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偏爱》 第1章 我姓贺,来接你回家 二月伊始,桥溪镇刚经历过一场台风。 骤雨初歇。四季如夏的海滨小城一下子像入了寒秋,阴凉潮湿。 几场倾盆大雨将这座海滨小镇打磨的天光稀微,清冷混沌,像是弥留之际的人用尽力气瞥向人间的最后一眼。 纪清宵一身黑色,衬衫有些大,松松垮垮的,棉质长裤长度刚到脚腕,露出纤细的脚裸。 客厅正中的八仙桌有些旧了,遗像前摆着几样贡品,一个小香炉。 门外,几个中年男女推推搡搡。 “她姓纪,当然是要由你们纪家的人管啦!我们外姓人肯定是管不着的。” “姓纪怎么了?!我今天来这里也就是看在她阿公的面子上,可怜她一个孩子办丧事!怎么今后她的事情还都要讹上我了?” “怎么叫讹?谁不是看她可怜才来的呀?” …… 推诿争辩的声音很大,足以传进屋里,让纪家那个孤单可怜的孩子听见。 纪清宵站在阿婆的照片一侧,面无表情。 有些话听得多了,就不觉得刺耳了。 此时,一辆黑色宾利穿过雨帘停在纪家门前,车的私密性极好,即使从前面挡风玻璃看也只能隐约看到两条随意交叠着的大长腿,和手腕上的昂贵低调的手表。 门外的争吵声随着车门打开戛然而止。 男人下车,撑着伞,步履匆匆赶到纪家。 他身穿笔挺的黑色风衣西裤,高定布料将他的宽肩窄腰包裹得寸寸完美规整。 听见那些声音,他眉头微微一蹙,很快又舒展开,侧头向身边的苏里,低声说,“这些人和关系都尽快处理干净。” 说完,提步上前,迈进纪家。 灵堂前站着一个小女孩,正默默摘下胸前的白花。 因为天气潮湿阴冷,带了两天的白花有些皱,纪清宵轻轻放在手里展了展,放到了阿婆的照片前。 照片是几年前阿公还在世的时候照的,那个时候她头发还未全白,灰褐色的齐耳短发,沧桑瘦削的脸颊,笑容依然神采奕奕。 纪清宵一双眼睛像蒙了层雾,紧闭着嘴唇,静立凝视。 门外的吵闹声音越来越大。 她已经十五岁,听的懂那些话里的虚情假意。 她背对着门口,背影微微颤了颤,深吸了一口气,转身。 对上男人的眼睛。 他早收了伞站定,因为门外嘈杂,纪清宵转身才发现这屋里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 男人踱步上前,将手里的一捧白菊放到她刚放的小白花旁边。 “节哀顺变。”一身黑色风衣,裹着风尘仆仆的寒意。 说完,男人沉静的伸出右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一双极好看的手。 纪清宵微微抬眸。 陌生,矜贵,沉稳,和桥溪镇这样的小县城格格不入的一张脸。 面庞立体,皮肤泛着冷白,眉骨清晰而平缓,一双眼睛深邃清澈,鼻梁窄而挺,下颌线凌厉流畅。 整张脸内敛,禁欲。 有些似曾相识,但纪清宵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缓缓地伸出了手。 男人轻轻握住小姑娘手的瞬间一惊,她的指尖冰凉,如深渊之冰一般,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 纪清宵感触到他温暖干燥的手掌热度,顿时卸下了几分戒备。 收了手,才敢完完全全抬头去看这个人。 “纪清宵?” 她微微点头,声音很小,很认真的回答,“对,我是纪清宵。” 男人一字一句,放低了声音,“我姓贺,受阿公和阿婆生前的嘱托,来接你回贺家。” 窗外,天依然阴沉,云压得很低,浮不动似的,让人有种窒息感。 纪清宵看着他,微微张了张口。 这两天来吊唁的人都是她的亲戚,可这么多人里唯一说愿意带她走的,竟然是这个陌生人。 纪清宵恍惚了几秒,又反复看了他几眼。 他说他姓贺。 “你是…贺家的人?” 第2章 我要跟他走 男人点点头,特意把声音放缓,“我是贺宴锡,借一步说话。” 人群从贺宴锡进门开始便停止了窃窃私语,毫不掩饰的盯着贺宴锡,不知他是为何而来,要做什么。 纪清宵声音低低的,“进里屋。” 贺宴锡跟纪清宵来到里间。 房间很小,房顶却很高,刷了白漆的砖墙,地面是浅灰色的地板革。家具简单破旧,这样的雨天更是阴冷潮湿,散着一股浅霉味。 贺宴锡一进门,先看见的是一张秋千,一张打磨过的木板,两边连接着粗绳绑在房顶固定。 秋千正对着一面窗,窗外能看见一片海。 书桌旁是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纪清宵把椅子推到床对面,让贺宴锡坐,自己则坐在床边,“家里这两天…人多,请见谅。” 贺宴锡目光落在眼前瘦弱单薄的小女孩脸上,他印象中那个活泼的像个田间小鹿一样曾让他眼前一亮的小姑娘,眼睛像被雨水浸湿过,失了神采。 这里,一切都是纪清宵熟悉的。可不知为什么,被贺宴锡的气场带着,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控制力,让纪清宵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拘束。 贺宴锡开门见山,“你阿公当年对贺家有恩,我受贺家的托付,接你去京城。” 三年前被阿公救下的贺子良在走之前留下了自己秘书的电话号码,纪清宵实在走投无路,才硬着头皮拨了这通电话,没想到贺家真的派人过来了。 “你和贺子良,是什么关系?”小姑娘怯生生的。 “他是我父亲。” 纪清宵微微点点头,思忖片刻,疲倦的眼睛沉下来,“你说我可以接受贺家的帮助,离开桥溪镇。可是,一定要去京城吗?” 贺宴锡思忖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面色不善,“纪清宵,村长来了,你出来一下。” 贺宴锡和说话的人对视,认出这是刚刚在门口互相推诿的几个人其中之一。 “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说完,纪清宵微微叹了口气,起身。 贺宴锡的目光飘到门口,眉头一皱,也跟了出去。 几个刚才互相推脱抚养权的人你一言我一句,依然争论不休。 她明白,村长来纪家,是作为中间人解决她抚养权的。 她本来已经想好,等台风一过天气好些了,就到江岛城里打工。 结果突然来了一些她从小都没怎么见过面,不认识的“亲戚”,一边说她可怜,一边忙着摆脱他们之间本就疏离的关系,根本没有人真心愿意收留她。 她未满十八岁,还做不到直接拒绝这些人。 她必须要选择一个监护人。 “村长,我可不可以……不选他们。” “清宵,你打算领生活保障金到什么时候?再说这房子当初是借住给你阿公阿婆的,按照约定现在是要收回的。” 村长的话,把她最后一条路也封住了。 阿公在世时,靠打渔为生,日子还算过的去。可阿公去世之后,剩她和阿婆相依为命,她们的生活就只能靠村里每个月的生活保障金勉强维持。阿婆的身体每况愈下,纪清宵想,如果不是因为她们的钱只够吃饭,耽搁了阿婆的病,阿婆不会离开的这么快。 失去房子,没了亲人,她仿佛已经从这些面貌嘴脸中看到了她将要面对的日子。 寄人篱下,满目疮痍。 纪清宵抬起一双失神的眼睛,看了看村长,又沉默着低下头。 “纪清宵,从今以后你跟我。” 一道冷冽的声音,是不容置喙的气场。 所有人都随着声音望去。 很年轻的一张脸,眉眼间却有种成熟男人才会有的稳重与薄凉。 贺宴锡两只手插兜,浓眉薄唇,鼻峰挺拔,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纪清宵身上,眼神坚定。 纪清宵被贺宴锡盯着,倏地有些紧张无措,冰凉的小手不自觉握紧。 “你是……?”村长盯着眼前这个有着高高在上般存在感的男人问道。 “他是贺宴锡。” 既然纪清宵已经无路可退,不如破釜沉舟。 赌一把。 “我要跟他走。” 藏起心里的担忧和害怕,纪清宵看向贺宴锡。 贺宴锡不露声色看向纪清宵,两个人一垂一抬,目光相撞,他淡淡的朝她点点头,“过来。” 第3章 三年前,初遇 雨停了。 纪家的那些身后事,贺宴锡一到桥溪镇就交给苏里,很快便处理好了。 村长带纪清宵和贺宴锡到村委会去了一趟。贺宴锡跟村长说明了情况,又拿出了阿婆的生前遗嘱。 后续的事情办的很顺利。 回到纪家,看见那些亲戚们已经走了,纪清宵悄悄松了口气。 苏里在车里等贺宴锡,看见他回来忙下车,“贺总,有件事情要跟您汇报,是跟纪小姐相关的事。” 贺宴锡让纪清宵先回家等他,自己跟苏里回到车里。 “先前您要我去查的事情,有消息了。”苏里的语气又添了几分谨慎,“您母亲生前接的最后一通电话,号码确实是纪家已经去世的那位老人的。贺总,您看……还要带纪小姐回您那里吗?” 贺宴锡语气清冷,“定下午的机票,提前给纪清宵收拾好一个房间。” “好的。” 贺宴锡开车门,一双长腿已经跨出去,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再次叮嘱苏里,“还有件小事,你尽快办妥。” 才以为要放晴的天又暗了几分,雨停了不到一小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贺宴锡走到门口,他以为纪清宵在收拾行李,走近,才看见小姑娘坐在秋千上望天。背影单薄,两只小手扶在秋千两边的粗绳上,左手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更显得纤细,一双瘦骨嶙峋的脚裸,让贺宴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孩子实在太瘦了。 听到脚步声,纪清宵双脚点地,让秋千停了下来。 贺宴锡走到纪清宵身旁,也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我不去京城,也不想去贺家生活。你也不用因为当初答应了我阿婆什么而为难。”纪清宵细细的一道声音,“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我会离开桥溪镇的,但不是跟你回贺家。强人所难的事我不会做。” 小姑娘不再惧怕,一双大眼睛看着贺宴锡。 贺宴锡意味深长的微笑了一下,“弄虚作假的事我也不会做。” 纪清宵的表情一瞬间僵在脸上。她原以为这个人和其他亲戚一样,巴不得她主动说放弃,就可以撇开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的关系,一了百了了。 “我答应要带你走,是因为纪家对贺家有恩没错。但还有个原因。” 贺宴锡蹲下来,视线和纪清宵平行,眼里难得能透出几丝温柔,“我们之前见过的。” 三年前,贺子良的船出海遇险,恰好碰到渔船好心相救,渔船的主人就是纪清宵的阿公。 贺宴锡得知后担心父亲安慰,便也立即赶来桥溪镇,人地生疏,道路泥泞,他拿出手机导航却发现无路可寻。 小姑娘扎着一个干净利落的麻花辫,正兴冲冲捧着什么从照相馆里走出来。 抬头看见了孤高沉默的贺宴锡。 “哥哥,你是在找人吗?我一直在这里住,也许可以帮到你。”小姑娘凑过去。 “桥溪镇的海边离这里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的路口转弯,直走到红色房子的地方,再往左,就能看见海了。”小姑娘边说边比划着,手里的相册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照片散落。 贺宴锡伸手帮她捡照片。 目光无意落在照片里那对男女的一刹那,呼吸一滞。 一股火淬在心头,无数痛感带着恨意涌入脑海。 小姑娘清亮的声音,“哥哥,你认识照片里的叔叔阿姨吗?他们结婚好几年了,现在依然特别恩爱呢。” “结婚…好几年?”贺宴锡站起身,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阿姨亲口说的呀,我好羡慕他们的感情。” 他不说话,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眼睛从那对男女身上挪开,女人身边另一个男人更是让他心底一颤。 “这个是我和阿公,这边这个是医生叔叔哦,因为阿姨担心叔叔的伤特,才特意请她的私人医生来这里的,医生叔叔还看好了我阿公的腿伤呢。” 他母亲的主治医生…是这个女人的私人医生? 联想到母亲近些日子以来病情一直未见好转,情绪和食欲也愈发不如从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贺宴锡看着眼前这个洒脱的无拘无束般天真的小姑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压着所有怒火,低沉的叹气,转身离开。 耳边传来小姑娘的疑问,“哥哥,你不去海边了吗?” 他头也没回,眼下他担心着母亲的身体,只想远离这个荒谬的地方,荒谬的父亲。 纪清宵已经不记得当初那个问路的少年。 贺宴锡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是我们的一面之缘,我当时很羡慕你。” 第4章 怀里的温柔 “你羡慕…我?”纪清宵一惊。 纪清宵不明白,瞪圆了眼睛看着贺宴锡。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觉得你可爱而已。”贺宴锡的语气温暖。 被夸奖的纪清宵倏地脸红了,刚才磐石般打定主意的心也突然一热,有股暖意融进心里。 “我知道这里对你有不一样的意义。跟我回京城是一个选择,你也可以继续留在这儿,现在的房子我会买下来,派人来这里照顾你的生活,衣食无忧,直到成年。”贺宴锡语气平缓,像是在商量。 九岁的年龄差距,足以使一个男人显得从容不迫,进退有度。 “这里…放不下的就只剩下这个老房子了。”纪清宵抬起头,看着房顶。 桥溪镇的人,她只想离得远远的。 贺宴锡留时间给纪清宵做决定,不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乌云缝隙中藏着金边,只要你往前走,总能看到光。 “我跟你回贺家。”纪清宵站起来,依然是根小豆芽似的,抬起头才刚刚够的着贺宴锡的胸口。 “好。” 贺宴锡的手轻轻落纪清宵的肩上。 衣袖掠过一阵风,纪清宵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她晃了神,一股乌木沉香飘进鼻息间。 空灵高远,又近在咫尺。 她仰头,想用力去嗅,却对上贺宴锡一双冷峻的眼睛。 让人心底一颤。 哪有什么木头的味道,一米八几的大冰山面前倒是有一座。 ***** 桥溪镇到京城,要先坐车到江岛机场,再乘四个小时的飞机。 这是纪清宵第一次远行。 她从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江岛的城里了,京城繁华遥远,纪清宵只在电视和书里了解过。 桥溪镇到机场的一路,贺宴锡一直在处理工作。 纪清宵安静的坐在他旁边,眼睛则一直看着车窗外,不敢打扰他。 宾利车一路行驶平稳,抵达机场之后,贺宴锡合上电脑,才发现纪清宵有点不对劲。 她脸色苍白如纸,登机的时候,步子一虚,脚底绊了一下。 贺宴锡伸手一把扶住她。 “谢谢。”纪清宵说着,同时收回胳膊,往后躲了躲。 “不舒服吗?” “刚才有点晕车,已经好了。”纪清宵小心翼翼的回答。 贺宴锡微微点头,收了手,两个人继续往登机口走。 上了飞机,贺宴锡让纪清宵座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我需要一杯温热的柠檬水,给这位小姐,谢谢。”贺宴锡跟过来服务的空姐说。 “好的,先生。”空姐被这张气宇不凡的英俊脸庞吸引了,顺便又多看了贺宴锡几眼。 纪清宵是第一次坐飞机,坐下之后,虽然身体不适的感觉仍然一阵一阵不好不坏的,可机舱里一切都很新奇的感觉驱使着她,忍不住想仔细打量。 她正打算环顾左右,身旁的贺宴锡侧身,陡然朝她靠了过来。 纪清宵身体一僵。 她下意识只想往后躲,却退无可退,只能用后背紧紧的抵着椅背,缩紧呼吸。 随着贺宴锡靠过来的动作,他鼻息间温热的气息在纪清宵头顶和耳边蔓延,沿着脸颊,烧红了她的耳根。 纪清宵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大脑里混沌一片,连呼吸也不敢了。 第5章 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下一秒,贺宴锡伸出手,从座椅两侧轻轻一扽,将纪清宵腰间的安全带系好,不轻不重的力道尽显克制。 如此亲近的距离,甚至能看见他眸中映出的小小自己,此刻的贺宴锡少了几分波澜不惊,多了几分随性。 贺宴锡回身坐好。 只剩纪清宵坐的笔直,两只手撑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呼一口气。 她收敛眉眼间的不知所措,有点尴尬。 半晌,红着脸挤出两个字,“谢谢。” 贺宴锡也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侧过脸,“飞机要飞四个多小时,累了就睡会儿。” 纪清宵心虚地缩了缩下巴,点点头。 她原本是想躲避贺宴锡,假装困,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天她的确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飞机飞的平稳,睡梦里的纪清宵却像一片浮萍,身体左右轻晃,直到飞机遇到一个小气流,往左边窗户倾斜的纪清宵顺势一歪。 贺宴锡在她要磕到窗户的前一秒眼疾手快,伸出手,手掌准确无误托住了纪清宵的脸。 感触到纪清宵脸上的温度,比他手掌的温热还要热一点,小姑娘似有不舍地浅浅蹭了一下。 贺宴锡将手背伸到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有点烫。 叹了声气,轻轻地扶起纪清宵的肩膀,帮她摆正,肩膀和后背抵着椅背。 把纪清宵调整到正确的姿势没超过两分钟,贺宴锡突然感觉左肩一沉。 小姑娘头歪着,很自然的抵在他的肩膀,无比心安理得的熟睡着。 贺宴锡没动,低头看向纪清宵,目光沉沉。 五官虽尚稚嫩,一张小脸却很立体,睫毛很长,鼻子和嘴都小小的,鼻梁上略有一点点驼峰,未经岁月雕琢,依旧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贺宴锡低低叹了声,把纪清宵身上的毯子往上盖到肩膀,又往下坐坐,把自己的重心稍微调低了些,让纪清宵的头在他肩膀上贴稳,不再左右摇晃。 一个小时后,飞机着陆,陆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逐渐变得清晰。 抵达京城已经凌晨了。 “醒醒,我们到了。”贺宴锡轻声叫醒纪清宵。 纪清宵半梦半醒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才恍恍惚惚睁开眼睛。 大脑还是一片混沌,坐正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睡着了,还是靠着贺宴锡的肩膀睡的…… “对不起……”纪清宵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只好只说这三个字。 贺宴锡没有回答,直接将手里的外套递给纪清宵,“下了飞机会冷,穿上。” “不用了,我还可以的。”纪清宵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帽衫,她没经历过什么寒冷,也不知道北方初春的温度,看贺宴锡身上的黑色衬衣还不如她的帽衫厚,再穿他的外套有点不好意思,便拒绝了。 “穿上。”贺宴锡的声音不似在桥溪镇那样低沉,语气有点重。 他不习惯照顾别人,更不习惯自己难得细心好意,却总是被拒绝。 “哦。” 纪清宵感觉到了他莫名突如其来的低气压,没再说什么,接过外套,慢吞吞的穿在自己身上。 外套大了太多,穿在身上更显得纪清宵整个人瘦骨伶仃,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外套上那股陌生又温暖的乌木沉香,悄然无声的又闯进纪清宵的嗅觉。 第6章 谁帮她洗了澡 贺宴锡果然没有骗她,虽然从机场出来只走了几步便又上了贺宴锡安排好的车,但室外的温度真的是——刺骨的冷。 纪清宵是个土生土长在祖国最南方的小镇姑娘,到了北方之都,头一次经历了北方的倒春寒。 裹着寒冷的极其干燥的春风,好像一下就能把人的脸吹僵似的。 纪清宵没忍住,悄悄打了一个寒颤。 上了车,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温热的暖风带着一丝悠悠鼠尾草和海盐混合的香味,让纪清宵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 看不见星星的夜色漆黑,沿途的路也是未知的。 车开了没一会儿,纪清宵觉得昏昏沉沉的,整个人泄了力,眼皮也越来越沉。 深夜,贺宴锡安顿好纪清宵之后,来到书房。 苏里已经等了一会儿,见贺宴锡有些疲倦的神态,言简意赅道:“桥溪镇纪家的房子已经仔细搜查过…没有发现。” 贺宴锡眉目微微伸了伸,缓缓叹了口气,“知道了。” 既然这样,接下来的突破口也就只有她了。 苏里又补充道:“我们走的时候,发现了潘一宁的人。她的人比我们晚了一步,被发现之后就逃跑了。” “呵…”贺宴锡冷笑一声,“看来,我的这位继母真的对我的生活很感兴趣。”竟然细致入微到他前脚到了桥溪镇,她立刻就追来了。 苏里惭愧的低下头,“贺总,这是我的失职。我一定尽快查出她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 贺宴锡踱步到窗边,窗外的夜密不透风般漆黑,万籁俱寂。 他双手插兜,不怒自威的气场让苏里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告诉秘书,我去过桥溪镇这件事不要告诉贺子良。”他把人带回自己这里,在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好的。”苏里应下。 贺宴锡脸上是沉峻到极致的表情,寡淡的视线伴随着夜色灯影,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碾进尘埃里。 *** 第二天,清晨。 纪清宵睡眼惺忪,恍恍惚惚缓缓的睁开眼之后,完全懵了。 眼前俱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她第一反应忙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一身浅粉色薄绒的家居服,有淡淡的花香,身上干干净净,肌肤清爽,头发也洗过了。 纪清宵坐起来,大脑在一片混沌中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她人生转折点的这一天,在到了京城,上了贺宴锡的车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是哪里…… 又是谁帮她洗了澡,还换好了衣服…… 想到这儿,纪清宵从床上跳下来,没有穿鞋就往门口跑。 这间屋子比她原先在桥溪镇的小房间大了三四倍,她推门而出,跌跌撞撞的穿过走廊,又从楼梯跑到一层客厅。 “醒了?” 暖色系的装饰,贺宴锡坐在棕色皮质沙发上,看到纪清宵慌慌张张跑下来,用不安的眼神看着他,满脸惊吓。 纪清宵并没有完全清醒,看到贺宴锡,才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他的家。 是贺家么。 纪清宵紧张的站在原地,出于礼貌,笑了笑。 笑的实在是有点尴尬。 贺宴锡放下手里的电脑,双眼略红,长时间处理公司的事务也没有让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 他看了看纪清宵,“昨晚你受风寒发烧了,我请了医生和护士。”说完,贺宴锡脸上不露任何表情。 纪清宵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沉不住气去问:“我的衣服,是你帮......” “你在想什么?”没等纪清宵说完,他倏地打断。 看着小姑娘一脸的好奇,贺宴锡不禁解释道:“衣服是护士换的。” “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呢?” 纪清宵只怪自己刚才太莽撞,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了声谢。 贺宴锡没在意,撇了一眼纪清宵小小的很秀气的脚,“你刚退了烧,感冒也没有痊愈,上楼把鞋穿好。” 纪清宵并没有觉得冷,有地暖和软乎乎的地毯踩在脚下,其实还挺舒服的。 但…她还是听话地上楼穿鞋去了。 再下楼,贺宴锡已经将苏里早帮他准备好的午餐摆到餐桌上,让纪清宵到餐厅吃饭。 纪清宵答应着往餐厅走,这才有心情打量整个屋子。 装修的色调是深棕色系,风格偏美式复古。 仍保有木材原始的纹理和质感的木质家具,客厅壁炉上精美的雕花,透着低调奢华与内敛沉稳的感觉。 纪清宵想起她看的为数不多的外国电影里的家具风格,和这里的感觉很像。 不过,贺家这么大……怎么好像只有贺宴锡一个人…… 真正的贺宅里,潘一宁穿着红色的真丝V领睡袍,散着一头浓密的黑卷发,正在自己的花室亲手给早上才送进贺宅的一束欧洲进口白玫瑰修枝剪叶。 手下的人跟她说了什么,说完递过手机,点了播放键。 视频画面里,贺宴锡下车之后走到后座的另一侧,他上身探进车里,很快打横一抱,怀里的小姑娘似乎还在熟睡,被他抱着进了家门。 偷拍的摄像头拉近,潘一宁心里悬而未决的答案终于清晰,女孩虽然闭着眼睛,可她还是看清楚了她的脸。 她手里的动作一顿,脸色瞬间苍白,白玫瑰茎上的刺倏然刺破食指。 她手一缩,一阵痛感传来,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手破了。 鲜红的血染到了白玫瑰花瓣上,像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她气急败坏的扔下手里的花剪,尽力掩饰着心底的不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手机留下,你出去。” 手下的人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潘一宁走到门口,关上门,又锁了两道。她背靠着门,努力定了定神,再一次打开刚才的视频。 手机卧在两掌之间,鲜红的指甲艳丽夺目,可手却抖得厉害。 原本以为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应该会一辈子烂在桥溪镇那个鬼地方的。 竟然被贺宴锡带回来了。 她决不能,让这个乡下丫头的出现毁了她的未来。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播了电话。 “安排纪家的人,无论什么办法,把那个女孩弄走。” 第7章 叫…叔叔吗? 贺宴锡叫苏里准备的都是些清淡的饮食。纪清宵病还没好,没什么胃口,午饭吃的很少。 吃完,纪清宵主动把自己的碗筷收到厨房。 “放着,不用你收拾。”贺宴锡说。 纪清宵是觉得两个人这么坐在餐厅,她很拘束,本来想借着收拾碗筷到厨房摆脱一下贺宴锡,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沉,又默默坐下。 “在桥溪镇的时候,你说受我阿公阿婆的嘱托接我回贺家,这里…应该不是贺家?我以后…是在这里生活吗?”纪清宵问。 “你想回贺家?” 纪清宵有点懵,两只眼睛无助的看了贺宴锡几秒,本能地摇摇头。 “我十七岁搬出贺家,自己独住。” “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吗?”纪清宵心底在想,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不会害怕的吗? “除了阿姨会定时过来打扫,这里平时没有别人。” 纪清宵点点头。 他好像没有说为什么会让她住在他的房子里,但是她以后不用面对贺家一家人,只需要面对贺宴锡一个人就好,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再一想,这好么…… 单单一顿午餐的时间她就觉得有点压抑,不敢多说话了…… “你上学的事我这几天会安排好,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 “这里很好,谢谢……哥哥。”纪清宵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贺宴锡比较好,刚才听他把家里都说了也没说称呼的事,直接道谢又有点不礼貌,是以,她只好自作主张。 贺宴锡一笑。 纪清宵一愣。 “论辈分,当年你阿公和我父亲是称兄道弟的,你想想,应该叫我什么?” “……” 纪清宵窘的脸腾的红了,不敢说话。看样子贺宴锡不过二十几岁,叫叔叔…? 他也太年轻了。 贺宴锡又一笑,摆摆手,“你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没关系。” 纪清宵觉得贺宴锡有种能让她周围空气变稀薄的超能力……如履薄冰般吃完饭之后,她终于可以上楼回她的房间了。 她对自己房间的了解仅限于表面上,这会儿有时间,又仔细的端详了一遍。 比起楼下,她的房间装饰的要简洁一点,颜色也明亮一点,应该是贺宴锡又吩咐人特意布置整理过的。 有个独立的卫生间,落地窗旁一张简单宽敞的书桌,书柜和衣柜都很大,书柜是空的。 挨着床的另一边,有个小的浅粉色双人沙发,窗帘和床品都是淡粉色系,很有少女感。 纪清宵拿出行李箱准备收拾行李,打开衣柜的瞬间,惊呆了。 衣柜里一面挂着的都是现在可以穿的冬装和春装,另外一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的夏装,全都是她的尺码。 她正愁自己没有厚衣服,也不知道怎么跟贺宴锡开口…… 没想到,他在之前已经全都帮她打点好了。昨天决定回来到现在不过才一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帮她把事事都安排妥当的。 她从小过惯了布衣蔬食的生活,她的衣服大多是阿婆做的,在四季如夏的桥溪镇,三四件衣服就可以穿一年。 正感叹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接受贺宴锡的安排,有人敲门。 纪清宵开门,贺宴锡依旧穿着家居服,“下午会出去买些东西,你提前把需要的列清单。” 纪清宵点点头,只说了好。 说完,贺宴锡转身。 “等等……” 贺宴锡回头,小姑娘下巴微微缩起来,更显的一张脸稚嫩楚楚。 “衣柜的衣服太多了,其实不用的,谢谢贺叔叔。” “你毕竟是贺家带回来的。”虽然收养在贺宴锡身边,该置办的东西,自然也一样不能少。 他想起几年前小姑娘喊他哥哥时候的样子,心中倏然莫名不悦烦躁,沉了沉声音,“以后,直接叫我名字。” 第8章 人帅,体贴,还有钱的男人都是别人的 纪清宵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写了清单之后上好了闹铃,午休了半小时。 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看见贺宴锡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从她的角度望过去,他的五官棱角分明,面部的线条立体锋利,只坐在那里就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纪清宵想了想,觉得直呼其名还是不太妥,那就…能少说话就省略称呼。 听到脚步声,贺宴锡收了手机抬头。 “睡好了?” 纪清宵点头。 “清单列好了吗?” 纪清宵依旧点点头,把手里攥着的叠好的纸递给贺宴锡。 贺宴锡接过,视线落下。 出乎意料,虽然只有两三行,但字写得很漂亮。 苍劲有力,结体严整。 “你练过字?” “以前跟阿公练过一阵,临摹过字帖。” “字写得很好看。” 贺宴锡把清单还给纪清宵,起身,“我们走。” 纪清宵微微抿嘴,默默跟在贺宴锡身后,不露声色,突然很开心。 贺宴锡带纪清宵到家附近最大的购物商圈,看过了纪清宵列的清单,先去的是一家杂物社。 他跟着进来,看了几眼货架,朝纪清宵抬下巴,“进去挑,我等你。” 纪清宵第一次逛这么一应俱全的文具店,一下有太多好看的新鲜的内容应接不暇,各式各样的笔和本子,还有各类小贴纸。 担心贺宴锡等的着急不耐烦,她挑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贺宴锡在结账的地方等纪清宵,看见了小姑娘把爱不释手的小饰品和文具割爱似的放回原处,最后只选了清单里列的笔和本。 结完账,贺宴锡带纪清宵到旁边的书店,“喜欢什么书,想看什么书都挑出来,买下来慢慢看。你的书柜都空着,正好可以填一填。” “好。”纪清宵点点头。 “我在书店结账的地方等你。” “好。” “至少选二十本。” …… 纪清宵听到了数字命令,依旧说好。 贺宴锡看纪清宵认真在看书选书,自己则回到刚刚的文具店,把刚才她爱不释手的那些小玩意儿,还有些她刚刚举棋不定的文具,小本子,通通都捡到了购物的推车里。 结账的服务员是一个年轻女孩,看见贺宴锡,手里的动作明显卡顿了,目光和所有注意力完全被这张斯文帅气的脸吸引。 回过神之后,才看到他选的这一车零七八碎的都是女生喜欢的东西,服务员回归自己的本职工作,轻声道:“小哥哥,你挑这些都是给女朋友选的?我们店里新推出了一套迪士尼系列联名盲盒,卖的很好哦,女孩子都很喜欢的,你看下,要不要也带一个?” 贺宴锡的思绪不在这儿,根本没听见刚才这姑娘在说什么,只是眼前贸然出现了一排五颜六色的盒子。 “小哥哥,女孩子都很喜欢这系列盲盒的,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贺宴锡拿起一个小盒子,想起刚刚纪清宵看到那些小文具的开心的样子,“一套有几个?” “一套十六个。这个是限定系列,所以数量有限,单买的话是799块钱一个,如果买一套……” “买一套。” 服务生“如果买一套就能集齐,不会重复”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贺宴锡三个字给顶了回去。 “好嘞。” 服务生一边结账一边暗叹…… 人帅,体贴,还有钱的男人都是别人的。 真是绝了。 第9章 也不是非她不可 贺宴锡拎着刚买下来的东西,先放回车的后备箱里。 回到书店,看见纪清宵依然在挑书,购物车里离他要求的二十本还差五六本。 纪清宵已经选了几遍,把想看的和她觉得适合她的书都放进购物车里了,剩下的这部分,她只好求助贺宴锡。 贺宴锡翻了翻,对纪清宵选的书还算满意。他先到工具书区,拿了几本词典字典,又到字帖区,挑了五六本字帖。中文的大都是古诗文,也有两本英文的。 每本字帖的厚度都很可观…… “中文字帖不仅练字还可以读些诗词,英文的也开始练。” “好……” 她对贺宴锡的一切回应,好像都是好。 乖顺的像只听话的猫。 贺宴锡接过购物车,往前走,“每天至少各写十页。” “……” 从购物中心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街灯,巨幅广告屏,道路两旁的霓虹灯,连在一起把夜色点亮。 纪清宵的记忆中,夜晚是漆黑的。 桥溪镇的路上过了晚八点就没什么车了,路灯总会有不亮的,剩下那些暗黄的亮着的,显的那路孤零零的更加破旧。 和现在的景象大相径庭。 纪清宵思绪随着车速,也飞的老远,突然被贺宴锡的手机铃声打断。 贺宴锡带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您有什么事?”贺宴锡语气平静。 纪清宵不敢正视贺宴锡,听他在电话里讲的,大概应该是自己的事情。 “我有我的安排。”贺宴锡说着,眉眼渐渐沉寂。 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纪清宵只觉得接了电话之后贺宴锡的心情有点差,语气也愈发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她在,他一直在收敛着情绪。 车开到停车场,贺宴锡把车挺好,有意不想让纪清宵继续听,转头跟她说,“你先上去,买的书放那,等一下我拿。” 纪清宵点点头,只抱着自己挑的文具下了车。 电话那头,贺子良的声音有几分担心,却又没办法说通什么。他从那里知道了儿子贸然领了个女孩子回家,他知道贺宴锡一向有自己的原则,可又不知为什么,总还是担心因为他母亲的离世,让他对关系和所有人倏然淡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么多年,贺子良和儿子之间早就横了一条跨不过去的隔阂,“宴锡,我听说小姑娘才15岁?你这个年龄,两个人共处一室,传出去会被人说的。” “在您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贺子良沉默。 “人我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就会好好待她的。” 电话那头没再多说什么,多了几分叹息,贺宴锡挂了电话。 贺家那些陈芝麻的烦心事,他是不想让纪清宵知道的,更不想让一个刚摆脱虚情假意的亲戚们的孩子走进另一个攻心的氛围。 他自己能有多少耐心和时间,他也不知道。 只能尽力而为。 纪清宵一个人先回了家。 小姑娘从停车场绕过花园小路,却不想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清、清宵啊?”来的人看上去三十几岁,是个男人,晦暗的一张脸,情绪很激动,“清宵,是我啊!” 纪清宵被对方吓得不轻,她脸一白,抓起怀里的书包就往两个人中间挡。 男人被她挡开,明显不太高兴,拧着眉说:“清宵,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她转个方向就要走,没想到男人再次拦了上来。 甚至想要伸手拽纪清宵的胳膊。 纪清宵咬紧牙关狠狠拿书包砸开男人的手,她眼睛一抹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风吹的。 “你到底是谁!我真的不认识你!” “我……我是表叔啊!”男人说,“我是你表叔,我爸是你阿公的弟弟,这样说能明白吗?” 纪清宵心底稍稍算了下亲属关系,望着男人完全陌生的面孔有点不知所措,她眼神躲闪,不愿给对方一点信任。 “我不认识你。” 说着转身就走。 男人气急败坏,拦着纪清宵吼道:“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都是一家人,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我们都姓纪,你不认我认谁?认那个毫无关系的贺宴锡吗?” 纪清宵脚底一顿,心里的那些束手无措的担忧忽然被摆到明面,冷风中,她肌肤一寸一寸褪去温度,手脚都在发软。 “清宵啊,跟我回去。我前些天去了桥溪镇,但还是晚了一步,当时你已经被姓贺的接走了,我来这儿找你,就是想接你回家。你阿公生前嘱托过我们的,要照顾你。家里人都很想你,跟我回家。” 纪清宵身子虚晃一下,眼底红意蔓延更深。 她缓缓抬头看向男人,几秒后,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咬字清晰,“可是我不认识你。” 男人脸一僵,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商量语气,“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倔!都说了现在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走!跟我回家!”说完,他又去拽纪清宵。 纪清宵下意识后退一步,下一秒手臂被人从后面拽住,男人手掌很大,轻而易举便紧紧扣住了她整圈手臂。 对方用力一拉,她借力顺势转身,一时没有站稳,额头摔进了这个人怀里。 鼻尖满满都是乌木沉香。 似乎比这冷风还要冷,但却让她心安。 紧接着,她的后脑勺被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摁住。 纪清宵的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含怒的声音,“纪先生,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没人教过你么。” “我带我的侄女回家,什么犯法不犯法的,你少吓唬我。”纪鹏忌惮贺宴锡,嘴上吼,脚却往后退。 “她不认识你,不会跟你走,已经说得很清楚。”贺宴锡不想再跟纪鹏多费一个字,“三分钟之内安保会赶到,不想被带走,就马上滚。” 他自然会去查这个人的来历,但不是现在—— 小姑娘躲在她怀里浑身紧张的在发抖。 纪鹏犹豫,却还嘴硬:“安保还能管我们的家事?我是他表叔!你是他什么人?不要仗着有钱就以为我们都怕你!她跟着你才是不合法的!纪清宵必须得跟我走!” 贺宴锡冷笑一声,手轻轻覆在纪清宵细软的发丝上,“她是我带回来的人。你觉得,你说了算?” 很快,安保人员闻讯赶到,把纪鹏带离了小区,并向贺宴锡致歉,保证以后一定加强防守,不再让纪鹏靠近这里一分。 贺宴锡没有多说什么,他先陪纪清宵回家,安顿好受了惊吓的小姑娘。 “真不认识他?没见过这个人?”贺宴锡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纪清宵跟前。 “不认识,他说是我表叔,可阿公和阿婆过世的时候几乎亲戚都来过了,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贺宴锡面色沉了沉,“把牛奶喝了,其他的我来处理。” 纪清宵心里是担心的,如果纪鹏说的是真的,那么,贺宴锡收养她,真的不合法吗。 *** 翌日,纪清宵早早起床,她想着这几天生病一直被贺宴锡照顾着,自己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南方长大的纪清宵不太清楚贺宴锡的口味,打开冰箱想了想,拿了鸡蛋和切片面包,准备做个煎鸡蛋,又拿出砂锅和小米,熬了锅粥。 等她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刚好听见楼上开门的声音。 他的卧室在二楼中间,正对着楼梯。 纪清宵抬头,看见贺宴锡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走下来。他多数不说话的时候,表情是严肃的,加上五官线条深邃立体,给人的感觉像是结了层冰。 “早上好。”纪清宵鼓起勇气主动跟贺宴锡说话。 “嗯,早。”贺宴锡淡淡的回答。 “我做了早餐。” 贺宴锡走向冰箱,从里面拿了瓶水,再走到餐厅的时候,没有看纪清宵,依旧只淡淡说了句,“辛苦。” 纪清宵期待的眼神明显一顿,原本想说的“希望能和你的胃口”堵在了嘴边,微微垂下了目光。 第10章 和贺宴锡有关的问题 贺宴锡到餐厅坐下。 纪清宵站在一边,突然有点不太想过去了,隔了几秒,她才慢半拍地默默坐到他对面。 贺宴锡拿起勺子喝粥,没有再说什么。 纪清宵能感觉到他好像对她有些不满意,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两个人的早餐快要吃完,贺宴锡才开口,“早餐味道很好。” 纪清宵悬着的心才踏实了一点点,才敢抬头去看贺宴锡的表情。 “但是我希望你的时间不要浪费在这些上面。” 刚刚才得到了一点点安慰,忽然又被打击了。纪清宵拿着勺子的手有点脱力,所幸,勺子没掉。 “我给你安排好了学校,下周一开学。从今天开始,补习老师会在开学前这几天好好帮你梳理一下以前的知识。” 纪清宵是想继续读书的,可是以她现在的水平,大概和贺宴锡的预期相差太多了。 想到这儿,她的小心脏又沉了一下。 “吃完之后这些都不需要你收拾,上楼去看看书,老师一会儿就到了。” “好。” 纪清宵没什么心情再吃下去了,草草喝了几口粥就想上楼了。 她刚刚站起来,又听见贺宴锡说,“我今天有点事要去公司,不在家。我会安排苏里来照顾你的午餐晚餐。” “好。” 纪清宵逃离现场似的往楼上走。 纪清宵看的出,虽然贺宴锡为了照顾她一直在家,但应该是很忙的样子,每天都开视频会议时间都很长。 虽然辛苦,她也要尽快努力适应这个城市了。 早上九点到十二点,补了一上午的课,直到苏里敲门,纪清宵才被补课老师“允许”下课,到楼下吃饭。 苏里依着贺宴锡的吩咐,准备了两人份午餐,依旧是清淡的营养餐。 补课后遗症导致纪清宵看见什么菜都能联想到某个数学公式,脑袋发胀,一上午的成果全都盘旋在脑海里,虽然忘不了,可是总觉得记不住。 苏里摆好了午餐和餐后水果,叫纪清宵和补课老师来吃饭。 “苏里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纪清宵问。 苏里抬头对上纪清宵的目光,笑了笑,“当然可以。” “苏里哥,你吃过了吗?一起吃。” “谢谢纪小姐,我吃过了。”苏里婉拒。 纪清宵诚挚的看了看苏里,“以后别叫纪小姐,叫我清宵。” 苏里微微一笑,说好的。 “大老远送过来这么多好吃的饭菜,辛苦你了。” “都是贺总吩咐我的,不辛苦。” 他老板嘱咐他要照顾好纪清宵,还让他特意注意一下她的情绪变化,别让她有什么憋在心里的难过,不敢说的委屈。 可是从他过来到现在一直在默默观察,觉得纪清宵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并不是老板口中那个唯唯诺诺,有点怕人怕生怕说话的胆怯的小朋友啊…… 吃完午餐,补课老师给了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纪清宵看苏里在收拾厨房,便也跟了过来。 “纪小姐,您不用管这些,我来就好了。您去休息。”苏里接过纪清宵手里的盘子。 纪清宵瘪瘪嘴,还叫纪小姐……听着好别扭。 “苏里哥,我能问你几个关于贺宴锡的问题吗?” 苏里手中的动作一顿,转头笑笑,“您想问什么?” 第11章 连打招呼都需要鼓足勇气 纪清宵把餐盘叠起来,拿到厨房,递给苏里,“你是他的特助,所以就想问一些他的事情。我虽然业已经来这儿几天了,可除了知道贺家和这里两个地方之外,其他的事情我还都不太清楚……” “您想了解贺总的情况?可以直接去问他呀。”苏里说着又笑笑。 纪清宵委屈巴巴的微微蹙眉。 她哪里敢张口去问贺宴锡……她跟他,连打招呼都需要鼓足勇气。 “我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跟着贺总了,他这个人比较喜欢安静,工作起来特别认真,至于其他的……我想您应该明白——私下评价老板的司机不是个好助理。” 纪清宵理解的点点头,无奈笑笑。 算了,她向来也不会强人所难。 下午,补课从一点半一直到五点半,中间只给了纪清宵十分钟休息时间。 一连到周六,纪清宵都是这么过的。自己的房间、一层的餐厅两点一线。 三天的时间里,她只在周六的早上见过一次贺宴锡。也只是草草一面:她下楼吃早餐,他正准备出门。 纪清宵依旧不敢主动跟贺宴锡多说什么,甚至有点怕他会过问她的补课成果。 老师讲的内容她都明白的不透彻,朦朦胧胧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代。 周日,纪清宵照例七点起床,梳洗好之后下楼,看见贺宴锡已经坐在餐厅喝咖啡。 淡淡的咖啡豆的香气唤醒了纪清宵困顿的神经。 “早。”贺宴锡道。 纪清宵反应慢了一点点,也应了一句早上好。 贺宴锡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帽衫,浅灰色缩口运动长裤,随意休闲的打扮,让他少了几分平日高不可攀的气场,人也柔和了许多。 纪清宵的早餐已经提前摆好。她坐到贺宴锡对面,默默端起杯子,先喝了半杯温水才拿起可颂。 “你最近补课,效果如何?” 纪清宵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从前她不是学习差的孩子,可桥溪镇不比京城,到了贺宴锡这儿,俨然已经是了。 “还可以,老师讲的很细致。”纪清宵硬着头皮回答。 “吃的还习惯吗?” “嗯,苏里哥每天都送来很多好吃的。” “苏里…哥?”贺宴锡把重心全都放在最后一个字上,说完,抿了一口咖啡,回味。 纪清宵没有觉察出贺宴锡的语气,她只想快点结束早餐,埋头吃着煎蛋,又加快速度喝了两口牛奶。 贺宴锡在对面端坐,看出纪清宵想逃离餐厅的念头。 他有这么可怕吗…… “事不目见耳闻,岂可判定其有无,可乎?“贺宴锡语气平平。 纪清宵微微抬起头,似懂非懂。 “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就是去直面它。”贺宴锡笑了笑,等着对面的小姑娘的回应。 纪清宵有种错觉,今天贺宴锡整个人好像都温柔了许多似的。 笑容和煦明朗,像初夏的海风。 没等纪清宵欣赏完这张精雕细琢的脸,贺宴锡笑容不变,“想要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不直接问我,非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我?” 第12章 学霸+总裁=霸总 贺宴锡依然端坐着,满目温和。 纪清宵窘的脸瞬间红了。 她以为苏里不告诉她贺宴锡的故事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把这件事告诉给他的贺总了…… “自我介绍一下。贺宴锡,今年二十四岁,比你大九岁。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因为不想毕业就靠家世,所以在毕业那年成立了自己的品牌公司,现在依然在创业期,所以平时会比较忙。贺家我是独子,父亲贺子良是贺氏的老板,继母叫潘一宁。” 说完,贺宴锡看了看纪清宵,“还想知道我什么个人信息?哦,身高187,体重73公斤。爱好……” “不!不用了……”纪清宵尴尬又紧张,连忙打断贺宴锡的自我介绍,“我想知道的你已经都告诉我了。” 纪清宵每次跟贺宴锡说话,心里都会莫名的紧张,心跳也快了几拍。刚才他这段自我介绍像相亲似的。 纪清宵觉得出于礼貌,作为交换,她也应该介绍一下她自己。 只是,除了乏善可陈的生活以外,她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 “我……今年十五岁,一直生活在桥溪镇,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 纪清宵说的很慢,“我没见过我爸爸,一直跟着阿公阿婆。” 贺宴锡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眉眼中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之前只知道她无父无母跟着家里的老人生活,并不知道其中的事。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片刻。 贺宴锡先开口:“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别拘谨,也别有什么顾虑,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想问什么就过来问。” “好……”纪清宵点点头。 “今天休息不补课。吃完早饭,我带你出去一趟。”贺宴锡低声说。 纪清宵听见不用补课的时候内心刚雀跃了一下,又听见要和贺宴锡出去…… 好像还不如补课自在。 她低着头继续喝牛奶,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要带她去哪儿…… 思忖了几秒,纪清宵还是选择放弃。 反正不管去哪里她也拒绝不了。 初春,芳草才芽,梨花未雨。 天空晴朗,万物复苏。 纪清宵跟在贺宴锡身后出门,上车,坐在副驾。 “系好安全带。”贺宴锡提醒纪清宵。 “哦。”纪清宵动作不太熟练,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坐车经验大多是坐在后排,前几天贺宴锡带她买东西出门也是磕磕绊绊才系好。 贺宴锡这次没有帮忙,单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看向前方,静静的等着她自己完成。 等着这个初入京城,身上每一丝气息都透着无措的小姑娘慢慢适应周围的一切。 “咔嚓”一声,安全带终于系好,纪清宵悄悄松了口气。 车子从贺宴锡住的高档社区驶离。 来了京城,纪清宵成了个话少的人,贺宴锡的话更少,且大多时候面无表情。纪清宵还是有点怕他,于是对方不说话,她也保持沉默。 两个人几乎一路无话。只有电台里的音乐缓解气氛。 一路未遇堵车也几乎开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游乐园?你今天是想带我来游乐园玩儿的吗?”纪清宵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确认了一遍,贺宴锡的确把车停了游乐场的停车场,眼前能看见不远处的摩天轮。 “来这里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他想在开学之前带小姑娘放松一下心情。 贺宴锡说完,长腿迈出车子。 第13章 有我陪着你呢 纪清宵兴奋的跑下车,跟着贺宴锡往游乐园走。 小时候,纪清宵的游乐场在桥溪镇广场,她一直以为有滑梯秋千跷跷板就叫游乐园。 亲眼看到巨大的摩天轮,高低起伏的过山车,各种令人兴奋尖叫的娱乐项目,花花绿绿的纪念品,纪清宵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游乐园是这样的。 贺宴锡买完通票就把票交给纪清宵,随她喜好,想玩儿哪个都可以。 一开始,纪清宵只敢尝试一些简单的适合小朋友的游戏,渐渐开始觉得不过瘾,走到新区域,她看见门票上必玩项目里的“急速飞车”正在眼前。 “想玩儿这个?”贺宴锡看出她跃跃欲试。 “嗯,就是有点儿不敢……”介绍里写着,这是目前国内最高的发射式过山车,落差60米,最高时速133公里小时,堪比F1赛车时速,纪清宵光想想就腿软了。 可是,“国内最高过山车”的title看着这么刺激过瘾,来都来了,不试试总觉得有点儿可惜。 “怕高?” “有一点……”纪清宵目光依然还在飞行中的过山车上。 贺宴锡走近,在游客须知栏里特意看了看项目的限制。 纪清宵也好奇,顺着贺宴锡的目光看见游客须知里硕大的一行字——适合人群:身高1.45米-1.9米身体健康的游客。 “嗯,身高……到是可以去试试。”贺宴锡目光又落到纪清宵的头顶,她站直也才将将到他的胸口,瘦弱的像个小豆芽似的。 “我身高早就够1米45了……”纪清宵想辩驳,又不太好证明自己,一时语塞,坚定却只说了这一句,瞪圆了眼睛面有愠色的看着贺宴锡。 “嗯,我是说我自己也可以去玩一下。” 一米九以下…… 纪清宵闹了个大红脸…… 好在是游乐场,人多、环境又嘈杂,纪清宵缩了缩下巴,假装若无其事掩饰住尴尬。 “走。”贺宴锡收起看戏脸,微微勾唇一笑,攥着纪清宵纤柔的手腕,另一只手还放在裤兜里,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纪清宵还没有做好准备,被贺宴锡拉着又不得不往前走。 “别害怕,有我陪着你呢。” 飞腾而过,短暂又刺激。 为了所谓的“欣赏风景”,她和贺宴锡坐到了第一排。 结果,未知的急速高低起伏让纪清宵心跳加速,耳边的风和身后的尖叫更让她紧闭双眼,紧张害怕,从头至尾都是噤若寒蝉安静的。 纪清宵勇敢了,尝试了,决心再也不玩儿了。这大概是她十五年以来做的最刺激的一件事。 终于到终点,纪清宵缓缓睁开眼,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 从启程她就局促的抓住了贺宴锡的手,游戏结束,她依然不愿松手。 身后有人依次下车,贺宴锡坐在旁边等着,容纪清宵缓解紧张的情绪。 ”急速飞车”上只剩他们俩。 工作人员见多了这类情况,跑过来催促,“先生,我们下一趟马上要开始了,请您两位尽快下车。” 纪清宵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贺宴锡的手,慌忙中赶紧松开了,颤颤巍巍去解腰间的安全带。 却怎么也解不开。 “别急。”身旁的贺宴锡一道低沉的声音,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第14章 迷途时度过孤海的灯塔 贺宴锡双手覆在纪清宵手上,轻轻一按,安全带解开了。 “还能走吗?”贺宴锡看小姑娘的脸色惨白。 纪清宵点点头。 贺宴锡才知道她这么胆小,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便从纪清宵身后揽住她的肩,把摇摇晃晃的纪清宵护在怀里。 工作人员看见眼前这位举止优雅气质非凡的极品帅哥,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眼,一直目送两个人到楼梯口。 熟悉的乌木沉香包围纪清宵的瞬间,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到底有了靠山,纪清宵脚下稳了许多,脸颊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什么国内速度之最,蜿蜒起伏的超刺激,纪清宵再也不想拥有了。 她现在只觉得可可爱爱的旋转木马最顺眼。 天色渐晚。纪清宵第一次独自跟贺宴锡相处了一天,她渐渐感觉到贺宴锡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他一直都在尽力照顾着她的心情。 夕阳渐渐收敛光芒,临近日场闭馆时间,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请游客尽早退场的声音。 贺宴锡和纪清宵也往游乐园出口走。 离游乐园出口越近,人也越来越多。 人群里多数都是玩儿了一天的学生,三五成群的,恋恋不舍边走边聊着闹着。 出口处只开了一扇门,人潮愈发拥挤。纪清宵跟在贺宴锡身后,一个没注意,被人群推到远离贺宴锡的方向。 纪清宵还未开口,手腕突然被握住。轻轻一拉,又把她护在怀里。 隔着外套,纪清宵依然感觉到了贺宴锡手掌的温度。 抬头,贺宴锡的目光触及之处,有她贪恋的温柔。 一瞬间,手腕处熟悉的温暖让她想起在桥溪镇时带她走的贺宴锡。 好像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成了她的光。 更像是陪她迷途时度过孤海的灯塔。 人渐少了,贺宴锡才松开手。 手松开的后一秒,纪清宵想到了什么,轻轻抓住了贺宴锡的衣角,脚下一顿,抬眸,与贺宴锡视线相对。 “将来的某一天,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了?” 人一旦从深渊走出来拥有阳光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就草木皆兵。 纪清宵不得不承认,她骨子里最怕的依然是分离和孤独。 贺宴锡抬手,轻轻抚了抚纪清宵的长发,“我不会丢下你。” 他看到纪清宵如碧波般的眼睛弯成了新月的弧度。 像是三年前,他第一次来桥溪镇时看到的那个无拘无束的小女孩。 回到家。纪清宵带着自己满意的战利品——两只毛绒兔子上楼,往自己的房间走。 贺宴锡跟在后面,看见小姑娘似乎比刚来京城的时候更开朗爱笑了一点。 “清宵。” 纪清宵闻声回过头。 “楼上你房间我叫人又布置了一下,上去看看。”贺宴锡说完,到餐厅冰箱里拿了瓶水。 纪清宵眼睛一笑,加快了脚下步子,小跑着回房间。 她打开房门,看到房间的刹那,脸上的浅笑凝固,人也戳在原地。 那颗空着的无处安放的心倏地被眼前的温暖填满了。 第15章 总有人陪着你,长大 去杂物店那天她喜欢的不得了却又割舍下的所有文具和小装饰品,全都铺满了摆在原本空空荡荡的写字台上。 还有一排她只看了价签就放下了的盲盒。 夕阳微光落从房间的拱形落地窗透过,窗户的正对面新添了一个秋千,原木色的,两边用粗绳绑在房顶,和桥溪镇纪清宵房间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秋千是纪清宵三岁的时候,阿公亲手给她做的,承载了许多许多她童年的欢乐。 这个秋千是贺宴锡默默为她准备的。 纪清宵坐到秋千上,视线看着窗外。 不再有海,窗外是一片初春的花园。 纪清宵压抑了许多天的情绪,在秋千缓缓摇荡的那一刻,瞬间崩塌。 早就上了楼,在纪清宵门口的贺宴锡听到了房间里的抽泣声。 离开桥溪镇的时候,他嘱咐苏里去办的事情就是要他按照纪清宵在桥溪镇房间里的秋千的样子,做个一样的放到京城她的房间。 担心小姑娘思念亲人和故土,又不敢表达,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影响她。 有这么一个秋千,也是她的心灵寄托。 听见纪清宵在哭,贺宴锡心里有些不忍,却还是默默守在门口,没有贸然闯进去。 该让她自己把所有的难过和伤感完全释放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里纪清宵的消息,“你从来都不会一个人,总有人陪着你,长大。” 又等了一会儿,贺宴锡听见房间里的抽泣声渐渐停下来,手机里收到纪清宵发的微信消息:谢谢你,我今后会好好的。 贺宴锡收紧目光,缓缓舒了口气。 开学第一天,贺宴锡开车送纪清宵到学校。A大附中是京城里有名望又出成绩的好学校,只是离贺宴锡的住所略远,遇上早高峰堵车,开了四十分钟才到。 对于重回学校这件事,纪清宵的担心远远大于期待。 贺宴锡的车开到校门口对面的马路,纪清宵第一次在校门口看见这么多学生和家长。 桥溪镇的初中只有一所,除了周一的时候校门口的学生会多一点以外,平时都是冷清的,也鲜少见到家长的身影。 “去,下学我来接你。” 贺宴锡安排好了学校的一切,把老师和班级的楼层位置都告诉了纪清宵,自己没有下车,目送她进了学校。 少女的背影挺直纤细,晨光落在她长长的马尾辫上。 纪清宵进了学校,找到初三年级老师办公室,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 她被安排在初三一班,班主任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数学老师,姓王,穿了白衬衫搭灰色V领毛衫,看起来很稳重。 自报家门之后,王老师带着纪清宵往初三一班走。 途中,王老师先带纪清宵去领书,领书的地方和校领导办公室同层,纪清宵不想让王老师等太久,她只囫囵把一部分书先塞进书包里,剩下的放在手里摞起来,抱着走了出去。 担心手里的书掉落,她的精力都在手上,没注意身边经过一位打扮十分精致明艳的女人,和她那道不可思议的审视的目光。 女人心里一揪,惊慌之中抬起左手扶正脸上的墨镜,同时遮住了左侧的脸颊。 很快,纪清宵走过去。 女人透过墨镜细细观察纪清宵,她的五官生得清丽,似乎比在桥溪镇的时候出落得更大方得体了,寻常宽松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可人。 这次她可以确定,眼前人就是当年的小女孩... 女人缓了缓情绪,随后走进校长办公室。 “潘总,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要是不过来,怎么知道现在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来这儿念书呢。” 校长困惑着,笑容尴尬在脸上。 女人脸上带着厉色,“最近转学生名单,马上给我一份。” A大附中初三一共十个班,其中一到三班是实验班。一班一共四十五个学生,每次考试班里的排名几本和年级排名一致,就算排在最末的也是年级的前五十名。 上课铃响起,王老师带纪清宵走进初三一班,站在讲台前。 底下的学生被纪清宵吸引了目光,齐刷刷地都看向讲台,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16章 请你喝牛奶 王老师把手里的课本放到讲台上,“很高兴我们班这学期迎来一名新成员,大家欢迎纪清宵同学。” 台下一片哗啦啦的掌声,夹杂着几个男生参差不齐“欢迎欢迎”的声音。 纪清宵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几乎瞬间就红了脸,低着头微微鞠躬:“大家好”。 说完,抱着书往自己位子上走。她个子不高,因为是插班生,被安排在倒数第三排的位置。 幸好抱了一摞书,还能借着抵挡住一点点内心的害羞紧张。 上课。 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已经没有新课程的学习,实验班里的每堂课都在为中考做准备。 复习巩固知识点,题海战术成了每天的日常。 纪清宵终于挨到了中午的午休时间。 为了节约初三学生的时间,午餐都是统一送到教室的盒饭,两荤三素。 纪清宵领了饭菜,回到位子上,铺开,拿出餐具,筷子一下一下的杵着米饭,食不知味。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完全听不懂和成绩会落后是两回事。 天书一样的物理化学题,绕不出来的计算公式,不知道那些英语语法的运用区别,英语听力太差…… 纪清宵把每门课程的盲点过了一遍,更没什么心思吃饭了。 没一会儿,其他同学们纷纷收拾好桌子,大部分自觉的开始午自习。 纪清宵抓紧时间又吃了几口饭,跟着其他同学的节奏,把几乎没怎么吃的饭盒放回讲台下的蓝色大保温箱里。 纪清宵的同桌是一个女生,叫黎般若。她带一个圆框眼镜,脸和身材也圆圆的,两个人只在课间的时候说过几句话。 看着桌子上一摞崭新的课本,再看看旁边同学快要被翻烂了的英语书单词表,纪清宵的心里又骤然徒增了几分落差感。 黎般若也收了饭盒,回到位子上,从桌斗里掏出两罐旺旺牛奶。 正郁闷的纪清宵一抬眼,桌子上陡然出现一个红罐子,画着一个圆圆的旺仔。 “怪不得你这么瘦啊,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喏,请你喝个牛奶。”黎般若圆乎乎的脸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 “谢谢。”纪清宵也笑笑。 “你下午要是饿了就跟我说,我这儿带了好多好吃的零食。” 初次见面,两个女孩以牛奶会友。 周边的同学们看书的,做题的,补觉的,都安静的做各自的事,纪清宵虽然很想了解一下新班集体和同学们,可是周遭的学习氛围让她不好意思再跟黎般若说太多,生怕打扰了这份安静。 楼道突然传来吵闹声,几个男生拍着篮球嚷嚷着。 纪清宵被声音吸引,目光往楼道看去。 “他们是篮球队的,都是咱们年级九班,十班的男生。”黎般若说。 纪清宵点点头,想了想,“咱们班…是一直都这么安静吗?” 上课和下课几乎没什么区别。 “现在是初三的最后一搏了,大家当然都奔着好高中去的呀。咱们实验班的晚自习到八点半,可以自习,也可以找老师答疑,普通班是没有这个待遇的。”说完,黎般若也打开练习册准备做题,“清宵,你刚来,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问我。” “好,谢谢黎同学。” “纪同学不用这么客气啦。” 纪清宵笑笑,也翻开了英语书。 下午四节课上完,晚饭时间到了。纪清宵的前排座位一天都空着,直到晚饭前,一个瘦高男生风风火火的赶回来。 晚上依旧是两荤三素的营养盒餐,换了菜品,味道却一成不变。 纪清宵被语文和数学摧残的没胃口,依然吃的很少。 “唉,清宵,你瘦归瘦,可是总吃这么少,不怕不长个儿吗?”黎般若感叹。 第17章 你好啊,新同学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似的呢,你看看你的脸圆都成什么样了。桌子里零食比书都多。”坐在纪清宵前排的男生听见黎般若的话,转过头怼黎般若。 “你牛,每顿吃两盒饭还跟个瘦的跟个打狗棍一样。” “切,我这是有效吸收,羡慕我?”男生得意洋洋,说完又看看纪清宵,“你好啊,新同学。我叫陈定文,听说你是从外地转过来的?” 纪清宵礼貌的笑着点点头。 陈定文展颜,少年的气息和笑容质朴而阳光,“那你们学的内容肯定比这要难多了?你看这儿的卷子是不是就跟做小学生的题似的,早就烂熟于心了?” 纪清宵抿抿嘴,尴尬的低了低头,微微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处境。 “清宵,你要真能把他问懵了,你就出名啦。他确实是咱们的年级第一。”黎般若说。 “不是所有外地的同学都像你们想的那么优秀,我还差得远,得好好努力。” 吃晚饭和晚自习前的课间,纪清宵才感觉到终于有了点儿课间的样子,虽然在聊天的同学里有一半儿是在讲题的。 “没关系,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啊,随时欢迎。”陈定文大包大揽的竖起校服外套的领子。 “我有一道物理题没懂,陈老师,你先给我讲讲呗。”另一边,一个女生听到陈定文的话转过头。 陈定文扬扬手,“我现在吃饭呢,吃完饭再说。”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刚不是说随时可以讲题吗?”女生娇滴滴细嫩的声音,惹的纪清宵也看了看她。皮肤雪白,浓眉大眼,很娇俏的模样。 “我这儿在跟新同学聊天呢。”陈定文皱了皱眉,“许晓诺,你学习成绩都这么优秀了,干嘛让我给你讲题啊,你不会的我就更不会了。直接找物理老师去,你不是跟他比较熟吗。” “陈定文,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不讲就算了!”许晓诺转过头,余光瞟过纪清宵的时候,停留了一秒。 “讲题随时可以,但是,打小报告的同学除外。”陈定文似有若无的说了一句,许晓诺没有接话。 纪清宵看看黎般若,收到了一个没事不用担心的眼神暗示,也没当回事,继续看她看不懂的数学题。 八点半,晚自习结束,两个小时过去了,纪清宵还在做那道数学题。 上学第一天,看着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纪清宵心里突然有种不管做多少都看不到成果的无力感。 “清宵,你不回家吗?”黎般若收拾好书包。 纪清宵抬头看看外面完全黑了的天,又看看黑板上面的时钟,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 “你怎么啦?怎么跟个老奶奶似的?”黎般若问。 纪清宵自嘲的笑笑,她现在的脑子可能还不如老奶奶呢,“你先走,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回去。” “好,那你也早点回家啊。” 纪清宵点点头。她也没有耽搁太久,收拾好了东西就出来了,毕竟现在不会的功课太多了,要重头开始,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很珍贵。 二月底的天,还处于昼夜温差大的时候,夜晚的校园空空荡荡,风吹过来更觉得冷。 纪清宵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捷豹SUV停在对面。 说不上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内疚多一点。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低落不堪的情绪,朝马路对面小跑过去。 第18章 一眼看透心事 贺宴锡正坐在车里看手机,看见纪清宵背着书包小跑着过来,书包看着沉甸甸的,她每跑一步落地时感觉后背都被压的往下沉了一步。 纪清宵上车,笑着看了看贺宴锡,发现他鼻梁上不知什么时候架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 “第一天上学,怎么样?”贺宴锡启动车子,漫不经心的问。 “还好。” “吃晚饭了吗?” “嗯,吃过了。”纪清宵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学校的饭很好吃,比起桥溪镇的学校好太多了。操场,教室,环境都好好。” “嗯。”贺宴锡侧过脸,眼睛看了一下纪清宵。 只一眼,他就看出小姑娘声音虽然是高高兴兴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他眉头微蹙,很快回过头,看向前方。 纪清宵没什么心情再跟贺宴锡说学校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自己如何听不懂老师讲的题,跟不上大家的节奏。 “我问过班主任,初三下学期以复习为主,不会有什么新课了。”贺宴锡说。 “嗯,实验班的同学……都很努力。” 纪清宵也在努力,可是差距太大了。 “凡事一开始都会有个适应的过程,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慢慢来,付出总会有成果的。” 纪清宵心里一紧。 她的掩饰能力这么差吗,才被贺宴锡看了一眼而已,就被看透了心思。 车厢内光线很暗,只有车子前方的车尾灯照过来几缕脆弱的光线,光线把贺宴锡的脸勾勒的棱角分明,一寸一寸像是烙在了纪清宵眼睛里。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A大附中的每周六是初三的小考时间。 入学第一次考验自己的学习成果,纪清宵紧张的不行。 班主任王老师拿着卷子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班里的同学都自觉的站起来挪桌子,纪清宵也跟着,挪完才意识到这是在模拟中考的排列座位。 发卷子前,陈定文转头,朝纪清宵笑了笑,“加油啊,新同学。” 纪清宵也笑了笑,其实自己心里没底极了。 拿到数学卷子那一刻,她的心瞬间被打入谷底。 随后的英语考试也同样的,听力一开始,她就知道彻底砸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所有科目都考完,王老师已经收走卷子,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只有纪清宵还坐在位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纪清宵,你怎么了?”陈定文回头拿包,发现纪清宵有点不对劲。 “没事。”纪清宵回过神,也开始动作迟缓的收拾东西,忽然想起什么,她抬起头问陈定文:“这次考试什么时候出成绩?” “这种小考一般周一就肯定能出分儿了。” 纪清宵遗憾的点点头。 “你没事儿?”陈定文又问。 “没什么,就是头有点疼。” “清宵,你还好吗?”黎般若也觉察出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纪清宵摇摇头,发觉身边的人都朝她看,加快了速度收拾好书包,只想逃离这个环境。 黎般若默默跟在纪清宵后面,一起走出了教室。 第19章 有些人,躲是躲不过的 纪清宵两只手扶着书包肩带一路低着头往前走。 走到楼梯口正要下楼,迎面而来一行人。擦肩而过时,她的左肩突然被上楼的人猛的一撞,毫无防备惯性向后倒。 幸好,黎般若在后面扶住了她。 “嘶。”上楼的是许晓诺和几个一班的女生,看见是纪清宵,面色不快,“你不知道走路要看路吗?” “对不起。”纪清宵小声说。 “这是在京城,不是在随便怎么走都没人管的穷乡僻壤。”许晓诺扬起脸,拉长尾音,“懂——不——懂啊?” 纪清宵诧异的看着许晓诺嚣张跋扈的脸。 “哎,算了,我可不跟村姑计较,跌份。”许晓诺骄傲的挑挑眉,经过纪清宵的时候,笑着看了她一眼。 许晓诺和几个女生渐渐走远,可纪清宵还是听到了她们的嘲讽声。 “她也太土了。” “村姑。” “土掉渣的黑妞。” 纪清宵紧紧握着书包肩带的手背青筋凸起,她定了定神,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又加快了步子。 “清宵……”黎般若跟在后面叫住了她,“你别放在心上,班里没什么人爱跟她们说话,你也别搭理她们。” 纪清宵点点头,又低下头,额间的碎发垂下来,显得有些颓废。 楼道的另一端,潘一宁目睹一切,不知不觉的轻笑了一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马上替我安排一件事情。” 快下到一层的时候,身后传来拍篮球的声音,夹杂着几个男生的打闹声。 纪清宵回头看过去。 个子很高的几个男生,校服的拉链半敞着,迈着大步两层台阶一跨,嘻嘻哈哈的往操场去。 拍着球的男生经过她们的时候,不经意的瞥了纪清宵一眼。 路过之后似乎能带起一层飞扬的尘土。 “这些人都是篮球队的,我们躲远一点。”黎般若往里拉了一下纪清宵。 纪清宵不解,“篮球队的为什么要躲?” “以篮球队队长为首,不上课不学习,都是小混混,和学校外面的人有勾结的那种。”黎般若抬了抬眼镜,“人家靠着体育生的title早就拿下了京城四中高中的录取资格,唉,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学生,惹不起。” 纪清宵似懂非懂。 人各有志,纪清宵觉得这类人只要不招惹就好,也不需要像黎般若这样谨慎的躲避。 后来她才明白,有些人,躲是躲不过的。 周末仅剩一天休息时间,纪清宵在家里补课。 补课老师依然准时准点,从早晨到傍晚,和上学的作息时间一样。 周六一早贺宴锡就告诉纪清宵他周末要在公司加班,周日的午餐晚餐还是由苏里送过来。 她当时还有些失望。 现在想想,只觉得万幸。 如果贺宴锡问到成绩,问到补课进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桥溪镇的时候,纪清宵的学习成绩属于中等偏上,从来没有因为学习熬过夜。译完两篇古文之后,她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了看窗外。 弯月如钩,夜幕低垂。 古文比英语翻译枯燥许多,纪清宵刚才不知道已经打了多少哈欠。 还一篇英语作文没有写,数学练习册的错题还没整理,字帖…… 想到这些,纪清宵起身直接到卫生间,用冷水浇了浇脸,强行让自己清醒。 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一层,贺宴锡刚到家,进门。 恰好看见刚洗完脸,脸上还挂着水珠的纪清宵。 第20章 “村姑”的自我反省 “还没睡?” “嗯,马上就睡了。”纪清宵笑笑。 “我创业三年才拿到A轮风投,坚持你所坚持的,努力从不会让人失望。” 她只知道贺宴锡顶着贺氏的光环,以为他的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就算肆意挥霍也并不为过。学习补课尚且如此困难,她无法想象眼前西装笔挺的男人不分昼夜艰辛奋斗的样子。 这样一个起点即是别人奢望不及的终点的男人,到底心底藏着什么样的梦想,才会这样夙夜匪懈。 或许,贺宴锡身上还有太多值得她去探究的。 贺宴锡语气沉稳,补充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 纪清宵点点头,脑海里渐渐涌现出多年前的那个孤高不可一世的少年,同样的青春里,同样的求学困境中,少年虽然疲惫,但却依然坚毅的目光。 想到这儿,纪清宵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涌入大脑,随后是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什么猛然撞了一下。 贺宴锡的那段青春时光,她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周一,纪清宵拿到了上周六考试的成绩单。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看到右上角的分数的时候,面色还算平和。 倒是周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但都没有说什么。 纪清宵本来没察觉什么,中午下课,大家排队领营养餐的时候,纪清宵莫名感受到一些说不清楚的眼神。 有善意的,也有怪异的。 回到座位,黎般若照例递给纪清宵今天的零食分享,一瓶黄桃燕麦酸奶和一块榛子巧克力。 “清宵,考试事小,吃饭事大。” “谢谢你,我每天受你照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黎般若你应该谢谢纪清宵,人家替你摄入了卡路里,从源头上降低了你的增肥因素。”陈定文笑嘻嘻的,和每天一样,把椅子转到后面,跟黎般若和纪清宵一起吃午饭。 “陈定文,你嫉妒我给清宵不给你零食是不是?”黎般若生气的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那倒没有。毕竟咱也是明晃晃的班草一枚,其他班女生送我的零食我都吃不过来,不在乎你那一份儿。” “切。臭屁。”黎般若瞪了一眼。 纪清宵习惯了两个人的日常斗嘴,笑了笑。 “咱们今天快点儿吃,吃完我给你讲讲卷子,一会儿你看看有哪些题还不清楚的。”陈定文夹了一大口米饭送进嘴里。 “午休时间讲得完吗?我看啊,你得问问她哪道题会?”许晓诺路过,轻笑几声。 “你怎么……”陈定文刚放下筷子要跟许晓诺理论,被纪清轻轻拽了一下校服袖子。 许晓诺看见,嘴一勾,哼了一声。 纪清宵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又尴尬的低下头,安静的吃饭。 纪清宵心里堵。 可是她只能怪自己能力差。 她恨不得一目十行追赶上大家的进度,可是学习成绩不是熬两天夜就可以赶上的。 午饭吃的有点压抑。 收了饭盒,纪清宵一个人出了教室到操场透气。 紫白色校服穿在纪清宵身上更显得她又瘦又小,有风经过,把脸颊两边的碎发吹乱了。 看着热闹的操场,纪清宵突然不知道怎么融入到这份青春的美好当中。 好像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格格不入的。 有种不相配的感觉。 操场外有个小花园,几个同学坐在休闲椅上背单词。纪清宵从操场绕了一圈走出来,到花园里小竹林和假山旁边的小路上。 这里难得能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安静。 “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你啊,真丧。” 听到声音,纪清宵慌忙抬手用校服袖子擦脸上的泪。 “呀?我是打扰到村姑的自我反省了吗?”许晓诺和几个女生走过来,纪清宵抬头,对上许晓诺阴凉明亮的眼睛。 第21章 把她牢牢护在了身后 “纪清宵,你几门考试的分数加起来怕是还没有晓诺一门的成绩高呢?”其中一个女生轻蔑的笑了笑。 “我啊,原本还以为你是那种学习好的土包子,没想到你不仅是个村姑,还是个倒数第一名的差生。唉,来这儿和我们一起上学,你的心里落差得有多大?得多难过啊?”许晓诺说着,一步一步逼近纪清宵。 “我学习成绩怎么样和你们没关系。” “哈。”许晓诺冷笑着走在前面,几个女生一起上前,似有要包围住纪清宵的架势。 幽静的假山小径,偶尔还能听到操场上打篮球的声音。 纪清宵知道自己是个差生,可是她从未招惹过眼前这些人,为什么她们总是阴魂不散的抓着她不放。 “不明白为什么是你吗?好,我再警告你一次,以后你给我离陈定文远一点,最好滚出京城。”许晓诺的声音清亮,目光却阴冷,“否则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简简单单的放过你。” 鸟声兽心。 她还是不懂为什么是她。明明也有其他女生跟陈定文走的近。 “听清楚了?”许晓诺高纪清宵半头还多,她的声音和身高都让纪清宵喘不过气来。 纪清宵拧眉,咬着嘴唇点了一下头。 “那就好。”许晓诺得意,从上到下打量纪清宵。 “说你土,还真不是冤枉你。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啊?”许晓诺嫌弃的用拇指食指拎起纪清宵的左胳膊,瘦弱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色的手绳。 “这是什么鬼东西?在你们村买的吗?” “这是村妞儿的标志?” 许晓诺拎着纪清宵的左腕,几个人的嘲笑声越来越大。 “赶快赶快,帮她扔了。也太丑了。”许晓诺两只手去拽纪清宵手腕上的红绳。 莫名被戳中了什么,纪清宵挣脱开被许晓诺拉扯的手腕,猛的一推。 每个人都有逆鳞。 慌乱中,纪清宵完全处在弱势,像被一群硕鼠围攻的小猫,无处可逃。 阳光泄下来,洒满了校园。 纪清宵却被推倒在地上,只能捂住脸,颤抖着。 忽然,一声呵斥:“你们干什么呢?!” 许晓诺带着几个人闻声收手,她目光还死死盯着纪清宵,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纪清宵知道自己得救了。 少年校服外面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篮球服,走近了,蹲下。 纪清宵首先看见的是篮球服中间大大的23号。阳光下,少年宽阔的肩膀,眼神明亮。 “你怎么样?”少年扶起纪清宵。 她左手手背上有一道口子,不大。其他的伤都在校服里藏着。 因为刚才那声呵斥,他们周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人群。 很快,老师也赶了过来。 *** 贺宴锡接到纪清宵班主任的电话让他尽快赶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纪清宵闯了什么祸。不管不顾的放下手里的谈判,赶到初三年级班主任办公室,却没看到老师。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浓妆艳抹,衣着鲜亮的家长,牵着女儿的手,踩着一双细高跟及裸靴,包和衣服看上去价格不菲,满脸恒怒,指着纪清宵。 “你看看啊,我们晓诺的脸,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有娘生没娘教!” 刺耳的声音,贺宴锡眉心一蹙,长腿迈进办公室。 女人扬起手。 贺宴锡抢在女人要动手之前不费力的抬手拦住了她,同时往后一带,把纪清宵牢牢护在了身后。 第22章 我不介意让你认识一下 女人的闹剧以班主任赶到结束。 事情已经发生,两个学生都受了伤。许晓诺脸上的伤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更是夺目。班主任把两个学生的家长叫过来,是想调解的。 许晓诺的妈妈不依不饶,“我女儿都被毁容了!王老师,怎么说我也是学校家委会的重要成员,你不能就这么不管晓诺!像这样没素质的转校生根本没资格在这里上学!” 纪清宵在贺宴锡的身后,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伤到哪里了?”贺宴锡回身,低声问。 没有问为什么,只问她有没有受伤。 纪清宵依旧没说话,只抬起双臂,慢慢把校服袖子和裤腿撩了起来。 伶仃细的手腕和胳膊上,布满了青紫的掐痕。 膝盖和小腿迎面骨磕破肿起来,深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在腿上,触目惊心。 贺宴锡心中一凛。 “是她先推我的!”许晓诺看到了纪清宵的伤,依然狡辩。 “一个人被五个人围攻,反抗有错吗?如果不反抗,我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呢?”纪清宵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看着许晓诺。 纪清宵被带进办公室之后一直沉默,贺宴锡赶来之后,她才开口。 许晓诺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王老师,为什么这种学生家长还能在这儿扬武扬威,还想动手打学生?”贺宴锡声音低沉,质问的语气让许晓诺的妈妈一慌。 “许晓诺,你和几个同学一起围攻纪清宵?”王老师问。 “我……”许晓诺凝噎。她们是一共五个人没错,可是刚才纪清宵那不要命的架势,说可以打压她们一群人也不夸张。 “同学之间有些矛盾也很正常的。”许晓诺妈妈嚣张的气焰矮了半截,扶了扶小臂上挎着的爱马仕,依然没打算道歉。 班主任王老师夹在中间,一边声色俱厉的指责许晓诺妈妈,一边和声和气的让纪清宵家人消消气,两个学生还都是孩子。 “孩子就是无辜的吗?”贺宴锡带了一副金丝框眼镜,光影在镜面折射,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意味。 “你这个人一直这样没完没了的,到底想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啊?她的医药费我们出了好。”许晓诺妈妈光听王老师的问责就已经很心烦了,贺宴锡的冷厉让她瞬间失去所有的耐心。 “我不介意让你认识一下。”贺宴锡从西装里拿出名片。 看见HE’S总裁的标签,许晓诺妈妈一愣。 稍有留意高端定制服饰的人都知道,HE’S和贺氏集团的关系。 贺氏集团…… 眼前这个人姓贺…… 许晓诺妈妈和班主任同时心中一紧。 几乎下一秒,许晓诺妈妈的声音完全变得柔软温和,表情也含着歉意,因为眼里堆着笑,眼袋和鱼尾纹暴露出来,“是我们女儿的错,晓诺不该跟同学闹矛盾,早知道她和贺家有关系…我们才不蹚这趟浑水。我带她向你们家小孩道歉。” 贺宴锡眉头一蹙,听出了什么。 说完,许晓诺被她拉的往前一个趔趄,强制她跟纪清宵鞠躬道歉,女人主动提出带纪清宵去医院看伤,保证许晓诺以后不会再动手。 “口头保证和白纸有什么区别?” “那…那我们写…写保证书。”许晓诺妈妈说。 贺宴锡盯着女人,眉眼渐深,本就难以接近的气场因为愠色更甚,丝毫不理会眼前的卑躬屈膝,看向班主任,“请你转告张校长,我会重新考虑这所‘名校’学生的身心健康和安全问题。” 说完,贺宴锡脸上没有半点波动,牵着纪清宵走出了办公室。 第23章 你没有对不起我 贺宴锡开车往医院去,纪清宵安静的坐在副驾。 一路无话。 纪清宵能感觉到贺宴锡的心情极差,只是忍着没发火而已。 她却不知道,贺宴锡生气的是纪清宵遇到了麻烦却没有告诉他。 如果不是惊动了老师,他怕是还蒙在鼓里。 所以,开学以来有多少这样的事发生过? 想到这儿,贺宴锡的脸更冷了。 “不用去医院了,我没什么事的。”纪清宵说着心虚的看看贺宴锡,后几个字越说声音越小。 “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我?”贺宴锡问。 “不想给你添麻烦。”比起她的这些遭遇,他的工作和事业应该更难更辛苦,她不想叨扰他。 红灯,车停在原地。 “所以你觉得现在不是在添麻烦吗?” 车的隔音效果极好,把车外车水马龙的嘈杂和热闹全部隔绝。 安静的像另一个世界。 “对不起。”纪清宵沉默,心里莫名的慌张。 “你没有对不起我。”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初三到中考前这短时间我会安排家教。学校不用去了。”车没有因为纪清宵的话改变行驶的方向,贺宴锡的手覆在方向盘上,手背的青筋凸起一片。 纪清宵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但又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贺宴锡的侧脸出神。 “还想去学校?”贺宴锡转头。 “……不想去。”纪清宵不敢看贺宴锡,老老实实的说。 空气再度沉寂。 从学校开车到医院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纪清宵却觉得好长。 医院门诊,纪清宵坐在候诊室观察乌压压的人群窜动。 挂号,取号,等号。 二十分钟过去,贺宴锡回来了。 “再等一会儿,前面还有几个人。”贺宴锡看着候诊厅的屏幕,估算着怎么也还有一会儿。 纪清宵点点头。 贺宴锡坐到她旁边,目光沉向她的左手。伤口看不出多深,暗红色的伤口在她单薄如纸的手背上,贺宴锡每看到一次,心里都会一揪。 贺宴锡抬起的手一滞,又收了回去,“还疼吗?” 纪清宵摇摇头,“不疼了。在桥溪镇的时候,我放假经常会帮阿公一起收网,有时候不小心手就会被渔网割破,这不算什么的。”纪清宵平常的语气,像是在宽慰贺宴锡。 “让医生看一看,外伤也不能大意。” 纪清宵抬头对上贺宴锡的目光,嘴里想说的那句“谢谢”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 贺宴锡的手机铃声响起。 公司的会才开到一半,会议被迫暂停。贺宴锡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再继续”便中途离席。 大家已经等了一个小时,苏里不放心打来电话。 贺宴锡看了看时间,“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再说。” “好的。”苏里不敢多问,只好照贺宴锡说的通知大家。 广播里“请62号患者纪清宵到3号诊室就诊”的声音传来。 “走。”两个人起身,穿过走廊往3号诊室走。 走廊安静,每个诊室都按照次序依次接待患者,人并不多。 唯一违和的是2号诊室外,围了四五个身形魁梧的壮年男子,像是在等着什么。 忽然,诊室里传出女人震耳发聩的哭闹,夹杂着喊叫声,几个壮年男子闻声闯了进去。 贺宴锡和纪清宵才走到走廊,事发突然,完全来不及闪躲,迎面撞上一群暴徒。 第24章 他的心跳呼吸和她的融为一体 打闹,嘶吼,2号诊室已经乱作一团。 始料未及间,纪清宵被贺宴锡猛地一拽,撞进的怀里。 贺宴锡宽厚温热的掌心盖在她的后脑勺上,纪清宵顺势钻进他胸口处,听到他的心跳呼吸和她融为一体。 医闹事件愈演愈烈。 纪清宵感觉到贺宴锡抱着自己的两只手臂一紧,有尖利的东西飞过来,被他挡在了身外。 心在抖。 纪清宵从未有过这种未知的担心。担心自己,更担心贺宴锡。 被裹在他怀里一直护着,贺宴锡故意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与里面发生的一切隔绝开来。 如果不是贺宴锡眼疾手快,他们两个怕是要被牵扯进这桩医疗事故的闹剧。 保安,警察,人群,喧嚣和混乱渐渐平息。 纪清宵被贺宴锡带到安全的地方,受伤的医生被送往抢救室,闹事人也被警方带走。 脱离了混乱不堪的环境,纪清宵还惊慌未定,一颗小心脏快要跳出来,她深深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低头的时候无意一瞥,看到一抹鲜红。 贺宴锡一直背在身后的左胳膊的手腕处被割破,很深的一道伤口,表面掀起来,纪清宵目光紧锁,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胳膊受伤了……” “你有没有伤到?”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纪清宵忙摇头,声音哽咽,“我没事。你的伤口要赶快去处理一下啊。”伤口还在流血,她想去扶贺宴锡受伤的胳膊,又担心他会更痛。 外科诊室内,贺宴锡正在缝针,纪清宵手里抱着贺宴锡的外套,一动不动的陪在旁边,紧咬着嘴唇,紧张的不敢看贺宴锡正在缝合的伤口。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纪清宵掏出手机,看到是苏里打来的。 “苏里哥,我们……在医院。刚才遇到点意外,他的手腕受伤了,医生在处理伤口。“ 贺宴锡眉目没什么表情,只是略微抬了一下头。 纪清宵跟苏里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苏里让纪清宵别急,他立刻去医院。 两个伤员都处理好了伤口,纪清宵因为伤势较轻做了清创上药,贺宴锡的伤口缝了八针。 缝针的过程纪清宵站在旁边揪心担心,贺宴锡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苏里及时赶来,开车送贺宴锡和纪清宵回家。 车上,贺宴锡把受伤的胳膊轻放在腿上,没什么情绪,头微微后仰,人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苏里看见两个人一个手臂受伤,一个走路一瘸一拐,忽然特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敢问。 “苏里哥,能不能麻烦你等下再带我回一趟学校,我的书包还在那儿,有些东西还没拿回来。”怕吵到贺宴锡,纪清宵小声说。 “苏里去就行了。”贺宴锡闭着眼睛回答纪清宵。 纪清宵以为贺宴锡睡着了,他突然说话吓了她一下,看他神色不太舒服,她也就只回答了“好”,然后抬头看向开车的苏里,“那麻烦你了,苏里哥。” “平时没见你对别人这么有礼貌。”贺宴锡微微睁开眼睛,目光对向纪清宵那双透净无辜的眼睛,“以后叫他苏里。” 第25章 莫名的情愫生了根 苏里也一脸无辜,不敢看贺宴锡,更不敢搭话,继续做工具人安静的开车。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纪小姐也是说来很独特,能让贺总亲自陪着看医生,还为她受了伤。 作为合格工具人,他还是顶礼尊重比较稳妥。 纪清宵默默低下头,哦了一声。 车内安静下来。 纪清宵望向车窗外,经过刚才突发事件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晚高峰下班时间,车随写字楼群穿流而过,形形色色的路人给这个城市更添了几分匆忙和烟火气。 纪清宵对刚才发生的事,还是心有余悸的。 意外和惊险像慢镜头在纪清宵的脑海里回放。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她没想到贺宴锡会那么快就全然护住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她觉察到,有贺宴锡陪着的感觉,和阿公阿婆在一起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大概是天塌下,也会有贺宴锡替她顶着,一点都不会殃及到她。 有种莫名的说不清的情愫,在心纪清宵底悄悄生了根。 车开到楼下,贺宴锡让纪清宵先上楼,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回公司。 “你小心伤口……”纪清宵嘱咐了一句,下了车。 见小姑娘走远,贺宴锡才开口,“去调查一下许晓诺和她的家长。还有今天医院发生的件事,都一并查清楚。” “好的。” 回到家,纪清宵回房间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因为受伤的地方不能碰水,所以洗澡的时间用了平时的两倍才勉强把自己洗干净。 等她洗完下楼,贺宴锡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等她。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有鸡汤和几道清淡的南方口味菜,色泽清爽透亮,看着很有食欲。 “晚餐看起来好好吃,是苏里哥准备的吗?”纪清宵纯属想打破沉寂和尴尬,主动找话说的。 说出口,才意识好像叫错称呼了,于是急忙纠正:“是苏里准备的吗?“ 贺宴锡的脸色不太好看,纪清宵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惹他不高兴了,还是因为他的伤不舒服。 “是。”贺宴锡踱步到餐厅。 “吃饭。” 纪清宵担心贺宴锡受伤不方便,便先给他成了一碗鸡汤放到他身前,递过去的时候,浅粉色家居服的袖子碰到了盘边,有汤渍沾到了袖口上。 纪清宵没有察觉,依然两只手端着碗递过去。 贺宴锡目光落在她的袖子上,伸手轻轻去抬她的胳膊。 触碰到贺宴锡的手,纪清宵不由得微微一抖。 还好汤盛的不算太满,没有洒出来。 “袖子……”贺宴锡提醒道。 “啊?哦……”纪清宵讪讪的缩了缩手,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袖子,若无其事的吃饭。 两个人都没有主动说话。 偌大的房间,只有偶尔餐具碰触的声音。 贺宴锡似乎没什么胃口,喝完一碗汤就没再动筷子。他垂下目光看看纪清宵,小姑娘安安静静的低头吃饭,看起来似乎不打算跟他说什么。 “吃完了早点休息。”贺宴锡放下碗筷,起身先上楼去了书房。 纪清宵抬起头,目光对向贺宴锡,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又默默低头喝汤。 书房的门关上,纪清宵微微蹙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清宵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为什么会害怕贺宴锡呢? 明明是这个人的出现才带她脱离了桥溪镇的苦海,又给了她很好的生活,刚刚甚至还救了她的命。 想到这儿,纪清宵望了望二楼书房。 纪清宵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上楼,敲开了书房的门。 第26章 孤勇 贺宴锡正坐在窗边的深棕色沙发上,翻开一本书,看的漫不经心。 他两条长腿随意交叠,侧脸立体棱角分明,右手端着书,左手腕受伤的地方轻放在腿上。 桌子上燃着的熏香淡淡飘起几缕青烟,纪清宵闻到贺宴锡身上熟悉的乌木沉香的味道,有种莫名的很踏实的感觉。 纪清宵慢慢走近,看到贺宴锡在看一本英文原著,书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对她而言如天书一般。 贺宴锡等纪清宵开口,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只站在他跟前,一双孤零零的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打算先开口。 贺宴锡目光回到书上,“有事?” “今天谢谢你,在医院的时候又救我一次。”纪清宵终于开口。 如果不是他,自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贺宴锡唇角微勾,“这没什么。” 纪清宵很熟悉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她来找他,也不是听他对自己的感谢发表意见的。 书房黄色温暖的柔光照在贺宴锡脸上,纪清宵看他的时候觉得有种不真实的亲切感。 “还有事?” “还有……”纪清宵有点局促,抬手将脸颊的碎发挽到耳后,露出晶莹的耳垂。 贺宴锡合上书,走到纪清宵跟前。 “今天学校的事,是我先动手推许晓诺的。” “嗯。所以呢?”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也不怪我吗?”纪清宵做好了主动承认错误的打算,也做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她以为贺宴锡会骂她的。 “如果你想告诉我,我随时愿意听。为什么要怪你?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中午的时候,我到操场透气,碰见了她们,本来想躲开的,她们缠着不放,说我手上的红绳太丑,要扯掉它,我不答应所以就……” “这根红绳是我阿婆亲手编的,叫三生绳,能保佑我一生平安顺遂。”纪清宵指腹轻轻划过左手手腕的红绳,“现在它对我还有一个意义,它在,就像阿婆也在一直陪着我。” “如果她看到你因为她的原因受到伤害,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心情?” 纪清宵眼眶一热,被贺宴锡的话戳中心里的敏感点。 “孤勇解决不了所有事情。如果你自己找不到解决办法,可以找人帮忙,当时在学校的老师,其他的同学。还有我。” 贺宴锡很少很少对人用这么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话,他顿了顿,声音清沉,“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能明白吗?” 眼前的纪清宵心被什么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沉默,喉咙咽了又咽。 嘴里是苦涩的,心里却泛起淡淡的甜。 “我知道了,下次如果……我会注意的。” “不会有下次。”贺宴锡语气决绝,让纪清宵心里一紧。 “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我保证。” 第一次,纪清宵听到“我保证”三个字是对她说的。第一次,有人站出来愿意为她做点什么。 仅仅因为她是纪清宵。 说完,贺宴锡看到小姑娘脸上信任他的模样。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对他来说这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主动对一个人付出承诺。 第27章 熨帖在心底的疤 贺宴锡当天就处理好了纪清宵学校的事情。 苏里也很快把查明的事情原委汇报给贺宴锡。 果然不出所料,前前后后两件事都和潘一宁有关。贺宴锡原以为她只觊觎贺家的钱,没想到嫁给贺子良之后变本加厉,为了她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他缓了缓情绪,压着心里的怒意,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潘一宁声音里有几分戏谑,“贺总,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真是你主动给我打的电话啊!” “一个电话而已,这么大惊小怪?怪不得入行这么久还一直飘在三十几线。”贺宴锡冷笑一声,“看来不是金主砸钱不够多,是你的演技依然太烂了。” “贺宴锡,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你最好先问问你自己。”贺宴锡语气依然不急不缓,“纪清宵是我的人,你最好老实一点。”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 “我耐心有限。”贺宴锡厉声打断潘一宁,男人眉眼冷峻,面上凝着一股极阴鸷的愠色,“‘我的人’这三个字,你应该明白代表什么。如果还不懂,我不介意用我的能力让你懂的更透彻一点。” 说完,男人的唇绷成一条线,电话那端的潘一宁没有再装傻,沉默了。 “做事之前先考虑一下你的处境。”贺宴锡语气沉厉。 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思忖了片刻,又拨给苏里,“以后派人多留意潘一宁,有任何迹象都要立即让我知道。” *** 中考前的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安排了私人家教老师,每天给纪清宵针对性补课复习,为了中考做准备。 比起在学校里听不懂的习题和看的见的差距,纪清宵觉得这样对她来说更舒服一些。 这个舒服仅仅是心里上的。 每天将近10小时在补课,4小时在做课后作业和复习,把她的生活“压榨”的除了吃饭睡觉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娱乐休息的时间。 写字帖大概可以算是唯一能放松身心的一件事了。 虽然这短时间贺宴锡不再要求她每天必须写5页字帖,她倒是自己形成了习惯,权当是劳逸结合。 初三的校园生活戛然而止。 从被请家长那天起之后,纪清宵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了。 她对那几天的学校生活留恋的不多,唯一值得留恋的只有同桌黎般若了。 休学的第二天,她微信给黎般若发消息,告诉她自己以后不会去学校了,和她做同学的这些天很开心,希望她中考能考个好成绩。 黎般若中午午休的时候给纪清宵打过去语音,很惊讶于这件突发事件之后的连带效应。 “清宵,你以后真的不来了吗?我的同桌位置又空缺了。” “我办了休学,不会再去学校了。不过我在家好好努力,争取中考的时候能追上你们,高中咱们还做同桌。虽然,这个奢望有点难……” “不难啊,不是奢望。我觉得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嗯,我们都加油。” “啊,对了,你知道了吗,许晓诺退学了,好像还搬家了。” “退学了……搬家?” “听说是全家都搬到南方去了,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其他几个和许晓诺一个小集体的人,也都受了处分。” 纪清宵完全不知道。 她以为贺宴锡所说的都解决了只是她的事,没想到涉及的人全都在列。 这让纪清宵很惊讶。 虽然手腕有伤,贺宴锡这几天也没给自己放假,每天的作息时间依然是早出晚归。 自从这件事之后,纪清宵渐渐在贺宴锡那里不再那么拘谨了,虽然还不是有说有笑的一团和气。 面对贺宴锡这样话少沉默的人,纪清宵觉得能让他笑就挺难的,更何况让他跟自己一起笑了。 今天是贺宴锡伤口拆线的日子。 虽然贺宴锡一直强调自己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但纪清宵还是提前跟家教老师请了假,跟贺宴锡一起去了趟医院。 拆线过程很顺利也很快。 从诊室出来,贺宴锡扶着受伤的位置轻轻活动了几下。 纪清宵在门外等,看到贺宴锡出来,赶快跑了过去。 “没有伤到神经,医生说恢复的还不错。”贺宴锡看见小姑娘朝他小跑着过来,赶紧把拆线的地方给她看。 贺宴锡心底暗自笑了笑,小姑娘明明怕医生怕的要命,还一定要来医院陪他。 纪清宵手轻轻碰了一下贺宴锡的伤口处。 伤口在在手背延展到手腕的正中间。 一道浅红色的疤,绵延在贺宴锡骨骼轮廓分明的手腕上。 也深深熨帖在纪清宵心底。 第28章 带小美女来就更应该提前报备了 “还是留疤了。”纪清宵语气淡淡的,郁闷的说。 “没事,说不定伤口再长长,疤慢慢就掉了。” “真的吗?” 贺宴锡原本没当回事,见纪清宵眨了眨她灵动的小鹿眼,一脸信以为真的期待状,便也扬眉笑笑,“嗯,真的。” “但愿。”小姑娘轻轻感叹了一声。 纪清宵难得有空出来,到午饭时间,贺宴锡问她想吃什么,任她挑。 这半个月如同封闭训练一样的生活,她倒也不觉得枯燥,每天定时三餐,一顿加餐,都是贺宴锡安排的营养又好吃的餐食,所以当主动权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忽然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还想吃什么。 “我对京城不熟,也没什么想吃的。”纪清宵想想,还是把主动权转交给贺宴锡了。 京城的四月,天气渐渐升温。今天阳光很好,纪清宵的心情也很好。 可是想到刚才贺宴锡手上那道疤,她的心里不由得还是低落了。 午饭的餐厅还是由贺宴锡决定,带纪清宵来了一家中西餐结合的新派菜馆。 餐厅装饰风格是年轻人比较喜欢的简约明快风,进门后不经意间就能让人心情放松几分。 贺宴锡把菜单递给纪清宵,让她选自己想吃的菜。 小姑娘看了半天,最后只点了一杯港式奶茶。 “这家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不用替我省钱。”贺宴锡也没有强迫她,自己拿过菜单,点了蔬菜沙拉,炸鸡套餐,和牛套餐和两份招牌甜点。 纪清宵笑笑。 他们来的早,还没到正午饭点餐厅就已经快要满坐了。 上菜速度很快。 纪清宵认领了贺宴锡给她点的炸鸡套餐,一边用刀叉小心翼翼的切着鸡腿,一边说,“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在外面吃饭哦。” 贺宴锡点点头,优雅的将自己盘子里的烤和牛切成小块。 “你那份看着也好好吃啊,要不要交换一下?”纪清宵本是无意说出口的,说完才想起来苏里提醒过她,贺宴锡是有洁癖的。 她一慌,定睛看了看贺宴锡。 “炸鸡是小朋友的专属。”贺宴锡切好了烤牛肉,将中间两块夹到纪清宵的盘子里,“牛肉很好吃。” 最后,还需要长个儿的小朋友纪清宵一共吃了一整份炸鸡套餐,几块烤和牛,一大杯奶茶和一份甜点。 和跟贺宴锡在家吃饭的饭量比起来多了一倍。 “‘不健康的食物永远最受欢迎’,看来这句话说的很对。”贺宴锡端着美式,小口喝着。 纪清宵委屈巴巴,“不是你给我点的炸鸡么……” 贺宴锡表情淡淡的摇摇头,目光看向纪清宵手里的碎花杯,“我说奶茶。” 其实这是纪清宵第一次喝。上学那几天听黎般若说,中午喝奶茶的话下午就不会饿,不会困,她一直想尝试,还没等来机会就退学了。 “离老远就看见这边的背影觉得眼熟,还真是贺总啊。怎么过来不提前打声招呼,我给好你留个好位置。” 一位明艳高挑的女人笑着走过来。她身上浓郁的莓果红色一字领连衣裙一下子吸引了纪清宵的目光。她眼眉含笑,同色系的亮色口红更显得皮肤透亮,说话间带出很干练的气质。 “临时决定过来的,又不是公司的商务宴请,就不劳烦章老板了。”贺宴锡笑笑。 明艳的女人似笑非笑,转头看了看纪清宵,又看看贺宴锡,“带小美女过来就更应该提前报备了!” 第29章 只是单纯觉得你可爱而已 忽然被点到名字,纪清宵有点无所适从的紧张。未等她主动打招呼,明艳的女人先开了口,“你好呀小美女。我叫章明月,是贺宴锡的前女友。” 自报家门的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让纪清宵莫名有些尴尬。 “麻烦章老板在未成年人面前以身作则,不要架谎凿空,虚造事实。”贺宴锡一脸正色。 “哎呀,开个玩笑而已嘛。”章明月朝纪清宵摆摆手,“别当真啊小美女,他的正牌的前女友应该…还没出生呢?” 看样子她和贺宴锡的关系应该很熟了。纪清宵不知所措的跟着扬起唇角,“你好,明月姐姐,我叫纪清宵。” 章明月朝纪清宵点头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讶的瞪大眼睛,问贺宴锡:“贺宴锡你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生米煮成熟饭然后……闺女都这么大了?” 这个玩笑有点冷,至少纪清宵是这么觉得的。 “谢谢姐姐夸奖,我看起来这么显小吗?”纪清宵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看着章明月,“贺宴锡如果有女儿,最多也超不过九岁?我今年十五岁了。” 章明月扬眉一笑,小姑娘可以呀。 要么是纪清宵可爱显得年龄小,要么就是她视力有问题连年龄都看不出来,反正纪清宵是一点没吃亏。 “呵……”贺宴锡意味不明的感叹了一声,“很少碰见能让章总暂时哑然的人。” 是不多,可今天就碰见了两个。 “清宵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你可爱而已,口无遮拦习惯了,你别介意。” “不是习惯了,是曾经被周家瑞惯得习惯了。”贺宴锡补充道。 周家瑞是章明月的一道软肋。 “算了算了算了,我今天可能就不宜搭讪。还有事,我先去忙了,你们慢慢吃,多吃点。不打折。” 章明月被“气”走了。 “别太介意,她是我同学,也是这家店的老板。人很好,只不过嘴比较强势而已。”贺宴锡解释道。 “不介意。从这些这么好吃的美食里就能品出来章姐姐是个好人。” 小孩的逻辑贺宴锡不懂,随她。 回家路上,贺宴锡依然打开音乐电台,正在放一首轻快的民谣,很恰当的成了他的背景音乐。 “家教老师最近一直表扬你,说你进步很大。想过中考的目标吗?” 纪清宵吃饱喝足,正有点朦朦胧胧的困意,突然被贺宴锡提问到未来的理想学校这么正式的问题,瞬间清醒了大半。 “我和之前实验班的同学成绩差距太大了,没敢想自己能考到哪所高中。” 其实纪清宵心里想说:能考上高中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不挑剔,也没资格挑剔。 “努力不光可以进步,还应该提升自信。你的基础不差,只是有些内容不够扎实,所以一开始在实验班拔高成绩会比较难。有针对性的复习指导就会事半功倍。” 纪清宵听明白了,贺宴锡是在说,家教老师对她这些天的付出很认可。 “所以今天放假,空出时间来,你仔细考虑一下中考志愿。” “可以…报京城中等高中吗?”纪清宵试探,心里七上八下的。 贺宴锡余光看了一眼纪清宵,“我的母校,你考虑一下?” 第30章 一室温柔 纪清宵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打开电脑检索贺宴锡的母校信息。 创建于1907年,历史悠久;校内有2000平方米图书馆、400m跑道、1个中型足球场、2个排球场、6个篮球场、羽毛球场、游泳馆,硬件设施完备一流;更夸张的是:连续9年高考平均成绩京城排名第一,学霸如云。 以她现在的能力,要想考到这所学校,应该是天方夜谭。 可是因为和贺宴锡有关,她又好向往。 惆怅和憧憬像两团火,在现实与未来之间交替充斥。 纪清宵想,还有2个月的时间,她真地要好好努力,加倍努力,哪怕再辛苦,也不能让贺宴锡对她有一分一毫的失望。 中考时间渐渐临近,纪清宵把补课之后的复习时间拉长,睡眠时间从六小时缩短到四小时,压缩的时间都用在了题海战术上。 渐渐入夏,白天渐长,她和贺宴锡的关系也渐渐走近。 五一假期,贺宴锡在家休假。 贺宴锡给家教老师放了三天假,纪清宵辅导功课的任务就交到了他身上。他难得一整天待在家里,不用开会不用看邮件。 纪清宵是第一次到贺宴锡的书房学习。 这种距离贺宴锡生活圈又近一步的行为让纪清宵心底翻起一层微妙的满足感。尽管她现在规矩的像个被警官严格看守的劳犯。 贺宴锡坐在纪清宵旁边,随手翻一本英文原著小说,即使是随意的翻书,坐姿也十分端正,五指张开,手背凸出流畅明显的青筋线条。 纪清宵侧目,他手腕上的疤浅了一点点,但还依稀可见。 “这道题我不太明白。”纪清宵把习题册往贺宴锡跟前推了推,钢笔尖指着一道英语阅读题。 书房里幽幽飘着淡淡沉香,窗户开了一半,裹着花园里浅浅的青草香气飘进来。 一室温柔。 贺宴锡合上书,目光落在纪清宵推过来的册子上,顺便拿过纪清宵手里的笔。 “这种题目要结合全文的语境和状态分析,不要单单只看这一道题。”贺宴锡声音低沉。 对于贺宴锡来说,初三已经过去太久,但他还是一眼就从题干和原文上找到了语法和问题关键所在,随后用笔点了一下。 “原来重点在这里,你好聪明呀。”纪清宵眼中露出明光,弯出一眉新月的弧度。 “这不是一道题,是一种解题思路。” 纪清宵顿时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别愣着,记下来。”贺宴锡把笔递回。 室内安静,只有偶尔翻书和落笔划纸的声音。 窗外阳光透进来,宛若一层柔软细腻的纱,把两个人的影子照在桌面上。 贺宴锡偶尔瞥向旁边一眼,低声提醒,“腰。” 纪清宵不动声色挺直腰背,与桌面拉开距离。 贺宴锡淡淡收回目光,手指揭过书面一页薄纸。 天色渐沉,夕阳余晖浮起来,金灿灿的微光映进玻璃窗。 贺宴锡低头看看表,已经六点钟了。 “饿吗?” “还好。”纪清宵摸摸肚子,其实她已经饿了有一会儿了。 “咕噜咕噜噜…..” 安静的书房忽然传来一阵的示饿的提示音。 第31章 无声的偏爱 肚子发出的声音揭穿了纪清宵要面子的小谎言,瞬间,她的耳根红了一片。 贺宴锡似笑非笑的抿唇,“去到客厅活动活动。” 两个人一起走出书房。 房门关上,桌子上的练习册和卷子铺得平整,试卷一角压着外文书,风轻轻吹起试卷,上面红黑笔迹交错。 是贺宴锡和纪清宵彼此走近的痕迹。 五一假期,贺宴锡给苏里放了三天假,照顾纪清宵一日三餐的任务自然也落到了他头上。 两碗简简单单的清汤面摆在餐桌上,纪清宵端起一碗,热气蒸红了她的脸颊,她拿筷子挑起一小柱面,小口安静的吃起来。 深蓝色的拉面碗,贺宴锡的那一碗比纪清宵的略宽一些,他也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 “面很好吃。”纪清宵小口吃面。 “喜欢吃就好。”担心纪清宵饿太久,贺宴锡选了既省时间又还算营养健康的汤面。 纪清宵安静的吃面,筷子再次落进碗里,轻轻往下,却遇到了点阻碍。 挑开面,才发现里面有一个清水荷包蛋。 纪清宵把荷包蛋从中间拨开,竟然还是颗双黄蛋。 看着这个完全被面覆盖住的双黄蛋,纪清宵觉得,这很像是贺宴锡给她的一种无声的偏爱。 晚上,纪清宵把自己按照中考时间卡定做完的一套模拟卷核对答案。 翻开答案卷的时候,心情异常忐忑。 因为卷子是黎般若给她的,A大附中初三年级的一模试卷。 自己辛苦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头悬梁锥刺股,但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检验成果的时候,终究还是担心的。 怕自己离预期目标依然相差太远,根本够不上她的理想。 贺宴锡依然坐在旁边翻着外文书,觉察出纪清宵手里的动作突然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了?”贺宴锡问。 “啊?没什么……”纪清宵从毛绒兔子笔袋里拿出一根红色水笔,“以前的同学给了我一份A大附中的模拟卷,我做完了,想对一下正确率。” “紧张?” “嗯,有一点……”纪清宵老实交代。 “我帮你对答案。你先去复习别的。” …… 纪清宵语塞。 贺宴锡要帮她,还不如她自己亲自审判命运,直面结果。 至少成绩难看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也不至于太难为情。 “就…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去背背古文。”贺宴锡不为所动,直接拿过了她手里的答案和卷子。 天知道,纪清宵哪里还有精力去背什么文言文,她的心思全部都在那套卷子的成绩上了,就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等待法院宣判结果的人。 纪清宵不动声色在心底暗自叹息,不安的翻开语文课本,一页书看了好久才翻到下一页,等着贺宴锡宣布“审判”结果。 她余光看了一眼贺宴锡。 五官深邃,面色沉静,清冷的难以靠近的气质。 真像个正义凛然的法官。 十分钟后,纪清宵终于等来了她的“审判”结果。 第32章 不自知的失落 卷子铺在桌子上,上面有红黑色笔记交错的痕迹,贺宴锡没说话,直接把写了分数的第一页放到纪清宵身前。 她不敢看贺宴锡的表情,那个红色数字对她更是心有戚戚焉。 纪清宵平静的表情掩饰着内心的波澜起伏。她抬头,目光顺着卷子底端慢镜头似的由下至上拉到那串红色数字。 出乎纪清宵意料的分数。 这个成绩如果要在A大附中排名的话,应该在年级一百名上下,如果想考贺宴锡母校的话也是将将够用的。 纪清宵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又定神看了看分数。 她原以为会惨不忍睹的,没想到竟然是个令她十分满意的成绩。 “这和我预计的分数相比,高太多太多了。” “有信心了吗?”贺宴锡问。 “什么?” “中考。” 纪清宵眉眼里掩饰不住的开心,点点头。 压抑了几个月的时间,今天才算是缓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再努力一点进步一点,也许真的能考上你的母校。” “没有也许,一定可以的。” 纪清宵难得受到肯定,还是贺宴锡的肯定。 一时间,竟有些莫名激动。 刚才脑海里闪现的一次模拟考试成绩不能说明所有的念头消失了,现在心里全都是我可以我能行的想法。 要更努力,冲刺。 纪清宵翻开试卷里每处有错的地方,开始认真看错题改错。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边好像隐隐升出了白色。 但月亮还没有落下。 纪清宵没有半分困意,她把纠正好的试卷铺到贺宴锡面前,开口嗓音有点哑,“卷子改完了。” 贺宴锡没有检查,只嗯了一声,抬手看了看手表,“太晚了,先去睡觉。” 纪清宵才恍然,忙点开手机屏幕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贺宴锡一直在旁边陪着她。 “我忘了看时间,不好意思让你等我到这么晚。”纪清宵说着缩了缩下巴,一张小脸上一双鹿眼晶莹的闪了闪。 “没什么,我习惯熬夜了。” 窗外树影婆娑,已是静谧的深夜。 纪清宵洗完澡之后草草吹了头发就躺下准备睡了。 也许是因为成绩好的出乎意料,也许是因为今天的贺宴锡格外温柔,她做了个甜甜的好梦。 假期第二天,和昨天一样,纪清宵依然跟贺宴锡一起在书房,上午做数学和英语,午休了半小时,下午继续复习语文和数学。 她写作文,他看书,偶尔也看一些邮件和资料。 假期已经余额不足,不过这对纪清宵每日一成不变的学习生活来说倒也没什么影响。 只不过她想起黎般若微信里约了明天下午见面的事,她还没跟贺宴锡申请。 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贺宴锡目光在书上,根本没看她,觉察到了她似乎有话想说,开口道:“有什么就说。” 纪清宵抿了抿唇,“有个同学想约我明天下午出去坐坐,就是给我模拟卷子的同学。” “想去?” 纪清宵点点头,“虽然我上学的时间很短,但是她一直都很帮我。” “想去就去。”贺宴锡点头。 比预计的顺利很多,贺宴锡甚至都没有问对方是男是女,便直接答应了。 纪清宵心底却划过一丝连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失落。 第33章 又乖又干净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贺宴锡有事要出门一趟。 临走前,他问纪清宵和同学约在哪里见面。 纪清宵的眼睛蓦然一亮,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愉悦反应。她快速报出地址,贺宴锡顿了顿,随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纪清宵目送贺宴锡出门,从书房的窗户望着他的车驶出停车位才收回目光。 下午,纪清宵和黎般若约在离家不算远的购物中心见面。 黎般若选了一个咖啡馆,提前来了一会儿占了个安静的位置。 纪清宵在家基本都穿居家服,出门前才找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浅蓝色牛仔外套,普通牛仔裤搭白色帆布鞋,长长的马尾,看上去又乖又干净。 黎般若则穿了一身黑色,长款的薄外套和oversize的宽腿牛仔裤,圆眼镜也换成了双梁大框复古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酷。 纪清宵到了咖啡馆门口,目光扫过店里,用了一小会儿才看见黎般若,因为脱了校服,彼此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清宵,你变了好多啊!”黎般若声音高了八度。 “?”纪清宵摸不清头脑,呆呆的笑着看着黎般若。 “你比之前白了好多,而且你穿这身好好看啊,好适合你。” 纪清宵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是吗……” 她的衣服都是贺宴锡买好搭配好的。皮肤变白大概是这几个月不太出门没有接触什么烈日。 她记得阿婆以前说过,她出生的时候是个雪白雪白的小孩,只不过后来时常跟着阿公打渔才被后天晒的肤色渐黑。 “是啊,你这是真人演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不是个传说。”黎般若笑哈哈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合适,“清宵,我没有说你之前丑的意思……” “我知道。”纪清宵不在意,“你的眼镜好酷,我喜欢。” 隔了两个多月,两个女孩再见面依然瞬间聊得火热。黎般若给纪清宵讲班里最近发生的搞笑奇闻异事,安利她喜欢的爱豆最近发了新歌,为了练习英语听力在看什么美剧。 多半是纪清宵在听,黎般若在说。 并非刻意,两个人都避开了关于许晓诺的话题。 “你呢清宵,你最近怎么样呀?”黎般若问。 “作为‘学习狗’,我最近好像除了做题改题背单词写作文,没什么其他的有意义的事了。” “那套卷子你做了吗?怎么样?” “试了一下,成绩比想象的要好得多。”纪清宵告诉了黎般若自己的分数,哪里是弱项,哪里最近进步的比较快。 “哇塞,进步神速啊纪清宵同学,照这个成绩我们高中可以继续同校的!我还想跟你做同桌好不好?” “才一次模拟考试,也不代表中考就是这个分数了。”纪清宵谦虚的笑笑。 “老师说一模卷子和中考最接近,二模三模都会比中考的题更难一点。我看好你的,看来你家长给你请的家教很牛哎。” 听见“家长”这个词,纪清宵心里别扭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我很牛,而是我家教很牛……” “你也很棒啊,我第一句话才夸过你呢。后续的模拟卷子和老师的押题我都会转给你。你想好报哪里了吗?” 第34章 南禾中学 纪清宵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桌子上,“南禾中学。” 贺宴锡的母校。 “不谋而合有没有!!虽然A大附中的高中部也很好,但是我最想报的还是南禾,因为听说那儿可是京城所有的高中里学霸和帅哥最多的地方。” “……”纪清宵哑然失笑。 这里说的大概包括她家那位贺总。 “唉,我们不是提前说好不聊学习的吗,怎么回事!”黎般若才反应过来,“快换个话题,然后一会儿去那边逛一下?” 纪清宵都同意,想了想,问黎般若:“你知道这附近有理发店吗?” “知道啊,你想干嘛?” “想把头发剪了。” “不是清宵,你头发这——么长,剪了多可惜啊!” 长发及腰,的确很美。 纪清宵原先洗完头都是自然晾干,有时候没干就困的睡着了。 有一次被贺宴锡发现了,一脸严肃的一定要她吹干头发再去睡觉。 那时候她就想剪了,只是一直在学习没时间。 “有点可惜。但是每天太麻烦了。”她宁愿多睡半小时。 “好,我带你我平时剪头发的地方,让我御用的tony老师帮你设计一下造型。” 两个人走出咖啡馆,黎般若带着纪清宵边走边说,她的tony老师多么好,是个剪发技术一流收费还很低的优秀造型师。 到了理发店,纪清宵坐在镜子前,tony老师问她想剪什么发型,准备等她说完再给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剪短就可以了。”纪清宵想了一下又补充,“到下巴或者到肩膀的长度都可以。” “……”tony老师难得遇到要求这么佛系的顾客,还挺失望的。 “可以吗……?”纪清宵看见tony的表情,忽然犹豫了。 “行。” 半小时之后,tony老师和蔼温柔的声音传来,“好了亲爱的,可以睁开眼睛了哈。” 纪清宵睁开眼睛,镜子里的女孩齐肩短发,本就很小的脸又遮了一半更显脖子细长,轻薄的空气刘海衬托整张脸最先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宝贝儿太漂亮了,你自己还满意吗?”tony老师亲切的问。 纪清宵本来还在“欣赏”自己的造型,听见tony在问她,登时觉得怪怪的,赶快付了钱拉着黎般若跑了。 晚饭也是黎般若提前订好的位置,很火的一家网红火锅店。 从理发店出来往火锅店去的路上,黎般若等不及,先掏出手机要跟“洗心革面”的纪清宵自拍一下。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几个人。 各个身高腿长,西服套装熨帖贵气,其中一个更加矜贵冷峻。 连鼻梁上的眼镜都显得冷冰冰的。 贺宴锡和几个人要去火锅店旁边的西餐厅,看见纪清宵的时候,脚下一顿。 黎般若边拍照边感叹纪清宵这一张粉嫩乖巧的洋娃娃造型,“哎,纪同学,你这么好看,高中不打算早恋什么的吗?要不要我把我身边还不错的小哥哥介绍几个给你认识一下?” 本来是被纪清宵的一头短发吸引了目光,听了这番话,贺宴锡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睛。 第35章 怕早恋被家里人发现? 纪清宵耳朵红了一片,没有回答。 “怎么啦?害羞啦?怕家里人发现是不是?”黎般若追问。 纪清宵脑海里忽然就想到了贺宴锡,莫名脸也跟着红了。 走在纪清宵身后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笑着跟贺宴锡说话,说到一半发现贺宴锡的目光一直在前面那个小姑娘身上,“贺……贺总?” 贺宴锡等了会儿,没有等到纪清宵的回答。 “怎么了?”说话的人好奇的问贺宴锡。 “没什么。”两个女孩走进了火锅店,贺宴锡才收回目光。 店门口已经排了两排等位的人,黎般若收起手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样,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定了位置省多少时间啊!” 纪清宵点头,“嗯,省下的时间可以做一道数学大题。” “……” 黎般若一撇,无力的摇摇头,“清宵……你这是为了中考走火入魔了”。 坐定之后,纪清宵还不适应自己的这头短发,一边用手轻轻捋着发梢,一边问黎般若,“你说我的新发型会不会有点看不习惯?” 黎般若手掌撑着纪清宵的下巴,学着刚才tony老师的语调声音,“宝贝儿,相信我,你怎么样都是美的。” 纪清宵无奈摇摇头,拿过一张菜单安静的点菜。 这家火锅店比较人性化的设计是每样涮品都可以点半份,两个女生才吃了下午茶没过多久,食量不大,所以点了几样喜欢吃的,每个都只点了半份。 纪清宵来到京城之后就没怎么吃过辣,今天黎般若点了麻辣锅,她也跟着过了瘾。 麻麻辣辣的火锅最费饮料。 纪清宵一餐吃完,又喝了一大杯冰奶茶。 “我不行了。好撑啊!”黎般若摊在椅子上,“想到明天又要上学了,心好累。” 纪清宵微微一笑。 “你就幸运了,可以在家开小灶。唉,羡慕。”黎般若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见一条未接语音通话。 回拨过去。 “我和清宵快吃完了,再待一会儿就准备回家了,你还要过来啊?” “行行,等你一小会儿,再晚不来就明天见。” 黎般若挂了电话说:“陈定文说他也在附近,想过来找我们,等他一小会儿?” “好。” “上次给你的习题重点汇总,大部分是他整理的,他这个人,蔫蔫的,但是人还挺好的,是个热心的人。”黎般若总结。 纪清宵点头,“学霸就是学霸,那本习题汇总帮了我很大忙呢。” 火锅店热气腾腾,纪清宵已然出了一层薄汗,冰奶茶也不够解热了。 黎般若和纪清宵没有等多久,陈定文就赶来了。 少年瘦高,穿了一件短袖T恤,浅色牛仔裤。皮肤细白,五官清秀。再见到纪清宵的第一眼,讶异的看着她的齐肩短发,没敢认。 “变化很大吗?”纪清宵笑笑。 “变化挺大的……怎么想起把头发剪了?”陈定文问。 “太浪费时间,所以就剪了。” “剪了也挺好,好看。”陈定文目光落在纪清宵的眉眼中,微笑。 黎般若一只手搭在肩上,“初恋脸当配初恋头,一见钟情的镜头来一波。” 纪清宵没想到,她换发型这件事竟然成了今天聊天的C位话题,学习和中考的事情都排在了第二位。 “我和清宵打算到南禾继续坐同桌,提前祝福你在A大附中高中部继续稳居学霸地位。”黎般若说。 陈定文一顿,看向纪清宵,“你也想去南禾?” “帅哥多的地方谁不想。”黎般若抢答。 “你…也是为了看帅哥?”陈定文问。 纪清宵摇头,“南禾是我认识的一个很优秀的人的母校,所以,我也想试试。” 第36章 是家人 “很优秀?是谁呀?你家教吗?”黎般若忽然好奇。 “是家人。”纪清宵轻轻的说,眼角有星星点点的怦然。 三个人见面聊的开心,纪清宵忘了看时间,再拿起手机看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没有微信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纪清宵心里忽然泛起一丝酸意。 “啊,都九点半了,我和我妈说好了十点之前一定到家的,完了完了,我得赶紧撤了。”黎般若也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时间。 三个人从火锅店出来,直奔商场大门。 “清宵,咱们随时保持联系,加油中考人!”黎般若攥拳,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才上了出租车。 陈定文家就在附近,他主动提出先送纪清宵回去。 “我家也不远,我打车就可以了。” “没关系,我送你,男生保护女生,天经地义的。”陈定文坚持。 纪清宵意识到什么,笑笑,“般若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会不会掉头回来让你上出租先陪她回家?” 言下之意很明白。 初夏的夜晚晚风轻拂,街上依然车水马龙,热闹喧嚣。贺宴锡的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看见街边一对少男少女心照不宣的说说笑笑。 贺宴锡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寸步不移的盯着纪清宵。 晚风是温柔的,纪清宵纤细的背影依然。 纪清宵婉拒,陈定文也没再强求。 正说着再见,纪清宵的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是贺宴锡给她准备的,通讯录里只有寥寥几个人。 看见了他的名字,纪清宵唇角轻轻上扬。 电话里的声音是辨识度极高的清凛低沉,“聚餐结束了?” “刚结束,我正要打车回家呢。” “往对面看看。” 纪清宵听话的抬头望过去,眼前一亮——是她熟悉的黑色捷豹SUV。她先是惊讶,转而一笑。 “上车。”说完,贺宴锡挂了电话。 “我家人来接我就先回去了,学霸也继续加油!” 纪清宵小跑着过马路,朝陈定文轻轻挥了挥手。 纪清宵打开车门,坐上副驾,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开心,“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刚好路过。” 纪清宵点点头,觉察出了贺宴锡莫名而来的低气压,心底的兴奋被浇灭了一半。 她等了一会儿,想看看贺宴锡对她的新发型有什么评价。 然而,等来的只有一路沉默。 “我换了个发型,把头发剪短了,怎么样?”纪清宵试探的把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 “嗯,新发型很适合你。”贺宴锡开着车,只微微瞥了一眼而已,心不在焉的。 “真的吗?”纪清宵听到他还算“不吝啬”的评价,心中被浇灭了一半的开心又复燃了,“其实我剪头发纯粹就是为了节约时间,没想到大家竟然都觉得还不错。” 呵,大家。 贺宴锡没有说什么,安静开车。 小姑娘今天见了同学,话多了,人也开心了许多。贺宴锡很少回她的话,她也依然欢快的表达着自己想说的。 活泼的像只小兔子。 这才是真正的纪清宵,贺宴锡想。在他面前的所有谨慎和胆小,或许,只是她的保护伞。 第37章 给你过节 短暂的假期结束,纪清宵又重新回归到补课熬夜的日常。 入了夏,阳光充沛照耀万物。 贺宴锡连续加班了两天,难得今天回家早,可以和纪清宵一起吃晚餐。 听见开门声,纪清宵从房间里跳出来,高定西装衬的贺宴锡仿佛带着光,极好的身材比例更加吸引目光。 纪清宵定睛,看到贺宴锡手里拿了一个与他气质不甚相符的彩色盒子,包装上印着很卡哇伊的兔子。 “这个是什么呀?”纪清宵下楼。 贺宴锡把盒子放到餐厅,看了一眼穿着同款卡通家居服的纪清宵。 “是蛋糕吗?” “嗯。” 纪清宵开心,转而一想,“今天是你生日吗?” 贺宴锡放下蛋糕,上楼换衣服,纪清宵跟在他后面也上了楼。 “不对呀,我记得还有一个月才到你生日。” 贺宴锡低着头,欣然勾唇。 “也不是我生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纪清宵想了想,还是不知道。 台阶上的男人微微转头,扫了一眼满脸疑惑的纪清宵,“给你过节。” “?”纪清宵更加疑惑了。 “看看日历去。”说完,贺宴锡进房间,关上了门。 纪清宵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看见一行字。 6月1日,星期三。 …… 纪清宵忽然就郁闷了。 她点开微信置顶的那个人,怒目圆睁的叹了生气,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儿童节的年龄限制是未满14周岁的少年,我国的规定麻烦了解一下,不谢。 发完,坐在房间的荡秋千疏解郁闷。 算了,想想也没什么气的,反正有蛋糕吃。 贺宴锡换好家居服,看见微信纪清宵刚发的消息,笑出了声。 下午贺宴锡去买蛋糕,蛋糕店的店员是位中年阿姨,她把蛋糕包装好递给贺宴锡的时候,满脸和蔼可亲的笑着说,“先生年纪轻轻就成家立业有小孩子了,看样子小朋友一定很可爱?” 他想起纪清宵经常穿的那件兔子家居服,和她乖乖的微笑。 “是挺可爱的。” “先生好福气哦!” 贺宴锡扬眉看了看蛋糕盒上少女喜欢的卡哇伊的小兔字子,笑的淡然,“是她比较有福气。” 傍晚的时候,夕阳的光芒还刺眼绚丽,月亮升起来之后,天色凉下来,起风了,风雨欲来。 “sustainable-可持续的,satisfaction-满足。” 纪清宵在自己的房间背单词,长单词令她头大。 天空倏地划过一道光。 震耳雷声接踵而来。 闪电划破了天际,雷声划破了纪清宵的心脏。 她从小害怕打雷,尤其是漆黑的夜晚。 她本打算忍忍就过去了,在抽屉里翻耳塞的时候,紧接着又一道闪电呼啸,第二声、第三声雷震破天空。 纪清宵慌忙的拿起手里的英语书,跑出去。 贺宴锡正在书房整理书柜,忽而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和一个探进来的圆圆的脑袋。 “我可以在这儿学习吗?” 小姑娘脸色苍白,小心翼翼的问他。 又一道雷声。 纪清宵没等贺宴锡答应就一步跨进书房,后背抵在门上,战战兢兢,“让我在你旁边就好,我不会打扰你的。” 第38章 还说自己不是小朋友? 贺宴锡看出了端倪,合上书柜,走到纪清宵身前,“害怕打雷?” 纪清宵诚实的点点头。 “过来。” 书房光线柔和,又有贺宴锡身上的乌木沉香,坐定之后纪清宵就慢慢沉静下来。 外面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隔音效果极好的窗子,依然能听见阵阵雷声滚滚来。 纪清宵在忍受困意和贺宴锡待在书房和独自一个人在房间之间挣扎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一待就待到了凌晨十二点。 贺宴锡余光几次都看见小姑娘困到要打瞌睡,在英语书第72页停留的时间过久了。 “困了就去睡觉,这样学习也没什么效率。” 纪清宵听到声音瞬间醍醐灌顶,眨了眨困倦的眼睛,“我没困,把这些看完就睡了。” “太晚了,去睡。” “可是我……我还是想把这些背完再睡,我听过一个讲座,说人在睡前的这短时间记忆力是最好的。” “可是你已经困的发蒙了。” 纪清宵沉默。 忽然又一声雷响,因为害怕,她下意识把英语书扔到了桌子上,瞬间无比清醒。 贺宴锡坐在书房靠窗的沙发上,纪清宵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很轻的微微叹息,合上手里的平板电脑,起身走过去。 “走,陪你回房间。” 他淡淡的一句话,没有拆穿纪清宵说不出口的害怕。 两个人一起从书房出来,沿二层楼道穿过贺宴锡的房间到了她的房间,纪清宵来了贺宴锡这里以后,他几乎没到来过这里。 贺宴锡走在前面,推门而进之后先打开了房间的吊灯,检查窗户有没有关好,又把床头的台灯打开。 “要是害怕就开着小灯睡。”贺宴锡看着不说话低着头的纪清宵,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纪清宵一言不发的看着贺宴锡帮她弄好一切,心底泛起一层涟漪。想象着雨夜惊雷时,诺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终于在贺宴锡经过的时候,她猛然伸出胳膊,轻轻的拽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不走?” 贺宴锡顿住,目光落在被纪清宵拽着的衣角上,缓缓抬眸,对上一双孤零零迷茫的眼睛。 纪清宵看到他一贯的清冷决绝,以为贺宴锡要开口拒绝她,心底一沉。 迟了两秒,贺宴锡哑然而笑,“还说自己不是小朋友?” 说完,等着她的回答。 纪清宵诧异的看着贺宴锡,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笑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纪清宵任命的摇摇头。 “睡,我不走。” 小姑娘这才松开拽着他衣角的手,听话的躺到床上。 经过写字台的时候,贺宴锡随意拿了一本纪清宵在练的字帖,坐回到单人沙发上,后背抵着沙发靠背,长腿交叠,随意翻着字帖。 字帖练了一整本,是能看得出的一点一点在进步。贺宴锡不经意一抬眼。 小姑娘躲在被窝里攒成团子状,鼻子和嘴巴都掩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偷偷看着贺宴锡。 “不困?” “啊…困了……我…我马上睡着。”纪清宵慌忙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贺宴锡盯着纪清宵待了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闭上眼睛打算睡觉了,才挪开目光。 过了片刻,贺宴锡听见很轻很轻的声音,好像在说,“谢谢你。” 小姑娘的眼底有一层浅浅的乌青,长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还在睡梦里。 第39章 专门为她圈下的一隅天地 离中考的日子越来越近,纪清宵一边做黎般若发给她的A大附中的模拟卷和重点押题册,一边跟着家教老师的节奏复习,成绩一直在稳步提高。 天气渐渐炎热,京城的初夏闷热也逐渐开始。 中考的第一天,刚好是个晴天。 纪清宵和黎般若分在了同一个考场,离家不远。纪清宵比计划好的时间提前一刻钟出门,贺宴锡送她到考场。 十分钟的开车距离,她本想自己打车到考场的,贺宴锡还是要坚持开车送她过去。 学校门口前已经有一些学生和家长到了,人不少,却很安静。 “考试放轻松,保持正常发挥就好。”贺宴锡送纪清宵到了考场附近,本想嘱咐些什么可以缓解紧张情绪的,又担心说得多到会适得其反,于是便只说了这一句。 “嗯,我会加油的。”纪清宵又检查了一边准考证和文具,确定都带齐了,“我和黎般若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面,你就送我到这儿。”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送我到门口看着我进考场的话,我可能会更紧张的……”纪清宵认真的看着贺宴锡,用眼神证明自己说的句句是真实的。 贺宴锡一笑,“好了,就送你到这儿,我不下车。” 小姑娘朝他笑笑,吐了个舌头,“我会好好考试的。”说完,下了车。 贺宴锡的目光落在少女挺直纤细的背影上。 比起刚接回京城的时候长高了一些,还是一样的瘦,长发变成了干净清爽的齐肩短发,夏日的初阳依旧明亮,只是落在地面上的黑色影子好像颜色更深了点。 中考最后一天,阴天,雾蒙蒙的。 是纪清宵最不喜欢的天气。 贺宴锡车开到考场附近,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他提前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有强对流的雷阵雨。 “今天天气不好,送你到校门口。”贺宴锡说。 “好。” 贺宴锡以为她至少会犹豫一下,却没想到她直接答应了。 雨细细密密的,地面已经湿了,空气也多了几分黏稠感。 贺宴锡下车走到副驾的位置,纪清宵已经背好书包,开了车门。 “过来。”他说着,单手撑开一把黑伞,伞檐很大,像他专门为她圈下的一隅天地。 两个人一把伞,走到校门口,经过人群的时候,纪清宵察觉到有同龄人的目光被贺宴锡吸引住,好像一直有人盯着他。 偏偏贺宴锡什么都没做,今天的衣着也休闲普通,却似乎总有能吸引众人目光的光环一般。 “清宵,我在这儿呢!”黎般若到的早,她站在角落的屋檐下可以不用撑伞,看见纪清宵来了,忙两只手撑在额头前跑过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纪清宵身边站了个男人,没有多想,她直接跟贺宴锡打了招呼:“你好你好!我叫黎般若,是清宵以前的同桌。你是……纪清宵的哥哥?清宵,你哥亲自送你来考试,好贴心啊。”说着,自来熟的伸出右手。 第40章 好帅一男的 “他不是我哥……”纪清宵尴尬的看看黎般若,想解释,可是她和贺宴锡的关系说起来有点长。 贺宴锡目光一顿,随之也伸出手,言简意赅,“你好,贺宴锡。” “不是你哥哥?不好意思啊……”黎般若握完手,干笑了几声。 贺宴锡不理会什么,表情极淡,摇头,收了手。 监考老师走出来,把考场大门打开了,学生们纷纷开始进场。 贺宴锡把伞递给纪清宵,不再多嘱咐什么,让她拿着伞进去。 “那你呢?” “我不用伞。快进去,最后一天,别想太多,尽力就好。” 纪清宵点点头,抿唇微笑。 和黎般若一起走进考场,进入教学楼之前,她回了回头,透过熙熙攘攘的考生人群,看见贺宴锡还站在那儿,两手插在兜里,清冷孤傲。 虽然距离的远,已经看不清楚贺宴锡的脸,可她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个冷峻深隽的男人一直在看着她。 心里不再空落落的。 “清宵,刚才送你来的人到底是谁呀?好帅一男的。”黎般若忍了半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说来话长,等考试结束,我再跟你说。” “你…这是考前战术吗?给我留这么大一个悬念。” “说起来真的是比较复杂,几分钟讲不完的。” “好好,先加油考试!小妞儿,考完再交代,不许走哦!”黎般若用食指轻撩了一下纪清宵的下巴。 纪清宵无奈的笑笑。 最后一门考试交卷铃声响起,纪清宵终于结束了自己人生第一次重要的考试。 结果怎么样她已经不想去想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家补觉——大睡三天。 黎般若没有等到纪清宵的交代,交了卷之后,纪清宵比她先一步离开考场,直接上了贺宴锡的车回了家。 路上,她收到黎般若的微信:人呢???说好的交代呢???你都有帅哥陪着了,怎么还欺负我这个孤家寡人啊!!!随后附上了两行哭唧唧的微信表情。 纪清宵没忍住,笑了出来,思忖片刻,回复黎般若:如果我们高中还有缘再见,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都告诉你。 “考得不错?”贺宴锡原本不打算问纪清宵中考考得怎么样,听见她在笑,想想应该至少是正常发挥了,才似有若无的问了一句。 “啊?我没对正确答案,有点儿害怕……”小姑娘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了,胆怯的目光看着贺宴锡。 “好好放松放松,其他的先不去想。” 纪清宵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庆幸自己很幸运。 她出考场之后遇见了好几个追问考生考试成绩的家长,各个都是必须得全部交代的气场。 她已经毫无保留的付出了努力,就让成绩再飞一会儿,给她一点时间调整休息。 况且,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等着她——给贺宴锡准备生日礼物。 她早就想好了要送什么,只是一直没时间开始着手,现在算起来离贺宴锡生日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要抓紧开始准备了。 第41章 只要你玩儿的开心就好 纪清宵提早两天完成了送给贺宴锡的礼物。 7月5日,贺宴锡生日前一天,他比平时提早回家,进门的时候碰到饿了正在餐厅找零食的纪清宵。 苏里负责照顾她的三餐,按照贺宴锡的叮嘱很少准备不健康的零食,所以她在餐厅和厨房找了一圈,也只翻出了两桶混合干果仁。 “找什么呢?”贺宴锡换了鞋,走进餐厅。 “有点饿,我想看看苏里有没有给我留下零食什么的。”纪清宵拿出一桶盐焗干果,撕开包装,倒在一个小碗里,发出哗啦啦清脆的声音。 “别吃这个,我给你煮面。” “天气太热,不太想吃太热的东西。”纪清宵端着一小碗干果,递到贺宴锡跟前,她原本想吃个冰激凌,结果发现冰箱里的存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贺宴锡清空了。 贺宴锡倒了杯水,“明天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到郊区的别墅会所住一晚,你提前收拾一下,早上出发。” “是你的生日party吗?” 贺宴锡点头。 “我也可以去吗?可是我好像都不认识他们……” 小姑娘往嘴里机械的一颗一颗投递干果,无助的看着贺宴锡。 “你不用认识他们,只要玩儿的开心就好。” ***** 第二天,纪清宵早早起床,挑了一件圆领收腰款式的白色连衣裙,领前一个黑色丝带蝴蝶结,腰线也是黑色细丝带装饰,长度及膝,显得人又小又纯。 她提前收拾了一个双肩背,只简单的带了些换洗的衣物,把给贺宴锡的礼物放在了包包的最里侧的内兜里。 她下楼,贺宴锡已经在餐厅等她。 今天两个人倒是异常和谐。贺宴锡穿了白色T恤搭配白色运动针织裤,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 “早啊。”纪清宵心情很好。 “早。早餐给你装起来了,到车上再吃。”贺宴锡站起来,提着行李和早餐走在前面。 上了车,纪清宵坐到副驾,正吃着三明治,电话响了。 是苏里打来的。 “哈喽,苏老师早啊,你找我有事?”上次贺宴锡不让她叫苏里“哥”,她就换了这个称呼。 “纪小姐早,我给贺总打电话一直不通,想着今天你们应该在一起,所以就给你打了。” “我们在路上,他在开车呢,稍等一下,我把电话给他。”纪清宵用眼神问了问贺宴锡,贺宴锡点点头。 手机递给贺宴锡之前,纪清宵又补充了一句,“对啦,我正在吃你准备的三明治,很好吃啊。” “你在贺总车上吃东西?!”苏里的声音突然变大,吓了纪清宵一跳。 “……怎么了?” 苏里倒吸一口凉气,沉默了。 “苏老师…这…到底怎么了?”纪清宵问。 “没什么,贺总…他没事就好。” “嗯?”纪清宵不懂苏里的逻辑。 “没事没事,就当我刚才是随口一问,你还是把电话给贺总,我找他真的有事……” 贺宴锡接了电话,苏里正常汇报工作。 电话挂断,苏里缓了缓神。 他认识贺宴锡这么多年,知道他是原则性极强,极其自律的一个人——因为洁癖,从不允许别人在他车里吃任何东西。 没想到,贺总竟然也会有双标的这么一天…… 第42章 我们家的小孩儿 从京城市里出发,一路高速驶向京郊。 贺宴锡定的会所在京城外有名的风景区的山顶上,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老洋房改造的私人酒店,名曰“岛屿湖畔”。 远离城区的喧嚣,环境静谧清幽,空气清爽。 刚下车,纪清宵忍不住深深呼吸,以前在杂志上总会看到“洗肺之旅”、“明目之旅”这类词,现在的她算是实地体验了一把。 酒店的私人管家笑脸相迎两位客人,接过贺宴锡的小行李箱,毕恭毕敬的介绍酒店的概况。 贺宴锡走在前面,看见几辆熟悉的车,想着大概他的“狐朋狗友”们都已经聚齐了。 纪清宵听的很仔细,管家介绍完,也进了酒店大堂。 私人庄园式的酒店,不设立前台,一进门便是复古装饰的一道影壁墙,有阳光照进来,陆离斑驳。 “贺先生,您和纪小姐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顶层的悬崖景观房,给您预留了景致最好的两间。” “有心了。”贺宴锡点点头。 “都是应该做的。您的几位朋友已经到齐了,在二楼的露天宴会厅等您。”管家说完,带纪清宵和贺宴锡来到房间。 两个人的房间是挨着的,在顶层的最里侧。贺宴锡让管家先把行李放到他的房间,跟纪清宵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走,带你看这儿最好的景色。”贺宴锡说。 纪清宵跟着他,他的语气让纪清宵有一瞬间错觉,以为刚才听到的是,“走,带你看看我打下的江山。” 进门,一排落地窗毫不吝啬的把阳光带到房间每个角落,窗外一片连绵不断绵延的绿树青山,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纪清宵放下背包,小跑到露台。 阳光,空气,温暖,舒畅。 让她放下所有的戒备和愁绪,只想安安静静的享受生活。 贺宴锡走近,背靠凉台的围栏,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搭在凉台的栏杆上,夏风和煦,他看见小姑娘一脸开心的样子,不忍心打扰她。 “这儿的景色真美。”纪清宵静静欣赏了片刻,拿出手机,对着身外的远山青树,按下手机的拍摄键。 “简单收拾一下,一会儿带你去吃午饭。”说完,贺宴锡转身出门。 “是…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吗?”纪清宵问。 “一起吃,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用理他们。” “我…没有不想。” “嗯。十分钟之后出门。” 纪清宵和贺宴锡走到二楼露天宴会厅的时候,听见到面已经欢声笑语。 贺宴锡推门的那瞬间,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有一瞬,厅里几乎静可闻针。 “贺总你总算来了!”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顶着一头黑棕色的爆炸头,一嗓子换回了大家的意识。 “贺宴锡来晚了啊,虽然你的生日正趴是晚上那顿,但是主角迟到,一会儿必须罚酒三杯!” 朋友们调侃着贺宴锡姗姗来迟,他不回答,只一笑而过,走到长餐桌的中间。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见过贺宴锡主动跟女生同框过,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身边这个小女孩。 “呀,贺总,这位是?”爆炸头看见贺宴锡带着个小女孩儿一起走进来。 “贺宴锡这是演的哪出……” 大家都注意到了纪清宵。 纪清宵头一次见这么“大”场面,大约七八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大家相互调侃,和贺宴锡很熟络的样子。 贺宴锡伸出手,微微扶住她的肩,示意她先坐,也示意她不用紧张,自己则坐到她身边的位置。 “大家吃好喝好就好。”贺宴锡发话。 “贺宴锡,介绍一下呗?”一个女生说。 纪清宵的耳根微微泛红,神情透出很明显的局促感。 贺宴锡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小姑娘,不慌不忙道:“纪清宵,我们家的小孩儿。” 第43章 cosplay父女装 贺宴锡的朋友们听了介绍,大多数都有几分意味不明,但都主动的跟纪清宵打了招呼。 纪清宵也一一回应,其中有一位是她认识的,章明月。 “小妹妹,我们都是贺宴锡的同学,今天来给他过生日的,我们都不是坏人。”爆炸头男生说。 “就你看着像坏人好不好。” “我这叫时尚。”爆炸头男生撑了撑眼镜,不屑解释。 “清宵妹妹你看着可真小,今年多大啊?” “你不知道随便问女生年龄不礼貌啊,没听贺总说吗,是他们家的小孩儿。看看人家这父女装都cosplay上了,还问什么年龄……” …… 纪清宵耳根一直红到了脸颊。 她和贺宴锡今天撞了款撞了色。 但,纯属巧合。 “哎,徐飞你眼睛瞎了吗,贺宴锡哪儿生的出这么大个闺女?”章明月朝刚才开玩笑的徐飞瞪了瞪眼睛,“贺宴锡的意思是清宵是他带来的,是他罩的人。” 徐飞小鸡哚米似的点头,“我懂,明月姐姐。” 刚才的小插曲被大家开玩笑和聊天岔过去了。 “周家瑞人呢?”贺宴锡问。 “他临时医院有事,说晚饭前能赶过来。”徐飞说完,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默默看了一眼章明月,又很自然的聊起别的。 午餐也是贺宴锡提前预定好的,很精致的西餐。 贺宴锡的朋友一共来了七位,两女五男,爆炸头徐飞是里边说话最多的。 纪清宵谨记贺宴锡说过不想理他们就不用理,自己玩儿的开心就好,她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都在听他们的调侃或是回忆。 这群人外向健谈,纪清宵虽然只听不说,但也没感觉到气氛不舒服。 贺宴锡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饭快吃完,也没见他说几句话。 “我说贺总,今天是给你过生日,你是C位男主角,不…说几句吗?”一个男生说。 “咱们上次贺宴锡的生日聚会还是在大二的时候了啊,时光飞逝……” “就是,请我们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喝玩乐,有点儿不好意思呢。”徐飞调侃。 “你们吃好喝好就好,不过是借我生日之名帮你们买个单而已。” “贺老板真是霸气……”章明月扯扯嘴角。 “贺总请客总是这么出手阔绰。”徐飞抱紧金主爸爸,“吾等不胜感激。” 下午,以徐飞为首的几个男生提议去爬山,几个女生怕累怕晒都拒绝了他,选择在酒店休息一会儿,在周边逛逛。 “清宵妹妹,你有兴趣去爬山吗?”徐飞问纪清宵。 纪清宵下意识看了看贺宴锡,想等他的答案。 “想去就去,不用管我。”贺宴锡淡淡的说。 她其实对运动都没什么兴趣,又听见其他女生都说不去,也摇摇头,“我也不去了,我爬得慢,会影响你们速度的。” “哎,没关系,想爬就来啊。我们的速度之最今天不在,要是周家瑞来,我们怕是都不会去爬山了,确实跟不上人家的速度。” “下午清宵跟我们一起玩儿,你们这些臭男生不要套近乎啊。”章明月挥挥手,示意徐飞不要打纪清宵的主意。 一桌子人吃完午饭便散了,爬山的爬山,休息的休息,约好晚上七点钟还在这里集合,是贺宴锡的生日party,大家一起barbeque。 纪清宵吃完午饭直接回了房间。 周边青山环绕,庄园大堂的潺潺流水让人心静。 房间的凉台上有微风,纪清宵坐在竹藤编的躺椅上,看着远处静的像仙境一样的连绵山丘发呆。 她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事都不做,静下心来把时间用在发呆上了。 这样好的景色和天气,让发呆和憧憬都变的很美好。 门铃响了。 纪清宵趿拉着人字拖,跑过去开门。 “清宵,没打扰你休息?”来的人是章明月,她穿了一件黑色宽松T恤搭一条牛仔热裤,人很瘦很高,眉眼乍一看总给人一种带有攻击感的感觉。 接触了两次之后,纪清宵觉得她性格很直爽,说话也是心直口快。 “当然没有啊,明月姐姐。” “我和阿莹打算去旁边的小镇逛逛,你有兴趣吗?要不要一起?” “好啊。” “五分钟之后楼下集合?” “好,那一会儿见。” 章明月转身,纪清宵正打算关门。 “啊,对了,你记得带把伞,外面阳光很足。”章明月提醒纪清宵,“还有啊,你要不要跟贺宴锡打个招呼再走?省得他担心你。”章明月好心提示,语气平常。 纪清宵笑笑,没说什么。 她们去的小镇离岛屿湖畔很近,走路一刻钟就到了。 小镇人不多,最有名的是一条古街,沿路两边是各类文艺私藏之类的小店铺,不同于一般的街边店面,这里的店铺不多,却都很有品位和风格。 章明月走到一家甜品铺子前停了下来,“到了到了,这家店的巧克力脆皮夹心甜筒特别好吃,我请客,你们一定要尝尝。” “明月姐姐对这里好熟啊。”纪清宵在后面跟着章明月感叹了一句。 “这儿是她是定情地,寸土寸伤情,能不熟吗?”阿莹下意识说了一句,呵呵一笑。 纪清宵顿了两秒,疑问的看了看阿莹。 “我什么都没说……”阿莹感受到了章明月犀利的目光,抿抿嘴唇,摇了摇头。 纪清宵也没有再问什么。 章明月点了两个甜筒,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明月姐姐怎么就买两个,你自己不吃吗?”纪清宵问。 “我今天没口福,亲戚来了,可不敢造次。”章明月遗憾的撇撇嘴,羡慕的看看纪清宵,仔细定睛一看,小姑娘一脸迷茫。 “没听明白?就是大姨妈来了的意思。” 纪清宵恍然大悟,点点头。 “阿莹,怎么办,我好想捏捏她的脸啊,这么纯的小女孩我太久没见过了。”章明月伸出食指戳了一下纪清宵的脸颊,目光里透着宠溺。 “明月,你该不会是国外待太久,被掰弯了?”阿莹看热闹笑嘻嘻的说。 “你不要在我们清宵这么纯洁懵懂的少女旁边说这些污言秽语啊,小心贺宴锡用眼神杀死你。” 阿莹嘴角一抽,选择闭麦。 纪清宵看看阿莹,又看看章明月,干笑着夸赞,“这个甜筒果然很好吃啊。” 在家里她想吃冰激凌会求助苏里,有一次苏里多买了几盒放进冰箱,第二天全部被贺宴锡清空了,还警告苏里以后不要给纪清宵买冷饮。 自此之后,她再也没吃过冰激凌了。 纪清宵享受美味的时候,章明月的手机响了。 “贺总好啊。您有什么吩咐吗?哦,清宵是和我们在一起,我正请她吃这儿最好吃的冰激凌呢,要不要给贺总带一个尝尝?” 纪清宵登时一慌,叹了口气,手里的甜筒它不香了。 第44章 对症下药,投其所好 甜筒还是被纪清宵吃干净了。 反正贺宴锡已经知道,她全都吃完了,也算不亏。 约定好的时间点,大家都回到二楼的露台集合。酒店依贺宴锡的意思,简单布置了些鲜花装饰,琳琅满目的barbeque食材排排座,碳火烧足,只差主角入席。 好朋友的聚会,大家穿的比较随意,都是普通的休闲装。 “我们下午爬到山顶,那儿有一座庙,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说许愿特别灵验,你们不去真是太可惜了。”徐飞说着,仿佛没去的人错过了大乐透的头等奖。 “许什么愿望都灵吗?还是说是那种比较有针对性的灵验,比如求子,求学什么的。”章明月和阿莹都不感兴趣的话题,纪清宵倒是很想知道。 “好像…不分这些,我听说是许什么灵什么。”徐飞含含糊糊。 纪清宵跟着阿婆从小信佛,对禅院寺庙这些修佛的地方很感兴趣。 “怎么,清宵妹妹你想许愿?” 纪清宵不置可否的微微扬了扬嘴角。 “你想许什么愿,求姻缘吗?”徐飞半开玩笑的问。 “懂个屁。清宵中考刚考完,当然是想求考个好成绩了。”章明月一掌拍在徐飞后脑勺上,不轻不重。 “我就随便一问啊……”徐飞冤枉。 “谁允许你这么随便了。”章明月不依不饶,“不要用你龌龊的思想污染清宵!” 徐飞噎了好大一口气。 他堂堂一个博士生,龌龊…… “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好心提醒你一下,周家瑞已经来了。” “他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章明月一声冷笑。 另一端,贺宴锡已经推开大门,听见了章明月不屑的那句话。 跟着来的,还有当事人周家瑞。 和贺宴锡的身高差不多,因为常年健身,身材保持的很好。五官匀称,不同于贺宴锡始终带给人的距离感和高贵感,周家瑞看上去面相温和。 “你终于来了啊周医生!”几个男生相继跟周家瑞打招呼。 周家瑞笑着一一寒暄,唯独章明月在的这一端,被他略了过去。 章明月也不看周家瑞,两个人约定好了是似的,彼此都当对方是空气。 “贺总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烤了?”徐飞提议。 “大家随意,玩儿的开心。”贺宴锡发话。 徐飞和阿莹负责烧烤,三个男生帮忙,章明月和剩下两个男生负责把烤好的肉摆到桌上。 纪清宵和贺宴锡负责吃喝。 原本纪清宵也打算帮忙的,被章明月制止,“我们不雇佣童工的哦。” 是以,她只好默默坐回去,挨着贺宴锡,因为下午吃冰激凌被贺宴锡发现,小动作左手把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是时候,不自觉的心虚了。 “和她们合得来?”贺宴锡先开口,语气平和。 纪清宵点头。 “下午章明月带你去古镇了?” 纪清宵继续点头。 “喜欢这里吗?” 纪清宵依然还是点头。 “不能跟我说句话?” 纪清宵惯性点头,发现点头不对,“能……” “以后出门要提前告诉我。”贺宴锡说。 “哦,我知道了。”纪清宵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说:明明是你说的,想去哪儿就去,不用管你的。 两个人再度沉默。 另一边,负责帮烤的周家瑞动作娴熟,和摆盘的章明月依然没有丝毫交流,连一个对视都没有。 “周家瑞也是你同学吗?他是医生?”纪清宵问。 “他和我是发小,念的是本硕连读的医学院,现在是外科医生。” “唔…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医生这个职业会给人天然的好感,再加上周家瑞加分的英俊外表,纪清宵想,他大概可以算是社会精英的代言人。 贺宴锡垂下眼睛,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贺宴锡的生日趴,美食,美酒,聊天,到了最后送礼物的环节。 虽然在来之前贺宴锡就嘱咐过朋友们,人来就可以了,他只是借着生日的名义让大家聚一聚而已,不必要准备什么。 朋友们也知道贺宴锡坐拥贺家家底,身价摆在那儿,什么都不缺。 缺的也不是用钱能实现的。 但还是要保持生日趴的仪式感,所以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纪清宵的礼物还在房间,她不知道party有这个环节,现在再跑回去拿好像也有点来不及。 贺宴锡的朋友们也没有追问她送贺宴锡什么,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一会儿再单独送给他。 大家的礼物包装依次被打开,轮到徐飞的礼物开包,所有人都笑炸了。 “徐飞你送的这是什么鬼啊?”章明月的声音不小。 礼盒包装精美,打开之后,是一本厚重到沉甸甸的书——《幽默感教程大全》。 “我觉得贺总这么完美的人已经什么都不缺了,唯一缺的可能……大概就是幽默感了,所以我就对症下药,投其所好,买了这个送给贺总,希望贺总喜欢。” “你以为你是周家瑞呢,还对症下药?”阿莹嘲笑他。 贺总默默合上了礼物盒,“如果你的幽默感都出自这里,还是算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 纪清宵也跟着笑的开心,猛然一瞬,感觉到小肚子有些一抽一抽的痛感,好在没一会儿就不痛了。 大概和下午吃冷饮晚上又吃烧烤有关系,纪清宵轻轻揉了几下,没当回事。 最后,周家瑞送的礼物当选最优秀礼物——私定乌木沉香调的熏香,徐飞的《幽默感教程大全》则当仁不让的被选为最不搭调礼物。 下一趴定在会所的酒。 周家瑞第二天一大早还要赶回医院,没有参与,纪清宵借着想早点休息的理由,也没有参加。 贺宴锡在酒坐了一会儿便回房间了。 临走前,告诉章明月这些都算在他账上,让大家玩儿的尽兴。 岛屿湖畔的夜晚微凉,纪清宵躺在房间的沙发上,她把电视开出一点声音,灯也亮着,手里攥着手机,时不时就按一下,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按下去。 十一点。 纪清宵等不及了,给贺宴锡发了条微信:你还在酒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房间呀? 发出去之后,又觉得好像不妥,赶紧补充敲字:我没有要催你的意思,我只是…… 纪清宵字还没打完,就收到了贺宴锡的回复:已经回来了。 随后,门铃响了。 第45章 愿你一生,所愿皆成 隔着一段距离,纪清宵隐约感觉敲门的人是贺宴锡。她提起精神,带着点儿小激动跑去开门。 果然。 月上柳梢头,微风徐徐,月色如水。 贺宴锡倚在她门口,眼神像极了这如水的月色,看着眼前可爱的娃娃头小姑娘,低声问,“找我?” 纪清宵“嗯”了一声,让出门口,请他进来。 经过她的时候,纪清宵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一缕酒气。 “喝酒了吗?” “嗯,两杯而已。”贺宴锡进来,把门半开着。 贺宴锡把侧灯和吊灯都打开,坐到外间的沙发上,没往里面去。 “你等一下。”纪清宵去拿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刚才我…没准备好,不过好在现在还没有过12点,还是来得及的。这个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纪清宵把手里捧着的一只浅黄色绒面小盒子递过去。 贺宴锡微微抬眉,有些惊讶的接过来,打开。 一串红色的手绳,和纪清宵手上戴着的编制手法几乎一样,只是比她的那串宽了一倍,很精细的手工,手绳中间串了一枚九眼天珠。 “我的礼物可能不如周医生送的和你心意,但是它是我亲手编的。我希望能保佑你一生平安健康,所愿皆成。” 她学着阿婆教给她的编法,把心里对贺宴锡的所有祝愿,都用心寄托在这串红绳上。 “还有就是……”纪清宵顿了顿,“带上它可以遮一下那次在医院你为了救我手腕留的疤。” 小姑娘声音清澈,人也乖顺。 贺宴锡坐着,上身前倾,两只胳膊抵着大腿,抬起目光看纪清宵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仍然会下意识的眼神闪躲。 “礼物我很喜欢。”说着,贺宴锡把手绳从绒布盒里拿出来,戴在左手上,恰好遮住了手腕上的那道浅疤。 纪清宵这才松了一口气,眉眼弯弯,“喜欢就好。生日快乐呀,贺宴锡。” 他虽然早告诉纪清宵直接喊他名字就可以,可每次纪清宵都会省略称呼。 叫他贺宴锡,还是第一次。 “嗯,谢谢你。” 不知不觉,她被贺宴锡接到京城,已经四个月了。 从冬末到盛夏,从陌生到适应,再到慢慢熟悉。 她笑,“一点心意,不用谢的。” *** 意大利时间下午四点。 潘一宁陪贺子良来罗马见几位商界合作的老朋友,结束了中午的宴请,两个人刚回到酒店。 贺子良脱下西装外套,走到落地窗边,看了看表,轻叹了一声。 “子良,刚才不是聊得很好吗,你叹什么气?”潘一宁简单将头发挽成髻,插上一根流苏金簪。 她知道贺子良喜欢中国风的温润古典,尤其是在欧式风格的古堡酒店里,艺术之间冲撞更能凸显她的妖娆美丽。潘一宁一步一晃走到贺子良身边,靠在他肩上。 “今天,是宴锡的生日。” 果然,每次贺子良牵挂的,还是他儿子。 潘一宁不露声色的狠厉蹙眉,几乎只是瞬间,就恢复了表情。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潘一宁说着掏出手机,“我一个朋友说,她今天吃饭的时候碰见宴锡了,还带着一个女孩,你说巧不巧?我刚才还想,该不会是宴锡带回家的那个小姑娘。” 潘一宁点开微信对话框,“我朋友刚才就说给我发照片过来,我没来得看呢。你要不要看看宴锡的小女朋友呀?” 贺子良侧目。 潘一宁点开才传来的照片,贺宴锡两手覆在女孩肩上,两个人距离很近。 贺子良倏地目光一顿,“这是……?” 潘一宁配合的睁大了眼睛,仿佛自己是第一次知道纪清宵已经在贺宴锡身边,“她好像是…桥溪镇的女孩儿?” *** 郊区空气好,夜晚安静,纪清宵完成了头等大事送礼物之后,就睡下了。 半夜,小腹一抽一抽的痛感惊醒了纪清宵,这次比晚上更严重,还伴着一点坠痛。 陌生的疼痛感。 随之而来涌出一股热流。 纪清宵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在经历人生第一次初潮,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睡裤挨着床单的地方的黏腻感让她彻底慌了,连忙伸手去开灯。 床单上已经染上了一小片深红色血迹。 纪清宵有点害怕,越是心慌,小腹越疼的厉害。她摸出手机,给章明月打了个电话。 凌晨两点。 打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她重新翻开通讯录,点开置顶的联系人。 电话响了两声,贺宴锡的声音就传到她的耳边。 那一瞬,纪清宵哭了。 电话那端的贺宴锡先听到了抽泣声,第一反应是小姑娘出事了。 冷静下来再一想,这里拥有顶级酒店的安保系统,不太可能出什么问题。 问了半天,纪清宵还是抽泣着不肯说到底怎么了。 电话通着,贺宴锡动作迅速走到到隔壁房间门口。 “开门。” 电话里小姑娘还在哭,门口清净。 “你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一股火淬在心头,贺宴锡语气很重。 “你别……我没法开门,我…下不了床。”纪清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四个字声如细蚊。 “到底怎么了?” “我…来…那个了。”说完,纪清宵哭的更厉害了。 贺宴锡庆幸自己这时候还在的智商和理解力,空白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她,声音沉下来,“我现在找人把门打开,你先盖好被子。” 很快,贺宴锡叫管家拿来门卡,门开了。 房间漆黑,只有卧室床边一盏台灯亮着。 贺宴锡长腿迈进房间,走进卧室,看见纪清宵缩在被子里,只露一张小脸,正吸着鼻子抹眼泪。 他走到她身边,忽然有些无从下手的茫然,试探着问她,“第一次?” 纪清宵无辜的点点头。 贺宴锡蹲下来,视线与纪清宵平行,“别害怕,这是正常的事情。” 纪清宵不说话,一双湿透了的眼睛无助的看着贺宴锡。 “我去帮你出去买点东西,你现在先找件干净的衣服。” “我没带……我只有今天穿的那件白裙子。”纪清宵说完,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下来,心里有股莫名的委屈,抽抽搭搭的,低声说,“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好丢脸。” 贺宴锡轻轻“嗯”了一声,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纪清宵的头顶,“你等一下。” 他回到房间,找出干净的T恤和短裤拿给纪清宵,让她先去洗个澡,换好衣服,他马上回来。 确认小姑娘已经不哭了,他才关好门出来。 深夜的郊区,空空荡荡,连空气也疏离了几分。 贺宴锡打开定位导航,理了理帽衫外套,扣上帽子,往导航指示的最近24小时便利店走去。 女士用品区在便利店的最里侧货架。 贺宴锡驻足定睛,把货架上的卫生巾每样拿了一包。 贺宴锡低头看看手里提着的深绿色购物篮被填满,确定完全可以应付今晚和明天回家前的这段时间,才踱步走到收银台。 因为出来的着急,他只在深色家居服外套了一件帽衫外套,遮着帽子,头发也自然的垂落在额头前,比起平时都穿高定西服套装的他,少了许多距离感。 店员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却幻想了好几个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背景,直到余光看到他帽衫上的logo,是价格不菲的高定品牌,才确定他不是普通学生或者上班族。 男人脸上没有半点波动,扫码付钱,拎着购物袋离开。 店员不禁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哀叹,“我要是能有个这么体贴还这么帅的男朋友就好了。” 见惯的都是这个时间点来买成人.用品的行色.男人,来给女朋友买卫生巾的少之又少,样貌冷峻绝尘的就更是吉光片羽了。 没想到心里正想着,男人竟然又折返回来,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对上店员犯花痴的眼神。 “打扰。我想要一盒红糖姜茶。”贺宴锡声音清冷。 “我去给您拿。”店员心想,自己倒是宁愿天天被这样的男人打扰呢。 第46章 南极冰川也有融化的一天 贺宴锡回到纪清宵房间,打开吊灯,把女生用品送到卫生间外间的洗手台上之后,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纪清宵已经在卫生间耗了将近四十分钟才讪讪走出来。 贺宴锡的白色T恤穿在纪清宵身上成了睡裙。大概是在卫生间时间太久,热气氤氲的小姑娘脸上有两坨浅浅的红晕,唇色却是苍白的。 纪清宵看了看贺宴锡又垂下目光,想起刚才自己的窘迫境地和眼泪,还有床单上她还不敢面对的痕迹,只觉得尴尬的要命。 以前阿婆和她讲过,女孩子的初潮是什么,要注意些什么,可是当一切来势汹汹且势不可挡还毫无防备的时候,她害怕极了。 “本来想安排一间新客房,刚问过管家说房间满了。你收拾好了就先到我房间睡。”贺宴锡话落,缓缓站起来,“其他的,不用管了。” “哦……”纪清宵很小声的答应着,默默藏起羞赧,跟在他身后。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纪清宵躺在一侧,她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依然跳的很快。 身边是贺宴锡乌木沉香的气息,她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刚刚缓解了一些的疼痛感卷土重来,痛感更甚。 只一小会儿,纪清宵的后背就冒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她试着换了一个相较而言舒服一点的姿势。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贺宴锡走到床边,看见纪清宵眉头微蹙,脸色也不好。他轻轻坐下,递过茶杯,“先喝一点红糖姜茶。” 小姑娘坐起来,两只小手捧着奶白色骨瓷杯,呛鼻的姜味让纪清宵下意识眉头微皱,抿紧双唇。 她从小不喜欢吃姜。但今天情况太特殊,她只好硬着头皮小口小口的喝着温热的姜茶。 “我叫周家瑞过来一趟,怎么说他也是医生,你这么忍着不行。”贺宴锡电话拨了过去。 纪清宵觉得难为情是一方面的,此刻愈发严重的生理痛更让她难以忍受。 周家瑞了解了大致情况,从他车里的医药箱里拿了止痛药让纪清宵吃下,睡一会儿。 看见小姑娘紧蹙的眉慢慢舒缓,贺宴锡才和周家瑞回到客厅坐。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可还是头一见你贺宴锡这么上心照顾人呢。”周家瑞说完一笑。 贺宴锡一哂,没有说话。 “这个小姑娘是你们家亲戚?”周家瑞本来对贺宴锡带过来一个小姑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经历过刚才那么一出,他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她的家人对贺家有恩,现在把她托付给贺家,自然是要照顾。” “不在贺家宅子里,单单…托付给你了?”周家瑞知道贺宴锡一直以“不近女色”的南极冰川著称,却从没想过南极冰川也有融化的一天。 “贺家的那些故事你是知道的,把她送到那儿不妥。”贺宴锡说着,眉眼渐深。 “倒也对。”周家瑞跟着点点头,他了解贺宴锡向来分寸感拿捏的准确,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正说着,贺宴锡手机响了,一看,是章明月的视频通话。 他看了一眼周家瑞,接了。 “贺总,我们这边的party才散,我看清宵妹妹给我打了几个电话,酒太吵了我没听见,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没事了。” “哦,那好。我们也要回房间啦~~啦啦啦。拜拜!拜拜!” 房间安静,章明月大喇喇的声音和夸张的表情,周家瑞余光能瞥见,也听的很清楚。 醉的不轻。 视频电话被章明月挂断。 贺宴锡颇有几分玩味的看了看周家瑞,“你不去看看?” “那么多人一起喝酒,有什么事是需要我这个医生到场的?”周家瑞冷嘲了一声。 贺宴锡挑眉,知味一哂。 转而又想起刚才视频里章明月今晚夸张的打扮——浓妆,眼睛黑到不行,吊带短裙,脖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链条首饰,明艳花色的指甲。 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此刻在他床上安睡的乖顺安静小姑娘,勉强将这一番打扮带入到纪清宵身上。 只一秒,就毫不掩饰的拧眉不悦。 如果她长大了会打扮成这样,他也是有方法,让她永远长不大。 见纪清宵睡下,周家瑞就回去了。 翌日清晨,岛屿湖畔周围雾气蒙蒙的,露水凝结成珠,鸟雀呼晴。 贺宴锡在沙发上勉强将就了一夜,六点不到便醒了,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搁在一边,起身去卧室里看纪清宵。 小姑娘还在熟睡,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苍白无力的。 贺宴锡提早吩咐了管家准备一些清淡暖胃的早餐,看看时间,换了身衣服去晨跑。 昨天折腾到大半夜才睡,初潮的不适让纪清宵身心俱疲,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和贺宴锡一起吃午餐。 餐桌上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吃饭。 纪清宵用汤匙小口喝着排骨玉米汤,思考着昨天夜里的事,她要怎么跟贺宴锡说谢谢。 讲不出口是因为当时情境太特殊了,可什么都不说又觉得自己没有礼数。 矛盾着,对面的男人忽然先开了口,“一会儿吃完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回去。” “哦。”纪清宵小声答应着,微微抬头,又很快落下。 还是不好意思。 回程。 贺宴锡开车,纪清宵安静坐在副驾上。贺宴锡能明显感觉到,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小姑娘对他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一样。 车开在山路上,盘旋曲折的缠绕山腰,野花野草,空气清幽。 纪清宵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欣赏风景,无意的看着窗外,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用力一拧。 “喝热的。”贺宴锡目不斜视,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指了指中央扶手上摆着的深蓝色保温杯。 纪清宵一愣,哦了一声,打开杯子,氤氲的甜丝丝的热气飘出来。 她先试着抿了一小口,意外的发现水里只有甜味。 贺宴锡余光瞥了小姑娘一眼,“让后厨准备的暖身糖水,我嘱咐了不放姜。” 纪清宵一顿,心脏莫名的跳快了几拍。 她从未跟贺宴锡提起过自己不喜欢吃姜,他却只从昨晚她的小动作里发现了。 “昨天晚上的事,谢谢你。”纪清宵主动说。 “你要不要算算来京城的这段时间,一共跟我说多少次谢谢了?”男人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戏谑着问纪清宵。 小姑娘不说话,保温杯的热气飘出来,熏染到她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上,像带着露珠似的。 “以后,不准再跟我说谢谢。” 不是命令,而像是约定。 第47章 贺宴锡不要她了 中考出分前的这段时间,纪清宵是认认真真的浪掷了一把。 天气炎热,宅在家里,从前舍不得睡觉、舍不得看闲书的时间终于可以大把大把的任纪清宵挥霍。 晚饭后,纪清宵收拾客厅茶几上的书,她把刚读完艺术史类的书籍垒成一小摞,正准备送回二楼书房它们的主人那里,门铃响了。 “我去开。”她朝二楼书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跑去门口。 平时除了定时来打扫的阿姨和苏里会来以外,几乎没有别人来过,这个时间点,纪清宵没在意就以为是苏里来了。 开门,纪清宵一顿,笑容停在脸上。 门外站着的陌生中年男子看见她的惊讶程度依亦然,他没想到,贺宴锡领回来的小姑娘竟然是当初在桥溪镇救过他性命的纪家人。 “贺伯伯……?” 贺子良眼底意味深沉的一叹,心里莫名的慌张,表面却并未被察觉,“宴锡领回来的女孩,是你?” “是我……您不知道吗?贺伯伯好,您请进。”小姑娘脸一热,因为紧张眨了眨眼睛。 说完,连忙让出门口,让贺子良进屋。 她正想去叫贺宴锡,进到客厅看见他已经从书房下来,心里才松了口气。 “您来怎么提前不说一声?” “办事路过所以过来看看。怎么,连我现在见贺总都要提前预约了?” “我是怕您来,家里没人。”贺宴锡五官清冷,没再多说什么。父亲这么多年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潘一宁自己斗不过,来搬救兵了。 贺子良踱步,坐到沙发上。 纪清宵跟在后头,见他和贺宴锡都坐下了,忙说:“我去给您沏茶。” “不用这么客气,我坐一下就回去了,你也过来坐。” 贺子良招呼纪清宵也过来,纪清宵踟蹰着看了一眼贺宴锡,后者眼神肯定微微点了一下头。 纪清宵抿了抿唇,端坐在一侧。 贺子良虽然年过五旬,身材依然保持很好,没有一般这个年纪人的富态,从商多年,骨子里透着商人的精明强干,可是此刻纪清宵却觉得他只是个平常家里的大家长,来看看孩子们的生活的好不好。 他和纪清宵聊天,问了些她来京城之后一切是否已经习惯的话,又解释因为前些日子他人在国外,所以现在才过来看她,很抱歉。 “贺伯伯您这么说太折煞我,我在这里生活已经很知足了,是我应该谢谢您。” “在这儿有什么需要的,都跟宴锡讲。他不答应的,告诉我。” 贺宴锡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低着头沉默,听了贺子良的话,自嘲的微微勾唇。 纪清宵点点头,“谢谢贺伯伯。” 贺宴锡抬眼看着的小姑娘,似乎又回到了刚从桥溪镇到京城那段时间里乖顺到不行的样子,挑了挑眉。 吊灯的灯光明亮沉静,纪清宵像是被这光渲染上淡淡的一层微光。 贺子良说完,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摸出皮夹,“这是给你的。” 纪清宵一愣,眼前递过来的是一张镶了金的黑卡。 “贺伯伯,这卡我不能收。”说着,纪清宵的手往背后退了退。 “当年如果没有遇见你阿公,我怕早就已经…”贺子良浅叹了一口气,“好孩子,拿着。” “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而且贺…”纪清宵一顿,“宴锡哥哥也会给我零用钱。” “一样的,这是贺伯伯给你的零用钱。” 纪清宵欲继续推拒,求助的眼神看向贺宴锡。 “收下。”贺宴锡一哂,“难得你贺伯伯这么大方。” 纪清宵迟疑了几秒,觉察出贺宴锡的语气表情似有些不一样。 既然贺宴锡说收下,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双手接过这张沉甸甸的黑卡,“谢谢贺伯伯。” “清宵,再过一阵,回贺宅住。”贺子良这才表明来意。 纪清宵呼吸一滞,嘴角的笑意一僵。 “宴锡平时习惯了一个人,你回贺宅有保姆阿姨照顾着,自然会方便舒服的多。” 纪清宵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很清楚,如果贺宴锡也同意她搬去贺宅,她是不可能拒绝的,也根本没理由拒绝。 继而,纪清宵把目光赤裸裸的移在贺宴锡脸上,想寻到一点点心安,而他面色平静到捕捉不到一丝表情。 她慌了。 须臾几秒后,贺宴锡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看不必了。” 纪清宵这才沉了口气。 “还是在我这儿,请个保姆照顾她比较容易。” 贺子良脸色一沉。 “她是我带回来的,没有交给别人的道理。”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贺子良认命似的轻叹一声,看向纪清宵,“也好。你放假有空的时候,让宴锡带你来认认路,贺伯伯随时都欢迎你过来。” “我会的,贺伯伯。”纪清宵乖巧的点点头。 又寒暄了几句,贺子良起身要走。 贺宴锡跟着站起身,“我送您。”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走到门口,四下无人,贺子良才开口问:“你去了桥溪镇?” 贺宴锡哂笑,“怎么,桥溪镇是什么好地方,只许您去,我不能去看看?”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去过桥溪镇,知道纪家的?”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我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贺宴锡无所谓的摇摇头,又问:“潘一宁已经是您贺子良的正牌夫人了,那以前的事,我知道不知道,有那么重要?” 贺子良一口气闷在胸口,他是贺氏的总裁,是商界巨鳄,想到被儿子知道了陈年旧事必定会颜面全无,他无力再解释,只严肃的告诫贺宴锡:“以前的事你不要去管。” 贺宴锡看着贺子良,脸上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沉默着。 “还有,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把纪清宵牵扯进来,她是个可怜的女孩儿,是无辜的。” 贺宴锡听见“无辜”两个字,忽然目光一闪,笑了,“您觉得谁又不是无辜的呢?我母亲难道就应该忍受你的背叛,不能反抗吗?”贺宴锡眉目里的冷寂像结了霜,“还是你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你是无辜的,所以你出轨也好,欺骗也罢,都是情有可原,都是无奈之举?” 贺子良想说什么,却被贺宴锡的一番话禁锢住。 贺宴锡难掩情绪激动,“我觉得,您是最不配说‘无辜’这两个字的人。” 贺子良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他早就已经管不了儿子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了,自嘲的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贺宴锡回到家里,纪清宵正在二楼书房放刚才的书,小姑娘踮着脚尖认认真真往书柜里码书,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低头看见贺子良给的黑卡摆在桌子上,提醒道,“卡记得收好。” “卡是你让我收的,同理可得,卡也应该由你替我收好。”纪清宵走近。 “不是给我的。” 贺宴锡语气沉沉,纪清宵隐约发觉贺宴锡似乎心情不佳,小声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贺宴锡眉目深沉,没有回答。 “是因为贺伯伯,还是因为我?”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平时的贺宴锡冷峻深隽,但能看出愠色的时候并不多。 “没什么不高兴的。” 纪清宵没有再问下去。 贺宴锡坐到桌前,神色寡淡的看着纪清宵,“刚才是我自作主张把你留下了,如果你想回贺家,告诉我,随时可以。” 小姑娘脸色一白,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贺宴锡不要她了。 “是不是我留在这里,打扰到你了?” 第48章 你好呀,学长 问完,纪清宵忽然害怕听到贺宴锡的答案,咬着下唇,心里没什么底。 小姑娘稚嫩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短短数月,这双眼睛里已经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坚持。 这很好,虽然他看出纪清宵是在强撑。 她已经自觉的划清了和贺家的界限,贺宴锡眼底微微浮起满意之色,开口却说:“我只想告诉你,你是有选择的,贺宅大概会比这里更好,我并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不去贺宅。”她反复拒绝,“我不去。” 说完,她看着贺宴锡。是他替她摆脱了桥溪镇的处处刁难,带她来到京城,他处处不言的偏爱和袒护,让她慢慢融入。 在这里,他就是她唯一的路。 她带着几分倔强的看着贺宴锡,然而发抖的手却在告诉别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贺宴锡说一句让她去贺宅,她大概会立刻狼狈的离开。 贺宴锡双腿随意交叠,抬头看了一眼纪清宵,什么都没说。 小姑娘后背僵直,眼底有祈求,也有属于自己身份的悲哀和尴尬,“可以吗?” 贺宴锡抿唇看她,“跟着我一起生活,读书,学习,也许会很辛苦。” 因为他对她有不同的期许。 纪清宵眼底瞬间涌出来一股热意,她有些不管不顾地抓上了贺宴锡的手腕。 书房开着冷气,贺宴锡的肌肤一片冷意。 可她的掌心却因为紧张出了一层薄汗。 好像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她看着贺宴锡,像在发誓,“我不怕辛苦,我不会给你找任何麻烦的。” 贺宴锡的目光先是垂落到她的手上,而后才抬起来,缓声说:“从今天起,你不必因为贺家的其他人担忧害怕,以后你都跟我。” 他口吻明明不够掷地有声,纪清宵却像被安抚一样,心沉沉落回心底。 瞥了眼自己手腕被攥出痕迹。 看着瘦小的一丁点。 手劲儿还挺大。 *** 中考出分这天的前一晚,纪清宵几乎整夜没怎么睡。考试之后她没敢对答案估分,就连黎般若想替她对题都拒绝了。 早上,纪清宵窝在空调房里,抱着手机和在海边度假的黎般若聊天。 本来在聊最近上映的电影,黎般若忽然话题一转,“中考出分了,可以查了啊!” 纪清宵一愣。 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黎般若的消息狂轰乱炸般刷了满屏,纪清宵才缓过神,眼神重新聚焦到手机屏幕上。 黎般若已经把自己的分数截图发到手机上,正常发挥,读南禾中学稳了。 “你的呢???清宵???”黎般若问。 纪清宵没有回复,她拿着手机下床,径直走到书房。 这两天贺宴锡没去公司,但是一直在家忙着,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 站在书房门口,纪清宵的心也从刚刚的懵和茫然变成了紧张失措。 手机被她握的紧紧的,心跳快的不行,却不敢抬手去敲门。 直到书房的门被打开,她猛然抬起头,和贺宴锡的目光对上。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落到她的手上,像扫描仪似的,纪清宵不由得把手机握得更紧了些,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手不疼?”贺宴锡的声音像一道风,顿时让纪清宵脱了力,松开了手。 手机倏地掉落。 贺宴锡早有察觉一般,眼疾手快地接住手机。 他掌心向上,手机平稳的落在他手上。 贺宴锡把手机递到纪清宵手里,“自己查分。” 纪清宵绷紧双唇,眼眸眨了眨,看着他,没有接过手机。 贺宴锡看她不说话,“怎么,不敢?” 纪清宵默默低下头,不安的摩搓着手指,睫毛微微颤动。 他看的出小姑娘的不安和紧张。 “进来。”贺宴锡先一步回到书房,纪清宵跟着进来。 书房的熏香是纪清宵熟悉的乌木沉香,当感官被熟悉的一切包围的时候,人总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心安。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贺宴锡坐到对面。 手机再一次推到了她面前。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 小姑娘眸若清泉,一双眼睛露出近乎透明的清澈,像一只无所适从的小鹿。 贺宴锡不禁哑然而笑,伸手拿回手机,“考试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距离中考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可是纪清宵回忆起来,像是过了很久。 她想了想,从漫长的记忆里将自己带回到那三天,那个考场,那些考卷,“还好。应该算是正常发挥。” 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和遗憾,她其实应该不那么紧张的。 “考完试对答案估分了吗?”贺宴锡手中动作不断。 纪清宵摇摇头,“只对了数学大题的答案,其他的科目…没敢。” 说完下一秒,手机轻轻放到了她面前。 纪清宵微微一怔,目光看向桌子上的手机。 “561分。” 贺宴锡微微一抬下巴,赞许一笑,“不错的成绩。” 纪清宵的目光还在手机上,快半分钟过去,她才轻轻移开目光。 这几个月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终于看到了成果。 分数出来前,她还紧张的要命,现在整个人终于松弛下来。 “想一想,报哪所高中?”贺宴锡说。 书房里一片柔和的自然光照在少女脸上,轻柔温和。 “南禾。”纪清宵不假思索的说。 这一直是她努力的方向和目标。 她想,只要够努力,不论目标多高,都不是遥不可及的。 可是,15岁的纪清宵还不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是如此。 “好。”贺宴锡点点头。 “那我们以后就是校友了。” 少女一双鹿眼微微一笑,在心底默默的说了一句,你好呀,学长。 *** 九月伊始,纪清宵正式开启高中生活。 隔了一个暑假,纪清宵长高了一点。她看着镜子里穿着红白两色的南禾校服的自己,心里有股说不上的莫名兴奋。 第一天到校,虽然从家走到南禾只需要十五分钟,贺宴锡还是开车送她到校门口。 “我去上学啦,晚上见。”纪清宵下车,笑嘻嘻的跟贺宴锡挥挥手,他照例点点头。 少女黑棕色的齐肩短发衬着一张小脸精致可人。 很快,小姑娘的笔直纤细的背影淹没在学生群里。 南禾高一年级一共十个班,其中九班、十班是实验班,其他是普通班,纪清宵如愿考上南禾,但分数将将过线,被分到了普通班。 南禾是公立高中里的重点学校,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优秀生聚集地,校园环境更是堪称一流,一入校园,就能看见一片人工湖,名曰澄德湖,礼堂和体育馆游泳馆更是堪比大学。 纪清宵看时间还早,就先在学校周围绕了绕,熟悉环境。 “小美女,前边的路不通!”一道清浅的声音传过来。 第49章 另一个世界的人 纪清宵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回过头。 黎般若正张牙舞爪的狂奔过来,张开双臂,深情且用力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好久不见啦!我们终于又是同学啦!” 纪清宵几乎快要被黎般若抱的双脚离地,下意识抓住她的校服上衣,“好啦好啦,般若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再度成为同学,两个女生都很兴奋激动。 黎般若一边和纪清宵往教学楼走,一边大包大揽的说起这里的环境和师资,“听说南禾之所以这么土豪,并不全是因为这里的学生根正苗红大多是尖子生被外界看好,而是有从毕业的成功人士一直在资助,礼堂,体育馆都是拜他所赐,不知道是哪位精英总裁这么有钱。” 从这里毕业的成功人士,纪清宵刚好认识一位。 她瞬间就想到了贺宴锡。 “清宵你分到哪个班了?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坐同桌啊。”黎般若问。 “我才将将过了录取分数线,能考进南禾已经用尽我的洪荒之力了,我是肯定会分到普通班的,你中考成绩好,一定是实验班根正苗红的优等生呀。” 黎般若轻轻扬起下巴,“姐可是为你拒绝了实验班的邀请。” 纪清宵一愣,“拒绝?为我?为什么啊?” “逗你的啦。” 纪清宵被她吓一跳,这才缓了口气。 “不过拒绝实验班是真的。我小学和初中一直待在分数好的班里,觉得太压抑,也太无趣,高中不想再这样了,就跟我爸妈商量了一下,他们也同意,所以就拒绝啦。” “般若,你可真酷……” “我在五班,你呢?”黎般若问。 “我也五班!” “巧了,同班同学,你好啊!” 两个人兴奋的往教室跑,想趁热打铁,把同桌的位置先占上。 等到了教室才发现,普通班是不允许随便坐座位的,贴心的班主任早就已经把提前安排好的座次表贴在了黑板上。 还算运气好的是,两人虽然没成为同桌,也成了前后桌,黎般若坐在倒数第三排,纪清宵在她后排。 教室来了一半的人,纪清宵按照座次表找到自己的座位,身边的同学已经开启自我介绍模式,大家都在主动说话,相互认识,气氛和融洽。 她同桌的男生却一丝不动的趴在桌子上,整个脑袋埋在手臂里,肩背弓起的轮廓随着呼吸起伏,安静的睡着。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多多关照啊,我初中也是A大附的,黎般若。”黎般若也加入群聊,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和她的同桌段文晨渐渐聊起了吃鸡,瞬间相见如故,音量也大了十几分贝。 “哈哈哈……”两人说到什么,同时大笑。 纪清宵趴着睡觉的同桌终于被这惊涛骇浪般的笑声吵醒了。 少年突然抬起头,向后一靠,带起一阵风。 “段文晨,你吃饱了撑的?” 他寸头,小麦色皮肤,鼻梁高挺,不耐烦的皱着眉,眼睛漆黑,透着一股冰冷。 身材高且壮,坐着都比旁边纪清宵高一个头。 纪清宵被他倏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侧头去看他。 却没想到,原来是他。 “不好意思啊老大,我忘了你还在补觉了。”段文晨缩了缩脖子,笑呵呵的说完识趣的转过头,不再打扰他。 黎般若也闻声同时回过头,一眼瞥见她斜后桌坐着的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登时回身坐正。 一瞬间,只剩纪清宵还笔直地看着他。 她猝不及防,但如果再转移目光就有些太刻意了,她努力保持跟他对视,嘴角轻轻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你好,我叫纪清宵。” 当初是他救了纪清宵一次,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邵漾。”少年简短的吐出名字,沉默的看了她几秒,又重新趴到桌子上。 七点半,早自习铃声响起来,班主任走进教室。 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中央,剪裁包身的一套制服裙,及腰微卷发,“同学们,早上好。我是五班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胡晓丹。欢迎你们来到南禾中学,来到五班,希望我们共同努力,在未来三年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 说完,她扫了一眼在座的同学们齐刷刷的目光,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位趴着的同学,是身体不舒服吗?” 同学们顺着胡晓丹的眼神看过去,邵漾还趴在桌子上,老师问完,依然纹丝未动。 感触到目光来袭的纪清宵微微垂下头,抬起左臂,手肘轻轻的戳了戳被点名的邵漾。 胡晓丹对了对座次表上的名字,“邵漾,你身体不舒服吗?” 少年抬起头,缓缓坐起来,吊儿郎当的打了个哈欠,“我就是困,没不舒服。” 胡晓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午休时间可以休息,上课时间,希望你们都能认真一点。” 邵漾咧嘴一笑。 小插曲过后,早自习的时间胡晓丹留给大家依次做自我介绍。 每个人都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初中,喜好之类的,轮到纪清宵的时候,她只说了名字。 “纪同学你是哪个初中的?我怎么好像以前在A大附中见过你啊。”一个同学问。 纪清宵脸微微泛红,一时语塞。 她不想说的,当时的同班同学现在也只有黎般若,那几天的初中生活实在难捱又压抑。 “纪清宵是从江岛转来的同学,初中不是在京城读的。”胡晓丹解释道。 纪清宵绷紧的双唇松了下来,感激的看了看班主任,坐下了。 同时,邵漾不动声色的微微侧目,纪清宵正看似淡定的将脸颊两侧的碎发挂到耳朵上,露出白净的面庞。 课间,黎般若拉纪清宵一起去卫生间。 走出教室,黎般若愁容满面呜咽,“太可怕了,早知道这样,我为什么当初要拒绝实验班啊…我好后悔啊啊啊。” “你是说邵漾吗?”纪清宵不解。 黎般若悲壮的点点头。 “我觉得他虽然是有点怪怪的,可是人应该没什么问题,没有那么可怕?” “他……除了体育好以外,成绩差,人缘差,还和校外的小混混勾结,我亲眼看见他……” 说到这儿,黎般若一顿,怕被人听见似的,“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宵宵,你还是小心一点,你这么乖的小姑娘,不要理他。” 纪清宵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点了一下头。 第50章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午休时间。 黎般若拉着纪清宵一起到操场上散步。 “我还要回去补一下刚才的语文笔记,我们走十分钟就回去。”纪清宵看看表,勉强答应了。 南禾操场的人造草坪和跑道是京城高中最好的。操场上三五成群的学生散步的,跑步的,踢球的,正是热闹的时候。 “宵宵,大可不必开学第一天就这么用功?” “学渣要有学渣的自知之明。”纪清宵自嘲的笑了一下,“胡老师刚才选我当语文课代表的时候,我都慌了。” “慌什么,有数学课代表罩着你呢!”黎般若自顾自轻拍了胸脯,她刚在第一堂数学课上被认定为数学课代表。“你还记不记得中考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纪清宵一懵,习惯性的眨了眨眼睛,呆萌的看着黎般若。 “不许卖萌撒娇啊!”黎般若戳了一下纪清宵晶莹剔透的小脸,“你和那位帅哥,到底是什么情况,憋了这么久,可以说了?” 纪清宵这才想起来,中考最后一天的时候答应过黎般若什么。 那歌时候纪清宵以为就算自己能侥幸考进南禾,也不会和黎般若一样考进实验班的,所以没多想就答应了。 “我反悔了,可以么……”纪清宵露出无辜又乖巧的表情,一双瞳仁真诚又单纯。 “不——可。”黎般若拉长了“不”的尾音,怕再看纪清宵的样子自己真的要心软了,干脆侧着脸。 纪清宵抿唇,微微叹了口气,想了想才开口:“我是孤儿,他是……收养我的人。” 黎般若恍惚了几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孤儿这个词,“宵宵,对不起。” “你这是干什么,道什么歉呀?”纪清宵哑然而笑,“他对我很好。现在的生活比起以前的,好太多了。” “这听上去好像电视剧哦。”黎般若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清纯少女和高富帅的斯文败类走在一起的镜头。 “我回答完毕啦。”纪清宵呼了口气。 “宵宵,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虽然黎般若不知道成为孤儿的纪清宵之前经历过什么,但她知道那些回忆一定很难过。 “有黎姐罩着我,当然会越来越好,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纪清宵微微一笑。 两个人沿着操场往教学楼走,午后的暖阳洒在身上,夏末初秋,吹过的风还是热的。 经过走廊,两侧各有一排齐刷刷的木雕花架,每个花架上都摆着一盆盛世开放紫色的蝴蝶兰花。 “我头一次在学校走廊这么公共的地方看见摆蝴蝶兰的,而且这走廊是仿照故宫修的吗?南禾真是……有钱又任性的校领导。”黎般若吐槽了一句,和纪清宵一起凑近,很小心的碰了碰蝴蝶兰的花瓣。 走廊不远的尽头,对着篮球馆的大门,一群男生嬉笑着从篮球馆出来经过走廊。 男生扬手背包的时候正撞在黎般若的手肘上,眼看花架一歪,兰花不保…… 还好纪清宵眼疾手快,早一秒,扶稳了花架。 兰花有惊无险。 纪清宵的手臂却在扶花架的时候划伤了,一道细细长长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珠。在黎般若未发现的时候,纪清宵就把挽起的校服袖口扯下来盖住了伤口。 始作俑者的人并没有察觉到,依然大喇喇的迈着步子往前走。 “哎,走路不看路啊,说你呢!”黎般若气不顺,嚷道。 “不好意思啊。”男生敷衍一句,连头都没回。 眼看黎般若要上去理论,纪清宵拦住她,“般若算了,花也没碰掉。” “气死我了,怎么有这么没素质的人。你的胳膊没事?” “我没事。” 才从篮球馆出来的邵漾,看见了纪清宵捂住的伤。 他把校服外套挂在肩膀上,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 下午课间,纪清宵从楼道打水回来,她的桌子上突然多了一个创可贴。 纪清宵迷惑的盯着它看了几秒,心底泛起疑问。 “创可贴不是用来观赏的。”邵漾漫不经心的侧过头,“刚才碰巧看见了,自己贴上。” “……” 碰巧…… 纪清宵觉得邵漾这个人总带着点儿朦胧的神秘感。 她见对方不想说什么,也就跟着点点头,道了句谢谢。 下学,纪清宵和黎般若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贺宴锡的车停在了对面。 纪清宵坐上副驾,“今天下课早,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接我呢。”小姑娘心情挺好的。 “下午在附近开会,路过。” “哦。”纪清宵点点头,“其实这么近,我放学走回家就好了。” 开车的人没有答话。 一路无话到家。餐桌上一如既往已经摆好热腾腾的晚餐。 纪清宵洗了手,换上一套长袖家居服,才下楼吃饭。 “明天开始,家里会请阿姨。” “不是一直有定时来打扫的阿姨吗?” 纪清宵记得贺宴锡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所以打扫的阿姨都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来的。她又想起那天贺子良来,贺宴锡提过请保姆照顾她的事,“是…为了照顾我?” “公司的业务在扩张,苏里会更忙,请个阿姨方便。” “其实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言下之意,她不愿意贺宴锡因为她而牺牲自己,也不想忽然多了一个人,打扰他的生活。 “不重要。”贺宴锡声音有些嘶哑疲倦,“吃饭。” 他决定的事,一向不接受任何意见。 纪清宵无奈点了点头,安静的吃饭。 下学前她心里攒了一大堆第一天在南禾上学的感想,忽然就不想说了,全都跟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羹,默默的咽了回去。 心里的那股无力感更让她觉得郁闷。 她全然不知,自己那点心情转换全写在了脸上。 “想说什么?”贺宴锡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纪清宵摇了摇头,不看他,低着头去扯袖子,“没什么想说的……” 话音未落,贺宴锡的视线落在她小臂上,一把握住。 伤口已经微微肿起来,泛着红血丝。纪清宵的手臂本就纤细白嫩,鲜红的伤口看上去就更明显了。 “怎么弄的?”贺宴锡脸更沉了,和她对视。 目光凛若寒霜一般沉郁。 纪清宵一抽手,不料非但没有挣脱,反倒被他握得跟紧。 第51章 心里乱的一团糟 贺宴锡扣住她手腕的力量顿时一紧,让她再也动弹不得,“我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他的声音和目光一样,一字一句,透着冷寂。 他是承诺她的,初中她遇到的事,绝对不会,更不能再发生在她身上。 “我在学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花架了,划了一下……” 贺宴锡这才放缓了语气,“哪里的花架?” “教学楼和操场连廊上的花架。”纪清宵一笑,“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豪气,竟然在走廊两侧各摆一排雕刻的中式花架,每个花架上都放了一盆盛开着的蝴蝶兰,感觉像是古代宫殿的长廊似的,不过花开的很好看。” 本来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疼了,纪清宵刚才洗手的时候顺便冲了一下,没想到伤口又肿了起来。 “为什么不去学校医务室处理伤口?” “这点小伤没什么的,过几天就好了。” “有工夫赏花,没工夫管伤口?” 贺宴锡说着,拉纪清宵坐到沙发上,又从二楼书房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找出碘伏和百多邦。 他一只手扶着纪清宵的手腕,另一只手将棕褐色的碘伏轻轻蘸到伤口上,神色不似刚才的冷寂,动作很缓。 纪清宵还是疼的后缩了一下。 贺宴锡手下动作一顿,“很疼?” 纪清宵摇摇头,又重新把手臂伸过去,笑的没心没肺,“其实上药的时候可以吹一吹的。以前我在外面受伤了,回家阿婆都会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她想到了就随口说出来,没多想什么。 贺宴锡却听了进去。 他欲言又止,隔了几秒才低沉的说了句,“我不会。” …… 纪清宵懵然的咽了咽喉咙,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其实我是开玩笑……” 她一句话还没讲完,贺宴锡就微微垂下头,伴着手上正在上药的动作,对着伤口轻轻的呼气。 纪清宵登时瞪圆了鹿眼,眨了一下,心也是一下子就飞起来,暗流翻滚的血液似乎要将全身凝固。 那一丝凉气穿过伤口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酥麻了。 仿佛那不仅仅是缓解疼痛的良方,而更像是要将她引入沸点的催化剂。 好在只维持了几秒钟,贺宴锡给伤口消了毒,又涂上药膏,嘱咐道:“伤口最近不要碰水。” 她只是下意识全都应下,心里却乱的一团糟。 第二天上学,纪清宵的桌角依然摆着一个创可贴。 同桌邵漾不在教室,纪清宵的伤已经上了药,就把创可贴放回到邵漾的桌子上了。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他才慢悠悠的坐到位子上。 一眼瞥见了桌子上被退回的创可贴。 “漾哥,昨天作业写了吗?英语老师说一会儿上课就检查练习册。”段文晨转过身,把自己练习册主动递给邵漾。 邵漾头都没抬,“不想写。” 纪清宵诧异的看了看她的同桌,这个人也未免太…嚣张了。 段文晨得令,回过头坐好。 “邵漾,谢谢你的创可贴,我伤口上过药了。” 邵漾的目光瞥向纪清宵,又把创可贴放了过去,“我不习惯给出去的东西又被送回来。一个创可贴,至于你这么客气?” 纪清宵实在不明白,一个人明明是好心好意,偏要这样呛声说话是为什么。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纪清宵默默把创可贴放进桌子里,没有说话。 南禾的高一相对是比较轻松的一年,本着要所有同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前提,美术课,音乐课,形体课一样不落,全都被安排在课表里。 因为校园环境优美且宽敞,每天中午总会有结伴逛操场的女生,或是有心仪的男同学,假装路过,或是纯粹聊天八卦追星,纪清宵也被黎般若拉入其中。 上午的英语课上,全班只有邵漾没做作业。黎般若本来就另眼相看的异类,这么一来更让她嗤之以鼻。 “宵宵,我说的没错,邵漾就是那种自己不学还理直气壮的坏学生。” “他人应该不坏,就是感觉,有点与众不同。” “怎么到现在你还替他说话?你不会是因为他长得还可以,身材不错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你瞎说什么啊……”能令纪清宵心动的,可不只是金玉其外。 “那你干嘛一直反驳我的观点?” “没反驳,只是说一下我的想法。” “他就是那种街头混混,我亲眼见过。”黎般若说着声音忽然小了,“上初二的时候,有一次我留下值日加画板报,回家的时候挺晚的了,我在路上亲眼看见一帮小混混围堵一个男生,小混混里就有他。” 黎般若脑海里一直抹不掉当时的记忆,月黑风高,几个人倚强凌弱的丑陋样子。 “……不会?”她想起她被许晓诺欺负的时候,那个阳光下豁然出现的少年。 “我骗你干什么?真的……他是里面个子最高,最明显的,我不可能记错。我当时都吓死了,所以后来我才会一直躲着他。” “可是…A大附中的学生,做这种事应该会被处分?” “他算什么学生,当初来A大附中不过是靠着体育特长生的头衔,现在也一样,要不是他顶着这个头衔可以考个国内一流的体大,南禾会收他才怪。” 黎般若越说越气,最后唉声叹气,“我们学习拼命,他凭体能躺赢,不公平啊!” “追求不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宵宵,你怎么又向着他说话啊?” 纪清宵哑然,“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呀……我们不聊他了好不好?”她笑了笑,左手摸了摸鼻子,怕再说下去,无论她说什么黎般若怕是都要觉得自己和邵漾是一头的。 放学,今天是苏里来接纪清宵。 “苏老师,他今天还在忙吗?”纪清宵每次和苏里对话,都把贺宴锡的称呼省了,两个人也彼此都懂,“他”就是贺总。 “贺总今晚有个宴请,回家可能要晚一点了。” 纪清宵没说话,悻悻的点点头。 到家,纪清宵一进门就看见门口摆着一双黑色女士船鞋,想起贺宴锡说的,大概是阿姨已经来了。 纪清宵想着,先跟阿姨打个招呼再回房间。 第52章 你不会是偷偷摸摸早恋了吧? 厨房有做饭的声响,纪清宵背着书包走过去。 “您好。”纪清宵声音清亮,笑着跟正在切菜的阿姨问好。 “您就是纪小姐?”阿姨放下手里的活,“我是从小看宴锡少爷的长大的保姆,原本一直在贺家的老宅守着,是少爷叫我过来这里照顾你们的。我姓赵,少爷从小就喊我赵姨。” “赵姨好。” 赵姨也跟着一笑,她把贺宴锡带大,了解他的脾气秉性,知道他从小喜欢独处,可心的朋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来之前听说他竟然能和这么一个小姑娘相处一室,着实诧异了一下,以为少爷是着了什么魔。 真见到了纪清宵,看见人漂亮的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似的,人也温暖和善,才放下了几分戒备,“纪小姐先上楼休息,晚饭马上就好,我叫您。” “您不要喊我纪小姐,叫我清宵。” 赵姨笑笑,似觉不妥,“还是叫您小姐,这样我心里舒服点儿。” 纪清宵无奈的应了一句,背着书包上楼回房间。 晚饭,赵姨做了四菜一汤,每样菜都做的很精致,不亚于苏里每次请的私厨。 “赵姨,晚饭只有我们两个人吃,您还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菜呀。” “我知道的,少爷说了不回来吃,这些是为您准备的,都是京城的口味,也是少爷平时喜欢吃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看着就觉得好好吃。”贺宴锡喜欢的,她也应该喜欢,“这么多菜,您和我一起吃。”纪清宵说着,起身去拉赵姨。 “不行的纪小姐,这规矩自进了贺家就有的,我们不能在主桌吃饭,您别让我为难。”赵姨说着摆了摆手,说什么都不肯坐。 “那…好。”纪清宵不再强求,一个人坐下慢慢品尝。 纪清宵原本以为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保姆,贺宴锡大概需要硬着头皮适应一段时间,见赵姨是他从小的家仆,心里的那些因为要照顾她而打破贺宴锡的原则的愧疚缓减了不少,跟赵姨在一起,说不定还可以多了解一些贺宴锡小时候的故事。 开学快一个月,眼看快到了十一假期。 九月二十五号这天午间休息,班主任胡晓丹走近教室,“同学们安静一下,有个通知,学校30号组织所有高一年级的同学到故宫参观。” 南禾向来注意各项丰富学生生活的课余活动,纪清宵来了京城这么久,还没去过故宫,一听到要秋游,一下很激动,坐直了上身,仔细听着胡晓丹接下来要说的。 “这是大家第一次集体外出活动,原则上所有人不允许请假。” “胡老师,可以不穿校服吗?” “胡老师,是去一天吗?” 底下的同学问题不断,胡晓丹手指关节敲了敲讲台,抬了抬鼻梁上的框镜,“大家先别急着问,等发了通知都会知道。” “胡老师,我去不了,30号下午篮球队要训练。”邵漾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又像是个特例。 “刚听说你们校队的训练取消了。” 邵漾脸上没表情,伸了个懒腰。 下午,南禾把通知一并发到家长群里,苏里汇报完工作之后,补了一条题外话:“贺总,南禾高一年级组织30号去紫金殿秋游一天,每个班由班主任和一名副科老师带领,纪小姐那个班安排的是美术老师。” 苏里被贺宴锡安排在家长群里,每天看着老师发来的注意事项和各类通知,他年纪轻轻,但真的有了一种当家长的使命感。 贺宴锡听完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目光还在眼前的设计图纸上。 这一季春装,主打中国风和简约结合,和HE’S合作联名的设计方就是故宫旗下的设计公司。 过了几秒,贺宴锡才开口:“不需要事事都跟我交代。” 苏里挑了挑眉,“好的。” “把和设计公司开会的时间定在30号。” “您29号要到参加国际服装设计论坛峰会,30号的话,时间会不会……” “就定30号,来得及。” “……好的。”苏里没有问为什么,顿时只觉得自己提前告诉贺宴锡秋游,是个正确的选择。 十一黄金周前的将近一周,纪清宵都没见到贺宴锡的人。 苏里告诉她最近公司要赶新一季的设计图,又要参加国际服装设计论坛,所以出差和加班都很正常。 几天不见贺宴锡,纪清宵心里莫名烦躁。 赵姨来到这里之后,纪清宵的一日三餐和日常生活都被照料的很好,这让她心底禁不住产生怀疑,贺宴锡请赵姨来,就是为了让他自己可以渐渐摆脱掉她这个“拖油瓶”的。 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黎般若伸了一个懒腰,侧过身,“走,宵宵我们去吃饭。我要想想今天去哪个食堂好呢?” 南禾一共有三个食堂,在这里,各类南北菜都可以吃到,用黎般若的话说,每天上学最开心的就是午休时间,比起一般高中要么盒饭,要么供给两荤两素的普通学生食堂,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纪清宵从位子里拿出早上赵姨给她装好的便当盒,“我今天带了饭,不过也可以和你一起去食堂吃。” “食堂的饭不香吗?你带了什么呀?”黎般若好奇。 具体是什么纪清宵也不知道,是她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赵姨直接递给她的。 “快打开看看呀。” 分了三层的饭盒一打开,一股热腾腾的饭香飘出来,黑椒芥蓝牛柳,粉丝蒸鲍鱼,笋尖鸡片,第二层是一小碟虾仁炒饭和一小碗鸡汤,最后一层是摆盘精致的水果,草莓提子车厘子猕猴桃圣女果,还有一颗巧克力。 “我擦…这也可以!?”黎般若惊叹的骂了句脏话。 “这配餐绝了……真棒。”段文晨闻声也回过头,一旁的同学也有的跟着看过来。 “宵宵,你还说你在家不是小公主?” 另一边叫冯晓薇的女生喊着,“我要买,我要买,纪清宵,你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纪清宵非常护食地一把抱住饭盒,“不卖。多少钱也不卖。” 黎般若仿佛看出了什么,眯起眼睛,“不对劲啊,纪清宵同学,你不会是偷偷摸摸早恋了?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带给你的?” 第53章 小孩儿,这么怕我? 纪清宵一顿,几乎是立刻出声反驳,“不是!”她一向讲话声音软糯,像只没什么胆量的小乖猫,眼下忽然拔高音量,脸和耳朵都红了一大片。 同样看过来的,还有邵漾。 当着同学们的面,黎般若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大了,“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开玩笑的。” 纪清宵也察觉到自己的皮肤渐渐升温,脸很烫,但她把这一切都归咎在自己怀里的饭盒上,指尖同样一片滚烫热烈,顺着肌肤一路攀升到她胸口心尖。 她唇角微勾,眼里是绵密悠长的雀跃欢喜,“是我家阿姨准备的。” 之后的每一天,赵姨都在上学前为纪清宵准备好便当。 每天的菜品都不重复,纪清宵依然会在饭点跟黎般若和几个女生一起去食堂吃饭,每次打饭盒的时候都会引来周围无数阴阳怪气的羡慕声。 “我原以为我进了南禾,都是别的学校的同学慕我每天中午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想吃什么随便选。没想到啊,我的饭被你的便当比的好惨,宵宵,你家阿姨该不会是国宴厨师出身吗?”黎般若问。 “……不是,就是一直在家里的阿姨。”纪清宵不多解释。 冯晓薇第一百零一次感慨,“这是在内涵南禾食堂的厨师还不够努力吗?” “答对了,一定是。”黎般若说着捏起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 “也许是不想让我在吃饭上浪费太多时间。”纪清宵说着,想起贺宴锡叮嘱她好好吃饭的表情。 “吃饭有什么浪费时间的。”黎般若说,“不过家里送来的肯定要比食堂吃的营养均衡,宵宵,怪你太瘦了。” 冯晓薇点头,“对啊,感觉你和邵漾做同桌,一个那么高大壮,一个那么矮小瘦,稍不注意他一掌都能把你掀翻。” “我哪有那么矮……”纪清宵反驳。 “那可神了,邵漾练的什么掌这么厉害?”冯晓薇脑补了一下画面。 “铁砂掌!”黎般若脱口而出,而后自己边配音边做了一个武术推掌的标准动作,“哈!看我气贯掌心,劲达四梢!” 其他人闻言放声哈哈乐,正笑的开心时,忽然气氛一转,一排坐着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只剩黎般若还在笑,“你们不觉得他很像练铁砂掌的少林寺和尚吗?掌掌毙命那种!” “般若……”纪清宵扶了扶黎般若的手腕,摇了摇头。 “你们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黎般若捂嘴,笑容刚要收敛,顺着纪清宵的视线,转身一看。 铁砂掌本铁……就杵在她的身后。 邵漾个子高,几乎完全遮住了黎般若头顶的光亮,只留给她一片阴影。 几乎半秒,黎般若就把所有开心都咽了回去,圆圆的脸也僵住,整个人瞬间石化了似的。 她不敢躲开邵漾的目光,更害怕跟他对视。 “说的这么详细,你试过?”邵漾左手拖着刚吃完的餐盘,右手插在校服裤兜里,黑着脸,很短的圆寸头,头发又硬又密,面色很冷。 “我……我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别当真……” 邵漾漫不经心的拿出插在兜里的手,假装仔细端详,“我的手拍烂过篮网,扣碎过篮板,还真没试过一掌会不会毙命。” “邵漾,你…你想干什么?”黎般若上身紧贴着桌沿。 “小孩儿,这么怕我?”邵漾戏谑一笑,“既然怕我,那就别惹我。” 说完,转身走了。 剩下心有余悸大气不敢喘的黎般若,抿着嘴唇,委屈巴巴的扶鼻梁上快要掉下来的眼镜,哭唧唧的问,“你们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啊?” “才看见他的时候我们就提醒了。” “你们提醒的也太隐晦了,完了,这回我算是被他记住了,记在小本本儿里准备接受他的报复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他打篮球还挺帅的啊!是个很猛的前锋!”冯晓薇是篮球迷,一直都在关注着校篮球队的动态,“不过,我的确见他扣篮的时候有扣碎过篮板,动作连贯又霸气!” “晓薇你别说了,你夸他夸的我都吃不下了。”黎般若满脑子都是邵漾刚才那个不屑的笑,倒胃口。 纪清宵把自己便当盒里的鱼籽饭团放进黎般若的餐盘,“别吃不下,我的饭团分你一个。” “还是宵宵好。”黎般若皱着眉头咬了一口,饭团劲道的米粒在Q弹的鱼籽加持下,配上混进饭团的独特的酱汁,吃进嘴里让她很有满足感。 黎般若忽然心生一计,“你们说,我现在开始练武术,应该还不算晚?” 冯晓薇噗嗤一笑,“你还是祈祷一下,尽量不要和邵漾同框比较有效。” 一语成谶,阴错阳差。 去故宫秋游这天,集体参观结束之后的自由活动打卡时间,同学结伴四人一组,班主任恰好就把邵漾和黎般若,纪清宵,冯晓薇分到了同一组。 黎般若心里是拒绝的,但无效。 秋游风和日丽,云天澄澈。一季落花终于飘进了早秋的门扉,故宫的秋天很美。 黎般若的心思根本不在宫殿和秋景上,她心里很苦。 “我们这组要打卡御花园,太和殿,角楼,慈宁宫,景阳宫,你们看看地图,先去哪里安排比较好?”冯晓薇拿着任务卡问。 “我是路痴,你们定。”黎般若悻悻的说。 “可以最后去太和殿吗?我想在那儿画点东西,可能会时间长一点。”纪清宵带了自己的涂鸦本。 “可以啊,那我看一下地图,我们先去景阳宫!”冯晓薇看了看地图决定。 “我不去了。”邵漾跟在三个女生后面,“我就在这儿等你们。”说完,指了指饮料零食休息区。 黎般若如获大赦的点头同意。 只一秒,冯晓薇就否定了邵漾:“那不行,老师要求每个地方打卡都要拍小组合照的,你不去,我们人不齐,完成不了任务啊。” “完成不了就完成不了。”邵漾无奈一笑,不理会冯晓薇,“要不然,你们把我P上去?” 第54章 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二次元少女 “这……”冯晓薇脸色不太好看,“可是我不会P图。” 其他组已经开始自由活动,只有他们还在停在原地。 “邵漾,你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先和我们一起去最近的打卡地点打一次卡,拍一次照片,一次而已,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也算你完成任务了,可以吗?”纪清宵商量着问他。 学校通知今天可以不穿校服,纪清宵穿了一件白色娃娃领系带衬衫,深蓝色及膝百褶短裙,外套是一件红色毛衣薄外套,人清丽的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二次元少女。 这样温润可爱的纪清宵,很难让人拒绝。 邵漾转身,纪清宵正要递来地图给他指路,他也懒得看,迈步往三个女生跟前走,“行。” 冯晓薇撞见邵漾竟然听了纪清宵的话,不由得惊叹,默默跟在他们俩身后,暗暗给纪清宵比了个大拇指点赞。 四个人往景阳宫走,一直保持着纪清宵和邵漾在前,冯晓薇和黎般若在后的队形。 就这么走了二十分钟,还没有看见第一个打卡点。 “你不是说第一个地方很近吗?”邵漾忍不住问纪清宵。他高了她一个头,一身金属色的运动服,走在古风悠韵的故宫里,极其出戏,又很吸睛。 “快到了,前面就是了。”纪清宵看看地图,很耐心的说。 又走了十分钟,终于到了打卡地。 但不是景阳宫,是距离他们最远的御花园。纪清宵带路舍近求远,先去了最远的打卡地点,然后逐渐往回走,路过剩下几个打卡点,最后回到起点集合。 冯晓薇边走边感叹,纪清宵一个第一次来这里的游客,竟然可以带对路,还是故意带着绕了对的路。 “要不我们先在这里拍个集体照,可以吗?”纪清宵说着拿出相机。 “好啊好啊。”剩下两个女生齐声同意。 “你们耍我呢?”邵漾不似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忽然严肃起来,眉头拧成川字。 “其实你看,总共走下来也不用很久,我们加速走,来回1个小时足够了,你就权当是体能训练了,还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 纪清宵“开导”邵漾,“虽然充实或者浪掷都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是我的同桌和帮过我的人,我还是想多说一句,你的人生不是只有篮球。” 冯晓薇和黎般若如两道雕塑,定在原地,听着纪清宵的道理,看着纪清宵讲道理时不温不火,纯粹干净的表情,担心着邵漾的反应。 她俩都以为邵漾会发怒。 没想到,他静立凝视着纪清宵片刻,然后舌头抵着贝齿,痞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邵漾看了看时间,“不是说拍照吗?照!”说着看了一眼冯晓薇和黎般若。 “好好好,我去找个路人帮忙!”冯晓薇把相机给了一个游客路人甲,三个女生甜甜美美的站成一排,邵漾则独树一帜,因为身高优势过于优秀,一个人站在后面也高出三个女生一头多,虽然依然是没有表情的冷漠脸,但是四个人能同框合影,冯晓薇和黎般若已经非常知足了。 合照完,气氛稍稍缓和了一点。 前往下一个打卡地的路上,邵漾加快了步子,他本来就身高腿长,加速之后三个女生都跟的有些吃力。 尤其是,目前个子最矮的纪清宵。 “哇塞,漾哥,今天吹得什么风?你竟然来参与集体活动了!”段文晨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可是以邵漾的身高和穿衣风格,很难被认错。 邵漾瞥了一眼段文晨,没有说话。 “你们是打算拼第一嘛?走这么快!”段文晨那组刚完成第一个地点打卡位置,几个人正打算歇会再走,就看见旋风一样的男子,身后跟着三个风一样的女子。 “第一还用拼?”邵漾轻笑了一声。 “也对……”段文晨同情的看了几眼跟着的三个女生,“加油!” 很快,他们就到了第二卡打卡地。 “邵漾,你走太快了,我们三个跟不上你,拜托你走慢一点。”纪清宵呼吸略急促,脸颊也微微泛着粉红。 “是你告诉我可以把这当成体能训练的。现在这个速度可比我们训练的要慢多了,我已经在照顾你们了。” “那就…麻烦你再多照顾我们一下,走慢一点,可以吗?” “就是啊,感觉风景都顾不上欣赏,注意力全在脚下了。”冯晓薇吐槽。 “我尽量。” 邵漾用事实证明,他是个从不划水的运动健将。 他的“慢”不是一般意义定义的慢。 终于走回起点的位置,结束任务。邵漾面不改色的看着三个女生气喘吁吁。 纪清宵平时最怕八百米,今天“竞走”似的绕着故宫走了小半个圈儿,比八百米还可怕。 “我的天,两万步!”冯晓薇点开手机app,又累又饿,“我刚才都经历了什么……这个速度怕是要穿越了。” 五班九点半开始自由活动,要求十一点半返回到这里集合,邵漾的小分队以百步穿杨的速度提前了四十分钟完成任务。 纪清宵真是后悔了,早知道邵漾这么整她们,她宁可不去完成老师布置的打卡任务。 怎么说也比现在累的不想多说一个字强的多。 “不是我危言耸听,就你们这体能,高三体侧想及格都难。”邵漾语气比体育老师还严厉。 “我们才高一,还有两年,现在着急这个也太早了!”冯晓薇往前走,“前面我看见椅子了,我要坐!” 前面就是休息区,有几排座椅空着,旁边是零食纪念品商店。 快到中午,阳光正浓。 故宫庑殿顶在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天蓝的一个云朵都没有,太阳晒的人发闷。 走了一上午,三个女生都累的发懵。 纪清宵和黎般若跟在后面,两个人已经都无力吐槽,直奔座椅。 走着走着,黎般若觉得身上有点不对劲,还来不及跟一旁的纪清宵说,忽然眼前一黑,脑袋迷糊,直挺挺往前栽了过去。 第55章 能躲则躲 “般若!” 纪清宵看见她往前栽,赶快伸手去扶。 邵漾闻声猛然回头,两个女生都倒下了,黎般若是往前栽下去的,纪清宵是被她带摔的。 他疾步快跑,先扶起已经晕了的黎般若,纪清宵也跟着坐起来。 “般若,你怎么了?醒醒?”冯晓薇听见“Duang”的一声,吓坏了。 身边南禾中学的同学都围了过来。 黎般若脸色惨白,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靠在邵漾怀里。 邵漾伸手去按黎般若的人中。 人终于醒了。 邵漾把人扶到座椅上,校医生就在不远,闻讯也赶了过来。 黎般若早上没吃早餐,一上午运动量又大才导致低血糖犯了。 缓了一会儿,恢复了意识,人也清醒了。 只是因为直接栽下去的,脸和凹凸不平的石砖地几乎90度亲密接触,下巴磕破了一大块儿。 “毁容也不过如此……”黎般若啃着一块巧克力,满眼痛苦,她伸手摸了摸才简单包扎过的下巴。 “不要碰你伤口!”纪清宵提醒着,“医生说不让你动,等一下老师就来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黎般若心情难过,打蔫儿的低着头。 HE’S集团和设计方的会议刚刚结束,设计师代表起身和贺宴锡握手,“感谢贺总这次亲自来参与合作洽谈,我们会尽快按照今天确定的内容给出稿子。” “好。”贺宴锡点头,长腿迈出会议室。他早上赶早班机飞回京城,又从机场直接赶来开会,连续两天只睡三小时,脸上表情不多,也看不出疲惫。 苏里跟在贺宴锡身后,等他寒暄告别完,赶紧迈步凑近。 “贺总,刚才几个助理从广场过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南禾今天来秋游有个女生晕倒了,说好像听见在喊五班的班主任。” 贺宴锡知道,纪清宵在五班。 “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高一五班。”没等贺宴锡问,苏里先答。 “过去看看。” 说着,贺宴锡表情依然没有半点起伏,只是不自知的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 纪清宵带黎般若换了一个阴凉的座位,“般若,你要不要先通知一下你家长?” “不用了,我妈…太爱小题大做了,我还是回家再说。” 黎般若晕倒校医赶到之后邵漾就消失了,现在才出现。他伸手递过一瓶运动饮料,“给你的,喝这个恢复快。” 邵漾不知道该怎么赔礼道歉,也许如果不是他那么着急,黎般若不会晕倒。 黎般若倒也没责怪他。他对邵漾,还是忌惮大于一切。 “谢谢。”黎般若接过来,没有喝。 纪清宵接过她手里的饮料,拧了一下,在拧第二下的时候,倏地被站着的邵漾一只手夺了回去,她吓了一跳。 他不费力轻轻一下,瓶盖就开了,又把饮料重新递给黎般若。 刚才的人群散了,只剩他们三个。 “其实你不用陪在这里,有我陪着般若就行了。”纪清宵抬头,看着邵漾。 黎般若多不喜欢邵漾,她是知道的。 三人沉默了片刻,邵漾才开口,“上午的事,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黎般若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没关系……” 邵漾说完,坐到了纪清宵的另一侧有阳光的地方,“等一下胡老师过来了,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 “不用了!”黎般若连忙拒绝,“真的不用了。” “黎般若,我想问你个问题。”邵漾语速不快,也不回答黎般若的拒绝,“你为什么一直这么怕我?” “没、没有。” “没有还结巴?”邵漾戏谑一笑。 “我没有……”黎般若低着头,隔着纪清宵,邵漾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用胳膊肘碰了碰纪清宵,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黎般若以为自己这三年只要刻意和邵阳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也就不会有交集,不会有过多交流。 她一直受到的教育是:和痞子坏学生走近都会让自己堕落,所以黎般若对他,一直都是能躲则躲。 “邵漾…般若才好一点,你先少说两句?”纪清宵好脾气的奉劝邵漾。 “我只是很疑惑,我和黎般若之前并不认识,很好奇我是哪里来的那么气场让她怕我。” “有些人之间不需要太多交集,但这和怕不怕没有关系的。” “你这话我听懂了,是在说我和你之间?”邵漾自嘲。 纪清宵和他同桌了一个月,几乎没见过他除了没表情以外的任何表情。 今天竟然几次见到他在笑。阳光落在邵漾古铜色的皮肤上,稠密的眉毛背叛地稍稍向上扬起,一双像朝露一样清亮的眼睛眯起来。 “你救过我一次,我不会忘,也不会故意躲着你。”纪清宵说。 不远处,贺宴锡会议结束匆匆赶来,会议中心在广场的左侧,太和殿广场的休息座椅一连几排,小姑娘侧脸对着一个寸头高个子少年,两个人挨着坐,好像正在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年倏然一笑。而后注意到有目光似乎朝他这边看过来,一转头。 贺宴锡漫不经心的看着两个人,与邵漾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撞在一起。 仅一秒,对方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你怎么会在这里?”纪清宵这才看见贺宴锡,仍旧是浅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清清爽爽且一丝不苟。 他这个人总有这样的气质,不论在何处,这身清雅沉衿都能与周遭融为一体。 小姑娘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看来,受伤的不是她。 “刚在这儿开完会。” “这么巧?你不是去出差了吗?”纪清宵乌黑透亮的一双眼睛弯成新月状。 “今天要开会,推脱不开,所以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苏里站在身后,心里默默“哼”了一声,看了看贺宴锡,又看了看纪清宵,表情不变。 “我还以为要十一假期才能见到你了。” “秋游结束了?” “嗯,基本上算是。”纪清宵想起来,“啊,这两位是我的同学,黎般若和邵漾。” “这是……”纪清宵顿了一下,她抬头去看贺宴锡,仿佛是想问他该怎么说。 第56章 贺叔叔好 贺宴锡恰巧也低头在看纪清宵,他目光沉邃,还带了丝玩味的、不达眼底的笑意,这般适时的沉默,像是想等着看她会如何跟同学介绍自己。 纪清宵只敢与他对视片刻,就匆匆移开目光,她声音有些小,“这是贺宴锡,是我家人的朋友。” “我们见过,中考的最后一天在考场见过一面。”黎般若扶着下巴说。 贺宴锡点头,微微勾了勾唇角。 邵漾的思绪却莫名其妙停在了原地,心跳加快。他后知后觉—— 原来,这就是来自家长的微妙警告吗? 邵漾瞥了纪清宵一眼,看见了她脸上的一抹红,回味了一下“家人的朋友”这个关系,很平淡的介绍自己:“贺叔叔好,我是纪清宵同桌。” …… 纪清宵尴尬的脸瞬间爆红到快能滴血。她慌张惊讶的看着邵漾,他这个“贺叔叔”叫的,她差点喷涌而出一口老血。 黎般若也诧异的瞪圆了眼睛:邵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邵漾,他不是……”纪清宵还没说完,贺宴锡倒是风轻云淡,“称呼而已,我不介意。” 纪清宵抬眸,看见贺宴锡一脸随意的表情。 大概,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是长辈,所以才会照顾她,迁就她。 纪清宵不想再往下想,看了看黎般若,和贺宴锡说:“一会儿我和胡老师带般若去医院看伤,她刚才晕倒了。” “我没事没事,既然贺先生来了,你们有事就先回去,你就不用陪我啦!”黎般若推了推纪清宵,暗地里给了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 正说着,班主任胡晓丹终于赶了回来,入目先看到的是一身正装,身材比例极好的贺宴锡,继而看到了受伤的黎般若,她气喘吁吁的,“黎般若,你怎么样?听校医说你晕倒,脸受伤了?” 说着,胡晓丹凑近,那点担心全都在黎般若受伤的下巴上。 “嗯……刚才可能是低血糖犯了。” “我刚才把班里的事都安排给了美术陈老师,走,我现在就带你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胡晓丹今天一身白色运动装,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露出整张脸,五官都很小,眼睛细而长,说完,看了贺宴锡一眼。 “贺总,您怎么也在这儿?”胡晓丹像是才看见贺宴锡似的。 “嗯,有点公事。” “哦哦,那好巧。今天学校组织到故宫秋游的,天气很好。”胡晓丹展笑,“您过来…是要找纪清宵的?” “我想提前带她走一会儿,不知道可不可以?”贺宴锡看了看纪清宵,小姑娘闷声没有说话。 “可以的可以的,秋游差不多也快结束了。” “我想先陪般若去医院,不然……”纪清宵打断他们。 “我没关系的,你不用陪我啦,我已经好多了。”黎般若恨铁不成钢的扬了扬眉。 “我陪黎般若去医院。”邵漾突然说话,虽然说要陪黎般若,声音却是冷漠的,“然后送她回家。” 胡晓丹不明所以的看着邵漾,“你今天怎么这么上心?” “她受伤有我的原因,我们是一个组的。” “那看来以后我还是要多多安排这种集体活动,你这不就交到朋友了吗?都是同学,交朋友哪有那么难!”胡晓丹笑叹了一口气。 黎般若听到“多多安排集体活动”的时候,心底暗然一沉,碍于现状不敢表现出什么,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有胡老师和…邵漾陪我,我已经很感谢了,宵宵,你回。” 纪清宵想到刚才胡晓丹的满目温柔和轻声细语,顿了顿,“般若,那我先回去,我们晚点联系。” “回去。”胡晓丹轻轻拍了拍纪清宵的肩膀,和蔼可亲的样子让纪清宵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谢谢胡老师,胡老师再见。”纪清宵礼貌的道别。 苏里在广场外等贺宴锡,见两个人过来了,迎了过去。 走近,才发现两人似乎都有些不大对劲。 贺总的冰块脸好像又低了几度,每次见他都主动打招呼说话的纪小姐今天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先回去,整理一下,让设计方尽快出图。”贺宴锡吩咐。 “好的,贺总,那我就先回公司了。” 阳光甚好,这样的天气于故宫而言,欣赏景致极佳。 纪清宵跟着贺宴锡,“我们现在去哪儿?” “还想看看故宫的景吗?”贺宴锡问。 “其实刚才我们小组完成打卡任务之后时间还早,我本来想随便写写画画一下得,般若忽然不舒服所以还没来得及。” “写写画画?” “嗯,难得出来秋游,又遇见今天这么好的景色和天气,就想随便涂鸦一下。”纪清宵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金銮殿。 她从小就听阿公说过紫禁城,神秘又雄伟,让人向往。 “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纪清宵跟上贺宴锡,上了副驾问道。 贺宴锡目不斜视,眼睛轻轻眯了眯。 以前他带纪清宵出去,她从来都不会问,只知道默默跟着他。 他忽而又浮现出刚才小姑娘对着那个少年微微一笑。 “一个适合看景的地方。” “哦。” 就知道贺宴锡不会直说,纪清宵把目光挪向车窗外,问的漫不经心:“你…是认识我们班主任胡老师吗?” “家长难道不应该认识班主任?”贺宴锡侧目,很快又看向前方。 纪清宵无言以对了。 的确,如果贺宴锡是她的家长,那么认识老师,和老师关系走近,都是非常正常的,而且这都是为她好。 可是班里那么多同学,大概也就只有她纪清宵的“家长”可以有让老师过目不忘的本事,甚至纪清宵感触到的是胡老师想要主动去靠“家长”近一些。 “随便问问啦,我才上学一个月,有那么多同学的家长,她能一眼认出你是‘贺总’,有点好奇而已。” 小姑娘依然是不经意的语气,可是那点不开心依然全都展现在脸上,贺宴锡看一眼便差觉到了。 第57章 她只想离贺宴锡近一点,再近一点 贺宴锡带纪清宵来的是离故宫很近的一家港式餐厅。 车停进中式古风的庭院里,虽然是港式口味,但餐厅整体是中式风格,如田园诗意一般,挂着七彩的小灯笼,点缀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在阳光下显得别有意境。 刚到门口,纪清宵就看见了摆在显眼位置的米其林餐厅标识。 侍者似乎认识贺宴锡,他们一进门便迎上来,老熟人的语气:“贺总,您来了,好久不见。” “还是老位置,没有预定,今天可以吗?” “当然当然,顶层的观景阁您随时都可以过来。”侍者说着,在前面带路,“老板特意交代过的,贺总吩咐的事情,我们绝对照办。” “你和这里的老板也认识的吗?”纪清宵跟在后面,轻轻拽了一下贺宴锡的西服衣角,小声问。 “是我生意场上的朋友。” 纪清宵好奇又假装淡定的瞟了瞟这一层,跟着上了楼。 观景阁在顶层的阁楼。 包间不大,私密性很好,雕梁画栋的装修风格和中式的红木套式家具,青纱红帐外是故宫。坐在这里,恰好能看见故宫的景色。 纪清宵和贺宴锡相对而坐。 贺宴锡点菜,纪清宵在吃饭上一向都听从贺宴锡的,她已经迫不及待拿出自己的涂鸦本和素描笔,将眼前的红墙金瓦,浩浩紫禁,用笔绘进本子上。 贺宴锡点了一壶大红袍,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小姑娘这么主动的去做一件事。 以前的学习,看书,练字都是按部就班,她不拒绝,但都不如此刻的纪清宵专注又主动。 她手里的本子很小,隔着桌子,贺宴锡看不清楚上面画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小姑娘的简笔素描就画好,虽然恋笔,菜也差不多上齐了,她不想让贺宴锡等她。 她侧过身,重新坐正,对面的贺宴锡正端着茶杯,小口品茶。认识了这么久,他修长的手指依然能让纪清宵失了神,茶杯氤氲着的水汽染在他冷峻的眉眼上,虽然没有温柔的表情,可纪清宵还是觉得好好看。 贺宴锡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画了什么,我看看。” “随便画的,没…没什么好看的。”纪清宵快速收起了画本,就是担心贺宴锡会这么说。这种感觉比当初让他帮忙改中考模拟卷子还要害怕。 卷子是有正确答案的,画都是主观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带你到这儿来‘取景’,我想看看成果,很合理?” 在贺宴锡那里,纪清宵觉得自己的拒绝永远是无效的。她把涂鸦本翻到刚才画的那一页,几分小心翼翼的递给贺宴锡,“随便画的,你就…随便看看。” 很卡通的一个少女的手账本,被西装套装穿的一丝不苟的贺宴锡拿着,风格很是不搭。 纪清宵画的很简单,但从构图和笔法上看,却很新颖。 画的右下,写了一句古言:古城金秋如梦。兜兜转转,古木宫墙间,似遇故人。 贺宴锡又往前翻了几页,画风一致,是很干净很细腻的笔触。 “哎,你就不要再往前看了啊……”纪清宵看见贺宴锡在往前翻,弹簧似的瞬间跳起来探身去抢贺宴锡手里的本,“不是说好你带我来所以只看这一页就可以了嘛!” 纪清宵慌的不行,不单单因为怕贺宴锡觉得自己画的不好,更怕的是他翻到她画他的那页,她要怎么解释啊。 贺宴锡双手一合,涂鸦本落在他的掌心。 “以前学过画画?” “当然没有啦,学过怎么可能还画的这么丑……”纪清宵不好意思的拿回本子,心里还在思忖着贺宴锡应该没有看到自己随手画的他。 “你喜欢画画,为什么不去学?” “以前上小学的时候,美术老师倒是说过我有绘画的天赋,但是…桥溪镇那个地方你也知道的,没什么像样的学画画的学校,我也不可能只因为喜欢就让阿公阿婆为我承担更多的学费。”纪清宵说着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涂鸦本,语气里不带一点遗憾。 错过了,终究将会成为一段谈资而已。 纪清宵来到京城之后,被贺宴锡带在身边,初三升高一的整个暑假,她看了好多本古今中外的艺术绘画典籍,多多少少摄入了一些“文墨”进肚,闲下来时候她觉得应该让自己每天枯燥的学习生活加点儿颜色,这才开始画一些日常。都是很简单的,很粗浅的速写画。 “想过系统的学画画吗?”贺宴锡右手手指轻轻叩着桌子。 小姑娘以为自己听错了,轻轻皱了皱眉,又睁大了眼睛。 “我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学画画,大学读个艺术类专业的话,还不晚。”他可以找最好的他熟悉的老师做她的家教,这样事半功倍再加她的天赋,应该不会差。 “你是说,我可以做美术生?读美院那种吗?”纪清宵不敢相信的瞪圆了一双鹿眼。 “可以这么理解,艺术类院校也不光只有绘画专业,还有其他的,选择很多。” “我明白,绘画专业,什么国画啊水彩啊,我肯定是比不了科班出身的同龄人,如果能参加艺考,我想学设计专业。” 她只是想离贺宴锡近一点,再近一点。 十一假期,贺宴锡给保姆赵姨放了几天假,他难得休息在家,把纪清宵高兴坏了,但是又不能轻易表现出来,每天像是长在贺宴锡的书房里一样。 初秋,天气微微泛凉。 纪清宵的头发也长长了一点,刘海有些遮挡视线,她还来不及去理发店剪,先用一个粉色的草莓发夹把头发帘斜着夹起来,露出平滑洁白的额头。 南禾的高一年级相对轻松,纪清宵用了一天就把作业全写完了。 下午,贺宴锡在看电脑查资料,她从贺宴锡的书柜里找出了他前几天看的一本《1984》,百无聊赖的看着。 只是,这本书对于十六岁的纪清宵来说,像文字催眠神器一样的存在,实在太晦涩难懂,才看了十页,就已经让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纪清宵的身上披了一个深蓝色薄毯,她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书房只剩她一个人,眼前那本《1984》上贴了一条她的粉色小丸子的便签贴,字是贺宴锡写的,刚劲有力的瘦金体:这本书你现在看还早,当然,如果是做睡眠读物的话完全可以,下次拿回屋里睡前看。 纪清宵又看了一遍。 所以,贺宴锡是在内涵她年纪小又没文化了。 她生气的合上书,气鼓鼓的跑下楼,想找贺宴锡理论。 第58章 贺总今天有正事要办? 字条先生正在餐厅给自己做一杯手冲咖啡。 清幽的咖啡香气扑鼻,顿时将纪清宵没缘由的愤怒冲走了几分。 见纪清宵下来,贺宴锡又回过身,从杯架里拿了一个相同的杯子,也给她做了一杯。 “睡醒了?”贺宴锡不看她,目光落在正在注水的咖啡粉上,滤过的粉末膨胀浮起,沿着滤纸氤氲出一层浅咖色的痕迹。 “睡眠读物效果太赞,我还来不及回房间就已经睡着了。”纪清宵顺着字条上的话说。 “那本书你现在看不懂很正常,想看书的话等一下我给你找别的。”贺宴锡说完,把一杯咖啡递给纪清宵。 “哦。”她低眉敛目,鼻子凑到杯子边上,轻轻嗅咖啡的香气。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每次贺宴锡喝咖啡,她都会去跟他讨一杯,只是几乎每次都喝不完。 她喜欢咖啡豆研磨成粉再变成咖啡整个过程里弥漫的味道,还有贺宴锡做手冲咖啡时,流畅俊逸的样子。 “放假这么多天,除了写作业看书,还有什么安排?”贺宴锡问。 “没有其他的安排。”纪清宵说完忽然有点低落。 黎般若和家人去了南方过黄金周,她也就没什么别人可约了。 “明天会和几个朋友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如果是特别正式的场合我还是不去了,如果像上次你生日的时候那种…我可以。”纪清宵话说到一半,想起在岛屿湖畔那晚她尴尬的第一次,自己卡顿了一下。 “不是正式宴会,就是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周家瑞你认识,他也在。” “那我可以只负责吃吃喝喝吗?”纪清宵拿杯子挡着半张脸,一双眼睛眨了眨。 “不然你还想负责什么?”贺宴锡哑然而笑。 也是哦……他们聊天的内容天南海北,她只有听着的份儿,除了吃吃吃好像就没什么别的可以做的了。 天气入了秋,一场夜雨秋风,树叶飘摇落下,风中夹杂着泥土的苦味。 贺宴锡这次带纪清宵来的地方在城中心奢华酒店的顶楼,说是普通的朋友聚会,在如此高大上的酒店宴会厅的party自助,来者大都非富即贵。 纪清宵来了之后就后悔了。 她不习惯这种全是陌生人的场合,上一次因为是贺宴锡的生日聚会,人不算多,贺宴锡又是主角中的主角,她可以完全依靠着贺宴锡就好。 这一次,贺宴锡要和其他人聊天,宴会虽然是自助,但来的人都是朋友,好像人和人之间都能寒暄几句,只有纪清宵是例外。 她和贺宴锡一起进了宴会厅,可怜巴巴的跟着贺宴锡,“你不是说只是个朋友聚会么,我怎么觉得这里举办的是什么盛大的宴会……” 纪清宵理解的朋友聚会是:三五好友一起聊天吃饭。 现在是:三五十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寒暄聊天快乐着,纪·寂寞·清宵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去那边自助取餐区看看喜欢吃什么,不用拘束。”贺宴锡提醒她。 果然是哄小孩儿的。 纪清宵抬眸,无措的看了看贺宴锡,“那你呢?” “我陪你去。但是可能一会儿会和朋友说说话。” “不用管我啦。”纪清宵假装大方极了,微微扬起下巴,“我看那边有好多好吃的,我大概可以吃一会儿呢。” 小姑娘今天扎了个丸子头,头发帘因为太长,也梳了起来,整张脸小巧精致,五官也出挑的更加立体。一挑短款V领波点的高腰连衣裙,衬的她的气质清新又明媚。 才到取餐区,贺宴锡就遇上了朋友。 纪清宵识趣地自己去挑蛋糕吃。 只寒暄几句,贺宴锡并没有耽搁太久,等他说话,回头找纪清宵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去前面自己拿吃的了。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周家瑞从后面走了过来,“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吗?今天怎么回事?” 贺宴锡瞥了一眼是周家瑞,目光就还依然停留在纪清宵那里。 “怎么还带你家小朋友来了?”周家瑞随手拿了一杯红酒,想到什么:“贺宴锡…你不会是为了给你家小朋友找好玩儿的地方才来这儿的?” “这儿有什么可玩儿的?”贺宴锡反问。 “这儿可是京城看夜景最好的地方之一,这些甜点,不也是小朋友喜欢的?”周家瑞自问自答,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贺总,你对纪清宵会不会太上心了?” 周家瑞和 贺宴锡没出生就认识了,他见贺宴锡来参加这类聚会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是第一回见贺宴锡在朋友们的大聚会上带女伴。 虽然是个小姑娘,但少女初长成,看这样子未来是不可限量。 “今天要来几个熟人,太久不见,我得好好聊几句。”贺宴锡收回目光,眼里是一片漆黑莫测。 确定了小姑娘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吃东西,贺宴锡才把目光往远处挪了挪。 “看样子,贺总今天是有正事要办?”周家瑞知道贺家的故事,自然明白贺宴锡想要维持自己在贺氏的地位,不仅仅靠他自己的品牌HE’S,更重要的是在贺氏集团的内部站位要稳。 宴会的人越来越多,贺宴锡看见远处大腹便便的顾志恒朝他走过来,便顺手拿起一杯香槟。 “贺总,真的是你啊?我以为看错人了!”顾志恒年过四旬,个头不高,身宽体胖,同样是高定西装,穿在他身上只有富可流油的感觉。 周家瑞自动退出,看来无论是谁,看见贺宴锡的第一句话都和他一样——都会质疑孤高不可一世的贺总能赏光来参加这种宴会,罕见至极。 “顾总,好久不见。”贺宴锡微微点头一笑。 “上次见面还是在贺氏庆典的时候,见贺总一面可真是难啊!”顾志恒说着举起酒杯,轻轻一碰,“贺总年轻有为,还依然这么努力奋斗,我们这种遭遇中年危机的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总说笑了。谁不知道顾家家大业大,贺氏就算挤破头也不敢跟顾家的产业相提并论。”贺宴锡话锋一转,“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您随便一挥笔,给我们跟着您的人一个零头就够了。” 顾志恒一哂,“贺总这么说,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第59章 难道今天想明火执仗了? 顾氏拥有上百家高端连锁酒店,近千家购物综合体,是国内绝对的商业地产大亨。 顾志恒早几年继承了家业,成了顾氏接班人,一直想借着顾氏现有的资源,扩充到海外市场,壮大顾氏。 贺宴锡微微凑近顾志恒,“这里人多口杂,我长话短说。顾总要在东南亚建的大项目,我十分感兴趣,不知道可否捎我一程?” 现在国内市场早已饱和,贺宴锡已经打听到顾志恒要在东南亚建一座集旅游、购物、酒店、餐饮、娱乐、博/.彩于一身的综合娱乐城,类似于拉斯维加斯。 “好说,好说!”顾志恒抬起手拍了拍贺宴锡的胳膊,“生意场最难得的就是志同道合,我当然愿意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往前走,至于项目的事情,我们约时间细谈!” 顾志恒单手扶了扶脸上的金丝框眼镜,脸上的泛着油腻的光。 贺宴锡点到即止,和顾志恒又聊起现下的经济形势,不多时,周围又来了几位想和他,和顾志恒套近乎的生意人。 “各位先聊,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失陪。”说着,贺宴锡朝几个人颔首点头,眼神触及到顾志恒的时候,特意多停顿了一秒。 对方也探得了深意,给了贺宴锡一个收到的眼神。 刚离开顾志恒走出宴会厅,贺宴锡拿出手机,拨了苏里的电话,“第一个网撒好了,要注意鱼什么时候开始上钩了。” “明白,贺总。” 贺宴锡说完刚要挂了电话。 “等一下贺总!我刚才在地库看见贺家的车了,不知道潘一宁和老贺总会不会也在party……” “什么时候?” “二十分钟前。” 贺宴锡蹙了蹙眉,眉眼之间浮着一层厉色的神情。他即刻挂了苏里的电话,拨给了纪清宵,人也快步迈进宴会厅纪清宵刚才在的地方。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场合见过潘一宁了。对方自知处于弱势,有他的地方,都会心照不宣的避开。 难道今天想明火执仗了? 取餐区人多了些,贺宴锡来回张望往返都没有看见纪清宵。 他刚要挂了电话派人去找纪清宵,她终于接起电话。 “你去哪儿 了?”贺宴锡不怒自威的语气,让纪清宵吓了一跳。 “周医生带我到隔壁的小包间了,这里人很少,而且他说这个位置是看夜景最好的地方。你和朋友聊完了吗?”电话里小姑娘软糯的声音让贺宴锡放下了心。 “嗯。” “那我回去,还是你来这里找我?”纪清宵问。 “你等我一下。” 纪清宵很莫名的挂了电话。她听出电话里贺宴锡似乎是克制住了想发怒的情绪,因为她吗?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 纪清宵站在窗边,目光所及是繁华夜景。窗外是京城夜空流动的色彩,灯影交错闪耀,像是一条闪闪灯河。 “贺宴锡找不到你,不高兴了?”周家瑞猜也能猜到。 “……好像有点儿。” “他这个人,关心别人的方式也总要与众不同。”周家瑞冷嘲了一声,“你能受得住他的脾气,也真是不容易。” 纪清宵纠正道:“贺宴锡他对我很好。” 周家瑞点了点头,当局者觉得好,那就好。他不做任何评价。 “周医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跟贺宴锡相关的问题,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他坐着,仰头朝纪清宵笑了笑。 “贺宴锡和贺伯伯的关系是一直都有罅隙吗?” 周家瑞细细品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还以为纪清宵会问他关于贺宴锡交没交过女朋友这类的感情问题,从小到大他没少被身边的女孩子问过贺宴锡的感情史,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不按常理出牌。 “他们之间的矛盾,确实已经很多年了。这要我怎么解释呢,我只能说,如果贺宴锡不想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 周家瑞几句话说不清楚贺家这几十年不为外人道的故事,既然贺宴锡不告诉纪清宵,他就更没有说的理由了。 “我没有想打探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父母在身边的日子是很多孩子求都求不来的,子欲养而亲不待才是…” “你等等。”周家瑞打断纪清宵,“父母在身边?” “我说的…不对吗?” 周家瑞更不懂贺宴锡了,纪清宵连他母亲早就去世都不知道吗? “哥,你怎么也不接我电话啊!找你找了半天,你在这儿躲清闲呢!” 一个 青年跑过来找周家瑞,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那边人太多了,这边舒服点儿。”周家瑞看了看周家也,介绍道:“这是我堂弟,周家也,读高二。应该是比你大一岁?” “是啊,我今年十六岁。”纪清宵朝周家也笑着点头打招呼。 “这是贺宴锡的…”周家瑞差点脱口而出“这是贺宴锡的小孩儿”,他顿了顿,重新措辞:“这是贺家朋友的孩子,纪清宵。” “你好,既然是比我小,那我就叫你清宵,可以吗?”周家也略微比周家瑞矮了半头,少年身上儒雅的气质倒是和周家瑞很像。 “当然可以。” 周家也主动和纪清宵握了一下手,看了看周家瑞,“我哥和宴锡哥走的特别近,可是我应该是第一次见你?” “我之前不在京城生活,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类聚会。”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种聚会,有点无聊,是?”周家也自顾自笑了笑,“不过这里的夜景很值得拍照的,你来多久了?照了照片吗?” “刚才周医生带我看过了,很美。不过我没有照照片。”纪清宵也笑了笑。 “我带了新手机,夜景效果特别赞,这么好看的景色,不拍照可惜了。”周家也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那边的光线最好,我想去拍个照,一起吗?”少年的邀请自然又彬彬有礼,很难让人拒绝。 纪清宵看了一眼周家瑞,笑着说:“好啊。” 贺宴锡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 窗外的车流不息和灯火闪耀的光彩之色,少年和纪清宵并肩而站,彼此聊着说笑着,纪清宵偏着头,很专心地看少年手机里的内容。 专注到他已经站在离他们很近的距离,纪清宵却依然没有发现。 周家瑞默默走到贺宴锡身边,“女方家长终于来了。快看看,般不般配?” 第60章 娃娃亲 贺宴锡从宴会厅出来挂了电话,恰好碰见了贺子良。 身边没有别人,他是一个人来参加聚会的。 贺宴锡打了个招呼想走,被贺子良叫住:“宴锡,这两天抽时间,我想和清宵一起吃个饭。” 贺宴锡知道纪清宵现在和周家瑞在一起放了心,不急不缓地顿了顿,才反问:“您打算单独和她吃饭?” 贺子良看了看儿子,淡淡道:“我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地方我定在京兆尹,时间我都可以,看你们。” “时间定了我告诉您。还有事,先回去了。” 贺子良早就不在乎贺宴锡和他说话的语气如何,得到的答案不是拒绝,他已经很满意了。 走进小包间,贺宴锡恰好看见纪清宵和周家也正在一起很开心地聊着天,外加周家瑞那句“女方家长”来了。 他不回答,也没有打断纪清宵和周家也的交谈,就这么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我等下修完图,微信传给你这些照片。”周家也的笑了笑,年轻人俊朗阳光的外型很登对。 贺宴锡却从那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里看出了他对小姑娘炙热且稚嫩的讨好。 纪清宵答应着,转过身才发现贺宴锡已经过来找他了,眉眼间是他熟悉的弯月,“贺宴锡,你来啦。” 她很少对他直呼其名,但是在这样的场合,纪清宵想用这样的称呼来提前拒绝他想做她“家长”的意图。 “宴锡哥好!”周家也走近,和贺宴锡打招呼,眼睛里还藏着刚才和纪清宵交谈里带的悸动。 贺宴锡轻声应了一句,寡淡的视线伴随着夜色灯影,脸上是沉峻到极致的表情,“我们该回去了。” “现在才不到九点,宴锡哥你不是才来没一会儿吗,你坐那和我哥再聊聊天,再待一会儿再走,行吗?”周家也把四个人的位置安排好了,就等着贺宴锡说好。 然而,贺宴锡没给周家也面子,看在周家瑞的份儿上才忍着不悦道:“晚上还有个应酬,今天就先聊到这儿。” “宴锡哥你有事可以先去忙的,我等会儿和我哥一起送清宵回去,你放心好了。”周家也诚恳又真挚地打着包 票。 周家瑞实在看不下去周家也一而再地犯傻,他无奈笑了笑,走过来识趣地拍了拍周家也的肩膀,“下回再聊,今天人家还有事。”说完又看了看贺宴锡,“你们先回去。” “哦。好。”周家也一点也没有隐藏自己忽然低落的情绪,有些不舍的目光看着纪清宵,“我一会儿给你传照片,等你有时间我们微信再聊。” 纪清宵答应着,又跟周家瑞道了别,快步跟着贺宴锡离开了酒店。 回家路上,苏里开车。贺宴锡在后排坐着,他解开两颗衬衫扣,阖上眼养神,车没于灯河里,顺着车流亦步亦趋,头顶藏青色的天渐暗。 他坐于光影暗处,眉目间深沉的倦色才显露出来。纪清宵在他身边这段时间,曾经不谙世事怯生生的乡下丫头已经悄无声息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清新明媚的阳光少女,而且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惊艳了身边的人。 他竟然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带她来身边的目的被潜移默化的搁浅,转而成了一种他从未尝试过的关爱。 贺宴锡缓缓睁开眼睛,把刚才那瞬间的不悦和烦躁当做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控制欲在作祟,他的眼眸一点一点眯起来,眼底是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 最漫长的迂回道路,常常又是达到目的的最短途径。 身边的纪清宵摆弄着手机,两只柔嫩纤细的手快速的按着手机屏幕,贺宴锡不多想也知道,她是在给周家也回微信。从上车开始,她手里的动作就一直没停下来。 “我父亲定了餐厅,明天中午,他想和你一起吃饭。”贺宴锡如同颁布指令般的语气,终于让小姑娘两手一停,一双鹿眼看向他,眨了眨,再次确定:“明天中午吗?” “有事?” “没、没什么。周家也微信约我明天去美术馆看画展,是我一直很喜欢的画家的画展。那我跟他说下,改天再约。”纪清宵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 贺宴锡嘴唇绷直,目光沉了又沉,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划着手指往下翻。 正巧收到瑞发来的微信消息:你不是曾经还自称你是她的“贺叔叔”吗,怎么允许晚辈直呼你名字了? 贺宴锡不想多说一句话,沉郁着暗灭手机屏 幕,周家瑞的消息又让屏幕一亮:我们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我看周家也和纪清宵也挺相配,不如,周贺两家结个娃娃亲? 贺宴锡言简意赅的回了一个字:gun-滚。 消息发出去,贺宴锡直接关机。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纪清宵看贺宴锡不再看手机才开口。 男人侧着头,以无声回应。 “周家也平时的性格就是特别自来熟吗?” 贺宴锡阖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纪清宵,等着她追问。 “我原本是想拒绝他的邀请,但是……我怕这样会影响你和周医生的关系。” 这个逻辑让贺宴锡忍不住哂笑。 所以,纪清宵对周家也无感,完全是“牺牲”了自己的色相,维护他的朋友圈不受影响? “你交朋友,不用考虑我。” 虚若怀谷如贺总。 “哦,那我知道了。”纪清宵默默点开微信里周家也的头像:不好意思,我假期要补课了,最近大概都没有时间出门,抱歉。 回复了周家也,纪清宵默默吐了口气。 她对于周家也跟她侃侃而谈的摄影、相机、新款手机这类话题其实并不太懂,又不得不迎合着他的各种自问自答。整个交谈虽然没有令她特别不舒服,但这样应付的对话,纪清宵实在不想再多几次。 “我可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纪清宵弯了下唇,“虽然今天晚上你带我来的地方很美,晚餐也很好吃。可我还是觉得这种地方是你们这种商业大佬和富家子弟互相运筹帷幄的地方,下一次,可以不要带我吗?” 第61章 我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小姑娘说着,可怜巴巴的望着贺宴锡,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贺宴锡眉目间的不悦缓缓平复,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才第一次带她来这种小场面就惹来“娃娃亲”,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这样自己拒绝很好,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家,两个人各自回了房间。纪清宵洗完澡,头发用毛巾擦了半干,等换好一身浅黄色的家居服之后已经干的差不多。 她悄悄下楼,轻声走近厨房。 今晚在酒店遇见的人都和她不相干,也不是一个世界的,当时想到的都是她和贺宴锡之间的无限身份差距,各种障碍叠加导致她食欲骤减,再好吃的西点她也只是吃了几口。 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她饿的睡不着,悄悄下来到厨房老地方找她的“存货”。赵姨不像苏里,她囤了零食和泡面在厨柜最里面,这是她们俩的秘密。 倏地,厨房连带餐厅的吊灯亮了。 “晚上的菜不和你胃口?”贺宴锡一身深色家居服,端着杯子来餐厅倒水,看见小姑娘像个小仓鼠一样翻着什么。 “挺好吃的啊,就是…吃的不多。” “在车上怎么不说?路过那么多餐厅,都可以给你打包。” “我…在车上的时候还不饿呢。”纪清宵摸摸鼻子,“我知道你累了,你不用管我,上去休息。”她不是第一次晚上饿了,要是被贺宴锡发现她的“小仓库”,她可能会当场崩溃。 贺宴锡看了看纪清宵,没再说什么,倒了杯温水折返上楼。 纪清宵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她不敢再多待,随便挑了一个最好拿的方便面,用最快的速度烧热水、开封、倒料。 水烧开,纪清宵倒入面碗之后迅速盖上包装,尽量不让泡面的香气四散开。她两只手扶着碗边不烫的地方,蹑手蹑脚的走出餐厅,路过门口的时候,腾出一只手关了灯。 四下黑漆漆的,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楼梯。 是挡在楼梯前,贺宴锡冷隽,不怒自威的一张脸。 纪清宵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往后一退 ,腰撞到沙发扶手上,重心一歪。 手里热气腾腾的泡面瞬间全洒在了小黄鸭人字拖和脚背上。 下一秒,客厅的水晶吊灯倏然亮起。 还没来得及喊,贺宴锡就已经凑过来,俯身帮她把脚上的泡面掸下去。 纪清宵一慌,心里乱七八糟的,贺宴锡的动作仍未停。 他手上的力度略微重了一拍,生理上烫伤的疼痛感如醍醐灌顶一般赶走了幻想,纪清宵呜咽着:“疼……” “快过来。”贺宴锡说着让纪清宵半挎着他,纪清宵听话地两步并一步往浴室走,两只脚背都生疼生疼的。 贺宴锡无声叹息,干脆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 他几乎不费力迅速走到最近的卫生间,把纪清宵放在洗手台上,又帮她脱了鞋,把她红彤彤的两只脚放进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 冷水冲到纪清宵通红的脚背上,疼痛感才渐渐缓解了。 “不知道看不见要开灯?”男人冷冷的语气,手里的动作却不停,让纪清宵烫伤的地方几乎都被冷水浇着。 “我怎么知道你会在那儿。”纪清宵担心自己烫伤的脚,又想起刚泡好还没来记得吃一口的泡面喂了脚,肚子还饿着,就好委屈。 “你夜里吃垃圾食品,是我的错?”贺宴锡手里一顿。 纪清宵又疼又饿又委屈,贺宴锡还在凶她,一瞬间不知道怎么了,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眼眶发热,“我吃零食你要阻止,可我现在饿了,很饿,就想吃泡面,不行吗?” 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眼角竟然挂着泪珠。 “贺宴锡,我难道还不够听话吗?”她为了留在他身边不让他厌烦,已经那么努力,为什么她吃一次泡面而已,他就不高兴了呢。 初来京城在学校受欺凌的时候没有哭过,中考前压力倍增,每天只有补课学习的日子她没有哭过,现在竟然因为没吃到泡面,哭了? 贺宴锡眼中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惊讶,语气却依然:“我说的不对,还是我委屈你了?” 纪清宵低下头,两只手抱着膝盖,不说话,也不再看贺宴锡一脸的厉色。 脚背还泛着红,但是好在冷水冲的及时,没有起水泡。 纪清宵的视线触及到贺宴锡修长干净的手,如 果不算他说话时的戾气和沉沉的脸色,单看他手中一下一下将带冲力的水变得柔润后,才淋在她受伤的脚背上的动作的话,是温柔的。 冲了一会儿,贺宴锡关上水,拿过一条毛巾,垂眸看着她,“自己下来。” 纪清宵接过,简单擦了擦,两只脚从洗手台里出来,换了个方向,两条纤细的腿垂着,用力一跳。 赤脚踩在地上,脚背还是星星点点带着刺痛。 她拾起拖鞋,忍着不舒服,光着脚走出浴室。 贺宴锡看着光洁秀气的一双脚踩在地上,小姑娘的背影依然倔强。 现在倒是听话得很。 他到底心底还是划过一丝不忍,长腿迈了两步便跟上她,不费什么力气一把又将纪清宵打横抱起。 “贺宴锡!”小姑娘一慌,瞪圆眼睛看着贺宴锡,手却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晃着两条腿。 贺宴锡压下眉眼里的不耐烦,低声警告:“老实一点。” “……” 她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点心软的痕迹,可是他的举动明明都是那么温柔。 贺宴锡把人放进二楼房间,剩纪清宵一个人,她的手机刚才一摔,留在了客厅,现在也只能枯坐着,听着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在叫。 坐累了,纪清宵干脆躺下,想让自己赶快入睡。 不一会儿,贺宴锡来敲纪清宵房间的门。 小姑娘背对着他,像是已经睡着了。 贺宴锡也不说话,只把刚做好的面放在床头柜上,香味很快弥漫开,他伫立不动,静观其变。 你永远也叫醒不了一个装睡的人,除非那个装睡的人自己决定醒来。 第62章 只是想让他多关心一下 内心纠结到第四遍,纪清宵还是坐了起来。 香味入鼻,她又实在太饿。 “舍得起来了?”贺宴锡玩味的问道。 纪清宵当然知道贺宴锡的冷言冰山常态,硬碰硬的话,她连个鸡蛋壳的硬度怕是都比不上,怕是还没开口就阵亡了。 是以,她面色凝重,微微蹙眉,酝酿了一下情绪,“我脚疼,睡不着。” 贺宴锡的目光向下一瞥,纪清宵两只手抱着膝盖,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小腿,秀气的小脚更是雪白,更显脚背上烫伤的一片红印突兀触目。 她听见贺宴锡好像轻轻叹了口气,依旧是沉沉的语气说了一句:“把面吃了。” 然后,人就走出了纪清宵的房间。 小姑娘恍惚了几秒。 是她还不够惨吗?还是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的表情不够可怜? 人就这么走了? 算了!算了算了! 纪清宵心里默念了几遍。还是选择先把面吃了,也算是听了贺宴锡的话。 依然是有清水荷包蛋的鸡汤面,健康的几乎能计算出营养价值。 纪清宵端着面,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脚背碰在拖鞋上,走到桌子前,坐下。 虽然很饿,她还是安静的小口吃着面,心里思忖着怎么才能让贺宴锡消气。 可是,生气的不应该是她吗? 面吃了一半的时候,又有敲门声。 纪清宵低着头吃面,不看贺宴锡,心里却暗喜了一下下。 贺宴锡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看她一时半晌还吃不完,低声道:“过来。” 纪清宵听话的放下筷子,慢吞吞地坐到他旁边。 她看见贺宴锡手里拿了烫伤膏,默契乖巧的把脚放到沙发上。 等来的却是一句:“自己上药。” 纪清宵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她懵懵地僵在这个乖巧的动作上,停顿了几秒,才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哦”了一声,接过药膏。 贺宴锡离她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乌木沉香,可是他的表情却不怎么好。 她打开药膏,在伤口上轻轻挤了一点,把药膏涂抹开的动作牵扯到伤口,丝丝缕缕的痛让她下意识蜷缩着脚趾,动作笨笨的,两只 脚缩的像两个小包子。 “这是你自己的脚,不能轻点儿?”贺宴锡眉目沉凝,不耐烦地越过纪清宵的手,覆在她的脚背上,替她把药膏均匀轻柔的抹匀。 小姑娘双唇抿成一条线,抬眸看了看贺宴锡。 五官深邃,虽然沉眉冷目,眉眼里却是极其耐心的。 只一秒,纪清宵就收回了目光,她的小心脏难以克制地跳快了几拍。 她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告诉他实话:她的脚已经不算疼了,她只是想让他多关心一下。 帮纪清宵上完药,贺宴锡把药递给她,叮嘱她记得每天记得涂。 纪清宵荒唐的思绪被打断,猛然抬起头看着贺宴锡,她脑子有些空白,本能伸手去接,却因为走神扑了个空。 贺宴锡看了她一眼,“怎么,明天还要我给你涂?” 纪清宵有些结巴地“啊”了一声,和贺宴锡对视,才忙不迭地夺走药膏,“不、不用了…” 瞥见小姑娘红的快能滴血的耳根,在纪清宵看不见的角度,贺宴锡轻轻挑了下眉。 贺宴锡和贺子良约好十二点在京兆尹包间见面。 第一次跟贺子良在京城吃饭,纪清宵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和几年在桥溪镇遇险时候的贺子良不同,上一次在贺宴锡家里碰见他,她就已经感触到了。 车往市中心的旧城区开着,路遇一片古遗址城墙群。 纪清宵被古迹吸引,侧目望向车窗外。 “一会儿吃饭不要提及任何桥溪镇的事。”贺宴锡的声音让纪清宵收回目光。 小姑娘看着他,应了一声。 大概提到桥溪镇这样的穷乡僻壤,会让贺子良这样声名在外举足轻重的人感觉到不自在? 过了几秒,纪清宵又问:“那如果贺伯伯自己提到了呢?我也不说吗?” “他不会提到的。” 那段背叛的时光,是他苟且换来的欢愉,又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呢? 难不成还想让这个蒙在鼓里单纯的小姑娘知道真相? 恐怕贺子良想要窜端匿迹还来不及。 纪清宵有种错觉,她总感觉贺宴锡每次提到父亲的时候,眉目间隐约能觉察到厌弃和鄙视的情绪,她不清楚贺宴锡和贺子良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至少,就算家庭不和睦,一 般情况下也不会到轻蔑的程度。 “我知道了。”纪清宵见贺宴锡的情绪不高,没有再问什么。 京兆尹隐在京城城中心附近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内。入院是一片竹林,有古琴的声音不绝于耳。 因为毗邻古寺,餐厅老板信佛,开的便是家素食餐厅。 纪清宵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四合院里布置的到处充满禅意,仙气飘飘的。她恍惚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走错了,说不定能穿越到某个神仙的居所。 “看什么呢?”贺宴锡见纪清宵东张西觑走得慢,停下来等他。 “没看什么,觉得这里很美嘛。”小姑娘三步并两步小跑到贺宴锡身边。 “脚不疼了?” “疼…还是有点疼的。不过早上抹了药已经好多了。”纪清宵心虚的笑了笑,贺宴锡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她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被服务生带进名为“禅心居”的包间里,贺子良已经到了。 “贺伯伯好。”纪清宵先跟贺子良打了招呼。她和贺宴锡坐在贺子良的一左一右。 “我自作主张定了这儿,觉得这儿的餐食不错,但是是素食,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习惯?”说完,贺子良让服务生斟茶。 “我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的。”纪清宵接过茶杯,“这里的环境我特别喜欢呢,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喜欢就好,清宵,你太瘦了,一会儿多吃一些。” “我比从……”纪清宵顿了顿,把“从前”的“前”咽了回去,重新说道:“我已经胖了不少,也长个儿了。” 纪清宵特别想迫不及待地说,她的身高终于突破了160大关了。她平静下来看了看贺子良的表情,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63章 带她来吃饭的原因 纪清宵说完,她看见坐在对面的贺宴锡无声一哂。 她隐约觉得他这是在嘲笑自己。 身高187的人有多了不起呢—— 具体请参见昨晚贺宴锡像抱宠物一样丝毫不费力气地就能把纪清宵拎起来的感觉。 “宴锡啊,今天难得咱们父子俩一起吃顿饭,陪我喝几杯?”贺子良商量的语气,一旁的服务生听了取出已经在温着的酒壶,打算给贺宴锡斟酒。 贺宴锡伸手一挡,“不了,我开车,就不喝了。” 纪清宵展餐餐巾的动作一顿,看到贺子良掩饰着脸上的尴尬。 看来,这个面子贺宴锡也是不给的了。 “贺伯伯,我不开车,我陪您喝一杯。” 说完,纪清宵就看见贺宴锡一对冷眸看着她。 “不知道自己几岁?” 纪清宵脸一红,眼神微微闪躲,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她疏忽了。 “没关系,这里的碧螺春很不错,我们以茶代酒,是一样的。”贺子良说着笑了笑,眼神示意让服务生把酒拿下去。 “等一下。”贺宴锡叫住服务生,“给她上一杯鲜榨橙汁。” 如果不是场面尴尬,纪清宵会觉得贺宴锡完全是在替她着想。 但是现在,他才冷言冷语冷眼旁观的和她对视过,纪清宵只觉得这是在内涵——她还是个小朋友。 “对对,年轻人喜欢喝甜的,怪我没想到。”贺子良干笑了几声。 不一会儿,服务生来上菜。和一般的中餐厅不同的是,京兆尹供应的都是顺应节气的套膳,每人一份的套膳分为前菜两道、汤羹原盅、养生热菜六道、五谷主食和御膳名点各一份。 十月伊始,应季的是寒露套膳。 纪清宵看着服务生一道一道上着摆盘精致讲究,名字别致禅意的菜,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宫廷里用膳。 贺宴锡从来了到现在,除了怼了她那几句之外就再没有说过话了,房间里安静的只有服务生介绍菜品和餐具触碰的声音。 “清宵啊,高中读的哪一个学校?”上了三道热菜之后,贺子良终于说话了。 “去了南禾中学。”纪清宵说着,不自觉的看了看贺宴锡。 “很好很 好,和宴锡同校了。” “是呀,南禾中学还挺难考的。”纪清宵能考上也是一把辛酸泪。 “读个好高中也是为了读个好大学打基础,伯伯看好你。” “谢谢贺伯伯。” “不过比起那些只看中学习成绩的学校,南禾培养学生还算全面。我记得宴锡读高中的时候上过辩论社和书法社,其实和大学的社团是一个意思了,提前培养孩子的兴趣,不光光只看那点分数。” 听见贺子良在怀旧,贺宴锡微微侧目,依然没有说什么。 纪清宵听黎般若提起过自古南禾中学辩论社出人才,果然贺宴锡就出自那里呀…… “嗯,我也参加了书法社,还参加了绘画社。”纪清宵面前摆上一道百合莲子炖山珍,她轻轻舀了一勺。 “大学呢?现在有什么想法?” 纪清宵手中一顿,“我才刚上高一,读什么大学……还没有想过呢。” “是有些早,但是大学也要提前做打算,想过读什么样的学校、专业吗?” 纪清宵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她脑子空白了几秒。 至于她想学画画,想学设计,学和服装相关的行业,想离贺宴锡近一点这些她内心的想法,是她的秘密。 “我回去好好想想,还没有想好呢。”纪清宵敛眉,眼睛闪着细碎的光。 “我倒是有个好建议。”贺子良放下筷子,“我可以帮你安排美国那边的学校,至少比在国内上一般的本科要好很多,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想定居也可以。” 纪清宵觉得好像听出了话外音,她似懂非懂的看着贺子良,“贺伯伯的意思是,想让我……出国?” 贺子良淡淡一笑:“我只是给个建议了,出不出国还是要你自己决定。不过我保证,对你来说出国的前途和未来都会比在国内好很多。” “能留在京城,上这么好的高中,我已经很知足了。出国……虽然前景很好,但是我不能再麻烦您,给您添负担了。” “出国读书的费用你不用费心,我都可以帮你。这对我来说算不上负担,既然答应了你阿公阿婆的嘱托,这些都是该为你做的。” 纪清宵不知道该说什么。 拒绝贺子良,她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接受 ,可是她不想离开贺宴锡去那么远的地方,哪怕未来有金山银山,她也一点儿都不想。 贺宴锡淡淡冷笑一声,目光看向父亲,“这该不会就是您今天要我带她来吃饭的原因?” “说到了学习,我想问问清宵的想法而已,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出国的想法。”贺宴锡声音清冷,语气和表情都是命令的的口吻,“她以后要走的路,她自己选。” “我问的是清宵,你又急什么?” 服务生本来是要上御膳名点的,这会儿识时务地在门外站定了,不敢进去。 纪清宵感觉气氛骤降,再说下去怕是要降至冰点了。 “贺伯伯,您的意思我会好好想想的。未来还长,我想先好好读高中,有了成绩才有底气敢憧憬。” 包间里明黄色的灯光半映在贺宴锡结了冰似的脸上,他侧目挑眉瞥了一眼纪清宵,小姑娘不敢看他,转而看向贺子良。 “清宵说的对,先在南禾好好努力。”贺子良面色平缓,温和的看了看纪清宵。 被搁浅的御膳名点雪藏枣泥绿豆糕和宫廷奶酪上的极是时候,服务生如释重负的表情被纪清宵看见,她同情的抿唇,微微朝服务生点了一下头。 纪清宵的小动作被贺宴锡发现了,他置身事外似的盯着她,眉眼渐深。 她读懂了贺宴锡的眼神,仿佛在问她:自身难保还同情起了别人? 小姑娘默默低下了头,乖乖吃点心。也是,明明她自己才是那个尴尬的中心,现在还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人的处境。 午餐终于吃完了。 纪清宵觉得这个气氛,多坐一分钟都是煎熬。 回程依旧是贺宴锡开车。 纪清宵依稀觉得走的并不是来时的路,“我们现在不回家吗?” 第64章 和偶像近距离接触 “我们现在不回家吗?” 说完,纪清宵才意识到,有些词汇同时用在一个句子,示意可以有很多种。 脸倏然有些烫。 “先带你去个地方再回家。”贺宴锡目不斜视。 还好,纪清宵庆幸贺宴锡没有看见自己微红的脸颊,她呆呆的应了一声,因为心虚,也没有问去哪儿。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美术馆门前。 纪清宵第一次来这里,有点摸不清贺宴锡的意图,“你带我来美术馆,是、是想带我看展览的?” 她昨天说了一句,美术馆最近正好有她喜欢的画家的画展。 “不然来这里坐过山车吗?”贺宴锡一哂,开车门迈下车。 纪清宵心底窃喜,也下了车,小跑着跟上前面187的巨人。 纪清宵喜欢的是当代知名画家冷姝,是京津画派代表人物陈半书的关门弟子,也是当代京津画派最有名的画家之一。 画展囊括了冷姝近三十几年积累的代表作,其中几幅最有名的画作摆在进展览最中心的位置。 纪清宵看过她所有的画集,她最崇拜的是这位女画家能带给观者丝毫毕现、精致入微的画面感,正所谓大众评价她的作品——画笔有灵魂,作品有风骨。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今天要来画展的,至少让我带上笔和本……有好多内容我都想记录一下呢。”纪清宵看的细致,跟在贺宴锡身边,很小声地抱怨。 “不用记录。”贺宴锡大致扫了扫画,这些作品他早已熟悉的不行。 “我当然知道网上都有,但是自己一并写下来些感想感悟之类的随笔,对以后学起画画应该还算有帮助的,我至少在之前多积累积累。”纪清宵毫无根基,除了兴趣和早时美术老师说过的天赋以外,她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她拿出手机,把一些画作介绍拍下来。 贺宴锡低头目光停在纪清宵脸上,说起学画画,小姑娘好像特别认真。 画展不大,但全都仔仔细细看下来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纪清宵看到尾声的时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她好像耽误贺宴锡好久了。 让难得休息的贺总单纯陪她看了这么久的 展览,纪清宵有点不好意思,最后几幅画只好匆匆看过。 贺宴锡今天穿了件白衬衣,浅灰色休闲西裤,很随意的打扮,却因为沉稳矜贵的气质和无懈可击的一张脸显得出众极了,经商多年却依旧带有书卷气。 纪清宵觉得他看画展的时候儒雅又清冷,还带着些艺术家的感觉。 从画展出来,往电梯间走。 “今天谢谢你啦,我看了画展也算圆梦了。”纪清宵很开心,说完才想起贺宴锡之前不许她再说谢谢之类的话,悄悄的用手掌轻轻捂了一下嘴,“好像你说过别说谢谢,但是今天我开心嘛。” 开心是因为能和贺宴锡一起欣赏她喜欢的画。 “看个画展就开心成这样?” 纪清宵一脸“不容践踏她偶像”的正义感:“精神食粮使我快乐。” 她满心这种快乐和贺宴锡商场战略融资成功的快乐完全不同,所以,贺宴锡不理解也就罢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电梯门关上,纪清宵才发现电梯是上行的。 “不是要去停车场吗,我们好像上错电梯了……”纪清宵说着,想去按下负一层的按钮,却被新上来电梯的人挤到了后面。 贺宴锡伸手一挡,侧身把她护在了身后。 很快,电梯到了顶层。 纪清宵不明所以,跟着贺宴锡一起出了电梯,“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还是…是你跟别人有约?” 问完,男人也没有回答。 纪清宵只是觉得和她无关的事情,她没必要参与,他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你还有事的话,我先回去好了,我在这儿一定会打扰你的……我自己回家可以的,反正这里也不远。” “有事。和你有关的事。”贺宴锡只觉得纪清宵话太多太吵,打断了她。 纪清宵狐疑的瞪圆了眼睛,她还没有想明白,人就和贺宴锡一起到了贵宾室。 贵宾室外厅坐着一个年轻男孩,见了贺宴锡,快步迎上去:“贺总您来了,冷老师已经在里边等您了。” 纪清宵如果没猜错的话,冷老师就是……冷姝? 他带她来见的人是冷姝??? 突然就有了和喜欢的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纪清宵下意识倒吸了口凉 气,背脊发僵,登时冒出冷汗。 贺宴锡低头看了看惊讶的已经失去表情管理的纪清宵,淡淡说了句:“走,一起进去。” 纪清宵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原本一双灵气的鹿眼此刻写满了惊讶和害怕。 贺宴锡也不理会她小女孩的冲动情绪,径直走了进去。 冷姝正坐在黑色皮沙发上看稿子,见有人敲门,笑着站起来。 “冷老师,距离您这次画展结束还有两小时,我先提前恭喜您画展圆满成功。”贺宴锡说着走过去,嘴角扬起难得的弧度,人也热情了几分,笑着和冷姝握手。 冷姝笑嗔,抬起胳膊轻轻拍了拍贺宴锡的肩膀,“还叫我冷老师?两年不见贺总不认识我了?” 从语气和动作能看得出两个人关系很好,纪清宵戳在远处,不敢靠近。冷姝一袭水蓝色长衫长裤,人很瘦,气质挺拔温柔,虽然已经年过四十,皮肤保养得当,冷白色肤质更显得人年轻干练。 “现在只敢称您大师,不敢造次。” “你成了贺总,说话都不一样了啊!” 寒暄几句后,冷姝瞥见贺宴锡身后的小姑娘,笑了笑,“这就是你跟我提的小朋友?” 纪清宵慌得往前凑了几步,像个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冷老师好,我很喜欢您的作品。” 说完,纪清宵心跳不自觉地还在加速,她从来没想过贺宴锡竟然认识冷姝。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呢,现在这样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 纪·傻白甜本甜·清宵懵懵地站在偶像大师面前,有点刺激。 第65章 准备怎么回报 纪清宵被点了穴似的戳在原地,紧张到感觉缺氧。 “宴锡和我说,你想学画画?”冷姝面色温润,长直发挽成一个髻。 “我是想学画画的……”纪清宵脑袋一片空白,“可是我没有基础,是画画小白。”不知道贺宴锡通过冷姝给她介绍怎样的老师,她觉得应该全部坦诚。 “冷老师多年不收徒,她声名在外,你可要努力了。”贺宴锡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这个意思好像是……冷姝是她的画画老师了? “冷老师亲自教我吗?”纪清宵还是不敢相信。 “难道今天带你来这儿就只追星吗?”贺宴锡是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的。 冷姝瞧小姑娘的脸颊由粉桃变苍白,笑着打趣贺宴锡:“宴锡,你和女孩子说话就不能柔和一点吗?” 难怪这个年纪还是单身,冷姝瞥了他一眼。 “可是我……真的可以吗?”在绘画艺术领域,她渺小的连一粒普通尘埃都算不上,只是个外行人。 “宴锡既然把你交给我,你就一定可以。”冷姝多年不教学,看见小姑娘这么不自信,虽然不知她的真实水平,难免还是起了恻隐心,想鼓励几句。 “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学的。” “最近我都会在工作室,下周开始,让宴锡带你来。” 纪清宵认真的点头。 在贵宾室外厅的年轻男孩进来提醒冷姝:“冷老师,馆长快到了,我们得去会议室了。” 冷姝交代完一些事情先离开。 “我们也该回去了。”贺宴锡看了下手表,提步走出贵宾室。 纪清宵的心脏今天承受了太多,她揉了揉胸口,跟着贺宴锡走了出去。 回家路上,小姑娘一路沉默。贺宴锡看得出,对她来说接受这个好消息还需要一点时间。 纪清宵在车上想了很多以后的事,她要如何平衡时间,如何尽快抓住艺术生的门槛,如何不让贺宴锡失望。 她脑子里反复思考了几遍却依旧是茫然的。 进了家,贺宴锡在餐厅接了一杯温水,上楼。 “贺宴锡。”纪清宵叫住他。 男人侧身回头,目光漫不经心的划过纪清宵的眼睛 。 “我要现在开始准备画具吗?还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工作?学习些基础知识?” “不需要。你去了冷老师的工作室,她会安排。” “哦。” 贺宴锡顿了几秒,见她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转身上楼。 “贺宴锡……”他才走了一个台阶,小姑娘又叫住他。 “谢谢你。” 谢谢你,把曾经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这一次,贺宴锡没有之前那样不许她说,转而淡淡拂过一丝笑意,很快散开。 纪清宵说着又含蓄地低下头,“我知道,其实一直以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贺宴锡打断她:“既然说了谢谢,那就好好想想,准备怎么回报。”他眼底是小姑娘看不见的深意。 纪清宵抬眸,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贺宴锡。 他果然不喜欢那些无意义的话,纪清宵知道,贺宴锡口中的回报大概指的是好好学习。 可比起这四个字,她更想给的是另外的四个字答案。 她咽了咽喉咙,把答案藏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看向贺宴锡:“我会的。” *** 纪清宵16岁的秋天,师从冷姝,开始学画画。 这条路,似乎比想象的更难。 好在南禾的高一年级学业不太紧张,还有自己可用的业余时间。除了每周末两个半天在冷姝的工作室学习,纪清宵几乎每天至少要花至少三个小时的时间在画画上。 对于这个熟人塞进来的小白学生,冷姝除了认真和苛刻,对她也是有期待的。 冷姝早年成名,性格中多少带了些艺术家的孤傲与偏执的性子。曾经也有不少富门子弟想要附庸高雅,把孩子送到她的画室,她大半拒绝,只留有潜质的,坚持初心的孩子。 贺宴锡刚找她的时候,她也犹豫过。后来见了纪清宵,几次接触下来,才明白贺宴锡的嘱托并不是一时兴起,小姑娘确实是有天赋,只是基础差了些,但勤能补拙,更何况纪清宵自己很刻苦。 京城的秋天虽美,却很短暂。几场秋雨,浓浓的秋意就随着缤纷落叶消逝在泥土里。 入冬,白日渐短,纪清宵的短发渐渐长长。 冬风吹来,掀起少女轻柔深棕色的发丝。 每年的十一月末,是南禾 中学举办社团大会的日子。 以培养兴趣爱好,发扬传承中华民族精神为主题,南禾的社团种类不亚于大学高校。 上至天文社,下至地理社,舞蹈社,国学社等等,学校要求每个学生至少报名参加两个社团。而社团大会是推销自己社团的最优时机,每年取得第一名的社团会赢得一笔丰厚的奖金,校长还会亲自颁发荣誉奖杯。 这是第二年“社招”的金字招牌,以往得第一名的社团在第二年都会有大批新生踊跃报名。 长此以往,一些优秀的社团就越来越优秀,社团两极分化程度也愈发严重。 纪清宵参与的绘画社就深陷其中。 当然,绘画社是分化等级弱势的一方。 虽然名曰绘画社,社团里真正有基础会画画的成员屈指可数。多数都是像黎般若这样为了和纪清宵混在一起才来参加的。 每周二放学是社团活动日。 上完最后一节政治,轮到纪清宵这组做值日,她收拾好书包,和黎般若一起认领了扫地的工作。 黎般若和纪清宵各扫一排,两个人的速度并驾,黎般若扫到靠近纪清宵这组的时候,悄悄说:“宵宵,要不今天要不去绘画社了,我知道学校旁边新开了家火锅店,咱们去尝尝?” “绘画社今天要布置社团大会的任务,不去不好。” “就是因为不想被安排任务啊,所以不想去。”黎般若沮丧的嘟了嘟嘴,她的画画水平还处于小学生阶段,要是真被安排一定要画个什么参加社团大会,那可太丢人了。 纪清宵直起身,稍稍拽了拽宽大的校服,她的刘海也有些长了,抬起头的时候遮住了眼尾,“不去就不会被安排吗?” 第66章 填上自己挖的坑 黎般若长叹了口气,微微塌下肩膀,“早知道南禾的社团这么正规,我就不报绘画社了。”本以为划划水就可以了,结果根本不是。 “反正都是要逃不过的,还不如干脆一点。你想想,是愿意主动选择死亡模式,还是被别人安排怎么死?” 横竖逃不过,不如坦然面对。 这是纪清宵在阿公阿婆去世之后的亲身体会。 “我太羡慕篮球社和足球社了。他们最多准备一场比赛,让大家看着娱乐一下,根本不费什么力气。”黎般若说着又想起了邵漾,自从上次她秋游受伤之后,关系稍稍缓和了一点点。 “报了人家也不会选我们的,参加篮球社身高不够,足球社底盘又不够稳。” “唉,快做完值日赶过去,等着社长布置任务,早死早超生!” 初冬傍晚的校园已经有了凉意,纪清宵校服外面穿了一件棒球服外套,她和黎般若一起走出教学楼,冷风从脖子里灌进,她立起里面校服的领子,又拉上外套的拉锁。 “宵宵,不是都说南方人比北方人抗冻嘛,你怎么这么怕冷呀。”黎般若说着才穿上外套,也没觉得冷。 “可能因为我太南了?” “你这个笑话讲完…我有点儿冷了。”黎般若配合的也拉上了外套拉链。 两个人说笑着走到了绘画社的专用教室。 社长和副社长都是高二年级的,社长米恬从小学习画画,是艺术生,纪清宵和黎般若进教室的时候,她正在讲台上做这次社团大会的动员。 两个人同时俯下身,溜进教室后排。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人迟到?”米恬昂着脖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次社团大会特别重要,我希望咱们绘画社的每一位成员都能贡献一份力量。而不是总找理由迟到早退。” 米恬说完,在座的社员齐纷纷刷刷地回头看了看迟到的纪清宵和黎般若。 “一个社长而已,威风成这样也是醉了……”黎般若小声嘀咕了一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面含微笑的和米恬对视了一下。 “好了,请大家继续集中注意力,听我安排一下这次大会任务。”米恬重新 回归主题,转身,在黑板写上“主题”二字,然后分门别类,列出分组。 梳成高马尾的乌黑长直发散落下来几乎及腰,米恬身材显瘦修长,自带艺术生的气质。 她是公认的高二年级长得最好看的女生。 米恬当选社长之后,来绘画社的大都以男生为主。 除了纪清宵和黎般若,一共五十几个人的绘画社里只有八个女生。 “下面我点到名字的人,必须要在周五前交一幅自己的作品,其余的人会另行安排任务。” 米恬拿出名单,一共念了十五个人,没念到黎般若和纪清宵的名字。 “上交作品之后团内投票,最后会选出五幅作为参加这次社团大会展览的作品。”米恬说着合上了手中的名单。 黎般若庆幸没有自己,舒了口气,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名单。 好像都是…心仪她的男生,这是几个意思? “学姐我有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十五个人啊?” “名单是我和副社长选出来的,有什么问题?” 黎般若站起来,“我的问题是,为什么只有十五个人?” “名单是根据最初社团资料记录来的,因为这十五位同学有绘画基础。很遗憾你没入选,不过也可以在其他方面继续为绘画社发光发热。” “学姐,我觉得应该给那些也想参加的、正在努力的同学一个机会!而不是只关注现在优秀的同学!” “展示才华不是靠嘴就能行的,需要的是平积极努力。迟到早退,连每个月的小作业都推迟交的黎同学,这个机会不是我不给你的。” “我只是觉得,学姐应该平等对待每个绘画社的成员。” 米恬神情淡淡,“黎般若同学的意思是,每人都交一幅作品,是吗?” “也不是所有……” “好,我同意。”米恬不等黎般若解释,“那么就按照黎般若同学的建议,绘画社给每个人一次展示能力的机会。辛苦在坐的各位,周五前必须完成一幅作品,交给我。” 米恬把“必须”两字刻意强调,说完,又把目光转向黎般若,浅浅一笑。 黎般若真人现场演绎了一编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红着脸坐下,听见几个人唉声叹气,不用抬头也知道 ,那些原本不用交作品的同学大概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现场布置和安排我和副社长分好工之后会再通知大家。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大家可以自由画画了。” 人群渐渐散了,黎般若还晃了晃神,纪清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画,今天画完再回家。” “宵宵,我把你也给牵连了,对不起。”只是觉得米恬选的这十五人不公平而已,没想到她一句话的后果竟然是这样。 “你也知道,我已经在学画画了,这次交作业,就当是小测验。” “可你不是最讨厌考试的吗?”黎般若面色寡淡,满脸的不情愿。 “……” 纪清宵抿唇,“你再说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 夜幕垂,晚风起。 黎般若和纪清宵是最后从绘画教室出来的。 操场上已经没人了,教学楼里也空荡荡的。 “不管怎么说,我终于算是填上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了。”黎般若抬头仰天,深深呼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又说道:“其实画画也没那么难嘛!” “我的画还没画,你也帮帮我?”纪清宵委屈的看着黎般若。 “要不是你今天一直在帮我画我怎么可能完成的了一幅完成的彩铅笔画……求女神放过。”黎般若落荒而逃似的向前快走了几步。 “跑什么呀,我开玩笑的。”纪清宵追过去,伸手去拽黎般若的袖子。 从绘画教室到校门口,要绕过半个篮球场。入冬过了七点,天就黑了,球场的照明灯都亮着,外围的小路也被灯光打亮。 “哎…我这儿竟然还有存货!”黎般若的手从外套兜里钻出来,带出两颗巧克力,递给纪清宵一颗。 灯下,两个女孩的影子的并排前移着。 黎般若的心情刚因为吃了甜食而转好一点点,就又看见米恬了。 第67章 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 黎般若看见米恬手里拎着两杯奶茶进了篮球场。 球场里有几个正在打球的男生,见米恬来了,都停了下来。 “都在传她和高二年级的篮球队队长谈恋爱,看来是真的啊!”黎般若放慢了速度,往里探了探。 “我去!”黎般若一声惊叹,“她竟然同时给两个男生送奶茶!” 纪清宵被她手肘一带,也往篮球场靠了靠,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 米恬给高二篮球队队长送完后说了几句,又给他身边的男生递了另一杯过去。 等高二篮球队队长转身离开,黎般若才看清另一个男生是邵漾。 “不是!”黎般若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盯着男生看了一遍,骚红色的篮球运动服,不是邵漾还能有谁。 “看也看了,走走,般若同学。”纪清宵现在恨不得把所有业余时间都投注到绘画上。 “米恬不是艺术生吗,不是学美术的吗,怎么审美这么差劲啊。”黎般若边小声说了一句边不舍得地慢慢往外走。 “送杯奶茶,又不是表白,不用这么放在心上啦。”纪清宵随口说了一句。 “我才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她这个行为很绿茶。”黎般若一叹,“主要是她太盛气凌人,眼看绘画社现在她都要只手遮天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就不咽。”纪清宵心不在焉地附和。 “可是正面刚的结局不太好,好像今天大家都觉得我太多此一举了。” “但是如果大家都交了作品,最终集体投票选出来的五个人,不只是米恬最开始选的那十五个人里的呢?” 黎般若眯起眼睛,“那不就是她徇私舞弊了么,至少说明她不客观,不公平!” 纪清宵跟着点点头。 “对啊!宵宵,你不是已经开始学习画画了么!”黎般若兴奋地晃了晃纪清宵的胳膊,“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啊!冲进前五,替我报仇!” “所以……现在可以放我回家努力了么?”纪清宵无奈一笑。 “当然可以!现在就回家!”黎般若抓住纪清宵的手,雷厉风行,两步并一步朝校门口走,“唉,早知道今天就不要耽 误你的时间帮我一起画了,反正我也不可能入选,应该集中火力攻坚才对。” 走到校门口,纪清宵看见路边停着那辆她熟悉的捷豹SUV。 黎般若顺着纪清宵的目光看过去,“哇塞,贺总又来接小公主啦!” “应该不是他……”纪清宵记得他早上说今晚有应酬,要很晚回来。 “不是他也是他安排的人,快去快去。”黎般若轻轻推了一下。 纪清宵走到车边,车门自动开了锁。 她拉开车门,才看见里面坐的人,是贺宴锡。 她动作顿了一秒,“怎么是你?” 说着,纪清宵嘴角露出一点点弧度,坐上车,扣上安全带。 “不希望是我,是?”贺宴锡侧目一顿。 纪清宵闻言一愣,他语气和表情明显的比平时更冷了些,“你不是说今天有饭局,要很晚才回来吗?” “临时取消了。” 小姑娘“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眸光落在贺宴锡脸上,很快,重新看向窗外。 街灯与月光交织出斑驳温存的痕迹,偶尔有光影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人脸上,描绘出深深浅浅的面孔轮廓。 纪清宵想起黎般若刚才调侃她的那句“小公主”。 她想,如果真的有童话王国,贺宴锡这样的矜贵孤傲,那么他一定是国王。 而她,是个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 纪清宵不知道,要怎样努力去追赶,才能成为他的王后呢。 这个题目晦涩又伤脑,纪清宵在梦境和现实里都去寻找过答案,都是无解的。 “今天这么晚,被老师留下了?” 贺宴锡的声音让纪清宵回过神。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差生纪清宵了,你不要总这样联想好不好……”小姑娘撇了撇嘴,“今天绘画社有活动,我和般若一起画了会儿画,所以才晚了。” “以后回来晚记得和家里说,你看看手机里赵姨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 “啊?我手机没电了……”纪清宵自知理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了,以后会提前跟赵姨说的。” 联想到什么,纪清宵忽然抬头凝视贺宴锡:“所以是赵姨联系不到我着急,给你打了电话你才赶来学校接我的吗?”说着,语气里竟有几分不自知的兴奋和 悸动。 说不定,是为她放弃了饭局呢? 贺宴锡神色依旧淡淡的,“饭局取消,刚好回家的路上赵姨打了我的电话。” “哦。” 这样啊……她看了看贺宴锡冷淡的不舍得多看她一下的表情,头微微转了过去。 是这样吗? 赵姨给贺宴锡打电话的时候,贺宴锡正开着车。 电话那端赵姨告诉他给纪清宵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却一直联系也不上她。贺宴锡心里一皱,停下车,莫名的心燥。 他先推掉了和顾志恒的饭局,又重新启动车子,调转方向往南禾中学开过去。 缓了缓神,贺宴锡打电话给南禾现任校长周家禹。 “贺总的电话来的有点突然啊,这个时间点不是你生意场正high的时候么?怎么这个时候找我有事?”周家禹是周家瑞的堂哥,和贺宴锡私交甚好,纪清宵去了南禾中学之后,他也是拜托过周家禹的。 “帮我找人。” “我能帮你找什么人啊?”周家禹刚下了班,正打算回家。 “在学校除了纪清宵,你还能帮我找谁?”贺宴锡直截了当。 “帮你找个适龄单身女青年作为恋爱对象我也可以的。” “我没开玩笑。”贺宴锡脸上是沉峻到极致的表情,“一直联系不上纪清宵,帮我找人。” “行行行,贺总发话了我这就去。”周家禹电话没挂,快跑了几步到高一年级的楼层。 灯都是灭着的,四周也安静。 “高一五班应该早就没人了,班主任都下班了。” 电话那端也是安静的。 “你等等,我再去社团那边看看。” 社团教室的灯灭了一大半,周家禹从教学楼出来,往社团教室走的路上,恰好看见篮球场边的两个女生。 第68章 我不是她家长 “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周家禹走近了一点,“你不用着急,我发你看看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一分钟之后,贺宴锡收到了周家禹发来的视频。 纪清宵和黎般若两人相互牵着手,凑在篮球场围网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篮球场里的一举一动。周家禹又将镜头切转至球场内,几个高高壮壮的少年正说笑着,其中最显眼的是一袭红色篮球服的寸头男生。 贺宴锡曾经在学校秋游的时候见过他,是那个张口就叫他贺叔叔的邵漾。 看完视频,他收到周家禹发的微信:人找到了,这回放心了?不过宴锡,你家小朋友早恋的小火苗,你作为家长,不负责灭灭吗? 贺宴锡面上凝着愠色,却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里小姑娘并不太清楚的脸。 他知道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扎在暗处观察,一定是心有所想。 关上视频,他回给周家禹:我不是她家长。 消息发出去,贺宴锡暗灭了手机屏幕,从后视镜里看见小姑娘小跑着过来。 车内安静,纪清宵一路看向窗外。 离家的路很近,不一会儿便开到了家。 赵姨做好了晚饭等着两个人回来,听见开门声,从厨房走出来。 “赵姨,对不起。”纪清宵一个温暖的拥抱迎上去,“我手机没电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错了,不该让你这么担心我。” 纪清宵自认为认错能力优秀,她柔柔软软的拥抱和软糯的声音令赵姨始料未及。 赵姨略惊讶,无处安放的两只胳膊悬在半空,她看着对面的贺宴锡,想等他的答案。 男人看都没看,直接上楼了。 “赵姨,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赵姨原本也没生气,这才也轻轻抱了抱纪清宵,“没关系没关系,我没生气。这么晚了,先吃饭。” “嗯,我都饿坏了。”纪清宵皱了皱鼻子,拉着赵姨往餐厅走。 纪清宵转身发现没人,“诶...贺宴锡人呢?” “少爷上楼了。” “他不吃饭了吗……” “应该这就下来了。”赵姨替两个人盛汤。 “怎么感觉他今天怪怪的,心情不是很好的样 子。”纪清宵端着汤,轻轻舀了一勺。 “也许是我联系不上你,给他打了电话,耽误他晚上的宴请了。” “耽误他饭局了?他晚上一直有饭局?” “电话里是这么说了一句。”赵姨收拾好餐厅就先回了自己房间。 纪清宵暗喜,正想着要不要上楼去问问贺宴锡,就听见他下楼的声音。 两个人相对而坐,安静吃饭已经成了日常。纪清宵也已经习惯贺宴锡了经常叮嘱她的“食不言寝不语”。 “南禾的社团大会,绘画社要求每人交一幅作品参加评选呢。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水平能不能被选上。” 小姑娘的话落地,贺宴锡半晌也没有说什么。 纪清宵以为自己的话被贺宴锡闭了麦,缓了缓,又继续说道:“我到现在还没想好要画什么…” “这些问题你不该问我。去问冷老师。” 纪清宵越挫越勇:“冷老师是专业人士的角度,你是观赏者的角度,不一样的。冷老师说我的基础太薄弱,肯定还是希望我拿素描多练笔的,可是我想换个角度。” 冷姝为了让她更好的掌握造型能力和观察能力,给她留的素描大作业,她画到心态崩盘两次才勉强过关。 “跟随你的本心。”贺宴锡放下筷子,“创作最重要的,一是坚持,二是跟随本心。” * 晚上,纪清宵洗完澡,坐在房间的秋千上发呆。 潮湿的发丝软塌塌地散在肩上,一张小脸被头发遮着,一双眼睛更显灵动。 对面落地窗的窗帘只拉了一半,另一边描绘着京城夜空上流动的色彩,有细碎的光落进纪清宵的眼睛里。 贺宴锡说的话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本心两个字像是触及到了她原本的某个暗暗沉寂的点,忽然如这夜色一般,遥远却散着独属于漆黑里的色彩。 灵感在某处闪过。 少女对着画板,手中的铅笔轻轻浅浅,渐渐描绘出一幅草图。 画的背景是一片城市废墟,少女一头长发垂肩,长裙上锈迹斑斑,坐在废墟的高处,垂着纤细的小腿,光着脚。她微微回头,身后空无一人,神情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纪清宵几乎一气呵成就画完了草图。 她看着 画里的少女,满意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抬头看表。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画画时精神极度集中的弦一直绷的很紧,现在松了下来,纪清宵连打了两个哈欠。 她揉了揉额头,冷姝教导过她画画不能一蹴而就,她站起来,四处找了找才找到刚才不知道被踢到哪里的拖鞋,下楼到餐厅接了杯水。 上楼的时候,纪清宵透过门缝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没有进去打扰贺宴锡。 事不遂人愿,纪清宵转身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脚下不知道怎么被绊了一下,她下意识“啊”了一声,手里的水跟着洒出去大半。 贺宴锡闻声开门。 门开一霎,带起一小股微风。 纪清宵看向亮处,还没开口,贺宴锡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小姑娘心虚地挠挠头,指了指手里的杯子,“没事没事,被绊了一下,水洒了。” “平地绊脚?” “……” 好在门前的光不算太亮,纪清宵的脸红没被发现,“我去拿纸巾擦一下。” 说着,纪清宵绕过洒水处,回房间拿了一沓纸巾,又小跑着出来。 依旧是因为楼梯附近不够亮,回来的时候,纪清宵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洒水处。她刚打算蹲下,却一个趔趄,重心朝后栽了过去。 贺宴锡早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向前一拽,才让纪清宵幸免于难。 小姑娘心中一紧,倒吸了口凉气。 因为惯性向前一冲,人毫无防备地落入了贺宴锡的怀里。 第69章 小学生水平的画 确切的说,纪清宵的额头磕在贺宴锡的胸口,她是撞进贺宴锡怀里的。 不小的力度,人都懵了片刻。 缓过神来,纪清宵眨了眨眼睛,迅速从他怀里抽离,想到了心底的秘密,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是长个儿了。”贺宴锡清冷的声音让她猛然清醒。 原先小豆芽似的,现在已经能磕到他胸口了。 “……” 小姑娘没有辩解。 贺宴锡从她手里拿过纸巾,几下把地下的水擦干,问她:“这么晚还不睡?” “我在画画,忘了看时间。”纪清宵故意把“画画”说的重了几度。 “太晚了,明天再努力。” 看出贺宴锡打算回书房,并没有想看她画的意思,纪清宵心里刚才闪起的那点亮光一下又暗了。 “我回去就睡了。”她声音也低了几度,回了房间。 熬了半个通宵,纪清宵把草图修改好才睡下。 第二天,纪清宵起晚了。完全错过了早自习时间。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她跑到教室的时候,胡晓丹站在讲台,全班同学正在齐刷刷的晨读语文课文。 不想因为自己迟到耽误集体时间,纪清宵愧疚地朝胡晓丹低了一下头,默默坐回自己座位。 同桌邵漾依然是滥竽充数般的存在,在撑着的语文书后的那颗头早已沉沉低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纪清宵坐下赶快翻书包找语文书,因为着急,动作幅度大了一点点,拿书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邵漾的胳膊。 沉睡的雄狮苏醒,最容易炸毛。 纪清宵很小很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头抵在书里,加入了集体朗读的队伍。 已经数不清纪清宵是第几次不小心弄醒邵漾了。 邵漾倏地坐直,不耐烦地叹气,坐在他身后的同学刹那间如同多了一道屏障似的,被他遮住了面前的光亮。 早读到第一节课上课之间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下课铃响起。 邵漾低头侧目,“纪清宵,你是胡晓丹派来专门打扰我睡觉的,是?” 纪清宵自己还困的不行,懒得和邵漾 争辩,“昨天奶茶喝太晚失眠,没必要算在我这里。” 邵漾表情明显一惊。 纪清宵又补了一句,“无意中路过而已,别想太多。” 说完,她从书包里拿出第一节英语课要用的练习册和书,练习册的封皮右下角上有一个彩铅笔画的小蘑菇。 小小的一只,柔粉色的,却很细腻逼真。 邵漾瞥了一眼练习册,语气略带戏谑:“昨天晚上,你看我打球了?” “不是看,只是看见。”纪清宵不想再理会他,趴在桌子上,头埋进两臂之间,朝另一面侧着脸,闭上眼睛。 “听说你昨天画很晚才走的,为了参加社团大会?还是说,你打算走艺术生的路?”邵漾鲜少和女生聊天,他和纪清宵交流最多的大概就是每天纪清宵收语文作业的时候。 邵漾的手掌落在纪清宵的练习册上,手指漫不经心的戳了戳她画的那只蘑菇,“就凭这种小学生水平的画,劝你还是算了。” 他难道是来帮米恬打压她的吗? 纪清宵依然趴着不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皱眉头。 * 午间休息。 有阳光的初冬午后,纪清宵趴在教室窗台边,太阳照进窗子,她整个人被阳光笼罩出一层明亮的清辉。 黎般若从后面走过来,帮纪清宵披上外套,“大中午的美好时光不要用在发呆睡觉上嘛,走走走,学校旁边新开的奶茶店去了解一下。” “般若,我昨天画画到一点多才睡的…你让我睡一会儿。”纪清宵懒得动。 “这么晚才睡啊?”黎般若帮纪清宵披外套的手一把搂过她的肩,“那下午犯困怎么办?不是更需要喝奶茶提神了!” “我现在睡一会儿,下午就不困了。”纪清宵死死抵着窗台。 “陪我去一下啦,宵宵……”黎般若使出杀手锏:“陪我去一次,换讲数学物理今天作业的大题,怎么样?” 如果纪清宵自己思考自己做作业,物理和数学要花上挺长时间的,去买奶茶大概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她想了想,入股不亏。 “成交。” 一路走在阳光照耀下,人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奶茶店是网红连锁店,开在学校附近,永远不愁客人。尤其是午休和放学两个时 间点。 排了五分钟的队,终于轮到她们。 两个女孩各自拎着一杯奶茶,聊着天笑嘻嘻的回学校了。 “我的梦想就是尝遍京城所有的奶茶店。”黎般若信誓旦旦,“然后自己开一家店,里面卖的都是我喜欢的口味,可以每天喝每天喝!” 这个梦想,黎般若光想着就乐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纪清宵和黎般若闻声转身,看见周家禹走过来,他一身正装,谦和地笑着。 “……周校长好。”两个女生异口同声。 “现在是午饭时间,你们跑出来买这奶茶,为实现梦想的?”周家禹说着,目光看向纪清宵。 她只在开学典礼的时候见过校长一面,除了觉得他年轻有为以外就没有其他感想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跟校领导说话。 黎般若见风使舵点点头,“还是为了梦想要努力的,万一实现了呢!” 周家禹无奈点点头,“黎般若,你在普通班把努力放在成绩上,多帮帮其他同学。” “一直在努力呢!周校长您吃饭了吗?您的午餐肯定吃的比我们丰盛多了!”黎般若调侃道。 “没你们丰盛,还有奶茶喝。” “周校长,您也尝试一下?般若的梦想。”纪清宵把自己手里的奶茶递过去。 周家禹摆摆手,“不了,年轻人的梦想不适合老年人。”说完要走,又回过头看看纪清宵,“小姑娘还是少喝这类东西,家里人知道会担心。” 纪清宵本来就紧张,听了最后一句话,更加脸红心虚了。 等和周校长拉开距离之后,纪清宵才问:“周校长平时和谁说话都是这么自来熟吗?” 第70章 第一次见到在短期内水平提高这么快的 黎般若想了一下,“他好像平时就这样,没什么校长的架子。” 她印象中学生跟老师都有很大代沟,更别提学生跟校长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校长,自来熟的感觉让纪清宵想起了那天在宴会上碰见的周家也。 等一下,纪清宵发现了其中共性。 “咱们周校长的名字是哪两个jiayu’?” “家庭的家,‘大禹治水’的那个禹。” 纪清宵晃了晃神。 远处,周家禹慢悠悠从拐角走了出来,在她们看不到的背后,一边看着两个女生渐行渐远,一边拿手机录了个小视频,还把纪清宵手里的奶茶放大。 然后就给贺宴锡发了微信。 周家禹:[视频] 周家禹:你家小孩儿不好好吃饭,就知道喝奶茶。 贺宴锡:我说过了,我不是她家长。 周家禹:那你是她什么人?难不成…她是你童养媳? 贺宴锡沉默。 周家禹以为自己误打误撞戳中了贺宴锡的什么点,激动地发过去好几个问号。 贺宴锡:为什么高中生能在学校买到奶茶? 周家禹:…… 周五,绘画社的社团大会评比如约而至。 大小不一,风格迥异的各式画作摆成两排的时候,喜感瞬间产生了。 坐在后排的黎般若扫了一眼整体,没忍住笑了一声:“噗……我原来不是绘画最差的那个啊……宵宵,你画的好好看啊!” 米恬站在讲台看资料,闻声抬起头,对上黎般若的目光。不到一秒,她又忽然把目光转到纪清宵身上。 纪清宵的画质感柔和,构图平稳,背景清透立体,画面上的小女孩虽然是侧着脸,但五官尤为引人注目,尤其是那双期待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米恬记得很清楚,纪清宵原来是没有绘画基础的,贸然间变的这么优秀,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她眼睛微微弯曲,似要把纪清宵看穿。 收回目光,米恬走向讲台中央。“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投票!” 十分钟之后不记名投票,当场计票,宣布结果。 五十选五,计票结果米恬第一,纪清宵名列第二。 两个人只差了一票。 纪 清宵对这个结果不是特别出乎意料。她交稿前和冷姝交流过,冷姝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她的进步,冷姝很满意。 “宵宵真棒!”黎般若发自肺腑地感叹声音有点大,讲台上米恬和副社长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米恬转过身又看了一遍黑板上的票数统计。 她们两个人的票数并驾齐驱,排在第三四五位的同学比纪清宵低了十几票。 米恬把前五名的画从展示台上拿出来,单列在讲台中间。 “这五幅画最终选为这次南禾社团大会的参加作品。让我们恭喜这五位同学。” 米恬说完,台下响起参差不齐的掌声。 “我还想特别表扬一位同学。她原本是没有绘画基础的,却在这次评选中表现突出。”米恬顿了顿,微微挑起下巴,脸上是极淡的微笑,挑着眉,“纪清宵同学,恭喜你。也请你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画这幅画的过程和感触。” 纪清宵起身,她看得出米恬微笑里的怀疑和不屑,不过她不介意,从自己原来差到不行的绘画功底一路走来到现在的第二名,确实会令人生疑。 毕竟自己原来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一个划水小白。 “有个很重要的人告诉过我,画画重要的是遵从本心。这样画出来的画才能打动别人。”纪清宵不缓不急,看着自己的作品,鸦羽般的睫毛微垂,“这幅画是深夜的时候忽然捕捉到灵感之后,熬了几天夜完成的。我知道未来还有很多很多进步的空间,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的再具体一些,比如灵感是怎么来的呢?笔触手法又是怎么练成的呢?”米恬追问。 纪清宵抿唇,笑脸将眼睛弯成两道新月:“有些灵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的。” 讲台下的学生们都跟着笑了。 米恬还维持着自己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短期进步这么快,是有什么绝妙高招吗?还是…有什么秘诀?我从小就学习画画,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短期内水平提高这么快的。” “谢谢学姐夸奖。秘诀确实有一个——勤练就对了。” “是怎么废寝忘食的状态才能短期达到这种成效?”米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每一拳都被纪清宵含沙射影给挡了回来,微微迟疑了一 下,还是说出来了:“纪清宵,靠自己努力出的成果,再不够好也是自己的。你的作品,是属于你自己的吗?”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朗。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绘画室,倏然静可闻针。 “纪清宵,我提醒你,不要因为想要展现自己坏了我们绘画社的招牌。” “画是我独立完成的。只因为我今天得了第二名,在你眼里就是找枪手作弊吗?空口无凭乱说才会坏了绘画社的招牌。”纪清宵不喜欢争辩,她从前想着只要自己努力,做个小透明就好。 可是有的人就算不招惹,也总和你是仇人的状态。 “在坐许多同学都是从小学习绘画的,你们当中有谁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转变成这样的水平,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有的话报个名字!”米恬的目光扫了一圈坐在讲台下的同学,没有人说话。 “别人行不行与我无关。我的成绩是我用心用时间堆砌出来的。”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敢证明吗?” 气氛僵到极点。 她忽而不屑一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眼眸清澈毫无攻击性,“当然。” “宵宵……”黎般若坐在旁边,心里一纠。 纪清宵眼底无所谓的笑意令米恬更加心生怒火,她冷着脸,“南禾社团大会当天,绘画社会安排三个人在现场画人像素描,你可以吗?” 纪清宵以为米恬准备了什么大招,没想到就只是这么证明自己吗? “现场支画板,给需要的同学们画速写素描?”纪清宵反问。 米恬点头,唇角不自在的勾起,眼睛里攒着一团火。 “我愿意。” 第71章 你今天有点儿抢手 十一月初,京城迎来第一次降温。 家里被暖气热醒,纪清宵慢吞吞从被窝里爬出来,走到床边拉开窗帘,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不知不觉,她已经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四季。 今天是南禾开社团大会的日子,纪清宵早早起床,她要早点到学校布置会场。 和贺宴锡一起出门的时候,天气阴沉,才露出一点点浅白色。 她昨晚就告诉贺宴锡今天她要在社团大会上支画板现场作素描,虽然她的水平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是她的第一次现场素描,还是有一点紧张。 贺宴锡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让她正常发挥就没有了后话。 车开到学校门口,纪清宵拎着保温杯下了车,杯子里是赵姨早晨熬的红枣茶,给她驱寒保暖的。 “我去学校了。”纪清宵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她想等一句贺宴锡给她加油的话,他却没有回应。 社团大会十点准时开始,现在还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纪清宵背着画板走在校园,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黑色,黑色大和包腿裤,黑色马丁靴,头发梳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额头和脸颊上有些碎发。她怕冷,把下巴缩紧围巾里,两只手抄进大衣的口袋。 这次社团大会的地点在广场上,每个社团有大约6平米的空间,可以根据社团自己的特点自行布置。 纪清宵到广场的时候,已经有几个男生到了,正踩着梯子把五幅投票作品挂在展台的顶端。 她和黎般若被安排布置饮品和小礼品区。绘画社的男生已经把几箱小礼品和软饮搬到站台,她们只需要摆好就好,不算是体力活。 纪清宵放下画板,开始干活。 没一会儿,其他同学也都赶到了。 黎般若一边摆小礼物,一边东张西望,“宵宵,你对哪个社团感兴趣?我想好了,等会儿轮流的时候我要去看看辩论社,听说高二的校草是今天的主咖。” 南禾社团大会要求所有同学共同参与,一天的展示时间,每个社团的岗位是几个人按时轮流的,这样所有人都有休息时间区参观其他社团的展览。 “那我陪你 一起去。”纪清宵没什么特别想看的。 “一会儿现场素描你不要紧张哦,反正今天是轮流来的,你要是紧张就选第一个上,最早上一定是人最少的时候。”黎般若给纪清宵出谋划策,绘画社今天的主打就是可以给感兴趣参加的人作现场速写,也就是纪清宵应下米恬的挑战。 只不过社团大会从早上十点中开始一直要到下午三点,刨除午休的一小时时间,一共有四个小时,绘画社后来经过商讨决定现场素描每一小时换一个人。 除了纪清宵之外,还有三个人参加,其中就有米恬。 “素描顺序是昨天抽签决定的,我抽到第三个上场……” 也就是下午,人最多的时候。 “好……”黎般若继续为她打气:“不用紧张,以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紧张。” 十点钟,南禾中学社团大会准时拉开帷幕。 纪清宵和黎般若上午时间充裕,可以随意逛逛。 作为高一的新生,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她们对所有社团都很好奇。 围棋社和象棋社今年联手,由社长亲自指导教学,可以现场学下棋;舞蹈社安排了街舞和现代舞现场舞蹈秀;武术社为了吸引观众,上演了一出cosplay李小龙的表演。就连平时只负责打比赛的篮球社,也在现场摆起教学摊位,可以教扣篮、上篮、花式转球。 每个社团都极力发挥自己的特色。 只是天空不作美,阴沉大雾,又赶上了降温,逛了一会儿,纪清宵就已经觉得有些凉了。 “篮球社篮球社!快去看篮球社啊!” “帅的惨绝人寰啊!” 几个女生从黎般若身边风一样的飘过,往篮球社方向去。 “不就是现场学球吗,这么激动干嘛?走,我们也去看看!” 这个时候的篮球社展台外已经围了三圈同学,纪清宵好不容易才挤进了第二排,垫着脚才勉强能看清楚。 没有布置展台,只张贴了一墙面的篮球明星海报,展台的位置被隔开,几个篮球队主力正在现场教学。 邵漾依旧一身骚红色oversize运动服,正在教米恬指尖转球。 说是教,其实就是炫技。他不看米恬也不看围观的同学,只身沉浸在各种花式转球的动作上。 米恬今 天穿了浅粉色的大衣,长发及腰,举手投足间都轻柔婀娜。纪清宵看见他们的时候,米恬正一脸崇拜的盯着邵漾。 纪清宵还是第一次看见向来傲气凌人的米恬也会低声细语地说话,也会崇拜别人。 “大家有兴趣可以都来这边练习啊,篮球社的帅哥随时欢迎你们!”一个个子稍稍矮一点的男生卖力宣传。 “没意思,我回去了。”黎般若实在觉得米恬很做作。 “等等呀!”纪清宵一把拽住黎般若的手,“我感兴趣,我想去试试!” “???” 黎般若还没回答,纪清宵就笑着走了上去。 “这位是学妹?欢迎!你想学什么?”刚刚宣传的男生迎上纪清宵。 “学长好,我想学转球。”纪清宵声音清亮温柔,笑了笑。 “好说好说,来这边。” 和米恬一起来的同学都已经下场了,只有米恬还围绕着邵漾,她手里的球还转不起来,只是用心看着邵漾,眼神明亮又温柔。 “学长,可以请邵漾教我吗?”纪清宵边说,边走到邵漾的身边,一双晶莹剔透的无辜眼看着宣传的男生。 “呃……”男生挠挠头,看了看邵漾和米恬。米恬在这里的时间确实是有点久了,“可以可以,你稍等一会儿。” “哥们儿,你今天有点儿抢手啊!”男生小声说了几句,用了一个眼色。 米恬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维持回柔美,“没关系,我等一会儿再学。”说着,暗地剜了纪清宵一眼退到了旁边。 “想学什么?”邵漾单手抓球,沉着眉问。 第72章 清新甜美学妹指尖转球秒成功 “想学什么?”邵漾单手抓球,沉着眉问。 纪清宵扬着娃娃脸,“就学刚才你教米恬学姐的那个。” 邵漾点了一下头,单手托着球举起,轻轻一抛,球转起来后稳稳地落在他的食指上。 动作连贯,只是邵漾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抛球要平稳快,落下的时候如果手指接不住,先试试用手掌接球。”邵漾做了几次,才懒懒的说了这一句话。 围观的同学纷纷拿出手机,“篮球队队员花式转球”的视频没多久就在南禾的校园微信群里传开。 纪清宵似懂非懂地看了几遍之后,才伸出因为冷一直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我试试。” 小姑娘的手不大,她接过球,试图先用右手单手托球,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邵漾在一边沉默,看纪清宵努力却又失败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手掌要找准球的重心点。” “哦……”纪清宵抬起头看着邵漾眨了眨眼睛,邵漾虽然比贺宴锡矮了一点,但是她还是需要抬头才能跟他交流。 小姑娘学着邵漾抛球的动作,让篮球快速悬空转起来,右手食指轻轻一抬。 这一次没有偏毫之差,球准确稳当地落在了指尖。 篮球在她的指尖转了一小会儿,围观同学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和邵漾这里。 “哇!女生转球!” “我靠!” “这女生是练过篮球吗?” 邵漾无意一瞥,看见篮球竟然在纪清宵手上转起来了,慌的一笔。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就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没想到纪清宵竟然学会了。 一旁米恬眼里几乎快要溢出的杀气和不甘心被现场围观的惊叹声遮住。 清新甜美学妹现场学习指尖转球秒成功的视频在南禾社团大会的微信群里成为爆款。 纪清宵轻松地转停手里的篮球,两手一抛,把球给了邵漾,“学会了,挺容易学的。” 说完,摩磋地掸了掸手心,转身看了看惊呆又无奈的米恬,“学姐再练练,我先回绘画社了。” 宣传的男生也惊愕着,看着小姑娘拍了拍手走了,才回过神,继续卖力宣传:“帅哥学长亲手示范,花 式转球包学包会!” 围观的女同学跃跃欲试的人多了起来。 纪清宵和黎般若一起回绘画社的展位,黎般若不敢置信地问:“宵宵,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黎般若拎起纪清宵的右手仔细看了看,“你平时不是连篮球都不碰吗?” “画画太无聊的时候学会的。”纪清宵淡淡地说。 “……太无聊的时候?” “为了学好画球体光影素描练会的。刚开始只是想转着感受一下球体的光线层次,转着转着就学会了指尖转球。” “学画画…顺便学会了转球?” 纪清宵点点头,现在的天比刚才又暗了几分,凉风吹过,纪清宵又缩了缩下巴,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太牛X了。你没看见,刚才米恬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纪清宵两手放进大衣兜里,因为只露半张脸,黎般若没有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好冷……以后能不能建议社团大会改在春天或者在室内举办啊。”纪清宵随口抱怨了两句。 “当然不可能了,这是南禾教育的一部分——寒冷教育了解一下。听说以前社团大会都是在寒假前最冷那一周举办的,改在这个时候,校长已经对我们很仁慈了。” “好的。校长在办公室如沐春风,我们在这里接受寒冷教育。” “校长会过来的,他每年都会亲自带着校领导团队过来体验一下的。”黎般若的小道消息来自于家里,她家里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哥哥姐姐都是从南禾实验班毕业的。 “说不定等你画画的时候校长就来了呢!”黎般若憧憬着,“到时候你给他画一幅画怎么样!” 周家禹在学生里的人缘很好,风度翩翩又英俊帅气,是个年轻有为的校长。 “……” 纪清宵幻想了几秒,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这真的发生,恐怕她就不只是因为冷而发抖了。 到了下午,社团大会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除了在校学生,还有些受邀毕业的学长学姐的加入。 天更冷了。 绘画社今年现场素描的点子很受欢迎,上午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络绎不绝有同学来参与,上午坐着素描的是高二的两名学长,看见纪清宵在准备画具,好心来提醒她注 意时间安排,画简单的速写就好,别太认真。 黎般若拍着胸脯说:“宵宵,你放心画,我会做好你的后勤工作的。” 可是,话落没过十分钟,她就被米恬派出去发宣传单了…… 纪清宵坐在画板后面,时不时地搓搓手心,才刚开始准备,就来了一个女生。 “你是不是刚才转球的那个同学呀?”小女生个子不高,试探的靠近纪清宵打量。 “……是?”纪清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成功了,含糊的答了一句。 “那可以帮我画一幅画吗?” “当然,你坐在那儿就可以了。” 小女生有点激动地点点头,回身坐到椅子上。 米恬看见有人来画画了,走过来打招呼。 “同学你好,我们的画是的哦,感兴趣的话可以希望给我们绘画社投票。” “会的会的,画画小姐姐刚才转球的视频我超喜欢的,为了她也会投你们绘画社一票的!” 米恬尴尬的应了声“谢谢”,笑容是僵硬的,人也定在原地,缓了缓神,才皱着眉离开。 小女孩的坐姿有点僵硬,“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被人画画,这样就可以吗?”她摆了个标准的小脸。 “随你喜欢,自然一点最好。”纪清宵拿起铅笔开始打轮廓。 “哦哦。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下。”小女生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飞速地打了一条消息发出去:朋友们,刚才视频里转球的美女小姐姐是绘画社的,现场她正在绘画社展位上现场素描画画呢,感兴趣的朋友们千万不要错过呀! 发完,又追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瑗灵雪说 明天就入V了。虽然看的人很少很少,还是很感谢支持我的你们,我在坚持,在努力。再次求月票求红豆求评论~~ 第73章 她的初雪(1) 照片是小女生偷偷拍的,纪清宵被挡在画板里,脸只露出了眉眼的部分。低眉敛目,很专注的在画板上打着草稿。 “可以开始画啦!”小女生收起手机,坐直,笑容甜美。 画是速写画,很快画好,整张画虽然结构简单,但纪清宵特意突出了小姑娘眼睛和嘴的特点,表情的拿捏也很逼真。她从画板上取下画,交给小女生,“希望你还满意。” “好好看呀,谢谢小姐姐的画。我很喜欢!” 纪清宵淡淡笑笑,又搓了搓已经有点冰冷的手,重新拿起笔。 另一边,周家禹正坐在校长办公室,翻看社团大会的公开微信群,看学生们今年又弄出了什么新花样。 刚点开就看见了被转发成爆款的“清新甜美学妹现场学习指尖转球秒成功”视频。 “贺总,你家的小朋友竟是个篮球天才啊,这事儿你知道吗?”周家禹翻看了两遍,说话间把手机递到贺宴锡眼前。 视频里,纪清宵和邵漾在一起的画面很美好,少男少女,青春烂漫。 底下还有不少评论说两个人登对又亮眼、粉他们cp的。 贺宴锡盯着,眉眼渐深。 周家禹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贺总,我们一起去实地考察一下?” ** 绘画社展位前渐渐开始排队了。 纪清宵又画完了一个同学,画完,正在收拾铅笔的时候,听见面前一道熟悉的声音:“到我了。” 纪清宵抬眸,对上了邵漾玩世不恭的眼睛。 “你是要我给你画速写画…吗?”有点意外邵漾竟然会过来,惊诧之余,纪清宵看见米恬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邵漾两只胳膊抱着胸口,沉闷的脸点了点头。 “邵漾!”米恬跑过来,“你记错时间了,等一下……下一个小时才是我呢!” 纪清宵不知道两个人的约定,邵漾身后还有排队在等画的同学,“邵漾,你等米恬学姐?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就是!让我先画!后面排好久了,你不画别耽误时间好!”后面排队的女生抱怨着。 “我想让她帮我画。”邵漾低沉着的声音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女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纪清宵。 邵漾这话是看着米恬说的。 米恬尴尬地皱了皱眉,脸色惨白。 纪清宵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毛,坐等他和米恬达成一致。 反正她画谁都一样的,多一个少一个没所谓。 人群里的议论声传来,盖过了这边的争论声。 “校长来了!校长来参观了!” “周校长好帅……” “身边的男人更帅啊……” 随着感叹声,人群渐渐给校长和他身边的男人让出一条路。绘画社展台旁边围绕的人也识趣地让了出来。 纪清宵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僵住,拿着铅笔的手一紧。 她没想到,周家禹身边更帅气的男人竟然是贺宴锡。 他依旧是一身板正的高定西装,面色严肃从容,周身有一股得天独厚的荷尔蒙爆棚的强势气场,周家禹这个校长走在他身边都显得弱了几分。 路过人群时,最外侧的几个男生不由自主心虚地躲开了。 他径直走到绘画社的展台,先抬头,看了看展出的五幅作品,定睛在纪清宵的那一幅上面。 小姑娘惊讶的不知所措,她猛然起身,膝盖顶在了画板上,画板一歪。 一声轻响,纪清宵赶快伸手去扶稳,假装淡定地咽了咽喉咙。 “纪同学,听说你们绘画社今天的特殊项目是现场肖像素描?”周家禹走过来。 “周校长好。” 纪清宵和米恬异口同声。 “可以现场素描的,这是今年社团大会我们绘画社的特色之一。”纪清宵不看米恬,对着周家禹谦逊地点了点头。 周家禹:“今天的现场素描是纪同学负责的?” 米恬稍稍往前凑进一步,“不是的,纪清宵只是这个时间段画画的人,我们还有其他的同学安排,都是绘画社评选出来的。”米恬语速略急,周家禹侧目看了看她。 “这后面都是排队在等的同学?”周家禹抬眼想望了望队尾,没望到尽头。 排在最前面的邵漾已经站起来。 “是的周校长。”米恬答,因为紧张脸颊泛着红。 眼前的邵漾身高高过周家禹,他看了看邵漾,又看了一眼低眉沉敛的纪清宵,“邵漾,该轮到你了?” 贺宴锡往这边看了一眼,与邵漾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撞在一起,又若无其事地很快收回。 “是到我了,但是周校长想试一下的话,我的位置可以留给您。”邵漾难得说话这么客气。 周家禹还没回答,贺宴锡先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邵漾察觉到贺宴锡和纪清宵之间似乎沉敛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久未说话的纪清宵抬眸去看贺宴锡。 男人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面色沉隽,略勾了勾唇角,表情仿佛在告诉她:我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画。 展台周围的同学们安静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们两个人。 纪清宵懵了,怔忡了片刻,毫无防备地对上贺宴锡清澈如水的目光,心跳得飞快。 像是有什么破土而出,在他注视下生根发芽。 “宵宵……快点儿开始画。”黎般若悄悄跑到纪清宵身后,轻拽了一下她的外套。 “好。”小姑娘声音明亮细润,抿了抿唇,坐在画板后面,深深吐了口气。 纪清宵沉心静气,视线对上贺宴锡的。 他长腿随意交叠,眼神温而亮,五官深邃立体,看见了小姑娘胆怯又单纯的眼神,他的唇角略过一丝可察觉到的弧度。 纪清宵望着贺宴锡,凝眉注视了片刻,他的容貌早就烙在她心里了,此刻的纪清宵将见他的第一眼时候的样子和现在的重叠。 不禁心底感触到一股莫名暖意。 眼前这个男人总是有这般气质,晦暗与清明总能恰到好处地融于一身,沉邃的眼神下,又有对外物的疏离。 缓了缓神,她才开始着笔,右手握着铅笔轻轻移动,指尖的笔触缓缓流动。 第74章 她的初雪(2) 头顶的天是疏淡的一抹深蓝,两个人间隔着无声胜有声的沉默。 纪清宵开始动笔之后,先前的紧张不安都变成了内心的悸动,涌成灵感,跃然纸上。 天空忽然漱漱落下星星点点的雪花,小小的白羽毛似的,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纪清宵全神贯注在纸和笔尖,描摹出轮廓再抬眸去看贺宴锡的时候,才发现竟然下雪了。 她惊讶的看着贺宴锡,见他没反应,又抬头去看飞旋着的小雪花。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看见下雪。 她眨了眨眼睛,兴奋地刚伸出小手想感触一下雪的温度。 “专心一点。” 眼前的男人声音清透如大提琴,纪清宵回过神,眼睛和贺宴锡平视,因为心虚很小声地“哦”了一下。 纪清宵画着画着,看到有细细飘扬的雪花落在贺宴锡的头发上,初雪微落的背景仿佛让他周身洒上了一层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清辉。 身边虽然围了好多同学驻足,但大家都有了默契似的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没有人催促她,也没有人议论他们。 画完,纪清宵将画从画板上取下,从头至尾看了两遍,才站起来递给贺宴锡。 这是贺宴锡第一次和她的画有这么直接的联系,此刻,她内心的忐忑大于一切。 接过画,贺宴锡的眸光停留在画上,静默地看着纪清宵笔下的自己,纪清宵站在他身侧,身高差距再加上她微微垂着的头,颇有种霸道总裁和小萝莉的既视感。 “这是我第一次画你,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还可以么?”纪清宵没什么底气,声音也很小。说完,才敢看着贺宴锡。 “哇塞,好逼真啊!” “神韵绝了!” “这画的也太好了!” “小姐姐刚才给我画那副不如这幅好看啊……”第一个来排队的小女生有点不高兴的说。 一起来的同学打趣:“这不能怪小姐姐,只能怪你这个模特了,你看看人家长得多帅呢!” 身边的声音一下子多了起来,画里的本尊倒是还没有开口。 米恬亲眼所见纪清宵的热度直线上涨,又要顾着绘画社的面子,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那阵火,“纪清宵,你画一幅画那么久,耽误到下一个同学的展示时间了。” “哦,不好意思啊。其实米恬学姐刚才在我旁边一起画也没什么问题的。”纪清宵无辜又无奈的笑了笑。 米恬忍着一口气,刚才的人群都被纪清宵和贺宴锡吸引了,就算她在一边也支起画板,恐怕也只能是哗众取宠。 “可以到我了把?”邵漾靠在站台旁边,已经站了很久了。 纪清宵以为邵漾早就已经走了,他在身后忽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周校长,按顺序是该邵漾了。”米恬希望校长给她些支持:“按时间纪清宵也可以休息了,原本的安排是由我来接替她。” “既然邵漾同学希望由我来帮他完成素描,不如学姐再休息一下,我来?” 看见纪清宵勉为其难的表情,米恬内心是崩溃的。 “让小姐姐再画一幅!” “对啊对啊!” “还想看她画!” 周围的的同学们都在为纪清宵打气。 周家禹瞥了一眼沉默的贺宴锡,明显感觉到了他藏在眼底的愠色,继而一哂:“同学们,我们还是按照约定时间来,下面排队的同学可以找米恬继续完成素描。” 贺宴锡听见邵漾不屑的叹气声。 刚才来绘画社展台的路上,他听见了多少次“邵漾和纪清宵简直就是男生a女生甜超级搭”,类似这样的话已经快数不清了。 现在看看见一直乖顺听话的纪清宵竟然在众人面前和这个女生公然对立,一点没有害怕和胆怯。 难不成就为了给那个叫邵漾的画一幅画? 思绪才到这儿,贺宴锡心里倏然莫名的烦躁。 像一个无法避免的误差,扰乱了他原本掌控的节奏。 “现在距离社团大会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同学们合理利用时间,其他的社团展位也很精彩啊!”周家禹带头,把排长队的同学们引向其他社团。 “学姐,那这个地方交给你啦。”纪清宵收起自己的画板,让出位置。 走到米恬身前的时候,停住了,“对了,差点忘了问。现在你相信,我得第二名的这幅画是我自己画的了吗?” 经过校长疏导之后,绘画社还剩下一小波人群。纪清宵给米恬留了些颜面,到现在才问了她这个问题。 米恬的厉色已经收敛不住,眼眶因为气急而发红,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 “谢谢学姐认可。”纪清宵笑容明朗,背上自己的画板,按奈不住地走到贺宴锡跟前,“我现在走了,你呢?” 贺宴锡不知道她和那个女生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从现在这个局面看,纪清宵赢的很彻底。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她这只把锋利猫爪的藏在可爱的肉垫里的小乖猫。 两个人伴着初雪,走在南禾的校园路上。 “你今天怎么会来看社团大会呀?能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下呢?你是上午就已经来了吗?”纪清宵问了一连串问题。 “是周家禹发的邀请函。下午才来的。” “那我刚才给你画的画你还喜欢吗?你觉得怎么样?”纪清宵还是想知道他的答案。 “至少,你学画画的学费没白交。” 纪清宵就知道,他是不会明明白白地夸奖她的。 “好,我就当你这是在说我作为冷老师的学生,还算合格啦。”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雪,也许是因为贺宴锡的忽然出现,纪清宵的心里亮着一团温暖的光,就算现在贺宴锡依然是冰山常态,她也不在意。 雪花好像越飘越大了。 纪清宵伸出右手,想去接一朵轻盈洁白的完整雪花。 雪花落在她手心,她下意识俯下脸,用鼻子闻了闻,一脸满足:“贺宴锡,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下雪,第一次闻到雪的味道。” 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第74章 她的初雪(3) “现在又不冷了?”贺宴锡说着瞥了她一眼。 纪清宵笑说:当然冷啊,但是这是京城今年冬天的初雪呀,也是我人生的初雪。” “走了,带你去个地方,这里的雪没什么看头。”贺宴锡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纪清宵怔怔顿了几秒,追上前面的贺宴锡。 开车上高速路,过高架桥,贺宴锡一路往郊区开。 沿途中纪清宵趴在车窗边上,两手撑着下巴看窗外细细飘落的雪花。 车开出去一阵,车流越来越稀疏。要去的地方不算近,贺宴锡打开车载音响。 sleepawayanddreamadream lifeisjustalullabyby ohandeverythingwillflow ohisaideverythingwillflow ohyouknoweverythingwillflow 山羊皮乐队主唱的嗓音婉转凄美,和眼前的稍纵即逝的飞扬雪花相互映衬。 开了一个小时,雪渐渐变大又渐渐停了,贺宴锡开到一处停车场,将车停好。 “就是在这儿看雪吗?”纪清宵裹紧了围巾,推门下车。 远处,京城高楼大厦的夜景尽收眼底,近处是起伏的山,山上的枯枝树杈上已经积满了刚下的白雪,冷风嗖嗖的刮过,带着些树林间的涛声。 “怎么还把画板背下来了?”贺宴锡走在前头,回过身看见小姑娘脸颊被风吹的泛着红。 “我感觉这里的景色很适合画画。冷老师说要我学会随时在生活里找灵感。” 贺宴锡看看时间,“今天没打算在这儿过夜,大概没那么多时间给你画。” 说着,先带她到休息区的便利店,买了两杯热可可,一包暖宝宝。 喝到了热乎乎的巧克力,纪清宵才觉得自己缓过来半条命,体温也渐渐回归。 “贴上。”贺宴锡把一盒暖宝宝塞进她臂弯。 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打开盒子,拿出两片。因为在室外,她不方便贴在内衣里,只好取了一片贴在外衣内侧的胸口,另一片用了点蛮劲才贴在了后背一侧。 “天太冷了,你要不要贴一个?”纪清宵问道。 “不需要。” “现在还在飘雪花哎,你真的不冷吗?”纪清宵小跑着追上前面带路的贺宴锡,趁他没有防备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手心。 掌心真的是温热的。 她猛然想起第一次在桥溪镇见面时,他朝她伸出的温热干燥的手掌,好像昨天一样。 “怎么了?”贺宴锡面色沉沉,顿住脚步。 “没…没怎么。没站稳。”小姑娘羞怯收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画板给我。”贺宴锡抬手就够到了她背着的画板。 “不用不用,以后到室外采风我都要自己背的,现在先让我锻炼锻炼。”小姑娘笑嘻嘻的有点呆萌,贺宴锡也没再强求,放缓了脚下的速度。 贺宴锡带她继续往山上走,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歇脚的亭台。 纪清宵支起画板,站在亭台里面了望。 已经接近天黑的傍晚,稀稀疏疏飘零的飞雪,远山枯枝,空旷怡然。 因为没什么人,这里的雪都显得比刚才京城里的雪要白润一些似的。 “这里果然好适合赏雪啊!”除了温度有一点点冷以外。 “趁着天还没黑,想画的画就画。”贺宴锡独自往远离亭台的小径走了走。 他都快忘了上一次在这里赏雪是什么时候了。 母亲也是这样撑着画板,安静悠然的画着画,他太小,在一边不但帮不上忙,还总喜欢把她的画具弄乱。 那段对于母亲沈思青来说,岁月静好的时间是那么短暂。 远处林间有几声鸟叫。 他矗立着,回忆和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回来,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里清新沁润的空气,转身往回走。 小姑娘还在亭台里画呢。 他原本想让她学画画,只是觉得她难得有个爱好,应该培养培养。 却没想到,冷姝能把她带成了自有一派的小画家。 他印象中冷姝鲜少夸奖什么人,尤其是现在的年轻小朋友,纪清宵能得她的赞许,以后,一定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好的。 有些他原本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可以试着让她去尝试了。 “画的怎么样了?”贺宴锡说着走过来,小姑娘却提早一步收了画。 “只画了草稿,现在还不能看呢。” 贺宴锡也没大兴趣地收了目光,“那回去。” “嗯。”纪清宵犹豫了一下,才问:“如果再遇上下雪,你还可以带我来这里吗?我真的好喜欢这里。” 安静不被打扰,景色又出奇的令人感觉到安心。 “有时间会的。”贺宴锡朝着远山又定了定神,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纪清宵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总觉得在这儿的贺宴锡有一丝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看着贺宴锡颀长的背影迈着平缓的台阶,仿佛要融进这冗长的夜晚。 车从山区往市里开,贺宴锡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顺利的话,开到家也要一个小时,他侧目看了一眼有点没精神的纪清宵,问道:“早饿了?” “来这里的路上有点饿,现在已经饿过了,就不觉得了。” “饿了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更想欣赏景色呀,初雪对我更重要。” 尤其是和你在一起的初雪。 车开出山路,临近高速路入口,贺宴锡把车停在了一家小店前。 极其不显眼的小门脸,纪清宵跟着贺宴锡下车直到走到店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怔忡的,贺宴锡这样矜贵孤高的少爷,很不适合这样的小店。 “我不是很饿了,我们回去吃可以的。”她怕他是担心他饿才勉强求全。 “在这里吃碗面再走。” 推开小木门,屋内的热气和暖黄的灯光把这家店渲染的很像是荒郊野外的温暖救助所的气质,客人不多,老板热情上前招呼他们,贺宴锡找了个靠墙的小桌子坐下。 “两位吃点儿什么?”老板把一页纸的菜单放到桌子上。 贺宴锡直接道;“两碗阳春面。” “好嘞,稍等。” 贺宴锡和纪清宵对立坐着,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薄凉寡淡的表情,有点猜不透,“你以前也来过这里吗?” 第75章 绘画社的门面 “你以前也来过这里吗?”纪清宵问。 “很早以前来过。”贺宴锡顿了顿,“这么多年倒是没什么变化。” 小店小是小了点儿,很干净,很温馨。 纪清宵略微打量了一番,老板端上来一壶热茶,招呼他们先喝点热茶暖暖胃。 贺宴锡拿起茶壶,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 小姑娘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两小口。 没过一会儿,老板端上来两碗面。端上来之后,他盯着贺宴锡看了两眼,“这位先生看着好生面熟,以前一定来过我们这里?” “很多年前来过。” “我就说你一进来就感觉眼熟的不行,欢迎欢迎。我这里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在打算上山写生的,你们也是?” 这家餐馆是离刚才的山区最近的,往来的人都会在这儿歇歇脚。 贺宴锡点了点头。 “老板,是不是好多艺术家都来过你们店里啊?” “应该是,我也只负责做饭,有时候看见那种艺术家气质爆棚的人是能感觉出来的,就像这位先生这样的。” “噗……”纪清宵刻意抿了抿唇,收敛住笑。 “你们先吃,我去后面忙了啊!”老板是个爱笑的人,说话间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笑什么?”贺宴锡一本正经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老板可能需要配副眼镜了。明明画画的人和未来要成为艺术家的人是我啊,怎么会把你这个大老板看成艺术家呢?” 贺宴锡看着小姑娘胸有成竹的样子,到嘴边的解释还是没有说出来,递过一副筷子,“快吃面。” “你是不是认识周校长?”纪清宵突然想到什么。 “他是周家瑞的堂哥。” “所以…周家禹、周家瑞、周家也,是堂兄弟?” 贺宴锡点点头。 “……” 纪清宵忽然就有一种被贺宴锡包围了的感觉。 “再不吃,面就凉了。” “哦。” 纪清宵闻到面的香味虽然已经饿的不行,但依然是小口小口地低头吃着面。吃到最后,热气熏的她鼻尖微微冒出几个细密的小汗珠。 贺宴锡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两个人吃完面开车回家,雪已经停了。 没有雪的回程路显得枯燥冗长,纪清宵听着车载音响里舒缓的英国民谣,眼皮渐渐沉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贺宴锡侧目看见小姑娘阖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时而微微煽动。 今天那么早就起床,经历了社团大会的种种,又遇见初雪那股兴奋激动,贺宴锡想了想,小姑娘确实是累了。 车到了家门口,纪清宵还没有醒。 贺宴锡把车熄了火,再帮她解开安全带,听见轻微响动,纪清宵侧着的脑袋轻轻挪了一下,皱了下眉。 他离得近,看见她睫毛下有两团浅浅的乌青。两侧的脸颊和刚来京城的时候比起来,长了一些肉,被车里的暖风吹得泛着粉色,洋娃娃似的嫩软。 他沉了沉眉,下了车,又从纪清宵的那侧打开车门,轻轻打横抱起纪清宵。 像是沾染到了他身上熟悉温热的体温,小姑娘没意识地往他怀里的方向凑了凑,好像睡得更香了。 直到纪清宵被贺宴锡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听见贺宴锡轻轻关上灯又关上门,她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的确是困到睡着了,车停之后,贺宴锡帮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一直不舍得睁眼睛。 她贪恋他身上的乌木沉香,尤其是潜入她鼻息的时候,总有一种让她想要臣服的归属感。她心里说不上是紧张还是难过,亦或是两者都有,只能这样悄悄偷走不属于她的那份炙热。 第二天是周末。 纪清宵一直睡到自然醒才懒懒的睁开眼睛,窗帘透了点缝隙,有细碎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她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坐起来去床头找手机。 昨天一晚上没顾得上看手机,纪清宵点开手机页面,竟然有五百多条未读微信消息,一半来自于南禾大学社团大会群聊,一半来自绘画社,还有一些是黎般若发的。 南禾社团大会群里都是些昨天的现场照片,纪清宵随意翻着,手指快速地向下翻,忽然看见一组和她相关的照片。 不知是谁照的,照片里只有她和贺宴锡两个人,他五官沉隽深邃,眼无旁骛,注视着正在画画的她。 而纪清宵则完全沉凝在画里,认认真真,专心无二。 身后是细碎飘零的小雪花。 她点开左下角的查看原图,又点了保存。 对着这张照片发了会儿呆,纪清宵才往下看其他消息。 昨天因为纪清宵转球成功现场素描吸引大批同学,绘画社成了最大赢家。除了米恬,群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说纪清宵是绘画社的门面——可纯可a,可飒可甜。 纪清宵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打开窗帘,一边听黎般若发来的语音消息。 黎般若:宵宵!你快看照片呀!现在南禾高一群里都传开啦,同学们都在说你和邵漾看着特别般配,男帅女美,说艺术生和体育生是绝配。可是我觉得明明是你和贺宴锡比较般配嘛! 黎般若:你是不是和贺总去二人世界了,见色忘友啊……最新消息:南禾高一群里已经偶人自己组队,一波人已经成为你和邵漾的cp粉了,你不管管吗?不去澄清一下吗?宵宵宵宵? 黎般若:现在清漾cp粉数量已经突破两百人了!可是高一一共才四百人啊……纪清宵同学,你已经被名花有主了,你知道吗? 黎般若:【吃瓜表情】【吃瓜表情】【吃瓜表情】 听完了语音,纪清宵意识到不对劲,这才回过去翻看其他被她屏蔽了的群消息。 她转了个篮球,还转出了cp粉? 这事态发展似乎有点不受控。 令她更诧异的是:绘画社里发来的最新群公告—— 恭喜邵漾同学的加入,成为了绘画社的新成员。 纪清宵拧眉不悦:这个人难道还想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了吗? 邵漾来绘画社,是想让她正面对抗米恬吗? 第76章 催债 新的一周,南禾社团大会的比赛结果出来了。 绘画社以绝对优势赢得了第一名。 “很开心,我想大家和我的心情一样,这一次咱们社团取得了好成绩,是集体努力的成果,当然,纪清宵同学这次进步飞快,表现最为突出。” 这是绘画社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社团大会上露脸,米恬虽然不爽纪清宵,但在开会表扬的时候碍于社长的面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表扬“功臣”。 米恬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气势依然,笑也是绽开了的。 纪清宵照单全收,因为她的人气,绘画社在非招生时间里还有许多来报名想参加社团的同学。原本还是空荡荡的大教室,今天开会时位子基本已经坐满了。 纪清宵和黎般若挨着坐,另一边挨着的是个不认识的新人。会开到一半,邵漾忽然晃着高个子进来,走到纪清宵旁边,戳了一下纪清宵旁边的人,“不好意思,让个位置给我,后面座位满了。” 邵漾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个子高壮,又没有穿校服,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走到纪清宵旁边的时候,有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被要求让位置的男生不太高兴地让出一点位置给他。 “谢了。邵漾满意入座。这一排因为多了他,瞬间变挤了,纪清宵只好又往黎般若那边挪了挪。 她全程没看邵漾,邵漾也没有看她。 米恬眸色阴下来,顿了一秒,接着说:“下面,我说一下这次奖金准备如何使用。” 南禾在社团大会奖金这一点极为大方,但是收到的奖金不能直接分配,必须用在社团内部。 绘画社第一次取得这样的成绩,当然是想趁热打铁,一部分钱用在买画具设备上,剩下大部分钱打算组织一次两天一夜的郊区绘画写生,食宿车费全都出自这次奖金。 米恬说完规划和时间安排,又说了几点注意事项,最后说:“这次采风只限于绘画社的老成员,在社团大会之后加入的同学不算在内。” 这很公平,新来的同学虽然有点遗憾,但也都没再说什么。 教室沉寂了片刻,邵漾忽然举手:“自费参加可以?”手臂落下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纪清宵的。 邵漾带了个头儿,其他新来的同学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我们想去的人也可以自费!” 米恬没料到会这样,看着邵漾玩世不恭的笑容,表情和人都僵在讲台上。 “我们本身就是新来的,所以更应该抓紧时间培养一下绘画基础了。” “我也觉得!” “希望社长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 “我们只是很想参加集体活动!” 迎合的人渐渐多了,场面有些不受控。 邵漾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等着米恬回应他们。 “宵宵,他是不是为你来的啊……”黎般若拽了拽纪清宵校服袖子,说的很小声,但邵漾还是看了一眼纪清宵。 “会安排一下再跟大家确定!”米恬轻轻拍了拍桌子,“我们会和安排的旅馆车辆做个新统计,大家想参加的话等今天会议结束先报名。” 十二月起直到这学期结束以期末学科考试为主,所以今天是这学期期末社团的最后一次活动。 开完会,大家各自安排,素描的,彩铅笔的,油画的,国画的各个区域都有人安静创作。 因为冷姝最近要求纪清宵加强油画的细部刻画,纪清宵拿了画具到油画区找了个空位置。 跟着她来的除了黎般若,还有几个新同学。 “纪清宵,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画?”一个带黑框眼镜的男生也拿了画具,坐到她旁边。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一起画。”纪清宵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 “好。”男生说完却依然没走,坐在她旁边独自对着眼前的景物拿起笔,又不知道怎么动笔。 纪清宵拿起笔,开始安静地画画。每次画画时间都会过得很快,一幅简单的画画到一半就到了下课时间。 “宵宵!”黎般若的声音和下课铃声同时响起。,“快看快看!” 黎般若把手机拿出来,“最新消息!” 微信里是她刚才在画画的背影照片一枚,还调了色。 纪清宵恍惚了一下,往上一看,微信群名称:南禾女神日常推送。 “……” “这个群我一入学就加入啦,最近里面都是你的消息,好消息告诉你,你已经把米恬远远地甩在后面,成为南禾热度最高的女神了!” “谢谢你的消息……” “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呀?” “这好像没有什么开心的点?”纪清宵反问。 “可是我的闺蜜成为最受欢迎女神我特别开心呀!”黎般若一脸荣耀的笑了笑,还想说话,看见邵漾背着包往纪清宵这边走。 “我先不跟你说了,走了走了,明天见!”黎般若只用半分钟就逃离了现场。 纪清宵不知道邵漾已经站在她身后,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跑这么快”,转身遇上一堵墙。 纪清宵吓的往后退了两步,“有事吗?” “催债。” 纪清宵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邵漾早就收拾好了书包,只背了一个肩带,懒散的站着,身高体壮的优势是低头对话很容易给人压迫感:“我教会了你转球,你呢?” 纪清宵捋了一下他的逻辑,顿时觉得无聊透顶,沉默着继续收拾手里的画具,收拾好了之后将包往肩膀一跨,走了出去。 邵漾也不急,就这么安静地跟着她。 直到走到校门口,邵漾没有要走的意思,纪清宵才无奈开口:“所以呢?你想干嘛?” 邵漾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我这个人,很讲公平。我教会了你一样东西,你至少也还一样!” 纪清宵不可置信的看了他几秒钟,叹息了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转球是你教的呢?” 邵漾也不着急,看了看远处正垂下的夕阳,“至少那天,我帮你达到了你的目的。让米恬不再敢轻易轻视你。” 第77章 贺宴锡给的糖 “达到目的,回报一下是应该的?”邵漾试探地微微低头,小声问纪清宵。 纪清宵突然觉得对面这个人好无耻:竟然能把米恬喜欢他当筹码? “好。你说,你想让我还你什么?” “这回认了?”邵漾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直说。” 看纪清宵明显不像耽搁太长时间,邵漾假装思考了半秒:“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纪清宵一个人在原地忍着不能发怒。 “邵漾和纪清宵在校门口那边聊天呐……” “打情骂俏嘛,现在正是热恋期呢!” “好像还挺甜蜜的。邵漾因为她都报了绘画社了。” “他们俩还坐同桌呢,等于每天上学除了上厕所,可以分分钟都在一起啊。” …… 几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一辆捷豹suv停在南禾校门口的正对面,车里坐了一会儿有点疲倦的贺宴锡正站在车外,靠着驾驶座的车门,眉眼沉寂,深不见底。 看见小姑娘气鼓鼓地走过来,贺宴锡先上了车。 “今天好冷啊。”纪清宵上车搓了搓手。 “以为你不怕冷。”贺宴锡说着启动车子。 “你知道我怕冷的啊,超怕冷……”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真正意义的冬天,纪清宵恨不得把暖气背在身上。 贺宴锡沉默。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我们绘画社这次拿了社团大赛的第一名,第一次拿第一名!”小姑娘扬着眉毛,一双鹿眼弯成新月,“社里把一大部分奖金用在野外写生上,会在寒假前安排一次两天一夜的郊区写生,全部。” “听周家禹说了,你们社长跟校长汇报过了,新旧社员都一起去。” “你消息这么灵通的……”纪清宵小声说。 车开向市中心商业区。 “我们现在去哪儿?不回家吗?” “赵姨不在,我们吃完饭再回去。” “哦。” 进了购物商业区,贺宴锡找了一家人少的日料店,两个人简单吃了一餐。 吃完出门,纪清宵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眼前瞬间亮了几分。 可是她又想了想,贺宴锡一定觉得这不健康,就没有开口。 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眼睛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 贺宴锡察觉到小姑娘像个馋嘴的小猫似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想吃就买。” 纪清宵难得看见他笑,男人面庞英俊,嘴角那一抹弧度,像是把暗的早的冬天照亮了几度。 “想吃……” 贺宴锡一抬下巴,“自己去买。” …… 不是贺宴锡给她买的啊…纪清宵瞬间眉眼露出失望。 算了,反正一整根那么长,她也一定吃不完。 “不买了,吃不完。” “那走。”贺宴锡转身。 小姑娘捏了捏外套的拉锁,鼓了鼓腮帮,咕噜噜吐了口气。 心里也咕噜咕噜酸的起泡。 然而,等她上了车,旁边驾驶座的门开了又关。 过了一小会儿,再次被打开。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 她猛然一抬头,眼前忽然冒出来一根糖葫芦。 纪清宵惊喜:“你回去买的吗?” 贺宴锡面无表情:“路上捡的。” 她没想到贺宴锡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她拿过糖葫芦,指尖与贺宴锡的手指上肌肤掠过,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心都要跳出来了,“捡的更好啊,呢!” 车往回开。 纪清宵把车床开了一点缝,风灌进来,打在糖葫芦外侧包裹的糯米纸上。 冷风吹过糖葫芦,竟然没有半点要话的迹象。 纪清宵轻轻咬了一口最上面的糖片,甜香取替了车里的鼠尾草海盐的香气。 这是贺宴锡给的糖。 纪清宵小口吃着山楂,想到社团下午说过的要求须知,问贺宴锡:“我刚才说的去郊区写生的事,你还没说我能不能去。” 贺宴锡知道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他目不斜视,轻轻一哂。 现在是把他当家长了? “我说不能去,你就不去了?” “你不会说不同意的,这对我画画是好事。” “所以你问我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贺宴锡声音淡淡的,表情亦然。 形式主义,假乖。 纪清宵觉得这件事他应该提前知情,又觉得他不会反对,可是忘了还有一层关系存在。 他不是她的家长。 她也不愿意把他放在家长的位置。 “我这不是就想让你提前知道这件事么……”纪清宵心虚地抿了抿唇。 车开到家,糖葫芦果然没被她吃完,还剩了一大半。 纪清宵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进冰箱。 第二天一早去冰箱拿的时候,糖葫芦上的冰糖化了一大半,粘在包装袋上。 看见糖葫芦已经没法再吃,纪清宵心里一阵心疼。 贺宴锡起床下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纯净水,淡淡的瞥了一眼,“糖葫芦本来就不能放隔天再吃,喜欢的话再买。” 这算是贺宴锡第一次给她买糖吃呢,所以她才惋惜。 “一个糖葫芦而已,至于这么不高兴?”贺宴锡凑近一看,小姑娘的嘴要噘上天了。 她没办法告诉贺宴锡她难过心酸的点,只好扭过头又把糖葫芦包好,无奈又不舍得地放进厨房垃圾桶。 “还是你对它有什么误解,以为吃了整个糖葫芦能解锁画画新技能?”贺宴锡反问。 小姑娘没忍住,笑出了声,“毕竟这是你路边捡的,再捡到得多难啊……” *** 期末复习阶段,纪清宵的画画时间明显被学习时间抢走了一大半。 还好有黎般若这个超级学霸,免去了她从解题思路就毫无头绪的难点。她已经确定要走艺考这条路,文化课的成绩也就不再像准备中考时那样,辛苦到钻牛角尖。 高一上学在期悄然无声中结束了。 纪清宵想到马上就要放寒假和贺宴锡难得的春节假期。 她第一次离开桥溪镇,在京城过年。 因为心里藏着的人在这儿,所以京城也渐渐不再陌生。 他乡变故乡。 她和贺宴锡一起过年,不知道会不会不一样呀。 第78章 写生(1) 寒假前一周,期末考试卷子都讲完,再加年关将至,学校松松散散的每天只有半天到校时间。 纪清宵的成绩中等稍稍偏上,还算说得过去。 冷姝的绘画室年后要举办一场小型画展,展出的都是些年轻画家的作品,年前冷姝会经常和这些年轻艺术家开会讨论,纪清宵去学画的时候偶尔也会遇见他们,旁听的她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年底尾牙,贺宴锡的应酬多,纪清宵忙着学画,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的各自忙碌。 寒假倒计时第二天,绘画社的写生时间定在1月28号,郊区北山野长城上的一处民宿,美术老师作为带队老师,和绘画社的同学们一起去。 数九寒冬,郊区比市里低了六、七度,纪清宵穿了一件厚厚的及膝白色羽绒服,裹了几层羊毛围巾,随身行李不多,只带了一个双肩背。 纪清宵提前看天气预报,刚好赶上了两个晴天,至少在外面坐一天,有阳光总能暖和一些。 大巴车上排排坐,几乎全满。 车程两个小时,驶入他们即将入住的民宿,名字叫“欢宅”。 外部是小木屋的结构和样子,进了室内,温暖的大壁炉和明亮的采光让人眼前一亮。 纪清宵在路上才知道这间民宿的老板曾经也是个画家,所以室内装饰和布局看上去很有艺术感。 纪清宵和黎般若住一个单间,在二楼最里侧的位置。 黎般若拎了个小行李箱来的,跟画画相关的内容不多,零食占了大多半,到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零食摆出来。 “一会儿就吃午饭了,你带这么多零食,打算什么时候吃?”纪清宵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夜,不是应该彻夜畅聊吗?彻夜畅聊当然需要这些了!” “……”纪清宵困的眨眨眼睛,“晚上睡不了的话,我现在先睡一会儿了。” “下午的写生我就跟你混了,反正我也就是纯粹来冬游的。”黎般若拿出自己的小画板和几根铅笔。 黎般若收拾完东西,手机里连着来了好几条消息。 “群里在说现在可以下楼吃饭了,走走。”黎般若拉起假寐的纪清宵,“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纪清宵本来不怎么饿,但想着这是集体活动,自己落单终归是不太好。她伸了个懒腰,和黎般若一起下楼。 今晚的“欢宅”被绘画社承包下来,没有其他散客,来的同学一共围了三个圆桌。 桌餐是农家菜系列,搭配着餐厅的欧式复古风格,顿时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大家吃饭的时候,不知道米恬从哪里找到的话筒,有点劣质的音响效果把她的声音带了点儿回声音效。 “下面我说一下下午安排。”米恬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面包服,机车靴和牛仔裤,“下午分成两组,付老师带一组同学到山间东侧,我和副社长带一组同学到西侧写生,分组情况我稍后会微信发给大家,我们从这里出发,走一段山路之后分开。” 付老师是南禾的美术老师,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已经有些地中海的趋势,如果不说,陌生人一定猜不出他的职业和美术相关。 说完,米恬又嘱咐大家注意时间,不要迟到,不要乱跑。 大锅饭的味道中规中矩,纪清宵此刻困大于饿,吃了几口就上楼补觉去了。 才上楼,就收到了米恬发来的分组。 “我说的没错,米恬和邵漾是一组的,我们两个和付老师一组。”黎般若觉得米恬在滥用职权,气哼哼地拿出一组养乐多,用力过猛,打包装纸的时候一瓶养乐多洒出去一半。 “眼不见,心不烦。”纪清宵淡淡一句。 她不想看见邵漾,更不想看见米恬,这样分组挺好的。 “我就是气不过。”黎般若说起米恬,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宵宵,如果邵漾真的在追你,米恬会不会被气死啊?” “……般若,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太多了?”纪清宵无声叹气,“我睡了。” 午休了短暂的半小时,但聊胜于无,纪清宵拿热水壶烧了两遍水倒掉之后,用第三遍的水冲了两包挂耳咖啡,放进保温壶里,下午提神保暖用。 天气晴朗,天青云白,空气好是好,但山间的西北风时而吹到脸上,又冷又干的。 纪清宵自认为已经过了半个冬天,她已经适应了北方的寒冷干燥,可这山里的冬天比城里的更干更冷。 米恬和付老师带队,走在队伍最前头,一行人浩浩荡荡,队伍拖得很长。 沿石阶而上,路不算难走,但背着画具,又穿的太厚,纪清宵和黎般若走着走着就到了队伍的末尾。 “学妹,我来帮你拿东西?”一名高二年级的绘画社老社员,刻意停下脚返回队尾,说话前就把自己的画具背包腾在左肩上,空出来右肩等纪清宵把自己的画具递给他。 “不用了,谢谢师兄。我可以。”纪清宵顿住脚,婉拒了这位她并不知道名字的好心人。 “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 “真的不必了。以后写生这种情况只会更多,师兄让我提前适应一下。”纪清宵说着加快了步子。 好心人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勉强,径自跟上了纪清宵。 走到路口,依照米恬的分组,该由她和付老师各自带队,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 从山下到这里的路只有一条,米恬就一直没在意,怎么可能就少了一个人。 她扫了一遍队伍,原来是最扎眼的邵漾不见了。 “邵漾呢?你们谁看见他人了?” “漾哥刚才还跟我们一起走着呢,刚才好像听他说要去买个水,让我们先走,他这就跟上来。”一个男生说。 这里的山路平缓,虽然是冬天,但游客不少,并不是偏僻的未开发的野山坡,邵漾不太可能走丢。 米恬听了,拿出手机拨邵漾的电话。 接通之后,米恬问他在哪儿,抱怨了几句,让他赶快跟上队伍。 “邵漾怎么样?”付老师问米恬。 第79章 写生(2) 米恬挂了电话,让大家别着急:“他马上就过来了。” 留给写生的时间有限,付老师看了看手表,“这样,我在这里等邵漾,你们还是按照分组各自找合适的位置开始写生。我带的那队,暂时由纪清宵负责。” 米恬看了一眼纪清宵,夹带着不屑,“付老师,我来等他,您……”米恬的话没说完,被付老师打断:“不要因为他耽误你们的写生时间,能来一次挺难得,好好把握机会去画画。” 米恬有点难为情,同意了付老师的安排。 由米恬和纪清宵各自带队,兵分两路。 山中宁静的地方,学生们各自摆开画板,远处是一片未修葺的长城,蓝天无云,显得周围一片肃静。 把小队带到合适的地方,纪清宵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的时间同学们自由分配。 纪清宵先拿出相机拍了几张景。 黎般若小儿科的铅笔和小画本显得极其业余,她把小椅子支在纪清宵旁边,打开一小袋话梅放进嘴里。 拍完照,纪清宵仍然不着急落笔,思忖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又拍了一张,打开微信发给了贺宴锡。 贺宴锡秒回。 贺宴锡:景物过于集中,你要选择构图新颖才是画的好的关键。 他从前也看过许多她画的画,好的坏的,大多都是鼓励为主,不给任何专业性意见。所以纪清宵一直认为贺宴锡只是个喜欢画的商人大佬,对艺术领域喜爱但浅懂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能读懂她发照片想解决的问题…… 纪清宵想了想,答非所问:这里好冷【委屈】【委屈】冷的好想吃糖葫芦【可怜】【可怜】 贺宴锡:专心画画。 纪清宵:就知道你会这么无情【再见】 纪清宵委屈无果,收了收情绪,沉心静气。 拿起画笔,用稀释了的群青色起稿,草稿突出了长城的线条和延伸感。 “宵宵,你真的好像个画家呀。”黎般若感叹,又怕打扰她,只是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纪清宵侧过脸,额间的碎发垂下来,阳光照下来,给她整张小脸镶了一层光亮。 “纪画家。”身后一道声音,两个人一起回过头。 邵漾空着手,插着兜走过来。 “你不是应该去那边的组吗?” “刚才跟付老师申请了,换了这组。”邵漾已经走到纪清宵身边,“不过对我来说,去哪儿都一样。” 他连个画画工具都没有。 “也不是。我来这组是来学画画的。”邵漾也不见外,直接坐到纪清宵的椅子上,“上回说的,我想好了,你来教我画画。” 纪清宵冷笑了一声,懒得理他,继续拿起笔画画。 “想耍赖?还是觉得跟我走太近,容易被我吸引?” “……邵漾!”纪清宵垂下拿着笔的右手,她不想此刻的清净被人打扰。 黎般若眼观鼻鼻观心,悄无声息地拿着自己的小椅子走开了。 “好,我也可以不打扰你,你得答应我,一会儿教我画画。” 光线和时间都是有限的,纪清宵实在不想浪费时间:“简笔画,一张。” “成交。” 邵漾话落,抬起眼,微微笑了笑。 这大概是纪清宵第一次看见他笑。 原来,他是会笑的。 邵漾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此时又亮了起来。 她低头扫了一眼,是米恬的来电,他已经按了静音,只是手机屏幕一直在亮。 “米恬是社长,如果你不告诉她已经在小组里了,她会着急。”纪清宵好心提醒。 “你这么好心,可惜她不知道。不想接电话,回个消息也可以?”邵漾说完,等纪清宵的答复。 “你们的事情不需要问我。” 邵漾让出椅子,转了个身,半躺在后面的横椅上,静静地看风景。 终于恢复了清净,纪清宵抓紧时间把草稿打完。 傍晚天色渐渐变暗,纪清宵为了捕捉光影变化,又拿出相机,以同样的角度照了几张照片,付老师过来催大家收拾画具,回民宿。 邵漾站起来跺了跺脚,他下午除了休息就是休息。 “漾哥,你来写生怎么一笔都不画啊?付老师会来检查作业的。”一个男生边收拾边问。 邵漾朝纪清宵一扬下巴:“等着纪画家帮我画。” “……那你是不用发愁了。”男生悻悻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邵漾走到纪清宵身后,小姑娘正在一心一意检查照片。 “照片取景也不错啊!”邵漾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你走路能不能带点声音啊?”纪清宵刚才手一抖,差点没拿住相机。 “篮球社的,都这么走路。” 米恬提着画具到这边,带着她的小组和大家汇合。 刚一来就看见邵漾和纪清宵在聊天,她心底莫名隐藏的无名火又重了几分。 好在没说几句,邵漾就过来了,走到她和美术老师这儿:“付老师,下山路不好走,天又已经快黑了,我想申请一下帮女生拿画具。” 来写生的一共四个女生,以邵漾的体能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当然好,不过辛苦你了。”邵漾摇了摇头,“权当体能训练了。”说完,很淡地看了一眼纪清宵。 四个女生的画具都落在了邵漾的背上。 沉是沉了点,但对他来说这都是小事。篮球队曾经训练的时候他绑着3公斤的沙袋跑完整条上山小径的时候也是有的。 女生们挨个把画箱寄给邵漾,都说了几句礼貌的客气话。 米恬还因为他换组的事情堵着气,递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下山是个体力活。 邵漾背着四个画箱,占地宽度自然比一般人宽了一些,他速度快走在前面,米恬紧随其后。 四个画箱在一个人的背上难免拥挤,纪清宵的那个被邵漾背在了外侧。 米恬看准备了时机,朝着外侧的画箱,向前轻轻一歪。 “啊……”随着动作传来一声惨兮兮的哀叹。 人就倒在了台阶上。 邵漾被她一推,人朝外晃了一下,背上的画箱跟着掉了出去。 而外侧,是陡峭的寸草未声的土坡。 第80章 写生(3) 原本邵漾只是稍微一个趔趄,人没有摔倒。 可是肩上背了四个画具箱,重心不稳,画具箱的肩带就从肩膀上掉下来了。 他眼疾手快一拽,画具箱被他护在了身侧,整个人从石阶跌到了土坡上。 米恬看他真的跌了下去,惊呼了一声。 土坡的倾斜程度不大,邵漾的脚踩在了寸草未生的黄沙上。 “邵漾摔下去了!” 走在后面的付老师闻声跑下来,天色渐渐沉下来,看不太清楚邵漾伤在哪里。 “邵漾……”始作俑者的米恬刚才本想去拉一把邵漾,可是够不到。她被身上的小背包困在台阶上。 “没事,我没事儿。”邵漾撑着上身坐起来。 “你呢?你怎么样?”付老师转身又问米恬。 “我也没事。” 纪清宵和一行人一起围过来的时候,邵漾正爬着上来。 四个画具箱被他一个一个先放回到石阶上,人才上来。 “伤到哪儿了?”付老师问的急切。 “估计腿上有点儿磕伤,我练球受伤都习惯了,这点儿伤没什么。”邵漾裤子膝盖的地方弄脏了两块,他没打算掀开裤子看,右侧脸上有一道树枝的划痕,手掌磨破了皮。 “真没事儿?”付老师不放心:“你让我看一下你的腿。” “我真没什么事儿,您看我能还能跑能跳的,这大冷天就别让我露肉了,也不动人。”邵漾说着挠了挠头,“我看大家都挺饿挺冷的了,咱们先回民宿。” 付老师看了看邵漾,“行,先回去,再带你找医院。” 女生的画具被各自认领,下山的路也快走到出口,邵漾依旧走在队伍前头。米恬只是手心破了皮,她也从邵漾那儿拿了自己的画具箱,自己背着。 邵漾递给她的时候,她很小声朝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邵漾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纪清宵拿了自己的画具箱,有点于心不忍的看着他裤腿满是黄土,惨兮兮的,还是说了句“谢谢。” 刚擦她的画具箱在最外面,邵漾是为了护着她的箱子才摔下去的。 回到民宿,正值饭点儿,米恬提前和老板娘定了晚上的烤肉宴,肉和火已经准备好,就差人到齐了。 老板娘准备好之后,刚从餐厅走出来,看见这一行人回是回来了,有挂彩的,有丧气的,连忙快步上前:“怎么了这是?” 付老师安排其他同学回房间整理整理,一刻钟之后开饭,把邵漾和米恬留下了,问老板这附近的医院在哪里。 “伤的严不严重?” “还好,不严重。”邵漾不太喜欢被热情关照,而老板娘正凑过来看他脸上的伤,他个子高,忙仰着头往后撤了几步,“不用去医院,就是简单的皮外伤。要是有药箱我用一下。” “有药箱,你等等。” 老板从前台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急救箱递给邵漾,药箱里外伤的药很齐全。 “先给你用。你上完药,一会儿下楼吃饭的时候给我就行。”邵漾递给米恬。 米恬愣了两秒,虽然忍着,却难掩失望的表情,接过了药箱,和她同屋的女生也留下了,等她一起回去。 “可能得麻烦你帮她上药了。”邵漾看了看米恬同屋的女生。 女生从米恬手里拿过药箱,“嗯嗯,没问题的。” 和邵漾同屋的男生放了东西又跑下来,试图要搀扶他,被邵漾一个厌弃的眼神拒绝:“谢谢,我还没残到那份儿上。” “漾哥,有什么需要我的,你直说。”男生倒是自来熟,个子矮了邵漾一截,“我说啊…还是你聪明,上山的时候我本来想去帮纪清宵拿画具的,结果被人家拒绝了。你这招好,四个女生的都拿,谁也没法拒绝。” 邵漾冷着脸,一步一步迈着楼梯,没理那个男生。 “漾哥,你来绘画社就是为了纪清宵?”男生一路没停嘴,走到门口,问了一句。 米恬和同屋也上了楼,男生的话听了个全。 邵漾越是不否认,她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的,她脸色惨白,微微皱了皱眉头。 邵漾一路只顾走路,进屋,男生在后面带上门,“还是说你来这儿是为了米恬啊?她倒是也挺漂亮的。” 门被关上,男生的后半句只留在了屋里,“但是我觉得比纪清宵差远了。” 邵漾一进屋就去了卫生间。 男生的话被他屏蔽在卫生间门外。 十五分钟过后是集合吃晚饭时间,男生听见卫生间的水声没断,问了句:“漾哥,你还多久啊?付老师说可以下来吃饭了!” 水声戛然停了一下,“你去,不用管我。” “哦……那我先下去了。” 二层的另一边,把头是纪清宵和黎般若的房间。两个人回来之后都累的不行,留给她们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是很认真地躺床在休息。 “宵宵,你说邵漾一个体育特招生,怎么会摔了呢?” “我走在后面,没看见他。” 黎般若翻了个身,脸朝向纪清宵,“而且他还是跟米恬一起摔的,米恬什么都没拿,走路平地摔啊?” “你想说什么?” 黎般若腾的一下坐起来:“你快去看看你的画没事?” “回来就看过了,没事。” 黎般若“哦”了一声又重新躺下,“因为我看见邵漾摔下去的时候,你的画箱在他怀里护着,所以…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纪清宵累了困了,只懒懒的应了半声。 “唉,算了算了,你肯定又说我想太多。今天好累啊,要不是一会儿有烤肉,我都懒得下去吃饭了。”黎般若起床,伸了个懒腰。 京城郊区的冬夜,漆黑的夜色里空旷无人,和室内热的可以穿短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绘画社的同学围坐在一个长形桌两边,桌子中间是烤炉,肉是老板腌制好的,人到齐就可以上菜了。 米恬和付老师分坐在长桌最前面两侧,米恬换了一身浅米色羊绒连衣裙,微微卷着的头发散下来,眉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失落,站起来数人数的时候,仿佛自带主场气质。 “少了一个人。邵漾怎么还没来?” 第81章 写生(4) “漾哥说一会儿就来,让咱们先吃!”和邵漾同屋的男生说。 付老师不放心,嘱咐大家先吃,自己则上楼去看看邵漾。 “付老师,我和您一起去。”米恬语气有点急。 付老师侧目盯着米恬看了看,同学们都坐在旁边,他看破不说破:“不用,你们先吃,我一个人去看看。” 米恬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表情,连刚才的主场气质都弱了几分。 黎般若和纪清宵挨着,坐在米恬斜后面。 看见米恬的表情,黎般若轻轻戳了戳纪清宵的胳膊,小声说:“我觉得通过这次写生,她好像知道邵漾百分之百不喜欢她了。” 纪清宵不置可否,正拿手机玩着消除小游戏打发时间。 十分钟不到,烤肉上来了。 腌好的肉放在炭火,香气弥漫,氛围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学姐这个地方选的真好,烤肉好吃!” “风景也好啊!” “晚上还有什么活动吗?” 同学们围炉而坐,很快就聊欢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邵漾和付老师一起下楼。 他洗了个澡,脸上的伤口没干,渗着点红,换了一件白色的帽衫和牛仔裤,牛仔裤依旧松松垮垮的。 “漾哥,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邵漾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拿了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 “漾哥吃肉!”一个男生帮他烤上一排猪五花和牛里脊,又递给他一碗调料汁。 邵漾人虽然冷漠孤僻,但是在男生堆的人缘一直还算可以。 或许是因为他桀骜的性子,篮球又打得漂亮,是南禾中学篮球队主力的主力,许多男生都觉得他是神级存在。 就好像当你向往成为但又不可能成为的人真的出现在你身边,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饭吃的差不多,同学们分散了战场,有继续烤肉的,有去玩儿扑克牌的,还有闲聊打游戏的,邵漾来得晚还没吃饱,正在烤肉。 和米恬同屋的女孩忽然拿着一杯饮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邵漾边上,带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羞怯,“邵漾,今天谢谢你帮我拿画具箱,敬你一杯,以果汁带酒。” 邵漾嘴里的烤肉才咽下去,挑眉看了看女生,脸已经红了。 “客气。”简短的两个字,两个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将杯子里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 “你的伤,不要紧?” “刚才就说了,没什么事儿。” “那就好。”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名字呢?我是高一四班的郝思嘉。”本来嘈杂的环境已经让他有点心不在焉的烦躁了,再加上腿上的伤,女生的声音软绵绵的,听不太真切,他也不问,干脆的点了点头。 纪清宵和黎般若在角落窗前的摇椅上坐着发呆聊天。过程中有几个搭讪未果的男生,她不喜欢这种假意的搭讪和套近乎,全都应付了几句婉拒了。 “般若,我们回去休息。”纪清宵起身,这样无意义的浪费时间,还不如用在补觉上。 付老师正和几个艺术生聊着美术学派的闲天,她和老师打了声招呼,上楼了。 邵漾看见她们两个往楼上走,也站起身来。 身边的郝思嘉酝酿了半天的两句话还没说出来,他人已经走出去了。 走到一层和二层的间隔拐角,邵漾被叫住。 他回头,又是米恬。 “我是来给你送药箱的。”米恬一幅公事公办的口吻。 邵漾接过道了声谢,转身要上楼。 “你这样去人家女生的房间不太好?” 邵漾本来不想再多说什么,听了这句,脚下一顿,“你觉得我是去谁房间?” “我刚才都看到了,纪清宵上楼,你是跟着上来的。” “我上来了,你跟着也上来了,你的意思是你想去我房间才跟上来的,是吗?” “我只是给你送药箱!”米恬说话声音高了几度。 已经快走到房间的纪清宵和黎般若,听见了米恬的声音,对视一下,停住了脚步。 “所以,并不是跟着谁上来就是想去谁的房间。”邵漾一字一句,语速很慢:“你下山的时候为什么假装摔倒推我,我明白。” “我没有!” 邵漾转过身,走到楼梯中间,和米恬对视,“米恬,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当初借着你闺蜜想认识篮球队队长的名义故意跟我走近,后来被我发现根本没有篮球队长的事,这才承认你是想搭讪我。我当时就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对你没感觉。” 米恬的脸红的不行,偶尔还能传来楼下同学的笑闹声和喊声。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纪清宵和我之间没有任何你以为的关系。你没必要因为我而迁怒于她。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值当让你因为我添堵。你明白了?” 邵漾换了个角度,后背靠墙,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是因为才华和绘画水平不如她而嫉妒她,我看不起你。今天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请你以后收敛点儿。” “邵漾,你喜欢纪清宵吗?”米恬想着事已至此,不如死的彻底一点,“可是她不喜欢你。” “在你心里除了喜欢男生,就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了吗?”邵漾无声叹了口气,右手撑了一下墙,站直,“既然选择艺术生这条路,还是多放点儿心思在你的专业上。” 说完,转身上楼。也不管米恬什么表情,掉没掉眼泪。 他的动作有点慢,尽量保持的两条腿走路时的力度一样。 纪清宵和黎般若面面相觑了半秒,忙拿出门开刷开门,进了屋。 “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凑巧听见了而已,对。”黎般若像是安慰纪清宵,又像在自我安慰。 纪清宵赞同的猛然点点头。 她从没想过,邵漾竟然还能是个挺正经的人。 平时吊儿郎当的几乎不见人形,刚才他和米恬说的那番话,还挺有逻辑,挺讲道理的。 黎般若从零食里掏出两罐旺仔牛奶,自己先开了一罐猛灌几口压惊,“所以我猜的没错,米恬真是为了毁你的画箱和画才故意推的邵漾啊?” 第82章 画展 黎般若说完,两个人都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如果这样,米恬可真是个狠人。为了报复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推,也太狠了。”黎般若摇摇头。 那个时候,校园生活,所谓的“狠”在日后回忆起来也就不过如此。 纪清宵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一下一下翘着椅子,双手不由拍拍自己的脸,无声长叹一口。刚刚无意听到米恬和邵漾的对话,让她对所见所感产生了怀疑。 不是所有看上去玩世不恭的人,骨子里也是吊儿郎当的。 “宵宵,你觉得邵漾人怎么样啊?”黎般若无端问起。 纪清宵想了想,还没张口说,又被黎般若自问自答抢了先:“我觉得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坏。而且,我觉得他和你也挺合适的。” 纪清宵无奈一笑,“‘也’是几个意思?你之前那么讨厌他,就因为刚才他跟米恬说的话就转变了?” “就是你和贺总,和你和邵漾,站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嘛。如果你们俩在一起,我也是会举双手赞成的。” “……黎般若,你的节操呢???”纪清宵皱眉问她。 官配这么快打脸可还行。 纪清宵洗完澡,拿出手机翻今天照的照片,选了一张阳光特别好的长城风景图,发了朋友圈,配文是一串【耶】的表情。 和黎般若又聊了一会儿,纪清宵实在困的不行,在黎般若说自己偶像趣事的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醒了,被她一通讨伐埋怨。 吃完早饭,大家陆陆续续上了大巴车。 黎般若走出民宿,忽然发现自己的彩铅笔落在房间了,又跑回去取,让纪清宵先去车上等她。 大巴车停在民宿的马路对面。 郊区的早晨空旷安静,空气清凛。纪清宵拎着包往大巴车停车的地方走,左肩膀忽然被人在身后一点,她转头,人却在右侧促狭一笑。 “答应教我画的画呢?”邵漾问。 “知道了,回去就帮你画。” 两个人安静走到马路对面,邵漾才问:“昨天,你的画具箱没事?” “没事。” 一阵冷风吹过,把纪清宵的碎发吹到脸颊上,她忙用手理了理,“昨天没来得及问你,你的伤没事?” 邵漾看着她,思忖了几秒,“你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儿太长了?我昨天受了伤,你只字不提的,今天想起问了?” 纪清宵心底还因为他会说一句“没事儿”就结束了。 “昨天晚上我听见郝思嘉和米恬都问过你了,你和他们都说了没事。” “那你现在又在问什么呢?想让我给你与众不同的答案吗?”邵漾手插在兜里,脸上没有表情。 纪清宵被他的话问住了。 原本她只是想随口一问就过去了,没想到过不去了。 她扬头看看邵漾,“想太多了。你没事就好,当我刚才没有说话。” 走到了大巴车前,纪清宵上车,找了个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邵漾跟在他后面,上车经过她的时候,凑到外坐小声说了一句:“别忘了我的画。”就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黎般若姗姗来迟,她上车只看见邵漾跟纪清宵说了句什么,坐下之后好奇地问纪清宵。 纪清宵干笑了几声:“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内容。” “切……”黎般若用食指戳了一下纪清宵的侧脸,“绿黛红颜两相发,千娇百态情无歇。” 纪·语文课代表清·宵摇摇头,“学神,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米恬最后一个上车,清点了一遍人数,车驶离“欢宅”。 ** 寒假伊始,岁末将至,纪清宵跟着冷姝的工作室为了办画展一起工作了几天,也算是从侧面了解到了艺术家、画家这类人的日常。 冷姝在油画的名望在外,画展集齐了现在各个学派代表新人的作品,画展开展了三天,每天的票都是售罄状态。 到第五天下午,贺宴锡也空出时间,去了趟画展。 从门口进来,大致赏了一圈,走到里间的时候,贺宴锡看见纪清宵正在跟几个人一起核对名单。 小姑娘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宽宽大大的黑色长袖t恤罩在身上,一条黑色细腿牛仔裤,头发梳成一个丸子头,碎发松松散散的落在脖颈间。t恤又长又宽,背后是纯白色瘦金体的“冷姝工作室”几个字。 贺宴锡停在她身后的画前,纪清宵并未察觉,还专心的跟旁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冷姝带了几个客人从画展会客室走出来。来的都是些名流商贾,冷姝寒暄几句就叫纪清宵过来。 “这几位都是艺术行家,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收藏家。李董、顾总,这是我学生,纪清宵。” 纪清宵第一次被冷姝以学生的名义介绍给商界人士,心里还不知道那些客套话如何说出口,只好略拘谨的微微颔首,依次问好。 “据我所知,冷老师现在可不轻易收徒啊,能做她的学生,那以后一定不可限量啊!”几个人是在捧冷姝,纪清宵却脸红一阵白一阵,完全不适应地跟着点头微笑。 “哎,贺总今天也有兴致啊!”顾志恒是第一个看见贺宴锡朝这里走过来的。 纪清宵这才回过神,转头看见了贺宴锡。 小姑娘眼睛忽然一亮,微微张了张口,碍于场合和贺宴锡的身份,她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含着微笑看着他。 贺宴锡表面次云淡风轻,早已对这类场合各种斡旋游刃有余,不同于那些人的是,纪清宵觉得贺宴锡始终有种清明疏离的气质,与纸醉金迷大相径庭。 “宴锡,你今天来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我约了李董、顾总吃完饭,你来了,正好一起。”冷姝今天依旧是中式打扮,化了淡妆,手拎一个宝石蓝色的手包,整个人精致,又带着点儿低调的奢华。 “不了,我来就是给你的画展捧捧场的,晚饭就免了。顺便要接她回去了。”贺宴锡话落,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瞥,笑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冷姝。 第83章 除夕(1) “贺总,咱们难得偶遇,既然见着了,不如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吃完再走?”顾志恒提议,他之前和贺宴锡因为娱乐城项目的事情碰过几次面,觉得这个贺总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则欲擒故纵、杀伐果断,玩儿起商业手段一点都不会留情面。 “顾总抱歉了,今天是真的有安排,咱们改天约,我做东。”贺宴锡含笑说道。 “好好,你既然有安排,那我就不留你了。”冷姝跟着笑了笑,“顾总、李董,咱们去尝尝我挑的馆子,是京城有名的私房菜,位子紧俏得不得了,提前一周定才给安排了包间。” 说话间,冷姝招待几个人从画展出来。 纪清宵轻轻呼了口气,确定人走远了,才凑到贺宴锡身边,“你怎么来了呀?也不告诉我一声。” “监工。”男人声音清冷。 “你又不是我老师……”纪清宵悻悻地瞥了一眼,“不过还好还好,你来了,我也就不用去参加那些饭局了。” 那些饭局光想想,纪清宵就已经消化不良了。 “前几天冷老师带你去过饭局了?” “没有啊,今天才刚有她请的客人过来。你来的也太巧了,你等等,我问下师姐,我现在能不能下班。”纪清宵笑嘻嘻地刚跑了一步,左手腕被贺宴锡一拽。 男人面色沉寂,“你在工作室的地位这么低?” “???”纪清宵迷茫地看了看贺宴锡。 “走了。”他右手拽的姿势一转,轻轻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不打招呼就走可以吗?”小姑娘心虚地不行,换来贺宴锡一个无奈的眼神。 “那你先让我去换衣服,拿包啊……” …… 纪清宵只回画展储物间拿了包,套上羽绒外套就匆匆忙忙跑回来。 贺宴锡开车从画展出来,傍晚头顶的天是疏淡的一抹深蓝,临近春节,京城的主干道两侧的树枝都挂上了霓虹灯,闪着各色的光,整座城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气氛。 纪清宵坐在副驾上,拇指一下一下翻着朋友圈里的内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纪清宵不知道以往的年贺宴锡是怎么过的,本来是想等他主动告诉她的,可一直等到大年二十八,开车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想说的意思。 “马上就是除夕了呢。”纪清宵挑起主题,“以往你都是怎么过年的?” “工作忙起来,不怎么过节。”贺宴锡视线直视前方。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没有再细问之前的事。她知道贺子良和贺宴锡之间并不是那么亲近,他也好像没提过母亲的事,问的多了怕他不高兴,只好说:“那今年呢?怎么过年呀?” “没什么安排。” 纪清宵抿了抿唇。 这个人,好像全世界的节日都和他无关似的。 隔离会儿,贺宴锡又说:“赵姨春节要回家过节,大概初五之后才会回来。” “哦。” “过年,你愿不愿意回去看看?” 回桥溪镇? 纪清宵听了猛然浑身一僵,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贺宴锡。 贺宴锡感觉到了小姑娘表情的骤变,解释道:“快一年了,回去看看你阿公阿婆。” 听了解释,纪清宵才松口气。 贺宴锡补充说:“我陪你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该回去看看的,那里安息着她的亲人。 可是,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她不想看到那些面孔。 她咬着下唇,没有回应他。 片刻,才浅浅地点了点头。 除夕这天,纪清宵穿了一件正红色的高领毛衣裙,头发梳成一个蝎子辫,头上带了两个发卡,发卡上一根细弹簧支起的彩色纸片上一个写着“人中龙凤”,一个画了一个牛角,写着“牛气冲天”。 她本来还挑了一个特别适合贺宴锡写着“日进斗金”的发卡,要夹在他的头发上,被他冷脸严厉地拒绝了。 他能换了一件浅色的家居服已经算是为过年造气氛做的最大努力了。 北方过年一定要吃饺子,纪清宵入乡随俗早就适应了北方的口味,饺子也是她的心头挚爱。 她从某个做饭的app里提前学习了和面、活馅儿、包饺子的全套内容,从下午就开始在厨房忙活着,准备包饺子的前期工作。 贺宴锡本打算让苏里定一家私厨的年夜饭,被纪清宵说他毫无心意:除夕一定要吃家里的饭菜才叫过年。 所以,这会儿他一个人在客厅看着电脑,小姑娘在厨房忙活着年夜饭和饺子。 三个小时过去,贺宴锡看了看表,拿着杯子到厨房接水。 看见厨房的地上星星点点散落的面粉,危机意识提醒了贺宴锡,他放下杯子,往厨房里面走。 小姑娘头上的两只发卡像两个小耳朵,面粉散在案板上,七七八八的菜也只做到了半成品的程度。 听见脚步声,纪清宵猛然回头,“再等等,年夜饭马上就好了。”脸上是自信笃定的笑,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两坨面粉。 “你确定?” “我人生第一次包饺子,你…你不要要求的太苛刻嘛。” 贺宴锡定睛仔细看了看,饺子皮、饺子馅不知道在哪里,离包饺子这一步还差的老远。他又看了看表,已经快六点了。 “几点开饭?” “可能一个小时……最晚一个半小时,肯定能好。”纪清宵摸了摸鼻子才发现自己手上全都是面粉,又赶快拿毛衣袖子去蹭,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瞬间呛得打了两个喷嚏。 贺宴锡无奈的长叹了口气,“你先上去把脸洗了,衣服也弄干净。” “哦……” 贺宴锡说着袖子卷起一截,走近厨房。 纪清宵照了镜子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多精彩。 她胡乱的洗了把脸,赶快把衣服上的面粉擦干净,她怕晚饭太晚,不敢耽误太久,小跑着返回厨房。 刚进来,就看见贺宴锡正在做饭…… 她慌得睁圆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似的倒吸了口凉气。 贺宴锡回身,脸上是无奈又沉隽的冰山表情,“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第84章 除夕(2) 除夕夜,一桌家宴,出自贺宴锡之手。 纪清宵甚至有些恍惚,最开始是她说除夕夜要吃家里的味道,才要做饭来着。 看着他刚才动作熟练流利地切菜炒菜,只能用震惊和复杂来形容纪清宵此刻的心情。 “原来你会做饭,还会包饺子啊……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过。” “……”小姑娘欲言又止,还是问了:“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啊?” “刚开始独居,还在上学的时候。”贺宴锡说着盛了碗汤递给纪清宵。 “……那么早就会了?” “那会儿除了学习无事可做,自学的。” 怀念一个人,所以学着做菜,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 可惜沈思青一生太短暂,到离世都没有尝到贺宴锡做的菜。 纪清宵讷然接过,“我还以为你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矜贵骄纵,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贺宴锡听了抬起眼眸,一哂,“你确定你形容的不是现在的你自己?” 纪清宵耳根发烫,低着头小口喝汤,“我只是不会包饺子,一般家常菜我都会的。阿公阿婆年纪大了那段时间,都是我给他们做饭。” 贺宴锡点了点头。 喝了两口汤,纪清宵忽然放下碗筷,拿起手机,对着一桌菜拍了照片。 “这也拍?”贺宴锡不解。 “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啦,当然要留个纪念。”纪清宵舔了舔上唇,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这是贺宴锡为她做的菜。 这才是她留念的理由。 八点钟,纪清宵准点打开电视,就着春晚,这顿年夜饭更有年味儿了。 贺宴锡此刻已经没什么胃口,小姑娘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他想想自己也真是够可笑,竟然因为她的那句话就这么做了一桌子菜。 上次做菜是在七、八年前了。 “这个菜好好吃,饺子也好好吃!”纪清宵从不吝啬夸奖,平时对赵姨撒娇称赞是每天吃饭时候的日常,现在轮到了他,依然是一个待遇。 纪清宵吃的开心,电视机里的春晚轮到了某个流量明星的节目,她放下碗,有点激动地告诉贺宴锡,这个是黎般若最喜欢的偶像。 纪清宵不是追星狂人,但也觉得这人实力不错,只是长相偏奶油了一些。 贺宴锡一如既往的只听不说。 像是个长辈,已经熟知某些套路和圈粉的模式。 追星,那是小朋友才会有的热情。 这顿年夜饭,纪清宵以干饭人的精神捧场贺宴锡,饭量是她平时两倍的量。 吃完,她离席,半仰着坐在沙发上,口头承担了刷完的工作。 小姑娘在他这儿养了一年,亭亭玉立,眉眼愈发动人,但却依然淡薄瘦弱。 贺宴锡干脆的把餐具拿到厨房,把残余清理干净放进洗碗机。 电视里还在放着春节晚会,贺宴锡没心思看,依旧在开着笔记本处理公事,只是改在了客厅沙发上,旁边坐着纪清宵。 她对节目也不感冒,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可有可无的听着电视里偶尔有段子包袱的相声小品。 茶几上是精致的果盘,小姑娘一会儿捏个葡萄,一会儿捏个草莓,吃了一整晚。 零点那一刻,手机里群消息不断。 全世界都在说春节快乐。 邵漾也发来一条消息。 这是她和纪清宵加了微信之后的第一条聊天记录。但是纪清宵没有及时回复,而是先转去了贺宴锡的聊天界面,赶在零点的时候发过去:春节快乐。 发完,也不去看身边坐着人的表情,假装不在意的往下滑着手机屏幕。 对方没回她,而是上楼回了房间。 一分钟之后再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很厚实的红包,走到沙发边,递给她。 纪清宵挠挠头,有点尴尬地说:“我好像忘了给你准备新年礼物了。” “这不是礼物,是压岁钱。长辈给晚辈的。” 因为这句话,纪清宵迟缓接过,仿佛这里面有千斤重,全都压在了纪清宵心底。 接过后,她还是笑了笑,调侃的语气:“谢谢哥哥。” 贺宴锡早就察觉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收了压岁钱,自己买糖吃。”贺宴锡真像是在逗小孩儿,“别再因为一串儿糖葫芦把自己气哭了。” “……我哪有。”纪清宵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头,又笑起来。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那不可名状的微妙情绪,像清净初晨的水珠薄雾,在夜里静静聚集,可被朝阳的风一吹,又极容易散去。 她感受到他的偏爱,此刻无论是哪种角度,她都应该是知足的。 客厅落地窗外上演着一场绚丽的烟花秀,照亮了夜色,整座城市灯火通明。 贺宴锡的房子地处繁华中心,可以完整清晰的看到整个过程。 纪清宵站在落地窗前,贴着玻璃,拿着手机边看边拍。 贺宴锡远远的看着,这个小孩儿好像对什么都有种好奇感,看着胆子小。 但,那也就只是看着胆小而已。 熬过了十二点的钟声,纪清宵回到自己房间。 微信里,拜年的发红包的络绎不绝。 纪清宵一一回复,也回复了刚才给他发过年消息的邵漾。 刚回过去,邵漾的信息又发来。 邵漾:新的一年了,欠我的画什么时候还? 哪有人大年初一就来催债的……纪清宵抿了抿唇,回复了一个猪头的表情。 远处的烟火层层落下,夜晚渐渐趋于安静。 微信群里也渐渐都平静。 纪清宵放下手机,走到秋千边坐下,从手机里刚才拍的那些烟花照片里选了一张,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新一年,新开始,新气象。 *** 年关太堵,贺宴锡和纪清宵提早出来,坐飞机到江岛,再开车到桥溪镇用了大半天时间。 早上七点出来,到了桥溪镇已经是下午三点。 车开到桥溪镇纪家,纪清宵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路的样子和她走的时候没有差别,但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先回家看看,再去看你阿公阿婆?”贺宴锡收起手机。 “好。” 贺宴锡先下了车。 纪清宵却有点害怕,手里开门的动作顿住了。 第85章 把自己的掌心放进他的手里 过年期间人多,来来往往的人看见陌生的高档车,都不由自主地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纪清宵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有点不太想下车。 她和村里的人没什么感情可言。 尤其是在阿公去世之后,只剩她和阿婆相依为命的那段时间。 她们每个月只靠那点生活保障金维持生活,阿婆偶尔做一点零碎的手工活挣钱,到后来阿婆生病,负担都压在了她一个少女肩上。 生存已经不易,更不会有时间和其他人闲聊什么。 更何况,她和阿婆两个都是女人。 在村里,家里没有男人就等于没有人。村里人非但不会特殊照顾,还总能在那些闲言碎语里听出闲话和嫌弃。 忽然她这边的车门被打开,纪清宵惊地抬起头。 刚才她并未察觉到贺宴锡已经下了车,此刻他已经走到副驾门口,微微俯着上身,伸出右手,“来。” 只一个字,纪清宵心里一颤。 这一年来贺宴锡给她的无声偏袒,正如现在他说话的语气。 平淡低沉,内敛克制。 见他这样,纪清宵却忽然徒增了几分委屈,眼眶一红,掉了两个泪珠。 “先下来。” 纪清宵点点头,迈步下车。把自己的掌心放进他的手里。 两个人一高一矮,男人肩肩宽背阔,女孩瘦弱却亭亭玉立。 下了车,有人隐约认出了纪清宵,试探的走过来停下,“是清宵?” “你是清宵?” 纪清宵声音不高,“是我。” 一下子涌过来好几个人,看似是对纪清宵感兴趣,实则关注的目光全都落在贺宴锡的身上。 他总是有种气质绝佳到引人注目的潜质。 有个人激动地甚至踩到了纪清宵的鞋。 贺宴锡冷眸一瞥,轻轻往前迈了半步。 那个人尴尬胆怯地收回了目光,往后退了两步。 贺宴锡身高优势太过明显,站在原地,声音不高不低:“请大家让让。” 话落,一行人散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贺宴锡牵着纪清宵的手腕走出人群。 纪清宵微微抬眸看着贺宴锡,她以前从来不觉得,安全感是个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事情。 目光又落到贺宴锡握着的手腕上。 那寸肌肤像是被火灼伤一般炙热发烫。 走出人群,贺宴锡就松开了手。 纪清宵看见自己的手在半空划了半道垂下的弧。 心也跟着跌落。 两个人迈进纪家的房子。 纪清宵以为离开了这里,原本纪家这房子也就不再属于她,按照曾经村长说过的话,房子会被重新收走。 但进了屋发现,竟然还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姑娘诧异的表情望过来,贺宴锡解释道:“去年走之前,我就已经买下来了。” 这里是承载她童年所有回忆的地方。 可是买下来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回忆几乎已经被长大之后生活的困窘和孤独弄丢了。 纪清宵想到小时候,倏然眼眶一热,转过身。 “你想家的时候,可以随时来。” 贺宴锡看出小姑娘下飞机之后就有点情绪低落,想是近乡情怯,毕竟这里是她的故乡,年纪尚小,总归还是个小女孩。 房间被提前打扫过,家具摆设都未落一丝尘土。 纪清宵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拉开窗帘,眼前还是那片熟悉的海滩。 她想到贺宴锡家里,此刻她竟然很怀念她房间的那个秋千。 没有在纪家待太久,两个人往桥溪镇东南方向的一片空地走。 阿公阿婆的坟墓在那里。 年前下了场雨,土路被雨水浸得泥泞不堪。走到墓前,贺宴锡的皮鞋上已经脏了。 纪清宵心情更糟糕,她觉得这是她的原因。 是她的世界弄脏了贺宴锡。 想着想着,纪清宵哭了。看着阿公阿婆的坟前,只有一块简陋的木牌,风吹雨淋,连上面的字迹都变得模糊了。 她走过去,用手把木牌擦干净。边擦边默默流着眼泪。 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与辛酸,阴阳两隔,她更加无法诉说。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忽然头顶传来一股掌心的温热,鼻息间飘进熟悉的乌木沉香。 贺宴锡轻轻抚着她的头,“起来,给阿公阿婆鞠躬。” 纪清宵的腿已经麻了,被贺宴锡搀抚着站起来,端端正正地鞠躬。 贺宴锡站在她旁边,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男人肩宽背直,鞠躬时弯下的弧度是九十度的,面色沉凝,眼里是尊重与恭敬。 她侧目看着贺宴锡。 他已经给了她那么多,她又能拿什么去报答他。 回村里的路上,依然有很多人跑出来他们。 纪清宵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贺宴锡的,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让她心情不悦,横眉立目。 “不想跟他们寒暄?”贺宴锡问。 纪清宵摇头,“不想。” “那就回去。” 纪清宵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一停,“你不想去当年贺伯伯住的地方看看吗?” 几年前,纪清宵阿公救下贺子良,他和爱人当时住在桥溪镇上的一个私密性极好的二层别墅。与这里的村庄不同,那里是极奢华的私人住宅。 “不去。”贺宴锡的气场瞬间冷下来。 “来都来了,其实离这里不远的……” “我说了,不去。”贺宴锡的声音沉下来,极力克制着什么。 纪清宵只是好心而已,她没想到贺宴锡会这么排斥。 “回去。”他缓和了情绪,平淡地说。 小姑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贺宴锡虽然面庞英俊,气宇非凡,但一旦冷下来,气场更是能逼人后退。村里的人被他疏离的气场吓退,他们顺利上了车,开出桥溪镇。 已经到了傍晚,贺宴锡已经在江岛安排了酒店,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回京城。 小姑娘一路无话,这一趟走完仿佛耗尽了这两天的力气似的,一路都靠着车窗,望景发呆。 车往江岛城中心开,沿海的旅游城市,一到过节就会涌入大批游客。贺宴锡安排的酒店是海景酒店,算是这几年大火的一家五星级连锁品牌。 品牌的老板路清川和贺宴锡之前在某个商业论坛上见过面,因为年龄相仿,又都年少有为,彼此都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就成了朋友。 车开到酒店,已是傍晚。 第86章 朋友的女儿 贺宴锡定的是两层的套间,在酒店顶层,风景视野极好。赶了一天的路,纪清宵的情绪又几次起起伏伏,现在已经累得不想吃东西。 贺宴锡叫了服务生,点了晚餐送到房间。 套间有两个并排挨着的卧室,客厅外的阳台又大又宽。贺宴锡进屋,先把阳台的落地窗都敞开,海风裹着湿气吹进来。 纪清宵嚷着困,回自己的卧室了。 “点了饭,吃一点再睡。”贺宴锡站在阳台,背靠着窗户。 “不想吃。” 贺宴锡看得出纪清宵情绪不高,只是中午就是随便应付了一口,晚上再不吃,怕她又饿的嚷胃疼。 他不说话,沉眉看着她。 每次这种时候,贺宴锡的不置可否都像是一种无声地命令。 小姑娘抿了抿唇,“我先去躺一下,吃饭叫我。” 冬末春初,江岛的天气到底不如夏天一样炎热。贺宴锡穿淡灰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口半挽着,一个人站在阳台。 天已经渐渐黑了,远处是海天相接的深蓝色,沙滩上三四排竹伞躺椅空着。 就这么养了她一年了,想想时间也真是快。 初来乍到的时候怕他怕的不行,现在也知道使小性儿耍脾气了。 海平面一阵一阵波涛,房间安静,能听到海浪翻滚的声音。 贺宴锡的思绪还落在回忆里,手机响了。 看见来电的人是路清川,无声一哂。 “来了我的地盘都不跟我打招呼?”电话那端男人的声音清凛。 贺宴锡:“只是路过,待一个晚上而已。怕影响你就没先联系你。怎么,你人也在江岛?” 路清川:“前天来的,春节假期就打算在这儿过了。现在旅客太多,我在这儿也能给员工们点儿动力。” 贺宴锡戏谑一笑:“员工心里你在不在不那么重要,红包给够了就行了。” 路清川也跟着一笑,“你在哪个房间,我正好在酒店,去找你聊聊。” 贺宴锡一顿,“在楼下的咖啡厅。” 路清川嗅到了什么,“不对劲啊,贺总还是第一回拒绝我呢。向来知道贺宴锡不近女色,难道开了窍,这是佳人在侧,不方便了?” 贺宴锡叹气,“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路老师这样没事儿就撒狗粮啊。我哪儿有什么不方便。这样,吃了饭,晚上你过来。我的房间号是1106。” 挂了电话,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服务生按门铃上菜。 纪清宵洗了个澡,换了件淡绿色的家居服出来吃饭。 纪清宵没胃口,只喝了一碗海鲜粥。 贺宴锡看她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身体不舒服?” 纪清宵摇摇头,不说话。 倏地额头上贴过一只温暖的手掌,纪清宵下意识往后一闪,后脑勺又被另一只手掌禁锢住。 几秒钟,两只手离开。 “没发烧。” “……”纪清宵却感觉接触过他掌心的皮肤烫的不行。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门铃响了,贺宴锡去开门。 纪清宵回过神,两只手轻轻拍了两下脸颊,呼了口气。 “你倒是准时的很啊!”贺宴锡一上来便和来的人和气的抱了一下。这是纪清宵第一次看见贺宴锡这么热情的对待人。 路清川跟着贺宴锡笑着打趣,进屋。 纪清宵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愣愣的戳在原地。 路清川见到屋里还有个小姑娘也很明显地停住了脚,“这位是……?” “朋友的女儿。”贺宴锡淡淡一眼,声音也平静无波。 路清川朝纪清宵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朋友,路清川,这家酒店就是他开的。”贺宴锡跟纪清宵介绍来的人。 纪清宵窘的发懵,早就忘了打招呼。 贺宴锡又提醒道:“叫人。” 她才恍然,眨了眨眼睛,赶紧说:“路先生,晚上好。” 路清川礼貌回应了两句,两个人去往客厅的沙发。 纪清宵不知该不该过去,她还穿着家居服,毫无准备,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贺宴锡好像也没有要过来跟她说她该怎么办的意思。 纪清宵就这么站了半分钟,直到贺宴锡走过来,“你不舒服先去休息。” 她应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心情却比刚到江岛的时候更差。刚才听见贺宴锡介绍她是“朋友的女儿”。 辈分和身份显而易见。 身心俱疲的一天,纪清宵不想再仔细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干脆躺到床上睡觉。 可是,心事却乱的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拿出翻了翻手机,无聊的发慌。偶然翻到和邵漾除夕时候的祝福微信,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欠”他一幅简笔画。 从包里拿出画纸和铅笔,坐到桌子前,忽然灵感闪现,落笔入画。 简笔画,只要灵感来了,画的很快。 画完草稿,没有随身带着上色的彩铅笔,纪清宵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邵漾。 卡通画,一个形似樱木花道的篮球少年,穿着南禾的篮球队服,寸头,身材高大,皱眉瞪眼,表情很衰,又有点酷。 微信发过去,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纪清宵终于渐渐有了困意,睡着了。 夜里,她做了个梦。 桥溪镇的家里,纪清宵忽然被一群不认识的人掳走,那些人把她丢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她孤单地漂在海面上,沉不下去,也看不到岸边。 四周除了海,空无一物。她喊不出声音,也没有人救她。 直到她被闹铃叫醒。 纪清宵的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皱着眉,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手机,已经八点了。 她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大概是把前一阵缺的觉补回来了。 定了定神,又想起刚才那场噩梦。梦里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孤苦无依,孑然一身。 现在可以依附着贺宴锡,全因为她还未到十八岁,是“朋友的女儿”,是对贺家有恩的人。 可是,距离十八岁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成年之后呢? 她要怎么样,才能永远在贺宴锡身边呢? 她真怕心底那些藏起来的秘密,藏着藏着就永远只能成为秘密了。 第87章 介绍个姑娘给你认识 从江岛返回京城,到家已经是下午。 回家后的几天,纪清宵都在家里画画。给邵漾的那副画用彩铅笔上了颜色,期间他又催了两次,纪清宵实在不堪其扰,直接要了他的地址。对方微信还在问她要地址干嘛的时候,她一个快递单截图发过去。 纪清宵:[图片]画我快递给你了,明天收到,勿扰谢谢。 邵漾:早说,我去找你取,省得你花运费钱了。 纪清宵可不想这样,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她暗灭了手机屏幕,开始画冷姝留的作业。 一般一画就是一整天,只有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的时间出房间。 这和她原计划完全相反,她以为过年,贺宴锡休息怎么也应该主动带她出去转转的,没想到从江岛回来已经三天了,她在画画,他就在书房开视频国际会议,毫无交集。 眼看春节假期就要余额不足。 初五早上,纪清宵烤了吐司,煮了咖啡,贺宴锡才从房间出来。 简单问早安,两个人对坐吃早餐。贺宴锡的手机从开始吃早餐就一直有微信提示音。他也不看,直接把手机背过去,调了静音。 “你手机调了静音会不会有人找你找不到啊?”纪清宵倒是挺关心来消息的是谁。 “开着你不嫌吵?” “我…还好。群消息可以屏蔽的。” “不光群消息,还有你们周校长的消息。” “周校长?”纪清宵闻声抬头,“他找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校长这样的身份,权威言重的。 “要我参加他安排的饭局聚会。”贺宴锡低眉,小口喝着咖啡,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哦……你不想去啊?” 贺宴锡轻抬眼皮:“嫌吵。” “周校长盛情邀请,你这样不回复、不搭理他,好吗?” “看来周家禹在学校的学生缘很好?”贺宴锡问。 纪清宵点点头,“不是很好,是非常好。他专门有每个月一次的公开课,每次开课阶梯教室人都是爆满。” 贺宴锡头一次听说周家禹在工作状态的名望,淡淡一笑,“我觉得我有必要答应今天的应酬,带你看看周家禹在学校之外的面孔。” “不、不一样吗?还是…差别很大?”纪清宵忽然更好奇。 “你亲眼看。”贺宴锡说着,关掉手机静音,下一秒,一个电话打进来。 周家禹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的埋怨了1分钟,才步入正题:“今天聚会你必须来,必须!” “我不去,哪次天塌还是地陷了?”贺宴锡玩世不恭的口气,和纪清宵眼前他这副淡然的表情截然相反。 不知道周家禹说了什么,贺宴锡忽然笑了笑,“行,我去。” 挂了电话,纪清宵有点犹豫:“我也去…你不跟周校提前打声招呼吗?” “想看你们周校真实面孔,就得不按常理出牌。” *** 纪清宵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毕竟要见的是校长,她还是选择穿乖得一点。 车看到半路,纪清宵才想起来,忙问开车的贺宴锡:“今天聚会没有周家也?” 贺宴锡眉眼一凛,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想躲着他?” 纪清宵老实地点了点头。 “放心,来的人里大概只有你是小朋友。” “……”纪清宵莫名更紧张了。 车开到一处僻静的会所门口。 下了车,纪清宵踟蹰了片刻。 这个看起来无比正常的清幽会所,外观是那种很上档次的古朴,很像是平时有钱人喝茶聊天的聚集地。 和贺宴锡刚才语气里带出的玩世不恭相比,完全是不搭噶的。 “周校长今天都请了谁呀?”走到门口,纪清宵才想起来还没问今天聚会的人都是什么来头。 “和周家交好的同龄人,说不定有你认识的章明月。”贺宴锡一身黑色长风衣外套,里身是深色衬衫正装裤,说话的时候脸上不露表情。 “明月姐姐能来就太好了。”总归还有个认识的,纪清宵的心踏实下来。 其实她来才不是想看周校长是何许人也,只是终于有机会能让贺宴锡带她认识他的世界,就算对她来讲再陌生,她也必须学会适应。 门开,穿水蓝色中式盘扣唐装的门童问贺宴锡是否有预约,他报出周家禹的名字,门童点头微微俯身,“周先生为您定的包间早就准备好了。” 进了会所,上楼,纪清宵略微巡视,清韵雅致,进门有潺潺溪水,假山飞雾。往里走,中式古色古香的装饰很是典雅,有几个散座的客人在喝茶。 门童带他们来到三层一入门的包间。 贺宴锡跟着进来,又回身到门口看了一遍门匾上的小字“桃花尽日随流水”,确认道:“周先生今天定的这个包间?” “是的,贺先生请稍坐。”门童轻轻鞠躬,从身前带上门。 包间不大,两个对坐的红木沙发椅,中间是一个茶水桌,摆着各种喝茶工具。 屋里暖气开的足,纪清宵解开了身上的浅驼色呢大衣的几粒牛角扣,有点局促,“周校…他人呢?” 贺宴锡也有些摸不清周家禹今天的目的。 平时,他组的局,都在这家会所的私密包间——和这里的风格完全不同,是适合燥一把的极优场所。 “其他人呢,只有我们两个吗?”纪清宵问。 贺宴锡给周家禹拨了电话。 才响了一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宴锡,你已经到了?够准时的啊。” “你们人呢?” “我们?没有我们啊!”周家禹电话里哈哈一笑。 “什么意思?” “今天我是受人之托,介绍个姑娘给你认识。当然只有你一个人了。我安排的雅座包间,是不是很符合你的气质?” “周家禹,你什么意思?”贺宴锡一声叱问,面上更像是结了层霜。 “宴锡,你当帮我一个忙。人家姑娘是我们周家挚交的小女儿,前一阵在宴会上见过你一次,一直吵着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就当多认识一个人脉,不谈情说爱不就完了。” “周家禹,我是带纪清宵一起来的。” 第88章 我是他女朋友 “……” 周家禹很明显地哽了一声,“这……要不然先把她安排在别的包间随便吃点儿?算我的。” 贺宴锡懒得再多说一句,直接挂了周家禹的电话。 “周校长说什么?”纪清宵隐约感受到了电话贺宴锡的不耐烦,她话刚落,门外的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刚才那个穿着唐装的年轻门童敲了敲门,轻轻把门打开,“朱小姐,是这个包间。” 门童侧身让出门口,朱小姐道了声谢,声音清润柔软,一抬眼看见了包间里的贺宴锡。 “贺先生。”朱小姐道了一声,眉眼带笑看着贺宴锡。她穿宝石蓝色的连衣包身裙,裙子短,露一截大腿,黑色的过膝靴的鞋跟是夸张的细长跟,却被她驾驭地如履平地,黑皮衣外套脱了,抱在手臂上。 纪清宵懵然的看着眼前豁然出现的这个娇艳女人,有点懵。 朱小姐走近包间,才看见眼前还有个小女孩。神情略过一丝惊诧,但只一秒,又重新微笑,看着贺宴锡。 “你是?”贺宴锡明知故问。 “我是朱彤蕾,周家禹哥哥让我来的。上一次在聚会上就见过你,可惜我还来不及主动跟你认识,你就走了。他应该早就跟你提到我了?”朱彤蕾妆容精致,头发是散下来的大波浪,说话的时候轻轻往后一掀,随着她的动作,纪清宵闻到了一股浓郁带有攻击性的香水味。 “不早,刚刚提到。” 朱彤蕾抿唇,无辜的笑了一下,“我们先坐。” 她坐到红木沙发椅上,等着贺宴锡坐到对面。 纪清宵全程被朱彤蕾无视。她很明显的感觉出来,自己在这位朱小姐眼里多余的简直不能再多余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境况,自己局外人的身份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几乎觉得她是个透明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 贺宴锡一个眼神瞥向纪清宵,示意让她坐里面。 等三人全都入座,朱彤蕾的视线才触及纪清宵,她略打量,问道:“这位小美女是你的妹妹?” 纪清宵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毛衣,配黑色丝绒的背带裙,和对面的朱小姐比起来,小学生一样的乖巧打扮。 贺宴锡低头看了看时间,没有回答朱彤蕾。 “不管是妹妹还是什么,我觉得你和我约会带她来不太好唉。”朱彤蕾语气里是满是遗憾。 贺宴锡面色冷淡,“约会?” “这当然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啦。”朱彤蕾笑望纪清宵,“妹妹,你可不可以先去隔壁玩儿?” “朱小姐,我澄清一下。”贺宴锡终于发话,“首先,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不是约会。” 贺宴锡往后靠了靠,继续说:“其次,我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周家禹安排了我们见面。我之前不知情,她更是不知情。” 说着,贺宴锡看了看纪清宵。 “最后一点,朱小姐你条件很好。但是与我无关。” 空气一瞬间凝结。 纪清宵细品了一下贺宴锡的话,是他一贯冷漠干脆的风格。又想了想周家禹平时的稳重内敛和今天的安排,无声叹了口气。 好在贺宴锡已经说得很清楚,这场始料未及的“相亲”应该就快结束了。 朱彤蕾可怜巴拉的叹着气,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美瞳眼看着贺宴锡,“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 贺宴锡是她这种人能喜欢的人?? 纪清宵一秒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明明他的拒绝已经说得那么明显了,还要倒贴是几个意思? 纪清宵很是不爽地皱了皱眉头。 “我是不害怕被拒绝的。你看,我们两个呢,算是门当户对,就算我今天没有主动约你,说不定以后我们也会在某个晚宴上碰面,甚至朱家和贺家计划联姻都是说不定的呢。” 贺宴锡一哂,话已经说到无情的份儿上,就不怕再多说几句:“贺家未来没有打算为殡葬业做任何投资。” 周家瑞提到过朱家,贺宴锡对他的主营业务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印象。 纪清宵抿唇,食指蹭了蹭鼻子,忍着不敢笑。 朱彤蕾的脸色有点难看,表情管理到位的她两秒又回归热情,“你一个人这样说也不能代表整个贺氏的意见嘛。不试一下就拒绝别人的态度是不对的。” “就不劳烦朱小姐给我讲道理了。”贺宴锡说着起身,纪清宵也跟着站起来。 “贺宴锡,你至少也陪我吃完一顿饭。”朱彤蕾斜着扬头,“你连周家禹的面子都不给?” “周家禹要是觉得我会陪你吃饭,就不会等我到了这儿才告诉我今天要我来的目的了。” “贺宴锡,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嘛?”朱彤蕾全程星星眼的到现在一秒变成欲哭无泪眼。 看戏的纪清宵累了。这种追星似的求吃饭求交往的剧情,她听黎般若讲过。 一般情况下男生无辜又无奈,最终可能会因为粉丝和金主的关系屈尊。 可是她不想这种情况出现在贺宴锡身上。 “这位朱姐姐,我本来看在周…周家禹的面子上,不想这样的。”纪清宵差点脱口而出“周校长”,“你刚才问我是谁,我还没有回答你呢。” 小姑娘咬了咬唇,无比自然地把胳膊扬起一个弧度,第一次主动、正面地牵起贺宴锡的手。 冰凉的手掌被温暖包裹,表面平静的一颗心也跟着荡起涟漪。 纪清宵努力想平复自己紧张到不行的心情,缓了两秒钟,学着贺宴锡轻描淡写般的语气,“我不是他妹妹,更不是什么亲戚。” “我是她女朋友。” 贺宴锡眉目一凛,想挣脱纪清宵的手,却被她用力一抓,抓得更紧。她是在强撑着的,其实心底早就慌了。 “小妹妹,你才几岁?别开这种玩笑,周家禹说过的,贺宴锡是单身。” “本来我们也不打算公开恋情,周家禹又怎么会知道呢?”纪清宵眸若清泉,笑起来弯出两道新月,“不然你想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89章 不听不听,贺宴锡念经! 如果不是贺宴锡当众松开了纪清宵的手,朱彤蕾都已经信了纪清宵的话。 “别闹了。”贺宴锡像是更正小孩子犯错的似的语气,急着挣脱开纪清宵的小手,“不许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她哪里是在开玩笑。 有时候人很可悲的一件事情就是,明明是真心话,讲出来却被那个人当成说笑。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的眼睛,他凛若寒霜的视线宛如一种无可撼动的威严,避无可避。 她的心纠缠扭搅又乱又痛,偏偏脸上还要表现得满不在乎。像做错了事被大人斥责正委屈的小朋友,纪清宵咬着下唇,不说话。 “朱小姐,我无意冒犯,同样也无意谈感情。所以,抱歉。我们不用再见了。”贺宴锡生气归生气,却仍不失礼数。 纪清宵跟着贺宴锡一起走出包间。 心里泛起的酸痛,涌进鼻尖。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生怕贺宴锡一个回头,就看穿她心底的秘密了。 好在,男人脚步很快,没有回头,直奔停车场。 坐上车。 纪清宵向右侧身系安全带,一脸不在乎,半开玩笑地问:“我刚才那样说是想帮你,你干嘛拆穿的那么直接啊……” “这种事情还需要帮忙,你当我贺宴锡也是个小朋友?” 也对啊,纪清宵觉得自己傻的冒泡,今天是朱小姐,曾经不知道有多少李小姐、王小姐、赵小姐被贺宴锡这样拒绝过。 论手段,他不会输的。 贺宴锡话落,身边的小姑娘呵呵一笑。 “纪清宵,有些事不能开玩笑,这也需要我教你吗?”贺宴锡严肃惯了,既然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就想说她几句。 还是个小女孩,怎么就能这么豁的出去。 “哎呀,不听不听,贺宴锡念经!”她实在不想他再说下去了,两只手捂住耳朵,低下头掩饰难过。 终归还是个孩子,贺宴锡侧目一瞥,无奈一叹,不再说什么。 车子驶入购物中心,纪清宵安静了一路,手掌撑着下巴,目光看向窗外。 痛苦和酸涩过去了,剩下理性。 纪清宵回忆起和他的点滴,有时候明明靠得那么近,可是今天被现实揭穿,差点无处遁形。仿佛无论和他靠的多近,酸涩总是与欣喜交错,这是越不过的身份隔阂。 贺宴锡开车到章明月的餐厅。原本以为周家禹安排的饭局是个骗局,已经过了饭点儿,贺宴锡先顺路带纪清宵吃个午饭。 餐厅的人不多,章明月恰好也在。 看见贺宴锡带着纪清宵过来了,笑着出来招呼。 纪清宵收敛情绪,也开开心心的跟章明月打招呼。 贺宴锡不看菜单,直接点菜:“还是给她上那几样她喜欢的,我只要一杯咖啡。” “干嘛?你这么标准的身材还减肥啊?”章明月打趣道。 “下午约了人,晚上有应酬。” 纪清宵脸上的笑僵了僵。 他永远只会说有应酬,有事,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约了谁,什么事。 也对,她只是个小朋友,听不懂他们这种商业大鳄的故事。贺宴锡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的时间那么宝贵,怎么可能用来对牛弹琴。 章明月接了菜单,“行,给宵宵上她喜欢的。哎,宵宵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啊,就是肚子饿了。” “你等着,马上上菜。我们新出了一个摩卡巧克力甜心冰激凌蛋卷,等会儿给你尝尝。” “太好了,谢谢明月姐姐。”纪清宵有一阵不碰冷饮了,今天心情超级堵,超级想吃冰。 “她不能吃凉的。不用给她上。”贺宴锡一如既往的煞风景。 “贺宴锡,你管的有点宽?”章明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贺宴锡的肩膀,“你说说,你是宵宵老父亲的身份?还是她男朋友的身份啊?” 说者无意,纪清宵脸色瞬间变苍白。 “既然哪个身份都不是,你管人家喜欢吃凉的还是吃热的。”章明月瞪了一眼。 “我今天是被周家禹诓了,才来你这儿的。想不想顺便听听周家瑞近况?”贺宴锡勾唇。 威胁有效。章明月摇了摇头,“少来,我才不想知道周家的事。” 菜上的快,纪清宵知道贺宴锡下午有约,再加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就饱了。她只把最后上的那份冰激凌全部吃光了,一半因为想吃,一半因为和贺宴锡赌气。 吃完,她决定以后再也不粉周家禹了,这个校长简直太不靠谱。 章明月今天生意不错,一般她都是中午和晚上选个时间顾店,过了中午饭时间,章老板闲下来坐着跟贺宴锡和纪清宵聊天。 “听说宵宵在学画画?” “嗯,学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喜欢才开始学的,但是基础差,所以进步得也比同龄人慢。”纪清宵眯了眯眼睛,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 “这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贺宴锡靠着沙发背,两条长腿随意交叠,俨然一副贺老板的架子。 “但是冷老师人很好,从来都只会鼓励我。”纪清宵故意把“鼓励”说得很重,“不像某人。” 自己也不是绘画行家,挖苦人倒是第一名。 “冷老师?冷姝吗?”章明月诧异。 “是呀,冷姝是我老师。” 章明月张了张嘴,目光直愣愣地看向贺宴锡,“是你介绍的?” “不然呢?她一个高中生会认识冷阿姨吗?” “……”章明月知道贺宴锡已经很多年没联系过冷姝了,睹物思人,睹旧时故人,更思人。他竟然为了纪清宵学画又重新跟冷姝联系了,真的是有点意思…… “明月姐姐你也认识冷老师吗?” “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而已。”章明月观察了一下贺宴锡的冰块脸,竟然已经毫无反应。她缓了缓神,换了个话题:“你下午有约晚上有饭局,那宵宵今天跟我玩儿,你不会不同意?” “好啊。我反正在家里也没事情做呢!”章明月问的贺宴锡还没开口,当事人纪清宵先一步答应了。 章明月嘲笑的看了看贺宴锡,一把搂过纪清宵的肩,“贺宴锡这种人,有钱,有颜,可是没有意思,太无趣太无趣!宵宵,你跟着明月姐姐玩儿,保你今天开心!” 第90章 喝醉(1) 贺宴锡和顾志恒约在他的办公室见面。这是贺宴锡第一次去他的办公室。 当真是享乐派的顾氏,办公室里,供办公的地方只有一张老板台,其余都是娱乐设施。室内高尔夫、酒、茶室、应有尽有。 贺宴锡被顾志恒的高级秘书带着,看见顾志恒的时候他正在酒的台挑酒。 “顾总约我来,我还以为是正正经经地坐着谈公事。没想到顾总这儿应有尽有。”贺宴锡看顾志恒挑好了酒,从酒架上拎起两个高脚杯,贺宴锡随手一截,跟着喝了一杯。 “顾氏就是做娱乐项目起家的,我当然要自己体验过了才能给使用者更好的产品服务。” “顾总说的是实话。” “一会儿晚上带你尝尝我这儿的私宴。厨子是京城原先御膳房的后人,京味儿菜做的地道极了。” “那就有劳顾总费心安排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顾志恒跟贺宴锡品酒,聊酒。 到了饭点儿,顾志恒安排了一桌饕餮,两个人从天南地北的新鲜吃食聊到了现在仅存的几样宫廷佳肴,从下午到晚上,聊的都是和投资一点都没有关系的内容。 酒过三巡,贺宴锡明显感觉到顾志恒有点儿微醺状态。 “顾总,酒菜虽好,不能贪杯。多一分太糊涂,少一分又太清醒,现在这个状态正好。”贺宴锡喝的不多,顾志恒的兴致大,喝了洋酒又去喝葡萄酒。 “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了,能遇见贺总你能跟我这么聊天聊得来的同道中人,寥寥无几。”顾志恒摇摇头,“不对,我不应该叫你顾总。以后,我叫你宴锡!” 说完,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志恒兄。”贺宴锡也端起杯子,碰杯饮尽。 “那天咱们在冷姝的画展上遇见,冷姝的那个学生,你认识?” 顾志恒既然提到了,贺宴锡也就不隐藏,“是我朋友的女儿,受朋友之托,她一个人京城,平时会多照顾照顾。” “哦……”顾志恒曲着眼睛,拉了个长音,扫兴地笑了笑,“我明白了。既然是宴锡你的人,你放心,我不会再有什么接触。” “忠人之事,多谢志恒兄理解。” “宴锡,今天本来不想聊项目谈工作的,但是娱乐城这个项目现在马上要开始首轮融资了,我一直知道宴锡你想加入,但是这天使轮小额融资,基本已经成了定局。”顾志恒顿了顿。 “生意和谈恋爱一样,总要讲究两情相悦。”贺宴锡低头淡淡一笑,“志恒兄的意思我明白。” “二轮融资,我一定邀你入股。”顾志恒又将满杯白酒举起,“我顾某说到做到。” 贺宴锡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藏在镜片后面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志恒兄,你的话,我当然信。” “娱乐城是只赚不赔的大买卖,现在这块儿是稀缺资源,跟着我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一定是稳赢的。”顾志恒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贺宴锡的手。 “这是自然。贺氏的基业虽然和房地产不相关,但是为以后的规划,我很乐意加入志恒兄的队伍。” 顾志恒点了支烟,吞云吐雾之间隐隐笑了一声。 将近凌晨,顾志恒约贺宴锡到他养的私人会所玩儿下一趴,贺宴锡笑称自己喝太醉,婉拒了。 顾志恒也知道贺宴锡在圈子里一直不近女色,以为他有什么特殊偏好,也就不多强求。 贺宴锡从顾志恒的办公楼出来,入夜的凉风吹过来,吹散了大半酒气。 他喝的不少,却没醉。 苏里把车开到大楼门前,看见贺宴锡走过来,下车去开了门,“贺总,您喝了不少?” 贺宴锡拧眉上了车,坐在后座,身体放松下来,阖上眼,“顾志恒老狐狸得很,天使轮如我所料。” 苏里几分诧异:“顾志恒没答应?” “嗯。”贺宴锡声音低沉。 “那…看来潘一宁那边,还得再等等了。” “不用。按照原计划,先把网撒出去,撒远一点。”贺宴锡解开两颗扣子,整个人坐于路灯的光影暗处,他眉目间深沉的倦色才显露出来。 “好的,我明白了。” 车内安静了片刻,贺宴锡的手机铃声响起,已经是午夜,电话是路清川打来的。 他身处地产界,听说了贺宴锡打算和顾志恒两厢为谋的打算就立刻给他打来电话,“宴锡,你真要跟顾志恒合作了?” 贺宴锡无声一哂,“看来我助力的工作做得不错,消息已经传到你那儿了。” 苏里闻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我导演的一出好戏,路老师问的多后面就没看头了。” “我不管你好戏还是真戏,顾志恒那个人做事奸诈狠毒,顾氏刀尖上舔血的那些项目,我劝你不要插进来。” “这我当然知道。放心,我不会傻到那样的。” 路清川嘱咐到了,毕竟牵扯贺氏,就不再多问贺宴锡为什么要接近顾志恒,要他小心谨慎就好。 安静的深夜。 贺宴锡酒后有点上头,正闭目养神。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他蹙着眉睁开眼,看见章明月三个字,接通,把手机搁在一边,按了免提。 “贺宴锡贺宴锡!你家小朋友喝醉了,我一个人弄不了,你快来帮帮忙啊!”章明月的声音大的刺耳,她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乐聒噪吵闹。 贺宴锡这才睁看眼仔细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了。 他家的小朋友? 贺宴锡冷笑了一声,小朋友还敢喝酒,真是出息了。 “喂喂喂!你说话呀?你在听吗?贺宴锡??”章明月声音又大了几分。 贺宴锡揉了揉眉心,“把地址发过来。” “我这就发你,你快点过来啊。”章明月还没说完,纪清宵坐不住已经倒向一边,她忙伸手去扶,顾不上再讲电话,“哎,宵宵你坐好啊……别倒……” 贺宴锡脸上的阴郁明显又重了一层,他听不清章明月在跟纪清宵说什么,干脆挂了电话。 第91章 喝醉(2) 很快,章明月发来微信定位。 开车的苏里犹豫了几秒,恰好遇上了红灯,还是侧了侧头,问道:“贺总,现在是去接纪小姐吗?” 贺宴锡直接把手机扔到副驾,“去这个地方。” “哦,好的。”苏里把和贺宴锡的手机拿起来,看见“mayclub”几个字母。 苏里虽然没去过,但是对这里也早有耳闻,这里是喝酒high舞的出了名的地方,电视台已经不止一次报道过“男子半夜在路边捡个姑娘回家”这种新闻了。 纪清宵竟然去了mayclub,苏里不看也知道,他的贺总现在一定要气爆了,他识趣地加快了速度。 mayclub的门口来来往往都是成群结对的男男女女,贺宴锡下车,关上车门的声音吓了还在车里的苏里一个激灵,还来不及说一句“需要我帮忙吗”,贺宴锡就径直走了进去。 他这样清凛的气质和样貌,来了这样的地方,不用多在意就已经有许多姑娘投来谄媚的目光。全都空气一般无视掉,他照着刚才章明月提示的位置,走近酒里坐。 章明月怀里的纪清宵不老实地坐直又躺下,嘴里嘟囔着什么。 章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换了一身打扮,化了妆,黑色吊带长裙,胸部的起伏若隐若现。 “贺宴锡,你终于来了,快点儿快点儿!”章明月伸着胳膊,纪清宵又钻了空子倒在她腿上,嘴里还在说着,“手机呢…我要手机。” 酒的音乐声嘈杂不堪,贺宴锡走过去,低头俯视纪清宵。 小姑娘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本能得僵了僵身体,反应慢半拍的坐直了身体,“贺、贺宴锡啊……”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米开外的小姑娘,薄唇轻抿。 漆黑的眼眸里深意莫测。 外人看来神色难辨,章明月却清楚这是脸上写了两个大字:震怒。 “我发誓我只给她喝了一杯莫吉托啊,一杯!就醉了!”章明月无辜地撇了撇嘴。 “出去再说。”贺宴锡看着小姑娘,目光一寸一寸掠过她巴掌大的小脸,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微微红肿的薄唇。 “过来。” 他眉头蹙着,声音更是沉寂。 这声音顿时唤醒了纪清宵几分,她的大脑在一片混沌里寻出了两分清醒,脸颊还泛着红晕,晃悠地站起来,皱了皱眉,看着贺宴锡,脚步往他的方向挪。 刚一抬脚,整个人一个踉跄。 人没倒,手臂被贺宴锡扶住。 纪清宵的目光落在自己细嫩的小臂上,那上面贺宴锡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 一股醉意又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纪清宵一只手拽着贺宴锡的外套衣角,往前迈了一小步,头也顺着抵着贺宴锡的胸口,“我过来了啊,贺宴锡。” 乌木沉香让醉了的纪清宵更加沉沦。 见他没有说话,她又小声疑问的语气说道:“贺宴锡,我已经过来了。” 他沉默,抬起胳膊,手轻轻覆在纪清宵的后脖颈上。 “衣服。”他抬头看章明月。 “哦哦,在这儿……”章明月递过纪清宵的外套大衣。 男人两只手撑起大衣,帮纪清宵披在肩上,半抱着把她弄进了车里。 章明月坐在副驾,贺宴锡和纪清宵在后排。 纪清宵的酒品差的离谱,贺宴锡系安全带她说勒得难受不许,贺宴锡让她坐正坐好,她偏歪着倒向贺宴锡。 “纪清宵。”贺宴锡沉着声音低吼。 “嗯?”小姑娘迷离的目光看向贺宴锡,察觉到他似乎不悦,“你…你在生气吗?” “是。”贺宴锡告诉她。 她懵然怔忡地看着贺宴锡,顿了几秒,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坐在前排的苏里和章明月此时此刻只想原地消失。 “我、我坐好了呀。”纪清宵晃晃悠悠的撑着胳膊,刚坐正,又倒向另一边。 被贺宴锡一只手拽回来。 “我听话的,很听话的。”纪清宵反复重复着,手一松,手机掉下来。 贺宴锡给她系好安全带,回身坐好的时候,帮她捡起手机。 小姑娘没有防备心,手机连密码都没设,贺宴锡原本没打算看,只是手指指腹掠过屏幕下方的时候,就自动解锁了。 手机页面停留在相册里,封面几张是她今晚在酒和章明月的自拍合影,他退出来,到相簿页面,一个名为写生奇遇的相册名称吸引了贺宴锡。 他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里面都是寒假时绘画社组织写生时拍的照片,多是风景照,往下一翻,几张男生的照片映入贺宴锡眼眸。 邵漾摆姿势拍在野长城周围拍的照片,各个角度都有。 再往后,是一张上了色的漫画,画的是打篮球的男生。 贺宴锡眉眼一沉,想起邵漾看他的眼神。 他侧头看了看纪清宵,小姑娘已经昏昏欲睡了,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贺宴锡对上她的眼睛,把她的手机往她手里一塞,取代了他的衣角。 小姑娘唇角微微扬起,“今天和明月姐姐玩儿的很开心,我第一次来酒这种地方呢。这里么好玩儿,你为什么不早带我来啊?” “纪清宵,你是学生。” “我当然知道啊。” “学生不能来这种地方,不能喝酒,知道吗?” “知道了……”小姑娘慢半拍的点了一下头,“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尝了尝而已……” “犯错就是犯错,不故意也是错了。” “哦……那又能怎么办呢?” “手机没收了。”贺宴锡说着摊开掌心。 “…好。”纪清宵乖乖交出手机,一点都没有留恋。 车子一路形势平稳,这也是苏里唯一能做的尽量让贺宴锡心情不再更怒的事。 开到家门口,纪清宵已经睡熟了。 依托着安全带,她没有东倒西歪,散着的头发糊在脸上,呼吸浅浅,垂着脸前的发丝。 贺宴锡先下车,走到后座另一端车门,打开。 小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无奈,伸手先去解开纪清宵的安全带。 纪清宵顺势一歪,眼看就要倒下去。 第92章 喝醉(3) 下一秒,贺宴锡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另一只手臂穿过腿弯,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苏里在一边噤若寒蝉,看贺宴锡抱纪清宵出来了,忙去关上车门,补了一句会送章小姐回家。 走在室外,空气忽然由温热变凉,纪清宵下意识往贺宴锡怀里钻了钻,嘴里还在小声说着什么,贺宴锡凑过耳朵,“画过了…” 顿时,贺宴锡额头的青筋凸地厉害。 小姑娘被外套裹着,冷风一吹,右肩忽然露了出来。 贺宴锡眉头锁住,转身又走到车子副驾,章明月摇下车窗,“怎么了?” “先上来,给她换衣服。” “我以为你可以呢……”章明月在贺宴锡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乐了。 进家之后,上到二楼纪清宵的房间,把她放到床上,动作不清。 小姑娘皱着眉,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子,又不老实地踢了踢腿。露出一双晶莹秀气的脚和纤长的小腿。 贺宴锡无声叹气,淡淡地看了一样章明月,“你帮她换衣服。” “你不监督一下吗?”章明月试探的问,看贺宴锡不理他,又补充道:“贺宴锡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纪清宵呜咽了两声,“不要不要,不要走。” 章明月咳了一下,“哎,人家小女孩叫你不要走呢!” 章明月话落,贺宴锡已经走出了纪清宵房间。 *** 黑暗中,亮着一盏烛火,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五官深邃立体,英俊矜贵。 气质不如现在沉稳,但却依然干净纯粹。 贺宴锡十六七岁的样子,正低头读书,听见了纪清宵的声音,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少年模样的贺宴锡,比纪清宵想象中还要好看。 她忍不住靠近一点,又靠近了一点点。 纪清宵周身是黑暗的,也是借着这点黑暗的优势,近到走到贺宴锡面前,轻轻踮起脚尖,偷了一个吻。 薄凉,却也温柔。 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样,她甚至连呼吸都停下了,心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心快跳得承受不住的瞬间,纪清宵忽然吓得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窗帘一半掀起来,让细碎的阳光露进房间,落在她的额头和眉眼。 青霄白.日,纪清宵像一个小偷似的,脸涨得通红,她把被子抓起来,遮住脸,任由她的脸带着全身越来越热,越来越烧。 而那些长久隐藏在心底里的说不清的情绪,在一场酒醉之后,终于清醒又热情地摆在了纪清宵的心尖上。 她更加心虚地在心里呐喊。 然后,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缓了一会儿才起床。 她下床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发现客厅没人,书房和贺宴锡房间也没人。 她刚想找手机打电话给贺宴锡,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手机好像被贺宴锡没收了。 昨天喝醉了,具体是什么情节她都记不清楚了,但是贺宴锡收走她手机的时候却记得异常清晰。 大概是那个时候的贺宴锡生气生得太明显了。 纪清宵无奈叹了口气,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宴锡。 她打算拿家里的座机打给贺宴锡。 刚拿起电话,门就开了。 纪清宵一惊,放下座机电话,小跑到门前。 不是贺宴锡,是赵姨回来了。 纪清宵虽然沮丧,还是笑呵呵的跟赵姨问好拜年。 “宵宵,听宴锡少爷说你昨天晚上喝了酒了?我回来给你做点养胃的。” “谢谢赵姨。” “还总跟我客气什么。” 纪清宵跟赵姨闲聊,赵姨说过年这几天回了家,和自己女儿待了这么多天,平时见不着总是会想她,真的见了面,第三天她就已经烦的够够的了,一边嫌弃她不干家务赖床挑食,一边给她做她喜欢吃的菜。 “你说说,过年这几天我还不如在这儿清净舒服呢!”赵姨边说边走近厨房,给纪清宵做饭。 纪清宵抿嘴笑笑,“我好羡慕您的女儿。” “羡慕她?”赵姨别过身,看了看纪清宵。 小姑娘笑是笑的,表情让人看了有点心酸。 “我女儿比你大三岁,你们同龄,等以后有机会我带她来,你们两个认识一下。” “好啊。” “宵宵,我也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要是不嫌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想跟别人讲的事,都可以跟赵姨说。” “嗯。我知道赵姨最疼我啦。”纪清宵挽着赵姨的臂弯,笑的发甜。 赵姨撇撇嘴,“最疼你的人今天要晚上才回家。” “???”纪清宵一愣,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赵姨说的是贺宴锡。 “怎么?你和宴锡闹别扭了?”赵姨看出端倪,“昨天你喝酒,他不高兴了?” 纪清宵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哎,不是我说。宵宵啊,这么多年了,你是我见过的宴锡最上心的人。” 纪清宵知道赵姨说的不假,可是,她想当的事他心上的人。 “等他回来,你好好跟他道个歉,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纪清宵嘟着嘴,“我知道了……” “算了算了,他回来那么晚,你干脆现在去给他打个电话,承认个错误就完了啊。也难怪昨天宴锡生气,你说说,喝的那么醉,万一遇上坏人可怎么办?”赵姨心直口快,说话向来直接。 “……我手机被没收了。”纪清宵委屈巴巴。 赵姨无奈地笑了笑。 “赵姨,您的手机借我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 “行,打去。”赵姨掏出手机,解锁递给纪清宵。 纪清宵拿着手机在赵姨眼前晃了晃,“我去上面打啦。” “去去。” 纪清宵找到赵姨手机里“宴锡少爷”的电话号码,凝神静气,深呼吸了一下,才打过去。 很快被对方接起。 “赵姨,您找我?”贺宴锡的声音低如大提琴,清沉朦胧。 “……” 纪清宵咳嗽了一声,“是、是我。” 贺宴锡顿了顿,才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纪清宵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选了个很差的开头,皱着眉头懊恼。 第94章 怎么能让女生等呢? “不确定,会很晚。”贺宴锡漫不经心地说。 “那我等你回来。”纪清宵越想心越乱,说完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里有很多不一样的涵义。 电话那边静默几秒,才响起贺宴锡略带嘲弄的声音:“你用赵姨手机打电话给我,就是想说这些?” “不是…我、我其实是想问下我的手机……” “昨晚已经没收了。” 贺宴锡沉了沉语气。 果然,她清醒之后还是会担心没有手机。 “可是没有手机我就没办法跟冷老师联系了,她还……” “她跟我联系时间安排,我告诉你。”贺宴锡不等纪清宵说完,“或者,用座机联系。” 想用手机就找了个这么拙劣的理由? “……哦。”纪清宵小声应了一句。 “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哦。” 贺宴锡挂断电话,看着电话通讯记录里纪清宵让他改成“胆小鬼”的备注,冷笑了一声。 眼看假期不剩几天,纪清宵忙着画画,忙着补寒假作业。 天气乍暖还寒,初春万物复苏,也迎来了开学。 纪清宵一如平时一样上下学,写作业画画,生活单一而规律。 贺宴锡对她的态度自从那次喝醉之后就莫名疏远了一些似的,再加他最近工作时间太长,回家都已经是深夜了。 他对她态度越冷,就越让纪清宵担心。 担心自己是不是喝醉之后和贺宴锡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出格的话,才让他对她起了戒备心。 纪清宵私下问过一次章明月,章明月复述了一边那晚发生的情形,纪清宵左思右想,都觉得她除了喝醉以外,没有什么过分过激的表现。 好在已经开了学,纪清宵忙起来之后就无暇多想。 只是,没有手机的日子,还是挺别扭的。 除了不能和同学正常联络,连平时刷个微博的时间都省了,倒全都用在了画画上。 冷姝最近倒是一直夸她进步很大。 也算是有失必有得。 没手机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久到纪清宵已经快适应了。 一个周末的晚上,贺宴锡从书房出来,敲了敲纪清宵房间门,她正在画画,懒得站起来去开门,直接嚷了句“进来。” 贺宴锡推门进来,把手里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给你的。” 纪清宵吓了一跳,有点兴奋地站起来去看手机,是最新款苹果浴霸。 “我可以用手机了?” “听周家禹说,你们学校最近会要求学生每天手机打卡运动时间,拿着。” “……”纪清宵噎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说有这个规定?” “从下个月初开始执行。” 纪清宵垂下头,低落地应了一声。虽然拿到了手机,却一点也不高兴。 如果因为周校长的“英明决策”她才能拿回手机,那她宁愿不用手机,也不愿意花时间在各种运动上。 “别画太晚,早点休息。”贺宴锡嘱咐。 小姑娘微微抬起眼皮,轻轻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看见手机屏幕的那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道贺宴锡哪里找来的照片,竟然把主屏幕背景设置成了一张底色是红色,正中间用复古八十年代海报字体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字。 纪清宵不用问也知道,贺宴锡是不会有这种图片的,一定是周家禹周校长为了督促学习来警示她的,一定。 高一下学期,南禾中学赶在春末夏初举办了京城高中校队篮球友谊赛。 一共二十个队伍,第一轮抽签对赛胜出的前十队分成两组再对抗,选出三组依照小分取最佳,前两组则争夺第一名。 比赛场馆就在南禾篮球馆。 第一轮的比赛,五班集体出动,给刚刚晋升为南禾篮球队队长的邵漾加油鼓劲。 纪清宵和几个女生被阴错阳差的安排在第一排,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负责给篮球队递水。 邵漾自从这学期开学以来变化就很大,从前从来不写作业,连抄作业都懒得抄的人,现在竟然开始自己思考作业题了,上课也不全在睡觉,边听边记笔记,这样同桌纪清宵有点诧异。 周一清晨,英语早读前,纪清宵照例收全班的语文作业。 还没到早读时间,教室里跟闹市似的,几个男生说到兴奋处嗓门忽然变大,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好像这才是十六七岁该有的活力。 每天早读前的时间是各大课代表统一收作业的时间,因为邵漾的配合,纪清宵这学期一直都是第一个收完作业的,英语课代表张悦走到段文晨桌子前,不耐烦地催吼:“你赶紧的,非要等到最后几分钟才写,抄作业都不知道早点儿抄吗?” “抄作业也要一门一门的抄啊!”段文晨抬头看了一眼张悦,手里的比却一直飞速写着,没停。 “那你怎么就不能先抄一下英语作业呢?” “嘿嘿,我的选择是先抄了语文作业。”段文晨幸灾乐祸的笑笑。 “为什么每次你都先抄语文作业啊?” “我来解答这个问题,你让他写。”黎般若抢话,“因为我们宵宵是女神嘛,怎么能让女神等呢?这多罪过。” 黎般若身边的其他男生异口同声地附和着,“对啊,没错!” 张悦无语,眼前的段文晨就成了她的出气筒,她抡起一沓作业就往段文晨脑袋上招呼,“段文晨,你给我快点儿,胡老师都要过来了你还没抄完!” 这么闹闹喳喳的环境下,邵漾没法补觉,干脆自己从书包里翻出书,提前看起了语文课本。 纪清宵觉得段文晨惨得有点好笑,轻咳了一声。 “看我看书学习,这么高兴呢?”邵漾侧着头,看着纪清宵的眼睛。 纪清宵瞬间就收起笑容,“我笑什么和你没关系。” 邵漾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目光又重新回归课本,“明天下学之后是决赛了,你还来看比赛?” “应该去。如果明天没有安排画画课我就去。” “明天是决赛,不是全班女生都去吗?”邵漾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有些气馁。 第95章 又酷又有个性的模特 “可能是?”纪清宵低头看出,没注意到邵漾有点失落的表情。 “你说你不确定的意思是,你不是女生?”邵漾心急,说完就后悔了。 这句话还是吸引了纪清宵的目光。她放下书,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邵漾,“邵漾,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像决赛这么精彩的比赛,不去就是损失。”邵漾上身向后一靠,两只手放到脑袋后面。 纪清宵不想做争辩,随口附和:“了不起的邵队,祝你成功。” 邵漾得意的翘起二郎腿,“要是明天赢了,纪同学是不是得有点儿表示?” “赢了就赢了,就算找人要表示,你也应该去找周校长?”虽然是拒绝,但纪清宵嗓音轻软悦耳。 “不要什么特别的,跟周校长要也要不着。”邵漾两只手一松,搭在课桌上,侧着脸,“想让你再给我画一张画儿而已。” 纪清宵没料到,邵漾竟然会开口说这个。 “怎么样?那么简单的漫画,对你来说也不难。” 纪清宵实在不明白他的逻辑,一笑:“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啊?” “因为你说过,教我画画啊。我没学会,还得继续教。” …… “我做你平时练笔的模特,这么酷这么有个性的模特,除了我,你还能找得着?” ……纪清宵再次沉默。 前排段文晨听见了“模特”两个字,好奇地侧过身,“模特?是漾哥你要给纪清宵做模特吗?画画的那种模特?” 段文晨脑海里刚浮现出一点点意味,就被邵漾一掌打醒,“有你什么事儿?作业抄完了?那么多废话要不再帮我写一份儿?” “大可不必…漾哥我什么也没听见。” 邵漾一句玩笑话,经过段文晨断章取义地解读,让纪清宵不太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早读铃声响起。 第二天,比赛时间定在下午四点钟,邵漾没上完下午的课就去篮球场准备了。 高一五班最后一节是音乐课,音乐老师弹琴伴奏,大家一起唱歌的时候,黎般若撑了撑眼镜,凑过去问纪清宵,“下午的比赛你去看吗?” “去,今天我画画老师没安排课。” “太好了,我们南禾女神日常推送群又有新话题啦!”黎般若升级成了群管理员,自然会偏向纪清宵多一些。 “……” 纪清宵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三点半,南禾标准的篮球馆已经坐无缺席。 之前的前两场小组赛,南禾篮球队实力突出,大比分取胜了。 到了决赛这一场,对战的是a大附中高中部。两所学校是京城升学率最高的,排名经常在一、二名互换,一直都视对方为竞争对手。 这场篮球赛,南禾是主场应战,心态上要好很多。 两方的校长都很关注这场比赛,当天a大附中的校长亲临南禾给自己的篮球队加油。周家禹则把南禾篮球队队服套在自己的衬衫外面,做足了气势。 南禾的加油团队更是包括了所有高一年级的同学们。 虽然是友谊赛,但两所学校都做足了准备。 开场跳球,a大附中来抢球的大高个队员高出邵漾半头,邵漾懒散地动了几下脖子,做好准备。 裁判吹哨之后,篮球被抛到空中。 大个儿条线反射般一跳。面对大个儿将近两米身高的碾压,没有人认为邵漾能抢得到这第一次进攻的球权。随着大个儿起跳的动作,他也一跃而起。 弹跳力和反应能力俱佳,短短眨眼瞬间,空中的篮球便已经落在邵漾的手中。 “邵漾好帅啊……” “队长棒棒的!”开场赢了攻球权,邵漾获得一片赞许的加油声。 开场之后,两队比分交替上升,南禾一直领先着a大附中。直到第一节比赛结束。邵漾不意外地成为了场上的焦点,他带球过人、上篮,气势凌人。 两边来助阵的同学们也不甘示弱,比着那边的声音更大。 周家禹套上了队服,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跟学生们一样给南禾加油。衬衫西裤和队服混搭,又让周家禹在学生中的人气高涨了好多。 纪清宵坐在第一排最边上方便给球队递水的位置,听见后面总有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说周校长好帅。 她只要回想到那天周家禹闷不做声要帮贺宴锡“相亲”的场面,心里就控制不住的不自在。 前两节比赛结束,中场休息。 南禾领先的分数被a大附中追平了,比分逐渐焦灼。 纪清宵和几个女生跑到场边给队员送水和毛巾冰袋。队员们在听老师下一步的排兵布阵,场上的拉拉队员的舞蹈吸引同学们瞩目。 周家禹坐不住,也下到场边给队员解压。纪清宵递完水去拿冰袋,恰好撞上了周家禹。 “周校长。”纪清宵冷冷说了一声。 周家禹一眼就看出纪清宵今天对他有点不一样,比赛关头,他也来不及多问。 “要注意对方3号的强攻和6号的防守,后卫一定要盯死3号,邵漾,你尽量从侧面突破。”指导老师说着,邵漾点头,大口喝着水。 纪清宵递过毛巾的时候,邵漾无意瞥见了她,一直冷着的脸竟然浮现出缓和的样子。 问她的时候,一直说不确定能不能来。来就来,还负责递水递毛巾。 小姑娘也被场面搞得热血沸腾,对上邵漾的眼睛,掷地有声的说了一句“加油!”。 邵漾把喝完的水递回给纪清宵,“好好看比赛。” 周家禹是下场给同学们加油鼓劲儿的,这会儿却观察到了纪清宵和邵漾的小动作。去年社团大会之后有很多传言都在说他们两个人早恋,周家禹觉得贺宴锡不太可能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纪清宵身上,所以一直以为这是谣言,也就没理会。 这会儿竟然近距离看见两个人的“互动”有些异于普通同学的苗头,他想了想,下半场刚比赛开始,还是给贺宴锡发了条微信消息。 周家禹:你家小孩儿如果真的跟我们学校篮球队队长在一起了,你没意见? 第96章 嫂子别跑啊 贺宴锡收到周家禹消息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南禾的大门口。 他曾经也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早就听说今天有场篮球赛,他难得晚上没有安排,就来这里看看,顺便接小朋友回家。 停好车,下车往篮球馆走的路上,贺宴锡才点开手机看见了周家禹的消息。 对方发完第一条,见他没回,又追了一排吃瓜的表情。 贺宴锡觉得在和自己对话的人不是南禾校长,而是八卦娱记。 他懒得回消息,只是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下半场开场,南禾又发起了比上半场更强的猛烈攻势。邵漾作为得分王,几次突破了对方的底线防守,上篮成功。 篮球赛只要一方进了球,就是另一方发球,然而,篮球还没在a大附中队员手里待够三秒,就被邵漾拦截走,抢了篮板。 打了几个进攻之后,a大附中的队员情绪有些波动。 “艹,你会不会打啊!”裁判吹哨之后,a大附中的后卫故意撞了一下邵漾。动作不明显,但力度不小,撞得邵漾往后退了两步。 站稳之后,邵漾没有前冲,只是不屑的看了一眼对方,冷笑了一声重新回到位置。 在邵漾的带领下,第三节比赛时间过半,南禾领先了7分。 南禾这边士气大涨,南禾观赛的同学们的欢呼加油声也更响亮了,不知道是那个同学带的头,全场南禾的同学齐刷刷地喊着“南禾必胜!邵漾必胜!” 纪清宵全神贯注,也跟着口号一起喊起来。 她第一次现场看这么实力相当、比分焦灼的篮球赛,邵漾确实没骗她,这么精彩的比赛不来看确实是遗憾。 看出a大附中队员情绪不稳,邵漾借机强攻,第三节的后半场又砍下了6分。 第三节比赛结束,两队比分相差11分。 休息时间,纪清宵依然要过去帮队员递水和毛巾。 贺宴锡也是这个时候走进了篮球馆。 “哇塞,你看纪清宵又再给邵漾递水啊,好般配,怎么还不官宣。” “我也是他俩cp粉,他俩要是以后真的结婚了,那南禾可就更火了!” “邵漾扣篮太尼玛帅了。” 场内气氛沸腾,全体集中在一层观看比赛,贺宴锡无意听了几句流言,上了二楼也没人发现。 他的视线触及之处,小姑娘正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凑到篮球队旁边,又递水又递毛巾,她们眼里和刚才贺宴锡看到的其他同学一样,充满了敬佩和崇拜。 贺宴锡不知道,她的眼神里是不是还带着点儿喜欢。 看来,南禾的校规是越来越松了。 他也曾经年少,在篮球场上驰骋拼杀,知道被台下的女生关注是什么样的感受。 贺宴锡抬眸,脸上是沉峻到极致的表情,寡淡的实现伴随着场馆里的灯影,只肖一眼,就能将面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半大青年碾进尘埃里。 比赛到了最后一节,a大附中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几次进攻都是照着三分球去的,他们的前锋球感骤然开了挂,连头了两次三分球竟然都得分了。 眼看比分即将追平。 邵漾最后一节明显体力下降,开场两分钟后被换下。 下场之后,他坐在一边休息,指导老师过来给他安排战术。 纪清宵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瓶水过去。 恰好看见邵漾手扶右腿膝盖揉了揉的小动作,“邵漾,你的腿没事?” 她知道现在局面混乱,她只负责后勤,不应该跟他说话。 邵漾收起右手,拧眉摇了摇头。 休息两分钟之后,邵漾重新回到场上,比分只相差四分了,对方再一个三分球命中。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将将三分钟。 邵漾减少了上篮和肢体冲突,以两个三分球将比分拉开。 最后的时间,全场观赛的同学几乎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不敢出声。 最后几秒,邵漾再次进攻,用力一跳,以一个压哨进球结束了比赛。落地没站稳,忽然被身后的对方后卫一推,没站稳,右腿膝盖明显弯了一下。 70:65,南禾赢得了比赛胜利。 全程南禾师生欢呼起来。 替补队员和指导老师也都上了场,几个人不约而同把邵漾举起来,欢呼着。 “邵漾最棒!南禾最棒!” 这场比赛,邵漾是得分王,赚足了南禾同学们的追捧和热爱。 周家禹也激动的凑进队伍里,带头带动起气氛来。 在这样嘈杂热血的气氛中,纪清宵一样是热血沸腾的。 看着校篮球队队员们的兴奋激动的状态,她也跟着几个女生一起跳着跑进队伍里。 邵漾被大家举起来,抛到半空又接住,来回几次才放他下来。 他腿一落地,没站稳,重心朝右侧偏了过去。他假装跳了跳,空了两下右腿。 场面太乱,几乎没人看到他这个小动作。 跟着队伍走到场地边上的休息区,看见纪清宵像个小孩儿似的跟着大家的节奏欢呼。 他笑着走过去,手在纪清宵后脑勺上揉了两下,肆无忌惮地笑着。 这个动作却被在场同学捕获到,全场一片“嘘”声。 纪清宵从刚才庆祝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她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邵漾。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全场喊起了“女神、男神”的口号。 纪清宵懵了,校长还在场,对方的校长也在场,邵漾这是想干嘛? 声音越来越大。 贺宴锡像是独立于这场闹剧和闹市的局外人,二楼空旷的场地里,他沉郁着一张脸,看见全场起哄之后小姑娘局促在原地的样子,轻轻挑了挑眉。 邵漾却像没事儿人似的,她退了几步,他就往前迈了几步,戏谑的说了句,“记得给我画帅一点。” 纪清宵尴尬的脸红到耳根。 “呀,嫂子害羞了?”旁边的队员也跟着起哄,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 纪清宵简直只想原地消失。 她没办法招架这么多人突如其来的莫名热情,慌的跑了出去。 “嫂子别跑啊!”还有队员不依不饶。 邵漾一个拳头飞过来,“瞎叫什么?” 第97章 少男少女,校服篮球,多美好 纪清宵无端被篮球队的人戏谑了一翻,红着脸跑出篮球馆。 风一吹,才知道自己的包和外套还落在篮球馆里,还好手机在校服兜里,给黎般若拨了个电话。 打了三次,都没接通。 如果之前纪清宵还犹豫邵漾最近的转变是不是和她有关系,那么刚才那么一闹,她就彻底确定了邵漾对她和别人不一样了。 从前桀骜不羁的像个问题少年,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各色,慢慢在融入集体。 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摸了她的头。 纪清宵懊恼地皱着眉,手机攥在手里,走到操场。 大概是今天全体高一年级都去看了比赛,高二高三还没下课,操场上人不多。 夕阳的余光洒下来,落在纪清宵坐的椅子上,也给她从头到脚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 她仰着头,两只手扶在脸颊上。 自从上次社团大会之后,很多人认识了她,但那也仅仅是认识了而已,最多也就是和不认识的同学擦肩而过的时候被议论两句而已,谈不上困扰。 纪清宵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发呆,手机铃声响起。 “宵宵,刚才什么情况???邵漾是对你表白了吗???”黎般若的声音控住不住的激动。 “没有的事啊。” “你快看群里,快看看。” “什么群?” “哦,不对,你没加入你们的cp群。我在群里,看见很多人发照片,说刚才邵漾在篮球馆里对你摸头杀了,照片照得可苏了。” “……” “这是真的吗?早知道我也跟你去第一排递水了!” “般若,你就别开玩笑了。” “哎呀,这不是娱乐一下嘛,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拒绝呗。” “他没表白,我拒绝个什么鬼?” “哦,那就是单纯的撩你一下咯。现在馆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操场。帮我把衣服和包拿出来,我想回家了。” “你等等啊。”黎般若没挂电话,从四层走到刚才纪清宵坐的一层边上,“这里没有你的东西啊……” 纪清宵正往门口走的脚步一顿,“不会?” “真没有,是不是别的同学帮你拿走了啊?” “我问问。”纪清宵挂了电话,退出通话记录,手机屏幕停在主屏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面,想起面若寒霜的某人,纪清宵又叹了口气。 正想着该给谁打电话问,电话铃声就想了。 是面若寒霜本人的来电。 纪清宵缓了缓情绪,按了接听键。 “喂…” “我在学校门口。” “好,等我拿一下书包就马上出来了。”小姑娘声音轻软。 “书包外套都在我这儿,你人出来就行了。” 纪清宵心中一紧,“怎么会在你那儿?你来学校了?”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嗯了一声。 篮球比赛结束,纪清宵和邵漾之间的小动作,小姑娘被一帮男人起哄,跑出场馆,都被在二楼的贺宴锡看得一清二楚。纪清宵正在经历年少时候的青春冲动,他想起周家禹之前跟他说的话,她和邵漾两个人要是真在一起了也没什么的,至少在一起,邵漾的学习成绩上来了,两个人又都在各自的特长里发挥的很好,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未来。 贺宴锡当时冷着脸问周家禹:“为什么明明可以把百分之百的经历都投入在学习里,偏要拿出一部分来用在谈情说爱上?” 周家禹一个白眼,“像你这种从情窦初开的年龄开始就一直是冷血动物的抢手货,不懂得爱情。少男少女,校服篮球,多美好。” 贺宴锡冷冷一笑,“我投资了那么多给南禾,不是为了看这里的学生谈恋爱的。” 如今,真是亲眼看见了。 纪清宵从操场跑到校门口,看见贺宴锡的车,踱步走了过去。 和平时一样坐上副驾,刚才跑的急,微微出了汗,几缕碎发飞到了她脸颊两侧贴在脸上,她把几缕碎发理到耳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的衣服和书包怎么会被你拿走了啊?” “我去了你们学校。刚才在电话里说过了。” “哦对……那你去看今天的篮球赛了吗?” “去了。”贺宴锡目视前方,启动车子。 “那你是看完整场球赛了吗?” “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纪清宵心里松了松。 “只看了最后两节比赛,你们赢了。” “……”纪清宵咽了咽喉咙,“对啊,赢了比赛,周校长都跑下去跟着一起庆祝呢!” “他以前就是篮球队的替补,所以一直有个篮球梦。” 纪清宵附和了两句,见贺宴锡一点都没有打算要问刚才邵漾的事,心又放松了下来。 很快到了家。 纪清宵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和理由全都没有派上用场,贺宴锡竟然一点都没有问下午的突发事件。 这让她心里更难受了。 有种完全被忽视的失落感。 难道是他没看见下午的事? 吃了饭,纪清宵闷在房间里画画,她出去接水的时候看贺宴锡若无其事的在书房说着流利的法语跟几个外国人开视频会议,纪清宵心里更气了。 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给黎般若发了消息:把今天下午的照片发我看看。 黎般若秒回:怎么?真人决定反水了? 纪清宵:战略用途,谢绝意淫。 *** 快到十一点,贺宴锡的视频会议才结束。 纪清宵听见他出来的动静,也拿着手机,下了楼。 看见贺宴锡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别每天都熬这么晚。” 纪清宵不以为意,“你不是也还没睡么?”她穿了件粉色水蜜桃的短袖家居服,头发刚洗完蓬蓬的垂下来。 “我是大人。” 纪清宵最烦这个理由了,趁贺宴锡背过身,撇了撇嘴,暗自怼了两句。 “你怎么这么晚还喝咖啡啊?” 贺宴锡冲了一杯浓缩,“和法国人开会,过的是欧洲时间,没办法。” “总裁好辛苦哦。”纪清宵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贺宴锡一哂,“你以为总裁的钱都是随便说点什么就有了吗?” 第98章 以后卖画养你啊 纪清宵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我很珍惜贺总对我本人的投资,我现在好好学画画,以后卖画养你啊,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纪清宵本是玩笑的口气,说出来却心虚的要命。 “呵。” 又被贺宴锡无视嘲笑了,纪清宵抿唇不再说话,把手机放在餐台上,拿杯子去接水。 “画画不辛苦吗?”贺宴锡抿了一口咖啡。 “辛苦啊,但是能把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和事业,辛苦也是享受的辛苦。”纪清宵一本正经的自己说完点了点头。 她放在餐台上的手机闹铃响了。 “呀,是我定的交画时间到了。”她按了一下手机,铃声断了,手机屏幕却一直亮着,停留在微信页里,刚才黎般若发来的照片上。 “交什么画?”贺宴锡问。 “哦,就是学校绘画社拜托我画的几幅铅笔画,以描绘校园生活为主题,自由发挥。” “看来,现在都可以靠卖画挣钱了?” “一点点而已啦,和你给我的压岁钱比起来,九牛一毛。” 那天晚上纪清宵回房间数了数贺宴锡给她的又大又厚的红包里面一共装了3万块钱……扬言要她买糖吃,她要是真把这钱全用在买糖上,不知道自己得吃出多少颗蛀牙。 贺宴锡闻言笑了笑,一低头。 正好看见纪清宵手机里的照片。 男生阳光又帅气,单手覆在纪清宵的头上,另一只手上还托着篮球,眼里是笑,是少年炙热的喜欢。小姑娘眼神里明显是不知所措的,可正因为这样,才让看照片的人感觉到男生这个动作更宠溺。 纪清宵注意观察贺宴锡的表情。 他看了照片,连一个眉头都没皱。 下一秒,她作势夺过手机,笑容局促。 贺宴锡放下手里的咖啡,目光落在纪清宵闪烁的眼睛上。 那么和煦的近乎纵容的眼神,“下午的这一幕,我看到了。如果这照片是为了让我知道而故意摆在这儿的,那就不必了。” 纪清宵傻傻地定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锈住了似的,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啊?什么照片?”然后假意去看自己的手机屏幕,用笑来掩饰尴尬,“哦,你说这个啊……” “如果你觉得这个男生很好,我不反对。” 纪清宵一懵,笑容也僵了,有点无所适从的看着贺宴锡,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但不是现在,你还在读高中,不能早恋。” 第二句话,像是命令。 两句话连在一起,纪清宵回味着,努力让自己清醒。他允许纪清宵有喜欢的男生,但高中毕业之后才能谈恋爱的意思。 贺宴锡可真是个开明的“家长”。 她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 对方沉默了。 纪清宵沉下去的心又升起一丝希望。 过了将近半分钟,“真的。” 纪清宵的心稳稳地被钉在了谷底。 她轻松地吐了口气,“好,我明白了,你可真开明啊。” 小姑娘手里的手机被攥紧,笑出很明亮的笑声,可是贺宴锡却没有看见她眼睛一笑会变成弯月的形状。 回到房间,纪清宵跌坐在椅子上,低头才发现刚才忘了给水杯倒水,又拿了个空杯子回来了。 她脑海里重复回荡着刚才贺宴锡的话,贺宴锡的表情。 原来自己的那点小计谋,在贺宴锡眼里简直不堪一击。甚至,是自作聪明的把自己心里的希望给扑灭了。 她看了看画板上一直在修改的油画,看来今天是完不成了。 那是初雪那天,贺宴锡带她到山上看雪的灵感。 画里的贺宴锡,只有一个背影,孤高清冷,不可一世。 纪清宵看着他,眼泪就不自知的落了下来。 第二天,南禾赢了比赛是学校里排名第一的话题,第二就是邵漾的摸头杀。 一夜之间,他们的cp粉的人数涨了两倍。 纪清宵一夜没睡好,起晚了,只能把赵姨准备的早餐连带午餐一起装进饭盒。 下了车,跑进学校。 进教学楼的时候,碰见了米恬。自从寒假写生之后,米恬就以准备艺考为由退出了绘画社。高二和高一学生分别在二楼和四楼,除了早晨上学时间一样,其他时间基本不会碰面。 纪清宵原本想假装没看到一闪而过,没想到米恬却轻轻扥了一下她的校服袖子,“恭喜你啊,如愿以偿。”米恬轻哼了一声。 “我有什么如愿以偿了?” “我们就不要打哑谜了,还是有话直说比较好。”米恬微微抬着下巴,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你和邵漾,不是如你所愿吗?” 早晨的教学楼都是学生来往频繁,纪清宵不想浪费时间,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喜欢谁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说完,纪清宵想走。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米恬不能输掉气质,依然风姿绰约的看着纪清宵,仿佛说完这句话才是她本来的目的。 “哦。随便你。”纪清宵懒得再跟她理论,“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忽然想起什么,走到楼梯处纪清宵又忽然回头,“听说学姐在准备艺考,不如把时间放在自己的事情上比较容易提高成绩呢。” “你……” 纪清宵松了口气,一口气跑上四楼,进了教室。 进来的瞬间,班里同学的目光齐刷刷都投到了她身上。 她恍惚了两秒,扫视了一下,发现全都是熟悉的面孔,确定自己没有走错班,回到自己位子上。 黎般若早就到了,看见纪清宵提了两个便当盒,好奇的问:“宵宵,怎么今天的午饭都是双份的啦?难道……?” “是我的早饭和午饭。”纪清宵打消黎般若幻想的念头。 “哦…好。不过我提醒你一下,刚才胡老师把邵漾叫去她办公室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纪清宵打开饭盒,码的整齐的厚蛋烧和烤土司的香气飘出来。 “班主任叫走他一定是因为昨天在篮球馆的事情呀,你最好准备一下,说不定一会儿也要叫你去呢……”黎般若嗅着香气,“早餐看起来好好吃啊,我可以尝一个吗?” 第99章 承认喜欢你 黎般若吃着纪清宵分享的早餐,一时忘记了刚才紧张的氛围。 早读前五分钟,邵漾大喇喇像他从前一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来了。 段文晨忍不住好奇,见他坐下,转身打探情况:“漾哥,胡老师找你说什么了?” 邵漾没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没抬,“干嘛?对我的事儿这么感兴趣?” “这不是关心你么。” “关心我就安静一会儿,我现在很困,不想听你bb,ok?”邵漾耐着性子说完,段文晨点头如捣蒜,安安静静的坐了回去。 昨天的事之后,南禾中学里关于他们两个关系的八卦就传开了。纪清宵当然没有回应,但是她不知道邵漾有没有说什么。 今天上学,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 但是这件事和邵漾昨天的态度摆在那儿,纪清宵又不可能永远不想不问。这样悬而未决,终究不是解决的办法。 胡晓丹伴着早读铃声走进教室,她站在讲台上看了一眼刚从桌子上爬起来的邵漾,余光又看了一眼纪清宵。 班里的同学都注意到了胡晓丹的小动作。 纪清宵当然也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异样。只是,直到下午放学,胡晓丹都没有叫她去办公室。 邵漾今天也没有再主动跟她说话,昨天的事也是只字未提。 “宵宵,你今天下学直接回家吗?我想去买杯奶茶,要不要一起?”黎般若收拾好书包。 “好啊。”纪清宵收拾手底下的作业本,正想着要点果茶还是牛乳茶,忽然旁边伸过一只手,敲了敲她的桌子,“我请你喝奶茶,下学找你有事。” “那我先走啦!”黎般若比纪清宵反应更快一步,脸上一幅不敢打扰的表情,背着书包跑出去。 “奶茶就不用请了,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纪清宵边说边收拾书包,把几本练习册由大到小排好顺序再放进书包,有条不紊。 校园广播里放着一首最近很火的《白月光与朱砂痣》,班里还有几个男生在大声说笑。 “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说吗?”邵漾的语气和脸上浅藏的笑意,让纪清宵心里一紧。 “那你等一下。” 两个人背起书包,走出教室,往校门口走。 下学高峰期,学校里都是背着书包急忙回家的学生,猛然看见两个话题人物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在了一起,看戏的路人甲们都睁大了眼睛,甚至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出学校,又默契地往奶茶店走。 贺宴锡今天出差,早晨送纪清宵的时候就让她晚上打车回家,这会儿她才不用担心贺宴锡会突然出现。 纪清宵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已经从手机微信上直接下了单,到了奶茶店,虽然排队的人多,但他们并没有等多久。 她买了两杯,分了一杯给邵漾。 少年不好意思,“不是说我请你吗?怎么你还先把钱给付了。” “你是山顶洞人吗?不知道奶茶可以提前下单自取的?”纪清宵把吸管戳进奶茶里,还不忘调侃邵漾两句。 “哟,嫂子和漾哥也来喝奶茶啊。”旁边一个认识邵漾的男生自来熟的跟他们打招呼。 “奶茶都堵不上你的嘴了?别天天传谣言!”邵漾声色俱厉,男生假装害怕的伸了伸手,跑了。 纪清宵不理会,径直往前走。 “我平时不喝这个,所以不知道还能提前下单呢。”邵漾跟上来,解释着。 纪清宵没回应他,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是纪清宵回家的方向。 初夏的京城,处处是绿荫满地。 走到通幽小路,四下已经没有什么穿着南禾校服的学生了,纪清宵才停下脚,“你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 林荫路的洋槐树开着其白如雪的花,在绿叶上一球球的顶着。纪清宵头发长长了,梳成了马尾,脖颈间有散落的碎发,头顶也有些蓬松的小绒毛,她站在邵漾对面,小小的瘦弱的,再加上这些碎发绒毛,更显得古灵精怪。 邵漾顿了几秒,咳嗽了两声,终于想好了似的,“首先,昨天篮球馆的事儿,我当时太兴奋,没想那么多,对你造成了困扰,抱歉了。” 纪清宵有生之年能听见邵漾口中说出“抱歉”两个字,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然后,我想说的是…”邵漾右手搁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反复挠了挠头,“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反问来的有些突然,纪清宵懵然地看着邵漾,看他欲言又止,倏然明白了他大概想说什么。 “我能先问你个问题吗?”纪清宵打破沉默。 “你说。” “今天胡老师找你,是在问我们两个的事情吗?” 邵漾点头。 “她问了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她问我昨天是怎么回事,问我是不是在跟你早恋。”邵漾一只手插进校服裤兜,另一只手自然垂着,手掌里握着喝了一半的奶茶,“我承认了,我是喜欢你,仅仅是我喜欢你,和你没关系。” 少年坦诚了自己的心事,纪清宵虽然预料过,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慌了一下。 “对,我刚才就是想说,我喜欢你。”邵漾重复了一遍,笑意也不再隐藏。 说年少轻狂也好,人不轻狂枉少年也罢。 第一次被人表白的心情,纪清宵正在感悟。 小姑娘罔知所措间耳根发烫,可是心跳一点都不快,“邵漾,我还挺佩服你能这么坦诚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怂了一下,现在是硬撑着呢。”邵漾笑着轻轻锤了捶胸口,把纪清宵也逗笑了。 “哎,你可千万别说谢谢啊,也更别说什么对不起!”邵漾已经预判到结果似的,“这些词儿我在拒绝女生表白的时候都不用,我觉得不走心的抱歉和感谢还不如直白的拒绝。” 纪清宵一怔,邵漾的逻辑总是这么别出心裁的让她一时语塞。 “所以,你可以拒绝喜欢我,但是,别拒绝坐同桌,做朋友,可以吗?” 第100章 一直追你、求你做我女朋友 纪清宵第一次见邵漾摆出这么认真的态度,都有点儿不像他了。 “我发誓,不打扰你的学习和生活,昨天那样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再发生的。行不行,给个答案呗?”邵漾玩世不恭地盯着纪清宵,看她脸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突然很想上去捏一把。 纪清宵恍惚了两秒,“当朋友,当然可以了。” “我回去跟篮球队澄清昨天的事儿,不会再让他们给你造成困扰。”邵漾被拒绝,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高兴,反而因为把话都说清楚了,心里痛快了许多。 “胡老师应该也不会找你麻烦。我都跟她讲清楚了。” “你就那么坦诚的承认了?不怕胡老师生气吗?” “她既然想知道就让她知道好了,我喜欢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而且她不会给咱俩换位置的,同桌肯定是要继续了。” 纪清宵一脸疑惑。 “因为我承认了我是因为你才开始学习、写作业的。如果不是因为挨着你,我会继续上课睡觉,下课打闹,甚至影响到其他同学。两害取其轻,这道理我都懂,她一定更明白了。” “……” 纪清宵觉得这一切都在邵漾的掌握之中,昨天的事他好像早就想好了两种对策,今天的事更是早就准备好,步步为营。 “邵漾,如果我今天不答应做朋友呢?” “不答应的话….那我就一直追你、求你做我女朋友?” “……”纪清宵信了他的鬼。 “我开玩笑的!你不答应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耗着等着呗。”邵漾舒了口气,撸起校服袖子,语气诚恳几乎哀求着,表情夸张到欲哭无泪,突然演起来:“纪清宵,你是个善良的童鞋,不会拒绝和我做普通朋友的,对?” “邵漾,你有时候真的很烦哎……”纪清宵白了一眼,实在忍受不了邵漾嘿说着扭头就走。 邵漾跟上去。 这么一个毫无头绪的表白,虽然没有成功,但邵漾得到了纪清宵的肯定,可以做朋友,他已经很知足了。 “你别跟着我了好不好,我都已经答应你做普通朋友了。”纪清宵走得快,邵漾不费吹灰之力就跟上了。 “我送你到家门口。今天耽误了你下学时间,你家长不会说你?我感觉他管你管得挺严的。”邵漾对贺宴锡记忆犹新,一是因为他确实人帅气质出众,二是因为他看他的眼神终归有点与众不同的警惕感。 “他不算是我家长。” “那是谁啊?真是你哥?” “……不是。”纪清宵不想解释,“好了,我家就在前面了。你也赶快回去。” “行。”邵漾不强求,跟纪清宵道了声明天见。 临走,还不忘回过头叮嘱:“昨天赢了比赛,你答应我的画可别忘了画!” 纪清宵已经转过身,假装没听见,用力摆了摆手,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转眼到了暑假。 邵漾算是说到做到。自从那天承诺过做朋友之后,他和纪清宵在外人看来扑朔迷离的关系淡出了同学们关注的视线。 他开始努力学习,会跟黎般若纪清宵一组讨论某道物理题,也会抱怨着古人拗口的文言文为什么要拿来反复背诵。 体育生爱上了学习,期末考试成绩从原先雷打不动的倒数第一一跃而起,排到了班里的中等位置。纪清宵成绩稳定,一直保持在班里中等偏上一点的位置上,黎般若也保持着她的千年老大位置,稳坐总分第一。 京城七月酷暑,烈日当空,阳光烘烤着大地,落在皮肤上,有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就连偶尔有风拂过,也像是一股热浪扑来,丝毫感觉不到凉爽。 上半年过去了,贺宴锡的工作也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晚上的跨国视频会议也只增不减,经常会熬通宵。 纪清宵不知道he’s最近有什么重大变革,贺宴锡也从不跟她提工作上的事情。 等不到休息下来的贺宴锡,眼看贺宴锡的生日又要到了,纪清宵只好晚上发了个微信给他: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 两个人只隔着一道墙,却用这样的方式交流。 隔了片刻,贺宴锡回复她:今年就不过生日了。 纪清宵看到消息,很快回过去:那就在家里简单的过一下生日?我会下生日面~~ 贺宴锡秒回了一个“好”字。 其实,贺宴锡每年都不过生日。去年搞了个生日party纯粹是因为觉得小姑娘为了中考每天都很辛苦,想带她开阔开阔视野,散散心的。 离贺宴锡生日前一天,纪清宵约章明月一起逛街。 天气闷热,章明月开车先接上纪清宵,两个人才一起去购物中心。 章明月开红色保时捷小跑,车里是玫瑰香水的馨香。她吊带牛仔热裤,和纪清宵乖乖的森女风白色连衣裙对比鲜明。 “今天怎么想起来约我逛街了?我一直觉得我们俩逛的不是一个区域的女装呀。”章明月化了淡妆,带了棕色的迪奥复古太阳镜,口红是最新斩男色。 “我想转变一下风格。” “你想转变成什么风格?我这种吗?贺宴锡能同意?”章明月把墨镜下拉了一下,抬眼侧头看了看纪清宵。 “也不是非要你这种风格,就是想比我现在的这种成熟一点的就好。”学生妹的打扮再乖巧再可爱,也跟贺宴锡的风格完全不搭。 “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自己太可爱、太显小了是不是?”章明月猜透话中话,“那要这么说,宵宵同学你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呀?” “我没有。”纪清宵几乎是脱口而出。 “哎,你紧张什么嘛,我又不会告诉贺宴锡。放心,今天你的化妆品、衣服、我都帮你选好。其实十六七岁的年龄,谈个恋爱也是正常的,不用这么不好意思。” “……” 纪清宵抿唇,食指摸了摸鼻尖,“我没想谈恋爱呢。” “行,那咱们就先准备好,宵宵这么漂亮,底下追你的人一大把,等想谈了就挑一个最顺眼的。” 第101章 新招的实习生 贺宴锡生日这天,纪清宵穿上了昨天章明月帮她挑的网纱短裙和黑色朋克t恤,头发散下来,化了个淡妆,眼影选的是一般不会出错的大地色系,口红也是最日常的奶茶色。 纪清宵本来就很白,上了层底妆更有种细密的奶油肌底感。 早上出门的时候,贺宴锡说今天可能会晚些回来,可纪清宵没想到,这一晚就晚到了夜里。 十一点已经过了,贺宴锡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纪清宵跟着赵姨从下午就开始在厨房忙,到了晚饭点儿折腾出来一桌子菜,有几道是纪清宵一定要亲自炒的。为此手背还被油锅烫了个泡。 这会儿她已经等得饿过劲儿了,两只胳膊浮在餐桌上,下巴抵着手背,发呆。 “宵宵,留神你的伤啊。”赵姨拿了药膏过来。 纪清宵回神,看了看赵姨,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的手背,“这不算什么的,我以前做饭的时候因为个子不够高,经常会烫到,隔两天就好了,药都不用抹。” “还是要涂上的。女孩子不要留疤。”赵姨坚持,纪清宵也没再拒绝,伸过手,道了谢。 眼看就要到12点,贺宴锡的生日就要过去了。 赵姨一直陪纪清宵在餐桌边等,她不熬夜,其实早就困了,因为担心纪清宵,还一直坚持陪她。 “你给宴锡少爷打个电话问问呢?” “打过了,没接。可能一直在开会。”她一共发了十三条微信,打了四通电话,都没有联系上贺宴锡。 “他的生日他自己给忘了,让你这么惦记着,该罚他。” 纪清宵听了笑笑。 时钟敲响十二点。 生日终是错过了。 “赵姨,您去睡,我也想上楼休息了。” “这么一大桌子的菜,你一口没吃呢,好歹吃一口再睡?” “我不饿,不吃了。” 纪清宵上楼准备洗澡,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章明月怎么卸妆,也没有买任何卸妆的东西,口红糊了,上妆的手法太小白,底妆和眼妆也都不那么精致了。 纪清宵将就着拿洗面奶直接洗了两遍脸。 洗完澡的凌晨,还是没等到贺宴锡的回复,没忍住,纪清宵把电话打给了苏里。 苏里接电话的声音含混不清,明显是被吵醒的,纪清宵犹豫了几秒,“苏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是纪小姐啊…没事,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你现在没跟贺宴锡在一起吗?” “没有啊,今天七点贺总就批准我下班了。” “可是他一直没回来,我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 “贺总一时没来得及看手机。今天听说是贺总一个老朋友回国,他专门去机场接的。” “他是下班就去机场接人了吗?亲自去接人?” “是的,亲自去的,大概七点钟走的。” “哦…我知道了。” 静谧深沉的午夜,纪清宵蒙着被子,失眠了。 她精心准备的生日宴和自己,被贺宴锡错过了。 可为什么伤心难过的人是她呢。 第二天,纪清宵到中午吃饭才起床。这一夜都睡的不踏实,刚起床就光着脚跑出房间看贺宴锡回来了没有。跑到一层,先闻到了午饭的香气,“赵姨,贺宴锡回来了吗?” “少爷今天早晨来过电话,说这两天忙,暂时住公司附近了。” “他这两天都不回来了?还说什么了吗?” “他忙呢,只说了这些。”赵姨走近,“你昨晚就什么都没吃,中午我做了面,先吃饭。” 纪清宵在赵姨的催促下吃了几口,没见到贺宴锡,也没接到他的电话,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他不回来,她可以主动出击,再战一回合!纪清宵灵机一动,“赵姨,贺宴锡那么忙一定吃饭吃得将就,我想给他送点家里饭菜过去。” “好,我这就做几道宴锡平时爱吃的。”赵姨从昨晚就看出纪清宵因为贺宴锡没回家过生日难过的不行,她权当是小姑娘还在依赖人的阶段,贺宴锡又是她在京城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没多想。 今天早上贺宴锡来电话告诉她最近不回家,她难免也说了贺宴锡几句,昨天宵宵为他生日准备一桌子菜,等到深夜了他都不知道给她来个电话。 贺宴锡含含糊糊的说自己忘了昨天生日了。 纪清宵找到苏里平时给她寄快递的发件人地址,叫了车,出发去贺宴锡的公司。 天气阴沉,密不透风的笼罩着一层热气。 车停在公司大厦正门,纪清宵走近he’s正门,门口赫然是招牌logo,再往里,就必须要刷卡了。 纪清宵想了想,先打电话给了苏里,老实交代了自己的位置,求带入。 “你是说你现在在一层门口?”苏里再次确认。 “对呀,苏老师你应该在公司?” “我在,但是…贺总现在没在。你等我一下,我现在下去接你。” “好。”纪清宵莫名有点儿紧张,等候的时候,拿出手机相机调到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妆发。第一次白天带妆出门,她怕不小心把妆蹭花了。 照了一遍,还好,一切正常。 她不确定苏里会从哪个电梯出来,就站在闸机门口等。 “纪清宵?” 声音是从纪清宵身后穿来的,不需要辨认,纪清宵已经听出是贺宴锡。 “你怎么过来了?” 纪清宵转头,看见贺宴锡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他面色寡淡,纪清宵从刚才的问句里似乎带着些责怪。 这是她没想过的结果,纪清宵原地怔忡,然而现实不允许她思虑太久,她继而眨了眨眼睛,笑说:“我带了赵姨做的好吃的过来,不知道你吃过午饭了吗?” “这位小姑娘不会是你新招的实习生?”女人是轻松、开玩笑的语气,且声音很清脆悦耳,可纪清宵却听出来些别的意味。 贺宴锡说:“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朋友的女儿,纪清宵。” “原来你就是宵宵呀,你好。我是魏姗,现在是贺宴锡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以后说不定…会有其他关系。”魏姗自我介绍完,伸出右手,脸上露出清甜笑容。 第102章 朋克风+网纱裙 “以后说不定…会有其他关系。”魏姗自我介绍完,伸出右手,脸上露出清甜笑容。 纪清宵等了几秒,以为贺宴锡会出言否定,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心沉了又沉,却还是伸出了手,纪清宵笑说:“你好。” 魏姗气质干练成熟,穿一件白色雪纺v领衬衫,棕色阔腿裤,浅口粗高跟鞋,单肩背一个红色链条蛇皮纹包,说话间打量纪清宵,“长得可真好看。还在上学?读高几了?” “开学就高二了。”纪清宵说。 她不想介绍自己,也不清楚贺宴锡跟魏姗说了多少关于她的事情。 魏姗知道她的存在,而她却对这个人一无所知,这样纪清宵很郁闷。 “走,先上去。”贺宴锡说着走在前面,魏姗和纪清宵并排,聊一些似有若无的场面话。 贺宴锡有独立的指纹电梯,只停留在地下停车场,一层和贺宴锡办公楼层。 电梯直达60层贺宴锡的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一排落地窗干净利落,只不过今天是阴天,窗外雾蒙蒙的,没有阳光照进来。 和纪清宵想象中不同的是,贺宴锡的办公室并不是横平竖直的直线条标准老板办公间的家具陈设,而是一整套深棕色欧式复古家具,就连会客的沙发也是真皮实木欧式雕花的,配套一个茶几,桌上摆着贺宴锡常用的茶具,不像办公室,倒像是他另一个更大的书房了,很有情调。 “宵宵是第一次来?”魏姗从纪清宵的眼神里探出了好奇。 纪清宵点头。 “也是,宴锡的办公室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无趣的很。”魏姗打趣。 纪清宵听得明白,这是把她当小孩儿了。 贺宴锡回头看了看纪清宵,“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淘换的?还有,脸上是怎么回事?” 纪清宵心里暗喜,虽然迟了点,但还是被贺宴锡发现了。 “新的风格,好看吗?”小姑娘一双鹿眼晶莹剔透,问的几分羞涩。 不算上次在mayclub里被章明月影响的浓妆,这是贺宴锡第一次在白天看见纪清宵化了妆,穿朋克风和网纱裙。 刚才看第一眼的时候,他心里就有股莫名的躁动,而后演变成不悦的情绪。 “不适合你。”贺宴锡当机立断否定,又问:“是谁挑的?” “……明月姐姐。”纪清宵说着失落的低头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衣服,明明很好看啊。 “我也觉得挺漂亮的呀。”魏姗说着一只手搭在纪清宵肩上,上下打量她的搭配,“口红颜色我也很喜欢。” 纪清宵不适地往后退了半步才意识到自己的抵触心理太过明显,她抿唇笑了笑,不再躲避魏姗的目光,“你想要同款吗?我没记住色号,不过可以回去看一下。” 魏姗微微怔了一下,没想到纪清宵会这么回答,“可以啊,不过我很久不涂这么浅色的口红了。你刚才提到的明月姐姐,是章明月吗?” 纪清宵点头,“你们认识?” “我忘了说,我是宴锡的大学师姐,大宴锡一届。不过我们几个从小就认识了。我还以为按辈分,你会叫明月阿姨呢。” 贺宴锡淡淡解释:“不在贺家,没有那么多辈分讲究。” “这样啊。怪我太久没回国,不知道现在的‘流行趋势’。”魏姗一幅我才知道的样子,耸了耸肩膀。 纪清宵才知道原来贺宴锡昨天去机场接的朋友是她。 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一起吗? 打断她思绪的是苏里的突然闯入,“贺总,刚才纪小姐打电话说到公司楼下了,我下楼接她人突然就不见了!您看您要不要给她打…”苏里话说一半,余光才瞥见不见的纪小姐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只是打扮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对不起啊,苏老师,我忘了告诉你我在楼下碰见贺宴锡…和魏姐姐,就直接上来了。” 苏里喘息着,定了定神才说:“没关系,你上来就好。那我就…先去工作了。” 屋里又重归安静。 “你还没吃中午饭?”贺宴锡问纪清宵。 “我吃过了。这是赵姨做的,她怕你这两天太忙照顾不好自己,让我过来送点你喜欢吃的。”纪清宵边说着边打便当盒,想用动作掩饰心虚。 “我也吃过了。”贺宴锡话落,纪清宵手里的动作一顿。 “这么多年了,看来赵姨还是和以前一样把你当小孩呀?”魏姗促狭一笑。 天又沉了沉,已经有落雨的迹象。 纪清宵的心情和天气一样。 “先放着,当晚饭。”贺宴锡说。 “吃的送到,我就先回去了。”纪清宵站起来,用手胡乱理了几下坐乱的蓬蓬纱裙。 “外面快下雨了,我让苏里送你回去。”贺宴锡也站起来,跟着纪清宵一起出门。 “不用了,这儿打车很方便的。”纪清宵想,如果贺宴锡说的是“我送你回去”,那么她一定不会拒绝。 “等一下。”魏姗从沙发一端的marcjacobs大号黑色旅行手提包里挑了一个黑色礼盒,送给纪清宵,“我没有特别准备礼物,这个是我自己设计的耳环系列,我挑了一个适合你的款式,希望宵宵喜欢。” 纪清宵接过,没有打开,笑着说谢谢。 贺宴锡带纪清宵坐他的私人电梯下楼。从60楼到1楼,快而平稳。速度快到她都来不及想一句对贺宴锡说的话,就已经到了。 “你真的不用让苏里送我了。”纪清宵说完就觉得自己很没用。 “嗯。”贺宴锡声音平缓。 电梯直接在停车场那层停下,贺宴锡迈着长腿先一步走出电梯。 纪清宵原地一怔,“是你、你要送我回家吗?” “正好有事要去那边,顺路。”贺宴锡的理由是脱口而出的,让纪清宵不容怀疑。 “好。”小姑娘的语气很答勉强,心里却乐开了花儿。 坐在副驾,纪清宵在中央扶手发现了一个她平时用来夹碎头发的草莓发夹,“这个怎么会在你车里啊?” 贺宴锡并没有看她,直接说:“昨天魏姗从座椅缝里捡的。” 第103章 画里人是贺宴锡 纪清宵只觉得嗡的一阵耳鸣,猛然浮现出某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怔忡了片刻,才笑一下说:“这样啊,我都找好久了,原来它在这里呀。” 表情浮不浮夸,已经管不了了,她只觉得心里酸的发苦。 这个副驾的位置她坐了一年多,终究还是别人的位置吗? 路的后半程是沉默的。 直到车开到家门口,纪清宵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天见到的魏姗姐姐,是工作原因回国的吗?” “嗯。公司下个月会推出和魏氏珠宝合作的联名款,她是这次合作的负责人。她也是学美术出身,说不定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纪清宵心想,怎么可能。 当下她只觉得魏姗和贺宴锡越走越近,完全是因为顶着合作的帽子才让一切看上去那么顺其自然。 “我这两天会按照法国时间作息,连续开几天的视频会,所以先不回家了。” 纪清宵已经从赵姨口中知道的结果,似乎当事人重说一遍也并没有任何改变。 她想,她和赵姨大概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顶多算是个半路遇见的“家人”。 “嗯,我知道,早上赵姨都告诉我了。”纪清宵解开安全带,“我上去了。” “生日宴,能过几天补给我吗?” 纪清宵开门的动作一顿,脸一侧,鼓着嘴,“哪有生日宴还能补的……” “昨天真的是忙忘了。”贺宴锡哂笑,“以前我都不怎么过生日。” 纪清宵目光一滞,心里软了一下,缓和了些许,“那等你回家再补。” “好。”贺宴锡声音低沉清冷,她下车前还不忘再嘱咐一遍:“以后选衣服化妆这种事,不要再让章明月参与任何意见。” 她自己沉沦浓妆怪搭也就算了,还要拉上纪清宵,贺宴锡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这裙子哪里不好了?”纪清宵不死心,刚才当着魏姗,她不好意思反驳什么。 “衣服从来没有好不好,只有适不适合。你的年龄、身份都不适合现在的装扮。” “he‘s身为服装领域的掌门人之一,设计理念和款式明明都那么潮,可是没想到他的老板是个思想古板的青-年-男人。”小姑娘画里带刺,声音却清甜好听,好像把这埋汰人的话裹了层甜蜜似的。 贺宴锡自嘲一笑,他抽出休息的时间送她回家,现在还要掰开揉碎给她讲道理,听她反驳。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见贺宴锡不说话,纪清宵态度还是软了下来,“我以后应该不会在有你的场合穿这个了,总可以了?” 不等他回答,纪清宵下了车,补了一句“你别忘了吃赵姨做的菜”就关上了车门。 酷暑当下,纪清宵除了每周定时安排的去冷姝的工作室学习,其他时间都闷在房间里画画。那天之后,贺宴锡有好几天没回家了。 到了八月,一年四季最热的时候。 纪清宵在房间画画的时候喜欢光着脚踩地,她初初涉足艺术领域,从一些闲书里看过某些艺术家们创作所需的怪癖,她想,她的这个习惯说不定也是成为艺术大家的预兆。 她正在完成初雪在山上赏雪时的那幅油画,这也是她画的最久的一幅画。 因为画里人是贺宴锡。 完成了最后一步,把细小甚微的地方细调了色,已经是晚上。 纪清宵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屋里的冷气开的太足,豁然吹进来一股温热的风。 她站在窗前,正在舒展脖子,有人敲门。 赵姨端着餐盘,笑吟吟的,“宵宵,打扰你一下。” “赵姨您说什么呢,您随时可以进来啊,怎么可能打扰。”纪清宵拉着赵姨的胳膊,把她带进屋。 “我知道你们做艺术创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你晚上没吃饭,我实在不放心,刚做了绿豆百合莲子羹,给你端上来一碗。” 玉瓷碗装着碧绿的汤羹,纪清宵顿时觉得饿,一边吃一边夸赵姨,会做又会摆盘,连餐具搭配都是五星级的水平。 “我这都是跟夫人学的,之前我哪懂这些呀。”赵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宴锡少爷的妈妈也是个画家。以前跟着她的时候,学了不少搭配礼仪。” 纪清宵之前一直感觉贺宴锡对贺家不亲近,更是从未提及过自己的母亲,家世在他看来是讳莫如深的。偶然能听得赵姨说起,激起了她的好奇:“他母亲也是画油画的吗?是知名的画家吗?” “嫁到贺家之后就不画了,只是搞些艺术品类收藏。”提起故人,赵姨似乎也不愿说太多。 “您在贺家这么多年,应该也认识宴锡哥的朋友?” “从小玩儿到大那几个,是认识的。” “那您应该也知道,周家禹现在都是我们南禾的校长了,还有明月姐姐,自己开了一家餐厅,可火了。” “周家禹从小句不爱学习,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跑去做校长了,他在学校能服众?” “能呀,我们学生都可尊敬他了呢。” 赵姨笑了笑,“明月这孩子也是命苦,不过现在过得好就好。” “哦,还有魏姗姐姐,她也回国了。” “魏姗回来了?又来找宴锡少爷吗?” 纪清宵察言观色,明显看出说到魏姗,赵姨的脸色不好看了,“她现在在和he‘s合作呢,宴锡哥也是因为这个合作这几天才忙的没回来。” 赵姨无奈摇头,“她啊,太执拗了些,和宴锡不合适的。”似乎不想多说往事,她看见纪清宵的画板支在窗前,“这是你刚画的?” “嗯,这幅画画了好久,终于完成了。” “这画的真好呀!”赵姨站到画前,细细端详,“画里的人,是宴锡?” 纪清宵被赵姨的仔细劲儿给逗笑,“您还说自己不懂艺术,依我看,您才是行家呢。” 赵姨摇头,“我这就是随便一说,可别再夸我了。要真的把艺术这条路走到底,会很辛苦的呀。” “年轻人不辛苦谁辛苦呀?”纪清宵喝完了一碗绿豆莲子羹,向赵姨讨第二碗喝。 第104章 借着合作的理由强行PUA “好喝也不能再喝了。绿豆性寒,喝多了是会伤了脾阳的。”赵姨接过碗,“你要是饿了,我去给你下碗馄饨?” “只要是赵姨做的,我一向来者不拒。”纪清宵一笑,“您不但懂艺术,还是个中医呐!” “宵宵,你可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赵姨笑的合不拢嘴,忙端着碗下楼了。 不一会儿,赵姨喊纪清宵下来吃鸡汤馄饨。 一楼餐厅的冷气开的弱,再加上纪清宵加了双倍的胡椒粉,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后背和鼻尖上都已经冒了汗。 吃饱喝足,纪清宵也有力气去想魏姗这个人。 要想从侧面了解一个人,就要从身边认识的人下手,纪清宵马上又想到了章明月。 她把碗筷拿进厨房,赵姨接过来,“不用你洗碗,上楼去好好搞创作。” 纪清宵觉得赵姨有时候很像阿婆,瞬间心里几分酸涩,“等我把手头上老师留的作业画完,赵姨您来做我的模特好不好?” “模特都要好看漂亮的,我都是个老太婆了,还当什么模特。” “谁说的?我的画是写实派,最重要的就是真实。再说您一点都不老。” 赵姨知道纪清宵会哄她,可是眼神骗不了人,这孩子一双黑白分明莹亮的眼睛,清澈的一点谎话都容不得,“好好好,那我可就等着了,这辈子能当上一次模特也知足了。” 纪清宵回到房间,一推门被冷气冻了一机灵,身上冒的汗瞬间凝结。她夏天画画的时候习惯把室温调低一点,可以让各种触感保持警觉。 她拿出手机,给章明月拨了个电话。 过了晚上十点,纪清宵本来不抱希望电话铃声能被章明月听见的,才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 “宵宵美眉,这么晚找我?”章明月那端声音嘈杂,纪清宵知道她兴许又在哪个酒喝的high,声音也大了几分。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纪清宵知道章明月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也就直说了:“贺宴锡的大学师姐,魏姗,你也认识?” “怎么今天这么多关于她的消息啊…”章明月心情不太好,“她不就是回国了吗,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嘛!” “我只是有点好奇,所以想问问你…” “就她那个个性,的确够让人好奇的。她才回来几天呀,就嚷着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回来了,要办party。贺宴锡也不管管。” “……他为什么要管她?” “当初魏姗宣告全世界,她喜欢的人是贺宴锡,但是身边出现喜欢她的人她从来不会直接拒绝。现在回国了,朋友圈里的照片全都有贺宴锡,你说贺宴锡是不是该管管她?” 章明月也许是喝高了,继续跟纪清宵传达信息量:“要说她也是一往情深,贺宴锡当年就已经拒绝过她了,现在回国竟然痴心不改,借着工作上合作的理由强行PUA。” 纪清宵凝噎,眼神里的光暗淡下来,人也沉默了。 “宵宵?你还在吗?我是不是说了太多,少儿不宜了?” “没有啊,我在听。”纪清宵无声叹气,又问:“party贺宴锡也会去吗?” “他那么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你想去吗,我可以带你去。”也许是提到别人的旧事就想到了自己的糟心事,章明月走出酒,到外面找一处清净。 本来章明月是不打算去的,因为有周家瑞。因为纪清宵,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可以吗?”纪清宵犹豫。 “宵宵,你小小年纪,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果断呢?想就去,不想就不去。多简单,去参加个熟人的party,贺宴锡还能骂你不成?” 纪清宵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 她是怕自己的演技太差,撑不起她的好奇心。 屋里的冷气把她身上的汗都吹干,人也清醒了几分。 “我想去。” “成。那明天晚上七点,我来你家楼下接你,不见不散。”挂电话前,章明月又叮嘱她:“明天别又穿得跟个高中生似的,你好歹也是搞艺术的,有点艺术的审美好不好?我给你挑的那几件衣服,你明天随便选。” *** 纪清宵又梦到了穿着白色衬衣,十六七岁的贺宴锡。 这次,少年身边围绕的都是挚交好友,而她像个被孤立的透明人,看着他们说笑,谈天说地,自己却完全无法发出声音,用尽力气喊破喉咙都无济于事。 纪清宵看着他身边一个少女骄傲又崇拜的看着他,相视一笑,满目温柔。 那是她现在不敢奢望的爱和眷恋,可他们却彼此心照不宣。 她用尽力气喊他的名字,胸口涌出一口血。 纪清宵猛然惊醒,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发疼,嗓子也像冒了火。 缓了好半天,她才从梦中抽离出来,伸出胳膊撑着额头,手划过脸颊的时候,才发现脸颊已经湿了。 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幸好是场梦。 她找到手机点开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昨晚失眠,睡着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大概是这几天的作息太不规律,起床之后,纪清宵觉得脑袋泛胀,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纪清宵从衣柜里挑了一件一字领荷叶边中裙,按时赴约。 “噗……”章明月看看纪清宵笑的不行。 “??”因为头疼,纪清宵反应比平时慢了大半拍。 “这件衣服的领子不是这么穿的……”纪清宵把领子提到了肩膀上,把一字领活脱脱穿成了一个圆领。章明月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安慰地拍了拍,然后把衣袖稍稍用力向下一拽。 半抹香肩,露出清晰的锁骨和蝴蝶骨,少女的稚气和优雅并存,是在骨不在皮的美感。 纪清宵一慌下意识去捂胸口。 “宵宵,你别紧张,离露出来还差的远呢……”章明月忍不住笑了笑,小姑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裙子,难免不适应,她又赶紧鼓励:“相信我,这条裙子配你简直绝了,一定要这么穿!” 纪清宵半信半疑,路上全程捂.胸,丝毫不敢含糊,坐的笔挺。 章明月觉得她好笑又可爱,笑说:“你抓紧适应,我们马上到了,你就得把手给我放下来。” 第105章 认出了一位故人 “你带的这个祖母绿项链很好看哎,太衬你肤色啦。” “这个是我老爸上个月从哥伦比亚淘回来的绝版绿裸钻,项链也是他特意定制的。” “祖母绿已经不稀奇了好不好,你们去看看人家魏姗脖子上的超大粉钻,魏家这钻石大亨的名号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啊。” …… 纪清宵无心听这些腹诽之言,但偏偏无论走到哪里,女人们都在议论着今天的女主角。 “我带你亲自感受一下名媛的聚会是什么样,说不定对你画画也有帮助呢。”章明月自说自话,既然把纪清宵带来了,就让她全方位感受一下魏姗组的局是个什么局,看看名媛之间的羡慕嫉妒是如何表现的。 纪清宵刚来就后悔了。 她不但要打起精神注意自己的裙子不走光,还要解决被陌生人搭讪的痛苦。 “明月姐姐,我觉得这里…不适合我。我可以不可以先回家?” “想什么呢,这才刚开始,后面不想看了?”章明月牵着纪清宵,人是她带来的,自然要负责她在聚会上的各种状况,摸到小姑娘的手指冰凉,“你怎么啦?手这么凉?紧张的?” 纪清宵脑袋发沉,人已经累了,“有一点点紧张。” “有我在,不用紧张。”章明月这幅大姐大的架子是与生俱来的。 聚会地点在京城繁华写字楼附近的一个顶层法式餐厅,包场。 白色是餐厅的主色调,奢华矜贵的装潢,精致讲究的餐具,身高190+的帅哥服务生,无不彰显包场主人公的身份地位。 章明月自然见惯这样的场合,途中有几个男人过来找纪清宵搭讪都被她不露声色地给搪塞过去了。 人渐渐多了,纪清宵却没看见周家的人,也没看见贺宴锡。 他向来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这局是魏姗组的,不知道贺宴锡会不会来。 场子热闹起来,魏姗才姗姗来迟。 做足了C位的架子,妆发衣着都和那日在贺宴锡公司看见的她有所不同,带的整个人也更高不可攀起来。 魏姗一出现,场面顿时安静。她衣服主人莅临的姿态,微微一笑,说话的声音娇媚轻柔。 “看看,从法国回来,你连中文都快数不利落了。”章明月跟魏姗不客气地打了招呼,魏姗直接抱了章明月。 两个人寒暄几句,魏姗又跟纪清宵打招呼。 不同于那日在贺宴锡办公室里的言语相对,是滴水不漏的礼仪和温柔。 贺宴锡说过这几天工作会很忙,但是眼前这个打着工作旗号跟贺宴锡成天在一起的人倒是神采奕奕的,一点没有疲倦感。 “宵宵?” 听见章明月在叫她,纪清宵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怎么啦?怎么感觉你脸色也不大好?” “没有啊…” 纪清宵想,端庄娴淑对她来说还尚未可期,那么今晚,至少尽力保持仪态。 她到台拿了一杯饮料,漫不经心一抬眼。 似乎认出了一位故人。 比几年前看见的时候雍容了不少,俨然是贵妇中的C位。 这么多年不见,纪清宵忽然有些不敢确定。 是以,她仅凭着点儿好奇壮着胆子走近。 贵妇穿一件淡紫色中式旗袍,剪裁面料都是上乘中的上乘,举手投足透着是富贵相。 “……贺阿姨?您是、贺阿姨吗?” 贵妇侧身一瞥。 纪清宵看见她左脸颊颧骨下面的一颗红痣。 她没认错人。 贵妇满面和煦一凝,目光看向纪清宵的时候如惊弓之鸟一般惊恐忌惮。 很快恢复正常。 “我没有认错?贺阿姨,您不记得我了吗?” 潘一宁神色慌张心跳骤快,她舒了一口气,握着的手包的手攥得更紧,目光重新看向纪清宵。 小姑娘纯洁的鹿眼很期待她能认出自己来。 “宵宵?”潘一宁还未开口,魏姗恰巧经过,“阿姨,您和宵宵认识呀?” 潘一宁不想事件闹大,轻轻笑了笑,语气尽是敷衍:“怪我刚才没认出你,长大了,更漂亮了。” “谢谢贺阿姨。”被潘一宁夸奖,纪清宵明显有几分羞涩。 “贺阿姨?”魏姗微妙的看了看潘一宁,笑道:“这么称呼您好像也没错呢。您是贺夫人,自然也是贺阿姨了。” “不应该这么叫吗……?” 纪清宵不解,四年前在桥溪镇,她根本不知道潘一宁叫什么,她只告诉纪清宵她的丈夫姓贺,纪清宵就一直叫她贺阿姨。 “我们都习惯叫她宁宁阿姨。”魏姗说着亲近的挽着潘一宁的胳膊。 潘一宁也跟着笑了笑,“叫什么都可以,都没错的。” “您和宵宵是怎么认识的呀?宴锡带她来过贺家了吗?”魏姗好奇地问。 “我们是之前旅行的时候认识的。”潘一宁抢先说,“怪我老了眼睛不如以前,竟然第一眼都没看出来你是清宵。” “女大十八变,自然也是人出落得更好看了第一眼才没认出来呀。”魏姗附和着。 如果是别人在“贺阿姨”跟前夸赞她,她一定开心极了,但因为是魏姗,反而让她觉得腻烦。 “纪清宵,你在这儿干什么?谁带你来的?”纪清宵条件反射似的,听见贺宴锡的声音微微一震。 男人面色寒霜,眉眼里除了责怪,看不出任何表情。 章明月正和人聊着天,看见贺宴锡一出现就这个态度,赶紧走到纪清宵跟前,“贺宴锡,是我带她来的。” 跟他一起来的是周家瑞,看见章明月要护着纪清宵,无奈一叹。 “纪清宵,你先出来。”贺宴锡忍着怒意低声说。 纪清宵愣着没动,她被贺宴锡的态度吓到,心里泛起委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怎么了呀,宴锡?”魏姗含笑上前欲劝阻,贺宴锡却连看都没看她,忽略了她娇嗔的眼神。 他两步并一步,一把拽着纪清宵的手腕,走出宴会厅。 剩下面面相觑的章明月和周家瑞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清宵被拉走,潘一宁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看着远处渐渐走远的两个人,若有所思。 第106章 始终就是个孩子 当众被贺宴锡拉出宴会厅,纪清宵只觉得脸和耳朵烧得发烫,他攥紧的手腕处也像是着了火般灼热。 贺宴锡一直拽着纪清宵走出餐厅门口,到了空旷的停车场还大步往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贺宴锡,你弄疼我了!”纪清宵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撞,燥的不行。 贺宴锡闻言,手掌一松,纪清宵细嫩的胳膊猛然垂落。他依旧不说话,沉默着走到他的车前,上了车。 纪清宵默然跟着,走到副驾,却停在副驾驶门外,“贺宴锡,你为什么生气?” 贺宴锡摇下副驾的车窗,清冷如霜的声音:“上车。” 每次他不悦或者为了让他高兴,纪清宵都是最先妥协的人。 今天她莫名觉得委屈极了,不想再退让一丝,“你生气至少要让我知道原因!我这个要求过分吗?” 三伏天的晚上,室外像是笼罩着一个漆黑的大蒸箱,让失去耐心变得顺理成章。 静默了一会儿,贺宴锡忍着火,淡淡说了一句:“这个场合,你不应该出现。” “这是怎样的场合?” “非要站在这儿说,是吗?”贺宴锡不答,冷目一瞥。 “是。”小姑娘声音清脆。 贺宴锡的瞳孔漆黑,眼神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今天除了你以外,没有一个是高中生。这个圈子,不是你应该来的。” “我还小,不应该掺和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我始终就是个孩子,是吗?” 贺宴锡蹙眉抿唇。 纪清宵当他是默认。她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贺宴锡,自嘲一笑,“我明白了。” 说完,不再留恋,转身大步离开。 走第一步的时候,她还幻想着,贺宴锡会不会开门下车拉她回来。 第五步、第十步、走出了停车场,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纪清宵认命轻叹。 果然是小孩子,她竟然还敢对贺宴锡这样根本不知道情面是什么的人抱有一丝幻想。 纪清宵漫无目的地从停车场出来一直走,走到写字楼边上一家7-11便利店进去,从冰柜里随便拿了一瓶饮料,扫码付款,坐在店里歇歇脚。 已经过了十点。 京城的市中心,繁华写字楼外仍有才下班的打工人,三三两两的来便利店买走已经在打折的便当和饭团,当晚饭,也是夜宵。 她无聊的翻着手机朋友圈页面,不知道该去哪儿,该找谁。 默默地坐了好久,直到手机右上角页面显示电量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了。 诺大的京城里,她的容身之地好像只有贺宴锡的家。 她想,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容身之地。 正发着呆,手机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邵漾:尊敬的纪画家,晚上好。日常催画,暑假过了,至少画出一张,这个进度不过分? 随后发了一排苦涩的表情。 纪清宵忽然觉得这个表情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她没过脑子,回复邵漾:你知道晚上一般能去哪儿刷夜吗?除了网。 五秒不到,邵漾的电话打过来:“艺术生离家出走了?” 纪清宵笑了一下,找了个理由,“我发才发现今天出门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回不去了。” “是这样吗?” 纪清宵懒得解释,“画我会画的,开学给你就是了。挂了。” “哎,你等等。”邵漾无奈,“随便一问嘛,你干嘛那么大脾气?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适合刷夜,适合发泄不开心,有兴趣吗?” “你说的是哪儿?” “瞧瞧,还是不开心了。”邵漾闷声一乐,“你把定位发我,我现在去找你,然后带你去。” 也许是潜意识,也许是头疼得她懒于再找借口拒绝邵漾,挂了电话,纪清宵直接把微信定位发给了邵漾。 京城那么大,她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邵漾第一次看见纪清宵穿的小礼服,比平时还要好看,耐看。 “你这是参加婚礼去了?”邵漾打趣问道。 “就当是的。”说不是,怕他又会问一堆。 邵漾仔细看了看纪清宵,目光从下至上到她半露的香肩和突出锁骨时一躲,轻咳了一声,“走,我说的地方离倒是这儿不远。” 纪清宵是第一次来电玩城,沉浸在花花绿绿的世界里,得到了顿悟:游戏人生真的可以很快活。 抛掉烦恼不过就是几个游戏币的事儿。 邵漾带着她,从赛车玩儿到跳舞机、打地鼠再到推币机,最后露了绝活——投篮。 最后把赢来的所有金币都用在了抓娃娃上。邵漾本想再露一手,抓几个纪清宵喜欢的玩偶逗她开心,结果全部失手。 又去买了100个币。 “我试试?”纪清宵看准了蒙奇奇,拿出势在必得的架势,终于在第三次成功抓得。 随后几把,屡试不爽。 没想到纪清宵成了娃娃机终结者。 *** 贺宴锡在停车场看着小姑娘孤单地,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去追。 他自认为没有说什么重话,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耍小孩子脾气。 看见潘一宁和她交谈,已经让贺宴锡很不淡定了。 从根源上让潘一宁把欠着的连本带利还清楚,是他一直以来的初衷。违背初衷他做不到,可是他现在越来越不想让纪清宵牵扯进自己和潘一宁的纠葛中。 她单纯善良无辜,不该受拖累。 潘一宁一旦用起手段,恐怕纪清宵根本都识别不出就会被带进去。 想到这儿,他把电话打给苏里,“立即去找纪清宵。” “找纪小姐?现在吗?她去哪儿了?”苏里三连问。 “要是知道她去哪儿了还要你找?”贺宴锡冷冷一句话,苏里一怔,连忙答道:“好的好的贺总,我这就去附近找找。” 半小时之后,苏里打来电话。战战兢兢的交代:“贺总,我的人刚才在便利店找到纪小姐了。刚下车想要进去,忽然出现一个男的……她和…他...一起离开了。我没跟上他们……” 电话那段,贺宴锡声音怒意未平,“去哪儿了?马上、立刻给我找出来。” 第107章 触碰底线的后果 纪清宵没想到自己最后是被娃娃机俘获的。玩完100个币,又上瘾去买了100个。 她小时候的玩具少得可怜,唯一真爱的娃娃是阿婆手工做的,很简陋的花布套进棉花,眼睛是圆圆的黑扣子代替。 她从小便对娃娃有种厌恶感。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手中那个手工娃娃的存在,是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的佐证。 可是,她又很爱她的手工娃娃,因为那是阿婆对她的爱。 纪清宵喜欢的不是夹娃娃机里的玩偶,而是每次差一点夹中的调整之后,都会有新的期待。 成功了,就会有更坚定的信念。 苏里赶到的时候,纪清宵正抓到第六个,夹子稳稳地把夹起来的哆啦A梦送到出口。 “你也太强了,这么难抓的也可以!”邵漾俯身去拿娃娃,他手里已经满了。 “你以为我的立体构图是白学的嘛。”纪清宵投进最后几个币。 “纪小姐。”苏里不敢大意,小跑过去,“终于找到您了……” 纪清宵一转身,看见苏里满头是汗,“苏老师?” 邵漾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纪小姐,苏老师,他有点看不懂人物关系,戒备地把纪清宵护在了后面,“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我……我家教。”纪清宵抿唇,她现在不想提贺宴锡的名字。 苏里审视一瞥邵漾,直言:“我是来接您回家的。” “接我?你刚才一直在找我?” “是啊……”苏里伸出手背去擦脑门上的汗。 “你刚才不是说没带钥匙吗?”邵漾智商上线,依然对苏里存着警惕心。 “我……我其实……”纪清宵尴尬地看了看苏里,她没想到贺宴锡还会派人来找她。 她以为明天一早就会有人通知她回去收拾行李,流落街头了。 “你家里人刚才联系不上你,就打电话告诉我了,没带钥匙也没关系,今晚我先带你回我家。”苏里收到纪清宵的求助眼神,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编。 邵漾一脸不信,盯着苏里看了又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纪清宵:“你确定他是你家教?真的不是坏人?” “他真的是我的家教老师啊……高一的时候就是了。”纪清宵说。 “那你要跟他回去吗?”邵漾高出苏里一头,不用刻意摆姿态,他只和他相对一站,就是审视的姿态了,“或者,你今晚回我家也可以。我家离这儿很近,也有空出来的房间可以给你住。” 苏里看着少年示好的态度殷切诚恳,不忍打扰,抿嘴微笑,等纪清宵的回答。 “谢谢你,但是现在太晚了,会叨扰你家人休息的,我就不去了,我和苏老师回去。” “那行。”邵漾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后悔的挠了挠头。 纪清宵和邵漾道了再见,离开。 “等等!这些给你。”邵漾把胳膊里夹着的大小娃娃一股脑全都递给纪清宵。 少年不懂,纪清宵穿的是一字领,就等于胳膊只能在低处活动,抬起来就走光了。 “给我就好了。”苏里及时解围,一把接过了所有的,余光发现邵漾眼底一丝诧异和匪夷,好像对他“家教”的身份仍持怀疑态度。 “谢谢。”纪清宵说着,从娃娃里拿出一个粉红色巴巴爸爸,“这个送你,答应你的画,我不会食言的。” 说完,转身和苏里一起走了。 苏里一身西服革履,抱着纪清宵的战利品,混搭的很像是街头发问卷调查送小礼物的销售,“纪小姐,刚才那位男生是……同学吗?” 纪清宵神色恹恹,嗯了一声,“他叫邵漾,贺宴锡知道他。” 苏里心里一紧,心想:知道他,和知道他跟你一起不回家刷夜,还要留你去他家过夜,这可是天壤之别的两件事。 “贺宴锡回去了?他让你找我的?”纪清宵问着的时候已经走到路边,停着晚上贺宴锡开的那辆奔驰。 “贺总还在车上等您。”苏里说完走到副驾,替纪清宵打开车门,又把怀里的娃娃们放到后排。 纪清宵上车之后,贺宴锡看都没看一眼,启动车子,面色冷的像今晚的月亮。 星斗渐微茫。 纪清宵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开车的人一脸平静,车速却越来越快。 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一句话。 到家,一前一后进门,依然缄默。 贺宴锡先上楼,纪清宵不想跟在他后面,先去冰箱拿了瓶水。 走到楼梯中间,贺宴锡转身,“我有话问你。你先去把衣服换了,来书房。” 又像是命令,说完贺宴锡先回了房间。 纪清宵喝了半瓶冰水才觉得自己身上燥热褪下去大半。上楼的时候,后背忽然冒冷汗,腿一软,差点跪摔在楼梯上。 这一天情绪跌落起伏,纪清宵觉得是因为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才会出冷汗,好在她缓了一下就好多了。 换好一身藏蓝色家居服,纪清宵走出房间,敲了书房的门。 “进来。” 推门进来,书房里乌木沉香的味道让纪清宵沉心静气,可是头却还是昏昏涨涨的。 贺宴锡正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还穿着晚上party的那套高定灰蓝色西装,禁欲又霸道的既视感。 “你刚才去了哪儿?”贺宴锡问。 “你都看见了,电玩城。”纪清宵漫不经心地答。 “和谁?” 纪清宵抬起眼眸,一双失神的鹿眼看着贺宴锡,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无奈地笑着说:“你刚才说我不应该掺和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所以‘小孩儿’当然是要找‘小孩儿’一起玩儿了。” “纪清宵。”贺宴锡警告似地喊她的名字。 “怎么,这样也不对吗?” “谁教你的避重就轻?你明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 “呵。” 贺宴锡冷笑,以前乖顺的像只小猫似的纪清宵成长了。 长大了,就想跑? “我告诫过你,我不反对你对男生有好感,但是不-能-早-恋。”后四个字,贺宴锡加重了语气,“你一定要感受一次触碰我底线的后果,是吗?” 第108章 他陪了你一夜 贺宴锡问完,没催她回答,也没看纪清宵,视线飘到枫叶落地座钟的表盘上。 被喜欢的人误解自己喜欢别人,是什么心情? 纪清宵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想说很多,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房间安静到可以听见座钟的钟摆声。 纪清宵隔了片刻,才说:“贺宴锡,我不喜欢邵漾。” 说完,她瞬间有种虚脱感,脸色已经惨白到不行,身上从热到冷,打了一个寒颤。 贺宴锡听了,目光终于回到纪清宵身上,是审视。 她看出来贺宴锡在思量她有没有说谎,没力气再解释,“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觉得幼稚无聊,不是吗?” 纪清宵已经没有再想逞强的心情,认命似的皱了一下眉,眼睛是湿润的,没有泪掉下来,仿佛用力藏着不可宣泄的委屈。她只觉得头发沉,想赶紧躺到床上,什么都不想。她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走出书房。 贺宴锡垂眸细看,小姑娘脸色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等等。”贺宴锡起身,伸手一拦。 他只轻轻一顿而已,纪清宵却感觉眼前离的很近门和地面都远了,天旋地转感瞬间涌上来,无力感让人像桩朽木似的,无意识地一倒。 贺宴锡早片刻发现了她不对劲,伸手一栏,没想到人就直接到在了他怀里。 小姑娘体温烫的吓人,他打横一抱,把人抱进她的房间放到床上。 贺宴锡只好先叫醒已经睡了的赵姨,又打电话给私人医生。 赵姨被叫到纪清宵房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摸了摸纪清宵的额头,“哎哟,这是什么时候发的烧?怎么这么烫!” 贺宴锡轻轻坐到床边,也伸手一碰小姑娘的脑门。 赵姨赶紧去拿体温枪,“不得了,38度8!这个温度一定要去医院了啊!”赵姨心急火燎要把纪清宵抱坐起来,才动了一下,小姑娘轻声自语:“晕…别晃我…” 听见她说难受,贺宴锡心里一紧,让赵姨先去拿冷毛巾,“我已经叫了医生,马上就到。” 赵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逾越了身份,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 贺宴锡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和苍白的脸,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烧成这样,竟然还去玩儿? 帮她轻轻盖好被子,赵姨拿着两条毛巾进来。 贺宴锡接过,覆在了她额头上。 感触自己被冰凉的温度触碰,纪清宵微微蹙了蹙眉。 医生来看过,确认纪清宵是急性扁桃体炎导致了发烧,幸好医治及时,不然很容易引起肺炎。 房间安静之后,只剩下他和纪清宵。 打着吊瓶,贺宴锡从纪清宵缓缓舒展的眉头上看出来她似乎舒服了一点,但脸颊上依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润。 纪清宵意识像跌进泥潭里,整个人都是混沌状态,忽然感觉到一双凉于自己体温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小姑娘微微张了张嘴,“我…我……只喜欢你啊。” 贺宴锡的手猛然一缩。 把医生安顿到客房,赵姨在厨房熬川贝梨汤。 等梨汤熬好,她端了一碗进纪清宵房间的时候,看见贺宴锡还坐在床边守着。 “宴锡少爷…宵宵睡着了?”赵姨轻轻把梨汤放在床头柜,“这梨汤要趁热喝,我等会儿喂她,你忙了一天,先去睡。” “您先去休息,我在这儿再坐一会儿。” “唉,这几天她房间冷气开得太足,一着凉又上火,忽然发高烧是急火攻心。都怪我,没照顾好她。” “您别这么说,她都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么。” “你啊,刀子嘴豆腐心,跟太太是一模一样。”赵姨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您快去休息,都十二点多了。” 赵姨点头,“我明天一早早点儿上来看宵宵。” 贺宴锡应了一声,把房间的灯都关了,只留一盏床头灯。 昏黄的光,勾勒起床上鼓起来的身形,看起来和一年多前一样的小。小姑娘没睡着,半梦半醒,嘴唇苍白干燥。 贺宴锡脱了西服,解开衬衫袖口,把袖子卷起来,端起梨汤碗,舀了一勺,缓缓送进纪清宵嘴里。 纪清宵就这么把一整碗梨汤都喝了。 等她喝完,贺宴锡才觉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喂汤。 他无声一哂,像是在嘲笑自己刚才被赵姨说“嘴硬心软”。 他一直觉得这是个贬义词,是从他母亲沈思青短暂苦闷的一生印证出的结果。 吊瓶打完,小姑娘的热度也退到37度,他才离开。 纪清宵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她几乎快睡了24小时。 她伸手捂脸,努力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宵宵醒了?”赵姨刚好上来,看见纪清宵睡醒,喜出望外。 “赵姨…”她一张口,喉咙还是像冒火似的疼,嗓子也还沙哑着。 “医生说你不要多说话,是扁桃体炎,还没完全恢复呢。”赵姨拿体温枪在她额头一测,“还好,终于退烧了,36度8。” “昨天…?” “昨天你被宴锡少爷接回家,发高烧晕倒了,宴锡请了医生来家里,他陪了你一夜。” 纪清宵惊诧、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他陪我…一夜?” 她脑海里的进展还停留在贺宴锡斥责她早恋、和他厌恶又冷淡的神情上。 “赵姨还能骗你不成?他啊,平时越是对谁冷,其实越是在乎谁,心里热乎着呢。” “他在家吗?” “在啊,在书房呢。”赵姨拍拍纪清宵的肩,笑说:“你先洗漱,我下楼去给你弄点吃的。” “辛苦赵姨了。” 发了一场高烧,睡了这么久,纪清宵下床走到卫生间,脚步还是虚浮的。 洗了澡换了衣服,人也跟着清爽了一点,只是嗓子痛,人还是提不起什么精神。 纪清宵走出房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书房。她讨厌自己性格里武断不决,毫无勇气的性格缺点,在楼道思忖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回房间——扔硬币决定。 刚转身,书房一道声音让纪清宵瞬间定住,“在外面站那么久,不进来也不下楼,病好了是?” 第109章 依附于他的金丝雀 贺宴锡正在书房整理书柜,纪清宵闻声进来,他正把刚淘来的古董法文书籍整理归类。 “我已经好多了。”纪清宵嗓子沙哑着,理了理自己的耳边碎发。 “嗯。”贺宴锡应了一声,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侧过头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很快收回。 “赵姨叫我下楼吃东西,我先下楼,不打扰你了。”纪清宵说完不等贺宴锡回答就走了。 她莫名心虚,快跑了几步下楼,猛吸了口凉气,嗓子忽然一痒,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怕打扰贺宴锡,更怕他面对他,纪清宵咳嗽着也不敢停下,快步走到餐厅。 赵姨看见她跑下来的时候脸都咳红了,赶紧递了一杯温水,“慢点慢点,病还没好,好好的走路,跑什么呀。” 贺宴锡开门往外探了探,从二楼走廊看见小姑娘小小的,因咳嗽而起伏的背影,无声轻叹。 纪清宵这回的病来得快,去的却慢。 两个星期过去了,咳嗽还是断断续续没好利索,都数不清喝了多少赵姨熬的梨汤和枇杷露,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偶尔会咳醒。 睡不着的时候,纪清宵就会起床画画一些生活的日常琐事,比如赵姨做的美食,今天家里摆的鲜花,某次外出看见的好看的夕阳,和她喜欢看的童话故事的主人公速写彩铅笔画。 病渐渐好了,画本也不知不觉的已经画满了整整一本。 夏末,草木茂盛,已然褪去了伏天里闷热湿气的黏腻,这一年过了大半,高二的生活也悄然而至。 高二开始文理科不同的学习生活。 南禾的文科历来都是每个年级的前两个班,先把每个班级里选文科的同学按照排名分在高二一班、二班,再把原先一班、二班选理科的同学分到其他班里。 纪清宵、邵漾和黎般若都选了理科,依然都留在五班。升了年级,大家都明显感觉比起高一,课业繁重、作业也多了许多。 好在纪清宵有学霸黎般若做军师,数理化没在怕的。 邵漾升了高二之后,得了一种叫做“体育生爱上学习”的怪病。不但每次黎般若讲题的时候他都旁听,就连纪清宵在家补课,和黎般若微信视频通话讲题班他都强势加入了。 三个人的微信群名字是:黎老师包会包过补习班。 黎般若老师一带俩,还挺费心的。 每周三纪清宵不用去冷姝工作室学画,所以就定为学习日,主攻物理和化学的大难题。 说起来,纪清宵也是偏科的厉害,语文的单科成绩能排在全班前五,物理化学两个学科排在全班倒数第五。 周三晚饭过后的学习时间,纪清宵照例打开微信群的视频聊天,跟黎般若一起写物理作业。 邵漾每天要在学校完成篮球训练之后才回家,所以一般都是八点半之后加入黎老师的群聊,今天刚过了七点,他突然提早加入了。 “呀?漾哥今天这么早,是偷懒不训练了吗?”黎般若离近摄像头,发现邵漾头发又短了。 “今天老师给我们放了一天假,我没耽搁,回家吃完饭就赶紧打开微信视频了。黎老师,现在讲到哪题了?” “还没开始呢!”自从邵漾归于她的“麾下”之后,也帮了她不少忙,比如排队买奶茶,做值日等等诸多需要体力和时间的任务,慢慢熟了,黎般若就也随大多数同学,称呼邵漾“漾哥”。 黎般若叫的次数多了,纪清宵就也跟着叫“漾哥”了。 毕竟是校队主力,就连周家禹在篮球场跟着队伍一起练的时候,都开玩笑叫他“漾哥”。 “那太好了,我今天一道题都没错过。来,可以开始了!”邵漾翻开作业本,等着黎老师开讲。 “纪画家?黎老师要开讲了!”邵漾隔着屏幕喊了一声,不见纪清宵回应。 手机摄像头里,纪清宵侧着脸,散着的头发遮挡住了表情。 “宵宵?宵宵!”黎般若又喊了几声,“你在干嘛?” 纪清宵这才回过神,视线重新对准前置摄像头,可表情却是一言难尽的失落。 “怎么啦?”黎般若看出不对劲。 “没什么。你们先开始,不用等我,我去拿杯水。”纪清宵起身离开,手机没挂,还保持着微信通话。 纪清宵跑到卫生间,关上门。 看着镜子里,她的娃娃脸失了神。 刚才她打开笔记本电脑随意翻网页新闻,点进去就看见资讯头条里有关HE’S的消息:魏氏珠宝首次合作HE‘S,联袂推出新款饰品穿搭。 新闻的照片第一张是贺宴锡和魏姗在发布会上的合影,贺宴锡英俊的外表下依然不苟言笑,一旁的魏姗笑容极具亲和力,成熟间又不失柔美可人。 纪清宵扫了一下主推款式,再往下拉到网页最下面的网友评论区。 “男才女貌好养眼,在一起了吗?” “就冲这颜值,我要去买最新款!” “这是现实生活里王子和公主啊,门当户对快官宣!” “搞事业的女主碰到为了追她一起搞事业的男主了吗?设计的款式都好好看呐!” …… 纪清宵目光黯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什么时候也可以像魏姗一样可以足够和贺宴锡并肩同行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只依附于他的金丝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现实的骨感一次次的把她的理想撕成碎片,再明目张胆的摆在她的面前。 “纪清宵怎么一杯水倒这么长时间啊?”邵漾第一次都快做完了。 “理解一下,也许是宵宵家里太大,从她的房间到餐厅可能得走一站车那么远?”黎般若说完,两个视频里对话的人哈哈大笑。 纪清宵房间里贸然传出来的陌生笑声惊动了正往书房走的贺宴锡。 小姑娘的房门露了一道缝,贺宴锡走到门前,没听见纪清宵的声音,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两道笑声还在继续,忽然邵漾又说:“黎老师,你跟纪清宵这么好,都没去过她家吗?纪画家果然很神秘啊!” 第110章 是男女之间的爱和喜欢吗? “小公主身份神秘不是很正常的嘛!”黎般若不耐烦的一瞪。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贺宴锡听见声音,却没看见人,他偏头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房门关着,门缝好像也有光。 “纪画家最近的新创作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说她画了一整本,不知道画没画我。”邵漾自恋的自问自答,“肯定是有的,那天和二十五中打比赛,她是带着相机去的,捕捉我精彩的镜头。” “噗……”黎般若笑的声音很大。 这轮对话吸引了贺宴锡的注意。他眉头一拧,走近写字台,视线落到纪清宵立着的手机上。 只见对方其中一个人的视频画面黑了一下,用手挡住了镜头,窸窸窣窣地一阵小动作之后,画面又恢复了清晰。 邵漾的脸重新露了出来,“黎老师你笑声太恐怖了,都把我手机震倒…了。”他说完,才发现纪清宵那端的摄像头里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触到男人的目光沉冷深邃,不由得让邵漾浑身一紧,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贺叔叔?贺叔叔好。” 黎般若倒下了口凉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挽回现在尴尬的局面。 贺宴锡倒是没想到,只在故宫秋游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这小子竟然还能记得他。 他又看见旁边开着的笔记本上,开着HE’S和魏氏珠宝合作的新闻。 “贺叔叔”蹙眉,寡淡沉凝,看了邵漾片刻,反问:“你是哪位?” “叔叔好,我是纪清宵的同桌,邵漾。”少年倒是一点儿也不怯场,声音洪亮清透。 “呃……”黎般若扶额叹气,想立刻挂微信了。 纪清宵偏这个时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她才强制让自己舒缓郁闷的情绪,一抬眼就看见贺宴锡拿着手机,竟然在跟视频里的人对话。 “我在跟同学一起做作业……”纪清宵怕贺宴锡多想,赶紧先解释道:“般若负责讲题,我们有不会的视频着可以直接提问。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宵宵,你回来啦?!”黎般若这才松口气。 “纪画家,你的水终于倒回来了?”邵漾一笑。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没理会视频里的两个人。 贺宴锡面色毫无波澜,“你做作业有什么吵的。”说完,把手机递给纪清宵。 小姑娘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贺宴锡忽然想到什么,拿回手机对着摄像头,淡淡说了一句,“我是姓贺,但不是贺叔叔,以后不用这么称呼,叫了也没有压岁钱。” 纪清宵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要停跳了。 贺宴锡说完,把手机放进她手里,离开了她房间。 小姑娘等贺宴锡走出去,关上了门,才又恍惚地坐回椅子上,心有余悸地拿起手机。 视频里的两个人还都在线。 邵漾看见纪清宵重新上线,笑道:“贺姓男子是你哥吗?挺幽默啊!” …… “行了行了,言归正传,讲题!”黎般若重新将主题切回正轨。 纪清宵一整晚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第二天上学,黎般若到教室,看见纪清宵正捧着保温杯喝咖啡,看她旁边没人,忙小心翼翼凑过去:“怎么样?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 水杯氤氲的水汽蒸发在纪清宵的鼻尖上,她喝掉最后一口,“能发生什么?” “邵漾无知者无畏啊,他这算不算见家长?贺宴锡什么评价?” “……”纪清宵无奈撇嘴,“黎般若童学,你是不是有点八卦过头了?” “你说说,你们俩的故事,还有你的小心思,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我觉得…我好像永远只能活在他给我制造的保护伞底下,永远只能看着他在明处发光发亮,而我永远就是个小透明。” 纪清宵垂着头,把练习册和本子从书包里拿出来,摞在桌角。 “不要着急,你也需要时间长大的嘛。” “我怕还没等我长大,他就已经是别人的男人了。” “别气馁。”黎般若把两只手盖在纪清宵的手上,握了握,“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对他,是男女之间的爱和喜欢吗?” 毕竟身份地位和年龄都那么悬殊,一不小心就会容易错把感激当成爱情。 是第一次有人问纪清宵这个问题。 “……是。” 她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她也才十七岁,她也不能肯定。 但总会因为贺宴锡的哪怕一点点的关系,她就欣喜若狂,就心会酸难过。 “是。”纪清宵肯定。 “早啊早啊!”邵漾从后门走近教室,坐到位子上,“聊什么呢怎么感觉你们两个表情都这么凝重啊?” “聊昨天作业的物理题,有一道我做错了。”黎般若随口一说。 “你都做错了,那得是多难的一道题啊?我不改了就这么交了!”邵漾不在乎的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余光看见了纪清宵桌子上的画本。 “纪画家今天有新作了?我看看!”说着,他翻开纪清宵的涂鸦画本,黎般若也是第一次看。 是纪清宵前些日子画的生活日常琐碎,笔触真实细腻,色彩搭配干净清透。 “我的天!这不是随便发在INS上就能火的配图吗!!!”黎般若如获至宝般抢过画本,一页一页反复翻看。 “你让我看看有没有我啊…”邵漾意犹未尽。 “宵宵,你这些画发表过吗?”黎般若问。 纪清宵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懵懵地摇摇头。 “你…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小透明,证明的机会已经给你了呀,抓住它!”黎般若情绪激动,右手说着用力拧了一个拳头。 剩纪清宵和邵漾面面相觑。 “哎…”黎般若恨铁不成的抿了抿唇,“你微博号是不是也有几百粉丝?” 纪清宵点点头。 “你把这些画按照类别分一下,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随笔本,写一些你喜欢或者突发灵感的文字的?” 纪清宵再次点头。 “你把文字和你的画搭配一下,发到你的微博上,然后我可以让几个粉丝数多的朋友帮着一起转发,我觉得你的画风一定能大热!” 第111章 就当是我在投资吧 黎般若因为追星的原因,自己的微博号里有小五千个粉丝,她认识的几个超话粉丝大咖的微博号也都是这个体量的。 黎般若动员了几个朋友一起转发微博,纪清宵的画最开始是在黎般若最爱的爱豆——路星舟的超话里火起来的。 后来某天,黎般若疯狂喜欢的流量+实力创作派爱豆路星舟竟然亲自转发了纪清宵的画—— “画作温暖温柔,生活万物皆是美好。” 路星舟这么一转发,明星流量效应太过强大,纪清宵的微博就真的小火了一把。 她的微博开了也有一年多,原先起名字的时候没多想,是随手起的,叫“一宵未眠”,头像是梵高的画作——蓝色鸢尾花。 短短一个星期,纪清宵微博的粉丝数量就从四百涨到了三万。 而微博上的画转发量最多一幅,到了十几万条。 一个月后,纪清宵的微博粉丝量突破了十五万,她还是每天发一些自己的画,有大油画,也有一些日常小画。 这些是贺宴锡后来从苏里那里知道的。 小姑娘的画成了微博里转发爆款,虽然她发的大都不是最擅长拿手的油画,但因为干净简单清透纯净的风格,得到了网友们一边倒的好评。 “贺总,这个是最近统计出的纪小姐微博的评论和浏览数据,从开始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粉丝数量呈指数上升,微博转发量也一直持平稳上升状态。” 贺宴锡随手翻着小姑娘的微博,“数据真实性?” “是真实的,没有后台操控。涨幅量骤增是因为一位流量明星转发了纪小姐的画带火的。” 贺宴锡觉得诧异,“明星转发?” 苏里又原原本本地解释了一遍起因经过。 贺宴锡听完,表情没什么波澜,还在慢慢往下翻纪清宵的微博,看得很仔细。 “贺总,您要的统计数据都已经汇报完了,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出去了。”苏里说完在等贺宴锡的回复。 片刻过去,他的目光却还在手机上,表情是冷峻深隽,让人猜不透。 “……贺总?” 贺宴锡抬头,“去安排一下森城美术馆,要最近的档期,办画展。” 只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有点儿大,苏里一怔,“贺总是要给纪小姐在森城办画展…吗?” “怎么,你也有兴趣?”贺宴锡心情豁然开朗似的,抬眉一哂。 “呃,确定一下而已,我这就去安排。” *** 贺宴锡今天难得回家吃晚饭,赵姨得到消息,做了一桌子的菜。 纪清宵饭点儿前从房间出来,看见餐桌上满满当当宴席似的,“赵姨,今天家里来客人吗?” “宴锡今天回来吃,我多做了几个他喜欢吃的菜。” 小姑娘眉目一喜,“他可好久没有口福享受您的手艺了。” 自从魏姗回国之后,HE‘S和魏氏珠宝合作的噱头太大,这两个月的时间,她看见贺宴锡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时候也就仅仅是打个照面,她早晨上学出门,他开车上班。 “可不是,生意越做越好,人也跟着越来越忙了。” 正说着,贺宴锡进门。 “正说你,你就回来了。”赵姨笑盈盈的去厨房端汤。 “您又在被后说我的不是了?” 纪清宵觉得今天贺宴锡的心情还不错。 “我哪敢哦……我跟宵宵说你太忙,怕你吃不好睡不好,照顾不好自己啊。” “我都多大人了,您照顾好岁数小的就是帮我大忙了。”贺宴锡说着先上了楼。 岁数小的纪清宵无辜地看了看贺宴锡的背影,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饭桌上,两个人照例相对而坐,安安静静吃饭。 纪清宵的头发又长长了,松松垮垮的编了一个麻花辫,搭在肩上,额头边上的碎发用草莓发夹别到耳后,贺宴锡无意瞥了一眼,认出这是那次魏姗从他车里捡到的夹子。 纪清宵先吃完,没动,依然坐着刷手机看微博回消息。 贺宴锡不经意抬眸,看见小姑娘对着手机有隐隐的笑意,似乎没有要跟他说点儿什么的意思。 “最近听冷老师说,你已经开始准备艺考了。”还是贺宴锡先开了口。 “嗯。只是才开始准备,也还没想好报哪所学校呢。”纪清宵说着,只看了一眼贺宴锡,很快目光回归到手机上。 “你的微博,我看到了。”贺宴锡吃完,放下碗筷,不急不徐,敛眉低声说。 小姑娘一惊,瞬间抬起头。 “在微博上已经这么热了,我看到也是正常,至于这么惊讶?” “你不是从来不关注微博的么…我以为…” “我是不会亲自看,但不代表我不知道现在的动向。微博上表现的这么优秀,还想深藏功与名?” “我没有……”纪清宵抿唇。 她知道贺宴锡每天都很忙,因为自己的一点小成绩去跟他炫耀,耽误他的经济价值,那也太幼稚了。 “准备艺考美术院校,拿画笔当以后的饭碗这件事儿,是想好了的吗?”贺宴锡问。 “当然了。”小姑娘难得这么肯定。 “好,那就借着微博上活跃氛围,给你安排一场画展。” 纪清宵前一秒的专注笃定还在脸上,听了贺宴锡的话,一脸怔忡。 他说给她办画展,画展? 怎么感觉像买个画画工具一样简单?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明白……”小姑娘眨了眨灵动的圆眼睛,眉目扬了扬,一脸不相信。 贺宴锡今天的耐心值可贵,“我说,想为你,在森城美术馆办一场画展。” 纪清宵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可仍旧一脸不解,“为我吗?可是我、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才读高中而已,画的画也没什么深度和影响力……我觉得我好像不……” 贺宴锡直接打断小姑娘自我否定的认知:“就当是我在投资。” 纪清宵惊慌失措地蹙着眉,咽了咽喉咙,心里没底的不行。 贺宴锡淡淡的表情,“不管你觉得你现在如何,我自诩是个眼光还不错的投资人。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112章 以后就是邻居了 纪清宵第一次感觉到被贺宴锡肯定。 虽然,他的意思好像在说他自己是个十分优秀的商人。 “那如果…不如你所期待的那么好,是不是你就打脸了?”纪清宵大胆提问。 贺宴锡不但不生气,反而哑然而笑,“你是想看我打脸?还是想看你的画被更多人喜欢?这个问题,不难选。” 纪清宵不止一次迷恋沉醉贺宴锡的英俊外表下的沉稳自信,他只淡淡勾了勾唇,就能勾了她的魂。 “其实,一直以来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我…” 学画本就是靠金钱堆出来的一条看似平坦的艺术之路,再有天赋的年轻人,没有财力支撑,也都会落得个落魄穷画家的出路。 “我不想听你的谢谢,我说过,我是个商人,关注的是投资回报率,不如想想怎么回报。” 纪清宵佩服贺宴锡的理性,心里的秘密被藏的更深,只跟着点了点头。 森城地处南方,是个古迹众多的历史名城。森城美术馆是国内知名的新兴美术馆之一,以年轻、新潮、时尚、创新为主题,曾经举办过许多知名画家的画展。 纪清宵的画展定在一月中旬。 自从她的画在微博上火了以后,她在学校的人气也直线飙升,被同学们称为“画画好还会写小诗的。” 黎般若听到纪清宵要开画展的消息好像比纪清宵本人还激动,“我一定要亲自去!和每一幅画合影!带上我的那些转发微博的朋友一起去!” “我有赠票,到时候多给你几张,和每一张画合影就…不必了。” 京城又到秋末,操场后的银杏树叶满地翻黄,旁边的座椅到了每年人气最高的时候,坐着来晒太阳聊天的女同学们。 “赠票不行,我要亲自买票,花钱支持你!” “你的确是要花钱,从京城到森城的动车票我不报销的……”纪清宵戏谑一笑。 “草率了,那我还是接受赠票。” “你要多少,提前告诉我就行。” “哎,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和我不一样,人家随便一挥手就是一场画展。那句歌词怎么唱的…‘该找个有钱的,让他赞助你搞创作’?真是没唱错。” 黎般若五音不全,只唱了一句也没在调上。 “你瞎说什么…我们俩的关系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进展。” “办画展了都!还没进展?”黎般若自己没有恋爱经验,但总觉得纪清宵的进度条是停滞状态,还不如她。 “他是商人,也追求回报的,我其实很担心这次画展不成功。” “呸呸呸!别说这些!”黎般若一本正经的扶了扶眼镜,“我到时候提前一点帮你在微博上打宣传,还有我那些朋友都…”黎般若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啊,是贺宴锡帮你办画展,他应该负责宣传对?贺总的宣传团队肯定专业又覆盖面广,你根本不用操心票卖不出好不好!” 纪清宵也是之前一直在担心自己的画,忘了考虑贺宴锡的关系,听了黎般若的分析,也稍稍放平了心态。 画展日期定下来,选画这件事就成了重中之重。 纪清宵是个勤劳的学生,冷姝平时交代的所有作业都是认真完成的,再加上她自己的灵感闪现的大大小小的画,需要从中挑哪些作为参展画作是个大难题。 在家里,贺宴锡专门腾出两个客房作为她的画室,存的都是她的作品。 挑画这件事上,她拿不准主意,周末到冷姝工作室上完课,先请教了冷姝。 “当然是要选能体现你个人先鲜明风格的,简单明了。如果要我挑,你画你小时候的故事那个系列,我觉得应该是必须要展的,而且,可以放在重点位置。” 其实纪清宵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选画还是要问宴锡,毕竟他才是这次画展的大老板。”冷姝笑笑,“他对你是真的上心,认识他这么多年,我很少看见他像现在这样。” “您和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吗?”纪清宵从没打听过贺宴锡和冷姝之前的事。 “他还没出生我就认识他了,准确的说,我是认识他的妈妈。”冷姝话一顿,轻轻一叹,“不提之前了,你选画这件事,还是回去问问宴锡。” 纪清宵有点不解的是,为什么冷姝提到曾经会明显露出几分失意。 潘一宁明明现在气质和状态都那么好,冷姝认识她,为什么会失意呢? 从冷姝的工作室回家的路上,纪清宵路过一家糖炒栗子店,被清甜的香气吸引光临,买了一些。等到家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 “赵姨,我回来了。我买了糖炒栗子,贺宴锡在不在?”纪清宵进门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句,低头换鞋看见一双女士短靴。 纪清宵穿过玄关,直接先到厨房。 “宵宵回来啦。” “赵姨,家里有客人?” “哦,是魏姗来家里吃晚饭。听宴锡说,她也在旁边买了房子,以后就是邻居了。” 纪清宵一惊。心脏像被什么猛然哽住,人也随着血液凝结在原地。所以,这是魏姗回国后又重新开始追贺宴锡了吗? 她用最后一丝理智保持着表情上的无所谓,“那以后真得离的很近。” “宴锡喜欢吃栗子,我来弄,你去叫宴锡和魏姗小姐下来吃?” “他们…在楼上?” “在书房里聊天呢。” 纪清宵神色一暗,点了点头,跑上了楼。 走到二楼,门是虚掩着的,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两个人的谈论声,和魏姗的笑声。 纪清宵平复心情和表情,试着笑了笑,才敢往前走,敲了书房门。 魏姗正坐在她平时的位置,和贺宴锡说她在法国遇见的趣事,听见敲门声,侧身回头,“是宵宵啊,你好呀。” “魏姗姐姐,你好。”纪清宵笑着打招呼。 “宴锡说你去学画画了,冷阿姨那么严厉的老师,一定能出名图。” 纪清宵怔了怔,冷阿姨…… 她看见魏姗坐她的位置,靠近贺宴锡,觉得是魏姗在试图从她身边夺走贺宴锡,原本心里千万分不爽。可听见魏姗叫冷姝冷阿姨,她才恍然,原来是他们一直在同一个圈子里,纪清宵才是他们关系的闯入者。 第113章 对投资人的回报 纪清宵闻言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找我有事?”贺宴锡抬头看了看纪清宵。 “是和有关画展的事,等下再跟你说,也不着急。你们先聊,我先回房间了。”纪清宵似有若无的看了贺宴锡一眼,不等书房的两个人给她回应,径直走了出去。 饭桌上,多了一双碗筷。 魏姗坐在贺宴锡旁边位子,一顿饭下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倒是在夸赞赵姨手艺的时候,话比饭量多得多。 纪清宵看破不说破,默默吃饭。 “我真是羡慕宵宵,你现在这样的年龄怎么吃都不会胖,我就不行了。”魏姗悻悻一叹,“我一般都不吃晚饭的,今天已经破例吃了这么多,因为赵姨的手艺太好吃了。” 赵姨笑着附和了几句。 “等我正式搬到隔壁单元,我可以不可以天天来蹭饭呀?”魏姗问道。 话是问赵姨的,她说着却看向贺宴锡,赵姨没回应,也看了看他。 “魏姗姐姐,如果你对体重没有担心的话,当然可以啦。” 贺宴锡还没说什么,纪清宵先笑着回答了魏姗的问题,不是女主人的语气,是开玩笑说的。 魏姗扬了扬嘴角,笑着看贺宴锡,在等他说话。 “清宵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魏姗表情僵了僵,但只几秒,又笑着说,“那就好。” 吃完饭,纪清宵回房间画画。 虽然什么都画不下去,但她觉得坐在客厅似乎更尴尬。秋末的夜晚,她开了窗,两只胳膊撑在窗台,干燥的空气拂过脸,冷的让人清醒。 敲门声打断了游思妄想。 贺宴锡换了深色家居服,站在门外,人有点疲倦的颓废。 “魏姗姐姐走了?”纪清宵说着开门让出门口,想让贺宴锡进来。 “嗯。你刚才想说什么?”贺宴锡单手支在门框,没打算往里走。 “想跟你商量一下画展选画的事。” “那去画室,边看边说。” 画室在二层外侧,纪清宵所有画都被保存在这里。 小姑娘趿拉着小兔子棉拖,走在前面,进了画室先开了灯。 “今天我问过冷老师的意见,她说让你跟你商量选画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从我的个人风格出发,我比较倾向一半一半。一半油画,一半平时的彩铅笔画。” “主定位还是油画,虽然你现在因为微博上的铅笔画火了,但是未来你的发展方向还是油画。所以,中心和重点位置还是要以油画为主。”贺宴锡说完,走进油画画室,“这些画,你想以哪些作为中心?” 纪清宵顿了顿,走近贺宴锡,试探地问:“那几幅,可以吗?” 摆在角落的油画,是她半年前画的。画里她前十几年在桥溪镇的美好。 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有好几张画是关于贺子良和潘一宁的。 当年,纪清宵的阿公因为救了船只出事故的贺子良,而结识了他和他的爱人潘一宁。纪清宵也因此认识了他们,当时的潘一宁住在桥溪镇唯一的私人别墅里。纪清宵经常会带着阿公打渔回来的收获来别墅,来的次数多了,渐渐熟络起来。 潘一宁经常会给她讲些没听过的故事,她觉得她人好看,又和蔼温暖,贺伯伯也是亦然。 贺潘在这儿住的这段日子,让纪清宵的生活多了许多不一样的美好。他们离开前,纪清宵特意拍了几张照相留念。 纪清宵画的桥溪镇相关的油画里,有他们一起的合影,也有贺潘两个人拥抱的合照。 她知道贺宴锡不愿意提及有关贺家的事,她想,画和他们相关的,他大概也会不太大愿意。 见贺宴锡在画前凝视了许久都没有回答,纪清宵不想难为他,先开口,“桥溪镇的画一共有五幅,其实不放有关贺叔叔这两幅画,也没什么问题的。” “既然冷老师也这么说,相信她的眼光。就把这一套作为中心位置展出。” 纪清宵没想到贺宴锡能答应,诧异的看了看他。 面色冷的结了层霜,完全看不出画里的两个人和他该是亲人的关系。 “你…确定?” “投资,最忌讳的就是带入自我的主观喜恶。” “那…还有一幅画,我想放在C位。”纪清宵见他没生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另一侧,掀开遮盖布。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 小姑娘心里紧张,这是第一次在本人面前展示,怕的不行。 贺宴锡眉眼一顿,一眼画里人是他,微微蹙眉,又展颜一笑,“这是什么意思?对投资人的回报?” “当然不是了……” “这幅画先保留。”贺宴锡说完又仔细看了看画,才侧身往外走,“我办的画展,展出的画是我,听起来像在做自我推销。等日后,你成了名,再展这幅也不晚。” 贺宴锡虽然是说笑的语气,小姑娘期待落空,心里还是暗了一截。勉强才笑了一下,“好……” 但愿有那么一天。 画展前的准备工作时间正好赶上纪清宵的期末考试。 怕耽误期末成绩,贺宴锡没有让她参加准备工作,风格,定位,布展,都是贺宴锡直接来对接。小姑娘的心其实早就飘到了森城,每次收到贺宴锡发来的阶段工作进度,都会激动又紧张。 她当然同意贺宴锡做的一切决策,只是自己未能完完全全地参与其中,还是有些遗憾。 到1月9号,最后一科期末考试结束。纪清宵终于有时间来关心自己的画展。 赶在她准备去森城的前一天,收到了画展的宣传物料。其中门票上的名字是她的微博名,画展主题为:时间的诉说——一宵未眠的故事画展。 纪清宵把赠票给了几个好朋友,本来没打算在学校声张,她的微博号却不知道被哪个同学发现,在学校曝光了,南禾的群里便传来了纪清宵要开画展的消息。 仅仅一天内,便被各种版本夸张,甚至竟然传出“纪清宵被大佬包.养,为了艺术献身”的传闻。 第114章 背后有金主爸爸 中午下课,纪清宵和黎般若往食堂走,纪清宵总觉得今天这路上有明里暗里的眼神,不正常的在打量她,也有一些窃窃私语传入耳朵里。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衣着出了什么问题,拉拉黎般若的袖子问道,“是我衣服上哪里脏了吗?还是脸上有脏东西?” 黎般若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没有啊,还是一样是我女神呀。” “那为什么我总觉得一直有人在看我们啊……” “我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纪清宵微微侧过脸,她有点郁闷四周打量她的目光,能觉察到的是似有若无的讽刺和轻视。 到了食堂,正值午饭高峰时间,打饭的人排着长队,纪清宵和黎般若进来依然听见如影随形的交谈声。 她是在学校出过名,但和现在这种目光和议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纪清宵环视一周,目光所及的地方的说话声音才暂时停了停,但只要视线离开,声音立即又大了,她依稀听见了“包养”、“大佬”几个词,更加不解疑惑。 黎般若正翻着手机,贸然看见了群里不断转发的消息。 “我靠!” 纪清宵一怔,“怎么了?” 黎般若这才抬头,巡视一遍周围人的眼神,确定是嘲讽腹诽,一把拉着纪清宵先走出了食堂。 “般若,这是干嘛去?” 黎般若拉着纪清宵走的快,直到人少的地方才停下。 “你去看群里说的,太离谱了!” “说什么了?”纪清宵这才打开手机,群里那些不堪入目的关键词就映进她的视线里。 纪清宵只觉得眼前一黑,从来没想过电视剧里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的人都是什么思想,努力进步成功就一定是靠的这些手段吗?”黎般若气的不行。 纪清宵从上到下仔细捋了一遍传闻。说她微博之所以会火,画之所以被大家看好,都是因为背后有金主爸爸肯出钱。 这次开画展,也是金主爸爸在背后运作的。 纪清宵气笑了。 “这么看来,我喜欢贺宴锡也会被人认为是想‘上位’。” 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隔着跨不过去的的悬殊的身份和地位。 那么,贺宴锡会不会也这么想呢? 某天就算纪清宵下决心鼓起勇气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会不会也被贺宴锡认为,她只是想求得一生荣华无忧,让她画画的梦想唾手可得呢? “宵宵,你没事……?” 纪清宵摇摇头,面色默然。 “那现在要怎么办?要去澄清吗?”黎般若问。 “怎么澄清呢,我又能说什么?总不能去找微博网站来帮我作证。”纪清宵抿唇,“等一等,马上就放假了,也许过一段时间流言就没了。” 随后一天,流言愈演愈烈,已经传到了学校领导的耳朵里。 还没有等到寒假来临让流言自生自灭,也还没有传到贺宴锡的耳边,就已经止于校长周家禹的亲自澄清。 他严厉惩罚了始作俑者的人,再对所有的传谣者批评教育,流言才被重新认定为只是个流言,而非事实。 周家禹还亲自掏腰包买了纪清宵画展的门票,送给高二和高三备考的美术专业学生。 “我还以为你家贺总会亲自出来给个说法呢,没想到周校长这么给力!”经过这件事,黎般若更加带着偶像光环看周家禹了,“不过这件事事关学校名誉,他也义不容辞。” 纪清宵倒是庆幸这件事贺宴锡不知道。 因为她不确定,如果真的看见贺宴锡在所有人面前撇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她,会不会当场沮丧崩溃。 传闻不过两天就解决了,她料想应该也不至于传到贺宴锡那里。 离画展开幕前两天,贺宴锡和纪清宵一起到了森城。 纪清宵第一次到森城,下了飞机便赶上了小雨。 冬季的雨,潮湿阴冷,是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提前安排的车直接从机场开到美术馆附近的一栋私人别院。 别院是中式风格,院里栽着不同品类的南方植被,来不及仔细欣赏,纪清宵放下行李就和贺宴锡一起到美术馆看画展进度。 虽然曾经有过帮冷姝布展的经历,也看过许多次名画展览,但这一次当纪清宵踏入森称美术馆的正厅大门,看见门口悬挂着自己的画的时候,心里不由得紧张的发冷。 和宴锡今天一身浅色休闲打扮,看见小姑娘刚进门口就已经激动的有要掉眼泪的架势,打趣道:“才进门就要掉珍珠,让还在布展的工作人员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纪清宵眨眨眼睛,深呼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我只是有点迎风泪的毛病。” “好。”贺宴锡一哂,“但愿你这毛病跟屋里的暖风没关系。” 纪清宵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和贺宴锡往里走。 一切进展有序,布展已经基本完工,只剩一些细节需要调整。 苏里和HE‘S的宣传部总监都在馆里,看见贺宴锡来了,两人迎过来回报工作。 “贺总,场馆里的布置都OK了,都是按照最后一版您确定的设计方案来的,您可以走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我尽快安排人去办。”宣传部总监是为三十几岁的男士,穿灰色羊毛大衣,带一个窄框黑边眼镜,人高且清瘦,看见纪清宵,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苏里主要负责外围,也向贺宴锡汇报完所有事项,等着他的意见。 纪清宵第一次看见贺宴锡作为贺总的样子跟员工打交道,虽然还是那个贺宴锡,但总感觉他说工作的时候更加稳重内敛,张弛有度,更帅了。 她盯着贺宴锡失了神,被苏里看出来,笑着咳嗽了两声才回过神。 “哦对了。”苏里补充道:“开展前一周每天的门票基本都售罄了,只有最后两天还留有一点余量,安保和限流措施我也都已经安排好了。” “……”纪清宵惊讶的睁圆了一双鹿眼,微微张了张嘴,“苏老师,你是说票差不多…都已经卖光了?” 第115章 第一次签名 “纪小姐还不知道?”苏里笑说,“宣传的前两天就已经是这个成绩了。” 终究是多虑了。 纪清宵才恍然意识到,微博红人的效应原来是可以变现的。 “我还以为……会卖不出去。” “好了,去看看布展,现在有想法再改还来得及,过了今天就不行了。”贺宴锡看了看表,“时间不多,晚上还约了美术馆的人一起吃饭。” “哦。”纪清宵说着走近展厅,从头至尾仔细地捋了一遍,布展风格是她喜欢的,清新简单,恰好和她的画呼应,一点都不拖沓不沉重。 小姑娘看完走出来,看见贺宴锡和两位下属坐正在一边的圆桌上,喝咖啡谈工作。 正在布展收尾的美术馆里嘈杂乱烦嚣,可他坐在那里,说着什么,表情和声音都是沉敛的,与周身环境迥乎不同。 “怎么样?”宣传部总监看见小姑娘走过来,问道,“有什么想要做调整的?” 纪清宵摇摇头,“没有需要调整的了,我都很喜欢。布展辛苦你们了。” 宣传部总监哑然而笑,“您太客气,这是贺总吩咐给我们的分内工作,应该的。” 贺宴锡看了看两个人,“你们先去忙。” 天没有放晴的意思,雨断断续续的下着。 贺宴锡和纪清宵走出展厅,屋檐淅淅沥沥在滴着雨,像断了线的珠子。 “走,带你去吃饭。”贺宴锡撑了把伞,很大,纪清宵走在他旁边,很明显感觉到伞是朝她的方向倾斜的。 纪清宵两手在身前交叠,每走一步,两人的衣服触碰都让她心里暗暗的泛起波澜,如同这缠绵的小雨。 吃饭的地方挨在美术馆后面不远,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了一段路。 纪清宵其实很抵触这样的饭局,但因为有贺宴锡在,也就觉得时间应该没有那么难熬。 一起吃饭的是美术馆的馆长和美术馆安排的这次画展负责人。馆长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性,留着艺术家专属的络腮胡,负责人则是个年轻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叫丛笑,白净内敛,自带文艺书生的气质。 餐厅安排在一个创意工厂的顶层,装饰风格和森城美术馆的如出一辙,包间不大,一个小方桌,纪清宵坐贺宴锡旁边,对面是丛笑。 饭局上是馆长和贺宴锡聊天为主,丛笑偶尔插上几句,纪清宵几乎全程跟着笑笑,不多说话。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贺宴锡和馆长聊得尽兴,纪清宵开始有点儿走神了。 “纪小姐,我一直很喜欢您的画,从您在微博上发第一幅画的时候我就开始追了,几乎是每条都点赞的。”丛笑主动跟纪清宵说话。 纪清宵抬眸,笑说:“谢谢。” “森城美术馆办了这么多画展,我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年轻有为的女画家,而且,画如其人。”丛笑声音清朗,纪清宵觉得很像她常的一个电台主播的声音。 “丛老师谬赞了,我最多只能够得上‘年轻’,‘有为’还差得太远。” “我形容的可能不太恰当,但是我觉得你的画有种孤立于世又让人觉得很亲切的感觉,今天刚见到你本人的时候,还以为是假的,有点儿诧异这么年轻的女孩儿怎么可能画出这样的画。” “丛老师,你是在看轻我们年轻的一代吗……?”纪清宵一双眼睛一笑,弯成两道新月。 “不敢不敢。”丛笑从包里拿出一个皮面复古做旧笔记本,“我签名本都带来了,希望纪小姐愿意赏脸,帮我签个名。” 两个人动静有点大,贺宴锡的目光往这边瞥了瞥。 丛笑翻开崭新一页,笔帽拧开,把笔递给纪清宵。 “我给你签名吗?”纪清宵怔忡的眨眨眼睛,有点儿不敢接笔。 “签笔名和真名都随你的喜好,这是我的个人收藏,每个在这里办过展览的艺术家我都会留一份签名。” 纪清宵没落笔,往前翻了几页,看到的都是知名画家的留言和签名,洋洋洒洒艺术极了,顿时觉得手上的笔有千斤重。 这是她第一次以画家的身份签名,犹豫了片刻,签上了她的本名,笔体有些稚嫩,“这是我第一次签,多多包涵。” 丛笑一愣,“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虽然不是你的第一个粉丝,但是竟然是第一个拿到你签名的粉丝,太惊喜了。” 贺宴锡和馆长聊到什么笑出声,目光却落在纪清宵的手上,听见了“第一次”三个字。 饭局到了尾声,丛笑和纪清宵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丛笑还约纪清宵第二天到森城的博物馆看展览。 贺宴锡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看了看丛笑。 两个年轻人交谈愉快,倒是比贺宴锡和馆长这边显得热络得多。 从餐厅出来,跟馆长和丛笑道谢道别,贺宴锡跟纪清宵上了苏里安排好了车,开往私人别院。 雨停了,天乌压压蒙着层雾气似的。 “明天还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工作吗?”纪清宵也不确定画展开展前一天还需不需要她到现场。 “没什么工作。”贺宴锡翻看着手机,没抬眼。 “那我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了?”纪清宵也点开手机,打开微信。 “明天我会去一个艺术收藏拍卖,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贺宴锡随口一说。 “那好呀!”小姑娘一笑,“我有兴趣!” “嗯。”贺宴锡抬头,暗灭手机屏幕,目光略过纪清宵的表情,她眉眼里带着两弯新月,和刚才跟丛笑聊天说笑的时候一样。 车开到私人别院,雨后夜晚静谧,冷是真的冷,但空气是真的清幽,纪清宵不急着进门,深呼吸享受这份安静。 “好舒服呀!”纪清宵吐了口气,“这么湿润的空气,我好久没享受到了。” 京城的冬天干燥的不行,就算房间里有恒温加湿设计,她每天起床都会觉得嗓子和鼻子干的冒火。 贺宴锡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小姑娘每天都在默默忍受气候的不适应,他一点都不知道。 第116章 拍卖会 第二天的拍卖会安排在下午。 纪清宵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拉开窗帘,发现竟然又下起了小雨。 森城真是雨都啊,她想着,伸了个懒腰,简单洗漱,换了件白色高领毛衣裙,走到楼下。 贺宴锡已经在客厅对着电脑工作了。 “早啊。”纪清宵心情好,声音也是清亮的。 “十一点半,不早了。”贺宴锡淡淡说道。 “我没有耽误下午的拍卖会,所以现在起床也不算晚,用‘早’也是对的嘛!”小姑娘伶牙俐齿。 “还以为你会借着来森城到处去找找灵感,多走走。看来,森城的周公才是你的灵感来源。” 只要贺宴锡在家的时候,就会强烈反对制止纪清宵习惯的晚睡晚起,因为昨天多少有些舟车劳顿,这才没去打扰,让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切……”纪清宵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到厨房去找吃的。 “别找了。”贺宴锡停下手里正在打字的动作,“我叫了午餐,马上就到了。” 午饭时间,纪清宵戳着一面里的香肠,突发奇想,问贺宴锡:“HE‘S招不招实习生呀?像我这种有美术功底的,可以安排在设计部实习吗?” 贺宴锡切着牛排,不以为意一瞥:“你艺考都准备好了吗?” 小姑娘悻悻低头,连着戳了几下无辜的香肠,老实回答:“还没……” 她心想魏姗既然可以搬到他隔壁单元住,那她也可以去他公司跟贺宴锡偶遇嘛。 谁想到刚一开口就GameOver了。 “贺氏以往的实习生学历至少本科,纪小姐今年高几?”贺宴锡说完,将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 不知道是赞许牛排的味道好,还是因为看见纪清宵碰壁窘相窘的可爱,贺宴锡满意地点了点头。 被戳了好几下的香肠终于塞进她嘴里,纪清宵咽下一口气,也咽下了香肠,换了个话题:“参加下午的拍卖会有什么着装要求吗?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不需要。”贺宴锡说。 纪清宵就听话的直接穿了这件白色高领毛衣,去了她人生第一场拍卖会。 *** 森城的慈善拍卖会,来的都是各大领域的知名企业家,拍卖品以珠宝首饰为主。 纪清宵初来乍到,全程跟着贺宴锡,签到、发号牌、登记之后,落座在指定区域位置。 她看见有几个来宾是带女伴来的,女伴清一色都浓是妆淡抹香肩礼服。只有纪清宵一个人领子卡到脖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你不是说,拍卖会对着装没有要求吗?可…为什么她们都穿礼服?”纪清宵凑近贺宴锡,很小声地问。 “女伴为了男士面子多少要打扮打扮。”贺宴锡语气很平淡。 “……那我呢?” “你今天不就是想来看看热闹的吗?”贺宴锡侧头,“为了看热闹,不值当这么大费周章的打扮。” 而且,那些俗脂艳粉也入不了他的眼。这句话贺宴锡没有说出来。 纪清宵觉得自己好像被贺宴锡给耍了,随后进来的所有女人,都是穿礼服的。 贺宴锡这是又把她当成小朋友了? 小朋友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不用顾忌别人。她也不是贺宴锡的女伴,所以怎么打扮都不重要。 拍卖会的拍品她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她不说话,绷脸抿唇,只想赶紧结束。 “怎么,为这不高兴?”贺宴锡看出了些端倪,目光锁定纪清宵的眼睛。 “没有啊,看热闹谁还会不高兴。”纪清宵笑笑。 小姑娘皮肤像是镀了层白瓷的釉色,五官精致,尚待稚嫩,气质却出众的极引人注目。 贺宴锡不希望她过早落入这类俗套,她原本是那么独特的,就应该单特孑立保持她自己的样子。 主持人致欢迎辞,介绍竞标须知,开拍,纪清宵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那些名贵珠宝是搭配成熟女人的极佳选择,大概也和她这种还穿高领毛衣的中学生没什么关系。 总算是熬到了拍卖会结束。 “怎么样?”贺宴锡在问她观后感。 “和电视里演的也差不多,没什么感觉。而且你什么都没拍,没有彻底感受一下撒钱的感觉。” “呵。”贺宴锡一哂,“上拍品的时候也没见你对哪个动心。” “我就一看热闹的,动什么心?”纪清宵自嘲的笑笑,脸上难掩不自然的表情。 贺宴锡脚下一顿,扫她一眼,微沉的声音:“带你来这儿,还是我的不对了?” 小姑娘不答,可生气是真的,小脸绷着,带出点儿不属于她年龄的沉闷,偏偏又白的细腻的像奶油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掐一把。 “贺总。您怎么还在这儿?”苏里在外面等了贺宴锡好一会儿,还没见到人,只好到拍卖会里面寻,“顾总和吴总都已经在去餐厅的路上了。” 纪清宵听出来他是约了饭局。 “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姑娘说完就想走。 “等着。”贺宴锡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隔着毛衣都能觉出就那么伶仃一点肉。 “让苏里送你回去。” 苏里呆呆地看了看纪清宵,问道:“贺总,那您……?” “我开车来的。” “好的,贺总放心,我这就送纪小姐回去。” 森城的一月,晚上忽然大雨滂沱。 纪清宵一个人呆在房间,打开画本,却迟迟没有动笔。明天画展就开幕了,明明应该开心、期待的,她却因为一个毫无关系的拍卖会跟贺宴锡置气,这会儿想想,觉得太不值了,也不应该。 不知道他这饭局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屋里开了暖风,温度让人犯困。 雨声一阵阵渐大,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窗户上,听了让人心里烦闷不安。纪清宵把厚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算是能挡住些雨声。 大雨滂沱,孤零零一个人在一间别墅里,那些脑补的恐怖画面就不约而同的全都冒了出来。 纪清宵壮着胆子把屋里的等都开开,爬上床,把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脑袋,攥着手机,等贺宴锡回来。 第117章 雷雨夜 森城豪华会所顶楼,可以看到最美的夜景。 然而倏地一道闪电划过,惊天动地的一声雷响,打破了雨滴击撞玻璃的节奏。 贺宴锡的注意力全在窗外这糟糕的雷雨天里,丝毫忘了他今天来这儿和顾志恒吃饭的目的。 “贺总,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顾志恒好奇,随贺宴锡的视线望向窗外,感叹道:“今年森城这冬天的雨竟是比夏天来的还勤快了。” 贺宴锡很快回过神,笑了笑。 “我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贺总也早就想赶着下一场了?我们移步到楼下,有比这夜色更漂亮的‘风景’。”顾志恒话中深意,在座的自然都明白。 雨声和雷声阵阵,搅的贺宴锡心神不宁。 “顾总,今晚我得失陪了,有着急的事等我处理。等您回京城,我做东,请各位。”贺宴锡说着站起来。 “贺总,你今天非但滴酒不沾,还要这么急着回去,是有什么事儿值当你这么急匆匆的?难不成是心上的人着急了?”顾志恒挤了挤眉,打趣问。 “顾总的玩笑话,我不当真。是真有急事儿,得回了。”贺宴锡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十二点。 贺宴锡的车迎着雨帘飞速驶过。 拐至私人别院的路口,猛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里虽然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带,但私人别院的私密性极好,总共联排六栋别墅,都不相连。 可今晚所有别墅的都黑着灯。就连别院外一年四季常明的绿化景观灯也是黑着的。 这不是正常状态。 贺宴锡来不及深想,油门踩下去,将车速提得更快。 车子进入别墅区,门口站在伞下执勤的保安看见有车,忙跑过来解释:“贺总,实在抱歉,因为今晚的下暴雨导致小区内部停电了。现在门禁系统也没办法正常使用,我们正在沟通,您先在车里等一等,应该马上就能恢复……” 保安话没说完,贺宴锡直接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下车。 “贺总,雨太大,您要不要伞……?”保安的好意完全被贺宴锡略过,只剩呆呆地愣在原地。 贺宴锡刚下车就几乎湿了全身,长腿迈着大步,在一片漆黑的雨中步履匆匆。 走至他的别院,输入密码开门。 门打开,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窗外的雷声一阵阵时大时小,雨滴拍打着落地窗。闪电给着如墨色般雷雨交加的夜带来唯一光亮,却也因这光亮让周遭更添了几分恐惧惊慌。 贺宴锡蹙了蹙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径直上了二层纪清宵住的房间。 走到纪清宵房间门口,他伸手敲门,喊到:“纪清宵?” 屋内无人回答。 他拧眉急躁,不再等下去,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 透着手电筒的微光,他看见小姑娘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了,听见他的声音,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纪清宵比视觉先一步感触到的,是那股熟悉的乌木沉香。 刚才等着贺宴锡,听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声,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可睡着的时候灯还是全亮着的,屋外也只是雨下得密,并没有雷声。 这会儿半梦半醒,忽然一阵巨雷声吓了纪清宵一跳。 她缓缓把两只胳膊从被窝里拿出来,试探的伸出去,“贺宴锡?你回来了吗?” 拉着厚窗帘的房间没有任何光源,只有贺宴锡手电筒这一束微弱的光亮。 墨色中,贺宴锡乌黑的瞳孔毫无波澜中又深了一层。 他凑过去,迎上纪清宵伸出的手,蹲在她的床边,“是我回来了。” 声音低沉,却唤醒了纪清宵的思绪。 她触碰到他的掌心是湿的,愣了一下,又往上探到他的衣袖,湿透了似的,“淋雨了吗?怎么全都湿了?”说着,纪清宵坐起来,盖的严实的被子从她的肩上滑落下来,露出一边肩膀的吊带。 手电筒的微光恰照在她周身,纤细孱弱的肩膀肤如凝脂,胸口若隐若现,更是一片雪白。 贺宴锡一滞,过了几秒目光才移开,将手机手电筒换了个方向照亮。 他收回手,顿了顿,低哑着嗓音,“外面在下暴雨。” “你没带伞吗?那也可以直接停车叫保安送你进来。怎么淋成这样啊……”纪清宵叨唠着,“房间的灯怎么都灭了,是你关了吗?” “停电了。” “停电…?”小姑娘这才后怕了,她怕打雷,如果她一个人待在这雷雨交加的漆黑陌生环境里…… “应该一会儿就修好了。”贺宴锡像是在安慰她。 “你是因为担心我会害怕,特意赶回来,所以才淋湿了吗……?”借着黑暗的环境壮胆,纪清宵鼓起勇气问完这句,脸已经红了。 也因为黑暗,她借着那一束被反着搁的手机手电筒的微光,试图打量贺宴锡的表情。 五官深邃,因为刚淋了雨,眉毛和睫毛上都氤氲着水汽,更显得眼神深不可测。 “是。”贺宴锡承认得干脆。 纪清宵的脸燥热的不行,她收回了目光,微微垂下头,平复了情绪,“我不害怕。” 她想长大,要变成大人。 贺宴锡没有回答。 缓了几秒,纪清宵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你也要赶快去洗个热水澡,不然湿透了会感冒的。”说着她把被子一掀,倏然被男人按了下来。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里面只穿了一件很短的浅色吊带睡裙,没有穿内.衣,如果刚才掀开被子…… 纪清宵的脸几乎瞬间红得滴血,身上也燥得发烫,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吞吞吐吐:“我……” “你躺回去,盖好。不用管我。”贺宴锡的声音不容置喙。 纪清宵重新缩进被窝,心虚地恨不得把整张脸也遮起来,只露一双眼睛。 贺宴锡起身,帮她把房间的大灯开关都关了,“你睡。” 说完没等纪清宵回应,径直走向门口。 “贺……”纪清宵一张口就后悔了,“……宴锡。” 她才说她不怕黑,不怕打雷,可是贺宴锡刚要离开她就要食言了。 第118章 画展 “你可以先不走吗?”小姑娘软糯的声音恳求着。 “还是害怕?”贺宴锡无声叹气。 “一点点。”纪清宵缩在被子里团城团子状,“你可以等来电之后再走吗?” 贺宴锡没回应她。 “或者,你在我房间的卫生间洗澡可以吗,我……我不想一个人。” 贺宴锡被小姑娘的胆量气的哑然,笑问:“我回房间洗,和在这里洗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他在卫生间里,纪清宵在房间里吗。 “我想和你在一个房间里……你在我房间洗,关着门,我也可以和你说话,可以听见你的声音。” 贺宴锡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以吗?”纪清宵撇撇嘴,委屈道:“明明是你把我叫醒的,如果我还睡着,根本就不会知道停电打雷……” 贺宴锡不语,拿出手机拨了物业的电话,“还有多久修好?” 正问着,纪清宵房间的台灯倏地亮起来。 来电了。 忽然到感受光亮,昏黄的灯影里,小姑娘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看见贺宴锡站在门口的背影。 外套和头发都淋湿了,她的心跟着一揪。 “安心睡,来电了。”贺宴锡挂了电话,转头看一眼纪清宵,离开了她的房间。 房间门关上,纪清宵还怔忡着。 她舒了口气,一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纪清宵有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觉得好像太贪心了。 一面想让贺宴锡用大人的眼光来看待她,一面又以小朋友才惯用的耍赖撒娇的方式想靠他更近一点。 身上热的烫的不行,像只熟透的番茄。 纪清宵心跳加速,咬了一口自己攥紧的拳头。 *** 翌日,森城下了一周的雨终于散退。天空放晴,晴朗无云。 画展开幕第一天,来的都是主办方联合美术馆请来的朋友和同行。 纪清宵穿了一件浅蓝色连衣绒裙,修身长款,长发散下来。 贺宴锡从房间出来看见她的第一眼,想起了梵高画的《鸢尾花》。 画中的鸢尾花鲜丽可爱,但又带着点忧伤,平凡又充满清新的气氛和活力。 纪清宵也不想因为画展而被媒体曝光,贺宴锡也就没有安排任何媒体形式的见面会。纪清宵只是想让来的人单纯的看她的画,而非看她这个人。 贺宴锡鲜少到这样的场合,因为今天请了他森城的几个朋友到场,贺宴锡便跟着一起看展览。 开展第一天很顺利。 到结束的时候,丛笑到美术馆的工作室里找纪清宵。 “纪小姐,恭喜你,开展第一天收货不少好评。”丛笑穿着浅蓝色西装,把第一天的“捷报”递给纪清宵,一共来了三十个大小媒体,政界商界名流更是写了满满一页纸。 “有这么多……”纪清宵想拿出手机来拍个照片当做纪念,怕丛笑笑话,只是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今天都是特邀来宾,预计后面的人会更多的。” “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不知道纪小姐后几天会不会留在森城?”丛笑顿了顿,“上次说的展览,其实真的还不错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应该明天下午就回去了。”纪清宵看出丛笑有点遗憾的表情,还是没有拒绝,“不过明天上午我能抽出两个小时时间,看展够用吗?” “那太好了,时间来得及。森城展览馆离这里很近。” 两人说着往美术馆工作室门口走,碰见了正要进来的苏里。 “纪小姐,贺总晚上有安排了。他要我接您回去。丛经理也在?今天第一天,辛苦了。”苏里说完,看看丛笑。 “不辛苦。he’s的团队特别优秀,我们合作很愉快,中午贺总还给加了餐,我们应该感谢贺总和苏秘书。”丛笑语气真诚,笑容很干净。 “这也是应该的。” 走到美术馆工作室门口,丛笑识趣先告别:“纪小姐,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纪清宵点头微笑。 上车。 车开了一会儿,苏里先温馨提示,“纪小姐,您和贺总是明天的飞机回京城。” “嗯,我知道,贺宴锡说过了。”纪清宵翻着手机,在看她微博里的评论流言。 “……您明天还约了丛笑?” “只约了上午一会儿的时间,看个展览而已,不会耽误飞机的。” “贺总…知道吗?” 纪清宵抬头,“需要让他知道吗?” 苏里笑着解释:“我是怕上午他和您有别的安排。” “没有啊,他明天没有安排我。” “哦哦,那就好。”苏里闭麦,当好司机这个工具人。 把纪清宵安全送到私人别院,安排好晚餐,他打电话给贺宴锡汇报工作,“贺总,纪小姐已经到别院了。媒体那边,我也已经打点好,就等着画展倒数第二天公开了。” “嗯,知道了。”贺宴锡欲挂电话。 “还、还有一个临时情况!”苏里抢在贺宴锡挂电话之前说:“刚才我到美术馆的时候,得知纪小姐和丛笑约了明天上午一起去博物馆看展览,好像是丛笑主动约的纪小姐。” “所以呢?” “啊?”苏里被问懵了。 “苏秘书,你是在问你的老板,这件事该怎么办?” 苏里彻底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应了半分钟,才试探地说:“是需要我安排一下明天接送纪小姐看展览的车吗?” 贺宴锡重重一叹,很不耐烦这样的小事还需要他亲自想办法找理由,“改成明天上午的飞机。” 苏里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般顿悟,“啊!对对对……是我没想到,我这就去安排改签!” 第二天上午,纪清宵是在梳洗打扮之后,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得知现在要去机场的。 苏里在门口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是公司股东才决定的临时会议,贺总在下午之前必须要回京城。” 纪清宵无奈又无辜地朝苏里眨了眨眼睛,“苏老师,你其实可以让贺总一个人先回去,我不需要参加你们的股东什么会,我下午再走。” 苏·工具人·里面露难色:“抱歉纪小姐,机票我已经一起改签好了……” 第119章 端倪 纪清宵在去飞机的路上很抱歉地打了通电话给丛笑,说临时有事不能赴约了,对方很大方地表示理解,并说好下次来森城一定再约。 贺宴锡一路都在看电脑忙工作,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看都没看纪清宵一眼,更别提表情有什么波澜。 告别森城湿润的空气,回到京城,下了飞机,纪清宵重新投入干冷雾霾笼罩的怀抱。 到家之后,纪清宵回房间放行李,一进门就发现多了两个除菌加湿器,一个摆在床边,一个摆在另一头的画板旁边,都开着。 她想起在森城的时候自己无意提起京城的空气干燥,她还是习惯在湿润的地方生活。贺宴锡听了之后才买的吗? 顿时觉得心里暖滋滋的。 画展第二天如约顺利,但是到下午的时候,出现了小规模“暴乱”。 起因是爱豆路星舟潜水来看展览,虽然没有被当场识破认出,但是因为发了一条和纪清宵油画的合影的微博,并赞美了画好美,他的粉丝们就开始大肆在网站上找参观票,都要亲自去打卡画展,原本平价亲民的票价水涨船高,一下子翻了二十倍多。 纪清宵原本以为这是个炒作现象,没当真。 可她无意去看画展相关新闻的时候,看到了有黄牛票在倒票,票价后面真的是多了两个零。 她还在震惊中,手机响了。 一上来就是黎般若的呜咽:“宵宵,你怎么不早说今天路星舟会去你画展呢!!!如果告诉我我花多少钱也得改签到今天去啊!!!”说着,黎般若发出土拨鼠叫:“啊!!!” 纪清宵冤枉:“我也是刚刚看到微博超话弹出来的消息才知道的……” “唉,缘分只差那么一点点啊。等我后天去一定要也和那张油画合影!宵宵,你这幅画卖不卖?我第一个出价收!卖给我!” “……” “宵宵,我们的友情是无价的,对不对?” “……” “所以你应该知道你出多少钱我有能力买下它的,对不对?” “黎般若同学,追星也请你理智一点。”纪清宵既没有卖画的打算,也没有追星的热情。 “算了,就知道你不会考虑的。我问你,我家路星舟不会是你家贺总请去的?” 纪清宵没多想就否定了:“我觉得不会,他好像也不太认识娱乐圈的人,而且路星舟我跟他提起过的,他也没说过认识他。” “没关系,这不就马上认识了么!你快去微博回复星舟,你们互动一下!” “……” 好在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路星舟呼吁他的粉丝们要理性爱屋及乌,不一定非要去画展,在公众号和微博上追一宵未眠小姐姐的画也是一样的。 经过这个事情之后,纪清宵的画展而得到了更多媒体人的关注。 直到画展的倒数第二天闭馆。 外面天气太冷,纪清宵宅在家练画,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她不喜欢在打草稿的时候停顿,等整张草稿画完,才去旁边喝水休息,看看手机。 点开屏幕,app新闻推送了一条头条消息——惊爆贺氏集团老董事长贺子良现任妻子潘一宁系小三转正,二人不堪隐秘情史曝光! 纪清宵点进去,第一张照片竟然是她画展里关于桥溪镇的油画! 新闻爆料有个媒体人在参观画展的时候认出桥溪镇系列画作中,有两幅画画里人是贺子良和潘一宁,随着这个发现,抽丝剥茧扒出当时潘一宁还是十八线下的小透明,出演过一部贺氏集团投资的电视剧女三号,两人就此产生交集,而当年贺子良的原配夫人沈思青还未病逝,潘贺二人地下恋情的事情浮出水面。 当时的潘一宁就是贺子良养在远离都市清幽环境里的第三者。 这幅画就是当时潘贺二人寻欢的证据! 新闻被曝光之后,当事人迅速否认,并澄清画上的人不是他们,画作与贺子良潘一宁毫无关系。 纪清宵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已是傍晚,贺宴锡出差两天,要明天才能回家。 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捋清楚了这条新闻的逻辑,还是觉得这不可能。 她从来没听贺宴锡说过贺子良的现任妻子不是原配,不是他的母亲。而且当时在桥溪镇的时候,潘一宁说过,自己和贺子良是夫妻,结婚好多年了。 难道是有隐情的吗? 她还来不及打电话给贺宴锡,手机就来了一通陌生电话。 “您好,是一宵未眠吗?我们xxx传媒,想了解一下,您画展里的那副画是贺子良贺潘一宁吗?您和贺氏集团的董事长贺子良认识吗?他的夫人潘一宁当年真的是第三者吗?” “您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呢?又怎么有机会画出这样几幅画呢?” “能否您讲述一下当年潘贺二人的关系?您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 问出来的问题多到根本不等她回答,一个连着一个。 纪清宵脑袋嗡了一声,眼前一片黑,像是被困在密室里找不到解决出路,同时问题的尖锐敏感到让她窒息。 她顿了顿,警觉心使然,“与绘画无关的问题我一概不会回答。” 说完就挂了电话。 可是,第二个、第三个电话很快就接踵而至,问的都是关于潘一宁贺子良关系的问题。 她慌的不行,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把手机关了,下楼找赵姨问问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 赵姨正在洗菜,听见响声,一抬头,看见纪清宵火急火燎地跑进厨房,“怎么啦,宵宵?什么事,这么着急?” “赵姨,您知道当年贺伯伯和贺阿姨的故事吗?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赵姨手一顿,晃了晃神,沉默了。 纪清宵从赵姨的表情里看出几分端倪,她换了个称呼,试探地问:“潘一宁阿姨……不是贺宴锡的亲生母亲,她和贺伯伯有过一段地下情,贺宴锡的母亲去世后,才嫁进贺家的,是吗?” 赵姨微微张了张口,沉吟:“宴锡交代过,他不想我们知道的这段故事的,再把贺家上一辈人的恩怨再拿出来讲给外人听。” 第120章 求情 赵姨叹了声气,“宵宵,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外人,但是那段往事对宴锡来说是个挺大的伤害,不愿意再提起来,对他,对所有人都好。” “我明白了,赵姨。”纪清宵没有再问,她不想为难赵姨。 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了。 安静的晚上,纪清宵的心却静不下来。 当年的回忆时时浮现,在桥溪镇那段时间,她口中的贺阿姨言语谈吐都是温柔的,和贺子良在一起的时候更是,那份恩爱是藏不住的。 她竟然单纯的以为他们是夫妻。 纪清宵关掉手机之后就没有再关注这件事的发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继续保持沉默。 心乱作一团,不知道贺宴锡在干什么,有没有看到画展的消息。 门铃响了。 难道是贺宴锡提前回来了吗? 纪清宵倏地站起来跑出房间跑下楼,赵姨已经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潘一宁。 赵姨开门的动作明显迟了一下。 潘一宁一身黑色,站在门外的清冷的冬季寒夜里,眉眼俱是冷寂。她淡淡地跟赵姨点了一下头,“我是来找纪清宵的。”说着,已经看见了下楼的纪清宵。 赵姨侧身,没有说话,让潘一宁进门。 纪清宵先开口,“潘阿姨。” “宵宵。”潘一宁进玄关,走近纪清宵,“我来,是想跟你说点事情,我们去你房间好吗?” 纪清宵默默点头,带潘一宁上了楼。 潘一宁穿一件长款黑色羊绒大衣,收腰,腰间系一个宽腰带,内搭是一件黑色v领薄羊绒衫,没有化妆,显得人有些憔悴。她走进屋,装作无意环顾扫视纪清宵的房间,走到秋千前面,站定。 “宵宵,对不起。”潘一宁低着头,低眉打量纪清宵的脸,“当年在桥溪镇,是我骗了你,对不起。” 纪清宵神色漠然,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贺宴锡的关系,恐怕这一生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您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当年,我有我的苦衷…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一定以为是借口……可是当时你还小,我除了骗你编了我和你贺伯伯是夫妻关系,还能怎么样呢?跟你说那是爱情吗?那么小的你,当时能懂吗?” 纪清宵抿唇不语。 潘一宁目光飘向窗外,轻轻一叹,“当时他给我一段爱情,我就站在这里舍不得走了。后来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我不想破坏他们的关系。可是,我也是女人,也舍不得。所以才待在桥溪镇那样一个可以隔绝掉所有的地方,等他。” “潘阿姨。”纪清宵打断潘一宁,“我无意听您和贺伯伯的故事,您也不必跟我解释其中的原因。那是您的故事,您的人生,我不曾参与也不会判断对错是非。您今天来找我,是因为画展的事?” 潘一宁红着眼眶,蹙眉点了点头,“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把我当做是破坏宴锡原生家庭的人,可是,宴锡的爸爸和沈思青早就已经没有感情了,当时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纪清宵从没听过贺宴锡说过他的母亲,他还未成年就失去了至亲,当时一定很难过,所以才一直冷淡着贺子良,甚至提到贺家都像在说别人的家。 “宵宵,算我求求你。”潘一宁眼里噙着泪,“可不可以帮帮我,帮帮贺家?否定认识我们,否定画里的人是我们?好不好?” 潘一宁说完,那滴泪也落了下来。 纪清宵面色无波,潘一宁那几滴泪根本无法和贺宴锡这么多年的痛苦相提并论。 “那些年是我人生里不可说的至暗时刻。”潘一宁见纪清宵不为所动,不去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接着说:“我现在这么说,你长大了,能明白吗?爱一个人,愿意为他卑微到尘埃里。” 纪清宵睫毛轻轻颤了颤,咬住下唇。 潘一宁闪过一丝阴鸷。 纪清宵是知道的,可是她没办法跟潘一宁共情。 “宵宵,如果你承认了那幅画里面的人是我,我认罪。但是,你想让贺家、贺氏因为这桩…丑闻,陷入动荡吗?” 屋内一盏欧式吊灯将明亮的灯光洒在潘一宁头顶,更显得她身体羸弱,面无血色。 “虽然宴锡爸爸退居二线,但宴锡在贺氏的地位还被很多人觊觎着,还不稳啊,贺家的风吹草动是一定会影响他在贺氏的位置的。” 纪清宵眼眸一闪,不太相信又不敢不信,怔然地看着潘一宁,“不会的……” “他不跟你说,但是那些高管觊觎他的事实就在摆那里,你可以等他回来问问他。他之所以现在这么拼命,就是想巩固在贺氏的地位啊。” 纪清宵当然知道贺宴锡经常加班、应酬、为了国外的合作项目昼夜颠倒。 “贺家现在不能出事…出了事,宴锡也逃不过去的。”潘一宁看出了小姑娘的软肋,目光笃定,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纪清宵思忖沉寂了片刻,才说:“他如果会担心这些,当初办画展的时候就不会让我展出关于您和贺伯伯的画了。” “傻孩子,他那是不想因为他的原因影响了你未来的艺术之路啊!那些画是你真的真情实感,应该是非常能代表你的特点和优点的?” 小姑娘哑然,垂下头,不愿意承认潘一宁说的是真的。 潘一宁低眉露出一丝暗笑。 “我也是替宴锡爸爸来的,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宴锡的事业会受到影响。”潘一宁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宵宵,我不逼你马上做决定,但是你好好想想,好不好?” 潘一宁离开的时候,形影相吊,是一打眼就能看出的落寞。 纪清宵没有给潘一宁答复。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留一盏台灯。 潘一宁从贺宴锡家里出来,上车,回贺宅。 出来之后,她眼睛里的那些我见犹怜的表情就全然消失了,只剩阴鸷。 她眄视着车窗外毫无生机的隆冬夜景,朝开车的司机轻道:“那些照片都给我再准备一份,该派上用场了。” 第121章 担心 沪城,华灯初上。 早晨落地之后,贺宴锡和合作方开了一天的会,已经过了晚上八点,才刚从会议室走出来,婉拒了对方晚宴的邀请,出了大厦往门口走。 苏里早就开车停在门口,等他。 贺宴锡开门上车,解开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后背靠着座椅椅背,眉目间深沉的倦色才显露出来。 “贺总,媒体下午已经把消息发散出去了,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正是焦点沸腾的时候。”苏里边开车边汇报工作。 贺宴锡面色无波,只淡淡嗯了一声,拿出调成静音的手机,点开就看见了二十几条未接来电,都来自贺子良。 这会儿又来了一通。 他也不理会,手机依然保持静音,被他直接扔到了旁边。 车不一会儿便开到了他住的酒店,苏里都已经替贺宴锡打点好,他去停车,贺宴锡拿了房卡先回房间。 酒店高层套房里,贺宴锡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袖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沪城的夜景灯火通明,月亮朦胧的挂在远处,他却无意观赏。 他点开手机微信,扫了一遍未读消息,一天了,没有一条消息是纪清宵发的,这很离奇。 以往他出差,小姑娘怕打搅他,但总是会把这一天里她发生的小插曲、画画日常微信发给贺宴锡,他经常晚一点才能看到,但似乎永远不会缺席。 按道理,今天有事发生,小姑娘怎么可能不震惊不联系他呢。 正思忖着,苏里回来了。 “贺总,媒体那边已经把画展的事件扩到最大化,一切都符合我们的预期。但是,临时出现了个bug……” 贺宴锡目光阴沉,等着苏里交代。 “画展爆出老贺总和潘夫人的关系之后,一些媒体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纪小姐的联系方式,都想打电话追问她和他们的关系……我刚才给纪小姐打了手机,是关机的状态。” 贺宴锡眉目一凛,脸上的表情是苏里不曾见过的冷峻严厉。 “贺总,现在…要怎么办?如果按照计划把画展的事情再继续扩大的话,说不定…会涉及到纪小姐的安全。” *** 潘一宁走后,纪清宵坐在房间的秋千上,独自发呆。 心里很乱,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贺宴锡。 门外传来敲门声。 赵姨:“宵宵,宴锡说打不通你的手机,打来家里电话了,现在他在找你呢。” 纪清宵愣了一下,穿上拖鞋走出房间,想到什么,又回过身:“赵姨,您没和贺宴锡说刚才潘阿姨来过了?” “他着急找你,我就赶紧上来了,什么都没说。” “您可以不告诉他这件事吗?赵姨,拜托了……” 赵姨含糊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纪清宵下楼到客厅,才把电话放到耳边,贺宴锡冷凛的声音就传过来:“手机为什么关机?” “我刚才在画画,可能手机没电了?我没注意看呢……”纪清宵心虚,声音也越说越小。 “出了事情不主动告诉我,我现在在问你,你还是不打算说?” 后半句话,纪清宵确定自己听出了贺宴锡的怒意,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想法,正思忖着,贺宴锡又说:“你以为关机,掩耳盗铃就是解决的办法了?” 纪清宵全然还在刚才潘一宁来找她诉说的犹豫和挣扎里,贺宴锡的话像是猛然又给了她补了一刀,心一下就委屈极了。 她还是沉默,紧咬着下唇不肯回答。 “纪清宵,说话。”他命令似的,容不得她有委屈的时间。 “我没打算瞒,这有什么可瞒的?现在媒体应该把我画里的内容都炒到天了,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只是想,如果我自己能解决,就不用给你添麻烦了。” “你能拿什么解决?” “我去澄清,去否定这件事……”这是她想出来的唯一的解决办法。 “为什么否定?” “因为…担心……担心你在贺氏的地位会受到牵连影响。” “既然我在画展前就愿意让你展出那些画,自然就已经考虑过所有后果,有什么可担心的?” 纪清宵倏然哽住,莫名觉得心里被什么堵住,难捱又不悦。 “剩下的事情都不需要你插手。谁问什么,说什么,都不用回答。按我说的去做,明白了吗?” “……知道了。”明明她是在贺宴锡的庇护之下,不用被各种难题困扰,但心里却委屈的不行。 “还有。”贺宴锡声音低哑,“以后别让我找不到你。” 纪清宵怔忡,贺宴锡已经挂了电话。 缓了缓情绪,贺宴锡吩咐苏里,“把后面安排要做的都取消。” “可是……现在和您预期的还差得远。” “不用管预期。” “这是推倒曝光潘一宁绝好的好机会,您就这么放弃…可惜了。是因为担心纪小姐会受到牵连吗?” “怪我之前考虑不周全。”贺宴锡低沉的叹了一口气,“她是无辜的。” 贺宴锡想要借着这些画来曝光潘贺当年见不光的滥情,让做了错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再往后的安排,则早就已经是他谋划过很久的——当年潘一宁和他母亲沈思青的主治医生不清不楚的关系和阴谋。 但,如果这些需要拿把纪清宵推到风口浪尖做交换,他是拒绝的。 沪城的夜色才拉开帷幕,贺宴锡沉愠的视线伴随着夜色灯影,让苏里不禁一愣。这种凛若寒霜的视线宛如一种无可撼动的威严,避无可避。 “查清楚了,到底是谁把她的联络方式泄露出去的。还有,也要注意潘一宁又有什么新动作。” “明白,贺总放心,我这就去查,一定很快查到。” “定最早一班回去的航班,回京。” 苏里顿了顿,担心的问:“您早上才到,又开了一天会,还是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再回去?”他担心贺宴锡,因为最近的工作太多,贺总都快成了“铁人”。 贺宴锡蹙眉看了看苏里,苏里放弃抵抗:“行...我这就去定票……” 第122章 始作俑者 纪清宵失眠了。 躺了很久,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离就会出现潘一宁的样子。现在可怜求纪清宵原谅的样子,当年在桥溪镇楚楚温柔的样子。 挨到凌晨,数到第一千只羊,纪清宵认输,起床到楼下喝水。 她轻声蹑脚从房间出来,刚走到楼梯,听见有开门的声音。 纪清宵脚下一顿,瞬间下意识蹲下,两只手抱着膝盖,又迅速关上手机的手电筒。 是贺宴锡回来了。 黑暗中,他裹着一身清冷,面色沉凝。 纪清宵缓缓站起来,贺宴锡开了玄关的小灯,低头换了鞋,往客厅走了一半,才抬头,猛然看见楼梯上站着个人。 “还不睡觉?”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 贺宴锡目光沉了沉,等纪清宵先回答。 “我睡不着…就下来喝点水。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小姑娘眨了眨鹿眼,小声问,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 “回来有些事情着急处理。”贺宴锡表情依然云淡风轻。 “……哦。” 纪清宵走近,忍不住端详他的表情。 他的面色是能看的出的疲惫,眼下有两团淡淡的青色,透着肤色是出奇的白,是种生人勿进的冷白色。 “画展的事…怎么样了?”纪清宵一直没再看任何关于画展的消息,看见贺宴锡,心里的所有担心又重新浮上来,搅地心里乱糟糟的。 “最晚明天,会解决的。” “那贺伯伯那里……” “他能怎么了?”贺宴锡一哂。 “希望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你。”纪清宵抿唇垂下头。 “怪我什么?所有的事情是他自己做的,没人逼他。”提及父亲,贺宴锡的面色更带了几分寒凉,“他以为我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是他给的。像是赏赐,能抵过他所做的所有荒唐事。” 他的声音像是夹着冰霜雨雪般的冷意和嘲讽。到这儿,便不再多说下去,两个人在之间只剩沉默。 纪清宵能感觉到他的倨傲与孤单,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说的安慰贺宴锡的话,恐怕对他来说如同哄小孩儿似的。可是她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想到这儿,纪清宵干脆迈了几步,把两个人的距离缩紧再缩紧,直到触及到呼吸的声音。 她张开双臂,踮着脚尖,什么都不去想了,直接拥抱了贺宴锡。 她侧脸埋在他的胸口,鸦羽般的睫毛抖了抖,清晰地听到了他起伏有序的心跳声。 小姑娘软软糯糯像个娃娃一样贴着他,“贺宴锡,你还有我呢。” 男人始料未及,手上动作一僵,连带着后背也往后顿了一下,手臂悬在半空。 只两三秒,贺宴锡就恢复了平常。 小姑娘细密的头发散在肩上,有樱花的香气钻入他的鼻息间。 “有你气我,是。”贺宴锡假装不悦。 “我哪有气你啊……”小姑娘松开手,抬头和他对视几秒,才说了句:“不敢。” 贺宴锡唇角微微一勾,伸出右手安慰似的拍了拍纪清宵的后背,随后笑说:“你倒是可以去问问苏里,看看有谁能让我气到晚饭都没胃口吃。” “你还没吃晚饭吗?都凌晨三点了啊……”纪清宵担心的看着他,“你等一下,我去帮你做点吃的,很快的!” 贺宴锡轻轻一拽,攥住小姑娘的睡衣袖子,“不用了。我不饿,想去休息了。” “那好……那你赶紧去睡觉。” “你还不困?”贺宴锡上楼,纪清宵跟在后面,小声说了一句:“看见你之后,好像是有点儿困了。” 第二天。 纪清宵睡到自然醒,下楼去找贺宴锡。 “宴锡早晨就走了,说去公司处理事情去了。”赵姨说。 纪清宵悻悻的应了一声,自己坐到餐桌旁边吃早餐。 苏里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贺宴锡才到办公室,苏里就第一时间来汇报进度。 这是贺宴锡一直对苏里重用有加的原因之一,做事有条理,速度快。 “贺总,调查清楚了。画展上透漏纪小姐联系方式的是南禾中学的一名高三学生,叫米恬。我去查了一下,她也是艺术生学画画的,而且是上一届绘画社的社长。” 米恬拿了校长周家禹给的票来参观画展的那天,正好是潘贺事件被发现的当天。她在参观的时候偶遇了某媒体派来打探消息的记者,告诉了记者纪清宵的手机号,甚至连她在南禾读高二,和一些私人信息都泄露给了媒体。 苏里汇报完画展的情况,又接着说:“我顺藤摸瓜还查到了一件事,发生在纪小姐上学期期末。她的微博刚开始火爆,准备开画展的时候,有人造谣她是被‘金主爸爸’包.养了,虽然明面上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但我调查的结果是,这完全是她指使别人做的。” “她是为什么非要针对纪清宵?”贺宴锡眉眼微蹙。 “可能,因为曾经她是学校的校花,又很有才气,所以被同学们追捧习惯了,纪小姐的出现打乱了她内心的平衡。而且,我的小道消息人脉告诉我…米恬喜欢的是纪小姐的同桌,邵漾。” 再往后的话,苏里没有说。 贺宴锡扬了扬眉,轻轻摇了摇头。 无论是什么原因,米恬的做法已经触及到了贺宴锡的底线。 他没等,直接拨了周家禹的手机,“周校长,别来无恙?” “贺总难得主动联系我啊!”周家禹笑呵呵的语气,“能让我先知道是什么事儿吗?又是和你们家纪同学相关的?” “看来我光有你这位‘眼线’还不太够用,竟然会不知道放假前发生了那么大一个故事。” “哦,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解决了,就没告诉你。我亲自批评了始作俑者的那个同学。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我会尽量避免发生。” “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不是别的,是你的智商。”贺宴锡冷冷嘲了一句,“始作俑者不去追根溯源吗?根本就不是那个无辜的男同学,这一切都是米恬干的。” 第123章 认错 “你是说…最开始造谣生事的人是米恬?”周家禹诧异。 “周校长,我看你该改改名字,不如叫周家‘愚’,更合适一些。” 周家禹不再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真的确定是米恬?我当时派人查过发布消息的id,明明是个男生,后来我们调查过也问过他,他都承认了。” 贺宴锡继续挖苦:“你的能力难道还不如一个高三学生?是不是还需要我出资,给贵校请个专业一点儿的网管?” …… “后续你打算怎么惩罚真正的始作俑者?” 贺宴锡便把米恬在画展上故意透漏纪清宵的消息这件事转达给周家禹,“轻点儿说,至少要当众跟纪清宵道歉,学校给相应的处分,这两者,一个也不能少。” “这种行为确实够得上处分了,但是…她今年高三,又已经通过了艺考,就等着高考了,这样一闹,不知道艺考选的学校还能不能要她……” 贺宴锡也不生气,语气里满是嘲笑:“周校长是在担心南禾的升学率,还是对漂亮女同学起了恻隐?” “……宴锡,你这话我权当是气话了。”沉默了片刻,周家禹咳了一声,“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当众道歉这事儿,你家小朋友能愿意吗?”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贺宴锡。 刚才一心只想着惩恶,忘了纪清宵会怎么想了。 以她的性格,断然是不希望自己被再次推到风口浪尖的,哪怕是为了给她正名。 “……宴锡?” “当众道歉改成写认错书道歉信,放到学校的公众平台上,公示一周。”贺宴锡说的云淡风轻。 周家禹笑叹了口气,“行,金主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今天就会把相关的所有证据交给你,刚才说的事,我想在一周之内看到结果。”贺宴锡的语气仍旧不容置喙,带着些许的嚣然,“这之后,我们可以再细谈扩建学校图书馆的事。” 虽然周家禹和贺宴锡从小就认识了,但是谈及正事和工作,贺宴锡一向不会带入任何私人感情,就像刚才那样,有结果才能有后续的合作意向。 周家禹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贺宴锡,他们彼此深知且信赖,这件事就这样达成了一致意见。 一周之后,临近除夕春节。 午后困意来袭,纪清宵正躺在房间的沙发上无聊的翻看着手机,猛然在校园网站上看见了一条首页推送。 她瞬间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米恬竟然发了长长的一封道歉信,为对纪清宵所有的所有错事造成的伤害赶到愧疚、诚恳的认错态度惊呆了纪清宵。 那么飞扬跋扈的一个人,竟然情真意切的给她写道歉信? 道歉信中还承认了画展泄漏她个人信息的事情,事实承认的一点都不拖沓,认错诚恳到让纪清宵怀疑米恬是不是找了代笔。 纪清宵茫然地又从头至尾读了一遍,还是对这份封莫名其妙贸然出现的道歉信感到讶异极了。 小姑娘忽然冒冒失失闯了进书房的时候,贺宴锡正在准备公司年会的演讲稿。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纪清宵思绪乱的不行,只好举着手机屏幕上的道歉信给贺宴锡看。 “陈述了对你造成伤害的事实,道歉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不善之举。怎么了?”贺宴锡只瞥了一眼手机,目光就回到手里的稿子上。 纪清宵读懂了贺宴锡了如指掌的表情,“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贺宴锡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纪清宵又问:“画展泄漏电话的事,和在学校造谣我的事…是、是你查到的吗?” “是。”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 “米恬在学校造谣你的事,你又跟我说过吗?”贺宴锡反问,抬眸,凝视纪清宵的眼睛。 “……” 当时她就只想息事宁人。 “我不想……” “不想牵连我。”贺宴锡抢先一步说。 小姑娘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被保护到极致的羞赧和安稳感,可是又有点觉得不真实。 “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忍着不说?纪清宵,想长大没问题,但人不是靠忍气吞声才能成长的,能明白吗?”贺宴锡温润清沉的声音如大提琴般音低朦胧。 小姑娘脸颊泛红,默默点头。 “我知道你不想我跟你说谢谢,那这件事…我就真的‘不谢’了。” 贺宴锡站在窗前,后背抵着窗台,拿着稿子的手落下来,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哑然而笑。 “贺宴锡,我会长大的。”纪清宵只说了这一句,可是心里的话却是:过了年,我就满十八岁了,你要等等我呀。 *** 这个年,因为邻居是魏姗,纪清宵过得不是很愉快。 赵姨今年没有请假,留在贺宴锡家一起过年。因为这样魏姗就有了来“蹭饭”的绝佳理由。 从除夕一直到年初三,她天天都要来上一会儿,或者晚饭,或者午饭,总要在贺宴锡家里吃一顿再走。 到大年初五,赵姨临时家里有些事情请了一天假,家里就剩贺宴锡和纪清宵。 早晨刚过,魏姗就来敲门。 “求贺总帮个忙……”魏姗站在门口,见开门的人是贺宴锡,委屈巴巴的说。 纪清宵正在微信里跟黎般若吐槽最近魏姗实在来的太勤了,刚说完,她人就到了。 “进来说。”贺宴锡让魏姗进门。 纪清宵把手机暗灭,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跟魏姗打了个招呼。 魏姗笑笑,“宵宵也在呀!” 纪清宵干笑,“对啊,每天都在呀。”心里却在想: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 魏姗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过,剪短了头发,穿橙红色的衬衫裙,腰间系一条同色系的细腰带,化了同色系的眼影。 “宴锡,我爸爸妈妈说让你到我家吃个饭这个事情…已经跟我念叨了两个星期,你一直都说没空,我就一直帮你搪塞着,可是赶上过年,他们天天说天天说,我也快撑不住了呀,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第124章 拒绝 贺家和魏家是世交,从贺宴锡爷爷那一辈起就和魏家的关系走得很近,当年的魏家比贺家财大气粗,曾经还帮衬过贺家度过了一次企业信任危机。 到贺宴锡这一代,贺宴锡爷爷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希望贺宴锡能和魏姗定个娃娃亲,这样既能让两家在商界的地位巩固得更牢,又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对两家孩子的未来也只有益处。 爷爷去世之后,贺子良当权,一直秉承着上一代人的观念想法,也有想让贺宴锡跟魏姗结亲的意思,但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儿子越走越远,年少叛逆的贺宴锡断然不愿意听从贺子良的安排。 而潘一宁为了绑住魏家这棵大树,一直对魏家巴结示好,她知道魏姗对贺宴锡的全心全意,便把魏姗当成是未来的儿媳妇一样对待。 魏姗见贺宴锡不回答,满面娇嗔,低低的轻叹,又巴巴看着贺宴锡:“今天不行吗?” 纪清宵全然被魏姗当成空气一样,戳在一旁,脸色已经泛白。她两只手背过去交叠,握紧了手里的手机,不敢看贺宴锡。 “今天不行。”贺宴锡直截了当拒绝。 “贺总,现在是在放假哎,据我了解到的最新情况,你今天没有任何安排,为什么不行?”魏姗已经做足了准备似的,今天势必要贺宴锡陪她一起回家。 贺宴锡眯了眯眼睛,嘴唇绷直,很不悦魏姗盘根究底的性格。 魏姗又问:“你该不会是担心宵宵?”她笑了笑,“宵宵可以自己叫外卖呀!宴锡,你不要活得像上世纪的古董一样,可以嘛?”魏姗打趣看着贺宴锡,又看看纪清宵,眼神好像在说,如果因为你耽误了贺宴锡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你是不对的。 “魏姗姐姐,我今天约了同学出去玩儿,你不可以把贺宴锡的不行放在我的原因上。”纪清宵眉眼含笑,表情诚恳地看着魏姗。 “错怪你啦!”魏姗走近,轻轻抚了一下纪清宵的头发,笑着看向贺宴锡,“人家宵宵早都是个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圈子。只有你,老把她当成家里的小辈一样。” 纪清宵半笑着的表情僵了僵,魏姗这一语双关未免也太绝了。 再说下去,她感觉自己会窒息,是以,轻轻抬眸,“我先上楼了,你们聊。” 纪清宵径直上楼,没有看到贺宴锡脸上沉郁的表情。 男人五官绷紧,眼睛里是看不透的深意。 他还记得前几天小姑娘对他说,我会长大的。 长大了,就想跑? 回到房间,纪清宵给黎般若打了个语音电话,一开口语气就闷闷的。 “怎么啦宵宵?”黎般若听出不对劲。 “你今天有安排吗?可不可以收留我一天?” “什么情况?大过年的你被贺宴锡逐出家门了?” “……倒也还不至于惨成那样。” “今天是大年初五,我家里中午要包饺子吃,你要不要来我家尝尝饺子?” “去你家?…可以吗?” “当然啦,家里就我爸妈在,随时欢迎你。” 纪清宵换了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魏姗已经走了。 见纪清宵下楼,贺宴锡目光落在她身上。 “魏姗姐姐呢?”小姑娘情绪看不出半点影响。 “回去了。” 纪清宵一愣,“你不陪她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陪她?”贺宴锡反问。 小姑娘小声嘀咕:“你也没说不陪她。” “我刚才的原话是:今天不行。”贺宴锡顿了顿,看着纪清宵。 “今天不行…又不是永远不陪她。”纪清宵又小声说了一句。 “你去哪?” “我和黎般若约好了,今天去她家吃饺子。” “什么时候约的?” 纪清宵有一秒钟怀疑贺宴锡在她房间安了窃听器…… 她面色不改:“…前几天就约好了啊。” “我送你。”贺宴锡说着起身,已经穿上了外套。 纪清宵原地愣了愣,看着贺宴锡穿外套的动作出神,他真的可以不动声色就很深邃迷人,有两秒想放黎般若的鸽子……但只是想了想,转瞬回过神,笑说:“好啊。” 上车后,纪清宵点开黎般若给她发的定位,开了地图导航。 听着导航里的语音,一路到也不致于太过安静。 “送我到般若家之后,你去哪里?”纪清宵问。 “回公司。” “哦…大年初五还要加班啊。”纪清宵随口感叹了一句,“看来跟着你的苏老师也是真辛苦呢。” “按照国家规定的加班费给钱,只多不少,年终按劳分红。据我所知,我的员工对加班都不排斥。” 纪清宵侧脸看他,“你确定他们都喜欢加班就因为加班费?” “你觉得还会因为什么?”贺宴锡把问题抛给一个艺术生。 她想,如果贺宴锡是她的上司,她应该会7*24小时待命并且乐此不疲,然而嘴里说的是:“我不了解现在社畜的环境,也许是因为热爱自己的事业。” “呵。”贺宴锡冷笑一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可以拿喜欢的事情当吃饭的饭碗。” 话外音是,她既有天赋又幸运,这样的人寥寥无几。 “你自己不也是吗?”纪清宵看着贺宴锡,“你喜欢设计,也依然在这个领域奋斗,而且很出色。” 贺宴锡一哂,摇摇头说:“我现在每天对着的不是设计稿,是财务报表。你以后就会知道,就算喜欢的事情成了饭碗,也不可能只做这喜欢的事。” 贺宴锡的话有点沉重,说着就开到了导航的终点,话题也戛然而止。 黎般若住的小区在南城一片居民区里,青灰色外墙面的老小区,赶上过年,一楼底商齐齐的挂了一排红灯笼,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贺宴锡的豪华车停在路边,引来住在附近的过路人的目光。 “到了,去。”他抬了抬下巴。 “哦……你一个人回公司吗?”纪清宵面对即将逝去的独处时光忽然有些怅然不舍。 “不然呢,带你一起?”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可最终纪清宵还是只说了,“那我走啦!” 已经下了车,关门前,小姑娘猛然又探进头来,试探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和魏姗姐姐一起回她家啊?” 第125章 巧克力的暗示 纪清宵想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不喜欢她这种姑娘。 然而,贺宴锡回答得干脆:“和魏家没什么可聊的。”语气俨然不夹带私情,说的只是事业线。 纪清宵悻悻离开。 刚走到小区大门,她就看见黎般若在外面等她了。 “宵宵!”看见纪清宵,黎般若快步跑过来,一把挽住她,“你来的好快呀!” “是贺宴锡送我过来的。” 黎般若惊讶的张了张嘴:“贺总送你来的?你不是说他要去和那个什么魏什么姗约会吗?” “他拒绝了,没去。” “……那你刚才很生气是为什么?不是说那女的一直在追贺总吗?” 纪清宵唉声叹气,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黎般若。 边说边走,也走大了黎般若家的单元门口。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呀!快去追他呀!”黎般若恨铁不成钢地拉着纪清宵。 “……那样好没面子的。”纪清宵不为所动的垂头。 “……哎,你说好不容易春节贺总休假在家你们可以有个独处的时间,你还不好好抓牢一点!你要是有那个女的一半的勇气可嘉,不不不,三分之一就够了,说不定早就和贺宴锡在一起了。” 说着已经走到三楼黎般若家门口。 纪清宵笑说:“不想那么多了,我更想尝尝你家的饺子。” 进了黎家,黎般若爸妈从厨房迎出来。 三室一厅的家,客厅亮堂,一进门就看见茶几上摆着两盆盛开的水仙花,散着幽香。 “叔叔、阿姨好,我是纪清宵。” “欢迎宵宵呀!般若总是提起你,说你特别有才华,长得也真漂亮呢!”黎般若妈妈笑笑,一脸和煦,让纪清宵觉得很温暖。 一进到黎般若的房间,纪清宵忽然觉得眼前犯晕,路星舟的抱枕,人形立牌、海报分布在每个角落。 “般若,你这里也太多路星舟的东西了……”纪清宵一下不知道目光落在哪里。 “怎么样,我是忠实粉没错?” 这是纪清宵第一次到好朋友家里做客,虽然是普普通通的小康之家,但一家人和和睦睦,家常味道的饺子,都是纪清宵好久好久都没有感受过的满满的烟火气。 魏姗被贺宴锡拒绝之后,独自回了趟魏家。 先前都答应过父母,过年一定会和贺宴锡一起回来,魏家父母一看,女儿回家还是形单影只的,不免又多操了几份心。话里都是要魏姗抓住时机,贺宴锡、贺家这样的人家不可多得,如果被别人抢了先机,那她这几年的功夫就白费了。 这席话这几年魏姗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她又何尝不想赶快抓住贺宴锡的心。可是他一再拒绝,如果不是靠着魏氏和he’s合作的关系,她怕是连靠近贺宴锡的机会都难得。 寒夜,魏姗从停车场的电梯上楼,走到家门口,看见旁边立着一个快递信封。 公寓楼里的所有快递都是有专人按照和业主约定好的时间送到家的,魏姗之前并没有接到快递电话,门口就贸然出现了一个信封。 她疑惑片刻,还是打开了。 竟然是一大摞照片。 里面全都是贺宴锡和纪清宵的“亲密”照片…… 虽然是偷拍的,但都可以清晰地看出两个人之间的亲近感。 魏姗怎么也意料不到,贺宴锡那么冰山冷寂的一个人,竟然会抱着她,会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会撑一把伞,会并肩走的时候一起笑起来。 这些,都是她想到没有想过的画面。 是她太天真了,她记得刚回国的时候,贺宴锡说家里来了个小朋友,纯粹是因为受朋友之托照顾,而已。 原来,照顾久了就会日久生情的吗?可是那个小丫头才多大?又怎么可能? 魏姗在门口怔然了许久才进了屋。 ** 贺家,初五的晚宴才结束,潘一宁陪着贺子良多喝了几杯,乏得厉害,这会儿正从贺宅大厅走回卧室。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潘一宁眉眼全是不耐烦,缓了缓才接通。 “夫人,魏小姐这边已经收到消息了。” 听了这句,她豁然眉头一舒。 过了年,又到了开学的时候。 纪清宵每周的时间固定到不行,贺宴锡这阵子倒是闲暇时间多了起来。 周六晚上,纪清宵刚从冷姝的工作室学完画回到家,进门就看见了魏姗正和贺宴锡在沙发上聊着电脑里的资料,挨得很近,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至少,魏姗的笑声,她一进门就听见了。 “宵宵,你回来啦!”魏姗笑着打招呼。 也许是纪清宵自己想多了,她觉得每一次魏姗问她“回来啦”的语气,颇像个女主人的架子。 小姑娘笑了笑,打了声招呼便回楼上自己的房间了。 “等一下,宵宵,我找你。”魏姗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旁边沙发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包装袋,跟着纪清宵一起上楼,“我今天其实是来找你的,刚才跟宴锡在聊天等你呢。” 纪清宵回过头一怔,“……找我?” “对呀,我们进房间说。” 这是魏姗第一次进纪清宵的房间。她走了一圈,巡视了一圈,少女感和艺术气息浓厚的房间,装修和贺宴锡家里的主风格雷同但并不一样。 “这个是我前两天出差到法国带回来的巧克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魏姗说着把黑色袋子递给纪清宵。 纪清宵笑着接过,“谢谢。” “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这款巧克力,每次家里的存货没了,都会发脾气一定要我爸爸到法国去买回来。只不过,我现在早就已经不喜欢这种甜食了,过了那个年纪,就算再喜欢的东西,都会变的。” 纪清宵手里的动作一滞。 话里的含义,再明白不过。 纪清宵接了巧克力,没有回答。 “宵宵妹妹,我今天想开诚布公的告诉你,我和宴锡之间的关系。” 纪清宵情绪有一瞬间木然。抬眸,魏姗正低下脸看着她,目光含笑,可是纪清宵却觉得周身一片寒凉。 第126章 惯着 魏姗双手抱肩,坦白道:“宵宵,我和宴锡从小就认识了,虽然我比他大一岁,但是我一直在追他,这,你应该看得出的?” 说到这儿,魏姗停顿很短,没等纪清宵真的回答她,“我当然也能看得出,作为长辈,他平时对你很是照顾,但是,今天我这样开诚布公的讲,就是想要你帮个忙的。能不能,多留给我和他一些私人空间?” 许多情绪瞬间同时涌出来,纪清宵因为心急,却不知怎么辩解,只问:“魏姗姐姐的意思是……我耽误贺宴锡了吗?” 魏姗倨傲而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作为小朋友,当然渴望能得到更多长辈给的关心。”她将言语的重点划自然清楚不过,“只不过宴锡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时间,你说呢?” 纪清宵笑说:“贺宴锡的生活,不是我这样一个‘小朋友’说打扰就能打扰的了的,那是他自己的事。” 魏姗微微一皱眉头,跟着也笑笑,“宵宵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呢,是个有话直说的人,我喜欢贺宴锡,魏家和贺家是世交,长辈在我们两个小的时候就订下了娃娃亲,以后,一定会在一起。我特别希望,你可以祝福我们。” …… 魏姗走后,纪清宵把手里的巧克力随手扔到一边,整个人仰躺在床上,心里散不去的不安袭来,让她顿然有种想哭却不敢哭,到后来已经完全哭不出来的空旷无依的感觉。 她不清楚为什么魏姗要来跟她聊这些,明明她在他们面前已经卑微到充满不存在感了。 她的心思难道还是被人看得这么清楚吗? 那些贺宴锡对她关心、袒护、责备全都历历在目。 贺宴锡来敲门是半个小时之后,要她下来喝赵姨炖的梨汤。 纪清宵缓了缓,把头埋在被子里,没有去开门,只是说了句,“今天太累了,我想早点休息。” “喝一碗再休息,是赵姨特意为你炖的汤。” 以往这种事情不需要贺宴锡强调第二遍她都会出来,可是今天心情实在太差了,又不想让贺宴锡看出来,纪清宵低声叹息,只好先说:“我洗完澡就下去喝。” 门外的人也没强求,纪清宵听见没有声响了,才舒了口气。 赵姨收拾完厨房,看见贺宴锡从楼上走下来脸色不太好,无所谓的说:“宴锡,我把汤盛好端给宵宵喝就行了,也不用非得让她下来,看她学了一天画,也怪累的了。” “您这么惯着她,以后饭也都送到屋里吃?” “我送个汤算什么惯着,哪有宴锡少爷您…又是给宵宵开画展又是让学校安排公开道歉的。”赵姨看破,话说只说了一半,收拾完厨房,回了房间。 纪清宵是一个小时后以为贺宴锡应该已经回房间休息才下来的。 可事非人愿,贺宴锡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她意识到贺宴锡在看她,她却没有将目光对向他,径直走到厨房,从保温壶里倒出一碗梨汤,端到餐桌前,小口喝着。 贺宴锡就坐在前面的沙发上低头看书,纪清宵忍不住余光扫了一眼,贸然想起魏姗刚才说的“祝福”,倏地走了神,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跟着红了。 “慢一点喝,没人跟你抢。”贺宴锡目光落在她脸上,眉眼里是无奈和不屑。 小姑娘咳得厉害,眼眶红了,眼泪都在眼眶打转。 贺宴锡起身走到她身后,自然地伸手想帮她轻轻拍一拍后背。 一只手才刚落下,纪清宵条件反射一样猛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往后退了半步,咳嗽不停。 “怎么了?”看见她的反应,男人面色明显不悦。 纪清宵用手捋了捋胸口,渐渐才缓过来,气顺了,也不再咳嗽,又往后退了两步。 “躲什么呢?” 纪清宵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小姑娘刚才猛然一起再一退,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她头发上樱花洗发水的香气。 贺宴锡意识到小姑娘有点不对劲,目光依然凝在她脸上:“刚才魏姗跟你说什么了?” 纪清宵不抬头看他,只单纯地又摇摇头。 “你现在这个表现,除非我是个傻子,才能相信她什么都没说。” 纪清宵知道逃不过,缓缓抬起头,眸光像含着凉雾的暗夜黎明,“女生聊得话,你也要知道吗?” 贺宴锡抿唇,看着她,“如果有关于我,我想我应该了解一下。” 纪清宵觉得喉咙泛紧,“我不想说。” 贺宴锡不强迫她,语气也柔了几分:“好,那等你愿意说了,过来告诉我。” “我永远都不想说,你也要等吗?” 贺宴锡几分看不懂纪清宵莫名来的脾气,就这么看着她。 “你想知道,为什么刚才不去问魏姗,一定要来问我?”纪清宵不乐意地皱眉,“就是因为我年龄小,好欺负是吗?” 莫名被指责,贺宴锡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的被她气到,然而却不怒反笑:“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有些赌气:“不想说就是不想说。” 两个人之间一度沉默。 末了,贺宴锡留下一句话就先上楼了,“你愿意憋在心里随你,早点睡。” 纪清宵愣在原地,瞬间沮丧到了极点。 如果她说出来,贺宴锡会否定他和魏姗之间的所有可能吗?或者,让她不必在意魏姗吗? 可她就算再想问,还是不敢。不敢直接问贺宴锡:你和魏姗到底会怎么样,会不会真的在一起? 她本以为不问,是因为自己有疏离于三个人关系的理智和冷静,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和他们两个人地位身份的悬殊,像一座永远跨不过去的山。 纪清宵回到房间,整个人泄了气似的趴在床上发呆。 这样的关系,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魏姗的存在,让她意识到就算自己努力到死,想要追上贺宴锡的步伐,都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她,马上要十八岁了,但是会有意义吗? 横亘着九岁的差距,贺宴锡能等她吗? 第127章 觊觎 自上次魏姗单独跟纪清宵挑明了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贺宴锡家里了。 故事工作状态他们有多久时间待在一起纪清宵无从考证,但回家之后,魏姗却收敛了手脚。 而她和贺宴锡之间自从那晚的罅隙之后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但是她又觉得不一样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春末夏初,草树知春不久归。 纪清宵收到了个好消息。确切的说是三个好消息。 自从上次画展成功之后,三个美术类高校都给她发来了破格录取通知,既不用参加艺考,也不用参加高考,可以直接被录取到油画系读大学。 同时收到三所国内优秀美术院校的录取函,她一时慌了。 午休时间,她和黎般若在图书馆外面的走廊收拾新借来的课外书。 “当然是选择京城美院啦!”黎般若直接帮纪清宵选好,“去其他城市读大学,难不成你想离开贺总吗?” 纪清宵摇头。 “你们住在一起还有那么多危机四伏,如果离开了…以你的龟速进展,我不敢想象。” “嘘…你小声一点……”纪清宵伸手去捂黎般若的嘴。 “怎么……?” 纪清宵怅然,“怕被人断章取义,你忘了上回。” “哦哦,我不说了。”黎般若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安静整理书。 人来人往的图书馆门口,人并不多,有道目光划过。 下学,纪清宵和黎般若到校门口一左一右各自回家,黎般若捧着刚买的奶茶,低声沉闷的叹气,“宵宵恭喜你,无论选哪个学校都不用再做数理化的大题,也不用背古文了。我们还要再努力一年啊。” “虽然是不用了,但是‘黎老师包会包过补习班’我可以不退群吗,我还是很喜欢黎老师的讲题风格的。” “别气我了,你快点回家把好消息告诉他。”黎般若说着朝四周看了看,“怎么今天没看见贺总的车?” “今天我自己回去。”贺宴锡早晨就说今天有事处理,司机可能赶不过来接她回家。 “好,再见了小公主。” 京城最美的季节,想到不用再备考,纪清宵连脚步都放慢了几分,走得更慢来欣赏途中的绿叶嫩草,和初夏吐蕊的花,眼里的景色都因为提前录取更顺眼了些。 过街天桥上,傍晚,热闹的地摊文化才拉开序幕,纪清宵经过的时候,不由得被两边摊位上的发夹吸引了目光。 “纪清宵。” 她正蹲着挑得认真,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纪清宵回头,下意识先从人流中寻找和她穿一样校服的人却未果,猛然一抬头,米恬已经走了过来。 站在她对面,剪了短发,穿了一套灰褐色的薄款运动服,人瘦了好多。 纪清宵默默站起来,她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见米恬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觉得米恬的样子变了不少。 人瘦了脸色也不大好,像是蒙了层灰色。 “你找我有事?”自从那两件事之后,纪清宵对米恬的防备心依然不敢懈怠。 “你不用担心,大庭广众,人这么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再说,我可不敢再惹怒了你的‘金主爸爸’了。” 说着,米恬冷笑一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纪清宵没耐心的皱了皱眉。 “纪清宵,虽然你现在得势,但我劝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凡事留一线的道理你应该能明白?” 纪清宵恍惚了两秒,“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你让学校当众公开我的道歉信,还给了我记过处分,我被已经过了艺考的京城美院除名了,你说说,这些哪个不是你做的?”米恬说起自己的痛,咄咄逼人的感觉又回来了,“也对,是你的靠山帮你出气,所以你肯定觉得,这些都不算是你做的。” “米恬,明明你有错在先。” “对,我是看不惯你,但是凭什么要受这么重的惩罚?你知道吗,以后不会有美术院校会要我了,我的艺术之路还没开始,就被他断送了!听说你被三所大学同时破格录取了,真是恭喜你啊!” 纪清宵受不了米恬的阴阳怪气,不想再多说,“如果你觉得跟我抱怨能挽回什么,你想错了。” 米恬鄙夷轻叹,笑了笑,“因为你,贺宴锡毁了我的未来。可是如果有一天,贺宴锡知道他照顾有加的小女孩,觊觎的是他这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对他有非分之想,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纪清宵面色瞬间凝固,一时不知所措,只觉悚然。 “小姐姐,你挑的这些卡子我便宜点儿给你,帮你包起来?”摊位老板是个小姑娘,笑吟吟的,心思在卖卖上,压根儿没听纪清宵和米恬的对话。 “纪清宵,你喜欢贺宴锡,你敢否认吗?”米恬有恃无恐的瞪着眼睛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嘛啊…去找贺宴锡告诉他吗?那我也太傻了,他怎么可能信我?”米恬一脸不屑,“不过我想提醒你,我知道的事,别人也一样很容易知道的。贺宴锡和你的关系,你最好好好把握。” 米恬嘴角微微一勾,轻笑着走了。 剩纪清宵在原地踟蹰。她无暇去想米恬是怎么知道她的心事的,她担心的如同刚才米恬所说,如果贺宴锡知道了她的心思,是不是连现在的照顾都要被剥夺走了。 纪清宵看着米恬的渐行渐远的背影骇然失神。 “小姐姐,你的卡子还要吗?”摊位老板已经把卡子包好装袋,袋子搁在食指上晃了晃。 纪清宵刹时回神,本来已经没了心思,低头对上老板热情期待的眼睛,还是拿出手机扫码。 回到家,纪清宵忘了跟赵姨打招呼就上楼回了房间。 “宵宵回来啦!”赵姨先看见了纪清宵,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赵姨。” “哎,洗手先吃饭。对了,今天上午有一封你的信,好像是哪个什么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啊,我放你房间了,你打开看看。” 纪清宵这才意识到,她回家本来是想高高兴兴地告诉贺宴锡,她被好几所学校同时提前录取了的。 第128章 选择 贺宴锡回来已是深夜。 家里的一楼留了一盏壁灯,他进了门往二楼走,书房的门虚掩着,透过一丝光亮。推门进去,看见小姑娘趴在电脑前面,屏幕的光没有什么穿透力,只将人柔柔的笼罩着。 书房只拉了纱帘,窗外是静谧的夜色,今晚的月亮像是油画一般,朦胧清透。 纪清宵穿着浅米色的法兰绒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的散下来,侧着头弯在手臂里,脚下的兔子拖鞋半穿着,半踩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软乎乎的。 贺宴锡走近,无奈的抿了抿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把小姑娘叫起来。 纪清宵从睡意中缓缓抽离,鼻子钻来不乐意的小声音,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贺宴锡若有若无的浅笑。 小姑娘眨着眼睛看了他好几下,才舍不得地坐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碎头发。 “怎么这么晚不回去睡?” “我在等你呢。”刚睡醒,纪清宵的声音比平时听起来更糯。 “什么事,非要这么晚说?”贺宴锡说着,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 “我在看学校呢。”小姑娘眼睛看了看电脑屏幕,贺宴锡也跟着坐到旁边,目光同时落在屏幕上。 两个人挨得很近,纪清宵一晃神目光就被贺宴锡的侧脸吸引了过去,在电脑屏幕光源的映照下,显得他的皮肤更白,五官轮廓也更深邃深刻。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纪清宵探了探上身,一双鹿眼灵动而飞扬。 贺宴锡侧头回看她,在等她的答案。 “你先猜一下。”小姑娘欲擒故纵。 贺宴锡进门看见她在看美术院校的网页和略带兴奋的表情就已经猜出一二了,这会儿忽然来了兴致,配合她答道:“在为艺考做准备,选学校?” 小姑娘眉眼一扬,笑说:“今天同时收到了四封录取函,我已经提前被这四所美术类院校录取了。”说着,把藏起来的信封都拿出来,摆在电脑前。 “所以,你是在选学校?”贺宴锡说着看了一遍学校,除了京城美院,其他都是外地的大学,但都是一等一的好学校。 “对呀。”纪清宵清脆回答完,发现贺宴锡的表情没有一点点惊喜,不免有些郁闷:“你…不觉得这是个惊喜吗?不会吃惊、开心吗?” 贺宴锡放下手里的录取函,抬眸看纪清宵,“开心是当然的,惊喜却谈不上。你的实力允许你获得这些可以提前选择的权利。” 纪清宵撇撇嘴,算了,他这是在夸赞她呢。 “想好选哪所学校了吗?”贺宴锡问。 男人这般从容不迫的态度,像是已经知道答案,只是在等她一个回答。 纪清宵却顿了顿,心底的那些疑问和顾虑忽然让她心生一计。 贺宴锡看见小姑娘的神情状态瞬间变得微妙了许多,脸上多了许多纠结,微微侧了侧身:“嗯?” 纪清宵对上贺宴锡的视线,半推半就地回答:“其实都很好啊,我刚才查了一下,森城美院的分数挺高的,近几年油画系也出了不少知名画家,而且我的第一个画展是在那里办的,和森城算是很有缘分。” 听完纪清宵的“答非所问”,贺宴锡顿了片刻,目光也停留在她的脸上,仿佛在探究她刚才那些话的真实性。 纪清宵顶不住贺宴锡这样的“细细端详”,莫名心虚,心跳也砰砰加速,心一下子就悬在了胸口。 “想去森城的学校?” 纪清宵抿唇,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京城美院呢?”贺宴锡声音低沉了些,依然是同样的语气。 “老牌美术专业的学校,应该也很好。” 应该。 贺宴锡眉眼微微一蹙,很快很淡。 小姑娘心颤了颤,反问:“你觉得呢,你想让我去哪里?” “这是你自己的未来,选择你想去的,才是最好的。”贺宴锡说完,心里躁动着,但终究是把自己心底的那些冲动和控制欲给压制住了。 小姑娘沉默的看着他,在等一个明确的回答。 良久,贺宴锡才缓缓轻叹,“好好想一想,不用急于这一晚就做决定。” “录取函上写着,最多可以有一周的考虑时间。” “嗯。 说完,贺宴锡起身,叮嘱她早点休息,拿起刚才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出书房。 他垂眸,这样大的决策,到底他是不应该插手的,纪清宵自己有自己的衡量和选择,已经不是刚刚被他接回来的那个小姑娘了。 可是听见她说森城而非京城,心底就莫名不自在了。 甚至想动用自己的那些人脉,让除了京城以外的那些学校都把录取函给收回去。 贺宴锡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果然是太糊涂了。 第二天到学校,黎般若问纪清宵的志愿选的如何。纪清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贺宴锡的反应,于是只好复述了一下昨晚她“作死”一样的试探。 “他还是那个样子,但是我感觉我说到森城的时候,他有一丢丢不开心。”她想,其实准确来讲应该不算不开心,只是带着低沉情绪的默然迁就,让她有些发慌。 “那就说明有戏啊!贺总要是不在乎你,管你去哪里读大学呢!” 纪清宵半信半疑。 “养在身边两年多的漂亮小女孩飞走了,不管他了,换做谁谁都得犹豫不肯呀!” “……”纪清宵选择不再和黎般若探讨这个话题。 *** 一周之后。 选择志愿前的最后一晚,纪清宵没有去书房,而是吃了晚饭就一直闷在自己的房间。 电脑屏幕上是选择院校的投档页面,纪清宵无声发呆,桌上的草稿上第一排写着森城美院,第二排才是京城美院。 有敲门声,纪清宵抬头看向门口。 贺宴锡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赵姨刚做的甜汤。他将甜汤放在书桌上,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到旁边。目光一抬,看见纪清宵电脑停在投档页面上,余光瞥见纸上两所学校的排列顺序,不露声色地问:“想好了吗?” 第129章 还是留在京城吧 “想好了……我再检查一遍。”纪清宵紧绷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学校志愿,才把“京城”替换成了“森城”美术学院。 贺宴锡漫不经心看着手里的书,随意一抬眼,“填的哪里?” “森城美院。”纪清宵只敢瞥一眼贺宴锡就赶快正视电脑屏幕,得寸进尺地试探着。 贺宴锡手里的书被捏的紧,他很是不解,小姑娘明明那么习惯依赖他,为什么偏偏想要去森城,想要离开他。 他想要她顺从本心,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他都无权干涉。 可是他私信和占有欲隐隐作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他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看见那一行字,心里是难捱的烦躁和冲动。 纪清宵慌得不行,心虚得不行,听不到贺宴锡的回答,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那……我应该选哪里?” 下一秒,熟悉的乌木沉香扑过来,贺宴锡的手截住鼠标,落在她的手背上,“真的想去森城读大学?” 纪清宵吓了一跳,僵住的手更不敢挪动一下,怔怔一双眼睛看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还是留在京城。”贺宴锡看着她,眼底的深意似乎泛起了一层涟漪。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纪清宵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骤停了,睫毛颤了颤。 “清宵,我想让你留在京城读美院。”贺宴锡低低叹了一声,“嗯?” 他说,我想。 小姑娘心里的小鹿要撞破头了,表面上故作风轻云淡,“好。” 气氛是纪清宵从来没感触过的,暧昧到了顶点。 她感觉自己在溺水似的,眼前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听见小姑娘的答案,贺宴锡收了手,衣袖带起一阵风,因为挨得很近,熟悉的香气又钻进纪清宵鼻息间,她抿唇看着他,贺宴锡也清晰瞧见了小姑娘微亮眼眸里,自己的轮廓。 安静与暧昧蓦地被一阵敲门声撞破。 魏姗的声音不适时宜的陡然出现,“宴锡,赵姨说你在这里呢。”说着,她推门而入,看见眼前的场景和气氛,表情瞬间一僵。 “找我什么事?”贺宴锡问。 两个人还保持着坐的很近的姿势,但又有种不知是不是刻意的疏离感。 “Summer说我的设计稿已经都给你了,可是等了好几天都没有收到你的任何回复,我这不就直接登门来问你了。”话是和贺宴锡说的,眼神却在看纪清宵。 “还没有和设计部最终敲定,所以没有给你答复。” “这样呀。”魏姗笑了一下,她外套里面穿的是真丝V领中长款睡裙,才进来,纪清宵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充斥进整个房间,“宴锡,苏里说上季度的销售情况都汇报给你了,我也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明天要带着团队的人去法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纪清宵面色如常,她将投档页面关掉,她没去多留心贺宴锡和魏姗的对话,只是自顾自先把情绪平复。 “宵宵,恭喜呀,听说你同时被好几所大学提前录取了?”魏姗看贺宴锡有要走的意思,才和纪清宵说起话来。 “谢谢。” “想好了吗?选哪里呀?”魏姗问。 “选了京城美院。”纪清宵浅笑了一下,目光又落在贺宴锡脸上。 “那不错的。” “去书房聊销售上季度销售情况。”贺宴锡起身,和魏姗一起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魏姗垂眸转身的时候,纪清宵明显感觉到她脸上的鄙夷之色一晃而过。 屋子里只剩纪清宵一个人。 她重新打开网页,把那行京城美院填了进去,点了提交按钮。 无论如何,刚才她孤注一掷的赌注成功了,虽然,未来前途未卜,但总归是他要把她按在了自己身边。 月色清凉,纪清宵的脸颊却烫的不行。刚才的细节像过电影一样,她掰开揉碎地细想,每发现一个新的细枝末节,都会暗忖自己是不是离他又近了一分。 良久之后,手机一响,微信里黎般若问她:怎么样了?成功没有?等得我好捉急! 纪清宵:应该算是成功了。他要我留在京城。 黎般若:那就好那就好。 纪清宵:只是之后还没说什么,魏姗就来了,他们一起去书房了。 黎般若:【裂开】【裂开】【裂开】 纪清宵:有一个问题一直不明白,你说,如果喜欢一个人好多好多年了,但都没有成功在一起,为什么还要一直坚持呢? 黎般若:骑驴找马?执念太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纪清宵:算了…我问个和我一样的感情史小白干什么…… 黎般若:宵宵啊,你今天前半程表现很好,但是不能退缩啊,要一直勇敢下去才会成功啊! 纪清宵:我尽力。 转眼入夏,纪清宵不用准备高考,在学校的日子就好过了太多,黎老师的补课班也就只剩邵漾一个人还在努力用功。 他的成绩稳步提升,已经和纪清宵的成绩排名并列中间位置。 周四放学,三个人一起下学往学校门口的奶茶店走。 “这周六晚上的视频作业讲题暂停一次啊,我有很重要的人要见。”黎般若说。 “谁啊?你男朋友?”邵漾把校服外套脱了,扛在左肩上。 “是比我未来男朋友还重要的人!”黎般若一脸不允许践踏主权的捍卫感。 “那又是谁?”邵漾不解。 “哎……她偶像男神,路星舟。”纪清宵边笑边说。 “哦。”邵漾醍醐灌顶猛然点头,“还是不认识。” “要不为什么宵宵总说你见识浅薄呢!”黎般若还嘴。 纪清宵懵然,“我说过吗?我平时不批评人的。” “反正路星舟周六要到世贸天阶做代言活动,我已经报名了,必须要去的。”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怎么样?”纪清宵突发兴致,“也算是回一下上次他去我画展帮我宣传了。” “好酸哦……”黎般若咬着奶茶吸管。 “你点的一般不都是要全糖的吗?酸什么呀?”纪清宵故意逗她。 “要不然我也去看看?”邵漾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虽然对路什么不感兴趣,但是我可以当你俩保镖,。” 第130章 撞见 说着,三个人已经走出奶茶店。 邵漾说想要一起去,黎般若下意识看了看纪清宵,是在等她的意见。 纪清宵不假思索看着黎般若:“保镖,不好吗?” “好得不得了。那就这么定了,周六晚上六点,在世贸天阶东门门口见面。”三人一拍即合。 奶茶店外的小径里,陌生人听到了消息,转身快速离开。 周六是个晴天,过了晚上五点还依然青天白日,没有一点浮出夕阳的意味。 早晨,纪清宵还没起床的时候贺宴锡就走了,没见他闲下来几天就又加班加点的忙起来。 纪清宵总在这时候感叹:总裁大佬也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下午,她梳了个丸子头,白色T恤配一个抹茶绿色的布裙,清清爽爽的出门了。才到世贸天阶外的大广场,人就已经多的排队了。 “宵宵,我在这里!”黎般若朝纪清宵挥手,她和邵漾早到了,排在队伍前列的位置。 纪清宵顺着队伍走到黎般若的位置,又回头回顾了一下,人已经多的看不见队尾了。 “我说,就得要早点来,不然根本挤不进去的。” “拜托,黎老师,我是第一个到的。”邵漾无表情陈述事实,“一会儿你们真要进去等明星?我看着架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的了的。” “当然要等路星舟了。” “行,那等会儿万一人多挤的时候你们站我后面。”邵漾说着,看了一眼纪清宵。 “很有可能。上次也是类似这种场面,我旁边有人被踩掉一只鞋。”黎般若说着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斜跨小包。 “你应该早点说,我就穿运动鞋出门了……”纪清宵看着脚下的一双白色浅口平底船鞋担忧。 活动主会场开始进人,队伍缓缓向里移动。 “走啦走啦!”黎般若拉着纪清宵走在前面,保镖邵漾跟在后面。 这次是某男士化妆品牌的代言活动,主办方组织的还算井然有序,来得人多但是内场也相应扩大了一部分,没有出现黎般若刚才说的丢鞋事件。 整场活动路星舟到场不超过二十分钟,却让台下热爱他的粉丝们过足了瘾。 结束之后,黎般若就拉着纪清宵到路星舟代言的化妆品柜台消费。 “般若,这是男士用的,你买了送谁啊?”纪清宵随便拿起一个看了看。 “送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支持我男神啊!宵宵,你也买一套!” “我也没人送。”纪清宵放下手里的路星舟同款套装。 “你可以送贺总啊!” “我也不知道他平时用什么,买这个送他不合适的。”纪清宵摇头。 “那个,我问一下,贺总是……?”两个女生身后头顶上传来质疑,她们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保镖一直跟着。 “贺总是贺宴锡。”纪清宵解释道,“你知道的。”她不愿意让邵漾过多猜忌,大大方方的承认。 “哦……” 柜姐看几个人看了半天还犹豫不决,解决完手头的顾客,走过来给两个女生推销产品,黎般若心动直接入了两套,纪清宵看了看这让她觉得肉痛的价格,应该很适合贺宴锡,也就跟风买了一套。 从化妆品柜台出来,三个人去顶层找餐厅解决晚餐。 “你们两个没男朋友的女生,为什么要买男士护肤品……?”邵漾困惑了半天。 “我送我爸!”黎般若脱口而出,“宵宵送贺总!” 邵漾:“……” 晚餐是黎般若请客,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选了家泰国菜吃,人不多,环境也不错。 一楼有直达顶楼的扶梯,虽然速度慢了点儿,但是胜在方便。 上了扶梯,黎般若和纪清宵打开手机APP研究晚餐点什么,邵漾无事可做,就随意扫了扫周边。 “那是你说的贺总吗?”邵漾目光一定,他虽然只和贺宴锡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却记忆犹新。 纪清宵愣了一下,顺着邵漾目光看过去,一眼看见了穿着黑色西装衬衫的贺宴锡,靠在椅子上,正低头跟人说笑。 旁边坐着的低眉浅笑,穿红色无袖连衣裙,打扮张扬出众的人,竟然是魏姗。 两个人的动作和距离,俨然是亲密无间。 纪清宵心里咯噔一下。 “真的是贺总……”黎般若也看见了。 “旁边的是他女朋友吗?”邵漾随口一问。 两个人说到什么,魏姗食指放到鼻子上轻轻一笑,娇嗔地轻轻攥着拳头锤了几下男人的胳膊,男人面含春风,眼神不离魏姗。 电梯缓慢向上爬,遮挡住了纪清宵的视线。 她还来不及再确定,倏地转身向下楼梯的方向跑。 她要看清楚这是谁,这怎么可能是贺宴锡,他怎么可能和魏姗这样说笑甜蜜。 纪清宵的目光锁定刚才的角度,脚下飞奔,却因为惯性一个趔趄。 “你疯了?”邵漾一把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制止她再跑。 “我没看清楚,你让我看清楚。”纪清宵着急的说,还是要往下走. “先上到楼层,再往下走!” “宵宵……”黎般若也跟了过来,“咱们先上去再说啊,你这样不行的,太危险了。” 纪清宵顿了一秒,眼中尽是茫然,又转身往上跑。 到了顶层,邵漾跑得快,带着她找到往下走的直梯,直接到了三层。 “叮咚。” 电梯门缓缓敞开。电梯刚好在那家咖啡店后面。 纪清宵这次真切真实地看到了坐着谈笑风生的人,真的是贺宴锡和魏姗。 呼吸变得沉重,心里像是哽了根刺,一呼一吸都觉得疼。 眼前的这对男女在纪清宵的视线里也渐渐变得模糊。 她愣在电梯里,双腿木然沉重地难以迈开步,走不出电梯。眼见着电梯门又缓缓关上,那对男女的样子终于从她视线里消除。 她用尽胆量试探才换来的那点安全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凄凉可笑。 密闭电梯里,只有邵漾和纪清宵两个人。 眼里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纪清宵低下头,让自己的表情沉下来。 可是,她真的好难过啊。 第131章 误会 “你没事?”邵漾手足无措的挠头,从纪清宵的一系列表现里似乎已经读懂了一些她和贺宴锡的关系。 纪清宵很烦自己现在无法控制的眼泪,蹙着眉头擦了又擦,可泪就是止不住。 小姑娘像一只被遗失的小猫,让邵漾有种想去护着、罩着的冲动。 “你和他……”邵漾话只说了一半,看见纪清宵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纪清宵所有情绪都哽咽在胸口,一时被眼泪堵的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欺负你了?”邵漾不信。 纪清宵还是摇头,哽了许久才说,“没有。” 电梯到顶层,门开了。 “宵宵……”黎般若在门口等,看见纪清宵的表情状态,不用问也知道看到了什么。 “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你等着。”邵漾忍不下去,径直转身。 “邵漾你干嘛啊?”黎般若赶紧拉住邵漾,“你就别去添乱了啊。” “就这么看着纪清宵躲着哭?”邵漾声音大了些,吸引了旁人的目光,“你忍得了,我忍不了。” “你不知道……”黎般若欲言又止。 纪清宵拂去脸颊的湿意,抬头才发现自己正在接受形形色色旁人目光的审视,像看怪物一样。 “还需要我知道什么?纪清宵不就是看到贺宴锡和别的女人约会才成现在这样了吗?”邵漾声色俱厉。 “别说了,邵漾。”纪清宵哽咽着阻止,“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没欺负我,都是我自作多情。” “宵宵,你不要这么想,万一是误会呢。”黎般若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可是她已经想不出其他能安慰纪清宵的话。 “我今天实在没胃口,想先回家了。”纪清宵脸色白的吓人,失了神的目光更是可怜,“今天看见的事,我拜托你们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以吗?”纪清宵一双揉的通红着眼睛看着邵漾。 邵漾默不作声,拧眉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我先走了。” 纪清宵脚底沉而不稳,走了几步,按了电梯的下行按钮,余光看见邵漾跟在她后面,淡淡地没力气地说了句,“你们不要跟着我。” 邵漾依然跟着,语气清浅:“我送你回去。我就在你后面,不打扰你。” 纪清宵木然沉默,心里已经被搅的乱七八糟,却倏地决定再让自己死一次心。 她不等直梯,直接往长滚梯的方向走。 邵漾跟在一米外,不靠近,不打扰,只是安静的跟着。 上了滚梯,行至三层,纪清宵紧咬着下唇,沉着目光又一次看向刚才贺宴锡的位置。 已经空了。 她的心跟着也空了。 下了滚梯,垂着头往门口走,纪清宵迎面撞上一个女孩,虽然只是肩膀力道很轻地相互碰了一下,足以让纪清宵从魂不守舍中抽离。 “不好意思……”邵漾赶紧迈着大步走近,道了歉,女孩也没说什么,多看了几眼纪清宵就走了。 “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邵漾不忍再多说什么。 “出门打车可以直接到家,没什么担心的。”纪清宵笑一下。 邵漾无声叹息,“你别硬撑了,也别笑了。” “很难看吗?” “不大…好看。” “我都这么伤心了,你能不能编个谎话……”纪清宵自嘲敛眉,没什么精神的垂下目光,看见手里拎着的男士化妆品,抬手递给邵漾:“这个,如果不嫌弃的话,送给你。” “无功不受……”邵漾脱口而出的拒绝没说完,看见纪清宵沮丧的面色马上顿住,“我收下,谢谢。” “我回去了,真的不用送我,我想一个人静静,拜托了。” 纪清宵在门口上了辆出租车,邵漾没有再跟。 看着出租车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邵漾看了看手里的男士化妆品,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沮丧,转身离开。 门内站着两个人,一张看洗脸沉浸其中,喜不自胜;一张脸寡淡缄默,深郁晦涩。 虽然隔着的距离听不清少男少女之间具体的对话内容,但能看出来男生在哄女生,女生还送了礼物给男生。 “宴锡,我早就和你说过的,宵宵有自己的圈子,有喜欢的男生,你还偏不信呢!这下信了?”魏姗还挽着贺宴锡的胳膊,她说着扬着下巴浅浅一笑。 男人表面平淡无波,轻轻褪去魏姗的手,“你的忙我帮完了,还有事,后面就不陪了。” “都说好帮了我,我要请你吃饭的,餐厅都已经订好了。”魏姗不愿放开手。 “不必了。”贺宴锡平日面子上的礼貌几乎已经耗尽了,剩下的只有生人勿进的阴沉。 离开世贸天阶,他直接开车回了家。 赵姨看见贺宴锡回来的这么早,问他晚饭吃了没有。 “不饿,您不用准备我的。”贺宴锡说着径直上了二楼。 赵姨觉得莫名其妙,回了厨房,“怎么这两个人今天一前一后回来,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贺宴锡走上二楼,脚步一顿,停在纪清宵房间门口。 他将面色上的不悦和沉郁都褪了去,才敲了门。 敲了几次,里面才缓缓传出来小姑娘的声音:“谁啊?” “我。”饶是放下了刚才的情绪,贺宴锡也已经是没好气。 半晌,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贺宴锡又敲了敲,已经失了耐心,“开门。” 过了几秒,他听见屋里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秒门“嗒”的一声开了。 纪清宵的目光闪躲垂下,开了门,就往屋里走。 贺宴锡看着小姑娘神色不大好,应该是刚洗了澡,脸上泛着水汽潮红,头发也半湿不干的散着,身上穿了一件深紫色的短袖家居服。 他看了一眼就觉察出她的不对劲,跟着进了房间,靠着桌子站定,仔细地看她。 “有事吗?”小姑娘背对着他整理书架,说着话,没有打算转身的意思。 贺宴锡带着情绪,问话也显得过于严肃:“你刚才去哪儿了?” 第132章 激怒 纪清宵手里拿书的动作没有停顿,语气凉柔:“和同学去世贸天阶看路星舟的现场活动。” “什么同学?” 小姑娘皱了皱眉,平静了几秒转身看着他,故意答道:“今天干嘛这么关心我?” “今天?呵……”贺宴锡一声冷笑,“哪天没关心你?” 他这样俨然一副“家长”的姿态模样,让纪清宵心生薄凉,汇报似的答他:“今天是和邵漾、黎般若一起去的,因为般若喜欢路星舟,所以我们才约了今天去世贸天阶看他的活动。这个回答可以吗?够详细了吗?” 贺宴锡不回应纪清宵的问题,又问:“你眼睛是怎么回事?”说完走近了几步,“谁欺负你了?” 小姑娘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纪清宵面色霎时茫然,转瞬即笑了一下,别过脸,“刚才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把洗发水弄进眼睛里了。” “我看看。”贺宴锡话落伸出手去抬纪清宵的下巴,小姑娘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你躲什么?”贺宴锡不由分说,已经上前轻轻捏住了纪清宵的下巴。 纪清宵回家之后就闷在自己房间,心里难过,又闷又堵,但是刚才忍了太久,已经哭不出来。贸然点开微信的时候,魏姗朋友圈的两张照片成了她眼泪的源泉。 第一张照片是大学毕业时魏姗穿学士服和贺宴锡的合影,贺宴锡是冰山式的面色无波,冷冷淡淡的,而魏姗则挽着贺宴锡的胳膊,是小女生依偎在喜欢的人身边的灿烂笑脸。 第二章照片是今天拍的,贺宴锡侧目看着魏姗,动作是正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搭在魏姗身上。 这让纪清宵想起来自己初到京城时贺宴锡给他的那件外套,和他身上令她沉沦的乌木沉香,就这样混上了魏姗身上的香水味。朋友圈配文:这么多年,感谢还是你。 纪清宵才懂,她原来并不是贺宴锡特殊的存在。就在那一刹那,泪水决堤。 此刻被贺宴锡质问,更让纪清宵觉得贺宴锡这是在斥责晚辈。 “你要如何就如何,我怎么敢躲?”纪清宵直视贺宴锡,话是顺从的,可是语气却倔强。 贺宴锡目光幽深,捏着她下巴的食指和拇指微微用力,盯着纪清宵,“这是在哪儿受的气,要发到我这儿?” 纪清宵第一次看见罪魁祸首如此猖狂肆意的,竟然反过来质问起她来。她微微张了张嘴,自嘲的“唉”了一声。 看见小姑娘眼睛里的讶然失色,贺宴锡觉得这是被他给说中了,手自然垂下,轻叹,“纪清宵,我是不是说过,十八岁之前不许谈恋爱?” 纪清宵一怔,顷刻间浑身出了一层薄汗。 贺宴锡是…知道她的心思了吗? “我不管你差一个月还是差几天,只要没有到十八岁,就要遵守约定。” 她早就毁约了啊。 “我的话就这么不管用?你和邵漾,必须要早恋,是吗?” 贺宴锡的目光宛如两道寒霜冰凌,穿过纪清宵的眼眸,直接扎进了心里。 又冷又疼。 却已经不想再反驳他。 贺宴锡看着小姑娘恍然麻木、又不知错的表情,瞬间激怒了他的发火点,声音冷厉:“纪清宵,我问你话呢!” “你是很想让我承认,是吗?”纪清宵反问,“不承认就是说谎?” “今天他送你到世贸天阶门口的时候,很不巧的,被我撞见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你还差一个月才满十八岁。” 被他看见了,可笑的断章取义。 转瞬一想,纪清宵从贺宴锡的话里听出一丝端倪,心倏然悟出什么,挑衅地问:“那么,一个月之后呢?” 纪清宵不懂为什么贺宴锡要纠结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贺宴锡实际纠结点并非在时间上。 男人神色厌倦,蹙眉沉默。 “贺宴锡,你真的是在因为我早恋发脾气吗?” 而不是因为是邵漾吗? “我既然答应过你阿公阿婆要照顾你,就要在十八岁之前对你负责任。” “像个长辈一样,对吗?” “是。” 他还要再做她“长辈”一个月。 只有一个月了。 纪清宵顿了顿,刚才他只在世贸天阶看见了他和邵漾就笃定他们是情侣关系了,这样想来的话,难不成他和魏姗也并非她看到的那样吗?纪清宵疑惑地问:“你今天为什么也会在世贸天阶?” “有事。” “什么事?” “纪清宵,你想知道什么?” 比起落井下石的去相信魏姗和贺宴锡之间的关系,纪清宵更愿意认为这一切不是她刚才看见的那样,哪怕是在自欺欺人。 “没想知道什么,你不想说就算了。”小姑娘眨了眨通红的眼睛,她觉得自己被冤枉和邵漾的关系很委屈,可看贺宴锡真实地在她面前生气动怒,她又说不上来的有点儿开心。 “贺宴锡,这两个月,我不会和…邵漾有任何大于同学朋友关系的举动,我发誓。”纪清宵一本正经的说。 心里在想:两个月以后也不可能会的。 “姑且信你一次。” “贺宴锡,你要一直相信我。”小姑娘漆黑的瞳仁闪着光芒。 十八岁,她等候多时了。 *** 世贸天阶这件事情之后,一切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贺宴锡一连出差了一周,数着日子过,等她的成年礼。 吃过晚饭,纪清宵在房间里画画,赵姨敲门上来,“宵宵,今天晚上我得回去一趟,我女儿要回家,可是她又没带家门钥匙,天天丢三落四的,我不回去她进不去门。” 纪清宵点头,“那您快回去,别让她等着急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的。”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给她开了门就回来。” “您今晚想回家和女儿住也行呀,赵姨,不用担心我,我都是快成年的人了。” “那…我看看,实在太晚我就明天一早回来。” “好。” 赵姨走了以后,纪清宵依然闷在房间里画画,她其实是有那么一丢丢害怕的,但是为了证明自己要来的十八岁,她却想让赵姨明天再回来,这样就可以证明给贺宴锡看,她是个大人了。 第133章 对峙 寂寥的夜,明月当空,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 纪清宵又画完了一幅小彩铅笔画,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找手机。 她房间的门开着,虽然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但灯都开着,也算不觉得过分清寂。她边活动着颈椎边下楼,想着把等关了,检查一下门锁好,早点休息。 刚关了客厅的灯,门口突然有动静。 是指纹锁开锁的声音。 纪清宵心里一紧,但终是没多想,贺宴锡住的地方安保和环境都是京城一等一的优质高档社区,不可能会有什么意外。她以为是赵姨又回来了,就跟着往门口走了走。 “嘟”的一声,指纹密码锁被打开。 魏姗推门而入,和站在门口的纪清宵目光相撞。前者毫不在意的一哂。 纪清宵脸上的笑容一僵,面色瞬间结冰。 “宵宵啊,你在家呀?”魏姗进屋,关上了门,很自然的在玄关处换上了拖鞋,边往里走边说:“宴锡他要我回家拿些资料和衣服,他这几天出差回来还是要忙一阵子呢,就不回这里了。” 纪清宵怔然站在门口,没有要给魏姗让路的意思,“魏姗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密码的?” 魏姗含笑答:“还能怎么知道?当然是宴锡告诉我的。”说完,侧身从纪清宵身边进了客厅。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从桌子上挑了几个文件装进文件袋里,又走到贺宴锡的房间拿其他的东西。 纪清宵跟着魏姗,站在贺宴锡房间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阻止,可是没有理由。 “宵宵,你去休息,还在这儿干什么呢?”魏姗目光一瞥,气场是上位者自带的傲慢和骄横,笑容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并非出于礼貌。 “以前这些事情不都是苏里在做的吗?”纪清宵问魏姗,也像在问自己。 “那是以前!”魏姗语气平静,“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有些事情自然要我亲自帮他才放心的。” “你们在一起?”纪清宵神色一刹慌乱,又再次确认问:“在一起了?” “你还不明白?”魏姗鲜少被人这样质疑,“我记得上次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我和宴锡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既是迟早的事,你又干什么这么惊讶?” 魏姗察言观色,看到纪清宵的表情变化,“我们在一起已经一个月了呀。” 纪清宵心里一紧,沉凝片刻,才反驳:“贺宴锡从来没说过,他有女朋友了。” “还没有公开呀,当然不能说了。” 言下之意,公之于众的公开,纪清宵也被算在了那些公众里。 并非特殊存在。 “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唉,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好。”魏姗冷脸,阴凉的一双眼睛看着纪清宵,“宵宵,你还小,你觉得你对贺宴锡是特殊的,那只是你的主观。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见过觊觎他的女人太多了,个个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到头来不过都是自作聪明的蠢人。” 魏姗放下手里的袋子,踱步走到门口,站在屋里,俨然主人的姿态,目光在纪清宵的脸上看定,“但是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趁着宴锡他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收手的话,我们彼此也不至于那么难看。” “我……” “先别急着反驳我,宵宵,我爱了贺宴锡这么多年,虽然在国外待了段日子,但他身边但凡有风吹草动都是一眼就看透的事儿。” 空气静止了。 纪清宵还是觉得这“在一起”说得太轻巧了,她之前是从来没有问过贺宴锡的,因为怕那个答案不是她心里的。可是,魏姗的只言片语,她是不敢全都相信的,“你说你和贺宴锡在一起,就单凭一个朋友圈,一个钥匙密码,好像不太能证明?” 魏姗冷笑,看来还是低估了现在小姑娘的顽强能力,“你觉得什么能证明呀?一定要宴锡亲口来告诉你?” “如果他亲口承认,我会祝福你们。但如果这一切是魏姗姐姐你的妄想症在作祟,我想我也有必要告诉贺宴锡,你的想法。” “宵宵,你何必要撕破脸?” “我只想让他这个当事人亲口承认,算什么撕破脸?”纪清宵心里慌得不行,表面却硬在维持平静。 “你大可以去问,看看宴锡怎么说?”魏姗一点也不意外,淡定自若的笑看纪清宵,“可是,你敢吗?” 魏姗早就断定这个小丫头心底的念想并未成执念,就算她去问了,她也有理由和机会全身而退。 可是,如果纪清宵现在打电话问贺宴锡,那么她对贺宴锡的感情也就不攻自破了,她看得出,魏姗一定会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她一直伪装的壳子也就不攻自破。 像是看透了纪清宵的心思,魏姗傲慢的笑了笑,“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可以让开吗,我要回去了。”她指了指手里的袋子,“宴锡还等着我回去呢。” 纪清宵被迫让出门口,魏姗带起一阵风,擦着纪清宵的肩膀走过。 她又想起什么,抚了抚自己的长发,顿住脚,施以肯定的眼神:“对了,我忘了说。其实,你和那个打篮球的小朋友还挺合适的,宴锡也是这么想。” 魏姗屈尊似的看了一眼纪清宵,“不管你会不会祝福我们,我都祝你和他幸福。” 说完转身离开。 纪清宵一愣,将魏姗所有的举动连贯起来,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拉住魏姗,按捺心火:“那天在世贸天阶,是你故意让贺宴锡看到我和邵漾在门口说话的画面,然后引导他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是不是?” 魏姗被纪清宵拽的一愣,拧眉一推,“光天化日的,还不让别人看了?” “魏姗,我从来没有在贺宴锡面前对你做过任何诋毁,你为什么偏要和我过不去?”纪清宵一双手因为更用力拽着,细白的手背露出青筋。 魏姗面色不耐烦到极点,也懒得再隐藏眼神里的阴险刁钻:“你是你,我是我,你没资格要求别人!” 第134章 “你是你,我是我,你没资格要求别人。”魏姗凶狠阴鸷的瞪着纪清宵,手肘用力一怼。 纪清宵原本泻了力的手跟着往前一探,重心朝前栽倒。一脚踏空,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魏姗愣在楼梯口,她只是下意识一推而已,她没想到纪清宵就这么滚了下去,沉重的一声闷响,吓得魏姗回神。 *** 纪清宵梦到被人追赶,一路不要命似的狂奔,前面是深不可测的峭壁悬崖,后面是恶毒女人的阴笑,她走投无路,贸然身后出现了那只熟悉温暖的手,她如释重负般伸过去,那手的主人却面色冷淡,单手狠狠一推,将她推下万丈深渊。 纪清宵猛然惊醒。梦被打破,可是她的眼皮却沉的怎么都撑不起来。 用尽了力气试了几次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入目是白茫茫一片,周身也是冰凉的,毫无温度的世界。 恢复了身体意识,她觉得头晕的不行,稍稍挪了一点点就更晕了。 “醒了吗?” 低沉的声音让纪清宵的视觉和听觉重新回归,她睁开眼睛定定看了看房顶,是白色的,稍稍侧脸一瞥,看见了旁边的吊瓶架。 原来她是在医院里。 病房是VIP楼层,安静的贵宾单间。 “好点了吗?哪里不舒服?”贺宴锡站起来,灼热焦急的目光落在纪清宵眼眸里,像两团火,可却点不燃她心里的深冰。 小姑娘无意识的蹙了蹙眉,气息虚浮,“头好晕。” “医生马上就来了,你等等。”贺宴锡踱步至门口,催促着门外的人。 很快,几名医生小跑着进来纪清宵病房。 纪清宵毫无力气,检查完之后,听见医生跟和宴锡说她因为撞击到头部造成轻度脑震荡,头晕是正常现象,又交代了什么,纪清宵完全听不进去,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 “医生看过了,说你没有大碍。头晕的很厉害吗?”男人的声音又将她唤起来,她抬起眼皮,声音沙哑,“还可以。” “过了今晚,头晕的症状就会减轻。”贺宴锡说着,挨着纪清宵坐到床沿。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很久,纪清宵才养了些精神,睁开眼睛看向贺宴锡。 他上衣是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起来,胸前的扣子也解开了两粒,袖子已经有些褶皱了,胸口还有一片泼墨似的红色印迹,像是红酒。 他衣着狼狈,神色也带着疲惫,像是不得已赶过来的。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刚才那一幕倏地怔忪浮现,眼尾瞬间就红了。 贺宴锡也看了看小姑娘,不解:“这是什么表情,看见我了就这么难过?”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纪清宵的泪水就掉了下来。 刚才的委屈、怨恨、不悔和担忧瞬间从心底涌了出来,成了这覆水难收般的眼泪,无声的抽泣。 贺宴锡连忙抽出手边的纸巾,在小姑娘眼尾轻轻擦掉眼泪。 “到底怎么了?”贺宴锡不明原因,一筹莫展不知该问什么,安慰什么。 纪清宵有千万句话想要跟贺宴锡说,终究化成一句:“你终于回来了。” “我出个差,又不是回来,怎么说这个?”贺宴锡不明缘由,微微蹙眉。 小姑娘哭得更甚,鸦羽般的睫毛已经湿的促成几簇,紧挨着脸颊的枕头也湿了。 “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先说话,好不好?。” 纪清宵哽咽的摇了摇头,“贺宴锡,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说完就哭成个泪人。 贺宴锡轻轻叹了口气,拧紧眉头。 出了事之后他就叫苏里立即去查,眼下看见纪清宵的样子,他大概已经明白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小姑娘,干脆往前坐了坐,肢体动作先行,伸出胳膊,很轻很轻地抚拍着纪清宵的肩膀,由着她哭,“没事了,我回来了。” 过了良久,抽泣声渐渐变小。 小姑娘终于不再掉眼泪,贺宴锡停下手里动作,重新拿纸巾帮纪清宵拭掉眼角的泪痕。 “你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的?” “我……”她只记得魏姗用手肘用力一怼,她自己失去重心之后就摔了下去。 “是她推了你?”贺宴锡问。 纪清宵没有回答,沉了沉眼眸,鼓足了勇气问:“你和魏姗在一起了,是吗?” “她这么跟你说的?”贺宴锡冷笑。 “你们在一起了是吗?会…结婚吗?”纪清宵喉咙哽了一下。。 贺宴锡眸色渐深,眼底是看不透的意味不明,思忖了片刻,他回答:“没有在一起。” 纪清宵眼中一颤,已经沉的泛滥濒死的心脏重新活了过来。 “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明白的。”贺宴锡面色寡淡。 纪清宵管不了那么多,她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这是他在给她机会,一定是的。 “要好好养伤,伤到了膝盖,还算幸运的是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其他的事情我去处理,你不要管。” 贺宴锡叮嘱了纪清宵,又盯着她看了看,“我会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你不需要知道,听见了吗?” “听见了。”纪清宵回答。 “嗯。”贺宴锡低声应了一句,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 “你怎么了?”纪清宵看贺宴锡脸色不好。 “没什么。你的伤口疼不疼?” 小姑娘的膝盖磕到楼梯的棱角上,庆幸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 “有点疼。” “我等会儿叫医生来再处理一下。” 正说着,有人敲门。 “进来。” 苏里和赵姨一起进了纪清宵的病房。 “宵宵,你怎么样?要是早知道这样我真不应该回家。怎么把你伤成这样呢……”赵姨神色不宁,满是慌张和自责。 “没事赵姨,我没事了。” “你乖乖躺好。”赵姨帮纪清宵掩了掩被子,又将吊瓶进度调慢了些。 苏里也关照了几句纪清宵的伤,转而看向贺宴锡,“贺总,事情差不多办妥了。” 贺宴锡轻轻一点头,“查明白了?” 第135章 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纪清宵有赵姨照顾着,贺宴锡才跟苏里出了病房,上了车里。 周遭安静闷热,车里更甚,苏里坐上驾驶位,先打开空调。 “说说。”贺宴锡靠在后排的座椅上,阖上眼睛。 “您之前猜的没错,这些都是潘一宁的动作。她…联合了魏姗。”苏里说完重点,再细细道来这其中的故事。 潘一宁故意把她找人偷拍的贺宴锡和纪清宵照片散布给魏姗,让魏姗误会贺宴锡和纪清宵,再来旁敲侧击的告诉她,自己站她这一队,可以帮她除掉纪清宵。 后来世贸天阶那出戏,是潘事先获得了消息,才故意让魏姗引贺宴锡到那里,以帮她摆脱追求对象为由假意亲密,并发现纪清宵和邵漾之间在约会,一石二鸟。 昨晚的事情,是贺宴锡交代给苏里的去做的,但苏里路途中被后车追了尾,又在路上碰见了魏姗,这才不得已让魏姗代他去贺宴锡家里。 至于把纪清宵推下楼梯,苏里不敢确认这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贺总,抱歉。都怪我太大意,如果昨天晚上我能察觉到那个追尾还不依不饶的人是潘一宁派来的,又那么巧的能遇上魏姗,纪小姐就不会受伤了。”苏里自责。 “事出都有因,不能怪你。我要是早点看出来潘一宁一直贼心不死,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那……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做?” 贺宴锡揉了揉眉心,“魏家那边还不能得罪。抵背扼喉才是关键。” “我明白了。” “娱乐城的项目继续跟着,有机会就入。方总的项目,放手让潘的人去做。”贺宴锡声音清冷。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贺宴锡眉目蹙着,“底线的问题,我不会退让半步,所以改怎么做,不用我再强调了?” “贺总放心,我会再多派人手,保护纪清宵的安全。现在是送您回家吗?” “等等。” 说完,贺宴锡下了车。 走回病房,小姑娘已经睡着了,赵姨坐在旁边守着。 纪清宵左脸上有浅浅的擦伤,眼睛闭着,睡得很沉。 “睡了,医生又来过,没说什么。”赵姨轻声交待,回头才注意到贺宴锡衣服上的酒渍,“你衣服怎么回事?” “没什么,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赵姨揶揄了两句,不敢大声说话,“你先回去休息,换身衣服。我在这儿你还不放心?” “她就拜托您照顾了。” “还说什么客气话,快去。” 赵姨送贺宴锡到门口,从门外把门带上,想了想,终还是去问了,“宴锡,宵宵今天受的伤,是不是因为魏姗?魏家这位姑娘从小就喜欢你,但要是任她这样为所欲为,今后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 贺宴锡何尝不明白。 “有些话我这个当保姆的确实不该说,但是,我还是想替宵宵说两句,这孩子心思那么单纯,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我知道。我不会让她再伤害她。” “容我多说一句,她这么待在你身边,你想没想过以后?”赵姨的话只说了一半,见贺宴锡面色晦暗沉郁也就没说下去。 夜色薄凉,天却闷的让人喘不过气。苏里一路平稳到贺宴锡家,看贺宴锡在车里阖眼休息,等了片刻不忍吵醒,又怕他这样睡着不舒服,还是轻声叫醒他,“贺总,到家了。” 贺宴锡蹙眉缓了缓,才下车。 出差大半个月,从法国连夜坐飞机回来,刚落地就去参加顾志恒的晚宴局,才坐了一会儿,得知了纪清宵受伤的消息又慌乱赶到医院。 身上的酒渍,是倏然离席的时候不小心和门口的人撞上,洒了一身。 他上二楼纪清宵的房间,伫立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莫名的百感交集。 *** 纪清宵在医院待了三天之后出院。 回了家之后的几天,贺宴锡也一直都在家里,没有去公司。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她闷在家里画画,他在书房处理工作,看书。他没有再提魏姗的事,她也没有再问。 一切重回平静。 纪清宵的伤也都基本恢复,除了膝盖上的伤口结痂还未痊愈。 八月末,暑气未退,秋老虎依然燥人。 纪清宵的十八岁生日也如约而至。她期待这天太久,以至于贺宴锡问她生日打算怎么过的时候,她含糊的说自己的朋友暑假都在忙补课,没有打算请他们一起过。 这一天,小姑娘心里只想和贺宴锡两个人在一起。闷在家里画画了一周多,把“大招”也闷出来了。 生日这天,是个周六。周家瑞早前和贺宴锡约好了这天他来送些最近淘来的年份不错的葡萄酒,一早就来了。 纪清宵正在客厅浇花,看见周家瑞不免有点诧异,“周医生?” “早啊!”周家瑞穿了件短袖T恤灰色短裤,进门掀了股热浪,“宴锡呢?” “他在楼上,他今天约了你吗?”小姑娘问。 “早约的了,快让他下来,自己搬他要的存货。”周家瑞指了指门口的箱子。 贺宴锡闻声出来,不耐烦的看了看周家瑞,“一大早就听见你在门口嚷,不嫌热?” “当然热,贺总屈尊,请您自行把您要的红酒端走,我已经赠送到家门口了,还要受你的揶揄。”说着,周家禹到厨房找赵姨要水喝。 贺宴锡迈着长腿散漫地走下楼,抬眼看了一下门口的两箱酒,早有防备:“你上回说的那本美国出版的整套医疗期刊,我帮你搞到了。” 周家瑞一惊,“我查了那么多网站都没有了,你竟然能买到?你怎么做到的?” 男人冷冷一瞥,“因为我是贺宴锡。” …… 纪清宵抿唇忍着笑,总是觉得这样的贺宴锡有点太摆架子,可又觉得他就应该是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与众不同的,尤其那双眼睛,看了都会不由自主愣上一瞬。 周家瑞看出贺宴锡的言外之意,自觉说:“我懂,我帮贺总搬到酒柜。” 一通忙活后,周家瑞跟贺宴锡到书房寻他视如至宝的绝版期刊。 顺利到手放进包里之后,周家瑞随意翻了翻贺宴锡摆在桌子上的几本书。 无意翻开一本诗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书中见的位置用草莓发夹当书签别着。 第136章 生日(1) “贺总雅兴,竟然开始喜欢读诗了?”周家瑞拿着书在贺宴锡跟前晃了晃,“连书签都这么粉嫩?” 贺宴锡抬眸否认,“不是我的书。” “你家小姑娘的?”周家瑞翻开,里面还有看过之后画过的痕迹。 “这本书还挺有意思啊。”周家瑞翻了一会儿才合上,眼含猜忌戏谑,调侃贺宴锡,“贺总这么难得怜香惜玉一个人,就真没想过把家里这个收了?” 贺宴锡看在和周家瑞太熟的份儿上才没有沉下脸,眼底藏进深意,不耐烦一叹,“周医生也学会开玩笑了。我贺宴锡是欺负小朋友的人?” 周家瑞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可“你从小可没少欺负我。” 书房的门半虚掩,纪清宵正端着两杯茶想给周家瑞和贺宴锡送进去。 他们的对话,是她不经意听见的。 她心里那点勇气本来就少得可怜,这话无非是又给她浇了盆冷水。 可是,如果不放手拼一次,她又能带着问号和顾忌和贺宴锡在一起多久呢? 隔了好一会儿,纪清宵才走上门前,敲门进来,笑说:“赵姨说周医生喜欢喝桂圆茶,这是她刚做好的。” “谢谢。”周家瑞接过杯子的时候瞥了一眼贺宴锡的,“哎,宴锡喝的什么?和我的不一样?” “他的是柠檬绿茶。” “哦…对,我都忘了,宴锡不喜欢喝甜的。”周家瑞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贺宴锡,喝水掩笑。 因为晚饭赵姨准备的是纪清宵的生日宴,午饭就简单吃了凉面。 周家瑞好不容易来蹭顿饭,没吃着他心心念念的红烧排骨,有点遗憾,“赵姨,您是不是不欢迎我来啊?凉面好吃是好吃,但是就一碗面也太敷衍我了……” “我又不知道你中午要来,晚上我准备的多,是宵宵过生日。” “今天是你生日啊?”周家瑞才听说,这才明白为什么早晨他进门时纪清宵看见自己一脸惊讶的表情。是怕他破坏了生日宴气氛? 纪清宵点点头。 “我不知道…今天来找贺宴锡,也没给你带生日礼物,实在抱歉。” “没关系的,你晚上留下吃饭,多一个人多热闹些。赵姨的手艺也多一个人尝到。” “我晚上还约了人,有其他事,不能留下了。”周家瑞识趣拒绝,“这面就当是寿面了,我多吃一碗。”说着,他举起杯子,“清宵,生日快乐。” “谢谢周医生。” “生日礼物回头一定补给你。”周家瑞将杯子里的红酒饮尽。 下午,贺宴锡在书房工作,纪清宵也在书房看书,还是那本《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时间安静流淌,波澜不惊。 等贺宴锡回复完邮件,看小姑娘一本书也快看得差不多,“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过生日没约同学?” “也快开学了,他们都忙着复习,我就不在他们面前凡尔赛了。”纪清宵想画一幅画叫:一个被录取的艺术生的悠长假期。 贺宴锡不置可否,“这本书好看吗?” “好看呀。我猜这个作者的生活一定过得很有意思,所以才能写出这么有趣的诗。”纪清宵来了兴致,“你平时看外文书,不读诗歌吗?” “很少涉猎。” “那我给你读一下这本书里我很喜欢的一段。” “天降落下来,厚厚的帷幕之上有无数星星的迹象;最大的规律,我听见它在哭泣;月亮被诽谤,云朵缄默不语。天空和土地的气息,是我们全部的气息,可是我们,真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吗?” 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鹿眼看着贺宴锡,仿佛眼里有话,却没说出来,“怎么样?” 贺宴锡点头。 “作者说,生活太正经了,所以才开始写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你。” 贺宴锡哑然而笑,“生日真就准备在家闷一天?” “外面太热了,就不太想出门。” 贺宴锡看看表,也就才不过三点钟,“你下午想干什么?继续看书?” “你工作,我看书,互不打扰。” 贺宴锡觉得小姑娘安静得有些莫名不一样,便说:“今天允你一件平时不行的事,自己想。” “是生日礼物?” “这么想要礼物?”贺宴锡抬眉淡淡一笑。 “当然不是了。” “礼物给你准备了,这个算是愿望。” 纪清宵悬着的心仿佛被引到高空,她得寸进尺:“那我能留着,好好想一想吗?” 贺宴锡难得露出散漫戏谑的笑:“仅限今日,过时不候。” “好,给我几小时考虑一下。”纪清宵应下。 晚上开饭,赵姨做的都是纪清宵平时爱吃的菜,满满的八菜一汤,是下足了心思的。 “赵姨,我记得我生日的时候,顶多就一碗面?可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贺宴锡打趣。 赵姨受了揶揄,假装不悦:“你和周二公子真是一类人,他中午抱怨完,晚上你又来这么说。你自己想想,从小时候算起,只要你回家,哪年生日我没有给你准备你爱吃的?” “开个玩笑,赵姨还生气了?” “我啊,老了,你们随便欺负我,我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咯。” 纪清宵忙拉着赵姨,要她坐到自己旁边,“今天我生日,您必须要和我们一起吃。不然这饭就不香了。” 赵姨推着拒绝,纪清宵以过生日最大为由一定要赵姨坐下,她没好意思再推脱,便坐到了旁边。 生日宴吃的差不多,赵姨嚷累先回了房间。 只剩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 贺宴锡毫无悬念的从厨房端出来早就定好了的生日蛋糕,很小一个圆蛋糕,两侧有鲜花装饰,精致的部落俗套的蛋糕设计,搭配了纪清宵喜欢的鲜奶慕斯,他点燃了中间的一根蜡烛,只留客厅几盏壁灯。 “十八岁生日快乐。”贺宴锡声音低沉清亮,说着拿出一个黑色的绒布袋,“生日礼物,打开瞧瞧。” 纪清宵缓缓打开包装,心脏激动得跳得飞快,解开里面的真丝绸带,打开盒子,是一根鸢尾花吊坠项链。 第137章 生日(2) 蓝宝石雕刻精致,鸢尾花向阳而生,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纪清宵不懂宝石的价值,但单看这雕工,她觉得她现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艺术生还不能与它相配。 “喜欢吗?” “很喜欢很喜欢。”纪清宵开心收下,没有当场带上,而是将盒子盖上,重新装起来。 贺宴锡看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眉眼渐浮一层沉意,他目光落在纪清宵的脸上,淡黄色的灯光像是给她整个人晕染了一层柔弱。 他第一次给人以这样的方式过生日——吃蛋糕+吹蜡烛。 小姑娘把礼物放在旁边,抬眸就对上了贺宴锡的视线。四目相对,对方都在彼此的眼睛里。 纪清宵抿唇,“我十八岁了。” 贺宴锡声音低沉,“嗯。” “十八岁,我长大了。” “恭喜你。” 小姑娘上身向前探了探,蜡烛的光落入她的眼睛,像装满了星辰的琉璃,“以后你不要这么辛苦,换我来赚钱照顾你,好不好?” 贺宴锡笑出声,眼角和唇角敛出一股痞气。 纪清宵觉得今晚的贺宴锡有点不一样。 “我知道你脾气差又很难养,我会努力的。” “你踏实一点,还是……” 贺宴锡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聒噪的敲门声。 “我先去看一下。”贺宴锡说着站起来往门口走,顺便打开了客厅的灯。 门外站着汗涔涔的苏里,“贺总,突发状况。潘一宁那边好像察觉到咱们的意图了。正、正在派人调查娱乐城项目的合法合规性和背后靠山……” “怎么可能发现?” “我也不知道,我的人刚看见潘一宁带了一队人马去了东南亚。” “先回公司,把能稳住的先稳固。”贺宴锡当机立断,已经换了鞋踏出门口又想起餐桌前等她的小姑娘,返回去,“生日只能就到这里了,我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公司。蛋糕你自己吃。” 说完就转身离开。 纪清宵始料未及地从椅子上站起,看着贺宴锡三步并两步地离开家,心底倏地一沉。 听见关门声,她才反应过来,默默自言:“就不能吹完蜡烛再走吗……” 她似有若无的一口气吹灭蜡烛,把灯都关了,低低叹气,眼睛里的坚定又加了几分,直接上了二楼。 贺宴锡十一点半才回了家。 原想着这两天就能解决的事,一下子又失了定局,还要再将网放深鱼才能入口。 壁灯亮着一盏,他径直回了房间,没开房间灯,直接进了浴室。 洗完澡,贺宴锡穿着深青色的浴袍出来,开了一盏落地台灯,背对着门,坐在床沿。 他以前想着,将事实公之于众不过是他该做的事情,为他自己,也为了他的母亲。从未想过未来的路上,他的这些想法和执念会牵连到别人。 听见纪清宵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他心底里慌乱骗不了任何人,他确确实实不愿意纪清宵因此受到任何的危险。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收手是不可能的了。唯有让纪清宵离这件事远远的,离那些人远远的。 想到这儿,心里无端的烦闷涌上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几年和她在一起或生气或愉悦的心情仿佛比他这二十七年加起来还要多。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以至于连门被打开发出的“吱呀”一声都没有听见。 “贺宴锡。” 直到听见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他才回过神,继而站起转身。 猝不及防。 贺宴锡呼吸一滞,瞳孔急速收缩。心脏也跟着紧绷。 纪清宵站在他对面,一身蓝紫色的真丝睡袍随他转过身落了地。 落地台灯橙黄色的光自她头顶洒下,照在她身上。 棕黑色的长直发散下来落在肩上,皮肤极白,有种纯欲的光洁感,如油画般的细密的奶油肌底,是独属于少女的细腻柔软。修长光洁的脖子上戴着那朵蓝紫色鸢尾花。 宝石闪着光,她也闪着光。 纪清宵微微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 一丝-不挂,目光滚烫。 她迈开细而长的腿,向前走,靠近他。 贺宴锡眉目一沉。 纪清宵又走近两步,伸手去抓着贺宴锡的手腕,重心瞬间向前一倾。 两个人直直地倒在了贺宴锡的床上。 小姑娘皮肤一片冰凉,如同梦呓般换了一声:“贺宴锡。” 呼吸之间,全都是她身上樱花的香气。 “贺宴锡,你叫我许的生日愿望我想好了。”小姑娘的声音软糯,“我喜欢你,很久了。所以,我想跟你在一起。” 说完,纪清宵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在颤抖。 贺宴锡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床上,和纪清宵肌肤相亲的瞬间,心底像是被什么点燃了。 他目光如同深海的沉礁,平淡无波,又好像巨大海浪来临前的安静。 纪清宵孤注一掷将自己献了出去,她在等,等她赢。 贺宴锡的手垂在两侧,攥得很紧。他尚存的理智瞬间被唤醒似的,狠狠推开纪清宵,猛然站起来,用被子将床上的人裹了起来。 他既然现在不能保证她的毫发无损,又怎么能接受她的心?倒不如狠心一次。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声色俱厉,赫然而怒。 纪清宵微微睁大眼睛,仰头看他。 刚才,她明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呼吸。 “我知道。贺宴锡,可是…我爱你。”纪清宵眼尾红了,咬着嘴唇倔强地看着他。 “我不允许你胡作非为!” 空气死一般宁静。 “纪清宵,我是不是最近太由着你的性子了?你可以当我是你的兄长,你的长辈,都可以。但仅此而已,知不知道?” 第一次,小姑娘看贺宴锡朝她发这么大的火,一种令人濒死的窒息感袭来,“我不相信,你对我那么好……” “我对你除了托付照顾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感情。”贺宴锡震怒之下,语气和声调都冷的结霜,“听清楚了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京城,留在你身边读大学……?”纪清宵最后一丝挣扎。 “没有一定要,你要是想走,随便你。” 第138章 离开 纪清宵忘不了贺宴锡是怎样勒令的语气让她穿好衣服,然后头也不回直接推门而出的。 关门声震天响。 好像,真的看轻了她这个人。 她机械地将外罩的睡裙裹在身上,两手抱肩,她觉得冷,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光着脚走回自己的房间。 纪清宵回房间躺到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无声啜泣。 一腔孤勇耗尽,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失败了会怎样,可是,真的变成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的世界只剩下贺宴锡一个人,这样表白了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想到了后果,纪清宵的泪掉得更凶。贺宴锡曾经对她的那些偏爱和刚才的冷漠不屑交织着,她已经看不清未来的路。 第二天,纪清宵是被照进窗子的阳光晃醒的。 昨晚闹僵之后纪清宵浑浑噩噩的,大概是哭累了睡着的。窗子还开着,窗帘也没有拉。 清醒之后,她囫囵洗了把脸就往门外跑。 她先看了书房和他的房间,空空荡荡,继而跑到楼下,客厅和餐厅都没有贺宴锡的影子。 “赵姨,贺宴锡呢?”纪清宵踉跄奔至厨房。 “他昨晚就走了。宵宵,我还想问你呢,昨晚怎么回事,宴锡走的时候好像很生气?”赵姨放下手里的活,“呀,你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回事?” “……他昨天晚上走了…就没回来吗?”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让我看看,你眼睛怎么了?昨天过生日,不是气氛挺好的吗?这是…哭的?”赵姨担心纪清宵。 纪清宵自嘲的干干笑了笑,“没什么。是我咎由自取了。” 赵姨不放心她,也看出她不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低声一叹,伸手去摸纪清宵的额头,“有点低烧,你先回房间,等会儿我给你送药和冰毛巾,早餐我做好了也给你端上去。” “冰毛巾就好,其他就不用了,我不饿。” 纪清宵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发呆。她在等贺宴锡回来,却又怕贺宴锡回来。 夜幕低垂,今晚又是一轮孤月。 突然几声沉闷地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安静。 “出来。” 是贺宴锡的声音。 纪清宵下意识一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忽然一片黑,缓了缓才恢复。 贺宴锡在书房等她。 依然是她常坐的位置,可今天坐下却感觉不同。 男人坐在对面,眉宇间是深不见底的薄凉,“你以后会住在京城美院附近的房子,赵姨会跟你一起搬过去。” 纪清宵的心沉了沉,“以后是什么时候?” “从明天开始。” 纪清宵自嘲,勾了勾嘴角,面无血色,直白地看着贺宴锡,“你是担心我还会像昨天一样那么对你吗?” 贺宴锡沉默不答,表情如同严冬般萧杀。 “贺宴锡,你别这么看轻我。” “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你也应该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稳妥一点,按我的安排去做。” “那你不如干脆点儿,让我离开京城。” 既然你不爱我,就让我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过没有你的生活。 在你的城市,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你说什么?” “既然我们的关系回不到以前,也…没有什么以后和未来,不如你放过我。” “呵……我放过你?” “放我去森城,我知道以你的能力,改我的高考志愿应该是小事一桩。我离你越远,你越放心,不是吗?”纪清宵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期待的,如同一滩无波无澜的清泉水。 “森城?你还想去哪儿?”贺宴锡睥睨看着纪清宵,“昨天不是急着想上我的床吗?今天变得这么快?” 纪清宵单薄的肩膀微微塌了塌,咬着唇,过了片刻,重新抬起头看着他,看玩笑的语气:“贺宴锡,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离开你?难道你舍不得?” “纪清宵!”贺宴锡声音又大了几分,“你给我清醒一点!” 小姑娘眼尾弯了弯,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我清醒得不得了。所以,我可以离开吗?我好累,真的不想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算你最后做一件善事。算我最后求你一次。” 绝望是所有希望破灭的时候,自己都要再给自己沉闷一击。 不爱她,就放她自由。 贺宴锡看着纪清宵,脸绷成一条线,面上凝着一股极其阴沉的愠色,终落下一句:“我会给你安排好森城的一切。” “不用。”纪清宵倏然拒绝,“贺宴锡,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怕我会戒不掉。你又不爱我,能不能别来管我?” 她不可能永远活在他的庇护之下,既然不能,早一点脱离,终归不是坏事。 “好。你说的,我都答应你。”贺宴锡眼神冷如寒冰。 纪清宵没有哭,反而笑了一下,“这些年,还是很谢谢你。”将她带出苦海,给了她一个家。 “那么,再见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纪清宵独自离开。 她没有通知同学和朋友,甚至连赵姨都是在她走了之后才发现的。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离开的时候亦然。 只有一个简单的双肩背,大部分空间被她的画具占着。 那些贺宴锡给她的,和她的画,都留在了贺宴锡家里。 昨晚哭了太久,以至于从家里出来,回首相望的时候,心纠成一团,却已经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坐上去往森城的早班高铁,纪清宵觉得头又疼又沉,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 贺宴锡家。 六点钟,赵姨一起床就看见床边有纪清宵留的字条,她管不了打扰不打扰了,慌得直接去找贺宴锡问个究竟。 “宴锡?你起了没有?你快出来看看!” 贺宴锡下一秒打开门,赵姨诧异,他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像是没睡觉似的。 “你看看宵宵留的字条,她走了!她怎么会走呢?” 贺宴锡面色平静,没看便说:“是她自己要走的。” “你们…你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吗?她还发着烧呐,你想让她去哪儿?” 第139章 因为要见贺总,紧张了? 贺宴锡静默不说话,赵姨担心,仍旧不依不饶盘问:“宵宵做错了什么?她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能去哪儿?” “您有所不知,她本事大的很。”贺宴锡眉宇冷淡。 能在生日当天悄无生息爬上他的床,能在他决定与她暂且分开一段日子的时候决意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宴锡,宵宵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心丢下你走了呢?不可能!”赵姨笃定,她早就看清楚了小姑娘的用心良苦,只是碍于对贺宴锡的了解和这其中不清不楚的故事,她只好看破不说破。 “我也没想到呢。”贺宴锡自嘲笑了笑。她竟能狠下心独自走得这么轻快。 他给的一切她都没有带走,连同十八岁生日礼物,那串蓝紫色的鸢尾花吊坠项链。 贺宴锡和纪清宵那晚交谈之后,在房间里彻夜未眠,听着她拿着包出门的脚步声,听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慢慢出门,又把门挂上。她的这份拿得起放得下,倒是比他洒脱多了。 “宴锡,你…是不是对宵宵……” “赵姨。”贺宴锡打断:“以后,不要再提起她。” 她要断,他就陪着她断。 ****** 五年后。 HE‘S作为时尚界的头牌,引领着国内的服饰穿搭风向标。 近几年由于团队改头换面,由贺宴锡领衔的管理团队和设计团队兢兢业业、创新突破,给贺氏集团和他旗下的子品牌HE’S都带来了巨大的市场收益。而贺氏作为上市公司,已经在国内服装设计领域独占鳌头,与其他顶尖国际品牌并驾齐驱。 而贺氏集团最新签约了一批知名青年画家作为夏季服饰的联名合作方更是引人注目。 签约之后,今天是青年画家们和贺氏的见面会。 “听说贺氏总裁不仅财力丰厚,长得更是一表人才,比起那些流量爱豆,有过之无不及啊!” “但是我听说,他的喜好独特,专横霸道,之前的设计部总监是被他折磨得受不了才去了法国分部的。我们的画…不知道要改多少次才能让他满意……” “拿人钱财与人办事,我们干好分内的,贺氏肯定不会亏了我们,还能赚一大笔流量曝光,改稿就改稿呗!” “我就期待一会儿见到贺总啦!” “哎,怎么就你一直不说话呀?是不是因为要见贺总,紧张了?”一个带着渔夫帽,穿黑色朋克牛仔服的女生问坐在最边上的女孩。 “没有。见他紧张什么。”女孩笑笑。 “哎哎哎,人好像要过来了!”挨门口最近的女生说。 苏里推门,贺宴锡迈着长腿跨步走进会议室的瞬间,偌大的会议室倏然无声到静可闻针。 男人依然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装,身材比例完美,皮相骨相都是中了基因的头等奖,英气俊朗,气质矜贵。 他目不斜视,直接在主坐坐定,眉宇间凝着缄默的尊贵感。 苏里作为会议主持人,致开场白:“欢迎各位年轻有为的画家艺术家朋友们从各地赶到这里来开今天的见面会,很期待贺氏与各位的强强联合,今天,主要是想互相介绍认识,据我所知大家在各自领域都有很不错的成绩,这也是贺总在诸多优秀画家中,选择与各位签约的前提,下面由我首先对贺氏做个简短介绍,然后依次由各位主动做个自我介绍,方便我们日后的合作沟通。” 说完,苏里目光转向贺宴锡,“贺总,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第一次见面,希望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别紧张,放轻松,保持正常发挥就好。”贺宴锡语气淡淡。 女孩倏地不安,莫名心慌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但表面上看不出心底的起伏。 那是他中考的时候安慰她的话,如今又放在这个场合,有些情感和情绪不禁重叠。 苏里侃侃而谈贺氏集团以及HE’S的发展以及现状,尤为突出地介绍了关于服装设计、各项饰品设计的内容。 “好了。下面,有请在坐各位做个简单自我介绍,我们就由最左侧这位开始。”苏里礼貌伸手示意。 最左侧是刚才嚷着想见贺宴锡的那位,开始介绍不免紧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眼神却不敢直视贺宴锡,一直飘来飘去。 贺宴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总带来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从左至右,每个人在介绍的时候贺宴锡都好像没在听似的,一直紧锁眉间,给人一种压迫感。轮到最后一位。 贺宴锡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眉头微微舒缓,微微抬了抬下巴,视线看向正在说话的人。 “大家好。我叫纪清宵。毕业于森城美院,曾经师从冷姝,现在是环宇画廊的签约画家,擅长写实油画、铅笔画,曾经举办过两次画展。”纪清宵穿莫兰迪雾霭蓝色收腰连衣裙,说话间带着些许的笑意,黑棕色的长卷发长至腰间,发量浓密,头发软软的,显得人毫无攻击力,小鹿般温和甜美。 旁边几个人听见纪清宵的自我介绍不禁感叹了几句,话语间无非是诧异这么个性出众、画风清奇的画家竟然是个相貌甜甜的女生。 纪清宵话落,目光也看向贺宴锡。 五年了,他好像一点都没变似的,依然高高在上。 可是,看她眼神却失了温度,俱是冷冷的审视感。 贺宴锡和纪清宵对视短暂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等着苏里再做安排。 “好的,我们接下来来说贺氏今年夏季的主打颜色和风格。”苏里重新打开投影,换了新的PPT,开始介绍。 会议结束,苏里招待大家到预定好的餐厅用晚餐。 纪清宵收起笔和本,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走出去的时候,叫住了苏里,“苏助,麻烦等一下。” “纪小姐,有什么事吗?”苏里笑容依然。 “谢谢贺总的安排,我一会儿还有事情,晚餐我就不去了,你替我跟贺总告个假。” “纪小姐,一会儿有事晚上也要吃饭的,大家都去,您不去是不是有些…不妥?”苏里言语很是客气,“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意见,如果您真的有事时间来不及,随您的时间。这样的安排一般贺总是不会亲自到场的,自然也就不必跟他告假了。” 第140章 敬酒 贺宴锡安排的宴席在贺氏集团顶层,拥有极佳的视野俯视京城繁华夜景,是贺氏集团旗下的米其林三星餐厅。 包间是简约风格,白蓝两色的装潢,大圆桌中间摆有一束绣球花花束。 一共六位签约画家依次落座,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把主位留出来,等着贺宴锡入席。 纪清宵和苏里说完,还是来了餐厅,坐在最外侧。 “快看这窗外景色,灯火阑珊好美!”带渔夫帽的女孩趴在窗边看景。 纪清宵记得下午自我介绍时她说她叫简伊,是个自由画家。 “寸土寸金的地方当然美了,你快回来,让贺氏的人看见,显得我们多没起子!”初见贺宴锡脸红发抖的女生提醒她。 “这你也觉得丢人?那你装不认识我就行了。”简伊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继续看风景。 片刻后,服务生来上菜。 “我们人还没齐呢怎么就上菜了!?” 服务生:“苏助交代过,今天您一共六位,人已经齐了。” “啊…贺总不来了吗……”脸红女不悦沮丧。 “你以为贺总的时间都是白来的,像晚上时间这——么宝贵,当然不是谈生意就是谈感情了,来我们这儿干嘛?跟我们这些半吊子‘艺术家’探讨绘画精髓吗?”简伊听见贺宴锡不来,一屁股坐到纪清宵旁边的位子。 贺宴锡不来,纪清宵这顿饭吃得还算自在。纪清宵不是话多外向的人,艺术相关领域的人多半不喜欢饭局社交,整场下来大家安安静静吃饭,偶有交谈,也是挨着坐的人小声说几句。 “纪小姐,你的画展我以前去过,刚才听你自我介绍才把你的画和你的人合二为一,的确是人不可貌相啊……”简伊主动说。 纪清宵侧过脸,笑说:“你这…是在夸我的画,还是在埋汰我这个人呀?” “绝对没有埋汰。我可能没说明白,我意思是你的画画风那么鲜明独特,人却长得甜美乖巧的,就…很不搭。但都特别美。” “谢谢…我当你是在夸我了。”纪清宵笑笑。 “不过我觉得,你几年前的画风和你现在的比起来,还是有点儿区别的,现在得更老辣了。” “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终归是有区别的。你不也是吗?明明是国画系的才女,可穿衣和气质…百分之百的chokerpunk。” 两人相视而笑。 “今天来这些人里,我看只有你对贺总没什么兴趣啊,咱俩算是志同道合。”说着,简伊拿起红酒杯。 纪清宵一愣,此“没兴趣”非彼“没兴趣”,但也还是端起杯子,相碰了一下,饮了一口红酒。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贺宴锡推门而入,吸引了包间内的一众目光。 “贺总!您真的来了。” “感谢贺总今天的安排。” 贺宴锡脸上带着一抹笑,是纪清宵从未见过的,酬酢之间的场面笑容。 他未吃一口,端起酒杯敬在坐几位,言语极其客气,老板鼓励员工似的口吻:“未来合作之路,希望我们一切顺利。我贺宴锡有什么做的不周或是要求太苛刻的地方,还请各位多担待。” “贺总您太客气了。能和贺氏合作,是我的荣幸。这杯酒,敬您。”脸红女声音媚俗,第一个起身敬酒。 接二连三的,在坐的人都依次敬酒,简伊也大大方方说了句“一切尽在不言中,贺总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好夏款服饰。”干了一杯。 轮到纪清宵。 “贺总。”纪清宵站起身,晃了晃摇曳生姿的杯中酒,笑眼一如两轮弯月,“希望这次合作可以证明,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酒杯轻轻碰撞出清脆声响。 两人相视各含深意一笑,同时一饮而尽。 贺宴锡喝完这杯酒,起身告辞:“抱歉了各位,我隔壁还有个重要客人,要提前走一会儿,你们继续。” 贺宴锡离开后,包间里开始议论起来。 无非是贺宴锡绅士很有绅士风度,行为举止得体,君子作风等等。 纪清宵无意跟着腹诽,翻着手机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弹出微信消息:我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不急。 纪清宵收到消息便推脱说自己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简伊也跟着纪清宵一起告辞,先走一步。 两人走出贺氏集团大楼,互相加了微信。 纪清宵看见不远处的黑色奔驰大G,笑说,“我朋友来接我,先走了。微信随时聊。” 简伊不多问,笑说:“好,微信随时欢迎你的骚扰。” 春寒料峭的二月京城,几缕风接二连三吹起了纪清宵的卷发,连她的外套风衣衣角也随风飘起来。 她小跑几步到奔驰大G门前,邵漾从驾驶座下来,替她开门。 “还顺利吗?” “还可以,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多。”纪清宵说着上了车。 邵漾回到驾驶座,启动引擎。 夜色被春风刮得寡淡无味,清冷冷的一片幽深。 暗影中,黑色迈巴赫一直在向前缓行。 奔驰大G驶入京城南城的一片新建公寓楼,停在三单元门口。车内人说了什么,纪清宵打开车门下了车,跟邵漾挥了挥手,她脸上的笑意太明显,隔得老远都能看得很清楚。 目送纪清宵上楼,奔驰大G才缓缓开出小区。 黑色迈巴赫却还停在原地,久久不动。 “贺总,您确定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吗?纪小姐她已经上楼了。” 苏里好心提醒,却换来贺宴锡一句:“她上不上楼是她的事,我在这儿赏月望天儿,是我的事。” 车内鸦雀无声。 贺宴锡这几年的脾气越发得变大,无端发火的次数愈发莫名频繁,苏里不敢怒更不敢言,只好默默不语,等贺宴锡说走,再走。 贺宴锡收到合作意向画家名单,看见纪清宵的名字时眼前一懵。 他忘不了她说再见时决绝又孤独无助的样子,本以为此生如若不是他主动去找她,断然是不会再相遇的。却不曾想,她主动报名参加选拔贺氏集团联名设计款,又主动来了京城。 可见了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主动过一样。 第141章 选中 漆黑暗夜,月亮在雾茫茫中独立,毫无美感,只觉得孤零零的。 苏里不言,等着贺宴锡“赏月”结束,发令离开。他知道今天贺宴锡喝了不少,在原本安排的晚宴上已经微醺了,偏又主动跑去纪清宵在的那个包间连喝好几杯。白酒配红酒,现在贺宴锡的滋味应该不好受。 过了好一会儿,隔着西装,贺宴锡的右手摩磋左手手腕,坐在后排闭上眼睛,低哑着说:“回。” 纪清宵是昨天才从森城回北京的,住的小区是邵漾帮忙找的房子,挨着地铁站,是去年新建的一个高档小区的公寓,周围的配套设施样样俱全,提着行李拎包入住就行。 五年后再回来,坐在飞机上贸然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脑海里蹦出她当初离开时头重脚轻踏上高铁的情形。 那时一切都未知,而如今,她已尘埃落定。 能坦然面对贺宴锡,能直视他曾经待她的种种,是这么多年独自成长的收获与代价。 可能是晚上喝了酒的原因,回到家之后,纪清宵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洗了个澡就睡了。 - 寒冬腊月,京城的天冷的让人犯怵,纪清宵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前无心学习。她的手摩磋着,因为冷,手里的书也看得心不在焉。 又一阵狂风刮过,窗外的风像头小兽,呼啸怒吼。纪清宵心慌得不行,最终还是撇下害羞往贺宴锡的房间跑去,不顾他同不同意,直接进了门,登时往他的床上一跳,贴上贺宴锡温热的体温,小兔子似的,“宴锡,我好冷呀,你给我取取暖好不好?” 话音还未全落,她被贺宴锡用被子狠狠一推,“出去!” 伴着贺宴锡的声音,纪清宵从床上滚了下去。 …… 从梦里惊醒,纪清宵睁开眼看到窗外漆黑的夜色,才夜半三更。 她觉得嗓子干涩,起床到客厅找水喝。 温水下肚,她想起再遇贺宴锡的场面,五年了,他竟一丝一毫都没有变。众人当中,她觉得贺宴锡看她的目光更为阴郁沉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梦见贺宴锡了,难道是因为又和他有了交集,这样的梦才会再次反复?为了保证睡眠质量,纪清宵还是觉得减少这样的交集比较好。 随后的画画和根据意见修改,纪清宵都是在家完成的,需要沟通的时候就直接跟设计总监电联,一直没有去贺氏集团。 一周之后,是初稿定稿的时间,按要求所有联名设计方必须全体到场。纪清宵到的时候,其他几个已经早就到了,正议论着有关贺宴锡的话题。她跟简伊打了声招呼,挨着她坐下,听见另几个人的交谈。 “今天又看不到贺总了么,想他想他想他。” “我我我今天在停车场刚好看到他了!”脸红女激动,“不知道今天开会他会不会来啊,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西装,帅死了,看见他我的心跳都要停了。” “你说贺总这么帅怎么还单身?” “你跟贺总熟吗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缺女朋友好不好,而且不是说要和魏氏千金强强联姻么……” 纪清宵默默坐到一边,无声惋叹——她们像极了从前的自己啊,可惜了。 正说着,苏里和设计部总监走进会议室。 贺宴锡没有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低低叹了口气。 会议结束,设计部总监留了两个人单独讨论下画稿,苏里则叫住了纪清宵,让她跟自己来一下。 纪清宵跟在苏里后头,走出会议室,问道:“苏助是想找我谈画稿的事情吗?” 苏里面露职业微笑,语气客气且官方,:“纪小姐,是贺总找您。” 纪清宵一顿,“他找我谈画稿?” “他没有告知我为什么找您,只让我把您带到他办公室。” 说着,苏里敲了敲门,而后推开门,自己则站在门外,等纪清宵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再踏入贺宴锡的办公室,她表情上毫无波澜,心也没什么起伏。 屋内陈设几乎没变,一排落地窗外是京城最繁华的写字楼街景。 从前,她来贺宴锡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拿她当孩子,而这是大人谈大事的地方,自然和她的身份不符。 “贺总,苏助说您有事找我?”纪清宵今天背了一个大托特包,卷发挽成一个丸子头,身上是一袭黑色——黑色男友风夹克,黑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 贺宴锡坐在正中间的办公桌前,气定神闲的气场仿佛将一切握在手中。他低头签着文件,并没有出声。 换做从前,纪清宵一定甜软可爱的跑过去问他,“贺宴锡你为什么不能先理我呢?” 如今,她只默默站在他面前,等他回复。 半分钟过去,纪清宵受不了,理了理情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贺总,如果您没有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贺宴锡握着笔的手一停,未抬头,指了指前面的沙发,示意她先坐。 是以,纪清宵坐着,又等了他十分钟。 等贺宴锡放下笔抬头看她,面色平淡,“怎么想的,要回来和贺氏集团合作?” “贺氏集团给出的各方面都很吸引人,我也愿意加入贺氏来提高自己,能选上,希望可以让贺氏变得更好。” 贺宴锡抬眉:“这么官方?” 纪清宵笑答:“贺总求贤若渴,我自认为能当得起这个‘贤’。不过这一点,我觉得贺总应该比我更有信心,毕竟我的画,您是了解的。不然也不会选中我?” 贺宴锡一哂,“纪小姐想多了,这批联名款的合作艺术家是公司几个部门通力打分评选的结果,我并没有参与。” 纪清宵淡淡点了一下头,笑容未变:“总之,代表贺氏集团的人是贺总您。那么贺氏集团选中的人,也应该是贺总您选中的。” 贺宴锡笑着点头,“这么说确实没错。”他话一顿,纪清宵还以为他要夸赞她—— 贺宴锡:“但是作为贺氏的代表,我更有解除合作,开除你的权力。” 第142章 叫你一声贺叔叔? 在纪清宵的记忆里,贺宴锡对下属的态度算是强势,但不至于到这种状态。而对她,大都是她一软下来,他就没办法了,虽然嘴硬,但行动却足以证明他的心也跟着软下来了。 现在,纪清宵只想像教育小朋友一样,教育眼前这位目中无人的家伙该怎么说话。 她依然维持着微笑,“贺总这么说,不仅是对我没信心,看来您对贺氏团队的信心也不太充足?”说完继而笑了笑,“不过我会好好努力,不会让贺总失望的。” 贺宴锡见她没有情绪依然伶牙俐齿,目光落在她澄澈的眼睛里,“一口一个贺总,我看你叫得挺顺口的。” “毕竟是在贺氏集团,而且,我想贺总也并不希望,我们之前的关系被其他人知道?” 也? 贺宴锡面色一顿,“我们之前什么关系?” 纪清宵怔忡片刻,微微抿了抿唇,“当然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当年您受我阿公阿婆的嘱托收留我,论辈分,我该叫你一声,‘贺叔叔’。” 贺宴锡哂笑,“所以,见了面,你就是这么假装不认识我来报答我的,是吗?” “难不成要当着大家的面儿,叫你一声贺叔叔吗?”纪清宵握着背包肩带的手攥得紧了些,“贺总,您单独叫我来,到底就是为了追究这个事情?” 男人面色从容,“你的画稿我看了,直说,我不是很满意。” “刚才和设计部总监开会的时候,他并没有这么说。” “看来,我需要提醒一下纪清宵,这里谁说得算?” “这就不用了,我当然知道贺总您单手遮天的本事。但是,明明是开会的时候沟通的事情,您非要拿到您办公室和我单聊,这…未免不会让人多想。” “纪清宵的确多想了。现在才找你,是因为我刚刚才看过你的这幅作品。” “哦,那巧了。贺总您请指教,觉得我的画哪里不满意?” “视觉冲击感远远不够,简单来说,色调不算特别吸引人。” “莫兰迪色系本就不追求色彩冲突,真实和静谧才是它的追求。”纪清宵说完,看出贺宴锡面色不悦,顿时明白了暗恋多年的人某天突然变成自己的“甲方爸爸”是种什么心情。 “我明白贺总的意思了,我回去修改一下,或者,我重新按照您的想法再创作几幅画,到时候再一并交到设计部。” 贺宴锡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我先回去了。” 谁知纪清宵刚刚转身,就被贺宴锡叫住。他解锁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把手机推到纪清宵面前,“微信加一下。” 见她终于收起波澜不惊那套转而变成震惊且微妙的表情,贺宴锡脸色一沉,低哑的声音:“工作微信,方便沟通画稿。” 纪清宵不耐烦地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毛,仿佛是在说“你在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什么?” 纪清宵掏出手机,飞快一扫之后,迅速离开。 纪清宵从贺氏集团出来走到地铁站,迎面吹来的冷风惹得她打了一个喷嚏,“我觉得贺宴锡就是诚心,他怎么这么神经病!”说着,纪清宵裹紧了外套。 电话那端黎般若笑了半天,“宵宵,是你非要选择去做贺氏集团这个项目的,再遇见贺宴锡,你不是说过你早就准备好了,一定百毒不侵吗?怎么过招没超过三回,你就败了呀?而且我觉得你们俩有点儿欢喜冤家的意思啊,他堂堂一个贺氏集团最高层的管理者,欺负你,很正常,又…不正常。” “黎般若,你还是不是我的朋友……” “是朋友才把实话告诉你的。哎,以后你每次见贺宴锡发生的事儿都将给我听听,我觉得还挺好玩儿的,你俩这算是有点儿甜,有点儿辣。” “你最近味觉失常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挂个号看一下医生?” “哈哈哈……你的伶牙俐齿记得要在贺宴锡身上用才管用,跟我这儿练练就得了。” “算了不说了,我要上地铁了。” 纪清宵挂了电话,上了地铁找个空位坐下,手机震动一声,微信弹出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 她看到贺宴锡的头像图片是一幅油画,画里是白雪皑皑的山丘。她还没退出去,编辑的微信语音就打来了。 纪清宵想了想,还是先接了,电话那端的声音凄凄惨惨,“阿宵,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的画打算什么时候定几篇稿,开始连载?这次可千万不要断了啊,我会被主编骂惨的……” “我尽量争取下个月开始,最近才换了个城市生活,后面的工作比想象中棘手一些,现在存的这些搞怕是撑不住几天,可是我现在的业余时间又很有限。” “那…那那还是以你存够稿的时间为准。你的粉丝那么多,你断更一天我就会被主编骂一天的。” “阿美同学,怎么可能,你说的太夸张了。” “真的啊,你上回停了一周,那一周的每一天,编辑都回来找我麻烦,我太难了。” 纪清宵一笑,“好了,我答应你,下个月16号之前一定开始连载。” 漫画编辑阿美软磨硬泡成功,终于挂了电话。 纪清宵从三年前就开始在这个网站上做连载漫画的。刚开始纯粹是因为想练练这种用电脑画画的方式,再加上可以赚一些零花钱,她才决定在网站上小试牛刀。 没想到,初试即成功了。她的第一幅连载是个短篇,故事很简单,但因为笔触细腻,画风干净纯粹受到读者的喜爱,接着的两幅连载更是大火了一把。 后来,准备毕业加上签约了画廊,不够时间再做连载了,一停就是一年多。 粉丝们热情不退反增,一直留言让她重出江湖。 她画连载漫画并没有透露她是纪清宵,粉丝们就也不知道纪清宵其实是个油画家。 回到家,纪清宵看着自己交给贺氏的画,毫无修改的灵感。干脆把画具扔到一边,不去想贺宴锡那些不满意的点,转而去筹备自己的新版连载漫画。 第143章 重回南禾 五年之后回归京城,纪清宵的第一个周末约了邵漾和黎般若故地重游。 周六下午的南禾,没什么学生,邵漾和黎般若出示了当年的毕业证和学生证,门卫就放行了,纪清宵什么证件都没有,跟门卫大叔软磨硬泡,“我当年真的是南禾的学生,直到高三才…转了学,所以没有南禾毕业证。拜托了大叔,我和他们俩是一届的。” “没有证件不能让进,这是学校的规定,你们不用再说了,说了也没用。”门卫大叔爱岗敬业尽职尽责,十分严苛。 “她真的是当年五班的,五年前的高二五班,我们都是一届的…您真不记得了?您再好好想想呢?”黎般若跟着迎合。 “我想起来也没用,规定就是要靠证件说话,不是我想起来你,你就能进的。”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教条呢!”邵漾不耐烦了,说着跟门卫大叔吵了几句。 地下停车场开出一辆黑色卡宴,驶进门口,停了车。 门卫见车忙跟驾驶座的人打了个招呼,立即去开电动门,卡宴却停在原地没动。 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去。 “……周校长?”邵漾先认出周家禹。 “真是周校?!”黎般若眯了眯眼睛。 周家禹打开侧边车窗,门卫大叔殷勤地跑过去,听周家禹交代了几句,得令,走到纪清宵跟前,让她进了校门,“周校让你进了。” “谢谢大叔,这回您应该能记住纪清宵了?下次应该不用麻烦周校长了。”黎般若哼哼一笑,拉着纪清宵迈进南禾。 “回来了?”周家禹的目光将三个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纪清宵身上。 纪清宵微笑点头,“周校长好,您真是一点都没变,还这么帅。” “你倒是变了不少,漂亮了啊!”周家禹笑说。 邵漾打断他,“周校,麻烦您关注一下,这里还俩人呢!” 周家禹更不耐烦:“和你两周前才见过。”又转向黎般若:“你马上要转到南禾当老师了,以后天天见。你们俩,有什么比得过五年不见,而且是意外忽然消失的纪同学?” 提及离开,纪清宵表情僵了僵,只几秒,又恢复如常。 “才回来的吗?”周家禹又问纪清宵。 她点头,“上周才回来的。” “挺好,终于算是回来了。”周家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们今天好好玩儿,南禾食堂随便吃,记我账上。” “周校,您这么小气吗…就请我们吃食堂啊。”邵漾抱怨。 “南禾教职工食堂是新建的,去尝尝,保证不亏。” “那就先谢谢周校长了。”纪清宵说。 “行,你们随意逛,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联系。” 三个人目送周家禹的车离开,才进了学校。 南禾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一座联排图书馆高耸在主干道的左边。冬末春初,还未长出绿色,但因为今天的阳光特别好,也不显得一切突兀颓然。 “这座新图书馆是贺宴锡斥巨资打造的,从你走那年就已经开始设计了,我们毕业那年建好的。我可是上了大学才知道,南禾的图书馆有多牛。比我们大学的图书馆不知道上了几个档次。” “黎老师,等你入职南禾之后有的是时间泡图书馆。”邵漾不屑。 “不劳你提醒。”黎般若撇了撇嘴,“我们去绘画室那边看看。” 绕过操场和羽毛球馆,到教学楼身后就是绘画室了。 比起五年前的简单规整,现在的绘画室外观看上去更像个画廊。进门一道走廊两侧挂的都是学生们的画,纪清宵往里走到中间,竟然发现了自己当年参加社团大赛得奖的那副画。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笔触过于简单,但所表达的内容更易被读懂。 “这幅画已经成了现在绘画社的金字招牌了。”黎般若说,“所以理所应当摆在C位。” 走完操场和篮球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傍晚黎般若提前约好的同学聚会时间。 “走,时间刚好,我定的餐厅就在旁边的那条胡同里。”黎般若请的同学都是当年和纪清宵关系还算近的。 餐厅不是什么特别高大上的,而是当年他们生日聚会比较喜欢选的小饭馆,现在规模扩张,已经成了一个文艺青年餐厅。 纪清宵先开始的时候对这种聚会是拒绝的。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提及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寒暄这五年的一无所知。 但邵漾劝她,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有些关系也是必须要建立的,重建还是修复,全都看自己喜好。她这才没有再拒绝聚会邀请。 踏进餐厅包间,纪清宵看见同窗们的时候,她发现她可以很自然地跟他们打招呼,聊天,同学们也没有纠结于当时她突然离开的原因,整个聚会的氛围都非常融洽。 同学们说着各自生活里的奇葩故事,将距离感缩短。 “黎老师,你马上要回南禾工作,重回母校上班的感觉如何啊?”一个高中男同学问她。 黎般若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办“黎老师包教包会补习班”,后来高考志愿真的选了师范系大学的数学系,现在是一名数学老师。从现在所在的普通高校转到南禾,是因为她错过了毕业时南禾的校招,再次通过社招面试才通过的。 “没什么特别感觉,但办公环境确实是提高了不少呢!” “宵宵,你现在是专职画家了吗?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签了一个品牌合作,现在正在忙着给品牌方出图。”刚说完,纪清宵的手机就响了。 纪清宵看见手机屏幕上苏里的名字,微微不悦——贺氏这么霸道吗,周末也不让人踏实休息一会儿? 走出包间,到卫生间附近安静的楼道,她才点了接听键。 “苏助,您好。” “纪小姐,贺总有些问题想要跟您当面沟通一下,方便的话请您现在到贺总的办公室来一趟。”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过不去。你转告贺总,画家需要生活和周末,这样才能更好地创作的。” 第144章 报答养育之恩 “你所谓的周末生活就是在外面吃喝玩乐?” 一道熟悉冷厉的声音从后背袭来,让纪清宵后背一凉,电话还没挂就急的转身。 贺宴锡正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审视她。 “贺总这是来体恤民情的吗?这种馆子还能入您的眼?”纪清宵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老板是我同学,我是来找他的,不巧,碰见了你。” 不巧?…… “贺总真是分身有术,前几秒苏助还打电话说叫我回你的办公室当面沟通,后一秒就出现在这儿了?” “苏里大概没说清楚。我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当面沟通,但不是现在就要你去我的办公室。”贺宴锡看了看时间,“既然在这里碰见了,那倒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抱歉,贺总。我今天有约了。刚和苏助说过,现在没空。” “提示一下纪小姐,合同约定甲方是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时间来规定乙方的配合时限的。这句话不用我再解释了?” 两人站的很近,纪清宵穿了双粗跟及裸靴,比起几年前的小豆芽,她现在的身高已经超过他的肩膀。 “贺宴锡,你总拿甲方压人有意思吗?”纪清宵耐心尽失,一直平淡的脸上终是显出了几分厌倦,蹙眉烦闷地看着他。 “我刚才所说都是事实,没什么倚强凌弱的意思。况且,底下那么多人,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不管你怎么说,我现在没空陪你谈。下次麻烦贺总提前一天通知我,好让我也有个安排的时间。” “纪小姐,何必这样呢?你就不怕贺氏以你的工作未按甲方约定时间完成为由取消合同吗?” “贺总一见面就说过要从开除我,现在又来这一套说辞?如果你找到我的问题,让我走,我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你一直是在找茬儿这种态度的话,我有权保持拒绝。” “纪大小姐,你这么半天还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迷路……”邵漾话说一半,贸然看见对立而视的纪清宵和贺宴锡。 路过的人都能看出两个人的气场明显不和。 “遇见贺总了,跟他告个假,没事了。”纪清宵看也没看贺宴锡,直接擦肩走过。 走到贺宴锡身边的时候,纪清宵停住,“贺总,我今天直说了,选择跟贺氏合作,并无他意,如果非要跟你扯上什么关系的话,你可以当我是想报答当年贺叔叔您的养育之恩,仅此而已。” 说完,纪清宵走过,发尾扬起一阵微风,早已不是当年的甜樱花的味道,而是另贺宴锡觉得陌生的香气。 贺宴锡驻足停留,不禁哑然失笑。 刚才她说话的语气,真是像极了五年前的自己。 只是,现在换做他了。 纪清宵是凌晨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被苏里发的微信群消息通知明天要到贺氏开会的,她无奈一笑,真是卡准了她跟贺宴锡说的要提前一天告知的义务。 只是第二天纪清宵来开会的全程直到离开贺氏,都没看见贺宴锡的人。不仅贺宴锡,连苏里的人她都没找到。 散会后,几个人一道离开。脸红女和其中两个人因为今天没看见贺宴锡正踌躇满面,“你们说,贺总和苏里今天都不见了,到底去哪儿了……” “他俩…不会…是真的?” 听着无稽之谈的八卦声音,纪清宵只觉得心烦。 从一楼出来,纪清宵独自往地铁站走,她低着头,正在包里翻着耳机,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她动作一顿,抬起头。 周家瑞风尘仆仆迎面站在她跟前。 “周医生?”纪清宵忽然有一闪念,觉得自己的行踪是不是被周家人跟踪定位了。 昨天偶遇周家禹,今天偶遇周家瑞。 那么,明天是不是该周家也了? “太久不见,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在森城一切都好。” “清宵,你是路过京城,还是…已经回来了?” “我回来了。”纪清宵理了一下脸颊被风吹乱的碎发,笑了笑。 “是刚从贺氏集团出来?” 纪清宵点头,“和贺氏签了个合作。” “见过贺宴锡了?” “嗯,见过了。” “那他住院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周家瑞问。 纪清宵一秒怔忡,眨了眨眼睛,“我不太清楚他的事。” 周家瑞见她不想过问的样子,本来想说的话都欲言又止,只简单说了句,“不知道他昨天喝了多少喝成急性胃出血,估计岁数大了身体禁不起折腾了。”说完自嘲一笑,“我去他办公室给他取点东西,他等着急用呢。” 纪清宵默然抿了抿唇,“那就不耽误周医生时间了,你快去。” 周家瑞简单道了声再见,离开。 她脑中不断回忆起昨天在餐厅碰面的场景,她离开前留给他的那句让他当场脸色泛白的话。 她忍不住,还是骤然转身叫住周家瑞,“周医生,等一下!他现在…还好吗?” “工作狂有什么好不好的,要不是强迫他住院,他还一定非得要回公司,说今天要开什么会呢。他这个人,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命……” “现在还有赵姨照顾他,应该会好一点?” “宴锡觉得她在这儿和女儿分别太辛苦,他孤家寡人一个,反正也不怎么在家里吃喝,两年前赵姨女儿毕业就让她回家陪女儿了。” 纪清宵觉得周家瑞的话全是随口说的,可句句都戳在她的心。 “先不说了,宴锡等的着急,苏里去他家里拿些日用品,我被他差遣到公司给他拿些资料。” 纪清宵连忙不问什么,道了句再见。 周家瑞走后,她叹了很长一口气,继续往地铁站走。 五年了,他和魏姗还没有在一起吗? 之前她看到的魏氏和贺氏联姻的消息难道是假的?五年前他拒绝她,不也是因为横着魏氏和魏姗,他对魏姗才没有拒绝吗? 纪清宵心里一阵阵莫名不安起来,贺宴锡昨天喝到胃出血,应该是和她没有关系的…… 第145章 你为什么会在妇产科? 纪清宵昨晚失眠了。 自从回到京城见到贺宴锡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就每况愈下,今天干脆眼睛睁到了凌晨三点多,还一点点困意都没有。 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不会再期盼发生那些可望不可即的荒唐事。如今贺宴锡于她,是比五年前更陌生的关系。 周家瑞说贺宴锡胃出血,她心还是软了一下。他养了她三年,给她找老师学画画,如果没有贺宴锡,就没有现在的她。可是,他完全不愿意自己靠近接近他的态度依然未变,她如果贸然去医院看他,又觉得自己很唐突。 挣扎到了凌晨四点,困意来袭,终于睡着。 早晨八点,纪清宵被手机来电吵醒。 她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听见对方说自己是医院的工作人员,纪清宵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第一反应竟然想到了贺宴锡。 “您是纪清宵小姐?您的朋友邵漾遭遇车祸导致颈椎轻微错位,脸部和手部有擦伤,现在正在治疗中。” “邵漾出车祸了?”纪清宵连忙询问是哪家医院,哪个科室,伤势如何,一边下床,换衣服洗漱。 一路匆忙,等纪清宵赶到医院看到楼顶的发光字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周家瑞在的医院,所以,贺宴锡也住在这儿。 匆匆赶到医院诊室大厅,纪清宵沿大厅正门向前走,看见了扶梯和电梯间的字样,一边快速走过去,一边给邵漾打电话。 打了两次才被接起来,电话那端声音有点哑,邵漾只说是轻伤,刚固定了脊椎,正观察呢,没有大碍。 纪清宵听见他的声音才算是放了心,“等着,我已经到医院了,马上就上楼。” “姑娘,求你帮我个忙……”纪清宵挂了电话,闻声转头,她身边一位身着朴素干净的老妇人,初春干冷的早晨,不只是什么原因,老妇人额头上细密一层汗珠,“我是来找我女儿的,她今天早上自己来做产检,被医生扣在医院了,说什么什么指标不好,要立即住院治疗,我实在不识字,一路问路到这儿,姑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妇产科在哪儿?” “您是要找妇产科吗?确定您女儿现在在门诊妇产科吗?”纪清宵问。 “是妇产科。她就一个人在,我实在担心她,接了她的电话就跑过来了。” “您别急,妇产科就在五楼,我先带您去。”纪清宵已经知道邵漾平安,就想着先带老妇人先到妇产科再去找邵漾。 却没留意到身后有个人,看见纪清宵上到了妇产科,暗自拨了一个电话。 电梯到五层,纪清宵扶着老妇人在幽幽长队的人群中找了半天,才在某个诊室的门口长椅的最边上找到了老妇人的女儿。 见到女儿,老妇人才放了心,纪清宵在一边听着老妇人的唠叨,看见老妇人眼里全写着担心,一时想起了她的阿婆。 阿婆也是这样面色慈祥和蔼的朴素打扮,也曾因为她一丝一毫的闪失而惴惴不安。 “啊,我忘了,刚才是这个姑娘带我找到你的,要不然这么大个医院,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该怎么办了。”老妇人说着拉着纪清宵的手,“好心的姑娘,太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纪清宵笑着跟老妇人和女儿道了再见,转身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来妇产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孕妇和陪同的家属,这里大概是医院最充满生机的地方,纪清宵想着,往电梯间走。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邵漾的电话号码,刚把手机贴近耳朵,手腕忽然被后面的人用力一拽,手机跟着滑了出去,应声掉在地上。 她也莫名被这力道一拽,往后退了两步。 “你来这里干什么?” 纪清宵于惊吓之中倏地转身,竟然是贺宴锡。 他穿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正面色凝霜地看着她,语气更是恚怒不已。他握着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好像恨不得要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罢休。 纪清宵微微一顿,没再挣脱,明白了贺宴锡嘴里的“这里”指的是妇产科,不怒反笑,“这个问题该我问贺总,您来这里又是做什么呢?” “纪清宵,我问你话呢,回答我!”贺宴锡的语气是不容商榷的强势。 纪清宵看他急,自己倒是更放松下来,费力挣脱开被他攥着的手,从地上捡起手机,语气平淡的跟贺宴锡说:“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贺总,你还嫌自己不够忙?” “纪清宵,你为什么会在妇产科?” 也许是因为贺宴锡还在病着,他整个人清癯了不少,刚才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是冰凉的。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啊?”纪清宵微微扬了扬眉,“来这里的原因也就那么几个,贺总是聪明人,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你……?”贺宴锡心底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烦闷情绪,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地一阵抽搐疼痛,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贺总,您一定想说,长辈关心一下被自己养大的晚辈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可是,我想您还病着,就不必多替我操劳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纪清宵,你给我站住。”贺宴锡长腿向前迈了两步,抓住了纪清宵的胳膊。 纪清宵向前走的步子不停,这次,她不怎么费力一甩就挣脱了他的束缚。 她下意识侧头,才看见贺宴锡一个踉跄,手捂着胃的位置跪在了地上。 …… 贺宴锡胃出血尚未病愈,因为情绪激动导致病情加重,刚才晕倒了。经过医生诊断抢救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还未苏醒。 纪清宵站在贺宴锡的病房里,心里有什么被无形的一根线缠绕着,一步一步走近。 重逢以后,她其实并未认认真真看过贺宴锡的样子,此刻她才有机会这样近而什么都不用担心地观察他。 五年前她想却不敢的事,而今物是人非,却有了这个机会。 第146章 她是为我来的医院? 五年前她想却不敢的事,而今物是人非,却有了这个机会。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而疲惫,睡梦中也蹙着眉。手轻轻滑过他的眉间,捋平他的蹙着的眉峰,然后轻轻抚过他的眼睛和睫毛。 这双睿智、深邃却冷漠的眼睛,曾经给了她太多幻想。 他手臂上有细小冰冷的针头,房顶的灯光偏冷,照在他身上,更显得整个人过分清瘦。 容于这份静默,纪清宵才有时间去想,刚才贺宴锡的失态导致病情加重,难道就因为看见她在妇产科吗? 纪清宵不解,觉得这也太不像贺宴锡一贯严谨冷漠的作风了。 她刚才不想解释,是觉得此地无银,可现在想想,难不成,他那么急躁,是担心她……有情况? 想到这儿,纪清宵心跟着悬了悬,觉得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因为早晨耽误了太长时间,纪清宵没等他醒,在病房看了他一会儿就走了。还有一位车祸轻伤病患等着她呢。 纪清宵的手触碰到贺宴锡眉间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只是一直贪恋她的温度,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生怕他醒了,她就走了。 可惜,纪清宵还是没留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生病带来的无力感和刚才的事让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望着屋顶,心里那份早就被抛在九霄云外的孤独感忽然重现,被无限放大。 一阵敲门声打破沉静。 苏里进来,手里拎着为贺宴锡准备的午餐,“贺总,我刚去查过了。纪小姐之所以会出现在五层妇产科,是在帮一个老人寻找怀孕的女儿。和她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 贺宴锡眉头一紧,心放松了又倏然一顿。 他料想怎么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五年,纪清宵离他虽远,但他从未断了她的消息,他的人一直在她身边潜伏着,护着。 所以一开始听了魏姗的话,他才不相信,失了心似的冲到纪清宵跟前亲口问她。没成想她非要当众气他。 “她是为我来的医院?”贺宴锡从病床上坐起来。 “呃…好像是纪小姐有朋友出车祸,才被叫到了医院。” “是谁?” “……邵漾。”苏里不敢不说,更不敢撒谎,只能说实话。 贺宴锡低低自嘲了一声,并未在说话。 苏里把床桌推到贺宴锡跟前,要摆午餐。 “收了,不吃。” 苏里满目为难,“贺总,医生说您现在一定要按时吃饭,这是在您最喜欢的粥铺订的。” 贺宴锡神色厌烦,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只拿眼轻猫淡写瞥了苏里一眼,苏里只得默默收了,心有不忍,“贺总,您本来就生着病,再这么不注意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话至此,苏里似乎被自己点醒了。忙收了餐筷,跑出贺宴锡的病房。 纪清宵赶到观察室的时候,邵漾正在眯觉。脖子上带着颈托,额头的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俨然伤兵似的样子,观察室还有其他“伤兵”病着呻吟着,这么嘈杂的环境,他竟然能睡着…… “邵漾,你好点没?”纪清宵边说着边靠近。 邵漾听见声音哼了一声,睁看眼才发现纪清宵来了。 “对不起啊……刚才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现在医生怎么说?你这样要不要住院观察?” “你来得晚我正好补个觉,没事儿。”邵漾站起来,“我已经过了观察期,医生说可以走了。” 纪清宵怕他行动不便,抬手扶着他的胳膊,“你这到底怎么搞的,怎么就出车祸了?” “嗨,我就想今天早点从郊区赶回来,昨晚一晚没睡,开车的时候太困了,一不留神就撞到隔离带了。” “不是现役队员就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纪清宵嗔怪他,车的两个前灯撞得稀碎,前引擎盖被撞得弹开,车直接被4s店拉去修理了。 邵漾一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能让纪画家抽空来接我顺便照顾我一下,我深感荣幸。” “我只负责给你送回去,其他自助,哪有那么美的事儿……?” 邵漾笑出声,下意识一侧头,忘了脖子上还有颈托的禁锢,疼得一咧嘴:“嘶……” 纪清宵吓一跳,不敢让他再动,“你踏实一点不行吗?” “运动员,尤其是篮球运动员,大都是有多动症的。”邵漾还嘴。 …… “纪小姐!”苏里忙不迭从病房出来一路小跑到医院大门,所幸,追上了纪清宵。 “…这是苏老师?你当年的家教?”邵漾一眼认出苏里,“怎么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有联系呢?” 纪清宵难为情的抿了一下唇,看了看一眼苏里。 “你好,邵漾同学。”苏里一笑,不置可否。 “苏助,你找我有什么事?”纪清宵先问。 “有些私事,可否借一步说几句,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纪清宵犹豫了几秒,恰巧刚在手机叫车软件上叫的车到了,她先把邵漾送上了车,劳烦司机师傅等她五分钟,这才跟苏里到一边说话。 二月的正午阳光还算暖和,照的人发困。 “苏助,您想说的是有关于贺总的事?”纪清宵先问。 “是。贺总他……这次胃出血很严重,他平时在外就常因为应酬喝酒,前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人闷在办公室喝了两瓶洋酒,等我赶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苏助。”纪清宵打断苏里,“不好意思,你说的这些细节,我不太想知道。还是直说,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纪小姐,你应该很了解贺总这个人,其实他……他面儿上对谁越冷,心里其实越是热的。” “苏助,先说一点——我并不了解他,这点你对我有些误解了。更何况现在不是从前,过了这么多年,我就更不可能了解他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明白就好了,不需要告诉我。” “他这个人固执起来不要命,谁的话都不听,唯独你。纪小姐你能不能去看看他,让他好好遵医嘱…算我拜托你了。”苏里诚恳地提出请求,这是他的最后一搏,如果纪清宵拒绝,那他也没招了。 第147章 探病 纪清宵闻言低头颔首一笑,顿了两秒,抬眸看着苏里,“苏助,你这么说我可是受不起的,到底我是贺宴锡什么人,能让他唯独听我的话?” 苏里笑笑,不说话。 “贺总平时朋友那么多,住院了来看他的时候你一言我一句,总归有能听得进去的时候。我人微言轻,就不去添乱了。” “纪小姐,您这话也…太生分了,当年贺总对您的照顾是百分之百用了心的。” 纪清宵微微一震,脸上的笑依然,“苏助说的是…当年的养育之恩?” 两人之间短暂沉默。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贺总什么时间出院,出院前我会再来探病。” “最早也要下周三。” “好。我会再来看他。” 说完,纪清宵转身上了车。 “怎么还不高兴了?是跟原来的家教聊得不尽兴?”邵漾打趣问道。 “你早就猜到他是谁了?还装什么装……”纪清宵瞥一眼邵漾。 他正襟危坐不敢动弹,表情无辜极了:“别冤枉我,我这么一个不聪明的人,是刚才才觉察出来他不是你家教的。我要是早知道他是贺宴锡的人,那当初不就得更沮丧了?” 纪清宵抬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他找你有事?还是贺宴锡找你有事?” “贺宴锡病了,也在这家医院。” “那可真巧了。你忍心不去看看他?” 纪清宵自嘲一笑。 “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当初你决心跟他一刀两断,但他对你那么些年的照顾,是事实。况且,你现在又跟贺氏有合作,干嘛得罪他?” “你说这些话倒是大气得很。”纪清宵无奈看他。 当年邵漾知道纪清宵不告而别去了森城,他一气之下也把自己的志愿从京城最一流的体育大学改成森城的,在森城四年,参加了森城的篮球俱乐部,因为伤病没有继续打职业,而是转去做了俱乐部的负责人。 他在纪清宵难过的时候陪着她,听她说着曾经和贺宴锡的故事,做她的好朋友。 邵漾点头,“你本来就问心无愧,心虚的人该是他才对。” *** 两天之后,纪清宵按约定来医院探病。 贺宴锡的病房在VIP区,一般的探病都要等家属确认之后才可以入内,纪清宵报了名字,护士核对了一下,就直接让她进了。 看来,苏里跟这里也是提早打好招呼了。 她缓步走到贺宴锡的病房门口,顿了两秒,敲门。 没有人应。 再敲。过了须臾,她才听见屋里传出的一声“进来。” 贺宴锡已经换下病号服,穿浅灰色的衬衣西裤,正坐在床边。他抬眸,对上纪清宵的目光,霎时怔忡。 纪清宵看他的脸色还是无血色的惨白,大概是在医院休息不太好,他的眼底浅青色一片,眼窝微微凹陷,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贺总,你身体好点了吗?”纪清宵捧着一大束蓝紫色桔梗花走近床边,把桔梗花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好多了。今天出院。” “今天就出院了?”纪清宵一懵,“不是说至少要住到周三吗?今天才周一。” “病好了,住在这儿耽误时间,劳神劳力。”贺宴锡手掌撑着床沿站起来,胃跟着动作抽痛了几下,突然的痛感让他一顿。 “你没事?”纪清宵跟上去,想扶他一下,却被他用手一挡,摇了摇头。 “你还这样确定可以出院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 纪清宵一点也不想跟贺宴锡理论废话,看他的脸色和状态完全不像是可以出院的样子,微微蹙眉叹气,“你等一下,我去找医生问问再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需要问别人。” “贺宴锡,你自以为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纪清宵往后退了两步,说不上心里为什么突然冒出一股莫名火。 好像自从见了面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都是不欢而散的。 贺宴锡面色无波,语气也平淡:“如果你是来探病的,探完了,现在可以走了。” 纪清宵毫不犹豫,径直转身离开。 贺宴锡空坐在床边,听见撞门的声音,低眉苦笑。 他缓了片刻,才又站起来。 慢慢走到门口,未等他推门,门外的声音传来。 纪清宵带着周家瑞和几个护士进来。 “宴锡,你现在的病情,周三都出不了院,现在赶紧给我躺回去。”周家瑞不容商榷的语气,边说边要去扶贺宴锡。 “今天怎么了,我还没老到要你们搀才能走的地步。”贺宴锡扯开周家瑞的手。 “行行行,你自己躺回去。出院是绝对不可能的。”周家瑞知道这样会让贺总多少失了面子,但为他的健康,他只能强硬。 “护士小姐姐,麻烦你们了,一定看住我叔叔,等他恢复了再让他出院。”纪清宵声音不大,软软的。 “贺先生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又成你叔叔了……?”一个小护士疑问。 护士们虽然见得病人多,可相貌比明星爱豆还有型的优质男人少之又少,是以,她们便都对这个病人印象深刻,一说他有了女朋友,当时好几个护士都跟着暗自叹息来着。 “当然不是啊…是谁说的?”纪清宵尴尬。 “苏先生先前交代的。” …… 她和苏里五年未见,竟没想到苏里也会套路她了。亏她还觉得苏里夹在中间为难。 另一位当事人贺宴锡听见纪清宵当着自己的面跟别人说自己是她的“叔叔”,眉眼间一股冷漠又孤寂的厉色。 纪清宵笑说:“他都这个岁数了,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呢?是苏里搞错了。” 周家瑞听着都觉得尴尬了,看热闹似的看着贺宴锡结了冰的脸色又凝了层霜。 纪清宵没有再进病房,也没有再理贺宴锡,跟护士交代完之后就回去了。她出医院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把苏里拉黑。 贺宴锡被周家瑞强制继续住院,等周家瑞带着几个护士一起离开之后,一个电话拨给苏里,语气凉凉:“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 第148章 心里放不下以前的事 贺宴锡是周五出院的。 他足足在医院趟了一周,身体和精神都恢复的差不多,回到公司开始也就到了联名款最终定稿的时间。 纪清宵又改了两稿,期间都是和设计部的人沟通联络的,她不知道最后定稿经没经过贺宴锡,反正在截止日期当天画稿敲定了。 定稿这天,签约的所有人都要来贺氏开会。 虽然没有官宣,但大家都明白,夏季联名款最畅销的款式联名人会延续合同,继续跟贺氏合作。 这是块巨大的蛋糕,没有人不想争取。 纪清宵这几年在环宇画廊的行情水涨船高,已经很有名气,和贺氏合作这件事情,起初真的只是想试一试,她现在够不够得着贺宴锡的眼光。 而后续的合作,在她知道贺宴锡对她是如此“严格要求”的时候就打退堂鼓了。 等贺氏的人到齐的间隙,简依跟纪清宵聊起来。 “你觉得夏季联名款的销量谁的胜算最大?”简依问。 “咱们几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消费者买谁的账,我不确定。” “我到是觉得,你和涂松松最有可能。”涂松松就是基于贺宴锡的脸红女,每次开会必然第一个到场,浓妆艳抹等着贺宴锡的一眼眷顾。她是名漫画家,画风属于少女甜美系,一直在做连载漫画。 纪清宵摇头,“你就不要高估我了,你不知道前几天被设计部差遣的我改了多少次才定稿……” “那不是正说明贺氏有意栽培你么?” 正说着,设计部总监带着设计师进了会议室,贺宴锡走在最后面。 他大病初愈,人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尚可。 “贺总,您好像瘦了好多耶……”涂松松坐的位置挨贺宴锡最近,她便近水楼台套起近乎。 贺宴锡没回应,只微微抿了一下唇。 “苏助呢?他今天不参会吗?”涂松松又问。 “苏助暂时不负责这个项目了。”设计部总监替贺宴锡回答。 贺宴锡抬眼看了一下纪清宵,恰巧她的目光也正偏向他。 猝不及防地一次对视。 纪清宵心想,苏里告别这个项目,大概就是贺宴锡的意思了。 会议时间不长,除了确定了后续的时间安排以外,另几位年轻画家诧异的是,夏季新款还未上市,贺氏就已经确定了秋冬款的联名设计方。 设计部总监念出纪清宵名字的时候,纪清宵能感觉到其他人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为什么啊?不是要等夏装的销售量数据吗?”涂松松刚才还一脸轻松,彼时愁眉不展,就差委屈得掉眼泪。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公司内部投票决策。” 是该有质疑声的。 因为就连纪清宵自己也不敢笃定,她的画作在这几个人里当属第一。 “至少要给我们一个公平合理的理由?我的要求过分吗?”涂松松据理力争。 “我们不是以现阶段哪位画家的人气最高来定夺的。”贺宴锡开口,“贺氏要选的,是画风和贺氏最搭配,最能起化学反应的那个风格,很遗憾,你们几位没有满足要求。” 纪清宵暗自讽刺:这么含糊的说辞,也就贺宴锡自己信? 其他人再有不满和议论,贺宴锡一番发言之后,也都安静下来。 开完会,贺宴锡先告辞,纪清宵跟了出去。 “贺总。” 贺宴锡闻声停步,侧身回头。 “贺总,我还有些问题,想单独请教一下。” 贺宴锡看了看表,“二十分钟之后我还有个会。” “二十分钟足够了,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就可以。” 纪清宵跟贺宴锡来到他的办公室。 他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微微后仰,目光垂着,漫不经心看了纪清宵一眼,“坐。” “不必了。我只是想知道贺总选我继续作为联名合作人的原因。” 贺宴锡一早料到她会问,眼里的漫不经心更甚,“我刚才解释了,纪小姐开会的时候在走神吗?还是纪小姐觉得,自己的实力配不上贺氏?” 纪清宵此时此刻只想用拳头捶眼前这位狂妄自大的贺总。 她忍了又忍,终还是把怒意抚平,缓了几秒,语气也学着贺宴锡的漫不经心,“贺总不用在麻烦准备续签的合同了。我不打算再延续合作。” 贺宴锡不惊讶,只笑笑,“怎么?真觉得自己的实力不行?还是觉得跟我一起工作,心里放不下以前的事?” “贺想多了。我后面有工作规划,时间不允许。” “这不需你要担心,既然贺氏想和你合作,就已经跟环宇画廊打好招呼了,借口不成立。” 纪清宵站在门口,两个人僵持了半分钟。 “今天这个决定,是通知你们,不是来取得你同意的。退一步说,开始之初也是你主动投来意向书想要参与跟贺氏的联名设计。设计完一季,赚了流量就想跑?你可以仔细想想,搭上贺氏的船,对你有益无害。” “贺总是商人,自然说得都对。但是,创作是另一回事,如果没有灵感,签了我我也画不出令贺总满意的作品来。” “我看是纪小姐嫌我要你改稿次数太多了?引导灵感和教出艺术生,我的经验全都出自年少时的你,我觉得,我还算成功。” “贺宴锡。”纪清宵打断他,“贺叔叔,我说过我来这里是为了报你的恩,既然你想继续合作,那就当做是让我把这几年的恩都报了,你只要付环宇的佣金就可以,我的部分分成不要了,我们两清。” “在你心里,我们这么就容易两清吗?”贺宴锡那双又冷又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 空气一瞬间凝固。 敲门声打破沉默。 “贺总,魏氏的魏总已经…”苏里敲门进来,说话间才看见纪清宵也在,懵了一下,尴尬地咽了咽喉咙,“魏总已经来了,我已经安排他在会议室等您。” “知道了,出去。” 贺宴锡刚才的质问带给纪清宵片刻不真实的震荡难安,听见苏里口中依然出现的“魏总”,瞬间,她的幻想被现实打醒。 第149章 求平安,求心安 纪清宵后来跟环宇的负责人确认,贺宴锡确实已经将纪清宵后半年的整块时间定了下来,合约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就差一个签字。 这种先礼后兵的安排倒是符合贺宴锡的做事风格。 看着合约金额上面那么多零,她料定环宇的老大是不会错过这桩生意买卖的。 周末,纪清宵在家忙画稿,中午点了一份小区旁边茶餐厅的外卖,这几天没胃口,她只点了杯鸳鸯奶茶和菠萝油。刚把外卖搁在餐桌上,奶茶的吸管捅进去喝了一口,手机就响了。 她没先到,章明月会给她打电话。 “明月姐姐。” “还没忘了我是谁啊?走的时候不告诉我,回来了也不主动联系我,现在成了有名气的人,不搭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是不是?” 纪清宵一愣,忙说:“哪有这回事啊…明月姐姐,我真是回来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 电话那端章明月“噗”的一声笑出来。 纪清宵才意识到她刚才在开玩笑。 “宵宵,你还是认真得这么可爱呀。”章明月笑得爽朗,“我听家瑞说你回来了,一直在等你联系我呢,结果等啊等啊等啊,实在等不及就直接联系你了。” “我回来大概有一个月,一直在忙…不是借口,是真的一直没有闲下来。”纪清宵知道章明月的性格直率,这也是她一直喜欢她的一点。 五年未见,许多话想说,电话里说得不尽兴,两个人一拍即合,约了明天在余音寺见个面。 余音寺是京城城中心的一处香火胜地,始建于清代,近几年被网红炒得越来越火,来打卡的本地人和游客都不少,尤其是每月的初一十五。 纪清宵和章明月约在余音寺东门的大门口见面。 她坐地铁一路顺利,提早二十分钟就到了。 余音寺坐标京城的东北角,纪清宵记得这里离贺宴锡家不远。五年前还没火起来的时候,有一次她和贺宴锡出去吃饭路过这里,远远看过外观。她本想进去里面看看,拜一拜,当时好像因为贺宴锡有事要回家未能实现。 如今余音寺外人来人往,却不如当年那样有静谧深幽的意境了。 “宵宵!”纪清宵的思绪被熟悉的声音带回,她闻声转头,竟一瞬没认出朝她走过来的人是章明月。 章明月上前先伸胳膊抱住纪清宵,“好久不见啦,我的小宵宵。” 纪清宵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她懵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素颜,笑起来眉眼温柔得不行的姐姐,现在这样和五年前的章明月完全不搭边了。 “怎么啦?五年不见,不认识我啦?”章明月一身素色,白色长款羊绒大衣内搭浅米色高领毛衣,包臀棕色中裙,踩一双及裸靴,长直发散下来,整个人温婉贤淑。 纪清宵摸了摸鼻子,笑说:“明月姐姐,你变化好大啊……我有点不适应。” 从前酷妹变贤惠,跨度太大了。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变丑了还是变老了?” 纪清宵摇头,“变得好看好多好多,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个贤妻良母…”纪清宵怕自己说错话,又赶紧解释:“就是特别特别温婉可人那种感觉。” “我本来也已经是个妈妈了呀。” 纪清宵睁大圆眼,一脸诧异:“什么?你、你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干嘛这么惊讶,我看上去有这么难嫁吗?”章明月瞥了一下嘴角。 “不是不是……只是一下子觉得时间好像过得好快。” “好了,我们别在门口聊,我们先去拜佛,带你看完余音寺,然后找个地方好好说话。” 说着,章明月的手搭在纪清宵肩膀上,两人先进了余音寺。 从大门进去先请了香火,跟着人群进入大殿,大殿供奉着三尊高两米的铜佛,两侧汉白玉石座上排列蒙麻披金的十八罗汉。 纪清宵静心凝神,双手合十,跪于佛前,虔心许愿。 她这二十三年的人生,所经历的种种,有身陷囹圄的不幸,更有命中注定的幸运,她不奢望太多,只求平安,求心安。 从大殿出来,绕至余音寺的后院,章明月带着纪清宵沿着东西配殿和四学殿走了一圈。 出余音寺的时候正值午餐时间。 章明月订好的餐厅,沿着余音寺后门,走了十分钟便到了。 是挨着古寺的一家西班牙餐厅。餐厅开在闹市区的静谧胡同里,一路青砖红顶的街景,进了餐厅,室内装饰却是欧式复古风格,纪清宵的第一感觉,觉得自己是从京城喧嚣中倏地穿越到上世纪的欧洲似的。 纪清宵把点餐的任务交给最合适的人,自己则东看看细看看,她很喜欢这里摆的各类工艺品,精致独特,又不抢戏。 章明月和纪清宵坐的是两人座,但这里桌子宽敞,寸土寸金的地方,给的留白依然大方,即使没有包间,也不用担心环境嘈杂,很适合聊天。 “宵宵,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章明月脱了外套,将头发用手边的丝巾发带帮了一个低马尾。 “森城很好,这五年我过得也很好。你不知道,我一个南方人有多不适应北方这种干冷的天气,森城这种偏南城市的温湿度比京城好太多了。” “小姐姐,拜托,我是问你这五年经历了什么,你不要所问非所答跟我谈天气好不好?”章明月戏谑她。 纪清宵轻轻呼气,“这五年的经历太简单了,总结来说就是去森城读书,毕业,签约了画廊,现在做了专职画家。回到京城之后签约贺氏做联名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当初知道你突然离开的时候我觉得你是在赌气,可能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没想到你一走五年,一个人不但可以,而且很成功。这些年,你一定经历了很多孤独和艰难?”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还好啦。说说你,明月姐姐,我觉得你变化才大呢。” “很大吗?我四年前结婚,宝宝三岁了。” 纪清宵微微张了张嘴,不禁讶然,“你嫁给……” “当然是周家瑞,除了他还能有谁。”章明月笑说:“你说说,我和家瑞的儿子都三岁了,和我们同岁的贺宴锡啊…可还是单身呢!” 第150章 体力肯定是比不上了 纪清宵笑笑,“贺叔叔能把贺氏打理得蒸蒸日上,他自己的事情,肯定也是自有他的打算。” “……贺、叔叔?”章明月不解。 纪清宵直抒胸臆:“我回来,是要报答他前些年对我的养育之恩,后面和贺氏的合作,我自己也不会要他一分钱,权当是感激他当年对我的栽培。” 章明月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宵宵,你这样做…对贺宴锡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她后来听周家瑞提起过纪清宵曾经喜欢贺宴锡的事,也知道贺家那些复杂的关系网等着贺宴锡去断,就算相爱,贺宴锡当时定是不可能就给纪清宵承诺的,“宵宵,你这次回来,不是因为对贺宴锡……?” “明月姐姐,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话题到这里,章明月看出纪清宵不想多说的意思,也就没再细究,默默喝了两口柠檬水。 “还是说说你,你和周医生,怎么和好的呀?” “哎,我们俩才没什么可说的。其实还应该感谢你呢。当年魏姗刚回来办party,他和贺宴锡一起来的,贺宴锡把你带走了,他留下来,我们那天都喝了好多,脑子一热把话放到明面儿上,这两年压抑着的感情都说出来了,然后…就和好了。” 章明月和周家瑞贺宴锡从小就认识,周家和章家也是知根知底,从小章明月就喜欢周家瑞,总跟在他后面瑞哥哥、瑞哥哥的叫着,两个人高中就在一起了,但因为周家瑞的性格,这段感情一直不温不火的,外人看着,都觉得只有章明月上心周家瑞。 后来读大学不同校,周家瑞读医学院,章明月在传媒大学读新闻系,有个大一届的英俊学长疯狂追她,她为了气周家瑞对她太过平淡,朋友间的聚会都故意带着这位学长一起来,有几次约会也放了周家瑞鸽子,他觉得章明月心口不一,用情不专,两个人大吵一架,章明月负气提了分手。 分开之后,章明月性格变化很大,喜欢上了重金属和浮夸浓妆,放飞自我爱上了夜店,这么混了两年,直到那次因为纪清宵的原因见了周家瑞,两人才解开心结。 “这么说来我还做了一件大好事?那你们俩是不是得请我吃饭呀?” “是是是,你是我们俩的大恩人,我们当然得请客,下周有空的话,你来家里,我亲自下厨招待。” “那可就说定了。” 菜上齐,两个人边说边聊,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章明月给老公周家瑞打电话,要他过来接。 章明月跟周家瑞打电话中话语间的温柔是和其他人说话都不同的,纪清宵吃得很饱,又再次被狗粮喂饱了。 等章明月挂了电话,她朝她挤了挤鼻子,“这哪是结婚四年,分明甜过初恋嘛。” “哪有那么夸张……等下让她先送你回去。” “不用啦,这儿离我不远的,我坐地铁几站地就到了。”纪清宵半开玩笑,“我怕坐在你们的车上血糖不受控呢!” 调侃着,纪清宵的手机响了。 邵漾看见了她中午发的在余音寺拍照的朋友圈,恰好他也在附近,就问要不要接她。 “你的脖子全都好了吗?能开车?你的车也这么快就修好了?”纪清宵不放心地问。 “我哥们儿开车来的,今天正好出来谈点事儿。你给个位置分享,我就在你附近,马上可以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纪清宵打开微信共享了位置。 “唉,还说我撒狗粮,你这才是恋爱的feel啊,是不是有情况呀,宵宵同学?” 纪清宵正打着字,没走心章明月的问话,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章明月诧异一叹,忙追问:“是谁呀?” “嗯…?什么是谁?” “你的最新情况啊,一会儿我见到了帮你把把关。” “我的新情况?我没有情况啊…”纪清宵眨了眨眼睛,一脸单纯的笑了笑。 章明月眯了眯眼睛,一脸我懂你在害羞的表情。 出了餐厅,邵漾的车先到。 依然是辆黑色奔驰大G。 邵漾坐在副驾,车停在纪清宵和章明月跟前,停稳后他下车打了招呼。 章明月第一次见邵漾,虽然他还带着护颈行动不便,但身材相貌都很出众,站在纪清宵旁边,俩人看着就很搭,她不禁为“帅老”的贺宴锡捏了把汗。再听纪清宵简单介绍——人家曾经是职业篮球运动员。 好了,贺宴锡的体力肯定是比不上了。 “这个车型是你们俱乐部标配吗?颜色也是统一的?”纪清宵调侃。 “这款车和我们队的气质是不是很搭?霸气内敛,保持本我,绝不随波逐流。”邵漾用很正经的语气开玩笑,因为脖子不能动,莫名又添了几分喜感。 “……”纪清宵摇头,无奈一笑。 “明月姐,我们先送你回去?”邵漾主动说。 “谢谢邵同学,不用了,我先生应该马上就到。”章明月婉拒,让他们先走。 邵漾随纪清宵坐到后座,车子驶离。 3月午后,阳光正好,章明月看着车上两个人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奔驰大G刚走,周家瑞的车就来了。 章明月上车就叹了口气,胳膊支在门上,手掌撑着脸,目光呆呆地看着窗外。 “老婆,你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周家瑞朝副驾瞥了两眼,发现章明月状态低落。 “还能有谁?”章明月恨铁不成钢,“还不是咱们那个无往不胜的贺总,为什么在感情上肉得让人恨不得想踢他几脚呢!!!” 周家瑞哑然而笑,“当初咱们不是也冷了两年才和好的吗?” “他们都分开五年了!贺宴锡要是再不主动出击,我看啊,她可以等着报孙子了!” 周家瑞木然,“这话怎么说?” “宵宵现在青春貌美温柔又有才华,追她的人那么多,看上眼就是分分钟的事,她现在啊,可是管贺宴锡叫贺-叔-叔!” 说完,周家瑞只跟着点了点头,倒是章明月更愁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推贺宴锡一把,要是贺宴锡再无所谓,她就直接把他伪装的斯文面具给撕下来! 第151章 来接我的司机是你? 纪清宵又开始连载画画了。 和贺氏的联名款样衣已经打板通过,周末就开始在网上预售。工作上除了忙以外,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 周家二公子结婚后选了处僻静的别墅,依山傍水,风景好空气好,只是交通不便。 从城里搭地铁转两趟线,下车之后还要再倒五站公交车。周边人不多,打车很难。 章明月提前跟纪清宵说好,要她上了地铁之后微信她,下地铁会派司机去接。 郊外空气好,但也是真的冷。纪清宵出地铁之后裹紧了薄羊羔毛外套,往路边走,寻章明月的车。 周围空旷,纪清宵往前走了几十米就看见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她走近先核对了一下章明月发来的车牌号,确认没有错,才走过去开后座的门。 后门锁着,司机看见她想开门,也并没有主动开锁。 她疑惑片刻,轻轻敲了敲窗户,依然没动静。又走到副驾边上,轻轻一拽门扶手,竟然开了。 门开瞬间,驾驶座上的人淡然地侧目。 她对上那双深邃冷漠的眼睛,男人见她诧异不已,反而微微一勾唇角。 僵在门前片刻,贺宴锡先开口,语气平静,“上车。” “……明月姐姐说的,来接我的司机是你?” 贺宴锡不置可否,默认了。 纪清宵从来没想过贺宴锡今天也会来,是以没做过任何心理准备的后果导致大脑一片空白,察觉自己已经无法拒绝,只好说:“麻烦开一下后备箱,我要放东西。” 说着,走到车后面。 贺宴锡瞥了一眼纪清宵手里包装精美的画框,没说什么,直接下车也走到车后,接过纪清宵手里的礼物,放进后备箱。 纪清宵往前走的时候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坐在了副驾上。 一路安静平坦,无车无人,纪清宵安安静静坐着,目不斜视。 贺宴锡先开口,“送给周家瑞章明月的是什么画?” “我画的风景油画,特意挑了一幅寓意好的送给他们。” “嗯。”贺宴锡心情不错,“最近在忙什么?” “夏季联名款设计结束,最近在为秋冬款的画找一些灵感,以免到时候临阵磨枪,达不到贺总的要求。” “找灵感这件事儿可遇不可求,倒是不必这么刻意。春天正是京城风景好的时候,等你空出时间,我可以带你到一些值得打卡的地方看看。” 纪清宵心想,才不要你带我呢!面色平淡浅浅一笑,“贺总平时应该难得空闲?我就不占用了,以免到时候还是找不到灵感,该被您责怪了。” “我是这么喜欢苛责别人的人吗?” 纪清宵心底暗语:你不是吗?表面笑说:“贺氏是出了名的严谨,我会安排好自己的工作时间,不会让您失望。” 贺宴锡表情一顿,他原本是先跟她聊点别的,可现在不管聊什么,她都能带到工作上。 车驶入别墅区大门,两排整齐清朗气派的洋房矗立在小路两边。 贺宴锡将车开到一栋洋房的停车坪,两人下车,贺宴锡抢先一步,拿了后备箱里的画。 纪清宵见他要拿,也没再去抢,一起往门口走。 来开门的是周家瑞,见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朝贺宴锡会心浅笑。 “周医生。”纪清宵跟周家瑞打招呼,她今天头发松散地编了个辫子,黑色羊羔毛外套搭一条细腿黑色牛仔裤,穿一双铆钉机车靴。 贺宴锡也难得穿了休闲装,黑色夹克外套黑色牛仔裤。今天两个人的主色系倒是空前地统一。 “欢迎欢迎,快请进。”周家瑞一边让两人进门,一边叫章明月下楼。 在客厅的小家伙风风火火地跑到门口,看见两位客人,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下一秒笑得开心:“宴锡舅舅……”三岁的男孩口齿尚未清晰,又指了指纪清宵,“舅…妈妈……” “……” 舅妈淡定一笑,未等贺宴锡和周家瑞开口,纪清宵蹲下和小家伙平视:“我不是舅妈哦,叫我宵宵姐姐,好不好呀?” 小家伙看了一眼周家瑞,咿咿呀呀的。 “泡泡,叫宵宵阿姨。”章明月走过来,一把抱起儿子,笑说:“泡泡要是叫你姐姐,你岂不是要叫我阿姨啊?要命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外甥女哦……” 说笑间,贺宴锡和纪清宵进了客厅。 洋房是现代中式风格,白色灰色作为主色调,有屏风将餐厅与客厅相隔,给人以淡雅致远的高级感。 “明月姐姐,你家房子好漂亮,像是世外桃源似的。”纪清宵感叹。 “喜欢这里呀?” 纪清宵笑着点点头。 “这里确实很安静,周围景观也多,是很适合艺术家的生活,附近有好几处都是被人买了做投资用的,我帮你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在卖的。” “你能收留我偶尔来你家玩儿就可以啦,我暂时不考虑买这么大的房子。” 章明月笑看了一眼贺宴锡,没再说什么,泡泡一直在她怀里想要挣脱,章明月只好把儿子放下来。 泡泡脚刚落地,就跑向贺宴锡的腿边,“宴锡舅舅,抱抱泡泡。” 以纪清宵对贺宴锡的了解,她想他一定会默然拒绝。 他不喜欢吵,更不喜欢被别人打搅。 下一秒,贺宴锡却一把将泡泡往怀里一凑,眼看着泡泡的小手摸着贺宴锡的鼻子和脸颊,他却一笑。 …… 纪清宵怔忡几秒,诧异地张了张嘴,泡泡的脸一别,正看着她。 “宵…阿姨,也抱抱!”泡泡一张小脸圆鼓鼓的,长睫毛和圆圆的眼睛像极了章明月,他坐在贺宴锡怀里,手却伸向纪清宵。 纪清宵犹豫了几秒,小家伙跃跃欲试地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她忍不住一笑,张开手想接住泡泡。 她是第一次抱小朋友,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贺宴锡熟稔地两手一托,把泡泡稳稳送到她的怀里。 纪清宵接过来的霎时,右手无意放到了贺宴锡的手背上。 她下意识一缩,整个人也跟着往后一仰。 第152章 宴锡舅舅棒棒! 贺宴锡眼疾手快,瞬间单手覆在纪清宵的后背,撑住了她和她怀里的泡泡。 纪清宵尴尬得心一慌,她自己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关键是怀里还有个泡泡呢,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贺宴锡原本坐在他旁边半个人往外的位置,这样一撑就完全挨近纪清宵了。 彼时,小家伙却“嘎嘎嘎”地笑出声来,“宴锡舅舅棒棒!” …… 除了贺宴锡和纪清宵两个当事人缄默表情僵硬,周家瑞夫妻和一旁看热闹的阿姨都笑出了声。 纪清宵无奈又无辜的盯着泡泡看,她好想说,宝贝,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 “来,泡泡还是交给我。”章明月笑着过来,抱走了儿子。 小家伙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纪清宵,眼睛还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尝尝我的新茶。”周家瑞将功夫茶的最后一步洒茶完成,茶杯也就一次摆在每个人跟前。 贺宴锡修长的拇指和食指端着茶杯,饮完点了点头,“还不错。” 周家瑞笑说:“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得的新茶,今天特意拿来招待你的。” “只不过,这茶具有些配不上这么好的茶。” 周家瑞玩笑地摇头,“贺总讲究,我等普通凡人比不起呀!” “你的泡茶技术深得你们家老爷子真传,可一点儿都不是平凡的人。” “你们这些家伙,在家里还商业互捧上了……”章明月看不下去。 “你跟了周家瑞这么多年,竟然还没被培养出喝茶的爱好?”贺宴锡问。 “近朱者赤这套在我这里不适用。”章明月摇头,“宵宵,我带你来看看我家的布置,有些地方还是留白的,正好,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章明月把儿子交给阿姨,带着纪清宵上楼。 二楼延续现在中式装修,书房和卧室都有种古朴温存极极其有文化内涵的感觉。尤其是书房的屏风和书柜,太像古代文人墨客的书房了。 “装修太漂亮了,这是你设计的还是周医生设计的呀?” “他喜欢中式,我喜欢现代,我们彼此妥协中和了一下,就装了个中式现代风格。这间书房是他的,所以装修就更中式风格一点。” 纪清宵笑赞:“看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医生是个中医呢……” “他现在确实在研究中医那些理论,但仅限于自我探究,有时候还拿我当小白鼠号脉……中医啊,他这辈子是没戏了。” 章明月又带纪清宵到三楼,有三个房间都是空的,她想拿出两间来做自己的书房,一直规划但未实现。 纪清宵听章明月讲自己的规划,偶尔带出一些周家瑞的意见,并非刻意,但总是带着甜丝丝的余味。 “我觉得你的规划就很好啊…我对装修也没什么研究,给不了太好的建议,但是如果你想学画画,我倒愿意尽我所能。” “好啊!”章明月来了兴致,“那说定了,我要拜你为师。” “老师不敢当…我还差得太远。” 正说着,一楼的门铃响了。 章明月这才想起来正事,她忙看了看时间。 “今天家里还请了别的客人吗?”纪清宵问,跟章明月一起下楼。 章明月语气平常:“嗨,也不是什么客人,家瑞的弟弟今天也要过来。” “……周家也吗??” “对呀,你们认识吗?” “应该算认识,其实只是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可能都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今天正好可以认识认识!”章明月笑了笑,两个人已经走到一楼。 周家也人已经进来,恰好对上正走过来的章明月,他打了声招呼,目光就被章明月身后的女孩儿吸引了。 周家也原本是弯腰要把手提的水果篮搁在地上的,一抬眼,动作明显一顿,人跟着一怔。 “纪清宵?”他不敢确认。 “你好,好久不见。”纪清宵平淡的寒暄口吻,随之浅笑。 “是太久不见了!没想到今天能在我哥家碰到你,这五年过得怎么样?”周家也已经走近,纪清宵站在楼梯的第一节台阶上,刚好和他一样高。 “还不错。” “听我哥说,你现在已经是画家了,恭喜你,终于梦想成真。” “谢谢。” “你这次回来是打算一直待在这里了吗?不走了?” 周家也这样旁若无人地跟纪清宵搭讪聊天,让一直坐在沙发上品茶的某人很不自在地蹙了蹙眉。 “家也,你好歹先去喝点水,你们坐着聊,别一直站在楼梯口呀。”章明月打趣,拉着纪清宵坐下。 “哦…是我一时激动,失礼了。”周家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曾经那个热情的少年已是成熟的青年,眉眼间与周家瑞有几分相似,穿一身高定灰蓝格子休闲西装,笑起来依然阳光。 周家也在英国读了四年大学,周家禹、周家瑞两人都不打算接盘周家几代人传下来的家业而独立门户,周家就只剩周家也一个人,他回国之后就开始帮忙打理周家的生意。 客厅,周家也和贺宴锡挨着坐,对面是纪清宵,周家瑞和章明月坐在另外两边。 聊天内容几乎都是周家也说起的跟纪清宵相关的问题或话题,纪清宵附和,周家瑞和章明月偶尔跟着应几句话。 只有贺宴锡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脸阴郁着一层淡漠疏离。 “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阿姨的午餐,有些菜我今天要亲自下厨的。”章明月起身。 纪清宵条件反射似的也跟着站起来,“明月姐姐,我来帮你打下手。” “你坐着聊天就好啊,厨房有我和阿姨就可以了。”章明月推脱。 “我正好也可以边帮忙边跟你学厨艺。”纪清宵快速往前迈了几步。 虽然聊天气氛很好,她也能处之泰然,但终归有那么一点点别扭,说不上是因为贺宴锡还是周家也,亦或者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同时在,气场相斥。 “你想帮忙的话,不如到后面菜园里帮我摘些彩椒和薄荷!” 纪清宵一顿,她并不知道菜园在哪里…… 章明月见某人还坐如磐石,忍不住提醒:“宴锡,你知道后面菜园的路,带宵宵去一下?” 未等贺宴锡回应,善于决策而慢半拍的贺总被年轻人抢先一步—— 登时周家也已经站起来:“嫂子,我带宵宵去!” 第153章 上了我的车,岂有不送到家的道理? 纪清宵觉出气氛怪怪的,赶紧说:“不用不用,已经看见了就在后面,我能找得到。” 她一不想屈尊贺宴锡,二不想和周家也独处,便速速自己快闪了。 周家的小菜园每日定时有管家过来维护,不大的一块地方,种了些主人喜欢吃的瓜果蔬菜,左边是藤架,右边地里是才发芽的嫩绿芽和一些已经初见雏形的绿色蔬菜,一切都仅仅有条。 纪清宵从园子门口处拿了竹篮,摘了两颗彩椒,又减了一小把薄荷。 明明很简单一件事情,章明月非要贺宴锡过来一起弄,这意图太明显了。 纪清宵多都躲不及,当然不想跟他独处。 大功告成,纪清宵刚站起来打算回去,看见周家也跟着来了。 “嫂子说还要摘一些迷迭香。”周家也进了菜园。 “……哪一个是迷迭香?”一排看似雷同的香草类植物,纪清宵只靠闻认出哪个是薄荷,其他的她就无能为力了。 “我来。”周家也绅士地接过纪清宵手里的竹篮,用剪刀剪了几颗迷迭香放进去。 “你竟然认识这些……”纪清宵有点惊讶。 “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家里也种了一些,所以才认识。国外这些可以被视为野草的再普通不过的小草,到了国内就成了稀罕货,娇的不行。” “人家本来也是远渡重洋水土不服,所以被多悉心照料一下也不过分!”纪清宵开了句玩笑,两人笑着聊着往屋里走。 “贺宴锡,我是危言耸听还是忠言逆耳,现在明白了吗?”屋里大落地窗挂着纱帘,透着些许缝隙,章明月站在贺宴锡旁边,语重心长地说。 贺宴锡不答,只看着他们由远及近的走过来。 “宵宵回来这么久,你主动问过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真不怕她被别人抢走是?如果这人是周家也,我也不反对了,至少我和宵宵的关系更近了呢!” 贺宴锡眉眼一蹙,“你叫我来就是给我添堵的?” “我是想让你认清现实,周家也是周家的人,自然不会真的对宵宵有什么非分之想,你是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宵宵身边那个一直陪着她的邵漾呢?你就那么笃定?” “这五年,我不是任由她野蛮生长的。她身边有什么人,我很清楚。” “呵!呵!”章明月气得一声叹息,“当我没说,不管你了。” 午餐是中西合璧菜肴,柠檬迷迭香烤鸡、菌菇火腿沙拉、红菜汤出自章明月,其余的几道京式菜肴都是家里阿姨的手艺,极其讲究。 虽是混搭,但纪清宵竟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样样菜都符合她的口味。 泡泡被放在儿童座椅里,跟大人一同坐,小家伙咿咿呀呀正是学说话的年龄,一会儿舅舅、一会儿小叔叔的叫着,不哭不闹,别人一逗就笑。 纪清宵第一次和小孩子相处,不知原因,泡泡好像特别喜欢跟她挨着,她轻轻戳一戳他的脸蛋,小家伙也高兴。泡泡吃完饭被阿姨带下去,章明月才告诉纪清宵,她儿子喜欢美女,看见漂亮小姐姐就忍不住要亲近亲近。 纪清宵笑说:“这点一定是随了妈妈?” 章明月哼了一声,瞥一眼周家瑞没说话。 用完午餐,纪清宵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去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回了,一起。”贺宴锡今天低气压了一天,难得主动开口说句话。 周家也正在书房跟周家瑞聊周家生意上的事,贺宴锡一个眼神看向章明月,“都是熟人,不必上去通知他们了。” 纪清宵知道回程到地铁那段路必然是要搭车的,既然贺宴锡已经这样说,她倒也无所谓,总归她对待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坦然。 章明月作为主人,送客人到停车坪,看着纪清宵上了贺宴锡的车,终于放心。 回程路上,天不似来时晴朗,越往城里开,天色越暗下来。 “你还是放我到地铁站下车就可以了。”上车没多久,纪清宵说。 贺宴锡眼睛微微眯了眯,抿唇,声音清凛:“一是这天气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二则上了我的车,岂有不送到家的道理?” 纪清宵的心被他没由来的亲近感闹得倏然空旷,眼下却还是笑了一下,“谢谢了。” 一路开阔,车内安静。 贺宴锡打开车载音响,电台里正在放一首经典摇滚,和现在的氛围完全不搭。 纪清宵高中的时候沉迷过一阵摇滚乐,还跟黎般若一起去过一次草莓音乐节,但后来她看出来贺宴锡不喜欢,她也就渐渐不再关注了。 此刻摇滚乐里主唱正用高亢的声音唱到副歌,纪清宵以为贺宴锡会调台的,没想到他没动作,只是开车。 从郊区的山路上高速,一路开到市中心。 期间,纪清宵接了一个电话,邵漾打来的,他人在荣记,问她晚饭要不要给她带她最喜欢吃的肠粉和艇仔粥。 因为身边有贺宴锡,纪清宵只说还在外面,不用带就挂了。 两个人从头至尾一路无话,直到车停在纪清宵的小区里。 纪清宵解开安全带,心里畅然了几分,“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贺宴锡侧目勾唇,看着她,“送你到家门口,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 纪清宵心想:没这个打算。表面却平和不过:“家里又小又乱,实在不方便。” 贺宴锡不容商榷的语气,却是开着玩笑说出来:“我又不是去视察民情的,我们这种关系不至于这么见外。”说着已经解开安全带。 纪清宵心里怒意未平,忍着没有把心里那句“我们现在有关系吗”说出口。 她看他这么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明白过来他要送她回家不过是幌子,要去她的家才是目的。 罢了,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她知道,此刻她愈是拒绝,他就一定要进去。 是以,她带路,贺宴锡跟着一起下了车。 房子是精装,一梯两户的板楼,纪清宵住的是个大两居,她把一间做卧室,一间做画室。屋里的家具都是房东的,后现代风格,家具和电器都很有品味。 纪清宵开了指纹锁,进门,换上自己毛绒拖鞋,看了一眼贺宴锡,“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你直接进。” 贺宴锡不动声色,却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第154章 回来吧,宵宵 进门之后,天气愈发阴沉。 贺宴锡走至客厅,随意打量了一下,坐到沙发上。 纪清宵心里一直泛着莫名的慌乱。她把原因归结在是第一次让不太熟稔的异性到自己家里“做客”,而非因为他是贺宴锡。 她点开台的自动咖啡机的按钮,做了一杯咖啡递到贺宴锡跟前,自己坐在沙发边上,离他半臂距离的地方。 春雨矜贵,今天却落得肆意,进门之后就开始淅淅沥沥的飘雨点,越下越大,房间安静,能听到雨滴撞玻璃窗的声音。 “下雨了。”纪清宵看了看窗外,“这好像是今年春天第一场雨啊…” 贺宴锡的目光落在纪清宵的脸上,室外天色黑灰,客厅开了一盏吊灯,暖黄色的光映在她光洁莹白的皮肤上,有种介于哑光和亮光之间的美。 “森城的雨天很多?”贺宴锡低声问。 “春天还好,就算下雨也不会太久,只是到了梅雨季会比较难熬,天闷得不透气,京城的夏天和森城的比起来简直都不算热的。”她转头,对上了贺宴锡的目光,表情微微一僵。 “这五年,过得怎么样?”贺宴锡语气平和,声音却带着几分黯哑。 不是最初重逢时的剑拔弩张,此刻的贺宴锡让纪清宵觉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他幽深的目光依然可以让她刹时心悸。 “如你现在所见。”纪清宵微微笑了笑说,“一切都很好。” “真的吗?” “不好又怎么会被贺氏选中,做联名设计方呢?”纪清宵不被贺宴锡的情绪氛围影响,依然笑着,话语间是不着痕迹的疏离感。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无论什么。我说了,一切都很好。”纪清宵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贺宴锡,两臂抱在胸前看雨。 雨声嘈杂,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纪清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坐在沙发上的贺宴锡终于又开口:“我看了你的微博,的确过得很好。” 她的微博除了晒一些画画相关的,还会有些生活日常。 “是。”纪清宵无意随口一搭,轻轻吐了口气。刚放松下来,陡然觉察到周身那熟悉的乌木沉香气息又靠得很近。 她不由得一转身,才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贺宴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咫尺之间。 “看微博的文字和照片,会以为你的生活如你所说。但是,回了京城,看见现在的你,似乎和微博里的,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们目光相撞,纪清宵只觉得心悸得不行。 “五年前,你离开我要来森城,我给你空间,希望你过得更好。可是你没有。” 纪清宵张了张口,想反驳,贺宴锡却没有给她机会,继续说:“清宵,你瞒不过我的。其实,你过得不开心。” 他说话的语气是纪清宵久违的,或者,她觉得以前似乎也未曾感触过的,温存宠溺。 纪清宵微微蹙了一下眉,依然笑着,“我觉得过得开不开心这件事,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 贺宴锡仿佛对她的回答不以为意,依然这么看着她,仿佛她心里所有的黯淡都能被他一望而知。纪清宵瞬间失措,似乎她修炼得再炉火纯青,到贺宴锡面前也依然是道行尚浅,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现了原形。 贺宴锡顿了一下,才说:“当初放你离开,是希望你过得自在。现在看来,既然你离开我之后的生活依然如此,倒不如,回来。” 雨势一点也不见小。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扰得纪清宵心神摇曳。 贺宴锡的话说完了,却一直回荡在纪清宵的耳边。 他垂下目光见她沉默,便继续说:“回来,宵宵,回到我身边来。” 纪清宵短时间看着贺宴锡怔忡,然后淡淡笑了一声,语气平静,却也无法掩饰心里的不安带出几分情绪:“贺叔叔是还打算把我养在家里,继续履行你答应我阿公阿婆的承诺吗?或许这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要不起了。而且,我也不需要了。” 先前她还有些担心面对贺宴锡的时候会局促,现在,当她说出这些话之后,心里无比坦然。随后她又补充说:“还有,不要这么称呼我。” 五年前他最多只叫她“清宵”,而今登时听见他唤自己“宵宵”,说不上为什么就很别扭。 贺宴锡清雅沉衿的外表和他眼里掩盖不住的颓然相互冲撞,他低声解释,语气则更谦逊赤诚:“我要你回到我身边来,不是以长辈的身份。现在,你不要想上一辈给的托付叮嘱,不要想我和你原始的人际关系,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向你求爱的人。我想成为你的爱人,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心一下一下跳着,纪清宵感受得到自己沸腾的血液燃烧至头顶。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暗流翻滚般的心情,若是从前,她应该会哭着答应了。 可是,她当初表白被他严声拒绝,又熬过了那么多因为想他而难过的不眠夜,早就不是那个依赖他的小女孩了。 纪清宵绷紧的唇放松下来,微微勾起唇角,“贺叔叔,你凭什么认为,你现在一句话,我就要跟你呢?” “宵宵,五年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 “贺宴锡,有些事不是你觉得过去就过去的。你左右不了我的感情。”纪清宵打断他,“如果你今天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些的话,我想我的回答已经很明确了。” 贺宴锡知道纪清宵在下逐客令,他依然和她站得很近,纪清宵看不清他眼神里是自嘲还是下定了决心而不在意她的否定。 “我想我的话你应该很明白。宵宵,你现在可以拒绝我,但是已经五年了,我不介意再等个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 纪清宵睁大眼睛看着他,片刻笑了—— 贺宴锡竟然说这五年是他在等她? “贺叔叔是觉得,比起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现在的身份够得上配你这个贺氏总裁,才这样说的吗?” 第155章 我想我们就到这儿吧 贺宴锡事先没有预料到,纪清宵会这么不留情面拒绝他。 再往前想,实际上他是没有打算今天表白的——完全是因为章明月的提醒,让他在原本以为掌握一切的情况下贸然出现一种未知的慌乱,这才忍不住,把心里的话全盘托出。 “感情和身份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贺宴锡笃定地否认,“我贺宴锡爱的是纪清宵,和贺氏,和你的名望无关。” “看来贺叔叔现在是确定魏氏和魏姗对你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对魏姗动过心。”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观察着他肯定的表情,“不重要的,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她说着摇了摇头,“我对你,早就不是五年前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贺宴锡蹙眉垂目,眼神孤冷地看着纪清宵。 “如果贺叔叔没有别的事,我想我们就到这儿。” 下一秒,贺宴锡直接问:“你和邵漾现在是什么关系?” 纪清宵语气平淡:“什么关系都和贺叔叔没有关系。” 贺宴锡自嘲笑了一声,“既然你称我一声贺叔叔,怎么能说没关系?” 纪清宵忍着火气,笑说:“等到了见家长的环节,我自然会通知贺叔叔的。” 她知道,他在逼她发火,或者说想让她原形毕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疏离客套。她又何尝不想骂他一顿,看他颓废着的眼神,可却仍然那么高傲的讲话。 不等纪清宵再次下逐客令,贺宴锡敛眉,“宵宵,想说的话都说了,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还是会依照我说的去做。” 纪清宵不想再做无意义地对峙,只淡淡一句:“贺宴锡,过去的事,强行继续没有意义的。” 贺宴锡微微挑了挑眉,没有接她的话,转身,侧脸对着纪清宵,声音清冷低沉,“雨天记得关好门窗,晚上早点休息。” 贺宴锡说完就走了出去。最后嘱咐她早点休息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宣战的意味。 纪清宵依然站在窗前没有动弹半分,她有些难过,又恨自己,刚刚竟然不止一次依然心怀期待。 直到看着贺宴锡人到了楼下,在密集雨幕里走过的时候,她才将窗帘拉严,离开了窗边。 *** 纪清宵这期的连载画空前的畅销。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排在了热销榜和热门收藏榜单的首位。 这几个星期她忙着赶画稿,睡眠严重不足,还是寰宇画廊她的助理提醒她去查收邮件,她才看到有自己设计的连衣裙和短袖T恤连获销量榜首,稳稳甩开第二名一个零。 纪清宵着实惊讶到了。 她自认画画这项专职上还资历尚欠,这次的跨界合作纯属试水,完全没想到反响空前。网站的销量超级好,连衣裙和T恤现货一周卖光,现在只能买到十天后发货的预售款。 这一季新品,贺氏占了大优势,销量稳超其他品牌。 如此成功,纪清宵功不可没,隔天便收到了庆功宴的邀请函。 地点是贺氏集团旗下的超五星酒店会所,在京城郊区,纪清宵看到会所的名字,心黯然沉了沉——岛屿湖畔。 那是她第一次给贺宴锡过生日的地方,第一次结识他的朋友们,曾经是老洋房改造的私人酒店,现在已经归顺在贺氏旗下,做高端的超级会所。 自从几周前贺宴锡表白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纪清宵当然知道,这次庆功宴是一定会遇见的。把这当成是工作,她必然是要参加的,但因为有贺宴锡,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但拒绝只是个闪念,她太了解寰宇的老大,她的顶头boss卢洛安——安姐,如果知道她拿到邀请函后拒绝的话,一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要她以为合作打基础而接近贺氏的目的为由,让她私下多会会贺宴锡。 只是,一定要在岛屿湖畔吗…… 贺氏集团这几年发展那么好,有好几家私人酒店会所开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城中心地带,为什么偏要找个远的。 纪清宵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要做的,庆功宴也得去。 周末,黎般若到纪清宵家里,听纪清宵吐槽最近发生的事。她刚换了学校,现在正式入职到南禾,成了一名语文老师。 当初高考以她的成绩可以选最好的专业,选择读师范完全出于她自己的喜好。 “什么鬼!贺总跟你表白,被你拒绝,然后灰溜溜淋雨而走?”黎般若没拿稳杯子,好在补救措施及时,另一只手扶了一下,冰美式才没有洒出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惊讶?”纪清宵疑惑,“以你对我的了解,应该清楚我和贺宴锡五年前就断了,我怎么可能答应……” “五年前的事我当然知道啊,但是现在是现在啊,如果他喜欢你,还跟你表白了,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他一下呢?能让贺总屈尊偏爱,那画面得多难得啊!” “……” “我想想都很美好啊!”黎般若挠挠鼻子,“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觉得要是有这么个人愿意跟我说这些话,我肯定挺感动的。” 纪清宵感叹:“那我只能说,恭喜你,还是个可以轻易被感动的人。” “你呢?到底是不能被感动,还是不敢了?” 黎般若随口试探却正中了纪清宵的下怀。她抿唇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黎般若轻咳一声,再正经不过的语气:“我觉得,像贺总这种千载难逢的即多金、又钟情、还长得帅惨了的斯文败类,睡到就是赚到了。” 纪清宵正喝的一口咖啡差点儿呛进气管里。 “所以宵宵,你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嘛,考虑一下?” 纪清宵一瞥,“贺宴锡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是这么容易收买的人吗?我是真的打心里觉得你们错过了五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他敢表白,你就敢接受才对。” “……感情经验为零的这位小白同学,我拒绝和你纸上谈兵。” “那你去跟贺宴锡谈呀!”黎般若开玩笑,看纪清宵脸颊有点泛红,不由得促狭一笑,“我觉得贺总...也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第156章 量身定制 纪清宵听不见似的,从台拿了咖啡盘着腿坐到沙发上,翻开外卖APP。她只洗了脸简单涂了护肤品,散着头发,没怎么打理的长卷发卷曲得凌乱,显出几丝随性的可爱。 黎般若一脸姨母笑看着纪清宵,“这就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两个人点了外卖,等餐的时候,纪清宵问起黎般若的感情问题。她们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但是,这个话题是个例外。 黎般若心上的人,比起五年前的纪清宵和贺宴锡更为不现实。她只和纪清宵说过,这个人这一生可能都不会爱上她,但她不似纪清宵一般洒脱,这些年一直将自己困在独角戏里走不出去。 至于这人是谁,是什么样的人,黎般若不说,纪清宵也就没再问过。 黎般若:“他最近好像找女朋友了,听说是家里人逼他相亲结婚的。” “你和他现在的关系还是和原来一样,不远不近吗?” “近了一点点,但实质上没什么改变。”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耗下去吗?还是说,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自己努力一次?” 黎般若尬笑,“我们的关系…如果我努力之后失败了,我会很难堪很难堪的。” “其实这件事关键还是在你自己。如果你想好了打算背水一战,那么其实结果不是最重要的。至少,你没有错过他。” “宵宵,我真羡慕你。可我不是你,有些事情还是…很难。” “唉,你这段单恋持续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自己躲着难过伤心,我替你觉得不值。” “反正我还年轻呢,说不定哪天我就想开了呢!” 纪清宵轻轻摸了摸黎般若的头,“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别说我了,说说你。庆功宴的行头备好了没有?” “礼服安姐负责,我只要人到了就好。” “话说你这次的设计师款我竟然没买到!也太火了!” “不瞒你说,我自己都没有。”纪清宵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贺总的不对了,怎么能把主设计师给落下了呢!!!”黎般若恨铁不成钢。 纪清宵笑说:“也许衣服太火了连贺宴锡都买不到?” 后来,她无意翻淘宝看到代购,现在这套衣服在黄牛市场价格已经翻番了。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门铃响了。 纪清宵以为是外卖到了,开门一看是苏里。 “苏助?你怎么来了?” 苏里一身正装,“纪小姐,贺总吩咐我来给您送包裹。” 他面前摆着两个深蓝色绒布面的包裹盒子,浅蓝色绸带在中间系成蝴蝶结。苏里往前摆了摆,“这个是您联名设计款的成衣,这个是贺总为您准备的答谢宴晚礼服。” 纪清宵顿了一下,“谢谢。成衣我刚好没有买到,礼服就不必了。” “这是贺总特意交代给我的,两个包裹都请您一定要收下。” 见苏里面露难色,纪清宵泛了几分心软,但依然拒绝:“你替我跟贺总说声谢谢,但是东西我就不收了,寰宇画廊已经帮我安排了。” “这礼服是贺总特意给您量身定制的,是贺氏的高定款,一定最适合纪小姐您…” “苏助,参加答谢宴对于我来说就是完成一项工作,无论礼服的款式面料多高级,其实就是一件工作服而已,没有差别。辛苦你了,礼服还是还给贺总。” “……” 纪清宵认识苏里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他为难到额头冒汗。 “纪小姐,贺总交代一定要您亲自签收了我才算交差……哪怕您不穿,也先收下,不然贺总那边我真的没法交代……” “贺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近人情了?”纪清宵开玩笑的语气,她知道苏里是贺宴锡左膀右臂一样的存在,断然有些不相信,她心想这会不会又是他们两个人的什么感情戏? “我说实话,上次贺总住院,我擅自做主让您去医院看他,我明明完全出自好心却被他骂了一通。后来,所有关于纪小姐的事情他都亲自过手,这次要是我再完不成贺总的任务,他可能要把我分派到西藏……” “噗……”纪清宵觉得苏里的表情好笑的不行,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收下就是了。至于我怎么处理它,贺总应该不会再管?” 苏里欣然点头,“他只交代要你收下,其他的没说。” “好,我收下了。” “谢谢纪小姐……我回去了。”苏里如获大赦松了口气。 “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再走?” “不了不了。”苏里摇头,转身离开,忽然一顿,又转过身,“纪小姐,您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拉黑…我保证不打搅您。” 苏里不说纪清宵都快忘了,自从上次去医院探病之后她就把苏里的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至今没恢复。 “上次在医院是我跟护士说您是贺总的女朋友,但只是为了方便您去探视…没有别的意思。很抱歉……” “没事,我等会儿把你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希望苏助下次不要自作主张就好。” 苏里心底一颤——他可再不敢擅自做主了,费脑费力安排半天,结果同时被两边不待见的事他领教一次就够了。 纪清宵把两个包裹拿回来,只拆了设计款样衣的包装。 “哇塞,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啊!才说了没买到这两款,贺总就给你送来了!还是很贴心的嘛!”黎般若凑过去。 纪清宵拿出连衣裙和T恤,站在落地镜前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连衣裙是以她的一幅《繁星下的玫瑰庄园》为主题设计的,轻柔的纱面和柔物感的印花透着温柔贵气,收腰的地方压了一道细褶,鱼尾下摆也是其中一个亮点。T恤则是水墨蓝色,带一点古风的色彩,创作基调源于她的另一幅画《夜睡莲》。 “好好看啊!”黎般若感叹,随手轻轻摸了摸料子,“宵宵,你这款好像不太一样啊!” “一样的?”纪清宵不以为然,拿起裙子衣领本来是想看尺码的,结果在尺码标处发现了一个精美别致的刺绣字样——“FormyQX”。 黎般若莫名被狗粮喂饱:“宵宵……你这是量身定制款的啊!” 第157章 拒之千里之外的疏离 反应慢了半拍的纪清宵才意识到这是贺宴锡单独为她准备的纪念款,便下意识微微蹙眉,她着实排斥贺宴锡这样利用职务之便对她的与众不同。 “快来拆开看看这个是什么!”局外人黎般若没察觉纪清宵的情绪变化,还激动着。 “是他准备的答谢宴晚礼服。我不打算穿,所以不打算拆。” “……”黎般若可惜地撇嘴:“给我们这些贫穷的人一个展开想象的机会都不行吗?” 纪清宵抿唇,无辜地摇了一下头。 “宵宵……” “好了,我逗你的,打开看看吧。”纪清宵说着去解盒子的丝带。 一条蓝紫色丝绒吊带长裙,温柔复古,线条柔软,做工和面料就更不用说。打开包裹就闻到浅浅乌木沉香的香气。 纪清宵早就做好了免疫,但还是对这熟悉不过的香气扰得心酸。 而且,这条裙子的蓝紫色和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贺宴锡送的鸢尾花项链的颜色一模一样。 黎般若:“好漂亮。贺总的眼光还不错哦!” 纪清宵只看了看就把盒子原封不动封好,拿出手机叫了个闪送。 隔天,纪清宵收到卢洛安给她准备的晚礼服,黑色,挂肩的一字领,简约款式,倒也很适合纪清宵。 答谢宴是晚上八点开始,邀请函上写着来宾可下午到岛屿湖畔,赏春景或是在会所休息都可,晚宴结束后可在酒店休息。 卢洛安开一辆黄色保时捷911,先来接纪清宵,两人一起去岛屿湖畔。 纪清宵上车跟卢洛安打招呼,卢洛安侧头看到纪清宵妆发全无,只松松散散输了个马尾辫,顿时一慌:“你怎么连妆都不化就出来了??” 彼时卢洛安一身干练的灰黑色西装,脚踩细高跟。 纪清宵被卢洛安的质问吓懵了两秒,才说:“安姐,答谢宴不是晚上八点才开始吗?我到了酒店再准备也来得及。” 她为数不多的参加宴会的经验估值为零,实在是交际场小白。 “你怎么这么实诚?不知道下午那些领导高管们就已经到了吗?就你这清汤挂面似的头发,面无血色的素颜能行吗?”卢洛安有点儿嫌弃地语气。 “……”纪清宵尴尬的皱了一下鼻子。 “你别告诉我,你连化妆品都没带?”卢洛安的声音又高了几度。 “带了带了,在后面的箱子里呢……” “行了,你从我包里拿吧,好歹化个伪素颜。” 纪清宵平时还是喜欢素颜多一些,今天她穿了一件莫兰迪绿的修身开衫,里面一件黑色方领短袖,露出锁骨和修长的脖颈,整个人白的发亮。一双圆圆的鹿眼,黑白分明得无辜极了,偏又多了几分清冷的妩媚,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拒之千里之外的疏离,不可亵渎的孤傲。 这样素面朝天的天然无修饰更显得人鲜活自然。 “谢谢安姐。”她应了一声,从卢洛安包里拿出来气垫、大地色系眼影盘和口红,再简单不过地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明天下午我要去趟森城谈合作。谈妥了争取今年年底多办几次画展。所以你的新作品还是要抓点儿紧。” “我的作品已经在准备了,但是,我怕签约了贺氏集团接下来的秋冬联名设计,还要兼顾连载的画,时间上协调不开。其实这次和贺氏联名设计成功,纯粹是运气好而已,对于未来的合作,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听出来了,凡是我说要你推进进度的,贺氏合作都是你的借口。这么名利双收的项目,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我们宵宵对财阀大佬这么抵触?” “没有。只是觉得时间上可能有点难。” “这么说吧。”卢洛安一向习惯开门见山,这也是纪清宵一毕业就选择寰宇画廊的原因之一,“我们把目标分解一下,按照主次来说,和贺氏的合作要放在首位,然后再说画展和连载。” 纪清宵“哦”了一声。 “我和贺氏的设计团队和贺宴锡都打过几次交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很专业,做事情专注又不拖泥带水,贺宴锡也算是商人里真诚的人了,跟他们合作起来应该很舒服的。你是怎么想的?” 纪清宵浅笑了一下,“无非是确定目标,各自为达成目标努力,最终各取所需。” 卢洛安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女孩儿。” 车开了不到两小时,抵达岛屿湖畔。 远远看着,和纪清宵几年前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走近了才知道,被贺氏收购之后这里扩了好大一片,无论是房间还是娱乐设施都是按照国内顶尖水准新建的。 进了大厅,报名字之后卢洛安和纪清宵被服务生带往各自房间,途中介绍了岛屿湖畔的周边景色和娱乐项目,晚宴前的时间随客人安排。 卢洛安和纪清宵的房间一个在三层、一个在顶层。卢洛安先到了房间,进门前再三叮嘱:“晚上八点开始,你可别迟到了。” “我知道啦,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嘱咐我了……” “上次你记错时间差点误机赶不上法国的开展,还有一次高铁…” “安姐……”纪清宵尬笑了两声,这样糗的事,一边的服务生也听着实在有点难为情。 “好了,我回去了。晚上见。”卢洛安挥了挥手进了房间。 纪清宵跟服务生到顶层的房间,她对服务生的介绍完全没兴趣,这一周一直在赶画稿,每天的睡眠都不足四小时,她现在只想好好补个觉。 放下行李,大概看了一下房间布局,宽敞的大客厅带一个观景台,纪清宵走到观景台,顶层的房间视野极好,窗外是远山近水,春末花开得正旺,能看见山上几片颜色不一的花海。 观景台一边摆了一个双人秋千椅。纪清宵刹时顿了一下,有些回忆不知不觉涌进情绪里。 春末的阳光照进来,散落在秋千椅上,像是给这里镀了层金色的光圈。 纪清宵自嘲的一笑,没再多想什么,拿出手机上好了七点的闹铃就去补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让纪清宵惊醒的不是闹铃,而是一阵敲门声。 第158章 我在这儿,你不用慌 纪清宵迷糊着醒过来,才听见手机的闹铃声。 她实在睡得太熟,铃声的声音不大,就这么搁在卧室电视柜前面响了将近一小时,她竟然一点都没听到。 纪清宵意识恢复从床上爬起来,暗灭手机再去开门。 等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晚宴的时间,怕是要迟到了。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卢洛安,而是贺宴锡。 门开那瞬间,纪清宵从他脸上察觉到了慌乱感。 这对于万年冰川似的贺总来说太难得。 “你怎么了?”贺宴锡声音低沉。 纪清宵懵懵地用手扶了下额头,“我...刚才没听见闹铃。”她这才想到看时间,已然是晚上七点五十分了。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 “不好意思,我宴会要迟到一会儿,不过我马上就好!”纪清宵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说完人一闪,蹲着打开行李箱拿礼服和化妆包。 “跟我走。”头顶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纪清宵的手腕。 她一抬头,还未来得及拒绝,人就已经被他拉了起来。手腕被贺宴锡攥着,走出了房间。 纪清宵心一紧,慌乱之中,她却依然感觉到自己被他温热的体温灼伤。 她拒绝无效,只好没好气地问:“贺宴锡,你干什么?” 然而贺宴锡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好:“要是不想迟到太久就跟我来。” 半拒绝半迟疑的状态中,贺宴锡带她来到一个房间。 纪清宵扫了一眼,应该是贺宴锡安排的宴会化妆间。有工作人员出来,贺宴锡吩咐道:“已经迟到了,你们抓紧时间。” “好的,贺总。”工作人员把纪清宵带到里间,她看见了挂着的那件丝绒吊带和专业的化妆台,原来贺宴锡是带她来这里为答谢晚宴做准备的。 大概是贺氏长期合作的团队,化妆师和服装师又快又好的完成了纪清宵的妆发,等她换好礼服,一切都准备好也才用了半小时。 时间匆忙,纪清宵担心晚太久会被卢洛安责怪,一边整理裙摆一边出去,想直奔宴会厅。 走至门口,她脚步一停,没想到贺宴锡还坐在这儿等着她。 男人也同时抬起眼眸。 蓝紫色的晚礼服裙衬托出她雪白透亮的皮肤,修身贴合的设计显得她整个人修长纤瘦,黑棕色的长卷发散落着,举手投足冷艳动人。 “我送的礼服被纪小姐快递回来,兜兜转转,最终还是穿在你身上了。”贺宴锡一幅不战而胜的表情。 “……时间来不及了。”纪清宵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晚了半小时。 “走吧。”贺宴锡收了目光,起身,理了理西装。 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高定西装,内敛矜贵,主角光环太过明显。 纪清宵是第一次看他穿白色,第一眼竟有几秒失神。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宴会已经开始了,你迟到,大家会找你吧?”纪清宵跟在他旁边。 “应该吧。” “那…”纪清宵想说那你还在这儿等我做什么,想了一下贺宴锡的答案,还是把话收了回去,默默走在他身边。 直到马上就到宴会厅大门口,纪清宵拽了一下贺宴锡的衣角,泾渭分明地眼神看着他,“你先进吧,我等一下再进。” 贺宴锡微微抬了抬眉角,语气平淡:“如果你不担心卢洛安的责问,我当然随你。” 纪清宵暗暗一沉,有种今晚要被贺宴锡吃定了的感觉。 他顿了一下,又说:“至少我在你身边,你大可以把迟到的责任推给我。” 他等了纪清宵几秒,见她不再否定,低头抿唇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向上勾了一下,“进去吧。” 宴会厅大门被两侧侍者打开。 纪清宵第一眼看到三排华丽晶莹的水晶吊灯,灯光明亮,一瞬间就紧张了。 “我在这儿,你不用慌。”贺宴锡微微侧头轻声说。 纪清宵下意识点头。 其实,此刻她的紧张不仅仅因为眼前的场面,更因为身边站着贺宴锡。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有最多的关注和目光。 他们一起进门,纪清宵能很明显地感触到周围人的眼神停在她这里,轻轻深呼吸,跟着贺宴锡的脚步往宴会厅中间走。 周围的人都在跟贺宴锡打招呼。 纪清宵跟着以微笑回应,等走得差不多,她悄悄靠近了一下贺宴锡,“今天谢谢你,我先去找安姐了。” “等等。”贺宴锡叫住她,“我帮了你,等价交换,你也要帮我一下吧?” 纪清宵迟疑了一下,“你想我帮你什么?” “要你做我今晚的女伴。” “……”纪清宵知道自己现在拒绝没风度又小气,她抬眸注视贺宴锡那双曾经令她依赖的眼睛,低低的说了一声,“好吧。” 在远处吧台的卢洛安最开始的时候没看清楚贺宴锡身边的女人,等他们走近,她发现是纪清宵之后,惊讶的差点把自己杯子里的酒洒出去。 好家伙…… 她一直以为这姑娘独立低调又不善言辞,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跟大佬认识了,看这状态还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和卢洛安一样困惑的是来宴会的绝大多数女嘉宾。 第一次见贺宴锡在这种场合带个女人,还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 这边,贺宴锡跟几个集团内部副总介绍,纪清宵是这季的联名设计师,成绩斐然。 “还是咱们贺总慧眼,这季单这套设计款的销量就超了其他品牌的总销量,纪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 “贺总找到了最适合贺氏年轻女装的设计合作人,伯乐不常有,贺总当之无愧!” “听闻纪小姐已经签约了秋冬两季的联名设计?还是贺总有远见啊……” …… 纪清宵微笑着听几个副总裁对贺宴锡的商业吹捧,一时觉得没意思极了。 贺宴锡仿佛看出来她情绪里的索然,只附和了几句,便带着纪清宵离开。 “不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贺宴锡问她。 纪清宵摇头,“他们是你的手下,今天是个庆贺的日子,夸你几句是人之常情。” 贺宴锡哑然而笑,“那么,纪小姐是不是也应该夸我几句?” 第159章 触及底线 “贺总有勇有谋,战无不胜,贺氏集团在您的带领下一定越走越好。”纪清宵不太费力脱口而出几句夸赞的话。 “职场课是不是还没有人教过你,称赞一个人要从一个合适的角度切入,显而易见,你的这些话不太恰当。” “那不如贺总现场教学一下,我该怎么夸你?”纪清宵只想听贺宴锡如何自夸。 “免费部分点到为止,如果要具体教学的话,纪小姐可能要交一点学费了。” 纪清宵淡淡一下,“那还是不必了,贺总的学费,我怕是交不起。” 贺宴锡刚想开口反驳,余光看见正面卢洛安正走过来。 “贺总,幸会。”卢洛安笑着跟贺宴锡打招呼。 “欢迎卢总。” “开场前一直在找宵宵,没想到她和您在一块儿呢。” 贺宴锡笑说:“开场前是我找到纪小姐跟她聊了几句未来合作的事,没看时间结果迟到了一会儿。” “宵宵能跟贺氏延续合作,是我们寰宇画廊的荣幸。” “哪里,因为这季新品销量暴增才有了今天的庆功答谢宴,纪小姐是我们贺氏的贵人。” 纪清宵微微笑了一下,“感谢贺总抬爱。” “卢总,纪小姐既是贺氏的贵人,也是我的贵人,今天想邀她做我的女伴,我想卢总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当然。”卢洛安笑着看一眼纪清宵,“我会把宵宵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安排在跟贺氏的合作上。” 又寒暄几句之后,卢洛安先告辞。 贺宴锡是宴会的焦点,不时会有人过来跟他问好聊天,纪清宵不擅宴会交际,来往的都是商界人士,她甚至以为刚打过招呼的某总又重新来了一遍,人多了,纪清宵才意识到自己是犯了脸盲。 好在她只负责在旁边微笑就好,可笑得次数多脸也有点儿僵了。 贺宴锡看出端倪,带纪清宵到甜品吧台坐一会儿。他拿了两杯甜酒,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答谢庆功宴是贺氏主办的,你不要去台上讲几句吗?”纪清宵抿了一口甜酒。 “有主持人,我不出面。”贺宴锡坐在她旁边,食指摩搓着手里的酒杯,“喝完这杯,带你到外面走走吧。” 纪清宵参加宴会的次数很少,但也知道规矩,“你…中途离场也没关系吗?” 贺宴锡哑然而笑,“这里好像还没人敢拦我。” “我去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纪清宵去完洗手间,顺便补妆。 宴会厅的卫生间单独有一个外间是用来给女嘉宾补妆的,有好大一面镜子,镶嵌一圈灯条,人站在镜子前皮肤气色都能好三分。 她补完妆正打算往外走,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几道女人的声音。 “贺总身边的那个小姐是哪家的?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贺宴锡身边有过什么女人,那个魏姗不过也就是打着合作的幌子而已。” “哪家的都不是,就一个普通画画的,没钱没身份。” “啊?那凭什么贺宴锡要把她带在身边啊?” “还能因为什么,人家会呗。” “这得多会…才能让贺公子带在身边呀?” “我看长得也不像老手啊……” 声音由远及近,几个人推门而进,纪清宵刚好转身,几个女人的眼神齐刷刷定在纪清宵身上。 如果说宴会的主场在大厅,那么唯有女人的补妆间应该算是暗地争奇斗艳的不二地点。 她看到了女人当中有个她认识的,涂松松。 她一身白色连衣裙,妆容浓艳,在几个女人里最为扎眼。 纪清宵明显能感觉到她脸上的鄙夷之色。 纪清宵对这种宴会争夺毫无感觉,女人们私下里争宠似的话中带刺她更觉得无聊。 女伴的定义难道就只是为了让身边的男人垂怜吗,亦或是以美貌和谈吐成为焦点? 纪清宵莫名就有些想笑。 是以她轻轻一瞥而过,不再多留。 出门,纪清宵看见贺宴锡还坐在那儿,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女人娇羞的表情,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贺宴锡甚至连个正脸都没给,眉目冷的含霜,只片刻女人就表情悻悻地知难而退了。 纪清宵确定女人走了之后才走过来。贺宴锡低着余光看见一抹蓝紫色,便站起身,像是在这里待乏了,“出去走吧。” 纪清宵点头,假装没看到刚才的那出独角戏,两个人一起往大厅门口走。 “就是这个女人吗?贺宴锡,你就因为她拒绝我吗?”刚离开的女人不知道倏然从哪里又冒出来了,火冒三丈地指了指纪清宵。 纪清宵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嚣张明艳,唯我独尊的架子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她哪里比我好?你说啊!”女人不依不饶的挡在两人中间,吵闹声吸引了旁人围观的目光。 “陈小姐,这是贺氏的宴会厅,请你自重。”贺宴锡眉眼冷厉,“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保全可以帮你。” “我是堂堂通莱的大小姐,这里没人敢动我!贺宴锡,我哪里比不上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纪清宵本来觉得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贸然被这女人无端指着鼻子质问,再好的性子也来了脾气。 然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贺宴锡,他再寡淡不过的语气,不容商榷道:“我已经很客气地告诫过陈小姐,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身边的女人更轮不到你来评价。你既触及了我的底线,那么,往后就别怪我收起对通莱的那点儿同情心了。” “你不要拿贺氏来压我,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就是喜欢你!”陈小姐娇嗔着不依不饶。 “或许在别人眼里陈小姐是胆大执着,于我而言,只觉得把戏过毫无教养而被打扰到。如果你仍一意孤行,我倒是可以转告陈总,该管教管教女儿了。” “你…”陈小姐口气已没有最初的决绝狠辣,只剩半分强撑,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贺宴锡轻轻攥了一下纪清宵的手腕,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走了出去。 经过陈小姐的时候,贺宴锡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目光里是杀伐的冷凛。 第160章 我不是你的一桩生意 走出宴会厅,春末的夜晚,京城郊外微风凉凉。 贺宴锡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罩在纪清宵肩上,同时目光纪清宵脸上,仿佛在确定她是否还介意刚才的事。 他身上冷凛的乌木沉香令纪清宵心里微微颤了颤,笑说:“能让哪个集团大小姐不顾形象在这种场合跟你告白,贺总的风流债果然了得。” “宵宵,你分明知道我心向你,这是欲加之罪。” “贺总什么时候这么开不起玩笑了?”她莞尔一笑,“贺总宴会女伴的任务结束,我先回去了。” 她心想,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任务,还夹带人身攻击的。 贺宴锡叫住她,“刚才不是说了,一起走走?” “现在不太想了,希望贺总谅解。” 贺宴锡眉眼在她眼睛上定住,没有一丝要谅解的意思。 纪清宵见他不说话,当他默认,转身要走。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来都来了,算是陪我,好不好?” 纪清宵原本下意识蹙眉的表情听见最后那句“好不好”,心就莫名软的不成形了。 “就一会儿。” “好。” 岛屿湖畔的后庭有条小路,绵延在两侧的是各式花花草草,中式亭台设计,路灯是七彩的灯笼, 如田园诗意一般,刚刚下了一阵雨,这里的空气湿润清爽,周身空旷,有种静谧悠长的深意。 纪清宵身上披着他的白色西装,两人走得很慢,贺宴锡在她的左边,靠外的那只手抄进裤兜,已经沿着这条路走了一会儿。 “这里原先是一片荒地,前年岛屿湖畔修缮扩建,把这儿当成是后花园,来的客人不用去爬山也能看到和山上差不多的景色。”贺宴锡尽地主之谊说道。 “这里很漂亮。” “现在是晚上,看不清这里面的花花草草真身了,我还规划了一片花园,就在前面。” 往前走不远,就是一个玻璃花房。 贺宴锡走在前面,推门进来。 玻璃花房里面除了主灯光照亮,房顶上连挂了几排霓虹灯,透过玻璃房顶的天是疏淡的一抹深蓝,繁星点点,房顶的霓虹灯闪烁,两个人间隔着无声胜有声的沉默,花房里是整片蓝紫色鸢尾花。 五月正值花期,鸢尾花开得正是时候。蓝紫色的花瓣如同翩翩的蓝蝴蝶,令纪清宵心里一凛。 “宵宵,喜欢吗?”这里是贺宴锡为她设计的,“你想来的时候可以随时过来,白天这里光线更好,会更适合画画。” 纪清宵看贺宴锡亲自展示给她哪里放画板,哪里光线最佳,猜想这里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可是,五年前她把他送的鸢尾花项链留在他家里的时候,就表示一切都结束了。 现在重提往事,她只觉得味同嚼蜡般无意义。 “贺总,这里如果作为花房对外营业的话,我觉得一定会成为网红打卡地。”纪清宵脸上笑嘻嘻的,眼睛弯成两道弯月。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弧度,可如今,也成了疏离于他的不可及的天上月。 “宵宵,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宴锡语气中透出几分颓废,眼神失了光,“我为你做的,你都一定要这样无视吗?那你又何必,留着这个?” 贺宴锡伸出手,掌心里是一个灰姑娘的盲盒手办。 那是她初到京城的时候,第一次和贺宴锡出门,他买给她的。也是五年前离开贺宴锡唯一带走的跟他有关的东西。 纪清宵睁大眼睛,“这…怎么会在你这儿?” “有一次来贺氏开会,你把她掉在我办公室里了。” 那次贺宴锡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问话,回家就发现一只放在包里的那个灰姑娘不见了,她还以为是丢在路上了,却没想到,原来一直在贺宴锡那儿。 “所以,你在看到了这个之后,才开始对我态度转变的,是吧?” 空气霎时凝结。 “贺总,贺叔叔。”纪清宵嗓子发紧,“我难道就一定要接受你为我做的吗?” “五年前,我接受了你的拒绝,这就表示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关系了,对吗?你凭什么现在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你为我付出的,我都会感恩戴德的接受?只要你回头,我就一定同意?” 贺宴锡一愣,他没有回答,觉察到纪清宵的声音不对劲,立即侧身低头去看。 纪清宵并未躲避他的视线,眼里起了雾,回到京城之后的种种,仿佛被贺宴锡的这一道回忆杀给引燃。 “你觉得,我依然喜欢鸢尾花,依然会保留一些五年前的习惯,保留你送我的这个灰姑娘,就是放不下你吗?你留着这个在手里,自以为确定了我对你还留有旧情之后才开始要挽回我,摆出答谢宴约我出来,带我到这里看你是如何苦心经营这五年的等待的,最后拿出这个杀手锏来,要我哑口无言的答应你,是吗?” 纪清宵穿着高跟鞋也才到他的脖颈,此刻正抬头看着他,眨眼的时候两滴泪落下,砸在了他尚未完全收回的掌心里。 她的眼泪和伤心在贺宴锡眼里不是狼狈,而是有种决绝的疏离感。 贺宴锡一时慌了,收起掌心,伸出手臂想去抱她。 纪清宵往后退了一步,却依然被他环在怀里。 五年之后,他第一次抱她,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宵宵,我不是确定你对我有旧情之后才对你用心的,我……” 纪清宵没有推开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任他抱着,“贺宴锡,凌驾于别人感情之上的感觉真的那么好吗?贺宴锡,你笃定我今天感触到宴会上你对我的与众不同,看到你为我准备的玻璃花房,我会感动到直接答应你?” 贺宴锡心沉了又沉,一时堵在胸口,无言以对。 “或许你以为感情和经营贺氏一样,讲究输赢对错。可是贺总,我不是你的一桩生意。” “宵宵…”贺宴锡张开双臂,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她脸颊两行泪,心乱不已,“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否定我对你的心,我是真的想我们现在重新开始。” “贺宴锡,你想重新开始的是那个十八岁懵懂傻子一样的纪清宵,可是,那个纪清宵早就死了啊。” 当初的宵宵愿意为了单恋飞蛾赴火,早已陨身糜骨。 第161章 我该走了 此刻在纪清宵面前,贺宴锡第一次有了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站在你面前面的纪清宵现在二十三岁,拜你所赐懂了些道理,不想再重蹈覆辙了。”纪清宵顿了顿,“至于你的赢,你赢的方式,我不感兴趣,也不要再展示给我了。我对你的感情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贺宴锡就这么抱着她,带几分偏执的意味,不做任何解释,也不松开。 “就到这里吧,别再彼此为难了,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别再让我把对你的养育之恩也消失殆尽。” 纪清宵轻轻一推,隔着眼睛里的水雾与贺宴锡对视。 他的手依然环在她的腰间,微微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 “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该走了。” “宵宵……” 纪清宵的眼神柔弱,却很坚定。 贺宴锡终还是松开了手。 “贺叔叔,我祝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这是纪清宵说的最后一句。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递给贺宴锡,走到门口,拉开门离开。 一阵凉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掀起裙摆一角。 纪清宵悄悄打了一个寒颤。脑海里忽然想到了她第一次到京城下飞机之后的场景,两个完全不同的心情此时重叠。 她低着头,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贺宴锡只身站在花房中央,看着他心里的小姑娘越走越远,他手里还攥着那个灰姑娘手办。 他面无表情的打开玻璃花房的一面窗,冷风灌了进来。 窗外是漆黑一片的深山,他张开胳膊,把那个灰姑娘朝着远处扔了出去。 *** 纪清宵回到房间之后才去看手机。 里面有卢洛安三十几条未接来电,都是宴会开始前的。还有几条她的微信消息,问她和贺宴锡是不是早就认识。 纪清宵只说,不熟。 卢洛安也就没再接着问。 贺宴锡一个人枯坐在玻璃花房里,直到抽完身上最后一只烟才离开。 他是五年前才开始抽烟的,念想在心里七上八下无处安心的时候,烟比酒更管用。 回到酒店他的房间,灯也不开,直接躺到床上。打开床头柜上的烟盒,重新又点了一支。 他从未有过如此溃不成军的感觉,土崩瓦解到片甲不留。 第二天,晚宴留下来的客人午餐前还有随意活动的时间,贺宴锡身为主人并没有出现,而是由苏里代劳了地主之谊——参观岛屿湖畔的花园景观。 卢洛安本还想着这一早看看贺公子和这位宵宵小姐的后续进展,没成想扑了个空。 “苏助,贺总怎么没过来一起?” “他今天有些事要忙,时间实在是安排不开,所以只能由我来代替他给各位贵宾们导览,抱歉了。” 嘉宾们纷纷表示理解,纪清宵也跟着大溜点头。 苏里多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还是被她身边的卢洛安发现了。 回程,苏里开车,贺宴锡坐在后排。快到家的时候,苏里把后一天的安排一一告知贺宴锡,他没说话,听完苏里的话,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上去。 第三天,贺宴锡没来公司。苏里以为贺宴锡记错时间了,跑去他家找他。 门铃响了五分钟,贺公子才开了门,胡子未刮,一脸狼狈,身上的烟味重的可怕,着实把苏里吓了一跳。 “贺总,今天安排了和几个厂商的商务流程会,您……” “明天罢。” “……哦,好的。” 第四天,贺宴锡又把工作推到了明天。 终于第五天,他来了公司,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然而,和几个合作厂商的谈判却全都不欢而散,并且是怒到直接拍桌子的程度。 是以公司的员工见状都是快闪模式,在看见贺宴锡的几十米开外就另谋小路,也没人敢在他这个时候汇报工作。 平时看他冷惯了也就惯了,绝杀修罗场的气焰还是走为上计。 大家统一战线,有事全都由苏里代为转达——毕竟是贺总的特助,是最了解贺总脾气的人,必要时定是站在刀尖上的。 苏里也是头一回见贺宴锡阎王似的处处暴雷,他哪里摸得准贺宴锡的脾气。 公司上下偷偷腹议:难道禁欲多年、没有任何绯闻的贺总这是失恋了? 结果大家逐一推翻:怎么可能呢,哪个姑娘能入得了他的眼啊?那不得天仙下凡?说他跟苏里在一起了都比说他跟哪个姑娘谈恋爱靠谱。 …… 直到设计部总监某天也被贺宴锡骂了个狗血临头——这可是原先贺氏他最得力的部门老大。 苏里实在不解又难受,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汇报完工作之后旁敲侧击问贺宴锡:“贺总,您自从那天庆功答谢宴回来之后心情好像就不大好,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么?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吗?” “我遇见的难事儿,你能帮我解决了?”贺宴锡看向苏里的目光冷冷的,“你什么时候长得能耐?” 苏里委屈:“……贺总我没有。” 正这时候,贺宴锡的手机响了。苏里觉得这简直是胜利之声,忙装作不敢打扰的样子小跑出了贺宴锡的办公室。 电话是章明月打来的。 “贺公子,听说最近火气不小呀,贺氏这么顺风顺水的,是遇到什么难题了?”章明月打趣问。 贺宴锡冷笑两声:“说归来,这事儿起因还是你。” “我?我还能把你难倒了?” “电话说不清,你要是有空,来这边吧,我请你喝酒。” 章明月责备他:“你明知道我不去酒吧好多年,还说请我喝酒?” “贺氏地盘里的清吧,你让周家瑞放心吧。” 章明月到酒吧的时候,贺宴锡已经在了。 开了瓶洋酒,贺宴锡独自喝,给章明月点了瓶苏打水。 章明月开门见山:“找我来是为了宵宵吧,你这回又做什么了?” “按照你说的,我跟她坦白了。可是结果大相径庭。”贺宴锡把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跟她捋了一遍。 章明月听了,噗的一下笑出声,“你说说,多聪明的贺总,为什么感情上就这么一窍不通呢?” 她摇头看向贺宴锡,“人家宵宵当初喜欢你,是图你的名利钱吗?人家明明就认你这个人。你可倒好,偏偏要拿物质和身份来哄人家,这能行才怪!” 第162章 要旧情复燃的节奏 “宵宵既然能从森城主动回来,跟你姓贺的合作,这就说明她对你还是有期待的。但你偏偏拿自己的钱和地位跟人家展示起来了,还要不满意开掉人家?你到是真有骨气。” 贺宴锡已经猜到章明月要拿话揶揄他,也没生气,闷声一笑,只问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还不明白吗?人家要你的真心,你和尚似的等了这五年,倒是告诉人家你的真实心意呀?”章明月激动得往前一探上身。 贺宴锡一副受教的样子。 “行了,该说的这回我都说明白了。”章明月拿起包,风风火火地走了。 贺宴锡微微自嘲蹙眉,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苦涩又辛辣。 章明月说得他都懂,但是实际情况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但那股烦闷的情绪因为找到出路而缓解了一些,他拿出手机,找出才让苏里新下的某漫画连载APP,点了进去。 不费力气,在首页的推荐栏第一个就是了。 这是贺宴锡三十二年来,第一次看漫画。 一个从小就对小儿书、少儿绘本不感兴趣的人,第一次看连载少女风格漫画。 刚点进去两页就真香了——画风温柔,笔触细腻,再看这故事。 呵,这不就是他们五年前真实的故事嘛! 贺宴锡眉眼低敛,眼底浮现一抹很难觉察的笑意。 *** 纪清宵是临时收到开会通知,要她第二天下午到贺氏总部讨论秋季联名设计的。 彼时她正在京城郊外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享受周末。 邵漾和她一起来的。这会儿正划着船,泛舟湖上。 纪清宵收到苏里的消息不自觉地嘟一下嘴,“看来计划要调整一下了,明天下午我有工作,早上我收拾回去。” 挺大一艘船,邵漾坐在中间位置,“你难得出来找找灵感,是哪个工作这么不长眼?” 纪清宵淡淡一笑,“贺氏。” “怪不得…你表情这么不自然。” “我有吗?” “你没有…”邵漾看破不说破,“没关系的,明天中午之前开车回去就来得及。” “你不用送我了,你按原计划可以待到明天呢。” “一个人没意思啊,还是和你一起走吧。”邵漾喝了一口冰可乐。 “早点找个女朋友就不是一个人了。”纪清宵笑说。 “还说我,你不是也一个人吗?” “是啊。”纪清宵口嫌体正直,“但是我不觉得一个人没意思呀。” 邵漾无奈摇了摇头。 初夏,湖面飘着阵阵清风,畅快自在。 这趟本来是和黎般若三个人组的局,没成想出发前黎般若学校有事,她临时放了邵漾和纪清宵的鸽子。原本订的两人套间让纪清宵一个人独享,邵漾则依然是普通的湖景标间。 下午划完船,两个人到定好的餐厅吃晚饭。 三人份的烤羊肉一上桌,飘香四溢。纪清宵拿起手机拍照,一定要给黎般若发过去馋她。 两个人埋头苦吃,最后还是剩了好多。 晚饭过后,纪清宵整理今天的照片只想在房间里躺着,却一定要被邵漾拉出来,欣赏一下夜景。 “星星和月亮,山上的灯火,你先想想这么个组合,是不是不看后悔?” 邵漾前面带路,从酒店到看夜景的小路走了一刻钟,直到看见的景致如邵漾所说,纪清宵才释怀了她这一路行走的辛苦。 她拿起相机,咔嚓咔嚓各个角度都照了个遍。 邵漾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随意翘起二郎腿,“纪画家最近的连载作品我才看了,到处都是贺宴锡的影子啊,这是要旧情复燃的节奏吗?” 纪清宵刚手机相机,拿手机拍了一张远山的灯火和夜色,手里一顿,“你说什么呢?” “你的连载漫画,男主角不就是现实里的贺宴锡嘛?” 纪清宵困惑地摇摇头,“他在你心里有这么完美?” 邵漾满脸嫌弃,叹了口气,一把把白色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你觉得我对他能有什么好印象?” “哦。”纪清宵随意一答,也坐下,打开手机修图软件给刚照的照片调滤镜,简单修了一下图,发了个朋友圈。 “我是想问,你对他是不是还放不下?” 纪清宵连忙回答:“当然没有。” “呵呵。”邵漾不信她。 “提他干嘛,你有点没意思啊…”纪清宵手机收起,“走了走了,回去睡觉,困死了。” “清宵同学,可能你自己不知道。”邵漾跟着站起来往回走,“你这个天真的小同学,想隐藏某些事实的表情可一点也不合格。” 纪清宵不否认也不说话,只低着头往酒店方向走。 “他要是真的等了你五年,我倒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佩服他。我觉得你们可以试着彼此沟通一下这些年的故事。” 纪清宵看邵漾的表情明显是惊讶的。 邵漾傻笑:“干嘛?没见过这么大度的竞争者?” “你不许胡说!”纪清宵就差伸手去堵邵漾的嘴。 邵漾哈哈一笑,“好吧,我承认是他的前竞争者,但是我依然维护我方清宵同学,如果他敢做欺负你的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第二天上午返程。 从这里开到贺氏集团大概两个小时,邵漾让纪清宵顺便在车里补个觉,到公司开会也好精神一点。刚开始纪清宵还想着一路陪邵漾聊会儿天就到了,可是完全抵挡不住被困意席卷的感觉,路程才开了一半就睡着了。 邵漾看她睡着,调小了空调,又把出风口的方向往他这边挪了挪。 车开到贺氏集团大门前,邵漾看看时间,距离一点半开会还有二十分钟,足够让她再睡一会儿。 他灭了车,将他这边的车窗开了一半,靠在座椅背上看着纪清宵。 他确实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追求者了,他看着纪清宵一点一点独自历练成长,看着她为了让自己走到真正的高处和那个人并肩同行而经历的辛苦,他觉得她应该得到她心有所属的那个人,而不是他。 一辆迈巴客从邵漾的奔驰大G前面经过。 车里的司机苏里余光瞥见了奔驰里的两个人,多年的职业素养才让他没有踩刹车急停。 “贺总…”他小心翼翼叫了一声,从后视镜里观察贺宴锡的表情。 一张冰山脸冷得简直可以在下巴底下接冰碴了…… 第163章 大boss亲自出马 两辆车交汇的刹那,贺宴锡看见了邵漾正看着睡着的纪清宵。 那目光缱绻,深情款款。 她的头微微歪向邵漾,从车外的角度看过去,是十分亲昵才有的距离。 “贺总,要……停个车么?”苏里缓缓开过的时候问。 “不用。”贺宴锡声音冷厉,“开快一点。” “……好的。”苏里觉得贺宴锡说的应该不是反话,一脚油门直奔地下车库的大门。 下车,上电梯,贺宴锡的脸一直维持冰渣状态。 苏里假装自己是透明人,不敢吱声,不知道眼睛看向哪里比较合适,干脆点开手机微信朋友圈无意识地往下翻。 直到看见一张照片,他手一顿,很小声地倒吸了口气。 贺宴锡的目光追过来,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贺总,您看朋友圈了么…”苏里试探着问。 贺宴锡眉目一凛,伸手拿过苏里的手机,看见了纪清宵发的照片。 夜色沉谧灯火阑珊,是个挺适合约会的地方。 所以,他们应该昨晚就在一起。 “贺总,可能是纪小姐自己去的这个地方,邵漾只是来接她呢?或者就算一起去,应该也不会住一个房间的吧……” “可能就是昨天玩儿得太累,太困所以纪小姐刚才睡着了吧……” 贺宴锡盯着这张照片看了顷刻,听见苏里的嘀咕声,蓦地侧头看他,眼神带剑。 苏里登时抿紧嘴巴,意识到他刚才的宽慰完全是自掘坟墓。 贺宴锡从这条微信点进去,进了纪清宵的朋友圈页面。 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贺总,您不会现在还没有纪小姐的微信吧?” 被戳到痛处的人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眼睛眯了眯,看了苏里一眼,含义诸多,苏里霎时察觉到了贺总又预备让他驻扎西藏的念头。 是以苏里只好再次抿紧嘴巴…… 纪清宵提早五分钟到了约定的会议室,等开会。 刚才睡了一觉,现在倒是不困了,可还是觉得怪疲惫的。 贺宴锡带着苏里和设计部老大准点到的。 纪清宵没想到这个会议贺宴锡也参与,看见他的瞬间微微愣了一下,很浅地皱了皱鼻子,转瞬就恢复了正常表情。 这些小表情都被贺宴锡察觉了。 他出现在工作的场合,也让她不舒服了? 开会全程贺宴锡几乎不发话,苏里做记录,主要是设计部总监介绍接下来的流行趋势,贺氏秋季的主打色系,理念等等。 直到会议的尾声,贺宴锡才补充道:“既然这次是深度合作,为了把秋冬两季的联名设计和贺氏的理念更贴合,我觉得纪小姐应该安排时间来贺氏集团,包括旗下主要负责服饰的工厂,做个系统的了解和学习。” 纪清宵心一绷,表面依然云淡风轻。 听听,贺总又利用职务之便PUA了不是吗…… “贺总,我觉得刚才陈总监给我介绍的内容足够我了解到贺氏了,至于现场参观什么的我想等以后如果确定了更多合作机会再做讨论吧。” 纪清宵心想,就为秋冬两季的衣服提供个设计图嘛,这是还要压榨我多少时间精力? 贺宴锡“我觉得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我们很有必要把这两次合作的基础打实。” 苏里帮腔:“纪小姐可以安排一下时间,我们这边再做具体打算。其实贺氏总部和服饰工厂还是很值得您一看的。” 纪清宵心想,看什么看,看了也跟我没关系。 表面却淡淡一笑,“那好吧,我回去确认一下我的时间,挪出两天时间来完成贺总的要求。” 她态度极好,说完就等着贺宴锡点头同意了。 谁知道他思考了片刻,同情地摇了摇头,“两天恐怕不行。” 纪清宵瞪圆了眼睛。 “纪小姐难道不知道么?贺氏的服饰工厂在森城。” “……” “加上往返路程,我们大概需要五天左右的时间。你先按照五天来预留吧。” 五天?还是先按照? 贺宴锡这是明摆着的欺负人了吧? 但他的理由充分言语逻辑正常,纪清宵一时也无法反驳。她只能先咽下一口恶气,笑答:“好的贺总,我知道了。” 开完会,回到家正好是晚饭时间。 纪清宵点了份日式鳗鱼饭的外卖套餐,一边吃一边跟黎般若打微信语音,吐槽贺宴锡的“暴行”。 黎般若笑得超大声,然后理智补刀:“宵宵,你没问一下参观什么工厂的是谁带你?” “……没有。”当时她太气了,根本想不起来问这些。 “一般这种事情,老板安排给下属去办就OK了,怎么可能还用得着大boss亲自出马?他如果单独带你的话,呵呵…你要小心咯!” “小心什么……?”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旧情不点就燃了吧?” “燃个大头鬼!”纪清宵真是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阴错阳差去报名贺氏的这个联名设计。 “反正你们注意安全就行。” 纪清宵无辜叹气,黎般若越说越离谱了。 晚一点,纪清宵又把合作参观的消息告诉了卢洛安。不出什么意料,安姐爽快同意,并且让纪清宵尽快安排出时间。 于是,多方“助攻”之下,参观事宜被提前了,安排在三天之后。 为了画稿不断更,纪清宵在这三天里一边忙着存稿,一边提前做功课,了解贺氏集团。 仔细看网上的资料才知道,贺氏自从四年前被贺宴锡全权接管之后,除了在服饰行业的地位稳固扎实以外,还在商业地产、酒店管理、娱乐投资上渐渐占有一席之地。 贺宴锡而立之年刚过的年纪更是拉低了所有同规模领头人的年龄平均值,英俊潇洒、极其出众的外貌更是加分点之一。 贺氏的家族企业历经三代,传到贺宴锡这里是最“鼎盛”的时期。 纪清宵看到这里,忽然想起了贺宴锡的父亲贺子良,新闻上说贺宴锡子承父业之后,贺子良便隐退了,只字未提他现任妻子潘一宁的去向。 那是五年前的一件未了旧事,纪清宵当时心死匆匆离开,并未再问过潘一宁之后又做了什么。她想到当年潘一宁苦苦哀求她的样子,心中不免被往事勾起了些涟漪。 第164章 那种感觉叫做吃醋 京城飞森城的飞机定在了早上九点飞,纪清宵住的地方离机场远,又赶上早高峰最堵的时间,她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出发才勉强没有迟到。 拿到机票,纪清宵才知道她的公务舱被贺宴锡升级成了头等舱。 她虽然赶时间,但还是不太愿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空姐有没有其他空位。 空姐笑答:“今天是满仓的,已经没有其他空位了。” “那原本我的公务舱呢?” “因为您升了舱,所以您原来的舱位就已经售给其他客人了。” “那好吧。”纪清宵没再说什么,拿了票去安检。 宽大的客机,登机之后空乘看了纪清宵的票,向前引路。 头等舱刚一进去就看见了贺宴锡。他身上盖了毯子,歪靠着窗户睡着了。 纪清宵看了下座位号,没什么意外的是贺宴锡旁边的位子。 走近,她瞥一眼他,阖着眼,睫毛长而薄,双眼下有两圈淡淡的乌青色,有几缕头发自然地从额前落下来,是很明显的睡眠不足的状态。 纪清宵没做声,轻轻坐到旁边。 贺宴锡的座位靠着窗户,那边是艳阳渐升的好天气,明媚的阳光把周边的云朵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直到飞机上升到更高,镀金色渐渐消退,主景转而一种明媚的浅天蓝色。 直到飞机起飞、供应早餐、贺宴锡都一直睡着。 纪清宵也没什么胃口,这几天实在睡得少,飞机起飞后随着颠簸而困顿,也睡着了。 等到醒了的时候,纪清宵身上搭了条毯子,盖得很严实。 她混沌中揉了揉眼睛,坐正,才看见旁边的贺宴锡一直看着她。 贺宴锡只穿了件白衬衫,领口扣子敞了一颗,几分随意懒散地靠着座椅,看着她的眼神是温柔的清俊。 纪清宵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此刻看着贺宴锡,有种熟悉的迷离感。 “醒了?”贺宴锡问。 纪清宵将身上的毯子散下来叠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也该醒了,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京城到森城只要两个半小时就到了,纪清宵觉得贺宴锡看她的眼神里,有几分遗憾。 他抿了两口面前小桌子上放着的美式,声音低哑:“你还记得吗,你的第一个画展结束,我们从森城回京城,日程提前了。” 纪清宵没有做声。 贺宴锡也并不在意似的,更像是单方向地自言自语:“那天我说公司临时有会必须要早些回去,其实根本没有。” 纪清宵的睫毛微微颤动,依然没有说话。 “之所以要提前回去,是因为当时知道那个美术馆的工作人员要约你单独去看展览,莫名就很不想你去。” 纪清宵心底一紧,下意识轻轻屏了呼吸。她觉得贺宴锡的声音好像是有种绵长低沉的能量,瞬间就让她想起当时苏里临时通知她要提前走时,贺宴锡是多么淡定,仿佛这件事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吃醋。” 第165章 要经历磨难才显得刻骨铭心 纪清宵觉得心贸然间被挤压着,让她喘不过气,她不敢去看说完这句话的贺宴锡。 “宵宵。”贺宴锡低声叫她。 他们悬于高空之中,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纪清宵只觉得他的声音无法回避地往她耳朵里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跟你说这些,大概是刚才梦到了你在森城的样子吧。” 飞机开始降落,广播打破了这片沉静。 纪清宵从来不知道,贺宴锡的“情话”是这样说出口的。 让她的心跟着一下又一下的陷落。 “过去的事,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不要提了。”纪清宵收敛情绪,平淡不过的语气。 说完,她又阖上眼,不去看贺宴锡此刻的表情。 飞机落地,贺宴锡和纪清宵从机场出来,一直保持一前一后的队形。 曾经有多么盼着和他比肩同行,现在就多不想和他同框。 刚出机场,就看了在等他们的苏里。 一直到再上车,贺宴锡都是缄默着的。苏里坐在副驾,微微向后侧身跟贺宴锡汇报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再回森城,纪清宵只觉得脸空气都是熟悉的湿润,她开了车窗透气,目光也看向窗外。 “纪小姐一路辛苦,午餐贺总特别安排了森城的特色菜,希望能和您的胃口。”苏里汇报完工作,对纪清宵说。 “谢谢苏助,其实来森城我很熟的,毕竟在这里摸爬滚打了五年,虽然HE’S服装工厂在这里,但我应该是最了解这座城市的人吧?”纪清宵笑着说。 “那是自然。” 车驶入远离喧嚣城市中心的豪华别墅区。 纪清宵多多少少还是认得的,这是曾经来办画展时他们住过的地方。 纪清宵诧异问道:“苏助,我们不是住酒店吗?” 苏里笑答:“贺氏服装工厂附近没有可以住的酒店,这里环境好,离工厂也近。” 那就住远一点的啊…… 纪清宵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只说:“这次是公务出差,住在这里,我觉得不太方便。” “哪里不便?”久未开口的贺宴锡问她。 “我和贺总住在同一幢房子不方便。” 空气有那么几秒安静的尴尬。 “你一个人住这里,我不住。” 贺宴锡说完,惊讶的人倒是苏里。 “贺总……那您……?” 他不解,明明他安排重修旧好的重头戏就是共处一室,这会儿还没上呢怎么就知难而退了? “把纪小姐送到别墅,我去工厂。” “…好的。”苏里微微转身正坐。 车停在别墅门前。 苏里将纪清宵的行李拿下来,送她进门。 房子的主人贺宴锡倒像个局外人似的,依然坐在车里。 这里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中式风格的庭院,正直春末夏初的季节,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长势喜人。 苏里将行李放在屋内,钥匙递给纪清宵,交待她午餐晚餐会有专人送来,就转身回去了。 纪清宵进了屋,扫了一眼一楼,家具摆设也同五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她踟蹰了一下,还是把行李搬进了一间客房——既不是当年来时他住过的房间,也不是主人贺宴锡的房间。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纪清宵回到一楼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 在森城这五年,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太想他有过无数次想来这里看一眼的念头,她经常幻想会不会某天她来这里,能偶遇到贺宴锡。 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够了。 那时候纪清宵夜里常常莫名猛然惊醒,心悸难忍,会捂着胸口掉眼泪。 她是强忍着这些不该有的想念,才没有来这里。 忍得久了,也就习惯了,是以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如今她坐在这里,心境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放不下的纪清宵。 手机响了。竟然是丛笑。 早上在飞机上刚被说起的人,纪清宵看着屏幕,讪笑了一笑,按了接听键。 “听邵漾说你回来了,现在在森城吗?” 纪清宵笑说在呢。 “怎么回事,回来了都不告诉我,非要我从情报人员那儿得到消息?” 五年前,纪清宵来到森城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幸亏当时丛笑的帮忙才让她渐渐恢复。丛笑知道纪清宵一个女生在这里独闯,平时对她也很照顾,纪清宵拿他当哥哥一样。邵漾来森城读大学之后也认识了丛笑,三个人关系好得不行。 “我中午才落地的,这不是马上要告诉你却被你抢了先嘛。” “行吧,今天晚饭还是老地方,跟你丛哥说说回去之后的事儿吧?” “饭可以吃,但是真没什么可说的…” “我才不信。”丛笑警告纪清宵:“作为一个男人,我劝你不要他一表白什么的你就同意了,总要经历点儿磨难,才显得这段感情刻骨铭心。” “…这些天你是不是看电视剧看多了?”纪清宵叹了口气。 “哥说的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晚上七点,萃华饭庄见,给你好好补补课。” “……行吧。” *** 贺宴锡直奔工厂,连轴转到了晚上。 苏里陪着都觉得累。看似顺风顺水的贺氏,如果没有贺宴锡,怕早就成了一团散沙。 苏里觉得贺宴锡这几年完全活在事业中,夺回贺氏、重新整合、创建新项目,一步一步稳健迅猛。而他几乎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活脱脱一个苦行僧似的,寡淡冷漠。 从车间出来,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贺宴锡吩咐苏里送他到贺氏旗下的酒店休息。 “贺总,您中午饭就没怎么吃,晚饭再不吃的话,您的胃病…” “先回酒店。”贺宴锡睡眠不足导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多说一句话,气色也很差。 苏里得令,不再多说什么,一路驶入城区。 贺氏旗下的酒店在森城的繁华地段,闹中取静,挨着一条森城著名的法桐树街,不太宽的马路,被高大的法桐包裹着,许多青年小情侣喜欢在这里拍照打卡,再往前是几个老字号餐厅,很有森城的味道。 车开到法桐树街的时候,一个红灯,贺宴锡不经意侧头看了看窗外,没想到看见了两个熟人。 第166章 冰山霸总竟然当了回导览员? “停车。”贺宴锡急声说。 苏里眼看红灯变绿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贺总,这里不能随便停车……” 丛笑一路走一路跟纪清宵说着什么,她偶尔笑笑,回应几句。 原来,他们一直有联系。 贺宴锡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最开始的时候他按派人暗中保护过她,这五年也一直在暗地关心她过的好不好,却从来不知道,原本以为只一面之缘的人,竟然一直有联系。 “前面停车。”贺宴锡再开口,声音已经沙哑。 那是她的自由,当初不论什么原因,是他放弃了纪清宵,就活该受这些心疼。 苏里有些焦虑,还是按照贺宴锡的吩咐,过了红绿灯靠边停在了前面。 贺宴锡打开车门,长腿不急不缓迈出车子,舒展了一下身上的西装,站在泡桐树街边,人显得过分清冷,眼睛眯了眯,看着迎走面过来的纪清宵和丛笑。 纪清宵显然因为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怔忡几秒,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贺宴锡眼睛看了看前面的酒店,“今晚我住这里。”转而问纪清宵:“你又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和朋友一起吃个饭了。”纪清宵说着看了看丛笑,“我想我应该不用介绍了,你们五年前是认识的。这位是贺总,这位是丛笑。” 丛笑主动伸出右手,“贺总,刚才还听宵宵提到您,说您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是贺氏的领路人。” 纪清宵微微张了张嘴,不知道丛笑想要干嘛,还是没有反驳。 “多谢夸赞。不知道丛先生现在在哪儿高就?” “高就算不上。现在在寰宇画廊,安排一些展览,也会涉及一些销售渠道。” 贺宴锡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们同在寰宇,丛先生平时一定很照顾宵宵,我得替她谢谢你。” ……? “贺总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宵宵一个女生在这里,的确需要有个人平时多照应照应。” 贺宴锡表情毫无波澜:“只不过宵宵现在已经回京城发展,虽然曾经在森城五年,但终究还是过去了。” 丛笑不掩饰地笑说:“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算呢?不过贺总最后一句话说得好,过去的追究还是过去了。” 气氛有一丝诡异。 纪清宵看看表,“明天早上还有工作,我得回去了。” “让苏里送你。”贺宴锡低声说。 “不必了,我送宵宵回去,正好有些事没说完。”丛笑对贺宴锡始终是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使后者无法找出漏洞,更无法直接翻脸。 “苏助也忙了一天,别再辛苦他了。我回了,明天见。”纪清宵说完,跟丛笑一起离开。 她没回头。 如果看到贺宴锡此时困兽一般压抑着怒气和困惑的脸,不知道会怎么样。 丛笑先前把车停在前一个停车场,就是想吃完饭散步走走,没成想歪打正着碰见了“正主儿”。 “怎么样,刚才我的表现够不够给你现场授课的水平?”丛笑问纪清宵。 “……” “还是别找麻烦了吧,我不想他误会什么。” “误会才说明在乎。”丛笑又将自己的真知灼见娓娓道来。 这边,苏里帮贺宴锡安排好房间,又帮他点了些晚餐。 贺宴锡一口未动,靠着露台,点了支烟。 苏里知道他心情差,劝说:“贺总,您一天未进食,早晨赶着从巴黎飞回京城再飞森城,再不吃一点身体会受不了的。” “收了,不吃。” “纪小姐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都是由您亲自陪同吗?其实,您和她把五年前的原因说清楚了,我想她会原谅……” 贺宴锡严声打断,“苏里,去帮我查一下寰宇画廊这些年的经营状况。” 苏里一怔,机械地点点头。 “你也回房间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的,贺总……” 城市的霓虹灯夜景很美,贺宴锡看着窗外,心却如一潭死水,被隐藏在深处的旋涡不断击打沉陷。 *** 第二天一早,苏里来接纪清宵的时候,贺宴锡已经坐在车上。 道了声早安,贺宴锡虽然回应了,但是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继续被纪清宵无视掉。 来之前,因为对服饰这个行业的完全不了解,纪清宵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做过功课。等真的踏入贺氏服饰工厂的大门,她觉得自己读出来的那些纸面知识很浅薄,许多了解都要建立在真正见识到的基础上。 贺宴锡陪着,极其称职的讲解着。 途中碰到所有正在工作的员工,都以为看错了——平日声色俱厉冰山霸总贺宴锡今天竟然当了回导览员? 行政部的小王刚踏入茶水间一只脚,看见贺宴锡正在帮纪清宵做杯咖啡,识趣地倒退而出,小跑着回去跟同事们报告最新路遇:“咱们惯常以冷峻阎王示人的贺总,不仅全程做了介绍,还给那个小姐姐亲手煮咖啡!!!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上次SA公司来的时候也只是苏里全程作讲解而已啊,人家还是世界五百强呢!” “看来这个小姐姐来头不浅啊!” “难道咱们贺总真的恋爱了吗?” 行政小王:“哎,等我一会儿找机会去问问苏助,这位小姐姐到底是谁。” 茶水间,纪清宵喝着咖啡,在自己的本子上总结着刚才的参观收获。 “我原本以为工厂这种地方全都是一体化车间的概念,没想到贺氏的工厂内部装修得竟然这么好看。就算是基层工人,每天在这么好的环境下工作心情应该也会很好吧?” “一些手工高定,设计师和剪裁师当然要有很好的独立办公间,而且这些办公区域的设计都是征求过他们本人的喜好的。所以,也算是给他们一次私人订制的机会。” 纪清宵醍醐灌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啊!贺总真是高明,这样看来,贺氏服装工厂的这些员工离职率应该很低吧?” 贺宴锡笑着点点头。 “商人的智慧……” “纪小姐这也算是一种表扬?” 第167章 未来的老板娘 纪清宵呵呵一笑,不予置评。 “其实这里面门道很多,如果有时间,你在高定设计间待一个月,会发现每天都有新问题,新麻烦。就是一般的成衣车间,每天看似一成不变的工作,其实也有新挑战。” 贺宴锡简单说了几个曾经遇到过的棘手问题是如何解决如何在日后避免的,也许是因为对服装设计一直很有兴趣,也许是因为贺宴锡的讲述的确很有意思,纪清宵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某一瞬间,纪清宵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很像许多年前,贺宴锡在给初三的她讲题时候的样子。 说完,看纪清宵意犹未尽,贺宴锡哑然而笑:“如果感兴趣,明天带你到高定办公室实习一天?” “那还是不用了,我什么都不会……” “都是从不会学起的,你有画画基础,会很容易就上手的。” “还是不要给贺总找麻烦了。”纪清宵摇头。 “从小到大,你找的麻烦还少吗?和那些比起来这又算什么麻烦?” “……” 纪清宵笑容僵住。 看来还是没办法跟贺宴锡好好说话了。 纪清宵抿唇,“毕竟贺总是领导,帮我开后门实习被员工知道总归不太好。” 贺宴锡扬了扬眉,“原来你是怕被人说闲话?” 两个人并肩挨着坐,贺宴锡偏头看着纪清宵,看她被戳中了某个点而缄默,自己倒笑了,“你以为今天我全程陪同,员工们会怎么说?” “这些不都是…正常的工作吗?” 贺宴锡只笑叹着摇了摇头。 中午,纪清宵婉拒了苏里订餐的准备,她想尝试一下贺氏的员工餐厅。 大学毕业之后,就再没有尝试过多人的大食堂了,既然贺氏服装工厂这么别具风格,她想员工餐厅一定也不会差。 去之前,纪清宵再三劝贺宴锡不必为了她而下榻员工餐厅,她只是想多一分体验而已。可贺宴锡一直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么多年,贺氏集团的青年才俊掌门人以性格孤僻偏执,又极其讲究到多事的种种性格特质被基层打工人广为流传。平时贺宴锡无论在贺氏集团还是贺氏底下的各种工厂,全都是由苏里负责他的私人餐——通常都是贺宴锡喜欢吃的几家私房菜馆。 今天居然要去吃食堂,连苏里都惊了。 员工餐厅在另一幢单独的楼,白色砖墙二层的设计,很大。 贺宴锡带纪清宵穿过广场,走进餐厅。 “贺总???”餐厅门口的保安前一秒还在旁边晃悠,定睛看到贺宴锡瞬间挺直了腰板,以标准军姿迎接贺宴锡的莅临。 贺宴锡点头一走而过,气场足到掀起一阵微风。 纪清宵猛然被保安的欢迎架势吓了一跳,走在旁边小声问:“你平时不来这里吃饭的吗?” 贺宴锡认真想了两秒答:“这好像是上任以来的第二次吧。” 当员工们看见贺宴锡迈着长腿和散漫的步伐踏入员工食堂的时候,顿觉碗里的菜不香了。 今天这一天简直不要太魔幻。 “看看喜欢吃什么,排队刷卡就好。”贺宴锡低声说。 纪清宵原本认为贺宴锡不来这里吃是因为食堂的伙食一般般,可是看见这里面是如此的丰富多彩之后,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想吃什么。 贺氏服装工厂餐厅的每个窗口都以地点命名,油麻地、户部巷、城隍庙、南锣鼓巷,火宫殿……总之几乎涵盖了国内的所有菜系美食。 “这么丰富的餐厅…”因为人多,又有大佬跟着,纪清宵没去二楼,只在一层绕了半圈,最终排在了“宽窄巷子”窗口。 窗口挂着统一的红色木质菜单,都是成都各色小吃。 排队的员工看见贺总过来,顿时让出一条通道——直奔点餐窗口。 贺宴锡拒绝插队,“我们也排队,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依然在,可排队的人就不那么轻松了,尤其是排在队尾的人,简直如站针毡。 纪清宵也觉察到了周围人的不自在,看了一眼挺拔矗立气场三米的贺宴锡,无奈笑了一下。 轮到他们点餐,窗口的阿姨更是一惊,操着一口川普激动地说:“贺总,您今天竟然亲自来食堂吃饭哟???” 贺宴锡略点了一下头,让纪清宵点餐。 “我要一份冒菜,一份红糖糍粑,一份锅巴土豆,一份辣子鸡,一份红油抄手,再来一碗冰粉。” 窗口阿姨忙应下,又问:“贺总今天想吃点什么?” “一碗小面。” 当接地气的民间小吃用贺宴锡的声音说出来的时候,纪清宵只觉得太违和。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贺宴锡连在食堂点个面声音都这么沉凛低哑,又不是在拍舌尖上的中国,她简直怕了贺宴锡的气场。 点完餐,贺宴锡叫纪清宵找个地方坐等。 剩贺宴锡一个人在窗口等餐。 纪清宵点的多,贺宴锡端了两次才将菜上齐。 吃瓜员工看见贺宴锡穿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端冒菜冰粉的样子都以为贺总今天受了刺激。 “贺总这是彻底打算‘与民同乐’了吗?” “不是吧,这个姑娘竟然敢让贺总亲自端饭,这是什么关系?” “一定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贺总这么有钱还能欠钱不还吗?” “你是不是傻?我说的债当然是情债!是桃花债!” “那他旁边这个小姑娘就是咱们未来的老板娘吗?” …… 纪清宵看见菜量之后有点后悔,她以为菜价便宜,菜量不会很大的。 可事实是她点的菜是三人份的。 “贺总,贵司的食堂一直这么实在的吗?”纪清宵接过贺宴锡给的筷子,真诚发问。 “要想留住员工的心,先要留住员工的胃。” 好的吧。 两个人安静吃饭。 等贺宴锡一碗面吃得差不多,纪清宵还依然在努力着,好吃是真的,量太大吃不完也是真的。 “贺总,你要不要尝一下这些菜?味道都很好的。” 贺宴锡抬头碰上纪清宵的目光。 “这个糍粑,还有辣子鸡都很好吃的,你也尝尝吧?” 贺宴锡自然懂纪清宵的心思——不想浪费而想让他帮忙一起解决。 纪清宵继续推销:“你要不要试一下,真的很好吃的!” “好啊。”贺宴锡顿了一下,“不如你喂我?” 第168章 反正我不会喜欢你 纪清宵简直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她面色透出几缕不可名状的疏离,开玩笑答:“老板到餐厅吃饭对下属有这种要求,这算是员工福利吗?” 贺宴锡说话的时候就知道纪清宵不会真的喂他,此时只是无奈笑了一下,“看来纪小姐现在也懂什么是玩笑话了。” 两个人继续安静吃饭。 坐在他们邻桌隔壁的是行政部小王,他大胆瞥过来的那一眼,正正好看见贺宴锡笑了。 手里的勺子没拿稳:“贺总他又笑了!” “贺总今天简直吃蜜一样啊,笑容竟然如此甜美!” “甜美的是那个小姐姐,贺总那叫高富帅好不好!” 几个人不敢高声谈论,但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贺总他真的恋爱了。 接下来两天,贺宴锡也是全程陪同纪清宵。 纪清宵不知道的是,她是贺宴锡特邀来宾被优待的消息传到了整个公司,以至于后来他们的所到之处都会有好奇的目光。 第三天的晚饭时间,因为贺宴锡晚上还有个电话会议,晚餐就在贺宴锡的办公室,吃苏里定的私厨料理。 眼看参观了解的内容已经过了大半,纪清宵忍不住问贺宴锡:“你每天陪我在园区里转,了解每一项工作,难道你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吗?” “当然。”贺宴锡放下筷子,“但是最重要的事是眼前的人。” “……” 纪清宵不领情,严肃地问:“贺总这么防着我和公司的员工正常接触了解环境,该不会是有什么与员工之间的秘密,怕我发现吧?” 贺宴锡眉眼一凛,“你觉得我亲自带你来这里是这个原因?” 纪清宵抿嘴狡黠一笑。 “宵宵,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清宵猛然觉察到气氛突变,现在换贺宴锡很严肃地看着她。 “那么你呢?”贺宴锡收敛情绪,脸色无波,“邵漾,丛笑,应该都算是你的备选猎物吧?什么时候想好选哪一个?” “你说什么?” “来到森城之后你迫不及待地去见丛笑,在京城的时候和邵漾形影不离,到底想好了没有,这两个人哪个更值得一些?” “贺宴锡,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贺宴锡唇角微微一勾,“我说的这些难道都不是事实吗?” “我喜欢跟谁在一起和你没有关系,用不着你的品头论足。好,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坦白告诉你好了,我喜欢邵漾,喜欢丛笑,两个都喜欢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不会喜欢你了。” 纪清宵说完,贺宴锡的办公室静可闻针。 她知道她不该在贺宴锡面前发泄情绪,但被人误解的滋味一时难控,尤其那个人还是贺宴锡。 纪清宵的目光不必贺宴锡的好多少,只冷冷的扫了一眼,拿了包转身就走。 这附近空旷,天色暗寂,很难打到车,纪清宵就这么一直往靠近繁华的区域走,迈着大步。 没有霓虹灯也没有城市喧嚣繁华的夜景,这里安静到让她心边走边沉,直至谷底。 她后悔死了。后悔回京城,再遇贺宴锡,后悔跟贺氏合作,还要听贺宴锡的安排来什么服装工厂。 她还是放不下,哪怕他一点点对自己的偏见都会让她难过失控。 纪清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释放掉不好的情绪。 才吸满了一口静谧沉敛的空气正要呼出去,纪清宵的胳膊骤然被一股外力猛地向后一拽,人也跟着转了过去。 根本不给她质疑的机会,贺宴锡另一只手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炙热的唇撞在了她薄凉的唇齿之间。 第169章 宵宵,别再离开我。 根本不给她质疑的机会,贺宴锡另一只手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炙热的唇撞在了她薄凉的唇齿之间。 怀里的人一双手抵在两人之间,眼里是始料未及的惊吓与拒绝。 而贺宴锡将主动权进行到底,那只握着纪清宵手腕的手稍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抵在了侧面的墙上。 纪清宵已经分不清此时她的心脏是近乎骤停还是急促的狂跳着,这样一个不容拒绝的深吻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她呼吸不过来,胸腔缺氧感觉到疼。 贺宴锡终于得偿所愿的一个吻,带着一种恨不得嵌入灵魂直达深渊的奋不顾身,他只觉得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里都燃着一把熯天炽地的烈火。 纪清宵从最初的震颤拒绝到无法回绝的盛情,已经几乎快要脱力。 街上昏黄的路灯缓缓亮起来。 浅黄色的光落在纪清宵的睫毛上。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搁浅在海中的鱼,终于这次重归大海。 也是溺水般沉浸陷落。 过了好久,贺宴锡才舍得渐渐松开。额头抵着纪清宵的,声音低哑:“宵宵,别再离开我。” 五年前他已经因为身不由己而错过一次。 今生今世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我不该那么说你,原谅我,好不好?”贺宴锡的声音是哄着祈求着,手掌轻轻覆在纪清宵的脖颈两边,拇指温柔的摩磋着她光洁莹润的皮肤。 “我原本以为,你这次是因为我回来的。怪我太自负,以为你这些年过得不好,至少,心里一直把我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不肯说。我以为等一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承认的。” 贺宴锡清凛的声音说话见柔软了几分,“宵宵,你说我把感情看待的和生意一样,要赢得一场爱情。你…说得对。” “因为我怕输,我看起来光鲜的人生,其实根本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是现在,我愿意输给你,愿意将一个不好的,但真诚的,爱你的贺宴锡完完整整袒露在你面前——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所有经历。” 纪清宵的目光看向贺宴锡,他正小心翼翼地等她回答。 她没做声,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回到了贺宴锡的别墅。 落地窗前有两个棕褐色竹藤椅,中间隔一个小圆桌,贺宴锡给自己倒了杯酒,给纪清宵拿了瓶果汁,两个人正对着落地窗而坐。 这个时候贺宴锡习惯先点支烟,他摸了摸口袋拿出烟盒,顿了一下,还是放在了桌子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说祝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可是,我这样的性格,这个世界上怕是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 纪清宵微微抿唇,敛着眉眼,等贺宴锡接着说。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的,我亲生母亲是个画家。”他的声音低沉温暖,“她和我父亲是家族联姻,类似于老一辈人喜欢的指腹为婚,两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仅仅因为家族的未来发展而走到了一起。至于过得怎么样,只能看命。” 他一只手握着水晶酒杯,轻轻晃了晃。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有那么好的命。我母亲的娘家也以收藏艺术品起家,算是京城收藏界首屈一指的。看上贺家,是想着能在商业上扩大自己的门面,我外公就一个女儿,就这么大方的把她嫁给了我父亲……” 那时候贺子良在商界才声名鹊起,是贺氏独立掌权的少东家,多少人家等着跟他结亲,能相中贺宴锡的母亲也是想在文化界给贺氏镀一层金边。 结婚后没多久便有了贺宴锡。 两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三观也完全不同,贺子良精通商界的尔虞我诈,根本看不上那些阳春白雪的琴棋书画。贺宴锡的母亲从小学画,嫁给贺家之前已经在书画界小有名气。可是作为贺氏总裁夫人,她要参加太多商业应酬,要在宾客外人面前和贺子良扮演恩爱夫妻,要学习商人那套思想谈吐,更是为了贺子良不得不放弃了自己钟爱的画画事业。 久而久之,她患上了抑郁症。可贺子良不以为意,依旧终日奔波于商场,不顾及家庭,不顾及妻子,更对刚出世的贺宴锡置之不理。 更过分的是,在一次聚会中贺子良结识了作为驻唱演员的潘一宁,被她蛊惑,渐渐发展成地下恋。潘一宁甘愿作为第三者,被贺子良包./养,而贺宴锡的母亲知道后病情继续恶化,那时候贺宴锡已经十二岁,虽然知道要保护母亲,但还是个不懂事的青涩少年,找不到方法来缓解母亲的病情。 直到几年后,他意外得知父亲去桥溪镇考察突发意外,担心父亲出事母亲会承受不住,他毅然先行独自赶往桥溪镇看望父亲。路上碰见了纪清宵,无意看见了她手中的相片,才明白贺子良是来这里跟潘一宁幽会的。而照片里纪清宵所说的潘一宁请来的医生,就是贺宴锡母亲的主治医师。 太多猜忌涌入脑中,贺宴锡却无从下手,他担心母亲还是选择先回京城。 可是飞机落地,贺宴锡听到的却是母亲已经跳楼自尽的消息。 来不及伤痛,贺子良后脚就把潘一宁娶进了贺家大门。贺氏的控制权也在不露声色中渐渐被潘一宁掌握着,太多太多悲悯顷刻间侵蚀了贺宴锡的心脏。 他想查明母亲跳楼的真实原因,想贺氏集团步入正轨而非落入奸人之手,想用自己的力量将他的父亲做的错事摆到眼前,让贺子良在他母亲的墓前承认自己犯下的恶行。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这些事情努力着,这是支撑他人生活下去的目的。 直到纪清宵出现。那么一个纯净的如大海般澄澈的姑娘,不知不觉中打乱了贺宴锡的生活,让他明白活着可以为了自己,为了当下的人。 而纪清宵也成为了贺宴锡的弱点。 当潘一宁明白了这点之后,原先已经几乎败下来的战场突然燃起了几分希望。 五年前,贺宴锡还做不到只手遮天,可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心爱的人因为他受到伤害。这才下狠心让纪清宵离开他,离开京城。 哪怕她会恨自己。 纪清宵是贺宴锡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这条孤独的满是荆棘的路,他一个人走就够了。 没人能救得了他,除了他自己。 贺宴锡从小就被扼杀掉的亲情和人间冷暖,在一步步筹谋、厮杀中站得立锥之地。 这里面没有温情,只有算计。 纪清宵从来没有觉得如此靠近贺宴锡,他说的这番交待自己先前生活过往的话,声音冷凛极了,直到最后,提及了她,他的语气不知不觉温厚润栩, “宵宵,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可我唯独从来没有想过算计你。于你,我只不过是不敢输,不敢想象如果你执意决绝地要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第170章 剖心 贺宴锡的话落,房间里一时寂静。 纪清宵轻轻叹了口气。 贺宴锡侧脸看着她,眼里是暗寂幽浅的天光,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纪清宵的脸颊,“我不知道你以后还愿不愿意见我,我们还有没有可能。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五年我想了太多次,之前决意要你离开,是冲动无奈,不是我本意。现在你回来了,我如果还不把这其中真真假假的隐情告诉你,恐怕就真的要错过你了,那样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纪清宵觉得心底酸酸的。 仿佛共情于贺宴锡的种种,凉至心底。 他们彼此间隔错过了五年的时间。 可此刻他心甘情愿剖心于她,让她看到一片赤城坦然的清明。 纪清宵轻轻蹙眉,“贺宴锡……” “…嗯?”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想到什么就说了。” 贺宴锡目光看向她,沉敛阴郁,颇有几分等待审判结果的意味。 纪清宵不舍得他再为此揪心,开口先说:“你没有输,我心里,其实一直一直放不下你。” 贺宴锡看着她,先是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愕然,微微张了张嘴,而后紧抿双唇,伸出胳膊将纪清宵抱在了怀里。 紧拥入怀,贺宴锡只恨不能把她嵌入在自己骨髓中。他的脸颊贴着纪清宵颈肩温热的肌肤,呼吸深沉,“宵宵,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谢谢你还爱我。 落地窗外漆黑的月色中飘一阵清风,树叶和低木丛发出“纱纱”的声音。 她自始至终的单纯善良于贺宴锡而言,是不愿让他再多受一分痛苦。 纪清宵轻轻摇了摇头,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泛苦的烟草气息。 “其实从我决定回到京城到跟贺氏有交集开始,或者说五年前离开之后的所有日子,对你一直余情未了。我想着,回来看看你过得是不是幸福,如果是,我就彻底死心;如果不是,那么我还有一丝因为曾经那段往事跟你叙旧的机会。可是,你从一开始摆出的态度太让我失望了。” 那样游刃有余,仿佛所有进退全都在他掌握之中。 “我这五年一直在为了能走的远一点,站得高一点,和你相配一点而努力,可是看到你对我的态度就彻底不想再继续了。一方面因为我也有自尊心的,一方面担心这样下去我们根本不会走远……” 纪清宵声音有些呜咽,“如果要我再一次离开你,那么不如我们就别开始吧。绝望中挣扎的生活,我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贺宴锡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纪清宵。 “刚才听了你的这番话,知道了这些之后,我觉得我应该鼓起勇气跟你重新开始。我不知道是不是欠了你的,已经被你伤透过一次,偏还要再在你身上犯同一个错误。” 贺宴锡双手收紧,深呼吸了一口,“不会再是错误,其实,我们一直是彼此的解药。” 两个人相拥无言。 或许未来还会有周折,谁也说不好。但如果一直有今日这样的坦诚,一切都不算什么,只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周遭四下是静谧的沥沥沉霭,过了好久,贺宴锡才缓缓张开了双臂,怀里的人红着眼眶,小鹿似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距离近到让他也清晰瞧见了小姑娘微亮眼眸里自己的轮廓。 贺宴锡早已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始于怜惜与托付的爱,依然潜滋暗长,而他在装作不知情的同时,确确实实地动心了。 纪清宵眨了眨眼睛,忽然凑得更近,唇轻触到贺宴锡的。 浅浅的一个吻。 她是睁着眼睛的,眼尾带着点儿狡黠的笑意,又像是被他的话感触到意乱情迷。 吻完便想逃。 贺宴锡无由地颤栗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俯身低头吻下去。 纪清宵很清楚地感受到吻里的情./欲纠缠,和他轻轻探到她腰间的手,体温很热。 吻从唇齿间游离到她的下颚,脖颈,即将再往下的时候,纪清宵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的狂跳,她微微咳了一声,贺宴锡的动作一顿。 “我…我有点儿饿了。”她的脸应该红得可以滴血了吧,还要假装镇定。 贺宴锡看出来纪清宵的紧张,没忍住淡淡一笑。 “你不饿了?晚饭都还没吃……” 刚才她愤然离开,两个人的晚餐还摆在贺宴锡的办公室里。 “饿了。”他声音低哑,“我比较想尝尝眼前的珍馐佳肴。” …… 纪清宵双手轻轻一推,娇嗔又害羞,“哪有你这样的……” 贺宴锡抬眉,“你说的这样是怎么样?” “贺宴锡……” 纪清宵刚想反驳,唇再次被贺宴锡封堵,绵长的深吻。 这次贺宴锡没有往下试探,适时辄止,结束时,在她额头上浅吻了一下,“我叫苏里准备晚饭送过来。” 纪清宵点点头。 已经到了吃宵夜的时间,她饿的不行,看了看客厅的落地钟,才意识到:“你不是说晚上你有个电话会议要开吗?现在还来得及吗?” 贺宴锡抿唇笑了笑,不说话。 “是…是来不及了吗?大家不会还在线等你吧?”纪清宵怕影响了他的工作。 片刻,贺宴锡才不疾不徐回答:“电话会议是有的,不过是明天上午。” “……那为什么刚才要说是晚上开?” “为了和纪小姐共处一室进晚餐,不得已用了点儿时间差的概念。” “你怎么又拿商人那一套说辞做派对我?”纪清宵生气了。 “你一直这么油盐不进的,除了工作,我找不到其他借口让你陪我一起吃饭了。”贺宴锡语气没有半点自责,倒多了几分委屈,“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我们宵宵是这么有原则的人。” 明明是贺宴锡的不对,此刻他温软的语气和浮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终是叫纪清宵无可奈何地发不出火了,只是瞥了他一眼,“我明明一直都是的,好嘛。” 第171章 心脏受到了十万暴击 黄色的灯光落在两个人的头顶,贺宴锡把新风系统和中央空调打开透气,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这五年在森城,我幻想过许多次能和你擦肩而过的场景,可是竟然一次都没发生过。”纪清宵想到这儿,心情还是低落了几分。 她日夜思念的人,却对她置若罔闻。 “呵。”贺宴锡低笑。 纪清宵不解,扭过头看他。 “如果将擦肩而过的定义广泛一下,我数不清了,不过…至少要有那么几十次吧?” “???”纪清宵一脸懵。 贺宴锡低“你真以为这五年我放你在森城自由野蛮生长?” 纪清宵大写的诧异。 “我暗中有关系在森城,所以你的所有成长都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而且,我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森城,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纪清宵感觉心脏受到了十万暴击。 她觉得贺宴锡最后那句话要比说爱她还要令她心满,以至于她睁大一双清泉般的鹿眼,用眼神等他肯定刚才没有骗她。 贺宴锡无奈摇摇头,“宵宵,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你一个人在森城呢?” 她以为当时贺宴锡拒绝的如此干脆,早就对她仁至义尽了。 哪成想…… 贺宴锡这个老狐狸。 “那我在森城美院的成绩你都知道?我参加过什么活动你也都清楚?” “第一年的成绩差到被班主任谈话,第二年开始渐渐提升,后来几个任课老师都很喜欢你,油画课愿意给你开小课。”贺宴锡脱口而出的语气,仿佛在证明自己没有骗她。 “你不会还收买了我们学校的老师吧?” “有这个打算来着,但是后来看你已经渐渐适应了,就没付出行动。” “……” “活动你参加的不多,好像大三那年,有个森城美院的春风杯比赛,你是油画组一等奖?” 纪清宵点头。 “宵宵,你看,其实这五年我们都没有走远。” 纪清宵转身抱着贺宴锡,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可是你不知道,我刚开森城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无缘无故高烧了一个星期。” 贺宴锡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手轻轻一松,让纪清宵看着他。 “后来渐渐退烧了才恢复。我在医院整整躺了两个星期,那时候以为你不要我了,这世界上就没人要我了。” “怎么会这样?”贺宴锡暗中一直让苏里负责盯着纪清宵的生活,她初到森城生病的事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纪清宵安慰地拍了拍贺宴锡的肩膀,“所以你就不要小心眼去肖想丛笑了,当时是他一直照顾我我才能好的。你应该感谢他才对。” 说到丛笑,贺宴锡的脸明显冷凛了几分,“感谢归感谢,他的越距之举我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哪有?” “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们不妨说清楚。丛笑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贺宴锡颇为严肃地看着纪清宵。 “什么什么态度?”纪清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宵宵,我没有开玩笑。” 贺宴锡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在纪清宵心里的位置,如有可疑人物,一定是要斩草除根的架势。 气氛很微妙。 门铃巧在这个时候响了。 “啊,一定是苏助送吃的来了,我去开门!” 纪清宵趁贺宴锡一个不注意,秒然挣脱他的束缚,跑去开门。 门开,纪清宵开心地笑了笑:“苏老师!” 久违的一个称呼。 苏里本人也诧异了一下,隔了几秒恍然大悟——可能是纪小姐和贺总重归于好了,他的称呼也跟着回来了? “纪小姐,贺总说你们没吃晚饭,我带了些饭菜过来。” “来得好,请进请进。” ……苏里踟蹰了一下才进来。 进门便看见他的老板板着脸等他。 “贺总,我去把晚餐摆好……” “不用不用,交给我就好了。”纪清宵结果食盒,独自往餐厅走。 “聊聊。”贺宴锡声音含霜,突出这两个字令苏里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宵宵说她到森城就生了一场大病,这件事,你不知情?” 苏里知道事关纪清宵一定无小事,心慌到不行,“生病?什么时候的事?” “刚到的时候。高烧、住院这些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贺宴锡的目光直视他,他也不躲,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您交代我一定要注意纪小姐身边的人,注意纪小姐的一切,这五年我一直是按照您的要求去做的。但是生病这件事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苏里说完,看贺宴锡面色未变,补充道:“贺总,我可以发誓…” “行了。”贺宴锡制止,“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你都说了不知道,还能骗我?” “……我哪敢。” “去查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 “好的,贺总。” “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了,可能会难查一点,辛苦。” 苏里受宠若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工作。” 苏里带的餐盒餐点丰富,有各式广式点心汤面和四川小吃,充分考虑到了两个人的口味。 “苏老师的工作能力好强,这么晚了还能送来这么多好吃的,还都是你我喜欢吃的。”纪清宵喝了一口醪糟汤圆感叹道。 “五年了,苏里也在成长。”贺宴锡淡淡地说,“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嗯?” “纪小姐,我给你提个醒,每一次你故意想逃避一件事或者伪装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能很清楚告诉对面的人,你在假装。” “……”纪清宵皱了皱鼻子,“既然贺总神通广大到这五年一直在暗中保护我,那么丛笑这个人你应该早就已经有所调查吧?还需要我来替你解答吗?” “你的感受我没办法控制,更不可能调查。宵宵,你明知道你是我的软肋,还要以此要挟吗?” 纪清宵简直不能再无语,贺宴锡简直是倒打一耙第一名。 然而他此时幽深地不踏实地目光和声音令她沉迷心软,她轻轻叹气,“好了好了,告诉你吧。丛笑三年前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已经一岁了。” 第172章 回我们的家 肉眼可见对面的贺宴锡瞬间将警惕放了下来,可转瞬即逝间心头又一紧,问她:“那是为什么,那天在路上见到你们,他要那么敌对地跟我说……” 话还没说完,贺宴锡自问自答已经找到了答案,不由得哑然一笑。 “这五年他一直当我是亲妹妹一样照顾。遇见了你,自然理所应当要替我讨回一点公道了。” 贺宴锡微微一叹,目光落下来,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温柔,“都说兵不厌诈,我贺宴锡好歹也算是在生意场上风生水起的一个人。可是宵宵,为什么我一遇到和你有关的事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纪清宵被他温柔的语气扰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表面却还假装云淡风轻地说:“贺总这是…怪我咯……?” 吃完晚餐,已经是过了十二点。 纪清宵收拾碗筷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了。 虽然贺宴锡叫她放着不用管,但她还是没停下来,用收拾东西来掩饰心虚。 她总觉得现在这气氛有点怪怪的…她不敢再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两个人一起收拾,纪清宵叫贺宴锡去休息就好,她一个人可以的。 贺宴锡不肯,打着一起收拾的幌子,实则做了回“跟屁虫”,她在厨房,他就微微弯着上身,把头倚在纪清宵的肩上,从背后抱着她。 这样的姿势待了一会儿,纪清宵明显地感觉到贺宴锡在她耳边的呼吸越来越热。 “贺宴锡,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儿?” “酒…酒店。” “你忍心吗?” “为什么不忍心……” 纪清宵的脸红到耳根,贺宴锡察觉到了小姑娘羞怯的样子才肯不再逗她。不知道是不是贺宴锡喝了酒的原因,纪清宵总感觉他的体温比正常要热。 “宵宵这么狠心,看来我是必须要留下来了。”贺宴锡声音缱绻,“这几天一个人住在这儿,不害怕?” “你还当我是个小朋友吗?” 当年停电,他冒雨跑回来就因为担心纪清宵怕黑怕打雷。 贺宴锡哂笑,“我倒是希望呢,乖乖女纪清宵才不会把我拒之门外。” 纪清宵认真的思考了片刻。 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贺宴锡,她反客为主的把他拒之门外,好像,不太合适……? “那要不……”纪清宵转过身,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你住你的卧室,我还住我的房间。” “我就是这个意思。”贺宴锡微微扬眉,“纪小姐想了这么半天,原来刚才是有其他的打算?” “才没有!”纪清宵严声否定,眼睛却不敢看他,脸红的快能滴血。 贺宴锡伸手轻轻摸了摸纪清宵的头顶。 “太困了,我要去睡觉了。”纪清宵说完便跑。 却一把被贺宴锡攥住手腕,稍用力一带就回到他的怀里了。 “晚安吻。” 贺宴锡低头,轻轻在她的唇上点了一下,才肯放她走。 这晚纪清宵失眠到天微微露出鱼肚白才睡着,第二天醒得早,一夜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起床之后的精神状态却很好。 尤其是,看见贺宴锡穿着深色家居服,正在厨房做早餐的背影。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他们住在一起的日子。 听见开门声,贺宴锡回头,“醒了?” 纪清宵怔忡几秒,笑着走过去,两只手抱住贺宴锡的脖颈,踮起脚尖,勾着唇角仰头轻轻在他唇间一蹭,“早安吻。” 贺宴锡僵了僵,反客为主回敬给她一个悠长的深吻。 片刻结束,他用鼻尖顶了顶纪清宵的,“虽然吻技欠佳,但没想到我们宵宵还挺懂得什么叫礼尚往来。” 晚安吻是他主动,早安吻换她。 “那当然,跟一个精英商人在一起,自然潜移默化被进步了。”纪清宵听到赞赏很是得意,“都是贺总教得好。” 贺宴锡似笑非笑的,“恐怕以后你要学得还很多,你要尽快做好准备了。” 纪清宵假装听不懂,跑回房间换衣服洗漱去了。 早饭是贺宴锡式牛奶煎蛋和烤培根和土司,配现磨咖啡。 纪清宵吃了一口,超满足,“竟然还是五年前的味道!” 贺宴锡小口喝咖啡,“是你的口味没变。” “在没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可是此时此刻坐在这儿,吃着你做的早餐,好像五年前的一切都像昨天一样。”纪清宵抿唇轻轻一叹。 贺宴锡看纪清宵的眼神里颇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意味,“我的宵宵长大了,我也老了。” “你哪里老了?不许说老。” “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年几岁?” “年龄就只是个数字,我根本不介意的。”纪清宵大佬似的摆了一下手,“你也不要介意好不好?” 贺宴锡笑笑不说话。 今天是纪清宵在贺氏服装工厂的最后一天,照例是贺宴锡陪着。 不同的是,今天两个人一天都在贺宴锡的办公室里没有出来。贺宴锡有三个视频会议,纪清宵就坐在边上,随便找了本书陪他。 回京城是晚上的航班,纪清宵因为昨晚没有睡好,飞机飞平稳之后她渐渐起了困意。 她靠着贺宴锡的肩膀阖上眼。 贺宴锡左手握住她的右手,掌心相对,轻声唤她,“宵宵。” 纪清宵在思绪混沌中下意识“嗯”了一声。 “回来好不好,回我们的家吧。” 纪清宵无意识地轻轻应了一句,彼时已经靠着贺宴锡的肩膀渐渐睡了。 落地之后已经是夜里。 上了贺宴锡的车开了一段之后,纪清宵感觉到方向似乎不对。 “你是要送我回家的吧?” 身边的人靠着座椅背,点了点头。 在飞机上的时候纪清宵靠着贺宴锡的肩膀睡得太香,他几乎全程维持着一个姿势,此时纪清宵睡醒了,他的肩膀还是酸的。 “可这不是回家的路线呀?”纪清宵看向窗外,虽然天黑,但她确定现在是在往南开,她家在北边,是完全相对的两个方向。 贺宴锡伸出右臂把小姑娘拽进怀里,俯下头,声音低哑,“是回我们的家。” 第173章 近乡情怯的感觉 “……?” 纪清宵猛地回头,对上黑暗中贺宴锡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你还…还没经过我同意呢!” 自知底气全无,纪清宵还要做最后的挣扎。 贺宴锡眼尾一弯,笑说:“刚才飞机上问你,你同意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睡着之前。” !!! 睡着之前怎么可能意识清醒…… 纪清宵想要挣脱他,却被他抱的更紧,“贺宴锡你这是耍赖!你…你是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已经答应过了。” “可是我的东西都没有带…” “你行李箱里是什么?”贺宴锡笑说:“再说,这些身外之物,什么时候需要你操心了?” 纪清宵并不是不愿意,只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还有点缓不过来。 “纪小姐,我温馨提示一下。”贺宴锡凑得更近:“你暂时不用想太多,更不用害怕。我是不会那么冲动的。” 纪清宵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 虽然贺宴锡声音不大,但她也不知道前排司机听没听见。 她只想现在原地消失,是以,只好抿紧了双唇,不再说话。 车开到家门前。 又是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可是纪清宵心里又很没底。 贺宴锡先下车,走到纪清宵这边开了车门,“到家了。” 纪清宵沉吟片刻,“贺宴锡,你知道近乡情怯的感觉吗?” 此时此刻,她尤为百感交集。 “所以,你一直把这里当成你的故梦。”贺宴锡走近几步,去牵纪清宵的手,“不要怕,我们只是迟到了五年,一切都没变,只会越来越好的。” 全然相信一个人,或许不需要任何理由。 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他说话的语气,总能令纪清宵心安。 她被他牵着下了车。 回家。 电梯间门开,两个人走到门口,贺宴锡稍用力握了握纪清宵的手,“开门吧。” 纪清宵怯生生去按密码锁。 原来的密码她记得,门开了。 果然如贺宴锡所说,一切都没有变。 一如五年前的模样。 “上楼看看去吧。”贺宴锡在她身后说。 小姑娘怔忡了片刻,往二楼走。 从二楼楼道走到她原来的房间门口,推门进去。 家具的摆设如故,房间依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秋千也还在那里。 唯一不一样的,是墙上挂了好几幅她自己的油画,都是这几年的新作。 她走着环视了一遍,贺宴锡也进了屋。 “原来这几幅画是被你买走的?”纪清宵诧异地问贺宴锡。 “纪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寰宇画廊的VIP。”贺宴锡笑着走近,环住纪清宵的腰,“也是纪小姐的头号粉丝。” 这句话简直命中了纪清宵的七寸,受用得不行,纪清宵笑起来,“贺总既是头号粉丝,怎么没把我的所有作品都一起拿下?”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总要给其他人一些机会,不然怎么扬名在外呢!” 纪清宵仰头看了看贺宴锡,瘪了瘪嘴,“……算你识相。” “不早了,回来了就早点休息吧。”贺宴锡轻轻拍了拍纪清宵的肩膀。 纪清宵意犹未尽:“不去你的房间看看了?” “看是可以看的,只不过……”贺宴锡不明深意地勾了一下唇,“我不保证你今晚能出得来。” 第174章 睹物思人 “你……”纪清宵真是服了他,“你还是出去吧。” “不去我房间参观了?” “不必。”纪清宵要推贺宴锡,反被他转身稍用力一拽,呼吸就在两个人的鼻息间。 “晚安吻吗?”纪清宵眨了眨眼睛。 贺宴锡在她鼻尖蹭了蹭,轻轻一点唇,“晚安,我的小姑娘。” 纪清宵心都要跳出来,以为贺宴锡会想做什么。可是看他只轻碰了一下唇就从她房间里出来了,又有种说不出地郁闷。 第二天,纪清宵起得晚,已经快到中午的时间。 贺宴锡难得在家无事,正坐在客厅看期刊杂志。 “早呀,贺叔叔!” 贺宴锡抬头看她,目光审视,仿佛在问:刚叫我什么? 纪清宵假装看不出,继续说:“贺叔叔今天不用去工作吗?我想喝你做的咖啡了。” “你叫我什么?”贺宴锡把手里的书放在沙发上,起身往厨房走,纪清宵正在喝水。 “你这么不喜欢这个称呼吗?叫叔叔显得你年轻嘛!”纪清宵乖乖吻了一下贺宴锡,“谁家能有你这么年轻又好看的叔叔呢,是不是?” 贺宴锡不答话,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东西全搬过来?” “其他不急,只有我的画具和一些草稿画要先搬过来,不然我在这儿休息,资本家会不会觉得这是消极怠工啊?” “资本家”抿唇摇头,“我向来不压榨员工。” “谁说的,你硬要我去参观你的贺氏服装工厂就是很明显的压榨加PUA!” “你不是我员工。”贺宴锡声色严肃,“压榨夫人,顶多算家庭内部劳动分工问题。” 纪清宵微微张了张口,“贺宴锡,你什么时候有的夫人啊?” “五年前就有了,只不过到现在才承认。”贺宴锡说着背过身去磨咖啡。 *** 午后,书房。 贺宴锡要开个电话会议,纪清宵就在窗边的沙发上半躺着看。 会议不长,半小时就开完了。 等贺宴锡合上电脑问纪清宵想不想去哪儿走走。 “不想出门,天气太热了。” 才初夏,京城阳光明媚,但还未到最热的光景。 纪清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贺宴锡的书桌里侧有个大相框,帖了许多小尺寸的她的照片,她倏地心一紧,凑近,“这些是你什么时候收集的……?” “去森城看你的时候拍的。”贺宴锡淡淡地说。 “…你偷、偷拍我?”纪清宵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贺宴锡,又拿起相框仔细看了看,大部分角度看起来的确是偷拍的,但拿捏的很好。 “我怎么从来都没发现过…没想到,贺总竟然有做娱记的潜质!” 纪清宵很难想象贺宴锡在角落看她时候的心情。 大概没有比她那个时候好过多少吧。 “你明明想我,为什么不主动找我说明白呢?”纪清宵心里忽然难过。 “一个原因是有些固守难题那个时候还未斩草除根,还有就是,希望你就算没有我,也可以独立成长。” “所以,你每天都要对着照片睹物思人?” 第175章 问就是暂时保密 贺宴锡无奈唉声一叹,“不然能怎么办?” 纪清宵一时心软,伸出手去摸贺宴锡的脸,“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所以呢?”贺宴锡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所以不用看照片,看真人就成啦!” “只看?”贺宴锡目光沉沉,“纪小姐是不是忘了,五年前你生日那天的伟大壮举?” 说完,贺宴锡一拽,纪清宵就坐到了他腿上。 纪清宵伸手去堵他的嘴。 被贺宴锡用手掌紧握,他笑问:“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当年是当年,既然你错过了,就不要再想…” 话连一半都没说完,纪清宵的唇就被贺宴锡堵住。 长吻温柔缱绻。 片刻,贺宴锡才舍得离开,低哑地声音问她:“今天去你那里把东西搬过来?” “贺总要亲自帮我搬家吗?”纪清宵诧异。 “不然呢?”贺宴锡沉吟,“等你开始动手再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纪清宵笑而不语。 下午,贺宴锡开车两个人一起去纪清宵租的房子。 打包这件事情交给贺宴锡,等于活脱脱把一件平常普通的事情升华成了一件可欣赏的事情。 他帮纪清宵打包书画,分门别类将书柜里的水整理之后放进箱子里,纪清宵在旁边整理自己的画具,偶尔瞥一眼过去,就看见贺宴锡干净修长的手指正在码书的样子。 他今天穿了白色T恤和浅灰色运动裤,和平时的严肃高定西装不一样。再加上整理书画的专注,让纪清宵登时恍惚看到了贺宴锡读大学时候的模样。她莞尔一笑,“贺叔叔,你读大学时候的照片在家里吗,回去给我看看吧。” “真人在你旁边你不看,看那些照片干什么?” “不一样的。我想看。” “你还想干什么?” “还想把我们认识的时间提前一点,我能更早认识你,就能早一点在一起了。” 贺宴锡哑然而笑,“我读大学的时候你大概八九岁?你觉得那个时候我会看上一个才读小学的黄毛丫头吗?” 纪清宵全然没想到具体的年龄,只是感慨他们相识的时间错过了他的年少时光。 “至少让我看一眼那个时候你的样子也好呀。” 贺宴锡笑说:“回去给你找照片望梅止渴吧。” 两个人正说笑着,纪清宵的手机响了,黎般若来的电话。 纪清宵接起来,黎般若那头诉苦说最近好累,想来她家找她。 “我在呢,你要过来吗?” “那你等等我,我在公司附近,买点烤串和啤酒带过去。” “那你可能,得买三人份的。”纪清宵说着看了一眼贺宴锡。 电话那头黎般若问为什么。 “贺宴锡也在。” “什么什么?”黎般若声大如虹:“他为什么会在你家?” 隔着手机,贺宴锡听得很清楚。 当事人纪清宵笑地尴尬。 贺宴锡直接从纪清宵手里拿过手机,“黎老师,我是纪清宵的男朋友,在她家里有什么问题吗?” …… 黎般若瞬间噤若寒蝉,“贺总…你和宵宵和好了?恭喜恭喜恭喜……那我就不去打扰了。” 挂了电话,纪清宵问黎般若说了什么。 “她说不过来了。” 纪清宵忍俊不禁,觉得贺宴锡的目的正是如此,笑问:“般若为什么会怕你呀?”、 本是无心一问,得到的答案却让纪清宵凝噎。 “她有个不知名的小把柄握在你宴锡哥哥这里,别问,问就是暂时保密。” 纪清宵恍惚了几秒,反问:“我闺蜜的秘密我不知道,却…告诉你了?” 第176章 贺宴锡还需要再努力努力 看纪清宵疑惑地一脸懵,贺宴锡笑了一下,不说话。 “贺宴锡,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也不是不能让你知道,但是这个秘密有点儿大,总归是要拿什么来交换一下。” 纪清宵不高兴地瞪了一眼,“我直接去问黎般若。” “傻丫头。她要是能跟你说,你现在还能不知道?”贺宴锡促狭地眯了眯眼睛,“我又不为难你什么。” “我不要。”纪清宵否定。 说着,放下手里的书,凑到纪清宵身边,“明天陪我去一次岛屿湖畔吧。” “这就是交换条件?” 贺宴锡点头说是。 纪清宵有些不信,审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去那儿做什么呢?” “一个朋友要去,我说我有女朋友了,他不信,偏要真见到了才信。” “为什么非要让他相信?” “因为在追爱情这条路上,我比他先追到,赢了他。” “……”纪清宵半信半疑,“这是什么朋友?你们…好奇怪的胜负欲。” “你也见过的,路清川,也是年轻有为的一个管理者,还是个大学教授。” “...也?”纪清宵故意抓贺宴锡的重点词。 “你是觉得我不够年轻?还是不够有为?” “贺总自然是年富力强,百步穿……唔……” 贺宴锡毫无预警地伸手将纪清宵的脑袋一扣,俯下头堵住了她的嘴。 好半天,纪清宵才推开他,呼吸到足够的氧气,低低地说:“好吧,明天陪你去。” 说完,她马上追问黎般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还好,纪清宵听了之后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坐地上。 “这…不可能吧?” “纪小姐,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承受不住’,这是人家的事情,我们能帮则帮,其他的就看她自己了。” 纪清宵用了几秒消化这件事,平复了一下情绪。 “可是可是……” “你那么多年前就对我有非分之想,怪只能怪黎般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纪清宵不乐意,“难道多年前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是谁哭着说后悔当初来着?” “还能是谁,自作聪明的贺宴锡。” 纪清宵看着眼前的人主动承认态度极好,也就没了脾气。 所以黎般若跟他们不一样,她的路,怕是会多许多曲折和苦难吧。 *** 这是纪清宵第三次来岛屿湖畔了。 第二次的时候原以为和贺宴锡分道扬镳的,在他准备的玻璃花房里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没成想彼此还能说开一切,重新在一起。 路上,纪清宵听贺宴锡大概讲了一遍路清川的故事,听完之后连连叹气,“我也应该向叶小姐学习,让你主动把我追回来才算,我自己回来还主动跟贺氏合作,真的是太便宜你了。” 贺宴锡笑着感谢纪清宵的宽让,体谅他已过而立的年纪,不然耗到四十岁就太可怜了。 迈巴赫开到岛屿湖畔,正是和路清川约好的午餐时间。 到了餐厅包间,路清川已经在等他们了。 他穿一件深紫色的Polo衫,清瘦,眉眼沉郁,气质清冷又儒雅。 纪清宵是第二次见他,对他的长相历历在目,她记得贺宴锡说他是大学老师,当时她就对大学教授有种莫名好感。 贺宴锡主动打招呼,介绍给路清川,“这是我的女朋友,纪清宵。” 路清川主动握手问好,又打趣跟贺宴锡说:“贺总让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人枯坐着等着你们出双入对的来,未免太残忍。” “路老师此言差矣,明明是你要约我们见面的,难不成要我和宵宵一前一后进来才对?” 路清川无声笑笑,“也罢,等到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好。” 落座,贺宴锡忙问:“路老师这是有消息,找到了?” “有了一点眉目而已,还不确定。”路清川侧头看纪清宵,“听宴锡说他把老婆追回来了,我原本是一万个不信的。想着他这么无趣又冷漠的人怎么可能会成功呢,今天见了你才算是真的相信。由衷祝福你们。” “谢谢路老师。”纪清宵笑着看了一眼无趣又冷漠本人,又说:“怪我年龄小,太容易就被他‘骗’到手了。” 眉眼冷淡的人偏头轻轻在纪清宵耳边沉吟了一句:“还没到呢。” 纪清宵耳根一红,不好意思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不过宴锡这个人一旦钟情就是从一而终,这点作为合作伙伴和志同道合的人,我可以作证。”路清川信誓旦旦。 贺宴锡放下手里的白玉茶杯,“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想要强调你自己呢?” “难道不是彼此彼此吗?” “听说了路老师的故事,我觉得论深情执着,贺宴锡好像还需要再努力努力。” “……”贺宴锡觉得今天带纪清宵来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听,宴锡,你这是做的还不够到位呢。”路清川打趣。 贺宴锡抿唇看一眼纪清宵,仿佛在说:你做好准备接受我的所有深情执着了吗,就敢这么说? 纪清宵一双鹿眼眨了眨,无辜地让贺宴锡一时不舍得对她有非分之想。 餐点依次上齐。 纪清宵以为和贺宴锡的朋友年龄差距大,应该不会有太多共同话题。 但这一顿饭下来,路清川也和纪清宵聊些画相关的话题,吃的很开心。 吃过饭,路清川下午还有其他安排先走一步。临走前,贺宴锡送他到会所大门,他还不忘嘱咐贺宴锡,人家姑娘单纯善良,千万别再步他的后尘,去好好珍惜罢。 贺宴锡笑叹,“感谢路老师在前途未卜的状态下还不忘谆谆教诲他人。” 纪清宵中午喝了两杯红酒,此刻正坐在包间里一阵阵犯晕。 贺宴锡回来,看见小姑娘已经坐在包间沙发上,靠着靠背歪头睡着了,脸颊上有两坨浅浅的粉红色。 她今天穿一字肩简单设计的白色连衣裙,散着的长卷发几缕落在锁骨上。 贺宴锡轻坐在旁边,伸出手臂将纪清宵的肩膀缓缓放进自己怀里,低吟:“宵宵,不要再离开我。” 第177章 你一笑我的心就已经醉了 纪清宵从睡梦里醒来,缓了片刻,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猛然坐起来。 应该是岛屿湖畔里贺宴锡的专属套房,因为纪清宵闻到了熟悉的乌木沉香。 她没下床,先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没看见贺宴锡,再去床头柜上找手机,点开屏幕,发现已经是傍晚六点了。 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揉了揉眉心,起床到卧室外找贺宴锡。 套房是一室两厅的设计,客厅是宽敞明亮的大落地窗,卧室隔着客厅对面是一间书房,纪清宵走进书房,看见贺宴锡正站在书房的小阳台上抽烟。 背影微微弓着背,手肘撑在阳台的栏杆上,室外是一片花园。 纪清宵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吓一下贺宴锡,还没得逞就被他发现了。 他侧头看她,突出一缕奶白色的烟,“醒了?过来吧。” 纪清宵的思绪还有些混沌状,不知是喝酒的原因还是没睡醒,就这么恹恹地靠着贺宴锡的肩膀。 “我还以为宵宵的酒量随着年龄也见长呢,没成想才两杯就多了。” “我平时还是可以喝一点的。”纪清宵辩解,曾经和卢洛安一起去一些宴会之类的,红酒她喝上三五杯不在话下,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才喝了这么点就又困又晕,说到这儿,她贸然发问:“该不会是贺总的酒里有什么端倪吧?” 贺宴锡白白遭猜忌,明显冷下脸:“我要是真想把你怎么着,还需要用这种低端手段?” 纪清宵只是想到了随便说的,此时笑嘻嘻地哄他:“也是啦。你千万不要笑!” 贺宴锡不明所以。 “你一笑我的心就已经醉了呢。” 贺宴锡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纪清宵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惹他忍俊不禁。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不知道,好像你走了以后吧。” “我也想试试。” 贺宴锡目光一凛,是很明显的不允许。 “贺总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毛病越发严重了。我只说试试而已,为什么你可以,偏我不行?” 贺宴锡眉毛微微一抬,似有若无地轻点了一下头,而后眯了眯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胳膊用力一弯,把纪清宵嵌入怀里,低头一吻。 浓烈的烟草气息瞬间卷入纪清宵的呼吸之间,她下意识要躲,贺宴锡却不肯。 他要她承受着她选择的。 纪清宵迷茫无助间,看见贺宴锡深邃的眼神,带着点儿迷情,也看见了他眼睛里自己的轮廓。 长吻缠绵。 打断他们的是贺宴锡的手机铃声。 响第一遍的时候两个人谁都不去理会,任由它去。 响很久之后的第二遍,纪清宵还是轻轻推了推贺宴锡的肩,让他先去接电话。 贺宴锡不急去接电话,先问她:“感觉如何?” 纪清宵无语的神色,“你这分明是借机占便宜,不算数……”她满脸粉红,推贺宴锡先去接电话。 电话是苏里打过来的,纪清宵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觉得电话里的语气很急,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辗转走进书房,坐在沙发上,脸上是沉峻到极致的表情,沉默半晌,开口低沉:“既然他要鱼死,我们就成全他们。鱼死了,网自然就破了。” 纪清宵从没问过贺宴锡他关于工作的事情,但是看他心情不好,还是去问了发生了什么。 “一句两句很难说清。今天本来是想和你在这儿虚度光阴的,但是临时安排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结束之后还要去办一件事情。你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哪儿都不要去。” 贺宴锡最后的叮嘱颇有些义正言辞,纪清宵有些不信,“到底发生什么了?” “跟魏氏的一些瓜葛未平。我原打算给他们留一丝出路,毕竟和贺家前一辈人都是至交。但他们要把事情做绝,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纪清宵前几年常在网上看到贺氏和魏氏合作双赢的新闻,以为因为魏姗,他们之间应该是感情利益都最大化了的,现在听贺宴锡这个语气,想来并不是网曝的那样,试探问道:“他们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 “嗯。魏姗原先联合潘一宁针对过你,现在要搭进去整个魏氏。宵宵,你要是想知道这件事,我以后慢慢跟你说。答应我,今天晚上就待在这里,好不好?” “现在是法治社会了呀,她还能拿我怎么样?”纪清宵大不信,她不觉得自己从始至终在那么重要的位置,要让魏姗如此大动干戈。可是看贺宴锡一脸严肃谨慎,她还是不想让贺宴锡担心,是以应下来:“好了,我答应你,哪里都不去,就在房间里。” 贺宴锡临走前又亲了一下纪清宵,“要是我回来的太晚,你困了就先睡吧。” “好吧。” “怎么?舍不得我?” “……才没有。” *** 贺宴锡从岛屿湖畔到城里的饭局上,一顿饭吃到了十点钟才结束。 结束之后,苏里开车载他回贺氏集团大楼。他回自己办公室,整理了一些资料,而后又打了几个电话,已经是深夜了。 苏里在外面候着,他知道贺宴锡今晚应该是一定要做这件事情的了。 贺宴锡依次查看完,资料不多,但全都是可以一招致命的内容,足够魏氏倒台。 他能执掌贺氏,是蹚了大风大浪才夺去到的,当年的潘一宁暗中将贺氏操控于鼓掌,他利用娱乐城的项目让她暗自上钩,看她将手中财权投掷入瓮,再反将一军,不但贺氏的掌门权归于贺宴锡,也让潘一宁就此声明败落,多年前的丑事终被曝于阳光之下,再无翻身机会。 贺宴锡并非求稳的管理者,这几年,贺氏大大小小的创新业务项目不计其数,虽有些的确过于冒进,但瑕不掩瑜,现如今的贺氏已不用于贺子良当年的样子。 但魏氏不同。说起来,魏姗的父亲算是贺宴锡的商场启蒙人,于他而言是有恩的。 虽然而后的关系不再像他小时候那样单纯美好,但魏氏和贺氏之间的合作最开始是真诚的,只是后来因为利益,和魏姗的关系而愈走愈远。 贺宴锡回忆着小时候的种种,没有听见苏里的敲门声。苏里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进来。 “贺总,最新消息,魏姗派人曝光了纪小姐的事。现在网上消息已经炸锅了。” 第178章 言出必行的决心 无论魏氏还是魏姗,选择这么做,是要将他最后一丝怜悯心都消失殆尽了。 贺宴锡未来得及看苏里说的消息,先让苏里开车直奔一家私人会馆。 坐在车上,他翻开手机。 “贺氏集团CEO与魏氏千金婚姻告急,传闻有第三者插足其中,系知名青年美女画家纪清宵。” “美女画家纪清宵背后金主曝光——已被贺氏集团总裁包养多年。” “魏氏千金憔悴出入私人家宅,被情所困惹人怜惜。” 一系列的标题内容直入眼帘,贺宴锡扫一眼,“包养”、“插足”、“第三者”等词醒目又扎眼。 贺宴锡靠在车座椅背的身形一顿,眉眼也逐渐冷凛起来。 “这些内容是谁做的?”贺宴锡问苏里。 “看到消息我第一时间去查了相关IP,是魏姗。” 空气一时寂静。 苏里又问:“贺总,需要现在立即出资摆平这些新闻和热搜吗?” 贺宴锡语气沉厉,“强弩之末罢了,不需要。” 车流驶离京城繁华,渐渐驶入通往近处城郊的高速路。 “开快点儿。”贺宴锡视线望向窗外,低声说。 “好的,贺总。”苏里应下,稳踩油门。 车开了四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在挨着京城近郊的一处极其僻静的独门独院,是圈里人开的私人会馆,有私房菜和茶馆,从不对外营业,只接待商界的人。 魏氏集团的总裁,魏姗的父亲魏广林,今天和魏氏集团的几个副总一起在这儿吃饭喝茶。 青砖灰瓦,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高高地指向夜空,复式四合院的建筑格局,透过玻璃能看见屋里的灯亮着。 车停在四合院门口,贺宴锡下车,迈开长腿快步走到门前,报了身份,保安才让他进来。 他一只手超兜,另一只手拿着文件袋,步履急速带风,一路沿着青石板路走到正厢房。 抬手,抠了抠门。 来开门的是魏广林的秘书。 见是贺宴锡,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侧身请他进门,同时跟里屋的人招呼说是贺宴锡贺总来了。 屋里几道目光扫过来。 最先说话的是魏广林,他一身休闲西装,坐在圆桌正位,右手拿着烟斗,人清瘦显得颧骨很高,笑着说:“是宴锡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让后厨备你喜欢的茶。” 贺宴锡笑了笑,走进去,朗声道:“我临时决定来找魏总的,耽误各位一点时间。” 魏广林招呼贺宴锡:“过来坐吧,我们边喝茶边说。” 贺宴锡面色无波,表情淡然:“我是想单独来找魏总您的,有份资料给您。” 魏广林觉察到气氛有一丝不对,便和贺宴锡一起到东侧的厢房里单独坐。 厢房是里外两间,外屋的红木八仙桌上摆了一对景泰蓝镶玉花瓶,屋里点着一炷沉香。 贺宴锡和魏广林对坐。 他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魏广林。 魏广林看了看贺宴锡,“我怎么觉得宴锡今天来找我不是来喝茶聊天的,是有什么事?” 贺宴锡笑了一下,“刚才人多,我也是为了您和魏氏着想。您不如先看看资料吧。” 魏广林接过资料,头顶一盏仿古灯,灯光昏黄,并不明亮。他就着这光翻开一页纸,刹时脸色一僵,手一抖,“贺宴锡,你这是干什么……!?” 贺宴锡收敛了笑意,声音沉冷,“魏总,今天我叫您一声魏叔叔。我们两家是几代人的过命交情,传到我这里,虽然我对魏姗没有男女之情,不能延续上一辈人的愿望结成一家。但是我一直觉得您对我而言亦师亦友亦长辈,我们能一直互相帮衬着走下去必然是一路无忧的。可每个人都有逆鳞,如果是触碰了一次,我看在之前的交情只是警告了,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犯错误,那么,我贺宴锡绝对不会手软。” 魏广林脸色煞白,他自然是知道贺宴锡指的是什么,魏姗是他的独生女,一向是满足一切的。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金龟婿落入他人之手,在手段上,他是帮过女儿的。 “我以为,我这么一个一向说到做到的人,警告应该是很管用的。但是显然您不太相信,我言出必行的决心。或许您更不相信,以为我这么一个才走马上来的小辈,怎么会有搞垮魏氏的本事呢?这些资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许多,我都已经交给了正主儿,定论很快就会下来。” 魏广林表情不受控的抽搐,“你以为魏氏倒了,贺氏还能想现在这样?你觉得你会好过?” 贺宴锡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魏叔叔,您教过我做事要顾全大局,凡事要给人留一丝体面。我今天既然能拿出这些来给您过目,就自然有贺氏免于其中的方法。当然,这也是我给您留的最后一丝体面——想想这些事情究竟该怎么处理的时间,我这已经提前给您了。” 文件里的每一桩没一件,都实打实能让魏氏雪上加霜。 魏广林此时面色失血,心里凉了大半,“宴锡,你还知道是我从小教你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 “魏叔叔,我的底线是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贺子良和潘一宁的下场,您是亲眼目睹的。但是很显然,您并没有以此为戒。” 魏广林知道大势已去,这些致命的东西一旦被曝光便一败涂地,他看着贺宴锡,猜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已经把魏氏做垮了,你今天来这一趟,又是何必?” “毕竟您是长辈,就好像小的时候您留给我的课外作业,无论我做的好与坏,都是要交的。况且,这也算是我最后的仁至义尽。” “你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和你一起同归于尽?” 贺宴锡停顿下来,打量魏广林。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商人的赏光点,但此时此刻,魏广林一身正气满腹诗书的商界精英形象已在顷刻间彻底崩塌。 贺宴锡不无倨傲的淡淡一笑,“当然不会,您还有女儿。” 魏广林脸色一沉。 “当然,我还是愿意相信,您打心里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所以不会。” 第178章 别再碰我的人 魏广林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一个字。 贺宴锡看了看时间,“魏总,该说的该做的,我今天都已经跟您交代清楚了。我的要求再简单不过——别再碰我的人,也别再打贺氏的主意。否则,就算有朝一日魏氏东山再起,我手里的东西照样能让它挎下去。” 说完,贺宴锡微微一颔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到了车上,贺宴锡点了一支烟,沉沉地吸了一口。 拿出手机来,打开微信,置顶的那一条,纪清宵发来了两条消息。 他点开,一条是“sos”的表情符号,另一条是:救命。你前女友来找我算账请问我该如何反击? 贺宴锡登时一慌,心里乱七八糟的。 刚才只想着擒贼先擒王,下意识觉得魏姗已经毫无还击之力,纪清宵又在岛屿湖畔,不会出岔子。 当下贺宴锡就坐不住了,令苏里快开车,连忙给纪清宵打电话。 打了三次,都没人接,他又打给岛屿湖畔的管家。 终于通了,管家告诉他,魏姗本来被保安拦着不让进,但因为她情绪激动一直在吵着要见纪清宵,纪清宵还是让保安把她放了进来,管家确保魏姗不会对纪清宵做非分之举,现下两个人正在房间里说话。声音不高,隔着门窗听不清楚具体内容,管家只求让贺宴锡赶紧过来。 所幸岛屿湖畔离这里不算远,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贺宴锡赶到的时候,先在他房间门外见着了管家,便问怎么样了。 管家先叫贺宴锡放心,纪小姐在房间休息,魏姗已经走了,且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 贺宴锡目光沉肃问管家:“她什么时候来的,待了多久走的?” “十一点多来的,进来谈话也就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走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贺宴锡不做停留,开门大步迈进。 纪清宵听见门开,从里屋走出去,看见贺宴锡之后委屈巴巴的抿唇低眉。 “宵宵,你们刚才说什么了?”贺宴锡急声问。 “她说了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纪清宵语气委屈地不行,“贺宴锡,她对你这么念念不忘,你割舍得掉她吗?” 贺宴锡一时情急,不知如何解释,深吸了口气,先说:“我没有前女友,从始至终我没有跟魏姗交往过。我一直拒绝回避她对我的感情,这你是知道的。” “你回避,人家来找我,这对我好不公平。” “我说过,让你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为什么还要把她放进来?我今天晚上出去,就是去解决掉这个问题的。”贺宴锡担心极了,此时语无伦次起来,“宵宵,我不愿意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纪清宵委屈的表情收敛了几分,看着贺宴锡眨了眨眼睛,笑说:“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她来这里的确是想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可惜我还是比她聪明了一点点,我相信贺宴锡是爱我的。”说着她一把抓住贺宴锡的手,仿佛浸在寒冬里的冰似的冰凉。 贺宴锡微微张了张口,踟蹰了几秒,“……你没骗我?” 纪清宵一本正经的回答:“魏姗走的时候哭了,还挺伤心的。好像她把自己家里的家产搭进去了,也没有留得住你,还没有离间成功。看起来挺失落的,贺总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宵宵,你确定没骗我吗?”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破孩儿了好不好?话中的对错是非,我是可以分辨的。”纪清宵一脸认真,“况且,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更加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第180章 单纯的想把她占为己有 贺宴锡先前的紧张不安此时全都化成了眼里的温柔,心底的柔软。 他第一反应是用力抱住她,单纯的想把她占为己有。 纪清宵身上穿一套浅蓝色短袖长裤家居服,而贺宴锡还穿着西装,面料的质感加上他的力度让纪清宵的肌肤因为与布料的摩擦而有了一丝痛感。 贺宴锡片刻沉默,“……宵宵。” “嗯?”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纪清宵的头埋在他的臂弯,她从一开始便贪恋他身上独有的乌木沉香,此刻一切都静下来,只听到两颗心心跳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愿松开,就这么拥抱了很久。 纪清宵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这五年的事?” “总结说起来,就是单调又无趣。都是些商场上的博弈,我怕你听了会睡着的。” 纪清宵笑笑,“那正好,可以当睡前入眠故事啦。” 贺宴锡哑然而笑,“好吧,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纪清宵推贺宴锡,让他先去洗澡,她等他的故事。 初夏幽凉的午夜,纪清宵将卧室的窗户开了一半,窗外是远山湖水,有凉风吹进来。 说不上心里到底是期待多一些还是紧张多一些,五年过去,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缺失曾经的胆量了。 她也渐渐才明白,当年那个勇气可嘉的自己,不过全是因为有贺宴锡这样一个一直在悄无声息偏爱着她的人宠着惯着,她才有恃无恐地无法无天。 脑海里又浮现出今天的魏姗,离开时强忍着难过的样子。 那句歌词说得太对: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浴室里的流水声停下来,贺宴锡也很快出来了。 尚未吹干的头发垂在额头,和她同款的睡衣,都让纪清宵从视觉到心里上有种莫名不安躁动地暗示。 “怎么站在窗户边。”贺宴锡走过去关窗,“这儿不比城里,晚上风凉,你穿的少容易着凉。” “……哦。”纪清宵不敢直视贺宴锡,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背着从贺宴锡的腋下钻出去。 贺宴锡很自然觉察到小姑娘的紧张,促狭一笑,“不是说想听我的睡前故事,怎么还不躺好等着?” “……嗯。”说着,她慢吞吞地走到床边,轻轻坐在床沿上,顿了几秒才上了床,蒙上被子,只露个头。 贺宴锡先去看了手机信息,回复了几条消息之后,才意识到网上的风浪已经掀起了几波,而他的小姑娘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他问她:“晚上没开手机?” “晚上没电自动关机放着去充电了,又赶上魏姗闯进来,我心里乱七八糟地忘了开机。”纪清宵说着要下去找手机。 贺宴锡走过去叫她躺下,“不用急。今天这么晚了,有什么消息都明天再看吧。” “我怕工作室有事找我…” “真要是有事,他们早就打电话给我了。” “……为什么?” 贺宴锡含糊解释:“卢洛安这点觉悟再没有,就太愧对寰宇的招牌了。”他走到床边,把人按到床上,“乖乖躺着。” 纪清宵脸红的发烫,说不出一句话,她重新躺下之后,贺宴锡也躺到她旁边,背靠着床头靠枕,让纪清宵躺入他的怀里,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吟,“不是说想听故事吗?我要开始讲了。” 第181章 匆匆五年 纪清宵觉得贺宴锡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哄孩子睡觉的老父亲,顿时忘了紧张,抿嘴忍着笑。 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作为对故事的敬重,开始听贺宴锡娓娓道来。 五年前,贺宴锡算是商界新贵。虽然仰仗鼎鼎大名贺氏集团太子爷的名号,但实际上贺氏集团的控制权还在“隐退”的贺子良手上,或者说,是潘一宁在暗中掌控着贺氏集团的大局。 贺宴锡人微言轻,虽然顶着学霸名校毕业的美称,自己的HE'S也做的顺风顺水一路高走,但想要打入贺氏集团的内部,真正成为管理层中的一员,太难了。 潘一宁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贺氏管理层都是集团的老人,他们因为贺子良而信服潘一宁,早就如一张大网般彼此心照不宣密不可分,更不可能容许新鲜血液的进入。以贺宴锡的实力,怕是真的来了就要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贺宴锡也不急。一直以HE’S为自己的奋斗目标而努力,大学毕业之后,创业三年拿到A轮风投,他在等机会,也在不断让自己更优秀。 直到顾志恒的出现。他手上娱乐城的项目被业界人士暗地炒作。借着在东亚旅游节发展的东风,批下的地块处于黄金发展期,谁都想借着热度搭上这趟车。 贺宴锡自然盯准了这个项目,他和顾志恒曾经有点生意往来,对这个人的一向作风持保留意见,暗自让苏里去深探这个项目的水深。 查了一段时间,贺宴锡发现,地块虽然是批了,但其中某个营业执照审批一直处于搁浅状态。因为顾家是京城乃至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旗下酒店、高端住宅、精品写字楼都数不胜数,营业执照未审批的事情也就没有被曝出来。 投资这个项目是极具风险的。 贺宴锡知道潘一宁要拿钱进去,便把自己调研的架子端了出来,又故意藏头露尾的,让潘一宁以为他这是打算独自上船。 第一批融资也是贺宴锡故意没有被顾志恒选上船,顾志恒让他等着第二波,他放了消息出去,以此拿稳潘一宁的心。 潘一宁一方面厌恶贺宴锡,一方面又对他的眼光和能力毫不怀疑,看贺宴锡都打算入股,她便下定了决心要跟一笔大的。 钱投进去没多久,潘一宁还在盘算着收益如何分成,就穿出来顾家有人被上头抓了,而顾志恒在拿到两轮融资之后早已跑路。 潘一宁一下将全部资产都套了进去,如果只是她自己的钱也就算了,其中有贺子良的积蓄,还搭上了一部分股东的股权,出事之后无法再隐瞒了。 后来潘一宁才知道,贺宴锡压根儿没有往里面投钱,真正投钱的人也没有几个,她才是那个冤大头。 贺氏集团的老人坐不住了,要潘一宁和贺子良给个交代,这样下去对贺氏集团也是个极大的损失。 潘一宁招架不住,跟其他投资人说这是贺宴锡给她设的骗局,要故意引她上钩再彻底釜底抽薪,这是贺宴锡的报复。 贺宴锡被潘一宁推到浪尖上,也不急,等着贺子良叫他回家的那一天,把所有已经收集来的证据摆在贺子良面前—— 当年贺宴锡母亲沈思青的主治医生是潘一宁的暗恋者,是潘一宁让主治医生在治疗上动了手脚才导致沈思青的抑郁症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越来越严重。 而毫不知情的贺子良在桥溪镇的私人别墅里养着潘一宁,以为这才是他的真爱。那次来私会,也是潘一宁故意打电话刺激沈思青,说贺子良爱的人是她,沈思青不过是贺氏为了延续家业不得不娶的一粒棋子罢了。 当晚,沈思青跳楼自杀。 潘一宁从此坐上了正妻之位,一边暗自算计着贺子良的财产不说,一边还打算将贺氏集团的操控权一步一步挪到自己手里。 而当年那个主治医生,这么多年一直依靠着潘一宁给的钱款,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理不清的乱。 贺宴锡就是在查桥溪镇当年事的时候找出了这个医生的个人信息,再查到了现在的住址。以说出真情就会给他一笔巨款善后为由,套出了这些话。 贺子良觉得脸面全无,自己当年以为的爱人竟然在外面还养着人,他才是毁了沈思青毁了贺氏的罪魁祸首。 而潘一宁当场就崩溃了。 当时贺宴锡给了他们唯一一条出路:贺子良将贺氏实际操控权全权交给贺宴锡,自此不再插手任何相关事务;潘一宁净身出户,飞抵国外,永远不能再回国。 两个已回天乏术的人不得已接受了贺宴锡给的路。 贺子良远居乡下,自此孤独终老。潘一宁选择了美国,没有再踏入国内一步。 贺氏集团的烂摊子交到了贺宴锡手上,他将一个原本已经弹尽粮绝地老旧思想横溢地集团公司转型突破,不惜代价将潘贺的人杀伐果断地全部剔除,用了四年的时间,重新让贺氏回归了曾经的辉煌时期,甚至比当年更加出彩。 说到这里,贺宴锡才肯承认,五年前他执意不理会纪清宵,因为当年正是还未扳倒潘贺的关键点,他知道以潘一宁的性格一定会对他身边在乎的人不利。他是真的害怕有些事情做出来了无法挽回,才不得已选择让纪清宵一个人远走森城。 至于成长的过程,贺宴锡全程都有派人保护着她,他也会偷偷飞过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看她。 就这么过了五年。 期间商场上为了让贺氏重回巅峰的手段计谋贺宴锡没怎么细讲,他只说这些无聊至极又费神费力的事情,他一个人伤脑伤情就够了,不想让她也卷进来。 他的故事的确很长,可是纪清宵听着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和困。 贺宴锡讲完,长舒了口气。 明黄色的弯月挂在天上,头顶的天是疏淡的一抹深蓝。 贺宴锡拥着纪清宵,一只手轻捋她柔软的长发,“这五年,其实想一想有些后悔,是我的错,应该早一点让你知道这些。” 纪清宵听见他认错,眼眶倏地一酸。 她知道刚才他轻描淡写的那些事,是他努力了许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的结果。 “不晚,现在刚刚好。”纪清宵说着也用力环住她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脖颈,“我们未来还有那么多五年,十年,十五年呢。我都陪着你。” 第182章 说情话 小姑娘眼睛里的泪落下来,打湿了贺宴锡的脖颈,她在他怀里又摇摇头,“不对不对。是你要一直陪着我,以后不许再推开我了。” 贺宴锡哑然失笑,轻轻拍着纪清宵的后背,“我答应你。” 今生今世,永远都在她身边。 纪清宵听见贺宴锡很低的叹了一声,而后拾起她的手,握紧她的手掌,跟着放在他心脏的地方,“宵宵,这五年每次想你、念你,这里,都像被烟头烫过。这里,一切都换不来,永远是你的。” 纪清宵抽泣着从贺宴锡怀里坐起来,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淋湿,她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指腹隔着贺宴锡轻薄的睡衣,可以触碰到他温热紧实的肌肤。 她感受着贺宴锡胸腔里有力跳动着的心跳,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怎么以前从未发现,这个男人还这么会说情话的…… 她擦了擦眼泪,“所以当初你让我走其实是舍不得的。那么,你到底是什么开始时候对我动心的?又为什么会是我呢?” 他已经那么成功,而她当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因为你是你。” 不同于其他目的性极强、心机深重的想要靠近他而获得利益的女人,毫无庸俗凡事的困扰,纪清宵身上有种他从小向往又不可说的某种特质,最先捕获了他孤沉缥缈的心。 贺宴锡的眼睛温暖明亮,目光里全是纪清宵。她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问也已经不清楚了,“动心这件事情,很难说出某个具体的时间点。或许就是在平时潜移默化里对你动了情吧,才能如此刊心刻骨地彻底。” 纪清宵的心一下一下地跳着,目光也胶着在一起。 “贺宴锡,刚才魏姗说,八年前你之所以会把我接到你身边亲自照顾,是为了给你的母亲报仇。我身上有当年他们在桥溪镇留下的证据。你留下我,全是因为那些证据。如今你还会选择我,也是因为我的流量和热度,可以给贺氏在服饰行业掀起一波购买力。” 贺宴锡眉眼一凛。 “可是我不信。就算你当年把我带到京城是有个人原因的,我也要谢谢你当时的援助,在后来我们相处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里,我也能感触到你对我的真心,没有敷衍,没有利用,是真正的对我好。”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意她的人。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眨一下,鹿眼温柔真挚,还带着一丝妩媚。 贺宴锡苦笑一下,“宵宵,谢谢你能理解我。” “至于她说我现在有了名气可以带动贺氏,我反倒是很高兴。”纪清宵故意语气一顿,“因为我努力了五年,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站在一起并肩同行,一起进步,而不再是曾经那个依附着在你身边的金丝雀。” “宵宵,我只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不需要为了我去努力。” 贺宴锡心底五味杂陈的,酸涩和清甜一半一半。但无论如何,他都愿意跟她吐露真实,“最开始把你从桥溪镇接回来,的确是和我母亲的事情有关。我那个时候太想拿到真相证据扳倒潘一宁了。可是你来到我身边以后,我才渐渐知道生活的意义。” 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他的心早就毫无征兆地被纪清宵无声填满。 贺宴锡原以为是他给了纪清宵更多,可当她走了他才察觉,因为有纪清宵在身边,他才是一个有烟火气的在生活的人,有感情、有牵挂、有期待的人。 纪清宵不想贺宴锡解释太多,她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这些我都明白的,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再让你回忆起你曾经不愉快的经历。” 贺宴锡抬手握住她的手,他手心的温度灼热,接触到纪清宵肌肤的时候,手指微微一颤。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随着呼吸,唇慢慢靠近。 最开始的吻很轻很柔,纪清宵的心脏却跳地飞快,她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闭着眼睛,只能凭下意识完全跟着贺宴锡的节奏往前探索。 很快,贺宴锡就不满足于简单的嘴唇触碰,开始循序渐进地深入,两个人灵魂交缠般地拥吻。 纪清宵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贺宴锡的唇炽热,探进来的舌头也热,她所有的思绪和呼吸全都被他侵占,意识跟着松散下来。 他的手由脸颊往脖子延伸,唇畔的热度亦然。纪清宵软得不停地要往下跌,男人揽着她的腰牢牢箍着她,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 脸是烫的,呼吸也是。 头顶上的灯还亮着,纪清宵只觉得有种无所遁形的羞怯感,正当她以为贺宴锡要下一步的时候,维持侵略姿势的贺宴锡动作顿了顿,手没有再往下探,而是停住了,两个人鼻息间的呼吸还交融着。 等了等,纪清宵才敢缓缓地睁开一直闭得紧紧的眼睛,身体跟着微微晃动了一下。 男人声音低哑,“宵宵,不要动了。” 纪清宵的身心还在紧绷状态,听了贺宴锡的话僵了僵,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等喘息渐渐平稳了,她用软软糯糯地声音问他:“……怎、怎么了?” 贺宴锡眼神一暗,语气里带些自嘲和无奈:“没有措施。” 纪清宵脑袋“嗡”了一下,觉得自己像过电一般,睫毛跟着颤了几下,脑袋里瞬间反应过来贺宴锡话里的意思,表情僵住,惊慌失措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像只胆子小又受了惊吓,惊慌失措的小猫。 贺宴锡往一旁侧了侧身,又重复说:“今天没有准备保护你的措施。” 纪清宵的脸已经红的不行,她不敢看贺宴锡,只好抿紧双唇,任由他帮她把睡衣整理好。 贺宴锡很快整理好衣服,躺在她身侧,“我们睡觉吧。” 某一瞬间,纪清宵脑海里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短路似的脱口而出:“贺叔叔,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疾吧?” 第183章 这样冤枉我,想没想过后果? 说完,纪清宵觉察到贺宴锡的表情变化——怒意很明显的愠色。 “贺叔叔,我随便问的,不是……唔……” 纪清宵解释的话只说了几个字,就被贺宴锡的唇封住。 他再次压上来,身子往下,眼睛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直视着她,是故意让她察觉的。 感受到什么,纪清宵身体完全不敢动了,才缓下来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红。 贺宴锡温柔地警告:“今晚最好不要再挑衅我,嗯?” 纪清宵慌得不行,真的一点都不敢动了,连连点头应下来。 贺宴锡侧身躺下,拉了拉被子,从身后抱着她。 虽然贺宴锡刻意让两人保持着一点距离,但纪清宵仍然能感觉到贺宴锡炙热的温度和难以平息的那股热焰。 关了灯,室内安静。 纪清宵无法与此时的贺宴锡感同身受,只好努力寻找困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已经触碰到了她某个未知且好奇的点,又只是触碰而已,现在她完全不困,心也无法平静下来。自然而然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扭动,总是想找个更适合尽快睡着的姿势而不停变换睡姿。 一会儿捋捋睡衣,一会儿又顺了顺长发。 “宵宵。”贺宴锡用像是带了蛊惑般的眼神看着她。 “……嗯?” “不许动了。”他说着用手掌轻轻拍了拍纪清宵的肩膀。 “哦……”纪清宵应了一声,没有再动。 没有多久,她听见贺宴锡起身去卫生间的声音。 她就算是不懂,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次,轮到纪清宵受了“蛊惑”似的也悄悄坐起来,下床跟了过去。 卫生间隔着玻璃门,什么都看不清,很快里面响起水流声。 纪清宵走到门口,敲了一下门。 贺宴关了水,隔了几秒才回应她,“怎么了?” 纪清宵声音细弱,“我想进来一下……” 屋里的人未应她。 纪清宵有点着急又难为情,“贺宴锡,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成年了……我可以帮你……” 片刻,卫生间的门“吱”的一声被打开,贺宴锡下身裹着一条浴巾,上身的水还没擦干,身材是多年坚持健身才能保持的流畅的肌肉线条,目光与纪清宵的相撞,他的眼底有浅浅一抹猩红。 进门以后,纪清宵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此刻,也不管她的理解力到底是不是对的,只是全按照贺宴锡说的去做。 卫生间里,只余一盏镜前灯。 镜前灯是复古棕黄色玻璃灯罩的样式,澄澈的浅黄色灯光,像是月光一样的质地,昏暗旖旎,照不清灯下的细节。 只照出轮廓,却更有种意料之外的绝美。 时钟像是按了暂停键,一切也都静止了。 人仿佛是与什么不知名、更不具象的情和欲本身做缠斗。 贺宴锡喉间难以抑制地低声喘了口气,低头看小姑娘毫无章法地凭“本能”来,终究还是舍不得她,便抬手去捉她纤细的手腕,把人捞起来,用力吻她。 她手中的动作不停,唇齿之间弥留的全都是他的味道。 她的手小而柔软,手下下缓慢又无规律,仅仅是凭勇气才敢继续,反而让他觉得更加难以忍受,可又偏不愿意让她停下来。 贺宴锡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他轻声劝诱着。 …… 结束之后,贺宴锡从身后依偎着纪清宵,抵着水池边沿的大理石台面,两个人一起洗手。 纪清宵不敢回头看贺宴锡的脸,更不想看镜子里自己早就红透了的脸,只好使劲把下巴往下埋。 贺宴锡的声音低沉,“怎么了?还在害羞?” 纪清宵微微蹙眉,咬着下唇不说话。 贺宴锡低声说:“总的说起来,岛屿湖畔和你也算是有缘分的。” 纪清宵的手顿了一下。 贺宴锡笑笑,“第一次来的事不记得了?这儿可是你成为大姑娘的地方。” “……” 当年纪清宵尴尬的初潮是在岛屿湖畔……贺宴锡还替她买过姨妈巾…… 瞬间,纪清宵全身的血液涌上头,满面绯红,“贺宴锡…你能不能不说话!?” 他无声哂笑,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洗完,用毛巾一裹擦干。 她不等贺宴锡还想说什么,擦完手就跑出卫生间,直接跳上了床,盖紧被子。 贺宴锡不急,跟在她后面,从另一侧上了床,连人带被子一并抱进怀里,又凑近两只手在她肩上一揽,笑说,“现在是不是明白了,没有疑问了?” “……嗯?” 他声音促狭含笑:“敢这样冤枉我,想没想过后果?” 纪清宵一脸懵然:“我什么时候冤枉过你?” 贺宴锡一脸严肃:“你倒是为我证明一下,说清楚,我有没有隐疾?” 纪清宵的表情窘到不行,她用力一拨贺宴锡的手,“你不许再说话了!” 贺宴锡看她窘得怪可爱的,忍不住捏了捏她粉红的脸颊,意味不明地若有所指:“宵宵现在就受不了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贺宴锡,你不许再说!!”纪清宵伸手捂住耳朵,把脸蒙在被子里。 “好了好了。”贺宴锡笑着把被子拉下去,清明的一双深情眼笑着,轻轻吻了一下她粉色的唇,“我不说。我们睡觉吧。” 清晨,纪清宵醒了的时候贺宴锡已经不再旁边。她迷迷糊糊伸手到床头柜上去找手机未果,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手机关机充电,一直都忘了看。 纪清宵下床伸了个懒腰,先开了窗,在坐到梳妆台前开机。 清澈明朗的天气,空气也清爽。 一个晚上而已,她的手机开机之后消息提示声响了半天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登时莫名有点慌,忙放下手里的梳子,去看手机。 最前排的微信消息里,都是一片“祝福祝福!”、“一定要幸福下去!”、“太难得啦我好羡慕你哦!”之类的话,纪清宵怔忡几秒,才看见底下微博的推送消息。 她的心脏承受不住地漏跳几拍,眼前一片白茫茫—— 贺氏集团CEO贺宴锡承认恋情,单恋多年终敢表白?! 第184章 热搜榜第一名 纪清宵睡着微博弹出来的消息点进去。 热搜榜第一名——#贺宴锡求婚#。 贺宴锡置顶的微博:纪清宵是我唯一爱的人,我贺宴锡此生,非她不可。所以,嫁给我吧@一宵未眠 这条微博成为热搜榜第一,变成“沸”,又进一步变成了“爆”的过程,略微有些迂回曲折。 最开始,这条微博是被搜索“一宵未眠”的粉丝发现的。因为贺宴锡这条微博用的自己微博小号发的,没有认证,微博列表里也只关注了她一个人,全然看不出是贺宴锡。 有些人看热闹觉得好玩儿跟着转发,有些人觉得这是纪清宵为了推销自己的画而搞的营销策略,很快便在微博上传开。 寰宇画廊发现了之后,马上引起了注意。如今纪清宵是画廊的当家花旦,粉丝和带动力都相当可观,自然要多留意微博上的各种风吹草动。 这个表白、求婚的账号名字是贺宴锡,头像是一张全白的图片,没有简介,没有微博大V认证,连微博会员都不是,刚发的表白求婚微博还是唯一一条。 寰宇画廊纪清宵的经纪人看过之后直接把他认作是粉丝号,但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还是去追问了一下贺氏集团苏里。 苏里片刻不到,便给出了肯定答案,“没错,这的确是贺总的微博。是他几年前注册的小号,应该是发这条微博前才改的名字。” 苏里看见这条微博的时候并不怎么惊讶,因为昨晚魏姗发布诋毁纪清宵的网络消息的时候贺宴锡没有让他第一时间阻止,这就意味着他的贺总早就想好了对策。 寰宇画廊的人顿时傻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里连忙去联系微博工作人员,把贺宴锡的黄V认证加上去,又充了会员,加了简介。 是以,贺宴锡这条微博总算是有了本应有的排场,瞬间就被疯狂评论转发。 一向孤高自傲、外表斯文败类的贺宴锡偶有消息也都是商业内容,从未在绯闻八卦页面出现过。 这么多年,许多人都猜测过这个英气、与众不同、桀骜的霸总取向是不是不一般。 这次他自己曝光,算是业界的第一大瓜。 贺宴锡的账号入V之后,虽然还在深夜,但微博五分钟之后就瘫痪了,许多网友在吃瓜同时也对值夜班的社畜程序员表示同情慰问。 而过了一夜,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当事人纪清宵才知道这件事情。 她原本半信半疑,点进去贺宴锡的微博号,看见黄色大V认证,简介里描述简单:贺氏集团CEO。 她注意到关注列表里的“1”,点进去,只有她一个人。 确认之后纪清宵才敢肯定——这真的是贺宴锡的微博,他真的在昨晚曝光了他们的关系,并且向她求婚了…… 这是什么道理,被求婚的人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 纪清宵心乱的一团糟,吓得手都在微微颤抖,平复不了内心的悸动,“贺宴锡!!!” 男人正在客厅悠闲地喝咖啡看电脑,听见她的叫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朝卧室走,“怎么了?” “你快点儿来!” 贺宴锡脸上的笑更甚,三分孟浪语气:“宵宵今天这么着急?” 纪清宵来不及管他的内涵,举着手机摇了摇,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不懂?还是哪个字不认识?” “你这是认真的吗?” “你觉得呢?把感情公之于众,还能有不认真的?” “可、可是…我为什么才知道?而且……”纪清宵咽了咽喉咙,“我都还没准备……” 贺宴锡看着眼前小姑娘的震惊脸,显然这件事给她的惊吓大于惊喜了,他顿了顿,才说:“我确实是因为想澄清昨天网上散布的消息才发的微博,对我而言你是全部,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诋毁。也许你觉得我太草率,但是结婚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说的。” “所以…这就是你的求婚了么?”纪清宵看了看此刻的状态,还没有洗漱,简单的睡衣,头发还有些凌乱,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面…… 而且,好像距她答应做他女朋友也还没过多久呢…… 贺宴锡眉眼一抬,“你觉得这不够正式?还是喜欢玫瑰戒指单膝跪地的标准求婚?” 纪清宵没着急回答,是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 贺宴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还以为,艺术家应该不喜欢这种千篇一律地形式主义。” “我的确不是很喜欢大家都一样的方式。”纪清宵认真回答:“但是…至少……” “至少什么?” 纪清宵有些语塞,“反正不是这种……” “你好歹也说两句你的心思,不要让我空想揣摩。” 纪清宵抿唇而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这是贺总的事情,麻烦贺总自行想象猜测。”说完无辜又单纯的眨了眨眼睛,“反正我现在还不要答应你。” 贺宴锡也算商场征战经验老道,但求婚是第一次,且是对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失而复得的小姑娘。 失败这个结果,他是不接受的,是以任性似的低声哼了一句。 纪清宵故意转身去了卫生间,背对着贺宴锡的时候,脸上的笑已经抑制不住了。 等纪清宵梳洗化好淡妆出来后,贺宴锡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一起吃brunbsp; 她穿了件雾霭蓝色的针织衫,里面是黑色的吊带长裙,头发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brunch是贺宴锡点的餐,两碗鸡汤馄饨,几样小菜,几样蒸点。 纪清宵有点诧异,“你今天竟然点了中餐……” 原先大多数时候,贺宴锡的早餐都是万年不变的咖啡+煎蛋+吐司可颂。 “昨天喝了酒,怕你胃不舒服。” “哦。”纪清宵微微低头,满意地抿了抿唇。 她还处在兴奋激动状态,完全不饿,也没什么食欲,只好像模像样地拿起调羹小口喝汤。 同时她拿出手机再打开微博。 不答应是真的,但这会儿还是先回关了贺宴锡。 第185章 是十动然拒没错了 纪清宵勉强吃了半碗馄饨和一些小菜就开始明目张胆地看起手机。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忽然开心地笑起来。 贺宴锡从前一直“教导”她吃饭要专心,餐桌上绝对不可以看手机。现在也没什么脾气了,“这是看见什么了,这么开心?刚才求婚都没见你笑成这样。” 纪清宵正翻看贺宴锡求婚微博底下近20万条的评论,除了被点赞置顶在最前面的几条全是祝福的以外,还有更“可爱”的粉丝们。 “看评论里,有人说你只关注了我一个人,为我才发了第一条微博,而我的关注列表里在你之前已经有了一百五十五个关注,十五万个粉丝,将近两千条微博。” “所以呢,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一般事业上无比成功的人,总归会有某个点,比普通的正常人落后得多,开窍得晚,通俗来讲就是——智商过高而导致情商不太高。” “……” “还说你的商业头脑和资本家的意识需要用我的艺术审美来洗脑,说不定可以为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纪清宵一条一条随意往下翻,“还有个评论,说我只关注了你,但是没转发你的微博也不发评论不做回复,是十动然拒没错了。” “十动然拒?给解释一下?” 纪清宵脸上写满诧异,“贺总你是山顶洞人吗?你家一直是2G冲浪的吗?” 贺宴锡鲜少被纪清宵“看贬”,一脸无所谓:“我家几G的网应该没人比你清楚吧?” “…十动然拒——虽然十分感动,但后来还是拒绝了。” “……” 贺宴锡不得不承认,这些评论的确比他真挚单调的表白“有意思”得多。 *** 中午,贺宴锡开车,回到城里。 刚进门,就看见客厅有十几个大纸箱堆成两摞,全是从纪清宵那儿收拾过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拆。 纪清宵决定今天什么都不干,只和贺宴锡一起“虚度时光”,这些留到明天再收拾。 “好歹先把你现在用的东西挪到主卧吧。”贺宴锡见纪清宵不动,执意提醒她。 “为什么?我房间不是挺好的?” “你还想一直住你房间?”贺宴锡看着她,一脸明知故问的架子。 “也不是不可以。” 贺宴锡表情瞬间沉下来。 纪清宵眉眼弯弯,朝他笑,“要不…贺叔叔考虑一下,搬来我房间呢?” 粉白色系的床品,贺宴锡是拒绝的。 “宵宵,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这么叫我?”贺宴锡凑近,把人往怀里一扣,两只手握在她纤细的腰间。 小姑娘仰脸笑容明媚,“可是我就想这么叫你。”说完,轻轻在他唇上一点,抽开他的手逃开。 原本想要虚度时光的下午,贺宴锡被一个电话会议召唤,在书房坐了半天,纪清宵一个人太无聊,还是决定拆箱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多而杂,除了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书和画具占了剩下的大部分空间。 而贺宴锡的书房已经是“满仓”状态——背景墙面同等高的实木书柜,上上下下堆满了。就连一边两排的立式书架早也已经没有了冗余。 等他开完电话会议,纪清宵跟他抗议,“麻烦贺总看看这里,不知道贺总到底是何居心,让我搬过来却没给我的东西一丁点容身之地,你是不是污到只想要双人床?” 贺宴锡不说话,放下手里钢笔,等纪清宵埋怨完,起身,攥住纪清宵的手腕往外走,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你…干、干什么?这是去哪儿?” 贺宴锡带纪清宵由楼梯往上走,上了三层,正对着一个双开门的房间,推门而进。 浅原木色的色调,整个房间温柔舒适,正对着门的是一面落地窗。房间比楼下的书房面积大得多,同样的是这里也安排了一个背景墙作为书柜,正面一个写字台,挨着窗户摆着两个摇椅。 “……这里是我的书房?” 贺宴锡淡淡地说:“一年前就准备好了。” 纪清宵怔忡地看着贺宴锡,本来惊喜得不行,现下又有些莫名心酸。 贺宴锡牵着她的手,走到书柜墙中间轻轻一推,里面经还有一间。 算是很隐蔽的一个超大开间,宽敞明亮,画架支在房间中间,最里面一道墙全都是她的画具。其余两道墙上挂着她这几年的画作。 “这儿是你的画室,纪老师快看看,还合胃口么?” 纪清宵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里的一切安排都是她喜欢的。 “我知道这里也许会是你在家待得最久的地方,所以特意找了设计师,把布局采光和色彩重新做了调整,现在是人体感觉最舒适的状态。” 说不上是感动还是被眼前贺宴锡的安排戳中了心里柔软的某一点,纪清宵声音软糯:“我现在彻底相信了,你说结婚不是一时兴起的。” 贺宴锡觉得又气又好笑,“合着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信?” “当然相信。现在是彻彻底底地信。而且已经有点儿犹豫要不要答应你了。” “别犹豫。” “哦…那还是先等等吧。” “……” 纪清宵忽然想到什么,微微蹙眉,“这里好是好,可是如果我想和你一起看书,一起待着怎么办?” 贺宴锡料到她会问,指了指里墙最角落的地—— 一个类似滑梯的设计,坐着就可以直接滑到二楼贺宴锡的书房。 “这也太酷了!!”纪清宵按捺不住,试验了一次。 从三楼滑下来,不过几秒,正好到贺宴锡的写字台旁边。 “贺宴锡,你也下来呀!” 贺宴锡俯身看见小姑娘兴奋开心,也哑然而笑说:“我是大人,不走儿童通道。” 纪清宵正在兴头,特别想看贺宴锡一身高定西装滑滑梯的场面,她想了想,“如果你从三层滑下来,我就答应你的求婚。” 贺宴锡料定了就算纪清宵现在不答应,也不可能拒绝他的求婚,反而是拒绝了她的建议,一脸严肃,“求婚是求婚。我要你答应嫁给我,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 第186章 这里好酸哦 纪清宵觉得贺宴锡拒绝的样子才特别像个小朋友,她也不勉强他,笑着说:“那好,我给过你机会啦,可贺总偏要绕远路,我就没办法啦。” 不过想想,贺宴锡若真从这里滑下来,还挺…不贺宴锡的。 她一个人坐在贺宴锡书房的沙发上,手机有消息提示音,她点进去一看,是黎般若发来了一串感叹号。 纪清宵回复她:【裂开】【裂开】【裂开】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没有惊讶到立即联系我呢。 黎般若:那你到底答应了吗?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纪清宵:所以你真的知道? 黎般若隔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知道什么?他要跟你求婚?你当贺总把我当什么?私人算命先生?我是才看到网上消息的,我在孤僻异乡支教,这里的网络时有时无,差劲得很。 黎般若替纪清宵开心,问她为什么不马上答应贺宴锡。 纪清宵:总觉得很不真实,虽然心里其实早就答应了,但是还是想钻个牛角尖,说不定转身就怕他变卦,屁颠儿着应下来了。 黎般若:我要把这段截图发给贺总看,哈哈哈哈哈! 纪清宵:黎般若你敢!!敢发给他我就跟你绝交!! 贺宴锡又上了楼,看见纪清宵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傻笑,问她在干嘛。 纪清宵抬眼睛,气呼呼地说:“在跟你的线人聊天。” 贺宴锡也坐过来,眼睛一瞥看见纪清宵手机上般若的名字,“线人算不上,也就是曾经给我提供了一些消息。” “你还好意思说,我看你是打算把我身边的朋友和人际关系都渗透成你的人。” 贺宴锡笑笑,有点随意的语气,“我倒是想呢,不如你先说说,你身边的邵漾,打算什么时候脱离我的观察?” 贺宴锡莫名转换话题和吃醋,纪清宵有点儿无言以对。 贺宴锡继续补刀:“一般理亏的人习惯沉默不说话。” “我怎么理亏?明明是你小肚鸡肠,觉得人家对我有所图,我们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好不好?”纪清宵语气软软的,说话的时候下巴抵着贺宴锡的肩膀,一双鹿眼大而圆。 贺宴锡冷笑,“他跟你表白,对你好,这些当我都不知道呢是?” “可以呀,贺总的消息灵通得很嘛!”纪清宵眯着眼睛,“贺叔叔,你已经吃错了丛笑的醋,没想到邵漾的醋你还是要再吃一吃,这里好酸哦!”纪清宵伸出食指轻轻按了一下贺宴锡心脏的位置。 被男人伸手一把攥在手心。 贺宴锡从来少见的认命似的语气和不由自主地叹息声,“我不得不承认,他在年龄上的优势。” 作为同龄人,作为同学,她和邵漾的共同语言一定会比大她九岁的他多,贺宴锡总会这么想。 “你说真的?”纪清宵看见贺宴锡失落的表情有点儿慌。 男人不说话,摩磋着他掌心里那只细小的手,眼神煞有介事。 纪清宵轻声一叹,“贺总亿万生意做得,怎么连个比你小那么多的男同学都容不下啦?” 第187章 反正我年轻 纪清宵的话对贺宴锡很受用,他抿唇微微一勾,哼了一声。 “邵漾的确是喜欢过我,但是我们早就讲明白,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是这辈子最好的异性好朋友,仅此而已。” “‘早就讲明白’是什么时候?” 纪清宵觉得这个锱铢必较的时间点有点难回答,她也忘了,“大概是上大一那年,或者是高中的时候就说过了。” “呵。那邵漾同学还真是锲而不舍。” “我们不说他了好不好,刚才安姐给我发了消息,问我要不要在微博上做个回应。” 贺宴锡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可惜你不肯滑滑梯,其实我对于求婚这种形式上的内容没有那么期待的。”纪清宵的潜台词其实是很想说:“你快点儿给我个台阶下,我这就答应了,以免夜长梦多。” “等不及?” “当然不是!”纪清宵警惕地往后靠了靠。 “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差再等我出个求婚方案,试实施,然后亲自求婚?” 纪清宵脸色变了,听他这个意思,是要等个一年半载? 不高兴的情绪涌上来。 可再一想,她年轻,怕什么! 她莞尔一笑,“可以的,反正我年轻。贺叔叔真要到了叔叔的年龄再考虑,我也没什么意见。”说完,她站起来要走,又回了一下头,“小心真的会引发‘隐疾’哦。” 她得逞,跳着跑了出去。 翌日,贺宴锡照常按时到贺氏集团。 老板公布恋情,员工们都期待今天见到的贺宴锡会是个什么样子。 大部分人都去百度了一下未来老板娘的背景,得出的结果就是——没什么背景的文艺女青年,画工一流,粉丝无数。 员工们确实想不到,贺总稀罕的是这种乖巧甜美又温柔如水的小姑娘,光这年龄差就够他宠溺惯着的了,偏偏还长得一副田间小鹿似的眉眼,员工们打趣:是不是老板娘一笑,贺总的心都要化了。 化不化的员工们不清楚,但今天的贺宴锡好像跟平时比起来并无两样。甚至,煞气更重了一些。眉眼冷厉的比南极冰山还要寒气逼人。 有人揣测:这是求婚失败?还是妻管严已经上线? 好奇归好奇,但没人敢实地触碰贺总的逆鳞。 快下班的时间,员工们收到群发邮件通知:明日全体员工到月光岛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度假团建。 这是发糖时间吗? 员工们议论纷纷,都知道月光岛是高级私人的度假场所,平时去一趟都要至少提前一周预约,赶上节假日更难。住一晚最普通的房间都要大几千,贺总请集团总部的员工集体去度假,看来是求婚成功了。 有人开玩笑说:“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我们可要好好感谢一下老板娘。我先去买她的书为敬!” 还有贺总纪清宵的忠实CP粉:“贺总单身这么多年,应该是一直在等年纪小的老板娘,所以贺总也怪不容易的。” 纪清宵原本是要借着这两天避避“风头”存一点画稿,她的漫画被贺宴锡的求婚连带效应叠加,已经火爆得一塌糊涂。编辑催她趁着这两天爆更一下积攒人气。 被贺宴锡带去参加公司的团队建设,纪清宵一开始是拒绝的。 一来她觉得她的身份有点尴尬,二来她从小不喜欢这种大波人群集体出行的行为,尤其还是和他的员工。 贺宴锡却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时间、工作范畴里明正言顺的“带家属”,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再者,退一步讲,她是贺氏集团服饰联名设计师,参加集体出游是应该的。 没办法,纪清宵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贺宴锡。但是前提是,她不参加团建的集体项目,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画画。 第188章 对的人 月光岛在京城旁边的M市。 这里因为国内唯一一片荧光海而得名,周边许多民宿顺应而生,但都有一定距离。贺宴锡预定的是高级私人度假酒店,是距离荧光海最近的地方。从酒店的房间落地窗就能看见海滩。 但是荧光海一直可遇不可求。要在有潮气的雾天,最好配上二三级的微风。 这场说走就走的集体旅行,没有给员工们准备时间,有女员工抱怨没有新款的沙滩裙和泳衣配不上这么好的酒店和景色,男同事回复:这么贵的酒店,住到就是赚了,再能看上荧光海就更值了,哪儿还注意到穿什么。 纪清宵也是被临时通知,抱佛脚收拾行李,问贺宴锡要去几天。 “也许两三天?四五天?” 也许…… 纪清宵无语:“贺氏集团什么时候这么open了?上班时间公开集体工费高价旅行,还不确定旅行天数?” 贺宴锡翘着腿坐床边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脑,“老板有好事,也得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光不是么?” “贺总霸气,真财大气粗哦……”纪清宵随口感叹,耐着心把画具一个一个整理到箱子里。 “谢谢。”贺宴锡一点不客气,“后半句可能你未来才能深有体会。” “……” 纪清宵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脸有点挂不住的红。 这两天她一直还在自己的房间,贺宴锡没有主动更进一步,她就更没什么急的了。 第二天,贺宴锡开车,延高速路一路出京开往M市。 纪清宵在车上开始做起攻略。 才知道了这里除了荧光海,每年的每个季度都有个主题节日,而7-9月是汉服节。而预定的酒店同时也是国风潮,刚好很融洽的呼应了汉服节的主题。 “早点说我就去定个汉服穿穿了,我还从来都没有试过呢!”纪清宵什么都没准备。 “不急,到那儿也有你选的。” “真的吗?”纪清宵眼睛一亮,“那我要好好选一选,顺便也给你选一套。” “顺便?”贺宴锡微微一抬眉。 “我的意思是最好和我穿情侣装的嘛。” 开车的人目不斜视,语气同样果断:“我不用。” 堂堂集团总裁,穿个汉服游走在大街小巷那岂不是要人设崩塌了! 也对,纪清宵轻轻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只是可惜了贺宴锡的颜,一张禁欲的脸、眼眸冷峻深邃,尤其是眉宇间那股凛寒的疏离感,身材又标准到不行,活脱脱就是一个武功高绝的冷面锦衣卫。 他的五官气质绝到简直可以甩当红那些小鲜肉们好几条街了。 “你在想什么呢?都看了半天了。”贺宴锡侧头和纪清宵对视一眼。 “没、没什么……”纪清宵刚才脑海里闪现出的都是古装电影的孤风清冷画面,贺宴锡可太有代入感了。 大波员工从城中心几个定点位置集合,统一安排大巴车到M市私人酒店门口。两天一夜的旅行,公司特意没有安排什么团建项目,就是让大家来放松放松的。 贺宴锡和纪清宵到酒店已经是中午。 酒店分东西两个区,西侧是标准客房,他们的房间在酒店的东侧,属于高定私人VIP区,一水古色古香的别墅私宅,让人很有穿越感,也是靠着海滩最近的地方。 车刚开进海滩附近的时候,纪清宵就已经看见街上有穿各种样式汉服的姑娘了,等到了酒店,连服务生和管家都是统一的汉服工作装。 纪清宵从小在海边长大,自然看见海就觉得亲切。她放下随身行李就穿过客厅到小花园的海滩。 留贺宴锡把行李搬进屋。 正午阳光正足,海滩没什么人,海浪一个一个轻轻拍打到岸边,泛着金光。 纪清宵穿了一件白色防晒服,里面是一个墨色吊带,配浅色轻薄阔腿裤,踩了一双细带人字拖。衣着宽松的款式,更显得人过分清瘦。 贺宴锡放下行李也走过来,从身后轻轻一笼,把人拉进怀里。 “好漂亮。”纪清宵满意。 “到了晚上看看运气如何,不知道能不能遇见荧光海。”贺宴锡温热的气息吐在纪清宵的耳朵旁边,让她觉得有点痒。 纪清宵望着远处,“小的时候在海边,一直觉得大海也没什么特别的。等后来离开了才发现,原来我潜意识里早就把海当成故乡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心情特别好和特别不好的时候,都超级想去看海。” “我的错。”身边的男人声音低沉,“是我没有意识到,以前就应该多带你来海边走走。” “现在也不晚啦。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突然有这种感觉的。” “以前没多想,其实我们宵宵是‘海的女儿’。” 纪清宵想起安徒生童话。 此刻就在海边,身边是她的爱人,有种瞬间被共情的悲伤感。 “这个童话故事在我不懂事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美人鱼算是阿婆给我读过的早读故事里,我最喜欢的女主角了。小时候觉得就应该向她一样勇敢才对。可是长大了,遇见了喜欢的人,才明白童话是童话,我自己是做不到的。” 看着心爱的王子娶了公主,而美人鱼不忍心伤害他,终究遗憾地化为泡沫。 “我可以为了你喝下药水失去嗓音,忍着疼痛为你跳舞,但是我做不到眼看着其他女孩成为你的新娘。” 要么离开永不复见,要么鼓起勇气拼一把,哪怕失败,最后也要同归于尽。 贺宴锡也没想到,原本是自己一句玩笑话而已,引得小姑娘代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莫名地伤感起来。 “宵宵,我们不是童话故事。”贺宴锡声音轻柔,“我们是心灵相通的,对的人。” 抱她的手臂一用力,纪清宵被贺宴锡环紧了,意识到贺宴锡当真以为她在难过,噗的一笑,“虽然我是个艺术生,可是也没有那么敏感啦。”说着她扬起下巴,侧脸看着贺宴锡海水般深幽清明的眼睛,“不过我好钟意贺叔叔的情话,你…可不可以每天都对我说呀?” 第189章 陪老婆cosplay “看你的表现。” 贺宴锡这标准的直男答复,刚才的情话像是预先做过功课,瞬间就被这回答破功了。 纪清宵无奈地笑笑,心想,这大概才是真正的贺宴锡。 吃过午饭,纪清宵等不及想尝试一下汉服。酒店提供定制服务,妆发、服饰全套下来,且都是专业的造型师。 汉服装扮完成的纪清宵仿佛换了一个人。 夏日午后,在海边的中式酒店,她坐在中式古风紫檀木梳妆台前,朝云近香髻的盘发,长发盘了一半,散下来一半,插一个极简样式的玉簪,花神赋的齐胸襦裙,颜色是渐变紫色,开衫大袖是蕾丝刺绣工艺,从里衣到外衫再加几层厚的薄纱长裙,繁琐极了。但正因为这渐变层次的美,再加纪清宵身形瘦弱,才不显臃肿,反而更凸显她修长的天鹅颈和纤细的胳膊。 一双明眸,笑起来弯月似的弧度,乍一看像是从九重天落入凡间的仙子,又像是一个大户人家园子里的代嫁小姐姐,灵动可爱,温婉明媚。 贺宴锡在一旁的椅子上半靠着坐,看完了她妆发的全程,觉得能有一次仪式感极浓厚的古代节日的氛围感,也是不虚此行。 “走。”他知道她早就迫不及待想去古镇了。 “不能走呢。”纪清宵拉住贺宴锡,“你还没有打扮,我们这样出去好奇怪的。” “古代小仙娥穿越到现代爱上霸道总裁,这么想也挺顺应时代潮流的。”贺宴锡拒绝。 “来都来了,你陪我一次嘛。就让我康康你的古装造型,好不好?”小姑娘古灵精怪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睫毛长而卷,下巴覆在他胸前,一张小脸,脸颊有点肉又很减龄,“就满足我一次嘛。我好想看你穿飞鱼服的样子。” 贺宴锡喉结微微一动。 …… 不多时,贺宴锡就完成了他的“古装造型。” 一身玄色飞鱼服,肩膀两侧有飞鱼纹装饰,腰间系宽蓝色紧身深腰带,上身是精致的刺绣。云锦的妆花罗、妆花纱、妆花绢,高级面料将贺宴锡的宽肩窄腰完美包裹。袖扣绑得紧而细致,露出一双大而修长干净的手。 不过,最后贺宴锡还是拒绝了同款配套的帽子,造型师只得将他头发简单处理,不至于让整个装束在发型上贸然突兀。 “哇……”纪清宵喜形于色,望着眼前的“锦衣卫”出了神。 贺宴锡反倒不自在地蹙了蹙眉,脸上没什么波澜,不自在地整理一下腰带,“还走不走了?” 说着,一只手伸过去揽着纪清宵的腰。 纪清宵咽了咽喉咙,轻轻一点头,“走……” M市为了配合汉服节,专门将旅游城中心的古城重新装扮,处处有锦簇的花团,整洁的青石板路连接海边和古城,纪清宵和贺宴锡散着步,没一会儿便走到了古城中心位置。 粉墙黛瓦,翘角屋顶,隔窗深廊,小桥流水,意境美得不像话。 这街上的人全都穿服饰差不多的长袍长裙。 纪清宵走在其中,看着景色和两边装扮成古代小商贩贩卖各种工艺品的铺子,真觉得像是穿越了。 而贺宴锡全程板脸,跟在后面,行动不快。他刚才答应她,纯粹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却不想这街上人这么多。 此时他是后悔的。 纪清宵从一个卖书签纪念品的商铺里走出来,正要往前走,倏地被人用扇子拦腰一截。 同为汉服打扮的一群男女,有举着手机正在直播的,有拿着相机拍照的,有意想请纪清宵入个镜、顺便拍几张合影。 她慌乱中还没有拒绝,身后的人便先开了口,“不好意思,她不方便。” 声音低沉入大提琴般悦耳,这群男女一愣,觉出有种莫名熟悉感。 等贺宴锡走近了,将纪清宵的手一牵,对上视线,这群男女完全傻了。 其中一人仔细看了看,确认完,不敢相信地问:“……贺、贺总?” “贺总您怎么也来这里了……”另一个女生陪着笑说。 “陪老婆。”说完,贺宴锡脸上冷漠得要结霜了,单手一挽纪清宵的肩膀,将人带走。 两个人的背影都快看不见,这群人才渐渐缓过来,接连感叹又质疑。 路人甲:“刚才说话的那个锦衣卫真的是贺总,对?” 路人乙:“反正你叫他,他没说不是,应该就是了……” 路人丙:“这太离谱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贺总还玩儿cosplay……?” 路人丁:“他刚才好像说,是陪老婆来的。” 路人丙:“你还别说,贺总扮锦衣卫还挺像的,真是帅,身段和气质绝了。估计是老婆帮他选的。” 路人乙:“所以,你刚才是拦的是老板娘,要跟老板娘亲密合影,还是在贺总的眼皮子底下……” 路人甲哀叹一声:“万万没想到啊,咱们南极冷山一样的贺总,竟然是个妻管严啊!?” 路人丙好心提醒路人甲,“我觉得贺总刚才好像挺生气的,要不你度假结束就开始找工作。” …… 纪清宵被贺宴锡拉着快速往前走,进倒着步子,忍着笑,却忍不住一直看着贺宴锡,眼含深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难得,贺宴锡还能被纪清宵盯得不自在,他脚步放慢,伸手去遮纪清宵的眼睛,“好好走路,看什么?” 纪清宵伸手握住挡她视线的那只手,笑嘻嘻地说:“当然是看贺总穿这身飞鱼服到底有多帅。” 被自己的员工看见之后,贺宴锡着实地不自在。 可能还算不上人设崩塌,但他的威严一定是受损了。 纪清宵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以前从没想到贺宴锡竟然还会害羞的一面。 她踮起脚尖故意盯着他的脸不放,“贺叔叔,你让我看看嘛,让我仔细看看呀!” 没想到下一秒,贺宴锡倏地一个俯身,逼近纪清宵,两个人鼻尖相贴。 动作带起一股风。 纪清宵两颊的碎发被向后掀起赖,珍珠长耳环也晃了晃,她的睫毛跟着轻轻颤了两下。 “好啊。” 男人同样注视着纪清宵乌黑明亮的眼睛,低声沉吟,“那你好好看看。” 第190章 妻管严再次石锤 纪清宵逛到晚饭时间还意犹未尽,她庆幸自己出门时装了充电宝,这半天下来照了照片,也录了不少视频,有许多和贺宴锡牵手、挽着手臂的画面,但都没有正脸,她想着回去剪个vlog,也是纪念。 晚饭没回酒店,是在古城里的一家小酒馆吃的。 菜单是以二十四节气衍生命名的,全都是古文诗词。 纪清宵凭着直觉和曾经贺宴锡的“教导”,点了几个菜。好在,贺宴锡曾经让她练字时写的那些古文她还都历历在目,以至于对这些乍一看有些不知所云的菜单信手拈来。 等到菜上齐,真的和纪清宵刚才猜想的内容差不多,她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还可以的?” 贺宴锡微微勾唇,轻车熟路地攥住纪清宵的小手,往自己这边一带,心爱地低头一吻,“嗯,是挺厉害的。” 纪清宵的脸登时一红。 隔壁桌此时传来不大不小的惊叹声,“靠!人家竟然是情侣,不是父女!!” “你眼睛是出气儿的吗,明明一看就是一对儿好不好!” “我就是觉得那个小姐姐那么好看那么纯,年纪应该挺小的,怎么会找个大叔呢……” “傻子,你知不知道,萝莉大叔是绝配!” 贺宴锡霎时黑脸了。 纪清宵跟着怔然,没有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似是觉察到贺宴锡煞气逼人的冷刀子目光,这桌坐的人瞬间手动禁声了。 直到纪清宵挽着贺宴锡的手,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男人的脸色才变得平和了些。 “你还不知道,一般能被叫‘大叔’的男人,前提条件都是长得特别特别帅、特别特别有型才可以呢。”纪清宵帮贺宴锡补课。 可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眼睛盯着她,好像在说:你当我是小学生吗? “是真的!” “重点是父女,不是大叔。”贺宴锡不大愿意地重复。 “……” 纪清宵默默抿唇忍笑,“也许是你这身飞鱼服颜色太重,显得人也成熟了?你不要生气嘛,我喜欢你不就好了吗?” 贺宴锡伸手去捏纪清宵的脸颊,“吃饭。” 纪清宵提前看了天气预报,说今晚遇见荧光海的几率极大,大概在晚上十点钟左右是他们住的别墅所在的海滩最适合的时间。 吃了饭,两个人慢悠悠地往酒店方向走。 才过了八点,时间还早。 贺宴锡却等不及似的要早点回去——他这身飞鱼服的古装扮相今天被员工看见好几次了,穿了大半天,已经到了忍耐极限。说回去的时候,他表情冷寂,语气也不怎么好。 纪清宵当然知道贺宴锡的脾气,也不生气,哄着说,“我们这不是正在往回走呢么。” 是的,遛弯一样东看看西看看的,没有四十分钟走不回去。 贺宴锡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往前走。 古城的仿古建筑到了晚上更有一番韵味,彩灯高挂,配上旖旎的月色,十分好看。 走到中途的时候,他们看见好多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纪清宵有点动心,恰好听见旁边的人在议论。 是汉服节的保留项目——有奖竞猜。类似于古代的猜灯谜,涉猎的问题大多是古代风俗文化和传统文学相关的内容。 比较特殊的是,今年的奖品设置比较有趣——一等奖是一个绣球。 纪清宵好奇的不行,一定要拉着贺宴锡一起去看看热闹。 贺宴锡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把自己说服的。 好像所有的事情只要是和纪清宵有关系的,他的脾气都可以一退再退,耐心值却无上限的上升。 走在人群里,贺宴锡注意到前后好几个女孩子朝他投来好奇、欣赏的目光,他无心于此,只觉得这大波轰似的猜谜游戏因为纪清宵感兴趣他才有了兴趣。女孩子们看见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纪清宵身上,也就酸溜溜地收回了想搭讪的目光。 纪清宵一开始还未察觉,但越往里走感觉越强烈。 虽然看见女孩子们的眼神,她还是会有一些微妙的不言而喻的心里涟漪,但更多的是很开心,甚至骄傲。尤其是贺宴锡毫不避讳地把她护在自己怀里前行的时候。 她勾了勾贺宴锡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一等奖的绣球悬挂于奖品的正中间,刺绣精细,垂下来的红绸随海风轻轻飘起来。 贺宴锡反手攥住纪清宵的小手,微微低头,“想要吗?” 她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个绣球。 但周围的人太多了,她比谁都清楚贺宴锡最不喜欢这么吵闹杂乱的环境,让他在拥挤的人群里抢着竞猜题目无非是要他动怒,是以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贺宴锡听出她想要的意思,微微抬眉,“我觉得这奖品不错,等着。” “???” 纪清宵没想到贺宴锡真的排着队去玩儿猜题游戏了,而且是全程专注。 连她自己都觉得环境嘈杂的想退出,贺宴锡却乐此不疲。 最终,贺总凭借他优秀的文学功底和博学的知识储藏量,毫无悬念地得了第一名。 拿奖品的时候,有贺氏集团的员工也在底下观战,看见最后是自家老大夺冠,有员工议论,“贺总多高的身价,可就为了博红颜一笑,不惜挤破脑袋亲自上场去拿有奖竞猜的第一名。” “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真人版绝绝子。” “妻管严再次石锤。” “贺总英明威武,答题的霸气也是妥妥的。” 贺氏员工们在底下自发组织庆祝欢呼。 听见台下有人喊他名字的时候,虽然全都是好意和祝福,贺宴锡的脸色还是很明显不自然地僵了。 纪清宵在台下也跟着笑起来。 拿到绣球,贺宴锡递给纪清宵,“满意了?” “我没有一定要你拿到的,奈何我们贺总的实力不允许输,青云直上稳稳地就赢了呢。” 纪清宵的夸奖很受用,贺宴锡淡淡笑了笑说:“是我比较想要这个奖品。” “……你要绣球干什么?” “当然是娶你了。” 第191章 我愿意 回酒店后,贺宴锡不由分说先去换下了飞鱼服,到卫生间洗澡。 纪清宵看他如此嫌弃这身衣服,笑得很大声,还不忘跟他开玩笑,“看荧光海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十分钟,你洗得完嘛,要是错过了多可惜。” 贺宴锡全程冷淡着脸不说话,没耽误时间,在十点之前从浴室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纪清宵正坐在卧室红罗帐外的一对红木圈椅,单手托腮,掌心挤出一点点肉,看上去非常减龄。她还穿着齐胸襦裙,紫色的长纱裙角落在地上。 “还好,时间刚刚来得及呢。”纪清宵看了眼手机,再抬头去看贺宴锡。 他洗了澡却没有换家居服,白衬衣,黑色西裤,宽肩窄腰的身材。头发吹干了,自然的落在额头和两侧。 “怎么还穿这个?” “刚才进去的急,忘了拿。”贺宴锡说着牵起纪清宵的手,“走,去海滩。” 这周围都属于vip别墅区,密度低,很好的控制了欣赏美景的质量。 纪清宵脱了刺绣粉白色弓鞋,一只手将纱裙的裙边卷成一坨攥在手里,光脚踩在沙滩上,海水微凉。 贺宴锡再跟她确认,“你真的还要穿成这样看荧光海?” 纪清宵不以为意,“这重点是看海,穿什么有那么关键吗?” “好。”贺宴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海边还是黑漆漆一片,依然不见传说中的夜光星河。 他们沿着海滩往前,迎着浪花,听着远处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我怎么忽然有种在私奔的感觉。”纪清宵看了看贺宴锡。 “有吗?”贺宴锡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钟了。 “你没觉得吗,这里黑压压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哎。我现在脑补的画面是一对视死如归的鸳鸯。” 贺宴锡伸手去捂纪清宵的唇,“嘘。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纪清宵不解。 贺宴锡眉眼一弯,笑说:“再等等。” 话音刚落,纪清宵还没问出口为什么,远处若隐若现一条蓝色光波曲线,随着海浪逐渐延伸过来。 夏日暗夜,幽幽一道神秘的蓝光越来越明显。 “是…是荧光海!”纪清宵目光望向远处光源,激动地说。 入夜的海面泛起璀璨蓝光,宛如银河坠入人间。 “也太美了。”纪清宵被贺宴锡牵着往海的方向走,很快就与荧光海汇合,蓝色星河般的光点近在脚下。 她在海边长大,对大海再熟悉不过,但此刻,浩瀚无垠的自然里,她贸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渺小。 牵着爱人,此生追逐一次蓝眼泪,已经足矣。 “宵宵。”身边的男人低吟,“酝酿了好几天,我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再合适不过。” 纪清宵被贺宴锡轻轻拉了一下,变成正对着他的方向。 蓝色的光斑连成一片,贺宴锡的目光浴在这如同仙界的光下,表情更显得严肃起来。 纪清宵莫名地心脏一悬,跟着加了速。 贺宴锡手伸手探进裤兜,伸出来是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蓝色绸缎盒子。 他单手打开,里面一枚钻戒,fancyvividblue的蓝光映入眼底。 “你说我微博求婚没有诚意,其实那只是个引子,不想你因为我的原因受到非议。”贺宴锡停顿了好一会儿, “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人生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对我而言除了空虚以外毫无其他含义。但是宵宵,是因为你,我开始明白生活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是因为你,让我第一次有了刻骨地思念与幸福,遇见你,贺宴锡是幸运的。” 你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全部。 “宵宵,嫁给我。你愿意吗?” 眼前的男人单膝跪地,荧光海随着海浪而来,将他的裤腿打湿,在他身边留下一片一片蓝光。 贺宴锡的目光比这夜色更加幽深,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纪清宵看见这荧光之中,他们的影子相交,长长地在眼前延伸。 她垂着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正常,眨了眨眼睛,抬起目光时睫毛有些湿润。 她看着贺宴锡,仿佛从认识他起,她从心里就是相信他的,从不愿意去考验他。 之前嫌他求婚不够正式也只是玩笑,其实是早就默许了的。 所以此刻,她毫不犹豫,声音却有些紧张,“我愿意。” 贺宴锡缓缓呼出一口气。纪清宵伸手,他将这枚准备了很久的蓝色钻石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触碰到他手指的时候,纪清宵觉察到了他在微微颤抖。 心口某一处如同这涨潮的海水,许多种情绪互相交融,渐渐将她淹没。 等到戒指戴好,贺宴锡等不及地站起身,将纪清宵往怀里一紧,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贺宴锡只觉得此刻所有情话都不及这个吻。 他愿意将她永永远远珍藏,让她的人生只有幸福。 那些贺宴锡以为是他人生全部的过往的残缺,将在曾经那个时间段永远停格。他庆幸自己遇见了纪清宵,直到遇见她,他的生命才渐渐重新发芽,时光才开始重启。 蓝色银河,夜空繁星疏影。 他们相拥,相伴。 过了好久。 纪清宵站直,擦了擦眼睛。目光落在他干净笔挺的白衬衫上。有些遗憾道:“早说你要今晚求婚,我就不穿这个了……” 此时此刻,她的裙摆被海水打湿,完全沾在了腿上。原本精致的妆发也已经凌乱。 贺宴锡笑了一下,“我刚才提醒过你。” “那叫提醒吗…你就应该直接让我去换件衣服。” 贺宴锡重新把人拥入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不重要,你穿汉服接受我的求婚,也挺…特别的。再说,我喜欢你不就好了?”他的语气和她晚上在小酒馆里安慰他时一模一样。 纪清宵一下子就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银河般的海岸渐渐向东移,这里只剩下星星点点的蓝荧光。 “我们回去。” 两个人异口同声。 贺宴锡牵起纪清宵戴了戒指的左手,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第192章 物归原主 纪清宵在浴室待了好久,直到觉得自己再不出去贺宴锡可能要进来了才缓步走到门口。 心里七上八下的,要从看见浴室里摆着的那件蓝色吊带裙算起。 纪清宵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五年前的那件。 随后会发生什么也就不言而喻。 她深呼吸了一次,开门走进卧室。 中式仿古藤编吊灯,昏黄的暗光,月洞雕花拔步床,红罗纱帐散着。 她身上穿着那件蓝色的吊带睡裙,人就这么浴在暖黄色的光里,白净的肤色镀上了一层金边,连发梢扬起来的弧度都显得整个人温婉沉静。 纪清宵没有看见贺宴锡,望着这张极复古精致的床愣神。 烛光几乎能铺满整个地板,贺宴锡的身形顿在不远处,安静地瞧着面前如油画般质感的一幕,女孩光洁的肌肤莹白透亮,棕色的长发散下来,蓝色细肩带若隐若现露出蝴蝶骨。 贺宴锡在纪清宵身后站了良久,品味了一番心里涌上来的情潮,脚步绊着光,人走到她身后。手穿过她的发丝,纪清宵抬头,眼睛里是溶了阳光的琥珀色,美的不可方物。 纪清宵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侧着脸看见了贺宴锡炙热的眼眸。 他伸出手掌心,将什么戴在他的脖子,纪清宵倏地被挂坠的温度一冰。 低头去看,竟然是当年她十八岁生日时,他送她的那个鸢尾花吊坠。 此刻的情景莫名的与十八岁那天的相融,纪清宵心里有种说不出地情绪,逼得她眼眶发红。 “宵宵,属于你的,五年前就已经属于了,如今是物归原主。”他从背后抱着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 他的指腹轻轻触碰纪清宵冰凉的手腕,沿着蓝色裙子之外的区域向下蜿蜒。 纪清宵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心慌过。她被他稍一用力转过身正视,像是第一次遇见贺宴锡的时候,无助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很好的引领者,一吻深而长。纪清宵被他打横一抱,两个人一起跌落在床上。 吻从唇齿间落到她的锁骨,贺宴锡轻轻将她肩上的细吊带退下来。 整个过程,贺宴锡顾及着她的慌乱,很慢,很耐心。也是因为一直将自己身体里炙热的隐忍的过程漫长,而在后续的冲击中一次比一次更强烈。 纪清宵被这种陌生的不明的苛求惊起一层战栗,她照着贺宴锡在他耳边的呢喃去做,什么也不说,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是应接不暇的,让纪清宵感觉到缺氧窒息,在莫名的未知的情潮中一次次溺水。 像被他带入云端,再一同依偎着落入人间。 …… 空间安静下来。 两个人紧紧相拥,贺宴锡将纪清宵揽入怀里,亲吻她已经汗淋淋的额头。 纪清宵只觉得已经疲惫的不想动弹,她从不知道贺宴锡还能这么坏,故意让她失控,让她睁开眼睛看着他,记着那时那刻的所有感触。 片刻,两个人凌乱的呼吸逐渐平缓。 “宵宵。”贺宴锡声音低哑,“你还好吗?” 纪清宵瘫软在她怀里,轻轻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我们去浴室,嗯?”贺宴锡哄着的语气。 “我不去。”纪清宵以软糯的声音拒绝,“好累,不要了。” 贺宴锡哑然而笑,拥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蝴蝶骨,“我知道,你刚才说了好多遍了。我们只是去洗一下。” “……” 纪清宵没回答,只是把头压得更低,完全埋在贺宴锡的胸膛。 “还记不记得你怀疑过我什么来着?” 第193章 末日浪潮 纪清宵脸红到脖子,隐疾的那个梗,贺宴锡上次就已经证明过了的。 这次又…… “还没怎么样就喊停,如果是为了我着想,我倒劝你大可不必。我现在严重怀疑,纪小姐只是嘴上不饶人,身体却……” 纪清宵受不了他的话,抬起手捂住贺宴锡的嘴。 “好了。我不说了。”贺宴锡攥住她的小手,看她的目光更深,“要不要喝点水?” 小姑娘点头,“我想喝冰的。” 贺宴锡披上睡袍,到冰箱里拿了一瓶白水,回到床边,拧开递给她,“小口喝。” 纪清宵起身的时候先用被子盖住,莹白的锁骨处有些星星点点的红痕。她不知道,便有种深陷其中却毫无觉察的无辜感,贺宴锡正好瞧见了,唇角微微一勾。 贺宴锡重新躺回纪清宵旁边,她刚要将水瓶放在旁边的床头柜,被贺宴锡接过来,拧开喝了几口。 纪清宵还是觉得疲倦,靠着贺宴锡半躺着,手里攥他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打量,有点儿像小朋友拿到心爱的玩具。 “你知道吗,你来桥溪镇接我回京城,第一次和你握手的时候,我觉得你的手好暖好温柔,也好好看。” 贺宴锡笑笑。 “那个时候我有偷偷想过,如果我可以一直握着这个人的手,该有多好。” 那时孤独苦闷,前途未卜的纪清宵,贺宴锡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晃神。 “你呢?你那个时候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纪清宵好奇。 贺宴锡仔细想了几秒,“应该…觉得这个孩子太营养不良?” “……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这是我绝对真实的想法。但是刚才才发现,原来纪太太的身材还不错的,虽然看起来很瘦,但是……” “贺宴锡!”纪清宵信了他正经个鬼。 贺宴锡笑着一把将纪清宵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伸到她两膝盖下方,从被子里一捞,打横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身上穿一件深蓝色睡袍,而怀里的人却一.丝.不.挂。 低头看见纪清宵羞的表情,在平静不过地解释道:“抱你去洗洗。” 他将浴缸里的水盛满,两个人一起进去。 热气腾腾的浴室,像大雾弥漫的未知的早晨。 纪清宵此刻才觉察到他的“意图”,但早就为时已晚。 于他而言,她还是太天真了。 因为是在浴室,在浴缸,让纪清宵更有了一种接近溺水的感觉。所有感官带来从未有过的濒临沉入海底的体验。 最后的最后,她想让自己站稳一点点,便更靠着浴缸的内壁,却依旧没有成功。 她感觉自己好像随时都会跌下去,完全靠着贺宴锡给她的力量才勉强维持。 浴室的窗户开着,窗外就是真正的海滩,能听见一道一道海浪的声音。 而此时纪清宵只觉得自己已经深陷这无边无形的海水之中,贺宴锡一次又一次掀起末日般的浪潮。 终于,他们一起淹没。 她听见身后耳边贺宴锡低哑的声音,“宵宵,我爱你。” 第194章 重金求照片 纪清宵睡到中午才醒,简单梳洗之后到别墅前面,看见贺宴锡正坐在躺椅上看海喝咖啡。 两条长腿随意交叠,人也慵懒。 远处的海岸线蓝得澄澈。 纪清宵拿出手机,点开贺宴锡艾特她的那条微博,颇为仪式感点击转发,回复他:好~ 而当事人还不知道。 纪清宵悄悄走过去,打算从背后吓他一下,她自诩动作够快够隐蔽,猛地用手臂一勾,圈住他的脖子,贺宴锡却纹丝不动,只轻笑了一声。 “……这都没吓到你?” “怕什么?这个岛上能敢我这么做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切。”纪清宵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睡了这么久,睡好了?” 昨晚折腾到两三点,她十二点起床,算一算也就睡了还不到十小时。 倒是贺宴锡体力惊人,大清早纪清宵朦胧中被他吻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贺宴锡的声音说,现在才八点,他去晨跑,让她再睡一会儿。 等她再醒过来就已经中午了。 纪清宵学着贺宴锡一模一样地姿势,“接下来我们还能在这儿待几天?” “想待几天都可以。” “员工们今天回去,老板却在这里享清福?” “有什么问题?” “这让我想起,以前我在苦哈哈的赶画稿的时候,安姐一边度假一边催我的曾经。” “卢洛安这么压榨你?” “你不也是这么压榨你的员工嘛,资本家的劣根性呀……” 贺宴锡眉眼一抬,冷凛地说:“他们是平白无故多放了两天假,还是老板掏钱来这么好的度假地。这是压榨?” 纪清宵被贺宴锡说服,“好像是福利……” “所以,我是个好老板。”贺宴锡一本正经,“看来,我要去跟卢洛安谈谈了。” “你别!”纪清宵阻止,“她对我一直还不错,给我的资源一直都是最好的,性格也直爽,说什么都很直接,我还挺喜欢这样的领导的。” 贺宴锡不以为意。 “你要真的去找卢洛安谈,那就太像我家长了。” 像是开完家长会,收到学校反馈之后急着想跟老师聊天宣传自己孩子优点的家长。 纪清宵声音带着几分魅惑,“贺叔叔?” “你下回试试,在床上的时候这么叫我。” “……” 怎么一点家长的样子都没有。 午餐吃完,纪清宵把这两天拍的视频素材整理剪辑,发了一条vlog。 之前那条答应求婚的微博被疯转,已经上了热搜,这条vlog里面虽然没有露脸的镜头,但是一发出去就爆火了。 评论里面有人认出这里是看荧光海的月光岛,有眼尖的粉丝看出来其中有个背影很像是贺宴锡,再加上之前答应求婚,评论里一边倒都以为两个人是去度蜜月了。 评论里面好几条,都是去了汉服节的人。 “我的天!原来我和总裁擦肩而过!我知道‘一宵未眠’姐姐真人长什么样子了,简直就是小仙女!怪不得她男朋友好凶的,原来是总裁啊!” “我也在汉服节见过这个妹妹!她男朋友特别酷,还给她赢了奖励——一个绣球!” “啊?那个真的不是爸爸,是男朋友?” “谁家带爸爸来汉服节啊!” “什么?贺总穿了飞鱼服?大家有没有目击照?重金求照片啊!” 纪清宵看评论被逗笑出声,她大概读了几条,贺宴锡脸已经黑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放出来你穿飞鱼服的照片呢。” “笑。”贺宴锡轻轻一叹,“等晚上在红罗纱帐里,我会继续让你笑。” 第195章 我们回家 纪清宵当晚的确在红罗纱帐里被折腾到笑不出来。 在言出必行这点上,纪清宵从未怀疑过贺宴锡,她自此再也不敢说“隐疾”这种玩笑话。 被他抱着洗完之后回到床上,她由衷感叹,“你这几年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 “该不会是你一直私存着女明星私房照什么的,然后自己……?” 贺宴锡抬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敲了一下纪清宵的额头,“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总不会一直憋着。” “我的确有私藏。想看看吗?” 纪清宵好奇心大于一切,含羞点头。 男人从床头柜上捞过来手机,递给纪清宵,“自己点开相册。” 手机是锁屏状态,纪清宵不知道密码,要贺宴锡解锁。 贺宴锡身体往下滑了滑,脑袋靠着她的肩膀,“密码我不记得了,你试试。” “……这是你的手机。” “你试一下,没准儿就是哪个纪念日呢。” ……哪个? 纪清宵一头雾水,试了贺宴锡的生日是错误的,又拿自己的生日输入一遍,依然不对。 贺宴锡在旁边观看,带笑的声音,“在你心里,我们的纪念日只有彼此的生日吗?” 纪清宵被他难倒,蹙眉想了又想。 他们真正在一起也还没多久,哪里来的纪念日? 贺宴锡轻轻一叹,“宵宵,你是不是还缺乏一点艺术家该有的浪漫特质?在我心里,最值得纪念的日子,就是接你来我身边的那天。” 纪清宵的脸微微红了。 她当然记得日期,直接输入进去,果然解锁了。 还未翻到相册,光是手机屏幕就让她心跳一停——屏幕上,是当年在南禾中学参加社团大会的时候,给贺宴锡画的第一张素描。 画这张画的时候,她心里得紧张不行,生怕出一点点瑕疵。 因为笔下的主角是心爱的人,纪清宵不能容忍一丝一毫错误。 现在看看,相比如今她的画工和颜色笔法处理,太过稚嫩了,他却一直把这幅画视为珍宝。 纪清宵偏头去看贺宴锡,他垂着双眼,肯定是知道她看见手机壁纸了,却也没打算再说什么。 她点进照片页面。 “最近项目”这个相簿里只有寥寥几张照片,且都是和工作相关的。往下是“个人收藏”,里面只有一张相片。 白色校服,深蓝色的立领,露出修长的脖颈,纪清宵刚剪的齐肩短发,脸颊两边有几缕碎发,她微微一笑,一双鹿眼弯起来的弧度勾人。 那是十六岁的自己。 纪清宵的脸瞬间红透,“贺宴锡你也太过分了……照片里我才16岁……” 这么小贺宴锡也下得去手? 贺宴锡声音带笑:“公平起见,你也可以拍一张我的照片。或者,把我十六岁的照片给你。” “我才不需要……” “也对。”男人蛊惑似的,“如果宵宵有需要的话,我自然是随叫随到的。” 纪清宵背过身,捂住自己红的不行的脸,露出来的脖颈也是粉红的。 贺宴锡从背后环住她,“晚安,我的小姑娘。” 回到京城。 两个人都没有再去管微博上持续的热度。纪清宵想的是反正是贺宴锡挑起来的,善后工作自然也要归他。她已经在微博上答应了她的求婚,这件事于她而言就完结了。 贺宴锡低调了这么多年,并不觉得自带热搜体质,但实际情况是,他的求婚加上纪清宵的vlog一直在热搜榜里持续了两天,热度依然居高不下。 更加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粉了纪清宵多年的男粉丝在求婚成功之后,明知无果还是跟纪清宵表白了。等不到纪清宵肯定的答复,他就把纪清宵很多年前发的微博截图都放出来,并且从里面找出了蛛丝马迹——证明早在六、七年前她就已经和贺宴锡认识,而那时她还未成年,是贺宴锡把她运作成知名画家,两个人这么多年明明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纪清宵也不是那么单纯的人。往进一步讲,就是纪清宵其实是被贺宴锡包养多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突然被求婚转正的。 这两天刚成为贺纪cp粉的网友们秒变吃瓜群众,全都一边倒地开始讨伐纪清宵卖清纯人设。 纪清宵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言论了。 高中,贺宴锡帮她开画展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这种非议了。 现在她成熟了,也算是在文艺界混迹了几年,早就对这些扑朔迷离的负面消息有了免疫。 倒是贺宴锡彻底怒了。 他斋戒养性这么多年,唯一爱着的女孩,怎么能让这些乌合之众随便污蔑?! 几乎没过半小时,贺氏集团的官微就发布消息,对最先发布贺宴锡与纪清宵不当言论且恶意传播的始作俑者予以取证并进入起诉程序,对造谣者零容忍。 随后,贺宴锡的个人微博又发布了一条更新:你们如果想知道我与宵宵的故事,就去看她最新连载的漫画,比起我的长篇大论,她的画更有吸引力。 评论大多都对贺宴锡的速度表示惊叹。 好家伙,贺总绝绝子,雷厉风行第一名! 论说老婆坏话的后果——请参见贺宴锡给出的标准答案。 贺总不愧是商界奇才,秀恩爱的同时还帮老婆的画做了宣传! 在家吹着冷气赶画稿的纪清宵刚刚更新完今天的内容,忽然被漫画连载里冒出来的近万条评论吓懵了。 全体网友都在夸她的画,羡慕她和贺宴锡的神仙爱情。 …… 她不知所措地打电话给当事人,没人接。又只好打给苏里。 苏里只说,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贺总贸然发如此之大的火,吓得法务部总监一哆嗦。律师函几乎是分分钟就拟好,而且是连同传播网站一起谴责施了压的。 至于贺总个人账号发的那条微博,是他自己的解释方法,苏里就不得而知了。 纪清宵哭笑不得,明明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贺总,怎么跟个小朋友似的…… 晚上,贺宴锡下班回家,两个人一起吃晚饭,势必想坚持“做好事不留名”的架势,没有主动提今天网上的事。 毕竟是不好的事情,哪怕他已经做了强硬的回应,贺宴锡也不想再说出来影响她的心情。 纪清宵也没提,她觉得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不值得。 吃完饭,两个人沿着小区别墅外的花园散步。 贺宴锡挽着纪清宵的手。 夏日渐渐炎热,到了晚上偶尔飘过来几丝凉爽微风,裹挟着花园里的正茂盛的薰衣草的香气。 纪清宵微微仰头。 新月如佳人,今晚的一轮弯月着实明亮。 “贺宴锡,今天的月亮真美。” “嗯。”身边的人目光也朝天上望了望。 她说,“后天就是你生日了呢。” “嗯。” 纪清宵想,他既然主动了这么多次,那么这次换她主动,“我想送你一份此生唯一的礼物。” “什么礼物?” 她声音清甜,“我把我给你,好不好?” 贺宴锡脚下动作一顿。 “你生日,我们去领证。” …… 贺宴锡生日这天,更新了微博。 两张红底结婚证,他一改往日冷峻深隽的冰山常态,唇角勾起来,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温柔和暖意。 他身边的女孩笑容清灿,眼睛灵气明亮,眼尾晕染一点点桃色,自带仙气。 初见时贺宴锡对纪清宵说,“我姓贺,是来接你回贺家的。” 时光荏苒。 而今,贺宴锡将纪清宵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吟着,“重新认识一下。” “贺太太,此生有你才有了真正的家。” “我们回家。” ——正文完 第196章 番外一 婚礼 关于婚礼,纪清宵其实一直有自己的打算。 但因为有贺氏和贺宴锡身份的缘故,她一直都没表态。 这天吃完中午饭,他们两个人坐在花园的竹椅上喝茶吃水果。贺宴锡问起来他们婚礼,她的打算。 谈到婚礼,纪清宵第一次和贺宴锡说起自己的母亲。 她出生,她便去世了。纪清宵只在照片里见过妈妈。 纪清宵的妈妈叫纪彧,是个从小就跳舞的姑娘。凭着自己对舞蹈的热爱与坚持,十七岁考上了舞蹈学院古典舞系,只身到大城市闯荡。那时候桥溪镇更为落后,靠阿公打渔的钱根本不够纪彧交学费。她边打工边上学,每天除了在练功房耗上三五个小时,还要外出打两个小时的零工。蛋糕店、服装城摊位、餐馆酒都是她当时赚钱的地方。 那时候班主任老师看她实在困难,在帮她申请减免学费的同时,也给她介绍了一家正规专门教小朋友跳舞的俱乐部,在那里做兼职助教,既是本职专业,挣钱也相对多一点。 也是在那里,纪彧认识了纪清宵的父亲——这个俱乐部的投资人之一。当时是某个产业的龙头企业富二代,和朋友合资开了俱乐部,一次纪彧正在给小朋友们上课,恰巧碰上了来“监工”的他。 他对纪彧一见钟情,就此展开了猛烈的追求。纪彧不过二十岁不到,到大城市没几年,单纯如一张白纸,没多久,就与富二代坠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耳鬓厮磨,纪彧觉得这个人爱她,就算身份悬殊,有这份爱也可以战胜一切。 然而,富二代家里人不同意这段感情。他们不接受纪彧,一是因为她来自穷乡僻壤毫无根基,二是觉得她和自家儿子相恋纯粹是为了得到钱势。富二代痛苦于家里的施压,终还是选择了与纪彧分手。 而那时,纪彧还蒙在鼓里,开始筹备他们的婚礼。 而且,她已经怀了纪清宵。 她不想打掉这个小生命,她也明白,如果要生下孩子,那么她的舞蹈生涯大概会此结束了。 纪彧选择回到桥溪镇,并未告知她的父母,悄悄诞下了纪清宵。 阿公阿婆得知消息的时候,纪彧已经因为难产离世了。 纪清宵拿出为数不多的几张纪彧的照片,曼妙身材,亭亭玉立。 贺宴锡头一回知晓已故岳母的容貌,母女俩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在于眉眼间的细节,纪彧笑起来温柔如水,纪清宵则是灵动,弯起眼眸的时候多了几分娇媚与冷艳。 “我妈妈遗憾一生,爱过一个不值得的人。” 贺宴锡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你的父亲……” “我不知道他是谁。”纪清宵语气很淡,“或者说,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血脉。这是我妈妈的遗愿——这辈子,我们纪家的人都不要跟他再有任何关联。” 话说到这里,纪清宵语气变重。 上一代的恩怨,贺宴锡不会插手,只是觉得纪清宵小时候一定不好过。 “我们好像跑题了…不是说婚礼的么?”纪清宵摸了摸鼻子,“我跟你说起我妈妈,是想说,婚礼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东西,我妈妈当年一心爱的人抛弃了她,就算之前给她婚礼也毫无意义。我的婚礼,只想请好朋友们一起,我不太喜欢那种在宴会厅的仪式感,像个被人观摩摆拍的工具人,就……很尴尬。” 贺宴锡沉默。 纪清宵缓了缓,又说,“我知道,作为贺氏集团的老大,你的婚礼必定要风风光光才好,因为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家族产业的事。所以,婚礼的事情,还是你决定,我全都支持你,配合你。” 贺宴锡听后低吟,“婚礼仪式就依你的,免了。” 纪清宵一愣,这是她没想到的答案。 “我娶你,和贺家、贺氏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的婚礼更是这个道理。” 只是因为爱你。 后来,两个人选择旅行结婚。 先飞到美国玩了大半个月,又到欧洲游历将近一个月。贺宴锡把这些年没歇的假期全都用了。 回来之后,两个人只请了身边的好朋友,在家里摆了一桌宴席。还将新婚旅行时买的纪念品作为伴手礼送给朋友们,贺卡也很简单的,画是纪清宵一个个亲手手绘的,两只鸢尾花,字是贺宴锡写的—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花开此际,共鉴佳年 君来蓬荜,光耀庭筵 静候佳客,情谊永衔 贺宴锡纪清宵新婚家宴,恭请光临。 “早知道贺总的婚礼这么朴实,这么接地气,我就不包这么大的红包了。”周家瑞开玩笑。 “感觉咱们还不如贺氏集团的员工福利多呢!”弟弟周家禹帮腔。 老板和老板娘二人周游世界,也给员工们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周校长,你的红包比最大的还差了至少一个零。”贺宴锡淡淡看了看周家瑞,“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期待你的婚礼。” 纪清宵闻言也跟着笑说,“对呀,周校长,你的婚礼是不是快了?我提议有个很好的提议,你们不如在学校办一场?” “好主意。”贺宴锡附和,“我这个南禾中学的大股东准了。” “我看南禾的礼堂就很好!”纪清宵说。 “你们夫妻一唱一和,诚心编排我是不是?”周家瑞不怕别的,就怕提结婚。他自己心里那道坎一直迈不过去,又觉得耗下去不合适,就这么矛盾了好久。 而且现在周家瑞“未婚妻”就坐在旁边,更觉得尴尬。 “好了,看在般若的面子上,今天不说了。”纪清宵瞥了一眼。 虽然只一桌家宴,但贺宴锡请的是米其林三星的大厨,菜品道道一等一的精致,味道比餐厅更好。 他举起高脚杯,一只胳膊揽在纪清宵的腰间,“贺太太,我们是不是一起敬大家一杯?” 纪清宵还不太熟悉这个称呼,微微怔忡两秒,有点害羞地举起酒杯。第一次以贺宴锡夫人的身份,接受了朋友们的祝福,喝完了这杯永结同心的喜酒。 第197章 番外二 宠老婆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六一儿童节 贺宴锡和纪清宵在一起两年,像情人节、七夕这种爱人专属的日子她不一定会收到礼物,有的时候贺宴锡遇上出差出国,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过去了。 唯独六月一号,不管贺宴锡有多忙,都会给纪清宵准备礼物。 今年儿童节赶在了周一。 贺宴锡刚好加班。 纪清宵从画室回来,到家也已经晚上八点了。 结婚之后,两个人一直想过二人世界,不想生活被打扰,再加上贺宴锡独习惯了,只请了阿姨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定时打扫。 纪清宵边上楼边给贺宴锡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还在开会,可能要晚一点,晚饭你自己吃,我今天不能陪你了。” “哦,那好。”纪清宵挂了电话,点开外卖APP,选了首页今日强推的儿童餐,算是应个景。 以前贺宴锡执意要在儿童节送她礼物给她过节的时候,她还有点抗拒,觉得他总拿她当小朋友。今天没空了,到觉得不自在起来。 不一会儿外卖送到。 纪清宵懒得去餐桌,随意把散发盘成个松松的丸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薯条。 她正端着冰可乐喝得痛快,门铃响了。 纪清宵以为是贺宴锡回来了,下意识把手里的冰可乐塞进厨房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身着黑色正装的小哥哥。 “您好,请问是贺太太吗?” 纪清宵点头。 “这是您先生送给您的礼物,请您查收。”小哥哥说着双手递过来一个蓝紫色的绒布盒子。 纪清宵关了门,踟蹰片刻,打开。 一张贺卡,浅粉色的,纪清宵打开,是熟悉的字体—— 贺太太,六一是你的节日,今年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贺卡下面是一个q版的汽车模型,蓝色的,十分精致,还有一个配套的钥匙。 纪清宵放下盒子,摆弄了一会儿模型。 她一直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以前贺宴锡送过她乐高和其他一比一的各种模型,今年不出意外又是一个,只是做工细腻,而这个钥匙扣,完全和真车的一样大。 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她重新拾起盒子,在内侧又看见了一张纸条——等你,下楼。 纪清宵顶着松松垮垮的丸子头,穿着卡通睡衣就下楼了。 走到门口仔细看了看,没人,也没什么异样。 她正纳闷,要给贺宴锡打电话。 正对面,草坪中忽然有车灯亮起。 是和刚才的模型一模一样的真车——最新款的保时捷718spyder。 纪清宵咽了咽喉咙,缓缓走过去。 鲨蓝色车身,黑色软顶,独特的流线车身。 走近,她看见驾驶座里贺宴锡正看着她,邀她上车。 “这位小姐姐,请你去兜风,赏个脸?” “……所以,这是今年的儿童节礼物?”纪清宵睁大眼睛,指了指眼前的豪车。 贺宴锡扬了扬眉骨,点头。 …… 这礼物也太不儿童节了。 纪清宵莫名怔忡,贺宴锡见她站着不动,下车,揽着纪清宵的肩膀,把人送到副驾驶这边,开门,送进车里,再回到驾驶座。 “贺太太,你不要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好不好?” 也不是被吓到,只是…… “我还以为你送我的是模型呢。” “其实早就想送你车了。” 纪清宵去年考了车本之后贺宴锡就想送她一台车了,因为担心纪清宵嫌太豪气拒收,才一直忍着,到了儿童节当礼物送。 看纪清宵欲言又止,贺宴锡就猜出她想说什么,先一步说:“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年,本就应该不分你我,再拒收,贺太太就太见外了,我会不高兴。” 纪清宵笑说:“贺先生这么用心的挑了车,我怎么可能拒收。” 车本身价格就已经贵的咋舌,再加上这定制的车漆——灯光下在鲨蓝色的底色下能看见很浅的紫色,闪着银色的偏光。很明显贺宴锡是用了百分百的心思。 “喜欢吗?”贺宴锡问她。 纪清宵毫不掩饰地笑了笑,看着贺宴锡,伸手去搂他的脖子,趁他不注意在他唇间轻轻一点,“喜欢呀,谢谢贺叔叔。” 贺宴锡即刻反客为主,回敬她深深一吻。 结束后,抵着纪清宵的额头不愿放手,又问她,“打算怎么谢?” 纪清宵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如…我们回家,做一些少儿不宜的活动?” ·演唱会 纪清宵拿到两张路星舟演唱会的门票,在VIP区,是路星舟专门送给她的。 她第一次办画展路星舟来捧过场之后,两个人一直在网上处于“神交已久”的状态,这次终于能见到真人爱豆,她莫名觉得有点儿兴奋。 虽然所处的领域不同,但在看待一些艺术相关的话题上,两人的意见几乎总能不谋而合。 纪清宵拿到票之后就赶紧告诉贺宴锡,让他腾出那晚的时间来,陪她去听演唱会。 “不去。”贺宴锡淡淡的语气。 “为什么呀?”她陪贺宴锡在书房办公,此刻正坐在他对面的位置,看见他一脸不情愿。 “有工作,没时间。”贺宴锡目光看着笔记本电脑,脸眼皮都没抬。 “我提前一周跟你打招呼,就是要你提早安排一下,把下周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你现在拒绝的是不是有点早?” 对面的人冷着脸,唇绷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纪清宵看出来贺宴锡的情绪不对,忍着不笑,故意用鼻子嗅了嗅,“哎,书房的沉香是被你换了吗?” “没有。” “那怎么…我觉得忽然好酸呀?” …… 后来,贺宴锡没脾气地跟纪清宵一起去了演唱会。 这也是贺宴锡第一次来听演唱会。 场面一度失控般热烈,台下的粉丝全体合唱,纪清宵也跟着唱几首特别火的歌。 唯独路星舟,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冷漠、置身事外地看完整场演唱会。 他来只有两个目的——1.陪老婆,2.演唱会结束立即送老婆回家。 因为来之前,纪清宵说路星舟邀请她到后台,等结束一起吃饭。 后来,贺宴锡和纪清宵合体出现在了歌手路星舟的演唱会庆功宴上。 这条消息甚至盖过了演唱会本身的热度,第二天荣登热搜榜榜首。 网友们群夸贺总宠妻太无度,竟然能屈尊出现在顶流的庆功宴,这次跨界看上去虽然毫无逻辑,但很养眼就对了。 贺宴锡竟然也在微博上路星舟有了互动,他转发了热搜第一的话题,并配文:和路老师相见恨晚,聊得很投机,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然后,路星舟就成了贺氏集团最新一季设计师款男装的代言人。 纪清宵觉得这功劳必须归功于她。 贺宴锡满意笑笑,“正事实证明,宠老婆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第198章 番外三 戒烟 结婚两年多,纪清宵和贺宴锡一直没提过要孩子的事情。 可是,看着周家禹的孩子都能出门打酱油了,同岁的贺宴锡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因为纪清宵只有二十五岁,事业也才刚刚起步,他就搁浅着没提过。 某天下午,纪清宵端着杯子从家里的画室出来,想再让贺宴锡做杯咖啡给她提神,正巧看见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结婚之后,她劝过贺宴锡戒烟,他的确比以前抽的少了些,但一直没有完全戒掉。 这回被抓了“现行”,纪清宵自然不想放过。 “贺宴锡,你这烟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戒?”纪清宵含着愠色。 见她坐过来,贺宴锡把刚点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很淡地笑了一下。 “不许笑,我在问你话呢。” “这就戒。”贺宴锡哄人的语气,把纪清宵往怀里一拉,“你看,我现在已经抽的很少了。” “你本来就已经大了我那么多,如果你是打算把肺抽黑抽坏,早早地放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那就当我没说,你随便好了。”纪清宵声色俱厉,这还是第一回说到戒烟的话题,她这么严肃。 “你这张嘴真是……”贺宴锡抬起另一只胳膊,轻轻捏住她的粉唇。 “你少来。”小姑娘一撇,被他抱怀里,满眼焦虑。 “我知道了,这回说戒就戒。”贺宴锡说的煞有介事。 “你不想要孩子了,是不是?” 贺宴锡手一顿,动作僵住,一脸怔忡地看着纪清宵。 表情在说:我不是,我没有,怎么会…… 他缓了几秒,正色地坦言:“我一直没提孩子的事,是因为觉得你还年轻,你现在不想生,我都随你。等你什么时候想了再生都行。” “你真的这么想?”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贺宴锡哑然而笑,“不然呢?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老来得子……” 纪清宵抿嘴掩笑,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感动。 “其实,我一直没打算要孩子,是觉得,就算孩子是我们的血脉,是爱情结晶,他她也还是会分散你的爱。” 贺宴锡愣了一下。 “我不想别人占有你。或者说…我只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 哪怕是他们的孩子,也不行。 他鲜少听见纪清宵流露出这样痴迷的依恋,神色恍惚了一下,继而目光低垂,正视她。 搂着纪清宵肩膀的那只手移到她的后脑勺,用力一扣。 他低头,吻了下去。 纪清宵睫毛颤了颤。 彼此都用种窒息感,但依然不愿离开。 过了很久,纪清宵觉得呼吸不了,才轻轻一推贺宴锡,微微侧过脸大口呼吸。 他紧跟着过来,凑近她的脸,在她小而尖圆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没敢用力,纪清宵还是“嘶”了一声。 “宵宵,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我全心全意放在心尖上的人,这里,一辈子都不有别人。”他把她的小手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纪清宵脸色绯红,手心感触到他有力的心跳。 像是安慰,他说:“我们再过几年二人世界的生活,也挺好。” 纪清宵看他,“其实你很想要孩子的,是不是?” 贺宴锡莫名笑了笑,“还好。” 纪清宵思索片刻,很认真的回答:“其实,我也没有很排斥要孩子这件事情,毕竟你也一把岁数了。” …… “贺太太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老了?不行了?”贺宴锡审视的目光扫在她脸上。 “当然不是!绝对没有!”纪清宵吓得一慌,“你年富力强,百步穿杨,再过十年都不在话下!!!” 说完,贺宴锡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啊…不不不,我是说就算再过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的!!!”纪清宵表情无比真诚。 贺宴锡扬了扬眉骨,一副不如试试的表情。 纪清宵怕了他,忙转移开话题:“但是你现在这个情况,要孩子还是不行的。” 贺宴锡眉间微微一蹙。 “至少你要先戒烟戒酒,保健一下。” 贺宴锡没脾气地轻轻一叹,“好。” “包括在那些商业应酬上,也要照做,不许再喝一滴酒,一口烟。” “……好。” “你要说到做到!” “嗯,我都听你的,说到做到。” 这回,贺宴锡没有半点戏谑,很认真地答复她。 纪清宵倒不高兴了,委屈地撇了撇嘴,“你看,我之前说过那么多次要你戒烟都没成功,说到了孩子,你就这么痛快地同意了,一点都不带委屈的。刚才还说我是心尖上的人,我看未必!孩子才是!” 贺宴锡一瞬间无话可说,无奈地笑笑。感觉自己可以被纪清宵的鬼才逻辑百分之百地捆绑住。 他顿了顿,掏出上衣兜里的一盒烟,拿出一支衔在嘴边,又要去拿桌上的打火机。 刚说完要戒烟,纪清宵被他的动作搞晕。 贺宴锡温柔到不行的语气,讲道理说:“宵宵,抽烟这个毛病,明明是当年因为我太想你才有的。说到底,你才是元凶。现在要我戒烟,你是不是也应该做点儿什么,将功补过?” 论诡辩逻辑手段,贺总怎么可能输? 纪清宵茫然,又觉得他说的对,便跟着点了一下头。 贺宴锡将烟点燃,用力抽了一口,拇指和食指一掐纪清宵的下巴,深深一吻。 被突如其来的烟草味呛到,又拒绝无效,第一次知道烟草的味道是苦涩辛辣的,纪清宵咳嗽得眼眶红了。 他得逞地勾了勾唇,“这是最后一次。我要你和我一起记住这个味道,以后,我不会再碰它了。” 紧接着未等纪清宵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贺宴锡打横抱起来,大步往楼上的卧室走。 他低下头,沉吟:“所以,你来做我的戒烟糖,好不好?” 此生,他原本无牵无挂,一身傲骨。因为遇见了纪清宵,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才了解活着的意义可以因为爱。 贺宴锡低声对怀里的人呢喃,“这辈子,只有爱你,才是我戒不掉的瘾。” 第199章 番外四 一同成长 永远相伴 自从上一次,纪清宵的vlog在微博上大火之后,卢洛安就催她平时多发一些类似的日常小片。 既能巩固人气,还可以宣传自己的画,一举多得。 可结了婚之后,纪清宵越发“小气”起来。 她不愿意分享生活中日常的原因是——不想把她珍藏的、挚爱的与贺先生的点滴拿来给别人看。 哪怕不露脸,只透露一点点,也不行。 卢洛安几次劝解无果,也就作罢。 她安心把自己的这本连载画画完,就开始准备油画作品了。期间几次有正经事情想找卢洛安商量,却都因为她暂时有其他事情没见成。 而且,联系也渐渐少了。 纪清宵没当回事,照常准备,还打算去土耳其的卡帕多奇亚采个风——她打算找些色彩艳丽的、有灵感的画面。 正处于春夏交接的季节,贺宴锡忙着新品发布会的事,纪清宵也就没打算让贺宴锡陪着,自己订了机票酒店,等贺宴锡回来通知他一声。 他这几天早出晚归的,纪清宵难得能跟他打个照面。可她又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是以,定好机票酒店的这天晚上,纪清宵觉得等他回来,说完了再睡。 在书房等到了一点,终于听见楼下有开门的声音。 她趿着人字拖,穿一个深灰色的真丝V领睡衣裙,跑到书房门口,“你终于回来了。” 贺宴锡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怎么不先去睡?” “有件事想等你回来说呢。”话到嘴边,纪清宵有点担心贺宴锡觉得她“先斩后奏”,会不高兴。 贺宴锡看她神色紧张,一时间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想说什么?” 说着,两个人一起走进书房。 “最近,我的连载画不是完结了嘛,马上就要开始准备油画系列了。”纪清宵娓娓道来。 贺宴锡看着她的表情很明显一僵,缓了几秒恢复过来,等她继续说。 “所以我打算出去采风,找找灵感。但是你这一阵不是一直在忙吗,我也知道你没时间的……”小姑娘靠近他,“…我定了去土耳其的机票,打算一个人去那边待几天。” 说完了,她看着贺宴锡的表情,等回应。 他面色无波,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等我到这么晚,就是想说这个?” 小姑娘乖顺地点点头。 “去。” 贺宴锡答应得这么爽快,纪清宵竟有些怅然,“你…同意我一个人去啦?” “嗯,去。你把具体行程告诉我,如果我能安排出时间就陪你一起,如果实在不能,我会安排苏里帮你提前打点。”贺宴锡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笑了笑。 纪清宵看着贺宴锡的表情,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说完,就从书房出来,回卧室洗澡了。 等他洗完,轻声走出来,本以为纪清宵已经睡了,一抬眼,小姑娘躺在床上,眨着眼睛等他呢。 “贺宴锡。”她轻轻叫他。 “嗯。” “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贺宴锡拒绝得极快。 “不许骗我。” 片刻,他说:“有一点儿,也不算不高兴。” 只是有些遗憾。 “是因为我要一个人去土耳其吗?” 贺宴锡摇头,“这是你该做的事,我还没那么小气。”说完给她盖好被子,“太晚了,睡觉。” “那是因为什么呀?”纪清宵一副势必要得到答案的样子,“你就告诉我,不然我会睡不着的。” 贺宴锡哑然失笑。 “真的,我真睡不着了。” “刚才你说有件事要跟我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是你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纪清宵没过大脑一问,等下一秒意识到贺宴锡说的是什么,人瞬间就蔫儿了。 她不由分说地拿被子捂住脸。 在贺宴锡戒烟三个月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要娃娃计划,已经实施了一个月,贺宴锡以为自己的效率会极快,没想到不是。 “又没有别人,干嘛这么害羞?”贺宴锡说着去掀纪清宵的被子。 “不要……” 贺宴锡见她不松手,也就没再掀,等纪清宵自己出头。 片刻,小姑娘缓缓露出脑袋,因为闷在里面太热,脸颊红扑扑的,有丝丝水汽氤氲在长而密的睫毛上。 “大概是我太自负了,以为自己的实力一个月肯定没问题的。”贺宴锡说着,侧身看着她。 “哎呀,你不要再说了……”纪清宵见贺宴锡没完,又要钻进被子里。 这回贺宴锡眼疾手快一捞,连人带被子一块儿落入他的怀抱中。 “不说了。”贺宴锡的手从被子里探进去,落在纪清宵光滑细软的腰间,顺势往下,“要不,我再努努力?” *** 纪清宵在土耳其待了一周,先飞到伊斯坦布尔玩儿了三天,再坐飞机飞到卡帕多奇亚。 她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这个季节热气球起飞的几率不高,所以多留了两晚,全都提前预定了热气球飞行项目。 果不其然,前两天早晨,都因为风速问题,热气球飞行宣告取消。 虽然是取消,但这两天早晨,纪清宵和其他报名热气球的各国游客一起从酒店坐车到热气球起飞点,几乎都是成双结对的情侣,只有她是一个人。 无功而返的回到酒店,路上有情侣和同伴的互相安慰,多少会减轻一些没做成热气球的遗憾,纪清宵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有最后一天,最后一搏。 说不想贺宴锡是假的。 这里的饮食习惯多以牛羊肉为主,纪清宵到了的第三天就已经不习惯了,本来潇潇洒洒一个人来的,因为种种,想贺宴锡想得不行,可是知道他忙,她又不想过多打搅他。 最后一天,纪清宵照例四点钟起床,四点半到大巴集合点准备集体前往热气球起飞点。 不管今天能不能做成,都终于要回国了。想到这里,纪清宵觉得心里莫名舒服多了。 天公作美,一切顺利,有当地的工作人员过来告诉他们今天可以起飞。 耗了三天,纪清宵已经没有最开始那种激动的状态。她拿出手机,虽然有时差,还是第一时间告诉贺宴锡,她今天即将完成热气球之旅。 出乎意料的,贺宴锡秒回了——恭喜贺太太,总算没有白等。 纪清宵想了想,还是酌情发了一句:如果有你在就好了,后面配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刚发完,工作人员就过来带路,准备上到指定的热气球。 一行人中,只有纪清宵走着走着,单独被带到另一侧。远看是一个彩虹色的大热气球,吹气就绪,正在等着起飞。 她拿英语问了一句,只有她一个人吗?工作人员笑笑,没说话。 直到走近,看见熟悉的身影。 变戏法似的,此时此刻贺宴锡站在热气球里,朝她笑,等她过来。 纪清宵完全懵了,确定不是幻觉,真的是贺宴锡,才笑着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呀?不是说没时间么?” 贺宴锡把人抱进热气球,“不这么说,怎么给你惊喜?” 纪清宵心里默默说。 起飞的好天气、探索热气球的美景,这里一切的一切,都不如贺宴锡在她身边重要。 *** 回国之后,不知道是时差没倒过来的问题还是在土耳其有些水土不服,纪清宵一直感觉浑身没劲,没什么胃口,可是人又不是生病的状态。 这样持续了一个礼拜,直到章明月提醒她,大姨妈是不是还没来? 纪清宵瞬间反应过来,然后就赶紧悄悄跑去了小区附近的药店。 回家之后,她有点儿迫不及待地回到卧室的卫生间,打开包装,第一次用,仔细地看了一遍说明书。 简单秒懂。 照着说明书上说的做完,纪清宵坐在马桶上等结果。 紧张,不安,期待,又有点害怕,说不上的复杂情绪。 这天贺宴锡难得早回来,进门换了鞋,在一楼找了一圈儿都没看见纪清宵,上楼先去了书房,还是没人。 他正觉着奇怪,手机提示音响了,微信里置顶的消息。 夫人:你快点回来,有件事要跟你说。 贺宴锡没回,直接打电话过去,听见从卧室那边传来的铃声。 他挂了电话,走进卧室,没人,卫生间的门关着,他先喊了一声,“宵宵?” 纪清宵听见贺宴锡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在这里。” 贺宴锡推门进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笑笑,“夫人说要我快点儿,我自然说到做到了。”他手里拿了一个文件,说着递过去,“看看这个?” 纪清宵接过,没打开。 贺宴锡不急,直接将文件内容告诉她:“我买下了寰宇画廊,以后没有卢洛安了,你就是老板。” 纪清宵听了,面目表情没什么变化,不惊不喜,还有些负担的样子,若有所思了片刻。 贺宴锡不解,问她:“听到这个消息你不高兴吗?” “还好。” …… “你要我早点回来,是想说什么?” 纪清宵把文件放在洗手台上,拉贺宴锡的手先走出卫生间。 在这里宣布,终归觉得怪怪的。 站在卧室床边,纪清宵看着床头柜,扬了扬下巴。 贺宴锡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验孕棒——上面非常醒目的两道红杠。 他心跳骤然加速,觉得血液瞬间涌上脑顶,瞬间失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纪清宵第一次看见贺宴锡有这样无措的表情,笑说:“这么看来,贺叔叔的效率还是可以的。” 推算来说,纪清宵说想去土耳其采风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怀孕了。 贺宴锡定了定神,转身过来,两只手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似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心里。 “恭喜贺叔叔,你现在…应该还不算是老来得子。”纪清宵在他怀里,刚才的复杂情绪渐渐平复,心也跟着定下来。 “何止不算。” 贺宴锡勾了勾唇角,“我觉得我好像年轻了九岁。” 不多不少,刚好和她同龄。 未来岁月,一同成长,永远相伴。 第200章 番外五 周家禹x黎般若(1) 黎般若再次踏入南禾中学,比想象中要淡定得多。 凭她的高考成绩,明明可以上清华,却只因为喜欢而选择了读师范专业,成为一名语文老师。 毕业那一年,她就来南禾面试过。 可惜,并没有因为是从南禾毕业的优等生开天窗。那年,南禾没有安排校招计划,她提交了简历也就石沉大海般无人问津。 选择另一所还不错的学校当了两年老师,看见微信公众号里南禾最新发布的招聘信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再次提交了简历。 这一次,终于成功了。面试她的是高三语文组组长的老教师,曾经她上学的时候给他们班带过几堂课,很意外的,对黎般若还有些不错的印象。 二十四岁,她终于实现了梦想,也离自己喜欢的人,更近了一步。 关于她喜欢周家禹这件事,说来话长,但也简单。 因为这是一条长达九年的暗恋,单线条,只有黎般若自己清楚。连她的好闺蜜纪清宵都不知道。 这场密不透风的暗恋,始于黎般若当年考入南禾中学,开学当天的校长讲话。 在原先的印象里,校长无外乎都是年过半百,大腹便便,带着厚底镜片的知识分子形象。 周家禹却完全避开了这些形容词。 他幽默风趣,又时而深刻时而感性可爱的演讲,打动了台下的高一新生,更闯入了黎般若的少女初初心动。 后来的她,为了拼命保持住年纪前三的好成绩,努力刷题读书,目的很单纯——就是希望周校长可以从芸芸众生莘莘学子中认得她。 高二的时候,她听纪清宵娓娓道来了自己对贺宴锡的心事,他们横亘着九岁,那么多阅历诧异与不同,那时都觉得这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这就更何况她和周家禹,差了十一岁,身份更是天壤之别。 黎般若将自己的小心思完全埋进土壤深处,直到高中毕业。 纪清宵告白之后心如死灰,离开了这座伤心城。 而她,也想试着,冒一次险,哪怕是飞蛾扑火。 每年校长都会请高考成绩优异的优秀毕业生在暑假聚一次,吃一顿饭。 黎般若作为南禾的高考状元,首当其冲。 正值八月流火的闷热天气,她挑了一件红色波点的法式连衣裙赴宴,特意带了隐形眼镜,半长不短的头发散下来,偷偷化了个淡妆。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化妆,后来回想,黎般若觉得妆容实在太菜了。 吃饭定在学校附近的粹展轩,包间很大,周校长一共请了八名学生。黎般若到的不是最早的,她来的时候周家禹旁边的两个座位已经被两个男同学占了,她选了离他最远,但是正相对的座位。 她刚到的时候,和她同班的男同学一惊,“哇塞,真是黎般若?这要是在街上遇见了我都不敢认了,不穿校服,不戴眼镜还挺漂亮啊。” 黎般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平常老跟纪清宵在一起都显不出来了。原来啊,咱们南禾学霸也是一枚美女!”其他同学附和道。 周家禹闻声轻轻打量了一下,目光很轻很快,但黎般若还是觉察到了,她强迫自己不要低头,勇敢地对上周家禹的目光,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怎么样,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周家禹问她,也是在问大家。 “想好了。” “清华还是北大啊?”旁边的人打岔。 “报师范。” “不是?般若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最好的大学啊?” 黎般若已经和家里闹过一轮了,面对同学们的非议也就见怪不怪,“想当老师,所以就报了师范学校。” 一众人都在惋惜。 “想当什么老师?”周家禹问。 “语文老师。”黎般若回答。 高中给纪清宵和邵漾讲数理化大题的情景深入骨髓,她觉得太难了,简直是阴影。 语文就不一样了,有诗词散文,都是她喜欢的。 “周校长,您也觉得般若这样有点儿不值?”坐在周家禹旁边的男生问。 “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专业,就不存在值不值得的问题。” 喜欢就是值得。 听了周家禹的话,大家都改了口,觉得周校长深明大义,说得对。 黎般若借着话题,问他,“周校长,您当年读的也是师范吗?” “我也想,但是家里没允许。我读的是金融专业,搞教育当校长,纯粹是个意外。” 周家禹向来没有校长架子,和同学们都聊得开,这会儿说到这个话题,有人好奇,想知道周家禹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 “觉得自己在按部就班完成别人给的规定。虽然一切都令人满意,但又觉得一切都不如意。”周家禹玩世不恭的语气,使黎般若觉得他的人生好像有些不为人知的难处。 她本想再问下去,结果被旁边的人截胡,打断问道:“那周校长现在这么优秀,一定有女朋友了?” 第201章 番外六 周家禹x黎般若(2) 黎般若本想再问下去,结果被旁边的人截胡,打断问道:“那周校长现在这么优秀,一定有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原本很放松的空间瞬间变得更随意起来,有人跟着起了哄。 黎般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知为何,脸红了。 周家禹自然没注意到,笑呵呵地跟一帮刚成年的小朋友们说,知道的太多不好。 “周校长这么帅,绝不可能单身。” “没错,高富帅单身绝对是一种浪费。” 打哈哈的人都笃定周家禹这么三缄其口,一定是有情况的。 “不瞒大家了,我单身。”他是笑着说的,黎般若却从他眼神里读出一丝悲凉。 “哇塞,不是?” “那周校长,您看看我们还有机会么?”说到兴头上,一个女生不知轻重地问了一句。 黎般若全程没说话,脸由红转白。 “我一个饱经风霜和社会历练的中年人,就不加入摧残你们这些未来的国家栋梁了。”周家禹玩笑着拒绝,随后开了个无关自己的话题,大家也就没再多问。 这顿饭吃完,同学们还安排了第二场,在旁边的KTV定了个大包间,周家禹推说还有些事,要回趟学校,就不陪大家了,买单可以交给他。 出了餐厅,周家禹跟大家道别,希望他们大学好好加把劲,但是也光顾着学习,不在南禾,上大学谈俩爱也没人管了。 黎般若心神不宁地跟着其他人往KTV的方向走,周家禹则去了反向。 “你们说周校长真的没有女朋友么?我可看见过他接女孩儿上他的车,举止还挺亲密的。” “什么时候啊?” “早了,高三第一学期。” “那也不能说明现在还在一起,万一分了呢!” 几个人有说有笑议论着,最后感叹高中生活结束,离开南禾心里还是挺不舍得的。 “哎,般若,你怎么从头到尾都不怎么说话的?今天怎么啦?” 被点名,黎般若脚下一顿,“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落在学校忘了拿,我去一下,你们不用等我了!” “那我们在包间里等你啊!” 黎般若没给回应,跑着回了南禾。 校长室在顶楼,黎般若曾经来过几次,都是和其他同学一起来的。刚才头脑发热跑进学校直奔校长办公室,现在看着眼前“校长室”三个大喇喇的醒目字体,一时失神,紧张到不行。 她努力平息着呼吸和情绪,在想要不要背水一搏。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周家禹高她一个头还多,今天穿了件黑色Polo短袖,下身穿黑色牛仔裤,vans的经典黑色板鞋,肤色白,一双眼睛幽深而狭长,面无表情的时候都有种勾人的感觉,五官很清秀,乍一看还以为是在读大学生。 “黎般若,你怎么来学校了,没跟他们去KTV?”周家禹问。 “我刚才想起来好像有东西落学校忘了拿,就回来了。”黎般若心虚归心虚,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看不出一丝破绽。 “哦?那你找着了吗?”周家禹边说边锁门。 “没有…可能我记错了。” “来找我是…还有事?”锁完门,周家禹问她。 “本来没事,现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周家禹看着她,笑问:“本来没想来?忽然想过来的?” 黎般若硬着头皮说,“就是…我家长还是不同意我高考志愿填师范,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我吗?” “好说。”周家禹看了看表,“咱们边上车边说。你去哪儿,我送你。” 共处一车…… 黎般若一时打了退堂鼓,“周校长您要是还有事就改天再、再说,我不着急。” “填志愿还有几天?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着急?”周家禹忽然严肃起来,“走,我送你。” 第一次和周家禹单独相处,距离还这么近,黎般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偏偏还要假装是在发愁高考志愿的事,这让她更心神难安。 “说起来,我是家里的老大,父亲是铁了心要我继承他的衣钵,所以我的高考志愿是反抗失败的,其实没什么好经验能传授给你。”周家禹先开口,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说话的时候稍稍侧了一下脸。 见黎般若不答,便以为她心里难过,安慰道:“有些事情家长和我们的想法角度不同,这是年龄阅历的附加品,我们没办法反驳,不如就试着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一下,找一找其中的bug和逻辑错误。” 黎般若心漏跳了几下。 因为听见周家禹说了“我们”,而不是“你”。 “如果实在没有,那就跟他们敞开心扉,人生必经是你自己的,未来的路也是,他们陪你走一程,帮你遮风挡雨,但这不代表他们说的都对,是不是?”周家禹自说自话,“你可以跟他们说说,为什么想读师范。” 说到这儿,刚好遇到红灯,周家禹忽然问她:“先跟我说说,为什么想读师范?” 黎般若脸色白了,一直握着的安全带被手心的汗浸潮,她抿唇,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气,侧脸正视周家禹,“因为想回南禾,当老师。” 这个答案令周家禹微微吃惊,笑叹了一声,忙说:“那看来,你读师范也是为了南禾啊,那我就更有义务帮你说服家长了。” 黎般若没有笑,满脸是难以名状的决心与担心,终于将埋在心里三年的话讲了出来:“想回南禾当老师,是因为你。” “周家禹,我挺喜欢你的。” 这是第一次,她当着他的面叫了他名字。情窦初开的黎般若,没敢用“爱”,而是用了喜欢。 红灯变绿。 周家禹却失神,片刻过去,还没有踩油门。 后面连着几辆车一起鸣笛,噪声传来,他才回过神,没看黎般若,直接发动车子。 车开得依然平稳。 黎般若听见周家禹轻轻一笑。 “黎同学,你不必硬凹理由。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帮。” 黎般若苦笑一下,原来周校长以为她刚才是开玩笑。 “就算是找理由,我也不可能拿喜欢谁来开玩笑。”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周家禹不可置信地蹙眉看着身边的优等生,高中三年从来没有任何越轨之举,她成绩好,人品优秀,学生缘也不错,是所有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怎么会,刚才贸然说喜欢他? 简直是始料未及地仓促又无礼。 “其实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我怕我再不说,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黎般若心里忽然冒出一种解脱的释然。哪怕她知道结果必然是被否定的。 像是长久憋在水底的人,终于潜出水面,重获氧气;干涸的枯枝,从土地底下生根,重现一丝生机。 周家禹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将车开入辅路,停下。他缓缓叹气,笑了一下,“你的原因,是公然挑衅我的权力职责了?” “你是南禾校长,但我现在不是南禾的学生了。” 呵…好学生一旦叛逆起来,还真是非同凡响。 因为想到了结局,黎般若已经不紧张了,自暴自弃地笑着看周家禹,她今天特意带了隐形眼镜,蓝紫混血的瞳色带了点儿小野性,此刻正无辜又勾人地看着周家禹。 “趁年轻,还是得找个合适你的人。”周家禹委婉拒绝。 “合不合适也不是年龄的问题,杨振宁翁帆相差54岁,孙中山宋美龄相差27岁,梁实秋韩菁清相差30岁,他们都……” “他们都是相爱的,所以年龄差也许不算什么。” 周家禹打断她,“黎同学,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202章 番外六 周家禹x黎般若(3) “周校长,如果用这个理由来拒绝我,我不接受。我知道直到我说完刚才的话之前,在周校长眼里,我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怎么可能产生其他感情。 “周校长,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无论以什么理由。我今天鼓起所有勇气,是不想再错过。” 至少,用尽全力了。 未来也是。 周家禹扬眉,没说话,直接将车头调转方向。 车停在一家出版社门口。 “我未婚妻在这里上班,要见见吗?”周家禹问。 黎般若的心纠成一团,她睁大眼睛,“你刚才不是说…单身吗?” “是单身。”周家禹自嘲地看了看天真的黎般若,“但是家里早就安排好了未婚妻。” “……门当户对?”黎般若以前听纪清宵提起过周家是大户人家,周家禹又是家里老大,安排结婚对象这种事情应该不算意外。 “是。” 她鲜少看见周家禹落魄的样子,他垂着眼,表情里的肯定掺杂着莫名的无奈。 “你的婚事没办法自己决定?所以才拒绝了我吗?” 周家禹看着眼前天真的小姑娘,“黎般若同学,既然已经带你来这里,那我们这次就把话说明白。第一,家里安排了结婚对象不是我拒绝你的理由。是我拒绝身边所有女人的事实存在,你不是例外。” “第二,我对你,没有除了对学生正常情感以外的任何其他情愫,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作为校长,如果我曾经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黎般若听得明白周家禹拒绝里的拒绝,这结果不意外,可还是觉得心凉。 “周校长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未婚妻,也不会喜欢我,更何况你现在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 “好学生。”周家禹很欣赏黎般若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我不会改变心意的,无论是读师范,还是喜欢你。”黎般若不避开他的目光,“你要如何是你的事情,我要如何是我的事情。”她视线下落的时候扫到周家禹交叠在腿上的两只手,手指修长干净,没有戴戒指。 周家禹直视前方,不再接话,启动车子,“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送你回家。” 后来,黎般若大学四年,毕业找工作被南禾拒绝,都没有再直接联系过周家禹。 她一直记得周家禹送她回家之后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的前途一定是一片光明的,不需要有我,也不会有我。” *** 黎般若再次踏入南禾中学的大门,身份变了,也早已没有了十八岁时候的心情。 面试通过,发了offer,她都不确定周校长知不知道她要来南禾当老师。 这几年,她只从贺宴锡那里得到过周家禹的消息,还全都出于“等价兑换”——她把有关纪清宵的消息告诉贺宴锡,贺宴锡则把周家禹的消息告诉她。后来纪清宵回来,贺宴锡不再需要通过黎般若得知纪清宵的消息,但他也一直在转给她周家禹的近况。 再入南禾,以教师的身份教书育人,黎般若心里还是挺热血沸腾的。 但是上了两堂课之后,信心就倍减了——现在的学生和他们当年相比,太不上进了。哪怕是南禾这样的优等学校也一样。 中午休息,她跟纪清宵发微信吐槽:想当年,咱们上课记笔记听讲多认真啊,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积极主动赶紧找老师去问,现在的学生怎么都变了!好像上学是完成家长给的任务,跟他们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纪清宵:你对“认真”好像是有什么误解,当年认真的人好像也只有你一个……? 黎般若:当年你和邵漾不都很认真的来找我补课吗!? 纪清宵:对啊,学渣不敢找老师,怕被骂。所以只能找你啦,哈哈。 黎般若:…… 心情不好的黎般若猛灌了一杯菊花茶消火。当然,学生听讲不积极只是一个原因,她不开心还有个因素——整整大半天过去了,她进了南禾,却连周家禹的影子都没看见。 正想着,隔壁桌高一的数学老师探了探身,“黎老师,今天下午下学之后新教师有集体会议,群里发通知了,怕你没看见再提醒你一句。” 黎般若眼前一亮,“好的啊。” “哟,咱们小黎同志这么热情高涨呐!”高一年级组组长恰好经过看见黎般若一脸兴奋。 “没、没有。”黎般若收起情绪,“新教师开会一般都会说些什么?领导会参加吗?” “一般都是做个简单自我介绍,说下这学期工作重点。领导…?你指多大领导呀?高中组的肯定都在,初中组好像也一起来,他们也来了两个新老师。教育主任、校长不一定会来。” 黎般若点了点头,又缩回自己的座位。 她下午没课,备好第二天的课之后,几乎是数着时间过来的。 会议室,老师们都到的差不多,中间的位置还空着。 五点半开会,周家禹准点踏入会议室。 在座的老师都跟他打招呼,他依旧喜欢把微笑挂在嘴边,没有一点校长架子。依旧喜欢穿黑色,黑衬衫黑色西裤,更显得人过分清癯。 六年过去,岁月却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黎般若单手托腮,手肘支在桌子上,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怕被发现,她只看了两眼就赶快收起目光正视胸前的笔记本。 黎般若是新来的六位老师里年纪最小的,也只有她,毕业于南禾本校。 开会的主题先是自我介绍,黎般若言简意赅,她毕业两年,履历不多,但无论大学期间的成绩还是前两年的教学完成情况都很漂亮。 介绍完,周家禹无例外对新成员表示欢迎,又提到了十月份即将到来的公开课,他破天荒提议,由新来的教师代表来完成今年区里公开课的任务。 而公开课一般选择的都是高一年级,今年高一的新教师只有黎般若。 “那这次让黎老师试试?我也觉得她可以的。”高三年级组组长会意,首先提议。 其他老师也都赞同。一来,公开课每年好几次,并不是一次成功就能说明什么的,教师这个行业,都是按资排辈着来,无论黎般若这次是否成功,都不会一步登天。二来,她一个两年教龄的菜鸟,其他老师觉得就算给机会也是白搭。 将近七点散会,正是下班晚高峰,周家禹先一步走出会议室,直奔停车场。黎般若追了出去,在停车场叫住他。 “周校长。” 周家禹走到车边,听声音回头。 黎般若穿了双小跟鞋,走路有声音,她新剪了娃娃头短发,做了摩根烫,穿一身白色薄西装套装,成熟了不少。 “周校长,谢谢您选我做这次公开课,我会好好准备的。”她笑,眼尾有一道好看的弧度。 “说得好像我给你开了小灶似的,这锅我可不背。”周家禹也笑笑。 六年不见,一点都没有生疏的感觉。黎般若甚至有种错觉,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 “那怎么会,周校长一直都是黑白分明的人。”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再抬头,“我过来就是想跟您说声谢谢的,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怕周家禹挽留,黎般若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可身后的那个男人,连句再见都没有说。 第203章 番外家八 周家禹x黎般若(4) 黎般若的公开课非常成功。 这是她人生第一堂公开课,原是准备充分丝毫不紧张的,但周家禹毫无防备地在上课铃响前一秒出现在听课席的最后一排,黎般若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表情也凝结了。 好在铃声敲响防备,她平复了一下,按照准备正常开始,全程当周家禹是空气。 下课之后,她很冲动想跑过去追问周校长是不是每堂空开课他都会来旁听,还是只为她来的。 冲动只维持了半秒,很快回到了黎老师的本职角色。 课间,正是来听课的老师们离场时间,教室里一名坐在坐后排的男生忽然站起来,手里端着一束鲜花—— 蓝色绣球和绿玫瑰花束,恰好和黎般若今天墨绿色的V领收腰短款连衣裙很搭。 “黎老师,祝贺你公开课圆满顺利,希望你可以一直留在七班,我们都很喜欢你。”男生说完,走到讲台将花束双手递给黎般若。 黎般若有点惊讶,还是在所有老师的注视下先接过了花,“……谢谢同学们。” 此时,讲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黎般若觉得有点儿挂不住…… 代表送花的男生是高一七班的语文课代表,个子笔挺,干净的校服外套有洗完衣服后的木质香调,皮肤白,眉眼深邃,是班长,也是班草。 周家禹就坐在男生旁边,全程看见了男生紧张地把早就准备的花小心翼翼的捧起来,专心地看着黎般若说话,走过去递花的时候两个人之间轻微的触碰。 鼓掌就是周校长带的头。他衬衫西裤,两条长腿随意叠着坐在座位旁边,眼里全是漫不经心。 黎般若看到了,心里莫名慌了一下,没有原因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再后来的两个星期,按时上课下课,她都没再和周家禹有过交集。 直到十一放假,纪清宵约她出来小聚。 地点定在岛屿湖畔,贺宴锡的地盘,两天一晚,纪清宵特意安排晚上barbeque。 黎般若是自己打车过来的,她不想当一路明灯,选择花钱保清净。她到的时候,纪清宵和贺宴锡已经在等她了。 将行李放到套间,黎般若便迫不及待要纪清宵带她到玻璃花房参观。 虽然不是鸢尾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依然装点得高端优雅,很适合画画。 “贺总对你可真好啊,这么棒的设计,真是用心良苦。”黎般若往秋千上一坐,慢慢轻晃,“这个酒店叫什么岛屿湖畔啊,干脆点儿,就应该叫‘清宵小筑’。” 纪清宵端了杯咖啡给她,说她是贺宴锡的说客。 “我不否认的确是,毕竟是因为贺总我才住上了这么漂亮的总统套。但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呀,贺太太。” 纪清宵笑笑不说话。 黎般若随便找了本书,有一搭无一搭翻着,和纪清宵聊天。 说到上班,黎般若说到了她教的班班长送花,下课总找她答疑的事。 都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人,有些小心思还是挺容易就察觉得到。 男生高一,她大他九岁,想想也是够刺激的。 “原来黎老师选择南禾,不是因为某人呀,是看上南禾的学生颜值质量了!” “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黎般若吐了口气,“就是…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既想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想东想西的,又觉得这孩子有点儿……” “不是?黎老师你移情别恋小鲜肉了!?” 纪清宵话落,门被贺宴锡打开。 “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跟着他进来的是周家禹。 黎般若脸色一僵,抿唇不说话,蹙眉看纪清宵。 好闺蜜给了她一个标准的无辜眼神:我不知道他会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聊南禾呀,听般若讲南禾现在的样子,我都好想回去一趟了。” “随时欢迎。”周家禹笑说,“去之前一定联系我,我给你安排阶梯教室,不行,安排礼堂,请纪老师来南禾给学弟学妹们讲一讲美术和艺术。”说完,视线一转,笑着看黎般若,“黎老师在说什么,继续。我也想听听你对南禾的意见建议。” “般若觉得南禾的同学质量都不错。”纪清宵抢答,“尤其颜值。” …… “哦?”周家禹笑容更甚,“现在看脸都看到学生身上了?” 黎般若瞥一眼纪清宵,已然破罐破摔也跟着眉眼一弯,“是这样的,每天跟正青春的少男少女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周校长在校工作这么多年,没感觉吗?” 她暗讽他岁数大跟不上节拍了。 “可能习惯了?”周家禹反问。 “周校长,你今天怎么有工夫过来了,听家瑞哥说你最近在忙着相亲,国庆节休息7天安排了14个女孩?”纪清宵看黎般若为了周家禹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心里不忿。 黎般若倒是没从贺宴锡口中得到这类消息,不免惊讶了一下,只一下。她很明显看到周家禹脸上的笑消失了,只剩微微尴尬。 “周校长已经不是原来的周校长了。”贺宴锡一语带过,“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露台,宵宵安排的烤肉局很精彩。” “可我只安排了三人份。”纪清宵看周家禹,“不好意思啊。” 周家禹神色淡淡,“没关系,我负责烤肉。” 第204章 番外九 周家禹x黎般若((5) 周家禹烤的肉很好吃。 这是黎般若和纪清宵异口同声的话,纪清宵还开玩笑说,周校长做校长太屈才了,应该开个烤肉店更合适一些。 周家禹被纪清宵揶揄了一晚上都没还嘴,眼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讪笑看着贺宴锡,“贺总,你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们家太太了?” 以前的纪清宵,可是乖巧听话,一个不字都不敢说的人。 现在…… “有吗?”贺宴锡莫名扬了扬眉骨,“我怎么没感觉。” 周校长见状,继续低头全程专心烤肉。 他真当自己是服务生,一筷子都没动。最后黎般若都有点不好意思,心软了。 这边贺先生和贺太太倒是泰然自若的坐享其成。 吃完饭,贺宴锡推说还有事,纪清宵跟着一起回房间。 露台灯火明亮,只剩周家禹和黎般若。 “般若,我跟宴锡打听了这几年你的事。”周家禹清了清嗓子,很平缓清凉的声音。 这好像是第一次,周家禹叫她般若。 “周校长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本人,何必劳烦贺总?”黎般若刚才喝了点酒,脸颊泛红。 “我没想到,你还能回南禾。” 黎般若淡淡笑了一下,“周校长,你的反射弧一直都这么长?咱们两个人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没必要突然搞煽情,我不适应,也不想。” 黎般若起身往露台走,远处有零零散散的灯火,周遭静谧。 “你从贺宴锡那儿了解过我,其实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般若,你又何必。” 黎般若胳膊支在原木栏杆上,手托着腮,露出掌心挤出一点点肉,看上去非常减龄,目光呆呆地看着远处,听见周家禹的话,眨了眨眼睛,鼓起嘴。 她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周家禹这个人挺自私的。 周家的老大,是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人生的人。他按部就班地从小优秀到大,大学读了金融,父亲就等着他毕业之后逐步接管周家的产业。 周家是医疗行业的上市企业,在角膜接触镜的设计研发上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周家瑞当医生,也算是没有完全让周父失望。 而周家禹大学交了个师范专业的女朋友,从此便爱屋及乌似的对教育事业上了心。后来考研,竟然鬼使神差的决定换专业,周父知道后大发雷霆。 周家禹的叛逆来的太晚,却更来势汹汹,无论周父拿什么做要挟,都无法阻挡他要转专业的信念。最终周父无奈妥协,但留下一个必选题。 可以继续和女朋友交往结婚,但必须学金融继承家业;要是选择换专业,就必须和女朋友分手。 周家禹选了后者,和交往三年多的女朋友分手了,且丝毫不拖泥带水。 放弃家族企业,放弃医疗新兴行业,选择教育行业,当时有好几个朋友,包括贺宴锡在内,都调侃他是“当代鲁迅”。 选择事业放弃爱情这件种公认的“渣男”行为传开,分手也没见他伤心,只有女朋友一个人难过,周家禹当时人品受到了极大的打压,他都没当回事,一心一意搞事业。 周家禹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找过女朋友,直到周父介绍给他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他直接同意了。 再后来谈婚论嫁,正好是黎般若高中毕业那一年。 身为校长,在车里听见学校的学生跟自己表白,完全是大写的拒绝加回避。 可黎般若的表白好像唤醒了他沉寂多年一颗禁欲之心。 悔婚之后,他的名声更是“渣”得不行。 只有身边几个好朋友知道,周家禹这个人拧巴又固执,现在悔婚完全是对那个姑娘好,真要是结了婚,没感情冷冰冰才更是害了人家姑娘。 可周父大怒,说什么也要做主周家禹的婚事,为此父子俩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过交流,关系才缓和也是因为周家开始介绍姑娘给周家禹认识。 黎般若重回到他的视线,仿佛顷刻间打开一扇门。 “周家禹,你是不是觉得我回南禾是因为你?”黎般若记忆闪回,“我实话告诉你,一开始呢…的确是的。但是我后来觉得,小鲜肉才是我的菜。” 周家禹脸上的表情凝结成霜,他的唇绷成一条线,那句话哽在了嘴边。 “我甚至在想当年说喜欢你,是受了宵宵的传染,并不是……啊……呜……” 黎般若被周家禹一吻封喉。 炙热的两张唇,触碰瞬间,黎般若感觉自己的脑袋炸裂了。 她慌不迭地后退躲闪,越躲,周家禹抱得越紧,直到两个人呼吸相接,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再一顿,唇齿相离,周家禹一个打横将人抱起来。 “周家禹你疯了!”黎般若酒醒了,疯狂推周家禹,吼他神经病。 “是疯了。”周家禹手臂用力一弯,“见你就疯了。”他再封住她的唇,力道更大,几乎是咬住的。 把人直接抱进房间,单手开门进来,后背用力撞门,空旷的套间里,周家禹的表情和动作是黎般若从未见过的,她害怕了。 他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黎般若被周家禹扔在床上,他单手臂撑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一吻,从唇齿间急速向下延伸,脑袋过电似的,不容黎般若拒绝,忽然“嘶”的一声,蕾丝半身裙被撕开。 …… 黎般若醒了的时候,恍惚了一分钟思考自己在哪里。 在清醒的前一秒,她都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昨晚疯狂,毫无理智的一夜,她初次尝试,坠入深渊再冲进云顶的未知感,那些无法启齿的期待逐一在周家禹的节奏里实现了。 意识恢复,她望了望天花板,中式吊灯雍容华贵,旁边的窗户缝隙里有几缕阳光照进来。她手撑床打算坐起来,刚动弹了半下就放弃了。 黎般若从来没想过,外表清雅、过分正经的周家禹床笫之间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昨晚的酒精和疲惫让她浑身酸痛,身下更有种说不出口的难受。 刚往外挪了一下,身边的男人侧身过来,一把搂在她的肩上。 第205章 番外十 周章家禹x黎般若(6)(全文完) 周家禹的状态似乎还未全醒,手臂搂着黎般若的动作更像是下意识的。 黎般若还是惊了一下,不敢动弹的同时,又觉得羞怯——此时,她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昨天穿的半裙被周家禹彻底撕开没法再穿,上衣也不知所踪,混沌状态下实在无力再找,直接就睡着了。 身边的人手臂微微收紧,黎般若轻轻屏息。 “般若,过来点儿。”周家禹眯着眼睛。 黎般若侧头看他,鼻梁高挺,五官温柔,一走神,被自己憋的一口气呛到了,猛烈地咳起来。 周家禹见状轻轻拍着她的背,醒了,半坐着,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男人结实的胸肌露出来,昨夜种种和眼下的周家禹在黎般若脑海里重叠交错…… 她的脸红了,忙摇头。 周家禹还是下了床,套上睡袍去台给黎般若找水。 黎般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微颤。 周家禹回来,黎般若已经找了件睡衣穿好。 他把手里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她勉强喝了两口。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床上,互相不看对方。 黎般若不知道到底他们的关系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清楚周家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想问,又害怕得到答案。 缄默片刻。 黎般若先开了口,“昨天喝多了,都是成年人,我们没必要……” “黎般若。”周家禹打断她,“你觉得我是酒后.乱.性?” 黎般若被他明厉的声音吓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昨天没喝酒。”周家禹一字一句,“从决定来这里到现在为止,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考虑过的。” 黎般若从贺宴锡那儿了解到的关于周家禹的消息,她知道这几年他过得不算顺利,私生活成谜。但是,敢肯定的是,周家禹保守自持,绝不会随随便便。 但是昨晚发生的事又让她很难将这一切自洽。 见她不说话,周家禹重重叹了声气,语气也跟着更重:“到底是你觉得我真有这么渣?还是你自己本身就是个放飞自我的人?” 她怔然看着周家禹,昨晚那么明显,她毫无经验而且痛得掉着眼泪让他停下来,慢一点。 经历了这些,他难道还不知道吗?还要这么说她? “周家禹。”黎般若气急,说完,掀开被子下床要走,潇洒的语调:“既然非要这么说,那就当我是放飞自我好了,现在天亮了,酒醒了,该说再见了。” 她哼笑,刚站起来就被周家禹从身后一搂,牢牢围住了腰。 他一转手,黎般若倾倒在他怀里,她顺势俯身,狠狠咬她的唇。 不是吻。 黎般若被他困住,刚才心里的那股无名火还没发出来,这时候怒火攻心,她想都没想,张口就咬住了周家禹的嘴唇。 一点也没留情,瞬间见了血。 黎般若之于周家禹身下,完全是被动的,这样一个动作之后,她心里有点后怕。 周家禹没说话,动作更是没停,用带着血丝的唇封堵住她柔软的唇畔,手底下轻轻一拽,衣服就落在床上了。 经过昨晚,现在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完全相同,再次混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彼此。 如果说他昨晚在她的恳求下还稍稍留了些力道,那么现在的周家禹暴厉沉冷,是想和她同归于尽的搏斗。 …… 空空荡荡的房间,安静的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阳光明媚地从窗户里透进来。 黎般若真正体验到了醉生梦死是什么感觉。 她放弃挣扎,放弃讨饶,某个瞬间像是与周家禹一同坠落。 结束后,他在身侧依然牢牢抓着她的左手,“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她恍然,声音嘶哑的不行,“什么话?” “你不会改变心意。无论是读师范,还是喜欢我。” 那是她放手一搏之后放的狠话,多少有点儿少女的倔强。 “你现在还承不承认?”周家禹又问。 黎般若眼神缥缈着,被他攥着的手用力一紧,思绪又清醒过来,她没回答,只是问他:“周家禹,我们会有未来吗?” 黎般若很庆幸现在她的逻辑还在,能很清醒的意识到:即使她现在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可他们的身份,年龄差距摆在眼前,想越过谈何容易。 如果开始了,却无法以喜剧收场,那样的日子黎般若会更害怕。 她十八岁,周家禹对她说过,她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不需要有他,也不会有他。 随后的六年,他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 她二十四岁,周家禹攥紧了她的手,在她耳畔低吟,“般若,我们在一起。就算未来晦暗,前途不明,我的世界里也必须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