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门小福妻》 第1章 这是什么情况 山间的寒月比城镇要冷上三分，北风穿过枯瘦的枝桠带起薄雪，肆意的叫嚣着。 夜幕下，月色映照着苍茫耀眼的白，透过茅屋墙上破败的缝隙洒落在地。 屋里唯一一支油灯摇曳着昏暗的火苗，隐隐照出角落里依偎着发抖的两个孩子。 霍小花向哥哥怀里缩了缩，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床上睡去的女人，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哥哥……我饿……” 霍小花小声说着，语气里隐隐带着哭腔。 霍石头抬手轻轻“嘘”了一声，生怕吵醒床上的女人。 自从一年前爹爹娶了这个叫苏九娘的女人，他和小花就再也没有过好日子。 听偶尔来送玉米面的刘大婶说，她命硬，克夫。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脾气才那么坏。 “小花乖，爹爹就快回来了。爹爹说要打兔子给我们吃呢！” 屋外寒风凛冽，吹响了松动的瓦片，细碎的声音让霍小花更害怕起来，轻轻抽动着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哥哥……我怕……” 霍石头轻轻拍着妹妹的背，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爹爹……” 霍小花委屈的唤了一声，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女孩的抽泣伴着风声飘进苏九九的耳朵里，她忍着欲裂的头痛缓缓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景象令她大脑一阵空白。 昏暗的火苗渐渐熄灭，清冷的光从破败的窗子洒进。 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桌，两把粗木板凳，不远处的角落里是石块堆砌的灶台，旁边两个孩子拥在一起发抖。 看见床上的女人动了动，霍小花害怕的强忍着抽泣，往霍石头的怀里钻去。 苏九九扶着额头坐起身，刺骨的风穿透她身上单薄的棉衣，让她打了个寒颤。 “阿嚏！” 苏九九定了定神，仔细回想起来。 她本是趁着休班日到福利院做公益的，谁知道刚踏上公交，就见一辆大货车从路口撞来，接着公交就翻了过去，她也失去了意 识。 那，这是什么情况？ 苏九九静静的坐在床上仔细搜索着记忆，突然零星的碎片在她脑海里浮现。 这副身子的主人叫苏九娘，一年前刚出嫁相公就病死在洞房里。娘家嫌她晦气，叫媒婆又送回了家。 之后经婶子王氏牵线，嫁给了老婆去世的霍岩 然而霍岩一贫如洗还带着一双儿女，让苏九娘十分厌弃。 遂苏九娘对两个孩子常常非打即骂，因此霍岩对苏九娘一直冷眼相待。就连她生病也从不照顾。 所以她穿越到了病死的苏九娘身上。 苏九九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抬眸看向角落里的两个娃娃，心里突然酸了起来，皱着眉，下床走了过去。 霍石头眸子里泛起一丝害怕，却依然紧紧的把妹妹护在身后，勇敢的说道：“姨姨不要打小花，小花不哭了。” 苏九九皱着眉，将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小心翼翼的给孩子披了上去。 见苏九九靠近，霍小花身子一抖，抽着鼻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我不饿了……也不哭了……姨姨不要打我……” 苏九九叹了口气，眼睛微微有些湿润，目光中满满都是心疼。 她不能理解，苏九娘的心难道不是肉做的吗？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狠心去打骂。 想罢，苏九九扯出一丝笑容，柔声安抚道：“别怕，姨姨不会再打你了。” 听得苏九九的话，霍小花紧紧抓住霍石头的衣服，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惧怕的神色。 第2章 她不会走的 苏九九想替她擦擦眼泪，刚抬手，就见霍石头紧紧护住妹妹，而身后的霍小花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霍石头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姨姨，你打我吧，别打小花。” 苏九九连忙放下手，眸中满是歉意和心疼，微微后退。 “我没有要做什么。你们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做东西给你们吃好不好？” 她知道，对于心里有阴影的孩子，一时半会也无法卸下他们的心防，毕竟这世上最难医的，是心。 想罢，苏九九轻轻抹掉眼角的湿润，直起身环视着屋里，寻找看还有没有多余的灯油。 摸黑翻了半晌，苏九九从灶台的角落里发现了最后一点灯油，便一股脑都倒进了桌上的油灯里，用火折子点亮。 灯光映照着苏九九病瘦的脸颊，在霍小花眼里，她就像一只面色苍白的女鬼。 苏九九握起手呵着热气，准备找找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然而这个除了土就是草的房子里，只剩下穿堂而过的冷风。 苏九九叉着腰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两个孩子，记忆中仿佛记得附近的土地里该有野生的红薯。便拿起锄头开门走了出去。 寒风钻进苏九九单薄的衣衫，肆意的吞噬着她身上的温暖。 她循着苏九娘的记忆跑到屋后，对着冻硬的土地一下下用力的刨着。双手因寒冷而不停的交换。 挖了半晌，苏九九突然看见土下折断的红薯茎，眼前顿时一亮，愈发卖力的刨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就常常和福利院的孩子一起去山上挖红薯，每每吃着自己挖的烤红薯，孩子们就觉得那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了。 屋子里，霍小花看着苏九九拎着锄头跑了出去，抬头看了看哥哥。“哥哥……姨姨是不是不要爹爹了？” 霍石头摇摇头，小声说道。 “她脾气那么坏，只有爹爹才会给她一口饭吃，她不会走的。” 霍石头话音刚落，苏九九抱着身子从屋外冲了进来，嘴里不住的嘶着。 “我的妈！冻死我了！” 霍石头下意识抱紧妹妹，眼睛紧紧盯着跳脚的苏九九。 苏九九用火折子点了些柴火，在屋里烤起了红薯。不多时，浓郁的香味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霍石头和霍小花咽了咽口水，肚子又咕咕作响。 苏九九将烤好的红薯剥了皮放到碗中，向霍小花递了过去。 霍小花害怕的看着苏九九，不知她要做些什么，也不敢伸手去接。 苏九九弯眸笑笑，柔声道。 “来，吃吧。” 霍石头害怕的看着苏九九，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 见两人不敢接，苏九九顿时想到自己以前喂流浪猫的法子，便将碗放在地上，自己远远坐到一边啃着手里的红薯。 霍小花看苏九九吃的那么香，咽了咽口水，轻轻拉着哥哥的衣服。 霍石头试探着上前，将碗里的红薯飞快的拿走，递到妹妹手里。 看着两个孩子谨慎的模样，苏九九心里顿时泛起酸涩，她从小就在福利院里长大，也受过许多欺凌，知道受过心理创伤的孩子 比普通孩子心防要厚许多。 苏九九深吸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要让他们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第3章 心疼 霍石头一边看着妹妹吃红薯，一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苏九九。 谁知道这个坏女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毕竟自他们与苏九娘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开始，就从没见过她肯将好东西分给他们。 有一次爹爹出门砍柴。小花病的很厉害，苏九娘不闻不问，甚至还自己一个人独享了爹爹省下给小花的一碗白粥。 边吃嘴里还边骂骂咧咧的，说他们是来讨债的小畜生。 想到这，霍石头看看手里的红薯，生怕苏九九一时反悔，与霍小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霍石头兄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落在苏九九的眼睛里，她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住在福利院的日子。 她从小是在被欺负的行列里度过了整个童年。 那些坏孩子常常会打翻她的饭盒，直到看见她大声哭泣才肯满意的离开。 每每那个时候，院长总会温柔的安慰她，再递给她一个红薯。 因此，至少她还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 可面前的孩子长久生活在继母的阴影下，甚至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她心里除了憎恶苏九娘之外，对霍岩也感到气愤。 明知苏九娘的刻薄嘴脸，霍岩却极少问责，此状反而使苏九娘更变本加厉起来，这算什么父亲！ 苏九九正在心里嘀咕着，另一边，霍小花大口的啃着红薯，腮帮里被填的满满。可干干的红薯一股脑塞进喉咙却让她有些难以 下咽。 她努力的想吞下去，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服，却始终噎在喉咙里，张口模糊不清的唤了一声。 “哥哥……” 见霍小花有些涨红了脸，霍石头把手里剩下的红薯一股脑塞进嘴里，转而拍着妹妹的背为她顺气。 听到声音，苏九九回过神，见霍小花皱着小脸艰难的咽着，连忙倒了一碗水快步走过去。 苏九九突然靠近，霍小花迅速钻进哥哥怀里，眸中闪烁着委屈与惊惧，喉咙仍旧用力的吞咽。 霍小花害怕的神情，让苏九九不得已放慢了脚步，将手里的水小心翼翼的递给霍石头。 “慢慢吃，来，喝点水。” 霍石头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苏九九，那双原本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眸子里如今满是怜惜与和善，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了看苏九九，犹豫片刻，试探着伸出手，飞快的将水碗接过，自己先尝了一口，转而喂妹妹喝了下去。 “小花，慢点。” 霍石头一边顺着妹妹的背，一边轻轻安抚。 看着霍石头对妹妹的疼爱，苏九九心里有些感慨。 一个仅仅五六岁的孩子，竟会变得如此成熟又有责任感，该是经历了多少苦涩才能做到的。 想罢，苏九九近距离打量着兄妹两个。 他们身上虽然盖着苏九九披去的棉衣，然而依旧冻的有些发抖。 一双小手似乎瘦的只剩下了骨头，脏兮兮的脸颊凹陷着，像是非洲吃不上饭的难民。 想到这，苏九九的心像是被针刺中一般，不见伤口，却痛到深处。 见状，苏九九突然想起，苏九娘在厨房的柜子里还放了两个鸡蛋。那是前日村东头的刘婶子来串门时留下的。 刘婶子常常到山里拾柴，路过门前总是见苏九娘对霍石头兄妹恶语相向，便偶尔故意打断苏九娘，走进来说说话。 也不时送来些鸡蛋米面，希望两个孩子能吃顿饱饭。 可苏九娘哪里会心疼他们，只将刘婶子送来的东西尽数藏了起来，待霍岩不在家的时候，拿出来自己一个人独享。 第4章 鸡蛋羹 想罢，苏九九起身打开破旧的碗柜，将鸡蛋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意外的发现米缸的角落里居然还有一点盐巴。 毕竟盐巴也算是不便宜的东西，她记得苏九娘自己平常都很节省的食用，更别提拿出来给霍岩父子分享了。 想罢，苏九九将盐巴一并拿了出来，转身去生火。 还好是冬天，屋子里的柴火并没有潮湿，苏九九将锅里添上水，麻利的折断柴枝塞进炉灶里，用火折子点燃一绺稻草来引火。 灶里的火苗渐渐窜起，苏九九将鸡蛋打散在碗中搅匀，撒了一点盐巴，放到锅里隔帘上去蒸。 看着苏九九一气呵成的忙活，霍小花轻轻扯了扯哥哥的衣裳，霍石头摇摇头，示意妹妹不要出声。 心里想着，如今爹爹不在家，若是惹得苏九娘不悦，怕是又少不了一顿毒打了。 苏九九坐在灶前添着柴火，微微有些出神，她好奇霍岩一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想着，苏九九脑海中渐渐勾勒出霍岩的模样。 记忆中霍岩的面容棱角分明，十分俊朗，身形也很壮硕。 苏九九一直以为猎户应该是那种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言语之中有些粗鲁的大汉。 但霍岩颠覆了苏九九的看法，他怕是猎户里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霍岩最擅长的是打猎，平时话很少，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因为苏九娘的跋扈，霍岩对她也并不喜爱，甚至连交谈都很少。只是每日做了饭给她留上一点，就出门去打猎。 苏九娘嫁来一年，霍岩从来都是和霍石头兄妹一起睡在灶边的铺子上，两人连手都没有拉过。 他每每打猎后，就从集市上换些青菜，玉米面，这样一直维持着家里的生计。 苏九九突然有些不明白，如此健壮的男人为何不去城里找一份工，哪怕赚的再少，也不至于家徒四壁。 不多时，鸡蛋羹的香味从锅里飘散出来，苏九九回过神，摇了摇头。 霍石头兄妹稳着可人的香气咽了咽口水，肚子像是什么都没吃过一样，又咕咕叫起来。 霍小花深深呼吸一口，像是想用香味来填满自己的饥饿。 苏九九揭开锅盖，用毛巾将鸡蛋羹取出，舀在不烫的碗里吹了吹，向霍石头兄妹递了过去。 霍石头看着碗里浓香的蛋羹，咽了咽口水，却并不敢伸手去接。 向来这样的好东西都是苏九娘一个人独享的，如今面对她的大方，霍石头心里有些不安。 他害怕自己接了，又难免遭到一顿毒打，遂摇了摇头。 “姨姨，我们不饿了……” 听到霍石头的话，霍小花也害怕的点了点头。 苏九九叹口气，转了转眼瞳，用勺子舀上一点送进嘴里。 只一口，不禁让苏九九感叹古代原生态的味道，果然是现代那些饲料蛋不能比的。 苏九九佯装着难吃的模样，皱皱眉轻轻呸了一口，随手放到了霍石头面前，便起身坐到一旁拿起了红薯。 看着碗里的蛋羹，霍小花拉了拉哥哥的衣裳。 霍石头看向红薯吃的正香的苏九九，随即偷偷向前一分。 见苏九九没有理睬自己，霍石头伸出手，边拿蛋羹边观察苏九九的神情。 确定苏九九已经不要了，霍石头连忙将蛋羹拿起和妹妹一人一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自从苏九娘进了这个家门，霍石头兄妹俩就没尝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上一次吃到鸡蛋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苏九娘还没有 进门。 苏九九偷偷瞄向吃的正香的两兄妹，突然觉得嘴里的红薯甜中透着些许清苦，随即轻轻勾了勾唇角。 “咚咚——”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5章 她苏九九可不是傻子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苏九九吓了一跳，转头向门口看去，犹豫了片刻。 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的，谁会来？难道是霍岩回来了？ 苏九九缓缓起身，思虑片刻，为了安全起见，她从门口拿了一根木棍握在手里，走上前去开门。 苏九九拉开门缝向外看去，来人正是苏九娘的婶子，王氏。 印象中，苏九娘和王氏关系面上还算过得去，只不过她当王氏是婶子，王氏却当她是提款机。 因为王氏的大儿子苏朗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乡下地方识字的人不多，能当上秀才有机会考取功名，简直就是鸡窝里出了金 凤凰。 邻里乡亲都常常说，要是哪天苏大郎中个举人，这苏家可就光耀门楣了！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乡亲们只是顺口一说，可是苏九娘却上了心。想着她和苏朗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的，等苏朗当上大官之后那她不也跟着鸡犬升 天了？ 于是，苏九娘赶紧对着王氏献殷勤。 王氏哪里还不明白苏九娘那点小心思？她故意便故意说家中拮据，怕是供不起苏朗读书。 而愚蠢的苏九娘慌了神，生怕失去这个富贵的机会，连忙变卖家中物品换了钱，上赶着往王氏家里送。 长此以往，王氏就把这些都当做了理所当然，三天两头的上门来要钱。 一年下来，家里穷的就只剩下些破烂的锅碗瓢盆，苏九九这才知道霍岩真正家徒四壁的原因。 不过，她苏九九可不会替苏九娘接这个冤大头的盘。 王氏领着胖儿子朋哥儿站在门口，见苏九九开了门缝，脸上连忙堆笑道。 “小九啊，我和你弟弟来看看你。” 苏九九放下手中的木棍打开门，却并没有要放王氏母子进来的意思，扯着唇角客气的笑笑。 “婶子，天儿这么晚了，我都要睡了，不如明儿一早我到家里去看你？” 王氏搂着儿子，微胖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悦。 “今儿怎么了？还没让进门就要赶人走？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这克夫命嫁出去的！” 苏九九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赶你走难道还留下你吸我的血不成！ 想着，苏九九准备将王氏随意打发走，依旧客气的笑笑。 “婶子误会了，我怎么会忘呢？只是今天天气不好，回去晚了恐要冻坏了朋哥儿，我也是为了婶子着想。” 王氏微微抬着下巴，眼神里透着一丝鄙夷，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你也不用赶我走，我就来说两句话。你大哥哥明儿要进城置办些书，我们家里不宽裕，来问你拿点钱。” 苏九九看了看王氏怀中的苏朋—— 才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体重至少有一百斤，能吃成这样还说家里不宽裕？也就骗骗没有脑子的苏九娘，她苏九九可不是傻子。 苏九九眸底的冷笑转瞬即逝，随即委屈的眨了眨眼睛，语气里满是酸楚。 “婶子，我这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真是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了，你看这寒冬腊月的，我连件棉衣都没有，家里米缸也空了，我现 在还饿着肚子呢……” 见往常一向讨好自己的苏九娘今日一反常态的拒绝了自己，王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眸子里满是不信。 “小九，不是我说你，你拍着良心问问我对你怎么样？我还常跟你大哥哥说，日后中了举人不能忘了你九娘的富贵，如今只是找 你帮个忙，你倒给我在这叫花子上坟，哭穷来了！” 见王氏咄咄逼人的念叨着，苏九九也不装了，嗤笑一声叉起腰。 她苏九九可不是愚蠢没见识的苏九娘，苏朗的学识也不过是个诗朗诵的水平，除了会念，大义上狗屁不通。 就连考个秀才都在榜末。想要考举人？做梦还来得快一点。 第6章 哭穷 “婶子这是什么话！我这些年前前后后也为了大哥哥的书本笔墨也出了不少钱吧！家里值钱的都拿去当了！婶子如今在这指责 我没有良心，心里不亏得慌吗！” 苏九九的话夹芒带刺，让王氏听了不禁叉腰怒骂道。 “我照顾你们家那么多年！你欠我的还多着呢！当年你爹死在山沟里，那还是我们家出钱买的棺材呢！在这跟我算账？你也不看 看自己几斤几两！” 苏九九与王氏正你来我往的争论着，王氏怀里的朋哥儿抽着鼻子嗅了嗅，突然喊了一声。 “娘！好香！” 便顺着苏九九身后的门缝伸着脖子瞧去。 见霍石头兄妹正吃着蛋羹，朋哥儿口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一下挣开王氏的手冲进了屋里，夺过霍石头手里的碗往自己嘴里 送去。 霍石头正喂了妹妹一口，见手里的碗被夺走，连忙和朋哥儿抢了起来。 王氏见朋哥儿跑了进去，抬手推了苏九九一把，走进屋里，大步上前将蛋羹夺了过来，面色变得愈发难看，破口便骂。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小蹄子！连鸡蛋都吃得起还在这跟我哭穷！枉我对你们家掏心掏肺！当初要是没有我帮衬着，你娘早就抱着 你冻死了！” 王氏刺耳的声音吓得霍小花大哭，苏九九皱着眉快步上前将霍石头兄妹挡在身后，从王氏手里抢回碗塞到霍石头手里。 “婶子这话倒是好笑！你掏了哪颗心哪颗肺？要不是你天天到我家里搜刮，我和我娘至于连件棉衣都穿不上吗！再者，你有话只 管跟我出去说！别吓坏了我孩子！” 霍石头护着妹妹，看看手里的碗，眸中微微有些讶异。 苏九娘这是在护着他们吗？ 霍石头心里沉了沉，拉着小花向后退了几步，眸子里微微闪烁着不安。 他担心苏九娘又是在故技重施的做戏想要害他们！上一次苏九娘就联合王氏，想要把他和妹妹卖给人牙子换钱！ 想到这儿，霍石头看向苏九九的目光更是警惕了几分。 “我自认对婶子已经仁至义尽了！村里谁不知道我们家值钱的东西都跑到你们家去了！婶子要真想跟我掰扯掰扯，咱们就说说你 是怎么私吞我爹财产的！” 王氏脸一臊，顿时心生恼怒，气急败坏的抓住苏九九的头发，抄起门边的棍子狠狠打去，破口骂道。 “不要脸的小娼妇！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亏我还可怜你嫁不出去！给你找了户人家！现在脖子硬了！不把我当回事了是吧！” 身上不妨挨了几棍，苏九九再也忍不了，双手抱住王氏的水桶腰，脚下从身后将她绊倒在地。 趁着王氏喊疼的档口，苏九九夺过王氏手里的棍子，飞快爬了起来，抬手揉了揉被扯痛的头皮，嘴里不住的“嘶”了几声，皱眉 说道：“你这老太太手也太黑了吧！” “你！你这黑心烂肺的小娼妇！看我……看我不打死你！” 王氏挣扎着爬起身，抄起一旁的板凳就挥了过去，苏九九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头。 生硬的木板将苏九九打退了几步，重重跌撞在门板上，手上的棍子也掉在脚边。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王氏举着板凳又砸了过来，苏九九从没想过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王氏家里虽不富的流油，却也能温饱，比起苏九娘本就壮上许多，又加之干了一辈子农活，自然力气大得很。 苏九九被王氏打的连连后退，突然脚下一滑，狠狠跌在冰冷的雪地里，见苏九九无力反抗，王氏更卖力的砸了过去。 “打我！让你打我！你个小蹄子！” 第7章 相公来了 “娘加油！打死她！”朋哥儿兴致勃勃看着苏九九被王氏打，伸手就从霍石头手里夺过蛋羹，狼吞虎咽了起来。 苏九九抱着头，只觉五脏六腑都在震动，随手捏了一把雪，向王氏头上砸去。还好薄雪尚黏，小雪团不偏不倚的砸在王氏脑门 上。 趁着王氏摸额头的空档，苏九九忍痛从地上爬起，刚跑两步，就跌在一双黑色长靴面前。 她抬手揉揉额头，顺着靴子向上看去，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苏九九从来没见过这么壮的人。 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肩膀宽阔，站在面前就像一堵高墙。健壮的肩上毫不费力的扛着一只鹿，苏九九几乎可以嗅到他身上的 血腥味！ 雪色反着清冷的光芒映照在霍岩棱角分明的脸庞，让苏九九有一瞬的恍惚。 偏象牙色的皮肤映衬着深邃的眸子，一双剑眉描摹着眉骨，脸上的轮廓似经过刻刀精心雕琢，眉目清冷间透着沉稳与凌厉。 目光扫过时仿佛多了一股居高临下的气质，衬得俊朗的面容增添了些许不怒自威的感觉。 正当苏九九出神之际，“砰”的一声，一只死兔子突然落在了她面前，尚未凝固的血飞溅到脸上。 苏九九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窜起来，抬眸间赫然发现面前的男人正皱着眉看她，那双眼眸无比的冰冷。 一时间，苏九九只觉得身上的寒气又重了三分，心里莫名生出了恐惧的情绪。她咽了咽口水，不安的低了眸子。 身后的朋哥儿几口吃掉了属于霍家兄妹俩的蛋羹，霍小花吸了吸鼻子，看着空碗委屈的哭了，“哥哥，我的蛋羹没了……” 霍石头冲上去，却被朋哥儿嚣张的推开，倒在了地上。 霍岩看见霍石头被推倒，眸色一凛，将鹿扔到地上，上前拽住朋哥儿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提起。鹿身闷声拍在地上，溅起薄 薄的碎雪，吓的苏九九心里一惊。 霍岩的出现让王氏一时呆怔在原地，手里的凳子也吓落到地上。 忽然见霍岩抓住朋哥儿，王氏才颤巍巍的回过神，心脏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故意高声叫道：“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 要敢打我儿子，我，我就去告你！” 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是四年前到村里来的，当时看他一脸凶神恶煞、满身血污的模样，都以为他是哪里在逃的杀人犯。 村长看他抱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就将他收留了下来，安顿在这个小丘上。 一年前，王氏为了从霍岩手里换猎物过冬，壮着胆子将苏九娘说给了他，却再也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而现在看着他抓着自己的儿子，王氏吓得魂都快飞了！ 朋哥儿双腿凌空乱踢，胖嘟嘟的小脸上，五官因害怕而扭到了一起，边挣扎边叫喊着。 “放我下来！娘！快来救我！” 霍岩微微抬眸，一道凌厉的目光紧紧盯住吵嚷的朋哥儿，看着霍岩骇人的眼神，朋哥儿突然吓呆，只愣愣的，连呼吸也变得小 心翼翼。 “下次再来找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霍岩盯着吓呆的朋哥儿，眸子里满是冷冽，一把将他扔向了王氏，王氏哪里接的住这么大的肉墩儿。 朋哥儿不防摔坐在地上屁股一阵发麻，才从吓呆的状况里回了神，哇的一声哭喊着。 “娘！好疼！” 王氏连忙上前，心疼的把朋哥儿抱在怀里检查，眸子里掩不住的畏惧。 “滚。” 霍岩低沉冷漠的声音让苏九九打了个寒颤。 第8章 等你来算账 王氏看着霍岩冷冽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我，我是来拿她苏家欠我的钱！与，与你无关！” 王氏的话听的苏九九心里一阵来气，随即抽鼻吸气一跺脚，厚着脸皮扑到霍岩怀里，带着哭腔说道。 “相公，你不在家什么人都敢来欺负我们娘仨，我何曾欠过她什么钱！你要给我和孩子做主啊！” “当啷——” 苏九九的动作让屋里的霍石头目瞪口呆的怔在原地，手中的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哥哥……” 霍小花看着苏九九，不可置信的拉了拉霍石头的衣角。 苏九娘何曾敢靠近过霍岩？远远见到他冷漠的眼神，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更别说扑到他怀里了。 面对苏九九的不按常理出牌，霍岩身形一顿，心里也有些愕然。 这女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霍岩伸手将她推到一边，苏九九撅了撅嘴，又卷起衣袖，将带伤的手臂凑到霍岩面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风中颤抖。 “相公你看，她还打我，可疼了……” 这撒娇般委屈的哭腔，好像突然戳到霍岩心底某个地方，让他怎么觉得有些……恶心。 听着苏九九的控告，王氏看了看霍岩不露喜怒的脸，心里更慌张起来，连忙说道：“你这小蹄子！别胡说……” “够了！” 霍岩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心里都震了一下，苏九九看着王氏得意的笑笑，转瞬又挂上了委屈的表情。 “快滚！” 王氏胆战心惊的如同大赦一般，拉着朋哥儿边走边碎嘴的念叨着。 “小蹄子！你欠我的还没完呢！咱俩的账以后再算！” 霍岩拎起地上的鹿走进屋子。苏九九看着王氏母子狼狈的身影，得意的吐了吐舌头，大喊一声。 “好啊！我等你来跟我算账！” 王氏母子骂骂咧咧的跑了，苏九九在寒风里冻得浑身哆嗦，她连忙搓了搓手，跳着脚跟在霍岩身后进了屋。 “爹爹！”霍小花开心的扑到霍岩怀中蹭了蹭。 霍岩摸摸霍小花的头，眸色一改冷冽，满是宠溺与温柔。 “小花，我就说爹爹一定会给我们打兔子回来的吧！” 霍石头伸出手指戳了戳兔子，眸子里满是欣喜。 霍岩放下小花，看了看几乎被苏九娘搬空的家，边摘下身上的弓箭，边开口说道。 “家里没有什么可卖的了，你若想找个更好的人家，我可以给你一封休书。” 苏九九正搓着手在灶边取暖，听得霍岩冷漠的话语，顿时一怔。她垂下眸子，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苏九娘在这村子里恐怕早已臭名昭著了，克夫又虐待孩子，好吃懒做不说，连家都给人掏空了，如果出去肯定没人要的。 况且苏九娘的父母皆已去世，若霍岩休了她，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何况还有那个扒皮一样的王氏在，肯定没她的好日子 过。 待在霍岩身边至少能保证人身安全，又不用饿肚子。 想罢，苏九九起身走到霍岩面前，弯眸笑道：“我觉得这里很好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多温馨啊！再 说，你又没死，我改什么嫁。” 苏九九这番话让霍石头兄妹对视一眼。 温馨？这话可不像她能说出来的。她不是最讨厌他们兄妹的吗？ 第9章 炖兔肉 苏九九捏着手指，眼神有些飘忽，似是怕霍岩再说些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对了！你忙了一天是不是饿了？我做东西 给你吃吧！” 说罢，苏九九连忙拎起地上的死兔子，迅速的闪进了厨房里。 霍岩看着苏九九，才一日不见，就性情大变，他心里微微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管她是装模作样还是发自内心，只要两个孩子没事，他都可以不去计较。 霍小花站在一边拉了拉霍岩的衣角，霍岩收回思绪蹲下身，便见霍小花凑到他耳畔，小声说道。 “爹爹，姨姨刚刚是为了保护我和哥哥，才被坏大婶打的。她还把自己的衣服给我们穿。” 霍岩微微侧首看向一身单衣薄衫的苏九九，眸子里升起一抹探究之色。 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他有什么可令她图的？ 苏九九背对着霍岩父子，提起兔子看了半晌，咽了咽口水，横下心，一手提着兔耳朵，一手握着刀闭上眼睛向兔子的肚子凑了 上去。 霍岩缓步走上前，见苏九九似乎不会扒皮，若让她动手怕是要浪费些肉。 他微皱起眉，将兔子从苏九九手里拿了过来。 苏九九手上一轻，睁开眼就见霍岩手中拿着一把精短的匕首，将兔嘴两边的皮肉划开，从嘴巴利落的将皮揭下。 还没等她回神，霍岩早已将兔皮剥好，递了过来。苏九九看着光溜溜的兔子，不禁对霍岩投出赞叹的目光。 “哇！你怎么这么厉害！” 苏九九接过兔子，将内脏取出，把兔肉切成大小相似，放在水中将血气沥干，又从檐下摘了几个风干的辣椒切碎。 家里能用的配料少之又少，苏九九只能先用葱姜辣椒，将兔肉换炒两次，去些膻味，再加汤炖煮。 直到此时苏九九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生怕自己做的东西难以入口，微微皱起眉头，小声的嘟囔了起来，“如果他们觉得我做的东西太难吃，准备赶我走怎么办？” 话音刚落，苏九九顿时摇摇头，对自己奇葩的想法感到有些可笑。苏九娘好吃懒做那么久，霍岩不也没赶她走吗？ 霍石头兄妹远远看着苏九九一会皱眉，一会又笑，心里嘀咕起来。 她是不是脑子被王大婶砸坏了？ 霍小花凑到哥哥耳边，指着头小声说道。 “哥哥，姨姨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 霍石头抬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小点声，别被她听到了。” 霍岩擦拭着匕首，深邃的眼瞳静如星辰，苏九九不时投去打量的目光，突然好奇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霍岩将匕首仔细的收好，感觉到被人注视，侧首看去，苏九九连忙心虚的收回目光。 霍石头兄妹拉着霍岩玩闹了半晌，阵阵浓郁的肉香缓缓飘进鼻子，霍小花深吸一口，眼眸里满是期待。 苏九九将锅里的肉汤盛到盆里端了上来，没有佐料的味道的确不尽人意。然而对于霍岩父子来说，苏九九端出来的东西是从来 都没有过的香！ 第10章 上药 往常霍岩做饭时，也只是把生肉在清水里煮熟，或架在火上烤。霍岩的手艺一般，只能煮熟，至于味道…… 总之，对霍石头兄妹来说，能够吃到不焦的食物就已经是万幸了。 相比之下，苏九九的炖肉又何止一个美味可以形容。 苏九九分盛了四个碗放到每个人面前。 看着碗中淡黄色的汤汁里堆着满满的肉块，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霍石头兄妹即便是在梦里也没有见过这样一餐饭，眸子里顿时熠熠生辉，诱人的香气勾着心底的馋虫爬到了舌尖。 两个孩子连忙夹了一块塞到嘴里，一口咬下去，汤汁从肉块里溢出，香浓的味道缠绵在唇齿之间。 柔软又不失弹性的口感，就像小兔子在舌尖上蹦跳。 在此之前，他们以为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刚刚苏九九的那碗蛋羹。可这道炖肉，简直要比蛋羹要美味上千百倍。 苏九九手臂搭在桌面上，看着霍石头兄妹吃的开心，自心而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 霍岩看着笑容柔婉的苏九九，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从没仔细的打量过苏九娘，但记忆里，原来的苏九娘见到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不敢靠近也不敢抬头。而面对两个孩子时却极 尽刻薄。 可如今面前的苏九娘，与他谈话时落落大方，神色中似乎还透着些许调皮，看向孩子的眸中也散发着和善与温柔，倒像是变了 一个人。看着见底的汤盆，苏九九笑笑，好像从没有一刻如这般，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被需要。 饭后，苏九九麻利的收拾好厨房，用力搓了搓手。 霍岩将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盖在熟睡的霍石头兄妹身上，将苏九九那件棉衣递还给她。 苏九九看了看霍岩，接过棉衣穿好，看向睡着的孩子，轻声说道。 “让他们到床上睡吧，那里风大，会着凉的。” 霍岩盯着苏九九，目光里看不出情绪，让苏九九微微有些尴尬，浑身不舒服。 她敛眸摸了摸手腕，目光躲闪的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我，是好心。” 霍岩收回目光，看了眼破败的窗子正往屋里吹风，便将霍石头兄妹抱到了床上，转身从墙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手。” 霍岩坐到苏九九身边，淡淡说道。 “啊？” 苏九九眨了眨眼睛，看着霍岩打开瓶子。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就见霍岩拉起她的手腕，苏九九下意识抽了抽手，却让霍岩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别动。” 霍岩的声音不大，语气中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味道，让苏九九心底微微一震，便不再拒绝。 见霍岩将她的衣袖向上挽去，把瓶子里的液体细心的倒在淤伤处，苏九九微微一愣，昏暗的灯光映在他俊朗的侧脸，蒙上一层 淡淡的光晕。 他这是，给自己上药？不是在做梦吧？ 苏九九伸手轻轻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她不禁低叫出声。 “嘶——” 霍岩顿了顿，以为是自己把她弄疼了，手上的动作又轻了一分…… 第11章 把她当小偷了吗 翌日一早，晴光扫尽阴霾，风吹开天上层层叠叠的鳞云，寒冷的冬日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 苏九九站在门口伸着懒腰一眼望去，原来霍岩的家住在村子最西边的小丘上，临近并无人烟。比起一早鸡叫狗吠的村子里清净 了许多。 回过头，苏九九仔细打量了破旧的茅草房，不禁皱起眉头，有些头疼。 这样下去可不行，除了治饿，还得治穷！ 想罢，苏九九将目光落到了屋子里那头猎鹿的身上。 “那个……” 苏九九站在门口向正在整理猎具的霍岩叫了一声，见霍岩并没有理睬自己，苏九九又鼓起勇气说道：“霍岩，这只鹿，是不是要 卖掉？卖到哪里去？” 霍石头兄妹看向门口的苏九九，又看了看霍岩，只听他淡淡应了一声：“酒楼。” 苏九九倚在门框边伸手捏了捏下颚思虑片刻：“能卖多少钱？” 霍岩顿了顿眸子，淡淡回道：“三百文。” 苏九九愈发皱紧眉头，心里默默算道。 “汉朝时期猪肉百斤七百文，可这只鹿至少也有一百五十斤，才三百文？这傻汉子是被骗了吧？都不知该说他是憨还是老实了。 ” 想着，苏九九一脸无奈的揉了揉额头，随即开口说道：“不如我帮你去卖吧，说不定能卖多一点。” 霍岩收好猎具，以为苏九九在打鹿的主意，冷冷抬眸看了苏九九一眼。霍岩的目光好似一道利刃破风而来，让苏九九冷不防打 了个寒颤。 这要吃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把她当小偷了吗？ 苏九九搓了搓手臂，感觉到霍岩好像是不信任自己，一时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要是她想跑路，昨天晚上就应该跑了，还用 等到现在。 苏九九眸中满是无奈，随即目光明朗的回看着霍岩，大方的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听得苏九九的话，霍石头心里顿时不安起来，要是爹爹真的让她自己去，说不定她拿了钱又去给那个婶子，那小花和爹爹也要 一起饿肚子了。 想罢，霍石头轻轻拉着霍岩的衣角。 看到霍石头的动作，苏九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苏九娘给这对兄妹留下的阴影还不浅，不管她做什么都像是在做坏事一 样。一时要让他们完全相信自己怕是不可能了。 “嗯。”霍岩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将鹿装进了大布袋里。 苏九九将昨晚的烤红薯从锅里拿出放到桌子上，向霍石头兄妹弯眸笑笑。 “今天就委屈你们吃这个了，等你们爹爹卖了钱，就带好吃的回来！乖乖看家，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哦！” 霍石头看着苏九九和善的眼神，心里一时还是怀疑她讨好自己的用意，直直的看着苏九九没有说话。 倒是霍小花站在哥哥身后拽着衣角，大大的眼睛盯着苏九九，怯怯的点点头。 霍岩将布袋扛在肩上便大步出了门，苏九九连忙跟了上去。 “喂！等我一下！” 从霍岩家到镇上要穿过村子，村里人从没见过霍岩与苏九娘一起出门，在院子里远远看着，嘴里不清不楚的嘀咕了几句。 “往常连桶水都不提的苏家九娘这是要跟他男人一起去赶集？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听说她平常连顿饭都不做的！” “谁说不是呢！我看那个姓霍的猎户娶了她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第12章 六亲不认的步伐 苏九九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像是猴子一样被围观，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紧倒腾了两步跟上霍岩。 才没走多久，突然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的苏九九差点掉眼泪，低头看向脚边，才发现是一颗石子。 苏九九揉着额头，突然屁股上又挨了一下，顿时火冒三丈，抬头瞧去，见朋哥儿和几个男孩子趴在墙头，手里正拿着弹弓瞄准 自己。 “喂！你们太过分了！” 朋哥儿得意的吐了吐舌头，举着弹弓又瞄了过来。苏九九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向墙头扔了过去。 苏九九只想吓唬他们，并没有真的想打中，石块砸在墙上反倒让朋哥儿嘲笑起来。“诶！扔不到！” 霍岩听得声响，停住脚步冷冷看了一眼。 见霍岩投来冷冽的目光，朋哥儿和几个孩子吓得连忙躲到了墙后。 苏九九撇着嘴揉揉额头上的包跟上霍岩，刚走出没两步，就见几个年轻的孩子拥着苏朗走了过来。 苏朗抬着下颚淡淡瞥了苏九九一眼，就听身边一个蓝布衫的少年语气中满是戏谑的说道。 “大郎，那不是你家妹妹吗？旁边的就是她相公吧？” 在村里人的眼中，苏九娘向来是被人看不起的，自从她被第一个娘家以克夫的由头抬回村子起，异样的目光就一直围绕在身边 。 大家时常在一起调侃，霍岩那壮汉子什么时候也会被她克死。 因此每每苏九娘出门，大家都抱着看戏的神情，如今她又同霍岩并肩而行，更是让人不得不投来戏谑的目光。 苏朗听着少年似是嘲讽的话，当着众多朋友面前觉得无比难堪，铁青着脸冷哼一声，眼神里透出满满的鄙夷。 “哪个是我妹妹？我娘只生了我和我弟弟两个。” 苏朗知道苏九娘一直把自己当做走向富贵的登天梯，所以对她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但介于苏九娘常常讨好自己，也就勉强和她 说上几句话。 可昨晚母亲带着弟弟回到家后，便同他说苏九娘是如何连着霍岩欺负他们的母子的。苏朗顿时只觉她不识好歹，心下嫌恶起来 。 想着若有一日自己做了大官，一定会让苏九娘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便连个招呼也没打，对苏九九冷冷瞪了一眼，径 自离去。 苏九九看着苏朗目中无人的模样，倒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小小的垫底秀才竟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便摇摇头不加理会，小跑着去追霍岩。 另一边，朋哥儿回到家把手里的弹弓随意仍在地上，就跑进屋子里去喝水。 王氏见朋哥儿一身的土，边替他拍了拍，边念叨起来。 “这一大早的，怎么滚了一身土！” 朋哥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用袖子擦了擦嘴，怕王氏怪他，滴溜溜转着眼珠说道。 “我在村口看见九姐和那个猎户了，她拿石头吓唬我，我害怕就摔了一跤。” 听得朋哥儿的话，王氏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如今趁着她不在，这小蹄子还敢欺负她儿子了！看来昨天教训还没吃够！ 想着，王氏就准备拉着朋哥儿去说理，转脸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用围裙擦了擦手问道：“他们出去了？” 朋哥儿点点头：“我看见他们往镇子上走了。” 王氏扬了扬眉，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眸中闪过精明之色，心道：“小蹄子，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呢！你以为你不给，我就没办 法了吗！” 想罢，王氏拉起朋哥儿的手便出了门：“走！” “娘！去哪啊！我还没吃饭呢！”朋哥儿皱起胖脸不悦的喊了一声。 第13章 找茬 霍岩家。 霍岩与苏九九刚出门，霍石头便拾了点柴火燃起火盆给妹妹取暖，两人一起坐在桌前吃着红薯。 霍小花捧着红薯边吃边看着哥哥说道：“哥哥，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霍石头抬手抹去妹妹脸上的碎屑，稚嫩的小脸上似是浮现一抹成熟的神色。 “很快就回来了，小花乖！” 霍小花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满是期待的神色。 “嗯！哥哥！姨姨说会带好吃的回来，你猜会是什么呢？” 霍石头皱皱眉，眸光有些迟疑，随即说道：“反正不管带回来什么，最后也会被她一个人吃掉。” 霍小花咬了一口红薯，用单纯的目光看向哥哥。 “可她还给我们吃鸡蛋羹，还做好吃的炖肉呢！” 霍石头冷冷哼了一声：“那也说不定是要把我们喂饱好卖了换钱呢！” “哥哥，姨姨真的要把我们卖了换钱吗？” 听着霍石头的话，霍小花也心有余悸，眸子里渐渐泛起了雾气，小脸上浮现着怯色。 见霍小花害怕起来，霍石头连忙摸了摸她的头，神采奕奕的说道：“小花别怕，没事的，我们有爹爹在！爹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人了！他能一只手扛起那么大的猎物！姨姨最怕爹爹了！” 霍石头比划着，眸子里浮现出满满的崇拜之色。 在霍石头兄妹心里，霍岩的形象不止是眼睛所看到的那么高大，他是两个孩子心中视若天地的父亲，为他们撑起了一片无人能 逾越的天空。 霍小花看着哥哥的动作，脸上也浮现一抹自豪的神色，然而正在此时，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这家里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院子里的声音让霍小花吓了一跳，连忙害怕的躲到哥哥身后。 霍石头透着门缝正看到王氏那张尖酸刻薄的胖脸，连忙把门栓上，又搬了凳子倚在门前。 “哥哥……我怕……”霍小花怯怯的说道。 霍石头拍了拍妹妹，抬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我们装作没有人，不要说话。” 霍小花点点头，和霍石头靠着门边蹲了下来。 王氏领着朋哥儿使劲敲了几声，见屋里没人应，心想：“那两个小兔崽子肯定在家。”遂透着破窗往里看。 朋哥儿用脚狠狠踢了几下门，土渣顺着门框直落，霍小花抖了抖，心里砰砰跳着，手里攥紧霍石头的衣袖，眸中满是惊慌。 “哈！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肯定在家！我看见你们了！快开门！” 王氏将胳膊顺着破窗伸了进来，一脸凶狠的指着蹲在地上的霍石头兄妹大声叫道。 霍小花吓得身子一抖，霍石头连忙搂住妹妹，声音微颤说道。 “婶婆，爹爹和姨姨出门了，不让我们随便开门，你晚点再来吧。” 见霍石头不肯开门，王氏扬着尖锐的语调喊道。 “好啊你们！会学着那不要脸的小蹄子说话了！快开门！要不看老娘进去了怎么收拾你们！” 王氏伸手从窗子的破洞扒了进来，灰尘随着动作漂浮在半空，惹得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可王氏刚跨进一条腿，肥胖的身子就卡住了，吃力的向里挪动着，嘴里连连喊道。 “哎呦！你们两个等着！” 第14章 酒楼 霍小花抿着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连连后退，抽搭搭的拉着霍石头：“哥哥！我怕！” 霍石头眸子里也惊慌起来，连忙起身推开倚门的板凳，打开门栓。 刚一拉开门，朋哥儿一脚踢空就摔了个狗啃泥，下巴狠狠的磕在地上，痛的他大声哭嚎。 “哇！好疼！娘！” 趁着朋哥儿哭喊的空档，霍石头连忙拉着妹妹向村子里的刘婶子家跑去。 刘婶子常常来霍岩家走动，因见霍石头兄妹可怜，偶尔会将他们偷偷叫到家里给他们些东西吃，所以霍石头第一个能想到的人 就是她。 王氏听到朋哥儿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心里一急，用力的往外拽了几下身子，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哎呦！摔死老娘了！” 王氏因疼痛而扭曲着五官，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抱起朋哥儿，看到朋哥儿下巴和鼻子都已红肿，嘴里“心肝肉”的叫起来。 见霍石头兄妹跑进了村子里，王氏心疼的替朋哥儿揉着，眸子里满是气恨的大喊道。 “你们两个天杀的小畜生！等老娘回头收拾你们！” 说罢，转头大步跨进屋子里一通翻找着值钱的东西，然而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唯一还算值钱的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张兔皮。 “没用的爷们儿！家里穷成这样！好东西肯定都被那小蹄子藏起来了！” 王氏一边愤愤的说着，一把扯下墙上的兔皮捏在手里，拉起朋哥儿便往村子里走去。 …… 而另一边，苏九九跟着霍岩来到镇上。 苏九九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站在镇口，看着前面的霍岩依旧健步如飞，一点没有疲累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叹山里汉子的强壮。 今日恰逢赶集日，临近村子里的人都背着自家的货物到镇上来卖，遂街道上人声熙攘，热闹得很。 苏九九跟着霍岩走到一家酒楼面前，站在门口环视了一眼四周，发现街对面也有一家酒楼。 无论从装潢还是客流来看，两家似乎不相上下，两家酒楼门口的伙计看了一眼对方，各自冷哼了一声。 看来竞争还蛮激烈的，苏九九想着，随即跟在霍岩身后走进酒楼的后院。 院里伙计正在劈柴，见常常来卖货的猎户又来了，连忙起身擦了擦手：“来啦！你在这等会儿啊！我去叫掌柜的！” 霍岩微微颔首，将肩上的布袋放下，打开。 苏九九转头看了看堂中，吃饭的人倒是不少，可每日售卖的栏板上除了猪肉，其他的肉菜都日限二十份。 苏九九仔细思量着，这个镇子地处偏僻，镇上所有的供给都是靠附近村子里的农户。 可农户都是种菜居多，饲牛多为了耕种，不会轻易屠宰，饲鸡鸭倒是比较多，可就因为多，才使其廉价。 至于饲猪的农户倒也不少，可竞争力也相对大了许多，自然低价更容易被收购。 按照这样来说，猎户在山上打的野畜应该会被高价收购才对，毕竟数量不多物种又新奇，而猎奇心也是顾客消费的原因之一。 苏九九正想着，就见一个身着褐色印花缎子的中年人从廊角走了过来，脸上的山羊胡衬着高高的颧骨，一对三角眼里透着精光 。 “哎呦喂！我就说你能干！这才两天，又送来猎物了！我看看！” 第15章 奸商 曹掌柜捋着胡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心道：“这可是好东西！鹿肉是最能卖上价格的了！” 鹿肉本就是平常人家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摆在一个精明算计的掌柜面前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曹掌柜点点头，随即脸上堆笑道：“我说霍岩啊！你的身手真是这个！” 曹掌柜伸出大拇指，继而又道：“但你看，这小镇上来来往往都是些没见识的农户，谁也不认吃这鹿肉，我这收了它不好卖啊！ ” 曹掌柜眸中的神色尽数落在了苏九九眼里，苏九九抱着手臂嘲弄的勾了勾唇角，心里已经猜到这老狐狸下面要说什么。 果然，曹掌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敛眸故作思虑，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得！看在你总给我送货的份上！我今儿就收了， 能不能卖上价儿我也不计较了！你以后有货只管还送我这来就行了！”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钱递了过来。 霍岩将手上的布袋缠好，面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伸手便要接过，苏九九突然抓住霍岩的手拦了下来。 霍岩看了看苏九九，淡淡抽回手。只见苏九九看着曹掌柜勾唇笑笑，心里暗暗骂了句“奸商”！ “我说曹掌柜，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 苏九九缓缓开口，脸上带着打趣的神情。 曹掌柜打量了苏九九一眼，看着霍岩问道：“这位是？” 苏九九微微颔首，弯眸回道：“我是霍岩的娘子。” 曹掌柜了然的点点头，见苏九九也不过十八九岁，面色除了没有血气略显苍白之外，身段和模样倒还是不错，眸子里闪过一丝 贪婪之色。 苏九九被曹掌柜色眯眯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轻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您是个商人，自然知道鹿肉有多名贵。这种动物一向都饲养在官宦贵胄的家里，平常百姓连见一见都是不能的，更别肖想吃上 一口了。” 苏九九顿了顿，背着手走到曹掌柜面前，一双眸子似是看穿了他心里的如意算盘。 可曹掌柜却是经商多年，老奸巨猾，哪里会被苏九九一个小丫头吓住？ 他从容的笑笑，背过身说道：“就算你说的没错，但这镇上有钱的人家可不多，识得吃它的人更不多，我就算收了也不见得能卖 出去。给你们这些钱，可不少了。” 苏九九气定神闲的勾起唇角，面色微微惋惜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既然我相公常常受您照顾，我 们也不能让您吃亏，这鹿我们就带回去了。” 见苏九九反悔了，曹掌柜连忙回身，皱眉看向霍岩，神色满是不悦。 “哎？我说霍兄弟！这谈好价可没反悔的！怎么让一个女人在这指手画脚！你们家到底谁做主！” 霍岩一直站在旁边听着苏九九与曹掌柜的谈话。 他往常将猎物卖到这里也不过是图个方便，至于价格上，更是懒得多费唇舌，只要能换些钱买米，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但见苏九九这么卖力的想要多赚点钱，霍岩反而想尝试着去相信一次面前这个女人。 霍岩抬眸看向曹掌柜，目光里的冷冽让曹掌柜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见霍岩站在自己这边，苏九九心里有些小雀跃，连忙对霍岩说道：“那相公，我们回家吧！” 见两人要走，曹掌柜面色有些焦急起来，脸上又堆笑道：“哎！别走啊！价格还可以再商量！四百文！最多了，真不能再加了！ ” 第16章 试探 苏九九叉着腰回头笑笑，歪着头说道：“掌柜的，虽然无奸不商，但您做生意也要讲良心不是！转口就三百变四百，你要知道 ，这只鹿可是一吊钱都卖得的。” 说罢苏九九抱臂嗤笑一声，抬起下颚，扬眉说道：“相公，以后出门做生意可要擦亮眼睛，离这种人远点！我们走吧！” 霍岩看着苏九九盛气凌人的模样，心里倒不觉得讨厌，随即将鹿扛起，跟苏九九走出了酒楼。 曹掌柜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眸子，狠狠“呸”了一声，面色变得阴鸷起来。 苏九九站在酒楼门口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带着霍岩走到对面的小巷口，弯眸看向霍岩说道：“你先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霍岩当然不晓得苏九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没有拒绝，淡淡应了一声：“嗯。” 苏九九看向另一家酒楼，客云楼，眸中闪过一抹算计，气定神闲的抬腿走了进去。 对于苏九九的古灵精怪，霍岩第一次有了想探知的念头，目光随着苏九九的背影追去。 苏九九跨进客云楼，迎面便见刚才在门口与对面伙计较劲的小二。 在酒楼工作的伙计为了维持顾客，眼睛和记性都是一等的好。 小二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刚刚走进对面酒楼里的客人，连忙甩着毛巾跑上前，脸上满是笑容，伶俐的问道。 “客官您吃点什么！” 苏九九四下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在客云楼每日菜单的木牌上。 上面肉菜每日的份例竟比对面要少上三分之一，虽然仔细对比之下，客流似乎不如对面，然而生意却也还算过得去，想来一定 是服务十分周到，让老顾客宾至如归吧。 苏九九收回目光，心里准备试探一下，遂站在柜台蹙眉叹了一声，俯首执起袖子佯做抹泪状。 “小二哥，我能不能和你讨些馒头。家里的娃病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看我浑身上下能当的都当了，实在没办法了。” 小二仔细打量了苏九九，一身薄薄的棉衣套在她瘦弱的身子上，面色也病恹恹的有些苍白，心里不禁同情起来。 可他毕竟不是掌柜的，随意施舍这种事说好听的叫施舍，说不好听的就是自己偷拿老板的东西来做好人。 小二思量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还未等他说话，便听得账台的帘后传来一个声音。 “阿平，给这位姑娘拿几个馒头，把厨房的碎肉也一并包去吧。” 苏九九循声看去，一个年纪约有二十六七的男人从帘后走了出来。 只见他手里拿着账本，面容白皙清秀，眉似小山，目若朗星，一身素青衫好不斯文。 比起霍岩凌厉的俊朗，面前的男人五官尽显温柔，看上去更平易近人，像是邻家哥哥一般。 见少东家张口了，小二连忙点头应了一声，眸子里满是欣喜，这下可不用自己为难了。 他看了苏九九一眼，转身跑进了厨房。 苏九九打量着笑意谦和的林诩，心里微微有些讶异。这小镇上还有这样斯文的公子，看起来也像是个读书人。 可除了苏朗，在她的记忆里，这十里八乡的确没有其他的秀才了。若是这样的人都没考上秀才，那苏朗的功名真是老天瞎了眼 了。 想着，苏九九不经意的轻叹了口气。 第17章 交易 见苏九九看着自己叹气，林诩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只当她是为自己的境遇伤神，随即摇摇头将手中的账册放在柜台上翻看。 “姑娘！东西都包好了！你拿去吧！若日后有难处只管来！我们少东家人可好了！” 小二从厨房抱着一个布包跑了出来，面上笑盈盈的将东西塞到了苏九九怀里，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 面对林诩的和善，苏九九笑笑，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遂将布包放到柜台上。 见苏九九似乎无意将东西拿走，林诩眸中略带疑惑的看向面前的女人，心里以为她嫌东西太少，遂正准备开口，却听苏九九率 先说道。 “少东家，我想和您谈一谈。” 苏九九微微顿了顿，侧身看了一眼四下的堂客勾起唇角，刻意拉长声音说道。 “关于——客云楼的生意。” 听得苏九九这番话，林诩方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一身雪青色素衣，头发简单的用筷子绾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点缀，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农妇，并不像个生意人 。 然林诩向来都不以貌取人，虽然心里并不觉得她会有什么生意跟自己做，但见苏九九既然开了口，便想着听听也无妨，随即温 和一笑。 “那，便劳烦姑娘移步后堂一叙。” 小二看着柜台上的布包，又看看两人离去的背影，眸子里满是疑惑的挠了挠头，一时倒不知这东西该怎么办才好，随即暂时收 到了账台后。 林诩将苏九九请到后堂落座，又吩咐伙计斟了茶，温笑道：“姑娘有什么话请说吧。” 苏九九面对林诩如此客气的招待，心里对他自然又多了一分好感。 毕竟无论现代还是古代，能做到没有差别心去待人的人，是极少的。 苏九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眸子里微微有些歉意，“刚刚骗了你，不好意思，不过我没有恶意！” 林诩笑着摇摇头，心里反倒觉得有趣，眸子里升起一抹探究之色。 “既然姑娘并无恶意，这倒无妨，只是方才姑娘所说客云楼的生意一事，不知有何见教？” 见林诩不做计较，苏九九正了正神色，硬着头皮缓缓说道。 “不瞒少东家，我是刚从对面的悦群酒楼走出来，对比了一下两家的每日菜单，发现客云楼在菜色上逊色了不少，不知少东家可 曾有留意？” 苏九九说完这番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毕竟当着主人的面说起酒楼的缺点始终有些唐突。 然而有些话却是不能省的，只是不知面前的林诩会做如何想。 苏九九心里暗自盘算，若林诩发怒也是情理之中，届时再做打算。但若他也认同自己的想法，这事就有门了。 方才从林诩对待陌生人的态度看，苏九九赌他会认同自己，虽然她心里也没有底。 听罢苏九九的话，林诩脸上微微泛起一抹愁色，无奈的开口说道。 “姑娘说的却是属实，这镇上只有我们两家酒楼，而供应食材的农户却不多，许多人家种菜饲畜都是为了自给自足。” 第18章8 猎户 说道这，林诩脸上微微添了一抹愧色，继而又道。 “我虽接手酒楼也有一年光景了，可年纪尚轻，的确不如曹掌柜精打细算，许多供货渠道也无法与之相比。” 林诩轻叹一声，心里也犯难起来。自从父亲重病将酒楼交给他后生意就渐渐冷清，久也不见起色，每日来的都是父亲在时的老 客。 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将客云楼的生意经营的蒸蒸日上，可事实却是相反，生意每况愈下。 然而父亲却从不责怪他，反而鼓励他慢慢尝试，不要心急，更让林诩心中有愧。 因此他常常责备自己枉读多年圣贤书，却连个酒楼都经营不好，愧于父亲对自己的信任。 听罢林诩的话苏九九有些慨叹，果然什么行业都是不易的，要做好一件事真的很难。 想罢，苏九九对林诩的话心里还是升起一丝窃喜，眸中浮现一抹期待之色，弯眸笑道。 “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有一笔生意，定能让客云楼日日高朋满座，不知少东家可有兴趣？” 听着苏九九的话，林诩心中并非全然相信，只觉得她有些夸大其词，便也当做是听个新鲜，温笑说道。“哦？若有这样的好事， 林某又何来拒绝之理。姑娘请讲。” 见林诩眸中虽然并无信任，但既然他肯听，苏九九倒是觉得自己有一丝机会，连忙将自己的想法道来。 “我注意到两家酒楼肉菜的每日份例都很少，想来是鲜肉的供应上略有缺失，这附近村子里猎户并不多，酒楼也大多在靠农户饲 养来供给，如此下去竞争力就会变大，两家必然有一方要处于劣势。” 听着苏九九的分析，林诩心里倒突然对她多了一丝赞许，身为一个女子思维如此有条理，真真是不多见的。 “所以我建议少东家可以发展一条另外的供给渠道。” “另外的渠道？是指什么？” 林诩看着苏九九，似乎提起了一些兴趣。 苏九九弯眸笑笑，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自然是猎户！” “猎户？”林诩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苏九九微勾起嘴角，解释道：“我们这里地处北方，由于地域原因和生存适应性，许多动物都很凶猛极难捕获，所以较为稀罕， 且体型又普遍比家畜要大。” 苏九九的话让林诩微微有些发愣，这些奇怪的说法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见林诩脸上满是不解，苏九九又继续说道：“换句话来说，比如一只家养的成年猪有两百斤，那么一只成年野猪就要有五百斤重 ，且野猪稀罕于家猪，那么即便用同样价格出售，仅从体重差价来算，野猪的利润自然要大一些。” 听得苏九九这番解释林诩方才有些明了，微微点点头，突然又皱眉思虑道。 “可如你所说的，野畜正因稀罕，收购的价格自然也高于家畜，但客流不增长，赚取的利润自然不会理想，岂不就赔本了吗？” 听得林诩的顾虑，苏九九勾唇笑笑，气定神闲的说道。 “我这里有两条法子，少东家不妨一试。” 第19章 合作 “哦？”林诩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苏九九，似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其一，需要些噱头来进行宣传，比如，如果我告诉少东家，我家的鸡窝里养了一只凤凰，您会怎么做？” 林诩明白苏九九的意思，将野猪的价值高于家猪这一卖点，利用更夸大的方式进行宣传，勾起顾客的好奇心，引导其进行尝试 。 “其二，如果少东家能找到一条平价收购渠道，境况自然又不同了。” “平价？”林诩似乎猜到了什么，了然的笑笑说道：“想必姑娘就是为此而来吧？” 苏九九会心一笑，心里暗自思忖这林诩倒是个头脑清楚的人，随即缓缓说道。 “我这里的确有一笔平价的生意想和少东家做。我按照普通价格将猎物出给您，后期尾金只赚取您本利差价的三分之一，您看如 何？” 林诩仔细思量了苏九九的话，心中暗自盘算着。 “酒楼的单菜售价是很灵活的，如果自己的野畜菜品多样化，且售价高于普通肉菜又低于对面酒楼，自然会招揽些新的顾客。至 于这三分之一，倒貌似多了些。” 林诩抬眸看了苏九九一眼，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笑，手中摆弄起腰间的配饰，话锋一转继而说道。 “姑娘凭什么认为，林某会同你做这单生意呢？三分之一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方圆几十里，猎户虽然不多，倒也并不难寻，如果 林某借用姑娘的法子自己发展合作关系，兴许赚的更多。” 林诩说道这，看向苏九九笑了笑，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苏九九看看林诩，大方的回笑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洞若观火，暗自叹道。 这小子根本一点也不傻，还说自己没有曹掌柜精明，分明是个人精。 这摆明了是告诉她这单生意是由谁来做主，若她真心要合作，自然一切都要听从林诩的决定。 “那少东家有什么想法？不如一并说说？” 林诩微微扬起唇角，心里似乎对苏九九的态度很满意，随即大方的笑笑。“姑娘这么好的点子，倒也值得一试，只不过这三分之 一，是否多了些？” 见林诩对自己的想法已有认可，苏九九眸光一闪，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 “不如这样，我这里有个好东西可以先让您先尝试一下。至于价格，您看过货后心里自会明了，若届时还觉得有些高，我们可以 再商量，如何？” 林诩谦和一笑，缓缓说道：“那林某岂不是占姑娘的便宜了？” 苏九九弯眸摇摇头，挑起唇角打趣道。 “自然要让少东家先看看再做决定，毕竟我可不是来骗钱的。您稍等我一下！” 林诩微微颔首，见苏九九转身走了出去，心里又继续仔细思量起苏九九方才说过的话。 霍岩站着等了半晌，见苏九九进去就没了动静，眸子始终没有移开客云楼的门口。 忽然见苏九九从内堂走出，向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地上，霍岩便提起鹿走上前去。 第2里0章 家里出事 苏九九向霍岩投来一抹胸有成竹的目光，一边笑着将霍岩拉进内堂，一边小声说道。 “回头赚了钱，记得请我吃好吃的！” 霍岩看着一脸兴奋的苏九九，只觉得面前的女人像个孩子，竟还知道向他讨奖励，心里只觉有些好笑。 苏九九拉着霍岩来到林诩面前，见到霍岩那一刻，林诩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讶异。心中也隐隐猜到这人就是苏九九所说的猎户。 苏九九看到林诩的表情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昨天刚刚经历这一幕。这么大块头突然杵在面前，任谁都会有些惊讶。 霍岩将鹿放到地上，林诩瞪着眼睛，嘴里突然有些结巴起来。 “这……这是……” 对于这偏远的小地方来说，猎户的确是有的，可能猎此物的人却极为少见。因为附近的山林多地势凶险，且猛兽居多。 大多猎户为了安全起见，都不会走的太远，只在山林的边缘处猎些兔子、狐狸之类的小型动物。 可那些地方都无法见到这么稀有的猎物，因此林诩十分惊讶，抬眸间对霍岩投去了更为惊诧的目光。 苏九九弯眸笑笑，对于林诩的神情似乎十分满意。 “不知道这个，少东家愿意给出什么价格？” “这……”林诩面色浮现了为难的神色，他从没接手过这么名贵的货物，一时心里竟没有合适的价位。 苏九九心里早有盘算，弯眸笑笑，打破了林诩的尴尬。 “不如这样，少东家觉得四百文如何？我方才也说过，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待少东家用我的法子赚了钱，我再来收取尾金。” 林诩心里暗自算了算，这只成鹿的总利至少是两贯钱，去掉本金，利润就是一千六百文。 除去三分之一，就算是自己净赚一千，而这姑娘倒也不吃亏，相当于双方五五分账。 想到这，林诩突然失笑，原来自己是被她算计了。 听着苏九九的话，霍岩看了一眼似是认同的林诩，心里微微有些好奇苏九九与他谈了些什么。 林诩看着苏九九会心一笑：“那就如姑娘所说。” 说罢林诩抬手向两人做请姿，三人一同走出内堂，林诩命账房拿了四串钱递到苏九九手里。 苏九九垫了垫手里的铜钱，心里突然有一丝小小的成就感，这可是她穿越来此赚的第一桶金。 苏九九欣喜的勾勾唇角，将手里的铜钱尽数交给了霍岩，又向他投去一抹胜利的目光。 霍岩敛眸看看铜钱，眸子里仿佛少了一丝冷冽。看来她真的只是想帮他，貌似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还不知两位怎么称呼？”林诩拱手谦和笑问。 苏九九看了一眼霍岩，弯眸笑道：“我叫苏九九，他叫霍岩。” 对于苏九九的介绍，霍岩眸子里突然升起一丝疑色，看了苏九九一眼，她不是叫苏九娘吗？ 林诩微微颔首，温笑开口道：“在下林诩，言羽诩。”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一个十三四的灰色布衣的男孩子从街上跑了进来，眸色焦急，气喘吁吁的说道。 “九娘！你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