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了男主后宫GL》 1、序章 烈日当空,清风徐来,天地一片幽静,几只青尾鸟儿震翅高飞,追逐西去。 蓦然…… 天空暴起黑气,浓如黑墨,翻涌不止,只眨眼间,那黑墨已然越发深沉,阴云翻滚中透着森森凶煞鬼气。 几只鸟儿猝不及防,还来不及离开,便已被黑雾吞噬,徒留哀鸣,戛然而止。 两道剑光划破天际,本是向东而行,被那黑雾所吸引,竟是转了方向,直奔而来。 但见那青芒仙剑徒然青光大放,一瞬快若闪电。 其上有一青衣女子负手而立,衣襟荡起,衣袖处绣着白云朵朵。 青衣云袖,仙剑“青邪”。 若是此时有修道之人在此,定会认出此人的身份…… 正道第一门,太初门第十代掌门宫主,正道第一高手…… 步君河。 只见那步君河御剑已至,目光下望,微微敛眉,目有疑惑。 天煞之力乃是南域巫族之力,又怎会无缘无故现于中原此处,而那天煞之力中更是添杂着浓郁的血腥之气。 恐怕…… 心中思量,不在犹豫,步君河手掐法诀,脚下仙剑“青邪”立即青芒大放,瞬间演化出数十道青色剑气,手指一引,冲入那黑气之中。 那青色剑气几欲凝成实质,自是威力不俗,很快便将那天煞之力形成的黑雾搅碎。 入眼的画面却让步君河蓦然一惊。 满地的残肢断臂,鲜血淋漓。 这里似乎是一个小村庄,打眼看去,房屋尽毁,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足有数百人成了尸体,血流成河,皆是面露恐惧,死不瞑目。 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一个满身是血的和尚站在那残尸之中,手臂青筋暴起,指尖掐着一大约七八岁的女童。 只见那和尚脸色狰狞,眼角部似是被溅到了血迹和肉沫,配着那双通红的眼,看上去竟狰狞又恐怖。 步君河瞳孔微缩,竟是一惊。 “悟心大师?!” 2、穿书 痛…… 专心刺骨的痛,炙热的感觉将全身点燃烧灼,皮肤,骨骼,经脉,血肉。 那是一种仿佛掉入岩浆深处,又被强行拉起,再次扔入寒潭深处的冰凉。 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 步歌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惊醒,睁开眼,足足过了片刻,无神的双眼才逐渐显出了一丝焦距。 茫然的看着,闭上眼,不多时,又缓缓睁开。 当视线所及的一切终于在眼前清晰的呈现出影像时,陌生而与认知里完全不同的环境让她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陷入呆滞。 这是…… 什么地方…… 这是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屋子,说它普通是因为这屋子着实是太过干净朴素了点,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面摆放着水杯水壶,这屋子不算小,但环顾四周,却也只有这孤零零的一张床。 可要说不普通…… 这满满的古风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微微动了动身子,徒然间,一股难以言说的刺痛感与烧灼感如洪水决堤般,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不安与想法。 痛!! 为什么…… 简直像被火车碾压过全身一般,但她为什么会感觉到痛…… 她不是,死了吗? 布满了整间仓库的炸·药,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缉毒警察,哪怕是超人也会难逃一死的? 浑浊的脑子甚至还能够回想起爆炸时卷起的气浪,那弥漫的硝烟味,步歌觉得,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说…… 想起了一种念头,步歌蓦然睁大瞳孔,不顾疼痛,咬牙坐了起来,当目光扫视到自己所盖着的薄被下小小的身子时,她叹了口气。 果然啊! 如果按照小说中的套路来看,像她这种情况,应该叫做穿越,还是应当叫做重生。 刺痛感将脑子里的浑浊一扫而空,反而让理智越发的清醒。 只存在于小说当中的桥段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身上时,步歌反而不知自己现下应该先哭好,还是先笑好。 但无论怎么说,能够活下来,终归是应当开心的! 年幼时父母因意外死于毒贩之手,促使她长大后走上缉毒警 察这条路,怎么说也是无牵无挂。 但仔细想想,她却也笑不出来,无论怎么去挖掘,都无法回想起关于原身的任何事情。 身份…… 年纪,名字,情况,所处的年代与背景…… 还有,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太多太多的问题将她困扰,然而回想,却一片深沉。 深吸口气,敛下心神,身为缉毒警察多年卧底的稳重终归还是让步歌压下了不安,重新变得冷静起来。 既然没有线索,那就自己创造线索,纵使她对古代的各个朝代并不是太过了解,但船到桥头自然直,终归是会找到办法的。 活人不能被那啥憋死,对! 被自己不适时宜的想法气笑了,步歌叹了口气,忍着身上的痛感,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但似乎是这户人家并没有预料到她会醒来,或是醒来也不会下床走动,所以并没有放着鞋子,她也无甚在意。 当缉毒警察去国外卧底那些年,她什么苦没吃过,更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下了床,双脚刚一接触地面,剧烈的痛感便从脚底如潮水般顷刻间袭遍全身,让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随即咬起牙关。 扶着墙壁慢吞吞的来到了门边,听说古代的门槛似乎都要略高一些。 抬眼看着门框的高度,步歌估摸着原主这孩子也就七八岁左右! 这屋子里没镜子,也没水缸,步歌无法分辨什么,只能简单的推算一下,但这也不一定准。 若是能找到什么用来证明身份的物件就好了,不过想想,步歌又实在不知道在古代都是用什么来证明身份的?! 叹气。 晃了晃脑子,想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却没想到仅仅是这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让她当场昏厥,咬紧牙关,扭曲着脸庞,冷汗瞬间袭遍全身。 原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原本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待疼痛稍缓,她这才继续小心翼翼的,费力推着半开的木门。 嘎吱…… 阳光顷刻间洒满全身,暖洋洋的倒是很舒服,步歌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残破的身子迈过门槛,走出门,全部的景 物一瞬间映入眼帘,这似乎是一个庭院的模样,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还有迎风舒展的花,门前是个走廊,通往院外。 不管怎么看,古代的建筑都是那么…… 让人眼花缭乱啊! 步歌苦中作乐的想着,算了,为今之计,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拖着残破的身子费力向院外走去,却万万没想到刚一出大门,就迎面碰上了一个…… 嗯! 目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比原身要高上一些的样子,一身白衣,长的是剑眉星目,足以看出日后长大了应该也是个勾搭小姑娘的主。 不过脸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的。 好像刚哭过的样子,隐隐的还有些泪痕未干。 看见她的时候,那男孩儿也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哎!你醒了?!” “……” 步歌皱了皱眉,她醒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看起来,这男孩是认识原主的吗? 有些不妙,脑子一转,要不然,她装失忆!反正受了那么重的伤,忘记了一些什么,应该也是说得过去。 脑子里还在想借口,却没料到男孩儿接下来的话顷刻间将她的设想全部打乱。 “抱……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就被那和尚给,给……” “没想到只一天就醒过来了,抱歉,我只是想说……” 男孩胡言乱语着,似乎有些笨嘴笨舌的样子,见步歌眉头皱起,更是手忙脚乱了起来,但话中的信息却足以让她分析出了一些事情。 第一,男孩并不认识原主。 第二,原主是被一个和尚伤的这么重。 所以中和结论的话,应该是原主因为什么原因被和尚所伤,生命垂危,然后被男孩的父母或是什么人救下,带到这里的吗! 既然不认识,那就更加好办了。 打定了主意,她不答反问;“这是哪里……” 声音有些沙哑的难听,话一出口,连步歌自己都皱起了眉,喉咙发麻。 但好在男孩听懂了,他挠了挠头,回答;“这里是太初门的乾天宫。” 太初门…… 乾天宫…… 熟悉的字眼让步歌禁不住瞳孔放大,顿时便僵在了原地。 不可能……的!? “那,请问你是……” “啊!我,我叫王叶……” 男孩莫名其妙的回答着,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为何会这般失态。 所以说…… 王叶! 王叶!! 这不就是那本破书里的倒霉男主吗?! ………… 没任务的时候,平日里闲来无事,步歌就爱看些书来打发无聊时间。 她还记得最后这次任务出发前,看的最后一本破书叫《九洲大帝》。 是本仙侠修真后宫小说。 简而言之,讲的就是拥有举世罕见的人妖血脉男主惨遭灭门。 然后拜入正道门下潜心苦修,以图报仇。 但因妖族血脉未激发而资质受限,遭人白眼。 后期激发血脉后平步青云,身伴红颜,大陆扬名,成为“龙傲天”的废柴逆袭经典升级爽文…… 步歌并没有全部看完这本书,看到差不多一半,也就是男主王叶化魔,开始魔门地图的时候,就因为要去执行潜入任务的关系,也只匆匆的看了眼大结局章。 而为什么叫破书原因这正是如此,作者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本来一个个都是感情线颇为饱满的八大女主,和其他女配们…… 最后和男主…… 一个都没成…… 要说按照一贯套路,男主王叶最后看破红尘,踏碎虚空,飞升离开也行,好歹留下一个悬念不是,可这作者偏不,于是,大结局便是…… 男主死了。 天地大劫中的男主和反派同归于尽了!? 所以说……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这她还怎么抱大腿啊?! 而且,怎么看面前这个傻里傻气的铁憨憨,都不像是之后会飞黄腾达的男主本主?! 这大腿还能抱吗?! 深吸口气,步歌强自压下心头的波涛汹涌,揉揉发痛的眉心。 良久,终于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害怕就吓的自裁! “你,你还好!” 男孩,也就是男主王叶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 摇头,终于冷静镇定了下来,步歌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男主。 但不论如何的不敢相信,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已是定局,那她也 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管危险不危险,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 敛起眼,叹息一声。 三言两语的就很轻易从王叶嘴里套出了他所知道的全部,毕竟,她身为缉毒警察常年卧底,心智可不是现在才不过十岁,还能稚嫩的男主能比得上的。 然后推断出现在的时间线应该只是小说刚开始。 男主一家被灭门,然后被其母突出重围带走,奄奄一息之际交于闻讯而来的好友步君河之手,而被带回太初门。 结果在回来的途中,偶然救下了被大和尚所屠村的上河村遗孤,也就是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意外穿越,原身恐怕也会死在那场屠杀中! 那既然这样的话,到底就好办的多了…… 3、步天歌 纵然来到这个小说世界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也实在非她所愿,但无论作何,步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仙侠世界,命如草芥,强者为尊。 抱大腿?! 什么抱大腿?! 她步歌才不要抱大腿,只有自强不息靠自己才是王道…… 只有拳头,才能打出一片朗朗天地。 即便之后的天地大劫,危机重重,无人可以独善其身,她亦是不想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如果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打赢的话…… 那么,战斗的味道…… 她从不抗拒…… 就在她收拾好心情,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作何之时,忽听身后走廊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音:“啊!你醒过来了?” 一如既往的惊讶语气。 步歌微微皱眉,但很快归于平静。 醒过来? 就这般让人震惊吗?! 还是,的确很匪夷所思…… 念头转的飞快,但现实却不容许她想太多,转头向身后望去,只见一白衣少女站在走廊上朝他们快步而来。 瓜子脸,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黑眸明亮,肌肤如雪,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温柔的笑意。 是个美人儿……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身边的铁憨憨男主王叶就已然脱口而出的叫道:“大师姐……” 大师姐?! 所以她就是这乾天宫的亲传首席大弟子,也是八大女主之一的…… 江桥是! 啧啧! 果然外貌不愧于她女主之一的身份啊。 心里乱想着,那江桥却是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前,看到赤脚而立的女孩儿,眉心微皱,便怜惜的一把抱起廋廋小小的步歌。 “……” 其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还赤着脚的说。 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么一被抱起,或是说心神一放松下来,步歌反倒开始觉得痛了。 “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怎的就这般出来了?!” 江桥连声问,步歌却是摇了摇头。 白衣少女的眼中还带着担心之意,却也体贴的不再发问。 转头叮嘱了一下王叶去乾天殿找师尊步君河之后,便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儿回到了之前她醒来时的 那间屋子,将她继而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盖上薄被。 正待江桥开口想说些什么时,才发现那小女孩儿已然闭目熟睡了过去。 步歌太累了,这一放松下来,便再也抵挡不住意识的沉沦。 江桥摸了摸女孩儿的额头,那里,已经青紫一片,她微微叹息,心头泛起疼惜和不忍。 ………… 当步歌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屋子里依旧安静的很,透过半开的窗户,甚至能够看得见外面鸟儿嬉闹的影子。 半坐起身,昨日都还痛的要死的动作,今日除去少许酸痛外,却已经无甚大碍,低头掀开薄被看去,自己的手臂和赤着的脚上,就连昨日那些恐怖的烧伤痕迹都已然淡去了很多。 这么一看,恐怕不出几日,这些痕迹,便会彻底的消失! 步歌敛起眼,黑眸低沉。 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的恢复能力。 但不仅仅如此,或许是因着身体今日已经基本恢复的关系,步歌甚至能够听得到院落外时而走过的脚步声,与乾天宫弟子们畅谈的声调…… 转头望向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步歌都可以看得见鸟儿翅膀上的羽毛,看得见树叶上蔓延的纹路。 穿越者的福利…… 还是,原主的身体实在太过特殊?!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好事! 揉了揉眉心,起身下床,这次床下放着一双大小正好的鞋子,应当是江桥放在这里的! 正想着,一身白衣的江桥也正好推门而入,看见已经醒过来的女孩儿,白皙如玉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醒了,可还有不适?” “还好,多谢姐姐……” 步歌摇了摇头,许是身体好了很多的原因,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带上了一丝健康的红晕,但那副一板一眼的正经小模样也着实是逗笑了江桥。 因着在王叶那里听说了女孩儿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消息,是以江桥什么都没有问,她摸了摸女孩儿的发顶,将带来的饭菜从篮子里拿出,一一摆在红木桌子上。 因着考虑到女孩儿身体的原因,她拿来的吃食也都是一些清淡的粥和小菜。 “一定饿了?来吃些东西……” 实际上不需要她说,女 孩儿的明亮黑眸已经盯着那些的吃食不动了,眼睛睁的大大的,那小模样在江桥看来,实在是太过于可爱了些,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步歌也没有客气,她现在可是饿得很,道了声多谢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 也不知是许久未曾进食的原因,还是这具身体实在太过能吃,江桥拿来的饭菜,竟然一点不剩的全部进了她的肚子。 最后舔舔下巴,意犹未尽。 饭后。 江桥便带着身体目测已无大碍的女孩儿离开了屋子,走出院落,即便江桥什么都没说,但要去哪里,步歌心知肚明。 早晚都是要见的…… 正道第一门,太初门第十代掌门宫主。 君子长河…… 步君河!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庭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更大更长的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两三丈便有一根赤色柱体,来往之人算不上太多,但见了江桥,总要停下脚步,恭敬的叫一声“大师姐”。 可以看的出来,江桥在乾天宫的人气很高。 不过也是,身为掌门宫主的亲传首席大弟子,兼具实力与美貌并存的江桥,怎么可能人气不高。 一边跟着江桥的脚步,听着她边走边介绍一些地方,步歌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跟着江桥的脚步,很快就来到了乾天宫的主殿,乾天殿。 放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云海,之上白玉为栏,仙气阵阵。 再向前望是九个大铜鼎,成三三之数摆放中间的巨大广场之上,云气蒸腾,行走时如在云端,好不快活。 厉害了…… 步歌看的有些瞠目结舌,目不暇接。 跟着江桥在往前走,广场尽头,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眼前霍然一亮,只见长空如洗,蓝的便如透明一般,四面天空,广无边际,一眼望去,心神激荡。 而正前方,便是乾天宫主殿,“乾天殿”。 殿宇雄峙,云气环绕,白鹤展翅,长鸣飞过,仙家灵境,果真令人心生向往,目眩神迷。 “我们,这便到了……” 江桥轻笑着,带着回过神来的女孩儿走上高高的石阶,她走的不快,始终在顾忌着女孩儿的身体。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在不久之后到了地方 ,巨大的金色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书着着“乾天殿”三个大字。 气势滂沱,锋芒尽显。 不愧于“乾天”二字! 果真是…… 仙家宝地…… 心里感叹着,步歌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黑眸中已是一如往昔的清明。 江桥有些惊讶于女孩儿这般快便调整好了心态,但她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带着她越过正殿,来到后院的一座偏屋。 那应该是书房,打量了一下四周同样简单的摆设布局和书架排排的书本后,步歌随后便将目光放到了此时坐在书桌后的女子身上。 女子手捧着本书在看,那上面尽是繁体字,超人的五感让步歌完全可以看见那上面的字体,只是可惜,她看的并不是太明白。 江桥躬身唤道:“师尊,弟子已将人带到。” “嗯!” 步君河应了一声,声线略低,她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看向女孩儿。 也是在这时候,步歌才清楚的看见步君河的样貌。 一身青衣,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通透而挺立,自有一番清雅温润,完全看不出来已是贵为师尊之人。 一生一步不回顾,君子似竹如长河…… 果然不愧是步君河…… 步歌有些无奈的苦笑,对上那双似乎可以看清一切的通透双眸,那些之前想好的各种说辞和借口,都似乎再也说不出口。 “听叶儿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步君河轻轻开口,声音略低,却清晰可闻。 “是!” 过了好几息,步君河才将目光重新望向桌案前的书本上,开口道;“既如此,你便留下!” 啊咧…… 留下?! 她的确是打算留在太初门的没错。 一来铁憨憨男主在这里,就算不想抱大腿,跟着男主也总是会有些便利的。 二来,作为九州大陆上的正道五大派之首,太初门的实力绝对毋庸置疑,她想留下拜师修炼。 毕竟可以活着,没人想去死不是…… 但步君河这么容易就开口叫她留下反倒让步歌愣住了。 江桥见她一副傻住的表情,不由得无奈了,低低的咳了一声,才将其唤醒。 回过神来,看着步君河再次望来的清淡目光,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明亮的黑眸中忍不住兴起了几许兴奋之意。 “需知往事不可追,既已忘却,那便是命,至于名字……” 步君河的目光再次看了看手边的书,声音微顿;“便叫步天歌!取自星辰之意,如何?” 步,天歌吗…… 抿了抿唇角。 “天歌多谢师尊赐名!!!” 既然前世再无牵挂,既然今生从头开始。 那从今往后,她的名字,便叫步天歌…… 4、拜师 “桥儿,你带着天歌去选一间院子,安排她住下!另外通知一下其他弟子,明日一早举行拜师仪式!”步君河轻轻开口。 “是,师尊!” 江桥恭敬一礼,步天歌有样学样,也跟着行了一礼。 两人退出书房。 脚步声远去。 步君河抬头,淡雅通透的目光望着已被关上的书房木门,稍稍敛眉,若有所思。 ……… 两人行走在过道上,一边走,江桥一边给步天歌简单普及了一下太初门的基本情况。 太初门,九州大陆正道五派之首。 位于富饶巍峨的青溪山脉,连绵百里有余,峰峦起伏,最高有九峰,高耸入云,天下闻名。 太初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千余年,最初其名为“太易门”,取名道教老君之第一纪元。 千余年前虽不是如今天下皆知的大派,但也是闻名一方。 但可惜时运不济,时逢上古凶兽穷奇霍乱一方,太易门亦因此遭受袭击,门下弟子死伤无数,近于灭门。 但天不绝人之路,时有九宫之首,乾天宫第三代天才弟子风潇潇,于掩护众师弟逃亡之际,持太易门传承的紫云神剑决战与凶兽穷奇,被打落山崖未死。 而是意外的来到了一处位于乾天峰下,不为人知的神秘山洞,其中埋藏着十万年前,人,妖,巫三族之战时威名赫赫的,人族天皇伏羲的伴生神兵…… 伏羲古琴! 也正因此古琴,才会孕育青溪山九峰之灵脉。 风潇潇大喜过望,她亦是百年罕见的惊才绝艳之辈,竟以此在太易门不传功法《太一经》上加以改良,凭借着伏羲古琴演八卦,晓阴阳的特性,悟出更加完善的《阴阳太一经》。 修真炼道数十年后,风潇潇功力大进,她找到了仅剩下的八位弟子,传授其改良后的《阴阳太一经》三卷。 更是以伏羲古琴为引,设下九峰锁灵大阵,将祸乱世间的凶兽穷奇封印于青溪山下,以九峰九宫方位加以镇压。 经此一战,风潇潇名动九洲。 慕名前来拜师之人更是多不胜数,但太易门以毁,其符修一脉已然失传,风潇潇思来想去,决定 创立“太初门”。 太初,继太易之后,是为道教老君之第二纪元,其寓意为“新之起点”。 风潇潇对太初门给予厚望,自己坐镇于乾天宫,任掌门宫主之位,将那八名弟子分派于另外八宫,励精图治,广收门徒,挑选传人。 有伏羲古琴作为镇派之宝,更有道家奇典《阴阳太一经》三卷。 不出百年,太初门已是蒸蒸日上,百年之后,更是被奉为正道之首,威名赫赫。 九宫以乾天宫为首,其余八宫位于环绕之八峰。 坎水宫、艮山宫、震雷宫、中门宫、巽风宫、离火宫、坤地宫,兑泽宫…… 九宫相辅相成,共传香火。 并与“雷音寺”、“天火观”、“沧水阁”、“风雪山庄”并称为当世五大派。 ………… 步天歌听得津津有味,认认真真。 开玩笑,她能不认真听吗?这毕竟可是关系到小命的…… 在路过一片弟子房,也就是她之前醒来时所住的院子时,在步天歌惊讶的目光下,江桥却是脚步未停,继续前行。 最后两人来到了弟子房的后面,那里有着几处单独的院落。 “大师姐,这是……” 江桥却是轻笑,解释道;“你已知晓太初共分九宫,但其实不只是乾天宫,其实九宫弟子都有普通弟子与亲传弟子之分……” “普通弟子自然是住在弟子房之中,而你我,还有阿叶则为宫主弟子,也就是亲传弟子,是可单独居住的。” “这亲传弟子总归与普通弟子不同,乃是师尊悉心培养之人,天歌万不可枉费师尊一番苦心!” 江桥虽没有明说,但那份所谓的不同,步天歌自是已然知晓。 乾天宫弟子众多,但身为掌门人步君河的亲传弟子加上她也却只有区区三人而已。 “多谢大师姐教诲!”步天歌低头道。 “嗯!那天歌就先行住下!看看还缺少什么,明日再补,如今天色已晚,休息一日,明早我来找你!” “是,多谢大师姐。” 步天歌感激的说着,江桥对她自是极为照顾,这点她知道的。 江桥温柔的笑了笑,拍了拍步天歌的发顶;“你既已叫我一声大师姐,又何须多礼,对了,阿叶便住在你隔壁,若是无 聊,可以找他出去走走。” “是,天歌明白!” 点了点头,江桥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些,这才转身离开。 步天歌目送着江桥离开视线,这才转身进了小院。 里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却很是简洁,看起来是比她之前昏迷时所居住的弟子客房要好的多。 院落中,一棵青松随风摇拽,院中小石卵铺砌成小径,夜风吹来,很是清净。 房里的陈设也都极为简单,床铺桌椅,杯子和水壶,一个草编的团蒲,旁的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但这干净的小院已经让她极为满意。 环顾四周,步天歌轻声一笑,这里,从今往后…… 便是她的家了。 ………… 第二日清晨,天微微亮,步天歌便已醒来。 不太习惯古代的东西,于是,她刚有些手忙脚乱的梳洗过后,江桥便来了。 还给步天歌带来了一些日用品以及合体的衣衫。 步天歌道了声谢,伸手摸上去,触手柔软,那一看便知是上等的精致白衫。 展开来看,才发现那样式与江桥,王叶身上所穿的一般无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在那袖口的地方,绣上了片片祥云。 应是统一样式的衣衫,步天歌暗自想着。 见她这般好奇,江桥便笑着解释道;“太初白衣,这袖口上是正式弟子的标记,太初九宫中,乾天为云,坤地为岩,震雷为阳,巽风为叶,坎水为雨,离火为焰、艮山为石,兑泽为雷,中门为木,也是用来分辨九宫弟子的……” 江桥一边给步天歌科普,一边帮她穿好衣衫,待穿完后,才发现面前廋廋小小的女孩儿早已经身体僵硬着,红透了脸,那可爱的模样,让江桥忍不住轻声一笑。 “……”步天歌。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 虽说这身体的年纪的确是小,虽说她不会穿这古代的复杂衣衫,但让别人给自己穿衣,她果然还是…… 有些受不了。 江桥笑过之后也并未多言,又帮着她整理了一下房间后,这才一起出门找到了等在外面的王叶。 三人去饭堂吃了个早饭,然后一起去了昨日去过的乾天殿,不过昨日去的是后院书房,而今日,他们要去的,是乾天殿的正殿。 才刚刚穿过云海,还未走近,里面便传来了杂乱的声音,看起来人数绝不在少数。 “今天莫非是什么日子,为何要将我们召集起来?” “师弟还不知道呢!听说是掌门人要收亲传弟子了?” “什么,亲传弟子,同大师姐一样……” “……” “……” 听着门内杂乱的声音,门外,王叶略显不安,而步天歌却是眼眸稍低。 江桥回头望向二人,并未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王叶的肩膀,安抚着他紧张的情绪,然后对着已然镇定下来的女孩儿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 笑了笑,江桥当先走了进去,见状,王叶和步天歌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此时的大殿里已站满了人,步天歌目光一扫,粗略算去,应该有差不多百人左右。 而就当步天歌在看着周围的时候,其实大殿里的百余人也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她和一直低着头的王叶身上…… 女孩儿年纪不过七八岁,一身略显肥大的太初白衣,显得她有些过分的廋小,但身形站的笔直,宛如青松,一双黑眸明亮有神,看起来倒是和她的年纪极不相符。 相比之下,躲躲闪闪,沉默寡言的王叶便显得更加不起眼了。 江桥正打算说些什么,门外,便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随即,一身青衣的步君河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乾天宫一脉的数十位长老,男女皆有,道俗打扮。 一见步君河等人进来,大殿内的众弟子们顿时一惊,鸦雀无声,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只留下江桥和步天歌,王叶三人依旧站在原地。 “弟子见过掌门,见过师尊!!” 众弟子齐声叫道,声音洪亮。 步君河淡淡的点头,走到大殿的首位上,坐下,扫了一眼众弟子;“既然人已到齐,那么拜师仪式便开始!” “是!” 众人俯首,江桥应是。 一只手拉着步天歌,另一只手拉着王叶走到殿前,声音肃穆;“王师弟,步师妹,跪下,磕头!” 步天歌与王叶二人对视了一眼,重重点头,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肃穆了起来,立即跪在地上。 “弟子步天歌,(弟子王叶),今日起,拜入恩师门下,定当堂堂正正做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为我太初鞠躬尽瘁!” 这套说辞,步天歌之前便于王叶说好了的。 嗯!当她知晓这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二人说罢,立即对着首位的步君河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 如此,拜师仪式就结束了。 说来也没什么麻烦的,普通弟子拜师于长老,就只是单独行礼,记录在册而已,但唯有亲传弟子,才能在众人的见证下拜师。 因为亲传弟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太初门大统之人,自然是与旁人不同。 5、修道 步君河身为掌门宫主,事物繁忙,故而第一天传授门规之事便交由了首席大弟子江桥。 房间中,步天歌和王叶一身太初白衣,盘腿坐于神色肃穆的江桥面前,仔细的听着她的话。 “师弟,师妹,听从师尊的吩咐,我先传你二人本门门规……” “是!” “记好了,本门门规第一条,首重尊师……” 江桥讲的不快,声音肃穆,纵然是沉重无趣的门规戒律,步天歌和王叶也听的十分认真。 她本就不是浮躁的性子,且天资聪颖,过耳不忘,只一遍就将足有一本书厚的门规戒律一字不落的背下,让江桥大为惊奇,满意颔首。 相比之下,王叶的表现便是差了许多,让生性温柔的江桥好一阵安慰。 步天歌跟着也安慰的两句,却并未在多言什么,她是知晓的,铁憨憨王叶从来不是什么天才型的男主,他是属于大智若愚型的。 就像那金庸小说里的大侠郭靖一般,他的天赋更多的表现在内心和血脉上,一旦激发他身体潜藏的妖族血脉,他的修行将会是一日千里。 那时候,便不是她能比得了的。 步天歌暗自敛起眉眼,果然,不甘心…… 一转眼,便到了午后。 “阿叶,歌儿,我太初门能立于世间,执天下正道之牛耳,所仰仗的无非有二,其一是名震九州,封印上古凶兽穷奇的上古神器伏羲古琴……” “其二便是太初的无上秘法《阴阳太一经》,此功法夺天地造化,自是玄妙无比,共有三清三卷,亦是我道教玉清、上清、太清这三大境界……“ “而每境界又划分为九重,你两人初入门,师姐便传与你们玉清第一卷第一重,听好……” “……” 步天歌和王叶两人自是不敢松懈,修道一途与天争斗,与地搏途,自是如沧海行舟,又岂敢大意。 “大道泛兮,乾坤转移,一阴一阳,为道之本源,道之本体。” “何为道,何为混沌,先天地而生,万物之始,炼化阴阳,凝会有无,开天之道,遁化因果,是谓混沌决。” “混沌者,元也,太古鸿蒙,混沌归一,动化天地 ,衍生阴阳二气,粹体炼神——” “……” 玉清第一重本为基础,自是不难,修炼之人心神合一,感应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三十六道,完成灵气接引便已成。 江桥性子温柔和善,耐心自是极好的。 看着师弟师妹那懵懂的眼神,不厌其烦的教他们如何打坐,如何冥思,又仔细的教两人人体经脉和运行所在,唯恐两人初涉修炼有事发生,便一直坐在一边观察两人。 江桥虽年岁不大,但她身为太初乾天长宫的首席大弟子,一身修为在年轻一辈中自是出类拔萃。 当然,这是她自己自谦的说法。 实际上,江桥正是这一代的太初门下年轻一辈第一人,修为已达玉清第九重,只差一个契机便可晋升上清。 修道一途,努力固然重要,但天资却是第一要素。 太初门下数千弟子之中,恐有三分之二终其一生也突破不了玉清,这便足能看出江桥的天资有多高。 她在步君河死后接任太初第十一代掌门宫主之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步天歌自是不知江桥的小心翼翼,她此时紧闭双眼,排除一切杂念纷扰,静下心来先梳理着江桥所告知的人体经脉和运行所在,待熟悉之后,这才开始按照江桥所传授的姿势打坐,冥想,运行第一重心法。 感悟天地灵气,她此时的身体虽然不过七岁,但她两世为人,前世又是最为考验耐性与心理的缉毒警察,自不是王叶这般少年可以比的上的。 只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步天歌就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出现在身体周围,随着她运行心法后便缓缓沿着周天流动。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飘在云端里一样,周身孔窍全开,身体竟然能够与外界的气息相互交流,顿时只觉得浑身通泰,舒畅之极。 不知不觉地,步天歌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全部。 江桥自是很快察觉到了步天歌此时的状态,温柔的眉眼间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 不过半日,便可运行周天,果真是天纵奇才。 江桥性子如此,竟是丝毫不会觉得步天歌成长起来便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只是单纯的,在为这个小师妹而高兴。 但转头又看了看身边王叶依旧静不下来的模样,暗自叹息,敛起眉眼,心中担忧不已。 对于时间的流逝,步天歌恍若未觉。 她沉浸其中,并且享受其中,在睁开眼时,已是黄昏。 身边的王叶不知何时早已离开,只有已然坐在前面的江桥在她视线望过来时露出一丝笑。 “如何?” 步天歌沉吟了一下,然后随即苦着脸,低头叹息:“大师姐,天歌愚钝,练了半日还是只能打开周身孔窍,灵气入体运行三十六第一道周天。” “……”江桥。 看着女孩儿那一脸惭愧失落的模样,她忍不住嘴角扯了扯,满脸无语。 刚开始接触修炼一途,第一日能打坐,进入冥想已是难得,更多的便是像王叶一般静不下心。 打开周身孔窍,这可是寻常人需要用十日功夫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灵气入体三十六第一道更是难得,有甚者可延长到一月。 而此时步天歌只花了半日,便做到了寻常人一月才可做到之事,竟还嫌慢。 江桥轻揉眉心,除了王叶之事,步天歌此番,也该和师尊说说了。 万不可浪费了小师妹的这番天资…… ………… 江桥带着结束修炼的步天歌找到了正坐在院外发呆流泪的王叶。 小小的少年脸上充满了执拗和仇恨,丝毫不见往日的憨厚呆板。 总算有点日后男主的样子了…… 但虽然这般想着,步天歌的心情也说不上好。 亲眼目睹家破人亡,心中又怎会没有仇恨,静不下心便是正常了。 她都明白这番道理,江桥心思通透,又怎会不知,少女叹息着,怜爱的揽住王叶肩膀,轻声细语的安抚着他,神色温柔。 步天歌想,后来铁憨憨王叶之所以会将江桥当做心上白月光,大抵是由此而来。 日落西山,三人先是去饭堂吃了晚饭,然后便各回各屋。 步天歌无事可做,正待再次修炼之际,不想很快被江桥叫出了门。 再次来到那间书房,还未靠的太近,敏锐的听力便将里面步君河淡淡的声音映入耳中。 “叶儿,你今生的一切,便只为了报仇吗?” “你母亲将你交于为师,是想让你活下去,而不是为了仇恨摒弃 一切。” “你为家人报仇这本没错,为师不会阻拦你,但你若一味的想着报仇,失了心智,便容易堕入魔道,万劫不复,你母亲也不会愿你如此……” “我太初祖训,修道者,意在执剑卫道,斩妖除魔,维护世间正义,叶儿,你要牢记,一生恪守正道,不忘本心,方得始终。” “……” 步天歌脚步微顿,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君子长河—— 她果然是那个让王叶铭记一生的恩师。 虽整本书中对她的描述实在不多,但寥寥不多的两句便已足够概括全部。 那便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即便是在王叶坠魔后,也依旧顶着九州所指不肯松口抹去他的名字。 即便王叶坏事做尽,天怒人怨,纵然修为散尽,身死道消,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他性命…… 后来这才有了那个为九州大地,甘愿放弃一切,同归于尽的王叶。 她篇幅不多,却贯彻全文。 君子长河,恩师情重—— 步天歌抿起嘴角,黑眸眯起,和江桥一起到了书房前,那里面的声音久久不曾在响起。 很快,王叶便出来了,他低着头,小小的身影有些颤抖着,即便没有发出声音,步天歌也能猜到,他是在哭。 江桥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示意步天歌进去后,这才带着王叶离开了,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步天歌敛起思绪,不再多想其他,整了整袖口,这才迈步走进,拱手见礼;“弟子见过师尊……” 她抬头去看,一身青衣的步君河依旧身姿挺拔,神色清淡,不算绝色,却是自有一番通透风骨。 “嗯……” 步君河淡淡的应声,却是并未在开口,步天歌低着头,垂手而立,也不做声。 书房内,一时安静。 耐力,步天歌一向是不缺的。 不知过了多久,步君河终于淡淡的开口;“你可知为师为何给你取名为步天歌?” 一句话问的她有些发懵,步天歌想了想,想起那日她看见的,便回答道;“是因师尊您当时正看的书便是《步天歌》。” 她不太认得那些繁体字,但因着基本差不多,倒也是能猜出一些来。 可这话一出口,她便察觉到了不妥。 即便如此 ,以步君河的性子也断然不会这般随意的才对,可想了想,步天歌又实在是想不出那原委,只好抬头去看步君河;“师尊,弟子愚钝……” 步君河轻轻抬头,淡淡开口;“不,你说的对,确是如此……” “……”步天歌。 “一来你记忆全失,既入我门下,那便随为师姓……” 步君河声音清淡;”二来,为师希望你能如星辰一般,闪耀夺目,永不为外物所累……“ 外物…… 是指什么…… 步天歌一阵不解,她抬眼去看步君河,那一直注视着她的青衣女子依旧那般的通透清淡,似乎看透一切。 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纵然两世为人,可步天歌依旧看不透面前的步君河。 不过,星辰吗—— 她有些发愣,脑海中忽然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在布满了仓库的炸、药还未爆炸时,她透过铁窗看见的那片星空,深邃闪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喜欢星辰的浩瀚,但从来不曾仔细看过,那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上辈子的卧底生涯,日日勾心斗角,提心吊胆,这辈子又因着知晓所谓的九州大陆,天地大劫,而对以后充满畏惧和担忧。 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她想要的吗? 指尖下意识攥紧,她低着头,眉眼紧皱,再去看步君河,那青衣女子清淡通透的眉眼依旧,口气也是。 ”天歌……“ 天歌…… 蓦然醒悟,往事不可追,前尘一切都随着那声爆炸烟消云散,她不是早就这般决定了吗? 那还在忧愁什么呢,不管大劫也好,生死也罢。 只要她努力,结果未必不能改变,纵然最后不尽人意,那也是天数所在,无怨无悔。 “多谢师尊指点,天歌明白……” 她并不知晓步君河到底看没看出来她在装失忆,但既然步君河不语,那她又何必在多疑。 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今世她既已叫天歌,那便只是步天歌…… 仅此而已。 “师尊……” 禁不住再次开口,不在是之前的故作尊敬,步天歌的这一声,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嗯!” 步君河应声,清淡的语气顿了顿,开口道;“我听桥儿说了今日之事,你天资出众,但切不可骄傲自满。” “是,师尊。” “我太初一门,是以道法参悟天地,以天地清塑心性,以心性御剑斩魔,万不可颠倒而行,你要时刻谨记……” “天歌永不敢忘!” 字字坚决,步天歌挺直身躯,指尖攥紧,映着步君河的视线,那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 青衣女子终于满意的轻轻颔首,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再次将视线望向手中的书籍。 “明日开始,到乾天殿来。” “是……” 6、紫云 时光岁月,苍狗白云。 一次次的日出日落中,乾天宫云海依旧,寒暑五载,悠悠而过。 云海广场。 修道,修道,自是要受的了严寒,耐得了寂寞,是以修道之人若非有事,一旦都是独自修炼的,不过,今日便是个意外。 偌大的云海广场,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而在众人围起的正中央,两道身影正在交手。 虽然所使用是皆是在普通不过的竹剑,但那一招一式间的威力,却不可小觑,显露出了交战中二人极高的修为境界。 “大师姐这一招剑法用的妙啊!逼得三师姐不得不退开!” “三师姐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真好。” “是啊!三师姐的步罡踏斗真是太快了……” “不过想赢大师姐,三师姐还是差一点……” “……” 四周足有数十名弟子围在一起,一个个看的是热血沸腾,议论纷纷,摇头晃脑。 “唉!你说都是同时拜师的,三师姐五年便已达玉清第六重,而那个”二师兄“却是现在还在玉清第三重呢,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张师弟,禁言!” “我就是说说而已……” “……” 众人的身后,王叶缓缓低下头,握紧手掌,神色黯然。 三个亲传弟子,只有他是废物。 目光望向被众人围在中心的两人,江桥和步天歌。 少年颓然的低下头,转身离开,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来过。 就如同他沉默的性子一般,毫不起眼。 而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战圈已然休战。 毕竟光拼剑招的话,两人是不分上下,而如果一旦用上修为,步天歌便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若是在用上法宝,步天歌两招必败。 毕竟,江桥玉清九重,而步天歌不过玉清六重而已。 江桥身负仙剑“莫白”,而步天歌连个法宝都没有。 《阴阳太一经》第一玉清卷。 一重“引灵入体”,二重“化灵炼精”,三重“炼精返魂”,四重“定魂明灵”,五重“灵气化形”。 也是到了这一层境界,便可灵气外露,也就可以驱动法宝了,达到那个境界,若是不想下山自己找材 料炼制法宝,便也有了进入兵冢挑选法宝的资格。 步天歌曾去过乾天宫的兵冢,但何奈没一个她相中的。 虽然在其他弟子眼中看来,那进去便已是莫大的荣耀了,但没看上就是没看上。 步天歌也想过要出去历练,随便找找什么罕见的天才地宝,但何奈被步君河因年龄之顾给否了。 十二岁怎么了,她的身体是十二岁,但心理不是啊! 可这句话她是不敢对步君河说的,不由得心里郁闷不已。 尤其是看着江桥背后的仙剑“莫白”,她就更羡慕郁闷了,不由得大叹了口气,随手将竹剑抛给附近的弟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太初白衣,转身出了人群。 “三师姐,离火宫的唐师姐叫你去找她,你可别忘了……” 一个弟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扯着脖子对着步天歌的背影喊。 “不去不去。” 她现在揪心着呢! 那弟子一听步天歌这般说,顿时就急了,两个箭步跑过去,委委屈屈的快哭了;“别啊!三师姐,你要是不去,唐师姐会揍我的。” 步天歌性子极好,从不摆什么架子,又修为高深,故而在乾天宫弟子中人气很高,弟子们平时也不怎么怕她。 此时听着那弟子这般一说,步天歌停下脚步,反而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来了一句。 “没关系的,大东,你不必担心这个,左右那暴力女也是记不住你脸的。” “……” 那名为梁东的弟子愣了愣,然后哇的一声快哭了。 “……”其他弟子。 江桥一脸无奈,哑然失笑。 ………… 第二日清晨。 步天歌一如既往的早早来到乾天殿,她虽心下烦恼法宝之事,但也深知自身实力比这法宝更加重要,所以对于修炼一事从不拖延。 一路来到殿后,青砖铺就的大片空地上,一席青衣的步君河依旧身姿挺拔,清透淡雅。 “师尊……” 步天歌躬身行礼。 步君河淡淡的回头,已然十二岁的少女再不复从前那副瘦弱的模样。 她长大了,眸光清明,嘴角含笑,眉眼狡黠,一身的太初白衣仍旧桀骜如初。 太像了…… 步君河黑眸敛起,很快便掩住所有情感,她 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 “歌儿,跟上来。” “诶……” 步天歌连忙跟上,不过她却丝毫不明白自家师尊是在打什么主意。 青衣女子实在是从来太过寡淡通透了,从来都是她看透别人,又怎会容许将自己的思绪露在别人眼中。 一路来到书房。 这地方步天歌没事的时候常来,毕竟整个乾天宫藏书最多的地方便是这里了。 步天歌喜欢看书,无论是正史还是游记。 书房外,零散的种植着几排松竹,在山风的吹拂下发出阵阵微响。 步天歌转头去望,这些青松和竹子,是她三年前和王叶一起种下的,江桥曾问过为何,步天歌的回答是因着是嫌弃这里太过肃穆青寡,除了殿宇便是山风,所以便叫了王叶来做苦力。 江桥说她胡闹,后来步天歌才知晓,因着从前的一些事情,步君河是不喜的。 但,那青衣的师尊却还是纵容了她们。 每当走过这片不像林子的林子,步天歌都会想起这件事,然后就会从心底里蔓延出感动等很多情绪。 如今多年已过,那种种情绪未见消散,反而越发沉淀。 宽敞的书房里整齐地放置着数十多个书架,书架上密集地排列着上千本藏书,从奇闻异志到道学典藏应有尽有。 一个铺面放在地上,从那磨痕就能够看出,必是有人常坐于此,那正是步天歌的地方。 步君河身姿挺拔,穿过前面的一排排书架,径直走到了最角落的书架前,抬起双手,从那满屋最厚的书架顶部暗格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古旧木盒。 木盒由楠木所制,七尺见长,两尺见宽。 “……”步天歌。 不是?! 她在这屋子里这般久了,怎么从来不知还有个暗格?? 满脑子的发怔,直到步君河将那木盒递到她面前。 对上那双通透的黑眸,步天歌蓦然回神,她接过木盒,不解的看向青衣女子;“师尊……” “打开!为师本想过两年再给你,但既然你这般渴望,早些时候倒也无妨。” 被那通透的黑眸看着,“渴望”二字让步天歌有些脸红。 她知道她的确是着急了。 抱着那木盒,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缓缓打开了 它。 步天歌动作很轻,即是步君河多年珍藏之物,她自是要好好珍惜的。 可只是窄窄的一道缝,一阵紫芒便已从那缝隙中倾泻而出,待到那木盒全部打开,步天歌终于得窥了全貌。 那是一柄剑,剑柄黛紫,剑格处呈圆形护手,长三尺一寸,虽未出鞘,却也能见那紫光流转,瑞气祥和,一看便知是仙家至宝。 可全书中有名的灵宝神兵就那么多,有主的,无主的一一在脑中闪过。 她后半本书因着任务的关系并未看过,但既和太初门有关,又是紫气环绕之剑,她不管怎么想,也都只想起那一柄而已。 “师……师尊,这是……” 步天歌结结巴巴的抬眼去看步君河,那瞪大眼睛的震惊模样倒是有了许年少的稚嫩,而不是以往的故作老成。 步君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带着些复杂和伤感,缓缓颔首,肯定了步天歌的猜测。 “不错,此剑便是紫云……” 紫云神剑—— 传说中为取自东域深海万年陨石所铸,此石遇水不沉,遇火难融,剑成之日正是日出东方,紫气东来之时,故而得名紫云。 为世间“祥瑞”之剑。 想起某本古籍中对此剑的记载,步天歌敛起眉眼。 此剑,亦是太初门创派祖师风潇潇之法宝,为十二件蕴含灵性的灵宝神兵之一,名动九洲。 但步天歌又很疑惑,此剑既在太初门,那为何在书中,也从未有人使用过呢? 她不解,抬眼去看。 步君河黑眸追忆,良久,轻轻叹息;“你一向爱看书,是知晓此剑的来历……” “嗯!”步天歌点头。 “紫云神剑一直由历代掌门宫主保管,至今已有千年,歌儿一定疑惑为何此剑从不出世?” “是……” 这正是步天歌疑惑的地方。 “其实并非剑不出世,而是从未有人能够唤醒它的剑灵……” 在步天歌的目瞪口呆中,步君河顿了顿,继续开口道;“灵宝神兵蕴含灵性,而紫云更是如此,它又曾在上古神器伏羲古琴旁孕化其能,便更是高出一筹,自祖师去世后,其实数百年都未曾再有人能够唤醒它的剑灵,直到三十八年前……” 步君河停了下来,半 晌未在开口,步天歌忍不住插话道;“师尊,三十八年前,是有人将那剑灵唤醒了吗?” “嗯……” “是谁?”步天歌满眼好奇,心中疑惑。 “为师的师姐,卓楚潇……” 卓楚潇—— 将那名字反复念叨了几遍,步天歌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毕竟时间过了这么多年,她会忘却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也实数正常。 想不起来,步天歌便不再多想,转而好奇的问步君河;“不过师尊,为什么我从不曾听其他人提起过这位卓师伯呢?” 这明显不对。 但看着面前青衣女子蓦然沉默下来的模样,步天歌又有些后悔起来,既然从未有人提起,那便是她不该问的。 “师尊,我……” 步天歌还未话音落下,步君河便已敛起所有思绪,开口道;“无妨,只因卓师姐她,早已经失踪多年了……” 既然步君河未说,步天歌便乖乖的不在问了,想必这其中又包含了很多的是非曲直。 步君河伸手拿起紫云,一瞬间紫芒大放。 青衣女子将它递到步天歌面前。 “多年前你第一次来这里,紫云便已有了反应,如今你已达御物之境,这紫云,便传你——” 步天歌巍颤颤的接过紫云,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柄神剑,原本按照她的想法,是想下山去寻找天材地宝自己炼制的,毕竟灵宝神兵数量不多,各为其主,一般的她又看不上,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步君河会把紫云传给她…… “师尊!” 步君河看她;“怎么,怕了……” 一句话入耳,瞬间激起了步天歌的满身傲气。 少女昂首直视,迎着步君河的目光,嘴角勾起,傲然道;“有何不敢!” 说完,步天歌沉下思绪,不再多想,将紫云横在胸前,双手用力,缓缓抽出,伴随着一声清丽的长吟,沉寂了数十年的紫云神剑终于再次出鞘。 剑如秋水,紫芒环绕—— 步天歌顿觉心中一阵悸动,好剑,当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灵宝神兵。 见她那般兴奋的模样,步君河嘴角缓缓勾起。 许久之后,待少女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又拿出几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她;“拿去,不要让为师失望。” “是,师尊——” 7、坎水宫 晴朗湛蓝的高空,像碧玉一样澄澈,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步天歌自昨日被步君河传下紫云神剑之后,便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来学习御剑。 不知摔了多少次,那鼻青脸肿又兴奋不已的模样让江桥和王叶又是心疼,又是十分无奈,他们自是不会知晓在步天歌心里对于修仙御剑的那份莫名执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今日清晨,步天歌终于可以驾驭自如了。 她兴奋的嚎叫了两嗓子,手中法诀一掐,驱动着紫云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然后嗷嗷叫着冲天而起,只留下一道紫芒在空中久久消散 江桥嘴角勾起,温柔的笑。 王叶也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手掌握紧,满眼的羡慕,却并无一丝妒意。 松竹摇曳,依旧安静的书房中,听着那隐隐传来女孩尖锐的嚎叫声,步君河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 步天歌自是不知道来自自家师姐师兄还有师尊心里的各种吐糟,畅游在云海间,那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让她兴奋的静不下来。 于是,步天歌便掐着决,驱动紫云漫天晃荡。 等她再停下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乾天宫的范围了。 她也没怕,反正离了乾天宫的范围,那也是在太初门之中不是。 待飞的累了,步天歌便落了下来,打算稍作休息一下。 随意的落在了一处松林,那满山青松随风摇曳的景象和乾天宫一贯的云海翻腾着实不同,伴着清风,令人心旷神怡。 步天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放松的感觉了,不由得伸了个懒腰,可这手还没放下来呢!敏锐的五感便已然察觉到破空声袭来。 连忙侧身躲闪,冰蓝仙剑堪堪从胸前划过。 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步天歌当即冷汗淋漓,眉眼微变。 她能感觉到那来自剑上的寒意,若是躲不过,恐怕这一剑便足以将她重伤。 稍显稚嫩的脸庞当即涌上一丝怒气,这里也不知是哪个宫,竟下得如今狠手。 很快,一身太初白衣的少女已然出现在步天歌面前,伸手接过冰蓝仙剑,那袖口处雨滴纷 飞。 坎水宫。 步天歌怔了怔。 那少女看起来要比步天歌大上几岁,发黑如墨,长身玉立,只是那张略显稚嫩的精致脸庞上却是一片冰冷之色,黑眸倒映着堪比冰山的寒气。 “……”步天歌。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坎水宫后山……” 人冷,声音更冷。 清冷寡淡的黑眸看着面前这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青衣少女,但即便如此狼狈,也挡不住那眉眼间的桀骜神采。 因着修炼御剑的缘故,今日的步天歌并未穿着太初白衣,所以人家不认识她也属正常。 就连步天歌自己也料想不到竟然好巧不巧的闯了人家后山。 不过,这里是坎水宫的话,那面前的这个少女岂不就是…… 八大女主之一,白听雪…… 果然够冷…… 步天歌心里吐糟不已。 见步天歌并未回答,白听雪冰冷神色中露出一丝不耐来,只见她握剑的手反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又朝着步天歌破空而去。 速度极快,寒气肆意。 步天歌蓦然回神。 未曾料想到这白听雪竟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而且毫不留情,一身修为虽是比不过江桥,但比她是要强的多了。 她一向不喜打无谓的架,加之也不想对白听雪出手,便脚步一错,索性继续闪躲了开来。 正要张口解释,但谁料那白听雪手中法诀一掐,冰蓝仙剑周身蓝芒大盛,寒气凝聚,转眼化出数十道剑气封锁周身,再度袭来。 “……”步天歌。 算了…… 既然避无可避…… “天清清,地清清,七星转换生乾坤,神行无踪鬼不惊……” 面色肃穆,单手掐诀,脚下步伐连划七星方位,竟是越来越快,残影重重,一连七步,待最后一步落下时,那虚晃的身影竟是瞬间一分为七,冰蓝剑气此时落下,纷纷穿透那七道身影。 竟是无一真实…… 白听雪神色微怔,清冷的眉眼轻轻敛起。 七星斗步吗?! 那少女竟会步罡踏斗?! 便是太初弟子无疑,只是不知为那一宫。 白听雪合了合眼,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没关系,她们会再见面的。 ………… 乾天宫。 步天歌垂头丧气的 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往回挪。 她真的快被自己给蠢哭了,跑什么啊?! 她为什么要跑?! 不过是个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这回好了,脑袋一热掉头就跑,她怕是在人家心里连打负分了。 步天歌一脸的欲哭无泪,连学会御剑的喜悦都半点不剩,迎面碰上了王叶,少年满脸担忧的问她;“歌儿,你这是怎么了?” 一早上不是还高兴的嗷嗷叫吗?怎么现在就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了?! “二师兄,我跑路了……” “……”王叶。 “二师兄,我被嫌弃了?” “……”王叶。 少年沉默的看了看抱着自己手臂哭唧唧的少女,他终于问出了关键;“所以歌儿,跑路,是什么意思?你被谁嫌弃了?!” “……”步天歌。 解释起来真费劲。 少女抬头叹息,松开王叶的手臂,鼻青脸肿的脸庞上再不见半分沮丧,笑嘻嘻很轻松的转移话题;“对了二师兄,大师姐呢?” “被师尊叫去了。” 王叶回答,很了解步天歌其实就是不想回答自己了,而他显然是习惯了这种行为,也不再多问,顿了顿,叫她;“歌儿……” “嗯?” 话到嘴边,王叶倒是迟疑了一会儿。 “怎么了,二师兄?你倒是说啊?”步天歌眉角微扬,好奇不已。 王叶这才吞吞吐吐的开口了;“你,有时间吗?可以帮我修炼吗?” “……”步天歌。 他手指略显紧张的攥着白衣云袖;“若是你没有时间就算……” 了…… 话音未落,步天歌拽着他的手就往云海广场的方向拖,笑嘻嘻的连声叫道;“有有有,你师妹我现在正闲着呢?”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回去睡觉的,可王叶继续开口了,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答应。 自五年前相遇开始,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便一直以师兄的身份在处处照顾着她,不得不说,步天歌的确被暖到了。 她其实一直都想帮王叶修炼来着,但一直都没有开口,因着她很明白,这少年,有着太强的自尊心。 有些事情,步君河可以,江桥可以,但唯独她步天歌不可以。 她并不明白王叶是怎么想明白的,但不论怎么样 都好,这都是她认同的师兄。 路上。 王叶问步天歌,声音里隐约透出了几分颓废和疲惫,他问;“歌儿,我这么笨,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他做不到…… 报不了仇,也无法回应师尊的期待,即便步君河从未看轻过他。 步天歌笑;“怎么会,二师兄你一定会成功的。” 毕竟,你可是注定要拯救世界的男主啊—— 但这显然不能说出去,看着少年丧气的模样,步天歌叹了口气;“二师兄,没有努力还会蒙尘的珍珠,也没有一直会被乌云遮住的太阳,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少女声音一顿,又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 少年恍然回头,看见稚嫩少女眼中浓浓的信任,只觉得眼中湿润,那是一双亮如星辰的黑眸,带着难以估量的力量。 “嗯——” 少年重重的点头。 这一幕,成了王叶心中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的景象。 所以后来每次回忆起那笑容灿烂的少女时,才会如此痛彻心扉…… 8、步罡踏斗 待步天歌将早已脱力的少年送回他的房间后,再出门时,已是月上梢头。 二师兄…… 想起那越发拼命发狠的少年,步天歌叹息了一声,可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的。 她只能做到,在他的大劫来临之时,拼尽全力的护住他。 但谁知晓,那世事难料呢…… 步天歌不再多想,摇了摇头,抬步回到了隔壁旁边自己的居所院落。 夜风清冷,吹动树叶轻轻摇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步天歌抬步进屋。 即便五年过去,那房里的陈设都还一如往昔的简单,床铺桌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木质的杯子和水壶,旁的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但生活的痕迹却给这抹简单中套上了归宿的温暖。 步天歌点燃烛火,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打算去洗漱,连着两日都未曾好生休息,她还蛮有精神的,可却难免有汗尘沾在衣衫上,这一点才让她有些不适。 她不是洁癖,毕竟以步天歌前世的身份来说也养不出什么洁癖的性子。 只是喜爱干净是任何人的天性而已,她自然也不例外。 去厨房打了热水洗漱沐浴,连带着多日的疲惫好似也都洗下去了一般,步天歌脱下布鞋,懒懒的倒在了床铺上。 抬手打了个哈欠,心里明明想要入睡,可也不知怎么,应是很疲累的她却不大想睡,翻来覆去了几下,索性直接翻身坐起。 从枕头底下掏出了那日步君河交予她的小册子。 既然睡不着,那便修炼…… 步天歌盘膝而坐,伸手翻开了第一本小册子,阴阳斗步—— 太初门乃剑修门派,顾名思义,也就是门下弟子不说全部,但也几乎大部分都是修剑的。 毕竟名震九州的太初剑诀,以剑来发动,才会展现出其最大的威力所在。 当然,这也不是说全部都是如此。 毕竟俗话说得好,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毕竟人多了,总是会有那几个特立独行的。 就比如说那个离火宫的首席大弟子,也是八大女主之一的唐心莲。 她就是用鞭子来做为武器的。 言归正传。 太初的创派祖师,风潇潇是剑 修,所以延续下的太初门便也如此,可时至今日,却已很少有人知晓。 太初之上的太易门,在千年前,是分为两脉的。 一脉是延续至今的剑修。 而另外一脉,便是在千年前的那场凶兽灭门浩劫中失传的…… 符修一脉。 其符修四大诀中,符诀,咒诀,印诀,皆已失传,只有最后的,斗诀流传了下来。 但与其说是流传,其实千年后的至今已是再不完整,毕竟是经有所了解的先人们一代代改良后的。 他们身为剑修并不算精通于此,故而这改良后的斗诀威力自然是不必从前,但用来配合太初剑诀使用,威力更胜。 倒是十分的相得益彰。 斗诀合称为“步罡踏斗”。 传承至今的四大步罡踏斗,分别是“阴阳斗步”,“五行斗步”,“七星斗步”,以及“天罡斗步”。 其中“天罡斗步”用来配合太初四大剑诀的最后一式“九天洞元,神霄真雷”便更是威力绝伦。 当然,对于现在的步天歌而言,她还远远不到能够触摸到此剑诀的地步,倒不是说她的身份不够,而是修为不足。 九天洞元,神霄真雷。 乃是太初的镇派奇术,以凡人之身,引动紫霄神雷降世,其威力自是不俗的,但修为不够,恐怕还未施展,便已被天雷冲击的烟消云散了。 步天歌微微摇头,收起四散的思绪,开始专心仔细的钻研步君河给她的“阴阳斗步”和“风雷斩”剑诀。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脚踏实地—— 于是,这一修炼,待步天歌回过神来之时,已是天将明。 放下小册子,抬头,步天歌懒懒的伸了个腰,从床上起来,抬手将垂落至耳边的青丝捋至耳后,顺道揉揉酸痛僵硬的肩膀。 目光望向半敞的窗外,随风摇曳的青松,步天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一晚过得可真快啊。 走出屋子,步天歌站在屋外,沉沉的吸了口新鲜空气,舒缓着连日的疲惫,一时倒是舒服了很多。 步天歌喜欢看日出,看那蓬勃的朝气与未来,而每当这个时候,她才会真正的,放下一直紧绷的那根弦。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放空大脑,放空自己,不去想那紧迫的将来。 今 日,倒是天气不错…… …………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按部就班的修炼。 步天歌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再一次遇见白听雪,而且,还是在这般短的时间之内。 太初九宫,人人都知其掌门宫主步君河座下有亲传弟子三人,但除了长宫乾天宫的弟子外,倒是没几个人认得步天歌和王叶。 一来是因着两人年纪尚小,资历尚浅,修为不足,不像江桥那般声名远播,而且早已开始帮着步君河处理门派各种事宜。 再者二来也是因着两人对此事毫无兴趣。 对于两人来说,修炼的时间都还嫌不够,哪里有什么闲心去四处游荡。 王叶从未离开过乾天宫,而步天歌,除了前几天练习御剑时好巧不巧的闯进坎水宫后山外,她去的最多的,其实是离火宫。 更加准确来说,去离火宫是为了找其首席大弟子唐心莲。 离火宫宫主名叫唐宴,是太初九宫中除了步君河和坎水宫宫主石玥外,仅有的女性宫主。 她本是上一代离火宫宫主唐百岁的妻子,但可惜的是,那位唐百岁宫主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并没有和他的名字一样长命百岁。 于是在夫君死后,身为大长老的唐宴便接任了离火宫宫主之位。 而唐心莲,正是唐宴和唐百岁的女儿。 太初九宫虽然同出一门,同气连枝,但实际上九位宫主之间的关系同样也分好与亲近,这是必然的。 就像步天歌所知晓的,步君河和唐宴相交莫逆,却和石玥淡如清水,不太合的来,当然,这些都是那些好事的弟子们所言。 但步天歌想,既然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就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其实说起步天歌和那唐心莲认识的过程,还是挺有冲突性的。 那大抵要追溯四年多前了。 那时步天歌和王叶满打满算来到太初已有半年,一日修炼之际正巧碰上了唐宴带着那时也不大的唐心莲来串门。 唐宴见这三人年龄相差不大,也有意让三人多多交流感情,便让唐心莲和步天歌王叶一同玩耍。 但唐宴大宫主绝非想象不到的是,王叶身肩灭门之灾,又沉默寡言,而步天歌则一颗红心向实力,加之对小孩子无感,又怎会陪着唐心莲 玩耍胡闹。 那唐心莲虽父亲早亡,但母亲仍在,自小更是在诸位长老和其师兄师姐们的宠爱下长大,虽说不至于纨绔成性,但在那两人的冷落下,也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 步天歌虽然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计较,但如果这个小孩子有着比你还要强的实力,又不管不顾的出手揍你,那就是另当别论了不是。 她虽资质万中无一,但毕竟修炼时间尚短,怎会敌得过自小修炼启蒙的唐心莲,关键时候还是王叶死命护着步天歌,独自承受住了来自唐心莲的失控暴打。 这也是从那之后,步天歌彻底接受王叶的关键点。 幸好那时江桥偶然经过,这才拉开了唐心莲,将两人救了下来。 即便是有步君河给的丹药,王叶在床上也足足躺了一天,以他那半妖的不俗体格来说,这就足以看出唐心莲是有多么的手下无情。 唐心莲之后回了离火宫受没受罚,那步天歌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算是把那暴力女给记住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自己的债自己讨…… 这就是那时步天歌和王叶的想法,两人之后更加发了狠似的修炼,终于在一年后,步天歌突破玉清第四重。 她考虑着那唐心莲若是突破第五重成就御物之境,那他们可就彻底没机会了,于是,事不宜迟。 步天歌就带着王叶找麻烦去了。 预备前探查,行动中计划。 于是在一日黄昏,两人就把修炼回来的唐心莲在小道上堵了个正着,然后一言不合,就毅然决然的大打出手。 在然后…… 当江桥带人找过来的时候,步天歌和唐心莲正躺在地上你一声我一声的哀嚎。 那鼻青脸肿的模样,要不是一身熟悉的,又变得破破烂烂了的太初白衣,江桥还真认不出两人来。 王叶在三人混战中是最先出局的,脑袋撞到了树上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过步天歌想,其实这样也挺好,不用担心破相了不是。 回到乾天宫,两人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惩罚。 三百遍的太初门规啊,抄的步天歌手直抽筋,差点快吐了。 不过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步天歌和唐心莲的关系在哪之后竟然“诡异”的好了起来。 最起码每当看见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江桥总是会一脸欣慰的笑。 “……”步天歌。 只想呵呵哒…… 别开这种玩笑。 谁和那自来熟的暴力女关系好了。 9、冲突 总而言之,步天歌时常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到底是哪里被那个脾气暴躁的大小姐看上了。 她改,她改还不行吗?! 你说你一个八大女主之一,你不去纠缠男主,培养培养感情,你老在我面前刷什么存在感?! 步天歌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每每想起那时候,还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哀伤。 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总而言之。 这次上离火宫,更准确来说,步天歌是来找唐心莲切磋的。 虽然心里吐槽归吐槽,抱怨归抱怨,但对于这暴力女的实力,步天歌是信服的。 江桥前几日外出办事,至今未归,步天歌修炼好了步君河给她的太初剑诀,一时心痒难耐。 找不到人怎么行?! 所以她就想到了唐心莲。 于是,也就有了今日的离火之形。 当然,如果步天歌能料到今日的场景,那么,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来的。 ………… 紫云神剑划过天际,直奔离火宫而去,遥遥视线所望,那火红的山体好似一杆火焰长.枪般直冲云霄。 因着距乾天宫不算远,御空而行也用不了多少功夫。 稍一离近,步天歌便能感觉到一股炽热感扑面而来。 似是因着伏羲古琴演八卦化灵力的原因,太初九宫中的每一宫,都有自己的特性所在。 乾天宫云海翻腾,宛如仙境。 坎水宫青松成林,心旷神怡。 而离火宫,则是火海呼啸,炽热难挡。 当初听江桥这般描述的时候,步天歌还很疑惑,火海呼啸?! 这什么意思?! 莫非离火宫是建立在火山上?! 可江桥并未回答她,后来步天歌这才知晓,那所谓的火海呼啸也只是一个描述而已。 九洲大陆地域广阔,何其之大,多有奇花异草,各有妙用,生长在人静罕见的适宜之地,且大多不为人所熟知。 但这其中要说被传播最广的,名头最为响亮的,还要属火龙腾。 火龙腾。 依万年火海灵气而存,属火相,十年发芽,百年成长,千年成熟,及具灵性,具有至阳至刚的火焰之力 ,对火属修道之人有极强的附增作用。 传闻乃是太初门离火宫第二代宫主包不还意外于万年火山之底发现,并带回了离火宫。 本想练成法宝赠与爱徒,却机缘巧合之下蓦然发现离火宫的灵气竟能让那火龙腾常开不败。 于是包不还心思一转,便将那火龙腾种植在了离火宫后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火龙腾的藤条非但并未就此枯萎死去,反而越发的繁衍壮大,逐渐蔓延了离火宫的山体,将那山体几乎染成了红色。 远远看去,那被火红藤条缠绕住的山体当真便像那火海一样,至阳至热。 火龙腾不但有凝聚火属灵气之效,如今离火宫的镇宫之宝“九龙九叶鞭”,便是数百年前的第六代离火宫宫主叶骁用那唯一的千年火龙腾炼制而成。 虽在炼制的最后出了点意外,导致那“九龙九叶鞭”不入“灵宝神兵”之流,但亦是这世间的顶级法宝之一。 威名远播。 ………… 步天歌来到离火宫时,已是正午,日光与火龙腾交织在一起,炽热大盛。 抬手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步天歌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 她总觉得,唐心莲那暴躁的脾气,和这个生长环境真的是有分不开的直接原因。 心里吐糟,步天歌两指一引,紫云在空中一划,收剑入鞘。 看守宫门的两个弟子不认识步天歌,但也知晓她和自家大师姐关系好,正常询问了两句就让她进去了。 步天歌一路顺着阶梯向上走。 太初九宫中,有两宫是不能御剑而行的。 如果说乾天宫是因着规矩,那剩下的离火宫,就是因为危险了。 步天歌曾听江桥说起过此时,事关于火龙腾的特性所在,一旦在上空御剑而行,会被它们视为挑衅而发起攻击。 其实步天歌最佩服的就是这点了,这是天然的最强护院啊。 但可惜的是,不说别的地方无法种植火龙腾,就算是同在青溪山脉的太初其他八宫,也是无法种植的。 一步一阶梯。 步天歌脑子里还在演练着剑诀,一边漫不经心的抬眼看路,在视线中映入走来的两道身影时。 “……”她笔直的身子徒然一僵。 山道 阶梯之上,火红的影子倒映着,在风中摇摆不定,沙沙作响,徒然寂静。 只见眼前的阶梯山道之上,一身太初白衣的少女,身姿修长柔韧,容貌极美,肌肤细美如玉,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似含着万分的清冷孤傲,背后用白绸以做剑鞘,缠绕着一柄长剑,只能见到那剑柄呈冰蓝色,色泽鲜亮,隐隐有波光流动。 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白听雪。 步天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她当日逃走,实属没过脑子的愚蠢行为,若是因此让人家误会,那可太过糟糕。 偷偷抬眼,但见那白听雪神色冰冷如常,倒是没有丝毫发怒或是别的什么迹象,莫非是未将她认出来?! 步天歌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并非是没有,毕竟,那天的她着实是太过于狼狈,鼻青脸肿的应当看不出什么?! 这般一想,步天歌的心里却是放松了少许。 心思百转,但步天歌的脸上却是不显分毫,在望那站在白听雪前方半步的白衣女子,看不出年纪,相貌绝色的脸上,却也是同出一撤的冷若冰霜。 “……” 步天歌心下一惊。 一贯狡黠桀骜的眉眼敛起,不知为何,她竟是在那双眼中,看见了怒气。 而且,还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刺骨的怒气和冰冷。 有些莫名其妙,但步天歌心下警惕起来。 她并不认识眼前这女子,但想来和白听雪一起,也是大致能够猜到的。 “弟子乾天宫步天歌,见过……” 话音未落,只见面前的白衣女子瞬间动了,步天歌早已暗自警惕,见那白衣女子袭来,便是早有准备的向后退去,口中连道;“不知石师叔这是何意?” 在叫着“师叔”的时候,步天歌语调加重,眼见那白衣女子果然停下了手,不由得松了口气。 接着一连退出几十步,但眼中警惕未变。 她所料不差,白衣女子果真是白听雪的师尊,也就是太初门坎水宫宫主,石玥。 也就是那个乾天宫弟子们所传言中,与自家师尊步君河向来不合的那位宫主。 步天歌深吸口气,心中冷哼,一言不发就出手,这哪里是不合,分明是有仇的? 而且一宫之主竟向一弟子出手, 果真是厉害的很啊! “不知石师叔这是何意?” 步天歌重申了一遍,面色低沉,微怒;“弟子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师叔?竟让师叔以宫主之尊,不惜对弟子动手?!” 就算面前的女子乃一宫之主,万不可敌,但步天歌一身傲气风骨,此番对待又怎能不怒。 白听雪也似从自家师尊突如其来的行为和反常中回过了神,诧异的看向目光闪烁而强压怒气的师尊,想问什么,却没有出口。 “哼!” 只见那石玥冷哼一声,亦是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白听雪神色清冷,紧跟而上。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阶梯拐角处,再也看不见了的时候,步天歌都还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石师叔莫不是脑袋有坑? 正待想着,忽听其上阶梯处有声音重叠着传来。 “天歌。” “小歌儿。” 步天歌这才回神,抬头看去,还未看清眼前,只见一道红影已然出现在眼前,少女大约十四五岁,一身白衣在衣袖处却是绣上的显眼的红色。 其上朵朵的火焰印记正欲燃烧。 少女明眸皓齿,明艳张扬,一条血红长鞭系在腰后,正是那闻名九州的“九龙九叶鞭”。 那少女在步天歌抬头时已然将手臂搭在了她身上,上上下下四下扫视,口中更是道;“怎样?受伤没有?你到底是哪里冲撞了石师叔?” 一说起这个,步天歌就很是郁闷不已,她要是知道怎么得罪就好了。 叹了口气,步天歌摇了摇头,从肩膀上拿下唐心莲的手臂,看向几步阶梯上白衣焰袖的英气女子,拱了拱手。 “弟子步天歌见过唐师叔。” “嗯……” 唐宴轻轻颔首,她和唐心莲是接到了巡视弟子的禀报这才赶过来的,此时见步天歌安然无恙倒也是松了口气。 正要同样开口询问,却不经意看见步天歌背上附着的紫色长剑,唐宴心中一惊;“掌门师姐竟是将紫云传给你了吗?!” 还不等步天歌回答,唐宴却是接着微微叹气;“……怪不得石师妹会这般生气了。” “……”步天歌。 啥?! 因为紫云神剑?! 她怎么有点懵呢?! 步天歌没忍住问唐宴;“唐师叔,是紫云有什么问题吗?” 唐宴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也不做解释,转身离去。 “……”步天歌。 “……”唐心莲。 不是,这怎么一个个都怪怪的…… 10、交手 太初门,离火宫。 微风拂过,火浪滔滔,越发炽热的阳光透过藤条的间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 唐心莲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了。” “……” 步天歌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歌儿,快快,快给我看看大名鼎鼎的紫云神剑到底长什么样……” 步天歌一脸无奈的看着徒然兴致高昂的唐心莲,已经说不清是第几百次的特别强调她了;“别叫我小歌儿。” “好好,步师妹总行了。” 一脸的敷衍。 步天歌暗自翻了个白眼,但吐糟归吐糟,她还是从背后解下了“紫云”递了过去。 但见那紫玉剑柄在阳光下冉冉生辉,如有流光婉转,连着剑鞘的三尺长剑,光华流转,仙气充盈,触手温暖,似有漫天祥瑞福泽苍生。 “好剑啊!” 唐心莲赞叹着,果真不愧是世间一等一的“祥瑞”神剑。 “小歌儿,现在已是学会御剑了?” “嗯!” 步天歌微微点头,接过紫云重新附在背后,心里也着实是懒得在纠正唐心莲了。 “玉清几重?” 步天歌道;“昨日突破的七重。” “……”唐心莲。 她自小修炼,如今也不过才玉清八重之境,步天歌修炼五年,如今已是要赶上她了吗? 唐心莲怔了一下,随即勾唇轻笑,那笑,明艳至极,也张扬至极。 “小歌儿,来比试一番?怎么样?” 这话,就像她那一身的白衣焰袖,带着战意,高昂而起。 步天歌闭了闭眼,随即睁开,敛眉轻笑;“好啊!求之不得。” 两人并肩到了离火宫的演武广场,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分站两边。 四周有原本正在修炼的弟子一看这架势,立即就明白了自家一贯好战的大师姐这是要比试啊,然后马上一个个都凑了过来。 毕竟唐心莲这么有战意的情况可不多见。 但见那少女白衣云袖,背附紫剑,便是乾天宫弟子无疑。 虽然他们并不认识和大师姐对战的乾天宫少女是谁,但唐心莲的重视便足以说明她的实力,不容小视。 “小歌儿,事先说好,输了可 不要哭鼻子……” 没管周围的弟子,唐心莲笑的张扬,步天歌目带寒光,唇角微勾,战意澎湃。 “少说大话,谁输谁赢要比过才知道的……” 深知自己的境界要低于唐心莲,步天歌也没有托大,手中法诀一引,低喝一声,只听“铮”的一声,紫云出鞘,紫芒大放,漫开满地霞光。 “小心别闪了您的老腰。” 手掐法诀,紫云神剑顷刻幻化数十道剑气,毫不留情的封死了唐心莲周身方位。 “……”唐心莲。 少女挑眉,低低一笑,这丫头还真不留情啊! 右手往腰间一摸,只听“啪”的一下,是“九龙九叶鞭”裂空的声响。 唐心莲不动如山,血红长鞭凌空一划,爆烈的火芒将那袭来的剑气经直打散。 她张扬的笑;“小歌儿,可要,小心了……” 血红长鞭凌空甩过,只听“噼啪”一声火焰炸响,数十道火芒快如闪电,片刻间已冲到了步天歌的面前。 好快…… 步天歌虽惊不乱,左右两手分别掐出不同的法诀。 只见她最后右手大指掐无名指中纹,向前一送,天地灵气立即在身前凝聚出一幅太极阴阳鱼图案,截住了唐心莲的血红火焰,然后左手剑诀一引,紫云神剑紫芒大放,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唐心莲。 红衣少女大惊,连忙闪过攻击,看着明显“一心二”用的步天歌,有些动容,这丫头什么时候练成的?! 但动容归动容,唐心莲却不畏惧。 只见她双臂一振,红衣飘飘,身子竟缓缓升到半空,手中长鞭凌空一划,当即劈下,双手交叉引法,喝道:“长!!!” 话音才落,只见赤芒涌动,原本身前那条两尺来长的血红长鞭忽的见风就长,迅疾无比。 刹那间不知长了多少倍来,其上的纹路纵横重叠,竟是宛如一条咆哮的火龙凶猛袭来。 步天歌立即连退三步,手中法诀引动,当即召回紫云神剑护在身前。 那唐心莲忽的嘴角勾起;“还没完呢!束……” 再度引诀,步天歌心下一惊,但见下一瞬,那血红长鞭竟是再度延长,将步天歌整个人都圈在了中心,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缩小。 在这般下去,当真 是要被束缚住不可。 步天歌当机立断,口中低喝,法诀连掐,脚下步伐连划七星方位,竟是越来越快,残影重重,一连七步,身影七分,待那长鞭缚紧之时,七道身影却无一真实…… 七星斗步—— 白衣少女在出现时,已是在唐心莲身后。 左手法诀变化飞快,随着最后一个手诀落下,体内的灵气滂沱轰然而出,紫云神剑徒然发出一声清肃,顷刻紫芒大放,以极快地速度斩了下去。 “天清清,地清清,七星转换生乾坤,神行无踪鬼不惊……” 风中,传来唐心莲低低的暗哑声线,步天歌眼眸一凝,待那紫芒斩下的瞬息之间,那虚晃的红衣身影竟是瞬间一分为七。 无一真实。 “别以为只有你才会七星斗步。”唐心莲勾起唇角,笑得明艳。 步天歌敛眉轻笑,她没忘,只是…… 看着两人徒然停止的打斗,周围远远退开的众弟子们不禁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但却并无一人敢发出任何声响,反而因着那凝重的气氛,一个个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他们没想到那个乾天宫的少女当真与他们崇拜的大弟子唐心莲斗了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不知晓众弟子们的心理变化,但见那二人相隔不过两米不到,望着对方,皆一言不发。 一个锐利冷静,一个明艳张扬。 实际上到了两人这般的境界,又是总在一起修炼喂招的关系,多余的试探毫无意义,到此结束再适合不过。 若是想彼此间分出个胜负来,凭这个可万万不行,即使这般再斗下去也只是无谓的浪费灵力罢了。 那么…… 就只能用绝招了,这点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唐心莲张扬的眉眼凌然,好胜之意在眸里徒然升腾。 在四年前被她带着王叶于小道上截住的那时起,她就知晓的,面前的这个人,即便当时很弱小,但总有一天,会如她所言般的,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 只是,唐心莲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的这般快。 “小歌儿,我们,一招决胜负?” 迎着唐心莲张扬兴奋的眉眼,步天歌眼中同样战意昂扬;“正有此意……” 破碎的演武地面,风中飘落而过的火龙藤叶 ,两人分隔两边,遥遥而立,眼神中皆是炽热升腾的战意。 片刻,两人同时动了。 唐心莲双手交叉,连连打出法诀,随着那法诀的落下,脚下步伐接连不断,东西南北中,相生相克,紧密相连。 “天荒荒,地荒荒,日无魂,月无光,万物归无以混沌,五行相生化乾坤……” 原本柔软的九龙九叶鞭徒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宛如阵阵龙吟,刺目的火芒凝聚而起,巨大的红色剑气嗡嗡轻啸,将那天边云色尽数染红…… 风中,传来她低低轻喝;“九天星辰,神鬼无门!!!” 来了…… 步天歌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轻轻低语。 “天灵灵,地灵灵,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白衣少女连退两步,右手张开,接过紫云神剑,全身紫芒尽数敛起,人剑合一,整个人化作一道紫色剑气,跃至半空,脚下步伐连连变换,似左缓右,似右向左,看似单一,却又蕴含先天阴阳。 “九天云动,风火雷诀!!!” 那一刻,赤焰,雷光,将整个天地一片渲染,狂风呼啸,云气沸腾,天地灵气涌动四野。 顷刻昏暗的天际,苍穹一片肃杀之意! 11、三年 “九天星辰,神鬼无门!!” “九天云动,风火雷诀!!” 异口同声的低喝,伴着火光雷鸣,呼啸闪烁,顷刻间,天地变色! 卷起的灵气浪潮控制不住的四散开,周围的弟子们都被那气浪冲击压迫,竟是不约而同的脸色一白,纷纷退开。 霎时,广场之上,一片寂静。 “喝!!!” 白衣天雷剑斩天下,红衣烈焰怒向苍穹。 然而就在周围弟子们的纷纷惊呼中,一道身影突兀的闪过,以极快的速度强势的插入了雷与火的对撞之中。 “还不住手……” 那红色的身影厉声喝道。 手掌抬起,左右手分别以指代剑分向两边,似缓实急,只见其上一点白光瞬息放大,太极阴阳双鱼图案顷刻形成,分别接住了步天歌和唐心莲双双袭来的剑诀。 正是离火宫宫主,唐宴。 没料到唐宴会徒然出现在激斗的正中心,两人面上皆是一惊,但收手已然不及。 下一刻,但见那柔和的太极阴阳鱼图案,携带着不可匹敌的灵力,将两人的剑诀尽数移偏。 “轰!”的一声陡然落下。 击在下方无人的广场之上,待渐起的烟尘散去,视线清晰,周围众弟子这才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那火光剑气斩落之处,原本结实无比的灵气石所铸的,青石地板上竟然被击出了残破不堪的坑洞。 随后唐宴双手挥动,极为温和的灵气挥然而出,将步天歌和唐心莲二人的身子包裹着送回地面。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视线所及皆是对方苍白的面色,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伸手召回各自的法宝。 步天歌收剑入鞘,扶了扶气息翻腾的胸口,看向唐宴,和唐心莲异口同声的叫道。 “唐师叔……” “娘!” 唐宴脸色难看,看着面前的两人,冷哼道;“我看你们两个当真是胆子大得很,修为未精,竟强行使用太初剑诀,莫非是想同归于尽了不成?” 太初剑诀,乃太初门不传奇术,每一式皆是威力巨大,尤其是还加以配合步罡踏斗使用,威力便更是要强上三分。 如今两人一个玉清八重,一个玉清 七重,在弟子中固然是修为高深之辈,但若想以这般修为来施展太初剑诀,实属勉力为之。 更别说全力施展,这一个不好,怕就是同归于尽的局面。 要不是那比斗的动静太大,或许等唐宴知晓时,怕就是在两人重伤闭眼之后了,想起那种场面,唐宴便更是怒火滔天。 步天歌这时也冷静了下来,顿时后怕的冒出冷汗,郑重而歉意的拱手道:“师叔赎罪,是弟子鲁莽,不该争那一时之气,一定谨记师叔教诲。” 唐宴见步天歌态度诚恳,气也倒消了一些,她乃是乾天宫亲传弟子,即便她是师叔也不便在继续追究下去。 于是,心里的火便转头冲着自家女儿唐心莲,毫不留情的尽数发泄了出去。 “……”步天歌。 “……”唐心莲嘴角一扯。 她就知道会这样…… …… 回到乾天宫时,已是黄昏时分。 步天歌心中疑惑,便直径去了书房,但见那窗子未开,便知晓是步君河不在。 想必是还在乾天殿内忙碌,思来想去,便也就此作罢。 关于紫云神剑一事,既然步君河未曾告诉她,那想来便是时机未到。 此时天色已晚,腹中倒是“咕咕”叫了起来,步天歌轻轻摇头,转身去了饭堂。 乾天宫的饭堂在东边,因着是饭点的缘故,弟子们大多数都在,十个人正好是一桌,凑在一起说笑交流。 步天歌扫了一眼,很轻易的就能看见独自一人在角落中安静吃东西的王叶。 一贯狡黠桀骜的眉眼轻轻敛起,步天歌叹了口气。 “三师姐……” “三师姐……” “……” 见步天歌进来,众弟子们纷纷直起身子打招呼,步天歌轻轻颔首以作回应后,便朝着角落中的少年走去。 乾天宫弟子共计一百三十五人,在九宫中其实数量并不算多。 毕竟是太初长宫,即便是长老收徒,资质稍低一点的便也不能入门,可要说以低资质入门的,几百年下来到如今,满打满算的,也就王叶一人而已。 而且,还是人人羡慕的亲传弟子,掌门宫主之徒。 步天歌轻轻敛眉,王叶被孤立,的确有众弟子们的原因所在,但追根究底,也有他自身的原因。 因资质而自卑,因自卑而远离,因远离而被孤立。 这一点,步君河看得出来,江桥看得出来,她自然也是明白的很,可唯独,王叶不懂。 几番说教也终是无用之功。 步天歌暗自叹息,二师兄,你究竟何时才会明白……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觉间,又是三年。 已是十五岁的步天歌,面孔已在不复从前的稚嫩,身子节节拔高。 前几日江桥闲来无事测量了一下,已有七尺,步天歌换算了一下,如果放在现代的话,应当是一米七五左右。 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再长,毕竟她的年纪现今为止也算不上大,但怎么说还是比较满意这个身高的。 不仅如此,三年过后,步天歌的修为也再进一步,如今已是玉清第八重境界,对于太初剑诀的掌握,也是得以运用自如。 虽然以她现今的灵力境界也只能施展一次,但最起码,不会再因为全力使用而被骂了不是。 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步天歌勾唇轻笑。 那场没有结果的比试成了她和唐心莲迄今为止的遗憾和期待,但,想来也不会远了。 今晨刚通过了步君河的考校,日日复一日的修炼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步天歌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假,什么都不想,就那么懒懒散散的躺在云海之中。 嘴里叼着一片叶子,时不时的从里面蹦出一两句不成调的起伏。 太初九峰,乾天最高,云海翻腾的景象一年四季都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下雨的时候,这些云气也不会散。 来这里八年了,至今步天歌都还没明白这些云气是打哪里来的,要说是因着山峰太高的缘故,总感觉不仅如此。 就像她没懂都是青溪山脉所在,为何那火龙滕就只在离火宫才能生长? 还有那艮山宫,寸草不生的山体,光秃秃的实在太过难看,都快成险峰了? 步天歌脑子里漫无边际的想着,其他的几宫她到是没怎么去过,不过听江桥说,坎水宫下有一条贯穿山体的河,尤其是日落之时更是漂亮,日后有机会要去看看才行。 几只白鹤划过长空,徒留啼鸣,那是五长老养的,据说已经养了很久的年头,都快成他的宝贝了。 步天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闭着眼,伸出手掌,随意的抓着云气,她想,无论如何,她都是喜欢这里的。 “你果然在这里。” 明艳张扬的笑徒然在耳边响起;“小歌儿,抓云啊?你要不要这么无聊,师姐我带你去玩啊!” 步天歌懒得理她,抬手打了个哈欠。 “……”唐心莲。 不耐烦了,唐心莲轻嗤了一声,二话不说直接伸手进了云气中,将被陷在里面模糊的人影暴力的抓了起来,却是步天歌的一身太初白衣。 “你温柔点行吗?” 步天歌无语至极,拍开她的手,懒洋洋的盘腿坐起,但见那云气中只露出了她的一个头。 唐心莲想,这幸亏不是晚上,不然可非吓一跳不可,撇了撇嘴;“少说废话,既然这么闲,带你去玩去不去?” 步天歌嫌弃;“不去。” “啧!修炼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懒。” “修炼是修炼,休息是休息,这明显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 步天歌死活不动,任唐心莲威逼利诱都不行,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放弃。 “行,本来还想叫你去中门宫打白鹤来吃的……” 步天歌嘴角扯了扯,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唐心莲大叹了口气,最后干脆也学着步天歌躺进云气之中,当眼前的视线尽数化为白茫茫一片时,她有些感兴趣的伸手去抓。 当云气从手掌心散开,唐心莲反而觉得有些好玩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步天歌眼角的视线看了她一眼;“通过你娘的考校了吗?” 唐心莲一边玩,一边轻嗤了一声,张扬的笑;“当然,你以为我是谁,我要是通不过,离火宫就没人可以通过了。” 这话说的及其自傲,但也的确是实话,步天歌轻笑,毕竟唐心莲这一宫首席大弟子的实力可不是假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唐心莲没有问步天歌是否通过了步君河的考校,在她看来,这也是一定的。 步天歌道;“两日后。” 唐心莲诧异的转头去看她;“这么快?” “早去早回吗。” “你想好去那里历练了吗?” 唐心莲转头问她,步天歌沉吟着。 九州大陆上,有四大禁地,分别是东域深海, 西域沼泽,南域大山,以及北域冰原。 不过说起要去哪里的话…… “应该是去东海,或是冰原。” 步天歌实话实说;“我想去看看大海和冰川。” 唐心莲“嗤”了一声,想了想,问她;“要不要和我去火山玩?” “不要。” 步天歌毫不犹豫的拒绝,然后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唐心莲;“我二师兄也会下山历练。” 唐心莲;“哦!” “你要想找个人的话,我可以去问问我二师兄……” 话音未落,唐心莲一声暴躁的低喝;“闭嘴!” “……”步天歌。 摸了摸鼻子,她有些委屈的暗自叹气,我一片好心的在帮你追男主喂,干嘛要这么凶。 唐心莲一见她那模样,心里更烦躁了;“我要什么人陪,而且别和我提你那白痴二师兄。” “……我二师兄不是白痴。”步天歌反驳,那叫大智若愚好不好。 “怎么不是白痴?整天阴沉个脸看着就烦……” “你现在的性子,看谁都觉得烦。” 步天歌简直无力吐槽了,女主不追着男主跑?! 这发展,怎么就越来越不对劲了呢?! 12、下山 乾天宫后山,有两条岔道。 靠右一条通往太初宝地。 里面收藏着历代掌门宫主的成名法宝和几百年收集而起的神兵利器,秘术卷轴等物。 件件皆是威名远播,威力极大之物,绝不是殿前的兵冢可比拟的乾天禁地。 负责看守的是十三长老庄长河,十四长老庄长雨,两人为双胞兄弟,本身实力强劲,更是精通合击之术,在九州大陆也是极富盛名之辈。 靠左则是通往祖祠祠堂。 里面供奉着太初门历代掌门宫主的排位,虽是不如太初宝地那般禁制重重,但重要性亦是不言而喻。 负责看守的是五长老宁逍遥,也就是在乾天宫里喜爱养白鹤的那位长老。 两处禁地并不相通,是以同为禁地看守者,除去掌门宫主急招之时,三位长老各司其职,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 要说他们唯一相同的一点,大概就是,对于步天歌的喜爱了。 这表述起来话可就长了,这里暂且不提。 一身太初白衣的少女蹲在祖祠祠堂的前方空地上,一边逗弄着才刚出生不久的小白鹤。 顺带着瞄了一眼宁逍遥那副不着调的醉话连篇,也不知道其他宫的禁地看守者是不是都这副模样。 不过,吐槽归吐槽,要是谁当真敢小瞧了这位五长老,那可就真的倒霉透了,能被步君河委以重任看守祖祠祠堂,就足以说明了宁逍遥的实力。 步天歌不仅轻声一笑,宁逍遥撇了她一眼,醉的通红的脸上随即懒洋洋的眯起眼睛;“听说你明日一早就下山?” “是,师叔。” 步天歌回道;“弟子如今已到了玉清第八重的瓶颈,左右在宫中继续修炼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早早下山多加历练,寻求突破上清的机缘所在。” 步天歌回答的极为认真,而且她也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玉清第九重,她自问不是问题,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可关键是,一味的闭门苦修是段然突破不了上清的。 上清境是一个坎,过去了,便有了名动九州的资格,步天歌自是不愿甘于平庸,连江桥都会在宫里无事的时候外出历练,就更别说是她 。 步天歌这个想法其实早就有了,只是前几年因着她年级尚小,修为不精之顾,被步君河否绝了而已。 这次通过了步君河的考校,可以下山了,步天歌心里自是高兴万分的。 宁逍遥问道;“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先去北域冰原看看,若是接下来还有时间,便去东域深海。” 闻言,宁逍遥微微点头道;“北域冰原是不错的历练之地,虽然不如其他三大禁地赫赫凶名,但身为九州大□□大禁地之一,其中厉害的妖邪鬼物也不算少,你独自出门,可要万分小心。” “师叔放心,弟子明白。”步天歌认真的道。 宁逍遥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银色令牌模样的东西扔给了步天歌。 “师叔……” “你明日下山,师叔我不能去送你,这都天令你便拿着。”宁逍遥摆手道;“防御类的法宝,还算实用些。” “多谢师叔。” 步天歌大喜,别看宁逍遥说的漫不经心,但以他的地位修为,手里拿出来的法宝,又怎会是凡品。 宁逍遥应了一声,道;“出去历练一下也好,早日突破上清境,一年后的中州会武在即,万不可输给其他四派。” “是,师叔。” 步天歌恭声应道。 …… 临近黄昏,高耸入云的乾天宫上,迎来了难得一见的小雨。 淅淅沥沥…… 雨滴敲击着屋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宛如大自然唱响富有节奏的音调。 步天歌从修炼中睁眼,揉了揉紧闭的眼角,下床抬步走到窗前,推开了原本半开的窗子。 一股清冷的山风带着丝丝的云气吹进屋里,冰凉的雨丝,轻轻打湿了脸。 “下雨了啊。” 顺着吹进来的风,步天歌懒洋洋的眯了眯眼。 良久,轻声喟叹道;“真是难得的景象……” 忽的想起白日里宁逍遥的话,步天歌敛起眉眼,一年,原来时间已是那般的近了吗? 不管是已经有些模糊了的书中记忆,还是这八年里的耳熏目染,步天歌都知晓,中州会武,乃是九州大陆上都闻名遐迩的举世盛会。 中州会武…… 又名天下正道会中州。 而中州,正是九州大陆的中心地域,其重镇“天都”,扼天下咽 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俗语说的好,甲子年,九月九,陵水川,齐天都。 顾名思义,就是每一甲子的九月九日,陵水川下天都城,天下正道齐聚会武。 此乃九州盛事,自是热烈非凡,虽是打着切磋的名义,但步天歌觉得,其中也不乏正道五派之间的明争暗斗。 毕竟这可是招揽弟子的重要途径。 太初门已是连续夺得三次的魁首,说已是其余四派的眼中钉也毫不为过了,步天歌暗自摇头,怪不得宁逍遥会那般说了。 太初胜了,是理所应当。 若败了,便是天下的笑料了。 正道五派每派选出八名年轻一辈的弟子参加会武,其他中小门派的年轻一辈弟子,以及正道散修皆可参加。 当然,因着修炼的缘故,故而修道之人的寿命普遍延长,三十岁之下,皆可算做是年轻一辈。 因着时间的久远,太多的细节早已忘却,但步天歌大事件却还是记得一些的。 正是这次的天下正道会中州,才叫潜入其中的鬼阎罗常引认出了王叶的身份,从而设计引发了明泽山一战,促使王叶入魔,叛出太初。 在之后的继续,步天歌就并未看过了。 但一想到王叶那同归于尽的结局,步天歌暗自叹了口气,映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转头去看旁边王叶的院子。 入目却是一片黑暗。 竟是还未回来吗?! 步天歌微微摇头,心思流转间,只听有敲门声传来。 “歌儿,在吗?” 熟悉的声音让步天歌蓦然回神,她连忙走过去,打开门道;“大师姐,我在。” 门外,转身的江桥停下几欲离开的步子,温润娴静的脸上略带着些无奈;“在屋里怎么不点上烛火?” 步天歌嘿嘿笑;“这不是才修炼完吗!” 错开身子让江桥进去,步天歌直径走到桌边,拿过火石点燃蜡烛,很快,摇拽的火光驱散了满屋的黑暗。 江桥问道;“行李可都收拾妥当了?” “嗯!”步天歌点头道;“今日一早便都收拾好了。” 其实也不用怎么费力收拾,不过一件备用的衣衫,外加一些银子而已。 宁逍遥给的法宝,还有昨日步君河给的丹药,她也不会放在包袱里,反正那点 东西占地不大,放在怀里已足够。 见状,江桥这才轻轻点头,因着是从小看顾到大的师妹第一次下山历练,即便是她也不免多唠叨了些。 虽然基本上都明白,但步天歌还是在乖乖的听着,一脸认真。 等到江桥把能想到的事项都说了一遍之后,才发现夜已极深,屋外的小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半分不曾停歇。 江桥温润娴静的脸上微红,似也没想到,自己竟说了这般久,但摇拽的烛火下,步天歌精致的眉眼却并没有半分不耐之色。 女子敛了敛思绪,最后嘱托道;“……如今天下正魔两立,彼此僵持不下,世道混乱,你此番下山,必定会遇到魔道妖人,以你的修为来说,年轻一辈自是不惧,但若是遇上那些魔道的老怪物,万万不可勉强,总之此次下山,你定要多加小心。” “是,大师姐,歌儿明白。”步天歌认真的点头。 “……还有,一年后的中州会武前,我太初会先一步举行九宫会武来选出八人的参赛名额,你要切记提前回来,不要耽误了比武。” “嗯!” 步天歌若有所思的点头应道。 …… 第二日清晨,雨后,潮湿的山风带着凉意,卷动起了丝丝云气。 因着下山之顾,步天歌自是换下了一身太初白衣,背着包裹,在江桥和王叶的相送下来到乾天宫山门。 “不等唐师妹吗?”江桥问道。 步天歌轻轻摇头道;“她今日还有任务,不来。” 前一日便已和唐心莲说好不必特意来送,毕竟她只是下山历练,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者过几日唐心莲等人也会陆续下山,她现在不过是先提前了一步而已。 江桥眉心轻皱,到底还有些不放心,顿了半晌,仿佛是叹了口气,却没有在开口。 步天歌看向沉默的王叶,开口道;“二师兄……我相信你,别放弃。” 王叶抿起唇角,眼神一黯,片刻后,重重的点头。 张了张嘴,步天歌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不在言语。 王叶会下山历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然他该怎么一步步的去认识八大女主? 但究其原因,书中并未仔细描写,也许描写了,只不过是她不 记得了而已。 但不管如何,这次下山会发生一些事情来激发王叶的妖族血脉,促使他实力大进,在九宫大比中脱颖而出,夺得八个弟子名额之一,参加中州会武。 步天歌轻轻呼出口气,敛起思绪。 她想改变王叶的结局,却也并不想过多的改变他的人生,就像此次下山,激发妖族血脉,是他一切灾难的源头,是孽缘。 但对于极度想提升修为来报仇的王叶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他梦寐以求的机缘所在…… 王叶对于找出仇人,对于报仇的执着,步天歌无法干涉。 即便那结果,会要了他的命。 当下不在多言,步天歌拜别了江桥和王叶,紧了紧背上的包裹,深吸口气,右手两指并起,法诀一引,当下祭出紫云神剑。 紫芒涌动,眨眼消失于茫茫云海之间。 13、白师姐 山阳城。 青溪山脉东行数百里,也是这附近数百村落和小城中唯一的大城所在。 步天歌前些年缠着江桥来过一次,此番再来,倒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修道之人御剑而行,穿云越山,与风相伴,速度自是不会太慢,步天歌自清晨出发,不过半日的路程就到了山阳城外。 右手两指一引,收剑入鞘。 青衣少女理了理衣摆,背着包袱一路步行进城。 九州大陆以无法修炼的凡人居多,步天歌一向低调惯了,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她不做思考就选择了这般进城。 虽然背着剑,但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无法踏入修炼一途的凡人中倒也有精通武艺的人在,虽然这类人在修道之人面前看来实在太过弱小。 山阳城背靠青溪山脉,地理位置极佳,往来商旅极多,城中固定居住百姓少说也有数十万人,自是繁华无比。 步天歌赶着正午进城,正是一日中最为热闹的时候,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商贩,街上行人不断,川流不息,吆喝声,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在山上隐居,清净久了,蓦然遇上这般吵闹的声音,步天歌的确有了少许的不太适应。 但那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吵杂但着实热闹的场面。 步天歌记性很好,即便只跟着江桥来过一次,但她还是没怎么问路也没怎么走错路的来到了一家名为“玉霄阁”的客栈。 据说是这山阳城中最大的客栈了。 对于这个名字,她上一次就忍不住吐槽了,可这次,她还是没忍住的在心里继续吐槽。 啧! 这名字还真不像个客栈…… 可尽管心里在怎么吐槽,步天歌面上依旧还是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 开了间上房,里面的布局不错,看起来也很干净,步天歌挺满意的,将包裹随手扔在床上,便去打算吃点东西。 这玉霄阁身处山阳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此时正值晌午,正是客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步天歌在小二儿的引导下到了前楼二楼的时候,已经没几个空位子了。 她 特意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从二楼往下看,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女侠想来点什么?咱这什么都有……” 步天歌刚坐好,小二肩上白布一搭,麻利的小跑着过来,业务熟练的张口就是一大串菜名。 她对这里也不熟悉,便随意的点了几样这里的特色。 小二转身离开的时候,步天歌恍若想起了什么一般,叫住他道;“小二哥儿,一会儿给我拿份地图来。” “好嘞,女侠稍等。” 九州大陆地域辽阔,若说太过详细的地图那自然是没有的。 但标注大致位置的图像倒是有,客栈大部分都备有这种地图,目的就是为了提供给客人查看,以备不时之需。 因着客人过多,菜还要做一会儿,所以很快小二就将地图先行送了过来,步天歌不是太饿,也没在意这点小事,展开地图就查看了起来。 这所谓的地图上面,简直画的潦草至极。 但好在大致还是看的清的,步天歌心里暗叹了口气,着实是怀念现代的高清地图。 唉! 将就看,还能怎么办…… 她此番的目的地是北域冰原,向北而行,路途遥远,途中路经大城江禹,孟州,其间另有小城,村落不计其数。 以及还有,最为靠近北域冰原的,风雪银城……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正道五派之一,风雪山庄。 风雪山庄啊…… 步天歌沉吟着,猛然想起她看大结局时的一些情节描述,好像,大概,似乎这风雪山庄是反派啊! 而且这风雪山庄内,好像还存在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奇啊! 要不要去看看。 但步天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就此作罢。 一来她师出无名,不可能打着师尊步君河的名义去拜访,二来,若是她去夜探风雪山庄,以她目前的修为来说,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存在。 步天歌很清楚,她虽自傲于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修为,但对上那些修道百年的老怪物,她怕是还要逊色不少。 看来要之后有机会再说了,不能犯险啊! 心中有了打算,步天歌索性收起地图,折好了放在桌角上,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玉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 茶香肆意,透人心脾…… 不错哦——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步天歌两指端起白玉茶杯正待送入口中时,耳边忽听窗边楼下传来阵阵吵杂的惊呼声。 心下甚是好奇,步天歌便止住茶杯,转头向窗外望去,却在看到被人群团团包围住的少女时,呆了一秒。 一身的太初白衣,衣袖处雨滴飘飞,少女背附冰蓝长剑,一张绝美的脸上却神色冰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临凡尘,惹人驻足。 即便是又有多年未见,但步天歌还是在一瞬间便将她认了出来。 白听雪…… 嘴角微张,无声的念叨了下这个她不曾忘却的名字,步天歌笑了笑,怕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山阳城毗邻太初门,碰上太初弟子本不是什么让人太过大惊小怪的事,虽然数量极少,但也不是没有。 可白听雪气质冰冷,却又相貌绝色,两两加在一起,却当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步天歌抿起嘴角,一贯狡黠桀骜的眉眼带上一丝轻笑。 她乃是修道之人,自是目力非常,在加上五感过人,虽然距离相隔数远,却也能够清晰的看到那白听雪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一双清冷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怒意。 不过步天歌并不奇怪,任谁被这么围观也都是会生气的…… 但她却不担心,毕竟她相信以白听雪的性子与涵养,即便是怒急,也不会向这群普通百姓动手的。 也许是因着步天歌看热闹的目光太过于明显,总之,下一刻白听雪的视线便望了过来。 对上那双清冷的眼时,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理,步天歌下意识就脑袋一缩,连忙趴在了桌子上。 然而就在这套下意识动作做完的一瞬间,步天歌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下一秒眨眨眼,懵了—— 不是…… 她这躲什么…… 意识到这个问题,步天歌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起身,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 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目光朝下望去。 “……”白听雪。 “……”步天歌。 嘴角生无可恋的扯了扯,步天歌迎着白听雪的清冷目光,终于无可奈何的暗叹了口气。 拿起放在桌上的紫云,身子跃起 ,从二楼的窗边跳了下去。 她选择的落脚地就在窗子正下方的人群里,这点高度对步天歌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双脚落在地面,对上白听雪清冷依旧的目光,步天歌双手抱拳;“乾天宫步天歌,见过白师姐……” 白听雪冷淡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身劲装的青衣少女,足足顿了好一会儿,才冰冰冷冷的开口;“不逃了……” “……”步天歌。 有点懵。 不逃了?! 不对,等等,她应该说不躲了才对?! 说起逃的话,那也就只有三年前的那次了,步天歌暗叹了口气,白听雪果然是认出她来了…… “三年前的确是师妹因着修炼御剑之故,所以这才不小心误闯了坎水宫后山,并无任何冒犯之意,逃开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还望白师姐勿怪……” 见白听雪面色依旧,沉默不语,步天歌张了张嘴,还想在说点什么,但望了望周围的人群,不由得住了嘴。 “……此时已是正午,白师姐若是不嫌弃,便跟师妹上去,也好让师妹给白师姐赔个不是……” 步天歌指了指二楼她跳下来的地方,语调微顿;“更何况,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清冷的视线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白听雪不做言语,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是同意了。 不知为何,步天歌心里突兀涌出一股喜意。 虽不知从何而来,却也来不及多想,步天歌便带着白听雪踏入了客栈之中。 一路来至二楼,只见她原本的桌上,小二也陆陆续续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正四处扫视着步天歌的身影。 这时见了两人上来,便道了声“女侠慢用”就要退下。 步天歌叫住转身要走的小二,目光扫了一眼不言不语,神色冷淡的白衣少女,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二哥儿,在来两道素菜……” 小二恭声应是,然后这才退了下去。 步天歌放下手里的紫云,坐在了白听雪对面,按理说她应该是需要问问白听雪的意见的,可她话临到了嘴边,不得不说,她瞬间就怂了…… 而且,步天歌想,以白听雪的性子来讲,她大概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索性就这样,太初门少肉食,多是以素食为主,这样点菜不求出彩,却也绝不会错就是了。 这次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待全部上来之后,步天歌起身,麻利的将碗筷归整的放在了白听雪面前。 “白师姐请……” 14、真怂 “白师姐请……” 抬头看了笑嘻嘻的步天歌一眼,白听雪神色依旧,也不搭话,只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便将身后背附着的冰蓝长剑解下,放在了右手边的桌上。 随着她的动作,步天歌也自然而然的将视线望在了那柄缠绕着白色丝绸的冰蓝仙剑之上,眉头微挑。 “冰魄神剑……” “《风物志》灵宝篇中所记载,乃是十二柄具有翻江倒海之能的灵宝神兵之一,传说在数万年前,天地异象,冰原崩塌,寒载冰心就此现于人间,由陶醉老人耗费数年时光寻得,并用百年岁月炼制而成……” “乃蓝芒寒天之剑……” “剑柄冰蓝,其上镶有祖母绿“寒石”,冰属,剑长二尺九寸,挥舞时音若冰瑟,摄人心魄,而故此得名。” 步天歌禁不住赞叹了一声;“果然不愧是冰魄神剑……” 光是这般隔着半个桌子的距离,都让她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感触到了丝丝冷意。 闻言,白听雪淡淡的抬起头;“步师妹的紫云神剑也并不差……” 步天歌嘿嘿一笑,但她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而是转头问起了自己的疑惑;“白师姐……” 知道以白听雪的性子,很大的概率不会应声,所以步天歌顿了一下就直接说了出来。 “为何冰魄神剑,没有剑鞘……” 话音一落,迎着白听雪望过来的清冷目光,步天歌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抱歉,白师姐,是我唐突了。” 她是知道白听雪这个人的。 作为穿书者,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也算是熟悉白听雪这个人的,但步天歌还是忽略了。 在实际中,她步天歌与白听雪,即便算上这一次意外的相遇而言,也不过是才见了三次而已。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她误闯坎水宫后山禁地,争锋相对中,不过说了两句话便大打出手。 而第二次,是在那日的离火宫阶梯,两人之间,就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第三次见面,便是现在。 只有这一次面对面的坐着,白听雪说的话还挺多的,但这也并不代表两人的关系就很好了。 虽是同门,但 其实说不上熟悉,就更别提问这种涉及到对方法宝这类比较隐蔽的话题了。 万一没有剑鞘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呢? 步天歌挠了挠头,她的确是问的比较唐突了。 但白听雪依旧神色未改,听着步天歌的道歉,只淡淡的道;“无妨……” 白衣少女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开口;“没有剑鞘,只是因为至今还没有找到而已。” “……” 步天歌望了望白听雪,对这个答案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找到…… 这叫什么答案…… 步天歌实在没忍住心里的好奇;“白师姐,这话的意思是?” “……” 半晌都没有答复,步天歌不仅在心里叹了口气,喉咙里的抱歉还没来得及说,下一秒,只听见白听雪依旧清冷寡淡的声线响起。 “冰魄神剑是我师尊在三十年前于极北冰原中意外所得,但由于当时所处的某些缘故,导致剑鞘遗失,师尊也只来得及拿走冰魄神剑而已。” 白听雪清冷寡淡的话音刚落,步天歌就立即明白了;“所以白师姐,也就是说你这次下山历练,目的地也是冰原了。” 这个“也”字用的,白听雪抬起头。 即便未曾开口,步天歌也明白了她望过来的意思,嘴角勾起,嘿嘿一笑,一手展开放在桌边的地图,露出那上面标记好的路线给白听雪看。 “很巧啊!白师姐,我也是要去冰原的呀……” “……”白听雪。 “白师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上路,如果有什么事情,路上也可以有个照应不是。” “……”白听雪。 白衣少女神色依旧,不言不语,清冷不改,被冷对待了…… 步天歌满腔的热情突然就散了,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和白听雪同路而行。 明明,她自己也是可以的。 明明,她本来就是打算独自一人的。 这样可不行啊!人家不愿意,到底也不能强求不是。 步天歌揉了揉鼻尖,伸手重新折好地图,既然白听雪不同意,那便算了就是。 “……随你。” 清冷寡淡的声线让步天歌一下子就懵了,她抬头去望对面的白听雪,却见白衣少女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木筷。 “白,白师姐……” 白听雪看见了,她看见了青衣少女起先那兴致勃勃的目光,也看见了她之后那掩饰极好的失落模样。 随你…… 还未想太多,就已经说出了口,白听雪微微敛起眉眼,清冷寡淡的目光看向步天歌一脸不敢置信的呆滞模样。 为什么? 白听雪也很疑惑。 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这种回答根本就不像她能说出来的话,就像她同样不知晓为何会答应和步天歌上楼一般。 亦是同样,无法理解步天歌为何要执意同她一路而行。 明明,她是异类的。 不说太初门,就算是在坎水宫的同门之中,除了师尊石玥之外,也就只有坎水宫的首席大弟子,也就她的大师姐倪飞雨才能时常与她说话而已。 白听雪很明白这一点,但她,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 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即便,是她所顾念着的同门…… 但…… 她为什么答应了呢? 白听雪想不通,也就索性不在去想。 起身,伸手拿起桌边的冰魄,面无表情的转身。 “哎哎!白师姐,你去那里啊!现在就出发吗?不用这么着急了,白师姐,你等我一下……” 眼见白听雪恍若未闻的就要迈步离开,步天歌赶紧拿过紫云站起身来。 “我去开一间房,你回去吃饭。” 白听雪转头,淡淡的道;“明早出发……” “……”步天歌。 看着白听雪转身下楼的背影,青衣少女无可奈何的暗自挠了挠头。 果然就如唐心莲所说的那般,白听雪这性子,也的确是…… 冷淡的近乎于怪异了。 也不知道原书中,铁憨憨男主王叶是怎么捂化了这块冰的?! 但步天歌敛了敛眉眼,她想,她其实并不讨厌…… 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步天歌笑了笑,也不在跟上去,索性放下手里拿起的紫云,坐下继续吃饭。 “玉霄阁”身为山阳城内最大的客栈之一,这里饭菜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白听雪的食量不大,也并未吃的太多,但步天歌的食量可不算小。 于是,等白听雪再次踏上二楼时,一眼就看见了几乎变得空荡荡了的盘子桌面,还有步天歌笑嘻嘻的脸。 “ 唉呀!白师姐……” “走!” 白听雪神色依旧,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再次转身,步天歌吃饱喝足了,也不啰嗦,拿起紫云和折好的地图就跟了上去。 后院是“玉霄阁”的上房所在,白听雪开的那间房也就在步天歌旁边。 因着后院远离前头的酒楼,又是上房所在,自是人烟稀少,安静的很。 此时正午已过,步天歌和白听雪一前一后,相差半步,一路无言的走向各自的房间。 步天歌的房间相对比于白听雪来说,要更近一些,只是,站在房间外,青衣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了出来;“白师姐……” 白听雪脚步微顿,稍稍侧头看了过来。 本来想说要不要出去逛逛的,毕竟之前除了任务都很少下山,而且现在的时间也还很早。 但这话到了嘴边,对上白听雪冷淡的眼神,步天歌那点的激动和冲动顿时就都像针扎了的气球一般,瞬间就蔫了下来。 她干笑了一声,很没出息的道;“白师姐,那你先休息,晚饭的时候我在叫你……” 这话说完的时候,步天歌简直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干笑着,目视白听雪微微点头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随着一声清脆的闭合声,房门关上了。 “……”步天歌。 嗷吼吼吼…… 怎么就这么怂呢…… 心里着实懊恼不已,但事到现在也没办法,步天歌挠了挠头,也只好回了房间,倒在床上,先叹了口气。 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吗。 但她自己一个人现在也懒得出去了,无事下索性从包裹里掏出本书册来。 《九州禁地图录》。 这书册是九州大陆的通用版,里面专门记载着九州大□□大禁地的一些简单情况分布,比如地理特性,妖兽的种族特性之类的。 出门在外,自然是要知己知彼才行。 步天歌可不想让自己就这么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稀里糊涂的交代在了北域冰原里,最后成了冰雕什么的。 正因为如此,步天歌临下山的时候,从乾天宫的藏书阁里找出了这本书册。 但更加准确来说,她手中拿的是《九州禁地图录》的升级版。 是由太初门的诸多历代各宫宫主以及各宫长老们百年来,深入四大禁地探索时而整理出来,专门添加上的一些禁忌与注意事项之类的。 简而言之,比起通用版的《九州禁地图录》而言,她手上的这本自然是相当珍贵了的。 毕竟多认识一些,多见识一些,那相对而言的危险也就会少一些。 活下来的几率也就会更大一些…… 15、江禹 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敞开的窗外,日渐下落的风中带着不同于正午时的几许清凉。 盘腿坐在床上的步天歌也正好将书册的最后一页看完,她伸了个懒腰,然后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转头望了望窗外的云霞漫天,这才恍然惊觉,原来竟已是这般晚了吗? 想起白听雪,步天歌赶紧跳下床,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未太乱的青衣,拿起紫云便出了门。 白听雪的房间就在隔壁,步天歌两步迈了过去,然后站在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白师姐……” 话音落下,白听雪也并未让她等待太久,很快便开了门,当那张清冷寡淡的绝色眉眼出现在眼前时,步天歌下意识的呆了一下。 稍纵即逝的呆滞很快消失,步天歌并不知晓白听雪看出来没有,但她却是稍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为防止白听雪看出什么异样来,步天歌赶紧转移话题道;“白师姐,我们下去吃晚饭。” 白听雪依旧清冷着脸,闻言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直到白听雪拿着冰魄神剑出了门,两人并肩出了后院上房的时候,步天歌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 白听雪竟然换下了一身的太初白衣,现在所穿着的,是并无雨袖标识的普通白衣,因着很是相似的缘故,所以步天歌一开始也并未注意到。 原本并肩而行的脚步下意识顿了一下,然后就变成了稍稍落后少许,步天歌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微敛眉眼,轻笑。 看来是考虑到了穿着太初白衣的轰动性了。 而且…… 即便是换上了在普通不过的白衣,穿在白听雪身上,也依旧是那般的清艳不可方物。 似乎是感触到了步天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听雪稍稍侧过脸看向了落后一步的青衣少女,纤长的睫毛扇了扇,一向清冷的眸子里露出少许疑问来;“嗯?” 步天歌狡黠桀骜的眉眼间渗出了一抹笑意,脚步加快,跟上了白听雪的步伐。 然后若无其事的道;“白师姐,我们一并同行,你就不用再多带一份地图了,此次前往北域冰 原,冬衣到时在风雪银城买便是,这段路程倒是不必带上过多的东西,干粮也需备上一些,但也不必太多,过多无用,随时补充便是……” 啰里嗦的说了半天,步天歌想了想,然后转头看向白听雪清冷的侧脸。 “白师姐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她自觉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但为了防止遗漏下什么,步天歌还是问了出来,毕竟她这也是第一次下山。 但白听雪却依旧无言,清冷不改。 还是一如既往的又冰又冷啊…… 步天歌多时得不到什么回答,不由得摸了摸鼻尖,心里有些无奈的感叹了一句。 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冰美人…… 然而就在步天歌基本已经确定了白听雪不会在回答自己时,散漫的思绪还在感叹着,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极清极淡的声音。 “并无……” “……”步天歌怔了一下。 脚步下意识一顿,白听雪,这是回答她了?! 也许是因着她的诧异表现的太过于明显,白听雪抿起嘴角,也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清冷的目光迎上了步天歌,继而道;“……步师妹所言已是足以,我并无补充……” 然后话音一落,也不待步天歌会有的全部反应,白听雪清冷着脸,转身继续前行。 “……”步天歌。 望着白听雪手持着冰蓝神剑的背影,步天歌眼珠一转,却是瞬间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索性两步快走追了上去,步天歌神情自若,却试探着道;“白师姐,莫非也是第一次下山吗?” 话是问了出来,步天歌走在白听雪身边,却是暗自仔细的觑了眼她,然后便瞧见了她清冷寡淡的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情绪变化。 但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也许是察觉出了步天歌的试探之意,白听雪看了她一眼,却在不发一言,抿紧了唇角,神色冷淡,径直前行。 步天歌眨眨眼,脚步慢了下来,目光随着白听雪而移动。 逆着天边黄昏的夕阳,极好的目力让她瞧见了白听雪在黑发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耳垂。 那里,已是通红一片…… 步天歌怔了一下,然后下一秒无声轻笑,那太过于明亮灿烂的笑意,似乎连眼角眉梢都沾染其 上。 哎呀呀,高冷美人白师姐什么的…… 果然,很可爱呢…… ………… 简单的晚饭后,步天歌便吩咐小二准备一些干粮,明日走时便拿,小二点头应是。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后,接过小二打包的干粮装在背着的包裹里,步天歌结账后,两人上路了。 步天歌引动紫云神剑,白听雪驱使冰魄神剑,一紫一蓝两道剑芒一路向北疾驰而行。 两人的修为皆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速度自是不慢的,但即便如此,御空而行三千里路程也足足花去了两人七天的时间。 然后第七天的正午时分,步天歌和白听雪终于依照地图,来到了前往北域冰原路途中的必经之地之一。 大城,“江禹城”。 为了避免什么麻烦,是以步天歌和白听雪两人在城外找了个无人之处落了地,引剑入鞘后这才走着前往了江禹城。 望着高高城墙上,那石刻的“江禹城”三个大字,步天歌叉着腰,忽的叹了口气。 “啊呀!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连日来的御剑赶路,七日里只能吃硬邦邦的干粮,苦累日子终于到头了,就说步天歌能不高兴吗! 两人一路进了城中,眼见城内人来人往,要论起繁华来讲,那自是不比山阳城要少的,毕竟也是地图上有名的大城之一吗。 “白师姐,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在行赶路?” 步天歌转头问道,身附冰蓝神剑的白衣少女走在身边,闻言便是轻轻“嗯”了一声。 白听雪虽神色依旧,但那清冷寡淡的眼底,还是闪过一抹淡淡的疲惫。 连日来的赶路,疲惫的不止仅有步天歌一人。 见白听雪点头同意,步天歌也不意外,自己都这样了,她自然感觉的出白听雪的疲惫。 眼睛四下扫视着周遭,很快入目了一家叫做悦来的客栈,自然是比不得山阳城的玉霄阁那般豪华,但索性步天歌和白听雪两人都并不怎么在意这个。 只要不是太差,那便足以了。 两人风尘仆仆的进到悦来客栈,白听雪第一次下山,加之性格太过冰冷,所以步天歌很自觉的便先行来到了柜台前。 那掌柜的是个约莫四五十 左右的中年男子,圆胖胖的,笑起来几乎看不见眼睛,见步天歌走过来,脸上更是堆起笑意,笑眯眯的道:“两位女侠,可是要住店吗?” “嗯……” 步天歌也不废话,径直掏出一锭小金子放在了柜台上;“两间上房。” 做生意的皆是如此,那掌柜的眼光毒辣,只瞄了一眼便看出那锭小金子少说也值个百八十两的银子,当下笑眯眯的圆脸更是不见了眼睛,连忙走出柜台招呼着小二过来;“快点,两间上房……” 然后又冲着步天歌和走过来的白听雪笑道;“二位姑娘你们就放心,本店乃是百年老字号,包您宾至如归,住的舒服……” 啰嗦的张嘴就说了一大堆的自夸,说的步天歌简直心烦,正要开口打断,肩上披着白布的小二快步过来了。 点了些简单的饭菜吃完后,那小二便引着步天歌和白听雪上了三楼,安排了相连的两间上房。 正待白听雪进入房间,步天歌也推开自己的房门时,却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去的小二;“小二哥儿,送两桶热水上来。” “好嘞,女侠且稍等……” 出门在外,自是比不了家里的方便和随意,一连赶路七日的风尘仆仆不说,这有了条件,自然是要好生洗漱修整一番的。 为了防止白听雪先行睡着,步天歌在小二离开后便屈起手指敲响了隔壁的房门;“白师姐,你睡了吗?!” 超人的五感让步天歌听见了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细碎声响,然后越发的凑近清晰,大抵是因着白听雪过来了。 步天歌想着,然后继而下一刻,房门打开。 白衣少女依旧是冰冷寡淡的眉眼,眼底却沾染着一抹散不去的疲惫,让步天歌忽然就莫名的有些心疼起来。 步天歌并不知晓这种情绪代表了什么,而就现在的情形而言,她也无法细细的思考太多,只能将之压了下来。 “白师姐,我叫店小二烧了热水过来,一会儿便好,沐浴了之后再行休息。” 步天歌话音刚落的瞬间,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白听雪呼吸一顿,然后一向清冷寡淡的眉眼都在那一刻变的鲜活了一瞬。 虽然稍纵即逝,但步天歌很确信,她 没有看错。 白听雪是开心的,步天歌准确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低了低眼,不知为何,心底也似乎高兴了起来,步天歌摸了摸鼻尖,她听见了白听雪的声音…… “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步天歌总觉得,就连那在简单不过的音调都情不自禁的,上扬了少许。 她想着,便是连嘴角的笑也柔了下来…… 似是因着掌柜的交代了要好生招待两人的缘故,是以小二带着人送来热水的速度很快,本就疲惫至极两人便各自回房。 白听雪从包裹里拿出了等下要换的衣物,她走到木桶旁,低眸看着那冒着热气腾腾的木桶。 自从七日前下山以来,她的确是在没有沐浴过了,对于一向爱洁的她来说,这是以往无法想象的,但白听雪同样也很清楚,下山历练,定是会不方便,她早有准备,虽是心里所想,却也并无半点抱怨,但…… 第一次下山,离开师门,并无半点经验,白听雪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刚刚分别的青衣少女。 想起了她一贯狡黠桀骜的眉眼,低了低眼,清冷的眼底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步,天歌吗…… 16、黑光 沐浴过后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敞开的窗户外,火烧云漫开了整片天空。 步天歌懒懒的伸了个腰,揉着眼角从床上坐起,有风从窗外吹进,带着夏季特有的闷热。 在这个世界活了八年之久,步天歌的作息时间早已经被同化,虽然她很少睡觉就是了。 换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其实步天歌实际上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时间,也能保证精力的充沛。 这点曾经让江桥大为惊讶和羡慕,但其实步天歌闲暇之余,也时常都在想。 超人敏锐的五感,超强的身体恢复能力,睡眠少也能保证的充沛精力,还有,天生神力…… 一件事可以归类为天赋异禀,那这些全部加在一起呢?! 这具身体,原主的身份,真的只是简单的,被屠杀村庄的遗孤吗?! 盘腿坐在床上,步天歌收回望向窗外火烧云的视线,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在多想也毫无意义。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已是酉时,估计在过不到半个时辰就是戌时了,步天歌摇了摇头,左右也已经是睡不着了,便起身下床穿好衣物,拿着紫云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声音,也不知是没有多少客人还是如何,但步天歌也没在意这个,她轻手轻脚的走了两步到白听雪门前,静心去听。 这时候,她倒是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个超人五感了,步天歌摸了摸鼻尖,有些无奈的一笑。 静下心来,很快她就听见房间中传来一阵阵沉稳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白听雪还未醒来。 有了结果,步天歌便起身下楼,不在打扰了。 到了一楼,唤来小二随意点了两道菜,步天歌吃过后,闲着无聊之下便出了客栈门打算出去走走 其实严格说起来,来了这个世界八年之久,步天歌一直以来的时间都是在山上清修,偶尔缠着下山的江桥去太初门附近的山阳城逛逛。 但说是逛,不过也只是在赶路办事的途中四处看看而已。 所以其实步天歌也从来没好好的逛过这个世界的 城镇,这次有了机会,她打算四处去走走…… 但似乎是因着时辰已晚的缘故,大多数的街边店铺大多都已经关了门,路人百姓步履匆匆的归家,倒是不同于正午进城时的拥挤。 步天歌到底也是没有去处,便顺着清澈河流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什么,时而想想原主未知的身世和疑点,又转念到了此时估计已经下山了的王叶等人身上…… 然后等她察觉到什么,回神看去时,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那河流的源头之处。 这里的水流非常的清,环境优雅,在日渐下落的夕阳渲染下,似乎也沾染上了火烧云霞的颜色,虽然比不上太初九峰的壮丽,却也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步天歌找了一块干净的青石坐下,微微躬身,用那清水洗了洗手,清凉的水流划过手掌,带着大自然的感触。 于是她难得的放空了所有心思,什么都不想,也都什么不去思考和担忧…… 没有睡意。 步天歌便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就只是静静地靠着,听着流水的声音,风过的声音…… 那是,天地之间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估摸着白听雪应该也是时候醒过来了,步天歌睁开眼睛,打算回客栈。 她不太放心的下白听雪一人…… 然而就在步天歌拿起紫云,起身正待返回客栈之时,突然在这座江禹大城的上空,炸响了几声极为尖啸的破空长鸣。 步天歌目光一冽,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那暗下来的夜空中,一道蓝芒划破天际,一看便知晓是修道之人的御空之术。 那蓝芒在暗下来的夜空中是如此突兀与显眼,它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以步天歌超人的目力凝视看去,才发现它追赶的是一道黑光。 因着时值夜晚的缘故,故而那道黑光并不容易让人察觉。 以步天歌的强横目力去看,若不是细细的凝视分辨,估计也不会认得出来。 但见那黑光在逃,蓝芒在追,一前一后的间距竟是越发加大,也不知是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那黑光在夜空中晃了几晃,竟直转而下,那方向,却也正是步天歌所处的地方。 而那蓝芒似是并未发现 般,仍是笔直的朝前继续追赶…… 步天歌本不是什么多事之人,再者说,像这般的斗法一事,无缘无故,她也不愿轻易插手其中。 但离的稍近了些,步天歌却是察觉到,那蓝芒靠近时的冰寒之气,似乎正是…… 冰魄神剑…… 步天歌敛了敛眉眼,虽不知是何缘由,但若是白听雪插手其中,她便无法在置身事外了。 此地位于江禹城远郊,又是这般时辰,自是无人所在,步天歌便也没了顾虑,将剑鞘负在背后,当下再不迟疑,手中法诀一引,驱动紫云神剑化为一道紫芒,冲天而起。 那一瞬间,迎着那直转而下的黑光,骤然暴起…… 黑光极速向下,紫芒冲天暴起,两两相抵下便更是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又似乎是因着紫云神剑的出现实在是太过于突兀,那黑光竟是来不及反应,便已然被紫芒冲破。 步天歌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右手瞬间变化五指,随着最后法诀的落下,那紫色神剑竟是一瞬间光华大放,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 猛然响起的交击之声传来,但见那黑光被准确无误的击中,像是失去了平衡一般的在空中晃了几晃…… 以步天歌的惊人目力看去,她看到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黑光上掉落了下来。 沉了沉眼,步天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了驱动紫云,接住了那掉落而下的物体。 法诀引动,紫云神剑飞回,当步天歌看见了那其上的“物体”时,顿时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底着实后怕不已。 那“物体”分明就是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孩儿…… “……”步天歌。 但好在那男童虽一动不动,却是呼吸仍在,估计也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让步天歌松了口气。 “哇哇哇!你这家伙坏我大事……” 正当步天歌松了口气,判断出那男童还活着时,只听一声压抑的沙哑咆哮,然后就见黑光极速暴起射来…… 步天歌心下一惊,但此时紫云神剑正在那男童身下,此时已然来不及搬离男童。 但若是她直接引动紫云,又怕那暴起的剑光会伤到他。 如此,便也只能硬抗了…… 打定主意,步天歌左手护着男童, 右手食中两指伸出,引动天地灵力,在身前的夜色中连连划动,不过一息间,那虚空中的太极双鱼图案便已然成形。 步天歌的动作极为迅速,两指划动间几乎掠成了一片残影,最后食中两指点在那太极图中间,下一秒,紫光涌动。 “喝!!” 随着步天歌的一声低喝,那并起的食中两指朝前一送,已然毫不避让的正面迎上了那暴射而来的黑光。 “砰!!” 有什么东西撞击到了紫光阵阵的太极图上,步天歌凝眉看去,但见那紫光阵阵中,那黑光竟是一只短笛…… 黑红色的短笛弯曲着,那上面竟是刻画着咆哮的狰狞鬼面,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心声反感。 步天歌禁不住皱了皱眉,正待双指一划,引爆那天地灵力凝集的太极图案时,只见夜空之上一声破空暴响,紧随其后便是寒意涌动,蓝芒华光大放,耀眼无比。 冰蓝色锋芒几乎划破了整片夜空。 正是那冰魄神剑察觉到了下方的交锋而极速赶来。 察觉到了不妙,那鬼面朱笛发出一声闷响,竟是极速撤离,落入了背对着月光下,漆黑无光的阴影之中。 冷香涌动…… 冰魄神剑发出一声铮鸣,白听雪落下地面,五指张开,接住冰魄,站在了散去太极图案的步天歌身边。 “白师姐……” 步天歌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那无光的阴影下,一个弓着身子的黑影发出干涩沙哑的讶然音调…… “道术太极……” 语调很慢,刺耳难听,讶然的音调在下一秒转为了凶狠低沉;“你们,是太初门下?!” 虽是疑问的句子,却带着肯定的语调。 青衣少女桀骜锐利,白衣少女淡漠清冷…… 两人看起来年纪都不会太大,绝不会超过双十年华。 和两人都交过手,他自是能够察觉的到两人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修为。 就算两人并未穿着标志性的太初白衣,但这般的年纪,这般的修为,又是身兼道家法门之人,除去太初门下弟子,简直不做它想…… 黑暗中,阴影下…… “沙沙……” 断断续续,传来什么摩擦的细碎声响,在如此诡异的当下,竟是显得如此压抑。 步天歌抿起唇角,将那男童放好,取回紫云神剑,全神贯注的已然做好了准备。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便如她所料般的紧张,又兴奋。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河流边,树林旁,在越发昏暗的夜色下,已经不知何时,起风了…… 当一抹云将悬挂在半空之上的弯月遮住时,只那一瞬间,呜呜的鬼哭声猛然响起…… 阴影下,似是有着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17、受伤 “白师姐当心……” 凝神静气,步天歌握紧了手里的紫云剑柄,沉声说道。 闻言,身边的白听雪轻轻点了点头,但随即便意识到此番动作步天歌是看不到的,想罢,便也轻轻的“嗯”了一声…… 步天歌与白听雪两人并排站在一处,就在二人戒备之时,只觉得四周围徒然爆发出了阴风阵阵,伴着森森鬼气,让人不寒而栗。 当夜空中的弯月被什么东西遮盖住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那前方的阴影下争先恐后的涌动而出。 来了…… 步天歌虽惊不乱,手持紫云,法诀轻捻,紫色神剑光芒大盛,只眨眼间,便“噌”的一声抵住了那道袭来的血红光芒, 但出乎预料的是,那相撞击的触感却并非是兵器法宝间的清脆碰撞声,反而比起法宝来说,更像是一种黏黏糊糊的东西…… 步天歌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疑似软乎乎的不明物体已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啸,听在耳中,宛如小儿的啼哭,尖锐刺耳…… 随着那阴影之下徒然响起的短笛之声,那软乎乎的不明物体,原本的啼哭之声戛然而止,然后下一秒轰然炸开。 “砰!!!” 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臭味涌入鼻腔,只接触的一瞬间便让步天歌脸色大变,简直快要晕倒。 她的五感本就超出常人,倒是并未想到此时倒也变成了缺点,幸好她反应够快,在察觉到不对的一瞬间就连忙屏住了呼吸。 但这也并非是长久之计,步天歌无疑很明白这一点…… 不过好在那不知名物体的自爆被紫云神剑挡了下来,并未伤及到她,这倒是让步天歌松了口气。 她凝眉看去,却只看到了身前的满地血污。 虽然不知这到底算做什么东西,但那鬼气缠绕之上,毫无疑问,那是魔道鬼物无疑…… 不待步天歌多想,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压抑到极为低不可闻的闷哼,若非步天歌五感过人,大抵也是听不到的。 心中大惊,她身边的,就只有白听雪了…… 步天歌连忙转头看去,只见那同紫云一般立于身前的冰魄之上,冰蓝剑光似乎 是被那自爆所污染了一般,虽然大多被挡住,但仍然有一小块粘黏在了剑身之上。 血红的刺目。 而白听雪,更是脸色白了下来,一道醒目的鲜血就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那殷红的血在她白如凝脂,也冷入冰霜的肌肤上,竟是让人觉得刺眼异常。 步天歌抿紧了唇角,眼神不由得阴沉了下来…… 似乎感觉到了身边步天歌的异样,白听雪刚抬起头,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落在了她的唇角。 在她怔住的一瞬间,将那血迹抹去。 白听雪很快回过神来,见步天歌虽并未开口,但那表情却是愈发压抑的很,她皱了皱眉,开口道;“我没事,你莫要冲动……” 白听雪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刚才的动作是步天歌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做的了,她也无法去思考自己那一瞬间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也只是看着步天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前,踏了半步,脚尖一转,划出些距离来,稳稳的挡在了她身前。 手诀引动,祭起紫云,阵阵的祥瑞紫光中,步天歌将神剑立于胸前。 那片阴影下,似乎也是因着步天歌出人意料的无事,而产生了一时间的沉默。 但沉默过后,很快又是一道血红光芒直射过来,速度极快,甚至产生了破空的声响。 嗖! 虽然夜里视线极难,但步天歌的目力惊人,听力惊人,在五感全开,又是全神贯注之下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袭来的血红光芒。 手中法诀一引,紫云神剑光华大放,稳稳的将之挡了下来。 随着刺耳的鬼面朱笛声一落,那软乎乎的血红之物的啼哭声徒然止住,然后蓦然爆开…… 但见那血雾之后,紫芒渐落,白听雪以及那阴影下的人凝目看去,只见那神剑依旧,不沾分毫。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恐惧于这种结果,那阴影下的人发出一声焦急又不安的轻喝。 步天歌可不管那阴影之下的人是怎么想的,恐惧也好,不安也罢,对于她来说,眼见白听雪在身边受伤便足以让她愤怒了。 当下不在犹豫,体内的灵力猛地爆发,步天歌手中法诀一掐,紫云神剑徒然发出一声铮鸣,一瞬间紫芒大放,渲染了这片夜空。 步天歌低低的厉喝,右手张开,接过紫云神剑在握,然而就在那握住的一瞬间,青衣少女整个人化为一道紫色剑气,人剑合一,跃至半空,但见那高举起的紫云神剑剑身之上,只一息的功夫,就如同长鲸吸水一般的,那原本大放的紫芒全部尽数敛起…… “天灵灵,地灵灵,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 她语调低沉,面色肃穆,唯有那漆黑的瞳孔在紫芒的渲染下,闪过一抹稍纵即逝,也无人察觉到的猩红光泽。 阴阳斗步…… 青衣少女脚下步伐连连变换,似左缓右,似右向左,看似单一,实则却又蕴含着先天阴阳。 当步伐停住的那一刻,只片刻之间,原本安静且压抑的天空苍穹之上,忽的狂风大作,凭空炸响的雷电轰隆作响。 驰骋天地间,一片肃杀,雷声愈急。 大风呼啸间,雷电涌动间,只看见步天歌将手中的剑尖对准了下方的人影…… 借着雷电炸响的光亮,也终于将这片昏暗的夜空照亮,步天歌能够看见那是个将自己尽数包裹在黑色斗篷下的佝偻身影,尽数面容什么的都看不见,但她却并不在意。 因为,都结束了…… “九天云动,风火雷诀!!” 18、鬼童 “九天云动,风火雷诀!” 随着低低的喝声,紫云神剑猛然迸发出尖锐的铮鸣,伴着风声,雷声,当空化为巨大的风雷剑气,去势无畏的就此斩下…… 徒然间,有一道黑光猛地窜进了其中,然后下一刻,风雷斩剑诀已然落下。 轰!! 石块纷飞,大地炸裂,溅起了漫天的烟尘,步天歌神色凝重,从空中落下,手持着紫云回到白听雪身边…… 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一定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 没有了云气的遮挡,就在烟尘落下,高高挂起的弯月将视野里的影像逐渐传递给大脑的那一瞬间。 步天歌和白听雪看见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已然没了生息的人影,还有,一个在他身边站着的枯瘦老头。 那老头的样子真的是长相极丑,又丑又矮,还干干巴巴的,该怎么来形容呢,简直就像骷髅一样,双眼凹陷,其中闪烁跳动着幽蓝色的光,宛如鬼火。 这老头也是佝偻着身子,显的越发阴森矮小,浑身鬼气森森,比之那没了生息的人影还要更加重上三分。 即便知晓此时不和时宜,但步天歌还是实在没忍住干呕了两下,望着白听雪疑惑的目光,很认真的道;“抱歉,我没忍住,白师姐,他简直太恶心了……” “……”白听雪。 “……”那老头。 但见那一怔之后,枯瘦矮小的老头望着步天歌的面目,霎时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幽蓝色的鬼火跳跃闪烁在仿若骷髅般的眼眶中,连带着四周凝集的空气都带上了森森鬼气。 “好好好,真不愧是太初门下弟子啊!太初门下啊……” 他稍稍疑惑的凝视着面前一紫一蓝的各异神剑,然后下一刻了然的舒展。 “紫云神剑,冰魄神剑……” “果然是大手笔啊……” 寒天的冰魄神剑…… 以及还有,祥瑞的紫云神剑…… 那就怪不得了,怪不得可以无视老七污鬼的攻击和侵袭。 但即便如此,那枯瘦老头却依旧怒不可遏,愤怒的整张骷髅似的脸在夜色下越发的狰狞而恐怖。 “……”步天歌。 青衣少女 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打了小的,来了大的,这宛如约好般的剧情神展开…… 白听雪可丝毫不知晓身边这人的暗自吐槽,她只是目光冰冷,语调更冷的厉声道;“魔教妖人,死不足惜。” “哇啊啊啊!!” 那枯瘦老头本就性情暴虐,之前是忌惮步天歌可以无视污鬼的法门而强自不动,但此番被白听雪激怒,更是火冒三丈。 “……太初门的两个小崽子,即是如此,那老祖我便拿尔等的命来祭奠我的乖徒儿!” 看那枯瘦老头已然气的跳脚,步天歌心下叹息,虽然深知激怒这老头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白听雪的性子如此,她更是一清二楚。 这番话,老实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那可是她嫉恶如仇的白师姐啊…… 没办法…… 步天歌握紧紫云,脚步再次挡在了白听雪身前。 只听着四周围徒然鬼哭之声大作,阴风凛冽,让人不禁触体生寒,凉飕飕的,鸡皮疙瘩,不,是就连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 虽然上辈子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步天歌却也是清楚的,在这个世界中,也的确是有鬼、神、妖、巫的存在…… 步天歌心里吐着槽,但却依旧神色严肃凝重的注视着四周。 蓦然,眼角余光在看到白听雪抿直了唇角上前和她并排站在一处时,不仅叹了口气。 白师姐啊…… 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尖锐沙哑的笛鸣骤然暴响,在黑暗之中,疯狂涌动…… 步天歌瞳孔一缩,虽然看不清,但她知道,这无疑还是那个什么软乎乎的玩意。 意识到这玩意的自爆对于白听雪来说是一种无法避免的伤害,步天歌想也不想的就再次挡在白听雪身前。 “……白师姐,这些交给我就足以……” 步天歌急促的说着,生怕慢了一步,白听雪就会固执起来硬来。 虽然步天歌并不明白为什么同为灵宝神兵的紫云和冰魄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但她却也深知,现在并非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手中法诀快速变换,紫云神剑光芒大盛,立即放大了数十倍,立在身前,剑影直指苍穹夜空,蓦然照亮了这一方的天地。 这 一次步天歌早有准备,虽然很清楚即便触及到紫云也并不会有事,但以她的性子,又岂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 在特殊情况下,主动出击才是她的作风。 是以就在那几团软乎乎的什么物体还没触及到紫云神剑之时,步天歌已然法诀一引,毫不犹豫的斩了过去。 速度极快,毫不留情。 在旁人眼中,大概也能看到紫光一闪,然后那几道软乎乎的不明物体就立即被砍成了两半,掉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地的血滩…… 噗噗……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步天歌蓦然睁大了眼,几乎下意识的身子便越了过去。 “白师姐……” 在白听雪一怔之下,还来不及反应,步天歌就窜到了她的左边,然后就见一条悄无声息的黑影几乎同一时间飞仆过来,洞穿了步天歌的肩膀…… “嗯!噗……” 实际上,步天歌在扑过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先调整好了身体被伤的角度,力求将自己的伤势可以将之最低。 但…… 就在她被洞穿了肩膀的一瞬间,就在疼痛还来不来蔓延之时,步天歌就已尽数感知不到了。 不光是疼痛,还有她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 有毒…… 这是步天歌在一瞬间做出的判断。 虽然夜里漆黑,阴风阵阵,不见光亮,但离的近了,步天歌终究还是看到了袭来的“东西”。 那是年纪绝不会超过五岁的孩童儿,已经无法辨认出男女了,那孩童全身赤着,连头也是,全身颜色如血般的红,就宛如被剥去了皮,全身上下只剩下了肉,还粘哒哒的流动着血的感觉。 没有瞳孔,只有闪烁着幽蓝鬼火的森然阴气,以及稚嫩的狰狞嚎叫…… 呜呜的鬼泣之声…… 步天歌顷刻间脸色白了下来,似乎那一瞬间就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已经没力气在挣脱那孩童儿穿透她肩膀的尖锐手臂。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铮”鸣作响,冰蓝色光华大放,似欲冻结天地的冰寒之气快速斩来。 那血色孩童儿也仿佛察觉到了危险,猛然嚎叫了一声,却反应极为快速的收回手臂,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光极速退去。 隐于黑暗…… “噗……” 手里的紫云终是无力在握,只能“铛”的一声掉落外地,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脆响。 步天歌只觉得眼前视线模糊,气力全无。 然后就这么倒了下去,被身边放弃了追击的白听雪接住身子。 “步师妹……” 19、交锋 “步师妹……” 触手冰凉,一股黑气在肩膀处盘旋不已,然后下一刻直冲而上。 步天歌意识模糊,却感到胸口沉闷异常,然后控制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来,那血色,带着黑…… 白听雪一向冰冷寡淡的神色终于白了下来,那一刻,似乎就连抱着步天歌的手臂都在稍稍颤抖。 “步师妹,步师妹……” 白听雪想起临下山时师尊石玥给她的灵药,赶紧都掏了出来,想给步天歌服下,却发现怀里被血色沾满了一身青衣的少女已紧闭着唇,什么都喂不进去。 白听雪瞳孔一缩,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可来不及等她思考,等她做出什么回应,寂静阴风中,只听到尖锐的短笛之音骤然响起。 视线中,已不知何时再次出现了那个血色孩童儿,它的嘴巴张开,露出一口尖尖的牙齿,不住的从喉咙中发出呜呜的鬼哭嚎叫之音。 它趴在地上,像是小狗一般的四肢着地,抬着脑袋,眼眶中的幽蓝鬼火在闪烁间,露出满满的恶意和森然。 白听雪眼尖,竟是一眼便看到了那血色孩童儿头顶处,以及肩膀上的黑色钉子,几乎全部都顶入其中,不惹人察觉,若非她向来心细,定是察觉不出来的。 看见那长钉,在配合着血色孩童儿身上的一些特征,白听雪神情一变,心底已是猜出了什么。 这莫非就是…… 鬼童…… “你这畜生!!” 白听雪愤怒了。 她曾偶然听大师姐倪飞雨说起过这“鬼童”一法。 这是一种极为阴毒的魔道鬼术,只有一种制作方法,而且这个方法极为严苛。 那就是寻找阴年阴月阴日而生的孩童儿,此孩童儿便是天地极阴的纯阴之体,此纯阴之体的孩童儿本属千万中无一,自是极为难寻之体,其寻之条件本身便极为严苛。 然后,若是有幸寻到了此纯阴之体,也宜选孩童儿年纪最佳,男女倒是不限,在以血腥秘法将其孩童儿全身皮相尽数扒去。 此过程中,那孩童儿却不能断气,若是一旦断气便就此前功尽弃。 然后从其头顶和双肩处钉入锁魂钉,将这 孩童儿的魂魄锁死在身体当中,以炼制者自身精血打入心脏,用七七四十九日将其精血于此孩童儿意识相容,生生炼制成活尸。 是之为鬼童…… 因着是用炼器之法所铸,故而此鬼童身体强度堪比法宝,又因本为人体,又是千万中无一的纯阴之体,故而会因此仍留有属于人类的简单本能。 鬼童全身上下皆具阴尸剧毒,只要被伤到了一点便足以倒地不起,若是等到剧毒攻心,便在回天乏术。 是以因此,鬼童便成了许多修道之人的噩梦,但也因为纯阴之体极度难寻,而炼制活尸之法也近乎失传,所以这鬼童也并不多见。 坎水宫大弟子倪飞雨也是一次偶然在翻阅整理书阁典籍之时意外于记载中所见,和诸位师妹师弟讨论时被路过的白听雪所闻。 但白听雪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在初次下山历练时,就遇到了这近乎于失传的魔道鬼术…… 抿起唇角,脸色苍白,白听雪握着冰魄剑柄的手紧紧攥起,她并不是怕,只是却不论如何都不能连累了步天歌…… 稍稍侧过脸,看着青衣少女近乎意识全无的苍白模样,白听雪咬紧牙关,清冷的眸子里继而变得坚定。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带着步天歌离开这里解毒为上。 拼尽全力…… 呜呜!!! 白听雪思绪未落,但听那鬼哭之音骤然响起,然后眼前的爬行婴童在视线中蓦然消失…… 白听雪心下一惊,当即祭起冰魄神剑严阵以待,丝毫不敢大意。 但那鬼童的动作却极其灵活敏捷,只听那呜呜的鬼哭之音似在耳边,又似响彻在了阵阵的阴风鬼气之中。 白听雪一手护着怀里的步天歌,一手掐着食指指尖,等待戒备的每一秒,在此时此刻而言都变得无限漫长。 嗖!! 破空之音骤然炸响耳际。 白听雪心下一动,虽是第一次下山,亦是第一次与魔道妖人正面迎敌,但白衣少女却面色凝重且沉稳。 铛…… 鬼童的速度极快,但白听雪的御剑速度也不慢,只听一道清脆的交击之音,但见那婴童尖利的沙齿咬在剑刃上,发出了“次啦”的尖锐摩擦音。 白听雪大惊,冰魄神剑乃属于灵宝神 兵之流,就算不行驱动,也自是坚硬且锋利无比之物。 可这炼制后的鬼童竟是能够与之匹敌,她心里也对这鬼童的身体强度,总算有了一个少许的认知。 铛铛铛—— 剑影闪烁,铛铛作响。 但在接连数下的对撞之后,白听雪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皱越紧。 冰魄神剑乃属灵宝神兵,本就是威力极大的九州至宝,相较于此而言,白听雪这个神剑持有者的玉清八重修为反倒是稍逊了一筹。 故也因此导致白听雪驾驭冰魄神剑时,对于灵力的消耗也异常巨大,时间一旦延长,她的驱动也会因此变得力不从心。 就像…… 现在而言。 同为灵宝神兵的持有者,白听雪不知道步天歌有没有这个困惑,但对于她而言,这是真实存在的,更何况,之前的污鬼自爆,也的确是玷污了冰魄。 纵然冰魄神剑无恙,以时间就可以剔出其污垢,但法宝炼化之后,便会连接持有者其神魂,神魂一伤,那便不是轻易就能好的了。 更何况那鬼童气力极大,而且因着身小之顾,太过灵活了,速度又极快,对付起来真的很麻烦。 白听雪无疑很清楚这一点,但一时间她又根本毫无办法。 步天歌肩膀上盘旋的黑气已经逐渐蔓延了全身,再这样下去,可万万不行…… 心下更沉,白听雪一向清冷寡淡的眉眼间露出一抹急色,正待她苦思突围之法时,却听身后的黑暗密林中,猛然响起一声厉喝。 “这位师妹,小心……” 白听雪一惊,还来不及反应,随着一声“阿弥陀佛”,只见一道金光从密林之中闪射而出,正面迎上了暗红色的“瘫软”物体,僵持少许后,轰然炸开…… 似乎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变故,那尖锐的笛音骤然消失,就连白听雪也是稍稍一怔。 她看的仔细,那金光竟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上面的卍字佛印如活体一般摇匀旋转,嗡嗡作响间,金光大放。 比这冰魄神剑,紫云神剑的剑光更是夺目无比,这片偌大的地域丛林,河流处,转眼亮如白昼。 但见那原本处于黑暗中的枯瘦老头亦被金光照射的一览无余,他望了望那珠子,握着鬼面朱笛的干枯手臂竟是一紧,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脱口而出。 “大日金珠!” 20、和尚 大日金珠…… 白听雪诧异而惊讶,她自是知晓这件法宝的。 就如同唐心莲的九龙九叶鞭一样,这大日金珠虽不入灵宝神兵之流,但也亦是九州大陆上都赫赫有名的佛门法宝。 她记得,这大日金珠的持有者,正是正道五大派之一,“雷音寺”大弟子。 释迦…… 很快,从那片密林中,接连走出了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在亮如白昼的大日金珠照耀下,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这穿着月白僧衣,双手合十走来的,正是两名和尚。 高个的略长,青年模样,斯文俊秀,和善温良,而矮一些的少年,大约也就是十一二岁左右的年纪,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带着少年满满的稚气,但眉心轻皱,却又有些故作老成的正经严肃。 他背负着一根金色长棍,但见那长棍似比他的身高还要长出一些,即便背在了身后,行走间也不仅划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两人刚一来到近前,不用多说,光是看着那大日金珠前的一摊“血污”,和那趴在地上的鬼童之时,场中现如今的对立形式就已是了然于心。 释迦平和的眉心皱起,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打破了因他们出现而一瞬静止的压抑气氛。 呜呜…… 在那鬼童低低的呜咽之声中,释迦开口道;“小师弟,你先去帮这位太初门的师妹稳定尸毒……” “是,师兄。” 故作严肃的正太小和尚应了一声后便跑向了白听雪和她抱着的步天歌这里,而大和尚释迦则是急走了两步,拦在了鬼童和那枯瘦老头的身前。 人可以作假,身份也可以作假,但那佛门功法却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但尽管如此,白听雪也没当即就将步天歌交出去,而且对象还是面前这个如此年幼的僧人。 这个小和尚真的可以压抑住步天歌的尸毒吗?倒不如带着步天歌赶回太初…… 但问题是,这江禹城离太初门足有三千多里的路程,就算她用尽全力,不眠不休的赶回去,怕最起码也要三天才行,但看步天歌的样子,怕是绝对坚持不到天明的…… 似乎是看出了白听雪的不安和迟 疑,那释迦道;“这位师妹还请放心,我这师弟名唤释妙,他的法宝正是鬼道阴毒的克星,再者我佛门功法也可抵御鬼道邪术……” 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白听雪也不好在多言,回太初门找师长相救本就死路一条,并非可行,那何不放手一试,结果总不能更坏了。 想通了这点,白听雪也不犹豫,将怀里的步天歌放在地上,道;“麻烦……师弟了……” “是,师姐放心便是,释妙定当全力以赴……” 对于白听雪之前的不信任和迟疑似乎并没有丝毫的不愉,那正太小和尚释妙只是年少老成的皱着眉头,然后用少许稚嫩的嗓音在故作严肃,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眼见步天歌的情况不对,释妙也没多言,再者他本就是沉默的性子,也不犹豫,当下低低的颂念了一声佛号,法诀一引,祭出背后所负着的金色长棍。 但听一声闷响的嗡鸣,只见那金色长棍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后在释妙的法诀引导下,来到了步天歌的正上方,悬空而立,卍字佛印不停闪烁间,金光呼啸而出,将步天歌尽数包裹笼罩。 释妙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低低的颂念着…… 不多时,见步天歌身体上的黑气不在继续蔓延,白听雪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正与释迦激斗着的鬼童以及枯瘦老头身上。 丧尽天良的鬼道邪术,本就让白听雪愤怒不已,步天歌为救她而危在旦夕,更是让她难以忍受…… 虽然深知自己的状态并不太好,但以白听雪的傲气而言,又岂是能眼见释迦独自战斗之人。 所以白听雪不见犹豫,手中法诀一引,驱动着冰魄,立即加入了战圈。 冰蓝光芒大放间,寒气肆意。 她的加入,也的确是缓解了释迦不少的压力,毕竟对手是人形兵器的鬼童怪物,还有魔道有名的老魔头,即便大日金珠是其克星,以一敌二也依旧落入了下风。 白听雪加入战局,拦下了鬼童。 深知自己的灵力驱动冰魄不能维持太久,白听雪也是当机立断。 双手交叉在胸前,连连打出数道法诀,引动冰魄神剑发出声声清鸣,冰蓝光芒大盛,人剑合一,跃至半空,随着那手中的法诀落下,脚 下步伐接连不断,东西南北中,相生相克,紧密相连。 “天荒荒,地荒荒,日无魂,月无光,万物归无以混沌,五行相生化乾坤……” 空中,传来微不可查的清冷低吟…… 五行斗步…… 随着冰魄神剑蓝光的激昂,似乎响起了那漫天的灵力呼啸,彷佛将天地相连,日月相接…… 呼呼作响间,天在转,地在动,风声激烈,卷动着这片夜空的天地灵力发出犹如实质般的灵力漩涡…… 呼呼。 汹涌澎湃。 然后再某一刻,风停了,云静止,整片夜空除了那汹涌的灵力漩涡再无其他,似乎连半空中的月亮都在一瞬间扭曲不堪。 庞大的灵力漩涡似乎将一切凝固,全然静止。 察觉到这片夜空里几乎凝成了实质一般的灵力,驱动大日金珠已然越发阻挠,释迦和那枯瘦老头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但不同于枯瘦老头难看的脸色,释迦却是低低的念颂了一声佛号,然后抬头向那驻足于半空的少女身上看去…… 那汹涌的灵力之源,冰蓝剑光闪烁间,隐隐能看到那白衣少女挺直不屈的背脊,坚决的神色,以及苍白的面孔…… 但剑鸣炸响,灵力呼啸,似乎遮盖了这片天地…… 释迦眯起眼睛,终是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这般大的阵仗,不愧是声名远播的太初剑诀啊…… 呜呜…… 似乎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那鬼童发出急促尖锐的鬼哭之音,它想离开,但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风中,传来隐隐的低语。 “九天日月,山河囚途!” 铮!砰!!! 高高举起的冰蓝神剑徒然发出急促炸响的铮鸣,那声音似乎是在一瞬间引爆了所有的沉寂。 风静,云停,连树叶都止在了向上的弧度,灵力漩涡骤然炸开,似乎每一丝,每一股都有了自我意识的灵性一般,向着被锁定住的猎物缠绕而去。 只片刻间,便将那鬼童牢牢的缠绕其中。 呜呜…… 鬼童不断的发出尖锐的鬼哭之音,它想挣脱,它想逃了,但不管是自己的意愿,还是受到枯瘦老头的笛音驱动,它都逃不了。 在挣扎,也终是徒劳无功。 它动不了。 一丝一毫都动 不了。 在五式太初剑诀之中,“九天云动,风火雷诀”是以揽动风雷之力加已攻击…… “九天星辰,神鬼无门”是引动星辰之力加已攻击…… 而这一式“九天日月,山河囚途”,却是以引动日月山河之力,搅乱一定空间范围内的天地灵力加以控制,而能够操纵的控制范围视施术者的修为而定。 除非被困者有着比施术者更加强横无比的实力,能够在还未行成束缚的时候挣脱,否则一旦山河囚途的束缚行成,便也只能束手就擒,再无退路。 这一式剑诀,其威力自是不必多言,但相比于这点,白听雪的修为倒是拉了后腿,所能够引动的日月山河之力也并不多,也只能束缚住鬼童,却是不能再攻向那枯瘦老头了…… 虽然表述起来十分啰嗦,但实际上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枯瘦老头脸色一变,见势不妙。 雷音寺大弟子,会使用太初剑诀的太初精英弟子…… 失去了鬼童这一大杀器的枯瘦老头也算是当机立断,就在鬼童被困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跑,而且那逃跑的方向,还是释妙与步天歌那边。 他死去的弟子之前所好不容易找到的纯阴之体还在原地昏迷着,如今鬼童被困,他就算要逃,也要将这个孩童儿带走,重新炼制成新的鬼童才行。 枯瘦老头,自称为“血魔老鬼”,其实在魔道中也算也都可以算的上是叫出名字的一号人物,但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鬼童之法诡异多短,阴诡至极,其炼制成形的鬼童不惧法宝,水火不侵,力大无穷,速度极快,身体强度更是堪比灵宝神兵,又身具阴毒,实在是威力极大,不过也正因此得以让这老头依靠这鬼童闯出了一点名气…… 他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老七倒也是有点本事,竟然为他又找到了一个纯阴之体,但他却也绝非想不到,这纯阴之体所带来的,却是一场灾难…… 冰魄神剑,紫云神剑…… 好不容易炼制成的污鬼被老七用光了,也没换来多大的功绩,反倒是被那青衣少女一式剑诀给劈死了。 鬼童倒是一如既往的大发神威,但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没想到倒霉的也遇上了 克星的雷音寺弟子,而且还是大弟子的释迦…… 然后想退也退不了了,那太初门的女弟子竟然也是能够使用太初剑诀的精英,还一式山河囚途将鬼童困住了。 困住了…… 知道此番行动已是一败再败,如今已是输的不能更输了,但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得到这个男孩儿,重新炼制鬼童。 这自称为“血魔老祖”的枯瘦老头实际上本身的灵力并不高,他之所以能够成名,也只是仗着鬼童的怪异能力而已。 于是,那血魔老祖冲向了步天歌身边躺着的孩童儿,丝毫没有把两人身边那个闭着眼睛颂念佛号的正太小和尚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小和尚而已…… 心里不屑着,眼看他干巴巴的手触及到了孩童儿的衣角,眼看着他骷髅般的干枯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然而就在这时候,乐极生悲了。 只见那正太小和尚释妙猛的睁开眼睛,也不驱动法诀,反而一跃而起,跳起的身子一把攥住那根悬于上方的金色长棍,然后反手就是一棍子敲了下去。 那枯瘦老头血魔老祖虽然自身的灵力不高,但反应也算是快,当下便祭出了一把白色的小刀,企图挡住落下的金色长棍。 但他显然想多了…… 就连一秒的时间都没阻挡的了,那金色长棍摧拉枯朽的就落了下去,一棍子将这老头打没了气。 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砰! 21、雷音寺 砰! 重重的砸在地上,那柄白色的小刀也从其手中脱落在地。 释妙皱着眉头,一手持着金色长棍,另一只手立起于胸前,低低的念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步天歌。 她不过是刚刚苏醒,才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释妙一棍子敲下去的一幕。 不得不说,这小和尚的确是,太暴力了。 不过她喜欢…… 眼见步天歌醒来,从空中落下的白听雪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捂着嘴低低的干咳了一声,但很快松开,清冷依旧,仿若无事。 可那苍白的脸色却将她的冷漠伪装一览无余。 白衣少女快步走了过来,敛起的眉眼带着一抹深深的担忧;“步师妹你……” 慢慢的坐了起来,步天歌冲着白衣少女嘻嘻一笑道;“无事,无事,只是有些没力而已,白师姐你莫要担心。” 但虽步天歌这么说,白听雪也没彻底放下心,细细看去,见步天歌面上虽仍有黑气,但不在蔓延,而且就连颜色也无疑淡化了很多,这才轻轻点头。 转头面向走过来的释迦,白听雪微微躬身,双手持礼;“太初门下弟子白听雪,带我师妹步天歌,感谢师兄相助之恩,以及这位师弟的救命之恩……” 说这话的时候,白听雪又转过身子朝着小和尚释妙再次躬身。 步天歌沉默了一瞬,她还是第一次见白听雪这般多话,结果…… 望着白衣少女挺直的背脊,步天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但最后也只好闭嘴,全数咽回。 谁说白听雪冷心冷眼的…… 都是扯淡! 这边其他的三人可不知道步天歌心里的百转千回,释迦和释妙皆是还了一礼。 释迦道;“白师妹客气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的职责所在,魔道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他话闭,又转言介绍道;“我乃雷音寺弟子释迦,这是我师弟释妙。” 见师兄介绍到了自己,释妙轻轻点头,双手合十,那故作老成的严肃面孔让白听雪和步天歌都不仅多看了两眼。 释迦叹息道;“我这师弟性子便是如此,还请两位师妹不 要介意。” 步天歌和白听雪皆是点头,然后步天歌好奇的问道;“这位释妙小师傅今年多大了……” 释妙不言,倒是释迦开口道;“今年十一。” 白听雪有些惊讶的看了释妙一眼,却没有开口,步天歌倒是点了点头,然后在白听雪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才十一啊!真不愧是雷音寺的高徒,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释妙小师傅手里的金色长棍,应该就是十二柄灵宝神兵之一的,七宝浮金棍!” 释迦点头道;“步师妹好眼力。” 白听雪心下一惊,释迦的这句话无疑是确定了步天歌的猜测,但他没有在继续往下说,两人也就没多问。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要如何处置这个鬼童,要知道,一旦被炼制成鬼童,那便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几人来到被困住的鬼童面前,看着那稚嫩的面孔,那本应是孩童儿无忧无虑的脸庞,可现在却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着实可悲。 四人心下都有些难受,但事已至此,也多说无益,倒不如早点让它解脱。 可要怎么做,步天歌和白听雪都是一无所知,幸好释迦年长几人,又身为一派的大弟子阅历最深,思索一番便想到了办法。 “……鬼童的炼制是靠这定魂钉锁住其魂魄,然后再以自身精血喂养炼制,若是要解放其魂魄,应当首先便是要拔出头上以及双肩的定魂钉……” 众人看去,见那头顶处和双肩上当真有钉帽存在,但因着插的很深,时间也比较久了,若是不仔细去看当真是看不出来。 释妙小和尚眉头皱的更深了,白听雪自然是早就知晓,而步天歌却是叹了口气,好好的孩子,真是造孽哦…… 她忽然想起了那些软乎乎的“物体”,便好奇的问了出来。 释迦答道;“那是污鬼,贫僧之前便曾遇见过一次,据说炼制之法,是先收集污浊之血,然后将刚死之人的魂魄浸泡于这污浊之血中,等其魂魄被污秽完全侵蚀,失去理智和意识之时,也就变成了傀儡一般可操控的污鬼。” “这种鬼物其攻击力并不算高,但它有一个特点便是可以侵染魂魄……” 这句话听的步天歌惊讶不已,万万没 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邪门,她是知道的,魂魄的损伤无论对人类还是对任何有灵性的物种而言,都是极其麻烦的。 好在紫云神剑乃祥瑞正气之剑,这才可以免疫,但步天歌却蓦然想起,白听雪正是受到过伤害,不由得心里一急。 “白师姐,你……” 白听雪却摇了摇头,道了声;“无妨”。 释迦也猜到了步天歌未完之音的意思,继续道;“步师妹莫急,这污鬼沾染魂魄和沾染法宝是两回事……” 他自然是注意到了冰魄神剑上的一块污点;“虽然沾染法宝会牵连持有者,但并非是自身的损伤,只要休养两天便会无事……” 释迦这么一说,步天歌松了口气,察觉到白听雪望过来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低下头,似乎是颇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但她却并未看到白听雪清冷眉眼间的淡淡笑意。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释迦和释妙已经在往外拉那定魂钉了,疼得那鬼童脸庞扭曲,不断抽搐着,呜呜的直叫唤,张嘴就要咬人,但释妙摁着它的头,小和尚人不大,但气力很大。 释迦的动作也不慢,拉住那根黑色的定魂钉就用力往外拉。 一点一点拔了出来。 噗!!! 黑色的腥臭之血顺着那钉子留下的小孔往外喷,但释迦和释妙却是丝毫不敢大意,紧紧摁住疼得直叫的鬼童。 步天歌光是听着那声音都觉得难受,但痛是肯定的,就这么生生的摁住硬拔、出来,不痛才怪。 几人都于心不忍,但也没办法,不这样做的话,它根本无法的得到自由。 不过自这三根钉子被□□后,那鬼童的呜呜嚎叫之声也逐渐的小了下来,直到消失不见,它脸上的狰狞扭曲渐渐归于平静,最后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有什么东西从那小小的身影之上漂浮而出,那是魂魄,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四人身为修道之人,自是看的到的。 “阿弥陀佛……” 释迦和释妙双手合十,异口同声的低声道。 步天歌和白听雪也对视了一眼,闭了闭眼,微微躬身,算是送这个女孩儿的最后一程…… 等到几人埋了那鬼童和污鬼,释迦和释妙诉讼完了往生咒之时,天已亮起, 一缕缕的光线照亮了一夜的黑暗阴霾与惊心动魄。 白听雪扶着步天歌,释迦抱起那个一直处于昏迷中的小男孩儿,释妙抄起金色长棍系在背后,然后一行四人慢慢走出了因一夜激战而几乎毁了一半的密林。 顺着晨起的阳光,一路向着城中走去。 步天歌低着声音和白听雪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先睡醒了所以才出来走走,白听雪轻轻点头,神色依旧,隔了片刻,清冷着的声音才淡淡的开了口。 她在客栈中醒了之后本想去找步天歌的,但不过刚出门就正巧碰上了小二,这才得知步天歌早已起来出了门去。 而且临走之前也已点好了饭菜让掌柜的备好,这样等白听雪起来便可直接食用,不至于饿着肚子。 同行了这么久的时间,对于白听雪的口味如何,一向细心的步天歌早已十分清楚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听雪语调稍顿了少许,但很快又再次开口继续说,只是没想到才刚一下楼,就出了事。 原因步天歌大致也猜的到,无非就是那个枯瘦老头的徒弟,叫什么老七的那个黑衣人出手抢了孩童儿,然后被白听雪所见,而追赶了出来。 也就发展成了之前的那一幕。 事实的确如此,但步天歌却想不到的是,好巧不巧的,那个孩童儿还正好是人家客栈掌柜的儿子。 步天歌哑然失笑,这可真是…… 因着顾忌受伤的步天歌,是以四人走的并不快,但即便如此,身为修道之人而言,脚程到底是要比普通人强的多。 拐过街角,前面就是客栈了。 四人才刚一冒头,就见那胖乎乎的掌柜带着一群人匆匆跑了过来,神色焦急,有的甚至都哭了出来,在看见释迦怀里的男童时,一把抱了过去,然后哇哇哭的更大声了。 “……”步天歌。 被那尖锐的哭声吵的有些头疼,步天歌暗自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但看着面前失而复得的一幕,她又轻轻勾起唇角。 一家团圆,倒是不错的结局…… 不同于其他的妇人老人,那掌柜的一个男子,终究是要冷静理智的多,他来到四人前面,感激的颤声道;“多谢四位少侠大恩大德……” 说着颤抖着身子就要跪下, 但被释迦连忙拉住了手臂。 “这位施主不必客气,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修道之人的职责所在,何需言谢。” 那掌柜的平生见多了人,自是看的出来眼前这四人是当真不在意,但老来得子,如今失而复得,他亦是满腔的感激,见步天歌脸色苍白,便连忙将四人迎进客栈。 此时天刚放亮,或许是因着时辰太早的缘故,街道上倒是并没有太多的路人,一行四人进了门。 步天歌注意到客栈一楼的桌椅少了很多,连地方都空旷了不少,不过想来大抵也是因着昨夜之事。 22、上药 一路被白听雪搀扶着回了房间。 步天歌坐在床边,稍稍低下苍白无色的脸,沉下眼眸,唇角抿起,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失神。 直至白听雪清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将她的神志重新拉回。 “步师妹,可是还有不适?” 那一贯的,她听惯了的清冷声线此时沾染上紧张和担忧,让回神的步天歌稍稍一愣,抬眼看去,身边站着的白衣少女眉头轻皱的看着她。 对上那双眼,步天歌也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有了些紧张…… 莫名其妙的紧张…… 低低的干咳了一声,步天歌敛了敛眉,摇头道;“无事,白师姐莫担心。” 纵然心里此时乱成了一锅粥,但步天歌却也尽数强自压了下来,她不想让白听雪担心,而且,这也并非是可以说出来的事情。 释迦此时也开口道;“白师妹不要担心,步师妹身上的尸毒已被我师弟控制住,接下来只要再行施法将之化去,休养几日便可彻底无碍。” 闻言,白听雪看了眼双手合十,沉默不语的小和尚释妙,道;“那便麻烦释妙师弟了。” “师姐放心。” 明明是稚嫩的少年嗓音,却偏偏故作严肃的压低声线,听在耳中,反倒是有些的不伦不类了。 步天歌转头望了释妙一眼,又看了看白听雪眼中的担忧之色,垂在身侧的右手掌握紧,然后松开,到底是暗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只当是为了不让白听雪担心。 盘膝而坐,步天歌沉下心神。 故作老成的小和尚释妙也不啰嗦,当下上前几步,走到床前,手中法诀一引,再次祭出身后的七宝浮金棍。 金色长棍在释妙的引动下,悬空立于盘膝而坐的步天歌上方,随着最后一个法诀的落下,卍字佛印成形,撒下阵阵金色光芒,将步天歌尽数笼罩其间。 不同于上一次施法时所处的昏迷状态,这一次的步天歌意识十分清醒,还来不及思考太多关于阴尸剧毒之事,然后就在下一刻,异变突生。 “唔……” 脑中徒然传来一阵的悸动之感,让步天歌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但那股转瞬即逝,却不 容忽视的悸动之感却并不尖锐,所以也没让她感到太多的痛楚。 但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具身体在抗拒佛门功法不成?! 但细细思考下,步天歌却又否定了这种猜想。 若当真是在抗拒佛门功法,那就绝非是这般简单的反应了。 步天歌很疑惑,这种疑惑已经让她暂时忘却了原本的忧虑。 所以步天歌并没有看到小和尚释妙眼中闪过的疑惑,阴尸剧毒的毒性在九州大陆上而言,也是能够足以排进前三的剧毒,自是阴毒无比,毒发极快,而且这种尸毒实际上并无解药,只能压制暂缓,而不能祛除。 若非是七宝浮金棍的特性,怕是以步天歌当时的状况而言,不消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 但也正是因着七宝浮金棍的特性,所以释妙才可以轻易的压制住阴尸剧毒的毒性,佛门功法虽然在这方面也是有着首选的先天优势,但比起七宝浮金棍的特性而言却还是稍差了一筹。 因着当时的情况不许,故而释妙也只是暂时压制住步天歌体内的毒性,打算等下解决了事情之后再行祛毒也不晚。 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也自然明白步天歌体内的毒性多少与蔓延的程度,但就在此番再行祛毒的一刻,释妙察觉到了不对劲。 步天歌体内的毒性竟然已经祛除了不少。 习惯性皱起的眉头更深了些,释妙的异样被释迦察觉到,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紫云神剑,冰魄神剑…… 身为灵宝神兵的持有者,必是太初门下九宫宫主的亲传弟子无疑,既是亲传弟子,身上有着什么罕见的灵丹妙药也说的过去,释妙疑惑了一下,却也没在意那么多。 步天歌体内的毒性祛除不少,也是省了他不少的力气。 半个时辰之后,待步天歌体内的毒性皆已祛除,接下来只要好生休养便足以,释妙这才法诀一掐,收回七宝浮金棍。 步天歌也随后睁开眼,对上白听雪清冷的视线,青衣少女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而后转头望向了小和尚释妙,见他面色如常,似是并没有多疑什么,步天歌这下悄悄松口气。 拱了拱手,步天歌低着声音道;“多谢释妙师弟。” “步师姐客气。”释妙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虽然毒性已解,但步天歌被鬼童穿透了肩膀而伤也是事实,现下致命的首要危机已经除去,接下来自然是要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故而释迦和释妙也没在多打扰,马上便告辞了,出门去了掌柜的给两人准备的房间休息。 然后,整间屋子里,就剩下了步天歌和白听雪。 “白师姐你……” 步天歌疑惑的看着关上房门后,再次走回来的白衣少女。 现在她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很,也只想安静的躺一会儿,却没想到白听雪会没走,但还没等她问出口,就见白听雪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白的药瓶。 “……”步天歌。 药瓶?! 随着白衣少女的靠近,当鼻尖敏锐的嗅到了传来的冷冽香气时,步天歌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肩膀上的伤。 青衣少女不由得嘴角扯了扯,她能说,其实她都完全没感觉了吗?! 只是没想到她自己都忘记了,而白听雪竟然还记得。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股子的雀悦之情,来的如此的猝不及防,如此的汹涌彭拜,让步天歌连心头强压着的疑惑都暂时忘却了。 察觉到步天歌眼底的笑意,白听雪清冷的脸上神色却是稍稍一怔。 都伤成了这般,怎的还在笑?! 但诧异也只是在眼底一闪而逝,白听雪清冷依旧,没有多问,一来她的性子便是如此,二来…… 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少了与人交流的时候,平常的礼节也就算了,除此之外,对于白听雪来说,有些事情,有些时候,她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抿了抿唇角,白听雪敛起神色,走到床前,声音清冷的道;“先上药。” “……”步天歌。 明明是一贯清冷的语调,但也不知为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步天歌就是能从白听雪的声音中听出那么一股子的复杂和失落。 隐去眼底的笑意,步天歌看着白听雪冰冰冷冷的模样,眨了眨眼,大概真的是她的错觉?! 白听雪面无表情的撇了她一眼,再次开口重复;“上药。” “……”回过神来的步天歌。 啥?!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于茫然,白听 雪抿起唇角,顿了一下后再次开口;“衣服……” 总感觉这声音好像更冷了,步天歌下意识的缩了缩脖,然后猛然反应过来。 上药可不就要先把衣服脱了,这没毛病,一点没有。 可是…… 步天歌一下子红了脸,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倒是红润了不少,不仅是羞,还有吓的。 让白听雪给她上药,老实说这种事情步天歌连想都不敢想。 她喜欢女孩子这一点一直都明白的清清楚楚,到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来,也就在刚入太初门时,因为不会穿古代的衣服和有伤在身才让江桥帮了一把。 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如今…… 抬头对上白听雪望来的清冷目光,步天歌唇角哆嗦着,整个人都快炸了,硬是挤出一起笑来;“白,白师姐,这点,这点小伤,就不劳师姐您了,我,我自己便足以了,不,不碍事的……” 磕磕绊绊的语气让白听雪不明所以,但她还是没问,也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站在床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看着她…… “……”步天歌。 那一瞬,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然后…… “咳咳!” 她被自己呛到了。 看着面前低着头,捂着胸口,咳的眼泪都似乎出来了的青衣少女,白听雪眉头皱了起来。 步天歌自是没有看到这一幕的,但是…… 她现在却真的要哭了啊! 比起要面对这种场面,她任可去跟那鬼童再大战个三百回合。 步天歌低着头,白听雪也不开口,两个人都没有动作,然后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就这么压抑而沉寂了下去。 直到白听雪清冷寡淡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一幕。 “你怕我……” 那声线中,竟有着一丝的…… 失落…… 步天歌怔住了,这次她很清楚的察觉到了,不是错觉。 也许是因着被压抑的太久了,又也许因着在白听雪的心里,一路照顾她,救她的步天歌早已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所以白听雪一时并未控制的住。 这话一出口,不仅步天歌愣住了,实际上就连白听雪自己也是如此。 白衣少女有些懊恼的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眼底又是一片冰冷神色。 她不发一言,扔下手里攥紧的瓷白药瓶,也不看步天歌一眼,转身就走。 被随意扔下的瓷白药瓶不一小心就扔在了盘膝而坐的步天歌腿上,将她猛然换回神来,抬眼一看转身就走的白听雪,步天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一步伸了出去,一把拉住白听雪。 “白师姐……” 23、孤独 握在手里的手掌触感冰冷,让步天歌不由得心疼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开口;“白师姐……” 但才刚开口,就被白听雪冰冷的声音打断;“放手。” 步天歌一伸脖子;“不要,白师姐你听我说,说完了我就放。” 白听雪浑身冷气直冒,眼神如刀,但步天歌却是紧了紧手掌,死活不放。 开玩笑,这要是放手了,那依照白听雪的性子,怕是要直接离开了,到时候,就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时候可比三年前初遇的那次严重多了。 步天歌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迎上了白听雪冰冷冷的视线,怕她不耐的直接动手,所以语速很快;“白师姐你别误会,我不是怕师姐你,不对,我是有时候怕了,但不是那种怕……” 眼看着白听雪越来越冰冷危险的眼神,步天歌心下慌乱,竟然语无伦次了。 但好在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也不瞎掰,干脆直接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师姐你突然就说要脱衣服,我,我这不是害羞吗,这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吗,师姐你滴理解我啊不是,这是人之常情……” 巴拉巴拉的快速说了一堆,步天歌说完了之后还抬眼悄悄觑了眼白听雪,见她终于稍稍舒展开了眉头,这才将一直提着的心落了落。 松了口气。 将青衣少女苍白脸上的慌乱和担忧全部尽数收入眼底,但白听雪却也依旧没有再开口,她不开口,步天歌也不敢,然后就又僵持了下去。 但这次,却没有了那种极度压抑的感觉,让步天歌好过了不少。 良久。 白听雪终于开口;“放手。” “……”步天歌。 抬眼去瞧白听雪神色依旧的模样,步天歌犹豫了一下,也终于还是怂了下来,乖乖的放开了攥着的指尖。 她张了张嘴;“白师姐,我……” “衣服脱了,上药。” 再次被打断,步天歌也就没在问了,纵然心里依旧别扭的很,但到底这次也是不敢再多说了,见状赶紧退去肩膀去的衣服,露出雪白肌肤上,早已经不在流血的狰狞伤口。 偷偷瞄了白听雪一眼,见她在看见伤口时也终 于松开了的唇角,步天歌不由得在心里大出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 冷冽的香再次凑近身旁,步天歌看着白听雪小心翼翼为她清理伤口,上药的模样,怔了一下。 眼眸敛起。 白听雪,到底是有多敏感。 白听雪,到底是有多孤独。 白听雪,到底是有多害怕…… 步天歌抿紧了唇角,太过久远的模糊记忆让她已经不记得在原著书中有没有写过白听雪的身世了,但不管有或是没有,现在想来,那也一定是很悲痛的,不然又怎么会让她变成现在的这番模样。 冰冷,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天资卓绝…… 这一切的背后,有多少是她自我的保护色,有多少是她本该有的模样,又有多少是她不该有的模样。 对白听雪的过去一无所知,步天歌无法判断什么,但她最起码明白一点。 白听雪,很孤独…… 步天歌有些想笑,明明这具身体自己的身世都还乱七八糟的没搞明白,她怎么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但步天歌想,她也许,是不介意这一点的。 心底涌起的柔软让步天歌笑了出来,眼看着白听雪将她的伤口上药后包扎好,青衣少女眯起眼睛笑;“白师姐……” “嗯?”白听雪抬眼看她。 “唔!以后,我会陪你的……” 猝不及防的话让白听雪怔住了,她望着青衣少女脸上灿烂的笑,抿紧了唇角,敛了敛眉…… 却不言不语。 …… 步天歌睡不着。 即便一夜未眠又连番大战,即便中毒昏迷又加外伤,但步天歌辗转反则,还是睡不着。 半开的窗户吹进了风,驱散了夏季正午时分的闷热躁意,却吹不散步天歌心头的不安和烦躁。 这原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原本的异常情况就已经够让她苦恼的了,可现在到好,又来了个百毒不侵。 虽然也不能够这么说了,因为就连步天歌自己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 说什么百毒不侵,比起这个词汇来讲的话…… 步天歌觉得,那其实更像是化毒之类的力量。 平躺在床上的青衣少女眯起眼睛,眼神涣散,显然正处于沉吟思绪之中。 因为一般来说的话,如果提到百毒不侵,那应该是在接触到毒素之时便不会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才对。 可她不一样。 步天歌很确信这一点,那就是当她的肩膀被鬼童穿透之时,她的确是中了阴尸剧毒无疑,毕竟她当时便毒素入体,陷入昏迷,身体状况是绝计骗不了人的。 其实当释妙在树林中第一次驱动七宝浮金棍时她虽然陷入昏迷之中,却也是稍稍有那么一点感觉的,不然她也不会醒的那般快。 也就是说,其实当时就算释妙不帮她稳定尸毒,一定的时限过后,她很大的概率也是无事的,而释妙的行为也只是为这个过程加快了速度而已。 还有方才的驱毒一事,莫名其妙的悸动感也无法忽略,虽然当时她正处于担忧和不安中,也并未思考太多,但现在想想,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也带着同样莫名其妙的…… 熟悉…… 就像是,势均力敌的共鸣,还是什么…… 步天歌坐起身,靠着床头叹气,有些急躁的将自己的一头黑发揉成了鸡窝,然后一脸颓废的扑倒在床榻上,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归根结底,原主,到底是什么人?! 七宝浮金棍…… 还有,雷音寺…… 莫非,原主的身世还和这千年的佛门大派有什么渊源不成。 步天歌一向爱看书籍,在乾天宫之时,她所有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等一系列必须之外,剩下的便是修炼和看书了。 她经常出入步君河的书房,对于雷音寺这个正道的佛门巨鼎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雷音寺,正道五大派之一,如果不算太初门之上的前身太易门而言,它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五大派之中创派最久的一脉。 步天歌不清楚它究竟传承了多少代,毕竟她对雷音寺的了解也不算特别清楚,但一些常识性的事情她却也是知晓的。 这寺里每一辈之中皆有四大神僧之名。 而这一代的四大神僧,分别是悟空大师,悟戒大师,悟静大师,以及…… 悟心大师…… 也就是八年前在上河村被招魂引所控而屠村入魔的。 恶名昭昭,杀心佛陀。 也就是当初要致原主与死地的那位,若非步君河偶然路 过将她救下,怕是原主的确会死于其手。 步天歌闭上眼。 这其中,又是否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呢?! 就如同“伏羲古琴”在太初门的地位一样,雷音寺的镇派至宝为其名为“七宝妙树”。 据说乃是十万年前人妖巫三族之战时,地皇神农在尝百草,识药性,演化神农鼎之时其演化之地旁所孕育的神木成灵,具备了少许的上古神器“神农鼎”之效,虽然并未达到可以生人命,肉白骨之效,但却亦可解百毒。 后来被雷音寺的创派祖师遇见,这才有了这座千年古刹的诞生和繁衍。 数百年前,“七宝妙树”不知为何掉落了两根枝条,于是在那一代的四大神僧合力下,共炼制成了两件灵宝神兵。 也就是如今释妙手中的“七宝浮金棍”。 还有…… 多年前,早已跟随悟心大师一同失踪不见了的“七宝轮回珠”。 挠了挠头,步天歌怎么都想不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她想,想不通其实也是正常。 她虽然心下烦躁,但与生俱来的理智也在。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不理智也不没有任何用处啊! 步天歌哀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去想了,脑袋有些发沉,她便将自己窝进了柔软的杯子里。 不多时,沉沉睡去。 待到再睁开眼睛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也就是说,她足足睡了一天。 连步天歌自己都十分诧异她能睡这么久,许也是有着之前受伤又中毒的缘故,步天歌晃了晃头,起身。 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套折好的白衣,应该是白听雪放在这里的,毕竟她的衣服在昨夜里的战斗中已经破了不是。 她的白师姐果然人美心细。 步天歌喜滋滋的想着,直到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直叫才将她唤醒,连忙穿上衣服,洗漱了一下。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轻微而熟悉,步天歌光是听着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赶紧擦了擦嘴,待来人在门外站定,正要敲门时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白师姐……” 白听雪依旧一身白衣,神色淡漠,看着面前笑嘻嘻的人,只轻轻颔首,道了一声;“下来吃饭。” “这就来,白师姐你稍等我一下。” 步天歌应声说着,赶紧回屋拿了紫云神剑便跟着出了门。 24、心非 二楼雅间内。 释迦释妙两人已然在座,皆是一身月白僧服,双手合十,闭目低首,轻声诵经。 听见白听雪和步天歌过来的脚步声,两人这才睁开眼,颂念了一声佛号,站起身道;“阿弥陀佛,步师妹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步天歌持剑回礼;“劳释迦师兄担忧,已无大碍。” 话音一落,步天歌又对着将视线看过来的释妙轻轻点头,小和尚回应了一声佛号,收起视线。 四人入座。 似是因着感谢相救之恩,那掌柜的所上的饭食倒是不错,又因为其中有雷音寺的和尚在,故而菜色荤素皆有。 四人皆不是挑食之辈,便一边用饭,一边闲聊,不过基本上也就步天歌和释迦在说话而已。 说着说着,话题便自然而然转到了一年后的中州会武上,一说这个,步天歌便好奇的道;“释妙小师傅也会参加的对。” 故作老成的小和尚释妙正伸手拿起一个馒头往嘴里放,闻言轻轻点头。 步天歌轻笑一声;“对了,还不知释妙小师傅是师从哪位神僧?” 就如同江桥时常在外行走,故而早已名声开外一样,释迦亦是,他乃四大神僧之首,悟空大师首徒一事早已人尽皆知。 但释妙就不一样了,故而步天歌才有此一问,而且,这话里多少还有些的试探之意。 也不知这释妙和那位悟心大师有何关系? 释迦看了一眼沉默的释妙,也不隐瞒,再者这也并非不可告知之事,便回答道;“释妙师弟师从贫僧的四师叔,悟心大师……” 果然如此! 步天歌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说起那悟心大师…… “释妙失陪!” 小和尚忽然站起,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也不待释迦答话便直径离开。 释迦轻轻叹息。 步天歌也是一怔,然后赶紧道;“释迦师兄,是天歌唐突了。” 谁不知道雷音寺悟心大师早已失踪多年,她这一问怕是戳到了释妙的痛处。 释迦摇头道;“步师妹还勿自责,这并非师妹失言唐突,而是我这师弟……” 自己执念未解罢了。 步天歌敛了敛眉, 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悟心大师终究是,回不来的。 而她明明知道,却无法诉说,甚至连安慰都说不出口。 步天歌暗自苦笑,却忽然觉得自己垂下的手掌被一抹凉意所碰触。 低头看去,却是白听雪不知何时也垂下了手臂,微凉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似安抚。 似劝戒。 尽管她同样什么都不知道。 却能敏感的察觉到她失落下来的情绪吗? 步天歌怔了一下,下一秒舒展开了眉头,望着白听雪清冷的目光,轻声一笑,摇了摇头。 见她似乎想通了,白听雪微微颔首,收回手掌。 “……”步天歌。 她怎么就忽然又失落了呢。 一顿饭吃完,天色更晚。 释迦和白听雪都各自回了房间,步天歌白日里睡的多了,此时并无睡意,便打算去后院走走。 仰望夜空,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清风徐来,带着花香阵阵。 步天歌抱着紫云神剑,悠闲的顺着小径走着,清风拂面,花香扑鼻,夜空寂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花园深处,忽然敏锐的听觉将破空声准确无误的传入耳中,步天歌脚步微顿,这挥舞的闷响,应当属于棍棒一类的武器。 可这间客栈中,以棍棒为武器的人,也就只有释妙了。 步天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花园的尽头处,在不复往日那副故作老成模样的小和尚神色低落,正如她所料般的,似发泄般的挥舞着手中的七宝浮金棍。 果然还是个孩子儿…… 步天歌无奈一笑,叹息一声,也不打扰他,转身离开。 直到摇晃着走到房间前,步天歌才忽悠一下子想起。 这释妙,怪不得她会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原来不是因着七宝浮金棍之故,而是因着,这小和尚会在日后成为男主王叶的左膀右臂之一。 那另一个是谁来着? 步天歌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她便摇了摇头,不在多想,望了望旁边白听雪禁闭的房门,步天歌也进了屋。 睡不着,那便继续修炼。 待到了第二日天亮,释迦和重新恢复了老成模样的释妙小和尚首先提出了告辞,步天歌和白听 雪早有预料,倒也并未惊讶。 释妙背负着金色长棍,跟随着释迦走了两步,脚步微顿,回头看了步天歌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合十,开口道;“多谢步师姐。” “……”步天歌。 她有些懵。 不是,她也没做什么。 望着小和尚快走几步跟上释迦的背影,步天歌想了又想,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释妙所说的,应该是昨夜她未曾打扰一事。 步天歌没忍住笑出声,这算什么事,根本用不着特意道谢。 白听雪清冷的目光望过来,步天歌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想了想,最后道;“少年老成什么的,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儿……”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再也不见,步天歌收回视线,歪着头望向身边的冰冷沉默,未发一言的白听雪;“白师姐,我们也继续出发?” “不急。”白听雪转身进了客栈,淡淡的道。 “咦?” “休息两日。” 步天歌怔了一下,望着白听雪快要消失的身影,连忙跟了上去,但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口是心非的白师姐,果然很可爱…… 休息了两日,确定步天歌当真没有什么大碍后,两人这才收拾了一下,准备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和干粮,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下一座城池亦是前往北域冰原的必经之地,大城孟州城。 这次的行程足用了九日,赶到之时已是黄昏时分,两人在城门口落下,徒步进城。 虽然日头渐晚,小贩归家,远不如正午时的人潮涌动,熙熙攘攘,但步天歌当真觉得,虽都是大城,但这孟州城比起江禹城来的确是要更繁华一些的。 “哎!糖葫芦,糖葫芦……” 视线中飘过一个扛着红果子的老伯,步天歌当即来了精神,眼前一亮,下意识伸手拉了拉身边白衣少女的衣袖。 白听雪垂下眼,看了一眼步天歌拉着自己衣袖的爪子,然后顺着她的手望向青衣少女亮晶晶的狡黠眉眼,不发一言。 对上那双清冷寡淡的眼,步天歌蓦然反应过来,立即松开自己的爪子,嘿嘿干笑了两声,心虚的扔下一句“我去买糖葫芦”转身就跑。 还嗖嗖跑的飞快。 白衣少女不动声色的敛眉,衣袖微动,清冷寡淡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啊啊啊—— 完了,完了—— 她竟然胆大包天的去拽冰山的袖子,步天歌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不会被冰魄砍的!? 想回头看看白听雪什么反应,但步天歌犹豫了一下又一下,结果愣是没敢。 买了两串糖葫芦,磨蹭磨蹭了半晌,到底是不得不回去,步天歌心下叹息,虽然依旧心虚的很…… 都同行一路了,怎么说关系也算不错了? 白师姐应该不会拿冰魄砍了她的?!! 步天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举着两串糖葫芦就回去了,此时天色已晚,摇摇欲坠的橘红染上了半边天际。 夕阳下的白衣少女,背负着那把白绸缠绕的冰蓝仙剑,眉眼清冷,容颜绝色,宛如世间绝尘的天上仙女,遗世风华。 步天歌脚步微顿。 怔了一秒后,敛眉轻笑。 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发芽而出。 垂下的指尖下意识摩擦了一下,那上面,似乎还存有着一抹冷香,青衣少女唇角勾起,她想,若是能再来一次,就算被冰魄砍,她也是愿意的。 但…… 要不要这么没出息。 步天歌无奈叹息,急忙快步回了白听雪身边,笑吟吟的递过去一根糖葫芦;“白师姐,给。” 白听雪垂了垂眼,未接;“不必。” 未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不近人情,白听雪又接着道了一声;“多谢。” 那分外认真的眉眼…… 果然是她禁欲正经又可爱认真的白师姐啊! 请原谅她,步天歌真的没忍住。 望着青衣少女笑得灿烂的模样,白听雪眉头轻蹙,目光疑问。 但步天歌揉了揉下巴,没回答她。 开玩笑,她心里的念头这要让白听雪知道了,这次说不得该真的拿冰魄砍她了。 天色已晚,连日来的赶路让两人都很疲惫,故而步天歌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和白听雪找住宿的客栈。 “白师姐,你真的不来一颗吗?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不必。”白听雪清冷着声音回答她。 步天歌依旧在絮絮叨叨着;“我小时候可爱吃了……” 不过长 大后,就没有人在给她买了,她自己也懒得买。 但那是前世的事。 “……我大师姐知道我喜欢吃,每次下山回来都会给我带。” 虽然每次都说吃多了不好,但依旧还是会想着她这点。 未了,步天歌又感叹了一句;“还是山下好啊!” 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但这句话白听雪就不能认同了,白衣少女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肃;“步师妹此话不妥,修道之人自该静下心神,无欲无求,方能勘破大道,怎能贪恋尘世俗物。” “……”步天歌。 有点懵,她不过就随口说说而已。 但看着白听雪认真的眉眼,好像生怕她走了歪路似的,那副语重心长的告诫模样,让步天歌根本没办法解释,只好乖乖低头认错。 就说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虽然大抵有些无妄之灾,毕竟再怎么说这都是白听雪的关心啊不是…… 25、风雪银城 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步天歌要了两间上房。 各自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物,虽然依旧满身疲惫,却到底是洗去了一路的风尘仆仆。 两人下楼打算吃些东西,没想到刚坐到二楼的靠窗处,就见夜色沉沉的街道上忽然涌出了大批的卫士,提着灯笼四处散开,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一般。 而半空中,数道法宝的御空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向远处分散而去。 步天歌轻咦了一声,转头去看白听雪,就见白衣少女亦是一脸的凝重。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交,只一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紫云神剑和冰魄神剑赫然握住…… 然而就在此时,小二的吆喝声传入耳中;“两位女侠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保证两位女侠吃的开心,吃的高兴……” 窗外的喧闹还在继续,然而这小二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般的絮絮叨叨,张口就来,又眼见其他两桌客人也未曾多加注意。 只其中恐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缘由?! 白听雪微微摇头。 步天歌松了松手中紧握的紫云神剑,开口问道;“小二,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顺着步天歌的目光望向喧闹的窗外,那小二随后恍然大悟的道;“两位女侠还勿见怪,这场景差不多每隔上一段时间便要发生一次,故而大家习以为常,都忘了两位女侠是刚来了。” 诧异的看了眼白听雪,步天歌道;“每隔段时间就要一次?” 不是,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都是什么人?”白听雪清冷着嗓音,难得主动开口。 “他们是孟家的人。” 那小二儿解释道;“又出来找人了,估计是孟黎少爷又再次离家出走了。” 这又字用的…… 步天歌无奈了一下,这叫什么毛病。 她对离家出走的叛逆青年没什么兴趣,白听雪垂下视线,虽然依旧面色清冷,毫无变化,但步天歌就是能感觉的到她家白师姐定然也是并不在意的。 那小二儿似乎是个话痨,丝毫没看出来面前两人的兴致缺缺,依旧在说着;“……孟黎少爷一 直想要去找孟湳小姐,但其实谁不知道,孟湳小姐早就被魔门掳走数十年,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当然,后面这话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魔门?! 步天歌总算来了好奇;“被魔门掳走?!” “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又有客人上门,那小二儿便住了嘴,不再多言。 步天歌便也没有追着多问,她也不知道吃什么,便按照白听雪的口味要了两样,其他随意。 待小二儿离开,步天歌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先送到白听雪面前,然后才是自己的。 透过茶水升腾的雾气,白听雪清冷寡淡的目光看着对面青衣少女颇为随意的动作,潇洒,不拘,倒和一般女子不同…… “白师姐在想什么?” 步天歌饮了口茶水,可惜味道却并不怎么样,好在她不挑,倒也喝的下去,只是心里着实有些怀念起了步君河书房里的好茶,也不知师尊大人给她留一点没有。 走的时候都忘记说了…… 白听雪淡淡的道;“并无。” 步天歌显然习惯了她的少言寡语,也不在意,而是转头看着这略显空旷的客栈大厅,此时天色已晚,倒是人不多。 窗外的喧闹早已远去,大概是去别处寻找了,步天歌拄着下巴,懒懒散散;“白师姐,你听说过这孟家?” “嗯!” “听闻这孟州城正是依靠孟家而逐渐繁衍建立起来的大城……” 步天歌话音一顿,好奇的道;“朱雀孟家,白师姐,都说这孟家乃是四灵之一的朱雀后裔,你说这是真的吗?”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这不仅是她从前世界里传说中的四大神兽,同是也是这九州大陆上的四大灵兽。 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四大凶兽,饕餮,混沌,穷奇,梼杌…… 太易门的毁灭,太初门的创立,都和这四凶之一的穷奇有关,据说这穷奇凶兽就被封印在青溪山脉,九宫之下。 步天歌心下感叹,光是一个四凶之一的穷奇就能让当时鼎盛一方的太易门被灭门,那作为号称朱雀后裔的孟家,纵然不如,也定当不可小觑。 便是这样的一族,也能让魔门将自家小姐掳走?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纤长的睫毛微动,白听雪声音清冷。 步天歌勾唇一笑,说的也是。 饭菜很快上来,白听雪纵然腹中饥饿,但动作依旧优雅,和步天歌的“狼吞虎咽”不同。 纵然心中羡慕,可步天歌也知道自己学不来,这是她两世的习惯了,哪里能改的过来。 不过也对,谁叫人家是女神,而自己顶多是个女神经,步天歌看的很开,倒不如随心所欲,也乐得自在。 用完晚饭,已是亥时,满身的倦意让两人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一夜无话。 多日赶路,步天歌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在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起床洗漱,收拾完后步天歌就出门了,来到白听雪房门前,敏锐的听觉让她从房间里轻微的声响判断出白听雪也已经起来了。 等了不多时,白听雪便背负着白绸缠绕的冰蓝仙剑出了门,抬眼对上青衣少女笑嘻嘻的脸。 白听雪脚步微顿,沉了沉眼。 笑得傻乎乎的…… 两人一同下楼吃了早饭,又补充了些干粮后离开了孟州城。 再次向北行进数千里,终于在十日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风雪山庄。 放眼四望,白雪皑皑,冰山屹立,高耸入云,冰川万里,无边无际。 一座银白的,似是由冰雪凝结而成的巨大城池坐落其上,宏伟壮观,又玄幻莫测。 顺着人潮走进这座冰雪的城池,即便听闻描述,心底早有准备,但步天歌也依旧被其所震撼不已。 穿着冬衣的少女背负着紫云神剑,脚步停下,伸手触碰着城池的城壁,冰凉的触感自指尖顷刻传到了四肢百骸。 冻的她蓦然一颤。 好凉!! 这触感,果然是由冰所铸造的城壁…… 这般堪比大城的城池竟然都是用冰所雕刻铸造的吗? 步天歌心下不念感叹,这般大的手笔,不愧是和太初门并列于当世的五大派之一。 九州之北,极地寒渊,冰霜云雾,风雪银城! 果然是名不虚传。 “风雪银城的城壁是由北域冰原特有的百年玄冰所铸造……” 撇了眼身边满脸赞叹的少女,白听雪声音清冷的解释着;“据说这百年玄冰遇火不燃,遇水凝结,遇雷不散,遇风翻涌,是 世间不可多得的至宝。” “风雪山庄所持有的灵宝神兵,风雪玄冰扇,据说数百年前,便是由千年玄冰心,也就是万年玄冰眼所炼制而成……” 白听雪难得的说了这么多话,步天歌眨眨眼,歪着头笑;“白师姐对这风雪山庄可真了解。” “嗯!” 白听雪微微颔首道;“因着我师尊与风雪山庄的十三长老是故交,故而对此也算是有些了解。” 话音刚落,白听雪清冷的声线一顿,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女;“奉师尊之命,到了风雪银城之后便要去风雪山庄拜访十三长老,步师妹你……” 步天歌立马接口,讨好似的嘿嘿笑;“白师姐,白师姐,我也想跟你去呀!” 正好她之前还在想怎么能进去风雪山庄看看呢,最后没办法所以不得不放弃,但天不绝人之路,这不现成的机会就来了。 她不上杆子赶紧爬还等什么…… 少女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像看似乖巧又偏偏充满了狡黠的小狐狸,让白听雪还未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垂了垂眼,终于暗自叹息,算了…… 去便去。 见白听雪颔首应了下来,步天歌立即眼睛一亮,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谢谢白师姐,白师姐你最棒了……” 撇了撇步天歌兴奋又期待的小模样,白听雪不言不语,稍稍敛眉,这人…… 似乎察觉到了白听雪的视线,步天歌兴奋的笑稍稍僵硬,然后差点没哭。 她好像…… 似乎,真的是有些兴奋过头了?! 但白听雪什么都没问,只是道了一声;“走。” 转身朝着城中走去。 步天歌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跟上那道挺拔清冷的身影。 白师姐…… 应该没有察觉到什么? 但步天歌随后想了想,她好像除了有些兴奋过头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异常才对。 而兴奋,其实也有理由解释…… 但白听雪不问,她也不能特意解释啊,步天歌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 因着两年前跟着师尊石玥来过一回,故而白听雪对这风雪山庄,倒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但其实也并不需要怎么费力去找。 毕竟风雪银城是因着风雪山庄而建立于此,故而在这座巨大雄伟的冰雪城池的最中心处,便是九州大陆上声名远播的正道五大派之一…… 风雪山庄。 “太初弟子白听雪,携师妹步天歌,特来探望青霖十三长老,烦劳通报……” 26、怒气 风雪山庄。 “来者何人?” 身穿深蓝锦衣,胸口处绣着标志性的银白蕉扇形图纹,数名守门弟子持枪而立,其中一人沉声问道。 “太初弟子白听雪,携师妹步天歌,特来探望青霖十三长老,烦劳通报……” 白听雪清冷着嗓音道。 那弟子呆了一下,因着白听雪和步天歌的绝色容貌,也是因着两人的自报家门。 来者竟是太初门下弟子…… 那弟子不敢怠慢,立即道;“还请两位师妹在此稍等片刻,在下这便去禀告十三长老。” 白听雪微微颔首;“有劳。” 左右吩咐了一声后,那弟子转身进了门内,不多时便再次出现,拱手一礼;“两位师妹,十三长老有请……” 他面前带路,两人紧跟其后。 一路进了山庄内,步天歌双目四望,暗自打量着,这风雪山庄的墙壁,同样用百年玄冰所铸造,是和外面的风雪银城城墙一样的材质。 步天歌暗自咋舌,这风雪山庄真是好大的气魄,竟然能弄来这么多的百年玄冰,还大手笔的全部用来铸造城墙,铸造墙壁,真是厉害了。 厉害…… 不过说起这个来步天歌还真的是蛮好奇的,外面的风雪银城倒是还好一些,而作为中心地域的风雪山庄,用如此数量的百年玄冰来铸造墙壁和各种摆设,这些弟子们莫非就不觉得冷吗? 纵然修道之人有法力在身,可以不惧严寒酷暑,但这也并非绝对之事。 似是看出了步天歌眼中的疑惑,白听雪便道;“风雪山庄有内庄和外庄之分,而这里,是外庄……” 外庄? 步天歌稍稍一怔;“那内庄……” 白听雪未答,那前面带路的弟子闻言,转头看向白听雪,笑道;“这位师妹可是来过?” 白听雪颔首道;“曾有幸和师尊拜访过一次。” “这就怪不得了……” 那弟子又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步天歌,卖着关子道;“师妹稍安勿躁,过了前面那道殿门,便是内庄了,至于内庄如何,师妹一看便知。” “……”步天歌。 无奈的点头,她不喜欢神神秘秘的卖关子了…… 三人 在未发言,一路而行,距离之前所说的那扇殿门越来越近,直到迈入其中。 适宜的温度宛如春秋,和外面的寒气四溢仿若两个世界。 但这并未是让步天歌最为惊奇的。 只见面前的内庄里不见冰雪,亭台楼阁,屹立其间,小桥流水,花草盛开,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而那些花草的最中央处,一棵形状怪异的赤红之树映入眼帘。 那树看似不大,只有人的腿部粗细,似乎还正处于幼生期,三根树杈向阳而长,不见树叶,又或者说,那些附着其上,形似火焰般在不断涌动着的纹路,便是它特有的枝叶。 步天歌神色一怔,脚步下意识的停住了。 九州奇书,《风物志》花草篇所记载…… 赤红焰火,火树银花!! 砰! 心脏蓦然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也不知从哪里冒出,顷刻流传了四肢百骸。 步天歌敛下眉眼,这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那带路的风雪山庄弟子絮絮叨叨着,神情自豪而得意;“……师妹,这下你就明白了,这火树银花可是九州大陆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树,是我风雪山庄上一代的庄主风自在历经艰辛所寻而来,有了它在,我风雪山庄便可不惧严寒,此时它还正处于幼生期,若是以后进入成长期,其温度便可笼罩整座风雪银城……” 但其实步天歌根本没听那弟子的絮叨,她抿起唇角,思量着方才那股身体里,忽如其来的熟悉悸动,到底是因着什么呢? 而这风雪山庄…… 白听雪察觉到她的少许异常,转头望来;“步师妹……” 步天歌回过神,迎着白听雪清冷而担忧的眉眼,微怔。 那应该,是担忧? “无事,白师姐,我就是被这内庄里的情形震惊了而已。” 故作震惊,步天歌连忙打着哈哈,白听雪看了她一眼,知晓她在说谎,但此时此地到底不妥,便却并未多问。 心虚的移开目光,步天歌干笑两声。 正待她左思右想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只见约莫七八人左右的风雪山庄弟子也进了内庄。 当先一男子,身穿统一样式的深蓝锦衣,眉眼俊朗,身姿挺拔,背负着一柄银白仙剑。 那原本正喋喋不休着的 带路弟子见了他,立即住了嘴,嘿嘿笑着凑过去,连声道;“大师兄,你回来了,这次的收获怎么样?找到冰雪玄蛇了没有?” “没有,冰雪玄蛇此等妖物哪里会这般的容易找到……” 男子笑道;“七师弟,方才在门前并未见到你,还以为你已放弃这个念头了呢?” 说着话,他蓦然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白听雪,白色锦衣的少女神情冰冷,目光淡漠,容颜绝色,光是站在那里,便凛然中又有睥睨众生的清丽出尘。 从未见过这般的世间绝色,一时间竟是呆了。 他毫不掩饰的神色变化,在场之人任谁都能看的到,白听雪眉眼微蹙,神色不愉,指尖攥紧…… 忽然一道青衣挡在了她的面前,隔绝开了一切令她不快的目光。 是步天歌。 白听雪神色不改,但攥紧的指尖却松开了少许。 她看的见步天歌眉眼间暗含的不满,就像之前在江禹城的那片林中,她将她挡在身后的坚决。 一贯开朗和善,毫无架子的步师妹…… 白听雪沉了沉眼,彻底松开了攥起的指尖,不知为何,心底原本的不愉都似乎不见了一般。 步天歌可不知道身后她家白师姐的想法和变化,此时看着那家伙盯着白听雪一副失了神的模样她就特来气。 愤怒的恨不得拔剑将他打一顿。 咬的牙关都在咯吱作响,步天歌一字一句;“看、够、了、没、有!!” 美人被挡,在看那同样绝色的青衣少女眉眼间一副愤怒的模样,男子回神,眼中却露出一副留恋的神色。 “……”步天歌。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情非得已,还请师妹勿怪……” 那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风雪山庄连成,不知两位是……” 白听雪神色清冷,沉默不语。 而青衣少女则是气的脑门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还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之个屁啊!! 你个登徒子!! 就在她再也忍不住,也根本不想在忍时,掐决的指尖却被身后微凉的手掌拉住。 与此同时,那七师弟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气愤的僵硬,赶紧走了出来,笑道:“我来介绍一下……” 他指了指身边自称为连成 的男子,道;“这是我大师兄,也是我们风雪山庄的大弟子,连成。” 然后又看向了脸色难看的步天歌和清冷的白听雪道;“而这两位师妹,是来自于太初门下的白师妹和步师妹,这次是来找十三长老的。” 太初门下…… 那连成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步天歌和白听雪的目光一瞬变化了起来,快的没让任何人所察觉。 除了,一直看他不顺眼而死盯着他的步天歌…… 白听雪拉了拉她的指尖,不由得叹了口气,低着声音道:“莫气了。” 怔了一下,步天歌稍稍回眼,只见清冷的白衣少女冲她微微摇头。 以和为贵…… 现在毕竟还是在风雪山庄,是人家的地盘上,而且她们此时所代表的,还有师门的颜面。 步天歌明白白听雪那一眼所要表达的意思。 而这些,她自然也懂。 步天歌合了合眼,若不是顾及这些,在连成冒犯白听雪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要不顾一切的拔剑了。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总还会有机会的。 白听雪见她神色一松,心知她想通了,便松开了拉着她指尖的手,转头看向那七师弟道;“若是无事,可否继续带我等去见十三长老。” 那七师弟连忙应道;“好好!” 然后不再多言,赶紧前面带路,白听雪看也未看那连成一眼,步天歌亦是。 只是在走出了颇远的距离后,步天歌敏锐的听觉让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连成的声音…… “太初门,白师妹,这等美人儿,有意思……” 步天歌脚步微顿,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黑眸中有不易察觉的猩红之色,但很快再次被渐起的金光所覆盖。 步天歌并未察觉。 但她想,这的确是,很有意思…… 一年后的中州会武上,希望被打的半身不遂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想! 望着青衣少女眼底忽起的怒意,白听雪沉了沉眼,并未开口。 前面带路的七弟子名为傅升谷,此时他欲言又止的想为之前自家大师兄的行为解释一下,但身后的两个师妹白衣清冷,青衣阴沉的模样让他实在不敢开口。 大师兄啊! 知道你平素性子狂妄,也知道你看中了白师妹,但还请你不要用你狂妄的性子表现的这么明目张胆行不行,有你这么追美人儿的吗? 傅升谷心里哀叹了一声。 27、冰原 冰清院。 将白听雪和步天歌带到后,傅升谷就赶紧离开了。 “七师兄慢走。” 那守院的男弟子拱手目送傅升谷离开后,便带着白听雪和步天歌进了院子,来到正厅。 “师尊……” “嗯!平奕,你先下去。” “是,师尊!” 那弟子躬身行礼,退出正厅。 步天歌跟在白听雪身后,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风雪山庄十三长老,青霖长老。 白袍,漂亮,和善。 这是打眼看去,给步天歌印象最深刻的三点,然后由此而发的感叹便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石玥师叔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冰块能成为好友之人。 不过说起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家白师姐好像,应该也是如此的…… 想起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步天歌吐槽,她该说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吗?! 古人诚不欺人也! 白听雪可并不知晓步天歌心里的暗自吐槽,见了青霖长老,便双手持礼,恭声道;“弟子白听雪,见过青霖长老……” “不必多礼,听雪,之前你师尊曾来信所言,以你的修为最多二十日左右便会赶到,如今晚了些时日,可是路上出了事情?” 白听雪垂首应道;“路上的确遇到一些事情,这才耽误了些时日。” “嗯!看你无事便好……” 并未多问遇见了什么事,那青霖长老和善的笑了笑,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步天歌;“她是?” “同门师妹,路上偶遇,便结伴同行。” 白听雪道;“还未请示便擅自带人前来,还望长老勿怪。” “无妨……” 青霖话音未落,目光忽然看到了步天歌身后所背负着的紫色剑柄,她目光一顿,语气竟带了些的惊讶意味;“紫云神剑?!” “你是乾天宫弟子……” 对于这青霖长老能一眼认出多年未曾出世的紫云神剑,步天歌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但她面色不显,从白听雪身后走出,持手行礼,不卑不亢的道;“正是,太初门下,乾天宫步天歌见过十三长老!!” 步天歌?! 那青霖问道;“你姓步?不知和步掌门 是……” “正是弟子的师尊。”步天歌颔首回答。 青霖神色变幻了一下,最后无奈一叹,而后再次化为一片平静,良久,才低声问道;“你师尊她,可还好?” 这反应让步天歌有些懵了。 不是,这都什么情况…… 步天歌一脸迷茫的抬眼望了望白听雪,但白衣少女却微微摇头,表示她也是不知。 步天歌无奈,只得如实回答道;“师尊一切安好,待天歌日后回到乾天宫时,自当向师尊转述十三长老的挂念。” 转述…… 青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并未说出否定的话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白听雪,复又开口道;“听雪……” “弟子在。” “历练之事不急于一时,这一路而行,你等风餐露宿,自是应当先好好休息一番,调整状态,如今天色已晚,便在我这院子里休息一晚,明日在进入冰原。” “是。” 白听雪应道,而后再次开口;“但弟子与师妹住宿客栈便足够,明日一早也好启程前往冰原。” “……!!”步天歌。 拒绝的太棒了,白师姐…… 步天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庆幸。 她可不想在这里住,说不定还会碰上那个对她家白师姐心怀不轨的混蛋,想起这个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烦躁。 虽然那丝庆幸稍纵即逝,但还是被青霖所察觉到了,她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沉默了一瞬,倒是在未多加劝阻。 一直到离开了风雪山庄的大门,步天歌才忍不住问出来;“白师姐,你是不是因着我不愿才拒绝十三长老的?” 白听雪脚步未顿,清冷的神色亦丝毫未改。 “你不愿,我也不愿……” 步天歌微怔,这话的意思…… 而后立即反应过来,快步跟上白听雪;“白师姐,等等我,你说我们是先去采办些物件,还是先去找客栈?” “随你!” “……那白师姐我们先去找间客栈休息,晚饭后在去如何?” “好!” ………… 找了间干净不错的客栈,步天歌要了两间上房,两人简单洗漱后下楼吃晚饭,而后出门采办了一些去冰原所需要带上的东西,干粮和棉衣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一夜无话。 待第二日天 明,两人吃过早饭后就出发了。 离开了铸造于冰原边缘的风雪银城,两人向着更深的极北之地一路御剑而行,蓝光紫芒划破高空,眨眼消失于天边。 以两人玉清八重的修为而言,御剑而行的速度自是不会太慢,不多时,便进入了更深处的冰原地域。 到了这时,不说修为高深的修道之人很少,甚至都看不见任何有生命活动的痕迹。 纯白的世界,白得没有一丝杂质,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冰雪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 冰原上温度更是低得吓人,甚至连呼吸时都能感觉到喉咙和肺里一片冰凉。 虽然修道之人不具寒暑不假,但此时还正就偏偏遇到了特殊情况,这冰原,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修道之人,若是没有一点准备,怕是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想想那副被冻成冰棍的场面,步天歌就倒吸了口凉气,生生被自己的脑补吓的一哆嗦,手上也下意识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棉衣。 因着不能一直御剑而行,步天歌和白听雪便收起法宝,落下了雪地,但就在双脚刚一接触雪地时,就毫无预料的双双陷入了进去。 整个膝盖往下都被埋进了冰凉的雪中。 冻的步天歌一个寒战袭遍全身,赶紧双脚用力,一跃而起,将灵力附在脚底,这才踩在了雪地上。 白听雪亦是如此,两人对视了一眼。 叹了口气,步天歌无奈的道;“看来只能这般行走了。” 白听雪微微颔首,这样虽然耗费灵力,但到底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哈了口气,眼看着白雾在眼前散开,步天歌转头问道;“对了,白师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若是她自己,并无目的地自然是可以随意行动的,但白听雪此番除历练外,其主要的目的是来寻找冰魄神剑的剑鞘,步天歌自然而然是要陪同的。 白听雪沉吟着道;“师尊曾嘱咐过,让我向东南方向一路历练寻找。” 东南…… 转头望了望眼前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 “……”步天歌。 她有些懵。 不是,谁来告诉她,东南方向,是哪个方向?! 谁能在这茫茫的雪地中找的到方向啊喂! 这不是委实的难为人吗?! 步天歌满 脸黑线的吐槽,行,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有些轻微路盲属性的。 良久并未听到身边人的答复,白听雪奇怪的转头看去,只见少女那双神似狐狸般狡黠的黑眸中露出几许的尴尬,看上去倒是莫名透着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 白听雪抿了抿唇角,敛去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不在看她,转身前行。 “走。” “哎!哎……” 步天歌一拍脑门,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完了,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 她原来英明神武的形象啊啊啊!! 白听雪听不到来自步天歌的崩溃吐槽,但也许是因着相处时间久了的缘故,她不必回头,也似乎是能够想像的到那双平日狡黠的黑眸里露出懊恼的模样。 她脚步微顿,甚至一贯清冷寡淡的声音都似乎沾染上了几许微不可查的笑意。 “跟上……” “哎!!” 步天歌赶紧跟上越走越远的白听雪。 赶路的时候,步天歌好奇的道;“对了,白师姐,我一直想问,这条白绸是用什么炼制而成的法宝?” 纵然并未催动,可能承载的住灵宝神兵本身的锐利,就足以说明这条白绸的品质不凡。 “嗯!”白听雪微微颔首道;“是师尊用白凤尾羽炼制而成。” 白凤。 灵兽异种。 《风物志》灵兽篇所记载,为上古四灵之一的朱雀分支异种,据说其尾羽是世间最为坚硬的事物之一,水火不侵,天雷难消。 步天歌很诧异;“这世间竟然还真的存在灵兽白凤?” “或许是。” 白听雪清冷着嗓音道;“这白凤尾羽是师尊意外所得,倒也并非是寻找到了灵兽白凤。” 这话步天歌是相信的,毕竟身为四灵之一的朱雀分支异种,纵然这白凤实力不如四灵朱雀,却也是声名赫赫的世间灵兽。 步天歌不知道这世间是否还存在着白凤这一物种,毕竟这一切只是久远之前的记载,但既然这九州大陆上连四灵四凶都有,有个灵兽白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无论怎么说…… 步天歌沉了沉眼,心下却有些疑惑。 石玥意外得到了这白凤尾羽,然后将它炼制成了专门用来束缚冰魄神剑的“特殊剑鞘”。 不过既然都这般做了,又何必费力还要去冒险寻找冰魄剑鞘? 不过步天歌又想了想,不管什么东西,其实还是原装的更适合。 若是找到了更好,若是找不到,倒也作罢无妨。 28、纷8飞 在冰原上晃悠了快一日,反正她是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视线所及,感觉哪哪都一个模样。 一片无际,白的晃眼。 跟着白听雪的步伐,步天歌伸手揉了揉不太舒服的眼角,也不知是不是看多了这片纯白的缘故,反正就是酸酸胀胀的。 徒然。 就在此时,敏锐的感官向她传递了危险的信号。 脚下的地面在微不可查的震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开雪地而出一般。 步天歌当即脸色一变,“白师姐,脚下!!” 白听雪无疑很相信步天歌,虽然并未察觉到什么,但闻言却立即向后跃开。 同一时间,一道在茫茫雪地中几乎看不见的白光瞬间窜出,步天歌脚步微退,黑眸一凝,早已出鞘的紫云神剑立即迎了上去。 紫芒吞吐间,体内玉清八重的阴阳太一经修为快速运转,一道紫色剑气当即斩出。 微不可闻的声响,虽然看不清那道白光是什么,但步天歌很确信,自己并未失手。 她手持紫云,便要上前,谁料身子一晃,被一双微凉细腻的指尖握住。 “小心……” 白听雪声音凝重,步天歌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毕竟她并不像自己一般的五感敏锐。 “白师姐别担心。” 步天歌轻轻颔首,黑眸沉着而自信。 望着那双一贯桀骜狡黠的眼中露出的神采,白听雪沉默了一下,松开手,但却紧跟在了步天歌身边,握着冰魄的手丝毫未松,蓄势待发。 步天歌无奈的笑,但心里倒也是暖暖的,并未拒绝。 但虽然很确信自己并未失手,可因着并不知道那道白光是什么,故而步天歌和白听雪的动作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到了之前细微声响发出的地方,步天歌扫视了一眼,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茫茫雪地之中的露出的一截白色的尖锐突起之上。 不大,埋入在雪地之中也极难辨认。 若非她五感敏锐,这还当真是看露了的,步天歌轻“咦”了一声,白听雪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清冷的眉眼微微蹙起。 看起来,像是一截,尾巴…… 赶在步天歌动手之前,白听雪先行打 出一道灵力,将其周边的雪清除,露出了埋在里面的半边身子。 见没有了生命痕迹,步天歌这才上前,剑尖一挑,将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挑了出来。 那是一只蝎子。 不过五十厘米左右长,全体纯白,紫云神剑的剑气几乎将这只蝎子斩成了两半,但伤口周围却诡异的没有丝毫血迹的存在。 这是…… 对视一眼,步天歌和白听雪皆是脸色凝重起来。 冰雪白蝎。 一种只生活在北域冰原之中的特殊妖兽,身小,剧毒,难以防备,速度快不说,最主要的一点是,这种妖兽是群居妖兽。 很少是单独行动的,既然这里出现了一只,就很有可能还有第二只,第三只甚至更多,若是被围攻,即便两人修为高深,只怕也要危险至极。 “白师姐,我们先离开……” 清冷的眼眸微沉,白听雪微微颔首,两人手持法宝,在不多言,快速离去。 直到退出很远的距离,两人这才停了下来,步天歌长叹了口气,擦了擦在这天寒地冻里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这才第一天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倒霉的玩意。 但俗话说的好,祸不单行,这话着实不假。 反正这一刻步天歌还真的觉得自己的运气挺背的。 不,是背透了。 日头渐晚,冰原上不但刮风还下起了雪,风雪凄迷,这下好,视线里连整片天地都是白蒙蒙的一片了。 而且本就低得不像话的温度竟然还在直线下降,连呼出的气息都要变成冰粉往下掉了。 “……”步天歌。 这鬼地方还真是要了命了。 寒风凛冽,刺骨严寒,大雪纷飞,扑面而来。 根本没办法在走下去了。 连睁眼看路都困难,在走下去,非要迷路不可,这冰天雪地里,若是迷了路,乱了方向可就糟糕了。 但若是不继续往下走,这茫茫雪地里也没有什么能遮挡风雪的地方,就地而坐,非被这大雪埋成雪人不可。 步天歌乐意堆雪人玩。 可这并不代表她自己乐意当雪人不是。 抬眼望了望暗下来的天色,步天歌心下沉吟了一番,到底是不能在继续走下去了,危险不说,还浪费灵力。 “白师姐,我们休息一晚在赶路 ?” 风雪太大了,这种情况白听雪自然知道先停下来是最适合安全的,可现在这种情形…… “我有办法,白师姐你等我一下。” 步天歌说着,找了一处地方,三指并拢,在空中连划,灵力牵引下,不多时,阴阳双鱼已然成形。 手掌按下,强横的灵力波瞬间将脚下的雪面下压,凝实,为了更结实点,步天歌连续压了足足三次。 然后在单手掐决,身后背负着的紫云神剑一声轻鸣,蓦然出鞘,狠狠插进了雪地之中,将凝实的雪块砍断掀起。 白听雪瞬间就明白了步天歌的所谓办法,既然没有地方用来遮挡风雪,那就索性自己造一个便是。 她也干脆上前帮忙,如法炮制了几个,两人合力在用凝实的雪块搭建起了一个简陋的临时雪屋。 此时天色已晚,风雪越急,几乎让人迈不开步,两人赶紧进了搭建好的雪屋,虽然简陋的有些露风,但在怎么说也比在外面成雪人强不是。 白听雪站在露风处望着外面的风雪交加,清冷不改,但眉眼微皱,步天歌盘腿坐在凝实的雪地上,伸手将包裹解下。 “白师姐别看了,今晚这风雪估计是停不下来了,明日一早看情况再说。” 步天歌伸手招呼着;“吃些干粮。” 虽然她这一路是吃腻了这硬邦邦的东西,但现在除了这些,也没什么能吃的。 白听雪淡淡的应了一声,回身也坐了下来,接过步天歌递来的干粮,小口小口的吃着。 步天歌吃了一个馒头就感觉自己冻饱了,既然吃不下去就索性不吃了;“白师姐,等下吃完你先睡一会儿,我一向睡得少,守着就行了,有事情在叫你。” 白听雪咬着干馒头的动作一顿,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并未拒绝。 “好……” 现在这种情况两个人都这般耗下去也是于事无补,能休息,还是要休息一下的,毕竟在这冰原禁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的到。 不过…… “子时起来换你。” 步天歌怔了一下,她其实是想拒绝说不用的,但对上白听雪看过来的清冷视线,莫名透着一股凌厉的威严,她愣是没敢,最后也只好乖乖点头。 吃完了干粮 ,白听雪靠着凝实的雪墙闭上了眼,冰魄神剑放在她的手边。 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雪屋外风雪漫天,凄迷不见星月,视野所及,能见度很低,即便是以步天歌的敏锐目力,也依旧看不清什么。 从包裹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固定在了雪地上,借着那摇晃的点点火光,步天歌转头望向白听雪的方向。 少女似乎是睡着了,但微皱的眉眼,抱紧的双臂却显露出她睡的并不安稳,步天歌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生怕吵醒了她。 其实这样也对,不说地方,就这冷的要死的气温也着实难熬。 冰原气温低下,这点早有预料,但夜里的气温会低到这般程度,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早知道就多带一些棉衣了。 步天歌心下叹息,抬眼望着缝隙外的风雪,这冰原,她以后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子时未到,白听雪就已睁开了眼睛。 她转头,借着火折子的摇晃火光去看步天歌,就见少女正盘膝而坐,紫云神剑放在膝盖上,散发着芒芒紫光。 察觉到周遭乱了的呼吸,步天歌意识到白听雪已醒,便立即睁开了眼,隔着火光对上了她的视线。 “子时未到,白师姐怎么醒了?”话音一落,步天歌皱眉道;“可是太冷……” 察觉到那话里浓浓的关切和担忧,白听雪微怔,但很快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做完这个动作后,她才意识到步天歌许是看不到的,便开口道;“睡不着而已……” 敛起眉眼,垂落目光。 她只是,习惯了独自一人,也习惯了这人的存在…… 心底微叹,压下复杂的心绪,白听雪起身来到火折边,将缠绕着白绸的冰魄神剑插在雪地上,盘膝坐下。 “步师妹,你也睡一会儿。” 步天歌却是将手臂支在膝间的剑鞘,拄着下巴摇头;“可我也睡不着啊!白师姐……” 就这么个破天气,她能睡着了才怪。 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良久,白听雪发出低低的叹息;“闭目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但话虽然这么说…… 步天歌抬眼,隔着摇晃的火光,她看到白听雪纤长的睫毛扇了扇,一双黑亮又清冷的眸子里透着认真,和关切…… 怔了那么两秒之后,步天歌立即长臂一伸,打了个哈欠,抱着紫云靠向了身后的雪墙。 “白师姐说的极是,那后半夜就麻烦师姐守夜了。” “好……” 白听雪微微颔首,望着她,目光沉沉。 292、雪妖 步天歌到底也并未睡着。 一夜过去。 待到了第二日天色放亮的同时,足足刮了一夜的风雪也停了下来。 两人吃了些几乎凉的都快咬不动了的干粮后,步天歌长剑一划,破开了围绕四周的雪墙。 风雪一停,也该继续上路了。 北域冰原虽然在九州大□□大禁地之中排名最末,但这也并非代表这里的危险就最少。 首先极低的温度就让普通人无法生存,即便是修道之人也必须时刻运转灵力来维持身体的温度,不然,被冻成冰雕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在这片看似纯白无瑕的雪地上下,危险也时刻存在着,并且因着此地的寒冷,也赋予了它们更为猛烈的能力。 诸如冰蟒,雪狼等一些北域冰原上特有的妖兽等。 接下来的两日,步天歌和白听雪就接连遇见了不少,也幸亏了步天歌五感敏锐,两人又都是道行不凡,修为颇深之辈,这才没什么太大的损伤。 不过说起倒霉来,步天歌还是觉得自己挺倒霉的,被雪狼围攻的时候,一时不慎的被咬了一口。 没毒,就是挺疼,即便是步天歌惊人的恢复力也足足疼了一晚上。 不过好在白听雪陪了她一晚上,让步天歌顿时觉得自己心情复杂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 叫痛并快乐着! 有些习惯了冰原上的节奏,如此一路而行又是两日。 此时黄昏将至,温度也随着日头的下落逐有些渐低了起来,步天歌和白听雪皆有些疲惫的行走在雪地之上。 能不疲惫吗? 这倒霉地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时不时的蹦出来什么妖兽来找你麻烦,能好的了才怪。 步天歌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感慨一下这目力太好了其实也是有烦恼的不是。 她果然还是受不了一成不变的白色。 走着走着,忽然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颇高的雪堆,步天歌拉了拉白听雪的衣角。 “白师姐,你看那边……” 随着步天歌所指的方向,白听雪也看到了那处高高堆起的雪堆,也不知是自然形成的,还是由什么妖兽所为。 步天歌道;“我 们过去看看,白师姐,正好天色也快暗下来了,若是可以便在那边休息一晚。” 白听雪颔首,轻轻应了一声,手持着的冰魄却并未有丝毫放松,低声道;“小心些!” “好!” 步天歌应了一声,两人暗自戒备的走了过去。 待到近前,仰头去看,足有三人高的凝实雪堆上数十条沟壑赫然在目,好似天然形成般的痕迹,看起来颇有些鬼斧神工的意味。 虽然这用词可能不怎么准确。 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步天歌转身刚要和白听雪说什么,却忽然目光一凝。 “步师妹,怎么了?” 步天歌目光锐利,沉声道:“白师姐,你看这地上的雪,是不是有流动的痕迹?” 白听雪吃了一惊,仔细查看,但被灵力所束缚的脚下,雪还是一成不变的纯白,什么都没有。 思量着步天歌不可能无故放矢,故而白听雪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却依旧什么都并未发现,清冷的眉眼越皱越紧。 陡然,脚下震动,似乎是从不知多厚的雪地下传来的,步天歌忽的脸上变色,喝道:“师姐快退……” “轰!” 步天歌话音还未落,就在这突兀的一瞬之间,视线所及的雪在动,越来越快,像是有了自我的生命般。 身后的大雪堆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异声调,听起来,竟仿佛是在兴奋的发笑一般,那其上数十道的天然沟壑在这一刻,都好似活了一般,化作了形似妖魔般的粗大手臂疯狂的在天空挥舞交错,纵横来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过于突然。 白听雪不似步天歌那般敏锐,在察觉到不对之时便要闪身退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脚下流动的浮雪忽然凝实,宛如触手般凝成数股,灵活的缠绕上白听雪的腿。 脸色一变,白听雪脚下用力,想要睁开雪链的束缚,但这雪凝成的链条竟意外的结实,勒住她的腿,宛如铁索连环,越挣扎便越紧,动弹不得。 同时,半空中飞舞交错着的粗大沟壑手臂也立即分出几股缠绕过来,顷刻间勒住白听雪的腰腹和两手手腕。 好在白听雪虽惊不乱,反应极快的单手掐决,就要祭起冰魄神剑来,但就在此时,她只感到 一抹冰凉袭上她的脖颈,然后下一刻缠绕勒紧,陡然一痛,呼吸不畅,强烈的窒息感让白听雪脑袋蓦然一片空白。 指尖攥紧的冰魄神剑在无力握住,掉落了下来,陷进了雪地中。 接着,她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悬于半空。 “白师姐……” 步天歌退开的步伐一顿,然后想也不想的掉头冲了过去,但那些飞舞交错着的粗大雪链竟忽然全部从四面八方袭来,灵活翻转间,令人眼花缭乱。 步天歌脸色难看,但持剑的手却丝毫不乱,她知道,若是连她都慌了,还有谁能去救白听雪。 嘎嘎嘎…… 刺耳尖锐的音调从高高的雪堆处传来,步天歌挡下袭来的雪链,抬目看去,竟是心下一惊。 只见那大雪堆竟是在沟壑雪链的支撑下悬空而起,其上的浮雪缓缓流动着,莫名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它在…… 笑。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就是有这种古怪感觉。 步天歌敛眉反笑,目光锐利,攥着紫云神剑的手用力,硬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两个字来。 “雪妖!!” 《风物志》妖兽篇所记载。 冰雪所化,精怪成灵,喜食生物,惧热喜寒,可自行移动,能控制周遭的冰雪,力大无穷,生生不息,极为难缠。 是北域冰原之上最致命的三种妖兽之一。 步天歌沉下心,果然她最近都比较倒霉…… 眉角微扬,手臂舒展,淡芒涌动间,紫云神剑当即变幻,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与怒意,那神剑徒然发出一股轻啸,吞吐间剑气凌厉。 利落的斩断袭来的数道雪妖雪链,在落地的瞬间,散为一摊浮雪,但就在下一刻,那被斩断的雪妖断处竟然涌动着再次重新长了出来。 步天歌冷笑,生生不息…… 果然是生生不息。 在这全是雪的北域冰原之上,想要打败这雪妖,的确是痴人说梦。 步天歌心下沉吟着,既然无法打倒,那就只能救下白听雪后,赶紧逃走了。 “咳咳?!” 白听雪被勒住脖颈,呼吸不畅,随着雪妖的动作更是在空中被摇晃旋转,不由己身,但她仍旧咬牙隐匿。 模糊的视线对上正于雪妖激斗中的步天歌,白听雪冲着她轻轻摇 了摇头,苍白的唇一张一合,无声的说着。 步天歌绷紧了唇角。 她看出来了,白听雪在说的是;“别管我,快走……” 快走!! 但步天歌怎么可能走。 她五感敏锐,目力过人,即便隔着些的距离,也能够看得见白听雪脖颈处的一片殷红,白红交错,有种极其惊心动魄的美感。 但也同时有极其强烈的怒意和暴虐涌上心头。 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 步天歌低下目光,不在去看白听雪,在抬眼时,一贯桀骜狡黠的神色已尽数化作了暴虐和凶戾。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猩红之色泛起涟漪,渲染其上,任由随后而起的金光如何压制,都不退半分。 白听雪意识模糊的垂下头,所以她没看见步天歌身上泛起了丝丝猩红雾气,那浓厚的天煞之气,仿若来自黄泉之下的巫鬼,在争先恐后的企图重显人间。 杀戮人间。 此时天色已晚,连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也被黑暗所尽情吞噬,步天歌直起身子,迎着天边连接而来的银月,那俊秀英气的眉眼不知何时已被狰狞所替代。 嘎嘎嘎!!! 似乎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那雪妖发出急促而尖锐的音调,竟是扔开了因窒息而几乎陷入昏迷的白听雪,挥舞着数十道雪链齐齐袭来。 步天歌一步未动。 嗖嗖嗖!!! 那些袭来的雪链因着极快的速度,甚至发出了急促的破空声。 步天歌依旧一步未动。 但诡异的是,那袭来的,足以开路断石的力量在接触到一缕缕的猩红雾气时,竟像是冰雪遇见烈火,在相遇的一瞬间便逐渐消融。 雾气沾染其上,竟然连生生不息都已然做不到了。 雪妖发出越发急促不稳的音调,在极寒的夜里,竟也像是在瑟瑟发抖般的恐惧,高高的雪堆在颤抖,驻足不前,然后蓦然反应了过来,转身仓皇而逃。 很快消失不见。 寂静无人的雪地上,除了昏迷过去的白听雪,便只有那站着的,一动不动,越发诡异的“人”了。 无法出声,无法动作,无法思考,甚至连呼吸都恍若消失了一般。 意识模糊。 似乎有熟悉的暴虐凶戾要将她的意志催毁,也有一个声音在心 底在不停的说着。 好久不见。 来。 就此沉沦。 我将赋予你,至高无上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缕缕的猩红逐渐凝实,逐渐将她的全身包裹其中,然而就在此时,寂静的冰原夜空,一阵的嗡鸣声突兀出现。 那涌动的猩红之色中,泛起了金光。 在一阵的僵持之下,神圣庄严的金色光芒终于破开了猩红的阻挡,蓦然迸发,于半空中形成了佛家真言。 卍!! 似乎有千万佛音在高歌而起,一同吟唱,金光一点点的将猩红压制,收敛,最后一同消散于站立着的那人身上。 再无痕迹。 意识回归,步天歌蓦然清醒,还来不及查看现下什么情况,晕眩感阵阵袭来,她便一头栽了下去。 303、倒霉 当第一缕光线照耀冰原之时,白听雪悠悠转醒。 被冻僵的身子无甚气力,连抬手都有些困难,吸口气,甚至从鼻腔吸进了少许浮雪,呛的她难受不已。 但随着意识的恢复,体内的阴阳太一经开始聚集灵力延着丹田经络滋养周身。 不多时,僵硬的四肢百骸有了少许的气力,白听雪等不及了,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很不安。 她不知道自她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 步天歌呢?! 所以当有了少许气力后,她便强撑着自己动了起来,这一动,身上的浮雪滑落而下,头上的雪甚至滑进了衣领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但白听雪抿紧唇,不做声响。 视线四下望去,战斗的痕迹已经被夜里刮过的风雪所掩盖,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但,步天歌呢?! 白听雪的脸色苍白又难看,心里焦急,明明身体还在僵硬着,她却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然后不出所料的身子一栽。 整个身子几乎都被埋进了雪里,但白听雪咬牙支撑,索性再站起来时,不经意的余光一扫,让她看到了不远处从雪里露出的一截紫色剑鞘。 那是…… 紫云神剑。 白听雪连忙起身,一点一点的挪过去,扒开埋着的雪,终于看到了一动不动的步天歌。 探了探脉搏,虽然微弱但却意外的平稳,白听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费力的将意识全无的步天歌拉出,白听雪做完这些,急急的喘了两下,指尖冻的发白,僵硬不已,她却并未在意。 将紫云神剑插在腰间,白听雪勉强聚集了少许灵力,手指微动,早已被掩盖在大雪中的冰魄神剑感受到了召唤,徒然发出一声轻鸣,破开遮盖着的雪,回到白听雪手里。 攥住缠绕着剑柄的白绸,白听雪慢慢的将步天歌背在背上,还未迈出一步,她便双腿一软,立即半跪在了地上,低着眉急急地喘着气。 休憩了片刻。 白听雪还是咬着唇,忍着一身的无力感将身后的少女背负了起来。 一步一步的离开这片雪地。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当白听雪再也支撑不住时,她 这才放下步天歌,瘫坐在了雪地上。 缓了片刻,白听雪盘膝而坐,五心朝上,运转起体内的阴阳太一经,待差不多够了,她便拉过步天歌冰凉的手,调动着自己才恢复少许的灵力,帮她将冻住的衣物蒸腾烘干后又帮她缓缓梳理着僵硬的丹田脉络。 虽然步天歌此时还算气息尚稳,但若是在这般继续下去,怕是会被冻成冰雕,回天乏术。 断断续续的温养了足有半个时辰左右,察觉到她的手逐渐温了起来,不复之前的冰凉后,白听雪这才停了下来。 之前梳理温养步天歌的丹田经络时,白听雪就已经探查了她的身体,不管内伤还是外伤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为什么步天歌还未转醒?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妖呢?! 是步天歌将它驱逐的吗?! 白听雪沉了沉眼,不做声响。 ………… 步天歌醒来的第一眼,所看见的便是那人近日来消瘦了许多的下颌线,虽然如此,却也依旧明朗白皙,一如她,清冷的眼。 混浊的意识逐渐回归,步天歌怔了片刻,蓦然反应过来,这个角度的话,她的头此时应该是枕在白听雪的膝盖上。 膝盖…… 步天歌立即瞪大了眼,下意识想要起来,但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连手都在那人的掌心里。 有灵力通过经络,在滋养她的周身丹田。 步天歌沉默了下来,察觉到自己身上干燥的棉衣,于经脉中不停流动着的灵力,她终是望着那人清冷寡淡的眉眼,叹息一声,神色复杂的低了低眼。 白师姐…… 察觉到身边人已经醒来,白听雪刚睁开眼,望过去,就见步天歌正冲着她咧开嘴角在笑。 笑的,傻乎乎的…… 白听雪在心底里,依旧做了一如从前的评价。 “醒了,身子可还好?” 低了眉眼,白听雪出口的声音下意识软了下来。 不得不说,看见这人的笑,不知为何,白听雪只感到自己紧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似的。 “无碍,无碍。” 步天歌轻轻摇头,慢慢的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虽然她心里并不想起来的说。 只略微的扫了一眼周围,步天歌便察觉到这并非是昨夜战斗的地方,当下疑惑的 问道;“白师姐,我们这在哪儿?雪妖呢?” 抬目,瞧着这人的神色不似作假,白听雪垂下黑眸,沉吟了半晌,解释道;“我醒来时,雪妖便已不见了。” 话音落下,白听雪想了想,又道;“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步天歌愣了,可脑子里仿佛对那一段记忆设置了清除健一般,不管她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丝毫。 她应该,也昏过去了?! 看着少女一脸茫然的模样,白听雪微敛眉眼,片刻,轻声道;“总之无事便好……” 她话语一顿;“步师妹,既然你意识恢复了,就快些运功调息。” 步天歌微微阖眼,低低的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终是暗自叹息一声,无话可说,就此作罢。 可她究竟,忘记了什么?! 步天歌闭上眼,盘膝而坐,五心朝上,正待运起阴阳太一经功法调息,却忽然,有什么轻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豁然睁眼。 “白师姐……” 略显急促的音调将运功的白听雪打断,少女看过来,清冷的眉眼轻蹙;“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一路而行,白听雪是察觉到了步天歌的敏锐感觉的,故而虽然自己并未察觉,却也不敢大意,立即起身。 五指微动,那冰魄神剑徒然发出一声轻啸,自行来到了白听雪手中。 攥紧。 步天歌想要起身,但双脚一软,全身发寒,身子一晃,竟是差点再次跌倒。 脸色难看下来,步天歌咬紧牙关,目色却有不甘,虽有白听雪一直在用灵力维持着她的身体不被冻结过去,但这到底是外力,无法长久维持。 若是在给她一些时间调养,又何须这般狼狈。 似是看出她的不甘,白听雪抿紧唇角,叹息;“步师妹放心,我定当,护你周全。” 清冷的音调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着,但步天歌微怔,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苦涩,顿了顿,回答她;“好。” 但她要的,又何曾是这般…… 白听雪望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突兀破空的声响打断,两人心中一惊,转头看去。 只见一白一红两道光华正压着雪地不远处 的距离,御行而来,四目相对,皆是惊讶不已。 实则都未料想到这人迹罕见的北域冰原深处,竟然还真的会有他人存在?! 那一白一红的两道光华之上,同样是两个看起来年纪并不会很大的女子,前者的年纪似乎还要更小上一些,她相貌绝色,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极为灵动,惹人注目,而后者…… 样貌倒是没什么,但就是脸上呆滞空洞的目光,和傻乎乎的模样让她的情况一眼便展露无遗。 这是个傻子…… 但傻子还能御空而行?! 傻子都有这天赋了?! 步天歌怔了怔,原本心里的郁闷这下终于一干二净了,咂咂嘴,厉害了,这真是老厉害了。 徒然,密集的嗡鸣声越发清晰。 步天歌抬眼看去,终是脸色一变,凭着她的惊人目力,能够看到御空而来的两人背后,半空中,有一团黑色在涌动着。 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嗡鸣声也越来越大,甚至连白听雪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持剑的手攥紧,眉眼皱起。 “步师妹,这声音……” “啊!” 这一刻,步天歌终于看清了那一团黑色是什么了,那是一只只形似蜜蜂般的古怪虫子,头上长角,双眼赤红,四翅齐动。 黑毒蜂妖。 《风物志》妖兽篇。 专产自北域冰原之上的特殊妖兽,身小,坚硬,速度极快,剧毒无比,领地意识极强,群居且记仇,同雪妖一般,亦是北域冰原之上最为致命的三大妖兽之一。 “……”步天歌。 她已经没功夫吐槽自己倒霉的运气了,攥紧紫云神剑,连忙转头看向白听雪,急道;“白师姐,我们快走,是黑毒蜂妖……” 黑毒蜂妖!! 白听雪亦被这答案震惊了,脸色凝重,不敢怠慢,当下祭出冰魄神剑,灵力涌动,手中法诀一引,那神剑剑身微颤,竟蓦然放大了近一倍左右。 白听雪扶起步天歌颇为无力僵硬的身子,上了冰魄神剑,指尖微动,那神剑通灵,发出一声轻啸,蓦然窜出,化作一道蓝芒,腾空而行。 索性她之前被雪妖所困是意外,身体虚弱是因着被埋进雪地里冻了一夜,但其实白听雪本身并未受到多大的伤,故而才能一边恢复自身,一边帮步天歌调息温养。 此时,她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步天歌能够听到那少女的清脆声音在身后急切的叫着;“喂!跑这么快做什么,你们等等我一起……” “……”步天歌。 无奈的白眼一翻。 谁要等你们啊,更何况,这些倒霉玩意不都是你带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