接喊衙役分列左右,大拍一下惊堂木:“升堂!” “威武……威武……” 顺天府尹掷出一签,“带人犯。” 丁夫人、应硕、姜棠、杏林百草堂的掌柜以及丁庖厨的尸首全在堂下。 见过礼后,丁夫人抢先陈述了案情,并用手指着应硕,“诸位大人,就是这位石大夫谋了财还害了我丈夫的命,你们可千万要为民妇做主啊!” 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一向对应硕查案太过迅速,抢了这两司多少案子而耿耿于怀,今日见他成为阶下囚,可算出了一口恶气,面露得意之色看他断送仕途。 吴既明一手提拔了应硕成为刑部侍郎,自然不想看着得力干将被奸人所害,又因同在一个衙门不好说情,佯装毫不担心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则双手在袖中早已捏成拳。 “来人,将杏林百草堂石大夫所开药方呈给胡太医过目。” 胡太医已年过半百,蓄了灰白夹杂的长须,一边捻须一边细看药方,良久才道:“这副药方开得中规中矩,长期服用可调和五味,顶多三个月便可尝到酸甜苦辣咸。要想更快起效,配合针灸,恢复味觉的 时间可减半。” 药方没问题,石大夫是被冤枉的! 应硕、姜棠和吴既明闻言无不欣慰。 丁夫人脸色大变,“胡太医,我丈夫身体壮如牛,一顿能吃五碗饭,平时头疼脑热都没有,就是喝了石大夫开的药仅半个月就死了。药方怎么可能没问题?” “无知愚妇!老夫进入太医院已有二十载,专为皇上和后宫各位娘娘看病,不曾出半点岔子!你敢说老夫看不懂药方,简直是信口雌黄。” 太医院的御医们是大耀王朝医术最为顶尖的一群人,胡太医又这么大年纪,精通医理,也处理过不少疑难杂症,被丁夫人几句话气得七窍生烟,真是乡野村妇无知无畏! 顺天府尹忙出言打圆场:“胡太医,你切勿跟乡野村妇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皇上可真要怪罪本官了。本官私以为该命仵作当堂念尸,查出丁庖厨的死因,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三位大人一致点头同意。 “来人,带仵作。”顺天府尹声音洪亮,大声命令。 “大人,亡夫已逝,再给他开膛破肚,不留全尸,简直让他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切不可请仵作,别动亡夫的尸身!” 丁夫人扒拉住准备出去带仵作上堂的衙役,死死抱住他的腿,令他寸步难行。 顺天府尹连拍三下惊堂木,“丁夫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仵作验尸,莫非你丈夫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大人,没有这回事。” 丁夫人被迫松手。 很快,仵作去隔间开始验尸,胆大的应硕也跟着去了。不一会儿,仵作大喊:“快给我一个恭桶!” 恭桶?仵作验尸吓尿了? 顺天府尹命衙役照办,将恭桶送进隔间,在大堂上等着的众位大人忍不住离座去看验尸的情况。因他们怕晦气,齐站在门槛外仅往里探着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臭气熏天! 丁庖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剖开的肚子像怀胎六七个月的妇人,原本弯弯绕绕的肠子胀得像熟猪肚一样,仵作不嫌脏,把肠子一段段的割开,徒手掏出一节节又干又硬的屎! 唔……呕…… 众人悔不当初,真想重金求一双没被干硬大便污染的眼睛和鼻子! 官职在顺天府尹之上的三位大人被屎臭熏得面容都扭曲了,他忙说:“各位大人,不如移步偏厅,等仵作验完,收拾好那些……” 屎字太不文雅,顺天府尹改口道:“待他们收拾好那些排泄物,再来升堂。” 其实,看过那么多屎,三司大人们心里已经有了论断:丁庖厨之死,跟杏林百草堂石大夫开的药没有一丁点关系,分明是屎燥致死。说得难听点,就是被满肚子结屎给憋死的! 只不过,此案涉及到刑部侍郎,还是等结案再走为宜。 午时二刻,再次升堂。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并把手用香胰子洗了百八十遍的仵作站得笔直,掷地有声地说:“各位大人,丁庖厨严 重屎燥,一直没有就医,又饭量大,爱吃辛辣食物,多日不曾排便,导致粪便里的水份被身体吸收,变得干硬如石块,直胀了近六尺长,跟他身高差不多。那些干硬的粪便,挤压腹中五脏六腑,导致拉不出来屎又尿失禁。卑职从他的指甲里发现一些粪便,可见他死前还在试图用手抠屎。” 丈夫竟是拉不出来屎给胀死了! 丁夫人泪眼婆娑,“我早就叫他别一看大鱼大肉就胡吃海塞,每次拉不出来屎就吃泻药。我怕他吃泻药会影响治味觉药的效果,就让他别再吃泻药,甭管拉不拉得出来,蹲茅厕就行。哪知道竟是这样害了他!” “当日我给丁庖厨号脉,发现他舌苔发黄口臭有屎燥之症,嘱咐他要多喝水多食素,少吃腥荤,实在难受时可来一馆买几副大承气汤。可惜他一点也没听进去,以为拉不出来就用手抠……” 徒手抠屎的画面太臭,顺天府尹可不想听到有味道的话,“丁夫人诬陷杏林百草堂的石大夫害丁庖厨性命,现已查出丁庖厨是屎又燥又多而死。念在你丈夫新逝,要你操办下葬事宜的份上,便既往不咎。” “大人,像丁庖厨这样有屎燥急症又讳疾忌医的人只怕不在少数,杏林百草堂决定制作一批大承气汤放在店门前,任人取回家熬制。”应硕拱手道。 “石大夫医者仁心,实在是感天动地。”顺天府尹说完,三司大人 们也将其称颂一番。 送走应硕时,顺天府尹附耳道:“石大夫,家父家母年事已高,常三四天不拉一次,大承气汤,记得送我几副孝敬父母。”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搞定小鲜肉" identityid="null" /> #### 今天520,愿看书的小可爱们都有甜甜的爱情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86961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95902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195902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04728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195902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047280 033 在贵妇人们面前出风头 顺天府外,刑部尚书的官轿迟迟未走,待应硕出来时,轿夫请他前去叙话。 多坐进一个人,原本宽敞的轿子显得有些逼仄,吴既明捋着短黑须,“正邦,你可知我要讲的话?” “沐休的日子,不要再去杏林百草堂化名行医,对么?”应硕声音醇厚,冷静答话。 吴既明微微颔首,“你若不化名为石大夫行医,今天就没有这等糟心事。得亏丁庖厨因自身疾病致死,与你无关,但你每次沐休都来行医,难免会遇到更为棘手的情况,甚至暗中有人联合病人家眷害你。届时,你诊金没挣着几块银子,断送了大好前程,得不偿失。” “吴尚书,宦海浮沉,为官不易,今时风光,随时可逝。若是官场失意,我行医救人,既可保命,又可养活家人。” 不到而立之年能有这般见地,可谓想得长远。吴既明越发赏识他,只是还需点拨:“正邦,你想得远是好事,但谏官们得知此事,定要参你一本官商勾结。杏林百草堂是你娘名下的铺子,你勿要插手。否则,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昨夜窦氏也提醒他别再去行医,这下又听吴尚书说,应硕不答应是不行了。 “正是饭点,一起去吃顿饕餮大餐。” 这顿饕餮大餐,怕是相亲鸿门宴!应硕灵机一动,叹道:“这等好事,不叫姜棠去扫盘子可惜了。” “你啊,是想借着吃饭的名义,谢她与你共渡 难关!人家借花献佛,你借饭献她,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行,加她一个,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于是,刑部侍郎的官轿在前,姜棠步子迈得又大又快紧跟在后,紧赶慢赶到了鸿运酒楼。 吴既明率先下轿,“正邦,姜棠,此次宴会分两个包间,玄字一号房全是男人,玄字二号房全是女眷,别走错了。” 姜棠傻眼了,满以为去吴府不用上桌吃顿便饭,竟是来酒楼吃,还男女分开?想必这次来的女眷全都非富即贵,她一个都不认识,站那都嫌碍眼,有什么脸面吃饭?她打起了退堂鼓,“吴尚书,应侍郎,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肚子不怎么饿,随便吃点什么都行,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 “姜棠,那些女眷养在深宅,没谁像你一样出来抛头露面的挣钱,你自食其力,有啥丢人的?” 吴既明这么一劝,姜棠真想哇的一声哭出来!同是女人,别人娇生惯养,每天吃喝玩乐,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只跟有头有脸的妇人打交道,日常闲聊应该是这个镯子好看那个翡翠好美啥的,谁有心情听她讲刑部卷宗里的那些案件?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千恩万宠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女人! “没错,她们全是金丝雀,你是飞鹰,注定了与众不同。”应硕补充道。 这份与众不同,姜棠不是很想要,“我不去吃,真不行么?” “来都来了,她们又不会吃了你 ,大胆地去。” 包间设在二楼,姜棠每踩一步台阶,发出嘎吱的声音,心便沉下去一分,紧张至极,压根做不到像吴既明和应硕一样闲谈自若。 到了二楼,包间近在眼前,吴既明笑道:“姜棠,你一介女流,在博采堂上提议给犯人制定核查办法,可不像这般怯弱。本官已把那些梳理成条文写成奏折交给圣上批阅,近日就该有批复。今天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你别这么拘谨。即使出丑了,只要你不尴尬,好不尴尬的就是别人。” 言罢,吴既明和应硕皆把双手背在身后,有说有笑地进了玄字一号包间。 玄字二号包间就在隔壁,姜棠走一步退三步扭捏不已,终是到了包间门外,耳听房里传出丝竹之音,还有贵妇人们的攀谈。 “应夫人,您这头上戴的金镶玉簪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款式旧了些。不像我,家里的旧物全被小辈搜刮去了,只能买新的戴,你说气不气人?” “听说你那号称京城小霸王的儿子,没少把你的首饰拿去兴隆典当行当了换银子用。那孩子也是缺心眼,我名下的昌盛典当行收价高,有多少当多少。等你们手头宽裕了,再赎回去也方便,何必怕我知道就不来当呢?” 房里传出两位贵妇人的交谈声,声音都是温温柔柔极有涵养的,话里话外却藏了针,嘴拙一点的,干吃哑巴亏。偏偏姜棠没啥地位,又没有拿得出手的首 饰镇场子,反正门是关的,没谁知道她来过,不如就这么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 打定主意,她猫手猫脚地走着,尽力不弄出声响。 “姑娘,您这是练哪个门派的武功?”店小二肩上搭了一条干净手巾,双手捧着圆托盘,一整个砂锅嘟嘟地冒着热气。 蟹黄味……这个时候上市的螃蟹蟹黄多,煎炒烹炸随便怎么做都好吃!姜棠闻到螃蟹的味道,走不动道,只想立刻抓起大螃蟹大块朵颐。 “我没练功,是独家自创的舞蹈,怕等会要献舞,先比划比划。”姜棠假模假样的划了几拳。 店小二又问:“姑娘,那您是要去哪个包间?” “玄字二号房。” “巧了,小的去给玄字二号房传菜,正好领您过去。” 到嘴的螃蟹可不能飞了,丢人算什么,饱腹要紧!她猛吸一口砂锅散发出来的香气,满脑子都是吃不完的蟹黄,怕丢人的想法丢到爪哇国去了。 “各位贵客,这是本店新推出的一蟹两吃,先吃炒熟的螃蟹、年糕,剩下的汤汁再涮一锅菜,深受食客们喜爱。希望贵客们吃得开心,吃得尽兴,有什么需要,小的随叫随到。” 店小二退出包间,把门带上,众人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她身穿淡粉色绣红菊交领褙子和娇绿缎裙,双手交叠于小腹处,低眉顺目的小家碧玉。可头发没有好好打理,仅把满头乌发梳成高髻,插一支海棠花簪,像是王公 贵胄家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乔装打扮出来游玩,跟玩伴走散了,无所适从。 “哟,你谁啊?”寿昌伯家的李夫人开腔问话。 答话要看着人的眼睛才显真诚,姜棠父母一贯是这么教她的,她照做时一眼瞧见了周婶,立马想好了说辞:“我……我是应府的烧火丫鬟。” “一个烧火丫鬟,不去灶膛前烧火,来这做什么?” 敢当众冒犯未来儿媳,就是不给窦氏面子!“李夫人,你这就说得不对了。在我应府不论尊卑,我会择有才能的人带出来见世面,姜棠虽是烧火丫鬟,却机敏过人,不比你们带来的陪房嬷嬷差。” 陪房嬷嬷,是有机会侍奉当家男主人的,再加上通晓人情世故,哪怕是嬷嬷,也被人敬重。一个烧火丫鬟,拿什么跟嬷嬷比?在场的贵妇人与陪房嬷嬷们,艴然不悦。 姜棠听到自己的名字,大吃一惊,细看那人,与昨夜偷看到的应硕亲娘有十成十像。她不曾正大光明见过应夫人,应夫人如何认得她?难不成每次周婶派轿子给她坐、请她吃东西等种种好处,全是出自应夫人的授意? “应夫人,你把你家的烧火丫鬟夸成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我也没瞧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让她耍一个。”李夫人用激将法。 大圆桌上已摆了一桌好菜,仅摆了四把黑鸡翅木扶手椅,各带了嬷嬷在旁布菜服侍四位贵 妇人,分别是刑部尚书家的吴夫人、寿昌伯家的李夫人、柳州知府夫人和刑部侍郎他娘窦氏。李夫人和窦氏唇枪舌剑,吴夫人但笑不语,柳州知府夫人也不开口讲话,只看好戏。 窦氏辨道:“姜棠擅长烧火,用一根柴熬一整个猪头、炖一整锅羊蝎子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不好展示,不然一把火烧着了,咱们全要成了火中冤魂。” “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才艺,算得上才艺么?瞅瞅人柳家千金,不光琴技一绝,还能填词吟唱。烧火丫鬟没其他的本事,还是去帮人烧火为好,别在这碍眼。” 为了应府的脸面和吃到螃蟹,姜棠捋起袖子,“我会说书,这算不算才艺?” “多少人专去茶楼听说书人说书,说书当然算是才艺。” 说书总带些市井气息,跟高雅的琴棋书画没法比。况且,说书人无不是男人,女的说书总归是不伦不类。不过,她们也不好拂了窦氏的面子,勉强答应听她说书。 “隋唐时期,多少英雄豪杰,今日单讲一人,姓陈名功,双眉如剑,目若朗星,身高八尺,仪表非凡,十里八乡的美男子。陈功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年仅十三岁时,被抓壮丁。有道是瓦罐难离井沿破,大将难免阵前亡,陈家人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标致人物,送去打仗就是送死,个个哭得死去活来……”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算计府上那点事的贵妇人们 ,仅听了几句就被吸引住,美食因故事佐餐变得更加美味,时不时帘里人还配合弹出或轻松或紧张的弦乐,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195902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04728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04728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12378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04728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123780 034 瞎编第一名 “彼时,锣鼓喧天,号角齐鸣,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地连天。陈功一马当先,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砍一双,恨爹娘少生了几只手,杀敌不够用。谁知,在陈功杀红了眼时,忽有一支利箭疾速飞来,幸得他躲得飞快,只擦伤了左眼……” 玄字一二号包间互在隔壁,窗户全开着,姜棠说得起劲,时不时有贵妇人拍手叫好或打赏,全落进了吴既明和应硕等人的耳朵里。 “我常去听说书,关于隋唐时期名将陈功的说书倒是前所未闻。许是鄙人才疏学浅,吴尚书、应侍郎、何知府你们可曾听说过这个人的奇闻异事?” 吴既明和柳州知府一致摇头。 应硕笑而不语,夹了一筷子年糕送入嘴里,慢慢咀嚼。 寿昌伯早已看清刑部侍郎神色有异,“应侍郎,莫非你听过?” “应是她临时瞎编的,在下也是头一次听。” 第一次瞎编还能讲得这么顺畅,遣词造句信手拈来,没有几年说书经历谁信呢?再不然,她祖祖辈辈都是说书人,从小耳濡目染,也就会了。 “这还真不是,姜棠祖祖辈辈都是卖书的书商,跟说书一字之差,差别大了去了。”吴既明澄清事实。 书商之女,既能提笔写公案小说,又能开口说书,真是才情非凡,不可小觑。应硕决定以后要对她好一点,衙门里谁昏昏欲睡,派她去说书,绝对是提神醒脑的好妙招。 “ 也是陈功命不该绝,被渔家女小翠所救。小翠容貌绝美,真是嫦娥下凡,西施重生。把他带回家悉心照料,陈功渐渐康复,与小翠互生情愫,在月圆之夜私定终生。” 姜棠稍作停顿,准备再往下讲。 李夫人哎哟大叫,“还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没三媒六证,如何能私定终生?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 “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有意,美人有情,先结合再聘取又何妨?” 李夫人和应夫人又开始打嘴仗,窦氏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揣着丰厚的赏银,以尿急为由,溜去后厨,叫庖厨做五斤螃蟹,一半红烧,一半清蒸,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再雇了一辆马车,回应府小憩。 午憩前,她数了数剩下的赏银——六两八钱银子,比她苦干几个月挣的还多。她闭眼眼睛,笑得合不拢嘴,下回有深宅贵妇人们的宴会,务必要叫上她,吃不吃饭的不重要,说书挣赏银才是致富之道。 日落时,周婶叩门道:“姜姑娘,夫人请您吃晚饭。” 睡得太香的姜棠被吵醒,猛地拥被半坐起来,“周婶,我中午吃得太饱,晚饭不想吃了,请夫人恕罪。” “姜姑娘,您不想吃也不要紧,倒是把陈功的故事说完呀。” 陈功的故事……姜棠说书全靠瞎编,竟吸引了第一位忠实听众?这是对她说书功力最好的认可,她激动地在床上蹦了几下,头撞到架子床顶, 发出咚咚的声音,吓得周婶担心地问:“姜姑娘,您摔下床了?” “没有,打蚊子不小心撞到床,没事的。周婶,我这就梳洗打扮,待会儿去见夫人。” 一盏茶的时间后,周婶带着姜棠来到花厅,黄花梨木小圆桌上摆着数样精致的菜肴,应硕和窦氏各坐一方,干瞪眼,并未动筷。 “小女姜棠,见过应侍郎、应夫人。”姜棠屈膝行了万福礼。 窦氏眼前一亮,“姜棠,你总算来了,快快继续讲陈功和小翠的故事。” 周氏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已坐人的两把椅子中间,等于说姜棠坐下说书,听众不仅有窦氏,还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刑部侍郎! 瞎胡诌的勇气如大江东去不复返,姜棠低垂着头,不敢坐下,“应夫人,承蒙您看得起,陈功其人,是小女杜撰,全靠瞎掰。” “各大书坊流行的小说,哪本不是杜撰的?便是前朝留下来的历史书目,也不尽然全是史实,也有许多杜撰的成分。陈功的故事,不像市面上那些说书人喊打喊杀的英雄情结,就像市井小说多了些儿女情长。咱们女人,终其一生不就是想找到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好男人难找,还不许我听说书满足一下?” 原本姜棠设定后面的情节是陈功家里人为他说了一门亲事,专等他凯旋回家再成亲,这听了窦氏对陈功故事寄予厚望,便马上改成陈功带小翠回老家完婚,婚后生子,陈 功升为大将军,结局圆满。 故事俗是俗了点,却能讨窦氏欢心。 应硕开口要求道:“姜棠,散了衙,你回来也无事,不如常给我娘说书听。你要同意,下个月的租赁金便不用交了。” 明天就是九月初一,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不用掏出俸禄的一半来换安身立命之所。耍耍嘴皮子就有这等好事,姜棠岂能不从?“好,只怕应夫人往后嫌我说的故事无趣。” “怎么会呢?姜棠,我与你一见如故,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等熟了以后,你别嫌我唠叨才好。” 窦氏对姜棠说话时,慈眉善目的,看未来儿媳妇怎么看怎么顺眼。饭后,她关起门来问周嬷嬷:“库房里现在有多少宝贝、锦缎?” “夫人,每一样宝贝和锦缎等物进出入库房,皆有登记造册。您要急着看,我去给您找来。” “倒也不急,就是问问。”窦氏凝视着镜中眼尾有几道细纹的女人,一面取下耳环,一面说:“硕儿昨晚说宁死不去见柳州知府的千金,今儿个却带姜棠去了鸿运酒楼,可见硕儿属意于她。姜棠家境一般,怕是拿不出像样的嫁妆,咱们这边替她准备着,到了大婚时,也不至于捉襟见肘让满京城的人看笑话。” “夫人,先前您问少爷是不是喜欢姜姑娘,他不肯讲。您要是替他做主娶了姜姑娘,会不会适得其反?”周氏有点怕弄巧成拙,反闹笑话。 “硕儿连自己的 心都不懂,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连你也犯糊涂了,不应该啊。” 窦氏一一卸下头上的簪饰,周氏在旁帮忙。 “请夫人明示。” “自我生下硕儿,除了坐月子没见过客,还在襁褓里就带他四处跟人打交道,满京城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哪个小时候没跟硕儿玩过?可他认识那么多千金小姐,从没有笑过。姜棠在时,他嘴角带着笑,吃的饭也比平时多。”窦氏没再讲下去,儿子自小成熟,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二十多岁没结婚没碰过女人,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她要好好盘算,尽量让姜棠过年时改口称娘! 沐休一天过完了,姜棠到卷宗室誊抄卷宗,旁边两个书案都没人,心中有些担心李赫和朱益群坐船到哪了,一路是否安全等,屡屡走神,提笔写了不少错字,索性撕掉差不多写好的纸张,搁笔重查朱益群和李赫抄写过的卷宗。等内心平静下来,再誊抄卷宗。 散了衙,她坐上应府派来的轿子,陪窦氏吃饭,说不同类型的书,窦氏听得如痴如醉,常大方地给赏银。她以应侍郎免去了租赁金又在府上白吃白喝为由,怎么都不肯收赏银。 如此捱过了五日,忽传出李赫和朱益群在钱塘县犯了命案,被抓进大牢,择日审判。 怕什么来什么! 姜棠坐立难安,直接去了洗冤阁,见应硕在书案后,双眉紧锁,定是 也为手下人被抓而苦恼。 “应侍郎,我要去钱塘县,给李赫和益哥洗刷冤屈。” 应硕单手撑桌站起来,“他们查案不成反被陷害,可见石女案另有内情。你一不会武功,二没有人脉,三没多少盘缠,去也是添个冤魂,还是继续誊抄卷宗为好。” 性命攸关,仅靠好脑子很难保全自己,可姜棠真做不到坐视不理,“应侍郎,那您派一些高手去,我也跟着去。” “吴尚书已知会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皆派人与我同去钱塘江,务要查个水落石出。”应硕目光清冷,态度坚决。 “应侍郎,你能去,我也能去。” “不,你不能!” “我不管,我就要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性子!应硕一脸愠怒,“你再胡闹,我把你逐出刑部衙门。” 誊抄卷宗的饭碗还没捧热就要砸在自己手里,未免因小失大。可她真的不想放过查案学习的机会,忽想出一个好理由:“查案的全是男人,石女案的石女刘翠红是女的,跟她接触的人也以女人为多。我也是女人,可能打探消息会方便些。” “有点道理。”应硕有点动摇了。 “应侍郎,我保证任您差遣,您让我往东我就往东……” 应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闲话少说,你赶紧收拾衣服,整理好卷宗,随我们一同出发。” 晌午时,一行八人坐上客船,从京城码头出发,沿京杭大运河,去往杭州府钱塘县。 这艘客船极为简陋,与小渔船并无二致。船夫在船头摇桨,船舱不大,仅放些茶水糕点和各人的小包袱,姜棠躺着睡不着,站着头晕,异常难受,只盼着赶紧天黑靠岸休息。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04728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2378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12378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12394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2378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123943 035 一起洗还是分开洗 日暮时分,一轮火红的圆球缓缓落到江面下,半边天被染成了胭脂红,应硕负手而立于船头,若有所思。 “贵人们,前面三四里处有几家客栈,价钱公道,来往的客商大多在那边歇着,咱们是也歇在那,还是再赶个四五十路?” 应硕命道:“老伯,前方靠岸。” 船夫领命,快快摇桨,绵延不尽的芦苇丛终没了,几家两层客栈外飘着酒旗、栈旗。岸边停了多艘客船、货船等,俨然一个小码头。 小船靠岸,众人下了船,直奔岸边最近的一家客栈。 店小二迎上前,满脸笑意地问:“诸位客官,你们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先安排几间房给我们歇会儿,再来吃饭。” “近日客商极多,本客栈仅剩下两间上房。” 若是照顾姜棠一介女流不好跟大老爷们挤,应是她一间,其余包括应硕在内的七位男人挤一间。只是一间房睡七个人,且不说打地铺都嫌挤,就是此伏彼起的鼾声,也搅得大家歇息不好。 应硕开口安排道:“你们六人,每三人睡一间,我和姜姑娘出去另住。” “应侍郎,那你多加小心。” 带着大理寺和都察院官吏们的叮咛,应硕双手背在身后,姜棠亦步亦趋如丫鬟似的在旁走着,“应侍郎,早知道我女扮男装,方便多了。” “大错特错。” 姜棠不明所以,“请应侍郎指点迷津。” “错有两处,其一不许唤我 的官职,得喊少爷;其二,你女扮男装的水平就跟掩耳盗铃一样,不如不扮。” 前一处错,姜棠无话可说,可说她男装扮相差,伤害不大,侮辱极强!偏偏她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在心里立誓:好好努力,早点升官发财,有朝一日逮着机会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哭着喊着叫她姐姐才好! 到了第二家客栈门前,姜棠闻到浓重的腥膻味和臭味,蹙起眉头道:“少爷,这家客栈血腥味太重,不宜入住。” 应硕也闻到怪味,拔腿往前走。走了半里路,第三家客栈大堂里灯火通明,几扇纸糊的窗子一律开着,二人驻足在外往里瞧,多是面相和善身宽体胖的商人们把酒言欢,说些生意场上的事情。 应硕和姜棠对视一眼,齐齐迈进客栈的门槛。 店小二前来相迎,“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那给您开一间上房?” “行。” 应硕对答如流,压根没给姜棠说话的机会!她听到一间上房四个字,如遭雷劈,哪怕应侍郎一表人才两袖清风三句不离本行做事四平八稳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这不代表清白身子的她能安心跟他睡一间房! “那个,小二哥……”姜棠打算再要一间上房,哪怕自己掏钱也成。 应硕抢白道:“小棠,本少爷奔波了一天,身子甚是乏累,你还不去给本少爷铺床?” 店小二迎来送往多少客商,对有钱客商带妾室 或丫鬟出来见怪不怪,毕竟比起家丁、小厮之流,女人一来能照顾客商,二来能替客商泄火,一举两得。他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挤眉弄眼地笑道:“客官,您住的这间天字三号房,床特别结实耐造,隔声也好,您就是在房里跟姑娘深夜对账本,隔壁也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每个字都很正常,说话内容也未逾矩,可在姜棠听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脸登时比红烛还要红三分,直红到了脖子根。 应硕波澜不惊,“那请小二哥带路。” 店小二非常健谈,从后厨提供早晚饭食的种类聊到驱蚊方法,应硕时不时哼一声,算是回应。 姜棠跟在后头,捂着渐渐退了红的脸,盘算着该怎么能守住青白,跟应侍郎井水不犯河水地同睡一间房。 说是上房,比姜棠住过的客栈差多了,仅一床一桌两把椅子,连六脚脸盆架和脸盆都没有,点白烛还要另外收钱。非要挑哪一点做得好,就是架子床上挂了一床价钱便宜的白纱帐。 “本店设有浴房,一人洗一次,不论时长,仅收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洗个澡,姜棠直呼:“好贵!” “姑娘,你嫌贵,可以跟你家少爷洗鸳鸯浴,省钱又省水。” 店小二讲完,强憋着笑跑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带上门。 姜棠低垂着头,脸红得像陈年红腐乳,愤愤地绞着帕子,低喃道:“这个小二哥,满脑污秽,不知廉 耻!” 绞帕发火的模样,小女儿态十足,温柔娇媚,应硕本想安慰几句,又想这才第一次住客栈,以后每晚都要住客栈,什么样的店小二都可能遇到,像这种色色的口头占几句便宜的,不在少数。与其安慰,倒不如用激将法激她一激,多面对几次,她就能游刃有余地对付色丕店小二。 思及此,他正色道:“姜棠,你跟着一群爷们出门,如果连这点玩笑都受不了,我劝你还是搭明儿一大早的船返京。” 绝不返京! 姜棠咬着嫣红的下唇,“他拿我开涮,难道我不会开他的玩笑?” “行,那拿干净衣裳去浴房。” 那位店小二在大堂里转悠,一听见下楼梯的嘎吱声,眼巴巴地望着下楼来的客人——竟是刚入住的英俊少爷和娇羞丫鬟!她的臂弯里搭着蓝蓝绿绿的衣裳,显然是要去浴房。 “哟,两位客官要去浴房沐浴,本店的规矩是先交钱再进浴房,你们是一起洗还是分开洗呢?” 姜棠强忍恶心,略带羞怯地说笑道:“平时跟少爷一起洗的次数太多了,难得出来一次,还是分开洗,有点新鲜感。小二哥,你说是不是?” 这个丫鬟有点意思! 满堂食客目睹店小二和丫鬟的对话,心思各异。 应硕拿出一两银子,“我先洗,她再洗,银子你收好。” “好嘞好嘞,冷水热水皆在大木桶里,香胰子也有,衣服可挂在屏风上。”讲完浴房如何使 用,店小二揣着银子跑去柜台处,将银子交给掌柜的拿戥子称。 浴房的门从里闩上,姜棠才放下浴房外的珠帘,“少爷,要搓澡的话,您吱一声。” 应硕浑身泡在水中,朝门刮了一眼,随即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放松。 姜棠丝毫没因房里的水声产生绮念,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收银傻乐的店小二与掌柜,心道色话连篇的店小二也不过如此,大抵是看她害羞不知如何驳斥才越发起劲地逗弄。当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正经了许多。 待会儿是先洗应侍郎的衣服尽好丫鬟本分,还是沐浴完再把两人的衣裳一起洗,姜棠在两个念头间徘徊不定。 忽而,店小二凑过来,低声说:“姑娘,有贵客请您叙话,还望给个薄面。” 言罢,偷偷摸摸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银光闪闪的银锭子。 五两银子! 是谁这么大方请她去讲话? 怕是有人馋她的身子,以银为饵,钓她上钩。 “小二哥,那我得问问我家少爷同不同意。” “这就不必……”问了吧? 姜棠扭头大喊:“少爷,有人给我五两银子去说话,要是您一起去,是不是能挣十两银子?您常说挣钱不容易,千万别嫌少。十两银子,耍耍嘴皮子,绝对不亏哦。” 我的姑奶奶,你咋这么缺心眼啊!你去才给五两银子,你家少爷也去,倒贴五两银子人家还不乐意呢! 店小二叫苦不迭,一趟美差砸 手里了! “有这等好事,当然要带上我。”应硕在浴房里喊话。 得,人主仆一起,这叫个什么事? “怪不得只能当丫鬟,你长点心吧!”店小二收回银子,狠狠地剜了姜棠一眼,疾步上楼。 一通插科打诨,总算把店小二给气走了,也借应侍郎之口,打消了想拿钱买春人的主意。姜棠这才懂了应硕之所以要一间上房,并非要占她的便宜,而是确保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会受委屈。 浴房的门忽地从里打开,一股热气涌出,姜棠转过身,应硕身穿单薄的蓝布道袍,一头乌黑长发湿答答的披在肩上。刚出浴的美男子,剑眉星目,薄唇轻抿,神情放松,湿发披肩,仿似魏晋名士从浴房里走出来。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有……有点帅。” 姜棠讲完,如梦初醒,慌张捂嘴,一头钻进浴房,赶紧闩上门。 好丢人!她都看了大半个月的美男,怎么今天给说出来了?像应侍郎这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国之栋梁美男子,是大耀皇帝和臣民的,岂是她能肖想的!谁知,她越勒令不许多想,偏又控制不住地回想与他在杏林百草堂初遇到相识的过程。 浴房外,帅而不自知的应硕,被她那么一夸,也自然地笑了,抱着换下来的脏衣,直接去了后院。在店小二的指点下,他在井边打了两桶水浸泡脏衣,把衣袜抹遍香胰子,再用棒槌一下又一下地奋 力拍打衣物。 洗衣服这活好简单! 哪料,现实立刻给了他一个教训。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12378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2394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12394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18708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2394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187084 036同床共枕 新买的杭绸直裰和上等蚕丝织造的中衣长裤,经受不住棒槌接连不断的毒打,纷纷以死明志——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破洞。 出发前,应硕料想南下杭州较为暖和,仅带了一身换洗的衣裳,这洗破了一整身好衣裳,拿什么换? 他蹲地思考良久,在缝补破处与明早去集市上买新衣而犹豫不决。 “少爷,洗衣这种粗活,留着我来干就行。” 姜棠的声音,宛如天籁! 应硕起身,“小棠,你会补衣裳么?” “补衣裳?”姜棠借着从后厨照出来的微光,依稀看清盆里一堆衣裳像被谁粗暴地撕扯过,“少爷,你……你洗成这样的?” “我常看浣衣女用棒槌使劲捶打衣物,怎么我还没用力拍打几下,衣裳全破了?这棒槌太粗了,都把我的衣裳给锤坏了!” 要么是棒槌不行,要么是衣裳布料不够好,总之,他是没错的。 姜棠哭笑不得,“少爷,男人手劲大,衣裳又不是铜墙铁壁,哪里经得起你三番五次地捶打?” 话毕,她摸了摸滑腻有光泽的布料,“这些上等蚕丝织造的锦缎,得用手搓洗干净。” 应硕真不知道要用手搓,生平头一回自己下水洗衣裳竟把衣裳洗破了,打击颇大,略带沮丧的声音道:“小棠,你说怎么办?” “补好就行,看我的。”姜棠久未拿过针线,不觉技痒。 补过的衣裳,跟叫花子穿的有什么区别?应硕自忖没有整日华服 加身,可穿在身上的每一件衣裳都是低调雅致的。况且,到了钱塘县,要跟县令等人打交道,堂堂正三品刑部侍郎穿的跟叫花子似的,没的叫人瞧不起。 “罢了,我去找店小二、掌柜等人买道袍穿。” 姜棠也不拦他,由着他去,弯身将一件件衣裳拧干,清洗干净,再尽全力拧干水,晾在竹竿上。 她把自个儿的脏衣浸在水里,去后厨捡了一堆柴火,铲了一锹还在烧的干柴放在最上面,轻轻松松地点着了篝火,火势很旺,风也大,衣裳眼见着脱水渐渐变干。 一盏茶的功夫后,应硕踏进后院,只见姜棠捋起袖子,露出两条白白细细的手臂,正双手并用挤干衣裳上的水,再搭在竹竿上晾着。 偶有秋风拂过,额前的碎发吹进眼睛里,她用手背轻轻顺至耳后。 见惯了她誊抄卷宗字好又快,比衙门里的男人也不弱,竟然在生活中也是这么能干。 一向运筹帷幄的应硕,头一次生出自愧弗如之感。 姜棠晾完所有衣裳,将木盆里的水端起来泼向沟渠,再把已晾干的衣裳放手里抱着,准备离开后院。她这才发现应硕挺直如松地站着,“少爷,你怎么没歇息?” “我找他们买衣裳,他们倒是乐意,可没一件合身的。要么短了,要么太松,穿得不伦不类,我也就没买了。”应硕如实答道。 姜棠噗嗤一笑,“你比他们高出一头,宽肩细腰,你穿他们 的衣裳合身才怪呢。” 破衣裳的事够糟心的,先搁在一边,民以食为天,应硕邀姜棠去吃饭。 “少爷,今儿坐了一天的船,我没胃口,晚饭就不吃了。”姜棠抱着一堆干衣走了。 应硕回想起她白天在船舱里脸色发白,坐卧难安,显然是晕船所致。船小摇晃得厉害,她还一声不吭地忍到现在,叫他怎能不心疼? 他折进后厨,点了一桌好菜,“我不在大堂里吃,你们叫店小二送到天字三号房。” 不多时,他再回天字三号房,门只是带上,轻轻一推就开了。 烛火跳跃,她坐在桌边,左手拿着破了的衣裳,右手执针线,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缝着,颇像临行密密缝。这辈子,第一次有女人给他亲手缝制衣物,让他忽感身边有个女人料理一切,感觉真不赖。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许是沐浴时大力搓洗,脸上用螺子黛画的刀疤消失了,侧脸挑不出一丁点不好看的地方,又不像平时谨小慎微,整个人松弛有度,美如天仙。 姜棠抬起头,微微一笑,“少爷,衣裳很快就缝好了,床已铺好,您早点歇着。” 啪…… 扇巴掌的声音太响,姜棠愣了一下才发现是应侍郎扇了自个儿的脸,脸上除了巴掌印,还有一个殒命的蚊子! “少爷,您打蚊子而已,倒也不必对自己下狠手。”她看着都怪疼的。 “早已入秋,还这么多蚊子,怪不得床上要挂帐幔, 不然一晚上净是打蚊子,如何能成眠?” 这时,店小二送了饭菜来,姜棠被迫收了针线等物,挪至一旁,奈何烛光微弱,稍微远点就看不清,她眯着眼睛,正要下针…… “小棠,仔细坏了眼睛。来,跟本少爷一起吃饭。” “少爷,我真不饿。”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姜棠只得放下衣物和针线,坐到了对面,刚出锅的菜自带香气,爆炒河虾、清蒸螃蟹、豆腐煮鱼头、韭菜煎鸡子黄和红烧冬瓜,简简单单的五样家常菜,因活虾蟹现杀现做,韭菜和冬瓜从菜园子里刚摘的,仅放了些盐,尝一口就足以让人鲜掉了眉毛。 她顾不得什么吃相文雅不文雅,直接用手抓着螃蟹,大饱口福。 应硕把爆炒河虾和清蒸螃蟹换到姜棠面前,“这两盘菜,全归你了。” 这一桌菜要数虾蟹贵,她不好吃独食,“少爷,你也吃。” “我一吃虾蟹就起红疹子。” “那很可惜,河虾和螃蟹真的是人间至美滋味。”人不能吃还讲可惜,多少有点嘴欠。姜棠反应过了,忙安慰道:“少爷,人间美食多不胜数,像我也有好多东西不吃。在我看来,一个人啥都吃,那才奇怪。” “你有不吃的东西?” 每次在公厨吃饭,姜棠也跟衙门里的男人们一样,鼓着腮帮子大吃特吃,每次看她吃得那么香,他能多吃半碗饭。 姜棠一边剥掉螃蟹腹部的壳,一边回话:“像 我们闽南那边的人,特别爱吃泥螺,跟江南那边爱吃醉蟹一样,螺肉软软滑滑的,爹娘每次叫我吃,我都要大喊救命的。” 这一顿饭,两人说的话比认识至今加起来的话还多,不知不觉间五盘菜全吃光光。 姜棠低头看自己的碗里堆满了螃蟹壳和虾壳,反观他那边吃完了也干干净净,没撒一滴汤汁,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吃相文雅极了。下一次,她再爱吃螃蟹,也得斯斯文文地吃。 待应硕送完脏盘子回来,姜棠忙抖开衣裳,“少爷,你快来试试,看我补得怎么样。” 这就补好了? 应硕半信半疑地换上,这件鸦青色素面杭绸直裰散发着一股清香味,正胸前的破处绣成了一片桂花树叶,左手臂上的破处绣成了一朵带竹叶的竹子,每一处破洞所绣的图案精美又好看,丝毫看不出是打过补丁的样子。 “少爷,这里没有绷子,我随便绣了些花样,你将就着穿。” 应硕满以为她缝补的样子会是一块块格格不入的补丁或弯弯曲曲如蚯蚓的缝线,哪知道会根据破洞的样子绣出不同的花样,让这件杭绸直裰变得更为高雅。 “姜棠,你真厉害。”他勾唇一笑,递上一块银锭。 “少爷,干一点针线活没什么,用不着谢银。” 表达谢意给银子是深入人心又体体面面的做法,她竟拒绝!“你嫌少?” “少爷,您误会了。能跟着您出来长见识已经 是莫大的恩赐,吃住都不用我付账,再要谢银,未免太失礼了。您只管把我当成您的丫鬟,随意差遣。”银子是好东西,但她分得清什么时候能收,什么时候不能收。 “好,本少爷命你现在就寝。” 就寝……这么难以启齿的问题,真的要面对了? 姜棠背过身把针线收回针线盒中,“少爷,您去床上睡,我还了针线便打地铺睡。” “今晚这么多蚊子,你打地铺,明儿个该变成姜蚊了。”应硕说着话,打开白纱帐,将铺好的薄褥子折成长条置于床中间,把床一分为二,“我睡里边,你睡外边,咱们互不相干。”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同睡一张床,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二十几岁同榻而眠,谁信真没发生点什么? “少爷,我睡相极差,夜里还磨牙梦游,还是打地铺为好。” “刚才你还说任我差遣,这让你就寝而已就扭扭捏捏的,这么说话不算话,我看错你了。” 应硕皱了皱鼻子,僵着脸,爬到床上,刻意把分隔的薄褥子弄得高高的,才侧躺着朝床里看。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拿张做乔不去睡,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她走到床边,放下白纱帐,将布带绑好,再躺下。 微弱的烛光骤然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里,姜棠睁眼不敢睡。虽说应侍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拥有,也不差她这么个小书商之女,可真要叫她委身于他,到底还是 怕的,必须睁眼到天明以保清白。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12394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8708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18708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18720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8708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187208 037 石女案初探(一) 次早鸡鸣时分,应硕睁眼醒来,打算起夜。 他凭感觉站起来,弓着身子勉强没被撞到头,正抬腿跨过姜棠的身子去床边,哪料她忽然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右大腿。 霎那间,他身子僵住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进退维谷。早知道她有乱抱东西的习惯,就该她睡里边! 站着到天亮,不是不可以,就是费腿;轻悄悄地抽出腿去,他也试了,但凡他有一丁点想逃的动作,她就像抓犯人一样死死抱住,绝不给他逃之夭夭的机会! 这般僵持下去,只会落得个尿裤子的下场。尿裤子,此断不可为也! 应硕屏息凝神,拔腿而出。 姜棠翻了个身,呢喃着:“好香。” 好香?是说他沐浴时用了香胰子擦洗全身很香,还是梦见美味佳肴流口水? 他没时间细想,快又准的到了床边,弃房里的恭桶而不用,打开房门直接奔向茅房。再躺回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思绪纷扰,屡屡翻身。 姜棠被吵醒,揉着酸疼的眼皮,问:“少爷,是不是我挤到你了?” “没有。” 天还未亮,才刚鸡叫而已,姜棠追问:“那你怎么不睡?” “姜棠,你在建阳老家有没有跟人订亲?”应硕半坐起来,试图在一片漆黑中看清她的脸色,却是徒劳。 “没有。”姜棠一口咬定,又反悔了:“有刁民要把我送给县令做妾,算么?” 做七品芝麻官的妾室,姜棠岂会在县令 夫人面前做小伏低?只怕这也是她不远千山万水逃来京城的苦衷。 “当然不算。”应硕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那我举荐一人当你的丈夫,你意下如何?” “谁?”姜棠下意识反问。 “我。” “少爷,大清早的,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好好想想。” 姜棠本就没睡醒,嘴里嘟哝了几句“应侍郎怎么会看上我”,便又睡着了。 重听到她均匀的呼声,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瞬间碎裂殆尽,他想不到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也带着笑意入睡了。 待鸡鸣狗叫马嘶人闹的杂音吵醒了两人,应硕好话不说第二遍,姜棠又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梦,不论一日三餐还是坐船,都离他远远的,以免自己被他貌比潘安的容颜迷住,夜里把持不住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九月初七晌午时,一行人到了杭州府钱塘县,兵分两路: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六人去县衙调取石女案卷宗,誊抄赵立仁及其父母的口供,并去县衙问三人案件详情,顺便调查李赫和朱益群所犯案件;应硕和姜棠则去打听给刘翠红验尸的仵作,是否下葬,能否再开棺验尸等事。 在渡口,沿路摆着大小轿子马车驴车牛车等。应硕出钱雇了一辆最为宽敞的马车,邀姜棠一起坐进马车,详谈可能面临的种种难题,再想应对之法。比如仵作不肯出面,街坊邻里总有人看过刘翠红的尸首,也 能详陈一二;刘翠红是外嫁之女,死于非命,又害得丈夫和公婆锒铛入狱,只怕赵家合族上下不会允其葬入祖坟,是否有稳妥人扶她灵柩回乡安葬等。 孰料,到了赵府,家丁一听刘翠红的名字,便不耐烦地说:“那个贱人被打捞上来后就火化了,骨灰撒进了钱塘江了。况且,县令早就结案了,你们问她的事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仔细我报官抓你们。” 言罢,两扇门被从里推着关上了。 姜棠气不过,单手叉腰,低声骂道:“敢叫刑部侍郎吃闭门羹,仔细你的脑袋!” “看来,这案件比我们想的还要棘手。” “这案件没头绪,咱们还是去县衙看看李赫和益哥咋样了。” 之所以两人没跟着另外六人直接去县衙,只因碍于同在刑部衙门当值理当避嫌,不好出面去询问案情。真要跟他们见面,也只能乔装打扮,但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怕是会被参成包庇下属之罪。 思及此,应硕命道:“他们的案子,我们不宜插手,还是继续调查石女案。” 不能验尸确定死因,查案难度陡然倍增。姜棠双手捂着脑袋,一边想一边说:“不能从刘翠红的尸身开始查,我们只能另想它法。像给刘翠红和赵立仁做媒的花琅苑绣坊主吴青芬,住在赵府附近的街坊们,以及刘翠红远在湖州的亲人,都可能会给我们一些线索。” 临近午时饭店,赵府附近家家户户 飘起炊烟,切菜剁肉的声响不绝于耳。应硕安排道:“你问问这些邻近的妇人,我去花琅苑绣坊。待那边问完,再来接你。” 尚未走远的车夫被唤回,驾着马车拉应硕去花琅苑。 早在来时的路上,姜棠发现载着丝绸布匹的驴车或牛车极多,马路上尘土飞扬,而赵府外的一整条街,皆铺了青砖,不见一块泥巴路。赵府建得最为气派,府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貔貅,将其他小宅小户给比了下去。 正犹豫着不知从哪户人家开始问好,赵宅斜对面一棵桔子树下,倚着一个吃手的小男娃。两三岁的娃,头上留着一撮黄毛,脸上有两坨干红,眨着乌黑的眼睛,一丁点也不怕姜棠朝他走来。 她掏出小包袱里的一块烧饼,“小宝,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话,小男娃抢了撒满芝麻比他脸还大的烧饼,撒开脚丫子跑进院子里,边跑边喊:“娘,有姐姐给我吃烧饼!好吃的烧饼~” “你这孩子,嘴巴咋那么馋?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小心有毒。” 陌生人——姜棠,双手交叠,拘谨地站在院子外,带着尴尬又真诚地笑容,看肩宽腰圆的妇人扯着小男娃出来,“快把烧饼还给人家姐姐,不然我打你了!” 妇人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小男娃跑到姜棠身后躲着,“姐姐,快保护我!” “大姐,我这烧饼是刚买的,绝对没毒,您就放心给孩子吃。 但凡孩子吃了有事,我包赔。” 话说到这个份上,儿子又嘴馋,妇人也不好拒绝,“拿进屋去,跟大家一起分着吃。” “姑娘,看你风尘仆仆的,难不成是死鬼刘翠红娘家的人?” 姜棠正犯愁不知以什么身份套话好,立马顺着人的话往下说:“我是刘翠红的远房表妹,因我姑在钱塘建了新宅,明天办乔迁宴。家父家母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颠簸,便派我来代送贺礼。我跟姑家那些亲戚不太熟,打算跟翠红表姐在赵府借住一晚。哪知那些家丁把我扫地出门,还让我别问那个扫把星。” “合着你表姐死了多时,你一点消息都不晓得?”妇人面露鄙夷之色。 姜棠不好意思地挠头,“不瞒大姐,翠红表姐两结两离被赶出家门后,家里人就不许我问她的事。我还是来的路上听车夫说表姐去了,唉,可怜她善良一世,竟这么早就撒手人寰了。” “你们这些娘家人,也忒不把她当人了,都死了这么久,也没人来过问。看你面善,是个好相与的,我才跟你讲这几句贴己话,切莫放在心上反倒生我的气。” 妇人讲完,拉姜棠在桂花树荫下蹲着。 姜棠汗颜,“大姐所言极是,作为表姐的娘家人,实在是多有不到之处,还望海涵。此番回去,我定要跟舅父舅母好好说道说道,还请大姐把日常相处跟表姐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说些给我听。” “你 那表姐,街坊邻里哪个不夸她?但凡得了些活鱼鲜虾,先紧着我们这些家里穷的送一些,好叫我们沾沾荤腥,便是她丈夫身边的那些帮闲,隔三岔五来打牙祭打秋风,她也没有推辞过,好酒好菜招待着,铜板银钱大把地借出去。每逢初一十五,鸡还未鸣便起床梳洗,带着一堆贡品去灵隐寺祭拜。可惜送子娘娘不开眼,哪怕她给重塑金身也没能让赵家添丁。” 给夫家添丁,石女刘翠红如何能做到?更何况,她丈夫赵立仁男人面相太监身,连种都撒不出,如何能结果?只不过,给夫家延续香火一向被认为是女人应尽的义务,好在两人婚前就挑明了,应没有必生孩子的执念。“大姐,我表姐从小心善,又大方,所做这些也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好些。我想大姐你们这些街坊,应该也常劝她去慈幼局抱养孤儿,或者把旁支的孩子过继到名下?” “姑娘,这些事我怎么没建议过?总被赵家以不是自己生的,养大了也是白眼狼给拒了。” “大姐,那您们可有听过赵家人打骂她?” 妇人左顾右盼,确定家门外没有人偷听,这才凑到姜棠耳畔,“打骂倒没见过,就是近一年来,常在鸡鸣时分听你表姐呜呜咽咽地哭,也不知是不是为没能生子而伤心。” 赵家富庶,不必像做豆腐或早点类的摊贩半夜起床。刘翠红是赵立仁的结发妻子,府里那么 多人伺候着,不趁着夜半鸡鸣时休养生息,反倒时常哭泣,这是为哪般? “大姐,那你看有哪些人经常出入赵府?”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18708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8720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18720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25397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18720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253970 038 石女案初探(二) 炊烟袅袅,烤鸭的香味弥漫了整条马路。 “除了赵家旁支和赵立仁的狐朋狗友们,要数赵立仁的两位帮闲来往次数最多,还经常入夜进去,天亮才出来,也不知在密谋什么勾当。” 帮闲天黑进府天亮出府,是拉着赵立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违法勾当,导致刘翠红常常抹泪? 姜棠察觉到已出现重要线索,忙问:“是哪两位帮闲?” “吴礼和付步祥。” 谐音是无礼、父不详?还真配帮闲身份! “大姐,他们也住在附近?” “他俩住得不远,可我劝姑娘别去招惹他们。他俩都不是啥正经人,你一良家女子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多少小说里描述过帮闲整日不干正事,专陪官家富绅们消遣玩乐,不顾礼法,寡廉鲜耻。帮闲们好手好脚却极尽谄媚之能去巴结富绅们,换取钱财,是姜棠最瞧不起的那种人。她也知自己黄花大闺女送上门去,可别消息没问到,被帮闲们给占了便宜,悔不该明珠弹雀。 “娘,饭好像糊了!”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躲在大门后,怯生生地朝外喊道。 “啥?好好的一锅饭,让你烧火给煮糊了?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你!” 妇人一脸凶相地骂完,换上笑容对姜棠说:“姑娘,家里人多饭不够,就不留你吃饭了。” “大姐,谢谢您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姜棠掏出一块碎银,强塞在妇人手里,拎起小包袱大步跨 出院子门槛。她走在干净整洁的青石砖铺就的马路上,脑海中的一个念头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刘翠红之死,跟帮闲吴礼和付步祥应当有干系。只是,如何才能得知近一年他们进赵府为的是啥事? “吁……”车夫勒紧缰绳,逼停马车。 低头看路苦思冥想的姜棠,抬起了头。 应硕掀起侧边帘子,“上来。” 姜棠踏上车夫放好的矮凳,弯身掀帘进了马车,主动将从妇人嘴里探听到有用的线索和盘托出。 “巧了,花琅苑绣坊主吴青芬也提到了吴礼与付步祥二人,说他们老是找刘翠红借钱却不还,扰得她不胜其烦,又狠不下心来拒绝,常在绣坊干活时抹泪。” “少爷,如此说来,刘翠红婚后便主持中馈,掌家了?”掌家娘子管的钱多,自然有大笔的银钱借出去,哪怕收不回来,也只是一时心疼而已。 应硕摇头:“一直是她婆婆赵老夫人掌的家,每个月发二两月钱。赵老夫人入狱了,是她陪嫁来的嬷嬷管着全府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 “区区二两月钱,哪里应付得了帮闲们一而再再而三借了不还?她狠不下心来拒绝,究竟是性子软弱,还是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 姜棠问完,与应硕对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后一种!” 霎那间,两人生出心有灵犀之感,应硕忍不住回想起昨晚求娶的几句话,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看。 姜棠看了 两眼便心虚了,害怕再看下去会又说出有点帅这种丢人的话。她低头扯马车坐垫上的流苏,“少爷,扮作一掷千金的富商,定会引得帮闲们前来投靠,只是太费银钱和时间,倒不如直接去衙门,单独问赵立仁。” “我也正有此意。” 应硕答完,目光仍停留在姜棠身上。她不再画刀疤装凶狠,五官英气,皮肤白皙,做得近看得清一层小绒毛,两颊处的羞红像点了胭脂,唇不点而红。这般长相不输大家闺秀,个头也高,脑子还聪明,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 姜棠从未觉得如此局促过,明知道应硕在打量他,却没勇气昂起头来看回去,只会羞红了脸,双手拨弄流苏。再这么下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喝了几斤陈年美酒,醉红了脸,好丢人! 她扭转半边身子,再掀开侧边帘子。马车已行驶到闹市里,随处可见的酒旗迎风飘扬,叫卖和吆喝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面香味钻进马车里,应硕闻了一下,更绝腹中饥饿难耐,用醇厚的嗓音问:“姜棠,你想吃什么?” “少爷,我不饿。”姜棠也不知为啥矜持回话,可话已说出口,再喊饿,未免颠三倒四。 “可我饿了,你不陪我吃,我吃不下。” “少爷,您……”以前独来独往干什么都行,怎么到了钱塘县这般粘人?是京杭大运河的水感化了他铮铮铁骨? “以后的每一顿饭,我都想你陪我 吃。”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情话? 姜棠臊红了脸,“少爷,咱们……咱们还是……”保持少爷与丫鬟、刑部侍郎与下属、房东与赁客的三种身份为好。 “你迟早要嫁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姜棠听了,不知如何反驳!但她料想刑部侍郎娶妻的条件极高,只怕皇帝的女儿才女之相配,区区书商之女岂敢高攀?“少爷,您这是被京杭大运河的河水给晃晕了头,看谁都有鼻子有脸的,还是等回京再说。” 这是被拒了? 应硕像吃了莲子芯,苦得说不出来。 对面的人沉浸在失落里,姜棠也不知如何安慰,索性吩咐车夫停车,跑到闹市里买了一堆吃食,再抱回马车上,与他分享。 “这叫吴山酥油饼,用小麦磨成的面粉做成胚子,放入油锅中炸制,层层起酥,脆而不碎,入口即化,很好吃的,你尝尝。” “好。” “这是名满天下的杭州小笼,皮薄多汁,小笼包里有许多汤汁,你吃的时候小心些,别溅得满身都是。” “好。” “这叫定胜糕,有点像发糕,里面有红豆馅,不粘牙,微甜,你尝尝。” “好。” 姜棠每递过来一样吃食,应硕接了,都会张嘴品尝,却绝不多言,这是生闷气呢? 说实话,被年纪轻轻居于高位的刑部侍郎喜欢,姜棠心里多欢喜,却又怕他只是一时空虚,看她夜夜陪床同眠,生出绮念。一旦拥有了,再回京,只怕 会弃她不管。甭管他是不是这么想的,身为一个女人,明知男人有意还送上门去,简直该死。爹娘就她一个女儿,已回建阳老家,不知被伍福康如何羞辱,现如今她的首要任务便是升官发财,再则佳婿。在一无所有之前,她绝不会高攀他,只会把感情藏在心底。 打定主意,她脸上扬起爽朗的笑容,“少爷,听说杭州还有片儿川、虾爆鳝之类的名小吃,有空的时候,咱们可以去尝尝。” 舌尖上的甜味,让应硕心里的苦黄连一扫而空,笑意漾开在他的脸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一向是江南名地,吃遍美食方不负此行。” 到了钱塘县监牢,当值的两位衙役坐在扶手椅上,翘着二郎腿,正用竹签子剔牙,好不悠闲。 “来者何人?” “二位官爷,我们是赵家表亲,特来探监。”姜棠说话时,递出两锭碎银。 一衙役接了其中一锭,打开监牢的大门,待二人进了再锁上,一边往监牢里走,一边说:“赵家老爷、老夫人和公子都挺好的,就是常说牢里伙食不好,老鼠多,也睡不好。监牢这副破烂样,朝廷没拨款,衙门又没钱,就是想改善也改善不了。你们这些做亲戚的,也该聚一起商量看怎么弄,毕竟他们养尊处优惯了,长此以往,病了死了我们可不管。” 给大笔银子五个字,就差挑明了! 姜棠含糊地应道:“由俭入奢易,由 奢入俭难,我们会找人想办法的。” 县监牢比刑部大牢差远了,窗户极少,大白天的没见一点天日,过道里点了许多火盆,一间间牢房全是用木头搭建而成,老鼠不怕人,啃咬草席与木头,犯人们也对老鼠熟视无睹,或抓虱子,或挠痒痒,屎臭尿骚味熏得人想吐。 才走过两间牢房,衙役领着他们进了青砖堆砌而成的房间,一堵五尺高的墙将房间分成两半,这半间房里仅一张长案和几把椅子,黑漆剥落,墙面有斑驳的红点,阴森森的。 “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带赵立仁来。” 应硕负手立于墙前,往那边望,只见各种刑具挂于墙上,已干涸的血迹或红或暗,无不昭示着曾有许多犯人遭受过严刑拷打。他再扭头看窗外无所事事的犯人们,吃得比猪差,度日又如年,不禁想起姜棠提议犯人干活的种种好处,“姜棠,此次回京,我会再上奏折,力争尽快让全国牢房的犯人有事可做,有衣可穿,有饭可吃。” “能实行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沉重的脚铐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应硕和姜棠个头都高,目光越过分隔墙的最上端,看见赵立仁身穿囚衣,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长了一圈络腮胡子,没见明显外伤,仅戴着脚铐,可见县令对赵家人关照是不假的。 “你们假冒赵家亲人来见我,意欲何为?” 赵立仁怒目而视,大声呵斥。只 是关押太久,嗓子哑了,气势弱了许多,像拔掉了獠牙的老虎,再无威严。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18720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25397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25397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37595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25397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375950 039 你想找小倌,嗯? 呕呕呕…… 刺鼻味道蹿入鼻子,直捣姜棠的五脏六腑,她忍不住扶墙作呕。 “我都入狱了,你们还要用害喜来羞辱我!” 害喜? 又是害喜? 姜棠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害哪门子的喜?她也怒了,“牢里的味道这么难闻,我受不了,还不能吐了?” “你早不吐,晚不吐,我一进来你就吐,可见居心不良!” 应硕早已打开小包袱,拿出水囊,拧开盖子,走在姜棠面前,“喝点水漱漱口。” 姜棠接过,咕噜咕噜地漱了几下口,拿帕子擦干嘴边的水迹,这才感觉好受多了。但她怕再犯恶心,将帕子折成长条,蒙住鼻子。 “小棠,你去牢房外等着。”应硕柔声吩咐。 姜棠摇头,“少爷,我要陪着你。” “搁我这演什么主仆情深,你们到底是谁?”赵立仁气得拍桌大叫,要不是隔着一堵高墙,他早就扑上前把两人脸挠得稀巴烂。 应硕目光酽酽,不疾不徐地说:“我们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若是你蒙冤入狱,我们可以让你沉冤昭雪。” “我才不信。” “甭管你信不信,这儿也没外人,咱们就当萍水相逢的人,随便唠唠嗑。”应硕再道。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一连两次张嘴试图问话,都被反呛回来,应硕稍显不悦,双手背在身后,在隔墙前来回踱步。 姜棠已平静下来,凝眉看向敌意十足的赵立仁,用温和的声音询问:“你妻子 ……” “别提那个贱人。”赵立仁气呼呼地打断问话。 如此看来,赵立仁是一千个不愿意再提亡妻。 然而,赵立仁是最佳突破口,应硕必须撬开他的嘴!他目光深邃,幽幽地问:“刘翠红是怎么认识吴礼和付步祥的?” “你们问这个干什么?”赵立仁机警地反问。 又是问而不答! 姜棠接话道:“听说他们经常找刘翠红借钱,我就奇怪了,他们跟你更熟,不找你这个七尺男儿借,专找她借,很是可疑啊。” “有什么可疑的,她在花琅苑当绣娘,每个月领的月钱比府里发的月例还多。她比我手头宽裕,借几个钱给我那帮好兄弟咋了?” 嫁进了赵家门的刘翠红,非但没过起富裕生活,反而继续在花琅苑做绣活,再加上每个月二两银子月例,比常人是阔绰些,但花销也大,又有丈夫身边的帮闲们左借右拿,便是金山银山也得搬空了。 应硕追问:“据我所知,与你交好的帮闲,有好些个。为何仅吴礼和付步祥来得最频繁,还屡屡找刘翠红要钱?” “他们与我性情相投,家中老老小小甚多,常有揭不开锅的时候,帮一下他们怎么了?” 赵立仁毫不觉得妻子借那么多银钱给帮闲不妥当,反倒处处为两位帮闲开脱,莫非三人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棠问:“赵立仁,你们赵家也是一方乡绅,理应家风严谨。才新婚的妻子就跟帮闲 们打照面,毫不避嫌,合适么?” “有啥不合适的?她不能生,又不能行房,除了长了一对奶子,跟男人有什么区别?让她见我的朋友们,那是抬举她!” 把亡妻刘翠红贬得一文不值,她在世的时候,定是天天被指着鼻子骂。 姜棠气得身抖如糠筛,指着墙那边的赵立仁,斥道:“好一个抬举!在你眼里,刘翠红哪是你的妻子,分明比一条看家狗还不如!” “你们老是替贱人说话,定是她的娘家人。可惜,你们来晚了,贱人的骨灰都撒进钱塘江了,怕是已进了鱼的肚子里。”讲完,赵立仁仰天大笑。 应硕单手托着下巴,愁眉紧锁,反忖莫非自己和姜棠判断有误,石女案没有任何冤情,就是赵立仁和其父母干的?可从花琅苑绣坊主吴青芬嘴里打听到,刘翠红和赵立仁新婚半年都是蜜里调油的,赵立仁离开家去隔壁县送货,刘翠红都很舍不得偷偷抹眼泪,后来怎么变了? 半年……二人于腊月二十六成婚,过半年,约是五六月的时候。五月初五端午节,出嫁女必给娘家送节,以示孝顺。两人情变,也是因为赵家不愿去她的湖州老家送节? 想到这儿,应硕开腔道:“赵立仁,你们婚后的第一个端午节,你拿什么送节了?” “粽子两箩筐,肉一百八十斤,鸡鸭鱼鹅各一双,栗子、枣子、果脯、糕点四样外加两坛金华酒,全叫家丁送 去湖州老丈人家了。倒是岳家抠门,回了几个粽子而已,后面一年三节就精简了,送个几样,也算尽到了做女婿的本分。”赵立仁女婿做的憋屈,接着说:“你们说,哪个做岳家的不给女儿添点?更何况,她还是个不能生的,亏欠我们赵家这么多,岳家也没半点补偿的样子,真是跟门口的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刘翠红两结两离被娘家扫地出门,可见刘家不愿养她这个闲人。爹不疼娘不爱,婆家和丈夫又老拿孩子说事,还有帮闲来借钱,没有一天开心日子过,换做是姜棠,早把一头青丝剃个干净,出家当尼姑算了。 既然端午送节给足了刘翠红和岳家面子,难道赵立仁为岳家回盘东西太少而发火,连带着冷落了她?那么,这个时候,吴礼和付步祥是否已经掺和进来? 应硕有了疑惑,开口问道:“赵立仁,你这女婿送节没得挑,确实不错。置办这些是公中的钱,还是你们小两口掏的?吴礼和付步祥是啥时候找刘翠红借钱的?” “当然是公中的钱!”赵立仁掰着手指头算了那些东西折成银子高达近百两银子,仅拿月钱的小两口确实没那个本事置办那么体面的送节礼。 说起赵家送礼大方,赵立仁打开了话匣子,“光是做那两箩筐粽子,下人和她忙活了一天一夜,买的粽叶不够,正巧吴礼和付步祥在我家吃饭,说他们家里都栽了 粽叶,还差多少去摘便是。我就差人抬轿子送她去摘粽叶,粽子做好了,她又送了些去给他们品尝。一来二去的,她跟吴礼和付步祥的家人都熟了,时不时会去坐坐。” 姜棠忆起妇人叮嘱她别去招惹吴礼和付步祥,可见他们在钱塘县的口碑极差,刘翠红作为赵家的少奶奶,不用丫鬟亲自去摘粽叶,是想显得自己能干?可她总觉得这样不妥,“新婚妻子一个人去男人家,你就放心?” “那有啥不……”赵立仁忽地沉下脸,丢下一句“我累了”,便走了。 衙役听到动静,将其带回监牢,也把姜棠和应硕送出了大牢。 重新站在阳光下,污言晦气一扫而光。 “姜棠,我带你去找个客栈休息。” “那你呢?”若是白天一起睡,怪羞耻的! 应硕一脸正色,“找吴礼和付步祥。” “我也去。”姜棠脱口而出。 “烟花柳巷之地,你也去?”从赵府外听到吴礼和付步祥极为可疑,应硕已打定主意去会会二人,只因怕她一个人去牢房出什么岔子,这才同去耽搁了半个时辰。眼下,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离勾栏院还有一射之地,便可闻到浓浓的脂粉味,隐约听见媚入骨的女人声。自打被应侍郎指出男装扮相极差,姜棠便打消了女扮男装的念头。只是,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勾栏院,实在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神奇秘术,引得男人流连忘返。还 有,听说勾栏院也有贵妇人去买春,“我……我去看有没有小倌……” 应硕紧盯着她的双眼,“你想找小倌,嗯?” “传说有女人去找,我那不是好奇么?”姜棠把视线避开,干笑两声,掩饰紧张。 “那你看我像不像小倌?” 姜棠纠正:“你不是小倌,你是大官。” 应硕被逗笑,笑意从眼神和嘴角溢了出来,漾满全脸,“走吧。” 姜棠与他并肩而行,“少爷,您说那种地方可以带丫鬟进去吗?” “不能。” “那我扮成花魁混进去……”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应硕驻足,在她脑门上崩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净是瞎琢磨些没谱的事。” “我也就那么一说。” 应硕收敛笑意,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说:“虽说我已向你挑明对你的倾慕,也不介意门户之见,但你若是去了那种地方,休怪我……” “你什么?” “休怪我也卖身当小倌。” 刑部侍郎变小倌,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姜棠可不敢冒进,否则祸害了国家栋梁,皇帝和臣民还不得说她祸臣妖女?“少爷,我也是开玩笑的,您放心去干正事,我不会乱来的。” “算了,你下午别休息了,还是跟着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相互之间有个照应。”照应是假,怕她去勾栏院见世面是真。 在县衙外等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姗姗来迟。 “少爷,赵立仁的口供和其父母的口供略有出入,相 关细节已划了线,您要不要过目?” 应硕点头,接过誊抄的口供,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姜棠闲着无事,便问:“大哥们,李赫和益哥所犯何事?” “强抢民女。”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25397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37595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37595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37609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37595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376094 040 栖凤楼里说男女 李赫和朱益群强抢民女? 素有京城小霸王之称的李赫,或许会强抢民女,但朱益群老实巴交又憨厚,连跟姑娘说话都红脸,怎会干强取豪夺之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阳光照在众人脸上,哪怕不同衙门不同官职,皆露出跟姜棠一样不敢相信的表情。 “咱们谁不认识李赫,自小养在丫鬟堆里,早就尝过女人的滋味,何必强抢民女?再看姓朱的,看到女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他哪敢抢女人,女人抢她还不错!更可笑的事,那位民女被夫家一纸休书给休了,年纪大他们一旬,长相也不敢恭维,他们去强占她,还不如去勾栏院花钱买开心。”大理寺少卿杜庭煜简要地评述。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秦瑞君长吁短叹,“这事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还难办。” 听大理寺和都察院两衙门人的语气,大有偏向李赫和朱益群之意,姜棠不明所以,“怎么难办?” “女人一直哭哭啼啼地说李赫和朱益群强占了她,又验不出来,毕竟人早已破了身子,也没有人证能证明他们的清白。” 黄花大闺女被人玷污了,尚好验证,被休的女人,确实难验。姜棠怀疑是李赫和朱益群露了富,被女人起心敲诈一笔,还是另有误会,甚至是人早已设好了圈套专害他们? 杜庭煜也叹了口气,“依《大耀律例》,凡犯强抢民女罪者,杖刑五十,流刑一千里。他们哪里吃得 了这等苦?” 查案不成反成阶下囚,李赫和朱益群真是倒霉催的。众人苦于无法施救,哀叹连连。 应硕阅完口供,已心中有数,淡然开口道:“李赫和朱益群强抢民女案,有何难办的?他们在什么地方遇到了她,又是怎么强占了她,三个人都得详细描述,不得隐瞒。再去询问附近的人,看有无人证。若他们真的强抢民女,哪怕他们是我刑部的人,该挨板子的挨板子,该流放千里的流放千里,绝不姑息;要是疑点重重,还望大理寺和都察院多多费心。” 别说刑部侍郎开口,就是他不讲,以李赫是寿昌伯之子的身份,他们也要卖几分薄面,尽力去查明真相。 杜庭煜说:“应侍郎,那我们下午去查强抢民女案,您和姜棠继续查石女案。待夜里在客栈落脚,大家再来聊聊案情。” “姜棠不便跟我同去,让她跟着你们。凡事你们自作主张,只当多她一个小跟班。”应硕安排道。 杜庭煜笑道:“有姜姑娘这样的小跟班,可是赏心悦目多了。” 应硕眉眼皱得有棱有角,回话道:“杜少卿,看来杜少夫人管你还不够严,我得修书一封,诉与她知晓一二。” “应侍郎,你可千万别跟拙荆写信,我就那么一说,你咋当真了?”杜庭煜算是领教了刑部侍郎护犊子的功力,再不敢开一丁点儿玩笑了。 待应硕上了马车,钱塘县的县令彭天恩领着一 队人马缓不济急地来了,软轿还未听闻,彭天恩跌跌撞撞地下了轿,扑通一声跪地,“杜大人,秦大人,下官接驾来迟,万望恕罪。” “彭县令,快快请起。”杜庭煜上前搀扶起他。 应硕瞅着钱塘县令领着一行人进了县衙,才放下马车侧边帘子,吩咐了车夫几句,便闭眼冥思。 申时一刻,栖凤楼春字二号房里,应硕坐在黑鸡翅木圆桌前,自斟自酌,却从不拿正眼瞧珠帘里抚琴的女子——婉华。 婉华弹得心不在焉,作为栖凤楼头牌,半睡半醒间被老鸨强拉起床梳洗打扮,叮嘱道:“待会儿你要接的客,实乃人中龙凤,财貌兼备,赶紧把最好的首饰和衣裳都穿上,务必把他发展成常客。若是能哄得他给你脱了籍,那才叫本事。” 花魁婉华,借着出众容貌和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而自视甚高,寻常满肚肥肠只想颠鸾倒凤的男人,捞了钱便把人打发了。 可今天下午来得这样早的公子,身高八尺,穿衣不似暴发户般什么华丽穿什么,他仅穿一件鸦青色杭绸直裰,多处有别致绣花,背挺得很直,饮茶的姿势很文雅,有一股让人想要臣服于他的威严气势。他的容貌又是那般出色,剑眉星目,俊美无俦,是她见过最英俊的一位公子哥。 婉华暗中猜想,即便他不是王公贵胄,也该是不可小觑的富庶之家。若真能攀上他的高枝,哪怕是做妾,也 强过给獐头鼠目的男人当妻。 “这首《梅花三弄》,姑娘弹得很娴熟,在下却未听出一丁点儿梅花凌寒傲骨独自开的高雅脱俗气韵。” 言外之意便是弹得不好。 婉华一贯被玩客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琴仙,在栖凤楼呆惯了,每日随便练琴,不求真情实感,只求弹得不出错。这遭被公子听出糊弄,她多少有些不快,但他开了口,便可借机攀附上他。 婉华站到琴凳后,屈膝行万福礼,道:“石公子实乃品乐高手,还望公子抚琴一首,让奴家听听何为天籁之音。” 应硕头一回把目光定在珠帘处,依稀辨清帘内人穿着葱绿抹胸衣和姜黄长裙,腰间系着长玉带,外罩一件窄袖紧身明纱衣,两条白臂上搭着浅绿轻纱帔子,与外头良家妇女穿着极不一样。 他不喜这种把勾引写在明面上的女人,借故推辞:“在下并不会弹,只是听得多罢了。” 听得多,可见迷倒过多少勾栏院的姑娘!要抓住他的心,不使出浑身解数,他怎会上钩?婉华微咬唇瓣,“石公子,奴家擅弹琵琶,还请您稍等会儿。” “不必。” 换成弹琵琶,竟被一口拒绝了。他这是真的瞧不上自己?回头老鸨还指不定怎么奚落她。“公子,奴家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指出。” 这时,门外响起叩门声,“石公子,楼下有自称是吴礼和付步祥的人求见。” “带他们上来。” 婉华听 了两个谐音不好听的名字,便蹙起了细眉,多了外人,她如何施展手段降服他? 顷刻间,门推开了,吴礼和付步祥皆穿着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只是有一块块的折痕,显是从箱笼中临时翻找到像样的袍子直接套上了身,不曾熨过。吴礼稍胖些,脸上坑坑洼洼的;付步祥面相白净些,但头小五官大,很像山上的猕猴。 “石公子,您……您找我们……” 应硕站起来,微微笑说:“在下石英,上午探完立仁兄的监,他说最放心不下你们二人,怕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这不请二位来,就是商议如何接济你们才好。” 在栖凤楼好酒好菜吃着,女人玩着,日后还不用操心,这等好事,堪称路捡黄金! 吴礼满脸堆笑,“石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能遇到石公子,真是小的三生有幸。” “别这么说,还是你们对立仁兄多有帮衬,在下来帮你们也是应该的。”应硕说完客套话,邀二人坐下,“来人,上一桌好酒好菜,再把姑娘们叫来给二位爷挑。” 付步祥双手没处放,扶着桌上的青花瓷茶盅,客气地说:“石公子,咱们吃饭喝酒已经很好了,怎么好再让您破费叫姑娘呢?” “我没带丫鬟来,叫几个姑娘给你们布菜倒酒,权当尽尽东道主的礼数。”应硕接话道,朝珠帘喊话:“婉华姑娘,你弹琴多时,怕是累了,来我这坐。” 正愁要不要去拿琵琶 的婉华,一听意中人的招呼,羞答答地掀了帘子,坐在他身边,替他浅斟一杯茶。 吴礼和付步祥坐在二人对面,亲眼看着那白藕似的手,蓄了长指甲,染得红红的,像抓人挠心的小野猫,恨不得立马搂在怀里一通磋磨,却又不敢表露出觊觎公子女人的心思来。 吴礼年纪稍长,想的事多些,也不知这位石公子什么来路,又是请吃饭又是请他们玩女人,有些心里没底地讲:“石公子这么客气,叫我们怎么报答才好?” “我不日便要回京,立仁兄还得托你们市场去探望,带些荤腥去给他们打打牙祭,顺便说说外面的趣事,叫他和二老开心开心。” “那是自然。”吴礼和付步祥异口同声地回话。 酒菜端上来了,老鸨也领着一群姑娘走进来,顿时房里花花绿绿的,香香腻腻的脂粉味把人熏得头昏脑胀。排成一行的姑娘们,极尽所能搔首弄姿,吴礼和付步祥挑花了眼,又怕出丑,专挑了两个前峰高耸的姑娘留下伺候。 多加了椅凳让她们坐下,吴礼和付步祥便上下其手,各种胡来。 婉华瞧不起那些相貌一般却把两坨肉挤得要爆了似的,夹了一筷子鲜虾,笑道:“石公子,这道虾爆鳝是栖凤楼的招牌菜,客人们来就没有不点的,您尝尝。” “可惜,我不能吃虾,没有口福。”应硕将装有一只虾的碗推到一旁,另换一只黄菊花瓣碗,自夹 自吃。 第一次布菜便触人霉头,婉华讪讪的,吃进嘴里的鲜鱼也变得腥气十足,又不好当众吐掉。 “石公子,您没口福倒没事,好歹天下美食那么多,不吃这样,吃那样也好。可像立仁兄不能人道,亡妻又是石女,三十而立的男人还没正经尝过鱼水之欢,那才是真可怜。”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37595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37609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37609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50880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37609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508803 041 专治白嫖 雅间里的窗全开着,偶有风吹来,吹散了些脂粉味,却无法阻止话题朝着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歪去。 通常来说,人吃多了喝高了玩爽了,往日藏在心底的秘密才会吐露出来,吴礼和付步祥刚开始有对亡者不敬的苗头,可见已飘了三分。如此发展下去,何怕挖不出有用线索? 应硕装出坦诚模样,顺势讲:“怪不得立仁兄一提起亡妻便气呼呼的,原来是亡妻没尽妻子本分,着实该死。” 死字一出口,吴礼和付步祥总觉得像犯了什么忌讳一样,人早死了,再编排她的不是实属不该。 付步祥先道:“石公子,倒也不能全怪死去的那个女人,她天生石女,不来月事不能行房,却也竭尽所能帮立仁兄满足需求。” “剑短,又没剑鞘,如何行事?”应硕虽不想知道具体解决办法,但这是横亘于赵立仁和刘翠红夫妻间最大的问题,解决之道会不会暗藏杀机? “手抚齿咬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吴礼被身旁的女人塞了一嘴菜,得意忘形抱着她乱嘬。 “你们另挑间房去办事,钱记我账上,走之前一块付。” 应硕此话一出,吴礼与所点的女人如得赦令,急吼吼地出去了。 付步祥拍桌大笑,“瞧瞧礼哥的样子,还真跟一年半载没碰过女人似的,明明家里有媳妇,没死之前的石女也被他玩腻了,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花心大萝卜。” 没死之前的 石女也被他玩腻了! 果真如应硕所料,刘翠红屡屡借钱给吴礼和付步祥,是因为被吴礼玩弄,有了这个把柄被他捏着,可不得要什么给什么?不过,付步祥到底是置身事外晓得丑闻了,还是也曾参与过戏弄刘翠红? 身在栖凤楼的婉华,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石女投江的事,略显诧异地问:“石女有什么好玩的?” “婉华姑娘,这你就不懂了。没那玩意,可她其他的东西又不比别的女人少,再加上阅遍市面上的避火图,早已习得各种房中术,能把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说得好像你也玩过石女似的,我才不信压根不算完整女人的石女,能跟正常女人比。” “我怎么没玩过?” 男人一向不想在房事上认输,更何况被栖凤楼的头牌一激,付步祥越发口不择言,连用过什么招式都给说了出来。 非破案需要,非礼勿听。应硕凝神思考刘翠红之死,真相如何。假如说刘翠红受不了赵立仁、吴礼和付步祥日复一日的凌辱,又被街坊邻里议论生不出孩子,一气之下投了江,那赵立仁怎会愿意蒙冤跟年迈的父母一起坐牢?难不成真是婆家人嫌她败坏门风,合伙把她丢进钱塘江,还是先杀再抛尸钱塘江? “你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我不信真有这样的避火图。”婉华也曾习过房中术,却没听过那些匪夷所思的招式。 付步祥又急眼了,“婉华姑 娘,你别不信!那些避火图藏于赵府西厢房梁柱子上,待我哪日有空,拿了来给你看,你就晓得我没说假话。” “巧了,拙荆也嫌我在床上没什么花样,不愿跟我同房,又不许我纳妾。既然赵府藏有避火图,该拿来大家共享,我也好重振雄风。” 拙荆……床上花样……好伉俪情深的样子。 婉华心痛:为何好男人都已经成家了?家里母老虎还不许人纳妾,堪称善妒。只是,她又没机会吹枕边风,怎么进得了石家门? “石公子,不瞒你说,赵府成了阴宅,放避火图的西厢房最邪门,常有夜半鬼哭,府里下人都怕,走得没剩几个,我也没狗胆去偷来。”付步祥说完,连喝两盅酒,再抖了抖身子,“人早就死了,只要不去赵府,也没啥好怕的。” “看来,咱们是无福消受。” 应硕心不在焉地说了,瞧着付步祥越喝越上头,行为也出格了,有些污了他的眼睛,吩咐二人去其他的房间。 付步祥得令,打横抱起丰腴的女人,猴急地走了。 雅间里仅剩下应硕与婉华二人,她瞧着他们动手动脚,稍稍勾动了春心,身在往他那边倾斜,想要腻歪会儿。 哪料,他忽地站起,她坐得不稳,一时没了倚靠,竟摔倒在地,好不狼狈。 应硕拱手道:“婉华姑娘,在下忽想起还有急事要办,先走一步。” 婉华摔疼了,也没半点怜香惜玉的话来安慰,心里 拔凉拔凉的,强打起笑意,“石公子慢走。” 应硕后退三步,再转身走出房间。 婉华被房门外的丫鬟搀扶起来,“姑娘,刚才那位石公子有急事就这么走了,怎么粗枝大叶的,也不知扶姑娘起来。” “他是个呆子,哼!” 婉华跺了两脚,拎裙跑进房,扑在床上大哭。她自接客以来,还不曾被人这么怠慢过,难得主动一回,竟摔了,他是当真心里只有石夫人,还是嫌她脏? 老鸨闻声赶来,坐在床边上问:“婉华,你这真是相中他了?”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婉华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杏眼含泪,楚楚可怜。 老鸨拿帕子替她拭泪,“你这丫头,年纪轻轻说得这么伤感做什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去去就来,待会儿给他上酒上茶,我命人下秘制颤声娇,保准让他成你的裙下之臣。” 婉华听了心动不已,立刻命人泡花瓣浴,把整个人洗得香香的,再重新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红袍,专等心上人来。 直到落日西沉,石公子也没踏进栖凤楼半步。 老鸨噘着腥红的嘴,好似一把大茶壶,噼里啪啦地开骂:“什么石公子,分明是石公鸡。才给了十两银子,买你陪他吃顿饭而已,装什么富家子弟?你在栖凤楼见过多少男人,怎地就被他迷住了,还没一掷千金,就想以身相许?快醒醒,别做白日梦了,换上下午那身衣 裳,准备接客!” 婉华本就伤感,被这么骂了,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不是水做的,你是金子做的,别哭了,听着就烦!”老鸨满脸烦躁,忽想起还有两人的账没结,也不管房里动静大,连拍两间房门,皆是一样的说辞,“都玩了两个时辰,还不出来,想让姑娘们夜里继续伺候你们也可以,先把下午的账结了。” 震天响的拍门声,比铜锣还敞亮的尖细嗓门,早把吴礼和付步祥吓慌了神,衣衫也没穿齐整,跑出房门来,先后问道:“鸨母,您可别诓我们,石公子说了一律花销,全算在他头上。” “他早不见人影,我去哪找他算账?” 这一消息,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把吴礼和付步祥炸得外焦里嫩,直冒冷汗。本是占便宜吃喝玩女人,竟栽在石公子手里了! 早先他们也觉得正正经经地石公子跟自己哪像一路人,似是有备而来。可他们看他出手大方,又点了栖凤楼的花魁,猜他是个不差钱的,再加上欲望上脑,急于纾解,玩得乐不思蜀,便啥事不深想,春宵一刻值千金。 老鸨打了个响指,四个彪形大汉应声而出,“两位姑娘是你们嫖的,赶紧拿钱,不然我也不怕告到县尊大人那里去,天下哪有白嫖的道理?” 两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僵住,心惊肉跳。 吴礼一脸怯弱讨饶的神色,“鸨母,要多少?” 鸨母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伸长五根手指。 付步祥见状,笑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多少呢。区区一两五钱银子,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一两五钱银子,你还想买春,瞎了你的狗眼!是十五两银子!一人十五两,你俩加起来三十两银子,少一钱都不行。不然,关门,开揍!” 鸨母话音刚落,四位大汉各自挥动手中跟房梁一般粗的铁棒,耀武扬威。 “十五两,也忒贵了。”有这么多银子,买个妾不好么?吴礼试图讨价还价。 “敢在老娘跟前讨价还价,给我狠狠地打。” 那么粗的铁棍,打到头,当场头破血流,手臂或大腿挨了一下,当场残废。 吴礼和付步祥跪地磕头,求饶道:“鸨母,银子我们给!就是出来的匆忙,没那么,还请您派人跟我们回家取去。” “先把身上的所有银钱交上来。” 吴礼和付步祥不敢耽搁,纷纷掏钱,共凑出八两三钱银子。 “剩下二十一两七钱银子,你俩带他们取去,坐我的马车去快一些。” 两大汉把吴礼和付步祥的手脚捆住,丢上马车。车夫赶车像急着去投胎似的,颠得二人时而撞到头,时而磕到腰,好不难受。 “祥弟,你说这个石公子什么来头?他摆了咱们一道,我可咽不下这口恶气,得想法子弄他一弄!”吴礼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满脸坑洼越发扭曲。 付步祥跟石公子聊得多,“现如 今立仁兄吃牢饭去了,咱们群龙无首,拿什么跟他斗?况且,他对石女挺有兴趣的,许是湖州那边来的人。近些日子,咱们还是躲在家里别出门,小心为上。”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37609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50880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50880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61528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50880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615286 042 忠心丫鬟讲线索 半圆月蒙上一层黄晕,像坏了的鸡子黄,天上偶见几颗星,地面有些闷热,满是地锦的围墙显得郁郁葱葱。围墙上有一黑影,朝里望风确认安全后,朝地上徘徊的姜棠点了点头。 “少爷,你确定这些地锦里没有蛇?”姜棠低声问。 “有的话,不早就咬我了?快爬梯子上来。” 有道理! 姜棠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小梯子的顶端,高出围墙半截身子,她完全可以自个儿坐在围墙上,应硕却伸手拉她,“最好是跨坐,不容易摔下去。” 为行事方便,她穿得跟应硕一模一样的黑色夜行衣,下身是黑色窄腿裤。借着应硕强而有力的大手,她跨坐到围墙上。 他的巴掌大而干燥,多处起茧,像磨刀石一样看似细腻实则粗糙。被他温暖的大手拉着,那股暖意顺着她冰凉的手直抵心间,冬天她四肢发凉,若有他暖床,真是极好的。 这一点小心思,应硕并为看出来,他弯身把墙外的梯子送到墙内,每迈步下一梯,便要环顾四周,提防有恶犬冲出咬人,或是护院持棍赶人。 然而,既无犬吠,也无家丁巡查,赵府静悄悄的,黑梭梭的,真称得上是鬼宅了。 姜棠也放心大胆地下了梯子,“咱们这是在哪?怎么去西厢房?” 应硕拿出指南针,辨明方向后,认出一条道,“跟我走。” 他牵住她的手,却不是十指紧扣,而是像把脉一样。姜棠内心窃喜,又忍 不住腹诽:当过大夫就是不一样,牵手也要变成把脉。不过,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刑部侍郎的架子,又变成温润如玉的石大夫了。 赵府屋檐下挂的灯笼全糊了白纸,应是刘翠红死后换上的,主人们都去坐牢了,府里下人也就懒得换了。不知是怕浪费还是怎的,点得极为稀少,月色又朦朦胧胧,两人既要认路,又要时刻提防被人发现,走得甚是艰辛。 行至假山旁,忽听一对青年男女谈话。两人停步,藏好身,开始偷听。 “人全都走了,莺儿,你真不走?” “我答应少奶奶二十五岁才离府嫁人,还差一个月零三天,我就满二十五岁了……” 男子呸了一声,“莺儿,你咋这么死脑筋?少奶奶都喝孟婆汤投胎了,早忘了你是谁。你还守什么承诺?不怕跟你说实话,这些日子在府里搜刮的东西我都变卖了,足够咱俩去别处买个宅子过安生日子。你要是不去,日后跟我享福的女人就得换人了。” “阿贵,你老催我做什么?几年你都等了,还差这一个月零三天?”被唤作莺儿的丫鬟有些不耐烦,又劝解道:“早就告诉过你,并非我一根筋,而是少奶奶托人送去娘家的东西那么久,既没封信来,也不托人来为她主持公道。我怕走了,少奶奶娘家来了人或东西,没人接待。” 少奶奶便是刘翠红了,刘翠红生前命人送东西去给娘家,指望 娘家来人给她主持公道,这说明送去娘家的东西,关系到她的死因! 姜棠想到这儿,异常高兴,手心也开始出汗,不由自主地往应硕手背上一擦。他以为是示意牵手,再度号脉似的牵住了。 “少奶奶端午节死了,现在都九月十三了,湖州来这顶多一天的路程,整整四个多月没人来,你还指望后面一个月会有人来?反正,我不会跟你等下去。是走是留,你现在就给我个准信。”阿贵逼问完,一拳砸在假山上,登时手上出了血。 莺儿心疼,给他吹了又吹,软声道:“阿贵,要不我们去少奶奶的老家——湖州府安吉县定居,听说那边笋子多,咱们去了可以挖竹笋再晒干,做你最爱吃的笋干红烧肉。” “想吃笋干红烧肉,有钱就能买到,何必到少奶奶老家去?你不嫌晦气,我还嫌呢。” 选择跟意中人私奔,还是苦等下去,莺儿进退两难。 这时,有男人大嗓门喊阿贵去喝酒,阿贵丢下“明早四更天我就走,在后门外等你一盏茶的功夫,过时不候。”便应声去喝酒了。 “少奶奶,再等下去,阿贵娶别人,像我这么大年纪,再想嫁给他这样知根知底又对我好的,怕是不能了。可我又不能撇下你的事不管……” 莺儿对月寄愁思,话还没说完,嘴忽地被人捂住。 “莺儿姑娘,我们就是来查你家少奶奶死因的。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知道 的事情告诉我,明早你就能跟阿贵远走高飞了。” 声音柔柔却蕴含着无比坚定的信念,莺儿对陌生人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点头如捣蒜。 姜棠这才松手,“咱们去哪谈?” “少奶奶的卧房,白天夜里都没人敢靠近,那里最安全。” 莺儿领着二人抄一条小路直达西厢房,未等大黄狗开始叫,便喊:“大黄,给我开门,我接少奶奶回家。” 她招呼二人进去,把大黄闩在门口,“有人来了就狂叫咬他”,大黄似是懂了命令,甩甩尾巴便趴地坐好。 莺儿把门闩上,哭了好一阵子“少奶奶死得好惨”,造足了悲惨气氛,这才带他们进了内室,低声开口:“姑娘,您和公子可以查案?” “我姓姜,专门伺候我家少爷。少爷姓石,在刑部做事。” 莺儿不懂朝堂上的事,疑惑地问:“姜姑娘,恕我愚钝,钱塘县的案子,怎么会去刑部呢?” “莺儿姑娘有所不知,全国各地的了结的案子都要把卷宗送到刑部归档,以供复查。但凡有疑点,刑部会亲自稽查。我家少爷无意间发现刘翠红死得蹊跷,特和刑部尚书请命,前来查案。” 刑部尚书是大官,能跟刑部尚书说上话的也不会是小官。莺儿眼含热泪,“石大人,您要为少奶奶做主啊。” 姜棠眼疾手快,于莺儿将跪未跪时扶起了她,“莺儿姑娘放心,我家少爷特来查明此案,势必揪出真凶。 现在,请你把知道关于案情的一切说出来。” “从哪说起呢?”莺儿问。 应硕提点道:“就从吴礼和付步祥老是来府上吃饭,还找你家少奶奶借钱开始。” “那是两年前的端午节后,吴礼和付步祥跟少爷单独吃饭时,总要少奶奶亲自上菜,说些谁家的女人怀孕了用啥法子给男人解决之类的荤话。少奶奶听了涨红了脸,又被他们左摸一下右掐一把,我这个做丫鬟的看着眼里都冒火,少爷却无动于衷,甚至让他们留宿,还要少奶奶给他们打洗脚水。就这样,少奶奶被他们玷污了。他们一没钱,就来找她要,不给就折磨少奶奶。虽然我没亲眼所见,可少奶奶每次换下的衣裳不是沾着血就是带着脓,我问少奶奶怎么搞的,她就哭。” 这跟栖凤楼吴礼和付步祥说的话差不离,只因天生石女,便是最低等,任人折磨,真是可怜。 莺儿抹了一把泪,带着哭腔说:“慢慢的,少爷回家少了,老是在外住。听人说是去吴礼和付步祥家换着住,跟乡里人说的换妻没什么区别。我真搞不懂少爷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和少奶奶,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快过年的时候,风言风语传到老爷和夫人耳朵里,少爷以断绝父子和母子关系逼着他们闭嘴,大过年的,老爷和夫人只想和和美美地过大年,也就只能由他胡来。” 姜棠安慰了好一阵子。 莺儿才哽咽着说 :“次年春天,三月初三,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进门,说赵府有特殊命格的女人,可助赵家飞黄腾达。掐指一算,竟是少奶奶。后来,每个月圆之夜,少奶奶都被接走,次早回来奄奄一息的,气血大亏,少爷一改从前不闻不问的样子,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什么大补给她吃什么,还说她是赵家福星。可我瞧着她像油枯灯尽似的,哪怕每天敷粉描眉点朱唇,也很瘆人。” “月圆之夜,发生了什么?” 莺儿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少奶奶又不肯说。府里其他人都不肯近少奶奶的身,洗衣做饭擦桌啥的活都得我来,也没时间跟出去查。” “你跟阿贵说少奶奶托人送了东西去娘家,你可知是什么东西?”应硕问道。 “一封二百两的银子和避火图。” “避火图?”怎么又是避火图? “少奶奶亲口说的,我嫌臊人也没看。” 送去的避火图,是付步祥吴礼等人瞧过的避火图么? 应硕带上内室的门,直接翻上房梁,却一无所获。难不成刘翠红把避火图送给娘家人,此举又有何深意? 内室里,莺儿已不再哭了,“姜姑娘,现在钱塘县人已把少奶奶说成人尽可夫的荡妇,您和石大人真要好好查案,尽早让真相大白于世,好叫世人知道她全是被逼的,真正该死的是那群恶臭的男人。” “莺儿,你放心,人命关天的事,既然少爷来了,就不 会再让任何人蒙冤。你若还能想到什么事,尽管告诉我。”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50880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61528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61528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79281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61528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792811 043 闭关修炼有猫腻 石女案又多了两条线索:一是每个十五的夜晚,刘翠红被带走,是被何人带走,又行了何事?二是刘翠红的娘家手握指明真相的避火图,内藏什么乾坤? 现在天色已晚,须等到明早搭船或雇辆马车去刘翠红的娘家,当务之急是多了解第一条线索。 应硕再回内室,“莺儿姑娘,你可晓得那位道士的道号与道馆何在?” “叫乾什么来着?”莺儿嘀咕了乾坤乾华之类的字眼,终露出肯定的神色,“对,就叫乾华道人,说是在昆仑山修道,云游至此。” “《山海经》中记载,西海之中,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昆仑之丘,道教诸圣皆在昆仑山修道过。然则,昆仑山究竟位于何处,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乾华道人居于昆仑山,怕是诓人的。” 姜棠讲完,看向应硕:“少爷,您意下如何?” 应硕颔首赞成。 “乾华道人还说不仅能助老爷和夫人返老还童万寿无疆,甚至能让少爷修成看谁谁有孕的道术。那不胡说八道么?谁能想到老爷、夫人和少爷全都非常信他,说要给他捐一座道馆,让他就近修炼。真的捐没捐建道馆,我不晓得。可他呆了两天,就把少奶奶带走了,要闭关修炼七七四十九天再放她出来。届时,全府沐浴焚香,迎接王母转世,除了丈夫,其他人必须跪满两个时辰,谁偷看谁的眼珠子烂掉,也得诚 心向玉皇大帝祈福。心若不诚,稍有怠慢,必折寿十年。” 闭关修炼…… 历朝历代,皇帝沉迷炼丹修道的不在少数,最终弄得家破亡国,哪怕是一些志图高远的皇帝,明令禁止炼丹术,民间也有人偷偷弄。数千年来,渴望长生不老的人不在少数,炼丹屡禁不止。本朝皇帝对炼丹术的态度模棱两可,越发助长了道士炼丹的嚣张气焰。 莺儿又道:“那天是二月十五,乾华道人命少奶奶换上道姑的衣裳,跟他走了。四十九天后,也就是四月初四,全府的人都磕头跪迎少奶奶回府,有附近道馆的道士来诵经,少爷抱她回屋了,我们还是跪足了两个时辰。自打那以后,每个月十五到二十整整五天,少爷都跟少奶奶在一起,不要我们下人服侍,送饭送水都是放在外室。” 连妻子都能送给吴礼和付步祥享用的男人,岂会忽然转性对刘翠红那么好?月圆之夜,乾华道人和赵府的人定密谋见不得光的勾当,才怕下人伺候了她走漏风声。 应硕沉思片刻,才问:“月圆之日,你家少奶奶是一早就走了,还是早一晚就出发了。” “倒没那么早,当天上午她会做些绣活,沐浴更衣后再换上道姑袍,吃一顿斋饭,再打坐一个时辰,约是申正出门。” 申正离黄昏有一个多时辰,仅靠轿夫的脚力走不太远,但路程应该也不近。早在来时的路上,应硕已把 杭州府钱塘县的地图熟记于心,大小道馆有不少,但能炼丹的风水宝地有且仅有一处——葛岭山上的抱朴道院! 应硕眉心微动,升起了一团希望,命道:“姜棠,我们走。” “石公子,姜姑娘,你们这就要走了?我家少奶奶的案子,你们一定要好好。” 姜棠很了解他忽然辞行,定是想到重要线索,便握着莺儿的手,“莺儿姑娘,你家少奶奶能得你这么个好丫鬟,会含笑九泉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明此案,明早,你也别让阿贵久等,去跟他过安生日子吧。”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这个金簪子是少奶奶赏我的,你们别嫌弃。” 坐在马车上,应硕拎着羊角灯,定定地望着浮动的灯影,陷入沉思,将走访的片段串联起来,组成连环画,在脑中自动翻看。 姜棠摸着莺儿送的金簪子,长约半尺,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些分量。如意云纹的簪子,中间刻成宝葫芦形,寓意福禄二星,并分别镶嵌了红宝石,格外精美。普通金簪子已价格不菲,这般精致的宝葫芦金簪,换一套京城的大宅不在话下。 “少爷,刘翠红每个月干绣活加月例,也才几两银子,如何买得起这么贵重的金簪,还随手赏给了丫鬟?” 应硕反问:“她买不起,还不许别人送么?” “少爷,您的意思是赵家人愧对刘翠红,送金簪子堵她的嘴?” “很有可能 。” 虽说两人一同开始查案,姜棠总觉得应硕比自己知道的多,再这么下去,真相都快出来了,她还稀里糊涂的,怎么对得起凭实力考进刑部的自己?她把金簪用帕子包了又包,放进小包袱里,再双手托腮,把已知的线索仔细捋清。 马车行驶在荒野马路上,天地间除了车轱辘声,只有远远的狗吠声传来。 “姜棠,待会儿你跟车夫在山下等着。” 姜棠的头一点一点,似是睡着了。 他再轻声喊:“姜棠?” 她毫无反应,真的是睡熟了。 下了船后还没休息就各处奔波找线索,压根没像平时一样无憩,应硕都有些想睡了。他把羊角灯的提手杆子插进一个大小合适的缝隙里,正想如何才能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让她改成枕着他的腿侧卧的姿势。 忽然,骏马抬起前蹄,打出一个分外嘹亮的喷嚏,再发出一声长嘶,姜棠被颠得直接往长凳上侧躺了,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没啥事,就是给你一个枕头。” 姜棠下意识的微微抬起了头。 应硕把自己的双腿挪到她脖子下,她再次含笑睡着了,有他从未看过的温柔。这份难得的温柔,他想守护一生。 他也有些疲累,从小包袱里找出干净的直裰盖在她身上,再将左手放在她的颈项前,以保护她不会摔下凳,这才闭上酸沉的眼皮。 “啊!有鬼啊!救命啊!” 应硕和姜棠被惊醒,听清是车夫 求救,忙打起车帘子,“老伯,咋的了?” “有鬼啊!女鬼!” 车夫满头大汗,满眼惊惧,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早已丢了皮鞭,钻进车厢里,躲在二人身后,“你们看,前面有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驾车处挂了一盏灯笼,只能照亮顶多一分地,确能看得见黑梭梭的前方有一个白色身影,个头不高,身量娇小,穿一身白衣,黑发披在肩上,步履踉踉跄跄的,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身上有伤。 没人赶车,马不再前行,转向路边吃草。 “两位贵人,咱们还是原路返回。这地方太邪门,我没要钱不要命的胆量。况且,这么晚出来,原是看着你们二人这一天都是坐我的马车,也没开高价,挣不着几个钱。若是还要去葛岭,你们俩谁会赶马车谁上,反正我是不干了。” 应硕问:“老伯,此距葛岭多少路?” “约莫七八里。” 大半路程都走了,剩下的七八里路不走,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来赶马车。” 姜棠坐到赶车的位子,应硕便也挪到了她身旁,学着她以前说过的话:“姜姑娘,我帮你提灯笼。” “少爷,您去车里坐着,犯不着您动手。” 应硕一言不发,攥紧灯笼的提手,无声地宣示他能做好这样的活。 有人在旁壮壮胆子也好,姜棠不再计较,甩起鞭子抽在马身上,大喊一声驾,马车又驶动了。 离“女鬼”越来越近,她嘴里念念有词 也渐渐听得清了。 “葛岭有鬼,要吸我的血。” “葛岭有鬼?” 应硕一开口,反倒吓得女人魂飞魄散,撒脚丫子朝路边的农田跑去。 姜棠嗤笑,“我们看她像鬼,她看我们也像鬼,世上本无鬼,全是人吓人。” 应硕不以为意,各种线索如电光火石般跳跃,那一句话点醒了他,离真相很近了! “刚才那女人说葛岭有会吸血的鬼,你们还要去?”他搞不懂现在年纪轻轻的人咋把命看得一点都不重,明知山有鬼,偏向鬼山行,真是有勇无谋。 姜棠好声回道:“老伯,你要是怕的话,不如到了山脚下就先回去。” “我回去了,你们怎么办?” 姜棠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压根不怕鬼,“在山上耗着呗。” “算了,唱戏的和说书的都讲鬼喜欢嫩皮细肉人的血,我身上的皮肤跟老树皮没两样,连蚊子都嫌血味不好,专咬别人,从不咬我,可见我很安全。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大半夜的我不睡觉等你们,再送你们回去,得加点钱。” 对待底层百姓,像在杏林百草堂当大夫一样,应硕一向是仁慈的。他大方允诺多给二两银子。 车夫一听这价钱分外满意,“哪能让贵人们吹冷风赶车?赶紧进车厢里歇着罢。” “冷风吹了醒神,到时候上山也不怕邪祟缠身。” “说到邪祟,我这儿有铜镜、通书和五帝钱可辟邪招福。你俩为了查石女的案子,不怕 麻烦去葛岭,可别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各拿一样,保平安。” 姜棠得了五帝钱,缠于手臂上,应硕则将通书挂在腰里,下了马车便提着灯笼,开始一步一个台阶爬葛岭山。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61528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79281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79281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87978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79281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879781 044 抱朴道院炼丹人(一) 葛岭山势陡峭,古树葱茏,不知早已铺了多少年的石阶,层层台阶的边沿都长了及膝的草,甚至有冬笋从石头缝里破土而出。 葛岭这般荒芜,名景古迹皆融入茫茫夜色里,仅灯笼罩的一隅之地,看起来跟任何一座山的夜景并无二致。 “相传晋代名士葛洪在这里修道炼丹,山顶看日出时绝美,被称为葛岭望墩,他最出名的著作当属《抱朴子》。” 单说葛岭,姜棠对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并未多想,待听到葛洪炼丹修道以及《抱朴子》这本书时,顿时茅塞顿开!在赵府时,莺儿姑娘说乾华道人带刘翠红闭关了四十九天后,每个月圆夜便要她坐轿子离府,再加上刚才疯疯癫癫的女人喊葛岭有吸血的鬼,怕不是乾华道人取女人的血炼丹! 不愧是刑部侍郎,见微知著,实乃高人。 姜棠自愧弗如,越发仰慕敬重他的学识和才智,庆幸跟着他出京查案,累则累矣,能跟神探学东西,千金不换! 上山路上实在无聊,山里禽鸟异兽多,她时不时会十分害怕,应硕便张口背书:“抱朴子曰﹕有怀冰先生者,薄周充之栖遑,悲吐握之良苦。让膏壤于陆海,爰躬耕乎斥卤。秘六奇以括囊,含琳琅而不吐。谧清音则莫之或闻,掩辉藻则世不得睹。背朝华于朱门,保恬寂乎蓬户。绝轨躅于金、张之闾,养浩然于幽人之仵。谓荣显为不幸,以玉帛为草土。 抗灵规于云表,独违今而遂古。” 阿嚏…… 应硕打了个喷嚏,流出两行清鼻涕。 姜棠送上帕子,自然而然地接道:“庇峻岫之巍峨,藉翠兰之芳茵。漱流霞之澄液,茹八石之精英。思眇眇焉若居乎虹霓之端,意飘飘焉若在乎倒景之邻。万物不能搅其和,四海不足汩其神。” 应硕闻言大喜,姜棠竟连《抱朴子》都会背,可见作为书商之女不光看的书多,见多识广,熟读成诵也不比读书人差。他欣然再接:“于是有赴势公子闻之,慨然而叹曰﹕“空谷有项领之骏者,孙阳之耻也﹔太平遗冠世之才者,赏真之责也。安可令俊民全其独善之分,而使圣朝乏乎元凯之用哉!” 车夫隐隐听到一男一女的吟诵声,一边顺马毛,一边嘟哝:“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葛岭爬山,不是诵经就是读书,好生奇怪的一对男女。” 他怕被骗,忙把结清的银子和铜钱仔细数清,并咬银块,小小银锭上的牙印子,无声告诉他银子是真,如假包换。想到再过不久还有银子得,比十天半个月赚的还多,心里高兴,跑进车厢里小眠。 “昔秦之二世,不重儒术,舍先圣之道, 习刑狱之法。民不见德, 唯戮是闻。故惑而不知反迷之路, 败而不知自救之方,遂堕坠於云霄之上, 而敕韭粉乎不测之下。惟尊及卑, 可无鉴乎!”应硕背出《勖学》这卷的结 尾,以诵读太多口干舌燥为由暂停不背。 姜棠正有此意,赞同地说:“第一二章的喜遁与逸民,段长又拗口,哪怕轻松背出来,也多费唇舌。第三章勖学短又通俗易懂,若有人好好出个点校本,怕是也能让这本书风靡一时。” “你存了此心,有空便可提笔。待书成之后,我稍加润色,再将其付梓。”应硕鼓励道。 虽说《况太守断案传奇》已由阅友堂付梓发售,不能称姜棠著作等身,却也是文坛新秀,再出一本,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姜棠很有自知之明,谦声道:“少爷,您也太抬举我了。《抱朴子》既像孔孟讲为君治国之道,又多了神仙修道炼丹之术。虽我早已熟记于心,但许多地方一知半解,也不能融会贯通。若出点校本,可不是误人子弟?” “有我润色,你还不放心?” “就是太放心少爷学识渊博,逐字批改再无错处,越发显得我愚钝。” “大智若愚,也算愚么?” 姜棠哪里担得上大智若愚四个字,她只是爱读书比寻常女人多懂些事,真跟应硕这种从小由名师开蒙才高八斗的人比,实在是差远了。出《抱朴子》的点校本,非她所能胜任,便道:“少爷,像我们出来查的石女案,将来我写成公案小说,要不要紧?” “不要紧。”应硕给出答案,又道:“最好把人名和地名换了,也别出现刑部侍郎等人的官职,以免谏官 说是我私刻公案小说,好叫百姓对我歌功颂德。” 临近半山腰,刺鼻的烟味越来越重,这个时辰还有人在炼丹?应硕和姜棠再不言语,朝有亮光的抱朴道院走去。 抱朴道院的墙一概为黄,盖了朱红的瓦,如锦鲤身上的密鳞。檐下点着一盏盏写有抱朴字样的灯笼,正门紧闭。二人翻墙入院,高高的台阶直入正殿,地上有一个巨大的炉鼎,满路香的烟火已灭。 正殿门开着,风扬起葛仙殿外挂的幡,好像是谁在暗中施法。他们悄悄靠近正殿,正中供奉着葛洪祖师爷像,供桌上摆着四样香瓜果点,仅有一个总角年纪的小道士趴地睡着了。他的睡姿极为搞笑,上半身匍匐在地,压着拂尘,屁股撅起,姿势如同荷叶上的青蛙。 正殿没什么人,偏殿也没动静,倒是炼丹的烟味越发浓郁。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拔布循烟走去。走过四方亭和涤心池,便可看见炼丹井旁结了炉,灯火通明。 炼丹房做成了宝葫芦状,没有窗,仅一扇门开着。他们躲在门后,从门缝里朝里偷瞧。只见正中设有炼丹炉,叠了四层,最底下九个小炉子,倒数第二层六个稍大的炉子,第三层是三个较大的炉子,最上面是一个大炉子,大炉子上擦有一柄宝剑和一面古铜镜,旁边还有纯铜的炼丹炉,并各种瓶瓶罐罐。 炼丹炉前,有一道士摆弄各种器皿。他身穿蓝布道袍,下 身的白裤脚扎进云袜里。道袍上沾了各色粉末,他也浑然未觉,时而看看炉灶里炼的丹药情况,时而对照书里的讲解愁眉不展。 生平头一次目睹炼丹景象,新奇感过后,姜棠只觉得被丹药的怪味熏得头昏脑胀似要支撑不住,只能强行捏住鼻子,以免误事。 应硕鼻子没那么灵敏,尚可受得住炼丹味,离门缝也最近,竟瞧见地上一道道如杀猪下刀时喷涌出的血迹。炼丹古方中常有以血入药的记载,莺儿又说每次十五夜圆后气血两亏,怕是被采了血! 此时夜深人静,正是问案的好时机。应硕示意她站着别动,他悄悄地离开门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勒住道士的脖子。 道士也不是吃素的,猝然抬起手肘反击。 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应硕奋力一打,竟听到了咔嚓一声,道士的手脱臼了!应硕拿出随身携带的细绳,三下五除二地绑了他上半身,警告道:“这是秘制绳索,越挣扎越紧,毒药也会慢慢渗进皮肤,流脓发黑,再全身溃烂而死。” 刑部侍郎不光查案厉害,武功也是一等一地好!姜棠躲在外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道士疼得哎哟叫唤,“贼人偷袭,不讲武德!” “你是乾华道人?” 炼丹炉里的火光照在应硕的俊脸上,有说不出的狠厉与威严。 “你怎么知道?”乾华道人半坐起来,疼得脸色如生猪肝也不敢 挣扎,“你是何人,竟敢偷袭贫道?” 应硕不答,只问:“我且问你,月圆夜,刘翠红被你带来这儿采血炼丹,对不对?” “瞎说!贫道不是,才没有。”乾华道人连连否认。 “真没有?” 应硕拿起火钳,放进炼丹的灶里烧红,“乾华道人,你说是拿匕首放血疼一些,还是用烧红的火钳烫手更疼?” “那还用问,肯定都疼!”乾华道人语气坚定地喊话,又露出恐惧的神情,“贫道警告你,别胡来。我门下弟子三千,你敢动我一根汗毛,弟子们就要杀你满门。” 放狠话? 谁怕谁! 应硕笑道:“怕是你唯一的弟子就叫三千吧?” “你怎么知道?”乾华道人察觉暴露了底细,又换成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不怕告诉你,贫道是替皇室卖命,你敢害贫道,你就要付出株连九族的代价。” 这话倒有几分可信,应硕也不深究,“乾华道人,我无意害你,你只告诉我是不是采了刘翠红的血?”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乾华道人一脸无谓,“像刘翠红这种人,活着不能给男人传宗接代,让婆家蒙羞,让娘家难受,采点血炼了丹,能让人长生不老,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采人血来炼丹,不说恶贯满盈,那也是藐视人命! “你采了近两年的血,想必炼制了不少丹药,给我几瓶,我就放了你。” “你这后生,好大的口气!你以为炼丹 跟放屁一样容易,这两年也就得了几粒。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赏你半颗。” 求人? 应硕嘴角噙着邪笑,拿出烧红的火钳,慢慢放到乾华道人面前,“烫手好像很寻常,不如烫掉鼻子,成个无鼻怪,岂不好玩?”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79281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87978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87978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294328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87978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2943282 045 抱朴道院炼丹人(二) 无鼻怪! 有朝一日,乾华道人成了神仙,世人照着他的模样塑金身,善男信女们走出乾华庵,谁能憋住不笑神仙没鼻子? 忍一时,保住鼻子! 乾华道人藏住惊恐,讪讪地笑了,“居士,请手下留情。丹药有的是,你要啥,贫道就给,成不成?” “给我一粒用刘翠红的血炼制而成的丹药。”应硕直接提要求,兴许日后翻案用得着。 “这个丹药太宝贵,贫道藏于那边大青花瓷坛里的小青花瓷瓶里。” 大青花瓷瓶,寻常百姓家也有,多是不加盖的。好端端的,盖了瓷瓶盖,反倒引人生疑,里面会不会藏有蛇蝎之类的五毒物,或是设有某种机关?应硕可不能被人当枪使了。 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到底是你炼制的宝丹,你就不怕我全部拿走?说了只要一粒,你帮我拿一粒,麻利点儿!” “贫道手脱臼了,没法拿,你人高手长,伸进去拿就行了。”乾华道人又哎哟哎哟地开始叫唤。 拿个丹药推三阻四的,这不正是说明大青花瓷坛里可能藏毒或机关? “你脱臼的是右手,左手还好好的,给我用左手拿!否则,无鼻怪人就是你不听话的下场!” 应硕不管他情不情愿,左手抓着火钳,右手拎着他的道袍衣领,用力推搡他往前,催他打开瓶盖。 说时迟那时快,姜棠闻到湿腥味,大叫:“少爷,快走!” 应硕闻言,将火钳抛到青花瓷瓶坛 口,单脚轻轻一跳,纵身一跳出了炼丹房, 拉着姜棠飞上百年香樟的树枝。 刹那间,蜈蚣、毒蛇和蝎子沿着瓶口爬到了地上,五颜六色的蛇,半臂长的蜈蚣,黑黝黝的蝎子,满地乱爬。 乾华道人捡起一只最大的毒蝎子往外一抛,“孩儿们,去给我咬死那两个人。” 躲在树枝上的姜棠,看到那么多毒物爬出门槛,头皮发麻,颤声问:“少爷,三毒会不会爬树?咱们今天是不是要喂蛇蝎了?” “放心,不会的。”应硕把蒙面的黑罩上拉,遮住她的眼睛,“抓紧我,带你下山。” 爬树怎么下山? 没等姜棠问出口,她的腰肢被应硕搂住,带离了枝头,耳边风声呼啸,时常有树叶刮脸,比起喂蛇,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比上一次被黑衣人施展轻功救下,这一次被应硕带着飞,担心恐惧全随风消逝,脑海里各种念头冒出来。 “应侍郎当官断案一把好手,会治病救人还会轻功,寻常人会一样就了不得天,他样样会,真是文武双全,举世无双!” “完了,应侍郎这么厉害,再也瞧不上别家男人,这么下去,不嫁给他怎么收场?” “嫁他咋了?貌比潘安,家财万贯,办事可靠,武功高强,这么多优点集于一身,嫁他绝对赚大发了。” 姜棠不敢再胡思乱想,眼睛不能看,嗅觉更为灵敏。他束发的黑带被风吹在她耳畔,好闻的佛手香令她一嗅再 嗅,而黑发带像羽毛似的撩她,撩得她心儿乱颤,身子都要软了。 应硕哪晓得她这些绮念,专心于黑暗中施展轻功,生怕参天古树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大树枝刮伤了她。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叮嘱道:“姜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如在云端的姜棠,一听快到了,很怅惘,又不敢叫他停下,毕竟还在逃命,不适合谈情说爱。她乖巧地嗯了一声,双手环住了他的腰,用略显出格好在没人看见的举动来表明心迹。 应硕被心上人抱着,心中窃喜,奈何葛岭山势陡峭,比平地上施展轻功难了数倍,又多抱了一个人,越发难了。他不敢分心,每一次触着石头或树枝都越发谨慎了。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她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前,听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这才感觉到逃命的紧张感。宽肩窄腰和佛手香,随着冷风一起吹熄了她的春心荡漾。 终于,两人稳稳落地了。 姜棠怀疑自己做了一场双侠梦,“这就到了?” “到了。” 应硕解开她的黑色面罩,看她小脸吓得煞白,忍不住捏了捏,“没事了。” 看到熟悉的马车,姜棠回归理智,“刚才没拿到丹药,又没让乾华道人录口供,咱们不是白来一趟?” “没白来。”应硕扬了扬手里的一粒黑丸,“在你喊快走的时候,我从他道袍袖子里顺出来的。甭管是不是咱们要的,藏身于荒废已久的葛岭上炼 丹,足以让人怀疑。” 车夫听到动静醒来,打起帘子一看,二人头发乱了,树叶、竹叶插满头,衣衫褴褛,“石公子,姜姑娘,你们是被野猪给拱过了?” “比那恐怖多了。” 比野猪追着跑还恐怖,莫不是真有鬼?车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赶紧上……上马车,走……” “老伯,已近四更天,你就近带我们找个客栈住下。明儿一大早,咱们出发去湖州府安吉县,价钱包你满意。” 走那么远的路,车费比以往一个月赚的还多!车夫愿意极了,笑着纠正,“到了四更天就是今天的日子了,哪还是明儿一早?该是天亮之后,顶多两个时辰。” 回想抱朴道院所见所闻,姜棠道:“少爷,乾华道人与赵立仁及其父母勾结,以刘翠红的血为引子炼丹,长期取血,再强壮如牛的人也有倒下的一天。可以断言,三人入狱合情合理,并非冤案。” “钱塘县仵作出的验尸结果上说,刘翠红从口舌至五脏六腑皆中鹤顶红,早在抛江之前已毙命。这跟三人口供上说端午一大早给刘翠红吃了毒粽不谋而合,以此推断赵立仁伙同其父母毒死妻子,三人坐牢,罪有应得。”应硕单手扶额,继续道:“表面来看,确实如此。” 查案不能光看表面,要由表及里。 “少爷,您的意思是三人坐牢,只是为了掩盖真相?” 应硕颔头,“大理寺和都察院仔细对比三 人口供,发现三人所讲的犯罪经过,大有出入。” 姜棠职位低,不曾看过三人口供,便道:“少爷,愿闻其详。” “赵立仁说端午节当日卯时初,刘翠红起床梳洗后,闻到粽子香,嘴馋想吃蜜枣粽。这正中他的下怀,便把前一晚放在鹤顶红水里浸泡过的蜜枣粽拿给她吃,当时就毒发身亡,在场没有其他人,他把她装进麻袋里扛到早已备好的马车上,只身去把她的尸首抛江。而赵老爷和老夫人则说看到儿媳妇被毒死,骂了赵立仁一通,并指了个哑巴下人同去钱塘江抛尸。” 单这一小段口供对比,便有好几处不同。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不过,三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也不太重要,毕竟赵家最显贵的赵立仁和父母都入狱了,谁撒谎都没脱罪!在明知罪责难逃的情况下还执意撒谎,说明刘翠红之死,并非出自三人之手,他们只是替罪羊! 想起乾华道人说自己炼丹是为了献给皇室中人,赵立仁和父母顶罪,怕不是……姜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查一个看似简单的石女案,牵扯甚广,怪不得李赫和朱益群一来就遭人暗算! “还有,自开朝以来便立下百姓买毒药必须在药铺登记,近半年赵立仁压根没在全国任何一家药铺买过鹤顶红。” 鹤顶红乃没有解药的剧毒,赵立仁没买过,怎能用鹤顶红毒杀妻子?除了有人给,再没 有第二种可能了。 她身上直冒冷汗,“少爷,咱们还继续往下查么?” “咱们来不就是为了彻查此案?”哪怕冒着赔上仕途的风险,应硕也绝不容许一桩冤案发生。 两人都很明白查这桩案子,难度不算特别大,但幕后使者权力不说只手遮天,至少比正三品的刑部侍郎大,再查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忧。 她长叹一声,“少爷,没来葛岭之前,我都以为刘翠红被那么多男人上过手,婆家嫌弃,外人唾弃,不是婆家人杀她,就是外面那些帮闲起了杀心。哪知道一上葛岭,石女案变得这么错综复杂了。” “姜棠,想想你看过的《包图龙判百家公案全传》,包图龙既敢查清狸猫换太子,迎回皇上生母李娘娘,也敢将抛妻弃子的状元驸马置于铡刀下,咱们查案的这点难度,跟包图龙比算得上什么?” 《包图龙判百家公案全传》是她最喜欢的公案小说,也视铁面无私的包图龙为楷模。她一脸正气,铿锵有力地发誓:“少爷,我进了刑部,当像包图龙一样严厉正直,彻查冤案。” “你有这份志气,多加历练,假以时日,必成大耀王朝的一代女神探,被后世歌功颂德。” 能名垂青史的女人几千年也没出几个,姜棠倒没那么大的报复,“查清每一个案子,将每一位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做到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中间无愧于心,就算不负此 生。” 临睡前,应硕提笔写下密信:葛岭之上,抱朴道院。每月十五,石女采血。乾华炼丹,用心险恶。速速拿他,择日审问。 拿火漆封好后,应硕将密信交给车夫,“务必交给大理寺少卿杜庭煜。”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87978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94328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294328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00621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294328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006211 046 石女案再添线索 次早,两人太过乏累,直睡到隅中时候方醒,索性早午饭并做一顿,吃饱了再坐马车上路。 一路颠簸,二人时睡时醒,昏昏沉沉的,日暮时分才到安吉县境内。 路过一家茶棚时,多是上了年纪的男人点了一盅茶,津津有味地谈论石女案。 原来刘翠红之死已传到安吉老家,应硕便吩咐车夫停车,再叮嘱姜棠:“你在车里坐着,不许打起侧边帘子,有什么听不清的地方,待我回来再学给你听。” 说罢,他自下了马车买了一盅茶,挑了个空位坐下。 “听闻刘翠红被打捞上来时,月匈被割去,身上深浅不一的刀口,加起来九九八十一刀,真是惨不忍睹。若说她一心投江寻死,肯定不会拿刀割自己。还好钱塘县令英明神武,将其丈夫和公婆捉拿归案,还了她一个公道。” 割去月匈,全身还有八十一道刀口? 卷宗以及仵作验尸并未提及这些外伤,只说刘翠红毒发毙命,赵立仁及其公婆的口供也有疑问,这群人从哪听来的消息?是自己添油加醋瞎胡诌逞口舌之快,还是赵家买通了仵作? 刘翠红的尸首很快就被火化抛江,后一种可能性极大!再结合乾华道人说采血炼丹是受皇室人指使,药引子——刘翠红殒命,皇室中人密令钱塘县令速速结案,赵立仁和其父母坐牢也极为自在,说明定是有人知会三人坐一时牢,得一世利! “刘翠红实在 是可怜,两结两离顶多是被人说三道四,这第三回结婚,好不容易嫁了个有钱少爷,哪知命都丢了。可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也不一定,刘翠红娘家人整日闭门不出,女儿在外都丢了性命也没人过问,派个舅子去,争争家产,比什么不强?” 应硕一口干了整盅茶,站起来拱手道:“诸位叔伯大哥们,你们可晓得刘翠红娘家在哪?” “你这后生,找她娘家人做什么?” 众人齐对外地口音的俊俏男人心生警惕。 应硕温声道:“翠红姐人心善,曾借了一两银子给我。我出去卖了半年货,昨儿才回钱塘县听到她走了的消息,也没能送她一程。她那婆家全是黑心肝的,我得把银子还给她娘家人。谁要能行个方便带我前去,实在是感激不尽。” “巧了,我就住在刘家咀,可以带你去。” 应硕道了谢,领着高个汉子走近马车,再道:“老伯,你辛苦了,去马车里坐会儿,我来赶车,正好跟大哥聊聊。” 车夫确实累了一天,交了鞭子便钻进了车厢里,直接躺下打瞌睡。 应硕不想外人见到姜棠,才把车夫赶进车厢里,可他会赶马车么?她满腹怀疑,犹豫着要不要执鞭赶车。 这时,汉子道:“我也曾替县里的富户赶过马车,把鞭子给我。”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谢谢大哥。” 应硕又成了赶车人的同伴,行了半 里路,他开口问:“大哥,刘翠红娘家人好相与么?” “她家门口一棵大香樟,只要不刮风下雨,男人们都爱蹲那唠嗑下棋啥的,女人们也爱去她家串门。后来刘翠红第一回结婚被男人一纸休书送回了家,这一家子人把门口的大香樟给砍了,整日关门,没谁能跟她家里的人说得上话。其实,倒爷不怪她家闭门谢客,要是搁我手下有个不能生的女儿,我也没脸见人。” 应硕附和道:“那倒也是人之常情。” “旁的不说,我就嫌她家人拎不清。既然刘翠红是石女,早知道的话何必让她嫁人?哪怕养她一辈子养成老姑娘,顶多费点钱罢了,何至于连命都丢了?” 应硕也想过这一层,石女不能生,刘家人还逼着她一嫁再嫁,无非是看上那点彩礼能填补家用,这般重男轻女的家庭,多花一个铜板在刘翠红身上,都要十倍百倍的赚回来,很难说留在娘家就比外面漂泊受的苦楚少。 夜色完全黑下来时,马车进了刘家咀,一堆黑狗黄狗追着马车狂吠,幸得汉子时不时用鞭子抽两下吓唬那群狗,应硕才免挨狗咬。 村里的狗这般狂叫,引得不少村民端着碗站门口看热闹,有些与汉子相熟的扯着嗓子问:“买富,你家来亲戚了?” “人不是我亲戚,是去刘翠红家。” 刘翠红家,那可有热闹看了! 通常来说,乡村是同姓分支群居一处,各家各户 出点什么事,还不用过一两个时辰,满村都知道了。 因此,当马车停在刘翠红家门口时,已有数十人自发跟着来看热闹了。 “谁啊?”一个粗哑的女人扯嗓子问。 “兰婶,有人给你还钱,快开门。” “谁?” “我是买富,路上撞见一个俊俏后生要还你银子,就把他带来了,你倒是给人开开门,没有叫人吃闭门羹的道理。” 买富拉着门环,大喊大叫。 门忽地从里打开,买富一个趔趄,所幸被应硕拉住,才没跪进门里。 妇人穿藏蓝色褙子,头发盘成圆髻簪一根银簪子,耷拉着满是褶子的脸,浑浊的双眼满是怒气,“买富买富,买你个头!我问的是谁来还钱!” “哦哦哦,兰婶你咋不问清楚点?”买富忙让到一旁,“就是这位公子。” “我不认识你,你啥时候欠我钱了?”妇人走出门,双手拉着门环,啪的一下把门带上了。 这不仅没让客人进门,主人也跟着站门外,这叫什么待客之道?年长的人看了直摇头。 “兰婶,我姓石,今年年初,我做生意亏了,没钱买米下锅,找翠红姐借了一两银子。这不挣了点钱,准备还她,哪知道她已经走了。我打听到翠红姐娘家在安吉县,赶紧就雇了辆马车过来,这一两银子,您千万收好。” 一两银子,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妇人收了,脸色仍是淡漠无神。 “兰婶,石公子厚道,没因 翠红走了就赖账,专程走这么远的路给你送银子,好歹开门叫人喝杯茶再走,没的让人说我们刘家咀不懂待客之道。” “买富,就你长了嘴,就你话多!” 妇人骂完,还是那张厌世冷漠的脸,语气却缓和了,“难为你奔波了那么远的路,进屋坐坐吧。” 门再次打开,应硕和姜棠并肩走进,妇人又啪地一声关了门,把村里那些长舌妇关在门外。 刘翠红娘家院子砌得跟房梁一样高,中间一条进屋的路把院子分成两半,一半种的是萝卜白菜,另一半种些韭菜小葱,非常方便又实用。堂屋里点了一盏白烛,中堂上挂着一幅送子观音图,慈眉善目的送子娘娘左抱童男,右抱童女。堂下一张八仙桌,摆着两盘发黄的菜,椅凳缺胳膊少腿,要坐还得靠墙垫砖头。 “我家这么破破烂烂的,你们愿意坐就坐,不想坐站着也没事。”妇人自个儿坐在一把藤椅上,细瞧银子。 姜棠问:“家里就你一人?你儿子们呢?” “在县里置了宅子,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两回。”妇人话里话外颇有怨气。 姜棠顺势劝道:“兰婶,您这一把年纪,独住吃得不好也没人照顾,不是个事。养儿防老,你跟你儿子们进城享福去。” “早几年我能带带孙子孙女,留我住给我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孙儿们都大了,哪个不嫌我老碍着他们的眼?反正我老伴早就死了,女儿也 死了,我早晚都要死,就不脏了他们的新宅子。” 张口闭口都是死,不吉利倒是小事,只是怕妇人想不开寻死。 反复规劝没用,姜棠直接说明来意:“兰婶,你女儿死之前,送过东西来娘家,你晓不晓得这回事?” “你们咋知道的?”兰婶噌地一下从藤椅上坐起来,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灵活,怀疑这对男女来者不善,须得小心提防。 “兰婶,我们是来查你家女儿案子的。” “人都死了,查查查,有什么好查的?”妇人又坐回藤椅上,恢复了那么疏冷没生气的样子。 “话不能这么说!人死不能复生,但也不能叫凶手逍遥法外。兰婶,你女儿生前派人送的东西里有避火图。我们看一眼,绝不带走。” “我嫌避火图又脏又不吉利,烧掉了就真的死无对证,不烧又嫌碍事,这么些日子就跟留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你们拿走。” 能把避火图带走仔细研究,破案指日可待! 姜棠掩饰住欣喜,不解地问:“兰婶,避火图不就画了男女床上那点事?您都是有孙子的人,嫌避火图脏还能说得通,怎么就不吉利了?” “我跟你们说不清,等拿出来给你们看就知道了。” 妇人进了东边房一番好找,终拿出一个蓝布小包袱,“送来的避火图全都在这了,你们拿去。等看的时候,别嫌不吉利。” “我俩连死人都看过,啥也不怕,也不会嫌什么东西不 吉利。” “大晚上的说什么死人,我看你们胆大是想吓死我。好了,我收了你们一两银子,你们也得了我女儿的避火图,咱们两清了,赶紧走!” 带着避火图被扫地出门,姜棠和应硕并无半点不快,只催车夫快点赶马车,随便找个客栈落脚好研究避火图!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294328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00621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00621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13161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00621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131613 047 避火图里藏线索 同悦客栈地字二号房里,姜棠拿出火折子,轻吹一下,用小火苗逐一点亮了四盏白烛。 紧接着,应硕小心翼翼地打开蓝布包袱,全是卷起来长短不一的避火图。 “一、二、三……二十一、二十二!” 应硕是按两幅画一对来算的,这一堆避火图竟有四十四幅之多! “姜棠,你一黄花大闺女,看避火图总归不好。不如躺下歇会,待我发现了线索再告诉你。”应硕再三考虑不宜跟姜棠一起研究避火图,终是讲了出来。 “少爷,我今年二九,早过了破瓜年纪。别家的姑娘及笄就能看了,我多等了三年,还有什么看不得的?况且,看避火图又不会怀孕,咱们是为了破案,又不是故意找来当消遣玩意。” 姜棠神情坦坦荡荡的,说话婉转,心中暗道:“应侍郎,你怕是不知道永福寺上香那一回,我已去昭文堂看过避火图了。而今再看这些毫无美感的避火图,只能说是波澜不惊。” 一想到日后迎娶她进门,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会像避火图上所画的那样有肌肤之亲,这回只当提前学习。 “那咱们一人一幅分着看,这样会快一些。” 姜棠随手拿起一幅再慢慢拉开,女人身上的红衣被褪到腰窝处,人身鲤鱼头的男人挥动鞭子,抽得女人身上伤痕累累;再看一幅,女人光着身子趴在床上,鞋头人身的男人手里拿着蜡烛,斜斜地往她背上滴, 一滴滴落下的烛油汇成了负心汉的负字! “少爷,这些避火图并非市面上卖的那样粗俗不堪,每幅画皆意有所指,不如把所有避火图摊开在地上,咱们站着看,一目了然。” 费了半盏茶的功夫,四十四幅避火图才被一一铺在地上。这些避火图画风细腻,也没有特别少儿不宜的地方,四十四幅图的女主角仅一位不露正脸穿红衣的女人,应暗合刘翠红名字中的红字。也就是说,避火图上的女人所经受的一切,刘翠红都受过! 画中男人形态各异,各有所指! 人身鲤鱼头的男人,鲤是礼字的谐音,指代吴礼! 鞋头人身的男人,用鞋来代表迈步的步,指代付步祥! 人身熟稻穗头的男人,用一粒粒的稻子当作立字的谐音,指代赵立仁! 另外还有牛头人身、马头人身、蛇头人身之类的男人,两人猜不出是谁,但越往下看,越发邪门。 道士将她赤身放在供台上,围着她做法,时不时喷出一口酒或水什么的,她蜷缩一下,便要挨一剑;明月高挂,她被五花大绑在炼丹房里,道士用匕首取血;道士尿急,她撑着身子为他以口接尿! “这幅画有问题!”姜棠指着接尿的画,拧眉说道。 应硕拿起那张画,画中女人穿着黑衣,为肥头大耳的道士接尿,与每幅画里的红衣女人大不相同,道士也更胖了。 “少爷,这幅避火图,我曾在昭文堂里看过差不 多的。”昭文堂里的好像是正常男人,不是道士,但画里人的姿势完全是一样的,连女人身段也差不多。若说是巧合,她怎么也不信。 应硕垂下的眼皮皱了皱,“我与携枝捎你去永福寺的那回?” 姜棠只好把黑衣人逼她临摹四幅画的事给说了出来,她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少爷,我真不是故意瞒你。那时候我刚认识你,哪好意思说自己去临摹避火图?” 从姜棠要进刑部开始,便有人下了一盘大棋,姜棠是棋子,刘翠红、吴礼、付步祥、赵立仁、乾华道人等人也是棋子。两人来查这起案件,怕是在下棋人的意料之中,不然这些线索也不会这般轻松得到。 石女案翻案不是难事,翻案后的连环案,才是惊涛骇浪的开始。 久居京城上上奏折批批公文,安逸了些日子,初窥可能日后有连环案,反倒平静下来。他与姜棠在明处,幕后使者在暗处,案子查到什么地步,想必人是一清二楚的。从离京来查案开始已打草惊蛇,唯有彻查下去,用疏而不漏的恢恢法网将大蛇网住。 次日上午,应硕和姜棠再次造访县衙。只不过,这次探视的是赵立仁的父母——赵奎和宋氏。 赵奎与宋氏既无手铐,也无脚镣,悠然自在地走进了房里,拉着椅子各自坐下了,仿佛不是在度日如年的坐牢,而是来县牢换一种悠哉游哉的活法。 姜棠问:“赵奎,对于 你儿媳妇刘翠红之死,你有什么想说的?” “死都死了,没啥好说的。” 问得太笼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浪费唇舌而已。 应硕立于墙根处,一张俊脸让毫无生机的高墙变得秀色可餐,看似随意地问:“赵奎,端午节那天早上,你跟你婆娘吃了啥?” “粽子和清粥。”赵奎答道。 应硕再问:“什么粽?” “肉粽。” “那你儿子吃的什么粽?” “豆沙粽。” 普通人家多做不加任何东西的白粽子蘸糖吃,赵家富庶,做的粽子口味多样,实属正常。 宋氏急眼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一当官的,正事不干,跑来问我们吃了啥粽,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应硕丝毫没被激怒,淡定发问:“你们老两口吃的肉粽,儿子吃的豆沙粽,全都是美味无毒的。单单儿媳妇吃的蜜枣粽淬了鹤顶红这样的剧毒,用麻绳或蔺草绑的粽子,怎么区分各种口味?你们就不怕也被儿子毒死?” “世上哪有那样蠢的人!我们家每年过端午节都要做几百斤粽子,各种口味绑的线不同。”赵奎洋洋得意地显摆道。 应硕问:“那你们吃的肉粽绑了什么线?” “蔺草。” 蔺草也称席草,绑粽子韧而不断,带着野草的清香,寻常百姓家多是用蔺草绑粽子。应硕又问:“那你儿媳妇吃的蜜枣粽用什么线绑的?” “绿线还是红线,我给忘了。”赵奎丝毫不把这当一 回事。 姜棠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绑粽子的线是啥颜色都给忘了,你们三就不怕府里下人也吃了毒粽子,毒发身亡?要是再背负几条人命,你们拿什么赔?” “你这小姑娘,咋一开口说话就把我们当天下第一蠢人似的?刘翠红吃了哪种线绑的粽子,我们不吃也不让下人吃,埋起来或者丢到粪坑里,难道不行?”宋氏反呛道。 绕这么大的弯子,就是为了打听毒粽子的下落! “你们有钱,又藐视王法,想怎么干都行。”姜棠应道。 粽子有可能埋在赵府的任何一个角落,也可能在粪坑里。若能找到粽子的下落,再去寻访当日把刘翠红打捞上来的那支龙舟队,真相便能大白于天下。 在应硕迟疑的片刻间,钱塘县令彭天恩走进来,握着他的手道:“应侍郎,您咋亲自到这么脏又臭的县牢里来了?要审问犯人,带去堂上问话,既干净又敞亮。”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我问几句闲话而已,犯不着那么大阵仗。” “就这种满脑子想吃粽子的人也能当侍郎?让这等庸才居于高位,大耀王朝真要完蛋了!” 本就是犯了罪的人还敢对三品大员评头论足,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彭天恩脸色大变,斥道:“赵奎,你给本官闭嘴!来人,把赵奎和宋氏关回牢里。” 衙役将赵奎和宋氏带走了,彭天恩才低声问:“应侍郎,您亲自前来查石女案,可 是下官判得不妥?” “赵立仁、赵奎与宋氏三人罪有应得,彭县令判得不错。”应硕照实说。 不是冤案,彭天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关心地问:“应侍郎,那您这两天忙得不见人影,今儿下官匆匆赶来才能跟应侍郎打个照面,不知在忙什么?但凡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只管吩咐。” 应硕嗯了一下,并不多言。 彭天恩剃头单子一头热,有些讪讪的,奈何自己官职低,只能奉承些。“应侍郎,姜姑娘,你们从京城远道而来,我这七品芝麻官也该略尽地主之谊。眼瞅着要到饭点了,不如去公厨吃饭。” 留下吃饭再拖拖拉拉的,一天就过去了。已有线索要去查是宜早不宜迟的,应硕婉拒:“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家面馆生意火爆,我想去那尝尝。” “既然应侍郎想去外头吃,本官也不好强留,只是晚上务必要赏脸去寒舍吃顿便饭。” 非办案需要的应酬,应硕一概不去,以不胜酒力为由拒了,仍和姜棠一同坐马车回赵府。 “少爷,我想着大白天众目昭彰的,咱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挖地三尺找粽子。不如从茅房找起,找遍所有茅房都没见粽子的影儿,再挖也不迟。” 应硕所见略同,补充道:“去茅房找,倒也容易。鹤顶红乃人间至毒,别说人吃了无药可医,就是阿猫阿狗啥的沾了一点也得死。咱们往茅房前一站,没有蚷四处乱爬的,定有 毒粽。” 什么蚷啊茅房的,往日姜棠一听就要作呕,今日为了查案,豁出去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00621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13161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13161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24001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13161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240011 048 再审石女案(一) 有了上次夜里潜入赵府的经验,这次再进赵府简单不少,毕竟真有人发现还可以借尿急上茅房为由搪塞过去。 果真如应硕所言,离大灶屋最近的茅房里,条蚷不生,拿粪勺舀了几下就捞出一串粽子。 “少爷,这么臭的粽子,咱们带回去当物证,怕是也没人敢验。”这是其一,其二是携带奇臭无比的粽子回去,怕是整个钱塘县的客栈没有任何一家愿意挣这份臭钱。 应硕不知赵家人下了多少鹤顶红,若只一小撮,泡了四个月的粪水,毒性早已减轻。“姜棠,毒粽在这,咱们心中有数。真到公堂上得用毒粽当物证,再叫衙役现捞送去也不迟。” 经此一查,仵作验尸结果上说刘翠红身中剧毒应无异议,唯独她身上是否有各种伤痕,急需找野鹰龙舟队查证。 次日辰正,县衙里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正中坐着刑部侍郎——应硕,左侧大理寺少卿杜庭煜端坐着,右侧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秦瑞君理了理衣袖,三人皆穿官服,威严庄重。他们身后各带了一位随从,当属应硕身后的小吏个高人瘦,脸上绿中带黑,五官却甚是俊秀,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虽说此次升堂不许百姓围观,全是官府的人,但姜棠觉得身穿女装来公堂上,总有藐视王法的意味。可惜没带齐扮男装的工具,草草打扮了一下,怪就怪些,总比一介女装被人诟病强得多。 堂下右侧 摆了一案,钱塘县令彭天恩大汗淋漓,哪怕身后的师爷时不时摇动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折扇,难减彭县令的燥热。 应硕大拍一下惊堂木,“升堂!” 分列两班的衙役用水火棍齐敲地面,齐喊“威武”。 “今日本官审石女案,因石女刘翠红已死,她娘家人委托本官彻查此案。现带犯人赵立仁、赵奎、宋氏与乾华道人!” 应硕掷出一签,衙役们手持水火棍领命带犯人。 赵家三口很快就带到了,三人像木头似的杵着。 这是三司会审,不把大人们放在眼里,三个人挨板子,彭天恩脸上也无光。他厉声呵斥:“犯人见官,为何不跪?如若不跪,每人各打三十大板。” 若是县令审案,塞点银子打点一下衙役,每人给个蒲团或坐垫之类的,挨板子也只是做做样子。而今,三位大官居于高处,全是人精,衙役们怎敢不棍棍到肉? 三人面面相觑,不得已而跪下了,齐声唱道:“草民叩见三位大人。” 这时,两位衙役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大人们,大事不好了!乾华道人化作一阵浓烟,飞天了。” 乾华道人羽化成仙? “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大活人,咋会飞了?”彭天恩暴跳如雷。 “大人,卑职去带人犯乾华道人,他说肚子疼要拉稀。拉了裤子满身臭味上公堂,总是不妥。卑职两人带着他去了茅房,怕他耍花招,没让他关茅房的门。哪知他在我 们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一缕青烟,飞上了天。” “哪间茅房?速速带本官前去。”应硕才不信真有能修道成仙,定是使了金蝉脱壳之计。 两衙役身颤腿抖,冒的汗已把皂青色长袍打湿,像淋过一场大雨一般。姜棠紧跟在他们身后,也跟着紧张起来。 乾华道人进过的茅房单门单坑,一个小提篮里装有一叠草纸,应硕个高眼尖,瞧见茅房的屋檐上有两个像火折子一样的东西,伸手捻下来,两个空纸筒的内壁上有一些粉末,想必就是江湖上盛传的迷烟散。 夜探葛岭时,应硕挟制乾华道人讨要丹药,暗测过他并无内功,绝不可能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定是有人接应。为何衙役们信誓旦旦地说乾华道人飞升了? “姜棠,你闻闻这个迷烟散。” 姜棠接过一根迷烟散,放在鼻孔下细嗅,馥郁桂花香顺着鼻子吸入,眼前的大理寺少卿变成了伍福康。 她登时大怒,抡起拳头,“伍福康,你这卑鄙小人!害我爹娘有家不能回,如今又像鬼一样缠着我不放……” 伍福康?这里没有叫伍福康的人! 假伍福康——杜庭煜代为挨打,拳拳到肉,招招凶狠,姜棠哪还有半点温婉可人的模样?他还手不是,不还手也不是,放声大喊:“应侍郎,救我!” 她一吸迷烟散,出现了幻觉,说明迷烟散不仅能瞬间释放大量烟雾,还能致幻!两衙役会言之凿凿地说乾华 道人飞升,也是中了迷烟散! 应硕夺下那根迷烟散,抓住她的两只手,“姜棠,你清醒点!” “我跟伍福康势不两立,我要手刃仇人!” 再这般闹下去,伤了大理寺少卿还不够,再伤刑部侍郎,连伤两位大官,不好收场! 彭天恩谁也不想得罪,催问:“秦大人,这可咋办?”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秦瑞君当机立断,在井边舀了一瓢水,道一声“姜姑娘,得罪了”,往她脸上一浇。 冷水从头泼下来,落进姜棠的眼里,她回想起刚才的丑状又担心远方的爹娘,单脚一跺,扭头跑了。 应硕眉心紧拧,双眼扑闪,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他白了秦瑞君一眼,想追上去安慰她,又想石女案还没正经翻案,只得以大局为重,“大家重回公堂,继续审案。” 回公堂的路上,杜庭煜提出:“乾华道人望风而逃,只怕又去别处故技重施,得赶紧出海捕文书,以免再有人受害。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理当如此。”刑部侍郎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都点了头。 写海捕文书势在必行,告示内容皆有定例,钱塘县令彭天恩只为一事犯难,“三位大人,不知多少赏银合适?”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赏银越多越好。”秦瑞君接话说。 彭县令心道:这不废话么? “赏银一事,本官自有计较。” 钱塘县衙,再次升堂。 石女案的基本情况众人了然于心,应硕并不多言 ,只说:“经本官查明,石女一案的犯人非赵家三人而已,乾华道人已负罪潜逃,另有几位人犯,本官已命衙役捉拿归案。” 还有人犯?彭县令拱手问:“应侍郎,下官愚钝,敢问还有哪几位人犯?” “什么应侍郎,就是故意诈我们!刘翠红是我先毒后抛江,我爹娘窝藏包庇,哪还有什么其他人犯?” “本官说有,就有!”应硕重重地拍了惊堂木,以示肃静,接着下令:“带人犯吴礼、付步祥!” 两个吃吃喝喝看赵家人脸色过活的帮闲,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来?赵家三人不慌不忙,挪到旁边跪。 被五花大绑的吴礼和付步祥,一看明镜高悬牌匾下端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邀他们去栖凤楼消遣却不付账的石公子,瞬时惊掉了下巴! 吴礼睁着猩红的眼,“石……石公子,你为何要害我哥两个?” “本官与你们素不相识,身为正三品刑部侍郎,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害你们这样不入流的帮闲?”应硕满含讥讽之意。 付步祥抢过话头,“也不是害,就是那天栖凤楼,你点了婉华姑娘,我们也点了姑娘喝花酒。” 时间地点人物全都挑明了,这下再怎么耍赖? 应硕脸不红心不跳,一贯表情冰冷,“两位大人,咱们自打京城动身南下至今,吃同桌,睡同席,你们何时看我去喝过花酒?” 秦瑞君:应侍郎,你整天就带着姜姑娘这一位小跟班 同吃同睡,何时跟我们一起吃睡过? 杜庭煜:万万没想到,从不近女色的应侍郎也有踏入勾栏院的一天!这事,够跟大理寺同僚笑话他一年了! 两人心思各异,开口答话却异口同声地说:“从没看过。” “那……那日在栖凤楼,不是石公子还能是谁?” “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大有人在,那日你们看见的石公子必是应某异父异母的异姓兄弟。” 啥异父异母的异姓兄弟,直说陌生人不就得了?应大人审案,真是俏皮! “你俩女干污石女刘翠红,该当何罪?” 此话如千斤重的巨锤,砸出一个石破天惊的丑闻来。 昨晚在钱塘驿的客房里,杜庭煜与秦瑞君已知晓内情,并无异色。彭县令头一回听说,大吃一惊。 赵家三人也脸色骤变,到底是家丑,拿到公堂上来说,哪怕刘翠红死了,终究丢的是赵家人的脸。 衙役见势两脚将吴礼与付步祥踹在地上。 “应大人,是立仁兄默许的,怪他不把自个的媳妇当人,怎么还能怪到我们头上?”吴礼满脸憋屈。 应硕最看不惯这样的人,碍于公堂上不好说脏话,“想必赵立仁也没拿刀逼着你俩染指刘翠红,你们占了便宜还卖乖,罪加一等!” “应大人,我们玩了刘翠红,赵立仁也玩了我们的婆娘。乡下这种换妻的事多着呢,要是一桩桩一件件查下去,世上再也没一对清白的夫妻了。”付步祥破罐子破 摔,抖出更大的丑闻来。 换妻,这些人玩的路子真野!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13161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24001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24001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24013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24001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240134 049 再审石女案(二) 阳光照得县衙门口的地面发白,烘托公堂里他们说出来的丑闻越发龌龊了。 应硕早晓得换妻一事,冷静回道:“没出命案,本官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查。而今,刘翠红死了,你们这些玩过她的男人,都给她扎了心刀子。也就是说,她的死,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大人,冤枉啊!我承认以前玩得多,可从去年下半年到她死,快一年的时间,我都没碰过她。她是被婆家人害死的,真跟我没关系。” “要是没关系,她临死前会留下这几幅图?” 应硕给出四幅画,师爷和衙役们共四人上前,各展开了一幅,先给大人们过目,再拿给吴礼和付步祥看。 人身鲤鱼头和人身鞋头的男人,吴礼和付步祥不傻,一眼就看出来是两人名字的暗喻,再也无话可说。 倒是宋氏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贱人,身子脏了也就算了,还画这么些牛鬼蛇神的画,娶她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宋氏,你早知你儿子不能人道,还娶刘翠红进门。男人们玩弄儿媳妇,行事荒唐,你也不加以阻拦。出了事,只知说家门不幸。孰不知,全是你们一手造成的!” 应硕一番话入情入理,呛得宋氏无话可说。 “吴礼,付步祥,按照《大耀律例》,女干占他人妻,凌迟处死!现本官网开一面,你们指出其他同谋,便只需打五十大板,缴五十两罚银。” 凌迟处死,一命呜呼 ;打五十大板,半残不死,还得罚五十两银子,真是吃了刘翠红的全得吐出来。好死不如赖活着,本就没什么忠肝义胆的人,立马吓怂了,“我们招,全都招。” 藐视公堂的赵立仁,在这一刻才明白,往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帮闲,看似无害,到了性命攸关之际,也会反咬他这个饲主一口。好在他们知道的事情不多,顶多是多讲几个玩刘翠红的男人,人早死了,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应硕将关于道士的六卷画留下,剩余的全叫人展开给吴礼和付步祥辨认。 “马头的人,容我想想,马金泉!” “这个蛇头,好像没谁名字里有蛇……” “傻子!刘晓锋属蛇,手臂上用墨刺了条黑蛇!” 每听到一个名字,应硕提笔记下。 “这个牛头的,是牛……牛百变。” 牛百变?应硕开口问:“你们说的牛百变,会空手变镆、群蛇朝拜、点石成银等戏法?” “大人你也见过他?” 应硕懒得搭理,在牛百变的名字上划了个圈,贪财好色之徒,回京之后再做计较。 全部避火图辨认完,衙役们一一卷好,放在案头。杜庭煜指着白纸黑字写的名字,数了又数,惊诧万分道:“这有八个人,加上吴礼和付步祥,竟有十人玩弄过刘翠红。” 天生石女不能生育,已被街坊邻里的口水淹得抬不起头来。同有隐疾的丈夫赵立仁,非但不安慰她,反而让十个男人用 尽法子折磨她。这些男人,全是变态!赵立仁更是心狠手辣的变态之王! 应硕怒火中烧,“来人,拿着名单,带吴礼和付步祥前去认人再全部带回受杖刑五十,罚银五十两。” “大人,我们认了那么多避火图,立了功,理当减刑!”付步祥想着能少挨板子屁股疼轻些,讨价还价。 “坏事做尽还想减刑,再嚷嚷,本官要了你们的狗命。” 吴礼和付步祥被衙役们拖走,应硕冷眸盯着堂下三人,“你们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就错了。” 年纪最轻审起案来软硬兼施,赵家人心生惧意,嘴上佯自狡辩:“万贯家财,早在给她遮这些丑和治虚了的身子耗尽了,哪来的钱上下打点?更何况,县尊大人火眼金睛,我们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在本官面前,别玩虚以委蛇这一套。彭县令如何审案,本官一概不管。如今是本官当堂主审,容不得一点错漏。你们说也好,不说也罢,并不妨碍本官查明真相。只是你们多说些实话,本官会论功重新量刑。本官也不逼你们,再给一炷香的时间。待一炷香燃尽,你们还是跟彭县令录下的口供一样说辞,休怪本官量刑严苛!” 闻言,师爷麻利地点燃一炷香。 不说实话,再次判刑比牢狱之灾更重?三人心里的称,时而左倾,时而右倾,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 “来人,带给刘翠红验尸的仵 作王世民,和野鹰龙舟队的证人。” 衙役们带上三人。 王世民一上堂,叩头后问:“诸位大人,草民愚钝,不知为何要把草民拘来公堂上?” “本官问你,你端午当日给刘翠红验过尸,为何不据实以告?”应硕反诌。 “草民祖上三代皆是仵作,虽是贱民,却从不敢藐视任何一具尸体,查出死因是什么,必定实话实写,好让县尊大人洞烛其奸,捉拿案犯。草民记得刘翠红身中剧毒,剖开肠子里都是黑血溃烂了,草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是先中剧毒再被奸人投江。” 中毒投江是确凿无疑,应硕命人拿王世民来另有缘由。 他暂不接话,看向面相极为相似的两位老少爷们,“你们是野鹰龙舟队的人,第一时间发现落水的刘翠红,当时是什么情况?” 二人皆穿着短褐长裤,跪地行礼,自报家门。 邵全胜口才好,说得多些:“各位大人,草民邵全胜天命之年,已没那体力划龙舟竞赛,胜在有二十多年的比赛经验,拿过十七八次锦标,村里人都推举草民为队长,主持龙舟赛的大小事宜。今年,上了三十五岁的船夫都换下了,让二十出头的后生上,力夺锦标。草民的孙儿邵一帆便是今年上的新船夫,勇猛又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当时他在龙舟上,先让他给大人们讲讲。” 邵一帆接过话头,“草民邵一帆,今年头一次划龙舟,五月初 四的晚上整宿没睡着,就等端午龙舟竞赛夺锦标。在那一片赛龙场里,野鹰龙舟队拔得头筹,眼见着标船上的锦标迎风招展,胜利在望。哪料,忽见一具浮起的女尸,大家也不知她死没死,合力将她捞上龙舟。” 这些话全无重点,应硕只得挑明道:“你们把刘翠红捞上来,她啥样子?” “大家略学过些溺水救人之法,立马张嘴对她吹气,却仍无半点鼻息。看她已死,我才仔细看她。她脸色乌黑发紫,脸皮发胀,大脸盘子像发黑的馒头。她穿的褙子盘扣开了,肩膀和脖子上有半指长的割痕,也有一些烧烫出来的伤疤,大家说她是被人乱用死刑弄死的。” 脸色乌黑发紫,乃身中剧毒之兆。因刘翠红中毒身亡后被抛进钱塘江,七窍流血被江水洗刷干净,只剩下发胀的身子。关键在于后半段的割痕伤疤,应硕蹙眉问:“王世民,你为何隐瞒刘翠红身上刀痕甚多,伤疤累累?” “草民认为刘翠红死因是身中剧毒鹤顶红再被抛江,她身上那些伤痕无关宏旨,略过没提。” 好一个无关宏旨!事关命案,那么多伤痕不提,分明是想保住乾华道人炼丹的秘辛! 应硕质问:“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身上那么多伤痕,但凡有脑子的,都会怀疑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你干了二十多年的仵作,竟认为对此案干系不大?换做是你,被割上百刀,让你苟延 残喘,要不要紧?” 王世民变了脸色,磕头认错。 “作为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老仵作,出验尸结果如此麻痹大意,罚你请人给刘翠红做一场法事,佑她早日脱离苦海转世为人。” “罚得好!”比罚钱挨板子,更有意义。 钱塘县令彭天恩趁机多奉承了几句话。 应硕扭头看向燃香,仅剩豆粒大小的香便要燃尽了,颇有耐心地问:“你们三个考虑的怎么样?”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赵立仁铁骨铮铮地表态。 赵奎也道:“男子汉大丈夫,既已录了口供,没有再推翻的道理。你们敢再判重刑,我叫侄儿们进京告御状。” “本官巴不得你们去告御状,届时乾华道人逃到天涯海角也被追回,你们的靠山也要倒了。”应硕讲明利害关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宋氏,男人们沆瀣一气,你是打算同流合污,还是弃暗投明?若你肯说出真相,本官许你与赵奎和离,分一半家财。” “此话当真?”宋氏有些动摇了。 “混帐东西!我赵家的每一个铜板每一两碎银,都是我跟儿子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俩爷们吃牢饭,你想卷钱跑了去外头养汉子,看我取你狗命!” 看在赵奎与宋氏是从犯又年纪大的份上,两人都没上手铐脚镣。因而,赵奎如猛虎一般扑向宋氏,骑坐在她的身上,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衙役们也不是吃素的,水火棍像雨点似的砸在赵 奎背上,又有两衙役一左一后将其扯开,直接把他和赵立仁一并拖下了堂。 “宋氏,你说吧。”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24001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24013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24013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45120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24013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451202 050 再审石女案(三) 再没赵家男人在旁阻拦,宋氏怔怔地盯着明镜高悬四个字,再看向一脸正派模样的主审大人,连嗑三个响头,“这个案子由我儿媳妇惨死结束,便也由我这一生的悲催开始。” 宋氏乃杭州府余杭县人,家中专做丝绸贸易,自小给她和赵奎指了娃娃亲。逢年过节,赵奎都会上门拜访,二人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及笄后便嫁给了他。 婚后,只新婚夜碰过她一次,自此再没有近过她的身。 她以为是自己刚被破身,不懂如何承欢,特私藏了不少避火图,也学着画上的女人身穿薄衣勾引丈夫。 哪料,赵奎每次见她穿得少,要么说她行为不端有伤风化,要么一言不发拂袖离去,哪像新婚后蜜里调油的夫妻? 偶听丫鬟提起丈夫与一家丁牵手出门,派人细细打听,方知他有龙阳之癖,在外安置了宅子,每个月所耗甚巨,还将他们安在身边,或是账房先生,或是家丁护院。而她这位新娶的妻子,只为讨父母欢心,明面上有个交代而已。 每一个度日如年的夜晚,她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找他吵一架和离了去,可迂腐的爹娘岂会容被休的女儿再回娘家? 如此被油煎被火烹地熬了一个月,她的月信迟迟不来,食欲不振,专好酸物,大夫把出喜脉,公婆越发看重她,赵奎也会早晚露面,与她同吃两顿饭,时不时送些金簪银饰等玩意,讨她欢心。 宋 氏恨毒了赵奎一副期盼孩子出生的假模假样,她算什么?给他生孩子的工具而已!做了一次就怀上,他心里定是得意极了!她不想如他所愿,又可怜还未出生的孩子,每天忧思深重,哪怕大鱼大肉地吃着,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刚撑过三个月,宋氏坐轿子去灵隐寺上香途中,突发腹痛,下身血流如注,小产了。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要你何用?”赵奎怒气冲天,命人将宋氏衣裳鞋袜皆装进箱笼,逐她去陪嫁的田庄度日。 满打满算仅享受了四个月少奶奶的好日子,连小月子都没坐,便成了弃妇。田庄里有不少佃户瞅着少奶奶人水灵,夜里爬窗敲门的不在少数。宋氏每晚都胆战心惊的,又没有男人依靠,全靠年纪相仿的丫鬟阿娴,牵着大黄狗拿着粗木棍把别有用心的男人赶走。日子一长,她便和阿娴好上了。 这年的腊月二十八,赵奎亲自坐着轿子来接宋氏回府过年。她暗忖晾了自己一年的丈夫怎么会这么好心?回府一看,啼哭不止的婴儿被奶妈抱着,公婆在旁笑得满脸褶子。 一夜之间喜当娘,宋氏发了好大的脾气,才从公婆嘴里得知,赵奎和族学坐馆的教书先生好上了,人再不给家里寄钱,也不回家看大腹便便的妻子。孩子一生下来,妻子难产去世。教书先生抱着孩子求赵奎帮忙,他便想出让新妻当个便宜娘的馊主 意。 宋氏一万个不情愿,架不住公婆再三再四地哀求,终是答应了。孩子取名为赵立仁,在公婆跟前养着,她仍回田庄和阿娴过清闲日子。 直至一年后赵立仁不小心坐进火盆被烫伤命根子,公婆求她亲自带他,赵奎也送了千两白银,她才勉强同意。 虽说不是亲生的,到底孩子小不干他的事,宋氏也没迁罪于他,和阿娴两个尽心尽力地带着。 等赵立仁到了舞象之年,终于动了春心,连强了几个丫鬟终没成事,急吼吼地定下一门亲事,新婚之夜新娘子就哭哭啼啼地要离。家丑不可外扬,本就是赵立仁不能人道,宋氏出面应允二人和离。 男人晓得那回事,便一发不可收拾,非要尝到那番滋味才满足。赵奎让儿子在自家相好的男人堆里挑一个,裤子都脱了,他还是受不了跟男人行事,光着腚逃了。 偶听吴礼和付步祥说丫鬟没啥经验不懂那回事,得找成熟妇人。他们大方表示可以把自己的妻子借给赵立仁泄火,他鬼迷心窍竟真的去跟已婚妇人欢好,每次不给五两以上的银子,休想出她们的房门。 儿子不跟正经已婚妇人出去偷吃总不是个事儿,宋氏和赵奎渐听各种风言风语坐不住,托人四处打听合适的姑娘。 直到三年前,花琅苑的绣坊主吴青芬,邀意志消沉的赵立仁去绣坊见了刘翠红。刘翠红终日绣花,性子沉稳,面貌白净,普通 男人嫌她是石女不能行房,两结两离,他却是认为两人都有隐疾,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欢欢喜喜地娶进门,过了半年蜜里调油的日子。 临近端午节,宋氏交代下人准备送节的东西,问刘翠红还要不要再添些什么。早通晓人情世故的刘翠红,见婆家对自己娘家如此看重,心里高兴极了,但府里传出一些闲话赵立仁在外跟妇人姘居的闲话,便问宋氏有没有那回事。 半是对儿子和儿媳感情好的羡慕嫉妒,半是对儿子那些举动的鄙夷,宋氏将从前赵立仁的荒唐行径抖了个底朝天。 刘翠红立时跌坐在地,抽抽噎噎哭了好长时间,待见到赵立仁仍旧一如往常。在粽叶不够的情况下,碰巧吴礼和付步祥说自家种了粽叶,她前去摘取,见到了他们的妻子,长相身段皆在她之下,但穿衣打扮像大户人家的正经夫人,还戴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嵌红宝石金头面! 天生石女又离过两次,身为帮闲之妻,她们看刘翠红都自觉高她一等,连口水都不给倒,摘粽叶要多付钱才行。丈夫本就给了她们那么多钱,竟还好意思再要钱!刘翠红气不过,跟她们争论起来。原本吴礼和付步祥就是邻居,一听娘们起了争执,将刘翠红拉进柴房,霸王硬上了弓。 回府之后,刘翠红将所受的屈辱告诉赵立仁,期望他能教训两个帮闲,为自己讨回公道。 孰料,赵立仁不 以为意,反提出换妻互玩的主意。 刘翠红瞧不起帮闲们,誓死不答应。 两人冷脸相对了多日,端午节全家人一起吃五黄的时候,由赵奎和宋氏这对公婆出面,劝小夫妻有话好好说,行事别太荒唐。 无依无靠又怕再次被休,刘翠红被迫答应了,哪知赵立仁和帮闲们是得寸进尺的性格,三人互玩了各自的妻子,开始腻味了,其他帮闲瞅着吴礼和付步祥靠出卖媳妇挣得盆丰钵满,顺势提出也愿换妻。 整整一年,十对夫妻对这般违反人伦的事毫无羞耻,刘翠红被折磨得数次找婆婆宋氏痛哭,希望她能劝儿子赵立仁就此收手。宋氏无可奈何,也跟儿媳抱头痛哭。 来年春天,三月初三,乾华道人来赵府,掐指一算刘翠红命格特殊,可取血炼制长生不老丹,一旦炼成,进献给皇帝,便是享用不完的滔天富贵。在闭关七七四十九天之前,先让刘翠红禁欲二十一天。从此,刘翠红脱离了那些男人的魔爪,却又跌入另一个地狱——取血炼丹。 闭关四十九天的日子里,赵府派了一个厨娘和一个家丁住在抱朴道院,每日伺候乾华道人和刘翠红的一日三餐。闭 关时到底干了些什么,宋氏也说不上来,只说出关后的刘翠红带着一百两黄金回家时奄奄一息,靠一天五顿十全大补汤和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捡回了性命。 赵立仁拿走了百两黄金,找人验过, 成色好又足两,奉刘翠红为送财仙女,衣不解带地伺候她,直至她好转。到了月圆之夜,再命轿夫把她送去。 如此往复了一年多的时间,刘翠红面色一日比一日黄,明明还没到而立之年,头发开始白了,脸上的纹路比宋氏脸上更多,没有半点血色。宋氏数次找赵奎与赵立仁商量,让老少爷们去抱朴道院警告乾华道人下手轻一点,取血也要适度,别要了她的性命。 每次采血都能带回百两黄金,多采一次便抵得上他们忙活数十年,他们怎么舍得断了这么好的财路?无非是说些买更好的百年人参给她补身子啥的,绝口不提停止采血炼丹的事。 直到今年四月十七,乾华道人捎了口信给赵奎:“刘翠红身上取出来的血质大不如前,今后不必再把她送来采血。” “命苦的儿媳妇终于不用再被采血,苦日子到头了,可以好好享受。可她到四月二十还昏迷不醒,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一张黄皮像七老八十岁的老太太,进气少出气多。大夫说她时日不多,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许是阎王爷垂怜,地府不收她,又渐渐好转了,到了五月又能下地走路吃东西了。他们这才慌了,商量下毒后抛江的法子,早晓得她爱吃蜜枣粽,便把蜜枣粽单独浸在鹤顶红毒水里,再剥给她吃。她毒发身亡后,他们赶马车将她的尸首抛进了钱塘江。” 案情与应硕、 姜棠料想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赵奎和赵立仁各有癖好,耽误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24013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45120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45120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57703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45120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577030 051 暗报泼水之仇 听完整桩案件的前因后果,公堂上,一片唏嘘。 宋氏磕头求道:“大人,民妇只求与赵奎和离,生不与他同眠,死不于他同墓。” “带犯人赵奎与赵立仁。” 赵家两爷们再上公堂,已上了枷锁。堂上的大人们个个愁眉紧锁,显是对他们极为不满。 赵立仁大声呵斥:“你这毒妇,背后编排我们什么罪过?你就不怕说多了,烂舌头!” “没错,在背后嚼舌根,要烂舌头的。不为丈夫和儿子说情,更是天理难容,要天打雷劈的!”赵奎跟着嚷嚷。 “雷劈下来,第一个死的是你!”回忆完过去,宋氏如饮黄连水,满腔愤怒,“我守了三十四年活寡,有你这个丈夫还不如没有!没有你的话,我还能得一座贞洁牌坊,被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歌功颂德!” “你这毒妇,我养了你三十四年,你竟说巴不得我死!你这么狠的心,我真是瞎了眼,娶你进门。”赵奎挑起双眉,凶相毕露。 “我才瞎了眼,嫁给你这样的断袖!你喜欢男人,娶什么女人?耽误了我三十四年,哪怕我嫁给一个庄稼汉,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哪会像这样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今天,我要休了你!” “休我?没门!我耗了你三十四年,也不差再多个十几二十年,把你耗死为止!” 已过而立之年的老夫妻,撕破脸说的话更是句句带刺,针针见血。 应硕大拍惊堂木,“谁再吵一 句,吃二十大板!” 顿时,公堂变得鸦雀无声。 “宋氏及时悔改,说出实情,虽未参与毒害刘翠红之事,但未阻拦命案发生,是为大过。罚三十大板,缴一百两银子。” 罚得不算轻,宋氏能接受,但最关心的离婚一事还没说,便催问应当如何。 应硕开口道:“宋氏与赵奎早无夫妻之实,本官许二人和离。二人膝下无子女,宋氏的陪嫁全部归她所有,赵家的家产,宋氏得一半。” “大人,她没能给我生下一儿半女的,又没为我做过什么,分走一半家产,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有儿媳妇刘翠红惨死在先,宋氏怕分家产惹毛了赵家父子,二人又恶性大发买凶杀她灭口,索性大度表示:“赵家的钱全是脏钱,我一文都不要。陪嫁来的田产和我自己置办的当铺和布庄,本就是我的,哪怕离了,也还是我的。” “如此甚好。” 师爷当场草拟了一张休书,一式三份,二人签字并按手印。宋氏收好自己的那一份,被拖出去打板子。 应硕与杜庭煜、秦瑞君商议完,再道:“赵奎,赵立仁,你们二人可知乾华道人的下落?” “他一个道士,云游四方,四海为家,我咋知道他的下落?” “我也不晓得他去哪了。” 赵奎与赵立仁仍是那副问啥啥不知的脾性,连最后一点机会都放弃了,应硕也不再讲仁慈,“赵立仁,你娶妻 后不知珍惜,与多达十人换妻,贱玩妻子刘翠红,聚众晦乱,有伤风化,此为其一;明知乾华道人采刘翠红的血炼丹,血为人之本,在她每况愈下时,仍让她继续去葛岭被采血,使她身体日渐衰败,此为其二;在刘翠红身体好转后,你非但不感激她被采那么多血换了上千两黄金,可保你们赵府的人几辈子衣食无忧,反而心狠手辣将她毒害后抛尸钱塘江,过河拆桥,心狠手辣,此为其三!此三条罪状,条条都是大罪,现三罪并处,本官判你凌迟处死。” 一听到死字,赵立仁双眼发直,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大人,饶命!” 判刑并非随口乱判,应硕把缘由道出:“据《大耀律例》,丈夫杀死妻子者,判死刑。你不仅杀了妻子,还同意乾华道人采她的血换取千两黄金,可谓谋财又害命,罪大恶极,判你凌迟处死,是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 赵立仁仰天大笑,忽有两道黑血从嘴角流出。 “不好,犯人服毒自尽了!” 而后,赵奎也服毒自杀了。 死罪难逃的赵立仁与赵奎皆服毒暴毙身亡,也在应硕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到死都不曾抖露半点关于乾华道人以及买长生不老药的人是谁,可见早已有赴死之心。 这桩案件就此了结,应硕心里不甚痛快,“从犯人们的罚银里拿二百两银子当赏银,捉拿逃犯乾华道人。” “下官遵 命。” “退堂。” 三司的三位大人一同走出县衙,各有忧思。 杜庭煜张嘴问:“本朝曾严禁炼丹,现今皇上倒不曾挑明态度,此案涉及炼丹,乾华道人又潜逃在外,若在别处再找石女或特殊命格的女人采血炼丹,只怕又会有命案发生。咱们要不要联手上一道禁止炼丹的奏折?” “乾华道人说买长生不老丹的人便是皇室中人,咱们上奏折,便是打草惊蛇了。到时候,禁令一下,只怕有人趁机作乱。倒不如等海捕文书四处下发后有了乾华道人的消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抓乾华道人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凡事欲速则不达,查牵扯广泛的大案更是如此。 “石女案了结,我刑部的两个人还在牢里关着,还望二人多费心。”应硕为避嫌不好过问具体案情,只得出言委托。 秦瑞君应道:“那是自然。” “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想查明,怕是要再费几日。应侍郎不如在杭州呆几天,待那桩案子查明,大家再一同回京。”杜庭煜提道。 应硕早准备带姜棠四处玩几天,说得正合他心意,便答应了。 “既然如此,我们去牢里再问问他们两个,兴许能有新发现。” 杜庭煜和秦瑞君和各自的手下一同走了。 应硕负手而走,经过一道拱门时,忽听清脆的声音喊:“应侍郎。” 他闻声望去,姜棠站在枇杷树下,青绿的 大枇杷叶遮住她的黑发,宛如戴了一副绿头巾,十分清新可人。 “你怎么没回驿站歇着?” “还没到晌午,哪里睡得着?” 应硕走近问:“头还昏不昏?” “不昏了。”姜棠脸上两坨绯红,“我中了迷烟散,把大理寺的杜少卿当成仇人,是不是很可笑?” 应硕不答,反问道:“你恨伍福康入骨?” “他是我爹的徒弟,很小就在我家的书坊里学活字印刷,悟性很快,干活又快,深得我爹的喜爱。慢慢的,我爹让他经营我家书坊。恰逢《包图龙判百家案全传》火爆全国,他也想仿制一本公案小说,便把主意打到了县衙里的卷宗上。卷宗里有现成的案例,稍加修改再串联起来,就是一本绝佳的公案小说。我爹也认为可行,就是谁也不认识县太爷,他就想出把我送给县太爷做妾的法子,真是卖我求荣!” “你誓死不为妾,便逃出了建阳老家,来京城混饭吃。巧的是,遇到了我,进了刑部,还得了誊抄卷宗一职,写公案小说容易多了,对么?” “对!”种种巧合,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等我们回京,该到立冬的日子了。” 立冬——《况太守断案传奇》在阅友堂发售!姜棠又心潮澎湃,期待日子快点过。 阿嚏…… 姜棠打了个喷嚏。 应硕这才发现她束发半干半湿,若是披发在肩,早就干了,这一直束着头发,如何干得了?“快回 驿站洗个热水澡,将头发擦干,换身干衣裳。” 午饭后,姜棠头昏脑胀,昏睡了半日。 及至晚饭时分,应硕进房看她脸色发红,嘴唇发干,亲自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喝,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忙号了号脉,“你一息脉跳了六次,脉搏跳动太快,是受寒有热之症。我写个药方,命人去抓药。” 言罢,应硕走近四方桌,磨墨写药方。 姜棠半坐起来,“往常我也有个头疼脑热的,多是睡一觉就好了。不必抓药熬药,怪麻烦的。只是今晚,得劳驾你去别的房间睡,免得我吵得你睡不好。” “你受寒发热,越要人照顾。我若躲开,损失刑部一员大将,吴尚书可得骂我了。” 吴尚书哪晓得千里之外的事?全是托词,无非是要留下照顾她罢了。领了他这份情,以后越难还清了。 写好药方,应硕打开房门找人去药铺买药材。回来时,见秦瑞君在房门外徘徊。 “秦大人,你有何贵干?” “喊你吃饭。” “好,等我一下。” 应硕进门,端起半铜盆冷水,快要过门槛的时候,脚下被门槛绊住,身子一歪,一盆冷水浇到了秦瑞君身上。 “秦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没看清门槛。”应硕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嘴角却挂着笑。 “哎呀,好冰的水!我得赶紧去换衣裳,没的冷到了。”秦瑞君抱紧双臂,瑟瑟发抖地走了。 应硕得意地拎着空铜盆回房。 姜棠早 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应侍郎,我咋觉得你是故意的?” “我替你报了浇水之仇,还不好么?”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45120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57703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57703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64598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57703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645980 052 他梳头发时很温柔 天被墨色笼罩,钱塘驿的大堂里,七人围坐一桌,六菜一汤刚上齐,饥肠辘辘的男人们大块朵颐。 应硕因担心姜棠的病情,没什么胃口,略吃了几筷子,“今天下午,你们去查案,有何发现?” “应侍郎,照你上回说的法子,我们分成三路人马,我领了一人去县牢审问李赫和朱益群,秦大人领了一人去问妇人详情,剩下的二人去事发现场找人证、物证。看似不起眼的小案子,却对他们极为不利。”杜庭煜说完,喝了一碗三鲜汤。 秦瑞君搁筷,简明扼要地详述案情。 九月初四哺时,李赫和朱益群从钱塘县牢回钱塘驿的路上,途经一个土地庙,忽听女人失声痛哭,他们前去查看。女人说着地道的銭塘本地话,只会讲官话的他们完全听不懂,鸡同鸭讲地说了一通。 朱益群认为荒郊野岭的把她一人留在这里不安全,便和李赫一同搀扶起她来,准备带她去报官找家人。三人走了不到五里路,忽有一群男人奔来,嚷着他们就是女干夫,抓着他们去报官了。 公堂上,女人交代自己名为徐满春,嫁人已有十年,因小儿夜啼不止,特去拜土地公,希望土地爷能为小儿受惊,一夜酣睡到天亮。 哪知他们觊觎她的美色,一上来就拉拉扯扯的,她一个女人如何抵得住两个大男人的强硬,被迫失了身。 回程路上,遇见前来寻人的丈夫和村民们,被 他们指指点点,交出两样东西,意欲寻死。事情闹到里正那里,也没法收场,索性去县衙请钱塘县令彭天恩定夺。 “他们都是刑部的人,彭县令一听应侍郎要来,便把案子搁在那没管。我们去问案时,彭县令给我们看了徐满春交的物证——玉佩和五帝钱。” 李赫不管换什么衣裳,都会在腰间挂一枚福寿双全的玉佩。一只蝙蝠衔住两枚铜钱,伴着祥云飞来两个寿桃,玉佩成色极佳,样式精美,寓意和美,与他世家子弟的身份极为相称。 朱益群家境稍次,每次都会佩戴红绳串起结了穗的五帝钱,祈福纳祥。 应硕并不慌乱,镇定自若地指出:“福寿双全的玉佩和五帝钱确实是他们二人携带的贴身之物,但仅凭这两样物证给他们定罪,未免太随意了。大家试想一下,他们拉徐满春起身时,她完全可以扯下他们别在腰间的玉佩和五帝钱。人在慌乱中,压根不会关注到自己的东西被抢了。” 若能这么简单脱罪,杜庭煜和秦瑞君也犯不着伤脑筋了。 杜庭煜叹道:“此外,徐满春的手上和腰上都有淤青,他们一口咬定是拉她起来时不小心弄到的,她则说是男人们动了粗用了强。” 身上有淤青,可能是徐满春自己弄的,也可能是她男人打的。早知道她长相不敢恭维,李赫和朱益群更不可能没定力胡来。 只是,这些话应硕也不好再说。毕竟 ,句句话为他们开脱,倒像是不分是非黑白,只管为他们脱罪。 秦瑞君也长叹几声,“早已嫁人生孩子的妇人,不像完璧之身的处子容易验出来。况且,过了这么久的日子,有些证据早没了。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简单的案子也变得扑朔迷离了。” 因应硕不好插手这桩案子,专挑疑点说,也是不妥,左右吃不下饭,便站起来,准备回房。 “应侍郎,我晓得你为他俩的事愁得吃不下饭。事已至此,刑部能人甚多,也不差他们两个,你也想开些。” 刑部专司天下刑罚,知法犯法,更为严重。应硕眉头紧拧,回房发现姜棠还在沉睡,便坐在床边,专想强抢民女案。 姜棠睁开眼时,昏黄的烛光下,他容颜俊美,却愁字当头。 “应侍郎,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祥的话,脱口而出。 “胡说什么?” “那就是李赫和益哥难以脱罪?” 什么都瞒不过她! 应硕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能让应侍郎满面愁容,可见种种迹象皆对他们不利。咱们也是刑部的人,不好去探他们的监,但咱们可以去事发地看看,兴许能找到蛛丝马迹。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姜棠有些心急地说。 “明早再去也不迟。” 不多时,驿夫送来抓好的药材。 应硕查过药材无误,“你再歇会儿,我去后院给你熬药。” “昏睡了大白天,再睡下去,人都睡软了。不如 我也去后院坐会儿,吹吹秋风,兴许人就神志清醒了。” “你受寒发热,再不能吹冷风了,在房里乖乖等我。” “熬药要一两个时辰,让我干瞪眼躺两个时辰,小病都要熬成大病了。” 近些日子上山下海的,应硕早发现姜棠的身体比千金小姐们柔弱的身躯强多了。要不是受迷烟散之毒,再被浇了冷水,何至于病来如山倒?一味地闷在房里,委实不是个事。 “你唯有穿戴整齐保暖,方可去后院。” 姜棠闻之大喜,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奈何身子软绵无力,头重脚轻,穿衣裳已是竭尽全力,手举不起来梳头发。 “外面风大,头发吹乱了,谁进后院,还不得喊一句有鬼?”姜棠自说自话地笑了。 应硕仍坐在床边,手持梳子,从头顶开始轻轻地往下梳,遇到打结的地方,便用左手抓住,再仔细梳顺了才放下。乌黑如缎带的长发,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在他的鼻子前荡漾…… 第一次被男人梳头发,姜棠羞得满脸通红,忽想起娘家人给出嫁女梳头发时的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四梳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八仙来贺寿;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等她亲耳听到娘亲为自己梳妆时说这些话,不知会嫁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别的样式我不会,还 给你束发,行么?” “行。” 往常应硕上朝前都有小厮代为束发,看似简单的束发,真动起手来,不是这一缕头发散了,就是那一缕头发松了,好不容易用布带缠住,已急出一身细汗。 因没有对镜梳妆,姜棠压根不知道身后的人有多紧张,只听到他长舒一口气,便问:“束发很难么?” “不难。”应硕绝不承认自己做不好梳头这件小事。 姜棠对穿衣打扮不像世家小姐那么上心,头发束起来不吓人就行,站起来时头脑昏胀,踉跄了两步,幸被应硕扶住,“你人都站不稳,还是别去看我煎药。” “应侍郎煎药,怕是头一回。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姜棠抽出自己的手臂,站直了身子,初迈两步,甚是别扭,多走几步,才找回平时走路的感觉。 “等等!” 应硕将洗净的直裰从头罩住她的上半身,再站到她面前,将两只衣袖绑在她的下巴处,再打了个结。他干这些事的时候,心无旁骛,直至打完结,才发现她脸红如火,低垂着头,咬着嫣红的唇瓣,害臊了。 此时此刻的应硕,是悬浮济世温润如玉的石大夫,只当她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便宽解道:“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待下次我生病了,你也这样照顾我。” “哪有这么咒自己生病的?可不许胡说!” “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听我娘说,我病了可会拿张做乔了,你一个 女子倒挺好照顾的。” 姜其章常说女儿姜棠是女儿身男儿心,很是要强,要不是高烧无力,她压根不要应硕照顾。 进了后院,冷风拂面,姜棠拢了拢衣袖,搬个小杌子坐下,看应硕忙前忙后。 在家不用干活的应硕,面带笑意搬出小炉子,将满身是灰的药罐打了清水洗净,放了合适剂量的药材和水,再搬了些砍好的柴,一切准备停当。 他单手拎着一根粗柴,再拿吹着火折子,用小小的火苗点燃粗柴。 奈何,一点点火苗压根没法引燃粗柴。 “这柴看着挺干的,怎么点不着?”应硕百思不得其解。 姜棠早已捂着肚子发笑,忍不住点拨道:“少爷,烧火要先用干松枝引火,等火着了再放粗柴。” 应硕去灶下找了个干松枝,用火折子一点就着,再将干柴放在火上面,没一会儿火势就大了。 他拿着蒲扇,时不时扇几下,火势更大了,“你咋晓得烧火得先用松枝引火?”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姜棠低声笑答。 “像上回你帮我补衣裳,这回又知道烧火,单论过生活,你比我懂得多。” “我娘常说男主外女主内,操持家务是女人的分内事,若是啥也不懂,两口子成了家,吃生米么?” 应硕却有不同看法,“像你这样也出来挣钱的,跟男人一样厉害,哪用得着操持家务?” “若是我啥也不干,衣裳谁洗,地谁扫,桌子谁擦?” 姜棠反问。 “下人。” 富家子弟站着说话不腰疼!“像我这样一个月才挣二两银子,养活自己就够呛,哪里还请得起下人?” “我拨几个下人给你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57703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64598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64598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64606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64598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646065 053 喜欢一个姑娘该怎么办 火势颇旺,药味弥漫开来。一向嫌药苦难闻的姜棠,今夜闻着浓郁的药味,格外好闻。兴许是兢兢业业的熬药人——应硕,比其他人长得都帅的缘故。 杜庭煜下来晾湿衣裳,“啧啧啧,怪不得今晚没有月亮,原来是应侍郎屈尊熬药,连嫦娥仙子都看不下去了。正邦,我就奇怪了,到底你是少爷她是丫鬟,还是她千金小姐你小厮?” 姜棠面皮薄,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似女关公。 应硕神态自若,回道:“杜少卿,想必令正在京城苦等多时,若我修书一封,说你跟栖凤楼的婉华姑娘眉来眼去,不知待你回京之际,令正让你睡书房还是柴房呢?” “正邦,你……”杜庭煜惧内满朝文武皆知,一听到令正两个字,身子都得抖三抖。本是玩笑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就不妙了。他讪讪地笑了,“正邦,我已写了家信寄给拙荆,就不劳你费心了。今晚夜黑风高,是熬药的好时机,愿你熬得开心,熬得尽兴。” 杜庭煜急急忙忙晾好了衣裳,端着空盆灰溜溜地走了。 闻着药香,姜棠顿感病情好转许多,笑问:“听闻杜少夫人德才兼备,并非河东狮吼的粗蛮女,为何杜少卿那么惧内?” 火力猛升,药煮开了,药罐的盖子被顶了起来。应硕拿起药罐盖子仅盖住半边,再无药汁喷出。应硕不紧不慢地答了:“恐怕得问杜少卿本人。” “估摸着 杜少卿是真心喜欢杜少夫人,处处顺着她,不敢做一丁点让她不开心的事。”姜棠揣测正确答案。 “杜少卿这般用情至深,委实是好事,但却不妥。” “有何不妥?” 姜棠双手抱膝,盯着小炉子里跳跃的火光,愿闻其详。 “姜棠,你仔细想想,一个正四品京官,被媳妇管得死死的,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多少人笑他御妻无术?若是府里,倒也不要紧。在外头,终要给男人些面子。” 大耀王朝讲究夫为妻纲,杜家夫纲不振,委实不大好,姜棠若有所悟,“我晓得。” “你晓得什么?”药已经煮沸,仅小炉子里的那点柴火足以小火慢熬,硬说不需要在看管,盯着姜棠渐有血色的俏脸。 “男人最好面子,娶进门的媳妇对自个儿毕恭毕敬的,指东不敢往西,带出去还上得了台面,也带得回家,对么?” “应当是这样,只是我还没娶妻,具体也说不上来。” 娶妻……因房间不够,两人初次睡在一张床上,应硕便要对她负责,娶她进门。经过葛岭那次一起逃命,两人的心连得更紧了,却又不好再说那些腻味的话了。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听我说要娶妻便火急火燎地要走?”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私定终生,终归不妥。况且,姜棠自忖门户低了,贸然嫁给他,满京城谁不说她高 攀?她是个要强的性儿,哪怕这辈子都没法当正三品京官,起码要靠自己挣出一份家产来当嫁妆才行。 “这里人来人往的,说什么娶啊嫁的,怪臊人的。此外,我有些口渴,回房去喝水。” 姜棠丢下这话,匆匆回房,将跟上来的应硕关在门外。 听到落闩的声音,应硕隔门低声问:“姜棠,你关门作甚?” “我得了风寒之症,怕传染给你,你另开一间房,睡得踏实些。” 熬药谈天说地还好好的,一说娶妻便羞红着脸回房关门,可见她生出了避嫌之心。应硕不好破门而入,太没风范,又不想费了好大周章熬的药倒了喂土,“那药呢?” “放在门口。” 再回后院,双眼盯着小火慢熬的药罐,应硕双手托腮,神思恍惚。她进京时,举目无亲,摆摊卖画,挣几个辛苦钱,是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进了刑部,才有同来钱塘县查案这一遭。于公,他是正三品侍郎,是受她敬重的上司,是她的恩人。 他长得俊俏,家世不错,尚主也够格了,相貌和家世没得挑。此外,她偶尔会犯一些小糊涂,盯着他说些好帅之类的话,可见已芳心暗许。 这些日子同住一床,以被褥划出楚河汉界,不曾逾矩。于私,他什么也没做,因房间不够跟她同住一屋便答应娶她,堪称正人君子,她没有明确答应,也该不会拒绝的。毕竟,世上像他这样优秀的好男儿,十 分罕有,过了这村再没这店了。 那她今儿忽冷忽热的举动,是为何故? 应硕第一次对女人心动,连上朝面对震怒的皇帝,也不曾这般忐忑不安。女人心,海底针,想要赢得她的心,真难如海底捞针? 早在应硕下楼时,姜棠已推开窗,后院的一切景象尽收眼底。往日挺直如松的年少侍郎,正为情发愁呢! 姜棠也说不上来为何今晚自己扭扭捏捏的,但看他满脑子都想着她,有种莫名的满足与心疼。看了那么多才子佳人的小说,真到了自己身上,还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欲说还休。 少顷,秦瑞君端着一盆湿衣进了后院,惊讶地说:“应侍郎,我还没沐浴洗衣时,你这药就熬了许久。这会儿我衣裳洗完了,还没熬好?” “秦大人,你过来,我有一事请教。”与其冥思苦想,不如多一个人出出主意。 秦瑞君当真放下木盆,坐在小杌子上,关切地问:“应侍郎为何事烦恼?” “翰林图画院的柳撷枝与我交好,他写信说喜欢上一个江南女子,两人湖上泛舟,好不快活。那姑娘却忽然冷落他,再不理他了。” 姜棠跟应硕极少分开,压根没见柳撷枝寄来的信,什么江南女子泛舟湖上,听着怎么像她和应硕的化身?明明是自己的心事,却张冠李戴到柳撷枝头上,好兄弟就是用来背黑锅的么? 秦瑞君入朝已久,也晓得柳撷枝与应硕交情不一般 ,“我记得柳画师已成家,这姑娘怕是不愿委身做妾。” 倒忘了这一茬! 应硕随口说:“假如柳画师没有正室呢?” “那可不行,柳画师的正室年轻貌美,怎能当没这个人存在?咱们大耀王朝实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妻子只能有一个,再心爱的女子扶正为妻,也非易事。况且,柳画师在翰林图画院任职,极容易见到皇上,私生活不检点,怕是会被皇上说道。” 越扯越离题千里! 早知道秦瑞君是个实诚人,随便胡诌一个亲戚,也比用柳撷枝当例子强。“算了,不聊携枝的私事也罢。秦大人,我就问你,若是你喜欢一个姑娘,你会怎么做?” 果真是为姜棠而烦恼! 她拿帕子捂着脸,眼角泛出几滴泪,世上终有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爱慕她,满心满脑都是她,为她欢喜为她忧!照理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好听这些话,奈何她非一般的女子,便不拘小节继续偷听。 秦瑞君哈哈大笑,“多简单的事!三媒六证,娶她进门。”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应硕忙拍脑袋,真是当局者迷。 应硕早已及冠没娶妻,京城里的人没少编排他好男风的闲话。同在官场,秦瑞君见他从未跟谁走得过近,知他一心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没来得及谈儿女情长。此番他春心已动,秦瑞君十分高兴替他高兴,“应侍郎,你喜欢上谁了?” “秘密。”应硕 低声嘘了一下。 秦瑞君也不是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那好,我等着喝你的喜酒。” 有了应对之策,堆在应硕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洗碗倒药。 他马上就要端药上楼,姜棠慌里慌张地躺回床上,心快跳到了嗓子眼,既怕他一回京就张罗婚事,不给她时间慢慢致富;又怕他公事缠身,一拖再拖,其他女人趁机钻了空子,成了应少夫人。 脚步声在走廊里越来越近,姜棠半坐起来又躺回床上,拿湿帕子盖在脸上,好让红如杜鹃花的脸早点退红。 叩叩叩…… “少爷?”姜棠装出虚弱的声音,咳了几声。 应硕一听连声咳嗽心就揪起来了,又没好意思再叫她开门,“这一碗药,我放了些红砂糖,补血养气又甜口,待我走了,你便趁热喝了。” “谢谢少爷抬爱。” “记得趁热喝。” 应硕一步三回头,走到走廊尽头也没见姜棠出来,又怕药冷了效力减退,便在拐角处躲着,专等她出来。 片晌,姜棠打开了房门,在门外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嘀咕了一句“放下药就走,也不知道多等等”,才端了药进房。 应硕离得不远,将她那句小声嘀咕尽收耳内,口是心非的丫头,明明想见他,非要关门,见他走了,又怅然若失! 罢了,受寒发热的病人比平时矫情些,除了宠着她顺着她,还能怎么办? 他装出急匆匆折回的模样,见门开了,略显吃惊 ,“姜棠,你在喝药呢,我刚想起忘了问你饿不饿。” “我没胃口,不饿的。”姜棠将满碗汤药一仰而尽,“劳驾应侍郎再送回灶下。” “跟我还客气什么。”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64598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64606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64606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054 强抢民女案线索(一) 杭州初秋清晨,雾深露重,姜棠早早地醒了,病好了一大半,又不想起得那么早显得无所事事,仔细回想李赫和朱益群强抢民女案的已知线索,他们一帮男的约好去事发土地庙详查,她能做点什么有助于破案? 前思后想,姜棠身为一个姑娘,跟民妇徐满春说得上女人的私密话,也能厚着脸皮问些男人不好问的话,兴许能套出一些有利于破案的线索。 思及此,她心潮彭拜,起床梳妆。 约莫辰时初,姜棠打开房门,忽见应硕靠墙坐着,闭眼浅眠。 难不成他在门口干坐了一晚上?堂堂正三品侍郎,何必吃这种苦?再者,她夜里睡得不踏实,时睡时醒,并未听到房门外有人睡觉的动静,他不可能一整晚靠着睡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她心疼极了,蹲下推他的胳膊,“少爷,醒醒。” 应硕揉了揉眼皮,眼前人仍穿着水田衣,全部头发盘成飞天髻,用蓝布碎花头巾包住,好一个俊俏的农妇!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应硕开口问。 姜棠道出早做好的打算,“你们一帮爷们,不好问徐满春的话,我去问。” “这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你受寒发热,一时半刻好不了,不如明日再去。” 多拖一天查明真相,李赫和朱益群就得多坐一天牢,还会生出其他变故。姜棠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昨晚喝了那一碗药,夜里发了一身汗,今早醒来神思清明, 不碍事的。” “待会儿吃了早饭,再喝一碗药,彻底好了才行。”应硕扶墙站起来,屁股被硬木板磕的生疼,碍于她在场不好发牢骚,“我去熬药了。” “少爷,你昨晚一直守在门外?”若真是这样,她病了,既要他号脉熬药,又要他当守门神,未免太说不过去。 应硕如实答道:“那倒没有,我五更天起夜,怕你夜里病情加重,就在你门外倚了会儿,别担心。” 吃完早饭喝了药,已到巳正,应硕给姜棠雇了一辆马车,亲自送她。 马车上,应硕详细说道:“姜棠,徐满春的男人是赵家田庄里的佃户,夫妻二人一直住在这个田庄里。到处是咬人的看家狗,你别贸然前去。现正是秋收的好时机,徐满春和男人该在田里劳作。待下了马车,你去田垄里问问那些佃户,便能找到他们。” 租种良田的佃户,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年种的粮食,要交赋税,还得给地主交租子,生活十分清苦。撇开强抢民女案不谈,姜棠对徐满春和她男人还是心有怜惜的。 应硕再道:“奇怪的是,徐满春住的田庄在南,那日遇着李赫和朱益群的土地庙却在北,一南一北隔了十里路。土地庙随处可见,她舍近求远,必有猫腻。” “应侍郎,我估摸着那处的土地庙人烟稀少,就算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没什么人看见。”姜棠猜道。 “有道理。” 到了 赵家田庄,姜棠跳下马车,沿着田垄走去。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农田,黄澄澄的稻穗垂着头,风吹稻浪,好似遍地黄金。佃户们全家齐上阵挥舞着镰刀,弯腰割稻子,割好的稻子一把把的放在地上,好像给农田剃了发。半大的孩子吃不了这份苦,割了一把稻子,放在地上,伸直腰看看天边的鸟儿,吹吹口哨,偷会儿懒。 姜棠问了好几位佃户,个个操着本地口音,完全听不懂,直至监工前来,凶神恶煞地问她找谁。 姜棠机灵,塞了一两银子,“大爷,我来找徐满春,劳烦您带个路。” 监工眉开眼笑,往银子上印了两个牙齿印,方才笑着说:“徐满春这人长得丑,但干活手脚快,往常割完自家的稻子,还帮别家抢收。就连赵爷家的五十亩地,她也包圆了。” 靠一双手割五十亩地稻子,就算手脚快,从早到晚一直弯腰,没几个人受得了这份苦,徐满春委实是个能干的女人。 监工站在田埂上,扯着嗓子大喊:“徐满春,有人找你。” 徐满春闻声扭头,头戴斗笠,脸上晒出比胭脂还红的两团红晕,眉毛稀疏,鼻子塌,双唇合不上,一口黄龅牙。这副长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她割起稻子来风驰电掣,数她撂倒的稻子最多。 监工和徐满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姜棠如听天书,不知所云。 “姑娘,徐满春说不认识你,忙着割稻子也没时 间听你瞎掰扯,请回罢!” 姜棠讪讪地应了一句:“晓得了,谢谢大爷。” 尴尬过后,她将心比心,秋收时一寸光阴一寸金,耽误了徐满春抢收,别说惹她厌烦,连这一家人都讨厌她没眼力劲,再想问徐满春案发经过,可就难了。 要想探知真相,姜棠得先拿出诚意来。 已割了一半稻子的农田,居中空出一块方寸之地,放着一个大木桶。姜棠走下田,抱起一摞割倒的稻子,双手掐住稻秆,用力将稻穗往木桶里边摔打,带壳的稻子落在桶里。 看似简单的活,姜棠干了几回,便不觉轻松了。掐稻秆的双手被摩擦得有些发痒,谷粒飞溅,得把头别过去,以免谷粒溅到眼睛里。 太阳高照,地面的热气像蒸笼一样,往上散发,干了一会儿活,姜棠便汗流如注,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 继续干,还是撂挑子走人? 别看徐满春和家人没正眼瞧姜棠干什么,实则个个都在用眼角余光瞥她的一举一动。多一个人干活,意味着大家能轻松一些,干完也会快一点,谁会不喜欢勤快人? 徐满春吩咐一双儿女:“你俩别在这磨磨唧唧的,去抱稻子给她接。” “抱稻子走来走去,腿都要累断了。” “小小年纪就嫌累,活得不耐烦了?”徐满春捏着银晃晃的镰刀,横眉怒目。 半大的孩子被吓唬住,放下镰刀,各自抱了一把稻子,递给姜棠 。 本想打退堂鼓的姜棠,有了两个小帮手,只得知难而进,奋力摔打稻子。 午时二刻,稻谷堆满了大木桶,还冒出个尖。徐满春和男人合力将稻子匀进两个谷箩,再将两条谷箩的绳子绑在扁担上,男人挑着沉重的一担米走了。 徐满春取下斗笠,满头发髻被斗笠压得扁扁的,鬓角的发丝被汗打湿成一缕缕的,单手拿着斗笠当蒲扇用,摇晃间送出暖风。她喊来自家儿子铁柱,代为传话。 铁柱头发全剃了,只留头上一撮毛,穿着短褐长裤和草鞋,脸被太阳晒得跟黑炭似的,非常皮实。他开蒙两年了,能说一口带着本地口音的官话,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姐姐,我娘问你叫啥,哪里来的,找她做什么?” “我叫姜棠,闽南人,你娘指认我表哥朱益群强占她,舅父舅母在家急哭了,嘱我来问问实情。” 铁柱把官话改成钱塘本地话,说给徐满春听。 徐满春神色大变,“原是那个狗男人家来的人,怪不得无事献殷勤!铁柱,你就跟她说,他占了我的身子,活该坐牢!” 姜棠闻言面有讪色,“实不相瞒,我表哥已跟表嫂订了亲,只等腊月十八迎她进门。这就差三个月迎亲,出了这档子事,婚事黄了,彩礼打水漂,舅父舅母也病倒了。要真给表哥治了强占民女罪,受杖刑流行,舅家便要家破人亡了!还请您们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活路 。” 光说话做小伏低还不够,她拿出一锭五两官银,“我代表哥和舅家,向您道歉,还望海涵。” 没等铁柱传话,徐满春一把抢过银子,放在手里掂了又掂,终有点笑脸,“你们早来人好好商量,我也不会闹到官府去。” 如此说来,只要银子给到位,撤案指日可待!不过,姜棠也多了心眼,徐满春见钱眼开,愈发有敲竹杠的嫌疑。银子还在自己兜里,没见真相绝不全给,否则牢里的李赫和朱益群没捞出来,又花了大笔银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姐所言极是,只是闽南离这山高水长,舅父舅母都病倒了,没个主事的人,还是我要强出头才来的。所幸紧赶慢赶总算到了,这事咱们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铁柱一字不差地传给亲娘听。 徐满春低声吩咐:“铁柱,这位姐姐是个不差钱的主,你跟她说家里没米下锅,让她给点银子买米买肉。” “娘,刚才姐姐给你好大一锭银子,你咋不割一点拿去买米买肉?还有,前几日舂了一石新米,咱们才吃几天,哪里吃完了啊?”铁柱梗着脖子问。 “死小子,你到底是谁生的?咋胳膊肘净往外拐?让你要钱就要钱,别废话!” 徐满春在铁柱头上狠狠地戳了几下。 虽说姜棠听不懂母子二人讲的啥,但看他挨了训,便知母子吵了嘴。事因她而起,也该由她来解决,便柔声问:“铁柱,你娘说 了啥?你只管说,我不会怪你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64606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71276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71276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7802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71276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780235 055 强抢民女案线索(二) 烈日当头,骄阳似火。树叶晒得卷了边,野草耷拉着头,非常闷热。 铁柱已开蒙,看不惯亲娘逮着个好说话的人就想把人家底掏空,又怕不传话会被一顿猛揍,百般无奈下才道:“姐姐,我娘说家里没肉招待你,你要是想在家里吃饭,得买两斤肉。” “我当是什么事!”姜棠噗嗤一笑,拍脑袋说:“怪我来得匆忙,没带东西来,礼数不周,还请你们多担待。这儿有点碎银子,你拿去买肉买酒。” 又得了一个银裸子!姑娘长得好看,又手松,送上门来当冤大头,不宰她宰谁? 徐满春沾沾自喜,掂量着一大一小的两块银子,比吃了蜜还开心,咧嘴笑时露出满口黄龅牙,又憨又丑。 铁柱替拿不出手的娘难为情,低声问:“姐姐,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出手这么大方?” “我爹开了一家书坊,专做书商,一年下来挣的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姜棠照实答话。 一听到书这个字眼,铁柱的眼睛都亮了,“姐姐,你家开书坊的,那岂不是有看不完的书?” 提到看书,姜棠有一箩筐丑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单挑一个记忆犹新的事讲:“八岁那年,我在自家书坊里看到一本新进的《壮汉回春秘笈》,字都认识就是不明白意思,就找我爹解惑。他接过书一看,立马红着脸,把博古架上这类少儿不宜的书全部拿走了。当时我压根不懂回春什 么意思,只从字面上理解成回到春天的意思。春天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多好的季节,怎么就触了我爹的霉头?” “姐姐,你连回春都不懂,傻不傻呀?”铁柱捧腹大笑。 被小一轮的娃说傻,姜棠非常不服,“你比八岁的我还大几岁,难道你就懂《壮汉回春秘笈》是什么意思?” “我爹娘睡的枕头下也有这本秘笈,都不许我看,肯定是羞羞的事。” 姜棠由衷地佩服:“你这悟性,实在是高。” 忽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扭头一看,马车跑得飞快,尘土飞扬。三人避让到一旁,免得马车扬得她们一身灰。 当马车离她们一丈远时,车夫勒紧缰绳,马声长嘶,停稳马车。车夫放下脚凳,打起帘子。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人,身高八尺,着鸦青色素面杭绸直裰,头戴蓝色方巾,五官俊美,身材颀长,正是姜棠心心念念的人——应硕。 姜棠欢喜地迎上去,问:“少爷,您怎么来了?” “送饭给你吃。” 徐满春一家人才回去,淘米做饭炒菜,没半个时辰饭菜上不了桌。姜棠干了一个多时辰的农活,口干腹饥,便对铁柱说:“铁柱,你和你娘回去做饭吃,我就不去了。” “姐姐,那你走的时候回庄里跟我说一声,我送送你。”铁柱说话的语气,像个成熟的大人。 母子二人走远后,车夫将马车停在树荫下,马儿吃草,应硕、姜棠和车 夫三人一起坐在车厢里吃饭。 侧边帘子和正面帘子全都打了起来,凉风灌入,舒爽极了。姜棠伸手去拿碗筷,却被应硕捏住两只手,柔嫩修长的双手晒得红通通的,掌心被磨出许多血泡。 “一、二、三……十五、十六……” 整整十六个血泡,遍布她纤细白嫩的双掌上,应硕心疼如针扎,鼻子发酸,眼里含泪,“你……你用镰刀割稻子了?” “倒没割稻子,就是往大木桶里摔稻子好脱掉谷粒,是我没用,才干了那么点活就起了血泡。我晓得这些血泡过几天就会自然消掉,你别担心。” “手上磨起茧都难受,这一个个血泡,得多疼?”应硕强逼回去眼泪,眼睛红红的,“姜棠,徐满春那儿问不出来就算了,你把自己当苦力,除了我,谁会心疼你?” 车夫也是熟人,急忙忙嚼完一口饭,附和道:“姜姑娘委实是受苦了,叫我一个糙老爷们看着也怪疼的!” 干活的时候手被磨出血泡,姜棠是有知觉的,只是一双孩子抱稻子快,她必须手脚快,不拖后腿。待脱完一大木桶谷子,早已是满手血泡,跟谁说也没用,只能忍着。 这会儿被应硕这般心疼,她顿感不好意思,收回一双“难看的”手,“没事的,大家趁热吃,不然饭菜凉了可不好吃了。” 有车夫这个外人在,应硕也不好再疼三疼四的,替她盛饭布菜,看她胃口大开吃得极香, 这才有了食欲,也跟着吃了两碗饭。 饭后,二人沿着近处的一条溪流散步。小溪的水清澈见底,溪岸边栽了桑树、柳树和樟树,棵棵树木长势极好,像一把把撑开的伞,地上皆有绿荫。姜棠弯腰拘了一捧清水洗脸,温热的溪水洗净了脸上的汗腻。 她与应硕并肩走在树荫下,“应侍郎,上午你们去那土地庙有何发现?” “别的发现倒也没有,唯独找到两支迷烟散。” 又是迷烟散! 姜棠领教过迷烟散的威力,仅剩的一点粉末吸进鼻子就会产生幻觉,若是两整根,足以让徐满春、李赫和朱益群三人迷迷瞪瞪犯下毫无所察的错事。二人是否强占了徐满春,很难查清楚,但土地庙也发现了迷烟散,可见背后也有人操控着一切。 “应侍郎,当务之急是追查迷烟散的来路。” 迷烟散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一种迷药,或各大门派自制,或指派某家小鞭炮作坊做,或从关外购买。又不像购买鹤顶红得剧毒药物要登记,只要有钱有门路,买一堆迷烟散也不是难事。 “想查清迷烟散的来路,难于上青天。”查案不止这一种法子,必要的时候知难而退,不失为一种对策。 “不查迷烟散的下落,咱们也是刑部的人,不能跟李赫和朱益群打照面,便只能继续从徐满春这儿下手?” 应硕颔头赞成。 “我跟徐满春打了会儿交道,她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恐怕 谁给的钱多就按谁的话说。咱们塞银子给她,只怕填了无底洞。倒是她儿子铁柱,虎头虎脑的,是个精明人,也很实诚,兴许靠得住。” 如果李赫和朱益群非刑部人员,案子就好查多了。应硕没法当面问他们的话,更为被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权且从铁柱这儿下手。 “铁柱到底是徐满春的儿子,真要知道点什么,恐怕也不会抖露出来,拂了亲娘的面子。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畅所欲言。”应硕道出难点所在。 姜棠早想出计策,“铁柱已开了蒙,最爱看书。这农忙的时候,就把孩子从学堂里揪出来,可见没有正经坐馆的夫子教。不如在钱塘县找一家族学或书院,让他好好读书再考取功名。” “巧了,我有个同年便是钱塘人,家中设有族学,只需跟他打声招呼即可。” 同年是指同一年考科举的人,对于读书人和官员来说,同年是很强大的一支人脉。平时应硕不大会跟同年们花天酒地,为了查案,不得已攀交情。 “说曹操,曹操到!” 姜棠话音刚落,铁柱端着饭碗跑在前头,一条大黄狗跟在后头,直至跑到他们面前。 “姐姐,你吃饱了?” 铁柱跑得满头是汗,短褐的袖子折到了肩膀上,露出来的两条手臂,常露在外面的手腕跟黑豆一般,被袖子遮住的白如嫩豆腐,黑白分明。 一大海碗饭,仅一小撮梅干菜, 即使梅干菜下饭,也不是这么个吃法。本就有意拉拢他,一见他生活这么贫苦,姜棠越发怜惜,“铁柱,我早吃饱了。你咋就吃这么点菜?” “没有菜,我也能两碗饭。”铁柱挠了挠头,大口吃饭。 一向吃菜比吃饭多的姜棠,没法想象空口吃白饭如何咽得下去,“铁柱,我那还有些剩菜,你要不嫌脏,只管吃。” “姐姐,你们都是干净人,只有你们嫌我脏,没有我嫌你们的道理。” 这话说得好,姜棠听得熨熨贴贴,将食盒里的菜摆出来,任由铁柱吃。 铁柱久未吃荤腥,刚吃第一口鸡,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铁柱,你咋哭了?”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第一次吃到,不知怎的就哭了,让你们看笑话了。”铁柱拿袖子擦掉眼里的泪,大口吃饭,直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荤菜还有剩的,姜棠用铁柱的筷子将那些荤菜拨到空碗里,“这一碗菜你端回去,晚上热了吃,又是下饭好菜。” “姐姐,您真是活菩萨!”铁柱不知怎么感激才好,作势要跪地磕头。 姜棠忙扶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我算怎么回事?没的折我阳寿。这点小惠算不上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白得这一碗荤菜还是其次,铁柱打记事起,爹娘总是拉着脸,怪他吃得多,怪他不懂事,从来没对他平心静气说过一句话。要是能给这样的 姐姐当弟弟,那才幸福。 应硕全然不知铁柱的异想天开,瞅着他饭吃完了菜也送了,该探探口风,便问:“铁柱,九月初四那天,你娘去土地庙上香,你去没去?”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71276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7802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78023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88572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7802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885728 056 强抢民女案线索(三) 参天蔽日的香樟树下,大黄狗直起前腿屈着后腿蹲地守着小主人,铁柱则冥思苦想,呢喃着:“九月初四、九月初四……” “就是你娘遇着我表哥和李赫那一天。”姜棠在旁提点。 “我跟着娘亲去了,还上了香!”铁柱眸子一亮,大声回话。 土地庙的香炉里确实插着六根长香,徐满春和铁柱母子二人各上三根香,便对上了。从不设防的孩子这儿着手查案,不失为明智之举。 应硕想知道更多线索,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上香前还是上香后遇到两个大哥哥的?” “一到土地庙,我就尿急,娘说不许在土地庙附近撒尿,不能对土地爷不敬。我赶紧磕头上了香,跑去好远的地方撒尿。等回来时,就看两个壮汉对我娘拉拉扯扯的。” 拉拉扯扯? 铁柱说的拉拉扯扯,跟通常意义上的拉拉扯扯是同一个意思么? “铁柱,他们怎么拉扯你娘的?你给我们学一下。”应硕眉头微蹙,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 “我一个人不好学,详细说说也是一样的。” 倘若李赫和朱益群真中了迷烟散,生出幻觉,把无盐女徐满春当成倾国倾城的女子,动作必定粗蛮。在场仅姜棠一个女子,铁柱能想到这一层,可见是个体贴的。 姜棠和应硕眼神交汇,会心一笑,再看向铁柱。 “当时我娘还跪在蒲团上,见他们来者不善,忙缩到土地庙的供台下。一个蓝布直裰的 男人坐在我娘的腿上,另一个藏蓝道袍的男人狂扯我娘的水田衣。我跑过去大声呵斥,他们一齐看向我,我瞧着他们眼神很散,如被抽了魂一样,莫不是撞鬼了?” 铁柱说话时,也做跪着、躲避、撕扯等动作,没人跟他演对手戏,但描述抓住重点,给人身临其境的紧张感。 眼神涣散,人没魂儿,不正是中了迷烟散?迷烟散兼具催情与致幻之功效,及冠的男人血气方刚,会生出绮念不足为奇。然而,两支迷烟散足以让三个成人如坠云雾间,李赫和朱益群中了毒,徐满春能独善其身? 姜棠起了疑心,“你娘状况如何?” “我娘大喊大叫,嚷着不要别过来之类的话。” 遭到男人侵犯,徐满春的反应很正常,该是十分清醒的。由此可见,在李赫和朱益群未见到徐满春时,就已经中了迷烟散,误把徐满春当绝世美女,情难自禁。 如此一算,土地庙发现的两只迷烟散,十有**他们留下的?好在这个事关破案的小细节,一问他们便知。 应硕开腔道:“铁柱,你接着说。” “我怕我娘被欺负,又怕自己力气不够打不赢他们,就在地上抓了几把黄土,往他们脸上撒。他们冷不防被我偷袭了,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拍打,想弄干净眼里的土。我趁乱带走我娘,才走了一射之地,他们就紧追不舍。” 被迷烟散催出情欲,荒野里四下无人,他们 只能追着徐满春去纾解。“他们追上你娘了么?有没有脱你娘的衣裳,搂搂抱抱之类的?” “差点追上时,我爹带了人来,没让他们得逞。” 李赫和朱益群并未强占徐满春的身子,虽说没能如愿,终究是有意图在,流刑可免,杖刑难逃。 “铁柱,你敢不敢把今天说的话,到公堂上对着县太爷讲一遍?” “这……我不敢。”爹娘千叮咛万嘱咐别把那日发生的事说出去,铁柱告诉好看的哥哥姐姐已是忤逆,再去公堂上揭发当日所作所为,爹娘还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 铁柱两条眉毛皱成倒八字,面有惧色。 姜棠摸了摸他的头,“铁柱,《论语?述而》里有句话,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你作为读书人,要品行端正,忠孝仁义。” “可我爹娘说他们罪有应得。若是我给他们脱罪,岂不是叫他们跑了?” 铁柱毕竟年纪小,看待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非黑即白。姜棠耐心劝道:“铁柱,你实话实话,县太爷会治他们的罪,叫他们脱下裤子挨板子。” “他们光着腚挨板子,疼得嗷嗷叫,我就看他们的笑话。” “没错,你可以笑话他们。” 在这番劝解下,铁柱已松口同意当证人,可他再回田庄跟家人一起呆,只怕会变卦,须得防患于未然。 应硕拿出一锭银子,刚要交代铁柱一些说辞,便见徐满春怒气冲冲地走来,直接扇了铁柱一巴掌, 骂道:“铁柱,你吃碗饭端得可真远!吃完了也不早点回去洗碗,天儿这么热,也不给你爹摇扇,净知道偷懒!” 铁柱挨了一耳光,躲到姜棠身后,“娘,姐姐给我好菜吃,还要给我银子呢!” “银子呢?”徐满春伸出满是茧子的黑手讨要。 姜棠有些厌烦认银不认人的行径,又没好意思拉下脸,从应硕手里拿过银锭,塞到徐满春手里,“铁柱,你跟你娘说,下午我们带你去县里找族学,分文不取。” “姐姐,真有这样的好事?”铁柱的双眉完全展开,笑意漾开,又不敢相信这等好事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姜棠解释道:“族学又称义学,是富贾乡绅为了宗族强盛出资办的学堂,多是同宗族的孩子去学。你天资聪颖,入了族学,在夫子们的教导下,专心读书考科举。倘若金榜题名,会有大笔银子当奖励,还可以当大官。” 考科举当官,是铁柱埋在心底不敢言说的美梦,如今有了机会,照着姐姐说的话学了一遍,末了添上一句:“娘,你就瞧好吧,读书考科举,以后我要当大官,去京城见皇上!” 说起来轻飘飘的两个字,既要交束脩买笔墨纸砚,家里又缺了一个劳动力,怎么算都是赔本买卖,哪怕捏着一块银子,徐满春依然满腔怒火,损话张嘴就来:“铁柱,你读书读得人都懒了,前几年还小的时候,割稻子跟我差不多快,上 午比我慢一半,下午又溜出去玩,还做什么当大官的春秋大梦!依我看,这学你不上也罢。” 凡事没依着她的意思来,便用不让铁柱读书来做要挟。他晓得亲娘命门所在,左右逃不过一个钱字,放声高喊:“娘,上族学不要钱的!” “就你嗓门大,净知道瞎嚷嚷,耳朵都要吵聋了!”徐满春捏了捏双耳,再回想刚听到的话,笑逐颜开,“铁柱,去族学读书不用花银子?” “族学原是富人开办赈济穷人家孩子的,再要钱像话么?”铁柱反问回去。 不要钱还能读书,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徐满春捂嘴笑道:“那你赶紧跟着他们去,晚上我就去邻村找夫子要回束脩。” “娘,我也跟着张夫子学了大半年,再要回束脩不像话。”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像话不像话?走走走,快点走,没上族学别回来!” 铁柱与姜棠和应硕一同坐上马车,放下帘子便歉声道:“哥哥姐姐,我娘总是那样一惊一乍的大嗓门,叫你们看笑话了。” “你娘生了你,我们旁人也不好置喙。族学难进,机会难得,日后你要好好读书,书读进脑子里,是你自己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切不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像其他富家子弟一味贪玩。” 撇开长相不谈,哥哥姐姐的谈吐比爹娘好出百八十倍,说话不疾不徐地让人如沐春风,不像爹娘一句话不中听就棍棒伺候,骂 他的话更是张嘴就来,呆在家里,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上了族学,我在哪里住呢?”铁柱真不想再回家住。 “人家住处近,多在自家住。像你住得这般远,我们帮你讨一间屋子住。你得记着,住别人的屋子不比自己家,别搞得乌七八糟,每天洒扫,勤晒被褥,衣裳也要勤洗,方得人家喜欢。” 应硕原以为要等上好几天才得回信,去同年家一看,人在家为父守丧,一听孩子要上族学,甘心情愿地给他腾出一间屋子,并带他们去族学看了,极为满意。因人守丧,不好宴请宾客,三人仍坐马车回了钱塘驿。 杜庭煜在驿站大堂等了多时,一见应硕人来,立马迎上前去,“应侍郎,咱们上午发现了迷烟散,我和秦大人一同去问了他们,他们说是在路上捡到的,看着跟火折子一样,也学着放嘴边吹,一吹冒出许多带着异香的浓烟,二人云里雾里,就跟到了勾栏院一样,误把哭哭啼啼的徐满春当作风月女子……” “此案已查清,待晚饭后我再跟你们详谈。趁着天还没黑,你跟秦大人商量一下,你们主审还是彭县令?” 杜庭煜略加思忖,“我们与寿昌伯多少有些交情,不便审理此案,还是交由彭县令主审为宜。” 话毕,他看向人黑个头矮的半大孩子,“你们捡来这么大的孩子?” “铁柱是徐满春的儿子,我们瞧着他挺机灵的,是个 读书的好苗子,带他找了个族学上。” 在人生地不熟的钱塘县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找族学上,并非易事,刑部侍郎肯出力,定是铁柱别有用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7802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88572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88572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388584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88572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3885848 057 县令审案(一) 翌日辰正,擂响的升堂鼓依次穿过大门、仪门、穿堂门,钱塘县令彭天恩拍了惊堂木,正式升堂。杜庭煜与秦瑞君分坐左右,各带了侍从。 徐满春伏地磕头道:“县尊大人,那两个北方来的蛮子,污了民妇的身子,民妇的男人对此颇有怨言,动辄打骂,还说要休了民妇这不守妇道的女人!可怜民妇天没亮就出去割稻子,子时才摸黑从地里回家,一天睡不了两个时辰,还要拉扯家里四个儿女长大。对这个家可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男人天天找事,十里八乡的人谁不对民妇指指点点,全赖那两蛮子干的坏事!您是青天大老爷,千万要为民妇做主。” 家中疾苦,对此案无关紧要。彭天恩不耐烦地指出:“徐满春,你先讲那天在土地庙发生的事。” 徐满春照旧把上次初审时的说辞,依葫芦画瓢再讲了一遍。 “本官问你,赵家田庄便有土地庙,你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土地庙?”彭天恩揪出一大疑点。 徐满春答道:“县尊大人,民妇有位姨娘嫁在那,说是那儿的土地爷包治百病,每逢家里谁有个什么病,我都要去那求神明的。近日正是秋收忙的时候,我也不愿走那么远的路,耽搁秋收。奈何几次去赵家田庄的土地庙上香求神没用,我才撇下一大堆农活,走了十里路,去那土地庙,求土地爷保佑小儿安睡到天明。” 彭天恩再问:“ 可有人证?” “我儿铁柱,每回都跟我去那土地庙上香,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县尊大人可召他来问话。”徐满春回道。 徐满春对堂下之人多嘴说话有些不快,脸拉了下来,“何时召唤铁柱问话,本官心中有数。本官再问你,李赫和朱益群二人对你拉拉扯扯到了哪一步?” “县尊大人,男女之间那点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多不好意思?况且,满堂全是爷们,叫民妇如何说得出口?” 上次也以脸皮薄为由遮遮掩掩的,导致没法给他们定罪,这回又是这样,彭天恩难免气愤,碍于三司高官在场,不好发作,强压怒火道:“徐满春,本官谅你不懂《大耀律例》,且将里头的门道说与你听。若是他们只亲亲搂搂没侵占你,充其量算个意图强抢民女,只需挨个二三十大板,便可放了;若是他们强逼着你,一人玩了你一次,这就罚得重了,得坐三五年牢方得重见天日;若是他们在土地庙轮着强迫你行不轨之事,并得逞了,这就犯了白日宣银的大忌,性质卑劣,不光要挨板子,还要流放千里。” 他顿了一下,再警告道:“其中厉害,本官已与你说清楚了,兹事体大,你须得一五一十地说了。好叫本官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徐满春怵怵地看着堂上三位大人,嘟哝道:“当时我被他们扯得手忙脚乱,顾了头护不住腚,急得头 昏脑胀,真难说清他们是先后来还是一起上的。” “连这也说不清楚,难不成当时的你跟个死猪似的?”彭天恩发火道。 连死猪这种骂人的词都出来了,暴躁脾气的彭县令真被逼急了。 秦瑞君附耳道:“彭县令,不若先带人犯与证人,三方说辞汇总,再给人犯定罪也不迟。” “秦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受教了。”彭县令低声谢过,再掷出一签,“带人犯李赫、朱益群,人证铁柱。” 次间里的铁柱闻言,身子一抖,“哥哥,姐姐,我这就要上公堂了?” “那些大人都是好说话的,你实话实说就行,切勿看你娘脸色行事,害了他们半辈子。” “我晓得了。” 铁柱点了头,目光坚定地走出次间房门,被衙役们领着上了公堂。 李赫没有功名在身,跪地自报家门:“鄙人李赫,乃京城寿昌伯之子。徐满春长得这么丑,就是倒贴钱我也不愿意近她的身,更别说玷污她!她觊觎我的美色,想玷污我还差不多。” 谁不知正常人干不出强占徐满春的事,可把人丑摆到台面上来说,总归让人心里不受用。不光堂上三位大人摇头,就连次间的应硕和姜棠听着也刺耳。 这个李赫,都啥时候了还要逞口舌之快!嘴上犯犟,激怒了徐满春,于案子有弊无利,真是莽夫! 姜棠心急,但愿朱益群说话婉转些,铁柱能原原本本说出真相。 徐满春登时大叫起来 :“我管你是寿昌伯还是福禄伯的儿子,那天在土地庙想要抢占我,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天仙美人,我可想死你了。现在到了公堂上人模人样的嫌我丑,我是吃你家饭还是睡你家床了?就你嘴巴会说,要是我带了镰刀,早晚把你舌头割下来喂鸡!再把你的命根子剁了,丢给狗吃!” 前面的话尚可反驳几句,听到割舌头和命根子,李赫紧紧地闭上嘴,忙捂住胯下,“你这妇人,好歹毒的心肠!” “公堂不是你们打嘴仗的地方,谁再敢吵得难解难分,都拖出去棍棒伺候!” 脱下裤子挨杖刑的滋味,谁也不想受,都乖乖闭嘴了。 朱益群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公堂上免跪,拱手道:“在下朱益群,久居京城,初次来钱塘宝地,本欲查清石女案,从县衙回钱塘驿途中,偶拾得两支像火折子似的迷烟散,嗅了又嗅,便觉到了嫦娥仙子所在的广寒宫,眼前所看的一切都不真了,农妇像美人,才做出有伤风化的事。县尊大人,在下并未褪去裤子,也不曾有遗液,未曾入巷,还请明察。” 入巷是房事的雅称,没脱裤子也没遗液,远比李赫说倒贴钱也不近身更为理直气壮,令人信服。 这一番话文雅又有重点,令人听着如沐春风,彭县令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便收敛了,“铁柱,你娘说你陪着她去土地庙上香,把你的亲眼所见据实说来。” “县尊大人,小的一到土地庙就尿急,急忙上了香跑到远处去撒尿。待回来时,看他们两个,一个坐我娘腿上,另一个扯她衣裳,摸一把亲一口啥的,吓得我娘大哭大叫。我怕娘受欺负,撒了一把黄土到他们眼睛里,趁乱带娘走了。” 原以为一个半大的孩子,再口齿伶俐也会说东扯西,没什么要紧的话说。哪料铁柱一开口,就把李赫和朱益群对徐满春如何行事,再怎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给讲得清楚,称得上是要言不烦。 “铁柱,本官问你,他们脱没脱衣裳裤子?” 彭县令一张脸端正严肃,问话时全无半点不正经。 铁柱答道:“我见着他们的时候,都全须全尾的。” “本官再问你,他们说是闻了迷烟散,中了毒,才对你娘生出不轨之心。当时他们的神情,可有异样?” “就跟丢了魂似的,两只眼睛像死鱼眼,不像咱们的眼珠子发亮。” 彭县令闻言点头,“本官也对迷烟散略有耳闻,夜里可当火折子用,白天吹了会飘出异香,引人遐想。因这些比蒙汗药还厉害,朝廷下令再不许私自卷制售卖,可屡禁不止。待案子了解后,本官仍要细察迷烟散的来处,以免再有人深受其害,做出匪夷所思之事。” “强抢民女案已真相大白,现本官宣判:李赫与朱益群二人强占徐满春未遂,但性质卑劣,各罚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脱了 裤子打三十大板,再皮糙肉厚的汉子,也得打得皮开肉绽。 李赫怕屁股开花,跪地求饶:“县尊大人饶命!我情愿罚一百两银子!” 刑部侍郎在次间,乐得看手下的人不必受刑,可都察院和大理寺也有大官在,彭县令要是徇私减刑,定会落人口实。如何处理,方能两全其美? “大人,他银子多,您不要,我要!”徐满春名声已损,捞一笔百两银子,够一家人活好几年。 “混帐东西,罚银要上交刑部赎罪库,再交给户部,以充国库,岂是你能据为己有的?” 罚银减刑,各地皆有先例,彭县令不好定夺,转身问大理寺和都察院二位大人的意思。 “罚了银,不挨杖刑,不长记性,以后还会再犯。依我之见,收罚银一百两,杖二十大板。秦大人,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 彭县令有了主意,断道:“李赫,念在你初犯,本官罚你二十大板,罚银百两。” 徐满春不甘心,“大人,民妇平白被人指指点点,全是他们的错,哪能让他们只挨板子就算了?” “挨三十大板,皮开肉绽,站不能走,卧不能睡,起码要休养半个月方能下床罚得还轻?不如你来试试?” “县尊大人,民妇并不是说罚他们轻,只是民妇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他们也没点表示,像话么?” 彭县令已听出要银子的意思,佯装不懂:“你想怎么着?” “这些日 子民妇伤心欲绝,茶饭不思,他们怎么着也得意思一下,以示补偿。” 铁柱满脸黑红,扯着徐满春的衣袖,“娘,您就不能适可而止么?”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88572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88584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88584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058 县令审案(二) 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作,从年头忙到年尾,过年时也拿不出几个钱来置办体面的年货。过日子从来都是捉襟见肘的,没有哪一天是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好不容易得了一次机会能拿到点银子,竟被儿子嫌丢人。 徐满春像炮仗一点就着,“死孩子,昨晚一夜不回家,去哪疯了?既不回家割稻子,也不帮着侍弄一家老小,累得老娘腰都直不起来!你不当家不知油米贵,也不知道娘受了多大委屈,谁都能踩你娘一脚,唯独你不能!我生了你,把你养这么大,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真是寒了为娘的心。” “娘,又说这些做什么?咱回家。” 铁柱拉着徐满春的手,却被立刻甩脱了,“回家回家,那个家有啥好回的?你爹嫌我脏了,你爷奶嫌我不做人,四孩子也没谁向着我,我回去也是丢人现眼,还不如死了算了。” 娘俩这么吵,在场的人无不厌烦。 朱益群心有愧欠,开口道:“大姐,说来说去,错在我们。离京匆忙,盘缠用得所剩无几,二两银子也别嫌弃。” 若是平白捡了二两银子,徐满春能高兴得半个月睡不着觉。可她听李赫罚银百两也没她的份,二两银子跟百两银子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还不够她塞牙缝的,“二两银子也好意思说出口!” 好心给银,竟被嫌少! 再好脾气的朱益群也被气得满脸发红,“ 既然嫌少,那就……” “我又没说不要!”徐满春打断他的话,抢过二两银子,蛮横地看向李赫,“你不光欺负我,还骂了我,少说也得给点银子。” “徐满春,你以为我会怕你这泼妇?满脑子都是银子,你这么爱银子,咋不去银矿勾搭汉子?我被迷烟散迷得神志不清才会靠近你,又没真把你怎么着,你这不依不牢的,银子是打死我也不会给的,不如你强回去!” 戴着手铐脚镣的李赫立马躺平了,“你来啊!” “世上竟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徒!”徐满春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扯着铁柱跑出公堂。 “来人,带他们下去受杖刑!” 彭县令掷出杖刑的签子后,衙役们将李赫和朱益群拖出去打板子。 “这个李赫,耍起小聪明来,真是无人能敌。”杜庭煜憋笑已久,终于可以开怀大笑。 “要是像朱益群那般老实,全身家当被搜刮干净也没落得个好,反倒是李赫躺平任她胡来,她反倒露怯了。真是兵行险招,出奇制胜!” 次间里的姜棠很担心李赫和朱益群受刑,“应侍郎,我去看看他们挨板子能不能撑得住。” “不许去。”应硕话带锋芒。 都是刑部卷宗室的同僚,姜棠去安慰几句实属有礼,为何他不准去? “不论男女受杖刑时,一律要脱裤子露出腚来。” 脱裤子露出腚来,每一板子都落在白花花的腚上,谁不疼得死去活来?此外,她 也曾听说过谁家女人受了杖刑,没挨几日就死了,她以为是疼死了,现在才明白是腚被衙役们看过又挨了那么多板子,羞愧难当,无脸见人。 她乍一听满脸愕然,随即羞红了脸,“那我去请大夫去驿站候着,他们一回去就有大夫瞧。” “如此甚好。” 目送姜棠远去的身影,应硕这才负手踱步至施以杖刑的地方,两条宽阔的条凳摆得各离一丈远,李赫和朱益群分别趴在条凳上,衙役们一人抄一根水火棍,啪地打在他们的腚上。可怜两个七尺男儿,疼得嗷嗷直哭,腚上血肉模糊。 “大哥!大爷!祖爷爷!我求求你们手下留情……嘶……我腰疼死了……” “公子,你还是别叫了,留点力气养伤。”衙役回了话,继续挥舞水火棍,“十八……十九……二十!” “二十大板打够了,别再打了。”李赫抠条凳太用力,数个手指抠出了血来,腚疼手痛,浑身不得劲,也不顾刑部侍郎在场,流泪大哭:“我的亲娘!这辈子我也没挨过这么重的板子,这是要打死我啊!娘,我好想你!” 反观朱益群,左手扶着条凳脚,右手臂枕在下巴上,嘴巴死死地咬住手臂,每挨一棍子,咬紧牙关,身子弓起,没喊过一声疼,满嘴是血。腚皮开肉绽,血顺着滴到地上,汇聚成的红团漾开得越来越大。 退堂而出的杜庭煜与秦瑞君目睹此状,也有动容。 彭县 令张嘴吩咐:“剩下的几板子打轻些。” “各位大人不必为我……求情。”朱益群微微抬头说话时,满嘴是血,好像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恶鬼,好生瘆人。 杜庭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应侍郎,你倒是说句话!” “身在刑部,乱捡东西以致差点没把持住犯下强抢民女的大错,不打如何长记性?” 应硕毫无半点疼惜,冷硬地说完话,便转身走了。 这话更是往朱益群心口插了一刀,越发后悔稀里糊涂地捡了迷烟散,仍旧咬紧牙关,默默受刑。 直至打满了三十大板,衙役们才持着水火棍退下了。 “两位公子挨了这么多板子,没法走路,待会儿下官吩咐几个人送他们回去。”强抢民女案并不成立,彭县令乐得做个好人。 杜庭煜摇头道:“彭县令,我们知你是菩萨心肠,但此事断不可为。他们犯了事,受了杖刑,与其他犯人并无二致。若你对他们这么关照,往后再有犯人受杖刑也要你派人送他回去,你要不肯,人家搬出李赫和朱益群的先例,岂不坏事?” “没错,他们受了杖刑,怎么回去是他们的事,彭县令不必关心,照常去衙门处理公文即可。” 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大人都把话挑明了,彭天恩再有心想对刑部二人示好,也只得把心思藏好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走了。 “彭县令,你别走!我的腚疼死了,走不了路,真得有人送回去 。”李赫双手撑在条凳上,强支起上半身,高声呼喊。 “李赫,你就是叫破喉咙,人彭县令也不会理你。”毕竟,讨好寿昌伯之子重要,治理一方百姓更重要。 秦瑞君接话道:“他们受了杖刑,身子蜷缩不得,没法坐轿子,更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依我之见,还是雇两辆本地常见的板车,送他们回驿站为宜。” “往板车上多垫两床褥子,既可看青山绿水,又不会磕磕碰碰的,委实是好。” 马车、牛车、驴车这些李赫都见过,唯独没见过板车,便问:“什么板车?” “就是两个轮子上有像小木床似的车架,是这边农家拉人拉货的首选。” 既然他们把板车说得天花乱坠,李赫和朱益群便承了他们的好意。待汉子们合力把他们挪到板车上趴着,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板车仅三面有一尺长的护栏,并无遮盖,二人本就受了伤,太阳一晒,浑身冒汗,汗沁着出血的腚,好像泡在盐水里,比受刑时疼得有增无减;其次,两根长车手延伸出去,被车夫挽拉,两车夫一前一后地拉着板车说着乡音,时不时传出大笑,且不说是不是笑自个儿惨样,单是听着别人放肆的笑声,更添凄凉;最后也是最忍无可忍的一点,他们的腚受了重伤,裤子提不上来,板车经过大街小巷时,看他们笑话的人呼朋引伴,数不胜数 朱益群受不了被那么多人笑 话,强行盖了一床被单,到钱塘驿时,中暑晕了过去。大夫掐人中、喂盐水、清洗腚上的伤,好一阵忙活才让朱益群醒转过来。 念着没进刑部之前的交情,进了刑部后更是没少吃朱益群他娘做的东西,姜棠在房门外问:“益哥,你好点了么?” 为方便照料,李赫和朱益群同住一间房,靠墙分别摆着两张架子床,大夫正给朱益群上药,一听姜棠的声音,吓得他伸手捂腚,碰到渗血发肿的腚,疼得呲牙咧嘴,强忍疼痛喊道:“姜姑娘,你别进来。” 男女有别,姜棠也不想看打得跟猴屁股似的腚。她坦坦荡荡地回道:“益哥,你敷了药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衣裳要浆洗,或是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 都在卷宗室干活,李赫一个公子哥挨了板子,堪称受了奇耻大辱,并没听到她一句关心的话,心里不受用,酸溜溜地说:“姜棠,老子也挨了板子,咋啥也不问,当俺化为乌有了?” “李公子,别生气!姜姑娘不关心你,没事,我来关心你。”换了一身便服的彭天恩敲开了门,献殷勤道:“李公子,今儿让你受委屈了。三司大人都在,不下令打板子,我的乌纱帽就难保了。我这有一种秘制金疮药,擦了两三天便会结痂,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抹哪哪不疼,疗效贼好。” “下令让我受杖刑的是你,送来金疮药的也是你,打一巴掌给个枣 ,老子才不稀罕什么劳什子金疮药!拿走,赶紧拿走,不然我丢进茅房。” 被轰出去让彭天恩始料未及,讪讪地走出房门,将金疮药塞到姜棠手里,低声叮嘱:“姜姑娘,务必让他们敷金疮药,好得快才不耽误回京。”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88584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398850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398850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059 女人中衣 石女案和强抢民女案双双水落石出,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六人歇了一晚,次日天一亮便启程回京。原打算跟他们一同回京的应硕和姜棠,担心李赫和朱益群身受重伤再遭人算计,索性再留几日。 九月十三一早,甫一开房门,李赫扭头一看是应硕来了,半笑半抱怨道:“应侍郎,杖刑真不是人受的!白天热死人,晚上变得那么冷,薄褥子压在腚上,就跟驼负千斤似的,略微动弹一下就疼得浑身发颤,不堪其苦。我一整晚没合眼,真想亲手把两瓣腚给割了,一了百了。” 应硕明知李赫说得丧气话,故意打趣道:“巧了,我随身带了一把匕首防身,不曾用过,正好借你腚上的血来开封。” 李赫疼得无处发泄,也就那么一说,立马正经起来,哎哟叫唤。 应硕笑而不语,掀开薄褥子一看,腚上被板子打过的地方红肿似寿桃,伤得较轻的地方已结了痂,打得最狠的几团仍往外渗水,细嫩的肉清晰可见。 伤得这样重,应硕也不好再说什么奚落的话,“你俩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只管喊驿丁。” “多谢应侍郎关心。”朱益群谦声回话。 被男人看没什么大不了的,挨一顿板子换来冷面侍郎的关怀,李赫异常高兴,“应侍郎,你和姜棠都留下来,回京有你们作伴,我再也不怕遭人算计。” “出门在外,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像你们这么傻愣愣 的,如何做天下第一名捕?” “应侍郎所言极是,我已悔得肠子都青了。”朱益群敢于认错。 李赫仍愤愤不满,“应侍郎,谁能想到荒野里捡的两支火折子竟是迷烟散。要是我早识得迷烟散,除非给我一位绝色美人,否则我是不捡的。” “都伤成这样了,还想什么美人!还不多多反思,以免重蹈覆辙?”应硕厉喝道。 原想仗着伤者的身份拿个乔,哪料踢到了一块铁板,李赫怏怏不乐地趴下,哼哼唧唧。 受伤更重的朱益群,深知应硕离京已半月有余,一堆公务要处理,只怕是归心似箭,拖累他和姜棠留下,心里总归不受用,又不好眼见着他们呆坐在驿站,挨到开船返京的日子,心里酸涩不已。 这时,有人轻叩门:“我起早熬了瘦肉干贝粥,你们醒了么?要不要吃点?” 一晚没睡好,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李赫听见姜棠清脆悦耳的女声,宛如天籁!“姜棠,快给我端一锅来!” 端一锅?“李赫,你有那么饿?” 熬了一个时辰,统共只得一砂锅瘦肉干贝粥,李赫仗着受了伤想全吃了,也不问应硕答不答应!趁着给李赫盖褥子遮羞的空当,他故意划过伤腚,疼得李赫惨叫连连,七歪八扭,如同喝了雄黄酒要现形的蛇妖! 惨叫声有些揪心,姜棠听着不对劲,“你们咋了?” 忽然,房门从里打开,身材颀长的应硕出现在姜棠的双眸 里。他身穿鸦青色绣祥云纹直裰,头戴黑色善翼冠,腰间一根玉带上挂着一枚玉佩,真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这般隆重打扮,莫非要拜访故人? 瘦肉干贝粥的香味实属人间美味,应硕开口道:“姜棠,干贝属于发物,他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吃不得。” 李赫一直嚷着要吃,一听吃不得,顿时天塌地陷,猛地捶床。 “不能吃干贝?”姜棠极为懊恼,增鲜提味又费了大价钱买来的干贝,竟是画蛇添足。她不想浪费,再问:“应侍郎,若是挑出这些干贝,剩下的瘦肉粥应该能吃?” “干贝乃海八鲜之一,一经烹煮,整锅粥都有干贝的鲜香,哪怕挑拣得一个不剩,鲜味已完全融入粥里。”应硕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一本正经地解释。 姜棠听懂了弦外之音——这锅凝聚了钱财与心血的瘦肉干贝粥,李赫和朱益群只能看不能吃。她有些不忍,“这锅粥我就是为他们熬的,他们吃不得,实在是失算。” 朱益群对受了重伤不能吃发物略有耳闻,出言道:“姜姑娘,你有这一份心,我和李赫便心领了。横竖我们不能吃,你和应侍郎便代我们吃完,方不算辜负你一番美意。” “既然如此,应某便勉为其难代劳了。” 他们不能吃,再把一锅粥端进房,当他们的面吃,他们岂不是垂涎三尺,望梅止渴?姜棠不能这么对他们,便道:“应侍郎,请移步 大堂。” 略施小计赢得跟姜棠一同吃粥的清闲时光,应硕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接过端粥的托盘,稳稳当当地双手捧着。 去大堂吃,李赫彻底看不见闻不着瘦肉干贝粥了!他舍不得到嘴的吃食飞了,恳求道:“姜棠,这粥你本就是为我做的,我不吃那么多,就尝一口。才吃一口,想来也没有大功效让我的腚流脓……” 跟一个姑娘家谈论腚合适么? 应硕沉着脸,厉声道:“既是发物,便一口都不能吃。这般不想忌口,是想拖着我和姜棠看明年钱塘江大潮么?” 拖累应硕和姜棠留下来,朱益群心里本就很过意不去,这会儿愈加没脸了,便把早已打好的腹稿说出来:“应侍郎,我俩的伤一时半晌好不了,连累您和姜棠也要久留在此,实在是对不住。素闻杭州西湖十景名满天下,不若借此机会,替我们去瞧瞧。” “西湖就一个破湖而已,有啥好看的?”李赫对逛西湖嗤之以鼻。 西湖美景素来被文人墨客称颂,朱益群张口即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诗里写的六月天,如今已是九月中旬,荷花已凋谢,莲子早采摘,去湖里挖嫩藕,兴许别有情调?”李赫反嘴一嘲。 西湖水不知深浅,挖藕搞一身泥,有什么情调?应硕眯着眸子,不言不语。 朱益群又搜刮出一首诗,不遗余力地歌 颂西湖美:“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一个平平无奇的湖而已,文人骚客还把西湖比作西施,遐想联翩,也不嫌臊!”李赫忽地灵光一现,双手托着下巴强撑起头来,“不就是背诗么?我也会!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若是应侍郎和姜棠去看看西湖歌舞,回来再讲给我们听,才算不虚此行。” 伤得没法下床,还惦记着去欣赏靡靡之音,实乃好色之徒! 应硕和姜棠互递了眼神,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姜棠跟在他身后,见他身子笔挺,双手端着那么重的一锅粥,毫无店小二小心瑟缩之感,那般堂堂正正迈步的模样,若只看后背,还以为捧的是圣旨呢!近些日子跟他天天在一起查案,又不大亮明身份,总在把他快要当成平民百姓时,他的一些举动便会适时提醒:他是天之骄子,最宜远观。 哪怕后背没长眼睛,应硕也能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又放肆的目光。他走得越发春风得意,好让她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个男人,进能为臣,退能为夫,无人能比。 一段不长的路,因二人各怀心思,硬是走出了好几里路的样子。 不巧的是,钱塘驿大堂坐满了人。 姜棠望着热气腾腾言笑晏晏的食客们,“这一大早,哪来那么多人?” “杭州丝绸名满 天下,正是买卖冬衣的好时机,往来客商兴许也来歇脚,再加上那么多驿丁,坐满了大堂也不足为奇。”应硕温软醇厚的嗓音解释完,眉心浮起一丝希望,“姜棠,昨晚我起夜不小心踢翻了一盆水,一大早驿丁去收拾过,只怕还是湿答答的,不如去你房间。” “去我房间?”姜棠满眼促狭,“那个……我……” 两人离京至今,晚上睡一床的次数一只手数不过来,怎么被她赶出去了就再难进房? “姜棠,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有话直说。” “我房里也湿答答的。”姜棠微咬唇瓣,双手交织,十分局促。 “正好我去帮你打扫。” 应硕想去她房间一探究竟,不由分说地走在前,快步到了凤字二号房,见房门上锁,“姜棠,开门。” “应侍郎,我房里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在走廊里吃也是一样的。” “既然与平时无异,为何不开门?” 这般逼问,姜棠招架不住,红着脸开了门,跑进房里做遮掩。 房里其他一切如常,唯独架子床到窗屉子中间拉了一根布条,上面晾晒着水田衣、挑线裙子、罗袜,她展开双臂遮着一样东西,隐约露出桃红色一角,应硕估摸着是桃红色里衣裤。 往日查案忙的时候,沐浴完便洗了衣裳,却从未见她晾晒过贴身的里衣裤,原来是晾在房里,不被来往的驿丁和住客们偷看。窥破她的小心思,应硕也有点脸红 了,低头松解玉带。 大清早的,解什么玉带?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398850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410256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410256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41027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410256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4102735 060 有一点心动 朝阳从窗屉子里透进来,外头的一棵香樟伸进来一根树枝,一只黑八哥停在枝上,东瞅瞅,西喊喊,丝毫不怕房里有人。 姜棠展开双臂护住的那点小秘密,只怕已被他看破。反正她早已及笄,穿贴身里衣裤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必要害臊。只是他低头解玉带,难不成偷看贴身衣物后心思荡漾了? 千不该万不该把他放进来,引狼入室! 她暗吸一口气,语调生硬地开腔:“应侍郎,今儿天阴沉沉的,你若觉得热,推开窗屉子便是。”何须宽衣解带? 应硕抬头,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尽是坦荡,玉带已全然松下,搁在四方桌上,再解右侧系带。 他身上这件鸦青色绣祥云纹直裰,白色交领衬得脖子修长,微微凸起的喉结像一颗圆润的玉珠藏在皮肤里。已收口的琵琶袖,祥云纹低调华美,从腰部开始两侧开叉,刚好盖住脚面,毫无褶皱。换做是其他男人来穿这么长的直裰,早就跟穿襦裙似的踩在地上,可他有一双长腿,穿这身直裰丰润如玉,一表人才。 这身簇新的直裰,穿得这样好看,为何要脱下来? 未等她发问,他腰间的系带霎时松了,隐约可见白色中衣。 姜棠吓得立刻闭上眼睛,又不能把展开的双臂收回,落在应硕眼里,便是邀他相拥的意味。 当然,他深知不能这么孟浪,轻抬脚挪步向前,双眸紧盯着她。 她闭着眼,两道长而密 的睫毛盖住了眼皮,眼尾扯出一点害怕的纹路,不点而红的双唇紧抿,身子也在微抖,分明是害怕他图谋不轨。 单凭脱直裰,便把他当成随心所欲的色鬼?未免太小瞧他的自制力了! 应硕轻声哂笑,眸中的笑意漾满全脸,离她一拳距离时,才停住步子。 哪怕两人同睡过一张床,有褥子隔在中间,泾渭分明,不像今天这回离得这么近,他的气息近在脸前,好闻的佛手香似一颗鹅软石掷进她的心,波澜四起。她脑子一片空白,佛手香令人着迷,想要凑上前去把他浑身的佛手香吸进鼻子里才罢休。 第一次见面狂嗅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已丢了人,这次要是再凑上去闻,岂不是给他投怀送抱之感? 她紧咬唇瓣,心如擂鼓,呼吸也乱了,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应硕也没好到哪里去。松开玉带,解开直裰系带,他委实是心无杂念的,可离得这样近,每晚闻到的女人香又撩动他的心弦。她的唇瓣红而艳,像盛放的牡丹,无声召唤他拮取一枚香吻。左右她已闭上眼,轻狂一次又如何? 他低下头,已看准她的红唇,闭上眼…… 姜棠忽地睁开了眼,男人的下巴没有一点胡子茬,刮得干干净净,他的唇瓣微红,像三月桃花,微微张开,慢慢凑过来。 这就要亲嘴了? 她慌乱无比,低头思考如何应对。 应硕闭着眼睛,并不知道被亲者已低了头,他仍旧 那么亲下去,双唇碰到了她的额头,猛地一磕,牙齿磕破了嘴皮,血弥漫进嘴里,他才睁开了眼。 始作俑者——姜棠也听见轻微的磕响,怯怯地抬了头,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登时愧疚极了,“应侍郎,对不起。” 刚才那一丝悸动,已被抚平,应硕恢复神智,“不碍事的。” 他将直裰解下,绕过她再盖到绳上的贴身衣裤。 被他拢住的那一刹那,姜棠又心跳如雷,怕他乱来,又怕再磕破他的脸,便一动不动地呆站着,目光定在他月白色交领上。他的肩膀平直宽阔,长脖子被交领裹住,有种说不出来的禁忌美。听闻男人说话时喉结会滑动,不知道他讲话时喉结是什么样?她真想解开这件中衣,一窥到底。 “好了。” 姜棠如梦初醒,这才明白他宽衣解带不是调戏,而是为了盖住她的贴身衣物,照顾她的羞耻心。 他身穿月白色中衣和薄裤,薄薄的衣裳衬得他人高腿长,鼓起的前胸结实有力,隐约有两粒小豆豆。饶是他穿这一身普通但带着光泽的中衣,也显得那么与众不同,气质高雅。 姜棠不好意思再看,反思人好好一片心,不给亲,退后或蹲下就行,何必低头,让人磕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暗悔慌乱之下没有好生应付,好在还有一锅瘦肉干贝粥可以代为补偿,便道:“多谢应侍郎,粥熬好多时,请入座享用。” 说话时,姜棠已盛出一碗瘦肉干贝粥,浓稠适宜的粥上浮着一层薄油,瘦肉干贝放得极多,绿色葱花点缀其间,香味扑鼻。 应硕闻之食指大动,奈何嘴里还含着一口血,“姜棠,劳烦你帮我绞个帕子来擦擦嘴。” “哎呀,我还把这一茬给忘了。” 姜棠拧干自用的手巾,再倒了一杯温茶,双双递给他后,又端着铜盆来了,“应侍郎,你把漱出来的血吐盆里。” 应硕含着一口茶水咕噜地漱了几下,悉数吐进铜盆里,干净的铜盆顿时多了一汪血水。 姜棠看了更过意不去,“应侍郎,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你磕成这样。下回你要那样的话,提前打招呼。” 跟女人亲嘴还要打招呼,那有什么情调?没亲到应硕已泄了气,再听这一句,愈加明白娶妻路漫漫。 他把手巾完全打开覆在脸上,女人真是奇怪,连手巾也是香香的。怪不得都说臭男人,没有臭女人,可见有几分道理。 二人对坐吃粥,并两碟佐粥小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姜棠,你给病人熬的砂锅粥,他们没吃成,我要吃之前也得流点血,可见灶王爷有灵。” 不提还好,一提姜棠更没脸了,“应侍郎,实在对不住。” “是我唐突了。” 姜棠不知如何回话好,索性扯开问:“应侍郎,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回京,你打算干点什么?” “朱益群说得西湖十景倒也有点看头。” 二人有一搭 没一搭地聊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都不愿再提刚才那差点发生的尴尬一吻。 应硕连吃三碗,再也吃不下,可砂锅里还剩一半粥,便说:“这么好吃的瘦肉干贝粥倒了可惜,留着晚饭再来吃。” 中午不吃,难道是去游西湖? 姜棠已明白应硕对她有点心动,却不明白他是旅途寂寞了要个女人解解乏,还是真心喜欢她?若是前者,跟他一起去游西湖,便真的是送上门,休怪他来者不拒。 不能一起去游西湖,姜棠也不想一个人闷在钱塘驿,跟他一起出门游玩安全些。 西湖……除了西湖美景,还有啥? 她左思右想,忽地豁然开朗,“应侍郎,西湖龙井是御茶,咱们去采茶怎么样?采了茶再炒制,带回京城送亲朋好友也好,留着自品也罢,都是极好的。” “采茶?有点意思!” 虽然比西湖泛舟差了点意思,能跟她一起采茶炒茶,也不失为明智之举。应硕叮嘱道:“茶园早晚凉,中午热,多备几身衣裳。” “晓得了。” 应硕点点头,迈步走出房门。 哪有穿着中衣出门的?姜棠大喊:“应侍郎,请留步!你还没穿直裰!” 碰巧两位驿丁走过,认出了应硕,异口同声地说:“应侍郎,好福气!” 男人出门在外,好福气便是不缺钱还有女人照顾!应硕自然明白这一点,嘴角噙着笑算是回应了。 驿丁们只有羡慕的份,挤眉弄眼地走了。 姜棠羞 得比杜鹃花还红,取下直裰,立刻用水田衣盖住里衣裤,再将直裰挽在臂弯里,走了出来。 看似极快的动作,已被应硕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抹桃红,当真是桃红色的里衣裤,也不知她穿着是什么样,脱了又是什么样。 “应侍郎,要不进房更衣?”姜棠嘴上这般说,只是客气,并不是真的想他进房穿直裰。毕竟,脱衣已经让她很难为情,再看他穿上,又得难为情一回。但是,他只穿中衣在驿站里走来走去,又不雅观,实在是左右为难。 应硕也不想再被人揶揄,接过直裰,便说:“罢了,我回房更衣。” 姜棠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我收拾好了便在大堂里恭候应侍郎大驾。” 一被人打趣便急着撇清关系,应硕有些头疼,草草地嗯了一声便走了。 姜棠看着他的背影,中衣下摆及臀,窄窄的腰,圆翘结实的腚,长裤腿一顺到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太适合施美男计了,天底下没几个女人抵抗得住,她也不敢多看,怕看多了会情难自禁。 不多时,二人收拾妥当,同坐马车去西湖茶园。 马车疾驰,应硕打起侧边帘子,往外看风景。早已入秋,树木渐渐黄了,一夜秋风,吹得满地落叶。日头极躁,风一刮,黄土卷上天。 姜棠也顺着打起的帘子看风景,来往查案看过很多回,每回看都有不一样的感觉。只是,这一回因应硕坐在侧 边,她要想看风景,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那一件直裰已穿上身,又是那么丰神俊朗,有如神祗。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410256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41027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410273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06议1 略议朝政 西湖龙井作为御茶之首,名扬四海,采茶烘茶是为玩乐长见识,姜棠打心底里想去御茶园看看。 “前朝皇帝下旨封十八棵龙井茶树为御茶,经过二百多年的发展,已有数百株茶树。当今圣上与太后皆爱喝龙井茶,进贡的斤数逐年增加,今年是三千六百斤。咱们这个时候想去御茶园采茶,怕是很难。” 应硕有心想被她敬重,没能让她如愿去御茶园采茶,心里有些无力,解释道:“姜棠,御茶园有官吏督造贡茶,一来御茶园不许寻常百姓进入;二来任何贡品都不许流入民间,像西湖龙井,唯有品相最好的莲心能进贡,剩下的旗枪、雀舌和鹰爪三个级别的次茶,一律焚烧或掩埋处理。虽不能带你去御茶园看,听闻御茶园外也有几个很好的茶园,茶市上能买到的上等西湖龙井,皆产自这些茶园。” 皇室吃穿住行方方面面都有产地最好的进贡,贡品不得在集市上流通,姜棠是知道的,也晓得自己一介平民想去看御茶园是不自量力。她莞尔一笑,“横竖都是采茶烘茶,什么茶园都是一样的。” 及至午时,终于到了“龙井上品在狮峰”的狮峰山。此山远看像蹲地的石狮子,上山的石阶旁,全是一垄垄绿油油的茶树,每隔一段路便栽种着一些参天古树。 姜棠双脚踩地,不解地问:“应侍郎,正是采秋茶的好时机,怎地山上不见采茶女? ” 车夫笑答:“姑娘有所不知,采茶以清晨到上午为佳。现在日头那么大,采茶女早回去了,把摘好的茶叶交给御茶园的师傅炒制。” 应硕掐了一把龙井茶尖,放进嘴里,入口苦涩,再嚼几下,甘甜的滋味出来了,比喝泡好的龙井茶味道更分明。 姜棠从没吃过现摘的新鲜茶叶,有点纳闷:“好吃么?” 应硕眼波含水,捏着几片嫩绿的茶叶,送到她嘴边,她只得张嘴衔住,一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好像可口的冰饮。她脸色微红,捂着嘴巴细细咀嚼,先苦后甜,委实有些吃头。 两人像发现了绝世美味,东掐一把,西抓一下,看得车夫直摇头:“采茶不是这么个采法,瞅准了最嫩绿的芽尖,讲究一捏二折三放,便采好了。” “想不到你还是个采茶的行家。”姜棠竖起大拇指夸赞。 车夫晒得脸色发红,“我岳家住在这附近,也是种茶的,每逢春茶开摘,几个连襟都得来帮忙。” 春茶最嫩也最卖得上价钱,一天一个价,早卖早赚。应硕略懂一二,便说:“既然你岳家住得近,我们也犯不着再到处找客栈,照着客栈的价钱给你岳家,借住几晚,想来应该是愿意的?” “我岳家什么买卖都做,只要有钱赚,你们去住,他岂有不欢迎的?” 姜棠和应硕踩着脚凳上了马车,车夫再度扬鞭赶马车。 “住客栈总有挥之不去的漂泊感,住在 人家家里,才能真正了解这边的风土人情,估摸着也挺有意思的。”姜棠心生感慨。 应硕点头,“一方水土一方人,杭州素来是富庶之地,龙井茶又闻名遐迩,去看看这边的茶农如何过活,待日后再听见御茶进贡的消息,也能留心了。” “留心什么?”姜棠追问。 涉及朝堂上的事,应硕不介意跟她多聊聊,“凡是进贡的东西,一律不管多少造价,只求精益求精,做出世人享用不到的滋味才罢。我对御茶不甚了解,但对御用瓷器知之甚多。用御用瓷器做比拟,也是一样的道理。” 御用的东西,姜棠自忖离得很远,但她深知,以后誊抄的卷宗越来越多,冤案也会错综复杂,每多知晓一点东西,查案多一分胜算。她咋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也没能遮住她眼里的崇敬。 “中秋宴会后,圣上为亲弟弟英王赐婚白家嫡大小姐,打算拨款四百六十万两白银,造办全部大婚用品。其中,英王大婚瓷由景德镇御窑厂烧制,预拨款项六十万两,烧造三千零六百六十六件大婚瓷。并额外拨款二十万两白银,翻新扩建御窑厂。” 姜棠初来京城摆摊卖画,被李赫故意刁难画的人正是英王。一个王爷大婚要用几百万两白银,奢华程度令人咋舌。一想到自己月俸仅二两银子,不吃不喝十辈子也挣不到那么些银两,更为悲愤:“每年西北蝗虫肆虐,江南洪 涝灾害,损失不计其数,英王大婚如此铺张浪费,简直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岂不是自取灭亡么?” 一介女流知晓大国南北国情,见识不输于男子。应硕很欣慰,仍做了个嘘的动作,“处处皆有朝廷的耳目,一言一行须得小心为上。” 国库的银两,全是百姓们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凑起来交的赋税,仅王爷大婚就这么奢靡无度,日后太子大婚、新帝登基的奢华程度有增无减,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地震或洪涝灾害发生,国库拿不出银两赈灾,必定加重苛捐杂税,愈发民不聊生了! “满朝文武,就没个人反对?”姜棠不信自己效力的朝廷全是这般昏庸无能的蠢材! 应硕眸中尽是愤恨之色,“怎么没人反对?六部联合内阁上书,即使圣上宠爱唯一胞弟,也不该拨银过巨,理当减半,造福苍生。户部尚书更是在金銮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奈何当今圣上一意孤行,要为英王隆重操办大婚。谁敢再说一个不字,斩立决!” 能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京官们,怕掉脑袋;远在天边的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皇帝执掌天下,刚愎自用,昏庸无道,哪怕忠臣也落不得好下场。 姜棠明白应硕的苦衷,但她也知道无需深想,英王大婚巨额拨款,被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重新置办全部大婚用品,哪怕是一盒针线,任何小吏沾手,拿走大头,剩下的小头分 给工匠,拼命赶造。真是肥了贪官的腰包,愁苦了百姓的容颜。 “难道真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姜棠眼底冒出一团火焰。 “办法怎么会没有?” 有人起兵造反,推翻大耀王朝,改立新君,前朝王爷自然是罪臣,大婚变冥婚!只不过,打仗并非妙计,一旦开打,生灵涂炭,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想省事又一了百了,让英王消失于人世,人没了,自然不需要结婚。然而,此计需里应外合,应硕厌烦阉人,跟英王的心腹大太监无甚交情,没有万无一失的胜算。 两种法子一旦说出口,被人捅到皇帝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愁眉紧拧,缄口不言。 姜棠突发奇想:“应侍郎,让白家嫡大小姐悔婚,别嫁给英王,不就行了?” “行是行,就是白家谁敢抗旨不遵,换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还是不行! 姜棠胆小,没有造反的念头,只顺着悔婚这一条往下想,英王和白家小姐不会悔婚,那只剩下皇帝收回成命这一条?“早知道我进宫当个宫女,凭我这机灵劲,混到后宫当从五品尚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进宫当了宫女,有机会接触大太监和皇帝,扭转皇帝为英王赐婚几乎不可能,倒是可能把自己折腾上龙床。 应硕潋滟黑眸里藏着轻易可察觉的情愫,“进宫这事,你想都不要想!” “我也就那么一说,哪里真想进宫当宫女呢? 听说宫女命苦,什么活都要干,一句话没说对,甚至眼睛乱瞟,都要被扇耳光的。别没挨到二十五岁放出宫,我就成了后宫一缕冤魂。” “你有这般觉悟,不愧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下属。” 应硕明着夸姜棠,咋顺带把自个儿也给夸了? “两位贵人,我先去岳家那儿打个招呼,待会儿再来接你们过去。” 二人聊得太投机,只觉得一晃眼就到了。 应硕再度打起侧边帘子,只见车夫朝一栋两层白墙黑瓦的宅子走去,院子门没关,立刻有年老的男人迎出来,与之交谈,再双双折回到马车这儿。 “两位贵人,我岳家说你们大驾光临,他求之不得。还请下来,正好吃顿便饭。” 车夫打起帘子,应硕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待姜棠提着裙摆弯腰走出马车时,他伸出右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实在是一双好手。她脸皮薄,没好意思直接握住他的手,只抓着他的臂腕,借力踩着脚凳下来了。 “小女姜棠,不知这位老伯如何称呼?”姜棠拎裙行福礼,朝车夫问。 没料到,茶农听懂了,张嘴道:“老朽邹厚,今年五十有七,在狮峰山下种茶已有二十多年。” 邹厚年纪大,下牙缺了两颗,说话有点漏风,却是带着乡音的官话,说得又慢,应硕和姜棠完全听得懂。 “我丈人是远近闻名的种茶高手,有时御茶园的茶树长得不好,那些官吏还要上门请丈人 出手相帮呢!”车夫骄傲地补充介绍。 姜棠回道:“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 “哪里哪里,是他们懂得不多而已,真要碰到种茶行家,我还是不行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41027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418948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418948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06之3 垂钓之乐 到底是乡野村民,应硕和姜棠不好挑明,否则传到了十里八乡,被英王耳目听到,这些茶农惨,当朝为官的刑部侍郎也没好果子吃。 不能明着问,姜棠只好敲边鼔:“邹老伯,每年你都补茶叶?” “前年补了一百斤,去年补了两百斤,今年要补六百斤,就是扒了我的皮也不够。还好应侍郎发了话,叫邵大人所在的贡茶院弄个四百斤,我这儿再出两百斤。横竖还有一茬茶叶可摘,怎么算都能办好的。” 年年都要补,茶农心里苦,邹厚怕刑部侍郎远在京城不懂民间疾苦,命女人上了一回茶,便继续往下说。 “当今皇帝酷爱西湖龙井茶,引得朝廷里的王公贵胄、三宫六院的妃嫔们也争相效仿,日日饮西湖龙井。那么多人喝,每年进贡西湖龙井斤数都得涨,价钱却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春茶进贡了两千一百斤,秋茶也是这个数。贡茶院里的茶树皆有定数,十年前能满足贡茶所需。可现在要进贡的贡茶斤数太多,贡茶院炒不出那么多茶叶,便找附近的私人茶园收购,价钱低是其次,还得挑顶好的收,品相稍微差点就弃之不要,非常严苛。” 众所周知,贡品优中选优。贡茶院压低收茶价钱,好揩些油水进口袋是显而易见的。然而,每年收购了茶叶,还叫茶农再补,这么一搞,挣得一点银两也被折腾干净了。 “邹老伯,你们补茶叶,贡 茶院会不会再付钱?”应硕问。 邹厚回道:“钱是付的,只是比正经纳贡低一半的价钱,完全是赔本买卖。” “老丈人,两小子要交束脩读书,老二药罐子,每个月费几两银子抓药又干不得重活,女人们在家浆洗侍弄菜园子,进项少出项多。这一家老小全靠茶园过活,哪能做赔本买卖?”车夫焦急地问。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头茬春茶价钱最好,贡茶院开的价钱比茶商更高,很有些赚头。就是那些日子天不亮采茶,连夜炒茶,真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双手直打颤。我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是不用我贴补的,儿子们也都到了而立之年。再种几年茶帮衬家里,等孙儿们考取了功名,我就再也不种了,颐养天年,犯不着受贡茶院那些官员们的气。” “老丈人,你就是劳碌命,哪里闲得下来?”车夫说笑。 “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邵大人饭点来,害得两位贵人都没怎么吃饭,不如叫内人把菜热了,再添几个好菜,好叫老朽表表感激之情。”邹厚热情又客气地讲道。 应硕摇了摇头,“吃了那么些饭菜,受了一回气,再回席也吃不下山珍海味了。” “我也吃饱了。”姜棠咂摸一下嘴皮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鸡皮黏汁,之前听贡茶院官员讲话都愣了神,仪容不整!她忙拿出帕子,擦去嘴角的油迹。 “你们去洗几盘瓜果 来,我跟两位贵人说会子话。剩下的人,想吃饭就去吃,不吃就去茶园摘茶叶。”讲完,邹厚抬头看天井外的烈阳,“算了,日头毒得很,再等两柱香的时间去采茶也不迟。” 须臾间,邹家女人捧了葡萄、香梨、香瓜和蜜枣四样水果,放在姜棠和应硕座椅中间的高脚几上,现削了两个梨,递给二人。 “应侍郎,姜姑娘,你们从京城来杭州,是坐船走的京杭大运河么?” 姜棠咬了一口梨,香脆而甜,嫩而无渣,就是籽大了点。她嘴里满满一口香梨,鼓着腮帮子不好说话,点头如捣蒜。 应硕每次只吃一小口,慢慢嚼着,眼角余光瞥见她吃得贼香,咧着嘴角,唇角勾起,温文尔雅地笑开了。 “去年九十月间,整整一个半月没下雨,京杭大运河狭窄的地方都露出了淤泥,好几艘官船搁浅了,直堵了三百多艘船。官府派了近千人拉了十多天的船,才疏通了,场面壮观着呢!今年雨水勤,想来京杭大运河水满满的,再也不会让船搁浅了。” 烈日被挡在天井外,大堂里极为光亮又凉快,应硕和姜棠听着邹厚说些近处趣闻,比听评书还有点意思。直聊了半个时辰,姜棠哈欠连天,眼尖的邹家女人领着她去厢房休息。 临走前,姜棠问:“应侍郎,你要不要小憩一会儿?” “今儿我不困,来时的路上见水清有鱼,我去钓会子鱼。”应硕好些 日子没握钓竿,手痒得慌。 “那你多钓一点,晚上来个全鱼宴。” 起码要半篓子鱼,才能煎烹煮炸做出一桌全鱼宴!应硕钓鱼只图一个乐子,钓多钓少不在乎,乍然一听她想吃全鱼宴,必定牟足劲达成她的心愿。 他眸中泛起丝丝兴致,目光美瑞,嘴角噙着笑意道:“我会尽力而为。” “太好了!” 姜棠双眸含笑,红唇微张,脸像绽开的玉兰花,全是愉悦与满足,喜滋滋地去午憩。 “应侍郎,我丈人家没有鱼竿,不如我带你去集市上买几根鱼竿来。” 逛一趟集市,没有个把时辰回不来。时间紧迫,应硕婉拒车夫的好意,决定亲手打造几根鱼竿。 首先,做鱼钩。因邹厚闲着无事爱去钓黄鳝,家里有好些铁钓钩,应硕斩短了两根,比他自用的鱼钩差了点,但比竹钩要好得多。 其次,他拿柴刀砍了几根竹子,削去竹枝和竹叶,太粗的不要,太细的也不要,长得过老没弹性的也不要,终挑出两根趁手的竹竿当钓竿。 再次,问遍邹家人,只得了一卷麻线。麻线比蚕丝鱼线少了细腻感,鱼上钩和人力拉扯对峙时,遇着大鱼经不住拉几下便会断了。他用惯了蚕丝鱼线,对麻线不甚中意,但有麻线用总好过没有,凑合着用。 最后,他将麻线一端缠紧鱼钩,另一端缠紧竹钓竿,挖了些饵料,便背着竹篓和小杌子独自去野外垂钓。 申正时分, 姜棠睡醒,邹家仅剩几个孩子在院里踢毽子,一问便知大人全去采茶了。没有邹家人在,她不晓得邹家茶园在哪,按捺住急于采茶的心,拎裙出了门,循着来时的路,专挑田间小路走,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从两山峡谷间流下来的溪流,清透碧亮,好似仙女额头上的浅绿色抹额。溪边有一棵柳树,数不清的柳枝垂下,随风摇摆。柳树斜荫下,他戴着一顶斗笠,坐在小杌子上,坐姿端正,肩宽腰窄。 单看背影,便是个超尘脱俗的美男子。 姜棠一饱眼福,又有些生气,连钓鱼也不忘散发高雅气质,迷人于无形,要是采茶的姑娘都打这走过,不知道得多少人芳心暗许。且吓他一下,看他俊容失色才解气。 姜棠专程绕到他身后,轻手轻脚地靠近,忽拿一方帕子蒙住他的眼睛。 应硕早已在水中看见身后倩丽的身影,佯装不知,不言不语,由着她胡闹,笑意却漫开满脸。 蒙上了那一双时刻闪着寒光的眼睛,姜棠胆子倍增,勾起他的下巴,调戏道:“哪来的男人生得这般俊俏?正巧寨子里少个压寨夫君,且把你掳了去!” 柔滑带香的帕子蒙了应硕的眼,但他可以想象她的得意之色,顺从地道了一声好。 “好什么好?”姜棠气急败坏地松开了帕子,“应侍郎,你这反应,跟戏台上女土匪强抢良家男人不一样!你咋能说好?你得大哭大 叫,誓死不从才行!” 应硕温柔的神色凝聚在谋里,“若是别的女匪首,我定誓死不从的。可你要抢我当压寨夫君,我一百个愿意。” “哼,净占我便宜!” 应硕哭笑不得,明明是她调戏在先,借机了表寸心,怎地就成了占她便宜?女人,实在是不讲道理得很。他理当呵斥或反唇相讥,却什么话也不想说,满脸笑意,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浓情,深深地凝望着他。 篓子里有四条大鱼和许多小鱼,成果斐然!姜棠在旁蹲下,“你鱼钩子上是什么饵料?” “水牛粪。” “啊?水牛粪?”姜棠有点怀疑耳朵听错了,向他求问:“就是比黄牛凶,长了两个扁扁尖尖牛角的水牛拉的粪?” 应硕闻之颔头。 “用水牛粪钓的鱼,谁敢吃?”姜棠深感临时起意的全鱼宴就是个错误! 鱼饵就那几样,邹家没有面粉,弄不成面团,应硕只好挖了蚯蚓和水牛粪来钓鱼。 他被晒了这么久,钓上来的鱼被嫌弃,心里很不受用,试图挽回她对鱼的嫌弃:“鱼吃的东西都进了肠子,把鱼刮鳞去腮开肚,掏干净那些肠子弃了不要,煎炒蒸炸怎么着都不会有怪味的。” “就算弄得干净又好吃,还是会怪怪的。”毕竟鱼吃了水牛粪才上钩! “既然你不想吃鱼,那我就把它们放生了。”应硕沉浸在失望里,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今天又不用做功德,钓上来这些 鱼吃了算了。” 总算同意吃鱼了,应硕有点高兴,问她:“要不要跟我学钓鱼?”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418948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427530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427530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06贡2 贡茶 一进邹家院门,院子里铺满了青砖,种着枇杷树、桂花树、桃树、梨树,树下不见泥地,唯有大小不一的石子铺成各种形状,规整中透着野蛮,很是别致。墙角一架葡萄藤长得正盛,一串串黑玛瑙似的熟葡萄挂在藤蔓上。 车夫随手揪了一朵葡萄,丢了一个进嘴里,用力一嘬,葡萄皮吐了出来,只剩下甘甜馨香的葡萄在舌尖打转,“老丈人,你这葡萄长得真好。” “想吃自己摘,不必客气。”邹厚也劝两位来客。 进门便是正堂,堂上悬挂着茶圣陆羽画像,四壁全是挂满了竖轴,并非画作,而是抄写了陆羽所撰《茶经》,一手方方正正的正楷字,对茶圣真经的崇敬跃然于纸上。陆羽像下陈设一张博古架,放了历朝历代关于茶的著作,并有数个标了年份的茶团。堂下摆有两列扶手椅,一椅一几,便于招待客人。当中凿了一方天井,阳光洒进来,满壁生辉。 饭菜的香味从侧门飘进来,姜棠猛吸几下,带着焦香的烤鸡味勾起了她的馋虫。 车夫也闻到了鸡香,“啧啧,你们今儿吃鸡呢!我来得真巧,有口福了。” “昨早有只鸡发了瘟病半死不活的,我怕其他鸡也染病,索性叫你丈母娘把鸡杀了烤来吃。那只鸡少说也有三四斤,大家都能尝几块,再不去怕是吃完了。” 反正是付钱的,姜棠和应硕也没客气,跟邹家人一起坐了。 “你们 来得急,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先囫囵吃点,待晚上再好好弄几个菜,喝几盅酒为你们接风洗尘。” 邹厚嘴里说着没菜,实则桌上有四菜一汤,并不寒酸。大如铜盆的青花瓷盘里装着切片的糯米藕,藕孔里塞满了糯米,呈酱油色,上面浇了一层糖汁,并撒了一把新摘的桂花,色泽诱人; 一个五蝠捧寿大海碗里装着斩件的烧鸡,鸡皮烧得焦黄,皮下那一层鸡油完全烤了出来,鸡肉鲜嫩多汁,却不塞牙,比外面买的烤鸡味道更好;另有两道清炒野菜,和鸡骨头熬黄花菜,分量大,仅用盐调味,却非常好吃。 姜棠连吃两块糯米藕,因没见女人上桌吃饭,只好问邹厚:“邹老伯,这个糯米藕咋做的这么好吃?” “一般人叫糯米藕,我都爱叫它桂花糖藕。坐起来不难,拿一截鲜藕,切掉一端的藕蒂,洗净淤泥,再把淘洗好的糯米灌到藕孔里,用筷子压实。接着再把切掉的藕蒂仍放回去,用几根细签子插好,放入清水里,再加冰糖和蜂蜜熬煮半个时辰,放凉了切片,调个蜜汁浇上去,再撒一把桂花。我们这儿就没有不爱吃桂花糖藕的,费些功夫罢了。” 一桌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须臾之间,有人闯入,“邹厚何在?” 众人齐扭头,来了四位衙役和一个穿绿色圆领袍的官员。 邹厚离席,拱手问:“邵大人,有何贵干?” “好你个邹厚! 拿陈年旧茶冒充今年新茶,害得英王日夜难眠,身子消瘦。限你五天之内再交六百斤新茶,否则全家充军!” 邹厚脸色大变,伏地哭诉:“邵大人,您在贡茶院当值也有好几年了,晓得我家上贡的西湖龙井总是精挑细选,绝不会以次充好、以陈当新。况且,新茶和陈年旧茶肉眼分辨得出来,新西湖龙井形挺直削尖、绿中显黄,陈年茶叶枯黄无光泽,容易细碎,拿茶叶泡时也截然不同……” “少在本官这儿狡辩!”邵大人怫然不悦,“邹厚,原以为你是老茶农,只要是你这儿出产的西湖龙井,绝对没问题,不用细察的。哪知道你也学了偷梁换柱那一套,害得本官和院使都被英王责备,差点摘了乌纱帽。五天后,你要是交不出来六百斤新茶,便是新宅充公,全家充军的下场!” 六百斤新茶!秋茶品质不如春茶好,已开摘了两次,再摘一次,数量不多,要凑六百斤新茶,实在是难办。 邹厚满脸愁容,“邵大人,只有五天的时间,我只能拼了老命采六百斤新鲜茶叶。” “你这老糊涂,新鲜茶叶过夜就蔫了,放着也没用!看在你我相识已久的份上,你家采好了新茶叶,赶紧送去贡茶院,我安排师傅烘制。但你要记得,是茶团六百斤!” “六百斤茶团?便是把狮峰山全部茶树摘一遍,也凑不出这个数。”邹厚算是明白了,分明是故 意刁难他这个老实巴交的茶农。 “上头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告诉你。至于你办不办得到,就不关我的事了。记得,就五天,过时不候!” 邵大人领着一帮衙役扬长而去。 邹厚爬着追上邵大人的脚步,再死死地抱住其大腿,大声哭喊:“近些日子晴天多,四斤鲜茶叶才能炒出一斤干茶叶,要六百斤干茶,至少得两千四百斤鲜茶叶。想上半年的春茶,我统共摘了两千斤鲜茶叶。这回秋茶老叶多,至少减半,炒出来的干茶最多三百斤!” “三百斤?比六百斤少一半,你可真会讨价还价!”邵大人用力踢了邹厚一脚,“邹厚,你个老不死的,耍嘴皮子利索,有本事进京去英王府找英王当面掰扯!” 邹厚捂着腹部,疼得满地打滚。 本打算坐视不理的应硕,再也看不下去,拍桌站起来,“站住!” “你算哪根葱,敢叫本官叫板?”邵大人满脸狠厉。 虽不知姓邵的在贡茶院什么官职,但他身穿绿色官袍,乃是朝中八九品官员才能穿的。区区一个小官,拿着英王的命令想鸡毛当令箭,那不能够! 应硕亮出翡翠腰牌,“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官这根葱,够不够格跟你说话!” 邵大人被他威严的气势唬住,上前一看,翡翠腰牌上雕刻着刑部侍郎四个大字,正三品京官! 眼里闪过惊诧与后悔,邵大人强颜欢笑道:“不知应侍郎大驾光临,有失 远迎,还请恕罪。” “邵大人,你是奉英王的命行事。论理,我比英王品级低一些,无权过问他的事。然则,本官与英王颇有些交情,常听他埋怨不少官员仗着英王居于京城,山高水长管不着,便打着他的旗号胡来。适才我一听英王就想起他和善如春风的面容,断不会做出欺压百姓的事。我就多管闲事问一回,还请邵大人如实回话。” “请应侍郎发问,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邵大人谦卑回答。 “既是英王发话命邹厚上交六百斤贡茶,请问英王手谕何在?” “英王写了信给院使,想来手谕在院使那,下官人微言轻,如何瞧得了英王手谕?” 想糊弄应硕,还嫩了点,也不瞧瞧他是干什么吃的!“手谕不能叫下面的人瞧了,也不碍的。那邹厚旧茶当新茶上了贡,贡茶院那么多人,怎地无一人察觉?莫非西湖龙井上贡的时候,贡茶院的官员们全犯了眼疾?” 应硕没为邹厚脱罪,却把贡茶院的全部官员拉了下水! 不愧是刑部侍郎,一句话便戳中邵大人的死穴,立时汗涔涔的,“下官也不晓得这事如何发生的,以后定多加小心。” “当今圣上爱饮西湖龙井茶,特开设贡茶院,好能安心喝茶。你们这些官员拿着俸禄,却连新茶旧茶都分不清。若是本官上一道折子,略微提一提这事。邵大人,你说圣上会怪邹厚以陈充好,还是怪 贡茶院的人有眼无珠?” 设立贡茶院原是为了喝到更好的西湖龙井茶,别说新茶品质没有更好已是大错,还发生以陈充新的事,头一个要问责的便是贡茶院的官员们! 邵大人不得不服软,谦声求道:“下官失职,有愧圣恩,还请应侍郎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倒简单,邹厚有错,交上去的新鲜茶叶够炒两百斤茶团,剩下的四百斤,你们贡茶院想办法补了这个窟窿。不知邵大人可有异议?” 邵大人心里有异议,哪敢当面叫板?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奉承道:“应侍郎才高八斗,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回贡茶院,命人赶制茶叶。请恕下官不能奉陪,先行告辞了。” 邵大人后退三步,再撩袍而出,衙役们也跟着走了。 万万没想到,一个打算来借住的后生竟是正三品刑部侍郎,还帮邹厚解了围!邹厚招呼一家老小,齐给应硕磕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没的折我阳寿!快快请起。” 应硕扶了这个,那个又跪了,姜棠也左搀右扶,好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年纪稍长的人都扶到了大堂坐在了扶手椅上。 车夫开口问:“老丈人,除了贡茶院产的官茶,你们这些茶农上贡的茶团都有表明各家做的,怎地你这回做的全成了陈茶?” “早些年间,我便听说京城里有些人门路甚广,将进贡的东西偷运出宫变卖,有市无价,让多少人中 饱私囊,肥了家底。但是,咱们下头这些做贡品的人就惨了,少的数都要补上,不然够死一回的。” 难道英王将六百斤今年的西湖龙井贡茶全部卖了,再叫茶农补上?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51302225/55418948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427515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5427515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51302225","ChapterUrl":"/r/551302225/55427530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51302225%2F55427515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54275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