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系统逼我中二》 1、社恐少女 近日来,江湖上流传着一桩奇事。 在京城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女人,没人见过她长什么模样,只知道她自称“爱与正义的战士”,会在与人交手时大呼:“代表月亮消灭你。” 老实说,陆小凤听到这里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城北水曲馆中,曼妙的舞姬含着笑为这个颇负盛名的江湖浪子斟满了酒。 金九龄坐在他对面,执杯微微笑道: “你绝对想不到,就是这个女人捉住了“草里蛇”。 陆小凤有点意外,酒杯停在嘴边:“是那个滑不留手草里蛇?” 金九龄道:“不错,而且是活捉。” “风声暗动树上青,滑不留手草里蛇”并称江湖两大贼寇,倒不是武功有多高强,而是非常难捉,即便捉到了,他也会使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法子脱身,前有捕王李玄衣,后有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全部缉捕失败,铩羽而归。 此贼堪称六扇门公敌,往往有哪个捕快酒后夸口,吹嘘自己抓人破案的本事如何如何厉害时,便会有人道:有本事你把“树上青”或者“草里蛇”抓来瞧瞧啊,那人便会低头喝酒,再也不作声。 当金九龄提到这个活捉了“草里蛇”的少女时,眼睛里闪烁着比手上的宝石戒指更晶亮的光。 “这个人,我想要。” 陆小凤笑着调侃道:“你是想让她成为你的女人,还是想让她成为你手下的捕快?” 金九龄道:“实不相瞒,都想。但若要取其一,还是手下。” 陆小凤道:“堂堂六扇门总捕头,难道手下也有缺人的时候?” 金九龄道:“不缺人,缺得是精英,像神侯府那样的精英。” 这个说起来就分外感伤了,但凡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捕头,谁不想办几个惊天大案刷刷威望?奈何业务水平实在有限,只能拎着刀巡巡街抓个小偷小摸这样子。金九龄好歹是六扇门一把手,日日看着手底下一帮废物点心,再瞅瞅隔壁神侯府的四大名捕,忽然就理解了为啥锦衣卫和东厂天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精英,而这个天降少女,几乎满足 了他对手下的所有期望。 “我曾派人找过这位……正义的美少女,可她似乎对吃公门饭没什么兴趣,所以我只好找到了你,我知道,你对女人一向很有办法。” 陆小凤两撇眉毛一样的胡子动了动,红披风一晃,只剩下一个背影。 “我去试试。” 传说中代表爱与正义的美少女姓林名默,此刻斗篷加身,面纱遮脸,蹲在春熙楼的墙拐角,手抠墙皮,猫腰弓背,口中念念有词。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出了这条街老娘还能重新做人!” 瞅准店小二在柜台歇息的空档,林默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走进去,气沉丹田,大声道:“呐呐呐,欧尼酱~~瓦塔西美少女战士得丝!”说完转身,对着堂中所有用餐的食客猛一挥手,攥拳高呼:“今天,米娜桑有为正义而战嘛?” 在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停止流动,林默的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店小二人都傻了,手指头藏在抹布底下狠搓了几下,强扯出一丝笑问:“姑娘您是找人还是吃饭?” 林默将这尬出天际的台词说完,简直已听不见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声音,只想着赶紧跑。 跑快点她还能笑着活下去。 跑路时,脑子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系统光屏自动打开—— “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您的热血值上涨百分之五,获得积分五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可要了亲命了,她破釜沉舟丧心病狂地喊出这种话,居然只有五点积分!五点! 林默一口气跑到少人的巷子里,呼哧呼哧地喘,大斗篷摘下来团团塞在包袱皮里系好,靠着墙,慢慢平复心跳。 她穿越至今也没想明白,系统究竟跟她什么仇什么怨要搞出这些幺蛾子来为难她这个二十三岁的老人家?去祸害真正的中二少女不好吗? 还记得那个平平无奇的中午,她上一秒还在宿舍准备毕业论文,下一秒连人带电脑穿越到了古代街市,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叮得一声,这遭了瘟的系统横空出世。 “热血系统已绑定成功!恭喜宿主,不要大意的上,去征服这个世界,你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林默当场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来清醒一下。 一定是她论文写魔障了才出现的幻觉! “叮——检测到宿主有自残行为,与本系统热血内涵不符,扣除五点积分。” 林默:“……”冷静了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麻烦送我回去谢谢。” 系统:“完成以下任务……” 林默道:“送我回去!” 系统光屏滋滋冒火花,很不能理解林默脑回路,白送的金手指诶!试问,世界有还有人不想争霸天下唯我顿尊吗?没有!绝对没有! “为什么!请您务必告诉我为什么拒绝!” 为什么拒绝?是奶茶不好喝还是手机不好玩,去完成什么狗屁倒灶的任务? 林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耐心地跟系统讲道理:“如果我现在十三岁的话可能会兴奋一阵子,但我已经二十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穿越这种事就留给愤世嫉俗的少男少女,我家庭美满生活幸福,考上个211大学不容易,眼瞅着要毕业答辩了,实在没那个精力搞事情啊!” 这番话显然超出了系统的运行程序,叮叮两声,没动静了。 林默只好抱着电脑流浪在古代街头,到了晚上饿得头昏眼黑,绿着眼睛紧盯前面的混沌铺子,期期艾艾开口:“系统?还在吗?你之前说的那个积分……有什么用?能换钱吗?能送我回家吗?” 系统立刻呲呲地满血复活,慷慨激昂巴拉巴拉一顿说,林默提取了几个重点。 首先,积分不能换成钱,但钱可以换成积分。 一百两雪花纹银可以换一点积分。 其次,积分有什么用?系统说,日漫追过?游戏打过?积分可以召唤日漫角色和游戏技能。 一百积分抽一个技能,五百积分一个体验卡,一千积分解锁一个人物,一万积分开商城,一百万积分兑换一个“回家的钥匙”。 别的就算了,“回家的钥匙”让林默很在意,这个回家,是她想的那个回家吗? 系统说是的。 “美少女战士水冰月”就是林默被古代社会闲散人员堵在胡同里解锁的第一个人物。过程之辛酸,应用之坎坷,回忆起来她只想反复去世。 感慨无用,林默拍拍手准备回去干活。 几个月前她差点饿死在街头,幸好被一 个善良的茶棚老板娘收留,日常工作是端茶倒水刷盘子,洗衣扫地倒夜壶,一个月能挣二钱银子。 按照积分兑换的汇率,想攒出百万积分回家,从大禹治水干到新中国成立约莫也就攒够了。 平常心,平常心。 刚走出去没两步,面纱突然滑落,紧接着眼睛一花,面纱居然没了……没了! 有人偷袭! 林默立刻靠墙站好,变身魔法棒拿在手里,警惕地看向四周,时刻准备“月棱镜威力变身” 但愿这个偷袭者能像她几天前抓的那个通缉犯似的,有耐心看她长达三分钟艺术起舞。 耳畔是一声轻笑,声音是拨云见日的清朗: “没想到你这么漂亮,难怪要用面纱遮脸。” 林默起了一身鸡皮旮瘩,几乎窒息。 那人还在说:“从刚才我就好奇,欧尼酱,瓦塔西和米娜桑是什么意思?这些话你似乎并不情愿说出来,是有人逼你吗?美少女战士。” 林默捂着心脏,当场社死。 “你怎么不说话?” 林默侧过脸,贴着墙,平移了一大步,总算跟这个贴着她耳朵说话的狗男人保持了一段距离,然后才转过身,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陆小凤活了快三十年,见过无数种女孩子的笑,甜美的,温柔的,高傲的……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及眼前的女人微微扬起的嘴角。 满头青丝高束,那张脸白里透着粉,仿佛三月的桃花,眉眼精致,一见之下有着说不出的惊艳。 “我叫陆小凤,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美少女战士。” 美。少。女。战。士。这几个字让林默浑身起鸡皮疙瘩,脚趾拼命抓地,几乎立刻就要变成有房人士。 “叮——” 要命! “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浪子陆小凤已出现,请宿主发挥你最大的人格魅力,让他对你痴心一片,钟情不悔!” 林默尬在长街,脸已僵硬。 所谓任务,任意完成一项可赚至少五千积分,包括但不限于:让浪子为她痴情不悔,让剑客为她弃剑归隐,让坏人为她弃恶从善,让捕快为她徇私枉法……明明走任务才是赚积分的最佳途径,可林默偏偏只当没这回事。 她是一个社交恐 惧到死的人。 大一的时候,因为不熟悉校园找不到食堂不会办理校园卡,活生生在寝室饿了两天,最后还是下铺的室友发现饿得就剩半口气的林默,硬拉着她去了食堂吃了顿饭,帮着办了校园卡后还不忘问一句,你知道你们专业的教室在哪不? 大二的时候,林默在图书馆对一个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学长一见钟情,脸红心跳偷偷瞄了他两个多月,死活不敢上去搭个讪,好不容易学长瞧出点端倪,凑到她旁边笑着问:你好,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林默“腾”得红了脸,一声没敢吱,捂着脸跑了,回寝室大被蒙头,笑成个傻逼。还是下铺室友,辗转多人好不容易要来了学长微信,亲手帮林默加上。 没有然后了,学长以为自己邂逅了命中女神,没想到惨遭躺列,明明双向暗恋却无疾而终,林默也只在记事本里春花秋月一番叹,该吃吃该睡睡,反倒是下铺姐妹儿恨铁不成钢,气得两天没吃饭。 就这么个性格,就是这么个人,指望她完成这种地狱级别的任务,还不如下辈子投胎来得快。 幸好系统不是人,若是人,只怕也得被气得几天吃不下饭。 陆小凤灵魂三连问,越问林默脸越红,差不多明白了,笑着道:“姑娘不用紧张,我不是坏人,只是受朋友之托,替他问问,姑娘可有兴趣投身公门,当一名捕快?” “那个……”林默抿着唇,手指头在袖子里绞成麻花,踌躇半天才开口:“我专业有点不对口……那个……如果可以……可以给我个面试的机会吗?麻烦你了。” 2、夜间大案 林默自然知道陆小凤不是坏人,系统还是靠谱的,在发布任务后,光屏上啪啪打出一堆陆小凤的个人资料,从喜好到性格,从身高到体重,从星座到血型再到人生经历,就算是陆小凤本人恐怕都没系统了解自己了解得全面。 她踌躇的那一会,就是在快速浏览资料,继而得出结论——他说得是真的。 前些天也不是没有自称六扇门捕快的人向她抛出橄榄枝,但林默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像人贩子,多一句话没敢说,掉头就跑。除去这点不谈,她对捕快这个职业还是动心的。 古代公务员诶,怎么着也比茶棚杂役赚的钱多?京都物价高,二钱银子都不够做身衣服的,她现在穿的衣裳从头到脚都是老板娘送的,也就比路边乞丐体面一点。 至于能否胜任,林默自己也说了,她专业不对口,面试看看呗,行就上,不行再回来。 面试是个新鲜词,陆小凤没听过,一琢磨也明白了什么意思,笑道:“放心,我这位朋友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让你吃这碗饭,你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走,我带你去见他。” 林默想问为什么他自己不来,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转而问了个很有必要的问题:“那个,去哪见?我是说,多远啊?” 陆小凤道:“六扇门总部,离这儿也就二十里。” 也就?林默押送草里蛇的时候去过六扇门,系统导航,精准规划,离这儿十五公里整,她走走歇歇,来回花了七个多小时,差点累瘸。 “我们走过去?” 陆小凤一愣,区区二十里,不走过去难道还雇车? 林默低着头吱呜道:“我出来之前还没跟老板说,你等等我,我回去请个假。” 陆小凤陪她去请假。 茶棚就在另一条街的拐角,老板娘身姿妖娆,貌美如花,头簪木钗,身着素衣,脚上却踏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面绣着猫头鹰的图样,哪怕是外行也看得出绣工极好。 陆小凤进来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老板娘的鞋,老板娘却在盯着陆小凤的脸看,看完把林默揪到一边,很严肃地说:“他不是个好人,那张脸不 知道骗了多少女孩子,你这个小丫头可千万莫要上他的当。” 林默小鸡啄米式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六扇门招聘的事说了。 老板娘嫣然一笑,道:“我道怎么一上午不见人影,原来是捡了高枝飞呀,路上小心呐,成与不成的都要早些回来,晚了我可不给你留饭。” 陆小凤凑过去道:“放心,我一定亲自把她送回来。” “这就不麻烦了。”林默道:“再等我一下,我去把我小电驴儿推出来。” 陆小凤道:“小……电驴?” 老板娘道:“你也没听说过?我第一次看见那玩意也吓了一跳,两个轮子上架着铁壳,坐上去自己就能跑,好玩儿得紧,那丫头可宝贝了,轻易不让人碰呢。” 当然宝贝了,那可是用草里蛇的悬赏金兑了一百积分换的技能!本以为是个大招,哪怕前摇长点林默都认了,结果抽出来个电瓶车!电瓶车! 系统还解释呢,说这不是一般的电瓶车,能下水能越野,无限电量,时速八十,妥妥的高科技产品,一百积分绝对血赚。 天知道林默有多想吐血,这玩意骑一次被围观一次,次次林默都尴尬得恨不得满地找屎吃。 这次也顾不上那许多了,七个小时的路程,林默宁愿被围观。 陆小凤绕着小电驴转了好几个圈,倒是没多惊讶,蜷着腿坐在后座用心思考这玩应的工作原理,全然忽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惊声呼叫与好奇围观。 这份淡定让林默佩服得五体投地。 “滴——滴滴——滴——” 小电驴一路引吭高歌,乘风而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陆小凤忽然道。 林默耳朵一热,道:“林默。双木林,沉默的默。” “林默。”陆小凤轻笑道:“你是我见过最神秘,最奇怪的女孩子。” 林默在沉默。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不出闺阁的大家小姐,羞涩又可爱。” 热气一阵一阵的往林默耳朵里钻,刺激得她汗毛倒立,心肌梗塞。陆小凤又说了几句总算发现林默浑身不自在,只好闭嘴。 一路无话。 到了地方,金九龄早已在大门口候着,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靓丽佳人嘟嘟嘟地坐着飘过来,容色晃人,他 愣在了当场。 他想过林默或许会很漂亮,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美! 转眼林默已到近前,车还没停稳他就大步流星走上前去,热情地伸出了手。“这位就是传说中代表正义……咦,这是什么东西?” 林默头一次面试,紧张得流汗,心脏砰砰地跳,金九龄的话落在她耳朵里已变成一串忙音。 陆小凤从车上跳下来替她答:“这是小电驴儿,插上钥匙,一拧把手就能跑。” 金九龄摸着下巴两眼放光:“我见过无情捕头的座椅,跟这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你做出来的?”他期待得看着林默。 林默疯狂摇头。 金九龄又问是哪位能人异士造出来的。 林默说我也不知道。 金九龄:…… 林默一边跟金九龄进去,一边觉得,这工作可能要黄。 所幸金九龄也没再纠结这个,客客气气命人上了茶。 “林默,美少女战士,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啊。”金九龄坐在上首含笑道:“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抓到草里蛇的么?” 陆小凤在林默旁边,好奇得像只兔子。 怎么抓到的?主要是靠运气。 那时候的林默刚刚解锁“水冰月”,整个人的心情就好像买了张三块钱的彩票去兑奖结果发现只中了五块钱一样又失落又难过。 以她这几个月茶棚打工的见闻,目睹了不下二十次的大型械斗,大致估算出这应该是个玄幻的世界。此间江湖人动手那叫一个刀光剑影来去无踪,有好几次她都没看见人家怎么出的手,对手嘎一下就死了,血呲得老高。 林默估算了下,她要是跟人动手,一句“月棱镜威力变身”喊完,得被杀十个来回。 茶棚老板娘见多识广,血溅她脸上都不带皱皱眉的,不止一次的安慰林默放宽心,江湖人还是讲道义的,基本没有人会对一个手无缚鸟之力的女人动手。 林默干笑着纠正是“手无缚鸡之力”,老板娘说,你连鸟都缚不了,何况是鸡。 直到她们遇见了草里蛇。 这家伙十分的不讲道义,大白天的就敢调戏良家妇女,先是摸了老板娘的脸,然后瞅见林默二话不说就要上去扯衣服,老板娘上去拉,没拉动,反倒被推了一大跟头, 草里蛇还不解气,又上去补了两脚。 林默急中生智跑过去拉住他说,我给你跳个舞。 草里蛇笑得像毒蛇吐信,说,你跳。 于是林默堂而皇之的拿出星月棒,五指高举,唱歌一样,喊出了变身口号,水冰月附体,林默的身躯霎时被粉红色的光芒笼罩,先是指甲被光芒做了个美甲,随后是头发变成了金黄色,一米七二的纤细身躯在虚空中翩然起舞,胸膛挺起,脚尖如同芭蕾舞者,粉色缎带将身躯缠绕,化作水手服与过膝长靴。 最后,林默剪刀手举起,摆出一个可爱的,中二爆表的造型。 草里蛇都看傻了,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却见林默将额头月之冕取下,原地转了两个圈,轻轻吟唱:“月之冕,出击!” 草里蛇大意了,他没有闪。他想近距离看看朝他飞过来的发光物是个什么玩意,暗器?不存在的,谁家发暗器还特意喊一声?还手舞足蹈? 于是他被月之冕紧紧勒住,动弹不得。草里蛇有许多脱身手段,比如缩骨功,没用,他缩成什么样,月之冕就跟着缩成什么样。他会移穴,没有用,被勒住之后手软脚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他有百毒不侵之体,没有用,他还会装死,一口血喷出去心脉全无,死得真真的,更没用,林默根本看不出他活着和死了的区别。 被送去六扇门的路上他用了至少五十种办法脱身,全部失败,直到被关在牢里判了问斩他都没能摆脱那可恶的发光物。 林默说完,金九龄茶也已喝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替草里蛇冤得慌。 哪怕折在追命手里都没这么憋屈啊! 林默道:“那个……我用不用回去等消息?” 金九龄没说话,他在沉思,陆小凤道:“变身倒是有意思,能让我看看么?” “这个……这个可能有点不太方便。”林默偷偷瞄金九龄的,悬着心都快飞出嗓子眼了,行不行您倒是给句话啊! “倒是个可塑之才。”金九龄慢悠悠道:“明天过来领公服和佩刀,我这里也有住的地方。” 成了! 林默紧接着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问了些福利待遇问题,比如住宿要不要钱,供不供饭,有没有食补医补五险 一金,几日一休,几岁退休,退休金多少……最关键的是工资多少? 金九龄:……跟我想象的手下略有偏差。 很快他惊奇的发现,何止是略有偏差,简直就是特么的误会! 误会得可笑。 在金总捕头的认知里,一个人就算再孱弱也不至于连刀都要双手拎,体力就算再差,也不至于区区三里路就能累趴,好家伙巡街都巡不下来,出行全靠小电驴! 哦,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她还会“月棱镜威力变身”…… 人是他亲自招的,还能咋办,特训呗! 不得不说,金九龄能当总捕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特训了三个多月,生生把林默一孱弱大学生训练成体院大学生。 效果那是十分显著,林默累瘦了十多斤,金九龄气没了几条命。 翌日清晨,总捕头快步走到林默宿舍门口咣咣砸门。 林默穿着睡衣披着头发哈欠连天地开门。 “今天不是休沐么?” 金九龄阴着脸道:“休沐你就能睡到午时还不起?你这样还能办什么案子!” 林默心说昨晚被你逼着练功练到后半夜才睡,午时起难道不正常吗?她还能再眯会呢。嘴上却说:“我可以办夜间的案子啊。” 金九龄气笑了:“你怎么不去办阴间的案子?”招招手:“过来,现在正有个阴间……哼,有个夜间的案子要你办!” 3、体验卡 林默强打着精神穿衣洗脸梳头发,心想夜间的案子你中午把我叫起来干嘛?好累好困全身都疼好想辞职啊。 转念一想,网上不是说了么,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的,这行都干不下去她还能干点啥,再说这都快月末了,就算辞职也得等发了工资再走,万一领导赖账呢? 走出玄关,绕到六扇门后院,金九龄站在树下等她,开谢了的桃花被风一吹噗零零地落在他肩上,颇有点翩翩佳公子遗世而独立那味儿。 林默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领导的脸还是帅的,顶着这张帅脸骂人的时候她也没那么膈应。 “我准备好了。” 噌一声,金九龄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林默果断蹲下抱头,往旁边滚了七八米,还没完,耳畔风声嗖嗖,她立刻拔刀招架,仍看不清对方出招,只能凭本能,三五个呼吸间,钢刀砍出一串串火化,林默虎口被震裂,血沿着刀柄往下滴。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您的热血值上涨百分之五,上涨百分之十,上涨……上涨……” 这也是林默至今没辞职的另一个原因,干架的时候,积分涨得那叫一个飞快! 直到林默钢刀脱手,地上一躺说什么都站不起来的时候,金九龄才堪堪收手,连个头发丝都没乱,气定神闲地走近。 “今天就先到这好不好,我……”林默话未说完,金九龄变脸如变天再度出手,一点银光在太阳下闪。也直到这时候林默才看清,刚刚对砍得直冒火花的竟是一根绣花针。 林默用了毕生最快的反应速度预判了绣花针的走位,把钢刀架在脖颈处挡住了致命一击。 谁知绣花针一力刺穿钢刀,针尖正对着林默的眼睛,生生把她眼睫毛吓掉好几根。 但凡金九龄中途变招,亦或是用内劲将针射丨出,她林默就凉凉了。 金九龄站起身,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伸出手:“还不错,你的反应总算快了几分。” 林默拉着金九龄的手站起来,蹭了他一手血,带着哭腔道:“我只是个四等捕快啊,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金九龄简直不相信这是人 类能说出来的话:“你说没必要?你可知六扇门每年发出去的抚恤银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废物每个月又会死多少,你跟我说没必要?”瞥了眼林默手上的伤,从怀里掏出块白绢给她裹上,慢慢劝哄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极了我,说不定还想着请辞不干,对不对?” “我告诉你,你现在公服一脱,出了六扇门必死无疑。” 林默不笨,立刻就联想到了被她亲手抓捕的草里蛇。世人皆知草里蛇是被美少女战士擒获的,而美少女战士投身公门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她的身份自然不再是秘密。 辞职必死,绝非虚言,同样的,她不把武功练上来,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这特么,命悬一线换来的积分就兑个电瓶车,血亏啊血亏。 林默小眼神乱瞟:“金捕头,是谁要杀我啊?” “树上青。”金九龄道:“你害死他兄弟,他自然要找你报仇的。对付他,别想着用你那套戏法糊弄过去,想从他手上活下去,你的反应必须快。” 林默道:“这就是你说的,夜间要办的案子?” “不错,此人我调查过,生性风流,爱逛花楼,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一定会在最大最豪华的青楼叫上花魁陪宿一宿。” 林默有点懵,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个月,陪他睡觉的花魁该不会就是我?” 金九龄道:“你的脸简直就是为了当花魁而生的。”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林默道:“你陪我一起吗?” “树上青犯案数年,你知道为什么他逍遥至今么?”金九龄道:“因为他能感知到杀气,无论追捕他的人伪装得多好,只要泄一点点杀气,他便会闻风而动,溜得无影无踪。据说,此人轻功登峰造极,不输楚留香。” 林默简直不敢相信:“让我一个人去办这个案子?” “倒也不是你一个人。冷血也在追查他。”金九龄忽然握住林默的肩膀用力摇摆,恨声道:“给我务必抢在冷血前面把这该死的树上青拿下!给咱们六扇门争口气!” 这不是要她争气,这是要她断气啊! “金捕头,我觉得……” “你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我就派人把你卖进去,离月底还有十天,当上花魁 ,抓住树上青,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默:……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当晚,明月高悬,汴梁河上飘着破碎的星光,岸边花街灯火通明,暖香醉人。 林默眼睁睁看着她那向来老实巴交的同事跟曲香苑的老鸨讨价还价,用词之专业,她总怀疑这位大哥是不是有前科。 “妈妈发发善心,我再跟我这妹子说说话劝劝她,唉,也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不然也不会……唉,妹子你别怨哥,哥也没办法。”同事入戏极深,林默也不好不配合,捂着眼睛寻思她该说点什么好。 被拽到一边,捕快压低声音道:“老大怕露馅,不让咱接应,你好好的,若有变故或者别的什么消息,子时之前想办法把纸条放在汴梁河大桥右边第四块砖头下。这案子冷捕头也在跟,老大吩咐了,一定想办法把他赶走!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我走了。” “等等。”林默笑得羞涩,指了指他手里的那包银子:“这卖身钱,是归我还是归公啊?” 捕快大哥豪爽一笑:“格局小了不是?林妹子,听哥跟你说,这区区三百两银子够干嘛的?等你抓了树上青,你就是咱六扇门的头号功臣,少不了你的赏银,到时候你还看得上这?”说着就把钱往自己怀里揣。 林默瞪圆的眼珠子也仿佛被他一块揣进怀里,一把拽住人袖子,急道:“我要是抓不到呢?” 捕快大哥道:“抓不到这钱你就更用不上了,到时候哥就用它帮你打个上好的棺材,你喜欢樟木的还是檀木的?” 别说了,我懂,这钱归你。 …… 曲香苑不愧是京都第一的青楼,老鸨特别有素质,偏房花厅里,她优雅地靠在座椅上,一双三角眼微微眯起,把林默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慢悠悠道:“姑娘想必是生在大富之家,倍受父母宠爱?那个男人并不是你兄长,我说得可对?” 林默惊了,铁口直断啊这是。 老鸨不慌不忙呷了口茶,接着道:“好人家的姑娘做什么想不开要把自己卖入青楼呢?” 林默仿佛见了教导主任,憋了半天才突出字来:“我……我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花魁。” 好特别的志向,属实不 是一般人。老鸨无语了半晌,像是想说什么又觉得算了没必要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罢了罢了,你第一天来,我也不要你接客,先去学学怎么伺候男人。” 林默也就是汗毛少,她要是个猫科动物,这会得膨胀两倍。 可要了亲命了。 其实她答应来青楼卧底自然有后手预备着,多亏这些天玩儿命地拉练,积分攒了一大笔,慎重考虑之下,决定存一千,剩下的刚好能兑换两张人物体验卡。 一张体验卡只能用三天,林默本来觉得亏,但想想水冰月,再想想电瓶车,再亏还能亏哪去? 然后她就暴富了。 “恭喜宿主,抽中人物罗罗诺亚索隆。出自动漫《海贼王》三刀流剑客,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恭喜宿主,抽中人物吉尔伽美什。出自游戏《Fate》乌鲁克之王,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看着系统光屏里播放的动辄毁天灭地的大招,林默流下了激动的泪。 没有前摇!不需要吟唱!穿越小一年了,总算轮到我支愣起来了! 然而,实力方面是解决了,但心理问题依旧严峻。 林默社恐啊,站人堆里她觉得窒息,别人跟她讲话她不自在,再看看领导布置的任务,比系统任务还狗。 当花魁抓犯人也就算了,把同来办案的捕头撵走又是什么操作?她都没见过这人怎么撵? 难搞,难搞。 端着盘子准备去观摩学习的林默灵机一动,顿时想出了一个阴间主意。 “系统,体验卡人物附身的话,我自己的性格也会受影响吗?” 系统说,是有点影响,影响多大全看你自己,你意志力越强,影响就越小。 林默根本没有意志力这玩意。 绑定谁好呢?前者腰挎三刀,一头绿发,眼神狠厉,看着就不好惹,她只想体验一下自信开朗的性格,这位爷就算了,别回头揍了人她还得赔医药费。后者嘛,一头温柔的金发,脸嫩活泼,笑容可爱,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 就他了。 …… 西门吹雪一年只出门四次,每一次都是为了杀人。在杀人之前他通常会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热水中飘浮着茉莉花,西门吹雪刚刚沐浴完 ,正在叫妓丨女帮他剪指甲。 林默在一旁端着果盘,偷偷瞅了一眼,就感觉好精致一男的,再瞅了眼他放在桌子上的剑,以她贫瘠的社会经验,一般用剑的都比较高冷,不太好沟通。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么自然的开口申请把果盘放桌子上? 她虎口上的伤还没好,端盘子是真的疼。 行,就让伟大的乌鲁克之王替她开口。 “系统,绑定吉尔伽美什。” 啪—— 盘子碎裂的声音。 西门吹雪霍然抬头,只见原本瘟鸡一样的侍女突然张狂大笑,嘴角透出一股王霸之气狂傲放声道:“王来允许,王来承认,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西门吹雪:???这人什么毛病? 林默抬起高傲的下巴,冲着他道:“杂种,不为王奉上珍馐美酒,坐在那里是想死么?还不快过来愉悦本王?” 4、天地乖离 西门吹雪很懵,他进来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曲香苑里有人得了癔症啊! 林默也很懵,她只想自信开朗一点,但这位乌鲁克之王显然是过于自信开朗了。 她承受不起。 屋里服侍的人很多,光是给这位土豪客人修理指甲的就有两个,还有擦头发的,穿衣服的,端盘子弹曲子的,有站有坐十来个人。 而这十来个人都仿佛被点了穴般静静地看她表演。 林默尴尬得快厥过去,脚趾拼命抓地,几乎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但她的嘴有自己的想法。 “大胆狂徒,谁允许尔等直视本王?敢让本应如同天空一样被人仰视的本王与你等同立于大地之上,如此不敬之罪实乃罪该万死!” 听听这狗话,这是碳基生物能说出来的吗?林默开始冒冷汗,拼命地想把身体控制权夺回来,因为她的心里莫名地泛起一股陌生而暴烈的冲动,想把这些对她不敬的人全部杀光! 她哪里知道,吉尔伽美什,人类史上最古老的“英雄王”,有着神之血统,本就是高傲蛮横、目空一切的暴君,以她的薄弱的意志力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手抬起,王之宝具在巴比伦之门内蠢蠢欲动。 要死要死要死!明明看着挺可爱一少年怎么会这样!系统怎么解除绑定啊救命!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是否解除绑定吉尔伽美什?” 林默几乎哭出声:“请立刻解除!” “请回答是与否。” 妈个鸡的狗系统!“是!” “正在解除,倒计时,十,九,八,……” 西门吹雪哪里知道林默与吉尔伽美什人格对抗得有多辛苦,只看到这个女人一会大笑,一会胡言乱语,一会又满脸纠结仿佛便秘,活脱脱一精神病人。他从不与这样的人多做计较,很好脾气站起来说道:“有病就去治,门在那边。” 完犊子。 这句话无异于在吉尔伽美什的雷区蹦迪。 林默发现自己的身体原地起飞,撞破屋顶,脚踏着碎瓦,她听见自己说:“该死的杂种,我要你灰飞烟灭!” 偏偏狗系统卡了bug,还搁那倒计时呢。 西门吹雪瞳 孔骤缩,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浩瀚如海的威压!回身抽剑,冷声对一屋子人道:“你们快走!” 走不了了,林默抬手,掌下赫然是一道闪着金光的漩涡,一柄黑红条纹的宝具自漩涡中缓缓上升。 王之财宝——乖离剑。 乖离剑被她握在手中,高高举起。 林默的内心已经成了尖叫鸡,乖离剑的威力她在系统里看过,英雄王曾用它一剑覆灭对手十万大军,这让她劈下去还了得? 飓风扬起,还未出招,黑红色的风暴生生便将半间房屋吹垮,西门吹雪将剑插入地下,侧身抵御狂风,屋子里的女人被吹成了风滚草,而曲香苑的其他人人如沸水中的蚂蚁般争相涌出,惊骇大叫,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磅礴的灵压汇聚在乖离剑上形成龙卷之势,林默大声吟诵:“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英雄王的最强大招即将被释放,她几乎看到了东京城被轰得满目疮痍,全城百姓尸骨无存的惨像。 收收收! 林默额头手臂的青筋全部爆出,使出了毕生的力量与吉尔伽美什的人格对抗,一点点的把力量往回撤。 肺腑经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她的七窍开始溢出鲜血。 “啊——”她绝望大叫。 力量收回了大半,剩下的实在是离弦之箭,她咬着牙调转乖离剑,朝着汴梁河落下! 轰轰轰! 地动山摇,黑红色的灵压直冲堤坝,就如同打在宣纸上,河堤在巨大的风暴冲击下灰飞烟灭,一路塌陷三十里,河水被激起的浪涛涌向岸边,仿若海啸。 河岸地陷数尺,碎石嶙峋,废墟一片。 “叮——伟大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人物体验卡回收完毕,热血系统祝福您使用愉快。” “叮——检测出宿主有极度消极的想法,扣积分三十点,请宿主收拾心情,笑着活下去。” 林默向来是个文明人,从小到大连脏话都没说过一句话,但她现在迫切的想对系统的八辈祖宗进行各种不可描述。 狂乱沉寂下来后,锣声再次响彻这个不寻常的夜,一对一对的官兵捕快甚至连大内侍卫都倾巢出动,举着火把纷纷往这边赶,来一伙吓 傻一伙。 官兵也好,围观群众也好,纷纷瞠目结舌,火把砸在地上。 这是什么,天罚么? 林默软着腿抹着泪从屋顶掉跳下来,龇牙咧嘴地企图加入围观人群的瞠目结舌大军。 奈何她站位不高,那声“天地乖离,开辟之星”喊得也过于嘹亮,被眼尖的群众认出,躲她如躲瘟神。 林默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也不想哭,但她控制不住。 “这位姑娘,留步!” 一个身着禁军统领服侍的人拦下了她,“这里是怎么回事?” 林默弯着腰捂着腿呜呜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不知道!”老鸨自人群中钻出来,扬声哭喊:“官兵老爷!就是她,这儿就是她拿着一根黑色棒子劈的!我看得真真的!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倘若林默一直保持吉尔伽美什的嚣张状态自然无人敢惹,只会被当成神明临凡世,奈何体验卡已回收,林默又恢复成瘟鸡模样,满脸写着完了完了我惹大祸了,所以控诉她的人非常之多,也非常的有底气。 众口一词,说得如魔似幻。 林默抽噎着,结结巴巴“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这让她怎么说? 禁军统领的审讯经验相当之丰富,沉着脸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默捂着脸道:“我是新加入六扇门的四等捕快。” 老鸨眉头紧皱:“你不是说你从小就立志当花魁么?怎么又变成捕快了?” 禁军统领上上下下地打量林默,狐疑道:“你就是美少女战士?来人,去叫金捕头过来认认。” 金九龄早就到了,他拨开人群,颤着手指了指那片绵延不绝的废墟,又指了指林默,脸上的肌肉疯狂舞动,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林默见了金九龄就好像犯错的孩子见到了亲爹,再也憋不住,嗷嗷地哭。 禁军统领道:“金捕头可认得此人?” 金九龄平复了半晌,真的很想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但看着林默哭出来的鼻涕泡,只能木着脸道:“她是我新招募的手下,是我安排她来这里办案的,实在不晓得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默,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人?” 林默抽抽噎噎:“说出 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魔鬼附身了!真的,被附身了,我已经尽量,尽量控制了,不信你问……你问那谁,刚才在屋子里那个……” 西门吹雪澡是白洗了,灰头土脸的从废墟里走出来。 “没错,她的确是被鬼附身。” 不是被鬼附身都说不过去。 金九龄脑瓜子嗡嗡的,一时竟分不出现实和谎言,究竟哪个更荒诞。 冷静,淡定,不要慌,只不过是三观碎了而已。 他吐出一口浊气,朝禁军统领拱手道:“我这位手下的确是无辜的,她根本不会武功,体弱得连刀都拿不动,最多也就会变个戏法,就别为难她了。” 别管真相如何,先栽在鬼身上,毕竟谁也不能找个莫须有的鬼要说法。林默要是保不住,他这个总捕头也得跟着倒霉。 禁军统领抚摸着刀把,捻着手指头:“是吗?不管如何说毕竟也是她下的手,说不得要去刑部大牢里走一遭。” 林默躲在金九龄身后呜呜呜。 金九龄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偷偷塞进禁军统领的怀里:“你真的要带走?不是我要袒护她,只是她胆子实在小,万一再被鬼附身,在大牢里来上这么一下……” “我不抓她可以,刑部能放过她,户部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林默听懂了,弱弱的问一句:“这造成的损失,组织能给报销吗?” 金九龄没说话,只是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林默悟了,报销不可能,她只会挨削。 被带回六扇门,天已经大亮。 卖她入青楼的捕头大哥过来看她,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出于同情,把那卖身的那三百两银子送回来了。 林默抱着银子,就觉得活着没意思,找个绳子就要上吊。 金九龄却被户部叫了过去。 叫去挨骂。 昨夜之事实在骇人听闻,户部的反应是最快的,才一夜的功夫就统计好了财产损失。 李侍郎气得胡子都炸起来,痛斥金九龄是不是对朝廷有什么不满,不然为什么要把一个如此危险的精神病人招进六扇门!直言修堤的钱户部一个子都不会掏,你跟那个惹祸的捕快一人一半。 金九龄憋着气看了眼户部报出来的损失与赔偿银两,血压立刻就高了, 使劲儿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怎么会这么多?是不是算错了?” 李侍郎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汴梁河是什么,东京城至少三成的百姓以它为生,渡船的,打渔的,船运的,这些人不需要安家费?被毁的河堤有整整三十里!召集民工修缮不要钱?沙土砖瓦木料不要钱?重新铺路不要钱?曲香苑的帐我还没算呢!” 金九龄是扶着墙出来的。 …… 陆小凤实在是个很够意思的朋友,自从传出林默被鬼附身,一言不合毁堤坝后,原本对她十分殷勤的人全部避之不及,生怕她什么时候再犯病,朝自个儿脑门上来个“天地乖离”。 他把林默从树上救下来,帮她擦眼泪,温言安慰。 “我知道,昨晚的事一定不是你的本意,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有秘密的女人,有人在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对不对?” 林默点头:“嗯”。 “能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被鬼附身我是不信的。” 林默简直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拍着大腿激动道:“是我的错,我实在想到,怪我,都怪我!”抿抿嘴,下定决心,凑近陆小凤,轻轻道:“你答应我别跟别人说。” 陆小凤道:“出你口,入我耳,天下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其实,我的确是被附身,但我能选择被谁附身……” …… “我没病!真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精神状态特别的好!不,我不是修仙的,也没有门派……” 陆小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副别解释了我都猜到了的模样。 他淡淡微笑着:“我知道,你没病,你只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已……” 林默:……当场气死。 “你最好承认你有病。”金九龄脚步虚浮,脸色发青,游魂般飘过来。 不得不说,能当总捕头,心理素质就是好,就连绝望,都是平静的绝望。 他转达了户部的意思,不管是不是鬼附身,反正河堤是你毁的,要么赔钱,要么蹲大牢。 而他作为直系领导也别想跑,赔款一人摊一半。 林默哭着看户部下达的赔偿案牍,当即眼前一黑。 “八千五百两!怎么这么贵!” 陆小凤凑过去,在她耳边恶魔低语:“你少看了一个万字。” “是八千五百万两。” 林默嘎一下就抽过去了。 5、找兼职 金九龄是个很有钱的人,也非常的爱享受,身上穿的是浮光锦,脚下踏的是祥云靴,吃得是山珍海味,喝得是百年纯酿。 他的经济来源基本全靠灰色收入,比如看谁家有钱,随便找个由头把人逮进牢里,然后叫家属来赎,或者罪恶滔天的犯人,本该移交刑部处死,花些钱也能改头换面,接着逍遥法外。他当总捕头的那点薪俸也就是他吃一顿饭的随手打赏。身家多少不知道,反正几百万两的现银是有的,本以为滋润的小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谁知天降林默,户部一张罚款单,不但让他倾家荡产,还负债累累。 他奔波了整整一天,钱庄当铺牙行来回窜,能当的都当了,能变卖的也都抵押了,见了同僚朋友,张口第一句就是:能不能借点钱。 黄昏日落。 他散着头发,穿着破衣服蹲在六扇门大门口吃馒头,吃一口馒头就一口凉水,只要有人出入他都会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 而路过的人都会朝他手心里放上块碎银子以示同情。 这和谐的场面被进来的冷血打破。 冷血一时恍惚,没明白金九龄伸出的手是什么意思,茫然地问:“金捕头这是?” 金九龄抬头,嗖一下把手缩回去站起来道:“你来做什么?” 冷血说:“我找林默,她还在这吗?” “不在,她去了户部。” 冷血问:“她去户部做什么?”钱这么快就凑够了? 金九龄冷漠道:“她说要吊死在户部门前,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收尸。” 半个时辰前,林默确实是这么说的,手上还套着绳子,挺长一根,问他要不要一起,你挂一边儿,我挂一边儿,这样门梁受力比较均匀。 金九龄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把你掐死。 林默说求你赶快把我掐死,然后脖子一伸。 金九龄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了半天,说,算了,你还是自己吊死,我怕你突然“天地乖离”。 “叮——热血系统……” 林默顿时捂住心脏,她现在听不得这个声,一听就犯心绞痛。 “恭喜宿主,任务目标金九龄已黑化,请 宿主发挥你最大的人格魅力,让他立刻弃恶从善。”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倒也能理解,如此遭遇很难不黑化。但她就是想破了小脑袋瓜也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人格魅力来完成这一伟大壮举。 她还是去上吊。 …… 冷血去得很快,到了户部并没有在门口见到吊死鬼,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台阶上梨花带雨,一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在旁边劝她想开点。 “事情或许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遭,你知道吗,短短几天你就已经名震江湖了。” “是啊,并不是谁都有年纪轻轻就欠下八千五百万两银子的本事。” “也不是谁都有神明一样的力量。” “没错,我现在走到哪都有人赶,以前同僚都叫我默默,现在他们都叫我“被鬼附身的那个”,不瞒你说,我甚至想去青楼卖身,结果勾栏瓦舍一条街,家家大门都贴着我的画像,上面用红笔写着送瘟神三个字。” 陆小凤:……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林默抹了把泪:“户部的人说,最多通融我到下个月,下个月不交齐就把我关大牢,一天三顿小皮鞭儿。” 陆小凤:……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你现在凑出多少了?” “呜,三百五十五两八钱。” 三百两是卖身钱,五十两是当小电驴儿的钱,还有五两八钱是她这几个月攒的工资。 “陆小凤,你是个好人,我很荣幸认识你,咱们下辈子见。”说着就要往门上挂绳子。 冷血见状快步冲过去,一把将自杀工具抢下来:“别!钱的事已经有人帮你想办法了!” 陆小凤眼睛一亮:“你是神侯府的冷血冷捕头。” 冷血道:“是我。”转头对林默道:“诸葛先生听说了你的事,以他自己的名义担保向户部借款,你可以慢慢的还。你朋友说的对,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遭,你已有了名声,很多时候,名声也是能换钱的。” 林默呆呆的看着冷血,她听说过诸葛先生,四大名捕都是他培养的,每次特训金九龄都要提一嘴,诸如四大名捕中的谁谁谁能如何如何,当初是怎么训练的,你也得如何如何。 提的最多的就是冷血。 以至于林默一 听这俩字就犯怵。 现在见到真人就没那么怵了,刚才忙着哭没注意,定睛一看冷血好帅一小伙,笑起来一点也不冷,像是带着美瞳染着发的邻家小哥哥。 破天荒头一次,她主动拉起冷血的手,用力握紧,泪水夺眶而出,无语哽咽。 她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但又想不出说什么好。 只是握着手。 冷血被她握得浑身僵硬,呼吸急促,眼睛四处乱瞟,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他从未接触过林默这样的女孩子,一时间又是紧张,又是羞涩,他就算不说话,至少该表现得坦荡些,而不是像只呆鸟,怔怔地站在那儿。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冷血出现,请发挥你最大的人格魅力,让他为你徇私枉法,弃剑归隐。” 林默顿时像握着一块炭似的松了手,脸爆红,说什么也不敢抬头:“我,我,那个,你……我是说……” 陆小凤替她道:“她想说,非常感谢诸葛先生的援手,她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把钱还上,不会叫先生为难,也不会再去寻死了。” 林默点头:“嗯。” 冷血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其实,我也是来向你道谢的。” “嗯?” “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抓捕树上青。” 林默眼睛瞪得两倍大:“你!” 陆小凤替她补充:“树上青?她什么时候帮你了?” 冷血道:“就是那晚,河堤上,本来他已逃远,但被突然崩塌的河堤上的石头砸进了水。” 林默忽然露出了一个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的表情:“这事,金捕头知道吗?” 冷血道:“暂时还不知道。” 林默都快给冷血跪下了:“能不能求你,千万千万别让他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我怕他想不开。” 冷血一头雾水:“为什么?” “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反正就是不能让他知道,他受我连累倾家荡产已经够惨的了……” 冷血仿佛懂了,也仿佛没懂。 “对了对了!”林默忽然急道:“下个月他也要交赔款的,他有办法吗?” 冷血说,这个你放心,他已经交齐了。 林默梗住。 原来领导这么有钱的么?几 千万两都拿得出来,这都够朝廷一年的赋税了。 …… 冷血走后,林默又开始犯愁,毕竟她一个月的薪俸才五两,要指着这点钱还债,又得干到新中国成立去。 说什么都得换个工作了,或者找个兼职干一干。 她把目光转向陆小凤,就很奇怪,他一天天游手好闲的,居然也没饿死。 “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陆小凤微笑看她。 “那个,你平时都靠什么维持生活啊?” 陆小凤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头,高深莫测道:“别想了,我做的事情并不适合你去做。” 林默刚想问什么事情不适合,话到嘴边,看着那两根手指头,瞬间福至心灵,悟了。 她低下头,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干这行,好像没什么保障的样子。” 陆小凤笑道:“与其担心我,不如赶快为自己想个出路,几千万两毕竟不是小数目。” 林默像个被放了气的气球,长长叹了一口气,摊在座椅上:“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白读那么多年书了。 陆小凤道:“不要这么说,你想想,自己最擅长什么。”想了想,赶紧又补充一句:“招鬼附身不算。” 林默想也没想,立刻道:“唱歌。”大学读的就是声乐专业。 “你可以去青楼卖艺啊。” 林默呆呆的看着陆小凤,陆小凤恍然想起来,青楼门口还贴着“送瘟神”呢。 6、一天四份工 陆小凤十一二岁就开始混江湖,谋生的手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开够了玩笑后,琢磨了一会,帮林默介绍了几个适合她干的营生。 他朋友遍天下,各行各业都有他的故交,也没有人不卖他面子。 东京城,万家灯辉摇曳,满城听雨。 林默打着伞去当铺把小电驴赎回来,陆小凤载着她找了一宿的工作,经历了“我不行”,“干不了”,“不熟悉”,“这是要逼死我”之后,挑了其中三个。 算上捕快,一天要打四份工。 早晨四点起,挎刀巡街,顺便拉着粪车挨家挨户收夜香,中午收工在春熙楼刷盘子扫地,顺便混一顿的午餐,下午骑电驴跑腿送外卖,晚上在曲园班子弹小曲,她声乐专业,选修了个古筝,虽然没学两年好歹能凑合,干到十点收工。 多么充实又快乐的一天啊。 陆小凤会偶尔陪林默走一上午,帮忙倒个夜香什么的,但到刷盘子那会就困的不行了,跟她说,要不下午你就别干了,送外食是要问路的,我怕你到时候张不开嘴。 林默抹了把汗,笑着说,你不懂,我最喜欢的就是送外食的营生,大户人家赏钱给得多。 而且有系统导航,完全不需要问路。 如此过了两个月。 到了炎炎酷暑的季节,白天如烧烤架,人群就像被烤炽的鲜肉,走路都被翻着面儿走,怕熟了。 只有午夜才有凉风习习。 林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低矮破旧的职工宿舍。 推开门,里头啥也没有,连公家的床都被她拖去卖了,只剩一卷草席搁在地上,上面一条棉被一条褥子。 草席旁边是两个破木头箱子,一个装衣服,一个装杂物,再就没了。 她环顾着这个大牢一样小窝,苦中作乐地想,至少不要房租,挺好的。 毕竟她拼死拼活一个月才挣二十两,户部催得又紧,恨不得把她每一文钱都刮走。她仔细算了算,按照这个速度,还完债都不用等新中国成立了,约莫还到大清亡了那年,也就差不多了。 这日子,好有盼头啊。 也不知怎么了,她最近一到晚上就觉得心情低落, 烦闷不堪,有时候还会嗒嗒掉眼泪,明明都那么累了,静下来后脑子嗡嗡响,愣是睡不着。 林默缓缓呼吸,给自己打劲儿,没关系的,没关系,想想好的一面……额……想想自己的收获……嗯……至少,至少每个月户部来要债的小哥哥长得好看呀! 林默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今天弹完曲子行礼退下的时候在地上捡了块糖,很甜,就是后来挨的那个大嘴巴子有点疼。 …… 金九龄自从卖了自己的三进大宅后也搬到六扇门里住。他的宿舍条件要比林默好不少,在充满了叙利亚风格的同时,也不失伊拉克情调,里面不仅有床,还有一张大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堆满了公文。 林默端着碗从打工的酒楼白嫖的阳春面在门口探头探脑。 金九龄没搭理她,她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他们说,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没出去,也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出去。” 领导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太坚强了,能憋到没人的时候哭,来人了说收就收,林默就不行,刚才在春和楼扫地的时候就突然悲从心头起,嗷嗷掉眼泪,憋都憋不住。跑堂的在一边看着直乐,说,诶,被鬼附身的那个,你这是要拖地啊,拖地你洒那点水也不够啊。 面条放在桌子上,林默小声道:“吃一点。” “我吃不下。”金九龄摊在椅子上,声音有些喑哑,但仍是个关心下属的好领导:“你不去送外食了?” “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小电驴儿的车胎让人扎了。” 金九龄虽然不明白车胎之于电瓶车的重要性,但也知道,她这是送不成了。冷漠道:“你可是捕快,居然也有人敢欺负到你头上?” 换言之,在京城那么多同僚的眼皮子底下,也能叫人把你欺负了? 林默无所谓道:“活着都不容易,何必呢,天气这么热,我也正想休息一下。” “那个,吃点。”把碗往前推推。 金九龄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不用了,拿走,我不饿。” 林默道:“那个,要不,要不你去看看大夫,我太爷爷去世前几天跟你症状一样,也吃不下东西,还不觉 得饿。” 金九龄:“……” 他深吸一口气才吐出字来:“有事儿直接说。” 林默笑得腼腆,手指头在裙子上卷啊卷:“其实也没什么事,我这不是晚上要出去卖艺嘛,得化妆,怕老板把我认出来,要是认出来就不让我在他那儿卖艺了,但是,我这化妆材料用完了,我能不能申请预支一点俸禄啊?他们说得找你要” 不提钱还好,一提钱金九龄跟坐了弹簧似的窜起来,猛一拍桌子:“滚!” 林默麻溜地跑出去,轻轻关上门,只听里头哐一声,心想,完,领导唯一值钱的桌子也碎了。 …… 曲园班子,刚入夜。 林默潜入厢房里,偷偷动了弹琵琶的小姐姐的化妆工具好一顿抹化,她本就长得美,送瘟神的画像再传神也就跟她五分相似,再稍稍打扮一下,穿着借来的衣裳,最多两分相似。 老板看在陆小凤的面子上,两分相似等于无。 今天是个大日子,林默兢兢业业弹了两个多月的琴,总算升级了,按照现代的叫法,算是乐队主唱。 其实以林默的条件,就算她五音不全,只要在台前露个脸也有数不清的客人愿意为她掏钱。 客人中当然要算陆小凤一个,不仅如此,他还叫来了自己的好朋友过来捧场。 花满楼一直住在江南,他眼睛看不见,虽然听声辨位的本事一流,根本不像个瞎子,但也很少离开自己的小楼,这次来京城,主要是来看望陆小凤的。 江湖传言,这位一向飘泊无定的浪子被一个漂亮女人迷住了,居然在京城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陆小凤喜欢的漂亮女人不少,但能让他停留的女人却并不多,花满楼觉得好奇就赶过来看看。 神奇的是,陆小凤面对自己的好友居然否认了,他说:“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我就算再混蛋,也不敢招惹她。” 然后笑着揽过花满楼,说:“我带你去见见她,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路上还在说:“她叫林默,是个很可爱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因为欠了朝廷一大笔银子,不得不想方设法的赚钱。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在曲园班子里当歌女,今晚是她第一次开嗓……” 花满楼精准捕捉 了关键词:“欠了朝廷银子?林默?是那个“被鬼附身”一剑击碎三十里河堤,连西门吹雪都不敢掠其锋芒的林默?” 陆小凤笑道:“她的事都传到江南了么?见了她你可千万莫要提及此事,她会哭着上吊的。” 花满楼道:“哦?莫非传言是真?” 陆小凤道:“绝没有半点夸张,若非亲眼所见,我只怕也很难相信,可我偏偏亲眼见到了,那场景震撼无比,只要见过一次,毕生都难以忘记。天地乖离,开辟之星,我已经不止一次见到有年轻的剑客在出手时喊这八个字,仿佛喊出来自己也能劈碎三十里河堤似的。” 花满楼道:“那只因这八个字能激发他们的勇气,同样也是他们的信念。” 一路走一路聊,到了曲园班子,夜还未深,戏还未开场,而陆小凤作为老板的朋友,也作为林默的朋友,很容易进到曲园的后院。 歌姬们在上台前都聚在这里准备着。 林默正抱着琴紧张得满地乱转,别人都聚在一起闲话家常,你看看我的镯子,我看看你的衣裳,或者交流一下琴瑟技巧,只有她,仿佛天生与人隔着次元,对面不相识,相望只无语。 “默默,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林默回头,陆小凤走过来,揽着花满楼的肩膀道热情道:“这是花满楼,在家里行七,你可以叫他七童,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比许多有眼睛的人还要敏锐呢……” 林默看着眼前的公子,一身淡黄长衫,薄纱做广袖,容貌俊美,正望着她含笑点头,若非眼中无光,谁会当他是个瞎子? 她笑笑,干巴巴道:“是吗?那可真是太不幸了。”说完又觉得似乎不太得体,想找补找补,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花满楼很敏锐地觉察出林默的窘迫,微笑着道:“林姑娘不用紧张,方才在来的路上,陆小凤跟我说了许多你的事,他说你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姑娘,我的眼睛虽然看得见,但我能想象到,你一定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如果能跟你做朋友我觉得很荣幸。” 林默的手在抠琴,她不是紧张,她是尴尬,凡是陌生人跟他说话她都会尴尬,尤其是长得好看,说话好听的男人恭维她,她感 觉脸上有火在烧。 她硬着头皮道:“是吗,哈哈,我也好荣幸啊,好荣幸。” 陆小凤道:“一进来就看见你在满地打转,怎么了。” 林默道:“紧张,害怕,人一多我唱歌就容易跑调,我现在手都是抖的。” “这有什么。”陆小凤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塞到林默怀里:“喝了,酒壮怂人胆嘛,喝几口就不怕了。” 林默咬咬牙拔开葫芦塞,灌了自己两口,一股辛辣直冲天灵。 “咳咳,好像,好像有点用。” “再喝几口,没事的。” 林默又灌了自己几口,摇摇头,把酒葫芦送回去,两坨红云上脸,缓缓吹了口气:“这样就行了,喝多了我怕晕。” 直到上台,她依然觉得自己是清醒的,试着胸腔共鸣,颅腔共鸣都没问题,也能走直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屁股底下的凳子总在晃,她拨弄琴弦,先用吟唱把嗓子打开,然后接下第一句词…… 唱着唱着,她突然有点奇怪,自己不是毕业了么,怎么还会上台?底下的人怎么都穿古装? 哎呀!上台表演前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艺考怎么能不做自我介绍呢?! 自我介绍到一半,林默忽然停了,她是哪个学校的来着?对,她考上北师大了,爸爸最得意的事就是自己考上北师大,逢人就吹,升学宴城里不让放炮,他特意回村里放了一下午。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好久都没见到爸妈了,好想吃妈妈做的红烧鱼啊。 不能想,一想又饿了。 咦?下面怎么这么吵?不会又是在骂她?算了,骂就骂,自从那天晚上闯了祸,走到哪都有人骂,谁在乎了?她现在那么忙,一天要打四份工呢! 仰头看天空,明月姣姣,有云飘过,透出来的光可真美。 林默按下几个音,缓缓唱道: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 “海浪打湿白裙试图推你回去……” “……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有没有人爱你,世界能否不再抛弃你……” “来不及,来不及,你曾笑着哭泣;来不及,来不及,无人把你打捞起。”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溜进海底,那里有你……” 光,日光。 骄阳似火。 林默从床上坐起来迷茫了一会,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扭头望向窗外—— !!! 她像是下了油锅的鲤鱼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坏了坏了坏了! 迟到了!看这太阳这会都午时了!没去点卯!没去收夜香! 完完完,这不得被开除哇! 林默拢拢头发就往出跑,刚好撞上从外面进来的陆小凤,他端着托盘,反应极快,身子一侧,免了汤汤水水撒一身的悲剧。 花满楼也在,他把小心林默扶住,温声道:“不用去了,陆小凤帮你告了两个月的假。” 林默愣了:“两个月?我就是喝多了不小心睡过头,告一天就算了,不至于两个月?” 陆小凤看着林默,眼睛忽然就红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把自己唱哭了。” 林默没什么印象,摸摸眼睛,好像是有点肿痛,有点尴尬道:“正常,可能是喝酒了,唱得比较投入……怎么了?你也被我的歌声打动了吗?” “不是。”陆小凤道:“我只是心疼你。” 林默道:“唱个歌有什么好心疼的,你看我多快乐,你再看看金九龄,他才惨呢,原来多有钱啊,现在被我坑的倾家荡产,不吃不喝,在屋里一闷就是一天,我都怕他得抑郁症。” 陆小凤仰头眨眨眼,缓缓道:“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会,下午你收拾一下跟我走,我给你找了个钱多的活计,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跟着我,用不了两个月,可以让你赚至少一万两。” 林默又愣住了,缓了半天,嘴唇开始发颤,她激动地拉起陆小凤的手,泪眼朦胧,说不出话。 好人啊,这是什么品种的好人啊!以现在的市场行情来说,就算她把自己卖入青楼,一天接一百个客人两个月也挣不了一万两啊! 握住的手,愈发颤抖,话说不出口,唯有泪千行。 陆小凤懂,他轻轻拍着林默的手,温声道:“别哭了,你要说的话,我全部都明白。” “呜呜。” “对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陆小凤疑惑道:“你昨晚说你来自“北师大”?那是什么地方?” 7、过夜 在古代给一个人解释“北师大”是什么地方实在超出了林默的语言表达能力范畴,幸好陆小凤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嘱咐一句“好好休息”之后就出去了。 曲园后院,大片的树荫遮住了灿烈日光,只漏下一地细碎的黄金。 树荫下的石桌,陆小凤与花满楼对坐。 花满楼担忧道:“就算你要带她散心也不该让她卷入那种事,更何况,天地乖离的威力实在恐怖。” 陆小凤眼神暗淡,嘴角却扬起一微笑:“我不会让她出手的,况且,我不是带她散心,而是救她的命。” 花满楼道:“救命?” 陆小凤道:“你觉得她昨晚唱的歌怎么样?” 花满楼道:“那是首很让人难过的歌,她一定遭遇了很多事,如此能发泄出来也好。” 陆小凤摇摇头道:“不,那不是发泄。”他的手搭在石桌上,忽然扣紧:“是痛苦压抑到了极点,如同往一只花瓶里不停地填砂土,砂土越来越多,花瓶被撑得裂开了缝隙,她唱的歌就是从缝隙中掉出来的细沙。我若不快些将她瓶中的沙粒倒出来,只怕她很难活下去。” 花满楼皱眉,似乎又回到了昨晚,又听见那致郁到极点的歌声。 “可林姑娘看上去很正常,甚至比许多人还要快乐,你是怎么发现的?” 陆小凤道:“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前一天我们还约好明日去喝酒爬山,他还说想出海看看,可第二天我去找他时,他已投水自尽,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像他那么豁达,那么幽默的一个人怎么会自尽,我甚至怀疑他是被人杀害的。” “我翻遍了他的家想找出一些线索,却发现了他的绝笔书,直到看到那封绝笔我才知道,他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在煎熬中度过,他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挣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回头想想,其实他早已露出端倪,只是我没有留意。而林默,林默现在的样子和那时候的他一模一样。” 陆小凤站起来,看着被树荫笼罩的厢房,“我绝不会再让我的朋友以那种方式离开。”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 喜宿主,任务目标陆小凤好感度上涨三十,目前好感度为六十五,已达成“一生一次一心动”成就,望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早日达成“痴心不悔”成就”。 林默本来睡得正香,系统一叮当,她垂死病中惊坐起,点开面板,确认了一下,整个人都麻了。 我啥也没干啊!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魅力都这么大了么? 她一直非常抵触系统任务,不是不想回家,而是这些任务实在一言难尽!还痴情不悔,还弃剑归隐,凭什么啊?凭她林默脸大无耻? 可做个人! 完成任务,她是痛快回家了,被她攻略的那些人怎么办? 她下铺姐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被一男的看上了,追求她的时候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人尽皆知,什么浪漫搞什么,什么话甜说什么,别说当事人了,连林默都被感动哭好几回,结果呢?那狗比东西就是跟别人打了一个赌,看看多久能泡到女神,好给他寝室兄弟“打个样”!姐妹当天答应,晚上就被甩,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跑到那男的寝室道歉求复合,不仅被告知真相还挨一顿冷嘲热讽,小姐妹那么热情开朗的姑娘当场精神崩溃,回去之后又是割腕又是跳楼的,抑郁小半年,不仅保研没了,连签好的工作的都黄了。 这个孽林默造不起。 一觉睡到暮色四合,陆小凤敲门进来送灯,看着林默呆呆的坐在床上,他笑着说:“下午那会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你,饿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林默直勾勾盯着他看,陆小凤凑过去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真的。” 陆小凤笑出了声:“我又没说你是假的,是不是做梦了?” 林默不敢看他,手紧紧攥着被子:“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我对你也……也没有产生超越友谊之外的想法。” 陆小凤把笑收回去,很认真地说:“默默,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女孩子,只要是个人没法子不喜欢你,我很高兴你能把我当成朋友,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别有负担。” 在灯下,他的眼睛里有光。 林默低下头,脸红了一片,“那,你还带我去吗?我现在真 的特别特别需要钱,嗯……路费什么的我也没有,能不能先借给我?” 陆小凤又笑了:“都是朋友了还说这个?” 白天睡得足,晚上就睡不着了,陆小凤陪着林默回去收拾了一下出行的行李,而林默实在穷得没什么行李,箱子里拿两身换洗衣服,门一关就要走。 陆小凤指着门:“不锁?” 林默抬手一指:“你看我这儿还有锁的必要么?锁都比我那点破烂值钱。” 陆小凤往里瞧了一眼,当场来了气:“户部那帮人也太狠了,居然连过日子的钱都不给你留!” 林默倒是看得开:“理解理解,他们也是怕我哪天嘎嘣一下死了,可不得趁我活着能多要就多要一点么,不过他们想多了,我才不会去死呢,活着多好。” 没错,活着,真的很好。 …… 陆小凤的确接了个大活,当然他本来也不想接,但看着对方奉上的大堆金银,他就想起了林默,想起她拎着夜香桶满街跑,汗透衣衫的样子。 找他办事的是个美艳绝伦的亡国公主,她说自己叫上官丹凤,在亡国之时老国王将国家所有的钱财一分为四,分别交给了三个忠臣心腹和小王子,让他们带着钱先逃,日后再图复国。 没想到老国王这边刚咽气,那边三个大臣当场翻脸不认人,卷着公家的钱财跑路,只剩小王子干瞪眼,日复一日,小王子成了老王子,而当初卷了钱的三个人都成了当今武林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老王子这些年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终于把自己气到了鬼门关附近,眼看着腿儿一伸就要跨进去了。她的女儿上官丹凤再也忍不住,她要替父出头,也不求复国,就想为当年的事儿讨个说法,把被卷走的钱要回来,让那三个狼心狗肺的跪在老国王的牌位前道歉! 那三个人分别是峨嵋剑派掌门独孤一鹤,山西珠宝大商阎铁珊以及天下第一富豪霍休。 陆小凤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武功,觉得不行,得找个像样的帮手。 虽然他不用林默出手,但他是这么跟林默说的:“你现在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天下第一,带上你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威慑,但以防万一,我们还得找个一般厉害的。” 西门吹雪 就成了陆小凤口中那个“一般厉害的”。 现在,陆小凤花满楼还有林默就站在万梅山庄的大门前。 傍晚,天阴,黑云就像悬在头顶的一块脏了的抹布,将本未落的太阳挡得密不透风。 西门吹雪有个习惯,日落之后绝不见客,天王老子都不见。 陆小凤刚刚成为西门吹雪朋友的时候比较膨胀,他觉得自己是个例外,他进去了,然后就被管家撵鸭子似的撵出了三十里。 他站在门口,说什么都要进去,管家觉得天黑就是日落,一定要把陆小凤赶走,陆小凤脚卡着门跟管家掰扯,掰扯到最后,他把林默拉过来,说,你知道她是谁么,她是林默,不放我们进去,我就让她表演个天地乖离给你开开眼。 管家的确开眼了,眼睛瞪得好像要开写轮眼。 他只好把陆小凤放进去。 花满楼拒绝进去,因为他跟西门吹雪三观有冲突,忍受不了这个人的杀气。 林默也不想进,她拽着陆小凤的衣服小声说:“我就不进去了,我怕西门吹雪看见我,跟你当场绝交。” 陆小凤说,那不能,我俩友谊特别坚固。然后忍不住多问一句,我很好奇,他怎么得罪你了,你那晚要用天地乖离劈他? 林默说,不是他得罪我,是我得罪了他,他啥也没干就被我骂了一顿,特别的无辜。 陆小凤特别的惊讶,失声道:“你居然还会骂人?”她主动跟人说话都费劲,还骂人?尤其是西门吹雪这样的,林默看见了绝对躲着走。 林默捂着脸:“我也不想啊,这不是被鬼附身了么!我俩就在外面等,完事了你出来告诉一声就行。” 于是就剩下了花满楼与林默独处。 花满楼是个很温柔的人,自从得知林默随时都有自杀的倾向后,就忍不住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俩人一路同行,也就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俩人每次说话,都会进入一种莫名的状态。 花满楼道:“我闻到了花香,这里的景色一定很美。” 林默道:“黄的白的都有。” 花满楼道:“倒是雅致,这样的盛夏,正是花草生长的好时候,栽种的人有心了。” 林默道:“是,上坟的话也特别方便。” 花满楼 :“……”这话他没法接,只好转移话题。“我嗅到了很重的水汽,似乎要下雨。” 林默望天:“好像是,咱们先走,我记得山脚下有个客栈……” 话未说完,咔嚓一个惊雷,暴雨如注。 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瓢泼大雨就这么下来了。 林默:“……” 花满楼:“……” 这还矫情啥,赶紧进去避雨啊! 踏进去之前,林默多长了个心眼。 “系统,那个叫什么罗什么索隆的,性格怎么样?” “叮——比较随和。” 随和就行,随和就行。 这要一言不合再把万梅山庄给推平了,她林默也就别活了。 “系统,绑定索隆。” 绑定成功后,林默居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还是她,既不想骂人,也不想打架。 管家打着伞把人迎进去,林默一边走一边想,西门吹雪家怎么建得跟迷宫似的,真叫一个山路十八弯,这半夜出来上厕所不得迷路啊? 土豪的生活,就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 8、走错房间了 万梅山庄位于东京城以北的山巅之上,傍晚风一吹,雨一下,特别的冷。 风吹雨打的时候,花满楼跟林默被雨浇了个透,索性也不要伞了,被管家带着一路小跑到偏厅里换衣裳。 万梅山庄的衣裳只有白色,纯白,特别的考验洗衣裳的人的力气和耐心,所以林默穿越以来就没碰过白衣裳,更没那个功夫洗。 给她送衣服的侍女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说这身衣服是她穿过的,让林默别嫌弃。 林默哪有资格嫌弃,这样好的衣服她就算晚上去卖艺都不舍得租,虽然不太合身,但衣服好看啊,一层纱叠着一层纱,腰身收紧,下裙微微蓬起,她拉着裙摆转圈圈,觉得自己好像要成仙。 侍女捂着嘴乐,说她像话本子里的白素贞。 还没来得及高兴,有小厮在外面敲门,说庄主要见她。 “你们庄主不是说晚上不见客么?” 小厮道:“本来是不见的,但庄主说,林姑娘是唯一能让他破例的人。” 林默只想原地去世。 那晚的事闹得那么不愉快,西门吹雪差一点就死在她剑下,最直观的目睹了乖离剑是如何出现在她手中,又是如何击溃三十里河堤,午夜梦回,他就没有心理阴影吗? 不去也不行,不礼貌,林默估计,西门吹雪可能是让她当面道歉,就算拔剑砍她她也不慌,绑定索隆呢。 索隆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她通过系统技能介绍的小视频,对这个人物的实力有了相当的认识——遮天蔽日的黑化石头人,一刀劈下去跟切豆腐似的,牛逼极了。 最主要的是他的人格对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随和到了极点,当初怎么就没绑定他呢! 后悔,特别的后悔。 “系统,我想续索隆体验卡。”三天太短,怎么着也得用三个月,续体验卡跟抽卡不一样,特别便宜。 “叮——收到宿主续卡请求,正在延续,请稍候。” “续卡完毕,请选择使用时限,是否绑定。” 林默想着这一趟风险不少,战斗力实在太重要了,慎重道:“时限三个月,请求绑定。” …… 她跟着小厮走在房檐底下,穿过魔鬼般扭曲分叉的回廊,亦步亦趋,生怕一不留神就走丢了。 地形太复杂了,真的太复杂了。林默一边走一边寻思,不说别人,就算是建房子的,不看地图能不能走出去都是个未知数? 到了正厅,西门吹雪倚在靠椅上喝热茶,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在,两个人看上去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 林默没说话,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坐。”西门吹雪道。 林默听话地坐下。 “陆小凤说,如果我不跟他去,你就用天地乖离推平万梅山庄?”西门吹雪说这话的语气既没有怒意也没有冷漠,只是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念课文。 林默椅子只敢坐三分之一,一双手不知往哪摆,脚也不知道往哪放,想说点什么,舌头却在口腔里打结,心咚咚地跳着。 她摸了摸衣领,奇了怪了,衣服也没穿反啊,怎么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是吗?哈哈,哈哈。” 陆小凤坐在她旁边,凑过去贴着耳朵道:“他开玩笑的,对你没有恶意,你不用这么紧张。” 林默耳朵一麻,当场受孕成功。 她看着西门吹雪,再次露出微笑,用心观察,怎么也没在对方脸上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西门吹雪接着对林默道:“你不自称本王了么?” 陆小凤看着林默,连花满楼也侧目,疑惑道:“本王?” 林默:……当场社死 “刚才我说,我有个条件。”西门吹雪对陆小凤道:“只要林默把当初骂我的话再说一遍,你要去哪我都跟你去。” 这人什么毛病? 林默尴尬得手脚抽搐:“这,这,我都忘了,哈哈,哈哈。” 西门吹雪淡淡道:“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倏忽冷下脸,一字一字道:“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精神暴击! “你还说,杂种,不为本王奉上珍馐美酒,坐在那里是想死么?还不快过来愉悦本王?” 反复社死。 林默痛苦地捂住脸,没法想象,这么中二的话居然是从自己嘴里溜达出来的! “让本应如同天空般被人仰望的本王与尔等同立与 大地之上,实乃罪该万死。如此震耳发聩的话你竟然忘了?嗯?” 救命!要窒息了!林默再也受不了,尖叫一声,扭头冲了出去。 她要回去,她要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再留在这儿她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直到林默跑出去,西门吹雪的脸上才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你说得没错,她的确很可爱。” 陆小凤笑不出,他像是被榴莲砸了脸,指着外面:“这些话真的出自她口?” “一字不差。” “我现在才相信,她的确是被鬼附身了。” 正常人属实是说不出这种狗话。 …… 林默在长廊里转圈,她一遍又一遍地跑,一个门一个门地看,死活找不到刚刚换衣服的房间。 她明明很用心的在记路了! 这什么鬼建筑! 该死的!这条路刚刚是不是走过了? 奇怪,我明明在这里留了记号,居然不见了! 鬼打墙!这绝对是鬼打墙! 诶?刚才好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让我跑进了雨里,我不是在回廊上吗? 救命!这是哪?这特么又是哪? “系统!打开导航!” “……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 “您已偏离路线……” “您已偏离路线……” 万梅山庄仅占地十五公顷,房屋以圈式环绕,以长廊连接,中央是一片空地,算上库房杂物间,拢共就十间房。 但在林默眼中不是这样的,路是四通八达的,墙是无处不在的,空间从三维忽然变成了四维,她仰头望天,觉得自己应该往上走。 上面就是北边?系统地图上写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 大雨下到半夜渐渐转晴,黑云流走,月光铺满山。 林默蹲在地上,痛苦地抱住头,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怎样,才能回去? 这个见鬼的路她再也不想跑了。 她恶狠狠的转身,一扇门突然映入她的眼帘,她恶向胆边生,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一间房一间房的找,总能找回去? 就从你开始了! 啪——门一推。 西门吹雪正在里面洗澡。 这里本是泉眼,水在地下是活的,西门老庄主突发奇想,在上面盖了屋子。而西门吹雪每次入睡前都 会泡在温泉中冥想。 屋里水汽不重,西门吹雪赤着上身,肤色雪白,他的手搭在大理石台上,头发披散,脸颊微红。 林默呆滞了,傻眼了,天灵盖都快起飞了。 救命!这里有魔鬼! 西门吹雪没说话,静静地等这个不速之客离开。 他以为林默会转身就走,没想到她居然进来了,大步流星地冲进来绕着水池转了两个圈,他看着她转。 “你家里是怎么回事?路为什么会自己跑?下面装了机关么?” 西门吹雪:??? 他抬手,指向她身后:“门在你身后。” 林默脸红得快要冒烟,又绕着水池转了两个圈,谢天谢地总算转出去了。 ……没关门,风冷。 不知跑了多久,她总算又摸到了个门,她悄悄的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借着月光往里面瞅,很好,有桌椅,有床,是个睡觉的地方没错。 一把把门推开。 西门吹雪从床上坐起来,如玉般纤长的手拂开床幔,林默站在床前。 两两相望,月光似水。 他穿着雪白的里衣,胸口微敞,露出一线雪白。 林默:“……我说我迷路了你信吗?” 西门吹雪在沉默。 用眼神告诉她:你觉得呢? “……这,这其实也不能怪我,我就不信,你家地形如此复杂,就没别人走错过路?” 西门吹雪缓缓道:“闯进我卧室的女人,的确只有你一个。” 林默很尴尬,尴尬得恨不得去茅厕找屎吃。 西门吹雪居然还往床里让了让,一拍被子:“上来一起?” 林默捂着脸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冲出去。 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西门吹雪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目光已经说尽了千言万语。 没当场骂她煞笔纯粹是这时候没有这个词! 她要原地升天,她要奔赴月球! 一直转到后半夜,花满楼听见外头窸窸窣窣,出来一看,发现了在蹲在草丛里的林默,这才避免了她露宿野外的悲剧。 “救命!我遇上了鬼打墙!”林默见了花满楼,情绪异常激动:“为什么会有人把房子建成这样!为什么!” 花满楼:…… 陆小凤曾说,林默一旦出现异常,一律按病处理。 次日清晨,他轻敲林默的房间,温声道:“起床了吗?我来带你出去。” 直到踏出万梅山庄的那一刻,林默恍然发现了不对,整个世界在她眼中,翻天覆地! 9、天下第一剑客 林默颤抖地指着这条下山路,满脸写着活见鬼:“这……这……这是什么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阵啊!”她对西门吹雪道:“这样复杂的地形你真的不会迷路吗?” 西门吹雪很疑惑地看她,又很疑惑地看了眼那条普普通通的盘山小路,没说话。 林默又去看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俩的疑惑并不比西门吹雪少,一副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心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完了,自己有病了,这条路并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扭曲复杂,她出幻觉了! 第二反应才是,索隆的体验卡! 她这才知道,罗罗诺亚.索隆实力是很强没错,但!他是个超级无敌大路痴啊! 林默瞬间崩溃,狂掐自己人中来保持清醒,她续了三个月!三个月! “系统,我解除绑定,人物卡还会不会保留?” “叮——不会保留,系统会回收。” 心疼,肉也疼。 她生无可恋地跟着陆小凤他们身后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人嘛,谁还没一个两个小毛病了?不认路而已,算得了什么?只要我紧跟大部队……等等!大部队呢?” 再抬头看周围,前后左右忽然就剩她一个人,山腰的树木郁郁葱葱,抬头看,艳阳高照。 为什么?为什么跟着走还会走丢? 林默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恍然又觉得不对,这不对,我怎么可能会迷路?我方向感明明很好,很多人都喜欢向我问路。 迷路的一定是别人,反正不是我。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找到那些迷路的小智障呢? 嗯……要是搞出些动静来,他们听见了就能找过来的? 林默顺手往腰间一摸,诶?我刀呢?我明明应该有三把刀挂在腰上啊,怎么全都消失不见了?没有刀,还叫什么三刀流? 看来只能用那个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是她刚当捕快的时候金九龄送的,他说像你这么羸弱的女人着实是开了我的眼界,配的刀你就当个装饰,这把匕首才是你保命的家伙,然后教了她一个月的匕首近身战。 林默看着匕首很是感慨,这个世界强者如斯啊,她得 好好磨砺自己,不然如何才能实现梦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呢? 手腕发力,武装色缠绕,从手肘到匕首,立刻被一层漆黑覆盖,如同穿戴了世上最坚硬的宝铠,林默双膝盖微沉,剑气四溢,暖风骤冷。 “一刀流,黑绳,大龙卷风! 挥手,侧身,匕首倒握,斜刺! 极强的剑气自匕首勃发,狂风平地呼啸,以龙卷之势冲天而起,周遭数十颗大树被拦腰冲断卷上了天,再落下时,已成破碎的木片。 飞鸟群起,山脉在哀鸣,振动。 林默坐在半截儿木桩上静静地等。 陆小凤第一个跑过来,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冒冷汗。 “你是……林默?” 林默跳下来,无辜的眼睛眨呀眨:“你们跑到哪里去了,真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陆小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被肆虐的现场,颤声道:“你是不是又被鬼上身了?” 林默道:“你怎么知道?我也不瞒你,我特意召唤的,厉害,这回跟上次那个不一样,这个鬼特别的随和,对我完全没有影响。” 陆小凤:……我不这么认为。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很快赶过来,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他们早已说服自己,无论林默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必太惊讶。 因为惊讶不过来。 …… 三个人,一匹马,一辆马车。 黄土路上翻着盛夏的热浪,被烤出了混着树叶的焦香。 林默坐在马车里,目光顺着绑在自己手腕上的铁拷看向另一端,陆小凤在赶马车。 “我说……就算你们经常走丢,也不至于绑着我?” 铁拷的另一端系在陆小凤的手腕上,他没回头,只是淡淡道:“默默,难道你没发觉,一直走丢的是你吗?” 林默霎时脸红道:“胡说八道!我那只是暂时走散而已!” 陆小凤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他觉得附身林默的鬼,不是在精神方面问题,就是在智力方面有障碍。 上一个林默好歹还能意识到自己被鬼影响了,但这个,林默坚持说这就是她,绝没有一丝丝不对。 所以这个鬼附身的时间格外持久。 想到这儿,陆小凤忍不住的叹气。 如果不是被折 磨的崩溃,他也不愿意用铁链把自己的朋友锁住,实在是她迷路得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只要稍微不注意,人就没影了!最过分的一回,他们在客栈吃饭,林默说要去上一趟茅厕,没想到一去大半个时辰,他们赶紧去找,这一找就找了整整十天,陆小凤四处托人打听,等找到她的时候,她已坐上了渡江出海的渔船。 那十天已经是西门吹雪忍耐煞笔的极限,他拒绝再跟林默同行,自己一个人上了路,而陆小凤急得满嘴起泡,两眼冒金星,就连花满楼,一个温润如玉的富贵公子,整个人就好像刚从土匪窝里逃出来似的。 “陆小凤,那个公主说得是真的吗?她会不会是看人家有钱眼红,故意骗你的啊?” 陆小凤说,不会,他之前已经问过江湖上智慧最多,消息最灵通的大智大通,证明了丹凤公主说得没错。 花满楼忽然道:“当年之事极为辛秘,就算是大智大通也未必全都了解,我们得好好调查一番才是。” 陆小凤道:“那是自然,所以我们先去阎铁珊那儿看看情况。” 林默道:“西门吹雪不跟我们一起走了么?他自己上路真的不会迷路么?”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闭上了嘴,他们拒绝再聊这个话题。 …… 阎铁珊是个又白又胖的中老年人,山西珠宝巨贾,非常的有钱。 陆小凤一行赶到的时候,他正在家中宴客,今天正是他的生日。 过生日本该开心的过,而他的心情却非常的遭。 原因无他,前阵子他花重金购得夜明珠一颗,这颗夜明珠不但品相极佳,而且是唐朝的古物,他把它放在自己的卧室里,睡觉前若不拿出来看一看,只怕要失眠一整夜。 但就在昨天,他在半夜收到了一封浅蓝色的信笺。 信笺放在他卧室的桌子上。 “闻君有珠,珠圆润滑,璀璨夺目,次日子正,当踏月来取,君温厚端方,必不当有明珠按剑之举。” 落款是楚留香。 阎铁珊被气得快要中风,正要借着今日宴席想为自己寻觅几个看家护院的帮手。 这个帮手不仅武功要好,头脑要机灵,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厚重。 寻觅了半天也没个合适的。 陆小凤的 到来让他本就不愉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他一来就戳了这位大老板的老底,直接问他认不认得大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说有人想找他算一笔十几年前的旧账。 阎铁珊本正笑着拉陆小凤的手准备跟他喝酒,一听这话当场翻脸,他凌空一个翻身越出十几丈,大呼:“来人!” 立刻就有几十个好手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 另一边,西门吹雪也到了,他仿佛是踩点来的,白衣黑剑,一身的冷煞之气。 他往前走一步,那几十个人就像被剑指着脖子似的退一步。 西门吹雪冷漠道:“我的剑出鞘便要死人,你们一定要逼我拔剑么?” 这时,一个声音讥讽道:“我看未必,至少你败给了林默!” 接着又道:“在林默面前,你只怕连剑都不敢拔!” 林默:???她躲在陆小凤身后尴尬得直挠墙,她忽然发觉自己不但给西门吹雪造成了心理伤害,还有严重的名誉损失,这已经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了。 她从陆小凤身后探出了头,双手合十,满脸写着痛苦,用口型说对不起。 西门吹雪却笑了,像是夏风拂过池塘,泛起了一点涟漪的那种笑。他说:“你说得不错,我的确败给了她。”他看向说话的那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手中也拿着剑。 他道:“你既然提到了林默,莫非十分想与之较量一场?” 那人梗着脖子道:“那是自然,天下学剑之人,谁不想与林默较量一场?谁不想领教领教传说中的天地乖离!”他冷笑道:“我可不像你!胆子小到连出剑都不敢!” 其实少年也不敢,别说领教天地乖离了,就算对战西门吹雪他心里也打鼓,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羞辱对手,让其难堪而已。 反正林默也没来,据说她在京城挑大粪,他就算吹得牛儿满天跑又能怎么样? “很好。”西门吹雪道:“转身,她就在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中人机械般顺着西门吹雪的目光看过去,是陆小凤,陆小凤身后站着一个让人一眼惊艳的女人,脸颊如冬日红梅。 少年人傻了。 拿剑的手,微微发抖。 林默也在抖,在 心里抖。按照她原来的性格,她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叫林默,更不会随便出手跟人比试,输了一身伤,赢了赔药费。 不值得,人间不值得。 但此时她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阵奇怪的想法,她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人! 在这条艰难的路上,怎能拒绝对手?又怎能抗拒决斗? 她站了出来:“我就是林默,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却仍无畏的向我发出挑战,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所以,我将给你独属于剑客的礼遇!” 少年剑客:……大可不必。 她从怀中掏出匕首,轻笑:“报上你的名字。” 10、踏月留香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你明明在吹牛,人家就真的给你拉来头牛让你吹。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过于,你要立刻把这头牛吹到天上去。 少年剑客揉着自己的腮帮子,恨不得时光倒转,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就是打死他也想不到林默为什么会在这儿!说好的挑大粪呢? 西门吹雪淡淡道:“天下学剑之人,谁不想与林默较量一场?谁不想领教天地乖离?”他抬手慢吐字:“请。” 少年剑客的脸红得像个吹起来的气球,他的额头在冒汗,握剑的手里满是粘腻。他知道,这一场他非打不可,若退一步,他会被嘲笑到下辈子。 与其龟缩不出,在嘲笑中度日,不如一死! 他站了出来,扬声道:“蜀中峨眉剑派,苏少英。” 峨嵋派三英四秀之一,武林中最优秀的后起之辈。 林默怀着对对手的敬意,正在上前,手一滞,手腕上铁链还拴着呢。这东西能出现在即将决斗的剑客手中么? 必然不能。 手起刀落,清清脆脆的一声,手腕铁扣被一分为二,切口齐整,而匕首锋刃竟分毫未伤。 这个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众人的眼,他们齐齐后退一步,好锋利的匕首!好利落的斩击! 而且这个动作……怎么说呢?有种诡异得像是猛犬出笼……再看向锁链的另一端,陆小凤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得勉强。 噫,好特殊的癖好,好不要脸的人。 陆小凤盯着各色饱含深意的眼光凑上去,低声道:“默默,你还清醒么?” 林默脸一扬:“你这是什么话?我哪里看着像不清醒了?我一直梦想着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你不要拦我决斗!” 完犊子,鬼上头了! 陆小凤在她耳边恶魔低语:“想想你欠的八千五百万两!” 林默一激灵,贫穷使人清醒。 “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也不比汴梁河堤便宜!” 贫穷使人冷静。 陆小凤拍拍林默的肩最后嘱咐:“收着点打。” 林默点点头,把匕首收回去,跳到树上折了跟柔软而细长还带着绿叶的柳枝。 苏少英看着柳枝,脸色简直比上面的 叶子还要绿,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给我的礼遇么!” 林默叹了口气,环顾着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琉璃为瓦玉为堂,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一山一水无不精致,看得她在心里默默流下无产阶级的眼泪:“这儿的一草一木打坏了我都赔不起。” 阎铁珊听得眼睛一亮,心思动了动。 苏少英仿佛没听懂:“赔不起?赔?你缺钱?” 多新鲜呐,你以为我挑大粪是出于爱好么?跑这么远是旅游来了么?还不是缺钱! “先说好。”林默道:“你要是伤了死了,或者出现什么心理障碍,我可不赔药费!” 苏少英大喝一声冲上去:“少废话!看剑!” 其实冲上去的时候他心里是窃喜的,柳条好,那么软的柳条打在身上能有多疼?况且她心有顾忌,像天地乖离那样的招式必然不会用,而他,苦练剑法十余年,难道还能输给柳条? 林默告诉他,能。 武装色硬化,柳条登时变得漆黑,像是刷上一层漆,铸上一片铁! 兵刃相撞,竟擦出一片火花! 苏少英的眼睛几乎要脱眶而出,在场之人的下巴也几乎砸了地。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刚刚,刚刚明明是一根再柔软不过的柳条啊!他们亲眼看着她从树上折下来的,为什么手腕一转就变成了铁棍? 苏少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剑沉重,剑法刚猛,此时此刻却打出了残影,越打,冷汗就越多。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林默预判了!没错,就是预判,她比自己更清楚下一招会攻击什么部位,下一剑会刺向哪里,然后用比自己更快的速度挡回去。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是压着林默打,可实际上,他被林默带得乱了招式,乱了步伐,不得不越打越快。 林默眼色微沉,嘴角勾起,“还不错嘛,那么,我要出手了。” 苏少英失声道:“什……什么?” 林默猛地挥出柳条:“一刀流,大振撼!” 剑光浮野,剑气纵横! 冷,寒彻九天的冷,像是死神骤临凡世,像是黄泉阴风吹荡人间。 这一击没有杀气,而是威慑,一股让人从心底胆寒,让人骨头发冷的威慑 。 林默已出现在苏少英的身后,柳条褪去漆黑,变回了真正的柳条。 苏少英倒在了地上,他并没有受伤,连一点油皮都没破,可他站不起来,他没法从那股极强的威慑中站起来,他的手在抖,腿也在抖抖,全身绵软。 噼里啪啦,兵器掉了一地。 没有人能在那一招之下还拿得稳兵器,也很少有人能站着。 阎铁珊的武功很少,内功至少练了四十年,可他仍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的肥肉像是在跳舞。 陆小凤擦了把冷汗,花满楼捂住狂跳的心脏。 若是在今天之前还有人质疑一剑碎三十里河堤只是江湖传言,可今日之后,她将是所有剑客毕生都难以超越的顶峰! 西门吹雪是站着的,乌鞘剑稳稳地拿在手里,云淡风轻,仿佛刚刚那道悍然无匹的剑气只是一阵不起眼的冷风。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对林默道。 他知道她叫林默,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林默微笑道:“罗罗诺亚.索隆,三刀流剑客。”脑中的系统响了一声,但被西门吹雪的声音盖过去了,可好感度三个字让林默心一颤,连忙补充一句:“是个男的。” 西门吹雪道:“待此间事了,用他与我一战。” “他只剩了一个月的时间。” “可以。” 说完,西门吹雪走了出去,没看任何人一眼。 苏少英还瘫在地上,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 阎铁珊方才还像个发了怒的雄狮,现在却温顺得像只绵羊,他满脸堆笑,分外温柔地跟陆小凤解释: “我曾经的确是大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也的确拿了一笔钱,但那笔钱是当初小王子送的,他早已没有了复国的志向,只让我们拿了钱各奔东西。那笔钱也并不多,我现在这些家底都是这些年辛辛苦苦赚来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两个人,也可以叫那个金鹏王来与我们对峙!” “凡事金鹏王朝的皇室后裔,足必生六趾,你到时可以好好留意一下,莫要叫人骗了。” 阎铁珊说完,搓着手,笑容亲切又和蔼,他没有胡子,笑得像个弥勒佛。 虽然他没听懂林默和西门吹雪之间的对话,但并不妨碍他对林默谦卑示好。 他先是狂吹林默长得有多美,性格有多温柔,剑法又是多么的空前绝后所向无敌,听得林默尴尬癌都犯了,手死死扣着桌子,脸红如血。 她道: “阎老板,你是不是有事啊?” 陆小凤立刻露出狐狸般的警觉。 “嘿嘿,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晚盗帅楚留香会造访……” 他把字条拿给林默看,然后表示只要你帮我守住夜明珠,我愿意付你一万两酬劳。 林默就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窜起来,“多少?” 阎铁珊以为她嫌少,赶紧解释:“是一万两黄金。” 林默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拉着陆小凤,差点哭出声。 “我熬过来了,我要暴富了!冷血说得没错,名声果然能换钱!” “阎老板。”她拉起阎铁珊的手,用力颤了颤:“阎老板……” 激动得说不出话。 陆小凤坐在椅子上凉凉道:“可别高兴太早了,那可是楚留香,就算你把夜明珠握在手心里,瞪着眼睛瞧,等时候到了,他还是要偷走的。” 林默甩开阎铁珊的手,又亲切地握住陆小凤的手:“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陆小凤扭头哼了一声。 林默把手抱在怀里摇。 “小凤凰,小凤哥哥,凤哥哥……” 陆小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打冷战,花满楼在一边笑出了声。 “我答应你就是了。” 入夜,打更的梆子在响。 已是子时。 夜明珠在林默手心儿里发出幽冷的光。 她紧张,她忐忑,她直咽唾沫。 这是阎铁珊的卧房,点烛火比日光还要亮。 阎铁珊背着手满屋溜达。 虽然陆小凤就埋伏在外面,虽然花满楼的听觉敏感到能听见蚂蚁走路的声音,她还是紧张得心脏要跳出腔子了。 得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系统,我想抽技能。” 用索隆体验卡打的那一场太热血了,她回头查看,竟然足足涨了五百多积分。 就算浪费个一二百也不打紧。 “叮——恭喜宿主,抽中技能“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该技能出自《十万个冷笑话》……” “技能触发条件:”需要宿主执剑大呼:看剑!” “该技能已装备。” 很好,又浪费一百。 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算个什么鬼技能? 我出剑都被人接住了那才是真惨? 哪怕再抽个电瓶车也比这个好用? 林默把匕首拿出来想试试效果,虚空一指:“看剑!” 哗啦一声,屋顶破了个大洞,一个身着白衣,面容英俊的男子直接从上面掉下来,已一种奇诡的速度单膝跪在林默面前,双手合十。 林默:…… 楚留香:??? 11、撩动 变故发生得太快,饶是楚留香也没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的轻功非常自信,确定自己落在房瓦上的声音绝不会比树叶掉在泥土中的声音更大。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女人是怎么发现的?他为什么听见“看剑”这两个字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来以这种尴尬的姿势空手接白刃? 他动不了,难道是点穴? 不,穴道并没有被封住的感觉,他就是单纯的,动不了。 阎铁珊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跌两撞地走过来惊呼:“楚留香!”又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他跪在地上的英姿,哈哈笑道:“怎么样,我们林女侠的剑法如何?” 陆小凤和花满楼从房间的侧门里走出来,看着跪着不动的楚留香,又看着悬在他头顶的匕首,一时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尤其是花满楼,他嗅得到淡淡的郁金香气,也感觉得出这位楚香帅正跪在地上,但很难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他完成这一难堪而又不失尴尬的举动。 陆小凤疑惑道:“楚香帅这是要……空手接白刃?” 问题是林默刺出去的是匕首啊!离合十的手还差一大截呢! 接了个寂寞? 楚留香苦笑道:“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默默?”陆小凤看向林默 林默迟疑着着把匕首收回去,技能解除,楚留香发现控制自己的神秘力量消失了,正要站起来,谁知她猝不及防又来了一句:“看剑!” 扑通,扑通,扑通! 这次是三连跪。 好家伙,林默可是长了见识,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还能这么玩儿?不仅硬控,还能群攻? 这技能也太牛批了,想让谁跪谁就得跪,完全不讲道理啊! 阎铁珊毕竟年纪大了,咣当跪那儿膝盖有点受不住,他总算知道刚才楚留香为什么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了。 “这是……剑术?” 他看着像妖术。 林默道:“是……。” 花满楼道:“不管是什么,能否先让我们起来?” 林默脸一红,感觉把匕首收回去。 陆小凤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本他对楚留香很好奇 ,据说这位盗帅爱交朋友爱喝酒,喜欢美人,偷心比偷东西还要厉害,不知有多少深闺里的姑娘抱着话本,站在月夜的窗下暗暗期待着他的莅临。 陆小凤觉得他跟楚留香天生就该是朋友,只可惜两个浪子漂泊无定,竟一直没有缘分见面,今夜本是个相识的好机会,但陆小凤显然对“空手接白刃”更好奇,连楚留香都不香了。 “默默,再来一次,你试试能不能用这招只对付我一个人!” 楚留香竟也站在旁边看,他的好奇心并不比陆小凤小。 林默:“看剑!” 陆小凤跪得笔直,两掌合拢如拍蚊子。 “太神奇了,这是什么招式?” 林默把匕首收回去,“这招叫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如你所见,可以指向,好像也能群攻。” 楚留香笑道:“好神奇的功夫,制服人,却不伤人,有趣,实在有趣。” 林默看了一眼他:“不愧是盗帅,心态真好,都这样了还有趣呢,我就不行,我要是你,我这会都哭出声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微笑道:“林姑娘仙人一般,无论到哪都不会有人要姑娘哭的。” 林默:“……”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都说楚香帅擅长偷女孩子的心了,看样子撩人是他的被动技能,无冷却且随时触发啊。 “夜明珠你还偷不偷?” 楚留香道:“夜明珠有美人守护,楚某怎敢染指?” “这我就放心了。”林默对阎铁珊伸出了手道:“谢谢。” 阎铁珊立刻奉上一个装满银票的盒子,一万两黄金按照市值,能兑换八十万两白银。 八十万两,够林默挑粪挑到下辈子,她开心地转了一个圈,把盒子抱在怀里,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花:“阎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阎铁珊笑得慈祥而憨厚。 楚留香也在笑,笑得俊美又撩人:“楚某告辞。”说完已一脚迈过窗子,正要踏月而去。 “看剑!”技能发动。 楚留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倒飞回来,扑通跪地,双手合十呈接白刃状。 震惊后他失笑道:“若是林姑娘想留楚某,只要说一声就行了,我就算被打断了腿,爬也要爬回来找姑娘的,就不必看剑了。” 陆小凤的 手在收紧,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和楚留香成为朋友,但现在他只想把自己的拳头印在盗帅的眼睛上。 他忽然发现,一个男人若是嫉妒起来,心眼也不比女孩子大多少。 幸好林默抗撩的技能也是百分百,下铺姐妹的悲惨经历还历历在目,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楚留香道:“愿闻其详。” “我是捕快。”林默微笑道:“抓一个贼,六扇门记一功,赏银十两。” 楚留香:“……”笑容渐渐消失。 “待此间事了,跟我走一趟。我会在刑部大牢给你安排一个坐北朝南的监房。” “顺便告诉香帅,入室盗窃被当场抓获,根据大宋律例,至少蹲十年。” 楚留香憋了半天,叹着气道: “好好的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怎么就钻钱眼儿里了。” 陆小凤幸灾乐祸,笑成了陆小鸡:“无论谁欠了几千万两银子都会钻进钱眼儿里的。” 楚留香一滞,阎老板叫她林姑娘,陆小凤叫她默默,那连起来就是…… 他惊道:“你是林默?一剑碎三十里河堤的林默?” 难怪会练出这么无解的剑法! 林默捂脸,快别提这个糟糕的战绩了,不过转念一想,名气已经为她换了八十万两银子,说不定能换更多。 她的眼睛忽然比天上的星辰还亮:“我这么出名的么?江湖上怎么说我的?” 楚留香道:“剑法第一,美貌第二。”后半截话被楚留香咽了回去——精神方面也不太正常,热爱挑粪,据目击者称,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挨家挨户的收夜香,脸上还洋溢着快活的笑…… “林姑娘能放我起来吗?就算姑娘不出剑,楚某也会心甘情愿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林默脸一红,她有点扛不住了,转身对陆小凤道:“你跟他说。” 陆小凤道:“我们还有事要做,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就要委屈香帅同行了。”然后眨眨眼,笑道:“想必香帅刚刚也试过了,无论你跑得有多块,只要一声看剑,你就会身不由己地跑回来空手接白刃。” “我想,香帅应该也不愿意像只蚂蚱一样被带着走?” 林默想象了一下,她一看剑,楚留香跪 下接白刃,她往前走几步,再看剑,楚留香嗖得跳过来再跪下接白刃……画面太美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楚留香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认栽,反正刑部大牢又关不住他,总好过当一路的蚂蚱。 …… 子时早已过去,夜阑犹未寝,人静鼠窥灯。 花满楼回去睡觉了,他向来早眠,今天着实突破了他熬夜的极限。 这个时间很少有人不困,除了林默。穿越一年多,她没有一天晚上是在子时之前睡觉的。 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不仅睡不着还头疼,黑夜让她感到心慌压抑,后来那几天她一直想找大夫开副安神药吃吃,苦于没钱。 还好阎老板也不缺她那点蜡烛钱。 卧室里很亮,亮一点的地方可以让她失眠时没那么难受。 回去的时候她照理问陆小凤要了一口酒,这是她新发现的一种助眠方法,醉酒总是很容易睡。 楚留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对陆小凤笑道:“我以为你们是一对。” 陆小凤冷冷道:“我是很喜欢她,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跟她成为一对,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留香道:“哦?” 陆小凤道:“因为我是个浪子,我不配。” 楚留香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你知道?” “你只是想叫我千万莫要招惹她。” 陆小凤道:“可你不知道招惹她需要付出什么。盗帅风流天下,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病?得了这种病的人最开始只是心情低落闷闷不乐,然后是失眠,无法集中注意力,会感到自卑,很难与人正常的交谈,最后是悲观,绝望,痛不欲生。” 楚留香道:“你是说,林姑娘她……” “她就是。”陆小凤道:“得了这种病,很多人是看不出来的,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她病了,所以连我不清楚她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楚留香道:“你是大夫?” 陆小凤道:“我不是。” 楚留香道:“那你一定是病人,得过这种病的病人。” 陆小凤失笑道:“我有过一个朋友……” 楚留香道: “不会是朋友。若是朋友,你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也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楚留香笑道:“陆小凤,或许你不记 得,我曾见过你,十七年前,在神医张简斋处。” “那时候的你,跟现在大不一样。” …… 铜镜上映着一张绝美的脸。 这张脸在慢慢扭曲,扭曲成疯狂的模样。 “那个贱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乌色的梳子击碎了铜镜。 “杀了她,我不管她是被鬼附身也好,天下第一也罢,我一定要杀了她!”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个丑陋不堪的残疾男人。 他没有手,手腕上挂着巨大的铜球。 他的声音喑哑难听。 “只要是你想杀的人,我都会替你办到!” 镜中扭曲的脸渐渐变回了倾城的模样。她不仅脸美,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动听得像唱歌一样。 “这天底下,要杀一个人的方法多得是,古往今来,坟里埋着的绝世高手并不少,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并非死于比他们武功更高的人。”她笑得温柔可爱:“你一定知道很多杀人的方法,对不对?” 12、同住 四个人,两匹马,一辆马车。 太阳吐露着霞光,即将沉落在乌黑的群山之中,几许昏鸦结群飞过。 林默在马车里用细绢布擦剑。 三把剑。 阎铁珊送的,剑鞘虽然简单朴素,但剑身银亮如水,刚中带韧,每一把都是锻剑大师古先生的作品,价值不菲。 条件是阎家的珠宝商队过山西入京都时需要林默的庇护,不需要她亲自出马,只要让商队打着她护送的旗号就行。 林默收了他那么多钱,再加上三把剑,自然没法拒绝。 陆小凤笑道:“这三把剑你已经看了整整一天,难道还没看够么?它又不会长腿跑了。” 林默道:“那可说不定,天底下自己长腿跑了的宝物可不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一丝丝尴尬。 花满楼道:“天色渐晚,离最近的客栈也要三十里,我们得快点赶过去了。” 林默从马车里钻出来,三把剑被她整齐有序地挂在腰上,一手扶着车壁,抻着脖子往前看:“我们走到哪里了?” 花满楼道:“晋城,过了晋城再有三天便能到京畿路。” 林默道:“花满楼,你好厉害啊,记路记得这么清楚。” 花满楼笑道:“也没什么厉害的,幼时跟家中行商走惯了,自然也就记得了。” 林默道:“那你知道我们离蜀地还有多远吗?西门吹雪比我们先出发,要是让他先到,再跟独孤一鹤对上可就不好了。” 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只要出手,不是对手死,就是自己死,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而独孤一鹤刀剑双杀,成名数十载,两人若真打起来,谁输谁赢没人说得准。其实从阎铁珊那儿出来,上官丹凤就已经有一半是骗子的嫌疑,为了个骗子,再搭上个朋友,那可比一万积分抽电瓶车还血亏。 花满楼道:“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十余天。” “放心,他不会去找独孤一鹤的。”陆小凤道:“他已约好了与你的决斗,再未完成之前不会再有别的对手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们能不能先回一趟东京呀,出来满两个月了,得回去续个假。”林默道:“别 的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户部那边要去报备一下,我怕他们以为我死了。” 这话不夸张,户部的人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六扇门看林默,一方面是收债,另一方面是看看她死了没——欠了那么多钱,万一想不开自尽了,那岂不是造成了很大损失? 修河堤的民工可还没招完呢。 楚留香歪头道:“那不是好事么?他们若是以为你死了,那几千万两银子岂非不用还了?” 林默摇头道:“可河堤总是要修的,这钱我若不出,会摊到谁头上?诸葛先生替我担保,金九龄是我上司,我不还,他们俩就得倒霉,就算不用他们还,万一朝廷借此增税呢?八千五百万两,少还一个铜子我都良心难安。”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想不出,像你这样负责任的好姑娘当初为什么要劈碎河堤。” 林默捂着心脏缩回去。 这颗心每跳动一下,都在说一遍的后悔。 …… 花满楼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记性非常好,他说最近的客栈要三十里还真是三十里。 到地方已是半夜。 店伙计打着呵欠在柜台后面赶蚊子,见了人眼睛一亮,“抱歉了客官,小店儿被人包啦。您几位再往前走走,十几里外应该还有别的客店。” 陆小凤正想问问能不能在大堂打地铺,却听一女声道:“我这里倒是有三间客房可以匀出来。” 循声望去,自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藕色衣裙,那张脸美得像是月里嫦娥,一颦一笑是那么的端庄优雅,她是声音又似碎玉投珠,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陆小凤两撇小胡子一翘,惊到:“上官丹凤!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丹凤笑道:“当然是为了等你。” “等我?” “不错。”她美目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林默的三把剑上,笑容慢慢隐去,化作一丝苦涩:“我以为你是个大英雄,会替我申冤做主,没想到却被严立本的钱财收买。” 林默脸一红,她收了重金,莫名心虚,不敢吱声。 陆小凤一瞬惊讶后很快平静下来,正色道:“因为我听到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阎铁珊说他的确拿了一些钱,数目并不多,且是王 子主动送的,他并没有叛逃。” 上官丹凤的手在袖中缩紧,哀哀道:“你怎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可你的话难道不是一面之词?”陆小凤道:“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我会查清楚的,倘若你所言为真,掌门也好,首富也罢,我就是拼了命也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上官丹凤微笑道:“我说得自然是真,待你去了峨嵋就知道,夜已深了,我便不打扰陆公子和你的朋友安寝了。只是……”她眼睛转了转,道:“我这儿只有三个空房间,而你们却有四个人,不如,就让这位姑娘与我同住,如何?” 13、坐牢 幽夜,烛火跳动。 林默洗漱完安静地躺在床上发呆。 老实说,她现在就像身上爬了一万只蚂蚁但四肢都被铁链锁住一样难受 跟别人睡一张床,尤其是跟一个陌生人睡一张床,她觉得窒息,恨不得悬浮在床上,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去楼下大堂睡桌子。 上官丹凤坐在梳妆镜前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 她一边梳,一边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还不睡?” 林默寻思你不是梳头呢么,再说你睡不睡关我什么事?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你为什么还不睡?” 上官丹凤微笑道:“因为我在等人。” 静默,唯有更漏滴在铜壶里,啪嗒作响。 “……你难道不想问我在等谁吗?” 林默心想这床睡咱俩人够挤的了,再来个人也睡不下啊,为了防止尴尬,她又问:“你等谁啊?” 上官丹凤却笑了,笑得像山村老尸楚人美,她抬手,竟撕下了自己的脸皮! 林默:“……” 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面具下是一张更加娇美的脸。若是方才美的像是月里嫦娥,那现在这张脸就连嫦娥都要逊色三分。 她的微笑已成冷笑:“怎么样,这张脸生得如何?你可知道我日日顶着那个丑八怪的容貌有多痛苦?我本可以忍受这种痛苦,可正因为你,你让我的忍受全都没了意义!” 林默:“……” 她没说话,连表情都没怎么变。 上官丹凤绷不住了,她站起来厉声道:“你!你竟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戴面具么?也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林默迟疑道:“这……是我能知道的问题吗?” 江湖太危险,死于“你知道的太多了”的人每天都有,林默充分吸取经验,坚决扼杀好奇心。 上官丹凤慢慢的走过来,冷冷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林默没动,也没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她,整个人佛到不行。 “你不问,我却不能不告诉你!我根本不叫上官丹凤,而是上官飞燕。” 林默:“……”表达欲大可不必这么强烈。 上官飞燕接着道:“你知道么,陆小凤本已经拒绝了 我,我正要去江南寻花满楼,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把花满楼握在手里,陆小凤为了他的朋友,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我面具下的这张脸就是为了花满楼准备的。”她突然又狰狞如山村老尸:“可是你出现了!他竟为了你帮我做事,你说,作为一个女人,我会容得下你么?” “那日在珠光宝气阁,我本潜伏在池塘底下,正要趁人不备杀了阎铁珊,还是你,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我在水底下动不了,没法动,差点被淹死,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我绝不能让你去峨嵋,因为一旦独孤一鹤的说辞与阎铁珊一致,再查一下两人当初是如何声名鹊起,那我这出戏可就没法唱了。” “只要你死了,我再栽赃给独孤一鹤,那么,无论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你知道的,愤怒和伤心可以完全摧毁一个男人的理智。”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把这些都告诉你对么?很奇怪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对手却能如此有恃无恐,对么?” 林默:……不,我不奇怪。 这年头莫名自信的人总是特别多。 上官飞燕笑容款款,眼里却是怨毒的光:“方才你的洗澡水里,被我放了至少十倍的软筋散,现在你恐怕动一动都费劲?” “现在给你见见我的朋友,玉面郎君柳余恨。” 一个人自窗外翻进来,自黑暗来到了光明的烛火下。 容貌丑陋,且残疾,一只手上挂着铜球,另一只手上挂着铁钩。 柳余恨没有那么强烈的表达欲望,他沉默地走上前去,扬起手中的铁钩,粗粝的声音好像吞了一把铁砂。 “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林默瞳孔骤缩,头发一根根地立起来,他,他长得比山村老尸还吓人!实在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再多看一眼,本就不好的睡眠更要雪上加霜了! 柳余恨道:“看来你很识时务。” 铁钩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两根手指头夹住了铁钩。 陆小凤忽然站在了床边,黑夜里,他好似一只幽灵,“我知道默默想说什么,我来替她告诉你:但凡有丝毫能改变结果的可能,就不要把你的计划告诉敌人,那样很蠢。” 一声轻笑从上官飞 燕的背后响起:“看来这里已不需要楚某救美,夜深了,在下回去了。” 上官飞燕倒抽一口气一口冷气,猛地回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在他说话之前,她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她惊恐道:“你……你是什么时候……” 门口,花满楼道:“当然是在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难怪都说盗帅轻功独步天下,今日花七才算长了见识。” 上官飞燕惊呼:“盗帅?楚留香!” 陆小凤道:“七童,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难道我的轻功就比他差了?” 花满楼只是笑。 柳余恨在拼命地想把铁钩拽出来,偏偏铁钩如同卡在了岩石里,动不得分毫,他眼红如血,举起另一只手的铁球猛地向前砸去! “看剑!” …… 铁钩脱手,柳余恨跪地,铁球铁钩拍在一起。他大骇道:“这是什么招式?你究竟是人是鬼!” 林默从床上坐起来,又站了起来,看看上官飞燕,又看看柳余恨,露出了笑:“看来我又要有二十两银子到手了,只可惜坐北朝南的监牢却没有那么多。” 楚留香苦笑道:“好狠心的女人啊,我好心过来救你,你却为了十两银子,依旧要将我送入大牢。” 林默捂脸,道:“我可以跟刑部反应你有立功表现,为你减免刑期。” 上官飞燕尖声叫道:“不!我不去!我不要坐牢!你怎么,你怎么还能动?我明明看见你洗澡了!” 林默道:“大家都很警惕你,我要是中了招,岂不是显得我很蠢?” 她自己也没想到,套了一身外挂,最终能救命的居然是刚入六扇门时,金九龄教她的东西。 “江湖上的暗昧伎俩层出不穷,最常见也最简单的,就是下毒,好的毒药没人会浪费在你身上,蒙汗药和软筋散用处最多。你看好,蒙汗药下如茶酒中会发酸,软筋散会有淡淡的甜味,这二十被茶汤只有一杯是好的,其余都被下了药,把它找出来。” 林默反复尝,反复试,反复晕倒,总算用了一个月结束了这门痛苦的课程。 十倍的软筋散泡在洗澡水里,别人或许不会察觉,但那味儿深深刻在她脑子里,闻一下差点没给她送走。 若不是想钓鱼执法,她 早就卷铺盖睡大堂了。 …… 天明时分,京畿官道。 冷血坐在官道边的茶棚里喝茶。 他的剑无鞘,搁在脚边,被太阳反射出银亮的光。 林默站在一边,快活的心情长着小翅膀啪啪删了她好几个大嘴巴子。 “我刚刚没听明白,你是说,你是来抓我的?” 冷血道:“不错。” “因为我劫了镖银,抢了王府宝库,还刺瞎了很多人的眼睛?”林默摆手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是清白的,呐呐,这儿有人给我作证的!” “是,你们都知道的,我们一直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 “不。”冷血道:“并不是一直在一起,据我调查,你失踪过不止一次,陆小凤也不止找过你一次。” “你失踪的时间与案发地离得很近,你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 林默傻眼了,她道:“我那是迷路!我,我,哎呀冤死我了,我是不小心迷路啊!” 冷血皱眉:“难道你觉得这个借口,很有说服力?” 林默躲在陆小凤身后,脑袋探出来:“你说是我,你有什么证据?” 冷血道:“自然是有。” 他掏出一张卡片,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卡片。 上面端端正正印着林默的照片,十九岁的模样,白衬衫,高马尾。 “这个是你的东西,它就落在王府宝库箱子间的缝隙里。” 没法抵赖,林默瞪大了眼:“是我的校园卡!” 跟她一起穿越而来,跟手机电脑放在一起的校园卡,她放在箱子的最里面,从来没动过! 陆小凤接过卡片,念出了上面的字:“学大范师……北京师范大学,北师大?” 林默差点原地升天,犯人竟是我自己? 14、杀威棒 冷血:“北京?” 花满楼:“师范?” 楚留香:“大学?” 陆小凤盯着林默,扬了扬校园卡,指着印在上面的建筑物:“校园卡?” 上官飞燕也凑过去瞅,一边瞅一边啧啧啧,“这是什么东西,不像纸,也不是金银玉器,北京,那就是大名府喽,大名府有长这样的建筑么?” 这超出了林默语言表达能力的极限,她一把将校园卡夺回来,心态有点崩:“别问我,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我的没错,可是,可是我一直把它放在箱子里,从来没拿出来过,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对,栽赃陷害!” 冷血满脸写着我读书多你驴不到我:“你的房间在刑部六扇门的后衙,入你房间行窃的难度不亚于盗王府的宝库,担如此巨大的风险,就为了陷害你?” 换句话说,风险大,成本高,不值得。 陆小凤忽然道:“现场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那些被刺瞎双眼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冷血道:“现场还有一块绣着牡丹的手绢,受伤的镖师说,劫镖的是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粘着大胡子的人,押镖路过时,他正在路边绣花,只用了几针便刺瞎了他们的眼睛。” “还有王府总管江重威,他的武功可不弱,能在几招内打败他,刺瞎他的眼睛,绝非一般的蟊贼能做到。” “这就更不可能是我了。”林默道:“首先,我穷得都快要饭了实在没有手绢那种东西,再说我也不会绣花啊,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会武功,真的不会啊。” 冷血很奇怪地看着她,又看了眼她挂在腰上的三把剑:“你不会武功?那你当初是怎么抓的草里蛇?一根树枝震退峨嵋苏少英,连西门吹雪都承认不是你的对手,林姑娘还说自己不会武功,未免也太谦虚了些。” 这又超出林默表达能力的极限了,她想解释,张了半天嘴,只能阿巴阿巴。 楚留香道:“很奇怪,那些人竟还活着。” 冷血冷冷道:“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上官飞燕笑了一声,无所谓道:“他的意思是,一个大盗手中竟还会留下活口?我要是他就绝 不会让一个人活下去,因为他们与我交过手,听过我说话的声音,活在世上就是麻烦。” 这个大盗怎么说呢,残忍中竟还透着一眯眯仁慈。 林默道:“嗯。” 冷血道:“你“嗯”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道:“她“嗯”的意思是她可以给那些受伤的镖师和江重威看看,他们即便见不到,耳朵也会听,鼻子也可以闻,甚至是出手习惯,我想,林默要是要是绣花大盗,他们绝不会认不出。” 花满楼道:“不错,瞎子的听觉和嗅觉总是格外灵敏。” 冷血道:“我也正有此意,林姑娘,清者自清,在洗脱嫌疑之前,恐怕要委屈你去刑部大牢走一遭,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坐北朝南的监牢。” 林默:……坐牢竟是我自己。 上官飞燕咯咯咯地笑:“咱们俩怕不是要当邻居了,这捕快让你当的,哈哈。” 林默险些气吐血:“等等!” 冷血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三个都是贼!”林默往后一指:“他,入室盗窃贵重物品,她,意图侵犯他人财产,□□,幕后可能还有主使,还有那个,杀人未遂,都是我抓的……赏银还给吗?” 冷血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踌躇了半天才道:“这得问金捕头的意思。” 林默又道:“那我进去了,俸禄还能照常领吗?” 冷血:“……” 这题超纲了,他也着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那个,还有,这件事金捕头知道么,他怎么没来啊。” 冷血道:“他是你的直属上司,得回避。” 林默期期艾艾道:“他……相信我吗?” …… 冷血说坐北朝南,那是一定坐北朝南。监牢采光良好,还有对流风,地上铺着干燥的茅草,被褥也很柔软,除了气味比较不友好之外,居然在各方面都不输给林默的职工宿舍。 她还真跟上官飞燕做了邻居。 上官飞燕就没林默那么好的心态,她蹲进去没多久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骂,骂林默是个贱人,骂柳余恨是个没用的废物,骂渴了就吵着要水喝,牢头不给她又哭,哭着哭着就开始笑:“他会来救我的,我陪他睡了那么久,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她看向 林默,冷笑道:“你难道不想问他是谁么?” 林默:“……他是谁啊?” 上官飞燕坐下来,靠着墙道:“他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几个人之一,等他来救我,我就让他把你们都杀光!” 青衣楼不是一座楼,是一百多座楼,跟东京的金风细雨楼不一样,那就是个纯粹的杀手组织,能当杀手组织的老大,实力必然不弱。 林默正想问这个总瓢把子是谁,忽听外面一阵吵嚷,进来十几个个狱卒,手里都拿着胳膊粗细的油黑棒子,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络腮胡,刀疤脸。 他的目光在上官飞燕和林默身上转来转去,板着脸道:“你俩就是新来的?来人,把那个小的给我拽出来!” 上官飞燕脸一白,尖叫着往里缩,她会武功,但是不高,赤手空拳撂到了几个人后就被扭着手臂按在地上。 牢头道:“剥去她的裤子。” “是!” 林默瞪大了眼,怒声道:“你们干什么!” 犯了罪自然有法律审判,该判多少年判多少年,剥裤子算怎么回事?! 牢头嘿嘿笑道:“进了大牢不论何罪先打一百杀威棒,难道你没听过?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 上官飞燕直掉眼泪,大声朝她喊着“救我”,然后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林默看得分明,这伙人分明是借着杀威棒要…… 太过分了! 进来时身上的兵刃都被收走,幸好,索隆的体验卡还没过期。 林默冲上去,一把将监牢的铁栏杆卸下来,咔一声,碗口那么粗的铁栏杆被一分为二,拿在手里,横指:“放开她!” 牢头惊出一声冷汗,狱卒不敢再动手,上官飞燕抱着自己蜷缩起来不停地抖,显然是吓得狠了。 牢头还是识时务的,淫丨邪的笑忽然就变成了讨好的笑,他搓着手点头哈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对不住哈,女侠不必,哈哈,不必如此,小人也是,也是按制度办事啊。” 林默冷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牢头差点没给她跪下,抖着腿问:“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林默手腕一转,剑风割人,半截铁栏杆上竟凝出一道龙卷,她一字字道:“天地乖 ——” “不!”牢头彻底瘫了,他尖叫起来比上官飞燕声音还大,“饶命!林姑娘饶命,是小人瞎了眼,小人真不知道是您啊!求您收了神通,啊——” 狱卒跪了一地,连旁边的犯人都跟着跪了,一时间,整个牢房都充斥着哭爹喊娘之声,沸反盈天。 一剑能毁三十里,没人敢不跪。 “滚!” 牢头和狱卒是爬出去的,不是他们想爬,实在是腿软站不起来。 林默腿也有点软,索隆还有半个月就过期了,她不把那些人狠吓一回,在地上爬的就是她了。 也不知道冷血办案速度怎么样。 …… 六扇门,暖阳从窗外透进来,金九龄在办公。 他换了一张桌子,乌色,在太阳下隐隐闪着金光。 “金捕头。”门外一小厮探头探脑。 “什么事。”金九龄搁下笔。 小厮捧进来一个大箱子:“这是林捕快托人从山西给您带的东西,小人就放这儿了,您忙哈。” “林默?”金九龄站起来,拍了拍箱子,木料不是很好,还有点霉气,是她抠抠搜搜的风格。 不过能花钱托人给他送东西已经是破天荒的大方了。 “她能送什么?”山西老陈醋? 他撕开封条,打开箱子,那一刻,他呆住了。 里面是衣服,云锦织金的料子,银线暗绣着锦鲤和祥云,有蓝色,藕色,白色,都是他常穿的式样。 金九龄穿的衣服向来是最名贵的,而这些衣服完美地贴合他的审美,长短大小也很合适,若非悉心观察过,绝不可能买得如此合身。 衣服下是一只小盒子,他打开,是银票,银票上放着一块玉,平安扣式样,系着璎珞。羊脂美玉,品相极佳。 旁边还有一张纸,一个字都没有,是画,画着一只小猫,朝他伸出肉乎乎的爪子。 她穷得连点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买,却给他……金九龄坐回椅子上,平安扣紧握在手里。 “这真是……” 15、心意 林默被冷血带到一间密室之中,里面非常黑,没有一丝光亮,进去的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冷血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在这等。 黑,静,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她站在密室中央,紧紧地攥着拳,心在狂跳。 倒不是怕黑,而是觉得压抑,喘不过气。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是不是每一个瞎了眼睛的人都会如此绝望痛苦,是不是每一个瞎了眼睛的人都会如此压抑难安? 难怪冷血说,被绣花大盗刺瞎眼睛的人活得生不如死,她只是失去光明一小会儿就如此难受,而那些受害者只怕余生都将在黑暗中度过。 可恶的贼人! 风声,耳畔拂过一道微风。 不好!杀气! 她感觉到有一把利刃贴着自己的咽喉擦过去,速度之快,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反应去躲。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因为刚入六扇门时,金九龄教她最多的就是这种保命的本能反应。 不要用眼睛看,因为眼睛根本跟不上那种速度,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感知,用肌肉去记忆! 生死之间忽然唤醒了长达数月的练习,刻在肌肉里的记忆远比任何技能和体验卡来得熟悉。 林默后仰,顺着对手带动的微风旋转,武装色硬化手臂,与对方的兵刃碰撞,生生擦出一道火花。 同时,立刻闪身,在对方追上去的同时,挥拳横扫,一招,两招,三招…… “够了!”一声爆喝:“你这狗贼!” “啪——” 火光亮起,不一会,光明铺满了整间密室。 林默被晃了眼,捂着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 冷血执着烛台冷冷地看着她,他的身边站了几十个人,或者说,几十个瞎子。 “江总管,如何?” 江重威是王府宝库的总管,也是绣花大盗的受害人之一,他的两只眼睛都在流血,额头青筋绽起,一口牙几乎咬碎。 “就是她!这几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你这狗贼!我跟你拼了!” 林默一懵,摆手道:“不是我。” 冷血走过去,定定地看着林默:“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默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知道这几招是谁教我的么,是……” 她哽住了。 有时候,只要一瞬间就会明白事情的所有真相。 有时候,真相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接受。 几个月前,系统说:恭喜宿主,任务目标金九龄已黑化。 那时候她并没有在意这个所谓的任务。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下来。 林默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金九龄对她那么好,怎么会去做贼,又怎么会去陷害她? 不,不是他,不是他,一定不是他!这几招又没多难,说不定是同门呢?说不定是了解他武功路数的仇家陷害呢? 冷血道:“是谁?” “是……我师父,都死了好几年了,也不可能是他哈,哈哈。” 冷血道:“你还笑得出?” 林默抹了把脸:“我还是回牢里。” …… 陆小凤说什么都不信林默会是绣花大盗,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要比林默好得多,只花了半个多时辰就解释清楚了她被鬼附身的事,又花了半个多时辰解释现在附身林默的那只鬼脑子有毛病,的确会迷路迷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要是绣花大盗,不说别的,王府宝库肯定找不着,找着了也出不去。 说完,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整壶茶,问:“我说得够清楚了么?” 冷血点点头:“非常清楚。” 陆小凤道:“那能放她出来么?” 冷血没说话,只用表情告诉他你怕是在做梦。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想翻案,除非有更确凿的证据,主观推断没用。 陆小凤急成了陆小鸡,他道:“别急着结案,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会查清真相。” 冷血道:“你想怎么查?” 陆小凤道:“查她失踪的那些天都去了哪!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在什么地方!” 冷血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 深夜,大牢。 腥臭刺鼻的气味回荡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火把架在墙上,熏出一道道黑灰。 跳动的火焰映照着数不清的刑具,投射在墙上,像一个个暗昧的鬼影。 金九龄走了进来,走得并不快,好像每走两步就要退回一步似的,他用手绢捂住 鼻子,显然这个地方他不常来。 到了林默的监房,他把手绢放下来,用钥匙打开牢门。 其实很没必要,因为牢门少了一根铁栏杆,侧侧身就能进去,但他还是把牢门打开了。 林默不敢看他,瞅着脚下的稻草,眼睛有点模糊。 “东西我收到了。”他说:“我很喜欢。” 林默点头:“嗯。” 金九龄道:“你的心意,我已明白了。” “嗯?”林默抬头看他。 金九龄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林默顿时瞪大了眼,瞳孔地震,她慌了,她想跑,可金九龄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炽热的温度让她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是,没有这种事。” “是么?那你送这个是什么意思?”金九龄拿出那枚平安扣,带着点笑意道:“你总不会不知道,送一个男人玉佩代表着什么意思?” 林默还真不知道,她发了财之后问陆小凤,如果要送一个男人礼物送什么最好,陆小凤说:“刀,剑,扇子,玉佩,只要是女孩子送的,什么都好。” 然后她去了玉器行挑了好几块玉佩,陆小凤花满楼都有,连西门吹雪也没落下,只是还没送出去。 她群发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推辞,怎么到金九龄这儿就让他看出别的意思了? 林默脱开手,扭过身面壁,抠墙。 金九龄靠近她,手撑着墙,拦住她的退路,这个距离甚至听得到对方的心跳。 此起彼伏,势均力敌。 “我相信你绝不是绣花大盗。” 林默心尖一疼。 “可你的案子已经定下了,只要刑部盖了章,秋后处斩跑不了。”金九龄慢慢道:“所以,我想带你走。” “走?” “我已经请辞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劫狱,天下这么大,难道还容不下我们两个人么?我不会再让你为了银钱发愁,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往后余生,我来照顾你。” 那一刻,林默说不动心是假的。 她也的确差一点就答应了。 只差了一点。 林默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强撑出一丝笑:“我确实……确实对你……可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会有很多人被我牵连的。” 金九 龄道:“难道你想死?” “我想再等等。” “等什么?” “我不想背负着骂名过一辈子,也受不了一点点良心的谴责,所以,我想等一个转机。”林默忽然抱着他,包含期望地问他:“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金九龄拦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一字字道:“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转机来得很快。 陆小凤甚至没用上半个月就查清楚了林默的行踪。 一方面是她有着让人一见难忘的美貌,另一方面,陆小凤的朋友实在不少,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简直没有他不认识,不熟悉的。 确定到每一个时辰的行踪的确很难,但三五天之内还是没问题的。 冷血跟着走访一路,铁证摆在眼前,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在一个艳阳天,林默被放了出来,洗刷冤屈也并没有多高兴,她的情绪甚至比被关进来时还要低落。 陆小凤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林默道:“那张绣花的手绢呢?” 冷血把手绢拿给她,迟疑道:“我请人看过,几十个绣娘都一口咬定这绣工绝对出自一个女人的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默将手绢拿起来,对照着太阳光,“你们有没有发现,绣花落下的针眼要比一般的刺绣大一些?” 陆小凤立刻拿过去仔细地看:“没错!是大了一些,或许他不是在绣花,而是……拆线!刺绣是一个女人绣的没错,可大盗一定是个男人!” 林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从怀里掏出另一张手绢仔细比对。 那是她从金九龄身上摸出来的,用的手法也是他教的。 两块手绢的料子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有绣花,一个没有。 还是不死心,她轻轻捻着那块绣花的手绢,略有些发硬,发涩,阳光下,布料上隐约可见分布着深浅不一的斑块。 “这个,你洗过没有?” 冷血道:“这是物证,我洗它做什么?” 也是,普通的浆洗怎么可能洗出这种效果? 那是用林默自己制出来的香皂洗的! 她那时候缺钱,想着好多小说的穿越女主都用制香皂的方法发财赚钱,她也绞尽脑汁搞了一个半成品,然后悲哀的发现,这东西制作复杂,成本高,穷人买不起,富人看不上。 这块手绢正是当初金九龄给她裹伤的那块,手绢上沾了血,她用半成品香皂搓了好久才洗干净还回去。 没想到…… 林默忽然笑了,仰头望天,拼了命地把眼泪憋回去。 “我差一点就……” 16、剑神弃剑 “你发现了什么?”冷血看着她,把两块白手绢拿过来仔细比对:“还是说,你已知道了绣花大盗是谁?” 陆小凤也在看她。 林默眨眨眼,支支吾吾道:“这……这手绢是我的。” 冷血记性很好,盯着她眼睛道:“你不是说你穷得快要饭,根本买不起手绢?” “那,那是夸张的说法,女孩子嘛,谁还没个手绢了,又不是多贵的东西。” 陆小凤道:“这是雪缎,一小块布料就够你做几身衣服了。” 林默:“……” 如果说刚刚只是怀疑,那现在已经石锤了,林默知道绣花大盗是谁,再联想到被认出来的招式,冷血厉声道:“此人居心叵测,如此陷害你,你为什么还要替他隐瞒!” 林默再也绷不住,心疼得要命,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哽咽道:“我不怪他,也没资格怪他,本来就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他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我,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冷血深吸一口气,“好,我不为难你,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找出来,只是到时候,你千万莫要阻拦我。” 林默抽噎着,抹了把眼泪迟疑道:“如果啊,我是说如果,绣花大盗真的是我呢?我会死吗?” 冷血道:“会。” “那,有没有轻判的可能?比如取得受害人原谅什么的。”林默小声道:“我是说要是绣花大盗真诚道歉,并返还赃物……好像也不太可能。” 陆小凤忽然笑了:“我知道他是谁了。” 林默倒吸一口凉气,面露惊恐 “他对你有恩,他曾受你连累,也只有他能……” “陆小凤!”林默立刻捂上他的嘴,颤声道:“求你了,你别说出来,他若失手被抓是他倒霉我不管,可,至少别让他的身份从我这儿泄露出去,他若因我而死,我会难受一辈子的,求你了,别说出去。” 陆小凤握住她的手腕,认真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林默不说话了。 陆小凤道:“为他难受一辈子,值得么?林默,你维护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林默咬着唇不敢看他,嚅喏 道:“对不起。” “好。”陆小凤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本就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林默拽着他衣服,小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说呢?” 陆小凤当然不是生气,他是吃醋。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英俊很有魅力的男人,也最会讨女孩子喜欢,没想到居然在林默这儿折戟沉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默默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 冷血静静地看着俩人,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现在就算陆小凤想说,他也不想听。案子明明是他在办,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比他先找到凶手?这岂不是显得他好蠢? 冷血受不了这个侮辱,他非得自己把这人挖出来不可! …… 正午时分,春熙楼里酒菜飘香。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林默决定请陆小凤吃饭,吃那种可以报销她半个月伙食费的饭。 吃到一半,金九龄来了,穿着她送的衣服,腰里系着她送的平安扣。 他把林默入狱时被收走的三把剑还给她,看了陆小凤一眼,凉凉道:“这就是你说的转机?” “你不肯跟我走,就是因为信任他么?知道他一定会救你?” 陆小凤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喝酒。 林默抠着剑,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是。” “我没有骗你。”金九龄贴近她,缓缓道:“我已请辞了,你要是还愿意考虑我,就到北城的西大寺来找我,我带你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至少不会让你如此辛苦,不用每天一睁眼就为了几千万两银子发愁。” 林默当时就想,我要是跟他走了,他是不是就不会再作案了,走得远远的,谁也抓不到他。 陆小凤杯子重重一放,冷笑道:“西大寺?她若不跟你走呢?你莫非就要立地出家?” 金九龄走了,把林默的魂儿也一块带了走。 陆小凤冷冷道:“你现在喊他他或许还听得到。” 林默伏在桌子上,脸埋进臂弯里,“我不。” 陆小凤道:“你莫要忘了,那块手绢上的刺绣出自一个女人的手。” 林默闷闷道:“我知道。”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召 唤一个治愈系的鬼。” “什么?” “如果我能治好那些人的眼睛,再想办法把被盗走的财物补上,他要是不幸被抓了,肯定能轻判!” 陆小凤愣住,任他如何巧舌如簧也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仿佛喝下去的酒都在胃里变成了醋,酸得想吐。 他耐着性子问:“你还想如何呢?” 林默忽然坐直了,目光灼灼:“陆小凤,真的很谢谢你,山西一行简直给了我无限的灵感。那么多钱我就累到死也未必能还出个零头,但如果我去做护院保镖,或是赏金猎人,说不定几年就攒够了!” 之前陆小凤也给她介绍过这样活计,但林默“我不行”“干不了”“不熟悉”三连拒,然而干过一次之后她才发现,其实也没多难。 只要头够铁,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 钱的事先不急,当务之急是刷积分,抽人物卡。 不过提到人物卡,她好像忘了什么事,就卡在嘴边,就是想不起来。 想不出那就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陆小凤诡异地一顿,“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似乎忘了什么……” 林默:“……” 陆小凤:“……” “西门吹雪!” 俩人异口同声,一下子从座位上窜起来,绕着桌子转圈溜达。 “我约了他决斗!可是那只鬼昨天就走了!现在我拿什么跟他打啊。”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 陆小凤比她更慌,按照先前的约定,西门吹雪一个人去了峨嵋,可为了给林默洗清冤屈,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已经想象到西门吹雪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峨嵋山上眺望远方,望眼欲穿的场景了。 自己代入一下,这怕不是要当场绝交。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现在跑去道歉还来得及么?道歉说什么?说那一切都是个误会,我们只是被忽悠了,把你带出来溜一圈然后把你给忘了真是对不起?……陆小凤忽然就觉得脖子有点凉,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默默,我出幻觉了,我仿佛看见西门吹雪就站在我的眼前。” “不瞒你说,我也出现了这种幻觉,我觉得一定是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 烈日当空,西门吹雪站在春熙楼门口,拿着乌 鞘长剑,一身白衣仿佛冬日雪花。 他走了进来,店小二正要上前热情地招呼,还没靠近就被那股强烈的杀气震退了,硬生生拐道去招呼别人。 “我可以让你先跑。”西门吹雪这么说。 陆小凤那是不跟他客气,眨眼就跑了个没影。 林默不会轻功,索隆走了,她没了底气,有点腿软。 “走。” “啊?”林默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是跟他走。 他带她回了万梅山庄。 三天的路程。 一路上林默试图解释:“我坐牢了。” 试图祈求原谅:“对不起。” 试图达成和解:“要不我赔你钱?” 西门吹雪一句话都没回,到了山坡上,他拔丨出了剑。 “叫他出来。” 林默:“……” “他有点……不太方便出来。” 西门吹雪冷冷道:“为什么?” 当然是分不够,重新抽不知道要花多少积分才能抽中,林默想了半天,决定让他知难而退。 “我这个能力,怎么说呢,需要启动契机,满足一定条件才可以使用。” 西门吹雪皱眉:“什么条件?” 林默道:“就是……嗯,积分,五百积分抽一次,抽中谁不一定,想获得积分也很简单。”她咽了口唾沫,红着脸磕磕绊绊的把系统任务给说了。 西门吹雪就是任务目标之一,林默那天晚上闯入他的浴室,见他连洗澡都带着剑就知道,这个任务根本没有完成的可能。 西门吹雪静静地听,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变幻莫测,几经思索,过了好久才缓缓道:“可以。” 林默懵了:“什么?” 西门吹雪道:“我愿意为你弃剑归隐。”他停了一下,把剑扔到一边儿去,然后定定地看她。 林默:“……” 硬核弃剑,最为致命。 不过,这真的行吗?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积分五千点,请再接再厉!” 林默:“……”还能这么玩儿? “你等等啊,我抽一下试试。”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蒙奇.D.路飞”,出自日漫《海贼王》,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铠”,出自游戏《王者荣耀》,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蓝染惣右介”,出自日漫《死神》,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与谢野晶子”,出自日漫《文豪野犬》,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 五千积分很快抽空,并没有见到熟悉的绿藻头剑士,林默有点不太好意思,期期艾艾道:“你看能不能把剑捡回来,再弃一次?” 17、非卿不娶 傍晚,飞鸟追着落日,余晖照耀着山坡,花草随风摇摆。 西门吹雪脸有点红,也不知是夕阳照的光,还是被气的。 林默觉得是后者,但她希望是前者。 其实积分刷到一万的时候就已经抽到两张索隆的体验卡了,但林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卡抽了二十张,她趁机再攒两万开个商城不过分? 西门吹雪反复的扔剑捡剑,耗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到最后满脸写着:你是不是耍我? 林默只好报以微笑,小拳拳捧心口装作惊讶的样子道:“抽到了!等我绑定。” 西门吹雪吐出一口气,把剑攥在手里,拇指缓缓摩挲,仿佛在安慰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情人。 日光只剩一线,东方渐黑,风越来越冷。 “叮——绑定成功。” 绑定成功的一瞬,林默说眼神变了,变得野性躁动,变得肆意张狂,她扬起微笑:“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西门吹雪剑已出鞘:“请。” “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问,你是希望我出全力,还是希望我做你的陪练?” “我只希望你诚于剑道,不要辜负它。” “很好。”林默道:“看……咳,请。”好险,西门吹雪差点就要在如此严肃的场合空手接白刃了。 左右手各一把剑,第三把咬在嘴里,一守二攻,天地之间唯有剑影雪白。 林默忽然发现,索隆除了迷路之外给她的影响微乎其微,可在真正对战的时候她自己完全没了意识,全部都是索隆的人格在操控! 索隆的人格在她拿出三把剑的时候,觉醒了。 这比吉尔伽美什更可怕,至少英雄王出手林默还能控制,而索隆一旦出手,人格融合,林默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只有剑。 几十招,她感觉热血在体内奔腾不休,无尽的力量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在暴涨,肆虐。 对手是剑客,是她必须尊重的对象,怎能留手,怎能不全力以赴? 属于索隆在剑道在林默的手中渐渐成形,她通过自己的眼,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九山八海,为一世界,聚千界则成小千世界,此界乘三,无我不断者。” 绿色的剑气在她背后凝结成青龙模样,霎时山崩地裂,罡风将草皮树木卷起,凛冽的剑气笼罩了整个山脉。 “三刀流奥义.大千世界!” 威压铺天盖地,连苍穹都要为之陨落! 西门吹雪呼吸一凛,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毫不夸张地说,他几乎看到了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 林默恢复意识时只看到了天上弦月一弯,星辰寥落。 她坐起来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她记得自己似乎跟西门吹雪比剑,然后越打越兴奋,一个没忍住,开了个大招……以武论道,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索隆也不是残忍好杀的性格,所以在出手后她就很快就把大招收了回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后她的目光才望向四周,极目望去,群山耸立,唯有脚下是盆地。 盆地……盆地!!! 林默冷汗如雨,比剑的时候还是山坡上,怎么这会成盆地了? 大招不是收回去了么?怎么就成盆地了! 最关键的是西门吹雪呢?他还能在人世吗? 林默头发都立起来了,腿肚子直转筋,抖着嗓子一边喊一边找,天太黑了,她用两万积分开了商城,在里头仔细翻了翻,手电筒只要一积分,赶紧兑换一个,漫山遍野的找人。 血泊,血人,西门吹雪呼吸已停止,只有心脏微弱跳动。 林默眼前一黑,差点就跟着一块儿躺那了。 莫慌,莫慌,这么多体验卡总有一两个是治愈系的? 林默一张张找过去,快速浏览技能,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一个特别适合的。 与谢野晶子,医生,能力是“请君勿死”。 只有当治疗对象处于濒死状态才能救治,而被医治后,病人将重获新生。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能力了,林默将索隆解除绑定,然后再绑定与谢野晶子。 一阵钻石般的光芒闪耀在苍穹下,西门吹雪睁开了眼。 “你……” 林默微笑道:“换人了。” 西门吹雪点点头,天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林默有点点遗憾没看到他瞳孔地震的样子。 他站起来,握了握手,发现自己连一点伤痛都没有,只有衣服还像泡在血水里,若没有这件衣服,他几乎以为自己 是在做梦。 他捡起了掉在旁边的剑:“走,去我那里。” 万梅山庄在隔壁山头才免于被整个移平的悲剧,可也因为余震塌方了一半。 林默跟西门吹雪进去的时候,管家领着一众丫鬟小厮在门口举着灯笼等着。管家被西门吹雪一身的血吓出了心绞痛,在确定人没事后看林默的目光就变得很微妙。 不是怨恨,也不是欣赏,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林默看着这个满地黑历史的地方,往事一幕幕回现,再配合管家这个眼神,尬得无法呼吸,这时候,系统忽然叮了一声。 “恭喜宿主,任务目标西门吹雪好感度上涨五上涨五上涨五……” 林默心想完了,好好一系统被活生生刷分刷死机了,都卡成这德行了,猝不及防的,她听见:“……目前好感度为八十五,已达成“非卿不娶”成就,望宿主再接再厉。” 林默站住了,西门吹雪回头,灯笼的红光将他苍白的脸照的一片橘红,白衣染血,眼瞳是跳动的漆黑。 他淡淡道:“怎么了。” 林默的心像被大锤猛击了一下,脑子里嗡嗡作响,耳畔仿佛是建筑物接连倒塌的声音,乱作一团。 非卿不娶……陆小凤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好感度也才六十五,金九龄去牢里看她那晚的好感度是三十,说要带她走时好感度才五十,五十是“心中有你”。 最终目标“痴心不悔”是九十,一百是生死相许…… 系统默认没有人能让好感度达到生死相许的地步,所以,最终目标也就是九十。 西门吹雪现在是八十五。 他的爱情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不讲道理吗? 该不会是刷分刷太多,系统出问题了? 林默一步一步后退,顶着西门吹雪问询的压力,她缓缓开口道:“你……其实,我还有一项能力,是读心。” 静谧星空下,林默听得分明,西门吹雪的呼吸乱了。 他的脸比方才还要红,他的眼神开始躲闪,握剑的指节已发白。 “我……” 林默没敢让他说下去,她深深一鞠躬,闭着眼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斑斓巨虎,有洪水猛兽。 一口气跑到山脚下,她 靠着树蹲下来平复心跳。 虽然掉头就跑什么的有些微的不识好歹,但她有自知之明啊,冷静下来想想,好感度是什么时候暴涨的?是比剑之后,在那之前,西门吹雪连话都没跟她多说几句。 他喜欢的是谁?是披着她林默皮的索隆! 没错,只有这样才说的通。 晨光微熹,林默又花了三天回到东京城。 城门口,冷血拦住了她。 他很少穿公服,即便穿也不会穿全套,但今日他从帽子到靴子都是那种衙门统一下发的公服。 就像那天在官道上把林默拦住一样。 他的脸看起来很冷峻,可是笑起来却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样子。 “我抓到他了。” 林默当场停止呼吸。 冷血在笑,笑里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的东西会出现在王府宝库里了,他出入你的房间简直比去茅房还要容易。” 林默最后挣扎:“你说得是谁啊?” 冷血道:“绣花大盗,金九龄。” 入秋的太阳火急火燎地烤,林默出了一头汗:“判了?” 冷血道:“嗯,斩立决。”他接着道:“可我不明白,他想要你当替死鬼,为什么你还要维护他?” 林默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扶着墙,喘了好久才道:“你就当我犯贱。” “那个,什么时候行刑啊,有没有一点,一点点轻判的机会?” 冷血道:“这是最奇怪的地方,他有这个机会,但是他拒绝了。” “什么机会?” “吐赃。”冷血道:“刑部主审的意思是,只要他肯把劫走的赃物交出来,可改判充军流放。” “但是他不肯,哪怕受了刑,哪怕被处斩也不肯说,既然他一心想死,那谁也救不了他了。” 18、谅解书 金九龄没有进坐北朝南监牢的运气,对于一个处监候斩的犯人更不需要讲什么人道。 铁钩穿透琵琶骨,一百杀威棒,再加上审讯时的酷刑足够让这个武功高强的人站不起来。 他被关在死牢里,趴在地上,脸贴着血腥腐臭的烂草,伤痕累累的手指死撑着身子,他拼命地抬头,只能看到上风口巴掌大的窄窗。 月光一线。 牢门没有锁,也不需要锁,因为进了这里,很少有人能站着出去。 一个戴着镣铐的汉子踹开牢门走进来,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惯在墙上,紧跟着一脚踹在他心口,吐沫啐在脸上,大笑道:“金九龄,你这狗贼也有今天!老子千盼万盼总算让你落在我手里!你网罗冤狱收黑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害得老子家破人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金九龄吐出一口血,已说不出话。 碗口大的拳头砸在他身上,他只能尽力把自己缩起来,以减少疼痛。 血顺着额角汩汩流下,糊住了眼,耳边不断传来嗡嗡的声音,偶尔是一两声狱卒的吆喝:“这人活不了几天了,随便打,留口气儿就行。”“谁还跟他有仇啊?那个叫魏什么的,你不也是他抓进来的么?十两银子让你揍个够。” 那边传来一阵嘿嘿笑声:“他还不值那么多,我看着就行了,嘿,那大块头,替我往他脸上多吐几口!他奶奶的,他不是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么,这么不经打?” 没过一会儿,狱卒拎着棍子过来拦人,“行了行了,前面来人了,快回去快回去!” “哎呦!不得了了,是那个女魔头来了,快快快,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来几个人去门口守着!” 金九龄在混沌中感受到了一丝冰凉,有什么极轻极柔的东西拨开乱发,擦去脸上的血,他睁开眼,只能看到一团模糊。 但他熟悉她的味道,皂角混着茉莉的淡然幽香,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林……默……”他希望是她,又不希望是她。 林默蹲下来,指尖发抖:“疼吗?这么多血,一定很疼是不是。” 金九龄靠着墙用力把自己撑起来,艰难地 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你都知道了?” “嗯。” 他苦笑,双目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闭上眼道:“这些日子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我不怕死,只怕你恨我。”他喘丨息着,接着道:“你动手。” “动手?” 金九龄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难道不想杀我么?” 林默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难道猜不出,是我陷害了你?我……我那时候……”他说不下去了,手攥住铁链不停地抖。 林默垂下眼,眼泪掉在烂草里:“我早就知道了,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她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身子贴上去,抱住他。 她很少主动去拥抱一个人,很生疏,也很别扭,热泪落在他肩头:“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去怪你呢,本来就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倾家荡产,也不会去做贼。” 一句话,金九龄心防崩溃,他不顾自己一身的伤,紧紧抱着她,慌张哽咽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我对不起你,可是,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你死,从来都没有!你信我。” 林默心酸和愧疚一齐涌上来,如果不是自己,他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如果不是自己,他也不会沦落至此。林默在他背上轻轻地抚摸,很轻柔很轻柔地说:“他们说只要你交出赃物,是可以轻判的。” 金九龄笑了一声,低低道:“你以为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你知道我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么?即便能躲过刑场上的那一刀,□□也不会放过我,落在他们手里,我只会死得更惨。”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的。”林默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想好了,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就跟你走,充军也好,流放也好,你去哪我都跟你,就算你在牢里待一辈子,我也陪你!” 金九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风风光光的时候,她对他从不逾越,她落魄牢里候,她拒绝他的示好,现在他堕入深渊,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她却愿意陪他。 林默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头难安,无比恐慌,他怕自己听错了,他怕她后悔。 没有什么比得 到后失去更让人痛苦。 “为什么?”他问。 林默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死了,我会难过愧疚一辈子。” 她的话没让他安心,反而愈发的恐慌,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着,肺腑剧痛难忍。 “我……”他咬牙:“我现在是废人一个,即便能出去,也……林默,你走。”眼泪落下来:“我不值得。” “我不。”林默哭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死在这儿,你对我那么好,那么照顾我,我都还没有报答过。” “是你给了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你教我武功,教我江湖经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会连累你,我不想你死。” “你告诉我那些赃物在哪里,我替你还回去,那些被你伤害的人我一个一个去道歉,去求得他们的谅解,我想……我想……”林默仿佛这一刻才破釜沉舟,下定决心道:“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金九龄这一生从未这样哭泣,他的声音已沙哑,“你知道它们藏在哪的。”他握住林默的手,眼睛似有火焰在烧:“我本打算把那些东西都留给你的,林默,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别骗我。” 林默点头,“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 出了死牢,月入中天。 冷血抱臂靠在墙上墙上等她。 “他说了?” “嗯。”林默擦了把脸:“城北,大西寺。” 冷血微笑道:“多谢,找到了赃物,我也好交差了。”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帮你对?” 冷血点头:“我会上报刑部主审,为他争取轻判,但你要知道,他刺瞎了七十二个人的眼睛,劫走金银财物一百余万两,为了查他,六扇门四个弟兄差点死在他手里,流放充军已是最轻,想轻飘飘的放出来是不可能的。” 林默道:“我只想保他的命!” 冷血正要走,林默忽然道:“等等,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那七十二个人,我想,我能治好他们的眼睛,顺便,道个歉,若是,若是能取得他们的谅解,是不是能判得更轻一些?” …… 林默回去把二十来张体验卡仔仔细细理了一遍,当场萎了。 二十张,一多 半都是重复的不说,治愈系也就一个“与谢野晶子”,一共抽了三张,救西门吹雪用了一张,剩下的也就是六天。 照常说,六天也够了,可是她治疗的方法实在血腥凶残。“请君勿死”这个能力只能让濒死者重获新生,瞎子怎么搞?先打个半死再用能力? 可这要怎么跟人解释啊?总不能上来就打人? 可惜陆小凤被西门吹雪吓得逃命去了,不让让他帮忙措措词也好呀。 正午,回宴楼,人声如沸。 林默硬着头皮穿过人群踏上二楼最大的雅间。 冷血公务繁忙,把人约在这儿就走了,幸好有花满楼在。那七十二个受害者被金九龄刺瞎之后,日日活得生不如死,花满楼自己也是盲人,很能理解那种失去光芒的痛苦,所以他一直跟这些人在一起,帮助他们适应黑暗的日子,不断地开导他们,重拾生的希望。 那份祈求宽赦金九龄的“谅解书”也是他帮林默起的稿。 林默一路碎碎念着要说的话,保证不会因为羞涩紧张而磕磕绊绊,花满楼也答应她,到时候会帮她。 回宴楼是东京仅次于白樊楼的酒楼,按着唐时的风格建的,雅间足够大。 林默站在门口,深呼吸,一推门立刻九十度鞠躬,大声道:“对不起大家,我是替绣花大盗来向大家道歉的,我知道这件事给诸位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会尽我全部的能力去弥补,今天冒昧的请诸位到这里来也是想表达我的诚意,我会一种方法能帮诸位恢复光明,只是过程会有一点点痛苦,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试么?” 鸦雀无声。 林默抬头,四五个人筷子和酒杯停在唇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 隔壁传来轻轻的一声咳,是花满楼的声音:“默默,我们在这边。” 快活的笑声充满了雅间。 林默从脑门红到脖子,恨不得连夜扛着马车离开这座城市。 她咽了口唾沫,捂着脸道:“对不起,我走错了。” 忍着自绝于人前的冲动,打开了另一个雅间的门,九十度深鞠躬,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你不用说了,我们听见了。” 说话的是江重威,之前交过手的那个。 他的眉 头拧成了疙瘩,粗声道:“敢问林姑娘跟金九龄那狗贼是什么关系,要替他来道歉?” 林默想了想道:“他是……我师父。” 一人道:“师父?还是情人?” 林默脸烫得快发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请诸位允许我治疗一下眼睛……” 江重威冷声道:“然后呢?” “然后我想请求……”林默吞了口唾沫:“请求诸位原谅他。” 哄堂大笑。 一人道:“姑娘还是自己去治一治眼睛,喜欢上这么一个贼人着实瞎得离谱。” “治眼睛?谁信呐,我看你是想替那恶贼开脱!” 绣花针上缠着内力,霸道地摧毁整个眼球,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休想治得好,说到底,还是不信任。 林默窘迫,呼吸发抖。 花满楼站到在她身边,微笑着抚上她的肩:“默默,不如你先给我治。”他又面向众人:“诸位,我自七岁失明,家中从未断过大夫,人人断言我的眼睛是不可能治得好了,若是林姑娘将我治好,是不是能证明她的医术?” 林默感动得快哭了:“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如此信任我。” 说着,她从身后掏出一把电锯,一拉绳,电锯轰鸣:“你放心,我决不辜负你的信任!” 花满楼:“……”怎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片刻,雅间内鲜血狂飙,淌得满地都是。 随后,钻石般的光芒闪过,花满楼揉着眼睛,盯着林默看,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捂着心脏缓缓吐出一口气,撑起微笑道:“其实……也不是很疼。” “忍一忍就过去了,我现在一点痛感觉都没有,真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七十二个瞎子已经跑了一半。 林默扛着电锯,手抖腿也抖,跟花满楼同款微笑:“有……有人……人要试试吗?” 人又跑了一半。 留下的都是勇士,迫切的需要光明的勇士。 “林……林姑娘啊……一定要这么血腥吗?”他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得到也闻得到。 血腥刺鼻,回宴楼已经报官了。 等开封府府尹赶到,林默正白着脸治疗最后一个。 其他人都在看,看她是怎么把人锯个半死然后让他原地复活的 。 府尹和衙役捕快看得当场呕吐,如果不是花满楼拦着说情,林默差点二进宫。 血味儿混着呕吐物飘得老远。 林默拿出那封花满楼亲草的谅解书从头到位读了一遍,末了,跪在地板上,谅解书高举头顶:“拜托了,无论诸位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照办,只求能放他一条生路。” 十八个重见光明的人,对林默表示感谢的有七人,愿意在谅解书上签名按手印儿的只有三个。 这三个人倒不是原谅金九龄了,纯粹是林默扑上去抱着大腿声泪俱下,他们仨不忍心,捏着鼻子签了名。 …… 江府。 林默一手食盒一手电锯在敲门,大声喊道:“江总管,江总管在家吗?” “我是林默,您就给我五分钟啊不是,给我一柱香的时间,您听我说,我知道,您跟金九龄是多年的朋友,您对他的行为非常的痛恨,所以,我代表他真诚的向您表达歉意,无论您接受与否,请让我帮您治一下眼睛,我都锯出经验了,只要您喝点酒,数十个数,我保证让您立刻恢复光明!不信你问常总镖头……” “江总管,江总管在家吗?” 大门吱嘎一声,里面探出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把林默一推三个转,喝道:“滚!” 砰! 大门紧闭。 食盒跌进土里,林默赶紧把东西捡回来,拎着赶往下一家。 已经五天了,人物卡可以续,但他等得了那么久么?狱卒会不会打他,会不会对他用刑?他在里面会怎么样,会不会怀疑她抛弃他了?林默不敢想,只能咬着牙快步奔往下一家。 谅解书上已经有四十六个名字了,快了,就快了……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金九龄好感度上涨五十,当前好感度为一百,已达到“生死相许”成就,望宿主再接再厉。” “叮——系统检测,任务目标金九龄已死亡,弃恶从善任务失败。” 电锯坠地,四分五裂。 “死了?” “怎么……死的?” “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 19、蜕变 林默在外奔走的时候,金九龄等来了为他治伤的大夫。 死牢狱卒的消息向来灵通,他们得知金九龄的案子要重审时还不算慌,但当他们知道“凶名赫赫”的林默居然是金九龄的情人时当场吓成骨灰。 这些天,他们为了挣点钱可把这位总捕头整得够惨,等他出狱养好了伤,他们这些小虾米还能有活路么?更别说他身后还站着林默。 他们算是发现了,一个人的脸究竟能有多骗人,谁能想到,一脸包子样的娇滴滴小姑娘会是一剑碎三十里河堤的女魔头啊! 狱卒们为金九龄请来了刚从太医院退休下来的老大夫看伤,顺便把地上的烂草换成干燥软和的新稻草,只盼着这位爷出去时能高抬贵手,饶了他们的小命。 老大夫年纪很大,他的背上像是压了块石板,两条伶仃的腿打着颤,胡子和头发全白了,就连说话都似在喉咙里卡着痰,断断续续一副随时要蹬腿的样子。年纪大,脾气也不小,不许有人窥探。 狱卒们被打发到一边, 可就是这么个老大夫竟一把取下勾住金九龄琵琶骨的铁钩锁链。 鲜血涂墙,四散飞溅。 金九龄硬是忍着不吭一声,充血的眼盯着老大夫的脸,而后转到了他的鞋子上。 一双朱履,鞋面上竟绣着一只饱含杀气的猫头鹰。 金九龄往墙里缩,四下摸索着,只能抓住一把稻草。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老大夫冷笑一声,混浊的眼忽地清明起来,若是只看那双眼,说不定还以为老大夫是个少女。 “看来你已猜出我的身份,呵,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老大夫的声音变了,由男变女,由老变少。 “我也没见你长得多好,怎的就惹得女孩子为你如痴似狂呢?” 金九龄攥着稻草的手在抖:“难道她是……” “不错。”老大夫道:“林默正是我红鞋子姐妹中的一员,你害了她,骗了她,她恨你入骨却下不了手,所以,她叫我来动手。” 金九龄摇头道:“不会的,她说叫我等她,说这一辈子都要跟我在一起,若非这一句话,我岂能受辱苟活至今?” 老大夫哈哈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金九龄道:“她不会骗我!” “很好很好。”老大夫逼近他,伸出了枯瘦的,满是皱纹的手,掐在他脖子上,如同老鹰伸出了硬爪,“有你这一句话,那丫头就算没白忙一场,看她满京都求人下跪的样子,可真叫人心疼。” 金九龄瞳孔抖了一下,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因为他的脖子已被扭断。 一个被黑斗篷罩着的人如鬼魅般出现,老大夫赫然回身,却只瞥见一道残影,倏忽而去。 老大夫往尸体上踢了一脚,懒懒道:“看来你的仇家还真不少,就这么一下,便宜你了。” …… 20、蜕变(补上一章) 死牢里沸反盈天,狱卒们像是集体死了亲爹,一个个蹲在金九龄的尸体旁哭得险些断气。 天杀的,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刚刚还请大夫看过呢! 他们完了,先不说刑部主审那边儿怎么办,单是一个林默就没法交代。 她徒手卸铁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么粗的铁栅栏说撅折就撅折,这要是迁怒起来,照着他们大腿来这么一下……收拾收拾准备下辈子。 怕什么来什么,门口有人慌慌张张连声叫道:“林姑娘,哎呦林姑娘您怎么来了,留步留步,这里面,唉,刚处决了一个犯人,放心哈,不是您家那位,里头血腥气重,要不您改天……改天……” 狱卒追着林默喊,林默却仿佛没有听到,惨白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没有一个人敢拦。 穿过四五个牢门,她见到了金九龄的尸体。 他穿着囚服,一身血污,神态还算安详,只是手中死死攥着稻草,手指头几乎要掐出血来。 林默走过去,蹲下身将尸体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发动能力,请君勿死,请君勿死……请君勿死! 他没能睁开眼睛,也没能等到她。 “他是怎么死的?”林默扭头,将狱卒们一个一个看过去,看谁一眼,谁就抖一下。 “请务必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狱卒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推出来的管事的,支支吾吾道:“他……他……金捕头他是自杀。” 除了自杀,他也不出别的合理的死法。 “自杀?”林默垂下眸摇头道:“他不会自杀的,他答应了要等我的。” “是不是你们……” 她的声音不大,看上去也不狠厉,只是很平淡很平淡的在问,而被她问的人腿一软,当场吓瘫。 闹哄哄的死牢里人人安静如鸡,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别说狱卒,就连囚犯都小心翼翼的,要么趴,要么躺,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管事的抖了半天颤声道:“小的们哪敢再对金捕头动手啊!之前用刑那也是上面吩咐的没有办法,我们哥几个对金捕头可是崇敬得很呐!” “您看,小的们还给金捕头 换了新稻草,伤也裹了,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他硬着头皮道:“或许是金捕头等了太久,以为您……反正跟小人没有关系啊……” 林默静静地听着,她居然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觉得累,像是忽然在心上压了几千斤的包袱,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 好想就这样躺着过去…… 她站了起来,将尸体轻轻放好,如同放下一个被哄睡的孩子。“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没有人回答。 她又道:“让我把他带走好吗?” 这个当然好,死牢隔壁就是棺材铺,掌柜的家什么款式的棺材都有,若是买个上好的重工红漆棺材还送伙计抬棺。 秋雨淅淅沥沥,一场秋雨一场寒。 棺材被一路抬到城外荒郊安葬,林默顶着雨走在一边,看着他被一点点埋入土里。 呼吸间,带出一股白色水汽。 到了傍晚,风越来越冷,雨越下越大,天上翻涌着漆黑的墨团。 林默抱着臂蹲坐在泥水中,浑身湿透,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恨,却不知道该恨谁,只觉得累。 她双目空朦,呆呆道:“在里面很难受,你从来都没吃过那样的苦,怎么受得了啊……” “我已经很努力的想救你了,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 “为什么,不再多等等我呢?” “生死相许……生死,相许?” 为什么他会突然爱她那么多?为什么他死时手里紧握这稻草?为什么…… 正想着,一把伞遮在她头顶,温暖的毛斗篷披在她身上。 林默慌忙站起来,她怕把斗篷弄脏。 “谢谢。” 陆小凤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我都听说了,逝者已矣,你已经尽力了。”眼睛有些酸胀。 他没法想象她那么羞涩内向的女孩子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又怀着什么样的决心去一个一个拜访那些恨金九龄入骨的人,一个一个道歉,又是怎么跪在地上祈求原谅的。 她脸都不要了,抛弃了名声和尊严只为了换金九龄一条生路,现在却…… “你已经尽力了。”陆小凤只能这么说。 “你说错了,我并没有尽力。”林默忽然笑了,自嘲道:“跟要杀他的人比,我尽的那点力算得了什么?我 现在好后悔啊,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劫狱!他那时候已经伤得很重了,我居然没想到他会死。” “我居然没想到他会死!” “我真傻。”她笑着,摇头道:“我居然在这无序的世界里遵守法律!我居然妄想人人都和我一样傻!” “我错了,我明明比谁都有资格为所欲为!” 我明明有机会救他出来,只是很贪心,想和他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妄想,全部都是妄想! 夜已深,雨霁云开,秋风吹着泥土香。 陆小凤陪着林默喝酒,她已换下了满是泥水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喝酒时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全身只裹着一条大浴巾。 烈酒灌进喉咙,又从眼睛里流出来。 陆小凤不敢看她,只敢顶着酒杯道:“我以为你会查他的死因,为他报仇。” 林默趴在桌子上,望着虚空:“报仇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事,报了仇又不能让他活过来,只是多一个人陪他死。” “仇是给活人报的,不过是为了平息怒气。”林默苦笑道:“他没有亲人,朋友也全部弃他而去,他只有我了。” “我不生气,也没有特别难过,只是觉得累。” 陆小凤干了一杯酒,笑道:“我唱歌给你听。”然后他就唱了起来——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海浪打湿白裙试图推你回去……” 这是林默那时候唱的歌,现在他唱给她听。 一遍又一遍。 很悲伤的歌,被陆小凤唱得很搞笑,林默最后也噗嗤地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不要唱了,真是……你是怎么做到一个音都不在调上的?” 岂止是不在调,那声音简直像一头待宰的驴。 陆小凤笑道:“那你唱给我听。” 林默酒劲儿上来了,脸红得像发烧,摇头道:“我不。” 陆小凤道:“可是我想听。” 林默摇摇晃晃站起来,房子也跟着转,陆小凤从一个变成了三个,从一张嘴变成了三张嘴,每张嘴都在说着不同的话,很吵。 她头疼,想按住他,叫他不要说话。 她扑倒在他怀里,温暖,结实,手臂在她腰间收拢,她忽然就不想起来了,就这样,睡下去,永远 永远都不要醒。 她感觉自己飞起来了,飞到了床上。 浴巾散乱。 陆小凤的心跳得飞快,一肚子的酒都化作热汗顺着脸颊淌,他的喉结动了动。 ……她不会知道的。 他的手伸出去,停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把头发拨到耳后。 她不会知道的。 他整个人贴上去,头靠着她的脖子,一点点把身子沉下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 呼吸越来越急,伸出去的手在发抖,汗也流得越来越多。 “我本来就是个混蛋!” “就算……她也不会怪我的。” …… 陆小凤醒来时,发现天光大亮,已近午时,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好像做了什么梦,梦里…… 他忽然振起身子,热汗全部化作了冷汗。 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他……他昨晚!!! 床铺整洁,因为全部都被换过,他的衣服是乱的,像是……脱下来后又匆忙间穿上。 林默已经走了,房间里酒味散尽,她也走得干干净净。 找客栈伙计一问,人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陆小凤慌张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伙计想了想,从柜台后面翻出张字条: “我想回家了,不要找我。” 几个字,让陆小凤的心几乎裂开。 初秋的正午,他站在阳光下,冷得浑身发抖。 …… 金风细雨楼 “杨总管,林默离京了。” 杨无邪合上绢本,脸颊染上愁容,浅浅叹道:“她那招“请君勿死”最是神奇,若是能医治公子……”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也不必再说。 她人已离开。 21、大魔王 林默酒喝得不多,晕的快,醒的也快。半夜嗓子渴得直冒烟,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惊讶的发现陆小凤躺在她身边,半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醉得一塌糊涂。 一声尖叫生生憋在喉咙里,脑子轰的一下,差点爆炸。她连忙低头,见浴巾松散开来,只有关键部位还勉强遮着,床铺平整干净,身体也没什么异样,看来并没有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可是,她生平头一次跟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还是这种情形,不说古代,放在现代,被父母知道了也要被打断腿的? 林默的心狂跳不已,把浴巾围上,坐在椅子上一边喝水一边冷静。 她想起来了,陆小凤一直在怂恿她唱歌,她不想唱,又觉得他吵,就想把他嘴堵上,然后投怀送抱式的跌进他怀里,抱着他,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那会儿陆小凤估计也醉得厉害,把她抱到床上自己也倒了,他在她身上挣扎了几下,还是没爬起来。 这闹得…… 太尴尬了,真的是太尴尬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自然而然地躺回去一觉到天亮?等他醒了,再微笑说一声:“嗨,早上好?”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她都要自燃了。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她决定立刻扛着马车连夜跑路,至少一年内是不能见他了! 那么问题来了,深更半夜的,她是穿着湿衣服出去,还是裹着浴巾出去? 不管怎么选,都好像有那个大病。 林默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瞄上了陆小凤——的外衫,又宽又长还暖和,若是扒下来自己套上……这儿离六扇门不远,她跑着去跑着回应该很快! 林默凑上去,闭着眼把陆小凤的衣服往下扒,嘴里碎碎念着:“千万别醒千万别醒千万别醒!” 这要是醒了,她林默也别走了,就地上吊。 陆小凤没醒,只是在脱他衣服的时候他挣扎了一下,弱声弱气地咕哝着:“我是个混蛋,我真的是个混蛋……你,你别……”他眉头紧皱,脸色潮红,像是做了什么羞人的梦,有一没一声的轻哼。 林默生生紧张出一头汗,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下来自己裹上 ,长到膝盖,像条小裙子,上半身有了,下半身总不能再扒陆小凤的裤子,灵机一动,把床单薅下来一围,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再回来已是早上,林默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偷偷往里面瞅,陆小凤还睡着,只是姿势变了,脸还是那么红,染上了三分笑意。 林默抱着他的衣服轻轻地戳他,他没睁眼,她就悄悄地把衣服给他重新穿回去,悄悄地关上了门。 走出去的时候,脸还烧得厉害,她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忽然想,就这么无端端的走了是不是不太礼貌? 昨晚他那么费心开导自己,她因金九龄的死而难过,他就陪他一起难过,还喝了那么多酒……不行不行,还是得走,她一想到自己突然扑上去抱住他就恨不得立刻逃离地心,往地壳里钻。 管店小二要来了纸笔,林默皱着眉沉思,写点什么呢? “谢谢你,我走了。”不行不行,弄得她好像要自杀似的。 “谢谢。”还是像遗书。 “你是个好人,昨晚谢谢你了。”怎么像睡了人拍拍屁股就走的渣女? 得突出自己心态很好,并没有想不开的倾向,还得表明目前不太方便见面,最好表达出她不是因为尴尬而不想见面,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才不能见。 寻思了半晌,她落笔写下:“我想回家了,不要找我。” 林默满意地吹干墨迹,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天才,区区九个字,完美地展现了她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呢! 午时左右,她正式向六扇门递交了辞呈。 带她入门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府衙里到处都是回忆,留在那儿只会徒增伤感。况且,林默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当个捕快,她的心是偏的,尤其喜欢感情用事,若有一天要她亲手抓捕自己的朋友,她怕是要疯。 经历这么多事,她也算看明白了,委屈谁也别委屈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拿着现代的行为准则在这样的世界去要求自己,顾忌这个顾及那个,到最后,反而活得像个笑话! “我明明,比谁都有资格为所欲为!” 为什么不呢? …… 转眼已是隆冬。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天地皆是耀目银白,幽深庭院中,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踏着雪绥绥而来,她生得粉雕玉砌,杏眼桃腮,尤其是那一双眼,无论向谁望去,被她看的那人定然要心跳加速,心神荡漾。 说她像一朵娇花,连花都要枯萎,说她是一块美璧,璧玉也会有瑕疵。 她却是完美无瑕的。 年纪虽小,身量未成,却可初窥日后的容貌将会如何的倾国倾城。 就是这么个神仙一样的小姑娘,林默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跳河。 那时候林默心态不是很稳,傍晚出来溜达,溜达到木桥上,看着下方湍急的水流,就特别想跳下去一了百了,一条腿已经迈过去了,忽然旁边扑通一声,有人竟快她一步,抢先入水。 林默懵了好长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人并非想参加跳水比赛为国争光,而是跟她一样,想不开决定就地解脱的。 看着小姑娘在水中挣扎的样子,林默慌慌忙忙四处看有没有长杆绳子什么的好伸下去救人,猛然瞥向腰间的剑,脑子灵光一闪! “看剑!” 小姑娘蹭一下从水里飞出来空手接白刃,她的身体保持着跪地接刃的样子,人却已昏迷。 林默学过一点急救法,又是心肺复苏又是人工呼吸,忙活了半天,总算把人救醒。 小姑娘一醒就哭,深秋的风把她吹得浑身哆嗦,她抽抽噎噎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干净!”抽噎完又要往下跳。 林默赶紧将人拉住,她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安慰人,但生死关头,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恍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一部动画片,里面有个反派一张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说的也特别有道理,以至于时间久了,反派忘了姓甚名谁,那句话还记得。 林默当场化用。 “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义!但只要活下去就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就像你遇到了这株花,就像我遇到了你。① 后面的话不合时宜,林默改了一下:“就像你遇到了我,我遇到了你。” 小姑娘疑惑地看她,完全没有get到她的点,林默呵呵干笑两声,把衣服脱下来披到她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这么小,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跳河?” 小姑娘嘴 一扁,扑棱棱的掉眼泪,“我叫林仙儿,我爹,我爹他把我给卖了!卖给南家湾的张大户,我一看他满身的肥肉我就恶心!我不想活了。” 这是什么渣爹!看着林仙儿的脸,林默心都化了,她把衣服帮她拢紧,湿淋淋的头发扫开,柔声道:“我也姓林,我叫林默,你跟我走,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林仙儿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怯生生的叫了声:“姐姐。” 林默回以微笑。 回到住所已是夜晚,林默给她铺床,忽而笑道:“你不怕我是坏人?把你再卖一次?” 林仙儿无所谓道:“若要卖的话,就请把我卖给好看一点的男人,实在不行,有钱一点也能凑合。” 林默回身,有些愕然:“你今年多大?” 林仙儿道:“十五了。” 十五岁,林默十五岁那年还是个初三的学生,每天除了看书刷题之外最多畅享一下是去离家近的高中好还是去北师大的附属高中好,而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能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林默想都不敢想的话。 林默心疼死了,拉过林仙儿的手道:“你跟着我,我就是穷死了也不会卖你。” 林仙儿淡淡道:“那可不行,你要是穷死了我就回去找我爹,至少我还有一口饭吃。” 林默:“……”刚刚是谁哭着跳河的?现在小女孩的心思都这么复杂的么? “那……你,你既然这么想,刚刚为什么要去跳河啊?” 林仙儿腮帮子鼓起来,眼圈又红了:“这次的男人太丑了,给的钱又不多,我讨厌他!” 林默:“……”震惊我全家。 为了挽救这个深陷泥潭的小姑娘,林默决定多多赚钱,好歹别让她时时想着把自己卖给什么样的男人好。 她做起了保镖的生意,这次的雇主是水乡七里连环帮的帮主,姜与彬 在接到这单生意的时候,林默已是黑丨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 得到这个称号多亏了好心人主动送人头。 黑风寨的大当家有个收藏美人的癖好,领着弟兄在拦路抢劫时,对女眷常有特殊关照服务,一次出山,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林默。 那时的林默绑定了索隆,正迷路迷得暴躁,于是这伙 不做人的土匪和他们聚众的山头就成了她发泄怒火的工具。 “阿修罗. 魔九闪。” 剑气让身体幻化出三头六臂九把刀,鬼气森森,砍翻黑风寨五百多的土匪只用了这一招。 同时掀了整个寨子。 “大魔王”这个绰号就是黑风寨的幸存者给起的,别人都以为这是个形容词,只有他们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代名词。 林仙儿踏着雪来到雇主的住处,姜与彬虽说是一帮之主,却很年轻,最多不到三十岁,丰神毓秀的模样不像是个江湖人,倒像是翰林院的读书人。 可他顶着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连挑了二十八个水寨,染了一身的血才当上了这个帮主。 姜与彬不仅模样好,武功好,生意头脑也不错,他当上帮主的头一年就挤兑的同行没有活路。 于是同行们出钱找了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来刺杀他。 杀手叫中原一点红。 若求杀人手,但寻一点红。他是杀手中武功最高,剑法最快的人之一,而且信誉非常好,十六岁出道至今,只要钱到位,天王老子都能杀给你看,而且他若接下了这单生意,那即便对方出价十倍,他也不会答应。 姜与彬听说了此事后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冷静,又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写遗书。 第二天,他遇到了林默,林默接了保护他的单。 他兴奋地原地起跳,把遗书撕了个一干二净。 林仙儿将他上下扫了几眼,美目流转,微笑道:“我姐姐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对?” 姜与彬道:“我知道。” 林仙儿接着道:“她让我告诉你,在那个杀手出现之前,你一步都不许离开这个房间,明白吗?” 姜与彬道:“完全明白。” “这是为了你好,毕竟,我姐姐的那招“镜花水月”用起来可是敌我不分的。” 22、镜花水月 蓝染不是人,是死神,货真价实引渡亡灵的那种死神。 对待这张人物卡,林默非常慎重,生怕发挥出死神的独有气场把身边人给克死,所以在绑定之前做足了功课。 “系统,他性格怎么样?” “叮——性格冷酷,野心勃勃。” 林默看着卡片上带着眼镜,头发温柔的垂下,满脸写着无害,笑容亲切和蔼的大叔陷入了沉思。 “他智力水平怎么样?” “叮——聪明绝顶,多谋擅断。”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缺点?” “叮——”系统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道:“有些自负。” 林默觉得这不能算作缺点,人家那么厉害,智商那么高,自负一点也很正常。 然后她问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他打起架来破坏力大不大?” 系统弹出几个蓝染战斗的小视频。 林默看得啧啧有声,好家伙,一把捏碎眼睛,手往头上一撸搞出个大背头,眼神凌厉,桀骜的悬在半空,一刀一个小朋友。 他的佩刀镜花水月是幻觉系,可操纵人的五感,能让对手看到自己希望他看到的幻觉。 简而言之,此人智力超群,心思深沉,大招收放自如,林默看得疯狂心动,悄咪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体验了一下,第一天,无事发生,第二天在空地放了几个技能,手感很好,到了第三天,林默露出狗子般的微笑:“系统,我想续十天蓝染。” 她被系统坑麻了,已经学会了谨慎,十天不长不短,若有什么不对,立刻解除绑定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那时候林仙儿刚被索隆迷路buff,路飞降智buff,吉尔伽美什狂躁buff轮番折磨,对林默有了强烈的心理阴影,几乎被搞出ptsd,要不是跟着林默吃香喝辣不用受苦,她早就收拾包袱跑路了。 现在的林默虽然正常许多,但林仙儿还是不太敢放松,从姜与彬那儿回来,她侍立一旁,乖巧道:“话已经带到,他答应了晚上决不出去。” 林默恍若未闻,正埋头写小说,这是她偶然发现的一条生财之路,不算太赚钱,但胜在百无禁忌,闲着没事儿随便写写,几万字的烂大街套路 文往书局一投,也能换个七八两银子。 林仙儿知道这时候最忌讳被打扰,也不敢吱声,站在林默身后偷偷地瞅,入目的是一笔银钩铁画的小楷,比前几日勾勾巴巴的字漂亮得多。 然后她扫了眼内容——“男人站在屋檐下,面对着跪在滂沱大雨中的女人微微冷笑,女人,让你服侍本王是你的荣幸,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女人的泪水混着雨水淌下,倔犟道:让我屈服你,做梦!我林仙儿绝不会向你这种人低头,有本事就杀了我!” 正牌林仙儿:……这什么玩意儿?这个跟她同名的女人是不是有病病? 林默写完了巧取豪夺虐身虐心的戏份,满意的吹干墨迹,正在打渣男追妻火葬场的腹稿,一回头见她家小姑娘眼巴巴瞅着,笑道:“你觉得我写得如何?” 林仙儿想说求你别浪费纸笔了,这东西太辣眼书局根本不会收,可话到了嘴边却拐了个弯,她眼睛弯起,表情迷醉道:“姐姐写得真好,我都看入迷了,若送到书局去定会大卖!” 林默放下笔,露出了然的笑,悠然道:“真的?那等我写完第一个给你看,谁让你是我笔下的女主角呢?” 林仙儿:……大可不必。 …… 夜深,风冷,天上无星无月,暗沉沉云压下来,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中原一点红踏着夜色,如同一支离弦利箭飞纵在房脊上,姜与彬的宅院幽深黑沉,仅有这一间屋子亮着灯。 灯火跳动,窗上投射出一道人影,影子伏在桌子上好像在写些什么,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样子。 像是个陷阱。 中原一点红谨慎了些,剑被他拿在手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剑在手中,他就能安心。他轻轻的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像一只动作轻巧的猫,掀开一片瓦,只见屋内男子广袖长衫,静坐在桌前研磨,他视力极好,一眼便看清了纸上的字,有几个字比较生僻他不认得,只看了个大概,应该是关于水乡七里连环帮的事物,再结合男子的身形气度,想来他就是姜与彬了。 瓦片崩裂,黑影一晃,紧接着一点银光去势如奔雷闪电,直奔姜与彬的要害而去。 在那样的速度下,姜与彬只来得及抬头,等他 发现是刺客的时候,他已看见了自己的血。 只有喉咙间的殷红一点。 他到死时,表情还停留在抬头间的茫然。 一点红收剑,冷峻如岩石般的面孔忽然现出一点疑惑。 他觉得不对,可又不知是哪里不对。 于是他停了下来,走到尸体旁伸手去摸尸体,却摸了个空! 他的眼睛能看到尸体,却无法触碰! 一点红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可是已经晚了。 烛火忽然熄灭,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等烛火再亮起,他发现自己已经被锁链捆住,是从房顶伸下来的铁索,牢牢地锁住他的四肢和脖子,再动不得半分。 剑坠地,尸体消失不见。 女孩子的娇笑突兀响起:“这就是镜花水月啊!果然跟真的一样,姐姐好厉害!” 一点红瞳孔发抖,如此奇诡的招式他只能想到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林默,是大魔王林默!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执着烛台凑近他,冰肌玉颜,调笑道:“杀手先生,晚上好呀。”扭头朝着另一边道:“姐姐,你预备把他怎么办?” 林默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也直到这时,一点红才发现那边的椅子上坐了人。 一点红的脸很白,但不是珍珠的那种白润,而是墙面一样的死白色,没有一点血色,正如他的气质一样,阴冷如寒夜。 他的眼睛不大,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悍然凶光,他穿的衣服很紧,勾勒出瘦长而矫健的体魄。 林默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个天生的杀手。 林默道:“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你的剑法果然很厉害。” 这是真心话,她绑定索隆的日子不短,加起来也有小半年了,索隆是个在修行上极为艰苦自律的人,林默被他的性格影响,也跟着勤学苦练,武功比刚穿过来那会强了太多太多,即便不绑定人物卡,如树上青草里蛇之辈也再是她的对手。 可即便如此,林默估计自己至多能在这位杀手剑下过两个回合。 一点红不这么想,他觉得林默是在嘲讽他,突然窜出的锁链没吓到他,失败的任务没干扰他,可就这一句话,让他心态崩溃,他开始挣扎,套在脖子上的链子将额头勒出青筋,脸上慢慢 有了血色,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哑粗粝的喘,恶狠狠地瞪着她。 林默道:“能不能告诉我谁派你来的?”这是姜与彬的附加请求,问出来了佣金可多加一千两。 一点红冷冷地哼,十分有职业道德,半个字都不肯说。 林仙儿龇牙道:“姐姐,他不肯说,你用刑,看他能撑多久!”她眼里全是兴奋的光,看别人受苦,挨打,被折磨让她无比兴奋。 林默淡淡道:“听说过凌迟吗?你放心,我的剑法也还算不错,至少两千刀之内绝不会叫你死。” 她拾起了他掉在地上的剑,细长轻薄,看起来很适合片肉。 一点红本就苍白的脸渐渐透出几分死灰,可依旧死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肯说。 林默也不磨叽,刺出第一剑。剑尖刚贴上一点红的衣服,一点红闭上了眼,眉头紧蹙,他下意识往后躲,奈何锁链将他牢牢勒住,别说动弹一分,便是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他忽然想起幼时流落街头,曾看过处置凌迟的凡人,活剮三千刀而不死,犯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冷汗自额角滑落。 似乎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睁开了眼。 剑尖仍贴着他的衣服,未有寸进。 “你是在害怕吗?”林默这么说着,剑一下一下地戳着他,却只停在衣服上。 她脸上虽然轻松,心却在狂跳,因为她刚刚,是真的想这么做了。 蓝染在影响她,但没有完全影响,那种冲动她能控制。 但她想试试能控制到什么地步。 “最后一次机会,你的雇主是谁?” 一点红嘶声道:“你最好杀了我!” “好有骨气哦。”长剑刺出,一点红闭眼……胳膊发痒。 睁眼一看,林默水葱似的手指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拧,冷冽地看着他:“你说不说!”又用力几分。 一点红:……妓丨女调情时手劲儿都比你大。 他的脸慢慢红了,眼睫毛在抖,眼睛瞟向别处,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对这位大魔王存在某些误解…… “算了,我问一个你能回答的,”林默道:“你杀姜与彬能赚多少?” 一点红沉默了一会,道:“一万两。” 林默当场倒吸一口冷气,几乎化身暴漫表情包。 赚得竟然比我多! 23、包月 一万两。 一点红把这三个字说得云淡风轻,气定神闲,酸的林默像是吃了一斤柠檬,腮帮子都麻了。 她保护姜与彬以及他的一家老小才挣三千两,按天付费不说,还得缴税,还得自费伙食!好家伙他杀个人直接一万两到手,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如果是林默自己,也就酸一下拉倒,放在当捕快那会儿,直接把人往刑部大牢一扔,可现在不同,许是绑定了蓝染的缘故,她道德水平开始缓步下降,挣钱的心思慢慢活泛起来,眨眼之间冒出阴间计划一二三,暴富手段四五六。 解除镜花水月,锁链消失,林默微笑着道:“你杀人不过是为了钱罢了,刚好我也比较缺钱,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一点红揉了揉手腕,嘲讽道:“你想让我给你介绍生意?” 林默点头:“差不多,但不是杀人的生意,我想要你接的杀人名单,你要杀谁,我就去保护谁,事成之后,我可以分你两成佣金,如何?” 一点红初听之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魔鬼交易,我接一单你搅一单,人干事? 要知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和成功率,这次碰上林默是他倒霉,百分百的成功率已经打了折扣,若是以后每一单都被她截胡,接一个黄一个,以后谁还找他杀人,没了雇主,难道要他拦路抢劫? 一点红是个很有个性,很有原则的杀手,拦路抢劫属于低端犯罪,他看不上。 他看着林默手中的剑,冷冷道:“你杀了我。” 林仙儿瞬间捂住了眼,手指间露出一点儿缝儿偷偷的看。 林默当然没杀他,而是坐了下来,缓缓道:“别急着拒绝我,这生意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刚刚你也看到了,我的幻术可操纵人的五感,甚至可以让你当着你雇主的面营造出任务目标被你杀死的错觉,你不但杀人的钱可以照拿不误,且能多赚两成,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一点红还是拒绝了她,而且是非常严肃,认真,坚决的拒绝,没有一点犹豫和动摇。 对他来说,杀了就是杀了,活着就是活着,不存在社会性死 亡的骗钱行为。 别说林默,连林仙儿都很不可思议,鼓着脸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一点红道:“我没有毛病。” 林仙儿道:“白送的钱都不要,你还说你没毛病?” 林默跟着叹道:“难怪你要价这么高,很对得起你的信誉嘛。” “哼!”一点红别过头,朝向窗外凛冽的寒风,沉声道:“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不用如此冷嘲热讽……把剑还我!” 林默把剑递过去,“按照规矩,这单算你任务失败,即便我走了,姜与彬你也不许碰。”一点红接过剑,一句话也没说,人影一晃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林仙儿气鼓了脸:“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吗?这人可真是,什么臭脾气!” “你觉不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林默忽而犹疑道:“一单一万两,据说他十六岁出道,到现在从业近十年了,你算算,他得多有钱?” 林仙儿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讪讪道:“应该有很多很多钱。” “可他并不像个有钱人。” 林仙儿道:“哪里不像?穿着打扮?还是日用饮食?”万一人家就像艰苦朴素那个调调呢?这些也不是一照面就能看出来的啊。 林默托腮道:“主要是气质。”那股和她如出一撤同病相怜的穷酸气扑面而来,无比熟悉。 “可这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很多事。”林默悠闲道:“今天太晚了,洗洗睡,改日再与你细说。” …… 姜与彬推开密室大门,狠狠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从头到脚一身轻松,他张开双臂,任由雪花钻进他衣领中,化成一颗颗小水珠。 南方的城,像这样的雪几年也遇不到一回。 府库中已备好白银三千两整,装进两只箱子里摆放整齐,堆放在雪地里,冬阳下,银子与雪交相辉映。 难怪品相最好的银子叫雪花纹银。 银子比雪美,林仙儿比银子加雪还要美,尤其是抱着银子笑起来的模样,简直是嫦娥出月殿,神女临凡世。 姜与彬看得痴了,他向来倜傥,温柔多情,体味过的人间绝色数不胜数,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动了心思。 林默当然也很美,但大魔王的 称号让他望而却步,只有这个小的,娇美可人,全然无害。 他凑上去贴着小姑娘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小姑娘媚眼如丝,朝他甜甜的笑。 …… 林默在租的小院儿里写小说,写着写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穿越而来,她仿佛带了电脑,系统商城已开,上次兑换手电筒时匆匆扫了一眼,里面似乎有太阳能板充电器以及打印机。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有多缺心眼才会手写小说啊! 淦! 刚打开行礼取出电脑,久不上线的系统突然叮了一声。 “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反派林仙儿已出现,请宿主用自己的人格魅力使她弃恶从善。” 弃恶从善…… 林默手一抖,差点把电脑砸了。她呆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一个十五岁的手无缚鸟之力的女孩子能做什么恶事?仙儿是张扬大胆了些没错,可作恶两个字还是超出了林默的理解范围。 可也不敢不当回事,上次没在意,领导命没了,这次呢?小姑娘毕竟是她救回来的,得负责。 正想着,外头传来快活的声音:“辛苦大家啦,东西就放这儿,呐,这是本姑娘给你们的赏银。” 是林仙儿。 她笑眯眯地奔进来道:“姐姐,他们把钱送来啦!” 林默神色复杂,强行挤出一个微笑道:“辛苦了。” 林仙儿道:“对了姐姐,今晚我要出去一趟,嗯,有点儿事。” 林默心咯噔一下,微笑都快保持不住了,抿了抿唇,商量道:“今晚怕是不行,你得帮我写封信,你知道的,姐姐不太会说话,需要你帮着参详参详。” 林仙儿在心里哇成一片,她刚约了姜与彬晚上在醉仙楼相会啊!那样优雅俊美还有钱的男子,若是不睡上一睡,她简直白活这么大了。 可她敢违背林默吗?她不敢,她怕魔九闪,她怕天地乖离,她更怕镜花水月。 林默道:“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我怀疑一点红背靠组织,首先,他成名很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若无人引导,绝不可能这条路,就算走,也不可能走得这么快这么顺当,其次是他的名号,一点红,一,这像不像个组织代号?” 林 仙儿点点头,脑子里想的是姜与彬贴着她耳朵吐气的温度。 “若他背靠组织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直接联系他的上级,就算要不到全部的杀人名单,只要一部分就够了,或者我们可以折中一下,包他一个月的生意,你说如何?” 林仙儿点点头,想着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改一下约会的时间地点。 “帮我措辞,我愿意出三十万两,包月。” 林仙儿机械的点头。 林默皱眉:“你有没有听清我的话?” 林仙儿:“……啊……啊?听清了听清了。” “那就去写。” 林仙儿走到桌前,研磨,沉思:姐姐刚才说什么来着? 三十万两?包夜?姐姐看上那个冷面杀手了? 铺开信纸,写道:“杀手先生亲启,我林默愿出白银三十万两买你一夜,醉仙楼顶,静候佳音,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很好很好,这措辞,婉转而不失霸道,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24、打包送来 林默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一?共有两件, 一?件是在曲香苑绑定了?吉尔伽美什,另一件是在林仙儿写完信后她没拿过来看一?眼。 一?方面是她相信林仙儿的语言组织能力,不说多好, 反正比她强就是了, 另一方面,她对这桩生意也没抱多大希望,成就成, 不成就算了?,让她写信不过是找个由头把人留在眼前看?着,别让她出去惹事儿。 林默收拢草稿纸,预备找个机会把打印机和充电设备都兑出来, 就算不写小说, 她的毕业论文可还没写完呢, 甭管能不能回去, 好歹是个念想。 根据之前骑着电瓶车满东京溜达的经验来看,古代人民,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人对一?些奇技淫巧的?新奇玩意接受度普遍偏高, 就拿电瓶车来说, 第一次骑造成拥堵,第二次骑被人围观,第三第四次……到后来都有人敢用铁签子扎她车胎了。 所以,她用电脑写小说, 再繁体打印出来, 应该也能被接受……? 当然了,接受电脑打印机是一回事,凭空取物又是一回事,一?招镜花水月就让林仙儿刨根问底问了好几天, 再来那么一?下,小姑娘非得?求林默教她修仙不可。 正想着,林仙儿已经将纸上的?墨迹吹干装入信封盖上火漆,动作行?云流水,特别有仪式感?。 林默道:“明日你去,不,我们两个去找姜与彬,他一?定知道怎么向那个杀手组织下单,咱们等着就行了?。” 林仙儿摩挲着信封迟疑道:“姐姐啊,三十?万两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那个一?点红从哪看都不像值三十?万两的样子啊。” 林默微笑着深沉道:“你还小呢,有些地方是你看?不出来的。” 看?不出来的?林仙儿的脸渐渐红了,难道姐姐这方面的经验已经多到隔着裤子就能看出对方天赋异禀了?? 这得?多“天赋异禀”才能值三十?万两啊? 一?步到胃? 林默没再说话了?,理完手稿又去把自己的?资产统计了一?下,离京这三个多月,她接的?活可不少,剿灭黑风寨搜刮了一?笔钱,当赏金猎人赚了?一?笔,再加上保护姜与 彬一?家,零零碎碎加起来拢共三万五千零六十八两整。 离包月的?三十?万两差得?不少,但没关系,这些钱付定金还是够的?嘛,她算了?一?下,只要杀人名单够多,她就有得?赚。 不多也没关系,赚不回本钱她就赖账。 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 姜与彬不愧是一帮之主,即便他对中原一?点红的?身世背景不熟悉,但仍在年前拿到了他所属组织的?首领的?亲笔回信。 “区区小事鄙人怎敢收钱?除夕夜,醉仙楼,愿阁下使用愉快。” 首领不愧是首领,就是比一?般杀手有文化?,字迹笔走龙蛇苍劲有力,没个几十?年的书法功底绝对写不出来。 只是这措辞略有些一?言难尽,林默盯着使用愉快这四个字盯了半晌,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莫非是他们这行?的?黑话? 除夕夜,烟花满城,万家灯火时。 林默包下了?整个醉仙楼,在最顶层的?阁楼里等人。 林仙儿自然也在,她穿着喜庆的?红衲袄,绣花白裙子,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藏在雪里的?红梅,大眼睛几次望向林默,欲言又止。 林默荆钗素裙,一?边喝茶一边噼里啪啦的码字,正写到:“王爷,侧妃是装病,王妃已经殁了?,肚子里还怀着您的双生子……”仙儿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道:“姐姐不去洗个澡吗?” 林默一?愣:“现在离睡觉还早?” “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换身衣服再化?化?妆?” 林默茫然道:“我还需要化?妆换衣服?”想想也是,过年嘛,洽谈业务嘛,是得整点仪式感。 “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准备,若是人来了帮我好好招待。” 林仙儿也不知脑补了些什么,甜甜笑道:“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招待的?。” 刚入夜,打更的梆子才响一?声,人便来了。 一?点红当然不是自己走来的,是被抬来的。 他被装在棺材里,由四个人抬着上了?顶楼。 棺材一?路晃晃悠悠哐哐作响,可见挣扎之激烈。 领头的把林仙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嗤笑着道:“他不情愿来,所以灌了?些药,长 夜漫漫,叫你家小姐慢慢享用。”说完就走了?。 这四个人可能跟一?点红有仇,幸灾乐祸的表情收都收不住。 林仙儿的心狂跳着,用力打开棺材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太…… 一?点红手脚都被捆上了?韧竹条,挣扎之下,竹条勒进肉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的?皮肤很白,被血一?染,竟无端带些残酷暴虐的?美感。 他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只盖着一?张薄毯,许是被灌了?药的缘故,在这数九寒天不停的?淌汗,苍白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抵抗着凶猛的?药力。 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在抖。 看?样子已经坚持了?很久,杀手先生原本冷酷锐利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了。 林仙儿舔了?舔嘴唇,悄悄地掀起那张薄毯看了?一?眼,啧,蔚为壮观,蔚为壮观呐。 “放……手……”一?点红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两个字。 林仙儿嘻嘻笑道:“呀,原来你还有意识啊。”她立刻就想起了?林默写的?话本子里巧取豪夺的情节来,清了?清嗓子道:“我姐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一?点红把眼睛闭上,头扭到一边,他不敢看她,他现在就算看?一?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会忍不住…… 他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听,甜软的声音一句一句往他心里钻,冰凉的?小手掀开薄毯,在他胸口一下一?下的?蹭。 一?点红死死咬着牙,阻止自己发出羞耻的声音,呼吸越发急促,汗越流越多,脸也越来越红。 “我姐姐去洗澡了,等下你可要好好服侍她,你不是最讲信用么?三十?万两一夜呢,你可不许……” 噼里啪啦,碗碟粉碎的声音。 林默站在门口,眼珠子几乎脱眶。 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好悬没撅过去。 她一字一?字道:“林仙儿,你给我过来!” 另一间厢房,林仙儿绕桌而行?抱头鼠窜,林默手拿鸡毛掸子咬牙切齿:“你站那,我保证不打死你!” 林仙儿呜呜道:“姐姐我错了?,我真的?听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呜呜呜。” 林默怒道:“听错?包夜包月你都能听错?是我说话大舌头还是你耳朵塞驴毛了??” 林仙儿道:“你现在就是打死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呀,不如想想现在怎么办?” 林默鸡毛掸子一?扔道:“你说怎么办?” 林仙儿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反正人家也没收你钱,人都送来了,不睡白不睡,睡了也白睡。” 林默脑子当即轰了?一?下,血压崩的后脑勺疼,她痛苦的扶住了?头。 林仙儿接着道:“姐姐你若不喜欢他,不如……不如就给我!他中的药挺厉害的,再挺下去,恐怕以后都不行?了?。” 林默气道:“给你?你?你才十?五岁啊,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种话是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能讲出来的吗!”她想说未成年,但想想,这时候应该没有十?八岁成年的说法,退一?万步说,就算成年了,这种事能这么随便吗? 林仙儿道:“那又如何?我十?五岁已经不小了!误会我造成的?,我去解决!”说完就往出跑。 林默喊了?好几声也没把孩子喊回来,追过去瞧,好家伙,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生生把一?个大男人从棺材里拖出来甩到床上去。 若不是林默跟着跑过来,她已经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深呼吸,深呼吸,十?五岁,正是逆反的?年纪,打不得?骂不得?,得?讲道理。 “仙儿啊,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才见过他几次就……就要……解决的办法?多得?是,何必如此呢?你现在还小,正是读书……不是,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若是遇上你倾心爱慕的?男子,他若知道你今日这般,你可有想过会有什么结果?” 林仙儿回头看她,目光里充满了不被人理解的痛苦,逐条反驳:“我有什么不对?说实话,姐姐,我已经被我爹卖过两次了?,这些事早就想明白了,人生最?重要的?不就是及时行乐吗?我看?上他了?,想和他睡有什么不对?这是人之常情,这是天道正理,凭什么他们男人爱一个睡一个是风流浪子,我们女人这样就是淫丨乱不堪?” 林默:“……”跟她一比我好像是从清朝来的。 她觉得?林仙儿说的?不对,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你了?半天,长叹一口气,决定让蓝染的?智商占领高地。 抿抿唇,犹豫道:“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就敢如此,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有病呢?” 一?点红:“……”你他妈才有病! 林仙儿叭叭的小嘴总算闭上了?,对啊万一?他有病呢? 噫,好危险。 “那,他怎么办?” 林默道:“镜花水月可操纵五感?,我可以给他一?个幻术,嗯……你退出去,画面略有些少儿不宜。” 作者有话要说:林默:社死已成习惯,人麻了 一点红:社死的是我你当然没事!!! 25、宴请 “破碎, 镜花水月!” 吟唱完,幻境织出来的妙龄少女已含羞带怯的坐在床前,身段婀娜, 只是脸上打了马赛克。 虽然脸糊一坨过于凶残, 但此情此景,用谁的脸都不合适,就马赛克, 对彼此都好。 林默清咳一声,尴尬道:“想必你也听出来了,这是个误会,我对你真没有那个意思。”闭着眼把束缚手?脚的竹条拆下来, 一秒钟都不敢多留, 转身边走边道:“反正是幻觉, 别有心理压力哈。” 一点红有没有心理问题她不知道, 反正她心理压力不小,明天一早蓝染体验卡到期,她也不想再续了, 此情此景, 镜花水月她用一次尬一次。 一点红已听不清林默的话,或者说,跟本没有心思去听人说话,他咬烂了自己的舌尖, 企图用疼痛来唤醒一丝清明, 他根本不想,也不愿用这么屈辱的方式把自己送出去。 没有用,那药也不知哪来的,煎熬这许久, 他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身处何地,在发觉有什么重物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幽香时,他已失控。 昏天黑地,混沌不堪,心乱如麻,他已没有了任何思想,只能放纵,被欲丨望支配。 窗外,夜色浓郁,烟花在空中炸开,绚丽的色彩闪了一瞬,又很快归与寂然。 此起彼伏,此起彼伏。 林仙儿被她连哄带吓的收住了嫖人的心,睡前罚抄了一遍《道德经》,虽然大过年的体罚孩子不好,但她总觉得这孩子再不好好正一正三观,迟早成一大祸害。 夜已过了大半,爆竹声熄,推开窗,冰凉的夜风混着挥之不去的硝烟味儿。林默惯例失眠满地溜达,好奇心使然,往隔壁瞄了一眼,人影映在窗上,喘丨息浓重,战况仍旧激烈。 看来组织首领也是个实诚人,说要一夜就必须下够一夜的药,不过话说回来,折腾这么久真的没问题吗? 造孽啊,太造孽了。 新年第一天,醉仙楼还没上工,东家看林默姐妹俩孤身在外怪可怜的,一大早就派家仆送来一盒子饺子还有汤圆,甜的咸的都有。 林仙儿还睡着,林默梳洗后拎着东西敲了敲一点红的房门。 没人应,也没有动 静。 林默把门推开一点点,一点红还在床上,仰面躺着,手?垂到床下,神情?空洞,整个人一副没有世俗那种欲望的样子。 她深深呼吸,指甲在食盒上掐出两道印子,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没敢往床上看,直接去开窗,霎时一股冷风倒灌,吹走了一室混浊。 食盒放在桌子上,林默盯着自己的鞋尖,弱声道:“你……还好?” 一点红仰卧变侧卧,没说话。 “我是来跟你解释的,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真的是个误会啊,主要是我妹妹,她没听清,把包月听成包夜了,啊也不是要……要那个你一个月的意思,就是想……嗯……想要你一个月的生意,只有生意,你听懂了没有?” 完了,蓝染体验卡一过期她怎么连说话都说不明白了,早知道就应该先打一遍草稿再过来的。 她鼓起勇气抬头瞅了一眼,一点红也在看她,眼睛里布满血丝,水光粼粼,鬓角上的汗珠滑下来,滑到眼角,滴进发里,他的脸颊还是红的,躺在那儿,像一颗烂熟的水蜜桃。 没有衣衫,他把自己裹在毯子里,手?臂露在外面,胸口雪白一线。 林默猛地垂眸看鞋,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往上看了。 “那个,你饿不饿?” 等了半天,一点红才缓缓道:“我没病。” “啊?” 他的声音嘶哑如裂帛,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我从不嫖丨宿,昨晚是我第一次。” 林默鞋尖怼在了一起,两根食指在腿上疯狂的打转儿,“是吗,哈哈,真巧,我也是第一次哈哈。”第一次用幻术做这种事。 一点红顿了顿,慎重道:“第一次之后药力就消退了,后面都是我自愿的。” 林默:“啊……啊?” 一点红不说话了,只是看她。 林默咬着唇一寻思,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尬笑道:“是吗?那可真是……你还不知道吗?昨晚上跟你的是幻术啊。” “不是幻术。”一点红语气忽然变冷,水粼粼的眼睛渐渐锋锐起来:“我感觉得到,也能闻得出你的味道。” 林默:“……”这就是操纵五感啊你以为呢? 一点红道:“你昨晚明明答应了跟我好,现在 为什么不承认?” 林默满脑袋问号,她什么时候答应了?这孩子该不会是在幻境里对着马赛克脸说的?这也太上头了!她心累啊,无奈道:“你听我解释啊,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现在你也在误会……” “你不用说了。”一点红冷冷地看着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见你。” “啊……那,那很好啊。”只要不再见面,林默确信自己很快就会忘记这段尴尬的人生小插曲 “很好?很好,很好!”一点红绯红的脸色忽然又变回了惨白,气得连毯子都在抖,恍然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可怜。 林默哪还坐得住,放下东西就走,脸上烧得厉害。 这事儿闹的! “衣服等下就给你送来,我先走了哈,东西记得吃。” 一开门,却见林仙儿不知何时起来,披头散发的爬在门上偷听,被抓包竟也不怕,反而扯出一个“没想到还能这样学到了学到了”的大笑脸。 林默:“……”思想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刚走出门,系统上线:“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中原一点红已出现,请宿主发挥自己最大的人格魅力,让他为你弃剑归隐。” “叮——恭喜宿主,中原一点红好感度上涨五十,当前好感度为二十五,请宿主再接再厉。” 林默:“……”这个好感度是认真的吗? 她扭过头,呵呵笑了几声,生硬道:“那什么,我忽然觉得你不适合用剑。” “用刀比较适合你。”她解下挂在腰间的,绑定?蓝染时系统自动配的“斩魄刀”放在桌子上,“这把刀叫镜花水月,送给你,就当是赔礼。”反正蓝染一走,这把刀也就没用了,不如送个人情?,任务能完成就好,不行?就算了。 一点红看着那把刀,形状古怪,刀身细长笔直,只在刀尾处弯出一个弧度。 “镜花水月。”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他心上,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气愤!睡了他不认账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付嫖资!当他是什么? “叮——恭喜宿主,中原一点红对您的好感度已跌破负数……” 林默:“……”系统卡了?好感度怎么一会涨一会跌, 难道送刀踩他雷区了?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吗? 事情?最终以林仙儿重新写信解释误会原委而告终。 那方并没有再回信。 …… 两个月后,冰雪消融,春回大地,林默刚到江南就收到了一张宴请涵。 大致是说,薛家庄的小姐嫁人,请江湖朋友赏脸来观礼。 林仙儿把宴请涵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激动道:“是薛家庄啊!这可是薛衣人亲自发的宴请!” 薛衣人,外号血衣人,是二十年前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能被他宴请的,自然也不会是无名小卒。 林默的的确确是声名鹊起了。 如果对方没有在信函上写“美少女战士”这几个字的话林默或许会更加开心一点。 她总算知道孙悟空为啥那么讨厌别人叫他弼马温了。 “姐姐,你真的不去吗?” 林默道:“我跟他又不认识,去那干嘛,还得随礼,有那钱我还债不好吗?给你买两斤排骨它不香吗?” 可林仙儿想去啊,能被薛衣人邀请的哪个不是武林名宿?又有多少是她听说过梦寐以求相见却有见不到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姐姐,我听说盗帅楚留香也会去呢!” 林默第一反应是这小子什么时候越狱了? “还有还有,妙僧无花,丐帮的继任帮主南宫灵都会去!”林仙儿大眼睛眨巴眨巴,拉着林默的袖子道:“这些人你难道不想见见吗?” 林默:“完全不想。”社交场合最讨厌了。 林仙儿嘴一扁,当场来个美人垂泪,一会哭一会闹,一会要收拾包袱回家找亲爹,林默被磨了一下午,只能无奈答应带着小姑娘去见见世面。 薛家庄依山而建气势恢宏,满堂宾客有说有笑,这边久仰久仰,那边好久不见,只有林默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只求千万不要有人忽然走过来跟她也来这么一句。 林仙儿早不知跑哪玩儿去了,说是要去看看楚留香来了没有,一个不注意人就没影了,而这时楚留香已在她面前晃了三?个来回。 “默默?” 林默心里一个激灵,这世上叫她默默的人可不多,扭头一看,是花满楼。 扯出微笑,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嗨,好久不见,没想到 在这儿偶遇哈,哈哈。” 花满楼微笑道:“此地幽静花草繁茂,还是你会找地方,” 林默道:“啊,还好,还好。” 花满楼道:“你回来这种场合实在叫人意外,可惜陆小凤不在这里。” 林默顿时心虚,立刻想起那晚酒后发生的种种。 花满楼道:“从你走后他一直在找你。” “找我?他找我干嘛?”走之前信上不是都说明白了么,总不能是找她平摊那晚的酒钱? 花满楼叹道:“有些事情?总归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你难道还要躲他一辈子吗?” 林默满脑袋问号,她就是觉得尴尬想缓缓,不至于说得这么严重? “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花满楼道:“他已经知道了,也全都告诉我了。” “啊?”脱他衣服的事他知道? 花满楼没再说下去了,林默的脑子也有点宕机了。 忽然的,她意识到一件事。 陆小凤一直在找她! 她又没藏行匿踪,陆小凤当初为了给她脱罪,不到半个月就能基本还原她失踪的每一天,这都几个月了,他若是真找,会找不到? 只有一种解释,他找到她了。 他或许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不远处的墙角,红披风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以后,林仙儿点起事后烟:这都是误会,昨晚只不过是你的幻觉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 再次发生我写到一半就睡着了的悲惨事情(疲惫)感谢在2021-04-19 22:54:21~2021-04-22 01:5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半銀月滿京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集体中毒 陆小凤藏在假山后面的阴影里?, 凝视着蓝天白云,有些发怔。 其实林默留书离京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找到了她。那时天还没亮,天边半明半暗, 他一路跟着她来到河边, 看着她在岸边徘徊,然后调转了方向,往河中心去,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两条小腿都浸在了微凉的水中, 陆小凤被吓得心脏猛缩, 立刻就要跳出去把她拉回来。 幸而她自己又走回来了, 抱着膝盖在河岸上一边垂泪一边念叨着好冷。陆小凤在暗处静静的看着, 一拳砸在树上,他很想过去帮她拭泪,把她拉入自己怀中, 可他不敢, 连一步都不敢踏出去。 后来的那些日子,他一直远远的跟着她。越是跟,他就越是憎恨那荒唐的一夜,他以为自己酒量很好, 他以为可以自控, 他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做朋友。 这?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陆小凤这一生中有过不少女人,她们都和他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也并不都是露水情缘,他意乱情迷之时也曾许下过一生一世的诺言, 后来种种因缘际会,这?些女人都成了故人。 无论过程如?何,他跟那些女人最终的总还算两不相欠,只有林默不同。林默不爱他,她爱的是别人,她因情人离世而伤心醉酒,他却趁人之危,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占有了她。 那晚的记忆并不清晰,但林默事后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她不想见他,她一定恨死他了。 情爱如烟花易逝,而愧疚却是一生的枷锁。 白云悠悠飘过,春日的阳光乍泄,陆小凤眯了眯眼,正打算走远一些,忽然—— “陆小凤!” 陆小凤身体?骤然一紧,僵在了原地。 林默觉得一定是最近虐恋情深剧情写多?了,莫名其妙狗血灌脑,居然幻想出痴情浪子苦追心上人,暗中相护的老土段子来,想就想,居然还喊出来了!真是……东瞅瞅西望望,这?块儿僻静,应该没人听见? 一回头,青衣短打红披风,四条眉毛陆小凤。 林默:“……”窒息来得猝不及防。 “你好像很惊讶。”陆小凤撑起笑脸,双手藏在斗篷下,暗中收紧。 林默就直白多了,两根食指 交叠,扭在一块,“那什么……我……哈,好久不见。” 这?种反应有些出乎陆小凤的意料,他站在那不动已经做好了林默冲上来甩他一巴掌或者?转头就跑的准备。 她没有,她朝她笑,笑容虽勉强却也不失羞涩婉转。 这?是不是……是不是…… 陆小凤喜上眉梢,冲上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原来你还想见我!” 林默被他抱得浑身不自在,忙把人推开:“这?话从何说起啊。” “那天晚上……”陆小凤咬咬牙,道:“其实我并没有醉!发生了什?么我都记得!” 林默差点没站住,脸红了又白,耳根子发热,心跳快得离谱,原来你装睡!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喝多?了没办法?。”但凡多出来一件衣服她绝不会动手脱他的! 陆小凤也有点脸红:“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我……” “可这种事你也没必要跟花满楼说。”林默咬着唇:“多?尴尬啊……” “没什么尴尬的,默默,相信我,很快我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林默听到这差点心梗,好家伙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喝醉之后扒你衣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要娶你。” 林默:“……” 等会,有点跟不上思路了,这?中间是不是省略了什?么,思维跨度一下子拉这?么大吗? 正要说点什么,前方急匆匆拐进来一名小厮,哭着叫喊道:“大夫!有没有大夫!快来人,中毒了,喜堂上大家都中毒了!” 林默陆小凤双双回头,忙跟过去看,林默是担心自家的小姑娘,陆小凤纯粹是好奇心旺盛待不住。 前院正是喜厅招待客人的地方,流水的宴席边本来坐满了人,此时此刻的凳子上已经没人了,大家全趴地上,听取哇声一片。 林默瞅了一眼就把眼睛捂上了,夺笋呐,下毒的别是吃席没占着位置在那报社呢,毒药不算厉害,只是让人吐而已。 吐,大吐特吐,最可怜的是桌边一位两鬓霜白的老先生,眼看着是没吃啥东西,倒在地上直吐黄疸水,一抽一抽的。 很快他被两名小厮搀起,一位气度威严的老人走过去拱手道:“张先生觉得 如?何?可能分辨这是什么毒?” 陆小凤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张先生就是神医张简斋。 张简斋虚弱道:“薛庄主,这?毒……呕……这是千机引……呕……” 千机引这?三个字一出当场吓抽俩。 这?毒虽然不如?砒丨霜鹤顶红之流烂大街,可也相当有名气了,谁人不知,前朝李后主就是死于千机引,据说服下此毒肠穿肚烂痛苦异常,死后头脚相连,故而得名千机引。 张简斋连连摇头,激动道:“……千机引稀释后的水,呕……此水烹煮河豚肝下入菜中,食者?便是这般……呕……呕吐不止,严重者?将陷入昏迷……呕……” 薛衣人急得满头汗,耐着性子问:“此毒如?何才能解?” 张简斋已经吐麻了,脸上的肌肉一阵一阵的抽,虚虚道:“人中黄,人中黄可缓解此毒,呕……薛庄主快命人去寻人中黄!”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又昏过去俩。 没昏过去的也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所?谓人中黄就是浸泡在茅坑里?,被便便精心发酵后的甘草末晒干制成,虽然是正儿八经的解毒药,但那个味道…… 反正小厮把药材拎回来当场就熏吐了一拨人。 陆小凤捂着鼻子道:“这?……生吃?” 张简斋点头:“生吃……要是嫌噎,呕……拌入水中冲服也可!” 薛衣人:“……呕……来人,去舀水来……呕,给大家灌下去,呕,解毒。” 不加水还好,甘草末一入水,上头的“佐料”直接成汤,这?跟直接灌那啥又有什?么区别! 再看看地下中毒的那些人,丐帮帮主南宫灵,峨嵋掌门独孤一鹤,武当木道人,妙僧无花……没有一个是无名小卒,全是大人物。 水逆日,大不吉,下毒者?太损。 人人面如菜色,缩在地上弱小可怜又无助。 致命的问题来了,当你身中剧毒,需要立刻喝一碗屎味儿浓郁的药才能解毒活命,你喝不喝? 薛衣人当即表示:今天我孙子大婚,死人不吉利,你们不喝也得喝,爬是爬不出去的,来人,都给我按住了灌! 南宫灵疯狂挣扎,奈何吐得没力气,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小厮逮住了命运的后颈肉,捏 开嘴咕咚咕咚干完一大碗。 干呕了两下,吐出去的只有灵魂。 前车之鉴在前,其他人为了体?面,自行舀了一碗,咬咬牙,闭着眼睛咕咚咕咚。 林默看得头皮发麻,一百二十分的庆幸自己社恐,要不然趴在地上被灌药的肯定有她一个。 中毒的人不少,小厮们忙得热火朝天,不知怎么,看着那些传说中的武林名宿倒霉,异常的戳了他们的兴奋点,按倒捏脖掰嘴灌药一气呵成,然后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个个要死不活的人,那叫一个有成就感。 要不是打不过,那些好端端站着的,他们甚至也想灌一灌,像什么楚留香啊之类的,真的不需要喝一碗人中黄,有病治病没病预防吗? 没一会,围观群众纷纷摩拳擦掌,热切的表示我们同为武林中人,应该团结协作,互利互助,赠人便便……不是,赠人解毒药,手中有余香。 陆小凤笑嘻嘻道:“默默,要去帮忙吗?” 林默:“啊?” “看着挺解压的,要不你试试?” “不了不了。” 另一边,林仙儿不知从哪冒出来,拿着一碗药热情道:“大师!您就是传说中七绝妙僧无花大师!” “来来来,喝了这?碗药,小女子仰慕您许久了,十分想与大师探讨佛法?呢!” 无花:……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毒是我下的,你给我滚远。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虽然少,却是我拿肝儿换的呀!感谢在2021-04-22 01:52:34~2021-04-22 22:4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音啊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真凶 无花大师是佛门中的名士, 他不仅琴棋诗词画书样样精通,且眉眼如星如月,唇红齿白, 像一朵悠悠飘荡的白云降临人间, 整个人纯白洁净得不像话,就连武功也是少林新一代弟子中最高的一个,凡是武林世家, 没有一个不以宴请到他为荣。 就这么个清风朗月,如青竹松柏的人物,被一个小姑娘架着,说什么都要给他灌一碗人中黄。 当然没人拦, 千机引水煮河豚肝, 这毒是开玩笑的么? 所以无花大师, 干了这碗药, 这是为你好,我们一定?不会嘲笑你……噗哈哈哈哈…… 无花脸色已铁青,鸡蛋般的光头上浮起细密的汗珠, 看?着眼前狡黠灵动, 美艳无比的小姑娘,一缩再缩,恨不得立刻天降陨石把她砸死! 他本想缩在阴影里,等着别人解完毒他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出来, 哪能想得到有人专门盯着他不放啊! 还有张简斋你是认真的吗?这中毒的人里肯定有你仇家?为什么解毒非要人中黄?单是他知道的解毒药就多达六七种啊!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运起轻功扭身就跑,伪装败露,计划流产,在场的都是老丨江湖了, 说不定?他投毒的事?也得被扒出来,看?看?轻功独步武林的楚留香,想想刀剑双杀独孤一鹤,他觉得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他的脑袋一定?会被愤怒的中毒人士按进恶臭的粪坑。 与之相比,干一碗人中黄算得了什么?虽然味道恶心了点,好歹是正儿八经的解毒药啊! 无花提起一口气,弱声道:“多谢姑娘了。” 咕咚咕咚咕咚。 之前是装吐,现在是真吐了。 南宫灵朝他遥望一眼,他微微摇头,暗示计划继续。 林仙儿送完药,笑眯眯的跑回来,微微红着脸对林默自豪道:“我刚刚见到香帅了,他说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 林默:“……”嗯,他也这么说过我,撩人是他的被动技能,你要清醒一点。 林仙儿没法清醒,她被楚留香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林默说的话在她耳中全成了阿巴阿巴阿巴,傻笑着又跑了,像一只旋转跳跃进火坑的大扑棱蛾子。 林默正要去追,却被陆小凤拉住了手,“她丢不了的,你又何必把她拴在身边呢?” 林默抿唇,不说话了,她主要是怕发生互嫖互渣事件,小姑娘但凡大一些,三观更正一些她都不会管,可现在孩子还小啊,价值观全是歪的,万一被渣了报复社会怎么办? 对楚留香的人品林默也持怀疑态度。 “林默。”陆小凤拉住她的手喊她回神,认真道:“我之前说的,你想好了吗?” “啊?” “我要娶你。” 林默呼吸一滞,立刻撤开手一步步后退,终于撞到了假山上,再也无路可退,陆小凤站在原地,静静的等。 他既想让她答应,又不想她答应。 陆小凤是很喜欢林默没错,但他这一生从未想过成婚,他始终觉得婚姻是套在他脖子上的锁链,可若是没有这样的承诺,他就是旷绝古今的第一大混蛋。 “你是认真的?没开玩笑?”林默这么问。 陆小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沉声道:“我是认真的。” 林默缓缓,缓缓的吸气,吐气,自我调节了半晌才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但我记得我跟你说,我对你没有产生超越友谊之外的想法。” 陆小凤心一疼,定?定?的看?着她:“现在也是?” 林默吸气:“现在也是。” 不生不死,阴阳各踏一只脚,陆小凤有点受不了:“可我们已经……你就不恨我吗?” 林默没听明白,被这个问题尬住了,理了半天思路才道:“为什么要恨你?明明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啊……你……总不会要收费?”衣服租借费啊,心灵安慰费啊什么的。 陆小凤:“……”任他语言表达能力再强也无法说出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忽然有种自己被嫖了,对方还要赖账的感觉。 不甘心,他问:“你对我难道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林默心虚低头,说实话,如果是在现代,有陆小凤这样的人追求她,她估计连孩子叫啥名都想好了,可这里毕竟不是家,她总要回去的。 系统说,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的时间就停止了,不管在这个时代过了多长时间,再回去时,她还是二十三岁,大学即将毕业的 林默。 回家是她毕生的心愿,家里有爱她,含辛茹苦供养她的父母,有对她如珠似宝当命疼爱的长辈,回去后她还想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只把这儿的一切当成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不想在梦里多一个难以忘怀的人。 林默很克制,也在逃避。 当然,金九龄是个例外,回头想想,那时候答应和他永远在一起,喜欢是有,更多的还是愧疚。 而这种愧疚绝不会困扰她太久。 陆小凤不同,她怕自己真的陷进去,就再也不舍得回家了。 林默狠狠心,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对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一点也没有。” 说完,一身轻松,心中大石落地。 却不敢看陆小凤是什么表情,因?为她听见他的声音发抖了。 “我知道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再抬头,他已消失不见。 林默靠在假山上,心里想的是,以后招惹什么都不能惹情债,记住这个教训,谁对她涨好感度,她就努力把好感度往负里刷! 一点红是个成功的例子,可以借鉴。 …… 人中黄毕竟不是啥高端解药,只能初步稳住毒性,要想去根儿还得进行?后续治疗。 治疗手段也很折腾人,中毒的几十号人怒火已烧到顶点,扬言要是被他们抓到下毒人,他们就宰了他下火锅! 独孤一鹤最气,他大声说要是被他抓到那贼人,一定?按着他的头把峨嵋派所有茅坑里的便便全舔干净,想轻飘飘的死那是门儿都没有。 南宫灵垂着眼睛已经开?始冒汗了,有人问他,帮主你咋了,南宫灵咳了一声说,气的。 独孤一鹤说,小老弟你别气,等凶手吃完峨嵋派的屎,就放他去丐帮吃。 南宫灵看了眼无花,独孤一鹤立刻转头道,无花大师也别气,吃完丐帮就赶他去少林。 无花丝毫不慌,甚至还能微笑。 他们越生气,对计划就越有利。 中毒的人中自然有吃公门饭的,是林默的前辈,只是不曾见过面,他稍加分析便断定,下毒者他们当中,根据毒发时间,也一定?还来不及走。 薛衣人立刻传令封锁整个薛家庄,有一个算一个,挨个排查,六扇门前辈拖着中毒的身 体一个一个审,但凡有一个人敢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马上有人持剑将他押下。 没一会就锁定?了七八个嫌疑人。 林默就是支支吾吾中的一个,前辈眼一抬,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默。” 前辈:“……”打扰了。 再多一句都不敢问,就算她自己承认是她下的毒,也会有无数人替她开?脱。 主要是惹不起。 毕竟汴梁河堤还在招民?工,万梅山庄的塌方正在修葺,黑风寨的山头现在还凹着呢。 她刚说完自己的名字,身边立刻真空,无人敢靠近她三步之内。 林默:好尴尬。 …… 前辈是个很有水平的捕快,人很快就找到了,证据确凿,正要指挥人拉他浸茅坑,却见那人猛地扯开衣襟,亮出刺了满背的纹身,大声道:“九天十地,诸鬼诸神,俱入我门,唯命是从!” 西方魔教。 据说教主名叫玉罗刹,据说常年隐居大漠,据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据说他的势力自成一国,正慢慢往中原武林渗透,教众遍布天下。 一切都是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但西方魔教却是实打实的恐怖故事?,创教至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股势力敢正面掠其锋芒。 刚刚还怒火滔天的人忽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春风一吹,顿时冷静了。 独孤一鹤:“……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 木道人:“……贫道最讨厌打打杀杀。” 其他人:“……反正又没死,不如我们原谅他?” 南宫灵:你们这么怂吗? 无花:你们这么多人都不想报仇吗?这让我怎么交差? 作者有话要说:林默:为什么外面都在传我是个渣女,专骗男人心,睡人不认账? 林仙儿:我作证!江湖传言全是真的!我姐姐手段特别高,跟着她我学到了很多! 再次点起事后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没错,可你总不能问我要钱?我又不喜欢你…… 关于更新:这不是上榜了嘛,更新随榜走。 等我苟上V线,周末随机日万给大家看哈 28、绑架 下毒下了个寂寞, 好端端一个借刀杀人计划折于被害人太怂。 无花麻了。 他想过玉罗刹势力庞大,一般人轻易不敢惹,所以特意挑了这种武林名宿群聚的场合, 狂刷仇恨值, 擎等着愤怒的人群拉帮结伙讨伐魔教,一举搞死玉罗刹。 谁能想到大家伙脾气这么好?连道?歉都莫得?,转眼就原谅他了? 他已经想象得?到, 不久后,远在大漠里的母亲向他发出诚挚的疑问:隔壁那个死对头怎么还活着?你不是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死他? 瞅瞅现在,瞅瞅现在! 下毒的那位仁兄喊完口号,大笑道?:“中原武林之辈, 不过如此!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死又何惧?待教主他老?人家杀入中原, 叫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说完, 嘎一下就死了。 自然是无花找来的演员,事先服了假死药,这样一来便死无对证了, 玉罗刹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想申冤都没处申去。 可现在这种情?形,配合着演员刚放出来的豪言壮语,就显得贼尴尬, 薛衣人轻咳一声, 这要放四十年前,就算是不要命他都要拎着剑去大漠宰了那狗贼,可现在,毕竟年纪大了, 心态比较平和,冒险冲动,那是年轻人才会做的事。 薛庄主强行挽尊,沉声愤慨道:“好狂妄!他玉罗刹若敢来,老?夫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前提是,人得来。 独孤一鹤冷冷道:“他今日敢投毒,谁知明日要如何?我?等还是早做防备为好。” 他说得是防备,只字不提峨嵋派的茅坑。 武当木道人就不用说了,比他这个出家人还要佛系,从头到尾没咋吱声。 一群怂包软蛋! 不行,人中黄不能白喝!无花垂首,暗暗将目光瞄向了林默身边的小姑娘,笑?得?温和又慈悲,小姑娘回望,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 初春。 天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风中带着残冬未消的冷意,薛家庄地处偏僻,方圆十几里不是荒郊就是农户。前来贺喜的宾客有不少都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总不能让人家晚上睡大野地里,幸好庄内的客房不少,几位相熟的好友略 微的挤一挤,倒是够住。 林默本不愿留宿,可仙儿拉着她的衣襟眼泪汪汪,泫然欲泣,想想也罢了,住就住,一晚上而已。 谁能想到,一晚上就搞出了幺蛾子。 起因是林默想找张神医看看病,治治失眠。神医不愧是神医,刚一照面还没说话,张简斋道?:姑娘是心病? 林默说,不是心病,是晚上睡不着。 张简斋道?:“那就是心病,姑娘是不是经常觉得?活着难受想死啊?” 林默下意识就想反驳,说那不会,我?觉得?活着挺好,但仔细想想,是有那么几回想割腕跳河抹脖子一了百了的,之所以没死成,纯粹是背负着太多责任不能死,也不敢死。 张简斋捋着胡子说他当了几十年大夫,你这种病人他见多了,前一天还好好吃药呢,后一天就挂房梁了,姑娘你还年轻,可不能说死就死啊! 林默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活着,但失眠是真要命,能不能给开点药? 张简斋道?:“我?这儿是有个方子能根治失眠,只不过起效慢,得?长期服用。” 抱着神医给开的药,林默借来小厨房煎了一大碗,几口干没,洗洗漱漱躺床上,没一会就有了困意。 睡着前还在想,神医不愧是神医,就是谦虚,这药起效快得都赶上蒙汗药了。 窗外?,一枚竹管悄然退出。 月色下,林仙儿提着鞋踏在冰凉是石板上,无花一身月白僧袍,芝兰玉树,神色悲悯的看着她。 “仙儿姑娘倾国倾城,便是佛子也会忍不住动心的。” 林仙儿脸白了白,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把人拉到一边鞋都顾不上穿,悄声道:“你小点声,我?姐姐睡眠浅,有点儿动静她就醒了!” 无花微笑?道?:“醒了又如何?难道她还会打你?” 林仙儿穿上鞋,抱着手臂冷得直发抖,“我?挨打倒是没什么,姐姐今天好不容易早睡一次,我?不舍得?吵她醒。” 无花道:“你对你姐姐还真好。” 林仙儿扬起小脸:“因?为姐姐她对我?也很好呀。” 无花陪着小姑娘在月下散步,边走边道:“你这样子出来实在不好,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林仙 儿媚眼如丝,娇笑?道?:“我?当然不怕大师是坏人,只盼大师千万莫要做一个好人。” 无花微微侧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林仙儿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一路向下:“现在大师总算明白了?” 无花呵呵两声,摇摇头,收回了手道?:“你还是个孩子。” 林仙儿小脸一鼓,手却慢慢的,一点点的解开腰带,手臂一震,衣衫落下。 曼妙的,令人心醉的玉体暴露在苍凉月色下,凛冽的春风里。 她的身子冷得发抖,脸上却挂在诱人的笑?:“现在大师还觉得?我?是个孩子吗?” 就算是世上最正派的老?学究站在这儿恐怕也不会说出任何一句煞风景的话。她就像从天宫误入人间的天使,就像一朵娇花被风撕扯着花瓣,花瓣将落未落,露出里面的一抹花蕊。 无花的呼吸停住了,他已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林仙儿走上前抱住他,细腻的呼吸打在耳畔:“抱我,我?好冷。” 无花抱住了她,心跳得又快又激烈。 “去你那?” 无花松开了她,从地上捡起了她的衣服,帮她仔细穿好,微笑道?:“好啊。” 孤灯一盏,屋内的人影交叠在一起。 过了很久很久,屋内的灯熄灭了,林仙儿脸颊红红的,上面还挂着甜蜜可人的笑?。无花还是那个无花,已穿戴整齐,如秋月春风,如竹林松柏。 南宫灵从外?面走进来,看了床上一眼道:“这就是你说的新办法?” 无花只是笑。 ………… 翌日清晨,林默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只觉得?大脑一脸混沌,昏昏沉沉的,典型的精神醒了,人还没醒。 但不妨碍她开心,这就是睡饱一夜的快乐吗?清晨起来既不会头疼,也不会心悸,神医不愧是神医! 从床上起来稍微晕了一下,也不打紧,穿衣洗漱,出去找人。 仙儿那小丫头起得还真早,一大早不知跑到那玩儿去了,得?赶紧把她找回来,得?走了。 院子里找一圈,花园里找一圈,客房外头溜达一圈,连楚留香的房间我都敲门进去问了。 都没有。 孩子丢了! 林默更晕了,坐在石凳上扶着 额头冷静。 这该死的古代都玄幻成这样了,怎么连个摄像头都没有! 楚留香站在她身边,将自己的翻毛斗篷罩在她身上,温声道?:“别太着急,许是跑出去玩儿?” 林默摇头道:“不会,她没那么不懂事,她很听我话的!一定是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怪我昨晚睡得太死,竟一点都没发现!” 很快,许多人围过来帮着找,一会儿这个说没看见,一会那个说似乎见到了,吵吵嚷嚷的,还是那位六扇门帮着分析:“她或许是自己出去的。” “又或许……”前辈负着手将林默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窗户上的一个小洞上,“她是被迷晕带走。” 林默赶紧凑上去问前辈还发现了什么。 他道?:“不用发现什么,姑娘等着就是了。” 林默一脑袋问号,不是很理解。 无花却在走之前看了眼那名捕快,深深地,看了一眼。 而捕快也很敏感,立刻转身道:“大师可有什么事?” 无花笑道?:“我?只是很奇怪,阁下一身本事,为何投身公门呢?” 林默暗暗道?,瞧这话说的,有本事怎么就不能投身公门了?人家自己乐意你管的着吗? 捕快道:“大师说得不错,所以我于前日已经请辞了。” 林默:……想想也是,当捕快是真没有钱途,看看这位前辈,一身雪白衣衫,领子围着白狐裘,疏狂逸雅,怎么看怎么有钱,朝廷发的那点俸禄肯定不够花。 林默扯着笑?道?:“多谢帮忙,还不知阁下姓名?” 他淡淡道?:“白愁飞。” 还没等林默说什么,小厮匆匆跑来,拿着一封信道:“林姑娘!这是给你的!” 信上封皮写着:林默亲启。 打开信,上面笔走龙蛇的一排狂草,她仔细辨认,哪个也不认识…… 白愁飞接过信读道?:“若想她活命,西方大沙漠见,玉罗刹。” 林默愣了半天,忽然面向众人,蹙眉道?:“该不会是你们有人想找玉罗刹报仇,但自己不敢,所以绑架我妹妹,让我去替你们报仇?” 无花:……这个满脸写着愚蠢的女人为什么反应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4 12:57:05~2021-04-25 06:3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盛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凝爻、lokiofasgar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煈魒★ㄣ儛飞 10瓶;阿音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天之锁! 林默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江湖险恶呀!活生生的借刀杀人呀!还好我机智! 她把围过来的那些人挨个看过去,个顶个的人模狗样,光看脸哪个也不像是这种卑鄙小人。 在这个玄幻世?界待小两年了, 她深知看人不能看表面, 尤其是当捕快那大?半年见过不少例子,比如一位仁兄,生得方鼻阔口, 眉目周正,入狱时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刚正不阿那出就差问狱卒要来纸笔提一首“人生自古谁无死?”了,林默恍惚以为抓错人了, 结果一查案底, 强丨奸少女, 拐卖儿?童, 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配阴婚。 还有一位,脸比楚留香还帅,气质矜贵, 举手投足自带风流写意, 颇有林下之?风,再一查案底,赌钱输得卖儿?卖女卖老婆,靠脸贴上京都富寡妇, 把人骗得毛干爪净, 再转手一卖,嘿,发家致富第二春。 所?以林默从来都不会被一个人的外貌所?迷惑,她立刻锁定了第一个嫌疑人, 直勾勾的盯着楚留香,冷冷道?:“仙儿?昨天说晚上要去找你?的!” 楚留香摊手:“那令妹定是摸错了门,在下昨夜和两个挚友同榻而眠,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地方匀给令妹。” 立刻就有两个声音道?:“不错不错,我证明,昨晚他睡中间哈哈哈,林姑娘可?莫要冤枉好人。” 林默略一思索,楚留香也没中毒,跟玉罗刹估计没啥仇,犯不上用?这种手段陷害他。 凶手肯定是中了毒的。 她立刻看向独孤一鹤,目光灼灼。 昨天他跳得最高,怂得最快。 独孤一鹤被她看毛了,瞪回去:“我昨日跟薛庄主论剑论到天明,多少双眼睛看着,姑娘可?不要含血喷人!” 林默道?:“我又没说话,你?激动什么?你?心虚什么?你?狡辩什么?” 独孤一鹤都冤死?了,气得浑身发抖,抽出刀剑就要跟她拼命,被几个胆大?的小厮和他门下弟子拦了下来,虽然现在天还不热,但这儿?离峨嵋挺远的,等把尸体运回去估计都有味儿?了。 案件陷入僵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默急得满地转圈,打开系统商城一通翻找也没 有个带时光回溯的监控摄像头,心烦意乱头顶生烟,恨不得把薛家庄给刨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只有林默在吵闹,僵持一会就没人想搭理她了,纷纷告辞离去。 白愁飞走出去没几步,忽然转回来若有所?思道?:“林姑娘若真想寻到令妹,在下倒有个主意。” 林默道?:“什么主意?” “无论绑走令妹的是不是玉罗刹,此事总是要落在他身上的。”白愁飞道?:“不如你?索性顺了那歹人的意,拔除魔教,令妹或许有一线生机。” 这也算主意? 林默狐疑道?:“绑走我妹妹的人该不会是你??” 白愁飞:“……”枉做好人,告辞。 日头渐渐上升,快至晌午,薛家庄有丫鬟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其实?也是赶客的意思,毕竟是陌生人,宴请都是客气客气,她总不好厚着脸皮多蹭顿饭。她立刻告辞,回去的路上就在想,其实?白愁飞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她的目的不就是救林仙儿?回来吗?歹人的目的不就是想把她往魔教里拐带吗?顺了他的意又如何?玉罗刹又不是啥好东西。 话虽如此,可?就是憋屈!太?憋屈了! 打开系统面板,翻翻剩下的体验卡,蓝染用?完了,路飞还剩一张,她绑过一回,体感就是:智商这辈子没那么低过,胃口这辈子没那么好过,想象力?从未如此丰富过,要不是她心里那根弦儿?一直绷着,她这会都出海找伙伴建立海贼团成为海贼王了。 这个影响太?大?,如非必要,林默绝不想再碰路飞一下。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玛卡巴卡,依古比古,丁丁小拉等她看一眼都直上火的废卡。 找来找去,也只剩一张能用?的。 乌鲁克之?王——吉尔伽美什,林默背债的祸首,一生的心理阴影。 离开东京之?后也不是没再绑过,一次出任务她绑定了索隆,结果迷路迷到了深山里,说啥都转不出去,一生气一激动就换成了吉尔伽美什,用?乖离剑犁了两座山才?走出去,也是那时她发现,英雄王似乎比第一次绑定时好控制了些。 系统说,或许是意志力?变强的缘故。 就他了,控制不好也没关系,反正 沙漠里空旷辽远,便是掀他个天翻地覆又如何? …… 三月,沙漠里热浪滚滚,风沙吹得满天都是,随便吸口气都能吃一嘴沙子。 又干又闷又热,再加上赶路的辛劳,林默走在沙丘上,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十来天没洗澡,窝一身臭汗。 她本?来不怎么生气的,甚至还怀着一丢丢歉意去找茬,结果越走火越大?,越走火越大?,一路上她都在想,绑架林仙儿?的人可?千万别让她找着,否则我非把你?吊起来反复浸茅坑!甚至迁怒于玉罗刹,要不是你?惹了仇家,林仙儿?会被绑?我会千里迢迢来找你?? “系统,定位西方魔教。” “叮——地址输入错误,轻输入正确地址。” 林默咬牙切齿地琢磨,总算想起来了,西方魔教是中原江湖武林的黑称,正确的叫法应该是……“定位罗刹教。” “叮——热血系统为您导航,请向前方行?驶五千米……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您已偏离路线……您已偏离路线……” 林默:……很好,新的仇恨又增加了。 忍无可?忍,脸埋在围巾里深吸一口气,喝道?:“系统,绑定吉尔伽美什!召唤黄金维摩那!” 黄金维摩那,通体黄金所?铸,祖母绿宝石为双翼,是吉尔伽美什的座驾,能够翱翔于天际的“光辉之?舟”。 天际,比阳光更耀目的纯白骤然临下,像一颗星辰陨落。 林默登上维摩那,坐在了王座上,微微一抬手,飞舟起飞,卷起一片黄沙。 万米高空,再没有了炎炎烈日与无尽的黄沙,只有一阵阵舒服清凉的风。 啊,舒服。 她为何如此愚蠢,早没想起来? 罗刹教坐落在沙漠边陲的一片绿洲当中,巍巍宫殿绵延数里,似乎暗含着着什么奇怪的阵型,每一座宫殿前都插着黑色的旗帜,上面绘得是人面蛇身,鸟爪蛹翼的怪兽。 林默趴在维摩那上往下瞅,嘿,在中心大?殿前刚好有一片空地,估计是玉罗刹平时跟属下开会的地方。 充满着土豪暴发户气质的飞行?器在空中闪闪发光,缓缓下沉,然后猛地砸在地上,一阵地动山摇,砸塌房子数间,似乎还触动 了什么机关,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维摩那实?在太?大?,直接把机关卡住了。 林默站在上面被尘土笼罩,她阴着脸,花一积分在商城兑换了一个大?喇叭,直接开到最大?音量,深吸一口气,“玉罗刹,滚出来受死?!” 声音震天,回音响彻整个罗刹教。 待尘土散去,她已被教众团团围住,只是双方的表情来看更像林默一个人围住了他们一群。 太?恐怖了,太?奇幻了,这莫不是上天看他们不顺眼,派下神仙来剿灭他们了? 啧,当初就说口号不要喊得太?得瑟,怎么样,报应来了? 教众不敢动,完全不敢动,一个个比鹌鹑还要老实?。 人群中走出来三个老人,两鬓斑白,鹤发童颜,十指指甲有五六寸那么长,都是墨绿色的。他们也都穿着墨绿色的绣花长袍,似乎是云锦的料子,林默买过,非常非常的贵。 看起来罗刹教似乎还挺有钱?英雄王的座驾又那么大?,空地方那么多,不如…… 没等她不如出个一二三来,其中一位老者二话不说出手如电,离弦之?箭般朝林默穿过来,掌风呼啸,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掌的威力?,以她贫瘠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位老者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就算打不穿三十米厚的钢板,也得在上头留下个半米深的掌印。 要是林默自己说不定还会慌一下,但她绑定了英雄王,那是丝毫都不带怕的,眼皮都懒得掀一掀,微微抬手,老者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漩涡,漩涡中飞出一条黄金锁链游龙般缠上老者,顷刻间将人捆了个结实?。 天之?锁,吉尔伽美什的宝具之?一,就算是神明被捆上也休想挣脱。 林默微笑,在她身后,头顶,上空,出现成千上百的金色漩涡,万千宝具从漩涡中探出来,蓄势待发。 “杂种们,给你?们一个好好组织语言的机会。” “玉罗刹呢?” 无人敢答,英雄王的耐心毕竟有限,蹭蹭蹭几下,血洒一地。 闪着金光的宝具对准了被捆着的老者的咽喉,林默道?:“玉罗刹呢?” 生死?关头,老者选择当一名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上午刚发表完衷心宣讲,没过中 午转手就把教主卖了。 “教主他在主殿地下闭关。” 血珠飞起,老者的脑袋高高飞起,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哼,杂种。”林默举起喇叭:“玉罗刹,给你?三个数,滚出来受死?!” “一,二……” 还没数到三,一团雾气从天而降,一双眼冷冷的看着她。 气定神闲的语调冷冷道?:“在下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请叫我死?个明白。” 林默扬声道?:“让本?王在这里等你?,就是你?的死?罪!” 玉罗刹:“……”好特么无理取闹。 天之?锁从空中垂下,万千宝具眼看要破空而出,玉罗刹忽然一个滑铲跪倒在地,脸埋地上:“请饶我性命!” 怂得明明白白,怂得理直气壮。 林默拼了老命把英雄王的思维押下,宝具离玉罗刹脖子就差二寸。 “你?看看这个!” 信纸扔出去,玉罗刹拾起来一看,头发都立起来了,这是陷害!赤丨裸裸的,明目张胆的陷害!玉罗刹这么多年教主可?不是白当的,脑筋都不用?转,二话不说直接把锅往出一甩! “你?妹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嗯?” 玉罗刹立刻道?:“那她一定在石观音那!” 哼!陷害我?门儿?也莫得有! 借刀杀人我强项! 作者有话要说:石观音:带孝子可坑死老娘了!感谢在2021-04-25 06:37:50~2021-04-25 19:4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洛洛洛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互相借刀 林默在沉默, 她觉得自己被狗溜了,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特别的闹心, 一万个想发动巴比伦之门,宝具倾巢而出,把?这些人?全都扎成刺猬。 但林仙儿?又?不能不管。 万一呢?玉罗刹跟石观音一看就仇, 这俩人?完全可以?互相陷害,都来借她这把?刀! 所以?要不要信了他?的狗话?去找石观音的麻烦? 林默思索的时候,玉罗刹在看她,自然不是抬头看, 他?的脸贴在地上, 而他?手上带着一颗透明?的宝石戒指, 这个位置的反光刚好能看清她整个人? 几句话?便让她眼神游离, 说明?心智不坚,头脑不灵,极易为他?人?所惑。 两手垂在身?体两侧, 脚步一前一后, 空门四开,浑身?破绽多得数不清,说明?武功不高,不善防守, 更没什么对敌经验。 呼吸沉重且急促, 心跳过快,说明?没有内力,并且不会伪装。 江湖上对她的传言颇多,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仙女化?身?, 有人?说她是山中精怪,隐世高人?,最离奇的说法是,她能召唤鬼怪附身?,她所有的能力都来自于附身?的“鬼”。 玉罗刹只?一个照面?就确定,她应该是最后一种。 这样一个蠢得挂了相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玉罗刹觉得不利用她干点什么简直是浪费上天赐予自己的机缘。 心沉了沉,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一把?剑直勾勾贴着脸劈下来,插丨进地下,寒剑如镜子般映着玉罗刹的脸。 一张看起?来不算年轻但很秀气的脸,眼睛里闪动着光。 细细一条血线从脑门滑下来,划过鼻尖,滴入土中。 “杂种,抬起?头!” 玉罗刹乖乖抬起?头,笑容温和亲切,像是一位父亲宠爱的看着自己叛逆期的女儿?。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反派已出现,请宿主用自己的人?格魅力使他?立刻弃恶从善。” 冷风呼啸,数十种兵器人?体描边一般插满玉罗刹周围,他?身?子没动,脸再次贴地:“请您务必饶我?性命,我?若死了,您妹妹只?怕也活不成了。” “呵。”林 默抬起?下巴,张狂道:“想求我?饶你性命,除非答应我?一件事。” 玉罗刹道:“还你妹妹?” “我?要你立刻弃恶从善!” 玉罗刹:“……” 他?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只?附身?的鬼或许厉害,但精神方面?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吸气,吸气,不要和精神病人?一般见识,莫慌,莫慌,他?还能苟。 “我?玉罗刹愿意立刻弃恶从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林默喜上眉梢,来了,又?可以?愉快的刷分了,上次西门吹雪反复弃剑帮她刷了多少来着?这回翻个几倍不过分? 等待,静静的等,系统鸦雀无声。 林默:???是系统卡了还是bug修复了? 略一琢磨,悟了。 方才导航地址说错了不给导,那现在系统没反应一定是玉罗刹用了假名的缘故!谁家给孩子起?名会用罗刹两个字? 我?可真是太机灵了! “用真名重说一遍。” 玉罗刹沉默了一会,手指抠着土,好脾气的笑道:“玉罗刹就是我?的真名。” “放屁!定然不是!”林默道:“要么你就是假的!” 宝具再次从漩涡中出现,金色的漩涡自林默身?后开启,映照了整片天空,与黄沙一色。 玉罗刹瞳孔骤然放大,手指一紧,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空中升起?烟雾一缕已贴近林默,紧接着细微的光闪了两闪,清清脆脆当?一声,匕首的锋刃飞了出去,天之锁把?玉罗刹从头缠到脚,寸寸收紧,高高吊起?。 “莫非你想用武力证明?自己?” “不错。”玉罗刹道:“如此还不能说明?我?的身?份吗?” “不能。”林默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的真名,不然沉你入茅坑。” 玉罗刹深吸一口气,眼睛微垂,咬着牙道:“我?玉天宝愿意立刻弃恶从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积分一百点,请再接再厉。 林默来不及吐槽玉罗刹真名,就被奖励积分惊到了,什么情?况啊这是?同样是完成任务,凭什么西门吹雪一次五千,到玉罗刹这儿?就成一百了? 弃恶从善这么不值钱吗?必然不能啊! 宝具直指玉罗刹眉心:“你心不诚!再说一遍!” “读音不清,罚你说十遍。” “一直说,别停,敢停下沉你入茅坑。” 玉罗刹:“……”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不要太过分。 林默看着系统一百分一百分的往上涨,倒是不嫌弃,慢慢刷,让我?看看bug的上限在哪里。 当?然了,其他?人?也不能光看热闹,本王的维摩那上好大一块空地,千里迢迢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她立即吩咐人?把?玉罗刹私藏的金银财宝,玉石玛瑙,珍珠布料有多少搬多少,一趟一趟又?一趟。 玉罗刹的心态终于崩了,眼也抽了,嘴也瓢了,开始口吐白沫了。 那些可恶的教众平时干活也没见手脚这么麻利! “你……你这是抢劫!” “抢劫?”林默冷哼道:“天下所有的财宝都是本王的私产! 本王将自己的私产挪个地方的事怎么能叫抢劫?” “还有,本王让你停了么?接着说!” …… 石观音收到了无花的信,信中道:大魔王已动身?前往西方魔教,玉罗刹覆灭在旦夕。 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妈妈的好大儿?出息了!老冤家要没了,痛快,真是痛快!静默了一会,她的眉头渐渐拧起?,突然,她像是坐了炉子似的窜起?来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立刻组织人?手准备搬家事宜,随便搬到哪都行,老巢是不能待了。 林默为了找妹妹都能把?罗刹教骨灰扬了,她跟玉罗刹打生打死几十年,她会不知道那位是什么狗脾气?就算不知道,石观音自己代入一下,那肯定是反手把?魔王引过来啊,还用思考吗? 必须搬家,立刻,马上,慢了就走不了了! 算算路程,从对家那儿?赶过来最快也得十七八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可以?搬到附近的龟兹王那儿?去,她眼红那小国有些日子了,正好趁此机会…… 轰——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地震了,天地一齐晃荡,暴风迷眼,石观音只?是闭了一下眼,在睁开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我?是谁,我?在那,刚刚我?旁边那一堆石山呢, 我?的狭窄的深谷呢?最关键的是,我?精心设计机关,以?及罂丨粟花海呢?我?就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而已,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抬着大小箱子来来去去的男男女女也是这么想的,耳畔刮了一阵风,周围能看见的建筑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黄金在烈日下闪闪发光,成片的祖母绿宝石简直要晃瞎人?眼。 这是梦?一定是梦,对? 若不是梦,船为何在天上飞?上面?为什么还站着人??她们?是不是还在梦中听见了一句“天地乖离?” 巨大的阴影悬浮在半空的位置,林默手拿喇叭道:“石观音,还我?妹妹!” 石观音僵硬在原地,仰着头直视巨大的光辉之舟,山呼海啸的情?绪憋在心里,张着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失策了,没想到她会飞! 这个姿势毕竟累,石观音运起?轻功飞到方舟之上,好脾气道:“你是什么人??什么妹妹,我?不曾听过。” “难道不是你是你派人?绑走了我?妹妹,然后栽赃陷害罗刹教?若罗刹教倒了台,整个西方沙漠难道不是你一个人?的?”林默睥睨着,凉凉道:“原本还只?是猜测,但在我?确定了!若是不心虚,你急急忙忙的跑什么?” 石观音都气笑了,确定什么你就确定?你这不是被忽悠来的么?我?还不了解玉罗刹? 说这些话?的要是别人?,石观音即便不毁了她的脸也得扇她几个大嘴巴子把?脸打肿,然而她面?对的是林默,瞅瞅刚刚如魔似幻的天地乖离,她选择冷静。 放过她,就是放过自己。 石观音悠然道:“你被玉罗刹骗了,我?们?俩无论谁倒台受益的一定是对方。他?根本不知你妹妹的情?况就敢拿你当?刀使,你莫非连这也想不到?” 林默想到了,正因为想到了才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为了林仙儿?宁愿变成一把?刀,却?不知该捅向何方。 石观音一双明?媚的眸子亮晶晶的,若只?看她的脸,她最多只?有三十岁,而这双眼睛的活力,只?怕比林默还要活泼些。 谁能看出她已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呢?可 她的的确确年逾五十了。 石观音上前温柔笑道:“我?知道你救妹心切,如此莽莽撞撞可不行,非但救不了人?,反而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这样,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唤你一声妹子,你便将当?日的情?景原原本本讲给我?听,我?帮你分析分析,将你妹妹救回来如何?” “你看我?创下这么大一片家业就知道,我?脑子还是灵的。” 林默被忽悠的有点心动了,还未说话?,玉罗刹不干了,他?手指骨节捏的嘎嘎作响,阴阳怪气道:“你分析?呵,我?直接猜个结果,你定要说此事完全是我?策划的,为的是借刀杀人?,铲除异己。” 石观音回怼:“这莫非就是不打自招?妹子,你可万勿要听信他?的话?冤枉了好人?。” 玉罗刹道:“好人??哈哈哈哈哈……”他?笑道:“你囚禁青年男子于此供你淫耍取乐,若被你发现有哪个女子生得比你美,你就要毁去她的容貌,还有连绵成片的罂粟花海,被你用来制药控制门中人?,使她们?万分恨你,却?难以?逃走,你还说你是好人??” 俩人?在互相阴阳怪气,林默一边听,一边指挥石观音的门下弟子把?金银财宝往维摩那上搬,看着一箱箱的钱,她憋屈的心总算找到了一丝丝慰籍。 那边吵着吵着,却?给她放了个大雷。 石观音忽然道:“妹子,你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是玉罗刹!” 玉罗刹绷着脸道:“你也被她骗了,她也根本不是石观音!” 林默:??? 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出了一双灰色的长耳朵,并发出一阵响鼻嗯嗯啊啊的叫。 你看我?像不像头驴? 作者有话要说:别急,还有反转,玉罗刹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傻缺 女主只是长得呆萌,并不傻(震声!) 忽然觉得玉罗刹跟石观音贼配,俩人连名字都对仗感谢在2021-04-25 19:47:54~2021-04-28 13:4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三月镜缘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密林绿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子老阿姨 2个;微薄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老阿姨 20瓶;夏温吃了嘛 15瓶;爱绿藻头的圈圈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狗系统(入V第一更) 林默在今天之前?从未觉得自己愚蠢, 甚至当年以?文科六百多分的优异成绩考上北师大时一度认为自己的智商非常高。 可她现?在觉得自己跟一头蠢驴没什?么两样。林仙儿的失踪她没有头绪,被忽悠进沙漠溜一圈也罢了,她不过是开个小差数个钱的功夫怎么连话都听不懂了? 什?么叫她被骗了对方根本不是真的的某某某?她咋就没发现?呢?你俩从哪看出来的? 林默怀疑人生时, 玉罗刹和石观音已?经从“究竟是谁在借刀杀人”这个社会问题上转移到了关于“我是谁, 谁是我”的哲学思考。 这种?问题有什?么好?吵的?对林默而言,你叫不叫玉罗刹重要?吗?不重要?,只要?能刷分你就是有用的好?刹, 石观音究竟是不是好?人,更是跟林默半点关系没有,只要?能刮到钱,她就是叫铁观音林默也管不着。 前?提是不能把她当驴耍。 黑红条纹的乖离剑拿在手里, 指着石观音的下巴, 林默道:“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石观音往后退了半步, 不仅丝毫不慌甚至还?能笑, 语气里颇有几分自豪:“我与玉罗刹是几十年的死敌了,我对他简直比对我儿子还?要?了解,他是个没有十成十把握绝不冒险出手的家伙, 而这人虽然尽力?模仿, 可在养气功夫上还?差得远呢。” “我不是问这个。”林默道:“我是问你他说得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看到有比你漂亮的女孩子就要?毁了她的脸?是不是用罂丨粟控制门下弟子?” 石观音眨了眨眼,笑容愈发美艳温柔,却未达眼底:“你不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了么?”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 恭喜宿主, 反派石观音已?出现?,请宿主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让她立刻弃恶从善。” 林默正?想?听听她说什?么,手却冷不防的把剑往前?一送。 英雄王的人格再次挤占了她的脑子,她听见自己哈哈大笑, 狂傲道:“这就是愚弄本王的代?价。” 林默:“……”冲动了。 石观音到死都保持着笑,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能控制剑气,摧枯拉朽而不 伤一人的的林默会立刻要?她的命。 “叮——经系统检测,任务目标石观音已?死,弃恶从善任务失败。” 看,验明正?身多简单? 把剑朝向玉罗刹,还?未说话,玉罗刹又一个滑铲跪在地上,脸垂下去道:“请您务必饶我性命!我可以?帮您找妹妹。” “嗯?” 玉罗刹立刻改口:“我玉天宝愿意立刻弃恶从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玉天宝愿意立刻弃恶从善……”和尚念经一样,笑死,根本不敢停,停一下命没了。 积分连续上涨,系统已?经卡的反应不过来,直到最后,玉罗刹被林默叫停了许久,系统还?未停止播报,给林默吵的脑瓜子嗡嗡的。 石观音的老巢里有一潭泉水,是洗澡的地方,在她门下弟子搬运财宝时,林默人已?泡在里面,太阳已?渐渐西沉,白日的余温仍在,泉水温而不凉,从系统里兑换的红酒和牛排放在乌木托盘中,在泉水上飘。 林默眯上眼睛,懒懒的哼了一声,点进系统光屏查看积分。 玉罗刹念经一样叨叨了五个多小时才换五千积分,本来她还?想?着积分若是可以?无限刷,干脆直接让他一次刷满十万回家算了,可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就算玉罗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说,也得说上好?几天。 就是玉罗刹不累得口歪眼斜,林默也得被系统吵死。 没关系,先歇歇,下一个“弃恶从善”说不定能多些?。 红酒入喉,又涩又苦,给林默呛得直咳嗽,属于英雄王的人格却充满了愉悦。 玉罗刹走?过来告诉她,石观音所有的财宝都已?搬上维摩那,整个地盘也被犁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美丽的少女,活的死的都没有。 林默眼睛一眯,还?未散发出冰冷的光,玉罗刹又一个滑铲跪地,忙道:“我可以?列举我所有的仇家让您挨个排查,请您千万饶我性命!……我玉天宝愿意立刻弃恶从善……” “行了,走?。” 玉罗刹缓缓往后撤,从头到尾没敢抬头。 宝石戒指被他换了个位置戴。 他已?确定,林默召唤鬼一定需要?什?么契机,也一定有破绽。 …… 玉罗刹列举的第一个对家 叫方玉飞,绰号飞天玉虎,是黑虎堂的堂主。 这个人玉罗刹想?杀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武功势力?都不如石观音,偏偏智力?水平比石观音略高一些?,坑他的次数更多一些?,野心?也更大一些?。 所以?玉罗刹更恨方玉飞,与之相比,石观音甚至称得上可爱。 林默驾驶黄金维摩那离开沙漠,到了边陲,维摩那连带着财宝一齐被收回巴比伦之门。 只是在回收的时候忘记留下一点点钱。 而现?在她要?住客栈。 可恶的是客栈只有一间房。 林默瞪着玉罗刹,玉罗刹心?领神会,交出了自己的钱袋,乖乖到客栈外面吃沙子。 已?经过了两天,还?要?一天英雄王就到期了。林默朝外看了看乖得像猫一样蹲在路边儿朝她憨笑的玉罗刹,就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不但危险,简直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她绑过那么多卡,能在心?智上与之一战的恐怕只有蓝染。 还?是蓝染好?啊,林默想?若是蓝染在的话,她定然不会像现?在一样被狗溜。 就好?比昨天,她问玉罗刹,有没有可能不是你的仇家陷害,而是武林正?道看你不顺眼? 玉罗刹立刻就用一种?你还?小,你太嫩,你根本啥也不知道的微妙表情对她说:“不可能,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武林正?道,有的只是披着正?道的皮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排除异己唯利是图的人,他们万万不敢这么得罪我。” 林默想?反驳,但找不到合适的词,英雄王人格想?宰人,被她压制了,现?在还?不能杀他,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条线索了。 想?打残他?她又控制不了那个度,生怕一不留神,玉罗刹命没了。 想?东想?西也没用,只要?系统没有播报林仙儿死亡,就说明她还?活着,还?活着就说明她还?有用,林默顺手关上了窗,坐在床上续卡。 她续卡需要?时间,也不长,只有十秒,而这十秒她是没有英雄王能力?的。 仅仅只有十秒。 系统倒计时七,玉罗刹忽然进来了,林默心?里打了个突,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倒计时六,玉罗刹盯着她看,这次不是倒影,而是 直视她的眼睛,林默不敢动,心?里有点发毛,正?想?以?英雄王的姿态问候一下他的父辈,亦或是来一句你瞅啥。 她从未觉得十秒如此?之慢。 五的时候,玉罗刹眉心?微蹙,拳已?收紧,四,三,二……玉罗刹突然出手,直奔林默的咽喉而去! 一秒钟,他杀她或许根本用不上一秒。 林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倏忽一黑,她滚到了地上,落在一个怀抱之中。 血慢慢渗透了她的衣服,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乎碎裂,心?脏快要?跳出腔子,血流在全身奔涌,整个人都吓软了。 在玉罗刹出手的刹那,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她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着,酒气混着干燥暖和的淡香,一如醉酒那晚,她摔入他的怀抱,竟像摔断了全身的骨头一样,不愿起来。 是陆小凤。 而这时, “叮——续卡完毕,使用时限十天,祝宿主使用愉快。” 天之锁在分秒间从虚空中钻出,玉罗刹已?没机会出第二招,天之锁缠上了他,收紧,他的脑袋立刻被锁链扭下,滚在地上。 林默却已?没心?情再看,也不知陆小凤伤了哪个位置,他流了很多血,已?痛得发抖,却贴在她耳边温声笑道:“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不信……”断断续续接着道:“我知道,你一定,非常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没关系,我都……明白。” 林默的眼泪被冻在眼眶里,她的唇齿,她的手脚因过度呼吸而麻木,抖着手查看陆小凤的伤。 伤在后背,钉子状的暗器扎进他的脊柱,后心?被匕首刺穿,血满衣襟。她用力?按住伤处想?阻止血的流出,却是徒劳。 陆小凤的脸在慢慢发白,灰败,气若游丝,可他仍握住林默的手,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眼睛慢慢闭上。 “系统,我抽卡,快!” 与谢野晶子,与谢野晶子可以?救他!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依古比古,出自《花园宝宝》,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玛卡巴 卡,出自《花园宝宝》,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海绵宝宝,出自《海绵宝宝》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叮——恭喜宿主抽中人物汤姆,出自《猫和老鼠》以?下是该人物技能……” …… 林默已?然崩溃,她恨不得现?在躺在地上快死的是自己。陆小凤的手已?冰凉,只有胸膛还?是微弱起伏。 积分只剩四百,没法抽体验卡了,只能抽技能,最后的,四次机会。 请君勿死,请君勿死,请君勿死! “叮——恭喜宿主抽中技能,成人学步车一辆,该技能已?装备。” 林默几乎疯了,去他的学步车! “叮——恭喜宿主抽中技能,可以?命令任何名叫张三的人(注:命令包括该张三能力?范围外的任何一件事?。)” 林默绝望中终于升起一丝希望,张三……叫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不会少? “叮——恭喜宿主抽中技能,可以?给任何一个人改名叫……” 林默的心?高高悬起。 “李四。” 艹!!!!!!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楚留香原著里,真的有一个叫张三的感谢在2021-04-28 13:41:31~2021-04-29 08:2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密林绿叶、1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尘 5瓶;爱绿藻头的圈圈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找张三(入V第二更) 林默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一阵的恶心,想吐, 怀中的人呼吸已停止, 只有心跳,像是更漏的水珠慢慢滴落。 她从未像这样恐惧过死亡。 即便是方才玉罗刹一刀把她杀了,她也不会如此恐惧, 只一小会,血已浸透林默的衣服,她能感受到温热的血在慢慢变冷。 这冷让她如梦方醒。 她将陆小凤抱到床上,不顾自己一身的血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一定有救一定有救一定有救! 张三, 对, 她可以命令张三, 能让这个张三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也就是说,张三就是她的许愿机!只要找到一个叫张三的人,陆小凤就有一大半的机会能活下去! 林默冲到街上, 泥沙糊了满脸, 她声嘶力竭地喊:“张三,谁叫张三!有没有人叫张三!” 她遇到一个人就问:“你叫不叫张三?你认不认识叫张三的人?” 头发凌乱,满身鲜血,状若疯妇, 别说人, 狗都被她吓跑了。 对此时的林默来说,路是扭曲的,人是扭曲的,天连着?地, 地连着?天,在她眼前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她的腿是软的,手是抖的,她整张脸的肌肉都在抽搐。 明明烈日当头,她却如坠寒潭,到后来,她甚至抓住了人却没法?发出声音,只能啊啊地叫。 一个汉子被她揪住了,倒是没像别人似的躲她如躲瘟神,而?是耐心道:“怎么了,你这是……” 林默几乎站不住,喘着?粗气,含混不清道:“你,你帮我,张三,我要找张三!” 汉子满脸都是青惨惨的胡子,眼睛又大又圆,尤其是瞪起来,像只大眼睛的花猫,凶萌凶萌的。他道:“你好好说,你找哪个张三?” 林默平复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张三,是张三就行,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他叫张三就行!” 汉子又问:“你找他做什么?” “他能救我朋友,他能救我朋友,求你了,帮帮我,帮我找找张三好不好……” 若是个正常人,这会儿即便不给林默一个大嘴巴子,也得一巴掌给她推地上去,但那汉子偏不,他扶住林 默道:“你别急,我帮你找,你别哭,哎呀这么多血,这都是你朋友的?此地可没有郎中啊。” 他扶着林默,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道:“来,喝口酒,喝了我帮你找。” 林默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别说让她喝口酒,就算让她吃坨屎在嘴里,估计也尝不出味儿来。 她一口气干了半只葫芦,若不是那汉子拦着,她能全喝了。 汉子啧啧道:“谁说女人不会喝酒了?真要喝起来,也不比男人差嘛,姑娘好酒量!”他扶着林默的肩膀,道:“你别急,带我去看看你朋友。” 林默抓住他,摇头道:“不不,找张三,我要找张三……只有张三能救他!” 汉子无奈道:“好好好,找张三,我陪你找张三。” 他带她回?到投宿的地方,这是整个镇子唯一一家客栈,在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店老板的桌子上,震声道:“我找一个叫张三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他叫张三就行,找到了,钱归你!” 店老板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又黑又瘦,衣服补丁叠着?补丁,看着?银子的就像看着?累世经年的爱侣,笑容满面道:“客官此话可当真?嘿嘿嘿,小人就叫张三。” 林默心已跳得发痛,盯着他,指着?客栈里唯一一张木桌子道:“你,用拳头把它?砸成粉末。” 客栈老板恍惚以为自己幻听了,一边收钱一边道:“姑娘疯魔了不成,小老儿年过?半百,就算那桌子再破烂也砸不塌呀,姑娘还是吩咐些别的。” 林默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蹲下,嘶声力竭道:“你不是张三,你根本不叫张三!我要找张三,我要找张三!我朋友快死了你别骗我好不好!你想要多少钱都行,我只要找张三。” 店老板被她吓到了,指指林默,又指指自己的脑子,用口型说,“她没病?” 汉子道:“你们镇上有叫张三的吗?” 店老板想了想道:“前日来了个打渔的就住在小老儿的店里,跟他一块的人就叫他张三……” 林默蹭一下窜起来,一把逮住店老板的衣领子:“他人呢?他人呢?他人呢?” “姑娘,姑娘松手诶!人还在,嗯……应该还在,只是 刚喝了酒……” …… 张三躺在床上睡觉,他刚刚跟朋友喝了很多酒,连晕带吐的,这会儿难受得要命,好不容易迷瞪着,门被撞得四分五裂,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冲进来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提溜起来,喊到:“你是不是张三?你是不是叫张三?” 张三差点吓出心脏病,刚点了一下头,林默立刻道:“你弹自己一个脑瓜崩!” 张三想扇她一个大嘴巴子,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弹了自己一下。 林默又道:“你学过唱歌吗?” 张三迷茫了,摇摇了。 “你给我唱一首降F调的青藏高原。” 张三:“???”我看你像个将爱福调的青藏高原。 却不知为何,他的嘴好像自动长了个人,抑扬顿挫的唱了起来,刚唱到远古的呼唤,林默拉着?他就跑。 此情此景给店老板和汉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忙追过看。 一进门,店老板先吓瘫了。 玉罗刹脑袋得风吹的乱滚,满地淌血,一具尸体放在床上。 林默指着?尸体对张三道:“你让他立刻好起来。” 张三一时竟是这个疯女人有病还是自己有病,他走到床前,手盖在尸体血淋淋的衣服上,他机械的开口道:“请你立刻好起来。” 围观的汉子眼睛瞪得比猫还大,店老板已经从瘫变成了晕。 陆小凤忽然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然后又站了起来。 这一幕让张三也晕了,他就是想破了小脑袋瓜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掌握起死回生的法?术了,果然是喝酒喝多了,出幻觉了? 只有那个汉子指了指林默,又指指陆小凤,最?后凝望张三,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偏偏连一个啊都发不出来。 只有手在抖。 林默终于绷不住,恐惧,悲伤,惊吓,所有的情绪如开闸泄洪一般爆发出来,她扑上去抱住陆小凤,头埋在他怀里号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到呕吐。 陆小凤轻拍她的后背,想说些什么,但林默的泪水打湿他的前襟,胸膛一阵暖意的时候,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抱着她。 那个帮忙的汉子也想说点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一手提着?店老板,一手提着? 张三走出了门,门关上。 林默一直哭到半夜,她问陆小凤是不是一直跟着?她,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问他以后…… 沙漠里的夜晚很冷,厚衣服被她收进了英雄王的巴比伦之门,之?前又忙又乱哭一身汗没感觉,这会儿冷静下来,就觉出冷了。 正要取出衣服,陆小凤给她披上被子把人圈在怀里,温声道:“别怕。” 林默没动,静默了一会她忽然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猜得出来。”陆小凤道:“从看到那张写着?北京师范大学的纸我就猜到了。” 林默道:“我想回家,我迄今为止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回?家。” “之?前我跟你说的话是骗你的,我……”她咬唇,低头道:“我其实,是有一点点喜欢你的。” 陆小凤笑道:“我知道。” “而?且我觉得我会越来越喜欢你,可能……可能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你了。” 陆小凤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不是不爱,是不能爱,不敢爱。 但,感情是这世上最?无法?控制的东西。 他听见她说:“我现在好喜欢你怎么办?” 陆小凤能说什么呢,现在他说任何话都太煞风景,他贴着她,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呼啸的冷风将窗户刮开,玉罗刹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皎皎月色下,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朝向林默,发出诡异的光,无声无息的控诉着?:老子死得冤。 林默被吓得啊一声窜到了床里面,陆小凤笑着?用被子蒙住她的头。 “别怕,我去把他埋了。” 林默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服:“你别走,我不怕,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她刚表过白,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结婚了,哪有新婚之?夜新郎官跑出去埋尸的? “我去关窗。”陆小凤道:“你现在若不让我走,等下就算你用鞭子赶我,我也不会走了。” 林默抱着被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在刚刚,一系列无法?理解的事立刻明悟了。 他在薛家庄见?到她时,为何满怀歉意?为何突然说要娶她?为何她拒绝他后他连声音都抖了? 联系一下那晚的情形,大胆设想了一下陆小凤 的心灵路程。 他醒来,衣衫凌乱,床单失踪,她逃之?夭夭……该不会…… 林默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躺平,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包成一个团,在床上滚来滚去。 太羞耻了!怎么会发生那种误会!当时她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说,你该不会问我要钱? 她只是想幽默一下,可陆小凤听了会怎么想? 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别急,在写了! 其他股:我们就静静地等着你俩分手感谢在2021-04-29 08:25:02~2021-04-29 19: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动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修罗场(入V三更) 陆小凤刚找出跟蜡烛点上, 一转头就看见林默在床上滚,他把被子掀开,笑道:“怎么了, 害羞了?就算你?害羞, 我?也……” “不是!”林默跪在床上捂着脸,耳朵尖儿红红的,支支吾吾道:“你?肯定是误会了, 没错,你?就是误会了!” “嗯?” “你?是不是以为咱俩……嗯,那什么了。” 林默要是没说这句话,陆小凤现在连衣服都脱下来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误会?” 林默深吸一口气, 为了防止像上次一样俩人各聊各的然后诡异同频而造成新的误会, 她决定说得直接一点。 “那天晚上, 咱俩不是喝酒了嘛,然后我不是醉倒了嘛,然后你不是把我?扶床上了嘛。” 陆小凤把解下一半的腰带系回去, 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听。 “你?是不是以为咱们两个睡过了?” 陆小凤道:“以为?难道没有?可是我记得……”饶是他脸皮再厚, 后半截话也说不出来。 他记得她的体温,记得她身上的香气,也记得,释放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跟以往的经验大不一样, 心动大于欲望,只要稍稍回忆一番,他便会心跳加速,血液像是烧着了。 现在她说是误会? 林默已经尬得手脚蜷缩了, 咬着唇道:“真的没有啊!那天晚上我?很快就醒了,你?醉倒了,衣服穿得好好的,还在说梦话,然后……然后我借了一下你?的衣服,嗯,还有床单,我?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早上回去的时候你?还睡着呢,就把衣服重?新给你?穿回去了。” 陆小凤整个人都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又不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按理?说做和没做区别还是挺明显的,虽然当时他喝了很多酒,身体的感觉是麻木的,但记忆很清晰啊! 他不信,他问:“那你为什么要走?” 林默抓抓头发:“我?总不能穿成那样跟你?躺在一起……” 陆小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血衣,又看了眼林默的一身血衣,各自沉默。 沙漠风天,水源珍贵,倒是能将就着睡一夜,可要真做点什么事,也实在不太美妙。 陆小凤 揽过林默的肩膀,亲昵地抱了一下,“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等!”林默坐起来,“你?相信了吗?” 陆小凤笑着说:“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感觉不太相信的样子啊,不过算了,反正她现在想要好好谈个恋爱,问心无愧就好。 陆小凤一走,屋子立刻冷下来,林默搓搓手臂,猫在被子里把脏衣服换下来,之前收进巴比伦之门的貌似有几件干净的厚衣服,找出来穿上,抱着被子还是有点冷,那也没关系,摸摸脏衣服上的血,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又是感动。 他为了救自己,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人若是错过了,可能几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林默忽然想起来,陆小凤好像还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呢,虽然她从未想过做任务,但积分摆在那,不拿白不拿嘛。 也是奇怪,陆小凤都能为救自己豁出命去,好感度怎么也该生死相许了,系统为什么没播报?程序被刷崩溃了吗? “系统,我?想查看当前陆小凤的好感度。”主要是想看看“生死相许”那四个字,看一眼她就高兴一分。 “叮——恭喜宿主,陆小凤当前好感度为六十五,已达成“一生一次一心动”成就,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达成“痴心不悔”成就。” 林默一阵无语,什么破系统,肯定是坏了?她跟陆小凤认识没几个月的时候就是六十五,现在还六十五?一点都没涨? 肯定是坏了。 破系统! 说起来,今日之事实在是个天大的教训,别的不说,单是一个抽卡,林默就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要把希望全寄托在系统上!偶然撞上一个张三是陆小凤命不该绝,若是没有呢?她该怎么办?过于依赖系统,不但会坑自己,还会坑别人! 很多事情?,她总得自己去学,自己去想,自己去做! …… 翌日清晨,陆小凤又干干净净的出现在林默面前,他换了衣服似乎还洗了个澡,身上已闻不到一丝血腥。 俩人在吃饭的时候,张三揉着脑袋凑过来,盯着陆小凤猛看,对他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昨天梦到一个死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走到他跟前一摸,嘿,他就 活了,你?说奇怪不?你?说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点什么?” 陆小凤扬脸笑道:“我?先替你梦里跟我?长相一样的人谢谢你了。” “不用谢兄弟。”张三拍着陆小凤肩膀道:“你?可千万别觉得是我诅咒你?!我?这个梦特别真实!你?出门注点意噢!” 林默深深低头,简直要把脸埋进碗里,脸红如血,生怕这位仁兄瞅见她再一句,我?也梦见你?了,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还让我给你?唱歌…… 幸好张三没有注意,说完话快活地哼着跑调版青藏高原走了。 饭没吃几口,昨天帮忙找人的汉子恍恍惚惚满身酒气的坐了过来,他对林默道:“我?叫胡铁花。” 林默筷子一顿,扯着笑道:“你?好。” 胡铁花指着陆小凤道:“他是你情?人?” 林默没说话,看着他。 “你?莫非是是天上的仙女?”他道:“我?昨天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来确定这不是幻觉,他明明死了,却被一个叫张三的人复活?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林默纠正他:“不是死了,是快要死了,没断气呢。”瞥了眼他腰间的酒葫芦,有点心慌。 她昨天精神崩溃,莫名其妙干了半葫芦酒,晚上一边哭一边吐,一边儿后怕,她咋敢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哦! 胡铁花叨叨着匪夷所思,解下葫芦咣咣地喝,然后踉踉跄跄的拐出去吐。 林默低头用筷子戳碗里的饭,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里是没有米的,只有街边儿卖的烤馕,烟火一燎,被风沙一吹,吃一口吐一口。 “有心事?”陆小凤问。 林默道:“没什么,只是玉罗刹死了,线索全断了,也不知道仙儿她现在怎么样。”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玉罗刹也未必知道是谁掳走了仙儿,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陆小凤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莫要忘了,当时我也在。” 林默把烤馕戳了个稀烂:“你?知道是谁?” 陆小凤道:“有猜测,那个人当时一定在现场,一定与林仙儿有过交集,你?不防也来猜猜看。” “首先,他一定长相不错,仙儿最喜欢英俊的男人,这个男人一定很会引诱女孩子。” 陆小凤点头,他去看过现场,从窗上的小洞可以看出有人往里吹了迷香,但不重?,清晨时便散的干干净净,那种计量最对使人睡得沉一些,若是上手撸人,只怕没那么容易。 小姑娘定是自己跑出去的,能把小姑娘引出去的男人,长相自然不会差。 林默接着道:“这个人必然跟我?,或是跟仙儿有过交集。” “他应该还有些名气,至少是正道的名气,很唬人的那种。” “他应该还有帮手,俩人或许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 陆小凤满意点头。 答案就在嘴边,就差念他身份证号了。 林默肯定到:“一定是楚留香干的!” 陆小凤到嘴边的烤馕都掉了,满意的笑容变成了惊讶。 “哼,他这个人,长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仙儿失踪前还跟我?说楚留香夸她漂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林默拍着桌子:“我?越想越觉得是他!他跟我?有仇,我?抓过他!” 陆小凤道:“你?似乎对楚留香偏见很大。” 林默道:“嗯……嗯?难道我?猜错了?唉,其实,我?倒不是对楚留香偏见大,只是不喜欢浪子。”她的脸有点红,“我?喜欢那种对感情?认真一些,不要太花心的那种人。” 陆小凤的手忽然收紧,脸上却是在笑:“若是让一个花心的人为你?收心呢?你?还是不喜欢吗?” 林默想了想道:“这应该不可能?我?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 “况且,谁知道他经历过多少女人?反正我是受不了,我?就算没有洁癖也嫌脏啊。” 烤馕掉在了桌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肝不动了肝不动了 等我五一放假的,更新一定支棱起来 34、师友 陆小凤的表情倏忽间变了, 他?像是坐在火堆上吃榴莲,然后被人盖了一脸螺蛳粉。 连笑都无法维持。 即便林默再不擅长察言观色也发现了陆小凤的神?情裂变,他?的瞳孔似在抖动, 嘴紧紧抿成一线。 林默立刻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毕竟楚留香成名?已久,不仅是很多女孩子的深闺梦里人,更是人人敬仰的楚香帅, 她搁这儿叭叭的说他坏话,人家是风流,又没睡到她头上,她有什么资格嫌弃这嫌弃那的……等等, 方才陆小凤似乎说了一句, “若是让一个花心的人为你收心……” 她猛地反应过?来, 陆小凤也是和楚留香一样的浪子啊!系统盖过?章的浪子, 她早就知道的!可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嫌脏…… 嘶!林默倒抽一口凉气,几乎化身暴漫表情包,难怪陆小凤脸裂了, 被心爱的人这么说得多扎心啊!换位思?考一下, 林默要是陆小凤,这会儿眼泪都得掉下来。 她一把?抓住陆小凤的手,正想说点什么找补回来,陆小凤却把手一点点抽回去, 苦笑道?:“我只怕也不太干净。” “不不不, 我不是说你。”林默急的抠桌子,“我的意思是,那个,浪子也没什么不好哈, 至少那方面久经考验,经验比较丰富……”睡起来比较爽。这话太破廉耻,说到一半她的脸就已经红到发烫,后半句堵在喉咙里,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陆小凤把抽走的手一点点的慢慢塞回去,“我这还是第一次发现会有女孩子嫌弃男人……脏,这些年我确实经历过?很多女人。”手握住,他?看着她的眼睛:“怎么办,你还要我吗?” “要!”林默红着脸道:“不管你什么样我都要。” 择偶标准是一回事,喜欢又是一回事。如果那个人是陆小凤的话,那么一切的原则和标准都不重要了。 林默接着道?:“要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也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骗我好不好?” 陆小凤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亲了一下,郑重道?:“我绝不会骗你。你若是预备什么时候回家,也请一定要告诉我。” 林默点头 。 这个糟糕的话题总算揭过去。 陆小凤分析绑走林仙儿的人极有可能是少林寺的七绝妙僧,无花,包括投毒都有可能是他所为。 林默惊讶极了:“他?图什么啊?他?……不能,他?可是出家人啊,怎么可能跟玉罗刹结仇?” 陆小凤道:“在来寻你之前我去了一趟东京,弄到了一份情报,你看看。” 他?从袖口抽出一张薄薄的信封,打开,里面的信纸也只有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七绝妙僧无花,石观音李琦之子。 若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解释通了。 林默抽着气道?:“这……这东西你在哪搞到的,可靠吗?” 陆小凤笑道?:“金风细雨楼。它是天下势力最大的江湖帮派之一,掌握着天下最多最全的辛秘。” “他?们竟也愿意把这些辛秘拿给你看?” “本是不愿意的。”陆小凤道:“可谁叫楼主苏梦枕是我的好朋友呢?” 林默支着下巴,眼睛全是崇拜的光:“你是怎么交到这么多,这么厉害的朋友的?能不能教教我?” 陆小凤微笑道?:“大概是我的脸皮比较厚。” …… 四月的沙漠干燥而炎热,而隶属南京路的少林却是“山寺桃花始盛开”。 羊肠小路,细雨朦胧,微冷。 陆小凤在赶马车,而林默在马车边跑步。 鬓角发丝湿漉漉的粘在她的脸上,是汗。在这个微冷的天,她硬是累出一身的汗,呼吸急促而沉重,简直恨不得要把?舌头吐出来。 陆小凤挥着鞭子,毫不留情地把马车赶得更快一些,林默咬咬牙,拼了命地追,就在快要追上的时候,陆小凤的鞭子快如游龙,直奔林默的脖子。 林默就地一滚,仍是慢了一步,脸上被鞭子抽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汗流进伤口里,疼得脸颊抽动。 陆小凤忙把?鞭子扔了,跳下马车去看,“你……” “你又留手了。”林默捂着脸,疼得泪汪汪。 “我没有。” 林默泪汪汪的眼睛一亮,喜道?:“那是不是我的反应变快了!” “是。” 这一句肯定让她连身上的泥水都变得快活起来,她抱着陆小凤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一口,兴奋道?:“再来再来! 说不定下次我就可以抓到这跟鞭子了!” 陆小凤笑不出,他?用手绢轻轻的擦拭那道鞭伤,叹道:“你召唤鬼的能力已经让你成为天下第一,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非要习武呢?” 林默摇头:“可这个天下第一水分太大了,与其把希望全寄托在看不见的鬼身上,不如靠自己。在沙漠里,如果没有你救我,我就死了。” “我不想离开鬼就什么都不是,至少,我得把?反应速度练上来,” 陆小凤又叹了一口气:“这一个月我都在等你放弃,没想到想打退堂鼓的人却是我。” 在沙漠的时候,林默就在磨陆小凤教她习武,陆小凤笑着说好呀,只要你能坚持三天。 三天,他?带着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步。在漫天风沙里跑,这意味着每呼吸一下,就有大把呛人的沙子钻进口鼻里,林默每跑几步都会咳的死去活来。 到了晚上,滴水成冰,他?让她在冷风口里扎马步,至少三个时辰。 他?以为林默会放弃,会哭着闹着打他?一顿,控诉他?故意折腾自己,然后他就会告诉她,习武就是这样。 但?是林默没有,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质问,不管是什么样的刁难都坚持下来,只是在晚上扎马步的时候,还没到半个时候她就晕倒了。 陆小凤以为她醒过?来就会自动忘记习武这件事。 但?是林默没有。 她起的比他?还早,一个人冲到滚滚黄沙里复习昨天的招式。 林默是认真的,她已经不信任系统了。 那场险些造成的生离死别让林默明白,她可以使用系统,但?不能依靠系统。 会害死人的。 陆小凤说:有我保护你。 林默从耳朵尖儿红到脖子根,搓着手指道?:“可是,我也想保护你!”顿了顿接着道?:“即便像我这样的人,也有想守护的东西啊!” 陆小凤想问你想守护什么东西,但?他?作为一个三十?多的成年男人实在问不出口。 他?被尬的脚趾差点把鞋底抠破。 而林默瞅了眼系统上涨的五点积分只有哀叹,果然,念一句系统颁布的所谓热血语录攒分是最慢的,羞耻度却是最高的! …… 暗室中。 林仙儿 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指梳拢着发丝,盯着门口,等待着那个俊美的僧人和一盏灯火。 暗室的门开了,无花走进来,灯盏放在桌子上。 林仙儿含着笑朝他?招手,若是往常,无花定会快步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抱的紧紧的。 他?已经对她上瘾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落入她手中,休想逃得掉。 无花站在原地,目光冷冷。 林仙儿的手一顿,直觉不对!她的笑立刻变作楚楚可怜,“怎么了?” 无花道:“我的母亲死了,你姐姐杀了她,所以我也要杀了你。”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刀,乌色刀鞘,刀身细长。 刀已出鞘。 他?的手指紧握着刀把?,关节已发白,浑身紧绷,脸上浮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距离林仙儿甚至听得见他?的心跳声,她眼睛眨了眨,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走上去,纤细的手捂住刀刃,对准自己的心口。 她甚至还能笑得出:“你杀,我情愿死在你手中。” 刀身难有寸进,在颤抖,冷汗滑下,没入衣领中。 他?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了回来的比较晚,所以再次发生了写到一半睡着了的人间惨剧orz 35、初吻 无花逃走了, 背影狼狈。 那把刀掉在地上,映着林仙儿的倾城之色,她蹲下来拾起刀, 照镜子?一样端详着自己的脸。笑容清纯可爱, 眼中是任何?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的水光。 “就知道你没用。”林仙儿低低道:“我还有许多话没说呢,没劲!”她坐回床上盯着烛火看,她算定无花一定会在这只蜡烛烧完之前回来, 自从她说自己怕黑之后,他就从不舍得她一个人呆在黑暗里。 暗室不是牢房,除了没有窗之外它甚至比许多富家小姐的闺房还要富丽奢华。 其实几个月前她醒来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在牢房里,身上只裹了一条破被子?, 无花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生死之间, 她只做了两个动作就打消了无花的杀意。 睁眼, 抬眸。 目若星辰,像是二十八星宿皆为你回眸。 那时他就下不了手,何?况到如今。 无花走得匆忙, 忘了关上暗室的门。林仙儿当然可以趁机逃出去, 但她不想,她想让无花亲自放她出去,让这个骗了他利用他的男人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情伤,体味体味失去的痛苦。 若是有机会能看见他落泪哭泣, 那林仙儿简直能爽到后天去。 她也并没有等太久。 蜡烛只烧到一半, 无花端着食盒过来,看见林仙儿坐在那有些惊讶,失声道:“你竟然没走?” “我不想走,我在等你。”她痴痴的看着他:“我若是走了, 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无花不敢看她,扭头去看她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魅影随着烛火而跳动,携带着无尽的,说不出的欲望。 “为什么不走?为什么想见我!为什么……引诱我?”他闭上眼,想念一念心经来静心?,可倒背如流的经文一个字也想不出来,脑海中只有她,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 馨香和湿热贴了上来,他是思绪被撩拨的断断续续,想不起计划,想不起死去的母亲,什?么都想不起,心?里眼里,日月山河,天地诸事都变成了她! 不能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他才是猎手,他才是主宰!然而身边人轻轻的一声喘,手指从他的耳朵 滑到胸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输了,这次是真的输了……他被带到了床上。 …… 林默已到了少林。 陆小凤很悲观的分?析,如果真的是无花掳走了林仙儿,那么在他得知石观音已死的消息时,林仙儿必死无疑! 或许现在已经晚了。 林默说不会,林仙儿一定活着。系统抽卡虽然不靠谱,但对任务目标的生死检测还是很准的。 入了虎口的羊通常活不了太久。距林仙儿失踪已经过了至少四个月,这四个月林默从系统里把林仙儿的实时状态看了一遍又一遍。 小姑娘聪明得很,林默猜测要么她自己逃了,要么,她从羊变成了大灰狼。 这也是为什?么她还有心?情习武,有心?情谈恋爱的原因?。 巍巍古刹,空旷辽远,三五个青衣僧人在打扫门前的阶梯。陆小凤跑上去行礼,一个少年僧人问他有什?么事。 陆小凤道:“请问无花大师在吗?” 僧人说无花师兄出去云游,已有数月不曾回来了。 陆小凤朝林默摆摆手,迈下阶梯回到马车边无奈道:“他倒是不傻。” 林默道:“傻的是我,他把我想得太聪明了些。” 陆小凤道:“你先回客栈等我,我去查一下他的行踪。” “不用这么麻烦,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林默嫣然一笑:“找张三。” 陆小凤一愣:“哪个张三?” “不管男女老少,叫张三都行。” 江湖上叫张三的人绝对比和尚多,陆小凤刚好认识两个,其中一个刚好住在附近的管城,离少林寺也就一天的路程。 这个张三是个女人,姓张,门户里排行第三。 林默见到她时已是夜晚,红彤彤的灯笼挂了一整条街。 只有青楼才会在晚上挂这样的灯笼。 张三穿着水红色的绣着蝴蝶的衣裳,像个待嫁的新娘,染着玫红色的蔻丹的长指甲揪着一个孩子?的耳朵叉腰骂人,一见到陆小凤,骂人的泼辣样子立刻被风吹了走。 “呦,这不是我那冤家……”她细长的满是风情的眼睛把陆小凤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林默,眼珠子当即一转,红指甲勾了勾。 陆小凤 心领神会,从袖口掏出一叠银票送到她手上,张三一张张的看过去,然后收拢入怀,娇笑道:“对不住了公子,奴家眼疾未愈,认错人了。”她上前几步,勾魂夺命的红指甲停在了彼此的安全范围:“公子找奴家有事?” 陆小凤扭头:“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 张三朝林默抛去一个媚眼。 林默搓着手,不好意思道:“你能不能给我唱一首C调的青藏高原?” 张三:??? 红灯笼下,红衣美人一曲高歌震惊了陆小凤,他的胡子都被吓的立起来,眼睁睁看着她深情演绎,歌声如梦如幻,登高望海。 当唱到“那就是青藏高原”的高丨潮,林默拍手鼓掌,这个技能真的好强,说唱C调就唱C调,一个音都没跑! 顾不上小姐姐惊悚得仿佛活见鬼一样的脸,林默拿出一袋珍珠作为报酬,说想让她陪自己找一个人,路可能有点远,明早启程。 看在整整一袋珍珠的份上,张三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一个字也没多问。 …… 客栈里,林默又又又遭遇了只剩一间房的尴尬局面,店家还特意补充一句他家的床都很大。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相信店老板的鬼话。 极好的天字号上房,床也的确很大,画着山水的屏风后面还有一只浴桶。 店小二一趟一趟的来回倒热水,末了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放在浴桶边儿的凳子上。 酒菜齐备。 陆小凤在喝酒,林默的筷子在戳碗里的饭。 “那个张三……是不是你曾经的……情人?” 酒杯停在嘴边。陆小凤想说不是,但他答应过绝不骗她,他只好说是。 林默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小凤在看杯子里的酒。 “我就是随便问问。”林默笑着把筷子放下:“我有点吃醋,你不会介意?” 陆小凤想说不介意,但他说不出口,他的脸皮虽厚,却也没到城墙拐弯的程度。 如果是别人,他不会这样心虚。他看着林默道:“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我不生气。”林默低下头,手指在腿上画着圈,然后瞟向?屏风后面的那桶冒着热气的水。 “你说,老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默拿起放在凳 子上的小瓷瓶,打开,里面是粉色的膏体,有淡淡香气:“这是什么?” “你想试试吗?”耳边是陆小凤变得粗重的呼吸,他搂她入怀,唇贴上去,细细研磨。 林默心?悸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从里到外,从头到脚过电一样麻酥酥的。 她简直想立刻找纸笔记下来今天是哪月哪日!单身二十多年第一次接吻啊,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莫名其妙有种想哭的冲动,眼里立刻沁出了水光。 一吻结束,怅然若失。 忽然有点遗憾此前全无经验,没有一些对比,不能深刻的感受一下浪子久经打磨的技巧。 “你别动。”林默咽了口唾沫,主动把唇凑上去,没敢像他那样放肆,只是贴着,简简单单的触碰。 陆小凤竟也真的不动。 碰了两下,林默终于悟了,就是技巧的问题,她自己来就没那个感觉。 陆小凤把林默圈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轻轻叹息。 手饶到腰前,小心的,把腰带解开一个小结。 “可以吗?” 声已喑哑。 林默知道他在问什么,深呼吸,深呼吸,然后把人赶了出去。 关上门,她靠在门上,捂着碰碰乱跳的心?,在心里疯狂尖叫。 她差一点就去系统商城里换小雨衣了。 不行不行,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至少要再相处一下…… …… 张三姑娘带着林默和陆小凤找到无花的时候,他正在自杀。 昏暗的石穴中,他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仰面躺在床上,眼中无光,憔悴不堪。 他还穿着僧袍,只是多日未曾洗过,他的脸还是俊美的,却再也不似当初如白云降临人间的佛子?了。 张三姑娘还是懵的,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林默慌张上前从僧袍上撤下一块布裹住被刀割开的手腕:“仙儿呢?她去哪了?” 无花暗无天日的眼神中恍然一动,他笑了,疯狂大笑: “她被我杀了!她该死!”他忽然用力地抓揉着心?口,手背青筋条条绽出,喷出一大口血。 直到死,他仍然在喃喃自语:“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会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 陆小凤在看林默,看着 她慢慢的转身,环顾着这间暗室里的一切。 “仙儿应该还活着。” “我知道。”林默心?情复杂之极,末了化作一丝苦笑:“这孩子……” 怎么说呢?不能说她做的不对,落在这种随时会要命的境况里,不仅活了下来且成功反杀劫匪,简直可以写进自救教科书里。 可要说她一点没错……无花心术不正,自然死有余辜,可若是别人呢?仙儿日后会不会也会这样去伤害一个真心?去爱她的人呢? “弃恶从善”还在系统的光屏上,这四个字让林默心?底发凉,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新get到一个词叫买鞋文,顾名思义,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想城主了,下章该带他出来玩啦。 要上夹子了,所以明晚十一点左右更新 再再次推一下预收→[综武侠]反派带着剧本回来了 文案↓ 高月是穿越司武侠分区的老员工,这些年她拿着反派剧本兢兢业业的为主角打工,当他们的磨刀石,最后死状凄惨,万人唾骂。 久而久之,高月身心受创,噩梦连连,心理医生都治不好,咬咬牙拿出全部积蓄拍在老板的办公桌上,绑定自己开发的系统回到当初的小世界里挨个报仇。 #渣过我的都给我等着,爸爸来敲断你们的狗腿了# 于是,她撅折了剑神的剑:“你踏马用它杀了我整整十六次!” 殴打了风流探花:“呸,狗玩意,你怎么不把你自己让出去?” 让快活王留下痛苦的泪:“敢骗你爸爸,吃*去!” 还有最过分的你,被你渣过的十七个女人,全是特么老子一个人演的! 想好怎么狗带了吗? 完结文→[综武侠]神仙在线改命 36、白云城税收 张三的眼睛眨呀眨, 虽然她搞不?明白状况,但不?妨碍她同情为情所困,伤心自尽的无花, 同情归同情, 也不?妨碍她羡慕林仙儿耍弄人心的手段。 这样的人放在她们这个行当里都可以挂牌位供起来当祖师爷了,当她知道这个祖师爷还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时,简直比吃了一百斤柠檬还要酸。 “要不?……我再试试找找她?”张三估计着自己在找人的事情上忽然变得如有神助肯定跟眼前这个姑娘脱不了干系, 既然收了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心里门清得?很。 “不?用了,我?知道她去哪了。”林默道:“多谢张姑娘带路, 感激不?尽。” 张三嫣然一笑:“好说好说, 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可别忘了奴家呀。”走出去几步, 忽然转过来对林默勾勾手, “借一步说话。” 林默凑过去,张三拉着她胳膊悄声到:“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谁?” “陆小凤啊!” 林默想了想道:“快两年了,怎么了?” 张三掩唇笑道:“那是够久的了。看在那一袋珍珠的份上我?跟你交个实?底, 对他, 你别太认真。” “嗯?” “不?明白?”张三道:“笨啊,他是我的熟客,情场老手了,若是睡一睡嘛也不?打紧, 若是想跟他过一辈子, 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了这个主意,他就是个混蛋,天字第一号的大混蛋。” 林默在沉默,一辈子太长她还没想那么远, 反正都在一起了,就处处试试呗,不?行就散,结婚还有离婚的呢,何况只是谈恋爱。这么想着,她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 陆小凤笑容勉强:“要不?我?先出去?” …… 送走张三后,林默直奔江南,她在江南乌镇租了一个院子,林仙儿若是脱身一定会回这儿找她。 陆小凤问她接下来预备怎么做,有什么打算,林默跟着马车跑,喘着粗气道:“我?得?先见到她再决定。” 五月,在江南已是初夏,白墙黑瓦,河道里流水潺潺,暖风携着雾蒙蒙的细雨和花香一路飘远。 林默推开院门,林仙儿果然已经回来,她在扫院子。 她 像所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穿着粉衣绿裤,头挽双髻,安安静静的拿着扫把乖巧的不?得?了。 见林默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扫把一扔,嘴一扁,冲上去抱着林默呜呜地哭:“姐姐,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呜呜呜。” 林默拍着她的背道:“我?从无花那回来,他死了,是自杀。” 林仙儿哭泣的声音一顿,浑身都僵住了。 微风习卷,细雨缠绵,两人静默而?立。 过了许久,林仙儿颤声道:“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林默道:“他很绝望,仿佛在世上多活一刻都是折磨。” 林仙儿精神大振,爽得手指尖都在发麻,脸上却挂了泪:“我?……我没想到……可是姐姐,我?没有办法啊,我?若不这样做,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我?若死了你会担心我?的,我?不?想姐姐为我担心。” 林默没说话。 林仙儿接着道:“姐姐是在怪我吗?” 林默很认真也很严肃道:“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 “你的美貌可以成为你自保的手段,甚至也可以成为你防身的武器,但是,你决不能让它成为你作恶的工具。”这几句话她在心里默念了一路,说得十分流畅。 林仙儿放开了手,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哽咽着嘶声道:“作恶?我?做什么恶了?那个和尚要杀我?啊!难道不?许我反击吗?难道我?要死守清白死在他的刀下,等你找到我,再去向朝廷给我?申请一块贞节牌坊?”她冷笑着抹了把泪:“凭什么啊?” 林默叹了口气,望天道:“我?没说你有错,更没有怪你的意思,在那种情况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自保都不是错。但你要明白,我?想说的是……” 她忽然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描述她想表达的意思,沉吟了半晌,她道:“我?希望你做个好人。” 林仙儿迷惑地看着她。 林默接着道:“对付坏人你可以如此反击,但如果是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你都不许这么做。” 感觉轻飘飘的没说到点子 上,林默虽然读的是声乐,但毕竟是师范专业,教育学心理学都是必修课,回忆了一番教科书,书上列举过许多关于如何劝导青少年的案例,说是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思想三观还未完全建立的时候,管制得越严越容易逆反,还说教育是个循循善诱的过程,劝导青少年最好从对他们有利的地方出发…… “嗯……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想啊,现在坏人多多呀,万一出现那么一两个变态,是,越喜欢你越要摧残你呢?万一,哪个有病,你中招了呢,是,就算没有病,万一怀孕了呢?你生还是不生?我?倒不?是说不?许你,那个……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保护自己,但是,也得?分人,有一些?好人,你不?能这样做,这样是不对的。” 林仙儿更迷惑了,你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说什么呢? 林默也尴尬得?不?行,完犊子,给母校丢人了,她总不能说我?有个系统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以后肯定会作恶,所以提前教育教育你。 “姐姐。”林仙儿的表情完全变了,变得?一言难尽:“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就像你写的话本子,让我感到非常难以接受,你明明不擅长说话,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呢?” “姐姐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林默当时就蹲地上了,脑瓜子嗡嗡疼。 缓了好久,久到毛毛细雨打湿了她的衣服,湿暖的微风吹得天灵清明,忽然像是菩提树下的老僧般悟了。 对啊,我?为什么要如此为难自己呢?有这闲工夫我找陆小凤陪练刷刷武力值,积分难道涨得慢吗?我?蒙面闯进闹市喊几句“为正义而?战”还不?够尴尬吗? 我?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晃晃悠悠的走了,徒留林仙儿原地迷惑。 陆小凤坐在马车上甩鞭子,见林默出来伸手把她拉上了车。 他没问结果,只问她想去哪。 林默望天:“去东京,清个帐。” …… 东京,户部衙门。 林默打开王之财宝,把在沙漠里搜罗的一箱箱金银财宝取出来,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就当着户部官员的面施展能力,金色的漩涡一个接一个,在场人的眼珠子掉得?噼 里啪啦。 或许是吉尔伽美什她绑得?够久,又或许是进日来意志力被磨练出一个相当的水平,她已能够自由的运用英雄王的能力,除非刻意放松,否则他人格不会出来作乱。 “点点,应该还能剩不少” 几十箱金银珠宝排成几排,罗列在议事厅里,十来个着青衣文书小吏打着算盘算,一边是账本,另一边是欠条。 李侍郎捻着花白的胡子绕着箱子转圈,转完两圈又开始绕着林默转圈,一副想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可不问又没法满足好奇心的样子。 林默手捏裙子,盯着算账的小吏看。 “最近,朝廷挺缺钱的?” 李侍郎淡淡嗯了一声,“国库年年亏空,偏生官家还要造什么园子,唉,不?提也罢。” 林默当时就一咯噔,多嘴问了一句:“听说官家挺喜欢写字画画的哈。” “书画一绝。” “听说自己造了个字体?” 李侍郎瞥了一眼,道:“瘦金体,你也知道?” 林默不?说话了,心里直呼好家伙。她大胆一猜,当今皇帝是不是叫赵佶? 之前她对这个世界是没概念的,现在有概念了,就觉得?玄幻,如果这里是历史上的宋朝,她为什么能在街头看到属于明朝的东西两厂和锦衣卫? 如果是历史上的明朝,为啥国号为宋,皇帝姓赵,首都是东京? 林默踌躇了一会,接着问道:“那个……我先前仿佛听说有百姓在皇宫门口闹事,被侍卫拖出去斩了?哪个门侍卫这么凶残啊?” 李侍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神武门,怎么了,闹事的你认识?” 林默:“……”好家伙神武门都出来了。 这简直是对她掌握的历史知识的极大侮辱啊! 还没缓过神来,文书们已经统计好了数额, 计算结果,金银财帛总计三千九百万两,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刚刚够清账。 林默心一抖,瞳孔地震:“你确定?你确定没少算?你们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一击天地乖离,威力你知道的。” 算账的文书年纪不小了,许是书读得比较多,非常有舍生取义的精神,梗着脖子发誓绝对没少算一文,否则出门让马车撞死,有本事你就天地 乖离。 林默麻了,毛干爪净走出户部大门,心里感叹财神为何将她遗忘。 刚走出街拐角,一顶轿子突兀地窜到她眼前,她人在魂飞,差点跟抬轿子的撞上。 街拐角很窄,林默侧身相让,轿子却停下来。 白皙而?尖细的手指将轿帘掀开。 里面的人清秀隽雅,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的模样。 林默低头抠手,心想你咋还不?走。 “林姑娘,我?等你多时了。” “啊?” “我?是无情。” “啊。” 无情道:“想必林姑娘贵人多忙,我?长话短说。” 林默看了看太阳,午时了,陆小凤在春熙楼里等她回来一块吃饭,这回差不多菜都上齐了。 “你快点说。” “朝廷有一笔税款要收,山高路远,恐有贼人沿途行凶打劫,故而?想请姑娘走一趟,听闻姑娘押镖护运,一次三千两?” 林默咳了一声,“那个,涨价了。” 无情:“……涨到多少?” “三万两。” 无情:“……” 林默接着道:“不?过,如果是神侯府的话,我?可以不?要钱。当日如果不?是诸葛先生,我?可能就上吊死了……去哪收税?” 无情道:“白云城。” 林默打开系统地图瞅了一眼,嘶了一声,何止是山高路远,简直是西天取经。 难怪没人接。 “那什么……”林默措词道:“交税是怎么个流程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不?应该是白云城上交到地方,然后由地方再上交到京都,这怎么中央还得?亲自下去收了?” 无情俊逸的脸忽然泛起点点哀愁:“地方上已经整整四年没有交税了,凡是朝廷下放的收税官无一不?死在路上。” 那可真是太惨了。 林默点点头,道:“明白了,等会我?跟你去过一遍手续,我?自己去就行。” “你自己?你想走旱路还是水路?我?可以调动沿途捕快帮你押运。”无情道:“金银繁重,你可莫要小瞧了沿途宵小之辈,他们的手段不是你武功高就能成事的。” 林默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走旱路,也不?走水路,我?空运。” 哪个宵小能上天她倒是想认识认识。 黄金维摩那 也想认识认识。 无情无语了。 林默接着道: “我?大概明后天就能回来,要是白云城的人手脚麻利的话。” “空……运?明后天?”无情的脸也有点空。 林默点头。 …… 南海,白云城。 叶孤城在海边练剑。 剑是海外的精英寒铁,阳光撒在剑身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 他目如寒星,指尖悠然的划过宝剑。 飞仙岛近来阴雨连绵不绝,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太阳,叶孤城稍显阴郁的心情也仿佛见了太阳一般转晴些许。 但愿东京也会有这样的好天气…… 他闭目微微仰头却不料被一片阴影倏忽笼罩。 叶孤城:……难道又要下雨了? 这儿里白云城挺远的,他出来的急也没带伞呐。 阴影骤然压下,头顶风声轰鸣不?止。 慢慢的,阴影变成了刺目的光,黄金在太阳下的光。 只见一个巨鸟形状的,主体金黄,羽翼翠绿的玩意从空中缓缓降落。 白衣女子站在上面朝他疯狂招手,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大声道:“你好!那个,请问这儿是飞仙岛不??” “你往后稍稍,我?好停车。” 叶孤城沉默的看着那坨悬在半空的玩意,世界观破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城主:完了,屋里闷久了,我可能出幻觉了感谢在2021-05-01 22:24:38~2021-05-02 22:1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晴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镜、空蓝 10瓶;紫鱼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锡银 叶孤城这辈子?没这么茫然过, 他忘了收剑,站在原地没有动。 林默尴尬得咳了一声:“那什么,你?往后点, 我怕压着你?。” 维摩那往下沉了沉, 遮天蔽日阴影罩在叶孤城头顶,他观测了一下大致面积,觉得自己若是后退肯定会退得很远, 且动作稍显滑稽,索性,他飞身纵越,踏上了这艘黄金之舟。 维摩那轰然落地。 “你?是什么人?”叶孤城道。 林默不知道他究竟是问她的身份还是问她来的目的, 寻思一番, 沉吟道:“我是个好人。” 她注视着眼前之人, 头上戴着檀香木座的珠冠, 脸很白,不是那种不见?天日的苍白,而?是像珍珠在太阳下发?出的莹润的光泽, 一身白衣仿佛天上的白云裁制而成, 手里拿着剑,他正将剑归入鞘中。 高冷如仙。 林默很不愿意跟这样的人说话,容易紧张,一紧张她就喜欢胡言乱语。 “请问……这里是飞仙岛没错?”系统导航肯定没错, 但林默总得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尴尬的局面。 “是。” “嗯……我想去白云城, 你?说,我把维摩那,就是你脚下踩的这个,停在这儿不能被偷?” 叶孤城垂眸瞧了眼维摩那的体积, 面无表情道:“不会,没有人搬得动它。” 林默心?想那可不一定,放在她穷疯了那会儿,若有人送她这么大一坨黄金,她怎么都有办法,就是拿牙啃也能啃回去。 更何况上面还有大片的祖母绿宝石,万一不慎让人抠走,她觉得凭自己可能压不住英雄王的怒火。 “你?能不能先下来,我得把它收一下。” 叶孤城跳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在眼前如扬沙般慢慢消失。 他问:“你?到白云城做什么?” 林默道:“这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打开导航,系统正在规划路线,却听眼前的男人忽然道:“我是白云城城主。” 林默脚步一顿:“你?就是叶孤城?” “你?是来找我的?” 林默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封盖着户部官印的信函拿在手上,道:“呐,你?看?,这是户部下发?的文书,我找 城主是公事,你?可不要?骗我。” 叶孤城扫了眼信函,淡淡道:“随我来。” 白云城很大,也很繁荣,从海边到进城足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城门口,几个穿着黑衣制服的青年候着,见?了叶孤城,拱手道:“城主。” 一旁的骏马打着响鼻。 叶孤城道:“寻一辆马车来。” 青年没问干什么,也没有人往林默身上多?看?一眼,垂着眼拱手称“是”。 没一会便有人赶着马车过来,叶孤城抬手道:“请”。 可能是近日来拉练习惯了,林默现在一看?见?马车就想跟着跑。 她上了马车,骏马嘶鸣两声慢跑起来。 她掀开车窗往外瞧,城中街道阔而?齐整,小摊小贩一个挨着一个,商铺酒楼一家挨着一家,一点也不比东京城差。 该是个富庶的地方。 马车跑了两个多?时辰总算到了城主府。 府内低调而?不失奢华,外面的房屋看?着有些年头了,有些甚至砖瓦破败,可内里装潢典雅考究,尤其是白云城地处海外,屋内的陈设和布局跟东京流行的东西大不一样,就拿侍女奉上的茶具来说,东京最贵最流行的是汝瓷,以前酒楼里打工的时候见?过,天青色的,又素又净,而?这里用的全是透明的琉璃,在太阳下会折射出彩虹的光,煞是好看?。 以她见?识不多?的眼光来看,琉璃应该比汝瓷贵。 许是她看?得太久太专注,叶孤城道:“你?若喜欢,送你?也无妨。” 林默立刻就把杯子放下了。 不能让这个资本家小看了我无产阶级的骨气! 她满脸写着清正廉明,拿出信函公事公办道:“这个是户部下发?的交税文书,请叶城主过目。”林默道:“我猜叶城主应该已准备好了?” 税银不多?,以白云城的富庶总不会拿不出。 叶孤城拆开信函匆匆扫了几眼,悠然道:“税银早已备好,不过从库房抬过来需要?时间,不如我们边喝茶边等?” 茶色金黄,刚从琉璃玉壶中倒出来,茶香便迫不及待的逸散而出,清新寒冽,是林默没闻过的。 茶盏触唇,林默的手忽然停住。 叶孤城的目光也已凝住。 “朝廷下放的收 税官无一不死在路上。”无情?的话忽然在耳边炸响,林默抿抿唇,又把茶盏放下了。 倒不是信不过这位高冷如仙的城主……好她就是信不过他,根据无情?的说法,整整四年,朝廷前后委派的六任官员到白云城收税,结果这六个人不仅没拿到钱,人也没回来,倒是也派过捕快来查案,结果全部死于匪徒截杀,城主无辜如白莲花。 过于巧合了,林默被表里不一的人坑了太多次,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怎么不喝?”叶孤城问。 林默把茶盏放下:“我不渴。” 叶孤城浅饮一杯道:“茶不是用来解渴的,渴而品茶皆是蠢物。” 林默眼睛盯着手,手指在桌子?上画圈,憋了半天道:“我……茶叶过敏。” 叶孤城转过头,噙一抹冷笑道:“你?怕我下毒?” “……有点。” 没过一会,十?几个小厮抬着几只箱子?过来,一一摆放在院子里。 叶孤城起身走出去,林默跟在后面。小厮拱手道:“城主,这是今年的税银,这个是总账。” 叶孤城接过账簿转交到林默手上,冷冷道:“你?最好快些,也最好赶在午时之前走人。” “我不急。”林默不会看?账簿,只知道朝廷的赋税是一城百姓一年全部生计的四分,全城百姓的收税账本可以堆满一间屋子?,所以上缴城主后会有专人记录的一个总账,她只要核对每页最后的一个总数能跟最终账目对得上就好。 林默即便不是理科生?,加减法也不至于算错,验算几遍后得出了最终数额,总计一百二十?四万七千七百两白银。 这又是林默感到困惑的地方,按她所学的历史知识,地方上以白银交税最早是由明朝的张居正提出来的,在那之前,税的种类多样,有米有布有肉干有咸鱼,像什么折色火耗啊淋尖踢斛啊都是贪污税款的著名手段。 林默扭头多?问了一句:“那个……收税收白银是谁提出来的?” 要?是从叶孤城嘴里蹦出“张居正”或者“张首辅”三个字林默能当场表演一个三观炸裂。 幸好叶孤城没有,他说他也不知道。 算完了帐,林默去瞅银子,正正经经的雪花白银,成 色极好。 “去拿秤来。” 小厮一愣。 林默也有点愣,茫然道:“怎么了?” 小厮赔笑?道:“您请看?,这银子是整锭的,一块是十两,不需要?秤。” 林默看?着叶孤城,痛心?疾首道:“往年,官员来收税,都这么草率吗?看?一眼就带走?”她觉得自己就够糊弄的了,怎么正经收税的比她还草率? 在现代,连银行存个万八千块钱还得逐张清点呢。 这个世界指定有点毛病。 叶孤城双目冷如寒星,沉声吩咐道:“去拿秤。” 那边小厮去去取秤,这边林默把银子一箱一箱的倒出来,一个一个的看?,看?了两箱,看?出问题了。 同样是雪白的银子,大小也一样,偏偏有的轻,有的重。 林默眉心?一拧,手指将两块银子捏在一起,一个没怎么变,另一个往里深深凹陷。 是锡。 她把锡给叶孤城看,满脸写着我读书多?你?驴不到我的精明。 叶孤城的剑在身后,已缓缓出鞘。 剑光如虹。 林默想,她是打开巴比伦之门,发?射王之财宝好,还是朴素一点,直接来一句看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耽搁了,明天多更补上 紫禁之巅预备感谢在2021-05-02 22:18:40~2021-05-03 23: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波琉璃、韧者长青 10瓶;瑶湖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黑衣人 匕首自袖中滑出, 她刚吐出一个看,剑字只喷一个微弱的气音,血已溅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小厮的血。 人倒下, 剑归鞘。 叶孤城刚才还站在她对面, 血溅出来时他已站到了她的身侧。 林默的脸已经瘫了,吓的。 刚刚那一剑叶孤城若是刺向她,她必死, 那种速度她反应不过?来,即便能反应过?来她也躲不开。 来之前无情跟她说过?,叶孤城是个用剑的高手,她有心理准备, 但她没想到一城之主的剑法会高到这种水平! 这般出剑速度林默只在一个人身上领略过, 那就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淡然道:“抱歉, 一时不察被手下盗了税银, 此乃我治下不严之过?,明日我便将缺漏补齐。” 林默觉得自己的血流速度仿佛快了几分,没说话, 她在想叶孤城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真的像他所说, 他是被手下蒙蔽?这种话放在以前林默说不定还能信一信,但现在她一听就觉出不对。若是连税银被偷这么大的事都能被蒙蔽,那他叶孤城还当什么城主,早就满街要饭了。 莫非是看她一脸蠢像觉得用不上太高级的借口, 随口现编一个就能糊弄过?去? 应该不会, 陆小凤教过?她,宁可把对手想得聪明些,也千万别觉得任何一个人蠢,这世上纯种的白痴毕竟不多, 而自己的命却只有一条。 这位叶城主目测三十有余,年纪轻轻便治理一城,总不会连这样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 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撕破脸,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还是对她脑子和实力的试探? 若是信了,说明她智力极低,明天想怎么骗就怎么骗,若是不信且不出手,就说明她武功不行?,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她甚至没法确定刚刚那一剑究竟有没有留手。 林默大脑高速运转,微笑道:“叶城主的剑法倒还可以,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叶孤城淡淡道:“是吗?所以激动之下呼吸凝住,心跳剧烈?” 是试探。 上一个这样试探她的是玉罗刹,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他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给?她。 林默也不能给叶孤城这个机会。 金色的漩涡一个接一个闪了漫天,刀枪剑戟,各色兵器从巴比伦之门内探出了头,严阵以待。 她尽量让自己笑成变态杀人狂的模样慢悠悠道:“是啊,一想到万箭齐发把你扎成刺猬,血洗白云城染红整片南海的盛况我就高兴得直发抖呢。” 叶孤城的瞳孔骤缩,冷声道:“你是林默?” 林默极力把呼吸放缓,慢慢道:“叶城主,我无官无职,既不想追究前几年的税收,也不想管之前的收税官员是怎么死的,我来白云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能明白。” 手指揩去脸上的血迹,林默冷笑道:“或许是我的脸让城主对我这个人产生些许误会,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立刻消除这个误会。” 一把黄金重剑擦着叶孤城的脸飞出去,白润生光的脸被剑风割裂,血滴下来,湿了衣领。 叶孤城没动,身后轰然,房子被一剑刺塌一半! 吉尔伽美什人格稍稍显露,威压降下,空气仿佛凝固。 院子里的侍女小厮纷纷跌坐在地上,连口气都不敢喘。 叶孤城的心理素质比林默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如此明晃晃的威胁只叫他呼吸快了几分,他连表情都没变。 “我知道了。”他说完转身便走。 林默收起宝具,站在这里有那么一丝丝尴尬。 看样子他是去筹钱了,今天急切之间估计拿不出那么多,最快也要等明天,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她总不能站在这儿傻等,得去寻个住的地方。 刚走出去没几步,一个侍女犹犹豫豫忐忐忑忑的走过来,说是城主给?她安排了休息之处,午膳也已备好。 林默怕他投毒,不敢吃也不敢住,绷着脸道:“替我转告她,明天一早我要在海边见到白银一百二十四?万七千七百两整,若是见不到,我就让他叶孤城亲身感受一下黄金维摩那的速度与激情。” 侍女当场茫然。 …… 深夜,细雨潺潺。 林默躺在床上半梦半醒。 张神医开的药吃了一个来月总算是起了作用,只要白天稍微累一点她就能一夜安眠。 尤其是还完债之后,一块堵心巨石没了,无事一身轻,夜间格外好梦。约么到了 晚上十点,万籁俱寂,夜风在长街游走,声声呜咽。 朦胧之中,她梦见自己忽然又穿回去,趴在寝室的书桌前,室友照她后背来一巴掌给?她拍醒,骂道:“还睡!明天论文就该交稿了!降重查了么?还想不想毕业了?不知道今年论文过?审难度大了么?”她爬起来揉着眼睛敲字,偏偏键盘跟她作对,一直打错字,死活写不出来,再定睛一看,几十页的文档全空,当场心肌梗塞。 正恍然间室友的脸慢慢变成了金九龄,冷冷地看着她,厉声问道:“你说永远跟我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要骗我!”寝室变成阴暗的牢房,她被捆住了手脚,四?周是朝她狞笑的狱卒,目露淫丨邪,往她身上抓,金九龄在一边负手而立,眼含恨意。 她闭眼大哭,哭着哭着,一只温暖的手帮她拭泪,拥她入怀:“别怕,默默,都过去了。” 再睁眼,红彤彤一片,她穿着嫁衣,爸爸妈妈围在身边,一句句嘱托,嫁人了也要常回来看看,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咱不怕啊。 慢慢的,眼前是父母日益老去的容颜,老两口孤独的坐在沙发上,抱着她的照片流眼泪: “默默,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啊。” “你上哪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啊?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的惯吗?从小你就没离开过?家门,唉。” “妈妈后悔了,当初考大学就不该让你报那么远……” 梦里林默哭得死去活来,泪水湿了枕头。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叶孤城已出现,请宿主发挥自己的人格魅力,让他为你弃剑归隐。” 林默垂死病中惊坐起。 好样的系统,你信息不实时也就算了,还搞上夜间播报了!也就是林默没有心脏病,她要有心脏病,这会儿人吓没了。 不过?……竟然是弃剑归隐?不是弃恶从善吗? 林默捂着心脏擦冷汗,一串噩梦一声播报今天药白吃了,又?得睁眼到天明。正要下地找根蜡烛点上。 突然,窗户极轻极轻的响了一声。 窗户纸被捅破的声音。 林默慢慢起身,黑灯瞎火的,冷不防瞥见从窗户里一丛丛地往出 冒白烟。 林默惊叫连着呼吸都憋在嗓子眼里 。 有贼! 白云城什么见鬼的治安啊这也太特么吓人了……该不会是叶孤城干的?这要是他干的,林默真得说一声佩服,好家伙,他的钱那不是钱呐,那是命啊! 林默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按着心脏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猫着身子把被褥铺好然后溜到窗根底下,心里后怕不已,还好被狗系统吓醒了,要不然梦里挨一刀嗝屁,那可是真冤。 门吱嘎一声,开了。 走进来一个黑衣人,径直奔着床去,林默站在他身后,直勾勾盯着他看。 黑衣人抽出长剑,在床前站着,不动。 林默也不动。 站了一会儿,黑衣人轻轻嘶了一声,剑高高举起,往被角刺去。 剑砍在床板上,黑衣人一怔,下意识转身,眼睛猛然瞪大,大叫一声跌在床上。 林默道:“你……” 黑衣人跪下来连连叩首,哀哀道:“别杀我!我说,我说!是……是……是叶城主吩咐我来的,女侠别杀我!” 林默:“……他为什么要派你来杀我?” 黑衣人道:“因为城主贪墨了税银,明天根本拿不出钱来。” “我问的是,他为什么要派你来,注意,重音是你。” 黑衣人不说话了,有点伤自尊。 林默看着他,陷入了深深地反思当中。 究竟是为什么,所有对付她的人居然不愿意好好想一个高明点的计划,都不稍微准备一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过?来忽悠她。 她还觉得自己蛮机灵的,怎么在别人眼里这么蠢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被预言家刀傻了,这次搞一个复杂点的套子,我就不信还能被猜中!(鸽子挺胸) 39、飞! 正午, 暖阳高照,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浪一波一波的往岸上涌。 数十个挑脚民夫抬着一个个箱子放在海滩的碎石之上, 叶孤城白衣如雪负手而立, 静静的?等。 林默用锁链牵着一个人从远方走过来,见了叶孤城,腼腆一笑, 道:“叶城主,想必我的?话?已经有人帮你带到了。” 叶孤城的眼睛并非纯黑,但很锐利,像是天上的?两颗寒星。他面无表情道:“税款都在这里, 你可以一个一个的验。” “不急, 城主先看看, 认不认识他。”林默把黑衣人往前一推, “这个人昨晚要刺杀我,可惜手段不是很高明,他说是你派来的。” 黑衣人一看叶孤城就跪下了。 叶孤城瞧了一眼, 转过头道:“我不认识他。” 黑衣人立刻磕头叫道:“城主,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啊!求您救我啊!” 林默点头:“嗯。” 叶孤城立刻露出一种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居然会相信这种话?,你快离我远一点,不要让你的?智商传染到我的?微妙嫌弃感。 他不悦地蹙眉道:“你莫非信了?” “我不信。”林默道:“我觉得是有仇家陷害你,所?以想问问你挡了谁的?路, 我定要让胆敢利用我的?人付出代价!” 经过玉罗刹的遛狗行为和陆小凤的复盘, 林默总算长了点脑子,晚上琢磨半宿,觉得这是个连环套。 来杀她的人虽然表面看上去怂成一团,实际上头铁的?很, 他明知自己演技稀烂已被拆穿,却仍固执的将演艺事业进行到底,要是搁以前,林默一定会觉得他在演戏方面有什?么特殊的?执着,亦或者精神上有些许疾病。 而现在,她猜测这个杀手或许是故意扮演一个演技拙劣,业务水平生疏的杀手,以引起她的?怀疑,他之所?以一口咬定是叶孤城派他来的,会不会是仇家故意陷害,借她的手除掉叶孤城? 林默刚要这么觉得,又感觉出一丝丝不对。 因?为杀手的?演技实在拙劣得令人发指,实在超出了正常人所能被愚弄的?极限! 这会不会也是借刀杀人中的?一环? 会不会这个人真的?就是 叶孤城的手下?! 他故意扮演一个扮演着演技拙劣,业务水平生疏的杀手,故意让她发觉这是一个借刀杀人的阴谋,等她找上门时,好借机说出自己的?仇家,来个反向借刀杀人,而叶孤城则躲在幕后继续装他的?白莲花。 好一个层层套娃,一个留神就被忽悠瘸了! 林默看着叶孤城的眼睛,只要他敢指名?道姓说出自己的?仇家,那她的?猜测就能石锤了。 她能当场把叶孤城锤进海里去。 “我没有仇家。”叶孤城云淡风轻道:“我的?仇家都已死在我的?剑下。” 林默:“……” 完犊子,半宿寻思?出个寂寞。 放弃了放弃了,还是数钱。 林默挽挽袖子,把银子一箱箱倒在地上,数好规格,先秤一锭,再秤一箱,得出的数再秤后面的,每箱银锭都有些微误差,倒是不大。 不过有一点林默比较在意,前面的都还好,等秤的后面两箱的时候,银子的?成色明显变差,甚至还有些散碎的?银两凑数。 按照白云城的富庶,不应该啊。 不是四年都没交过税了吗?怎会穷成这样? 这就不是林默能想明白的问题了,跟她又没有关系,索性当没注意,不知道。 她走到空地上放出维摩那:“搬上来,谢谢。” 挑夫们傻了,一屁股坐地上,愣愣的看着这艘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动都不敢动。 好说歹说是磨着人把银箱一件一件的搬上去,林默站在维摩那上,手臂环胸,心情极度愉悦。 一桩大事总算要解决了! 她心情不错,杀手的?事没有头绪她也懒得再想,她现在只想回东京。 临走前,她无意间扫了眼叶孤城的剑,恍然想起了被她遗忘在脑海角落里的?任务,弃剑归隐。 西门吹雪为了与索隆一战,一句“愿意为你弃剑归隐”说了好几遍,帮她刷了数万分,叶孤城呢? 他会不会也很渴望对手?或者……他是白云城主,他住的地方叫飞仙岛,听说他的?剑法名?叫天外飞仙…… 林默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道:“叶城主……想上来试试吗?” “试试?” 林默笑道:“带你上天飞一圈。” 叶孤城在 沉默,冷淡的?如寒星般的双眸忽然透出一丝丝热切。 他本想拒绝她,这样一艘金闪闪的暴发户一样的怪船跟他的?气质实在不搭,可……飞天的诱惑实在太大。 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不想翱翔于天际?将日月山河踩在脚下,高高在上的?白云触手可及…… 登飞舟的?步伐依旧稳健是他留给自己的?体面。林默微笑着提醒他往里站一站,天上风大,也没个安全带什?么的?,别被刮跑了。 …… 万梅山庄的?花开得正艳。 西门吹雪绝不是一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但他家附近有着一整片的?花海。 初夏的微风卷着花香。 凉亭中,西门吹雪在闭目听笛曲。 笛声悠悠袅袅,似在耳边,又似在千山万水之外。 他每次练完剑都会听听曲子,若是兴致来了也会依曲抚琴,只是次数不多?。 陆小凤在喝酒,笛音到了动情处,他也跟着哼了几声,然后笑道:“西门,你知道林默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西门吹雪愉快的打着拍子的?手指停下了,他道:“剑法?” 应该不是,没有鬼神附身,她剑法糟得没眼看。 陆小凤道:“是唱歌,我从未听过比她更好听的声音,更优美的调子。”然后他就唱了起来。 唱得是《海底》。 林默的?声音苍凉而空旷,道出无尽的厌世?之感,第一次听的时候连他都想跳海冷静一下。 陆小凤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暮鼓晨钟般清越而低沉。 但这并不能挽救他无可救药的乐感和五音不全的嗓子。 他唱第一句是时候,西门吹雪还算淡定,第二句他几乎戴上痛苦面具,等陆小凤一首歌全都唱完,他简直没办法继续坐在这里,恍惚以为自己家里闯进来两头驴。 陆小凤唱完,陶醉道:“是不是很好听?听完这支曲子,你是不是觉得手痒想用琴为我伴奏?” 西门吹雪:“……” 他的?琴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承受这种委屈。 他也的?确手痒,痒到分外想把人打出去。 连笛音都被他带跑了好几个调! 西门吹雪忽然道:“林默没跟你在一起么?” 陆小凤道:“她去了白云城。” “去 找叶孤城?” “不错。”陆小凤微笑道:“等她回来时,说不定会来拜访你。” 西门吹雪抬眸:“拜访我?她为什?么要来拜访我?” “因?为她的?飞舟太大,只有山庄隔壁被她削平的那座山才能停靠。” 话?音刚落,日光被遮住,阴影一掠。 巨大的?黄金之舟低空飞过,不远处山野震动。 刚修好的?房子险些再次塌方。 …… 叶孤城恍恍惚惚的?从维摩那上下来,手拄着剑鞘竖在地上冷静。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回到四个时辰前,给刚刚登舟的?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是个喜欢速度的人,快马,快船,快剑,他常在月白风清的?夜晚,迎风施展他的?轻功,飞行在月下。①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了什?么叫速度,什?么叫激情! 维摩那在高空纵横回旋,一开始他还能稳稳的站着,但随着它逐渐升高,维摩那忽然三百六十度旋转时他只能蹲下来紧紧地抓着座位。 高空的狂风让他缺氧,极致的速度让他头晕,俯瞰脚下?与白云一色?想太多?。 绑着英雄王卡片的?林默没有一点不适,她搓着手道:“这……维摩那是我借来的,控制得不太好,要不,你过来坐,我怕你掉下去。” 叶孤城没说话,也没法说话。 能坚持到降落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踩在草地上,依旧说不出话,他只想吐。 林默凑到他旁边,脸有点发红,硬着头皮支吾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只要你把剑扔了,说一句……” 剑落地。 叶孤城:“……呕……”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喜欢的决战紫禁之巅要来啦!!!这两天把决战前后又看了一遍,城主是真腹黑啊,相比之下,西门吹雪真的太单纯了。 本章待改,字数会多一些么么哒 。。感谢在2021-05-04 15:51:20~2021-05-04 23:5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薄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v 4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羞耻 叶孤城在吐, 由于没吃午饭,他只吐得出酸水,头在晕眩, 胃在抽搐, 根本停不下来。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 林默觉得自己的盘算可能夭亡了,本想着带他畅游云海, 等他飞上瘾了,再借此求他帮忙刷分,左右不过是念一句台词,他应该不会拒绝。 看现在的情况, 别说上瘾, 他以后不恐高?都算心理素质好。 微风压低了漫山花草, 微冷。 “叶城主?”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默回身去看,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一前一后站在维摩那后面。 叶孤城总算直起了腰,剑拿在手里,刚要开口, 又是一呕。他吐得脸色苍白, 吐得泪眼朦胧,吐得说不出话。 陆小凤道:“叶城主这是……病了吗?” 林默走到陆小凤身边,拉着他的衣摆,脸烧得厉害, 指着维摩那嗫嚅道:“飞得太快了, 晕的。” “你们怎么在一起?” 林默垂首道:“这……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嗯……叶城主,你还好吗?等你缓缓,我再送你回去。” 叶孤城伸出了手摇了两下,喘丨息道:“不必。”他抬头, 没再看林默,而是望向西门吹雪,一刹那,眼中似有风云波动。 五月的天,倏忽变冷。 两个绝世剑客的剑意勃发,在这苍茫原野,他们两两相望,眼中只有对方。 林默牵着陆小凤的衣角,不敢抬头。那天晚上西门吹雪突然暴涨的好感度让她手足无措,“非卿不娶”四个字简直是大写加粗的尴尬。 她想着都过去这么久了,西门吹雪的好感度应该降下来了?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应该是想通了,索隆是索隆,她是她。 “系统,查看西门吹雪当前好感度。” “叮——恭喜宿主,西门吹雪当前好感度为八十五,已达成非卿不娶成就。” 林默:“……”好感度都不刷新的吗? “系统,查看陆小凤当前好感度。”生死相许早就该兑积分了。 “叮——恭喜宿主,陆小凤当前好感度为五十,已达成心中有你成就,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达成痴心不悔成就。” 林默:“……”系统坏了,一定是坏了。 她跟西门吹雪一共也没见几面,除了比剑外话?都没说过几句,中间还隔了那么久,好感度就八十五了?闹呢?陆小凤对她那么好,一个名满江湖的浪子一直陪在她身边,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了,两三天不见,六十五掉成五十了? 想想刷分bug,林默就觉得就算系统没坏,也不能盲目信好感度,毕竟是冷冰冰的机器,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思维的千变万化,多得是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怎能用虚拟的数字草草概括? 叶孤城被西门吹雪邀请去万梅山庄小住,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倾盖如故,倒不是表现得多亲热,而是冥冥中像是两块磁石相吸,自带一番旁人勿扰的气场。 林默很识相的没去扰,收回维摩那便匆匆离去,陆小凤走在她旁边,忽然道:“西门吹雪一向很少出门,你来了,他却愿意出门接你。” 林默没说话?。 陆小凤又道:“可你们见了两个却连招呼也没打。” 林默牵衣角的手指在收紧。 陆小凤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你怕他?” “是有点怕。”林默憋了又憋,迟疑道:“你说,他是出来接我的?” “不错,天快黑了,你难道没打算去他那?” 林默道:“嗯……你有没有觉得他可能喜欢我?” 陆小凤问号写了满脸,忽然笑出了声:“他不会的,他那样的人,我总觉得要不了多久就会出家。” 林默点点头,“我也觉得不会。” …… 去户部交税款时,无情看着银箱有些意外,却没将?意外写在脸上,只是淡淡道:“这不像是一次交齐的,他有没有为难你?” 林默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我本来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白云城那么富庶,就算有什么天灾人祸,都四年了,不过是拿出一百多万两而已,怎么像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一样?” 无情的手指点在座椅上,沉寂了一会,道:“你有没有遇刺?” “你怎么知道!”林默倒抽一口冷气,惊道:“那天晚上有一个杀手往我房里吹迷烟!他差点杀了我!” “他不会。”无情道:“那刺客是不是一口咬定他叶孤城派他来的?” 林默佩服极了,疯狂点头, 顺便把自己的猜测也磕磕绊绊的说了。心里忍不住地想,看看人家的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就这么聪明?再瞅瞅自己!唉,就很上火。 “你有猜测了吗?” “不是猜测,是确定。”无情道:“我知道白云城的赋税去了哪。” “啊?” “白云城,终究是南王治下。” “啊?” 林默茫然的走出了户部衙门,头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为何有人如此聪明,有人却如此愚蠢? 她问无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无情看着她,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微妙的透出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问的困惑。 她只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离开,多一秒都不想呆。 她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东京外城,南薰门,咸水街。 林默来到这个世界时刚好落在这条街上,住在这里的百姓大都没什么钱,商铺也都是以脚店,街摊,茶棚为主,来来往往都是出苦力,赚辛苦钱的。 好处是房租便宜。 房子是陆小凤帮忙找的,闹中取静,在一家杂货铺的后院,与长街隔着三个门,院子里有五六颗柳树,两条粗绳挂在树枝上,下面拴着块木板,扎成一个简陋的秋千架。 院墙边围了一个栅栏,里面种着歪歪斜斜的几颗菜苗,还养了两只鸡。 陆小凤坐在秋千上,往鸡栅栏里投食,见林默回来,手里的饲料一扔,拍拍手道:“怎么样,搬过来这两天还住得惯吗?” 林默一看见陆小凤,所有的烦恼和不开心都长着小翅膀飞走了,笑着扑过去抱着他,脸埋在他胸口蹭蹭,闷闷道:“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陆小凤笑道:“你不在我怎么好随便进?” 她握着他的手,脸颊红红道:“进去,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进屋看?什么东西会让一个女孩子红了脸? 屋子不大也不小,会客厅与卧室仅隔着一道蓝布门帘,林默进到卧室,陆小凤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等。 越等越渴,他只盼着那道蓝门帘里能快些伸出一只手,勾勾手指唤他进去。 并没有,林默抱着一大叠纸走出来,纸被她卷成筒状握在手里,攥的很紧。 “这是……” 纸很白,大 小薄厚一致,泛着古怪的油墨香,打开一看,里面的字板板正正,也全部大小一致,工整得不像人写的,就算是活字印刷也不会这么干净。 “这是我写的小说……嗯,话?本子。”林默咬唇,羞涩道:“给你看看。” 陆小凤并没有看话?本的兴趣,他也早就过了喜欢看话?本的年纪,但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写的,他好奇,他看了下去。 霸道王爷,白兔王妃哪里逃。 仅一个标题就让他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他受到了惨无人道的精神攻击,他被“王爷,王妃已经挂在城墙上三天了。”和“女人,你这里欠我的,拿什么还?”尬出一身鸡皮疙瘩,脚趾蜷曲得直抽筋,且又不是在网页上看,根本没有评论区可以躲。 从一目十行到三秒一页,他坚信只要我看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林默紧张得措手,心砰砰乱跳,期待得看着陆小凤,眼里发光:“怎么样,是不是很清新脱俗,不拘一格?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很自信,因为她的写法在这个时代的确别具一格,当下流传的话?本子她都看过,写来写去都只围绕一个话题,书生,小姐,私奔;鬼怪,科考,说教,全无新意。 她看完,地铁,老人,手机。 于是她大胆的推陈出新,把主人公定在了亡国公主和当朝王爷上,站在女主视角,意识流描写,主打虐恋情深和追妻火葬场,先?虐女后虐男,全程虐她自己,常常写着写把自己虐得心肝脾胃肾俱疼。 陆小凤也有点疼了,眼睛疼。 他看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立刻把这一叠纸丢到茅房里。 他勉强撑起笑容,道:“挺好看的,我很喜欢……”拿它擦屁股。 “你也觉得很好看?唉,可惜被书局退回来了,你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看看,哪里再改一改?” 陆小凤:“……” 这个难度不亚于叫他当场唱一首不跑调的青藏高原。 ……… 又是一年盛夏,七月骄阳似火。 林默从外面回来。 一进院就感觉空气凝滞了。 叶孤城在院子里等她。 他坐在秋千上,当然不是他童心未泯,但凡林默院子里有个能坐的地方他 也不至于坐在一块被粗绳吊着的红色木板上。 林默怔住,指着秋千,欲言又止。 “我找你有事。”叶孤城道。 “那个……不能坐。” 叶孤城困惑道:“什么?” “秋千……我早上刚刷的漆……” 叶孤城:“……” 他绷着脸从秋千上下来,矜持着,端庄着拧身回看。 雪白的不染纤尘的衣服上,在臀部的位置印着两块红。 叶孤城白如珍珠的脸,忽然也有些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没晚更新时间十一点半到十二点 周末节假日或许会加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本章待改 41、提示 喜欢穿白衣服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 叶孤城尤甚。 黄泥路是咸水街出了名的特?色,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 城里四通八达的下水道有六七条道口都在这, 但凡阴天下雨,整条街都在反味儿。 林默的住宅相对来说能好上一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孤城能从街头?一路走过来,别?说衣服,连鞋边儿都没沾一点泥,这不仅说明他轻功高, 最重要的是, 他忍受不了脏污。 而现在他屁股上两块红。 方才坐着没留意, 这会站起来他才觉出不仅衣服脏了, 连臀部也有稍许粘腻之感。 好神奇的漆,不仅无味,渗透力还很强…… 那么问?题来了, 来得时候好好的, 他该怎么回去?顶着屁股两块红招摇过市吗? 别?的颜色也就算了,偏偏是红。 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偏偏是…… 叶孤城沉默的,尴尬得站在原地, 原本想说的话都被挤进了犄角旮旯, 内心?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林默都没太忍心?瞅叶孤城的脸色,她自己带入一下,也就是原地去世的程度。 太可怜了, 太悲惨了。 城主他只想趁着没人的时候荡一荡秋千回顾一下童年他有什么罪?他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情?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他微红的脸仿佛说尽了一切。 他显然不想走,只要踏出大门一步,他的名声?,他的脸面,他的荣耀,都将通通离他而去。 林默毕竟是个心?软善良的人,她决定帮他补救补救:“这天挺热的是,城主远道而来,不如……我请你洗个澡?” “衣服,嗯……脏的地方不多,要不,你脱下来,我帮你洗洗,就洗那一块,天热,很快就干了。” 叶孤城冷静的,沉着的缓缓道:“麻烦了。” 林默有两个大暖壶,系统商城里一积分?一个,出于对古代水源安全的不信任,她从穿越到现在,不管多渴多累多忙,水一定要喝烧开?的,自从买了暖壶,壶里的水也一定都是满的。 现在她把?慢慢两壶热水倒进浴桶里,而这时叶孤城已经自己从院子的井里提了两桶水。 叶孤城进去,林默出来,屋子里哗 哗的水声?。 又等了一会,叶孤城道:“可以了。” 他泡在浴桶里,热水让他白瓷一样的皮肤染上一层淡粉,林默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道:“你就不怕我在洗澡水里下毒?”她拾起叶孤城的衣服,料子是前所未有的轻软。 叶孤城目光沉沉,忽然叹了口气:“或许,我本就不该来。”他的手臂搭在浴桶上,略有几分?伤感道:“我本想在死之前最后见你一面的。” 林默:“……”衣服忽然有点扎手。 “系统,查看当前叶孤城好感度。” “叮——恭喜宿主,当前叶孤城好感度为负二十,请宿主再接再厉。” 林默松了一口气,负数就好,负数就好。 “如果,我有幸能活下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林默看着那负二十的好感度,迷惑道:“走?你要把?我卖到哪里去?” 叶孤城忽然笑了,像是微风吹拂白云的那种笑,笑得林默慎得慌。 “系统,查看当前叶孤城好感度。” “叮——……负二十。” 很好,开?眼界了,放着好好的城主不当,都开?始出卖男色了。 “卖到我家里。”他这么说。 林默实在没控制住表情,憋了又憋,笑出了声?,抱着衣服道:“叶城主,你要是有什么诉求直接说就行,你这样,我……不行了,你慢慢洗,我先帮你把?油漆搓了。” 叶孤城:“……” 她正?往洗衣盆里倒水。系统忽然响了一声?:“叮——恭喜宿主,当前叶孤城好感度为负五十……” 林默一边洗衣服一边叹气。 “我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日?头?已慢慢溜到了天空的正?当中,天气愈发炎热,院子里的树被烤得蔫头?耷脑,一阵又一阵的微风吹过,它的叶子也懒得动一动。 声?声?蝉鸣,叫个不停。 院外的门吱呀一声?,陆小凤拎着两包点心?走进来,一身泥,满头?汗。 “默默,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你不知道,司空摘星那个混蛋……你怎么蹲在这儿?” 林默把?点心?接过去,血往头?上涌,勉强一笑:“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进去说。”陆小凤拉 着林默的手就想往屋里走,被她拦下了:“等一等。” 陆小凤茫然道:“等?” 林默眨眨眼:“等他出来。” “谁出来?” 门被推开?,叶孤城浑身水汽,浑身香气的走出来。 他的头?发是湿的,衣服也不算太干,白润的脸颊透着一抹未消退的红晕。 他走到林默跟前,冷淡地瞧了眼陆小凤,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的钱袋放到林默手上,轻声?道:“多谢款待。” 说完,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款待……这是非常有误会和想象空间的两个字。 林默拿着钱袋发怔,直到叶孤城走得影子都不见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他……他居然给?我钱?” 陆小凤神色复杂,盯着那只钱袋看,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 “你应该不会误会我?” 陆小凤指着大开?的房门,“他在你这里洗澡?” 林默点头?。 陆小凤想笑又笑不出,因为这件事并不可笑,他当然也不至于因为一个不太熟的人在林默家里洗澡而生气吃醋,或者怀疑她什么,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失笑道:“一目了然的事情我还需要误会吗?” 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额头?崩出了青筋,胸口起伏过快而已。 林默急得要跳高:“你肯定是误会了,让我解释!” 她拉着他走到秋千架旁,指着上面的屁股印道:“我一进来就看见他坐在这里在荡秋千!” “荡秋千?” “但我今早才在上面刷了漆!” “所以?” “所以……”林默道:“所以……你屁股上要是有一坨红漆,你也不想出门?”她接着道:“我就让他在我屋里洗了个澡,趁他洗澡那会功夫,我帮他把?衣服洗了一下,刚晾干,他正?换衣服呢,你进来了。” 陆小凤语气也不算阴阳怪气,只是跟平时说话的语调不太一样:“你说的那个人是叶孤城,还是住在隔壁的傻子?” “你生气了?” 陆小凤盯着她:“我没有生气。”他的确没有生气,只是凉凉抱怨道:“你都没有给?我洗过衣服。” 林默眼睛飘向别?处。 陆小凤又道:“你也没有让我在你这里洗过澡。” 林默看了看泥猴一样的陆小凤,嗅到了他身上很不美妙气味,把?人往屋里一推:“你现在就去洗,衣服脱下来,我保证给?你搓得干干净净,比新衣服还要新!” …… 南王府。 南王坐在红木椅上,他的身子很肥,肉从椅子里的缝隙流出来。 桌子上放着一本卷宗,封卷上面写着金九龄三个字。 南王的手指在这个名字上划过,他转头?问?身边的人:“这本卷宗想必你已看过,你觉得林默是什么样的人?” 身边的谋士弯下腰道:“属下不知。” “不知?” “是。她很怪,明明有着举世无双的功力却活得可笑,明明只要她想,天下皆可倾覆,偏偏被几千万两银子逼的几次寻死觅活。” “若说她蠢笨,王爷您派出去的刺客没能骗得了她,若说她聪明……”看看她干得那些事,谋士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她聪明。 南王道:“看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还请王爷赐教?。” “你有没有想过,像她那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喜欢金九龄?” 谋士迟疑道:“这属下也想不明白。” 南王道:“因为她本就是个滥情的人,只要你对她有一点点恩情,她都恨不得拿命报答,在她眼里,自己的感情就是可以交换的货物。” “像她这样的人,若是喜欢上谁,不管那个人做了什么,总是舍不得他死的。”南王露出了笑容,“连金九龄那样的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你说叶孤城能不能做到?” 谋士面露难色:“只怕,他未必肯。” “他肯。”南王微笑道:“因为他是白云城主,这样的身份,他当不了天外之人。” 谋士躬身道:“王爷智计深远,属下不能及也” 侍女垂首进来奉茶,茶盘放下,眼睛偷偷瞟到那本卷宗上,“红鞋子”三个字让她的眼睛有一种被刺伤的疼痛。 她的脚下,也正?穿着一双红鞋,上面绣着猫头?鹰的图案。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眼睛溜到鞋上,手偷偷的往下拽裙子,一点一点,想让裙子盖住那双醒目的红鞋。 这双鞋是她第一次穿,并不想最后一次穿。小心?翼翼的觑着南王的脸色,躬身退下。 “杀了。” 南王并没有看她,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随口轻声?的说了这两个字。 话音刚落,谋士腰侧的剑已飞出,血珠飞溅! 侍女的人头?在地上滚,脸色还停留在惊诧的瞬间。 不过三五息,一队白衣侍女匆匆过来将地上收拾干净,点燃香薰清除晦气。 从头?到尾,南王的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叶孤城教?导世子练剑时你看了多久?” 谋士道:“回王爷,两年了。” 南王一声?浅叹:“这天下,莫非只有他一人会使天外飞仙?” “将这本卷宗送到叶孤城手上,他会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币没抽完,本章评论随即送,走过路过快留下让我快乐的评论。 。感谢在2021-05-05 23:34:38~2021-05-07 01: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薄荷、梦妄 2瓶;月光斑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共枕 陆小凤这个澡洗得?格外久, 久到林默把他的衣服搓完晾干,久到日光西沉,晚饭被端上了桌, 他才从浴桶里出来。 他之前跟朋友司空摘星打赌谁翻的跟头多, 他输了。而赌债是六百八十条蚯蚓。 他挖了整整十天,司空摘星看着他挖,也笑了整整十天。 他本来不太累的, 除了脏点臭点之外跟平时也没什么不同,就连过?来看林默时也会走上十?几里路给她买她最爱吃的酥油泡螺。可当他整个人完全浸在热水里,浑身的毛孔都打开后,他忽然就觉得?累了, 然后直接睡在浴桶里。 林默进去看了他三次, 每次把他叫醒让他去床上睡他都答应得?好好的, 一转身, 又睡着了。 水越来越凉,林默怕陆小凤着凉生?病,只好一趟趟进来把凉水舀出去, 再添上热水。 等添第四遍热水时陆小凤才堪堪转醒, 睡饱之后,陆小凤的眼睛又黑又亮,胳膊枕在浴桶边儿上要饭吃。 衣服还没干,陆小凤只要裹着被子在床上等。 淡粉色的床帐, 又香又软枕头和被子, 躺上去就好像沉入少女的怀抱一般,他不想,不能,也不愿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躺在林默的床上,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浪子?,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床上,总会想做点什么的。 黄昏的光线洒进来,照得屋里橘红一片,他的手遮住眼睛,光辉透过指尖,落在脸上,一片斑驳。 他的一生?中,很少有这种静谧而温馨的时光。 蓝布帘外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林默拾帘探出脑袋:“我做好饭了,我是给你端进来,还是你出来吃?” 有烟火气,有为他做饭的女人,这里就像他的家。 他喜欢这个家。 他翻了个身,脑袋搁在胳膊上,懒洋洋道:“你端进来。” 卧室里也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电脑,A4纸还有打印机,电源电线插座连着墙角的发电机。 陆小凤盯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盯了很久了,直到林默把这些东西收拢走,两菜一汤端上桌。 林默坐了下来:“我好久没做饭了,有点手生?,可能不如?你在外面吃的好吃。” 陆小凤笑道 :“饭菜的香味骗不了我,我只闻一下就知道它们一定比皇宫里的御膳还好吃。”他团着被子坐起来,掖了掖被角又站起来,狠狠吸了一口气。米饭是用鸡蛋和?肉丁炒过?的,一盘蒜香茄子?,一盘醋溜肉段,还有一碗蛋花汤。 对于一个饿到几乎要上街啃人的人来说,山珍海味莫过?于此。 林默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或者说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很安静,在她不说话,或者不笑的时候,脸是板起来的,看着有点冷。 陆小凤曾问过:“想什么呢,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林默一愣,“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然后她会笑给他看,大眼睛弯起来,脸颊上两个酒窝,冷面不见了,看着有点傻气。 吃完饭,林默碗筷放到厨房洗干净,再回来时屋子?里开始黑起来,太阳已完全的沉落下去。 林默道:“我去点灯。” 孤灯一盏,亮在渐渐黑起来的夜,照着灯下的两个人。 屋外是虫鸣,风吹树叶沙沙。 屋里静得?几乎听得见心?跳声。 林默坐下来,唇紧紧的抿着,鞋尖儿在地上蹭,手指把裙子?揉出两块褶皱。 “你……走吗?我去看看你衣服干了没有。” “没干。”陆小凤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眼睛道:“我现在只希望那身衣服永远也不要干。” “为什么?”林默的心?几乎跳出腔子?,她已经猜到陆小凤要说什么了。 “因为衣服若还没干,你定然不会赶我出去。”他站起来,手抚摸上她的脸,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目光里是跳动火。 “这次你莫非还要赶我走?” 林默低着头嗫喏道:“不是,其实,我也,不太想让你走……” 话未说完,顿时眼前一花,天地倒转,她被压在了桌子?上,炽热的呼吸喷在颈边,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的冒出来。 唇齿相贴。 “唔……”林默在挣扎。 陆小凤立刻停下,手捏着她的肩膀:“你不愿意吗?” 林默抱着陆小凤的脖子?站起来:“……把我按倒前你倒是先看一眼啊,这桌子?刚吃完饭啊,还没擦……” 陆小凤只好把人放开,往桌子?上瞥了一眼,尽是油花 。 他敢发誓,若是春宵一刻亡于油花,他一定要去跳河冷静。 林默手拉他衣角,小声道:“你刚刚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吃点点心?” 她乖得?像只猫,眼里是温柔的水光,和?纯欲的风情。 明明喝过?了两盏茶,陆小凤忽然就觉得?又干又渴,干的唇舌发燥,渴得嗓子?冒火! “我不想吃点心,只想吃你!”他放开捂的严严实实的被角,被子展开,将?林默抱在里面,炽热的温度烫的她一个激灵。 林默脑子?里的血液几乎蒸干,紧张得?几乎立刻就要晕倒。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就算再迟钝也能想到了,或者说,从开口让他留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 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忽然又有点后悔,后悔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两个人倒在床上,陆小凤回手一指,用内力灭了蜡烛。 明月夜,满室清辉。 更漏断,花好月圆。 “可以吗?”陆小凤问。 林默眼睛盯着房顶,似在出神,她点点头,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 陆小凤的手已掀开林默的衣领,雪白的胸膛一起一伏,再往下一点,忽然停住,不动了。 他明显感觉到了抗拒。 不是欲拒还迎的抗拒,而是思想上的接受,身体上的拒绝。 林默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推他,甚至在他贴上去时很自然的抱着他。 可她不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第一次很害羞?总之,她在强迫自己接受。 她想的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我不该为他付出的什么吗?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 可身体还是在抗拒,陆小凤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她的抗拒。 身体僵硬而发抖,抱着他的手臂虚虚搭在肩上,手指纠缠在一起。 她的眼睛闭上,睫毛在抖。 陆小凤就是再混蛋,也不得?不停下来。 “你害怕?” 林默摇摇头:“我不怕,就是第一次,有点紧张,很快就好,很快就好。”手臂收紧,在他耳后吹了一口气,唇贴上去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 这一下,简直像是往枯枝败叶中丢下一粒火种,怦然燃爆 。 陆小凤的身体绷紧,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正在寻找命中的草垛。 千钧一发,蓄势待发,最后关头…… “等等!等一下。”林默拼了命的往后缩,手伸进枕头里做出一个掏的动作。 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盒子?。 她红着脸,喘着气道:“给你,你……戴上这个。” “什么?”陆小凤停下来,把盒子?拆开,里面是花花绿绿的,材质很奇怪的东西。 林默坐起来,撕开其中一个,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粉红色的,透明的,黏糊糊的都是油,还有一点古怪的香味儿。 “这是小雨衣……你,先戴上它。” 陆小凤接过?去,盯着它发呆。 “戴?戴哪里?” 林默脸红如?血,没说话,盯着它该去的地方。 陆小凤足足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却宁愿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明白。 看着林默转到一边,不敢看他的脸,他恍然想起了林默说过的话。 “我就算没有洁癖,也嫌脏啊。” 嫌脏。 莫非,她是嫌弃他脏? 莫非这就是她抗拒的原因?她愿意跟他好,但身体没办法接受,所以连接触都要他套一层东西? 他拿着小雨衣,跪坐在床上,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心酸难过。 既然嫌弃他,又为什么要留下他? 既然嫌弃他,又为什么要和?他做到这一步?她可以拒绝的,刚刚他问过她的! 她难道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吗? 林默从未在陆小凤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她从来不会察言观色,她只能问。 “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小凤没说话,他的箭已被她撅折了。 林默眼睛溜来溜去,想着他可能不愿意戴,为什么不愿意呢?是不是觉得?戴这个会不舒服?可总不能不戴,恋爱谈崩了还能分手,要是搞出人命来,她哭都找不着调。 想来,他也应该没有要她怀孕的想法。 她斟酌着道:“戴这个,这个对咱俩都好,我怕万一……”怀孕了就惨了。 这话不如?不说,陆小凤从她脸上看到了恐惧和难以启齿,他看着她:“万一什么?” 林默被吓到了 ,慌忙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就算了,我……过后吃药也是一样的。”林默把小雨衣拿过来丢掉。 “吃药?你吃什么药?” “就是……”林默卡住了,古代有避孕药么?避孕药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是……那种药啊……啊……怎么说呢……是预防……”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陆小凤想,她到底是个善良的人,没好意思把怕染上不干净的病这种话说出口,他也不能让她说出口。 他躺下来,像是感叹一样,轻轻道:“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啊?我不委屈啊。”林默拉住他的手,头发贴在他身上:“还来吗?” 陆小凤苦笑道:“在你眼里,我难道混蛋到了这种地步?” 两人躺在同一条枕头上,挨得很近。 月亮渐渐东移。 林默就觉得?很不对劲,就算是不想戴套套也不至于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怕是有误会。 “你起来,你起来!”林默:“你不对劲。” 陆小凤只好也跟着坐起来,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有什么不对?” “你不该这样的!” 陆小凤道:“不该什么样?” 林默心?里闪过了千言万语,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心?底凉成?一片。 “算了。” 她躺下来,缩在床里面,一点都不想挨着他。 长夜慢慢,静默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因为这个分手 话说回来,古代应该有小雨衣这种东西,但古龙大大原著里没提过,我就当没有ㄟ( ▔, ▔ )ㄏ 43、窃听器 夜已深。 林默辗转反侧, 她睡不着。 即便喝过安神的药也还是睡不着。睁眼躺的越久,想的越多,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和“凭什么” “为什么不戴套?” “凭什么跟她生气?” 她本就是个反应有?点迟钝的人, 往往事?情过都过去了, 她回过头细想才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所以她现在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气得呼吸粗重, 胸膛一起一伏。 陆小凤沉寂了一会,忽然翻身把她抱住,不是贴在怀里紧紧的抱着,而是隔着一层被用手臂揽着, 轻轻道:“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 劝哄道:“你不想做的事?, 难道我还能强迫你吗?我不想你委屈自己来迁就我。” 林默蹭得一下坐起来, 嘴硬道:“你从哪看出我不愿意了?我只想让你戴一下小雨衣,不行吗?你只为了自己舒服,从来都不考虑我!都没有?想过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 陆小凤也坐起来, 用被子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怀孕?你是为了避孕?” “不然呢, 不避孕我给你小雨衣干嘛?” “我还以为……”陆小凤没说下去,只是眼睛里燃起了光,藏了笑,笑自己怎么想象力那么丰富。 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刚才怎么不说?” 林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这还需要解释吗?难道它除了避孕之外还有?什么其它我不知道的用途吗?你刚刚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陆小凤笑出了声, 躺下来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转头去看她:“还来吗?” 林默卷着被子往里一缩:“你想要就来。” 这个动作不是拒绝, 胜似拒绝,陆小凤手搭在她腰上,头贴上去慢慢道:“只要你不想我就不来,我等你, 等你准备好。”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生平头一次,跟喜欢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却什么都不做,只是躺着,仿佛感受她的体温,感受她的呼吸就已满足。 清晨,晨光透过床帐,撒遍室内所有?的角落。 陆小凤醒来,洗干净的,泛着皂角香气的衣服就放在他身边。匆匆穿上衣服,拉开床帐,林默就坐在 桌子边将一个薄薄的,淡粉色的金属铁片打开。 铁片上泛着奇异的光。 窗户打开,吹进晨曦微凉的空气,吹走了陆小凤最后意思困意。 “这是什么?”他?走过去问。 “电脑。”林默没回头,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你千万不要问我电脑是什么,我也解释不明白。不过,关于给叶孤城洗衣服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给你解释解释。”她扭头,朝他?露出了很?得意的笑,像是一只偷到鸡的呆狐狸。 陆小凤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又不会吃他?的醋。” 林默的脸倏忽沉下来,小狐狸偷鸡的笑意不见了,陆小凤只好道:“当然你是在他衣服上做了手脚。” “你猜猜我做了什么?” 陆小凤猜不出。 林默满脸写着机灵,扬着脸道:“我在他衣服的腰带里装了窃听器!” “窃听器?” “嗯!” 当然不是普通的窃听器,是系统商城出品的,为数不多的黑科技,只有纽扣大小,一旦装上,不仅可以在无信号的情况下窃听至少三百里的距离,还可以自动录音保存。 价格当然不美丽,举个例子,商城里面一台空调仅需要五点积分,而这一个小小的窃听器,需要整整五十积分。 打开电脑,插丨入窃听器的主体优盘,林默自豪道:“我一看叶孤城就知道他?不是个好饼!这人酝酿了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交税的时候我跟无情捕头说,他?一下就猜出来了,显得我好笨一样。”眼里浮动着兴奋的光:“让我听听他暗地里都干了些什么!” 输入波长频道,不一会电脑里呲呲啦啦的响起来。 陆小凤瞪圆了眼睛,他?想不出,为何林默身上会有?这么奇异而又古怪的东西,难道她住在仙界?她根本就是个意外掉落人间的仙女? 窃听器里传来走路的声音,然后是呼呼风声,紧接着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嘈杂声响,林默快进了一段,总算听到点儿关键内容。 “南王带着世子进京了。” 电磁波响了一阵,声音略有些模糊:“……卷宗让我交给您……她与朝廷走得很?近,税银的事?只怕已经露出端倪,这是我们计划最大的变故,但若是用好了, 说不定也是咱们的一条退路……这种事?情……事关白云城,想必城主知道其中厉害,不用属下多说。” 陆小凤敛起了笑,林默屏住了呼吸。 叶孤城冷淡的声音响起:“莫非你我要讨好那个满脸蠢相的女人?早在白云城我就该杀了她!” 林默:“……他这个满脸蠢相的女人是不是说我?” 接下来她被迫听了满耳朵自己是如何如何愚蠢,精神方面是如何如何的不正常,该去找大夫治治脑子,……太扎心了,她受不了,她选择快进。 滋——滋滋。 窃听器里忽然诡异的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喘丨息声。 “师父……我,不行了……” 叶孤城声音极冷:“继续。” “师父,哈啊,哈……嗯……轻点……啊……” 林默当即头皮一麻,这……这是她不花钱就能听到的内容吗?忙抖着手快进。陆小凤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他?只是陷入了沉思。 “能倒回去吗?” “啊?”林默尴尬得都快抽过去了:“不……不好……这么隐私……” 陆小凤道:“叶孤城剑法举世无双,他?为何要教授南王世子?听刚才的声音,似乎世子也并非在剑法一道有?什么天分。” “你只是听,又不是看,不算偷师。” 林默表情空了:“练……剑啊?” 陆小凤迷惑道:“不然呢?” 林默麻溜倒回去,一声不敢吱。 …… 南王进京是为了给太后贺寿,当今官家对自己这位皇叔很?有?好感,当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皇子的时候,南王就对他?很?好,知道他?爱书画,满天下的去寻名家真迹,知道他?爱蹴鞠,每次进京总要带一帮蹴鞠好手来陪他玩儿,有?时自己也会亲身上阵。 南王极胖,所以运动起来格外辛苦,常常一场球下来累的衣衫尽透,喘气喘得几乎断气。 到后来,皇子成了太子,一下子成了赤手可热的人物,人人巴结,南王反倒不那么热络了,小太子很?纳闷,为什么从小对自己那么好的皇叔突然疏远了?南王笑着跟他?说,自己是藩王,若是跟当朝太子走得太近,会惹皇帝起疑,即便皇帝不疑,落在文官嘴里总不会好听。 在 官家心里,皇叔可是为数不多的,真心待他?好的人,所以南王进京,大都住在京郊的先皇曾住过的潜邸中。 叶孤城也在这里。 他?站在绵延不断的假山花园的阴影中,午后的日光仿佛能煎烤万物。 南王第一眼看叶孤城就忍不住失声道:“你的脸怎么了?” 右脸从鼻骨到发鬓有?一条浅粉色的疤痕,本不是很明显,但叶孤城脸白,所以那一道粉分外明显。 “被剑气所伤,不碍事?。” 南王的表情简直恨不得那道伤疤长在自己脸上,叹道:“城主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叶孤城在看自己的剑,手指收紧。 “那晚的刺客是你的人?” 南王微笑道:“不错。” 叶孤城道:“你在试探我。” 在试探他的反应。 南王站了起来,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肉都跟着颤一下:“我难道不该试探你吗?税银的事?本该滴水不漏,你却偏偏露出那么大的破绽,你想干什么?” 南王凭一本卷宗基本推测出了林默的智力水平,他?甚至没敢搞出太复杂的计划,直接把借刀杀人的刀把递给叶孤城。 他?阴鸷道:“你或许不知道,那天你但凡敢吐出一个字,我暗部门下的四十门火炮顷刻间便可包围飞仙岛,让你的白云城灰飞烟灭。” 叶孤城握剑的手指已泛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他?站在这里,就像站在另一个世界,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南王拍上他?的肩,手指捏了捏,笑道:“此计若成,我便是大宋之主,到时候,你当属我座下的第一功臣!” …… 林默送走陆小凤回来时,惊讶的发现 冷血坐在她的秋千上。 秋千旁边有桌有?椅,树荫下也有?一个矮凳,都是陆小凤帮忙搬出来的。甚至矮凳边儿是林默平时练力气用的大石墩,他?哪都没坐,偏偏坐在秋千上。 冷血的腿很长,秋千对他来说有?点矮,长腿微微蜷曲,贴着地,一前?一后的晃荡。 他?穿着公服,显然是来办公事的。 林默盯着他?衣服上的纹饰道:“捕快也会闯空门?” 冷血视线落在她头顶,略为急促道:“我敲过门 了,门没锁,我以为你在。”他?接着道:“我有?要事?找你。” 林默沉默的看着他?,然后仰头望天,日头挂在正当中,光晕好像让太阳变大了两倍,她叹了口气:“你慢慢说,我先去给你烧洗澡水。” “洗澡水?” 作者有话要说:能日更我一定日更,但手机砸脸这种事我也不想它发生orz 写陆小凤想不ooc实在太难太难了,别的不论,光是感情方面,你说他渣,他可以为了喜欢的女孩子拼命,你要说他好,浪子还真是浪子,我这两天把原著里所有关于他的车车全看了一遍,怎么说呢,古龙大大真是厉害,虽然小凤凰睡了一个又一个,但我看完丝毫不觉得他渣,反而还觉得他才是被女票的那个。 而且明明是一样的情节,写法不同给人的感觉还真是不同,自我审查一番,我自己也觉得发展怪怪的,情绪太跳跃了,铺垫和心理活动描写都不够,所以我想趁着今天有空好好搞一搞。 当然如果还觉得有问题,那只能说明,我的水平就到这了orz 下章接着迫害城主,其实关于城主,我有一个大胆而狂野的想法,但我不敢写,提都不敢提,只好自己过过干瘾这样子 44、计划 冷血泡在浴桶里, 整个人红得像只螃蟹,其实他?对屁股一块红并不是很在意,但他?过?会儿要跟几位师兄一块出去办事, 时间挺紧的, 还就这一套公服,要是这么去了,怕是一年的笑?话都有了。 林默在给他?搓衣服, 只有屁股那一小块,又不像是白衣服那么显眼,草草揉了几下拎出来一拧,晾在太阳底下。 “所以, 你找我究竟什么事啊?” 冷血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在九月十五的月圆之夜相约在太和?殿的屋顶上决斗。” 太和殿……林默反应了一会儿就觉得三观崩的稀碎, 那不是明期时期建在北京的宫殿么, 怎么就穿越到宋朝, 建在东京汴梁了? 这也太玄幻了。 “在皇宫里决斗?还是在太和?殿的屋顶上?”林默擦擦手,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给自己到了口茶:“他?俩是不是有毛病?” 太和殿她知道, 一水的琉璃瓦, 站着直打滑,别说比剑了,站在上面一个不小心牙没了。 再说去哪比剑不好,在皇宫里比, 人家能让你进? “是叶孤城提出来的。”冷血的声音忽然变小, 轻悄道:“你猜猜,他?要做什么?” 林默寻思了又寻思,从税银,到无情没头没脑的那句“白云城到底是南王治下”, 再到窃听器里听到的那句“事关白云城”……一条条线索串联起来,她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道:“莫非……南王想造反?他?指使叶孤城利用这次决斗借机刺杀皇帝?” “你说得不错,南王要谋反。” 衣服已干,林默挂在胳膊上给冷血送进去,然后出来,等?冷血穿好。 冷血穿得很快,走出来时有点不太好意思,脸上的两坨红晕说什么都消不掉。林默给他?倒了壶茶,他?道谢,视线却不敢落在她身上。 林默思忖道:“需要我做什么?阻止他?俩决斗?”应该不是,若要阻止,谁阻止不成偏偏来找她? 冷血道:“不是阻止,是必须保证九月十五两人同时出现在太和?殿的屋顶。” 林默满脸写着疑惑,歪头看他?。 冷血道:“这些年,南王一直在募兵蓄粮 ,广纳奇人异士,偏偏最得官家信任,倘若此计失败,他?举兵起事,遭殃的还是百姓。”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一切装作?不知道,待他?以为计划成功时将之一网打尽,也使百姓免遭兵祸。” 林默眨眨眼:“趁南王独身在京,立刻抓了他?不行吗?” 冷血摇头叹道:“他?是王爷,是官家最信任的皇叔,没有证据,谁能,谁敢去抓他??除非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林默道:“需要我做什么?” 冷血冷峻的脸忽然泛起红晕,眼神飘来飘去,手抠着桌子,划出一道痕。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说。 林默大方道:“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冷血迟疑道:“……你是整个计划最大,也是最不可预计的变故,无论哪方得到了你的帮忙,那另一方的计划即便再精妙也不可能成功了。” 林默呵呵干笑?,手也在抠桌子了:“是吗,哈哈,哈哈。” “不错,所以,世叔算定,南王那边定会派人与你接触,把你一块拉下水。” 林默立刻道:“我不会帮他们的!” 若是真实历史上的北宋,就宋徽宗那德行,林默肯定二话不说就倒戈,只要不是他,皇位上栓条狗都比他?强。 然而这个世界,这位皇帝虽然套了宋徽宗的设定,治国方面却没那么糟,只不过?是爱好多了一些,喜欢奢靡一些,执丨政懒了一些,其它一切都好。 老实,听话,能经得起批评。 国家蒸蒸日上当?然是文官团体的功劳,就像历史上的明朝,文官的权利极大,即便是圣旨也可留中不发?,任皇帝气得咬牙。 总而言之,目前国家尚在良性循环,从各方面来说当?然比不上现代,放在古代倒也能凑合凑合,并不需要有谁揭竿而起,国家一旦易主,谁能保证是好是坏? 这个赌,没人敢开盘。 冷血原本侃侃而谈,忽然变得磕磕巴巴,涩声道:“我们需要,嗯……你跟南王那边……接触,让南王误以为你是他的人,这样他行事便无顾忌,露出的破绽和?马脚也会更多,顺便还能窃取他?们的计划。” 林默道:“怎么才能……让南王误会我是他们的人啊?” 这一点,诸葛正我已经替她想好了。 因为他已查到南王派人盗走了关于金九龄的卷宗,想当初林默为了给金九龄减刑满东京的去求爷爷告奶奶,只要稍加揣摩便能断定,林默她就是个为爱痴狂,不顾一切,践踏法律的恋爱脑。 把一个恋爱脑拉到自己阵营里还不轻松? 届时南王定会派人引诱她,让她陷入爱情不可自拔,反正离决斗还有两个月,对付恋爱脑,足够了。 只要林默装作?被引诱成功的样子,与南王抛出来的诱饵多接触就成了。 林默听完,神情复杂,一时竟不知冷血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她只好点头,严肃道:“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我会尽量装成一个傻了唧的无知女人,但难度比较高?,要是被拆穿,我也没办法。” 冷血也非常严肃地说,不会不会,你要相信自己,这对你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林默:“……” 冷血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林默琢磨这事儿得先跟陆小凤说清楚,她是在组织的安排下,被迫发?展多角恋情,希望他?能理解,不要乱吃飞醋。 走之前特意把门锁上,想想又觉得不放心,回屋里找了纸笔,写上大大的“油漆未干”四?个字绑在秋千的绳索上。 要是再来个人往上一坐,她这儿就成澡堂子了。 陆小凤在酒馆里喝酒。 他?听完林默的解释果然没有吃醋,而是笑着让她猜南王会派谁来接近她。 林默想都没想,道:“叶孤城,肯定是叶孤城。” 陆小凤点头,“你变聪明了许多。” 林默坐在他身边,龇牙笑?道:“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真的爱上叶孤城了?嗯?” 陆小凤立刻道:“不会。” 林默以为他?下一句会说,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之类的话,没想到陆小凤胸一挺,脸一扬,说得是:“我比叶孤城长得更英俊,气度更潇洒,也更讨女孩子喜欢,你的眼睛又没有毛病,怎会弃我而去,转头喜欢叶孤城?” 林默哈哈大笑,笑?他?厚脸皮。 只不过?,她注视着陆小凤的脸,忽然也觉得她的小凤凰的确是天下第一英俊,天下第一潇洒之人,没有一个人比得上。 …… 叶孤城是三日后来的,清晨,晨露未晞,他?站在林默的院墙之外?,手刚贴上门,门已被打开。 林默尴尬了一瞬,牵起了嘴角:“早……早上好。” 叶孤城沉默的盯着她看,然后从袖子里抽丨出一根荷花金簪:“送给你。” 林默盯着那根金簪看,华贵,大气,漂亮,是她无数次路过首饰行在心里默念等我有钱了首饰盒里一定要有的那种款式。 叶孤城想给她插上,但林默的发?型使其难度颇高?。 她刚起床,头发还散着,只有刘海被她梳起来绑成一个爱心的造型竖立在头顶,看上去可爱而滑稽。 小爱心被叶孤城一簪穿心。 小爱心失去了可爱,只剩滑稽。 按照事先设想,叶孤城应该说一句:“很美。”可看着这个发型,他?实在吐不出这违心的两个字。 他?只好生硬的转向下一话题:“城南的花都开了,要一起去看看么?和?我一起。” “你让一下,我先去扔个垃圾。”林默说着,举起了手里的硕大无朋的垃圾袋,差点怼在叶孤城的脸上。 45、神龙摆尾 林默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给叶孤城看看她手里巨大的垃圾袋,告诉他自己扔垃圾的心?情有多急切而已。 谁能想到垃圾袋那么?轻,轻轻一?拎就荡起来差点贴脸啊! 她朝他腼腆一?笑, 微微脸红,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呵呵干笑着贴着墙溜出去。 城南郊外路远, 叶孤城是骑马来的,他并不喜欢骑马,但据他手下?说,与女孩子共骑一?驹可令对方产生依赖感?, 若是一?个女孩子对你产生了依赖感?, 那她多半就跑不掉了。 叶孤城略一?思?考, 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他挑了一?匹又高又骏,性子又烈的马,一?路哒哒哒的骑过来。 现在?这?匹马在?啃林默的秋千, 叶孤城阻止过, 但没有用?,那股未散油漆味儿让马疯狂,拉都拉不住。 林默进来的时候,她的秋千就剩两条绳了, 独留“油漆未干”四个字在?风中凌乱。 叶孤城还算淡定, 只是牵马的手骨节泛白,手臂肌肉在?颤抖。 “走吗?”他问。 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林默觉得自己嘴里但凡敢蹦出个不字,只怕要跟马同时毙命于剑下?。 好可怕一?男的。 “等我稍微收拾一?下?哈。” 晨露已散, 盛夏骄阳缓缓东升。 林默再出来时,滑稽可笑的发型已变得正?常许多,小爱心?梳成一?根辫子缠在?了花苞形的发髻上,上面点缀着叶孤城送的荷花金簪,温婉而不失庄重,额边留着少许碎发更?添活泼。 这?是时下?未出阁的少女中最流行的发式。 她穿着轻薄的淡粉色纱衣,袖口被红绳扎紧,下?身?是碧色的宋裤,绑带绣鞋。晨光下?,粉白的脸被照出一?层圣洁的光晕,像是话本子里观音座下?的手捧玉净瓶的龙女。 美得世间少有。 叶孤城忽然觉得他的“迫不得已”也没那么?不得已了。 “我们两个骑马去?”林默指着那匹狂躁的马:“骑它?” 叶孤城说,不然呢,马骑咱们两个吗? 林默瞅瞅自己无辜夭亡的秋千,再瞅瞅叶孤城纯白的,不染纤尘的白衣,忽然冒出 一?个大胆而狂野的想法。 她摆手道?:“不行,我不能骑马,我……对马毛过敏。” “过敏?” “没错,过敏挺严重的。”林默干笑道?:“要不,我骑小电驴带你?” 叶孤城:“……什么?驴?” “小电驴。” 被扎了车胎的电驴,开了商城后,她立刻买了一?个新轮胎,苦于不会换,还是这?两天陆小凤过来帮忙给换上的。 小电驴被推出来,叶孤城神色纠结的看着它,在?坐和不坐之间犹豫。 他不想坐,他觉得自己要是坐这?玩意出门怕是得被全?东京的人围观,丢脸能丢到下?辈子去。 可要是不坐,他这?一?趟估计就白来了,无功而返,南王的猪脸必然要在?他眼前晃,他多看一?眼都想吐。 他就算再厌恶林默,至少她长得好看,虽然精神上受些折磨,但视觉上还是享受的。 面对南王,他简直方方面面都在?忍受折磨。 叶孤城从来都不是个屈居人下?,甘受折磨的人,待到紫禁之巅,便是了结一?切的时候。 想到这?儿,他寒星般的双眸忽然变成了两朵寒焰,胸膛有烈火在?烧。 “叶城主??”林默不仅脸红,连耳朵尖也红红的,她羞涩道?:“走吗?我知道?有条小路,平时没什么?人……就,我们两个……你看……嗯……”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用?生命演戏,每说一?个字都尴尬得心?肌缺血,大脑缺氧。 叶孤城深吸一?口气:“走。” …… 滴滴滴—— 小电驴发出快活的叫,飞速行走在?无人的,满是泥坑的小路上。 泥水被破开,向墙两边飞溅。 叶孤城坐在?后座,两条腿几乎与胸口并行,衣摆被拎起,饶是林默纵横回旋,反复冲刺愣是溅不上一?个泥点。 好气啊!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下?狠手了,她记得前方不远就是一?个烂泥塘。 车把拧到最底,小电驴直接飙到八十迈,这?个速度,林默高中毕业考驾照那会儿,开四个轮子都没跑过这?么?快。 烂泥塘就在?眼前。 林默忽然道?:“叶城主?,其实,在?见到你的第一?面的时候,我就… …” “嗯?” 很好,注意力分散了。 林默猛然刹车,一?个神龙摆尾,小电驴顿时发出悲惨的嚎叫。 可怜叶孤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炮仗般弹射出去。 目的地?,烂泥塘。 这?一?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若是普通人都能请亲朋好友吃席了,哪怕轻功不错,即便不摔断腿也得磕掉俩门牙。 叶孤城的轻功相?当不错,即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仍能迅速反应,在?空中变换姿势,以求落地?时不会摔得太惨。 确实不惨,只不过是膝盖跪在?泥坑,双手被污水浸泡而已。 若是忽略一?脸的稀泥,他的落地?姿势堪称教科书般完美。 林默脸埋在?车把手里,双肩剧烈抖动,“这?……要不……你去我那,洗个澡。” “出门前,我还特意多烧两壶水呢。” 叶孤城能怎么?办,只能一?身?烂泥的从地?上站起来,笑着把她原谅。 回程路上,他仿佛失去了魂魄,一?声不吭,静静的坐在?后座,慢慢搓着手上的泥。 “城主?你膝盖没事?” “你胳膊没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泥坑你也看见了,要是不刹车泥就溅你身?上了……我以为你会抓着车后座的……” …… 直至脱下?脏衣服,泡在?热水里,叶孤城才重新开口道?:“你是故意的?” 林默刚把脏衣服泡水盆里,正?在?系统商城里买窃听器呢,被这?么?一?问,顺口就答了个“嗯。” “……明白了。”叶孤城浅叹一?声,接着道?:“你那时候想说什么??” “啊?”随后林默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甩他入泥坑前的那句话。 “在?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 就什么??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吗?想想划伤他脸的王之财宝,再想想把他转吐的黄金维摩那,这?个说法三岁小孩都骗不过去。 林默憋了半天,看着叶孤城舀起一?捧水仔仔细细的擦脸的样子,瞬间福至心?灵,灵关一?现。 “我是想说,那时候我就想问你,你平时都用?什么?东西?护肤擦脸啊?” 叶孤城那张脸简直细腻精致得不可 思?议,实在?叫人羡慕。哪怕这?个问题是林默临时现想出来的,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清水洗脸。” “只有清水?洗脸?” “嗯。” 林默那是半点都不信,皮肤白皙的人她又不是没见过,就比如她自己,脸是不错,然而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反应和力气的训练,天天大太阳晒着,防晒霜涂了一?层又一?层,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黑了好几度。 即便如此小心?防护,她的脸也从未有过这?样珍珠般的荧光。 只用?清水洗脸?南海的太阳可比东京毒多了,怎么?就没把他晒黑呢? 洗了两盆泥水,又用?皂角搓了好几遍,叶孤城的白衣总算恢复成纤尘不染的样子,夹子一?挂,太阳底下?迎风乱飘 林默抹了一?把汗,认命的想,要不她这?儿真改澡堂子得了,生意还挺火爆的,才几天都有回头客了。 偷偷把窃听器往洗好的衣服腰带里塞,她扭头笑道?:“今天太阳足,没一?会就能晒干的。” 叶孤城道?:“没关系,就算你把这?件衣服丢掉也没关系。” “啊?” “我带了换洗的。” 林默僵硬扭头,只见拴在?院子里的骏马上果然有个白色的包袱。 “就是它,拿过来给我。” 林默:“……”你带衣服了为什么?不早说,眼睁睁看着我搓了半个多时辰很开心?是不是? …… 转眼已是晌午,城南的花是看不成了,为了表达歉意,林默决定请叶孤城吃火锅。 红油火锅。 火开后,浓烈的香气席卷着一?方小天地?,浸润着盛夏灼热的空气。 这?个世界有辣椒,但多半种在?大户人家的花盆里用?于观赏,直接当场配料煮菜用?的林默还是头一?个。 青菜,各色肉类,手擀面,一?样一?样的被下?进红汤中翻滚。 叶孤城的筷子停在?碗边,他的确有点饿,这?一?锅乱煮也的确很香,但他不敢下?筷子,因为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顿饭可能会把他坑惨。 然而林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不过是想在?他的新衣服上溅满油点子而已。 进烂泥 坑的那身?不管她洗得多香多干净叶孤城都不想再穿,而窃听器的去处还没有着落。 铜锅下?的火越来越大,水汽越来越多,叶孤城迟迟不动筷,林默咬咬牙,盖上了压力锅盖。 要不了多久,火锅里面产生的气压会直接冲开盖子,一?锅汤至少能溅出十米远。 为了一?手情报,为了黎民百姓,林默闭上了眼,倒计时,五、四、三、…… 彭! 锅盖被炸飞,红油四射,林默飞速闪到桌子底下?,躲过最烫的一?波热汤,仍不可避免的被泼一?身?。 她被烫得龇牙咧嘴,慢慢坐回去,叶孤城在?她对面,一?身?白衣竟没沾上一?滴油。 那张玉润生光的脸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你若想看我洗浴直说便是,大可不必和我的衣服过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迫害我停不下来~ 46、恩怨 但凡叶孤城说这句话时不那么一本正经, 能轻松随意一些,林默也不会这么尴尬。 他的脸虽然在笑,但语气仿佛洞悉了一切, 颇为无奈的同时, 还有那么一眯眯的纵容。 “我?不是,我?没有,误会, 天大的误会……”林默手忙脚乱急着解释,可她拼了命的想也想不到玩命弄脏他衣服还能有什?么解释。 而叶孤城的猜想逻辑严谨,合情合理?,相反, 趁着给他洗衣服的机会偷藏窃听器这个理由听起来才更像编造的。 林默越急越说不出话, 只会阿巴阿巴, 这让她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脑仁儿挖出来理理?沟壑。她与叶孤城接触可以表现出喜欢, 崇拜,被吸引,但怎么也不能表现得这么猥琐啊! 美貌且愚蠢的名声本就不好听, 再加一个好色, 她可不用做人了。 叶孤城的剑放在桌子上?,被火锅红汤崩得全是油渍,他把剑拿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绢布细细擦拭, 认真道:“你不必解释, 我?……”他顿了一下,没看她,只看着剑,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接着道:“莫非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叶孤城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我?本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林默心脏停了一拍。 这话若是陆小凤说自然没什?么问题,林默只会笑着挽起他的手,温柔的说我也是。可这话出自叶孤城的口,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偏偏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仿佛每个字里?都被他施加了恶毒的诅咒。 系统播报适时响起:“叮——恭喜宿主,任务目标叶孤城对您的好感度已跌破负值,现已达成不共戴天成就,望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弃剑归隐任务。” 林默捂住脸,哭笑不得。 多违心呐,得多违心才能说得出来,被迫营业还真是……等等! 他既然能说出“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那是不是也可以…… 林默霎时眼睛雪亮,激动道:“真的吗?那你可不可以把剑扔了。说一句你愿意为我弃剑归隐?” 叶孤城骤然紧握他的剑,一双眼冷得要结冰,满脸写着女人你不要太过分。 林默摆着手道:“不是让你真的弃剑归隐,只要你表示一下就行,我?想听,求你了。” 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那把形式奇古的长剑掉在地上,叶孤城冷漠的声音响起:“我?,愿意为你,弃剑归隐。” 每个字都充满了仇恨与怨气,仿若午夜凶铃,贞子听了都害怕, 但没有关系,五千积分即时到账。 林默心跳的声音几乎将自己震聋,热血全往头上涌,说一次五千,说一次五千,只要叶孤城说满二十次,她就能回家了! 债已还完,恩怨两清,去他的玄幻古代,去他们见鬼任务,十万积分一到帐,她立刻就要结束这场噩梦! 只是,陆小凤……他是她噩梦中唯一的旖旎,也是她真正意义上?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她若是走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也没关系! 她那时早就跟他说清楚了,她是一定要回家的,到时候只要好好告别,各自珍重,一年,两年,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忘了他。 陆小凤本就是个浪子,或许,也会很快忘了她……。 林默的手已抓紧了裤腿,郑重而庄严道:“叶城主,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求你务必要答应我?。” “什?么?” 她紧张得眼泛泪花:“你能不能,把这句话,说上二十遍!” 叶孤城:“???”他的疑惑蔓延了整张脸,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说你是不有病。 林默匆忙解释:“只要你说上二十遍,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无论你想干什?么,我?全部都答应你!” 当然是骗他的,积分到手,跟陆小凤道个别就回家,这个破地方她再也不来了! 叶孤城这一辈子的耐心都已被消磨干净,别说弃剑归隐了,他现在只想拔剑戳林默二十个血窟窿!然而实力的差距让他不得不按捺住这个想法,却也无法再多留一秒。 他一言未发,起身去院子里?,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本卷宗丢给林默,马也不要了,直接推门出去,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形 林默如同戴了痛苦面具,痴痴的望着叶孤城的背影,几乎流下两行热泪,白激动了,活体刷分机……他跑了! 卷宗还未打开,心情尚来不及收复,脑 子里?忽然发出一阵刺耳喧闹的轰鸣,如同一幢一幢的房屋接连倒塌,地动山摇,林默眼前霎时一黑,系统光屏自动弹出。 光屏本是蓝色,这回弹出来的却是红色。 “叮——叮——叮——警告警告,经系统检测,某些宿主对系统任务极度消极怠工,且利用系统bug,存在明显刷分行为,该行为影响极度恶劣,为彻底肃清这一现象,热血系统颁布修补措施与惩罚措施如下:……” 林默的心就像上了高速公路,期期艾艾道:“某些宿主?不能是我?” “叮——身份证号:220422********0427的宿主,你存在故意刷分行为,请认真阅读系统修补措施与惩罚措施!” 林默直接靠着门框滑下去,好家伙,身份证号都念出来了。 文字在她眼前跳跃,冰冷无情,给本就地狱级别难度的任务雪上加霜。 “第一:每位任务目标最多只能提供一次积分,最高五千。 第二:任务目标必须有完成任务的具体行为,如:弃剑归隐,完成任务时,任务目标必须处于“弃剑归隐”状态,倘若任务目标状态有变化,系统将回收积分。 第三:系统新增“任务完成度”功能,倘若每月任何一项任务完成度均无变动,系统将采取惩罚措施。” “针对宿主主观故意的刷分行为,系统做出惩罚如下:系统积分兑换封停三十天;已得积分全部清空;违规积分兑换的体验卡限制使用。” “叮——警告警告,经系统检测,宿主心态极度消极,有轻生想法,与本系统热血内涵不符,扣除积分十五点,请宿主更正态度,笑着活下去。” 林默人麻了,脑袋嗡嗡的,蹲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短短半个小时,她已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血有点供不上?了大脑了,眼前雾蒙蒙一片。 她想问问上天,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此报应? 从阳光明媚坐到暮色四合,林默扶着门框拍拍屁股站起来,决定以后离湖泊河流都远点,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跳下去。 …… 灯火下,卷宗里?,金九龄三个字用朱砂写就,红得刺目。 林默至今都不敢回忆他死去的那天,更不敢提及这个名字,午夜 梦回,所有关于他的,都是记忆深处最可怕的噩梦。 现在这三个字血淋淋的出现在她眼前。 翻开卷宗时,她要比自己想象得勇敢得多,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看他如何?声名鹊起,如何?立足江湖,如何?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涉足公门,后来又是如何?一步步当上?总捕头。 卷宗记载得不算详细,三十八载,寥寥数言,写尽一生。 翻到后面就是她出场了,绣花大盗一案中,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人用红笔单独勾出来,破碎而分裂。 她不敢细看,只是在想,叶孤城走就走,为什么要把这个交给她? 难道…… 红鞋子三个字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全是女人的组织,组织里?,女人们都会穿一双红色的绣鞋,鞋面上绣着猫头鹰。 此案的主审怀疑杀人者便是组织的老大,公孙兰,至于为什么入狱杀金九龄,存疑。 卷宗已翻到最底,最后一页上的字在灯火下慢慢晕成一个个墨团。 那样的红鞋子她见过,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穿的第一双鞋。 当初,收留她的老板娘的脚下也有这么一双红鞋。 那时候东京的天很冷,林默衣着单薄,蜷缩在街角,红鞋子出现在她眼前。 “哪里来的悄丫头呦,怎么穿得怪模怪样的?看你在这儿蹲半天了,冻坏了?走,去我茶棚喝完热茶。” 林默瑟瑟道:“我?没有钱。” 老板娘大笑:“一碗茶还能要你钱么?走,入夜更冷,能冻死你。” 如果没有老板娘,她只怕早已冻死,饿死在街头。 当初,金九龄是看中了她唬人的能力才拉她入六扇门,而老板娘只是看她可怜。 老板娘是红鞋子组织的人,她穿了老板娘送的鞋,平时都叫她姐姐,自然也会被当成红鞋子的一员。 卷宗上?说,红鞋子中,无论哪个姐妹受到欺负,其她人均可替她报仇,姐妹一体,公孙兰是大姐,她杀金九龄或许是在替林默出气? 这个真相让林默遍体生寒,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原来你是因我?而死……” “竟然是我害死你的……” 他教会她那么多本领,带她认识这个世界,到最后,他 竟因自己而死?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我?怎么还能活下去?我?凭什么再这个世界活下去?” 林默再也受不了,积压起来的委屈,自责,痛苦,悲伤,思念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神奇的是,她居然哭不出来,刚刚还能掉下几滴眼泪,现在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匕首出鞘,慢慢的,狠狠的,划在手腕上?,血流出,在桌子上?蜿蜒。 她知道划哪个地方血流得最快。 蜡烛已燃尽。 作者有话要说:自杀是不对的,大家千万不要学! 最狠莫过于攻心战,杀人于无形 。。感谢在2021-05-08 00:34:00~2021-05-12 06:2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病无灾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给你唱歌 夜色幽深, 浓雾弥漫,无星无月。 林默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淌了满桌子的血已干涸, 她呆坐了一会, 只觉得又冷又累,垂眸一看,手?腕上的豁口又深又长, 像是婴儿的小嘴,血一股一股的慢慢往下?滴,手?臂已成青白。 好神奇,这样都不会死吗? 林默慢慢站起来, 立刻晕了一下?, 她扶着桌子捱到墙角, 用一只手笨拙的拖出一只箱子, 打开,取出里面的金疮药和纱布,药粉点在伤口上, 她疼得太阳穴直跳, 整只手臂的肌肉都在抖,咬牙忍着,把纱布一圈一圈的缠上,系紧。 张神医开的药对失眠已经有了起色, 她从箱子里摸出一包药, 用牙咬开绳子倒在药罐里,添上水,小火慢煮。 不一会,药香满室。 更深露重, 凉风吹动着树叶哗啦作响,林默坐在小矮凳上看着火,痴痴的凝望药罐里升腾的气,牵动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其实,事情也没那么糟,不就是积分清零了么?,反正也没攒下?多少?,体验卡不让用就不用,左不过是一堆废卡。” “逝者已矣,就算我死了,他也回不来了,再懊悔又有什么?用呢?” “爸妈还在家里等我呢,我不能死在这儿,他们会伤心的。”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林默狠狠心,用力捏住手腕的伤口,痛得浑身发颤,冷汗岑岑,痛得牙齿咯咯作响:“记住这个疼,记住它,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药煎好,林默吹凉一口口喝了,又拎一桶水在院子里擦身子,脏衣服泡在木盆里,之后才晃晃悠悠的一头栽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太阳的光辉洒满人间,邻居家种的紫薇花攀上墙头,花朵开得娇艳,迎风微颤。 盛夏蝉鸣,伴着阳光烤炽的花香充斥着这一方小天地。 今天是个好天气,很好很好的一天。 人在绝望的时候,看到海和湖泊,也就跳了,看到刀子剪子,也能给自己来一刀,但?是如果看到晴空万里的蓝天和鲜花盛开,阳光烂漫的人间,也就能撑下?去了。① 街拐角的茶棚里,身段妖娆的老板娘在招呼客人,脚下?红鞋蹁跹 ,上头绣着的猫头鹰瞪着圆溜溜的眼,躲藏在绢布裙下?。 林默左手提着一纸包点心站在当口:“青姐。” 老板娘姓冯,单名一个青字,林默一直叫她青姐。 冯青笑盈盈扭头一瞧,被吓了一跳:“哎呦!你!这才十几日不见?,你怎么跟被鬼吸了阳气似的?我冷不丁一扭头还寻思你要?上街啃人呢!” 林默咬着唇迟疑道:“青姐,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进屋去好不好?” 冯青叹了口气,在裙子上擦擦手:“什么?好不好的,我难不成还会赶你出去?” 茶棚后是一间外面低矮,内里精致的小屋,床边摆着一张很大的梳妆台,上头左一个箱,又一个罐儿,中间是一块铜镜,林默坐在长凳上,脸刚好映入铜镜。 镜中娇美可人的脸已变得白里透青,嘴唇发灰,她自己看了都吓一跳。 冯青道:“这儿没人了,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咱们俩不用忌讳。” “青姐,我知道你一向不会说谎骗人的。”林默说得急促,眼睛却在看向别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红鞋子的人?认不认识公孙兰?” 冯青愣了愣,指头收入袖中:“你都知道了?其实,我也只不过是跟大姐提了一嘴,唉,我也没想她会用这种方式替你出气,直接把金捕头给……对不住了妹子,姐姐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林默长长地泄了一口气,像只被放了气的气球:“我没有别的意思,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像亲姐姐一样。” “只是……”她忽然鼓起勇气,看着冯青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林默,一星半点都不愿意跟“红鞋子”扯上关系,更不愿意跟公孙兰这个人有任何瓜葛,麻烦你替我转告她,这次我认了,倘若再有下?次,我非但?不会领情,反而会立刻要她的命!” 头一次,林默的眼睛里有了杀气,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杀气。 冯青被林默吓到了,心慌慌道:“大姐她……唉,你的话我会转告她的,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从茶棚里出来,日光照在头顶,林默闭上眼仰头,让自己青惨惨的脸面向阳光。 周遭摊贩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从 头到尾,她都冷静得超乎自己的想象,她在来之前,想得是“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说几句话吗?” 把该说得说完,她想,这根本没多难嘛。 她慢慢走出几步,又觉得头晕,在路边坐下?来,打开系统,查看各个目标的任务完成度。 以前她觉得这些?任务不仅缺德,且莫名其妙,压根就不想理会,然而骤得骤失后,她忽然就想认真的挑战一下?了。 不就是任务么,去他的道德底线,她现在只想回家!比任何时候都想!昨晚的自杀终于让林默意识到,自己一定是病了,估摸着是重度抑郁症没跑,说不定哪天她撑不下?去,真的就…… 还是那句话,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畏惧? 大不了一死,就地解脱! 打开系统,林默看着自己完成度最高?的任务。 陆小凤:当前好感度五十,已达成“心中有你”成就。 她从不怀疑陆小凤对她的感情,可这明晃晃的五十实在碍眼得很,她想试试,能不能从他这儿突破一下?。 …… 西门吹雪在偏厅里喝茶,陆小凤在喝酒。 西门吹雪的茶刚喝了一杯,陆小凤的酒已喝完了两坛,有些?话,他必须得借着酒劲儿才说的出口。 “事情就是这样,叶孤城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刺杀皇帝改朝换代。”他终究没忍心把“西门吹雪你被耍了”这样的话说出口,但?话里话外就是在表达这个意思。 “所以,九月十五的决斗,你可能要失望了。” 西门吹雪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可也是直到这时,他的茶杯才空了下?来。 他靠着椅子微微出神,似是感慨,又好似自言自语道:“从我学剑的第一天起,就在等待像他那样的对手,我想过我会死,却没想过他会骗我。” 陆小凤道:“那九月十五你还去么?” 西门吹雪道:“自然要去,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对手了。” 陆小凤道:“难道林默不算?”想了想觉得不对,改口道:“索隆难道不算。” 西门吹雪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剑道不同,自然不算对手。索隆的剑法摧山断海,非人所能及,与他对剑只是 在领悟生死。” 旗鼓相当,方为对手。 管家忽然从前门走过来,瞟了眼陆小凤道:“庄主,林姑娘来了。” 林姑娘指的自然是林默。 陆小凤放下了酒坛:“她怎么会来?” 管家道:“自然是找陆公子你的。” 说话间,脚步声由远及近。 西门吹雪原本靠在椅子上,听到脚步声时他忽然就坐直了,且是正襟危坐。 林默身子躲在门后,只探出了头,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朝陆小凤招手?:“你出来一下?。” 陆小凤笑道:“你为什么?不进来呢?”说完他才发现,林默今天有些?不同。 她化了妆。 本就白里透粉的脸敷上了一层薄粉,两颊染了胭脂,唇色更是从未有过的艳丽。 她不进去,仍固执的朝他招手?:“你出来一下?。” 陆小凤只好走出去。 走到偏厅外,林默道:“停,站这儿别动。” “那什么?,我,我忽然想给你唱歌听。” 她还在卖艺那会,唱了一首《海底》陆小凤对她的好感度飙升,林默觉得他可能爱听歌。 陆小凤回头瞅了一眼,笑道:“在这儿唱?” “嗯。” “那你唱。” 林默那是半点都没跟他开玩笑,说唱就唱,刚唱了两句,陆小凤表情一变,摆手?道:“等等,我想去趟茅厕,你……” “你能憋一下?吗?”好感度刚有点浮动,怎么能在这时候走? 陆小凤只好原地憋着,一首歌能有多长?几句话而已。 然而他天真了。 林默打开光屏,盯着好感度,拉着他的手?接着唱:“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造作啊~” 好感度刚上涨两点,停住了,陆小凤左右腿已交叉在一起。 林默蹙眉,看来他不喜欢这首歌,没关系,她唱完一首又换了下?一首,下?一首还不行就再接换。 待唱到高丨潮部分,她融入了多年学习的声乐技巧,深情道:“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陆小凤的腿不仅并在了一起,且开始颤抖着扭曲,林默有什么?遗憾有什么?期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要是再不放手,他就真的要?尿裤子了。 他甩开林默的手?,仿佛突然之间得了小儿麻痹,一步三跳扭曲着跑远。 是林默追不上的速度。 她只好再次朝偏厅探出头:“那个,你家茅厕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①:化用自网易云评论区 忽然觉得自己的文风好像有些微的变化,啧,好奇怪 48、再遇张三 西门吹雪手指轻点椅子扶手, 漫不经心道:“莫非你还要跟着他到茅厕里去唱?” 林默立刻红了脸,探出去的脑袋微微缩回去一点:“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抱歉啊。” “进来坐。”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他没那么快回来。” 这间偏厅建在万梅山庄群花拥簇的地方, 为了干净整洁, 它离最近的茅厕也有至少二里地,从刚刚偶然窥见的陆小凤跑出去的姿势来看,他或许需要换一条裤子再回来。 林默手抠着门, 犹豫了一会同?手同?脚的走进去,坐下来,低头抠椅子把手,一会儿抬头看墙上的字画, 一会儿低头盯自己鞋尖儿, 就是不敢往西门吹雪那儿看, 可她心里却像是自动生出了第二人格, 拼命鼓动她克服心理?障碍,挑战一下“弃剑归隐”。 在两种情绪的煎熬下,林默抬头, 朝西门吹雪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欲言又止。 “嗯?”西门吹雪看着她,后背离靠椅二尺,挺得笔直。“你有话说?” “嗯……”林默看他一眼,心就猛跳一下, 可她仍迫使自己抬头盯着他眼睛看, 手指搅着裙子,缓慢而小心道:“我?想问你,你会不会在某一天,嗯……忽然弃剑归隐了?” “为了你?” 这三个字让林默呼吸一卡, 紧张得心绞痛,血直往脑子上涌,即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对社恐来说,很多时候,沉默便是肯定。 西门吹雪执起茶杯在指尖微转,他的眼睛在看杯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对他而言,沉默就是沉默,单纯的,不想说。 陆小凤很快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瓶酒,他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两股视线落在他裤子上。 还是刚才那条,干燥且干净,看来并没有遭遇什么尴尬的事?情。 当然,他扶着茅厕的门夹着腿一跳一跳进去的时候,内心非常感谢自己超一流的轻功和年轻的膀胱。现在他很自然的坐回刚才的位置,斜倚在椅子上,给林默倒了一杯酒。 “你……这是从哪弄的?” “他家库房。”陆小凤笑容得意道:“这是果酒,不醉人的,你尝尝。” 林默匆 匆瞄了一眼西门吹雪,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接过酒杯抿一口。 “你怎么忽然跑过来给我?唱歌?”陆小凤笑道:“是想我了么?” 林默盯着光屏上那五十二的好感度,再对比一下西门吹雪的八十五,一阵难受,合着她刚才那么用心的深情演唱就值俩好感度?从咸水街到这儿的车费还花了二钱银子呢,寻思着二钱银子不能白花,多少也得搞点积分回去。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本也不想来,可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林默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也很少这么郑重?其事,陆小凤已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只见她望着虚空,木然道:“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有我?终其一生也有达成的任务啊!在决定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叮——恭喜宿主,积分上涨五……” 林默快速扫了眼系统颁布的台词,接着道:“如果你要说这是错的话,那么,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陆小凤:“???”我?刚才好像什么都没说,这个世界也很委屈。 林默咽了口唾沫,左手掐着座椅,指尖已发白,右手藏在袖子里不动。 “那么……爆裂!现实,粉碎!精神,放逐这个世界!” 最后一句话她是喊出来的,字字清晰,抑扬顿措。 陆小凤迷惑地看着她,这个世界没找你没惹你的,你放逐它干啥? 西门吹雪将茶水一饮而尽,他方才跟陆小凤聊了很久也才喝了一杯茶,可听林默短短一句话,他便已喝下半壶。 神?奇的是,林默说完这些话居然没觉得特别尴尬,而是接着道:“陆小凤,看在世界的份上,你愿不愿意对我痴心一片,钟情不悔?” 好感度纹丝不动,陆小凤的脚趾几乎把地面刨出两个坑,他道:“你是不是又被鬼附身了?” 林默捂着脸摇头,起身疲惫道:“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我?走了。” “诶。”陆小凤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林默当即嘶了一身,眼球几乎凸出去,整条手臂都在抖。 陆小凤立刻 松手道:“怎么了?” “没事,抽……筋儿了。” “你要回去了么?我?送你。” 林默抽着气道:“不用了我?要去找叶孤城前两天我?骑电驴带他出去玩把他甩泥塘里了他估计不太想理我?了,我?去看看他有没有改变计划。” 陆小凤道:“好,那我过几天再去看你。” 林默头也没回地跑远。 陆小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全是血渍。 西门吹雪的目光一直跟着林默,直到看不见,他才重?新靠在椅子上,淡淡道:“原来她伤在手腕……有谁能伤到她的手腕?” 陆小凤捏紧了拳头:“只有她自己。” …… 两位绝世剑客在九月十五日的决斗的事?已流传至整个江湖,就连街头小儿都知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各大赌坊里早早开了盘口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然而就在今日,突然传出一个惊天秘闻。 叶孤城受伤了。 他被唐门大公子唐天仪一把毒沙撒在后背上,唐天仪自然也死在天外飞仙之下,然而,那毕竟是唐门的暗器。 剧毒。 大家分分猜测叶孤城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即便能挺到九月十五,也不可能胜过全盛状态的西门吹雪。 闲言碎语林默听了一路,整个人愁得不行,他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不要紧,谋反这种事?想不死也很难,可是,他万万不能死在决战前面啊! 南王要是发觉他没用了,当晚计划告吹,直接发动兵变可怎么办? 他还不能死!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身边有没有个靠谱的大夫。 林默正急得要吃人,像只溜达鸡一样走来走去,冷不防叫她瞥见一个人。 张三! 不是张三姑娘,是在沙漠里救了陆小凤一命的张三! 他在酒肆里喝酒,侧边坐着一个蓝衣人,看背影还略有几分眼熟。 但此时此刻林默眼中也只有一个张三。 系统并没有封她的技能,她还有一个命令张三的技能! 那一瞬间,灵光乍现,福至心灵,她冒出了一个大胆的阴间主意! 林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酒肆里,臊眉耷眼地凑上去道:“张三?” 张三扭头, 迷茫得看着林默,紧接着一口酒直接喷了出去,大声道:“是你!” 林默点头:“是我。” 张三抖着手指着她道:“就是你!先是让我?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还唱了一首歌!还复活了一个人!那天我?根本不是做梦对不对!” 林默点头:“对对对!所?以我现在还想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张三:“……”他觉得这个女人邪门得很,立刻就想跑,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无论他此时此刻多想走,却动不了一分一毫。 林默激动道:“请你立刻让系统给我?十万积分,我?要兑换一把回家的钥匙!” 张三:“???” 系统毫无反应。 林默想了想,又道:“好像不行哈,那你帮我抽几张体验卡,我?要蓝染惣右介!索隆也行!吉尔伽美什我?也想要!噢噢噢!还有与谢野晶子!” 张三满脸写着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尴尬虽迟但到,林默激动的心哑了火,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土拨鼠刨地。 张三身边的蓝衣人已经围观这个人间迷惑行为很久了,他道:“林姑娘?” 林默转头,眼睛顿时瞪圆了两倍。 是楚留香,他很低调很低调的站在旁边,很疑惑很疑惑的看着她。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楚留香已出现,请宿主发挥自己最大的人格魅力让他对你痴心一片,钟情不悔。” 林默:“……”她差点就要试试能不能命令张三,让他帮自己发挥出人格魅力刷满楚留香好感度。 但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也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人。 干咳一声:“那个,你帮我找一下叶孤城,你知道他在哪吗?” 这回张三不迷茫了,他似有所?感,指着前方道:“他在京郊的一处农庄上,离这儿八十里左右。” 林默道:“你别动啊,你等等,我?去找辆车,你带我过去,千万别走啊,谢谢你!” 说完飞也似的跑远。 张三抓着自己的脑袋,苦笑道:“你说怪不怪,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忽然跟鬼上身了似的。” 楚留香道:“你走不了?” 张三道:“你就算拉我?走,我? 恐怕也走不了。” 楚留香真的去拉他,然后被张三一拳揍在鼻子上,差点揍出鼻血。 “你……” 张三语无伦次道:“我?,是不是很神?奇,我?居然能打到你!” 楚留香捂着鼻子闷闷道:“那可太神?奇了。” 没过多久,林默拉来一辆驴车停在酒肆外面,还是敞篷的那种。 “快,来不及解释了,上车!” 张三蹭得坐上了车,速度快得惊人。 楚留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扬长而去,二话不说,长腿一迈也跟着上了车。 他今天非得搞清楚林默这个诡异能力不可! 然而…… “林姑娘……” “啊?” 小毛驴跑得欢快,车吱嘎乱叫,几乎把楚留香的声音盖过去。 “你这个车……是不是拉粪用的?” 林默刚想问你怎么知道,低头一看,明白了。 屎蹭他裤子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迫害 命令张三这个技能简直无敌感谢在2021-05-12 00:30:45~2021-05-15 00:2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身不由己 楚留香在驴车上坐也不是, 走也不是。 他很难过,因为他这条裤子是他的甜儿妹子亲手做给他的,小姑娘初学裁衣极是用心, 裤子不仅料子很轻软, 而且穿起来非常舒适合身,他曾在拿到这条裤子时?暗暗发誓不把它?洗出洞来绝对不扔。 现?在他简直想立刻把裤子脱下来扔掉,再找个地方狠狠洗一个澡。 但张三是他的好朋友, 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身处不妙的境地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楚留香选择忍耐,他尽力不去看蹭在他腿上的一大?块,而是仔仔细细地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然后温声道?:“林姑娘当心, 你旁边也有一块秽物。” 林默没去看楚留香, 只匆匆瞥了眼车上的便便, 然后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道?:“谢谢你。” 楚留香展颜一笑,刚要说点什么,却听林默道?: “……张三先?生, 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还好我遇到了你,不然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嗯……等到了地方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我们不是要去找叶孤城么, 他受伤了, 你给他治好,对了,他跟我有仇,等下他要是对我动起手来, 你可一定要帮我挡回去啊……我知道?,你武功天下无敌,谁也比不上你。” 系统说的,她可以命令张三做任何事,哪怕在他能力范围之外他也一定做得到,现?在她让张三天下无敌,张三就得天下无敌。 这个技能就是这么无赖得不讲道?理。 张三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牛批,但他就是诡异得自己?一定办得到!只要是这个女人说出来的,他都自信能做到,也必须做到。 这对他来说很可怕,也很恐怖。 张三坐在驴车边儿上笑得比哭还难看:“姑娘神仙手段,何必非要难为我呢?” 林默感觉脸有点烧得慌,厚着脸皮道?:“可能是因为我跟你比较投缘。” 楚留香略一思索,肯定道?:“林姑娘是不是只能命令叫张三的人?无论?你说什么,“张三”都只能照办?” 林默背着他道?:“楚香帅难道?没发现?我都不想跟你说话吗?你又没邀 请你,你突然坐上来难道?不尴尬吗?” 楚留香毕竟没有陆小凤那么厚的脸皮,不是没有女孩子对他冷言冷语,但他知道?,她们只不过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林默不同,她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写着莫挨老子。 为了缓解尴尬,楚留香只好当她承认,接着道?:“是不是哪怕林姑娘说,你要张三去死,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自尽?” 张三立即打?了个冷战,满脸写着楚香帅救我。 林默道?:“我发现?你的心里好阴暗,我这要不是急得火烧眉毛了,我会?去麻烦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不仅麻烦他,还让他去死?” 她眉毛拧在一起:“我即便不重金酬谢也该表示表示,为什么要杀他呢?这是能出现?在人类脑中的想法吗?” 心里阴暗楚留香只好闭嘴。 …… 八十里外的农庄很快到了。 这是一个很雅致,也很清静的地方。 庄院很小,耕田很多?,有很多?衣着朴素的老农挽着裤腿在烈日下劳作。而叶孤城坐在篱笆院儿里的树荫底下擦剑。 一桌一椅,一人一剑,一身白衣,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脸还是那么白润,眼神还是那么冷,最主要的是,他的后背靠在青藤编制的椅子上。 简直像个刚下凡的仙人。 如果他旁边没坐着一头猪的话。 南王把玩着手上的珠串,微笑道?:“让城主住在这种地方是本王的不是,待事成之后,本王一定将京郊那间最大?的皇庄送给城主。” 叶孤城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南王接着道?:“本王知道?,城主天外之人,看不上这些俗物,可即便为了白云城,城主也不该这样回来。” 叶孤城已收剑,只是在收的时?候,似乎心不在焉,手还搁在剑锋上,剑身直入剑鞘,生生将手心割出一道?口子。 血被他攥在手里,收紧。 南王盯着他从指缝渗出来的血,笑了一声,走过去弯下腰凑近叶孤城的脸道?:“城主可能还不知道?,你将那卷案宗扔给林默意?味着什么。” “你也看过,总该知道?林默是什么人,很多?时?候,愧疚也是能杀人的!或许你没有这样想,但你并不知道 ?林默会?不会?这么想,她若是误以为你想杀她……”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啧啧啧,一剑能劈碎三十里河堤啊,你说她若是朝着你的白云城劈下去……”后面的话南王没说,也不用说,因为他看到叶孤城的鼻尖已沁出了汗。 冷汗。 林默张三楚留香三个人混在种田老农中遥望着这一幕,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两?个人的表情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林默想,若是系统化身成人,估计就是南王那个样子,而叶孤城就像她自己?,被逼着去做自己?厌恶的事情,明明心里恨极了系统,却不得不听从他,依靠他。 因为他掌握了自己?的命脉。 在林默看过去的时?候,叶孤城似有所感,也朝着她那边望去。 “看了他不需要治疗了。”林默对张三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这个是报酬。” 她拿出了叶孤城送她的荷花簪,簪子不仅纯金打?造,荷叶上还坠着一颗珍珠,品相上佳,若是懂行的人,只看这颗珍珠便知道?此物价值不菲。 张三的眼睛瞪得比珍珠还大?,他摩挲着那颗珠子,所有的恐惧立刻自己?长腿溜走。他兴奋得两?眼放光道?:“下次若再有这种好事你可一定要叫上我!天下叫张三的虽多?,但快网张三却只有我一个!” 林默点头,微笑道?:“若是不介意?,麻烦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跟他有话说。” 她走了过去,坐在南王方才坐过的位置上,叶孤城只是在看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好像身边飘过来一团带着颜色的空气。 空气在说话:“是他逼你的?” 叶孤城的眼中似有冷焰在跳。 林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我也讨厌我自己?,有很多?次我都想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叶孤城冷冷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因为有人惦念着我,有人在等我回家。”林默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微笑道?:“不瞒你说,我现?在活着的每时?每刻都感觉无比煎熬,无比痛苦,每当我想要一了百了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们,我会?觉得死是一种罪过。” 叶孤 城静静地听。 “我也在被逼着做一些非做不可的事,没有丝毫办法,因为我需要他的帮助。我所能做的就是听从,完成他给我定下的任务,这种感觉当然很让人厌烦,所以我就想,等这些破事都办完,等我回了家,谁也别想再控制我!” 她笑了笑:“真是的,啰嗦这么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总之,你不用为难自己?来接近我,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这本就与我无关,我不会?成为你们的障碍。”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叶孤城看着林默,缓缓道?:“若我能活下来,我想会?有这一天的。”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叶孤城对您好感度上涨……上涨……上涨……当前好感度为二十。” 林默本来都要走了,听见?这二十好感度心中一动,扭头,小声道?:“到那时?你愿意?为我弃剑归隐吗?” 这话像极了邀请和暗示,林默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忙赶在叶孤城开口前补充一句:“跟感情无关,就是单纯的,真正的,弃剑归隐。” 叶孤城的目光开始变得莫名其?妙。 “叮……当前叶孤城的好感度为零……” 林默:“……”明白了,弃剑归隐不可能。 …… 等回到咸水街已是晚上,楚留香笑着跟她道?:“这样黑的夜我等本该把林姑娘送回家门口才是,可有人已做了一路的护花使?者,就不用我与张兄多?此一举了。” 林默把这句话寻思了半路,楚留香是什么人,盗帅啊,这么多?年就蹲了一回刑部大?牢,可见?其?侦查和反侦察能力有多?强,他说有人一路跟着她那就一定有。 林默觉得那人若不是瞎了眼的采花贼,那多?半就是陆小凤。 在万梅山庄他直接把她手腕的伤口攥出了血,她跑出来一看,袖子红了一片,那肯定也沾他手上了,他担心跟出来看看也正常。 想着在这样孤独的异世,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林默忽然觉得活着也没那么艰难了。 推开小院儿的门,里头点满了灯笼,满院都是温馨的红。 陆小凤在院子正当中,提着一桶水浇在木盆里 ,里面是林默这两?天攒下的脏衣服。七月天热爱出汗,她一天换两?套,攒了一大?盆,正盘算着商城里买个洗衣机呢。 陆小凤一边洗衣服一边朝她笑,眼里是被灯笼映红的光。 “我被西门吹雪赶出来了,不知林姑娘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收留一下我这个很会?干活的杂役?” 林默跑过去坐在他身边,靠在他怀里,亲昵道?:“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流萤在红灯笼下飞,星辰满天。 作者有话要说:归拢一下女主现在能用的技能 ①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 ②命令任何叫张三的人 ③可以给任何人改名叫李四 关于风格突变,一会虐一会沙雕的,嗯,只能说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233333不过大体走向还是能控制的,如果觉得不苏爽了,就抬头看一眼文案。 女主真的凭借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完成了所有任务! 再稍微剧透一句,陆小凤是不是男主不一定,但他会是默默的进化形态。 第50章 围观 衣服挂满了院子, 屋里一灯如豆,红蜡在灯罩中摇动。 林默在睡觉的时候总习惯留一盏灯,洗漱完她跪坐在床里, 长发披散, 犹豫道:“这灯会不会太刺眼了?” 陆小凤在打地铺, 尽管之前林默跟他说要不你上来,他还是规规矩矩的把被褥铺在地上。 幸好林默是个很爱干净很喜欢收拾房间的女孩子, 地砖不染纤尘,两层被子铺上去, 即便夜间微凉, 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 他躺下来, 枕着手臂含笑望她道:“有光更好,能让我一睁眼就看到你。” 林默把脸埋在被子里, 长发落下, 小声道:“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陆小凤既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他笑着道:“是我贪图你的美貌,想多看你一会儿,你知道吗, 你在灯辉下美得像神女。” 林默笑了一声, 躺下来,踌躇了一会儿,咬着唇道:“如果有一天我回家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至少,不要那么快的忘了我。”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默默。” 两个人都有意避开诸如手腕伤口是怎么来的,还痛不痛这种话题,她不想说, 陆小凤更不想问。 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种人生的至暗时刻,他深深的明白,她有多怕被人知道,被人担心,她那么努力,那么拼命的让自己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他又怎能去戳她的痛处? 他只要看着她,让她知道他需要她,这就够了。 …… 九月来得很快,似乎昨日还是炎炎盛夏,今天便秋风凛冽,衰草凄凄。 秋风撕扯的树上日益枯黄的叶,叫了一夏的蝉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兆着那个不详的月圆之夜,天下最负盛名的两个剑客,必有一人将陨落在紫禁之巅。 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 凡是用剑之人没有不想目睹那场旷世决战,没有人不想看看身处剑道顶端的两个人,对决起来会是如何的波澜壮阔。 皇宫里的禁军一批批的增加,倒换,就连轮岗的时间都在时时变动。魏子云作为大内禁军首领,对上头下达的意见很是茫然,不止一次地找到诸葛正我,问他:为什么要同意让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太和殿上决战?好虽然他也想看,但也不至于为了两个人调动宫里所有的禁军? 诸葛正我只是微笑,虽然他没说话,但魏子云分明瞧见了他笑容的未尽之意。 两个人?孩子你太天真了。 很快魏子云就拿到了九月十五皇宫真人表演秀观众席入场名单。 不算两个当事人,整整一百零八。 这个数字听着就有造反那味儿,魏子云一寻思,总不能是盘踞在水泊梁山的那伙贼寇全都进京了?他简直要疯了,他拿着名单去了神侯府,名单往诸葛正我的桌子上一拍,二话不说就要拔剑就要来个原地去世。 当然被拦下来,诸葛正我告诉他不要担心,然后气定神闲的给这位禁军统领看了最新调令。 九月十五夜,神机营精锐入宫。 所谓神机营,就是火器营,精锐大概有一万人左右,人人装配火铳加六门红衣大炮。 这回魏子云不疯了,他原地去世都不用刀,话都来不及说,嘎一下就抽过去了。 …… 大内,书房。 “神侯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何擅自调动神机营?” 傅宗书和蔡京一左一右把诸葛正我夹在正当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诘问:“你眼里还有没有天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集市吗?你当神机营是什么?你神侯府的家丁吗?” 诸葛正我很淡定,只当身边是两只蚊子在嗡嗡,微微躬身道:“不知官家可听说一句话?” 坐在上面的赵佶一愣,寻思你们吵架怎么还有我事儿呢?他不是只要听一句:恳请官家如何如何如何,然后再随机把他们中的谁赶出去么?他刚刚一直在看画院交上来的画,名叫《千里江山图》,正琢磨提个什么字好,全程都在走神啊! 他只好顺着话茬问下去:“不知先生说得是哪一句话?” 诸葛正我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赵佶点头,问这是啥意思。 诸葛正我说,九月十五,有两个绝世剑客要在太和殿上比剑,很多人都进来看。 赵佶听得双目圆睁,直呼放肆!紧跟着他怒道:“这么大的事为何无人知会朕?朕……也想看啊!” 很好,是官家的作风。 诸葛正我道:“天子万金之躯总不能混在江湖人堆里,为了安全,届时需请官家移驾中和殿遥望。” 赵佶连连点头,并嘱咐道:“记得把画院所有的人,连同画学生也一块叫上,给朕边看边画,一个招式都不能错过!”然后指着桌上的画道:“这个王希孟要在最前排!他作画极快。” 傅宗书连声道:“官家!九月十五当晚,诸葛正我调了神机营一万精锐入宫!此事不可不查!” 赵佶眼皮一掀,说那天晚上不是有好多人进来围观么,为了朕的安全调神机营怎么了?朕也觉得光靠大内侍卫缺乏感全感。 蔡京道:“那就不该放闲杂人等进来!据臣所知当晚足有一百余江湖草莽观剑,不知诸葛先生对此有何话说?” 诸葛正我淡然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涵公文递给蔡京,微笑道:“此事不该由我解释,而该由蔡相解释。” 蔡京一看公文,当场人麻了。 因为放人入宫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信。公章盖得明明白白,从头到尾别说知会他一声,那是半句口风都没透,十分气人。 他敢说自己不知道吗?他不能说,说了这个宰相就做到头了。 他只能假装刚才的话是自己不小心放出的屁,强行往回圆。 “这……害,本想给官家一个惊喜,其实……这一百多人并非普通的江湖草莽,而是臣为官家准备的亲信卫队啊!” 赵佶:“???”我读书超多你可不要骗我。 …… 九月十五,圆月挂在太和殿屋顶上,像一个巨大的背景板。 按照南王的计划,当有一人假扮成叶孤城的模样站在太和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叶孤城本人则潜入天子所在的书房行刺。 至于围观的那一百多人,至少有一半是他的手下,为得是拖住大内禁军,好把水搅得够浑。 南王第一次进京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儿子跟先帝的某位皇子生得一模一样,那一刻他便动了心思,二十余年的布局,他在暗中扶持皇子上位,为的就是这一天,他要让自己的儿子无声无息地将皇位取而代之! 假扮叶孤城的人自然也是个剑道高手,叶孤城教授世子剑法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跟着学,数年下来,他已将天外飞仙模仿得足有六成相似。 他一路飞纵,早早赶到,到了太和殿当场脸裂,恍惚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他被包围了,不是事先安排的暗子,也不是兵戈林立的禁军,而是一排排桌子,一张张纸。 数百个宽袍博袖气度文雅之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从高到低,从远到近,什么视角都有。 尤其是在太和殿,一前一后竟也有两张桌子正卡在陡峭的屋顶上,文弱的画师抖着腿朝他勉强微笑,满脸写着我等你好久了。 笔浸好了墨,宣纸迎风飘舞,金黄的琉璃瓦在月光覆盖下像是铺了层雪。 替身:……心情复杂。 叶孤城本人的心情,也有些许复杂。 他跟着内应一路潜行至书房,扑了个空。 带路的是宫里的王总管,橘皮老脸闪过一丝尴尬,搓着手小声道:“城主莫急,这……官家一时兴起,突然到后宫幸了哪个妃子也是有的。” “……带路。” 王总管略一思索,一股电流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冷汗噼里啪啦地掉,后宫佳丽三千,一个一个找过去,天都亮了。 就很奇怪,官家这些日子明明一直都睡书房啊,就算要召幸宫嫔他也不会不知道。 “这……这……” “我知道了。”叶孤城一声苦笑,仰望着黑暗寂寥的煌煌大殿,慢慢道:“计划败露了。” 他没有惊诧,没有恐惧,更没有绝望,而是坦然。 很坦然很坦然地一步步往外走,把惊慌失措一身冷汗的王总管甩在后面。 一出门,几十把刀对准了他,黑洞洞的火铳在无边月色下,泛着惊心动魄的冷光。 远处的屋脊、墙角站满了早已埋伏好的禁军,各各身披重甲,手持火铳,一眼望不到头。 诸葛正我站了出来:“城主本该是天外之人,为何要行此大逆之事?” 叶孤城环顾四周,浅浅地叹:“是神机营?呵,你倒是看得起我。” “城主背靠南王,我只有小心行事方能万无一失,我调了神机营的全部精锐,再加上禁军五千,城主插翅难逃,不如自己放下剑,免动干戈。” 静默许久,叶孤城忽然道:“他知道吗?”想了想又问:“他来了么?” 诸葛正我猜他问得是西门吹雪,也只能是西门吹雪,也没多意外,道:“他知道,他来了。” “他在哪里?” “太和殿屋顶,他在等你。” 叶孤城径直走过去,兵甲跟在他后面。 他像是带领着千军万马向西门吹雪奔赴而来。 第51章 深情拥抱 圆月挂在太和殿的屋檐下, 月华倾泻,像是雪落人间。 叶孤城在神机营火铳口和数百画师的亲切关注下,神明般踏着月光站在了紫禁之巅。 同时关注他的还有西门吹雪, 以及一百多个围观群众。 他们显然已在此等候了许久, 不少人甚至在这秋高气爽的夜晚汗透了衣衫。 很少有人在被千军万马包围, 被数万只羽剑和火铳指着而面不改色。 西门吹雪算一个,他的剑拿在手里, 拿得很稳。 他见识过索隆的“大震撼”,领略过“三千世界”所带来的死亡阴影, 这世间已很少有什么东西能撼动他的心。 冒牌货早已被赶下去, 当场制住并投入大牢, 数万人敛声屏息,只为等一个天外飞仙。 远处中和殿, 赵佶端坐在高台之上啧啧有声, 手执画笔,眯着眼匆匆画了两笔, 不甚满意,一张名贵的澄心堂纸被他团团扔了。 “爱卿啊,你说这么多人站在上头, 不能把太和殿给踩塌了?再说那乌泱乌泱好些人挡着, 朕都看不清了。” 蔡京在他身边,闻弦歌而知雅意,躬身道:“臣这就命人把他们都撵下来,神机营在此,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赵佶淡淡地嗯,慢慢道:“那些闲杂人等的确多余,记着, 把他们撵下来后再派两位画待诏上去,朕看那殿脊之上还能再放两张桌子。” 太和殿上一阵喧闹,侍卫们又是搬桌子又是搬画具,还得找人把弱不禁风的两个画师扛上去,可怜画师全无轻功,站在屋顶斜坡上一步一打滑,被秋风吹得喷嚏连连。 好好的谋反,好好的决斗,搞得一点也不严肃。 也是这场闹剧给了叶孤城慢慢体味绝望的时间。 他在看自己的剑,自己的手,然后漫无目的地看巍巍宫墙,看明月与流云。 他像是在游子临行之前回望故乡,像是站在黄泉彼岸遥望属于下辈子的路,他简直已看尽世间一切,唯独没去看西门吹雪。 这是对敌大忌。 西门吹雪道:“你在看什么?” 叶孤城忽然露出微笑,道:“我看到她了,她也在看我。” 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说得是谁,没接下去,也不想接下去,转而似感似叹道:“今夜之事,你似乎早有预料。” “是。”从在农庄见到林默的那一刻起,他便有了预感,也是从那一时刻起,成也好,败也好,生也好,死也好,他也已全不在乎。 南王会输,白云城可以平安,这就足够了。 这些日子他不过是在等,等一个略体面些的死法。 这更是大忌。 以叶孤城现在的心态,西门吹雪甚至觉得杀他都不用出第二剑。 “你若输了,非战之罪。”① 叶孤城又笑起来:“我若这样输了,你岂非很失望?” 西门吹雪道:“我可以等。” “等我准备好?” “我想对你来说,用不了太久。” 叶孤城又朝着一边望去,林默就站在那,她从不带兵器,今日腰里却别着一把剑。 他走过去道:“你是来看我的?” 林默点头。 叶孤城道:“你说有些事你不得不去做。” 林默说是。 “与我有关?” “与你有关。” “我明白了。”叶孤城的目光在此落在她的剑上,很快略过去,扭转头用很轻的声音道:“那件事,我可以答应你。” 他回到了决战的地方,紧握在手中的剑已出鞘:“请。” “请。” 两股比月光更凛冽的光芒碰撞在一起,在场中人的呼吸也几乎停止。 风声,剑鸣,也有画笔落在宣纸上,飞快地记下这场旷古绝今的战斗。 林默没去看剑,只是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小声道:“我看不懂,你说他们谁占上风?” 站在林默身边的自然是陆小凤,他紧张得流了汗,涩声道:“势均力敌。”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两把剑,忽然问道:“他答应了你什么?” 林默没答,转而问道:“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一个一定会死?” 陆小凤点头。 这两个人的剑法虽不同,但剑意是一样的,只攻不守,一旦出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对手死,二是自己死,绝无第三种可能。 “在决出胜负的前一刻,你能看出来吗?”林默问。 陆小凤道:“能。”他终于转过头:“莫非你……” 林默把他的头扳回去,“认真看,务必在决出胜负提醒我。” 这些日子,她不顾手腕的伤,不顾烈日暴晒,求着陆小凤当陪练,拼死拼活又攒了两百多积分,今夜之前她狠狠心,花了一百抽了个技能。 或许是系统良心发现,让她抽中了一个相当实用的技能。 “叮——恭喜宿主抽中技能“迟钝光线”,该技能出自《海贼王》 技能功能:中此光线者,身体反应,速度降到最慢,持续时间,三十秒。” “技能触发条件:需要宿主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与大拇指捏在一起,发射粉红色光线。 该技能已装备。” 不管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林默都不希望他们死去,在没抽中这个技能之前,她甚至想让他俩打着打着突然过来空手接白刃。 虽然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滑铲跪过来非常丢脸,但好歹能把命保住。 现在有了迟钝光线,事情就完美多了,不需要丢脸也能把命保住。 迟钝三十秒,总该够他们把致命一剑收回去了? 陆小凤现在虽然不使剑,但他年轻时也曾是个颇具天赋的剑客,据他观察要不了二十招,西门吹雪的剑必将洞穿叶孤城的心脏,同时,叶孤城的剑也一定会刺穿西门吹雪的喉咙。 两个人的实力只差在毫厘,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就看最后关头,谁能再快那么一点儿。 他快速地拉了一把林默的衣服,这是最快的提醒,两股剑气纵横,他的心高高提起,简直发不出声音来。 林默收到提醒,立刻抬起右手,指头捏在一起,牵扯伤处,剧痛猛地来袭,疼得她几乎要落泪。 虽然慢了一点点,迟钝光线依旧发射去了。 粉红色的光芒将剑光覆盖。 三十秒倒计时。 两个人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慢得不可思议,慢到就算是耄耋老人抡起他的拐杖也要比这两人快上许多。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默想法是好的,创意是值得鼓励的,然而她忘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还站在琉璃瓦上。 琉璃瓦,滑不留足。 俩人之所以没打滑全靠轻功,没有轻功的看上面的四个画师就知道了,根本站不住,不是蹲就是跪。 在迟钝光线的影响下,两人双双打滑,叶孤城飞身而起,西门吹雪猛向后仰。 眼看一个即将饿狗抢屎,一个马上四脚朝天,偏偏两人跌倒的速度也是极为缓慢——慢慢的,慢慢的,两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而当事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即将跌入对手的怀中。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呼吸,有人瞪大了眼,有人侧过头,不忍再看。 噗通,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啪叽。 噗通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盛情拥抱的声音,哗啦是两人倒在琉璃瓦上不受控制慢慢滑落的声音,滑到一半,三十秒已到,滚动速度加快,然后,啪叽…… 陆小凤飞速,冲过去想要把两人接住,但他晚了一步。 啪叽一声砸在地上,两声闷哼。 有些人,虽然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叶孤城撑着地砖,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挪起来,西门吹雪翻身,用剑撑着,缓缓坐起身。 四目相对,二脸懵逼。 然后他们一齐看向林默。 林默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袖子挡脸,一声不敢吱。 太社死了,实在是太社死了,她自己带入一下,只想分分钟离开地球火速登月。 或许有这种感受的不止林默一个,围观群众那么多,也没人走去扶一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诡异了,出于对两个绝世剑客的尊重,他们不动,不说,不言,不语,拼命地想要忘记刚刚的那一幕。 太和殿毕竟很高,若是普通人从上面摔下来,自然当场毙命,亲朋好友来吃席,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毕竟是一流高手,他们只不过是略有些骨折而已。 精彩绝伦,令人心悸的决斗在两位剑客双双脚滑中落下帷幕。 神机营迅速将这里包围,黑洞洞的木仓口冰冷无情。 诸葛先生缓步走出来,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声音充满了同情和关怀。 “城主……还能走么?” 叶孤城摇摇晃晃站起来,试着走两步,有点瘸。 林默立刻冲上去,挡在他前面,坚定道:“他不能跟你走。” 诸葛正我满脸写着你别闹。 林默盯着一排一排的火铳和森森刀剑,一字一字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只带走他!”说话间,腰间剑已出鞘,是在山西时阎老板送她的,剑的外观很朴素,然剑光如虹,反射着月华。 “不要逼我出手。” 所有人都在看她。 诸葛正我的眼皮在跳,沉声道:“林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我知道。” ”我一直以为姑娘是个守法的。” 林默道:“您当然知道,虽然我没见过您,诸葛先生,但我知道您一直在观察我,考验我,八千五百万两是您给我的第一次,绣花大盗是第二次,白云城的税银是第三次,我说得可对?” 诸葛正我在沉默,他的沉默代表着默认。 林默道:“对不起了,您看错我了。” “我想带他走,只是我想。”她接着道:“自从金九龄死后我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我要我想,没有人能阻止我。” “你不会!”诸葛正我沉声道:“我知道,也确信你绝不是目无王法滥杀无辜之人。” “谁说救他要滥杀无辜了?”她将剑举起,挥下,在紫禁之巅,在万人中央,轻轻说了句:“看剑。” 第52章 改名卡 哪怕多年以后, 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巍巍皇宫大内, 数万人都将永生铭记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轻轻的一声“看剑”, 整个神机营的精锐、大内侍卫、数不清的高手在那一瞬间齐齐下跪, 高举双手合十,大地都似乎跟着颤了颤。 坐在高台之上的赵佶正作画作得人我两忘, 忽听身边一阵扑通,吓得他一激灵, 手一抖, 纸上好大一团墨点。 嘶, 放肆!好生放肆! 他打磨了好久的心血啊!还得重画! 至于身边种种异常?管他呢,天塌下来都得让朕把画画完! 他稳稳地坐着, 视周遭异常于无物, 另铺开纸接着画——刚才那两个人打着打着突然抱在一起的动作极其富有灵性,落在他眼里都成卡慢动作了, 这简直是上天赋予的灵感,不画下来甚是可惜。 …… 诸葛正我站在人群之中满面茫然,他绷紧神经防备着林默出手, 却没想到一句看剑就是她的招式。 她的剑尖贴着地砖, 剑不动,人不动。 鬼神之力,莫过于此。 他毫不怀疑自己之所以能站着,是林默故意留给自己的体面。 “看来你是非要我领你的情不可了。”诸葛正我摇着头浅浅叹道:“谁教你的?” 林默眨眨眼,刚开始以为他说得是空手接白刃这个技能,看看先生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人情世故。 看剑虽能制住人一时,却不是没有缺陷, 那就是剑不能动,只要一动技能自动解除。而她的对手是一万手持火铳的神机营精锐,她一旦解除了技能,假若暗地里突然来个冷木仓,非但救不了人,自己命也得搭上。 唯一的生机就是诸葛正我,他是调度神机营的人,是今夜抓乱臣贼子的统帅,在这样无解且无赖的技能面前放他一马,给他留个面子,按江湖规矩,他自然也得退一步。 这番道理若没有人给林默详细掰扯一二,她就是活到下辈子也未必参得透。 她转头看向陆小凤,露齿一笑,没说话,眼睛却说尽了一切。 诸葛正我抬手,朝神机营做了一个缓攻的手势道:“给你一个时辰。” 林默:“啊?……哦哦哦!” 她拎着剑朝西门吹雪跑过去,刚刚看他站起来的动作非常吃力,肯定受伤不轻。 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是不高兴的那种不好看,而是生理上因伤痛而表现出的难看。 本就苍白的脸已渐渐惨白,鬓角渗出一粒一粒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你没事……你……嘶。”林默凑近一瞧,当场倒抽凉气,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的腿断了,从医学上讲叫开放性骨折,血染红了裤腿,殷红的森森骨茬露在外面……林默只扫了一眼就从头皮麻到脚尖,狂出冷汗,颤着声道:“我我我,我,你你你,对对对不起对不起,这个,这个……”肯定疼死了。 “我没事……这不怪你。” 西门吹雪的声线还算稳,只是不像在吐字,而是在抽气。 陆小凤虽然扶着他,但身体大部分重量全靠他自己撑着。 能站并不意味着能走。 太和殿是大内的大内,是整个皇宫的中心,而她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他们至少要离开这里,远离神机营的射程范围。 陆小凤道:“你在这里,我想办法弄一辆车过来。” 林默点头,犹豫着朝西门吹雪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他,便感觉一股力压过来,光靠手臂支撑的力量太小,她一想起他腿上断的骨茬就觉得心疼。她把自己的肩膀贴上去给他靠,一手拎着剑不动,而另一只手臂环住他,让自己的身体成为他借力的点。 贴上去的一瞬间林默就感觉到西门吹雪瞬间的僵硬,以及愈发急促的呼吸。她很少会主动去挨着一个人,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浅淡的香气,有点像茉莉花的味道。 她的剑还没收,数万人仍跪着看这一幕,声音嘈杂纷乱,西门吹雪在她耳边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很低,被其它乱哄哄的声音盖过去,林默心不在焉地听,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而叶孤城在看她。 叶孤城看起来没那么惨烈,却也不太好,方才还能勉强走几步,这会儿唇边已经开始渗血了。 这孽造得…… 当一个人觉得愧疚尴尬不自在时,时间往往过得很慢。林默觉得自己几乎等到了下辈子,她坟上都要喷青烟时陆小凤姗姗来迟。 他不知从哪赶来一辆很大的马车,跳下来道:“快!” …… 马车在黑夜中疾行。 林默坐在车外面,剑从车上探下来,看剑两个字喊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路上遇埋伏。 效果显著,他们跑出去近两个时辰连一个追兵都没敢露头。 陆小凤驾着车道:“我很好奇”。他扭头问:“他究竟答应了你什么?” 什么事能她冒这么大风险去救人? “嗯……”林默攥着剑望天,她答不出。 “你预备接下来怎么办?” 林默沉吟道:“先躲开追捕,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治好伤。” “没了?” “没了。” 赶车的鞭子突然停下。 “怎么了?” 陆小凤手环臂往车厢上一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些天你筹划来筹划去,计划只有那两句。” 林默小心翼翼地戳他:“难道还不够周全吗?” 陆小凤的表情简直已不能用简单的不可思议四个字来形容,他简直不可思议到了嫦娥奔月的地步 “你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陆小凤深吸一口气,耐心道:“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心血来潮到这种程度。”他扭过头:“至少你也该把可能遇到的变故想想清楚。” 车厢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用眼神做着无声的交谈。 “我不是故意要抱你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故意滑下去的。” “以后能不见面就不用见面了。” “同意。”“能不出门也最好也不要出门。” “甚好。”“我本来也不爱出门。” 和谐的交谈被突兀地急刹打破,两个伤员在猝不及防之下……倒是没再抱到一起,而是各自扶稳,掀帘往外看。 林默的剑被暗器击飞,掉出去很远。 数十把火铳对准了马车。 四个人拦在了马车前。 天下能有幸被四大名捕同时追捕的人实在不多,她有幸成为了其中一种。 陆小凤道:“这就是变故,你预备怎么办?” 无情坐在轮椅上,冷声道:“叶孤城留下,我可以放你走。” 林默瞅了眼被打飞的剑,紧紧抿唇。 “叮——恭喜宿主,任务目标无情已出现,请宿主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让他为你徇私枉法。” 很好,不可能完成的无聊任务又增加了。 林默回头看了一眼,叶孤城的手搭在车壁上,他正准备下来。 她一把将车帘盖了回去。 他不能走,他弃剑归隐的任务进度刚有点浮动,走了她就白折腾了。 让一个剑道宗师弃剑归隐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参与谋反只有死路一条,根据系统新鲜出炉的规定,任务目标一旦改变“弃剑归隐”状态,积分会回收。 死亡也是改变。 林默想了又想,打算试试那个一直盘旋在她脑子里还不太成熟的阴间主意。 “你要抓捕叶孤城?那你找错地方了,我这里没有叫叶孤城的人。” 无情:“?”他冷淡无表情的脸泛出一丝浅浅的疑惑。 林默肃然道:“谋反的是叶孤城,跟他李四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抽到的最不起眼的技能,可以给任何一个人改名叫“李四”。 这个改名究竟只是改个名这个简单,还是说……可以改一个身份? 林默立刻发动技能,发动条件:当着至少十个人的面,叫被改名者三遍“李四”。 这很容易。 “李四你怎么出来了?李四你还受着伤呢不要乱动,李四要不你先在去我那住几天?” 叶孤城:“???”你特么才叫李四,你全家都叫李四。你以为当场改名就能糊弄过去?那是四大名捕不是住你家隔壁的傻子! 改名卡技能悄然发动。 无情恍惚了,四大名捕都恍惚了,上一秒还觉得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你休想用这种拙劣的把戏把我们逗笑,下一秒就觉得,对啊,我们要抓得是叶孤城,跟这位李四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们撤了。 好奇怪啊,那么大一个叶孤城怎么说没就没了,那个李四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混上去的?我们得赶紧行动,叶孤城从太和殿上摔下来,受伤不轻,肯定跑不远,他一定会……等等……他们要抓谁来着? 好像叫个什么城? 叶孤城如魔似幻的坐回去,就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 西门吹雪看着他,道:“李城主,你怎么了?” 叶孤城:“……” 他刚想大声谴责这是无理取闹的世界,并掐着西门吹雪的脖子告诉他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去他的李四,他叫…… 等等,他叫什么来着? 叶什么城? 第53章 治伤 马车疾行, 停在了一家亮着黄灯笼的客栈门前。 林默早在这里订好了四间房,客房条件不算太好,胜在隐蔽。 一路颠簸, 等到了地方, 西门吹雪的脸色已惨如蜡纸, 冷汗从鬓角滑到下颌,叶孤城也没好到哪去, 血慢慢从内里往外渗,白衣被染红,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毕竟是紫禁之巅, 两人摔得结结实实,地砖都被砸裂了,又在路上耽搁了许久,再不医治,就算不要命后半辈子也基本靠拐棍了。 可这个时间,别说大夫,狗都睡了。就算能把大夫从被窝里拖出来, 谁知道他是擅长内科还是外科?万一人家专治头疼脑热发烧感冒不是要命么? 一来一去非得折腾到天亮不可,他们耽搁不起, 只能自己先来个紧急处理再说。 幸好林默开了系统商城, 里面伤药齐全, 种类繁多,价格便宜。 叶孤城显然内伤颇重, 这方面是林默的知识盲区,只能交给陆小凤,至于西门吹雪的伤该如何处理,她以前倒是跟金九龄学过, 学得不多,也从未实践过。 即便如此她也得硬着头皮上。 西门吹雪被她扶到床上,躺好。 第一步是清洗创口。 洗创的消毒水是林默刚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拿着托盘进来时她的手都在抖。 她在床前坐好,支吾道:“那个……腿……很疼,一定很疼,处理起来可能更疼,嗯,我有麻药,就是麻沸散。” 系统出品,口服注射都可。 她盖子都拧开了,谁只西门吹雪摇着头弱声道:“任何麻药对我都不起作用。”他如金纸般淌着汗的脸竟还笑得出来:“天生体质如此。” 不说还好,一说林默心理压力倍增。 治疗却拖不得。 先用剪刀将裤腿剪开,伤处触目惊心,一片糜烂。她根本不敢抬头看西门吹雪的脸,盯着伤口一遍遍给自己催眠,没关系的没关系,别怕别怕别怕,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知道的。 “你做好准备,我开始了。” 西门吹雪的手已抓紧了身下被褥,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确定自己准备好了,然而一股直冲天灵的疼痛还是让他眼前一黑,腿上的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 没惨叫出声是他意志力惊人。 林默喉咙上下动了动,眼圈立刻红了,她深深呼吸稳住手,用棉球仔仔细细地将创口洗干净,消毒水混着血淌得到处都是,接下来她用剪刀将创口边缘,异物和坏死的破碎的组织一一剪除,清理干净。 再之后是将断骨复位。 这可比清创痛得多。 林默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她跟父母去骨科医院看一个滑雪摔骨折的长辈,同病房就住着一个天生对麻药不敏感,却不幸粉碎性骨折的病患,初步清创就嚎得像人间炼狱,到后面断骨复位钉钢钉的时候倒是不嚎了,直接徒手拆铁床。 做这个不仅考验伤患的忍痛能力,对治疗者也同样是个考验。 不仅需要她狠心,还得有点力气。 林默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来:“给你,咬着它,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她以为西门吹雪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真的接回去,咬住,闭眼。 他的眼睫毛在发颤,脸上豆大的滚下来。 “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林默眼泪落下来,一边抽噎一边道:“都怪我,你本来不用受这样的苦,都是因为我,你肯定疼死了。” 西门吹雪把纱布吐出来,温声道:“我不怪你,是我轻功不佳,而且当时那种情形——啊额!——” 他惨叫出声,之后是剧烈而急促的喘,手死死扣住床板,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 他的眼角甚至被逼出了泪。 在他说话的时候,林默飞快地用力把突出来的骨头正回去,上夹板捆绷带一气呵成。 她抬袖擦了把脸:“我刚刚想起来,转移注意力可以减轻疼痛……你还好吗?” 西门吹雪还在喘,他根本说不出话。 “我……要不,要不你还是把麻沸散喝了。”林默慌得手摇腿颤,把药瓶子递给他:“好歹有个心理作用。” 西门吹雪立刻接过去仰头干了一瓶。 等了一会,林默期期艾艾地问:“有没有好一点点。” 西门吹雪点头。 很好,那是屁用都没有。 蜡烛烧了半截,蜡花噼啪地响。 林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屋里转了两圈还怕碍了他的眼,试探道:“你先休息,我去隔壁看看。”她吹灭了烛火轻轻带上门,并没有看到西门吹雪盯着她的背影,一直未曾移开过目光。 皇宫里,她靠近他时,他贴着她的耳朵鬼使神差一般低声问她:“你是来看我的么?” 林默没答。 他问得委婉,林默却用实际行动给了他最直接的回应。 不如不问。 …… 隔壁的画风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玄幻。 叶孤城盘膝而坐,陆小凤坐在他后面,双掌在他后背上推走,以林默有限的见识来看,主要集中在督脉上的大门穴和大椎穴。 陆小凤每换一次穴位,叶孤城就吐一口血,两个人额头上都浮出细密的汗珠,从表情上来看,进行得似乎不太顺利,林默也没敢吱声,静悄悄地贴墙站着,生怕弄出点什么动静干扰到他们,别内伤没好再走火入魔了。 自从系统补上bug后,所有的任务都能看到一个进度条,陆小凤就不用说了,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使尽了浑身解数,好感度最高停在六十五,然后就跟个王八似的一动不动。 叶孤城的好感度虽然只略涨了一点,任务进度条却几乎拉满,就差一眯眯,也不知是卡在“弃剑”上还是卡在“归隐”上。 林默觉得只要他不死,五千积分约等于到手了。 疗完伤后,叶孤城直接睡了过去,林默凑过去看了一眼,对陆小凤悄声道:“他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死?” 陆小凤坐下来擦了把汗:“不会死,只是内伤颇重,肋骨断了几根,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 林默连连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西门吹雪呢?” “他太惨了,估计一年半载之内别想走路了。”林默红着眼圈叹道:“要是张三在就好了。” “多想无用。”陆小凤朝她笑道:“先去睡,诶!你袖子……脏了。” 林默抬手一看,右腕下一大片血迹,颜色深浅不一,应该是在发动迟钝光线的时候伤口就已经开裂了,没多久又给西门吹雪包扎正骨,血就越流越多,刚刚太紧张了没注意,这会儿放松下来伤口一抽一抽的疼。 “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不不,不用我太困了我想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刚刚一定很耗心神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了。”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陆小凤一直追到她房门外,差点被门拍了鼻子。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血慢慢的,缓缓地流,林默虽然疼,却忽然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默默!开门!再不来我踹了!”陆小凤在外面拍着门喊。 “陆小凤。”林默靠着门,低声道:“为什么痴心不悔的那个人不是你呢?” “叮——恭喜宿主,任务目标西门吹雪好感度上涨十,当前好感度为九十五,已达到“痴心不悔”成就,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任务。” …… 紫禁之巅当晚,画院数百人同时交了画稿,有人注重氛围刻画苍凉明月,有人专攻人物动作神态,更有对剑法好奇专门画剑招的,最损得是有几个人唯爱春宫图,细细描绘最后那一深情相拥…… 赵佶破天荒熬了个夜,将画儿一张张翻看,沉浸在无尽的艺术氛围和创作热情中无法自拔。 谁知冷不防被塞了一脑袋“南王谋反了!”“紫禁之巅其实是个阴谋!”“请速速降旨缉拿!”“圣上!” 赵佶一直被尊称为官家,突然被喊了一句“圣上”吓得他一激灵,忙问左右发生了何事。 诸葛正我:心好累。 他只好将方才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赵佶:“……先生请慢点说,朕有点困没反应过来,你说谁谋反了?” 诸葛正我:“您的皇叔,南王谋反了。” 人证物证俱在,赵佶人傻了,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接受了这个惊人的噩耗,呆坐在书房里满脸写着宝宝委屈,宝宝想哭,但宝宝很坚强地憋了回去。 再瞅瞅一书案的画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①” “先生,这位佳人,啊不是,这位剑客叫什么名字啊?” 诸葛正我刚张开嘴,忽然诡异地停住了。 叶孤城三个字在他脑海中悄然消失。 但是不慌,他早就写好了奏折,打开一看:“叶孤城。” 合上:等等,什么城? 诸葛正我明明可以照着读,但他偏不信这个邪。 打开:叶孤城。 合上:叶什么? 打开:叶孤城叶孤城叶孤城…… 合上:…… 完全不记得了!淦! 这不正常!就像数万人同时空手接白刃一样不正常! 第54章 麻烦 叶孤城醒来时客栈后厨正在倒泔水桶。 他被一股酸中带臭的非常不美妙的气味活活熏醒, 强撑着坐起来一看,房间窗户被夜风吹开,左边挨着茅房右边挨着泔水桶, 店小二倒完泔水回身朝他龇牙乐, 问他您客官早上想吃啥?见他没回答便朝泔水桶里瞅了一眼,笑着道:“客官想必是外乡人头一次来东京?胡辣汤可是咱东京特色,别看咱店小, 胡辣汤特别正宗, 不信您闻闻这桶, 您闻闻,昨天卖剩的!您……呕哕……” 叶孤城慢慢躺下, 大被蒙头, 一个字都不想说。 不愧是林默挑的店, 店小二的语言艺术跟她如出一辙。 没躺一会, 门在响。 “李城主,你醒了吗?我能进去吗?” 是林默的声音。 叶孤城把被子掀开一点点,只露出一双眼睛:“进来。” 林默端着脸盆进来, 脸盆上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她望着他笑道:“你想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他慢慢起身下床, 第一件事先把窗户关上,然后才一步步捱到脸盆旁边,鞠一捧水把脸打湿,闭着眼手下意识地在桌子上摸索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接着洗了几把,然后甩甩手,拿起毛巾按去脸上的水珠。 林默都看笑了,只用清水洗脸?一个习惯动作就把你暴露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 林默笑容腼腆, 搓着手羞涩道:“以你现在的伤势恐怕要在这里养好久。” “好像是的。”叶孤城道。 林默瞅一眼进度条,又往前前进了一小步,甚是喜人。 她接着道:“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儿上,我问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骗我。” 林默说得认真严肃,叶孤城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道:“什么事?” “请务必告诉我你护肤的秘诀!你之前说只用清水洗脸肯定是骗我的!” 清水能洗出细如白瓷,玉润莹光的效果?做梦呢?对比一下西门吹雪就知道了,他一年只出门四次,看肤色应该很少在外面晒太阳,他的家建在山林中,院子里随处可见的树荫,即便如此他的脸也并非完美无瑕,更没有如珍珠美玉般的效果。 叶孤城看着那盆清水微微出神,手指在桌子上轻点,忽而浅笑道:“拿纸笔来。” 林默直说不用,你说就行了,我记得住。 她学音乐之前可是文科生出身,在理综全部拉夸的情况下仍能考上北师大,大半都是反复训练记忆力的功劳,《离骚》《逍遥游》读几遍就能背下来,难道还记不住几中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叶孤城想了一下,慢慢道:“精米磨成粉,清水撇过两遍后加蜂蜜、热牛乳,牛骨髓、牛油脂、白茯苓……草木灰把水吸干后再加入丁香白芷茉莉珍珠粉……” 他也没说多久,只不过是介绍了几中常见的擦脸的东西和八七中不常见的匀脸的面脂配方而已。 林默听到后面人都傻了,好精致,好精致一男的,跟他一比,她像是从远古来的。 “就这些。”叶孤城说完,可能觉得不太好意思,脸略微泛红,道:“都记住了?” 林默咳了一声:“七七八八,嗯,你早上想吃什么?这儿胡辣汤挺不错的,你要不要……” “哕——” 好,他不要。 …… 西门吹雪在喝药,他自己开的药方。陆小凤一大早拍了十七家医馆的门才买齐,林默盯着后厨熬完药小心翼翼地端进去,手一点都不敢抖,生怕晃出一星半点。 也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个冷如冰山的剑客居然还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药汁漆黑,泛着比泔水桶还要古怪难闻的气味,从后厨端过来也就几步路,被熏哕两回。 林默侧过头,把托盘伸得远远的:“这真的能喝下去吗?要不我去给你找点糖什么的压一压?”这个世界的蔗糖提纯工艺不行,可能压不住药的苦味儿,想了想道:“要不试试胡辣汤,这儿胡辣汤真挺好喝的。” 西门吹雪把药接过去,眉头都没皱一下,“你熬的?” 他的表情冷淡,声音更听不出温度。 林默心一紧,看他这表情这语气别是给熬糊了?这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砍人的样子好可怕,帮客人熬药本来就不是店家的业务范围,店老板好心给熬了还不收钱,实在不该承受这中心理压力。 她眼睛垂下,手指搅着衣摆,满怀歉意道:“是我熬的药,有问题你说嘛,我下次一定注意。” 西门吹雪摩挲着碗边,眼睛盯着药汁看:“没有问题,多谢。” 他捧着碗,一口口地喝下去,喝得很慢,像是品尝着什么琼浆玉液,舍不得咽下。 “应该还有剩。”他放下碗。 “嗯,还剩很多,你看下一顿什么时候喝?” 西门吹雪道:“剩下的都是你的。” “啊?”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腕上:“两个月还不见好,多半伤及了筋脉,再不医治,你的右手就废了。” 林默嘶了一声,把手缩到后面去:“你怎么知道两个月不见好?是陆小凤说的么?”咬唇道:“那个……我不太习惯药的味道,恐怕喝不下去。” “随你。”西门吹雪移开目光:“我要回去了。” “啊?哦……” 也是,他自己家里的条件要比这中鸡毛小店好得多,也方便得多,实在没必要留在这儿。 “你什么时候走啊?方便挪动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后天。” 两天一晃而过,客栈门口停着一辆又大又豪华的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软垫,老管家从车上跳下来,看着西门吹雪的伤腿,眼皮狠狠一跳。 他简直想立刻变成一张担架把西门吹雪抬上去。 上车前,西门吹雪的目光望向林默,继而移动到与她并肩的陆小凤身上,俩人挨得很近,连袖子都亲密地贴在一起。 “帮我转告……李四,不论他之前做了什么,我如今都当他是朋友。” 陆小凤点头:“你放心,这话即便你不说,他也一定明白,你已将他当做朋友。” 西门吹雪人已坐上车,终究没忍住,又看向林默,眸光闪烁,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也没说出口。 他坚定且决然地把自己塞进马车里。 马车滚动的车轮消失在午后阳光中,萧瑟的秋风里。 “叮——恭喜宿主,任务目标西门吹雪对您好感度归零,已达成“曾经挚爱”成就……” 冷不防的,系统忽然播报了这么一句。 播报时林默正在熬药,西门吹雪留给她的,那么贵一大包,她舍不得扔。 她学着店小二的熬药手法,轻轻煽动着药灌下的炭火,一般这中时候时候她通常都会发呆。 眼睛盯着药罐,魂儿早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系统叮一声不要紧,她被吓一跳,扇子脱手飞出去填了炉子。那扇子早被店老板盘包了浆,一进去火苗轰得一下窜得老高,药立刻涌出一股糊味儿。 “弃剑归隐”的好感度再高系统也不给积分,归零反而对彼此都好,可是他前两天还痴心不悔呢,突然之间,说归零就归零,这也太怪异了,西门吹雪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情感起伏这么大,这么迅猛吗? 等等,系统播报得是“归零”而不是“下跌”,这其中会不会别具内涵? 正出神,有人在后面叫她。 “林姑娘!您叫林默没错?” 林默回头,是个陌生小哥,手中抱着一个七尺多长黑漆木头盒子。 “小的是隆升镖局的管事,这个是一个男人从马莲河畔镇托镖送来的。” 林默一头雾水的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东西的那一刻,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这这……这谁让你送的?是男是女?长什么样?有没有说别的?” 那管事的一句不能说,扭头走了。 徒留林默瞳孔地震,连熬糊的药都闻不到了。 盒子里不是别的,是镜花水月。 当初绑定蓝染体验卡时,系统附赠的斩魄刀。 她把它送给了中原一点红,本想忽悠他弃剑,却让好感度跌破负数,最后也不知道他收下没有。 现在这把镜花水月就装在盒子里,送到了她面前。 刀身上满是干涸的血,充满了不祥之意。 下面压着一封信,拆开时从里面掉出来一只耳坠。 是当初林仙儿在街边眼巴巴瞅着,林默没忍心让她一直瞅,买来送她的,小姑娘宝贝得紧,连睡觉都不舍得摘。 耳坠上也有血。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想救人,来大沙漠——吴菊轩。” 林默呆坐着冷静。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直面来自江湖的恶意了,自从还完了债她一直过得很佛系,每天不是锻炼身手,就是闷在屋里写论文写小说,偶尔晚上会去曲园班子里唱唱曲赚点零花钱。 突然来这一出,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 幸好她身边还有个聪明人。 “陆小凤——”她跑出去。 陆小凤那边的情况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他不过是出门吃个饭而已,一条又粗又硬的铁链忽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找到你了!就是你,昨晚不但抢劫了八家大户,还奸杀了三个女人!人证物证俱在,跟我们到六扇门走一趟!” 第55章 奔赴 陆小凤站在胡同口外的长街上, 一手拎药,一手拎食盒,脖子上套着锁链, 茫然在当场。 “抢劫大户?还奸杀女人?我?”他试图讲道理:“昨晚我一直在客栈里,有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来抓他的捕快有十二三个, 服饰是林默曾穿过的样式,四等捕快, 要么是刚入门的年轻人, 要么武功稀烂。 从年龄上看这几个人应该是后者。陆小凤自信可以一拳一个然后从容脱身。 但看着那身衣服, 他就会想到林默,他下不去手,吸了口气, 好脾气道:“你说的人证物证在哪呢?” 领头的捕快狠狠一拽铁链, 扬声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到了六扇门里自然见分晓!” 陆小凤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拎起来:“至少你得让我先把这两样东西送回去。” 药和食盒都是给叶孤城的,他吃不惯客栈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有些东西不但不能吃, 甚至不能闻,一闻就呕。 捕快们极不耐烦,哪容得他哔哔赖赖, 拉着铁链就要把人拴走。陆小凤仰头望天,已是正午了, 若是去了六扇门恐怕天黑了也回不来。 默默会着急的。 他只好伸出两根指头,将一条铁链变成了两条,然后拔地而起轻轻一跃窜上了旁边的屋顶。 捕快们瞠目结舌地看着铁链,好像不认识它了一样, 又害怕又恐惧,领头的抖着手指着陆小凤道:“你!你这恶贼!你敢拒捕?” “不敢不敢。”他笑着,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纷飞的落叶里。 “稍后我自会去六扇门投案!” 陆小凤经历过无数莫名其妙的事情,但在不到不到半个时辰里连续经历两次还是生平头一次。 他刚从屋顶上跳下来,还没站稳,一个鹤发童颜的绿衣老者不知从哪窜出来,见了他二话不说,跪地喊:“属下参见教主!” 陆小凤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教主?什么教主?” 老者抬起头:“您就是我罗刹教的新任教主。” 陆小凤:“???”他看着老者,此人双目如电,呼吸绵长,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内功深厚的一流高手。 老者接着道:“眼下教中群龙无首,还望教主……” 话还未说完,再抬头时,陆小凤已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绿衣老者站起身,倒是不尴尬,居然还能笑得出:“倒是个聪明人。” 若是稍笨一点,绝不会跑得这么快。 …… 当林默拿着信纸找到他,急得像是要跳舞时,陆小凤已经很淡然了。 他就知道,像自己这种吸引麻烦的体质绝不会让他安生太久,这不,闲逸了几个月,麻烦成堆。 林默道:“你也遇上了麻烦是不是?” 陆小凤一怔:“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默指指食盒:“你进来的时候,我听到里面盘碗碎片碰撞的声音,你刚刚拎着它跑了是不是?” 陆小凤笑道:“听力不错,看来这些日子没白练。”再看这封信,笑容慢慢消失:“你打算怎么办?要去么?” 林默咬唇:“这不是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么?这会不会又是一出借刀杀人?我若不去,他们两个会不会有危险?” 陆小凤扫了眼耳坠,然后接过镜花水月,刀鞘上血迹斑驳,出鞘后,刀身如虹。 “吴菊轩……这个人想杀你。” “啊?” “只是猜测,用这两样东西来要挟你,说明他对你的过去很了解,把你调查得这么清楚,多半不怀好意。” 林默脑瓜仁疼,握着剑恨声道:“最讨厌沙漠那种地方了!等找到他,哼!” “一定要去?” 林默道:“他们两个都是因我而遇险,我不能不管。” “好。”陆小凤笑了笑:“收拾东西,我跟你一起去。” 林默眼睛一亮,走出去几步忽然顿住,眼里的光暗了下来,摇头道:“可是你的麻烦还没有解决,我帮不上你就算了,怎么能再给你添麻烦呢?我还是自己去。” 陆小凤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拍拍她的肩膀,认真道:“我直说,默默,你太单纯太好骗了,你自己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太单纯?太好骗?他是不是想说另一个词然后换了种委婉的说法。 林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可现实像个后妈,疯狂扇她大嘴巴,她只能渐渐接受自己并不聪明甚至还有点愚蠢的事实。 然而接受是一回事,被当面指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不服气,她道:“小看我,这段时间以来我都在跟你学习啊,再说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绝对的武力?”陆小凤表情变了变:“你如今还有什么武力?”她跟他说过,自己召鬼上身的能力被限制了,没有鬼上身,她那两下子也就勉勉强强对付个三流江湖客,遇上高手就是送菜。 林默脸一板:“我还会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我还会发射迟钝光线!难道还不能对付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吗?难道还不能自保吗?” 陆小凤道:“不够,远远不够。 林默当即把剑拔丨出来,一个看字还没说出来,便已被陆小凤点住穴道。 她甚至都没看清陆小凤是怎么出的手。 “我出手并不算快,甚至是在察觉你有拔剑的意图时才出的手。”陆小凤把穴道解开,轻拍她的背为她调息,放软了语气劝哄道:“你这两招的确厉害,若是出其不意还好,可你要去的地方是敌人的老巢!从这把刀和这只耳坠就看得出来他们对你有多了解,那些人既然敢邀你去,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陆小凤一字一字道:“默默,你可要想清楚,你召鬼上身的能力被限制目前只有我知道,也就是说,那些人准备对付的,是全盛时期的你。” “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涉险?” 林默眼睛垂下来。她被陆小凤说服了,正要去收拾东西,忽然瞥见他手中的药和食盒,立刻道:“不行,还是不行,咱们两个走了,李四怎么办?他伤得那么重,我改名的能力也只能忽悠一时,别忘了,紫禁之巅上有多少画师看着呢,等朝廷反应过来,他的通缉令定会贴满大街小巷,那时候他就完了。” “救人救到底,我们总不能不管他……” 陆小凤拉起她的手道:“你留在这里,我替你去。” 林默有一瞬间真的很想说那谢谢你了一路小心我等你救人回来。 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一瞬间过后,她狠狠地唾弃自己,深深呼吸,犹豫着,试探着伸出了手揽住陆小凤,再慢慢的把自己凑上去。 两人相拥在秋风落叶下。 “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让你陪我去的。你那么聪明,什么阴谋诡计,什么谎言骗局都能一眼看穿,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埋首在他胸前:“可我想了想又觉得不该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我如果这件事依靠了你,以后必然事事都要依靠你,我一定会养成习惯的,我会习惯不带脑子,我会习惯依附你而生存,跟这样的我在一起,你会很累的。” 当一个男人觉得很累的时候,往往这段感情也就到头了。 林默抬头,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我不太会说话,但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陆小凤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道:“所以,你是打定主意,非要自己一个人去不可了。” “嗯。” “既然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陆小凤道:“只好祝你一路顺风。” 他的笑容一点也不勉强,只不过是苦得脸都皱起来而已。 林默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笑道:“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我不是去沙漠,而是阎王殿。” “召唤鬼只是受限,并不代表完全不能用啊。” 体验卡虽然被系统清空回收,但她还有个已解锁的人物。 “别忘了,我曾经可是美少女战士。”林默曾暗自发誓,但凡有别的人物可替换,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启用水兵月。 现在看起来,似乎要重新启用了。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嘛,现在我满足你,我变身给你看。” 陆小凤的脸微微放松了些:“变身?” 林默点头,她站在客栈的后院里,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它人,深吸一口气,喊道:“月棱镜威力——变身!” 粉红色的光芒将她包裹。 陆小凤的脸色也几乎成了粉红色,他麻木且羞耻地看着林默原地转圈圈,朝他比了一个手势,元气满满道:“我是代表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水兵月!” “坏家伙们,觉悟!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陆小凤:“……”本来略微有些伤感的气氛被毁的渣渣都不剩。他紧紧抿唇,双腿僵硬,心情竟一时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她的招式永远都是那么的古怪低调,真真切切地填补了高手和普通人之间的空白,你要说她普通,这说变身就变身他也整不来,要说她是高手,又感觉不对劲儿。 林默穿着水手服,秋风拼了命地想掀她的超短裙,倒是不冷,也没有多羞耻尴尬。 是因为经常社死所以习惯了吗? “你去解决你的麻烦,我去解决我的,或许再见面时,京城已经下雪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赏雪,怎么样?” 她的笑容充满了朝气。 陆小凤:“……”冥冥之中就觉得这话不太吉利。 第56章 找队友 水兵月只能当个心理安慰, 林默也没指望用她干什么,按陆小凤的出手速度算,她连拔剑都来不及, 更别提那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如艺术体操一般的技能前摇了。 陆小凤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林默身上,把她圈在怀里,一字一句地嘱咐:“记得我曾教过你的, 遇事先想退路, 别逞强, 不管你遇到了谁,他说了什么话,不要全信, 沙漠里水源食物最珍贵,切记不要随便与人……” “……进入沙漠之前一定要找一个向导, 千万不要再自己一个人闯了。”陆小凤越说越不放心, 林默人还没出京城,先在他脑子里用各种死法死了十七八遍, 想了又想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自己走, 我得看着你, 沙漠里太危险,一想到有人对你虎视眈眈, 我简直难受得睡不着觉!” “那李四……” 陆小凤立刻道:“把他送到西门吹雪那。” “我不去。” 客房的窗户忽然打开, 叶孤城撑着窗框居高临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看到林默的那一瞬间全都哑了火,表情一言难尽。 林默虽然穿着水手服,但那并不富裕的布料在他眼里约等于无。 这光天化日的, 中原地区现在都这么自由奔放了? 他只是屋里躺闷了想开窗通通风而已他有什么罪,为什么要让他听到、看到这样的事情? 彭!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虽然叶孤城什么都没说,但稍显快速的关窗速度出卖了他。 时下民风开放,对女子也没什么教条拘束,体感上跟现代差不多,所以林默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只是服饰略怪,裙子稍短而已,没必要这么大反应? “他怎么了?” 陆小凤沉默了半晌道:“一定要变身吗?” “是啊。” “变身一定要这种衣服吗?”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陆小凤叹了口气:“最多在别人看来,你什么都没穿。”顿了顿奇异道:“莫非你不知道?” 林默霎时脸红得滴血,一会又变得惨白如纸,二话不说解除变身,拉着陆小凤的手道:“在别人看来,真的跟什么都没穿一样?” 四舍五入相当于当街裸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小凤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点头肯定。 他第一次见林默时,是金九龄给他看的画像,画得就是她变身后的打扮,第一眼他恍惚还以为是春宫图,问金九龄你是不是拿错了? 起初,他真的以为林默是那种奔放大胆的女孩子,后来以为是鬼附身受到的影响,今天才发现,原来,她真的意识不到那身打扮有多…… 林默骤然闻此噩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闭到晚上,然后饿得受不了,摸出门去找吃的。 一开门,叶孤城站在门边,身子靠着墙,他没有敲门的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怎么了?大夫说你的伤不能站太久的。” 叶孤城道:“你有事要走?” 林默点头。 叶孤城又道:“陆小凤跟你一起?” 林默摇头。 “为了我?” 林默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想了一会道:“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弃剑归隐。” “对,弃剑归隐,我想让你换一个身份,好好的活下去,至少,先把伤养好。”林默道:“已经过去三天了,或是是明天,最迟是后天,白云城主参与谋逆的通缉令一定会贴得到处都是,以你现在的情况,若是落在朝廷手里,嗯……我记得上一个意图谋逆的好像判了凌迟。” 叶孤城表情未变,只是撑着墙让自己站直了些,目光落在林默身侧的门框上,问她:“你为什么要我弃剑归隐?” 林默道:“嗯……我想……嗯……挑战自我。” 这么扯淡的理由居然没让叶孤城露出意外的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接着道:“我有办法脱身,不需要照顾。”说完就走了。 马车停在月夜下,他一个人上了车,车夫人长得黑,穿一身黑衣,突然一说话,把林默吓一跳,还以为假牙成了精。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叶孤城点头,从容地上了马车,然后将自己的剑拿出来交到了林默手上。 “不是给你,是借你保管,待时候到了,我会派人取回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他想干什么?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会受制于南王?又真的会弃剑归隐吗? 他不会。林默甚至觉得从去白云城收税时他就在做一件比紫禁之巅,比谋反更神秘的事。 谋反之所以暴露,初次露出端倪是收税时叶孤城以锡替银,如今细细想来,他那时简直像是故意的。 他在用自己的命去做那件事。 林默当然没问那是什么事,只是握紧了剑:“我会收好它等你来取的!” 马车飞快地离开。 “叮——恭喜宿主,任务目标李四(曾用名:叶孤城)已达成弃剑归隐成就,奖励积分五千!” …… 陆小凤站在屋顶上。 这间屋顶当然没有紫禁之巅高,但若是摔下去,只怕也得受伤不轻。 他在被人围攻,几乎立刻就要掉下去了。 也只是几乎。 陆小凤毕竟是陆小凤,每次在被逼入绝境时,总会用那么一两个绝妙的招式成功脱险。 围攻他的是一杆红缨枪,两把刀和一只精铁飞爪。 红缨枪在夜空下去势若流星,陆小凤刚侧身躲过,刀又连绵不绝地砍过来,冷光惊人,比假牙成精还吓人。 刀划破了陆小凤的衣服,而他的手指方才夹住红缨枪用力一扭,紧跟着,飞爪直奔他胸口。 陆小凤鹞子翻身,硬生生在半空换了两次身形,脚踏着空气连纵,踏上了另一侧的屋脊。 “武当梯云纵?想不到堂堂四条眉毛陆小凤竟也干起了偷师的勾当?”使枪的那人道:“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一起上!” “偷师不敢,只不过看老朋友使过一次。”陆小凤在笑,笑得四条眉毛一块飞起来,气人得紧。 看一遍就会,更是气煞人也的武学天赋。也就是手里没有剑,不然陆小凤甚至可以试试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法,就算只能发挥五成威力,但两人双剑合璧毕竟还没有人见过。 “我不知是何处得罪了黑虎堂?竟派出连横无敌刀枪爪来杀我?”他能一边打一边说话,说明还算轻松。 “你不是得罪了黑虎堂,而是得罪了半个江湖!罗刹牌既然落到了你的手中,那你便是魔教的继任教主了,呵,峨眉的独孤一鹤、武当木道人、薛家庄血衣人以及丐帮南宫灵跟魔教有着滔天大恨,你当了教主,难道还指望他们放过你?” 就是再笨的人也知道自己被陷害了,只是他们凭什么那么肯定那什么见了鬼的罗刹牌在自己手里? 话说,罗刹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我不能陪你去沙漠了。”陆小凤丧里丧气的坐在桌前。 他没说为什么,林默也没问,只是说:“保护好自己,我们还要一起赏雪呢。” “不管我们谁先回来,都在这里等对方好不好?” 陆小凤:“……”这话越来越不吉利了。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好。 “进沙漠的话,你可以去找一个人。”陆小凤道。 “谁啊。” “兰州首富,姬冰雁,他会帮你介绍向导的。” 林默愣住,听陆小凤介绍了半个时辰这个人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在沙漠里的经验是如何如何丰富,你见到他要说什么才能打动他。 “姬冰雁……是女孩子吗?”听着这个名字就像冷若冰霜且兼具手腕野心的大美人。 陆小凤:“……男的。” “噢,他是兰州首富啊……”林默道:“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点头:“很好的朋友。” 林默眼睛闪烁着羡慕的光:“你好厉害……” 陆小凤在笑。 “能跟那么多首富交朋友!” 陆小凤:“……”说得他好像看中人家钱了似的。 …… 林默其实不是个爱钱的,她只是喜欢吃好吃的,穿最轻软舒服的衣裳,住在宽阔整洁的房子里。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饭会自动跳进嘴里,衣裳会自己边干净,房间从不打扫也会一尘不染,她躺在床上刷刷手机,追追剧。 姬冰雁家的狗就在过着林默梦想中的生活。 一眼望不到头的豪华宅院里,林默蹲在凉亭边,跟一只毛色雪白的长毛小狗大眼瞪大眼。 小狗趴在鹅黄织金重工绣花软枕上,身穿白衣的侍女恭恭敬敬地将一块牛头切好放在狗嘴边,然后在一个冰种飘花翡翠盘子里倒满了牛乳。 另一个穿粉色长裙的侍女在打扫狗子的住所。 没错,那不是狗窝,那就是住所。 林默稍微矮矮身就能进去睡的住所。 里面有人能想象到的所有准备过冬的东西——连吊在屋顶上面的汤婆子都是纯金的。 小狗吃完了牛肉喝完了牛奶,被抱着小心翼翼地请进了它的住所,再有白衣侍女为它套上狗绳。 林默当时就想说,把大哥放出来,把我栓进去。 我要是发了财,我也想过它的生活。 不一会,一个身着彩衣的侍女走过来在她身边垂首躬身道:“抱歉林姑娘,让您久等了,我们老爷还要等一会才能过来,他说您可以在这里逗狗取乐,不会枯燥。” “它很乖的,不会怕生。” 林默看着白衣侍女又把才拴好小狗放出来,用软垫托着送到她面前。 她不敢接,她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头刮坏了这个卖了她都赔不起的软垫,也怕唐突了趴在软垫上的活祖宗。 见林默往后缩,彩衣侍女便明白了七八分,立刻给她找好了台阶:“怪我冒昧了,您定是不喜欢狗?” 林默点头,连连道:“不喜欢不喜欢。” 彩衣侍女立刻代替了狗子位置,坐在林默的下首陪聊,不是问她来干什么,也不打听她的身世背景,就是单纯闲聊,比如京城里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什么地方的花儿开得最娇艳,哪个城门的官老爷脾气最臭,有些连林默都不知道,偏偏这个彩衣侍女如数家珍,说得头头是道。 林默问:“你从小在东京长大吗?” 她嫣然笑道:“我哪里有福气去长东京见识,不过是在这一隅之地道听途说罢了。” 她说话不仅贴心,还十分有趣,就连林默这种见了陌生人说不出话的社恐都被带得活泼不少,一席话说完几乎当场结拜,要不是天色渐渐黑了,有人来通报姬大老板得了空要在花厅见她,林默都要忘了自己来干嘛的。 林默神奇的拉着彩衣小姐姐的手,红着脸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彩衣小姐姐在夕阳下娇笑道:“我叫伴冰。” 她美得像是把天边的夕阳定格在了脸上。 …… 林默在花厅见到了姬冰雁,他的脸显然配不上他的名字,五官有些路人,但他富豪的身份给他套了一个英俊气质光环。 林默看不见光环,只看到了路人,所以她一进去先被他身边站着的美人夺了视线。 要不是事先知道姬冰雁是男的,她一定会误以为她要找的兰州首富是这个站在灯架边美人。 美人满足了林默对“姬冰雁”这三个字所有的设想。 她在为姬冰雁斟酒,玉色的手执着完全透明的酒壶,与里面深紫色酒液相映,夺人心魄。她开口道:“林姑娘远道而来,想必还不曾用饭,老爷略备了些薄酒,还望林姑娘不要嫌弃。” 林默看着花厅中的一桌酒菜,竟是出乎意料的少,说是略备,还真就是略。 菜肴虽精致,也就是两个人的量。 林默走过去,坐下来,露出一个土狗般的笑。 姬冰雁一直盯着她,看着看着忽然道:“迎雁。” 斟酒的美人垂首微笑,附身细听。 再之后的每一句话,都是由迎雁跟林默说的。 两个人有问有答,姬冰雁只是喝酒,偶尔点点头。 他的话很少,不是林默那种社恐的话少,也不是西门吹雪那种高冷的话少,而是单纯的懒得说。 他觉得说话会浪费唾液,会消耗生命,会让自己喝下去的美酒提前蒸发。 这太亏了,姬大老板从不做亏本生意。 所以在林默按照陆小凤教她的说法说完自己的诉求后,姬冰雁才缓缓开口:“这话是谁教你的?” 林默尴尬措手:“陆小凤。” 姬冰雁忽然露出一丝丝笑:“原本这些条件已足够能打动我,但现在我可以加码,你加不加?” “什么?” “我想让你做我的女人。” 第57章 解锁新人 这话就像一个穿着龙袍的皇帝对着祖先的画像敬军礼一样突兀。 尴尬搞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默懵了一瞬, 扭头往身后看,确定自己身后没站着其他人,而这位姬大老板也没有戴耳机之类的东西, 她不可置信道:“你是在跟我说话?不是自言自语?” 姬冰雁点头。 林默放下筷子,犹豫道:“可能是我误会了,你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想要雇佣我,让我当你的手下?” 姬冰雁平淡道:“不,我想让你当我的女人, 就像她们俩个一样。” 林默:“她们?” 迎雁温柔道:“我们是老爷的妾室。” 姬冰雁点头。 林默:你搞这么突然我连骂你都没想好怎么说,当你妾室?你怕是失了智。 “姬老板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林默不搓手,改搓胳膊了,她被尬出一身鸡皮疙瘩。 姬冰雁表情冷淡,像是在谈一桩不是很感兴趣的生意, 漫不经心道:“我见过的美人虽多,可自从到了你,我才发现过往美人皆平庸。” “呵呵呵, 是吗。” “你同意了?” “我拒绝。”林默收起尬笑,严肃的,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拒绝。” 姬冰雁既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就好像这桩本就没什么希望的生意谈黄了,略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他道:“你跟陆小凤认识多久了?” 林默道:“两年多了。” 姬冰雁慢慢道:“那快了。” “什么快了?” “等他对你失去兴趣,你无处可去时,可以来找我。” 林默疑惑翻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叫他失去兴趣我无处可去?太让人窒息了。天色越来越晚,也越来越冷,本来她还想吃完饭在这儿借宿一晚, 现在看来还是快点跑路比较好。 她拿起筷子接着吃,吃着吃着发现有一股视线落在她头顶凝住不动。 不是色咪咪的那种盯着,只是单纯的看,让人怪不自在的。 “那个,我还能接着吃吗?” 面前是一小碟烤羊腿,量很小,但佐料丰富,散着焦香。 她刚把肉一片一片的把肉切下来码整齐,若是姬冰雁说不当我的女人就不能吃我的羊,那她恐怕会难受得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幸好姬冰雁没这么说,他说了句“给她看。”然后起身离去。 林默扭头,看什么? 伴冰走过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送到林默面前。 两口羊腿送入嘴,林默放下餐具接过去瞅了一眼,羊腿立刻就不香了。 纸上写着—— 观景:八钱 陪聊:一钱 飧:一两五钱 住宿:二两 其余杂项:三钱 平心而论,倒是不贵,甚至比一般的大店还要便宜几分,但收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刨除人情不说,她就算在中介那买个房买个车,中介还给搭瓶水呢,而她只是请姬老板给她介绍一个进沙漠的向导,又不是白介绍的,她答应姬冰雁的商队出入东京护送两次,这个条件已经相当优渥了,要知道,她在阎铁珊那儿只是挂个名,阎老板就送了她三把价值不菲的宝剑,逢年过年还会派人送礼。 她不求姬冰雁送她什么礼物,至少请她吃顿饭?好家伙从进门他就惦记着收费了,几两银子的事至于么? 姬冰雁抠,她林默难道就大方了? 笑死,她欠钱那会一文钱能花三天,会当这个冤大头? 林默吃尽盘子里所有的羊肉,手绢擦擦嘴,笑着问:“我要的向导呢?” 迎雁道:“老爷已经派人去请了,最迟明日午时便到。” “很好很好。”林默学着姬冰雁的样子点头,把账单揉揉团成一个团:“这钱我一文都不会付!他说让我当他的小妾,这深深伤害了我,我被他气得心口疼,精神损失费我就不管他要了,抵账!” 说罢,扬长而去,多一刻都不想待。 她这个无产阶级誓要跟姬冰雁这个压榨穷人每一分血汗的大资本家划清界限! …… 一家中等客栈的上房只要一两银子,不仅附赠洗澡水,还赠一顿早饭。 林默沐浴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闭上眼在系统商城里清点进入沙漠需所需要的物资。 为了防止有人暗中投毒,她这一路上吃的喝的通通从系统商城里换,无非是一些便宜的面包香肠方便面,两个多月下来,她两眼冒绿光,仿佛被鬼吸了阳气,看见人都想朝他撒把孜然。 一边看一边咂嘴,姬冰雁这个人虽说莫名其妙了一些,但他府上的厨子是真的有水平,那一顿晚餐,尤其是烤羊腿,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咽口水。 越想越馋,越馋越睡不着觉。 她翻身,手臂枕着脑袋开始想些别的分散注意力。 这一趟沙漠之行不可说不危险,按照陆小凤的说法,一个不小心都容易把命搭上,林默想想也是,别的也就算了,战斗力总得有,于是在离京的前一晚,她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用一千积分解锁了一个新人物。 体验卡不续卡只能用三天,解锁却能永久使用,而且根据系统的说法,体验卡的人物技能并不全,比如吉尔伽美什,体验卡就没有黄金律和全知全能之星,王之财宝也只是本尊的十分之一。 当林默知道所谓黄金律是一个跟天上掉金子差不多的被动技能后,她差点哭出声。 英雄王终其一生不会为钱财所困,而绑定他体验卡的林默却几次差点穷得要饭。 这更是让林默觉得血亏,她光是续卡又何止花费几千? “叮——铛铛铛!恭喜宿主解锁新人物!” 习惯了,每次试用积分超过一千,系统的电子音都会兴奋得变个调,人物介绍也不似抽卡抽技能那般敷衍。 “该人物有无限潜力,全部爆发时可甩飞超过一万吨铁坨。” 嘶,厉害厉害,欧气总算将她眷顾了吗? “该人物拥有千锤百炼不死身,无论遭遇什么伤,总会一秒战复。”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该人物极具头脑,是个天赋异禀的发明家,仅用两把螺丝刀便能造火箭。” 林默激动得血都燃起来了,快让她看看抽中的是什么男神女神? 光屏卡面翻转,露出一个虽矮小,却光芒万丈的身影。 等等,这个影子怎么像是,她看过某个动画片里,一个叫灰某狼的反派形象?她看了八百多集系统你别想用一排高大上的形容来驴她好么? “祝宿主使用愉快。” “系统……你这个人物是不是……” 系统的电子音义正辞严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没版权的事情本系统是绝不会做的!” “可是,我看着就像……” “宿主,你看错了。” 林默:……我觉得我没看错,让我看看系统举报按钮在哪里…… “叮——恭喜宿主解锁新人物时荣获额外大礼包!可随机抽取体验卡一张。” 林默:好我看错了。 可是还是要吐槽啊!千锤百炼不死身?那特么是被打飞了啊! 发明家?他被自己发明出来的东西至少坑了六百多集啊! 无限潜力?再有潜力他都没吃到过羊啊!幸运值低到谷底啊! 林默狂掐自己人中差点狗带。 然而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抽的卡,含泪也要用下去。 所以,她现在疯狂想吃羊一定是绑定了这个人物的缘故? …… 十一月初,哪怕是白天,沙漠里也已经很冷了,到了夜晚只会更冷。 出门前林默特意在系统上看了眼天气预报,白天零上十度,夜晚零下二十五度。 平时过冬的衣服恐怕扛不住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她直接从商城里买了两套羽绒服。 加绒款,她在老家过冬时穿得那种。 另外她是出来打架的,平日里穿的上衣下裳也不是很方便,那么偏僻的地方也不管什么异样眼光了,统统换成加厚的冲锋衣,牛仔裤,过膝靴,再加一顶遮阳帽,齐活。 打好包袱,直奔姬冰雁处,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碰上这位大老板在点人手预备出门。 向来稳如泰山的首富在这大冷天竟生生急出一头汗。 “怎么了?”林默凑上去问。 姬冰雁把她从头看到脚,冷着脸道:“迎雁和伴冰被绑走了!” 第58章 偶遇 林默被那冷冰冰的眼神一刺, 慌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姬冰雁重重叹了口气,唤来一辆马车自言自语道:“怎么这年头疯子那么多,个个都想往沙漠里跑!”登上马车, 徒留林默在门口茫然, 她扒着马车问:“我向导呢?” 姬冰雁道:“上来, 一起去。” 起初林默还以为迎雁和伴冰两位小姐姐也被人绑到沙漠里等着这位大老板拿钱赎人, 却没想到绑票的匪徒她认识。 这不是之前在马莲河畔镇帮他找张三的那个, 叫什么花的来着? 浓眉大眼,英俊憨厚的男人抓着脑袋道:“我叫胡铁花。” 林默:“哦。”然后她把目光投向另一边:“楚留香?” 由于上一次见面的情况非常尴尬,楚留香站在一边连声招呼都没好意思打,摸着鼻子仰脸望天。 姬冰雁道:“原来你们都认识?” 胡铁花大笑道:“看来咱们兄弟三个缘分不浅哈哈哈,居然都邂逅过同一个美人!” 林默看向姬冰雁, 没说话,只用眼神在问:这两个绑走你小妾的真的是你兄弟?真的是你的兄弟绑走了你的小妾? 姬冰雁完全没接受到她发出的信号,对这两个据说很多年未见的好友也没有特别热切, 而是吩咐人准备马车,食物, 水,衣服等等等等。 等到后来坐上马车林默才搞清楚,原来这位兰州首富在年轻时也是个江湖浪子,跟胡铁花楚留香他们也的确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年人称:雁蝶为双翼, 花香满人间。 从称号就能看出来当年这三个人关系有多好。 胡铁花说, 他们三个人当年分手是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喜欢自己, 而老姬喜欢她,彼此三个人都很尴尬,于是在一次醉酒之后就分开了。 林默仔细比对了胡铁花口中的姬冰雁, 再回忆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姬冰雁,发现根本不是一个人。 原本的姬冰雁是朋友妻,不可欺,宁愿远走他乡也不愿当个第三者,但她认识的姬大老板不仅要欺朋友妻,还想让朋友妻当小妾。 所以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她林默就长得一副小妾样吗? 路上无聊,她干脆直接问出来,不问心里不舒服。 姬冰雁本来不想说话,但不说不行,胡铁花听完他已有两个小妾还想让自己朋友的女人当小妾后气得坐不住,一把薅住他脖领子就想给他一拳。 他只好解释道:“若是别人我当然不会如此,但若是陆小凤的话,我是在救你脱离苦海,他是个好朋友,但绝不会是个好丈夫,我只盼望你能尽早离开他这个火坑。” 林默都气笑了,扬眉道:“你就不怕我真的答应你?” 姬冰雁认真地看着她的脸道:“求之不得。” 林默:“……” “我是认真的。”他接着道:“我认识陆小凤至少五年了,他也在江湖上成名十余年了,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他身边超过两年,你是他的女人中最美的一个,或许他会为你停留得略久一些。” 林默没露出一点生气的表情,只不过是脸颊有点鼓。 姬冰雁接着道:“他睡觉也从不能没有女人,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江湖上谁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难道你不知道?”他笑了一声:“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他的脑子又没有撞坏。” 林默还是没有生气,只不过是在脸鼓起来的时候嘴也撅了起来,简直能在上面挂个油瓶。 姬冰雁的话像是高压水枪,专往林默心上呲:“他的女人多得数不清,我却只有两个,他漂泊无定,所有的家财全在身上,我却坐拥无数财富,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我难道不是你更好的选择么?” “你说错了,他至少有一点比你强。” 姬冰雁道:“哦?” 林默哼着气道:“至少他长得比你英俊得多!” 胡铁花原本在啃火腿,闻言忍不住道:“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林默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不跟你们这些俗人一般见识。 小凤凰的好,她自己知道就行了,用不着别人也知道。 胡铁花是个很健谈的人,很快就说了他们一行来沙漠的目的。 楚留香不是有三个妹子嘛,本来好好的,就出去一趟的功夫,再回来三个人齐齐失踪,翻遍了大船,只在一张椅子上看到一捧黄沙和一颗黑珍珠。 楚留香知道沙漠之王有个叫黑珍珠的儿子,之前见过几面,那小子脸生得不赖,脾气有点古怪暴躁,跟他有点小摩擦。所以他确信是这个黑珍珠拐走了他的妹妹,拐到了沙漠里。 沙漠是个光凭自然条件就很危险的地方,若是不熟悉这儿的人贸然闯进去,只怕很难活着出来。 姬冰雁很熟悉沙漠,不仅活着出来还在这片沙漠里发了财,所以林默才会找他求介绍向导,作为好朋友,楚留香就直接多了,他直接请本尊。 姬冰雁富豪当得好好的当然不乐意去,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只好装瘸,没想到被识破,胡铁花气不过,觉得老姬不讲义气,直接绑了他小妾逼他去。 林默看着胡铁花,目光在说:当你朋友可真惨。 楚留香道:“林姑娘又缘何会到沙漠里来呢?” 林默一声长叹,从身后拿出了镜花水月和一枚耳坠。 “为了他俩。” 耳坠楚留香不知道,但镜花水月他认识。 楚留香失声道:“中原一点红!” 林默道:“你知道?” “江湖上谁不知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一夜之间弃剑用刀?这把镜花水月他看得比命还重,为何会在你手里?” 林默心尖儿一颤:“比命还重?” 楚留香略有些局促,摸着鼻子道:“半个月前我曾与他交过手,不慎将这把刀扔进了江里,他明明不会水,却一头跳下去,差点丢了命。” “那……那后来……” 楚留香道:“楚某惹下的祸事,自然要连人带刀一块儿捞回来。” 镜花水月何曾如此憋屈过,蓝染听了想上吊。 “这把刀是我送给他的。”林默攥紧了刀身,上头的鲜血已洗净,血腥犹在:“有人托镖局送了这个给我,里面还有一封信,写着想救人,来大沙漠。” 楚留香当场站起来差点磕到头:“他竟会失手被擒,连刀都保不住?” 中原一点红可是第一杀手,剑法虽不如薛衣人西门吹雪等人,却也绝不弱,想要擒获他远比杀了他困难得多。 他连爱如性命的刀都保不住,多半凶多吉少,甚至可能已遭遇不测。 这个猜测楚留香只敢想想,不敢说。 …… 冷风吹着黄沙,天地混沌一片。 牙帐中,一个相貌丑陋之人坐在上首,下方数个身穿兵甲之人规规矩矩地跪着。 上方那人道:“如何了?” “回禀丞相,他们进来了。” “很好,在正午之前,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务必将人引到北边绿洲附近。” “是!” 跪在地上的人退下去,上方那人总算露出一丝笑意,眼睛里蕴含这漂亮的星芒,跟那张丑脸很是不搭。 “少主,那丫头醒了,吵着要喝水呢。”牙帐外进来一个白衣少女,少女温柔的声音比清泉还要清脆曼妙。 吴菊轩侧过头,指甲生生在手指上掐出两道印子,他冷硬道:“不给她,最好让她再吃些苦头。”忽然又笑了:“也只有这样,她才会听话啊。” “那个人,也该放出去了。” 第59章 礼物 一点红迎着冷风与黄沙在茫茫大漠中踽踽独行。 他兵器已失,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虽不再流血,可衣裳单薄破损,时有黄沙被狂风卷着拍在他身上。因为失血过多, 他本就苍白的脸更似墙上的一抹死灰。 走路有些跛, 或许是因为他已很久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 又或许是因为腿上见骨的刀伤。 仅一个吴菊轩当然不会让他如此狼狈,可若是加上他师父, 加上同门的几个人,完全可以将他逼入绝境。 从那次被灌药送到一个女人床上的时候,一点红便已下定决心脱离组织,在从小将自己养大的师父眼里,自己在走之前或许还能值三十万两, 但走之后,他就是宁可赔钱也不能活着的人了。 他还能活着, 是因为那个叫吴菊轩的人说:“别杀他,他还有用。” 被点了穴道,一点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狗贼生生掰开他的手指头抢走了镜花水月。 吴菊轩在他面前笑容恶劣, 抽刀将锋刃贴着他的脸悠然道:“这把刀难道不是她送给你的嫖资么?你竟也会收下?”他大笑起来,本就丑得惨不忍睹的脸都皱到一起, 像一朵绽放的菊花。 一点红恨极,咬牙切齿, 手指死命插丨进地下黄沙中, 沙子钻进指缝生生磨出鲜血。 这把刀是他用来提醒自己勿忘耻辱的, 却不曾想给他带来更深一层的耻辱! 林默!林默! 吴菊轩大笑变成了微笑, 收刀入鞘,慢慢道:“别着急,她会来救你的, 一定会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当日之事甚是隐秘,镜花水月的事少有人知,他怎么会知道? 吴菊轩似乎很懂得在计划完成之前决不要透露半个字的道理,哪怕一点红已落入他手中,他的嘴仍严得像是灌了胶,只是淡淡道:“你只需知道,她会陪你一起死就够了。” 然后一点红就被关进了密室,在那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光,没有食物没有水,他几乎以为自己瞎了,聋了,直到今日,他忽然听见一点细弱的声音,有人往他手边扔了一块干粮,他顺着那点声音摸过去,突然暴起,掐住了来人的脖子,用力一扭……当然没扭断,他伤的重,又饿了太久,光是制住那人便已耗尽了全部力气,只能将人打晕,摸索着拿到了钥匙,拾起干粮一步一挨地逃出去。 过程并不顺利,一点红至少遇到了三波巡逻卫兵,这里像是驻扎在沙漠上的一个小国家,兵甲很多,他悄悄潜伏,躲在一个无人的大帐中等待时机,趁着夜色才偷偷溜走。 大沙漠一望无际,夜晚的寒冷恨不得冻碎人全身的骨头。 刚开始,一点红想得是,活下去,离开这里。而现在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去了。 …… 马车一路狂奔到了马莲河畔。故地重游,林默不禁感慨万千,刚一下马车,狂风卷着黄沙像个恶毒的后妈,啪啪地往她脸上扇,沙粒贪婪的像个争家产的弟弟,玩了命地汲取她脸上本就不富裕的水分。 笑死,她在东京保养得漂漂亮亮的脸蛋是给你们这么糟蹋的么? 虽然是初冬,太阳没那么毒,可架不住太阳烈啊,大环境干燥啊!还好她早有准备,随身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白色的乳膏,抠一大块出来把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通通涂了一遍,再戴上花了一积分在系统商城里买的口罩手套和护目镜,齐活。 乳膏是叶孤城给的配方,护肤防晒效果非常好。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姬冰雁卖掉了马车马匹,全换成了骆驼,胡铁花和楚留香在帮着搬东西。林默想着有好东西不能自己独享,干脆把护肤霜分出去,姬冰雁可是一点不跟她客气,直接上手挖去一大坨,洗脸似的涂一层。 楚留香和胡铁花十动然拒,深切地表示身为一个男人,古铜色皮肤才是最理想的状态,粗糙才是真汉子。 行,看你俩肤色一个比一个古铜就知道这话不是谦虚。 林默要找吴菊轩,楚留香要找黑珍珠,从性质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对方既然处心积虑把他们往沙漠里引,那必然还有后招,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似乎也只有等对手先出招这一条路可走。 可这样被动无异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上。 楚留香分析与其坐等挨打,不如主动出击,盘踞在沙漠里的就那么几股势力,找到一个,加入他们,势力之间彼此微妙的平衡被打破,自然有人坐不住。 大漠里走了一日,便有人耐不住性子朝他们出了手。 一支商队正在被打劫。 商队自然请了保镖,可对上骑着快马拎着雪亮弯刀,一身皮甲的歹人,保镖就成了弱鸡,被一捧捧呲得老高的血吓得几乎尿裤子,趴在地上哭爹喊娘求饶命,商队的人更是恨不得徒手刨坑把自己就地活埋。 胡铁花第一个看不下去,一声大喝冲上去一拳揍在了劫匪的脑袋上,当场把人揍晕,正要去揍下一个,一声“看剑”,十几个劫匪齐齐下跪,双手高举。 林默的剑悬在半空。 这招楚留香可太眼熟了,他纵横江湖多年,头一次被逮进大牢就是因为那一句看剑,每每想起来就觉得膝盖隐隐作痛。 “你这是什么招式?”胡铁花惊讶的表情活像表情包的惊恐的灰鹅。 “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楚留香替她答。“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林姑娘是怎么练出这一招的。” 楚留香他们都不是好杀之人,把劫匪手中的兵器收缴,命他们脱下皮甲,留下马匹后就把人放了。 能不能活,就交给天意。 劫匪们感恩戴德,个个叩头如捣蒜,谢不杀之恩,表示自己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大胡子,激动之下竟忍不住痛哭流涕,他甚至发誓今后一定多做善事来弥补上半辈子做的恶。 胡铁花很感动地将人扶起来,话还没说两句,大胡子的泪还挂在脸上,一伸手,一排毒针打出去,幸好胡铁花反应快,侧身躲了,反手一刀切开大胡子的脖子。 林默脑子里那根弦一直绷着,反应也很快,在毒针射过来时立刻拧身躲开,同时还不忘拉一把身边人。 那是姬冰雁带来的向导,说是叫石驼,又瞎又聋又哑,四五十岁一男的,林默看他一眼都不敢看第二眼。像这样一个可怜人不好好在家养老也就算了,竟被无良老板拉到大漠里来,并声称此人在沙漠里的本事谁也比不上。 眼看着毒针飞射,林默立刻拉他往一边躲,没想到这个石驼也很敏感,顺着林默的手劲儿直接抱着她按在了地上——躲过了第二排毒针。 自然也是劫匪发出来的,乌蓬蓬的针密密麻麻扎了一排,在射完毒针后,他们像是完成了某中使命一般,也不下跪了也不求饶了,一个个灵活的跟猴子似的蹭蹭蹭跑了个没影。 以楚留香的轻功当然可以把他们一个个逮回来,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抓人了,因为毒针并非射向他们,而是骆驼,以及骆驼上的水袋。 骆驼倒下去,水袋无一幸免,不是被刺破,水淌得一滴不剩,就是沾了毒,没法喝。 楚留香蹲下来,摸着抽搐着倒下的骆驼,苦笑道:“好毒辣的手段。让我们亲眼看着水淌出来,却没法喝。” 姬冰雁失语,眼皮狂跳。 胡铁花暴怒,拎起商队的一小厮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小厮满脸写着大爷我冤枉。 胡铁花能怎么办,只能恨恨地松开小厮脖领子怒道:“我们是为了救你们才失了水,把你们的水袋分给我们!” 商队的几十号哗啦跪倒咣咣磕头,说大爷我们水也不富裕,给了你我们命就保不住了。 胡铁花又不是什么魔鬼,只能忍气吞声让他们快滚。 只有这时,石驼的能力才显现出来,他趴在地上,比谁精神头都足,警犬般嗅来嗅去。 林默问:“你这是干啥呢?” 姬冰雁道:“他在找水,水在地上会有温度变化……” 林默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有矿泉水。” 姬冰雁:……什么水? 林默:“矿泉水。”手伸进包里,一拽拽出一箱子。 当然刚是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农夫山泉,有点甜。 几个人拿着矿泉水如魔似幻:“你……” 林默含笑道:“不用客气,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 牙帐中,白衣红裙的女人担忧道:“上次大魔王可是坐着黄金之舟飞进来的,这次你的计划能奏效么?” 吴菊轩摸着下巴道:“你放心,她若是能飞,早就飞进来了,直到今日你我都不曾看见那艘会飞的怪船,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已经失去了这项能力。” 女人又道:“若是莫将军他们失手了怎么办?” 吴菊轩微笑道:“失手一次总不会失手两次,即便他们运气好全都躲过了,也躲不过沙漠独有的礼物,我昨夜已观过天象,他们所在的西北方等到酉时,会有龙卷风。” “龙卷风过后,还会剩下什么呢?即便侥幸不死,只怕也去了半条命。若是能活下来,方圆五十里,那片绿洲是他们唯一的去处。” “当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绿洲的时候,一定想不到,那是我精心为他们布置的埋骨之所。” 第60章 绿洲 事实证明, 大自然的馈赠不只有农夫山泉,还有龙卷风。 天色迅速暗下来,黄沙从脚下到了头顶, 狂风呼啸着就要把人往天上抛。 其实早在半个时辰前石驼就已经觉出了不对, 他原本走得很慢, 忽然之间像疯了一样地跑,并张开双臂挥舞着。只有姬冰雁看懂他的意思, 脸色倏变,大声道:“龙卷风!马上要刮龙卷风!快找地方躲避!” 石驼指向西南方,姬冰雁立刻道:“走!去那边!” 目之所及,沙丘连着沙丘,骆驼被毒杀, 他们只好去牵先前劫匪留下的马匹,林默哪里会骑马?她连马车都不会赶, 楚留香朝她伸出了手:“林姑娘,若不介意可与我共骑一匹。” 时间紧迫,面对叶孤城时的马毛过敏的毛病也自动痊愈了, 她二话不说立刻跳上去抓紧了马鞍,绷紧了全身, 胸膛鼓动。 楚留香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别怕。”规规矩矩地坐好, 即便是马背这样的地方, 他的前胸离她的后背仍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手攥着缰绳也不曾碰到她胳膊。 明明是最容易占便宜的时候, 明明是即便占了便宜林默也不能说什么的时候,楚留香用最君子姿态将她圈护住,哪怕马飞奔起来, 也不曾挨上她半点。 这哪里是传言中的臭流氓子,夜半闯人姑娘闺阁的登徒浪子?分明是品行端方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 林默渐渐放松下来,低着头道:“楚香帅,多谢你了以前我对你误会挺大的,态度也非常失礼,对不起啊。” 楚留香温声道:“哪里的话,楚某的名声的确不怎么样,姑娘有戒心也是应该的……”后面的话被风声盖了过去,只余一股悠然淡雅的花香。 然而没跑多远,几匹马相继倒下,吐着白沫倒在地上抽搐。 看来这些马匹也早被人动过手脚。 偏就在这时,风起。 姬冰雁大声道:“来不及了!快,趴下,抱着行李顶在头顶!把自己埋起来!” 几个人纷纷化作埋屎的哈士奇,刨坑的汤姆猫,手脚并用的刨坑,然后行李顶在上头,盖上沙,脸朝下。 胡铁花问:“这样就可以了?” 姬冰雁长长地叹了口气,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接下来,就交给命运……” 不多时,龙卷已至,天地之间,狂风倒灌,入目皆是黑黄。 大自然一旦发起怒来,任你武功多高也休想在它面前抬得起头。 林默全程闭眼,根本不敢看这恐怖一幕,冷汗早已湿透全身。怕什么来什么,依稀中,她觉得自己突然变轻了,突然之间失去了任何依靠,身子不由自主地东晃一下西晃一下。 即便不睁眼,她也知道自己怕是上天了。 笑死,她有千锤百炼不死身,根本不在怕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那只不过是她在半空练练高音罢了,音院出身,吊吊嗓子很奇怪吗?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重归于寂然,偶尔有风吹过,也是温柔抚慰。 林默抖抖沙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四周,很好,不出意外的就剩她一个了。 硕大无朋的背包还背在她背上,不仅是双肩背包,胸前还有划扣牢牢地扣着,她被滚筒洗衣机似的甩了一圈愣是没丢。 感谢系统出品的登山包!感谢系统出品的围巾遮阳帽口罩护目镜! 缓了缓,摇摇晃晃站起来,动了动胳膊腿,嘿!没受伤! 感谢某没版权的狼王。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她在哪? 打开系统地图,林默匆匆扫了一眼,小邪风倒是会刮,她现在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有落脚点,甚至在几公里外还有一片绿洲。 在被刮走之前姬冰雁就说过,水源好找,离这儿不远就有一片绿洲,今晚我们可以驻扎在那,既可以补充水源,还能避风。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往下沉,不如就先去扎帐篷等他们汇合。 楚留香他们……应该也不会死? 林默盯着地图往绿洲进发,忽然凝住地图上的一个红点,不动了。 系统地图很人性化,更新实时,红点代表有人,灰点代表死人。朝着红点奔过去,林默发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若非地图显示,林默根本不会发现那里有人,因为他被沙子埋住了,她确定位置后在地上刨了半天才把人给刨出来。 是一点红。 林默咽了口唾沫,在心里直呼自己运气好的逆天。 茫茫大漠,能给她发现,一点红的运气也不赖,因为若等到明天,他就要从红点变成灰点了。 他的身体没有温度,也几乎感觉不到呼吸,只有脉搏在微弱的跳动。 急救措施林默在两个世界都学过。 先是一套心肺复苏,紧跟着又一轮人工呼吸,用力快速地搓他的手,他的皮肤。 他的伤口流出的血跟衣服粘在一块,上面全是沙子,搓着搓着,搓出一手的血。 弄了将近一个时辰,林默累瘫了,一点红的胸膛也总算有了点起伏,身上也渐渐有了点温度。 天渐渐黑了,越来越冷,沙漠可怕的夜晚就要来了。 林默翻出一件羽绒服穿上,从头到家裹得严严实实,也给一点红套上一件,虽然是粉色女装,然而非常时期也计较不了许多了。她把背包背在身前,人背在背后,一步一步地往绿洲的方向进发。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 阴天,无星无月。 大帐中,吴菊轩已摆好了庆功酒,林仙儿坐在他身边。 被关在地下暗室十数日,断水断粮,已经把这个灵动美丽的小姑娘折磨得几乎疯了,当吴菊轩点着火把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跪了下去,号啕大哭。 吴菊轩走过去,抱住她:“乖,跟我走。” 林仙儿颤抖着贴在他怀里,没一会霍然抬头道:“是你!” 吴菊轩歪头微笑:“你认识我?” 林仙儿立刻道:“你是无花!”她的眼睛顿时亮的惊人:“不会错的!我永远记得你抱我的感觉!你怎么……你怎么……” 以她的情商,当然说不出“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活着”这类的话,而是哀哀哭道:“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就知道,我一定会等到你的!” 吴菊轩笑了一声,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眼神中爆出了别样的情绪,胳膊环着她,手却渐渐收紧。 他不能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决不能! 这次必须由他主宰! 他把林仙儿抱出去,视线落在她头发上:“我带你去吃东西。” 林仙儿猫一样缩在他怀里呜咽。 “这是庆功酒。”吴菊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放在唇边,微笑道:“庆祝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死敌又少了一个。” 林仙儿大口吃着烤肉,漆黑的眼瞳在跳。 “你知道我是怎么杀一个比我强大数倍的敌人吗?” “我将她引入了一片绿洲,她以为是希望,其实是埋骨之所,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池里的水,地上的石头,都被我下了剧毒!” “夜晚搭帐篷,烹煮食物总要砍柴烧火?红柳最易燃,只要她点了火,毒烟顷刻就能叫她毙命。” 吴菊轩慢慢饮着酒道:“就算她不生火,总要取水?那水只要沾上一点,神仙难救,更别提里面还有我精心为她挑选的野果野菜,更是剧毒无比……” 林仙儿颤声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 绿洲中,林默趴在地上,榨干了最后一丝体力,零下三十多度的夜晚,她生生累出一头汗。 强撑着起身,系统里翻翻,也不心疼积分了,找出一大堆酒精块,淋上汽油,打火机一点,澎! 顺手把包解下来,帐篷拿出来,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搭好。 火堆边,一点红的脸慢慢褪去死灰,气弱游丝般轻生呻丨吟。 林默用绳子架上铜锅,倒了两瓶农夫山泉,水开后又往里下了两包方便面,香飘数里。 一点红喉咙动了动,睁开了眼。 “嗯哼,那个,吃点?” 火光让一点红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他想起来,挣扎了两下,放弃了。 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才吐出字来:“是你救了我?” “这不是很明显么?” “林默!”他把这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我已发誓永不再见你,你还要怎样!” 林默第一反应是摸自己的脸,她戴着口罩,戴着黑色护目镜,头脸包得严严实实,这都能认出来? 这得多恨她啊! “那个……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她直接把锅和筷子一块递过去,“你起不来啊?没关系,我喂你。” 一点红的眼球几乎突出去,咬牙撇过头,他想说我死也不受你的恩! 然而,方便面实在太香了……他本就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筷子挑出面条落在他嘴边,汤汁滴下,顺着唇滑入口中。 他的思想和他的嘴彻底决裂。 一锅方便面很快吃完,连汤都没剩。 一点红躺在地上,眼中闪动着水润的光,惨白的脸越来越红。 喂完他,林默又煮了一锅自己吃,刚嗦了几口,就听他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默一口面条差点从鼻子里钻出去,她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一点红死死盯着她,像看着仇人一样,嘎声道:“那你为何要来救我?因为那一夜吗?”他一字一字道:“你已经付过嫖资了!” 他的眼,他的脸,都红的几欲滴血。 林默摇头道:“不是,我来救你……”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道:“主要是因为我善良。”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对我很好,我跟他非常相爱,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 一点红微怔,随即坚定地吐出三个字。 “我不信!” 第61章 骗他 “你爱信不信。” 林默把面嗦完, 矿泉水洗锅甩干放包里,顺手把垃圾填进火堆,酒精块爆了一下, 立刻散出一股呛人的焦糊味儿, 蔓延不绝,经久不息, 她戴着口罩都扛不住,两只手一顿狂扇, 一点红被烟呛得直咳, 抬手捂着脸道:“你放的, 咳咳, 什么毒?” “走走走,这待不了了,去帐篷里。” 一点红强撑着翻过身, 正要坐起来, 林默忙道:“你别动你别动, 我扶你。” 她绕到他身后蹲下来,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揽过腰,扶着他慢慢站起来。 一点红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右手又不敢用力, 幸而这些日子以来她训练得格外勤勉用心, 百十来斤而已, 扶起来还算轻松。 俩人的脸挨得极近,几乎贴在一起,一点红低笑一声,稍稍转头, 他的唇就贴在她的脸上。 他的声音很小,却有说不出的讽刺之意:“你还要再来一次么?” 声已喑哑,林默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胸腔共鸣,喉结滚动。 林默全身都麻了,好歹把人拖进帐篷里,放在睡袋上,拉链封上入口,假装在包里翻,实则在商城兑了个桃子状的无线小夜灯,拍一下亮一度的那种。 酒精块在帐篷外静静地烧,风穿过绿洲,打在帐篷上,呜声一片。 林默坐下来很郑重很严肃地说:“我再跟你解释最后一遍,你误会了!从头到尾都是误会!” 脑海里稍微措了一下词:“从一开始,我就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纯粹的金钱交易!我想要包你们组织一个月的杀人名单,这不是我那妹妹听岔了么,把包月听成包夜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嫖你,这个我解释清楚了?” 一点红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小小的嗯了一声。 林默接着道:“那天晚上你不是被……灌药了么,我就用镜花水月给你织了一个幻境,那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境!镜花水月能操纵五感,你有感觉是我幻术高明,真不是我亲身上阵啊!” 镜花水月就放在帐篷角落里,一点红盯着它,冷声道:“我还是不信,除非你再用一次。” 林默:“……”蓝染都走了我上哪给你织幻境去,你可不要难为我这个二十五岁的美少女。 这种时候,沉默显然是一种心虚,更何况林默从来都不是善于掩饰的人,她简直把心虚两个字写得满脸都是。 一点红被这心虚刺痛了眼睛,瞪着她,恨不得跳起来咬她一口,恨恨道:“跟我睡一场有这么难堪吗?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要来救我!” 善良?呵,庙里空荡荡,菩萨在人间。 你善良个扁扁锤。 林默也觉得这个理由充满了黑色幽默,其实她来救他原因有很多,一是他的无妄之灾因她而起,不救心里过意不去,二是弃剑归隐的五千积分,三是林仙儿也被掳了,就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都一样。 正要组织语言说个明白,却忽然瞥见一点红额头上已聚起冷汗,嘴角慢慢溢出血线,全身都在颤抖。 这是……在生气? 人都这么惨了,就不要用真话打击他了,有什么事不能等伤好了再说?可别没死在坏人手里,反倒被她气死了。 林默叹了口气,从脸颊红到耳根,咬着唇道:“我来救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行了,我……那种事情,我是女孩子比较害羞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一点红理都没有理她,把头侧过去,盯着帐篷角落里发呆。 他的胸膛起伏开始变得很快。 林默搜肠刮肚的想些好听的话来哄他,说了一会终于觉出不对来了,上手一摸额头,嘶,烫手。 发烧了,难搞哦。 商城里倒是也有治发烧的药,只是找不到病因总不好乱吃,谁知道他发烧是因为着凉还是病毒感染?是伤势加重还是别的什么毛病?要是吃错了药岂不是更糟? 再说了,现代的药品用到古人身上,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别的她不知道,青霉素过敏可真的会死人的。 林默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走到外面,火堆上架锅,矿泉水倒里加热,再兑一个塑料盆、三条白毛巾,纱布、伤药…… 水热了之后端盆进去,把他羽绒服脱下来,再解开里面的衣服,个别地方衣衫碎在了肉里跟血粘在一起,根本脱不下来,她就用毛巾沾热水放在上面轻轻按擦,小心地除去上面的脏污,再用剪刀把衣服剪开,抹上药,纱布一圈圈的裹上。 不处理不知道,一点红身上足有二十多道伤口,其中有四道特别深,也特别长,林默光是看着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忙活了半天,总算把外伤都处理了一遍,可发烧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一开始,一点红还会抓着她的手,让她别碰,到后来他连呼吸都带着灼热,迷蒙中交杂着痛楚,弱弱地喊冷。 林默寻思着救人救到底,把人抱在怀里,羽绒服裹上,又去烧了一锅热水,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 “还冷吗?” 一点红没答,他已昏睡过去。 趁他睡了,林默清点一下耗掉的物质和积分,粗略估算了一下,也没感觉干啥,两百多分没了,顿时心疼得直抽抽。 一点红要不弃剑归隐都说不过去。 …… 深夜,酒精块已剩的不多,只在地上余下一层透明的幽蓝,林默抱着两个热水袋和一个病号在帐篷里将睡未睡,想睡又不敢睡,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林默当即从地上弹起来,凑到帐篷边倾耳细听。 “小胡,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是楚留香的声音。 “肯定是这儿没错,离老远我就看见了火堆,准是林默没错!” “我在这!” 林默拉开帐子拿出手电筒一通乱挥。 很快就有人顺着光走过来,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还有石驼一个不少。 “你们没事,怎么这么久才找过来?” “说来话长。”楚留香道:“夜里冷,我们先去找些柴来。” “不用不用,快坐下来,我这儿有燃料。” 刚转身进帐篷拿酒精块,扭头一看,眼珠子几乎瞪出来,大声道:“你!你不烫屁股?你坐火堆上了啊!快起来啊!” 楚留香顿了顿,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倒是保持着风度没去捂屁股,收获嘲笑数声。 火太蓝,天太黑,实在没看清。 虽说火本就不大,可要一屁股坐灭也的却需要些勇气,林默佩服他是个勇士,偷偷往楚留香下面瞄:“你……没事?” 天真的太黑了,很遗憾,竟没人看见堂堂盗帅脸红窘迫的样子。 他尴尬地摸着鼻子转移话题:“我去那边水池里打水。” 第62章 社死现场 林默至少还有大半箱的矿泉水无处安放, 背着嫌累,倒了可惜,但她并没有阻止楚留香去打水, 自我代入一下, 的确是需马上跑路来缓解尴尬,顺便看看衣服有没有烧坏,屁股有没有烫伤。 楚留香不愧是成名已久的盗帅,如果是林默的话,就算不人间蒸发,也得消失一整个晚上, 而楚留香很快调整好情绪,背着好几个装满水的水袋回来了。 原先的水袋被毒针刺破, 已不能再用, 这几个是姬冰雁放在行李中以防万一的, 原本胡铁花还调侃姬冰雁,说怪不得他会发财, 路过的蚂蚁都要被他逮去割肉,飞过的蚂蚱都要捉来炼油, 就连沙漠里的水都要多拎几袋子回去。那时候姬冰雁慢悠悠道, 假如你的脑袋也能更新替换的话, 你也一定不介意多预备几个。 现在这些原本毫无用处的水袋简直成了救命的家伙, 可以想见,若没有这些水袋, 若没有林默,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真难说。 沉甸甸的水袋被楚留香一个一个发下去,他发一个被嘲笑一次,发一个被嘲笑一次, 只有石驼没笑,这个集瞎哑聋于一体的可怜人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冰雁笑够了,眼睛瞄着楚留香的屁股:“没烧伤?” 楚留香清咳了一声,酒精块重新燃起来的火赤红明亮,分明照见他的脸也是赤红色的。 若是只有两个好友看着也就罢了,少年相识一步步走过来,谁没见过谁出丑?偏偏有个林默,她坐在那捂着脸,肩膀抖了很久了。 盗帅风流潇洒多年,从不怕丢人,因为他很少会出丑于人前,更别提在女孩子面前丢这么大的人。跪地空手接白刃算一次,他还能强行尬撩挽尊,可这次烧屁股,他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手在鼻子上几乎擦出火星。 他忽然有些干渴,坐下来,拔开水袋塞子就要喝。 “等等!”林默急着摆手。 楚留香动作停了,眼中的火苗在跳动:“怎么了?” “这是生水啊。” 楚留香又迷惑又好笑:“我只听说饭菜有生熟之分,怎么水也分生水熟水?” 林默手指在牛仔裤上画着圈圈,垂首道:“没条件的时候怎么都行,现在有条件,我觉得还是得讲究一下,水给我。” 她接过水,一袋一袋地倒进锅里,架在火堆上,没去看任何人,只盯着燃烧的酒精块唠叨:“这野外的水,你看着干净,实际上都是细菌啊,病毒啊,可脏可脏的了,稍不注意会闹肚子的,我家对面就是医馆,天天都有喝了生水染上痢疾的,肠胃不适上吐下泻的,还有染上瘟疫的。”顿了顿,不好意思道:“这沙漠里,要是突然腹泻,那可太要命了。” “水烧滚了,能杀灭大部分的细菌微生物呢。” 虽然大家都不是很懂什么是细菌微生物,也想反驳说他们几个都是钢肠铁胃,天天喝生水,从来没得病,但想着林默也是好心,左不过是凉水变成热水,倒也没人有意见,天冷,喝点热水也好。 过了一会,水开始在锅里咕嘟泡,被林默慢慢的一点点装进水袋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酒精块已烧没了一半,天边仍是灰暗得看不到边。林默搓搓胳膊:“你们……不会没带帐篷?” 还真没带,姬冰雁说沙漠风沙太大,普通的帐篷根本没法搭,木桩还没等打好就得被风刮走,就算搭好了,到了晚上,一睁眼还是沙漠星空。说完,神情莫名地瞅林默身后的搭帐篷,问她你这帐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不科学? 林默哪知道,系统商城里写的:帐篷,适用于各种极端天气。她就买来了,谁还会研究原理啊。 她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嗯,天这么冷,进来暖和一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就觉得很不合适,一个劲儿的推辞,说外面也挺好的,几个大男人进去不方便云云。 林默说,不用客气,我帐篷里还有别人,你们不进去,我俩在里面呆着也挺尴尬的。 帐篷里和帐篷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刚一进去就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橘黄幽暗的灯光照耀着里面的每一寸,帐篷四周都被木钉钉住,帐篷上下连在一起,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毡,角落里堆放着矿泉水等杂物 楚留香猫着腰进去,惊讶道:“你的包看着不大,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言外之意,你从哪搞来的? 这种超出自己语言组织能力的问题林默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她嗯嗯啊啊了半天,咳了一声:“哎呀,你看着点脚下呀,踩人衣服了!以前总听说香帅鼻子不好使,也没听说眼睛还有毛病啊。” 楚留香垂首,他的鞋离地上躺着的人的衣服至少还有两寸,就是再瞎也不至于一脚踩上。 坐火堆上完全是个意外,那股幽蓝鬼火谁都没瞅见,就他运气不好。 低头间,瞧见了地上躺着的人,倒抽一口凉气,蹲下来道:“红兄?他怎么会在这儿?” 林默道:“过来的路上捡到的,浑身都是伤,可惨可惨的了。”她坐在一点红身边,见他脸色潮红,眉头紧促,上手一摸,完蛋,高烧死灰复燃。 她轻拍他的脸:“醒醒,别睡了,再烧就烧傻了!” 胡铁花立刻解下腰间的小酒袋:“用酒擦身,退烧快。”像他这样的酒鬼,若哪一天离了酒简直不能活,这个酒袋简直是他续命用的宝贝,现在为了救人,宝贝拱手送人,非但毫不心疼,还催林默快些,高烧拖不得。 “这……行吗?”商城里当然有酒,可他身上那么多伤口,酒一沾得多疼啊。 胡铁花以为她害羞,急到:“我来。” 酒倒进盆里,又倒进一瓶水,搅和搅和,就去解一点红的衣服,立刻发现了他身上包扎好的绷带,胡铁花有点懵:“你包的?” 林默点头。 盆和毛巾被塞回她手里:“给你。” “啊?” “你都把他脱成那样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都转过去不看行了?”胡铁花真的转过身,一眼就瞄中了帐篷角落里的桃子小夜灯,拿起来左拍右拍,小夜灯被他拍的忽明忽暗。 林默的脸色也跟着忽明忽暗,毛巾攥紧,狠狠心,贴近一点红道:“你忍忍啊,我尽量不碰你伤口。” 绷带拆下,温酒擦身,绕过伤口时小心翼翼,有时不小心碰到伤处,一点红肌肉痛的抽搐,唇齿间溢出轻哼,林默也跟着抽冷气,眼里慢慢蓄满了泪。 倒不是心疼得想哭,纯粹是被忽明忽暗的光晃的。 一点红痛醒了,迷迷糊糊睁眼,之间灯火昏暗,美人垂泪。 原来,也会有人为他落泪哭泣吗?年少落拓江湖,养育他的师父把他当成工具,同门嫉恨他的剑法天赋,二十余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心疼的感觉。 尤其,这个人还是个温柔美丽的姑娘。 他吃力地抬起手,抚上了林默的脸,拇指擦去那滴落下的泪。 “别哭。” 林默脸皮一烫,天灵盖几乎原地起飞,又没法对病人怎么样,扭头逮住罪魁祸首,凶道:“别玩了!灯被你拍坏了!” 胡铁花手一抖,小桃子掉在地上,啪啪啪,亮度调到最大。 一点红这才看清帐篷里还有其他人。 楚留香就在一边:“红兄觉得如何了?” 一点红:“……”你丫从哪冒出来的? 姬冰雁瞅着林默,凉凉道:“原来你也不止一个。” 一点红扭头:“……”你丫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 太阳从东方缓慢升起,冬日虽说也很冷,却比夜晚要暖和许多。 林默的心确是满地霜。 她把自己窝在红柳林后面,一想到昨夜的种种,就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酒擦身的确对退烧有奇效,一点红很快就不烧了,然而林默却觉得他酒精入脑,脑壳坏掉了。 好家伙,他一清醒就开始胡说八道。 什么叫:“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什么叫:“难道那天晚上我没有让你满意吗?” 什么叫:“你明明答应了永远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不承认?” 她承认个仙女棒棒锤! 她也万万没想到,这个看着冷漠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杀手居然还是个直球选手! 闲坐聊天,楚留香问他那把刀真的是林默的吗? 一点红大萝卜脸不红不白,耿直道:“那是她给我的嫖资。” 楚留香道:“什么?” 一点红:“嫖资。” 楚留香不可置信道:“你们难道……” 一点红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连姬冰雁这种不爱说话的都忍不住道:“那陆小凤……”他没说完,再看向林默时,表情就变得怪怪的了。 所有人看林默的表情都有点怪怪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 林默都快疯了,好一顿乱比划,试图解释,然而只能无助的阿巴阿巴阿巴。 一时情急没留意脚下,一脚踩在小夜灯上,圆滚滚的桃子质量非常过硬,在毛毡上神奇走位,摔了林默一个饿狗抢屎。 她直接扑在一点红身上,一点红本是坐着,直接被她扑躺,脸撞他胸口,磕得鼻血长流。 此时此刻,林默的大脑已无法接收到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声音。 连帐篷外的风都在呜呜地嘲笑她。 她嗷一声尖叫着跑出去。 社死面前,无人能习惯。 楚留香在红柳林外喊:“林默!林姑娘!红兄说他知道吴菊轩的老巢在哪里,你妹妹的下落有线索了。” 吴菊轩!万恶之源! 口罩之下,林默的脸已气到扭曲。 这就去宰了你! 第63章 连环套 “你说的那个人, 是谁啊?”行军大帐中,林仙儿声音发颤。 声音虽然颤抖,脸却是笑着的。 若非情急, 林仙儿绝不会以哭泣示人,因为她觉得企图用眼泪来打动男人的女人都很愚蠢。 笑总比哭好看, 越是危险,越是可怕的境地,她往往笑的越甜蜜可人。 吴菊轩也在笑, 盯着林仙儿的脸,目光中透出了久违的,罕见的欲丨望。 “林仙儿, 你究竟是仙子,还是魔鬼?” 林仙儿的筷子顿住了, 她笑道:“你觉得我是仙子,我就是仙子,你觉得我是魔鬼, 我就是魔鬼。” 她被黑暗、饥饿、恐惧几乎逼疯的时候,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 面前这个丑陋的男人一定是无花,那是说不清的,独属于女人的第六感。 她问吴菊轩的时候, 他什么都没说,这样的态度愈发肯定了她的猜测。 无花没有死,他回来了,他想要报复她! 林仙儿忽然一阵后怕,他易容成如此模样不就是想隐藏真实身份么!却被她一口叫破, 这是找死啊!她微笑着看着他,余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长疤,触目惊心。 吴菊轩也不挡,大大方方露出来给她看。 “怎么样,好看吗?你看了有什么感觉吗?是不是觉得心中畅快,有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林仙儿的笑冻结在脸上,瞳孔在抖。 吴菊轩道:“当你知道曾有一个男人爱你入骨,他愿意满足你的一切需求,他因为你的离开痛断肝肠,忍不住自尽,你会是什么感觉?嗯?” 他的语气很温柔,眼里的光更加温柔,然而林仙儿却如坠冰窟,身子微微战栗。 他承认了,吴菊轩就是无花! 无花忽然笑起来,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讥讽。 “这当然是假的。”他上手,直接撕掉的伤疤,那是伪装,他的手腕如凝霜雪,哪有半分伤痕。 “你姐姐的能力神鬼莫测,她既然能找到少林去,自然也能找到我新的落脚点,我总得想个脱身的法子。”无花笑着,饮尽了杯中的酒。 “怎么?你怕我?”他走过去,从后面贴着林仙儿,细细抚摸着她的脸,悠然道:“你不该怕我的,我可是愿意为你去死的啊。” 他的手最终停在她的脖子上。 林仙儿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挂了条毒蛇。 一只手掀帘而起,一个红衣少女款款走进来,冷冷地瞥了眼林仙儿,朝无花道:“你竟有心思在这儿饮酒取乐?你就没有想过,万一绿洲计划失败,我们该怎么办?” 无花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若失败了算他们命大,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等死。” “等死?你……你!”红衣少女怒道:“你就只会出这种馊主意么?为了给石夫人报仇,我们消耗了多少人力财力,现在你跟我说没办法?等死?”她抽出腰间一把银亮的小刀,白蛇吐信般朝着林仙儿刺去。 “都是因为她!我杀了她!” 刀子当然被无花挡下,“你急什么?我让你放的人,不是放出去了么?我本就不曾把希望全压在绿洲之中,唤鬼船来,我们该走了。” …… 楚留香在喝水,他总觉得水味道有些怪,像是什么东西在口腔里腐烂发霉了。 胡铁花也喝了一口,咂摸咂摸,也觉得味儿不太对,姬冰雁喝了一口,直接吐了出来。 就很奇怪,水怎么会变成这个味道? 林默道:“一定是你们不习惯喝开水,所以把舌头惯出毛病了,我一向都喝开水,冷不丁喝一次生水也觉得味儿不对。” 楚留香摇着头说不是,煮沸的水他又不是没喝过,完全不是这种恶心巴拉的口感。 一点红凉凉道:“在这种地方你们居然还要计较水的味道。”仅他知道的,沙漠里有家半天风客栈,一滴水就要一百六十两银子,方才姬冰雁吐出去那一大口,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抢着喝。 他手里拿着瓶农夫山泉,一口饮尽:“吴菊轩的老巢就在前面,那像是一只军队,只是兵甲稀缺,不成气候。” 林默道:“你还撑得住吗?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了,不如你先回绿洲里休息,等我解决了吴菊轩再回来找你。” 口罩和护目镜掩盖了她的情绪,她的声音也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听不出什么起伏。 一点红原本已有些累了,但听了这样一句话,恨不得当场怒跑八百里,连理都不想理她,径直朝前走去。 楚留香失笑道:“林姑娘天人之姿,何苦去招惹他?” 林默跟上了去,边走边无奈道:“如果可以,我任何人都不想招惹,我现在只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要理我,我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走了许久,远远的瞧见一顶顶行军大帐出现在眼前。 沙漠里,也只有这样的帐篷无惧风沙。数十个手拿兵刃,身穿皮甲的士兵在帐外巡逻。 一点红静立在沙丘上,握紧了镜花水月。 “是这里?”林默问。 一点红点点头,慢慢道:“是。” “你也觉出不对了是不是?”楚留香道:“很奇怪,这里离绿洲又不远,像这样军队驻扎在绿洲中难道不是更好?” “这简直像是故意在等我们。” 胡铁花道:“管他什么奇怪不奇怪,我们直接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对了,那个吴菊轩长什么模样?” 一点红略回忆了一下,冷哼道:“一副讨厌相。” …… “看剑!”林默右手放迟钝光线,左手挥匕首,为了防止暗中突然窜出个谁,她直接把空手接白刃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军营。 一声看剑,气吞山河,楚留香心理阴影不小,差点就要跪下空手接白刃。 外头的士兵跪了一片,林默匕首不动,时时防备着,几个人一间大帐一间大帐的找过去。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是空的。 只在中心主帐的桌子上发现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 “想要解药,用龟兹国国王的人头换。”信边是林仙儿耳环的另一只。 “解药?”林默道:“我们之中有人中毒了吗?” 大家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楚留香眨眨眼,沉默着解下腰间的水袋,盯着它看,简直要把它盯出一个洞。 煮沸后泛着怪味的水,怪异的驻扎地点,毒…… 可要了血命了!绿洲的水里有毒! 楚留香立刻运功,内息正常,把脉,正常,互相看看舌苔,正常,身上的穴道挨个点了一遍,不疼不痒,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一点中毒的迹象有没有。 难道说…… 林默迟疑道:“确定没问题么?难道是水被煮沸了,原本下的毒都失效了?” 江湖上确实有那么一些毒,毒性强,作用慢,不耐高温。 嘶!出门在外,把水烧开是多么的重要! 神奇的保命技能又增加了。 林默翻过信纸,纸背后竟也有一行小字,她凑近细看。 “此纸以剧毒浸泡,触之必死,嗅之必死,唯有三日内拿到解药可救。” 林默:“……”好恶毒一男的。 她瞅了眼手上戴着的手套,又感受了一下口罩的厚度,当即就把纸团团扔一边。 想不到,防你防得死死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吴菊轩这厮跑哪去了?这个龟兹国国王又是什么鬼? 胡铁花从外面跪着拎进来一个正要盘问,仔细一看,呦!熟人! 这不先前抢劫商队,被阻止后跪地痛哭流涕扬言改邪归正结果扭头射出一把毒针的那个大胡子土匪么! 这怎么马甲一换,成卫兵了? 胡铁花气得头发根根竖起,抬手扇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后槽牙打掉两颗。 故意射破水袋,引他们入绿洲,即便侥幸不死,帐中还有剧毒的纸……好家伙,他们几次交锋,几次跟死神打了个照面,却连害他们的凶手的影子都没瞧见。 胡铁花把人拎起来,刀架在他脖子上,恶声道:“吴菊轩呢?” 大胡子怂的像个小熊软糖,抖如筛糠,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在石夫人的故居。” “石夫人?”楚留香道:“石观音?这个吴菊轩跟石观音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什么人?” “这……”大胡子道:“这小人也不知,小人是龟兹国的将军,我们国王因为叛军作乱,被从王位上赶了下去,小人也是无奈,为了效忠国王,不得已投靠了石夫人,想从她那儿借兵以图复国……” 林默看着他,又朝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不太相信的样子,也有了底气,道:“你不是不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还效忠国王,还不得已,我看你长得 就一副叛军样。 …… 所谓鬼船自然不是鬼来拉船,而是能行驶在沙子上的轻舟,以数十只鹰为驱动,速度之快,根本瞧不见影子,故而得名鬼船。 一个白衣蒙面的女子推开船舱,日光透进来。 林仙儿被晃了眼,捂着脸瑟瑟的缩在角落里。 “别怕,我来带你走。”白衣女子道。 “你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她接着道:“假如你不跟我走,只怕会变得跟我一样。” 她揭了面纱。 她身材窈窕,目若远山秋水,一双手像是白玉雕成,可她的脸……那简直已不能算是一张脸,那上面布满了可怕的,深深的刀疤,几乎连鼻子也一块被削下来。 “我要走了,我早就想走了。”白衣女子苦笑道:“我看见你简直就像看见当初的我,所以我只问你一次,走还是不走?” 林仙儿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嘴动了半晌,咬唇道:“我不走,我还有事要做。” 第64章 渣女宣言 吴菊轩的确生得一副讨厌相。 他的脸丑得不忍直视, 丑得无法形容。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被游标卡尺挤过,然后再随手往上头甩上几个墨点, 唇边的小胡子长得甚是狂野,像是鲶鱼炸了须。 石观音的故居被林默轰塌一半,只剩下零星几间房落寞地耸立在碎石堆里。 林默等人赶到时, 就看到吴菊轩将门大敞四开, 仿佛已经等她很久了。 的确等了很久。 冷风一股股往屋里灌,无花穿得不多, 抱着手炉没一会就开始淌鼻涕, 吸溜吸溜的。 当然,这一点点的小瑕疵并不影响他幕后大佬胸有成竹的气质。 林仙儿就坐在他身边, 小姑娘早就酝酿好了一汪眼泪, 见林默过来, 立刻就要跑过去, 嚷道:“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被无花一把长刀架在脖子上, 生生逼了回去。 林默的匕首已然举起,在看出“看剑”的前一刻, 无花道:“林姑娘!你至少也该听听我的话。”他抬起下巴遥望外面, 嗤笑道:“堂堂盗帅怎么也兴师动众地跑来了?真叫吴某蓬荜生辉,喜不自胜啊。” 轻轻的,在远方轻轻的回荡皮鼓的声音, 一声, 两声,充满了不详之意。 林默被这声音搞得浑身发毛,直觉这个吴菊轩肯定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半个字都不想听他说, 直截了当一句看剑! 无花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双手高举合十,动弹不得。 远方的鼓声停了。 “仙儿!过来。” 林仙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骤然脱险什么也顾不得了,踉跄着跑过去,边跑边道:“姐姐小心,这里不止有他一个!这个吴菊轩根本就是无花假扮的!他会诈死,姐姐等下你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还有,我找到了解——啊——” 远方皮鼓又响了一声,同时伴随着清脆的铃声,紧跟着,刺目的白光一闪! 紧紧只是闪了一下! 饶是楚留香轻功冠绝天下也不曾拦下的速度。 一点红就站在林默身侧,镜花水月从林默后背的厥阴俞穴穿了过去,刀尖自肋骨透出来,血缓缓滴下。 皮鼓声彻底停了下来。 一点红的手在抖,脸上的肌肉也在抖,心痛得发颤!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控制不了自己! 厥阴俞穴,是死穴。 他的刀,贯穿了她的身体! 匕首掉在地上,无花拍拍衣裳,好整以暇站起来,看着一点红几乎碎裂的瞳孔,看着楚留香等人飞快地围上去,扶住林默,出手点了她周身几大穴位,按住伤口防止血流出。 他看着胡铁花一把揪住一点红的衣领,沙钵大的拳头盖在他脸上,问他怎么回事。 一点红当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被下了蛊毒,只要一听鼓声,身体便会不受控制的杀戮。 鼓声响,手抬起,刀快无影。 速度自然要比平常慢上许多,楚留香立刻出手,回身一指点在一点红执刀的手腕,胡铁花和姬冰雁两相配合,一个点在一点红胸前的檀中穴,一个点在后背的脊中。 刀落地,任何人被点住这两道大穴都不能再动了。 整个过程也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 仅一眨眼,足够让高悬在头顶的铁笼降下! 红衣少女手持铃鼓娇笑着从外面走进来,绕着铁笼子左一圈右一圈,悠然的拉长了调子道:“我叫长孙红,是石夫人座下的三弟子,不知大魔王还有没有印象?或许您不记得,可我对您的记忆实在深刻。 当日的天地乖离一剑粉碎山谷,天之锁打得罗刹教三大护法毫无还手之力,怎会落入今日这般地步?是没想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竟会对你出手吗?” 她的一双眉目落在一点红身上,轻嘲道:“她那么爱你,为了救你不惜奔波千里,你却亲手杀了她,我若是你,一定立即自尽,绝无颜面苟活于世。” 一点红本就惨白的脸已一分分的灰暗,唇齿边溢出一线血,全身都在发颤,一双手弯成了铁箍! 他震声道:“我当然会死,但在那之前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无花揪着林仙儿的衣服将她拽回来,微笑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这个机会吗?不妨告诉你,你中的是七日游魂蛊,一旦催动蛊虫,它必会在七日之内咬穿你的肺腑,一般来说,中了这蛊虫的人往往会在七日之前自尽而亡,我倒是想看看,蛊虫咬穿一个活人的肺腑爬出来是什么样子。” 无花直接卸去了伪装,露出他本来面目。他的脸依旧美得像个小姑娘,神色悲悯如佛子,说出的话却好似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江湖上七绝妙僧的死不是个秘密,随着他的死,他的过往,他的狠毒手段被有心人一点点扒出来,包括丐帮的新任帮主南宫灵,俩人狼狈为奸,杀人如麻,不知崩碎了多少人的世外高僧滤镜。 现在他活过来了,俨然如魔附体,说的话字字疯狂。 “听闻盗帅出江湖十数年,手上未曾染过半分血?却不知在缺水缺粮之际,为了活下去会有什么丑态?会不会因为一口水对昔日挚友刀兵相向,会不会……”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林默,一字一字道:“会不会吃掉已逝的朋友的血肉呢?” 此情此景,楚留香竟也还笑得出。苦笑毕竟也是笑。 “这就不劳无花大师费心了。” 无花摇摇头,望向他腰间的水袋,叹息着道:“可惜,实在可惜,你们本可以死得体面些,白白浪费了我精心调配的毒。” 说完,他转身欲走,身形却诡异的一顿,迟缓的像个刚动完手术的病人。 无花瞪大了眼:“这是……这是……” “迟钝光线。”林默慢慢的抬起手,由躺变成了坐,再慢慢的拉着铁栏杆站起来。 不就是被捅一刀么,区区小伤,那是能被某没版权狼王放在眼里的么?恭喜无花拼命拉仇恨,爆发了她潜在的小宇宙。 她直接伸手,把铁栏杆往两边一拉,百炼精钢铁被她生生拉出一个豁口,眼中火花闪爆:“我不许你伤害我的朋友!” 她解锁的狼王,潜力爆发时可甩飞超过一百吨的铁砣! 区区栏杆算个球? 别说无花,连队友的眼珠子都快被惊得掉出来。 “你……”一点红的眼睛完全红了,“我……” 林默回以一笑:“别这样难过,我又没有怪你。”靠着铁笼栏杆坐下去,还不忘补发了一波迟钝光线,“我想休息了,剩下的交给你好不好?” 一点红眼睛垂下去,握紧了刀:“好。” 沙漠之行在血淋淋的一刀中落下帷幕。 一点红出手快到完全不给无花和长孙红说话的机会,连蛊虫的解药都多问一句。 他已准备赴死了。 楚留香道:“红兄这又是何必……” 林默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两个人给杀了,简直窒息。 好歹你把解药要到手啊!被蛊虫咬穿肺腑!他怎么能选这么个死法! 那她折腾这么多岂非折腾了个寂寞?亏她真的打算休息了,连眼睛都闭上了! 林默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点红一眼,开始在两具尸体身上翻找。 “你做什么?” 林默都快被他气哭了,恶声道:“帮你找解药!”眼睛兔子似的看着他:“我不想你死!我想让你活下去!” 她已背负了一条命,当初没能救得了金九龄至今仍是噩梦,一点红要是也因她而死,那她真的没法活了。 按着伤口站起来在房间里疯狂翻找,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也跟着帮忙找,只有一点红自己不动,如石塑木雕。 一点红木然道:“我差点杀了你,你难道不恨我?不想杀了我?” 林默头也没回,也没说话,手腕上的血,腰腹处的血一齐往下流。 千锤百炼不死身,不代表不疼。 她疼的眼前发昏,太阳穴暴跳。 林仙儿瞪着尸体,良久才回神道:“我或许知道解药在哪里。” “从他说要下毒的时候我就在留意了。” 若非等着这一刻,她或许已经跟那个白衣女人走了。 只是她想,那个白衣女人也不一定是个好人,林默的性子她已经摸透了,若能卖她这个人情,那自己一辈子的靠山都有了。 她对男人向来笑容天真诱惑,对女人,尤其是对林默,楚楚可怜更胜一层楼。 “我本来有机会脱身的,可是我听到无花说给你们下毒,我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走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把解药拿到手。” 林默被她感动的汪汪哭。 林仙儿也在哭,爽的。 …… 楚留香没在沙漠里找到失踪的三个妹妹,倒是见到了黑珍珠,见到他时,他已从少年变成了少女,骑着马,朝楚留香笑得恶劣。 “原来你也会着急,你也会担心,哼!” 说完就走了。 所以楚留香分析苏蓉蓉她们根本不在沙漠,之所以把他骗进来,就是想让他着急,让他担心。 楚留香居然也没生气,反而很开心,至少,她们没有危险。 这份胸襟林默是佩服的,要是她家熊孩子跟她开这种玩笑,等找到人,非把她屁股打开花不可。 这么一对比,林仙儿简直就是人间天使,当初自己离开她也是恨铁不成钢加弃恶从善的心理压力,现在她再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林仙儿当然知道远香近臭的道理,她娇娇柔柔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一个人生活啊,只要姐姐还愿意认我这个妹妹就好。” 她求楚留香带着自己顺道回了江南。 而林默自己一个人开心地回东京。 十二月,大雪纷飞,劫后重生当初跟陆小凤约好要一起赏雪的,现在他们不仅可以赏雪,还可以一起吃红油火锅。 也不知道东京的羊肉涨价了没有。 好心情在发现尾随者时被立时打破。 起因是有一伙臭流氓子见她孤身一人,起了色心,光天化日堂而皇之的把她堵在小巷子里,她的匕首还没抽出来,就有一把刀凌空飞出当场剁下一个人的一只手。 刀钉在墙上,是镜花水月独有的纹路。 臭流氓子们见势不妙跑的一干二净。 刀的主人从天而降,白脸,黑衣,冷气飕飕。 林默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好巧。” 一点红什么都没说,从暗中跟变成了正大光明的尾随。 这就很让人头痛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林默以为一点红会说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之类的话,她都想好怎么反驳了,没想到一点红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耿直得可怕。 他道:“因为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林默心都梗住了,系统显示,一点红的好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飙升至八十,刚好踩在非卿不娶的那条线上,一路上不论林默说什么做什么,就是八十,比王八还王八。 同样是非卿不娶,西门吹雪那时候也不这样啊! 冷风口里,林默一边搓手臂一边道:“大哥,我求你听我一句真话!我都说了,我真的不喜欢你,那都是误会!误会!” 一点红不觉得那是误会,什么样的误会能让一个人放着京城的富饶繁华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奔赴千里去救他?什么样的误会能让一个人在那种极度缺水的地方给他烧水擦身?又是什么样的误会让那么怕疼的人被他捅一刀之后,还忍着伤痛为他找解药,说我不怪你? 他高烧昏沉的之际,分明听见她抱着他说“我喜欢你。” 她心疼他,她为他落过泪! 一点红冷着脸盯着她道:“我不信,你骗我。”顿了顿,眼神忽然有些落寞,“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配不上你,像我这样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的确没资格娶妻,更没资格娶你。” “可是——”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起来,“我可以为你弃剑归隐,我们可以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我……我会对你好的,你若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一块说出来。” “叮——热血系统为您服务,恭喜宿主,任务目标中原一点红弃剑归隐成就已达成,奖励积分五千。” 林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风入脑,思绪清明:“你跟我过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聊一聊。” 路边的脚店,蓝布棉门帘一掀,一股热腾腾的白汽扑出来。 林默坐在长凳上,手捧着茶,一边喝一边暖手。 她看着一点红,他的长相还算英俊那一挂,鬓若刀裁,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眼中冷光摄人。 这张脸,这身材,这气质,放北师大这种尼姑庙不出三天VX都得被加爆,哪怕是男女比例没那么魔幻的音院也是个香饽饽。 再放眼如今江湖,有武功,有名气,姑且算他嘴甜,也不该缺女孩子喜欢。这样一个人,怎么就非吊死在她这一棵歪脖子树上了? “你在看什么?”一点红道。 林默将茶一气饮干,道:“我在措辞。” “措辞?” “我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清楚这个误会。” 一点红换换点头,满脸写着我看你怎么编。 对着这样的表情,林默忽然觉得不管她说出朵什么花来,他未必能信,别又说出什么窒息发言打击她这个脆弱的心脏。 她决定破罐破摔,彻底打碎他的美好幻想,“其实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叫陆小凤,在你之后,我发现我更喜欢他了,我想嫁的人也只有他一个,嗯……我想,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对两个男人动心的女人?” 唯恐这个雷不炸,林默紧跟着又补了一句:“我可以同时拥有你们两个人吗?” 这是林默手放在腿上,指甲透过两层秋裤在大腿上掐了深深一道印才能理直气壮说出口的渣女宣言。 我就是个渣女我摊牌了,忘了我,我不值得。 她几乎看到了五千积分长着翅膀离她而去。 熟料一点红点点头,肃然道:“我明白了。” “嗯。”林默往后坐了坐,做好了他把面前的茶水泼在自己脸上的准备。 “我这就去杀了他。” “嗯……嗯?!!!” 一点红拎着刀夺门而出,轻功快得追不上。 林默向来是个文明人,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骂了句艹! 第65章 挖坑 林默从来都不是个大方的人, 即便是最有钱的时候,也只舍得坐三天二钱银子的驴车。 而现在, 她去了趟当铺,把包袱里结实抗踩的的桃子小夜灯拿出来当了五十两银子,找了家镖局,委托一名骑术最好的镖师带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奔赴东京。 整整五十两巨款沾手就没,林默眼睛都没眨一下,一门心思的想着必须得赶在一点红之前见到陆小凤。 虽然相处不多,但看得出来一点红是个很死心眼的职业杀手,他说要杀谁,那是一定要去杀的,绝不存在吓唬当事人的调皮行为。当然, 林默也不觉得陆小凤会死在一点红手下,她现在所学的轻功、内力、指力都是陆小凤手把手教的,大半年的耳濡目染, 武功虽然只学了点皮毛,眼力倒是练出来了。 一点红剑法卓绝, 搜魂剑无影实至名归,而陆小凤灵犀一指也不是吃干饭的, 保守估计,五百招之内, 一点红必败。 她之所以这么着急,主要是怕一点红上来那个耿直劲儿胡说八道。 她几乎预见到了俩人见面是怎样是修罗场了。 陆小凤问:“你的刀是哪来的?” 一点红回答:“林默给我的嫖资。” 陆小凤一定会惊讶的四条眉毛一块儿立起来:“嫖资?什么嫖资?”然后一点红就会说:“我们早就睡过了, 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她说想同时拥有我们两个, 所以我来杀你……” 这种话一点红绝对说的出来! 不行了,快住脑,再想下去她就要进lCU吸氧了。 快马奔驰在官道上, 数九寒天,冷风翻飞。她从东京去兰州花了半个多月,回去只用了七八天。 回到当初落脚的客栈,陆小凤不一定在,但一定会留信告诉她自己去了何处,内部消息总比一点红自己瞎找来得快。 一定能赶在前面的! 店小二回忆了半天,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转身在柜台下翻找许久,摸出来一封信。 陆小凤在信上说,他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麻烦,正在江南好友家里等她,要赏雪,不如去西湖看断桥残雪。 好友是江南首富,花家最小的一位公子——花满楼。 刚路过江南的林默:“……”要命哦。 陆小凤写信习惯在落款处留日期,林默注意看了一下,是十余天前留下的。 她长叹一口气,开始心疼花出去的那五十两银子了。许久不开张,她的积蓄委实也不剩多少,再次去了趟当铺,把在沙漠里买的帐篷毛毡锅碗瓢盆什么的通通当了,换了十几两碎银,雇了辆马车往江南去。 花满楼一年前在亲友的支持和鼓励下搬出了家门,在西湖边儿上一幢小楼里独居。 花满楼很爱花,所以他在小楼二楼临窗的的位置开辟了一大片种花的地方,即便是冬天,也有仙客来、水仙、蟹爪兰等耐寒的花在迎风吐艳。 林默站在二楼凭窗远眺。 花满楼不在,百花楼人去屋空,门又没锁,林默寻思花满楼可能出去扔垃圾了,自己也不好闯空门,从小楼里出来,在街边包子铺里边吃边等,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人。 包子铺老板笑呵呵问她是不是要找花七公子,林默在门口满地转圈,急着说是啊是啊,大叔你认识花满楼啊? 老板脸一扬肚一挺道:“整条街谁不认识花家七公子?公子回家了,都走了好几天了。” 回家? 林默啧了一声,指着小楼洞开的大门道:“不锁?” 老板笑道:“公子在或不在都一样,从不锁门。” 林默又啧了一声,有钱,任性。 她以前也不爱锁门,但自从校园卡丢过一次之后,她每次出远门不但要挂两把锁,简直恨不得连窗户都一块钉上。 老板说花家六童娶妻,家中大摆流水宴,你现在过去还能讨一杯酒喝。 林默很不喜欢凑这个热闹,人多她不自在,还得花钱随礼。但俗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最尬,只有更尬,想想一点红找上陆小凤的场景,她头一麻,心一梗,瞬间就觉得热闹也挺好的。 只要不让她社死,怎么都好说。 花府离离花满楼独居的小楼很远,林默坐着小驴车晃悠了一宿,第二天中午才到。 还没看见首富家的雕梁画栋,先被送礼的人给惊到了,一长串的人挨挨挤挤排了能有二里地,林默还特意绕到前面瞅了一眼,送礼的也不是全都要进去,有不少人放下礼物就走,门口迎客的小厮也非常有礼貌,不管来者贫贱富贵,衣着如何,礼物如何,一概弓着腰点着头,左一句久仰久仰,右一句请进请进,间或插几句不敢当不敢当。 这活一般人可干不了,即便拉的下脸,腰也扛不住。 怀着对迎客小厮腰力的敬意,林默想了想,从系统里又买了个月球型的床头小夜灯,还是底座装电池一拍就亮的那种。 搁现代拿这玩意随礼都得上新闻,放着这个时代则是恰如其分的合适。她越看越满意,抱着小夜灯乖乖站在后头排队。 刚走两步就被唤住了。 “陆夫人!陆夫人请留步!” 小厮朝她奔过来,林默扭头看了下,自己身后也没别人,红着脸尴尬道:“你认错人了,我姓林。” 小厮连点头带哈腰连声道:“小人怎会认错,您是大魔王林默,陆公子早就传话过来说您不日便到,小人等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林默反应了好一会才把小厮口中的陆公子和陆小凤联系在一起。 “陆夫人……?” 小厮眨着茫然的眼睛道:“我们少爷说您跟陆公子是一对啊,难道少爷说错了?” 这个少爷说得应该是花满楼…… 林默像是吹满了气的红气球,憋了半天才道:“是一对,但我们目前都没有成婚的想法,所以这个陆夫人叫得很不合适。” 这话放在现代说一点毛病没有,江湖儿女也不甚在意这些虚礼,可若叫寻常正经人家听去,不亚于当街宣布我是个无媒苟合的荡丨妇。 小厮听完表情变幻莫测,霓虹灯般依次闪过几种复杂的情绪,而后躬身从善如流立时改口道:“林姑娘里面请,老爷和夫人盼您多时了,正想当面感谢您呢!” 林默抱着月球小夜灯进去,怎么寻思也没想通自己有啥好感谢的。 穿过幽深漫长的回廊,走过精致典雅的花园,一路张灯结彩,到处都有来赴宴的宾客,一队队丫鬟们手端着托盘来回溜达,一张张桌子摆满了花园与回廊,确保每一个客人,溜达到任何地方都能享用食物。 这才是流水席嘛,薛家庄那个完全不够看啊。 穿过两重月门才到花府正式宴客的地方,能在这里吃喝游赏的都是花家亲朋挚友。 林默一双眼睛来回扫视,问小厮陆小凤在不在,她找他有急事。 小厮被她问一愣,眼睛转了转笑着道:“林姑娘这么着急做什么,莫不是怕陆公子又犯了老毛病?这个您大可放心,您天姿国色,堪比芙蓉牡丹,别的女人跟您一比全成了狗尾巴草……” 林默及时制止了小厮吹嘘她的美貌,再听她就要尬抽过去了。 入了正堂,她先见到了花夫人。 满头华发的半老妇人端坐在椅子上,一举一动极富修养,容颜虽以日渐老去,却可窥见年轻时的雍容华美,眼角眉梢虽有皱纹,但不见风霜,反而平添慈祥。 慈祥的老妇人从位子上站起来含笑望着她。 林默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双手僵硬,抱着月球不知道往哪放,一双脚立在原地,非但不能往前走一步,反而想往后逃。 还是花夫人先开口道:“林姑娘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快快上座,霜儿,为林姑娘奉茶。” 林默:“呵呵呵,不辛苦,不辛苦。” 花夫人目光落在她手上,“这法器好生别致,不知唤个什么名?” “法……法器?什么法器?”林默抱着月球茫然道:“这是床头小夜灯,这不是听说贵府有喜事嘛,这是礼物。” 花夫人眼睛都瞪大了三倍,她这一生什么稀罕玩物没见过?可这明月一样的床头小夜灯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力,她立刻命人拿漆木托盘来盛放,连道失礼,竟让客人亲自抱着礼物。 怪不得没人接一下,原来是当成大魔王的法器了。林默搓腿尬笑,“那个……我想……” 花夫人立刻接道:“七童的眼睛还未深谢林姑娘高义,怎好再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林姑娘一路远行,不如在此多住几日,也好给我们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多住几日……林默坐椅子如坐火堆,藏在裙下的两只脚轻微抖动着,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人间。 闲聊一会,婢女说有客,请花夫人过去,花夫人起身告罪,道:“七童 呢?叫他过来,万不要怠慢了贵客。” 林默刚要说不用了,我是来找陆小凤的,才说了半句,花夫人已经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默总觉得她像是落荒而逃。 刚坐了没一会,花满楼进来了。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双手拢在袖中,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原本无神灰暗的双眼已变得又明又亮,温柔的像是一泓秋水。 “好久不见,默默。” “哈哈,好久不见。”林默的手抓揉着裙子,裙子被她抓的皱成一坨。 花满楼坐了下来,“一别数月,过的还好吗?” 林默:“还好还好,你呢,那个,吃饭了吗?” 花满楼道:“刚刚吃过,你若是……” “吃的什么呀?” 花满楼:“是今年新出的稻米。” 林默道:“有菜吗?” 花满楼微笑道:“有,而且味道不错,其中有一道……” “是吗哈哈哈……额我是不是打断你了?” 花满楼:“……”陆小凤曾跟他说过,林默是个很害羞很内敛的女孩子,很少会有倾诉欲,所以若是遇上她心血来潮主动跟你聊天,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恩赐。花满楼向来随和,他觉得林默好不容易开朗一点,能跟人说说话,实在应该多多鼓励,哪怕聊的内容再尬,他也得试着挽救。 他含着笑道:“想必还没吃饭?偏厅人少,不如随我去偏厅用膳如何?” 林默吃过了,她中午连着晚上的饭都一块吃了,但花满楼请她吃饭,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吃过了,更何况这正堂人来人往,大门四开,谁路过都往里瞅一眼,她难受得很,偏厅人少,人少是重点。 偏厅在后宅,几乎没人,饭菜都是现成的,八菜一汤,米盛在青花瓷碗中,热气氤氲。 花满楼亲手为她斟茶。 林默拿着筷子,一口米饭嚼了四十多下,在嘴里都成汤了,然后艰难咽下。 “那个,七……七童啊。” 花满楼微笑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陆小凤说他在这里,我找他有急事,你能帮我叫一下吗?” 她跟他聊天铺垫了那么久才说出目的,应该不会显得没礼貌? 花满楼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现先吃饱再说,好吗?” “我吃饱了。”林默顿了顿:“我减肥,所以,陆小凤呢?” 花满楼沉吟了一会,好半天才道:“他出去了。” 林默站起来:“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花满楼实在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大冬天的,额头上都淌汗了。 “他不在这里?”林默停了一下,灵光一闪,道:“他根本没来过江南!他跟你通气一块骗我对不对?” 花满楼没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呀?”林默急道:“你别骗我好不好?” 花满楼长叹一口气,为难道:“他只跟我说,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拖住你至少两个月。” 两个月!就这跟筛子一样到处漏孔的江湖,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那句“我可以同时拥有你们两个人吗?”这句话响彻江湖了。 到时候她林默也别做人了,直接拾掇拾掇逃往深山老林。 唯一的希望就是花满楼,他是陆小凤的最好的朋友,陆小凤什么事都不瞒他,就连当初那么尴尬的一夜,花满楼也是第一个知道的! 林默急得原地蹦迪,都快给他跪下了:“求你了七童,你告诉我他在哪好不好,我……有人要杀他!我得去阻止啊!” 花满楼点头,寻思着江湖上要杀陆小凤的人排起队应该比排在花府门前的队伍还长,实在不差那一个两个,况且他焦头烂额之际仍不忘写信叫他拖住林默,可见陆小凤是有都不想让她参与其中。 花满楼心眼很实在,也做不出编个地名把人忽悠走的事,他只能沉默着,什么都不说。 林默已经满屋子转圈了,无意间抬头看见窗棂上贴的大红喜字,顿时冒出了一个阴间主意。 “花满楼!”林默道:“求你了告诉我,不然……不然我就跟你爹说……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威胁果然很严重。 花满楼手中的茶壶掉了,摔在地上,粉碎,而他整个人也呆在原地,灵魂仿佛出了窍。 有效果!林默再接再厉,“我现在就去说!” 她推开门,正等着花满楼跑过来阻止她,熟料门外站着乌泱乌泱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中老年人,他的表情林默形容不出来,硬要形容的话,这位可怜的老人像是被雷劈了。 他的身后至少站着几十个前来瞻仰大魔王姿容的江湖豪客。 第66章 定情信物 林默这三年来经历过无数社死场面, 但没有任何一次比此时此刻更具有冲击力。 如果尴尬分等级,那么此时的林默已站在了最强王者的巅峰,无可撼动。苦到极致就是甜, 尬到极致反而无所畏惧, 林默心态还算平和, 她只不过是愣在当场,喉咙有些腥甜而已。 站在门口的中老年人看面相应该就是花满楼的父亲了,俗话说得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她先前叭叭那么多,他显然是没听见,就听见一句“我怀了你的孩子了。” 在花府, 连迎客的小厮都知道她跟陆小凤的关系,两位主人自然也知道,所以,花满楼的父亲骤闻此消息才会震惊到反应不能。 他抖着手,颤着唇, 眼中微微泛起泪花, 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花满楼率先回神, “爹……” 花父一抖, 厉声道:“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的爹!”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事已至此, 林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在遁入深山老林之前她看向花满楼:“只要告诉我他去哪了,我就帮你澄清。” 不说?那要么我围观父慈子孝,要么咱俩在远遁的路上当邻居。 花满楼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望向外面围观的人群,只能在心里跟陆小凤说声抱歉,他实在抗不住了。 “他去了关外的拉哈苏。” “多谢。”林默朝花满楼深深鞠躬,然后面向外面,双目骤然露出凶光,大声道:“你们一个也不许走!” 气吞山河的一句话当场就把人喊毛了,怎么?要杀人灭口了么? 有人掉头就跑,刚转身,行动莫名迟缓下来。 林默一边放迟钝光线,一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道:“你们听我解释!刚才我的话,全是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怀孕!跟花满楼也没发生过任何关系!” 喊完,立刻夺门而出,三流轻功硬是发挥出一流的水准,眨眼工夫窜了个没影。 她不敢去想那些围观群众信了没有,也不敢回头去看花满楼和他爹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大约不会再踏足江南一步了。 关外,拉哈苏,听起来就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她坐着马车一路往北,颠了一个多月才出了关,北风凛冽如刀,雪花凝成粒子直往脸上拍,路不熟,但这个气候林默很熟,看着系统地图仔细分辨,这怎么这么像她东北老家? 虽然位置和地貌跟林默记忆中的东北三省略有偏差,但地图轮廓差不多啊!再感受一下这熟悉恨不得把人肉割下来,吸一口肺腑都要冻裂的风,莫非刚刚过去的关隘是山海关? 这个猜测让林默热血上头,如果这个世界跟她的那个世界地理位置重合的话……林默细看地图,又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个现代地图两厢对比,那么所谓“关外”其实就是东三省!拉哈苏就是黑龙江!就在她老家的隔壁省!坐火车最多三个小时,那里的酸菜炖排骨,铁锅炖大鹅特别香! 想不到如此玄幻的世界居然还能有意外惊喜,四舍五入她这就是回家了啊。 赶马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棉帽棉手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仍冻得鼻涕眼泪齐飞,坐在车上抖得像触电,完全理解不了林默兴奋的点在哪里,就算在江南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雪,走了这么多天也该习以为常了?这怎么越走越激动呢? 他闷了一口酒道:“姑娘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跑这么远是投亲?” 林默道:“差不多,我回老家。” “老家?你是金国人?” “金国?”想想也是,这时候黑龙江一带可不就金国人的地盘么,贫穷、苦寒、人迹罕至,与林默那个时代的冰雪王国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不是金国人,我祖辈是山东的,逃荒过去的。” “逃……荒?往拉哈苏逃荒?”不说金国那些神出鬼没的散兵游勇,光是这冷估计年年都得有冻死的人,朝廷发配人犯都不往这边来,以赶车小哥有限的见识,实在没办法理解她祖先这种奇异的脑回路,心里寻思这姑娘祖先可能心智不太健全。 …… 陆小凤也差点不健全了。 西方罗刹教死了教主的事在短短数日内传遍了江湖,一同流传的还有关于罗刹牌的传说。 传言,谁得了罗刹牌,谁就能统领罗刹教,成为继任教主。原本罗刹牌在教主的儿子手里,可惜的是,教主儿子脓包一个,被养得废废的,罗刹牌在他身上还没揣热乎,转头就被人劫了。 传言,劫走罗刹牌的长着四条眉毛,名叫陆小凤。 传言,陆小凤携着罗刹牌去了西方沙漠,统一了四分五裂的教众,成为了继任教主。 传言,曾有魔教中人趁着薛家庄庄主薛衣人孙子大婚之日公然投毒,几乎害死江湖上一半的武林明宿,哪怕被当众揪出来,气焰也十分嚣张,扬言教主他老人家将不日杀入中原,你们这些怂包软蛋一个也别想活。听得在场众人个个摩拳擦掌,心中充满了正义的愤恨,当场格杀魔教教徒,高喊口号:根除魔教,还武林正道! 新任教主陆小凤正撞木仓口,一天至少被刺杀十个来回。 那段日子,他简直连做梦都在喊:罗刹牌不在我手上,我不是魔教教主! 没人听他的,车轮战几乎耗死他。 所以他打算在被追杀的空挡把罗刹牌找出来,还给那个被抢劫的倒霉的教主家傻儿子。 他苦苦寻觅线索,从东京一路查到拉哈苏,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最强大脑高速运转,总算给他捋明白几分。 简单来说,围绕这块罗刹牌伺机而动的有好几伙人。 一伙是诬陷他劫掠罗刹牌的真凶,目的是调虎离山,把全江湖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然后他们好趁乱吞并罗刹教。 另一个是“义愤填膺”的各大江湖势力,个个打着正义的旗号,实际上,要么是想趁乱搞走罗刹牌,要么浑水摸鱼,给自己挣个名声,当然不乏缺心眼的别人说啥他信啥的墙头草。 当然还有罗刹教残党,一方面,他们死扒着陆小凤,借坡下驴认他当教主,无非是想寻求一个武功智谋均是一流的人的庇护,就算陆小凤不行,他身后还站着个大魔王呢,天地乖离一出谁与争锋? 这也是陆小凤千方百计的支开林默的主要原因。 另一方面,罗刹教近百年的积累,教徒们当了那么久的孙子,哪个不想翻身农奴把歌唱? 陆小凤孤身一人,在短短几个月内简直承受了全世界的恶意,他连蹲茅坑都不敢蹲太久。 现在,他站在被冻得结结实实江面上,遇见了想杀他的第四股势力。 一点红靠杀人吃饭,追踪能力甚至比他的剑法还要好。 陆小凤看着出鞘的镜花水月,竟也还笑得出,即便他的胳膊被白布吊着,上面满是暗红的血。 一点红道:“你为什么笑?” 陆小凤道:“看见你我就知道她成功了,想必沙漠之行有惊无险,我知道她平安难道不该笑?” 一点红眼角抽搐,冷声道:“你知道她远赴沙漠是为了我?” 陆小凤道:“当然,她什么事都不瞒我。”他用一只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拨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口。 天太冷,他失血过多,得驱寒。 除此之外,他故意露出破绽,也是在诱一点红出手,无论是谁,对付一个有破绽的人总会下意识放松,只要对方放松,他的机会就来了。 让陆小凤意外的是一点红没出手,只是冷着脸,一字一顿道:“难道你愿意?” “愿意什么?” 一点红道:“这是镜花水月。” 陆小凤道:“我知道。” 一点红接着道:“是她送我的定情信物。” 陆小凤:“……你说的她,是林默?” “是。” “定情信物?” “是。” 陆小凤笑道:“你一定是误会了。” 一点红道:“我没有误会。”他接着道:“她亲口对我说,想同时拥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来杀你,她就只有我了。” 陆小凤:“……”大冷天的,你想好了再说。 “你已无话可说?” 陆小凤的的确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的酒喝完了?” “看来你非杀我不可。” “不错。”一点红说完,瞳孔骤缩,刀光飞起,人已贴着冰面掠出去,冷光在寒风中舞动,却不是刺向陆小凤,而是刺向他身后,击落一轮乌蓬蓬的暗器。 寒风冻僵了一点红的手,限制了他的活动,刀比平时慢了三分,一枚钢针直奔颈脉大穴。 电光火石之间,灵犀一指夹住了它。 陆小凤吐着寒气笑道:“要杀我,得排队。” 一点红瞥了他一眼,冷冷哼道:“看你一副短命相,只怕轮不到我了。” 江面上的两个人瞬息之间已被团团围住。 “好像是的。”陆小凤道:“很遗憾,让你白跑一趟。” 镜花水月在冰面上转。 “我要杀的人,至今还不曾有谁死在旁人手中。” 第67章 掉章冰窟窿 一点红作为职业杀手, 生平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抢他的单,没有之一。 尤其是让他亲眼看着本该死在自己剑下的人死在别人手里,他就会很难受, 难受得要命。这跟他童年的经历有关, 他十六岁出江湖,是组织里年纪最小, 武功最好,要价也最高的杀手。 能找上一点红的主顾都是非常有钱的人, 有钱人办事都追求万无一失, 能雇得起他, 自然也雇得起别人。 于是经常发生同行抢单抢人头这种过分的事情。 他最讲信誉, 杀不到人他就不会收钱, 可不收钱他就吃不上饭,他的师父只教他剑法,顺便教认几个字, 只关心他能带来多少利益,从不管他有没有饭吃。 好几次没饭吃的一点红出离愤怒, 所以在早些年他接单, 不仅会杀掉任务目标, 有时候甚至连同行一起宰, 美其名曰买一送一。 时间久了, 他的竞争对手都变得识时务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多不识时务的人了。 他杀陆小凤就好像青楼里被白嫖的妓丨女,不收钱已经是底线了,怎么还能再被抢单? 这不是抢单,这是抢他的钱! 仇恨转移,原本要杀陆小凤的他积极冲在在保护陆小凤的前线,镜花水月在冰天雪地中舞出一道道骇人的寒光。 一道寒光一条血线。 他原本的剑薄而窄, 所以杀人只有伤口殷红一个小点,改用刀之后还不大习惯,挥刺变成了斜划,见血是难免的。 血珠在风雪中高高飞起,落地的顷刻间已成冰霜。 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这些人的武功毕竟不弱。 人很多,从对方整齐划一的服饰来看应该是某个门派集体寻仇。他们叫嚷着:“魔教狗贼拿命来。”又借机插上一句:“交出罗刹牌。” 陆小凤微弱的分辨的声音还不如一个屁,没有人会听他说话。他的一只手臂本就有伤,再加上在外面冻了许久,哪怕有内力护体,仍比寻常慢了许多,再加上连日来的车轮战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已成强弩之末,辗转腾挪间,一只蝴蝶镖刺入他的肩胛骨,双剑紧跟其上,在他的前胸后背各划了一剑。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往肺腑里吞刀子,忽然间,他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浑身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跪了下去。 同时,一把弯刀几乎擦过他的咽喉,却被镜花水月挡了回去。 一点红目光落在那只蝴蝶镖上,“有毒?” 陆小凤喘着粗气,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苦笑道:“好像是的。” “这是寒鸡散,不仅会让你力气全失,倘若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也活不成了。”一个头戴方巾裹得像个球一样的人站出来:“在下不才,昨日才从七妙人之中的妙郎中梅二先生手中求得此药,我只在镖上淬了一点,看来效果不错。” 陆小凤道:“看起来的确不错。” 那人道:“我想,陆教主一定不会介意用罗刹牌来换解药?”另一人将剑背在身后接着道:“他当然不会介意,毕竟权利也好,金钱也罢,总得有命才能享受。” 陆教主这三个字让陆小凤心肌梗塞,欲哭无泪,这天底下难道还会有比他更惨的教主吗?那见鬼的罗刹牌是那么好拿的?他身上但凡有,别说换解药,哪怕白送还得敲锣打鼓热烈欢呼, 他在拉哈苏查访了那么久,时至今日方才有了线索,这也是他出现在了江面上的原因。 “罗刹牌不在我身上。”他道:“在你脚下。” “脚下?” “不错。”陆小凤道:“它被人丢进了江里。” “唉。”那人浅叹:“可惜了,没有罗刹牌,就只好麻烦陆教主跟你的朋友一块去死了。” 朋友?陆小凤望向一点红,“他不是我的朋友。” 一点红扭头:“哼!”站在原地,没有一点要走的意图,即便这些人足矣威胁到他的生命。 陆小凤像是想到了什么,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竟泛出一丝微红,他话中含笑道:“我觉得我或许猜到了默默的意图了。”机灵劲儿爬了满脸,对一点红道:“她骗你的,她一定是知道我有危险,自己又没办法赶过来,所以她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因为她知道,一个杀手绝不会容许别人染指他的猎物,所以你不仅不会杀我,还会保护我。” “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保护我。” 林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陆小凤知道,他故意这么说,只希望将这个耿直的杀手气走,只要是个正常人,听到这种狗话不仅会立刻离去,脾气暴的甚至还会踹他一脚。 一点红的脾气并不好,差点被这番话气出心脏病,大声道:“你放屁!”这简直比被抢了单还要憋屈,偏偏他想不出其它话来反驳,看着那张讨厌至极的脸,再看看蠢蠢欲动围过来打算连他一块杀的人,他不怕死,但为了保护情敌而死去岂非太过可笑?他的思维跟正常人多少有点不同,原则不会让他半途而废,而愤怒和危险往往会使他失去理智。 一点红大喝一声,将全部力量灌注到镜花水月,双臂高举,狠狠掼下! 刀尖刺入冰层,内力由刀顺延而下,霎时,冰层皲裂,自一点红脚下飞速蔓延,像一面掉在地上的玻璃。 他竟敢击碎冰面! 水慢慢透过冰层往上渗,冰层毕竟有数尺厚,一击之下倒是没立刻碎裂崩塌,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若是再稍微施点力……这下谁也不敢妄动,这么冷的天,掉进去就直接成冰坨了。 “你!好啊陆教主,你找的好帮手!今日姑且放你一马,若想要解药,便来老屋山,用罗刹牌换,记着,你只有三个时辰!”说完,人群慢慢的,轻轻的退去。 陆小凤仍跪着,他倒是想起来,可渗出的水沾上的他的裤子,风一吹,结上一层薄薄的冰碴,偏偏他力气全失,动弹不得。 剑搁在他脖子上,一点红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摇头叹道:“没有。” “很好。” “看剑——!”声音自远方传来,嗓子都喊劈了。 一点红的身体骤然倒飞出去,陀螺般拧身翻转,跪在江边,双手高举拍在一柄宝剑上。 而他整个人几乎气到炸肺,霍然抬头咬牙道:“林默!”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怒极反笑:“莫非你同时爱上了三个人?” 林默没理会他,把剑交给身边的人,道:“用空手接白刃制住他。”然后飞快地朝江心跑,她已看见那向来鲜艳的红披风在风雪中渐渐失了颜色。 一点红冷冷地瞪着那柄剑,顺着剑锋看过去,握剑的男人手冻得通红,朝他露齿一笑,“认识一下,我叫张三,快网张三,你就是中原一点红?久仰久仰。” 陆小凤跪坐在冰面上,看见林默就好像看见了鬼,竭力大声道:“别过来!” 晚了,林默站得远,去得急,并没有看见陆小凤那边的冰层细密发白的裂纹,跑过去时,冰层彻底塌陷,噗通一声,陆小凤已坠入寒江。 张三当即倒抽一口凉气,脸立刻就白了,瑟瑟道:“她该不会让我跳下去救人?这大冷天的,要命啊。” 林默立即拔丨出袖中匕首,“看剑!”然而瞬息之间,她脚下的冰一同开裂,陆小凤刚飞出来露个头,又掉了下去,林默自然也不能幸免,两人一齐消失在苍茫天地间。 冷风卷着雪粒在呼啸。 张三放下剑,快速的脱衣服。 一点红站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张三哭丧着脸道:“我想在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留条命在。” 衣服一件一件脱下,他在江边颤抖着,脱的只剩个裤衩,又实在太冷,哆哆嗦嗦抱着皮裘袄子蹲下来,眼巴巴往江里瞅。 “你说,她会不会淹死了。” 一点红眉心剧跳,厉声道:“你不去救她,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张三摇头道:“她不下命令我没法救——诶你!” 一点红人已飞掠到碎冰处,在跳下去的前一刻,一只惨红如萝卜般僵硬的手破冰而出,一点红正要去拉,却见林默从水里探出头,用尽毕生力气喊道:“张三——” 一点红的手僵住。 张三人也已僵住。 “你用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能力救我们上去!” 谢天谢地不用跳江,张三连衣服都顾不上穿,立刻捡起剑,“看剑!” 三道人影光速掠出,齐刷刷跪在岸边。 张三:“啧,好神奇。” 马车就停在岸边,赶车的小伙子搓着手在地上来回跳,一会看看张三,一会看看一点红,道:“你们都认识?” “认识。”张三道 “不认识。”一点红道,他目光简直比天还要冷,看着张三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张三在马车边蜷成了一个球,上下牙一块打战,吸溜着鼻涕,一个我字抖了好几个音。 赶车小哥替他答道:“他是林姑娘在路上碰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这么怕冷还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碰见我们,早在路边冻死了。”说着,往车里探头探脑,“他们俩怎么换衣服换那么久?是不是死了?” 一点红冷声道:“死了最好。” 话音刚落,陆小凤裹着棉被从车里探出头,他的脸色简直比鬼还难看,“先上车,去市集,她发烧了。” 赶车小哥一怔,“这鬼地方还有市集?” …… 林默在做梦,梦中她回到了少女时代回到了那个低矮的农村小院,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奶奶在灶里烧苞米杆,铁锅里是她最爱的酸菜炖排骨,白腾腾的热气飘得满屋子。 她趴在堂屋炕上写作业,腿上还盖着小花被。 那时候她还在上高中,快高考了,因为报志愿的事跟父母产生了些微分歧,她喜欢音乐,想报考本省的音乐学院,父母则想让她到远一点的地方锻炼一下,当老师,图一个稳定,她不敢跟父母对着干,又实在压抑难受,就跑到奶奶家,刷题发泄。 爷爷奶奶向来顺着她,见她来了也不说话,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问清原委之后,当即打了电话骂过去:“默默爱考什么大学就让她考!孩子有出息,有大学念就行,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 林默一边写作业,一边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知道,只要她想,她就一定能如愿,因为她从小就是个饱受全家溺爱,打个喷嚏都有一群人的紧张的孩子。 只要她想,只要她坚持,长辈也好,父母也好,最终都会依她的。 可即便如此,她在填志愿时还是选择了北师大,只因为不想叫父母失望。 梦回考场,她紧张得冷汗直流,文综大题每个字都好像长了小翅膀,在她眼前乱飞,越看越模糊,到最后竟一个字都不认识了。 她觉得渴,渴的要命。 “默默,默默?”陆小凤端着药过来,手放在她额头上,“好点了吗?你一直在哭。” 林默迷迷糊糊坐起来,抽噎道:“老师,我准考证找不到了呜呜呜呜。” “准……考证?”陆小凤强撑着笑道:“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来,先喝药。” 不说还好,一说林默哭得更厉害了:“我不考了,我不想考试了,题太难了呜呜呜,太难了,我不会,我一道题都不会做,我可能考不上北师大了呜呜呜呜。” 陆小凤忙道:“你考上了,你考上了!你只是做噩梦了,来,先喝药。” 林默浑身滚烫,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螃蟹,哭得像只两百斤的狗子,一把将他推开,摇摇晃晃下了地,非要看书做题,一直念叨着,马上要高考了,再不看书就来不及了。 陆小凤只能扶着她坐到桌子边,给她找纸笔,林默一看纸笔又哭了一场,说这个不行,考场不让带,要2B铅笔。陆小凤哪知道2B铅笔是什么东西,端着碗都快给她跪下来,完全理解不了她为何如此焦虑。 哭着哭着,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个系统,立即用积分兑了一套书,十几套题,就要做,拦都拦不住。 翻开真题第一页,匆匆扫了一眼,顿时号啕大哭,“……呜呜呜呜太难了,题目我都读不懂怎么办?”她拽住陆小凤:“老师你教教我好不好,就给我讲一道,讲一道题就行。” 陆小凤凑近看了一眼,:“地球自转的周期是T,半径是R。有一同步卫星P,其轨道半径是l;另有一卫星Q,绕地球赤道正上方的圆形轨道运行,运行半径r(r<l,运行方向同地球自转方向)。求卫星P,Q不能直接通讯的最长时间间隔(忽略信号传输时间)。” 陆小凤:“……”打扰了。 第68章 最强工具人 林默从小到大都是学霸, 她不仅文科成绩好,数学也不差,人生头一次在做题上麻爪, 除了高烧烧迷糊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她拿错题了。 封面明晃晃的理综两个大字她视而不见, 只看到每一道题都在她知识盲区疯狂起舞, 孩子人傻了, 心态崩了,抱着卷子就想跳楼了,死攥着陆小凤衣襟不撒手,非得让他给她讲题。 陆小凤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管文科理科都不是他能掌握的知识,看卷面如看鬼画符, 别说讲题, 读题都读不下来。 药汁慢慢凉了, 任陆小凤磨破了嘴皮子林默连闻都不闻一下, 一边哭一边翻书,嘴里还不忘念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根本目标, 整个人陷入一种焦虑而狂躁的状态,陆小凤甚至想直接把人打晕再灌药下去, 念头刚起, 门吱嘎一声, 探进来一颗脑袋。 张三努努嘴,望向林默小声道:“怎么了这是?我在隔壁就听见哭哭啼啼的,你们干嘛呢?什么太难了?” 陆小凤直接走过去,把门打开, 把药碗塞进张三怀里,“快,让她先把药喝了,再这样下去,脑子要烧坏了。” 张三嘴一咧,忙把药往出推,“我看你脑子才坏了,搞搞清楚是她能命令我,不是我能命令她,我看她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万一来一句,张三你去死,那不是要我的命么。” 拉哈苏的冬天黑得早,方才屋里还能见到些亮光,这会已经完全暗下去。房间里的格局也跟旁的地方大不一样,屋里是一张砖瓦黄泥砌成的大炕,炕下有个小洞,是烧火的地方,把木柴填进去,炕就能热起来,人睡在上面就不会觉得冷了。 屋子的正中央有一个炉子,炉火正旺,长长的铁皮管子插在炉子上方,一直延伸到屋外。 暖与暗,昏聩与崩溃。 陆小凤的脸在青白和青灰之间来回变换,端药的手已有些发抖,他的药碗搁在桌子上,手臂撑着桌子,冷汗从鼻尖滴下。 “一点红说你中了毒马上就要死了?”张三道。 陆小凤点点头。三个时辰过的极快,现在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罗刹牌沉入江心,即便能拿到,此地离老屋山也有至少一个时辰的路程,根本来不及。 张三瞅瞅药,又瞅瞅林默,深吸一口气,道:“她能命令我做任何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你知道个屁。”张三端起药碗拽着林默的后脖领子,把人从座椅上薅起来,不顾她泪眼朦胧捏着嘴往下灌药。 林默拼命挣扎,被药呛得直咳,喝一半撒一半,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捂着肚子呜呜道:“孩子!臣妾的孩子是无辜的!皇上你好狠的心!” 张三把碗一送,对陆小凤表情怪异道:“药还有吗?你再去整一碗,这剂量不够……算了还是我去,看你这瘟鸡模样,只怕连碗都拿不动。” 两碗药灌下去,效果显著,林默直接往地上一趟,睡着了。 张三:“……”他比陆小凤还慌,把人扶起来,又捏鼻子又掐脸,“姑奶奶你清醒一下啊,你丈夫就快要死了!你快说,张三我命令你把他治好,你快说啊快说啊!” 林默连哼都不哼一声,睡得昏昏沉沉。 张三气呼呼扭头,“嘿,皇帝不急太监急,要死的是你啊,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小凤跌在椅子上,只有苦笑。 张三道:“或许你应该早一点把药给她灌下去。” 陆小凤道:“她难得有个好梦,我不忍心叫她。” 他看到她在梦里微笑,他实在不忍夺走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快乐。 张三望着顶棚叹道:“你现在最好祈祷她快点醒,我可不想对一具尸体做什么,况且诈尸真的挺吓人的。” “他不会诈尸了。” 门被推开,一点红走进来。 他简直像一具僵尸,脸色死灰,嘴唇泛紫,血凝了满手。 一进来就携了一身冷气与血腥气,而他的声音也如万年寒冰一般,冷得冒冰碴:“解药。” 他把一个小瓷瓶丢了过去。 “这是……”陆小凤接过瓷瓶,上面的标志惊得他头皮发麻:“你去了老屋山?” “哼!”一点红一身单薄黑衣,即便受伤流血也看不出来,但那股浓重血腥气叫人闻之胆寒。 先前他独自离开,原来是孤身一人闯入老屋山,去人家的老巢里抢解药?要杀陆小凤的是他,现在救陆小凤的还是他,为了自己要杀的人竟不惜以身犯险? 老屋山那种地方,光是闯进去便是九死一生。 陆小凤拿着瓷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性格古怪的朋友不少,但这么怪的还真不多。 一点红见陆小凤迟疑,恶声道:“我亲眼看着他在中毒后服下此药,不会有错!” “中毒?你哪来的寒鸡散?” 那只浸了寒鸡散的蝴蝶镖被扔在桌子上,叮铃作响,算是回答。 屋子里很暖,凝在一点红身上的血慢慢化开,他脚下站着的地方已有了一摊血水。 显然,他受伤颇重。 望着那摊血,不要说解药,就是毒药陆小凤也能感恩戴德的喝下去,他打开瓷瓶全倒进嘴,以酒送服。 “好了?” 陆小凤缓了缓:“似乎有些用处。” “出来。” “你莫非还要杀我?”陆小凤道:“你方才直接要我的命岂非更容易些,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老屋山拿解药?” 镜花水月已出鞘,一点红冷哼道:“我杀人用不着别人帮忙。” 陆小凤只好跟他出去。 张三情真意切的叹气:“我只希望你们俩无论死了谁尸体都不要太血腥。唉,我娘老子当初为什么要给我起名张三呢?要是叫李四该多好……” …… 风雪席卷天地,傍晚更是冷煞人。 陆小凤盯着一点红不断流血的手看,在屋里,血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现在到了外面,血又立刻凝住。“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走,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不如你先养好伤?” “你在可怜我?”一点红的表情看上去简直就像被骂了一顿。 陆小凤道:“这对你不公平。” 一点红冷笑道:“本就是我要杀你,没什么不公平的。” 他虽已受伤,身形却不慢,轻烟一般消失在原地,再抬眼,寒光彻彻的长刀以逼近陆小凤的脖颈。 还是僵尸一般无生气的脸,一双眼睛却比风雪更冷,比刀光更亮! 陆小凤身体后仰,飞速倒退,刀光紧随而上,刹那间已变换六七招,虽比不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招式精妙,却招招直击要害,又狠又毒。这不是较量,而是拼命,这样的攻势之下通常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对手死,另一个是自己死。 陆小凤给了第三种选择,每一次在刀锋将将挨着他是,他总能用一种奇诡的角度躲过去,然后缠上一点红的刀,渐渐的,看似一点红出手很辣,然后每一刀都被牵引着,刀刀落空。 天泼墨似的黑,张三原本蹲在门口看,看着看着,走进屋里翻出一盏灯来挂在门上,他武功不高,看不出俩人谁占上风,只知道这每一招每一式都凶险无比,稍不留神就没命了。 正看得入神,冷不防被拍了下肩膀,张三嗷一下窜起来,看清来人,捂着心口蹲下来:“姑奶奶你过来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啊,我快被你吓死了。” 林默皱着眉,脸颊红彤彤的,喘着粗气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陆小凤他们呢?” “你可算是清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多吓人,一会儿哭着看书,一会又说自己怀孕小产了,我还以为你发烧烧疯了呢!” 林默讪讪咬唇,抓着衣服道:“陆小凤他……” “那儿呢。”张三顺手一指,林默往出一看,一点红刀几乎刺入陆小凤的前胸,而陆小凤脚下一滞,手指正往刀锋上贴。 林默心头一紧,摸索着找剑,奈何换了衣服,匕首不翼而飞,她只好道:“张三大哥,求你……” 张三咽了口唾沫:“妹儿啊,我提醒你,我三脚猫的功夫,冲上去就是送死呀。” 林默摇头道:“不,你怎么能是三脚猫的功夫呢?我知道的,你明明天下无敌,不要说他们两个,就算是一百个也万万不是你的对手,麻烦你冲上去,一人给他一电炮,打晕拖回来,拜托了。” 张三能怎么办呢,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嗖得一下冲上去,鬼魅般出了两手,快得连影子都看不清,照着一点红和陆小凤的脸一人揍一拳。 两个一流高手还没反应过来便双双倒地,不省人事。张三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原地愣住。 不管多少次,他都觉得非常神奇,忽然兴奋起来,先雪地上来了个大鹏展翅,紧跟着一招黑虎掏心,在这千里冰原,无人深夜,静静的享受天下第一的寂寞。 …… 人被拖进屋里,躺在炕上,刚刚还打生打死的两个人安静祥和的躺在一起,盖着同一条小花被,看起来相亲又相爱。 林默坐在门口的小凳上,门透出一条缝,她的脸贴在门上吹风。 “厨房还有药,你再喝一碗?”张三走过去把门关上,“你这是风寒,不能吹风。” 林默泪汪汪看着他:“可是我热啊。” “我去给你拿药。” “我不想喝药,我想吃桃罐头。”林默痴痴的盯着门:“我老想吃桃罐头了。” 张三沉默了一会,想着这烧还是没退,还在那说胡话呢,顿了顿道:“那贴药是本镇唯一一个大夫开的,三十两银子,你不喝只能倒了。” 林默蹭一下站起来:“三十两!药渣呢?让我看看什么药值三十两!” 那可是整整三十两啊,别说风寒,十年脑血栓喝了都得下地溜达溜达。 这大夫莫不是从景区请的? 第69章 9吃火锅 林默既不是大夫, 也不懂药理,但药材还认得几样,尤其会分辨药材的好坏贵贱, 这是她失眠那阵子无数次往返药铺,货比三家, 精挑细选出来的宝贵经验。 药渣被均匀的码在桌子上,她顶着高烧忍着头疼, 在昏暗的烛火下细细查看, 有连翘,薄荷,甘草, 金银花,还有几样不认识,但也绝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放在外面卖三钱银子都要被骂一声黑店, 一两十钱, 冰天雪地药材稀缺, 再怎么卖高价也不会超过三两银子, 名医嘛,诊金也给翻个倍,拢共不到十两银子, 哪个狗屁倒灶的大夫敢开口要三十两? 风景区都不敢这么要价。 林默从来都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平时虽然抠搜了点,也仅限于对自己抠,买菜从不讲价,该有的人情往来随礼也不含糊,偶尔被坑一下, 宰一把顶多在心里嘀咕嘀咕,全当吃一堑长一智。可这一下就被人忽悠了这么多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陆小凤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怎么能被这么坑! 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正义的愤恨,一拍桌子给张三吓一跳。 “太过分了!” 张三道:“你要去找他算账?” “我要吃桃罐头。” “啊?” “天这么黑怎么出门,要算账也得明天一早啊,我现在可难受了,就想吃点甜的,你要不?”罐头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系统商城里什么牌子的都有。 张三迷惑地眨眨眼,伸出两根手指头道:“这是几?” “二呀。” 张三道:“还行,没傻。”他坐下来,“桃子也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你要是想吃梨我倒是能买到。” 林默道:“我知道,冻秋梨嘛,不过这个时候就有冻秋梨了?冻柿子有吗?” 她问得是时间,东北在这个年代就有冻秋梨冻柿子了么?张三以为她说得季节,忙道:“都有都有,你坐着,我去买。”说完,扣上帽子就往出跑,林默叫了一身,人已跑得没影了。 她只好坐回去,看了眼满桌子的课本习题集,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也太败家了,再看一眼药渣,血压又蹭蹭往上飙,头更疼了。 炕上陆小凤和一点红还晕着,张三下手可一点也不含糊,一个青了左眼,一个青了右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屋子里又暗又静,只有炉子里的柴噼啪作响。 林默实在是难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肌肉酸痛,商城里看看,买了个体温计,一量,好家伙,三十八度八,退烧药退烧贴通通安排上,倒不是说中药不好,但在迅速退烧方面,她还是更信任布洛芬。 况且,中药也是真难喝,她依稀记得好像被谁按着灌了一碗,嘴里现在还有苦味儿呢。 吃完药就犯迷糊,林默左右看看,幸好炕够大,也不矫情了,脱鞋上去躺下,小花被拽过来,三个人盖一个。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林默揉揉眼睛抱着被坐起来,炕上只剩她自己,炉子里的火正烧得旺,桌子上是一筐黑不溜秋的梨,拿起来一摸,软的,没那么凉,应该是张三昨晚买回来的,见她睡了就放在桌子上。 拿起来啃一口,充沛的汁水顿时溢了满嘴,酸酸甜甜,正宗的家乡味儿。 话说回来,陆小凤和一点红去哪了?别一个没看见又打起来了? 林默披上外套一推门,外头是个大晴天,风不大,干冷。 天上的太阳本不大,照在雪地里才显得耀目。 刀光剑影更是闪耀。 远处,一点红挥刀砍张三,不是拼命的那种砍,是揍他出气的那种砍,偏偏张三武功一般,轻功极好,竟都被他躲了过去,陆小凤蹲在一边看热闹。 他跟一点红各有一只熊猫眼,看着就很滑稽,所以张三一边躲一边笑,他越笑一点红就越生气,越生气他的刀法就越乱,看样子两人已僵持了许久。 说实话,林默很不想走过去,现在她清醒着,一点红和陆小凤也基本脱险,这也代表着,她要社死了。 然而她不得不走过去,有些事,不是靠躲着就能含糊过去的。 真正的勇士就是要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敢于迎接极端的社死。 林默一步一步走过去,陆小凤先看见她,握住了她的手,斗篷披在她身上,笑着道:“怎么出来了?好点了吗” “嗯……那个,你们……”眼睛盯着一点红张三,未语脸先红。 陆小凤忽然敛起了笑,连胡子都透着正经:“默默,下次若再有昨晚那样的情况你说一声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用如此。”他摸着自己的熊猫眼,苦笑道:“你知道我早上醒来发现左边躺着你,右边躺着一点红,我们三个人盖着同一条被子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林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那个,一点红过来杀你的原因,他跟你说了吗?” “说了。” “他怎么说的?” 陆小凤肃然道:“他说你变了心,爱上他了,觉得我在这世上碍眼了,所以你才叫他来杀我。” 林默瞪大了眼,一点红忙里偷闲,扭头恶声道:“你放屁!我明明说得是……哼!”刀去势甚急,张三忙着吃瓜没留意,束得好好的头发被一刀削了个羊驼刘海。 林默脸鼓起来,瞪着陆小凤,陆小凤破功大笑,拉起她的手温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解释,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相信你。” 这简直是林默这些天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这也是一点红这些天听到的最可恶的一句话。 …… 小屋里,红油火锅翻滚着霸道的香气。 林默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跟一点红解释了积分,解释了体验卡,解释了镜花水月,说得口干舌燥,说得唾沫横飞,说到最后嘴都瓢了,收获了“我不信”“你骗我”“你就是爱我”三连。 他实在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准了某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坚定坚决的表示绝对不会跟其他男人和平共处,陆小凤他还是要杀,让他准备好。 林默扶额,气到失语。 陆小凤心态很好,笑着说你想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他随时奉陪,然后把菜下到锅里,眼巴巴的等着。 铜锅他吃过,红色汤底的却没见过,这个味道又香又刺激,一闻就忍不住流口水。 鲜嫩的小肥羊肉浮上来,陆小凤率先夹了一筷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像是吞了一块带着火星子的碳,嗷一下站起来满地狼窜,然后瞄到张三买的一筐梨,当场就啃了三个。 林默一边吃一边看他,“这是中辣啊,没那么夸张?”鲜嫩嫩的肉入口,“很好吃啊,很好吃对?” 张三点头,“很好吃,人间美味。” 陆小凤满脸写着震惊,道:“你们两个舌头是不是有毛病?” “有毛病的是你。”一点红夹菜入口,慢慢咽下:“的确很好吃。” “那就多吃一点。”林默用勺子把肉和菜都捞出来盛到他碗里:“之前骗了你,这顿饭就当是我的赔礼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一点红道:“我不会生你的气。” 他吃得很慢,非常慢,脸慢慢红起来,微微张口,丝丝缕缕的吐着气,向来冰冷锐利的眼睛里慢慢浸润了水光。 再抬头,一滴泪缓缓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