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的小娇妻》 1、01 季春三月,暖阳当空,宋时鸢坐在花满枝头的桃树下,看丫鬟们泡青梅酒。 丫鬟辛夷边拿铁签子在青梅上扎眼,边幸灾乐祸地笑道:“大/爷这几日就该回来了,姑娘应承给他绣的扇袋却没扎几针,回头看您怎么跟大/爷交待。” 这“大/爷”,说的是宋时鸢嫡亲的兄长宋时鹄,现下正在府城的白鹿书院读书。 宋时鸢才重生回来没几日,心态还没调整好呢,哪里顾得上这个? 闻言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甚至还倒打一耙:“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们这些丫头们针黹女红学得太好了?但凡你们活计差一些,替我做绣活的时候也不至于露馅。” 另一个丫鬟青黛闻言,撇嘴道:“感情绣活好还成错处了?姑娘您讲讲理!” “我要讲理的话,你们该怀疑你们家姑娘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宋时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主仆几个正斗嘴斗得欢呢,院门口突然有个身穿粉衣绿比甲的小丫鬟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姑娘,大/爷回来了。” “知道了。”宋时鸢应了声,随即站起身来,拍掉落到肩头的几片花瓣,进屋换了身衣裳。 正要去母亲所住的正院见兄长,就听院子里传来个急切中夹杂着兴奋的声音:“妹妹,妹妹……” 宋时鸢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抹笑意来,快步迎出去。 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上辈子待字闺中时的做派,她站到廊下,两手掐腰,作刁蛮小姑娘状。 嘴里嗔道:“哥哥,你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仔细给父亲听见,又拿鸡毛掸子揍你。” 宋时鹄大踏步走到她面前,拿指头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骂道:“我这是为了谁?” 宋时鸢歪头,一脸不解。 “上回你险些被拍花子的拍走,爹娘跟我好悬没被吓死,打那会儿起,我便一直盘算着要给你物色个功夫好的护卫。只是我身在书院,能出来的工夫有限,一直没能寻摸/到合适的人选。” 宋时鹄摇头叹气一通感慨,随即神色一变,高兴道:“谁曾想今儿竟然遇上了岑兄!岑兄武功高强,三两下就替为兄制服了发疯 的马儿,救了为兄一命,还愿意屈尊降贵留在妹妹身边当护卫,我真是太高兴了,母亲那里都没顾上去,就赶着来给妹妹报喜了。” 说完,他退到一边。 一个身穿蓝衫,身形挺拔如苍松翠竹般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岑九容,见过宋姑娘。” 随着尾音落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半边如谪仙般俊美,半边如魔鬼般长满脓疱的脸来。 宋时鸢“蹭蹭蹭”连退三步,脸蛋瞬间煞白如纸。 倒不是被他脸上的脓疱吓得,好歹她在现代生活了半辈子,又在古代生活了一辈子,这回重生回来,算是三世为人了,不至于眼皮子如此浅薄没见识。 之所以如此惊慌,乃是因为她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名叫《夙爱》的古早狗血虐文,男主就叫岑九容,是个动辄杀人全家的凶残煞星! 单凭名字她还未必能确定,毕竟同名同姓的人不少。 但同名同姓,却又这幅半边谪仙半边魔鬼的模样,毋庸置疑,他就是原著男主岑九容。 按照原著剧情,这个时间点,皇帝病重,太子未立,中宫又空缺,正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时候。 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岑九容,受到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马都南的迫害,身中剧毒,脸蛋烂了半边不说,还失了忆。 流落章丘县后,被女主纪望书捡回去当了自己的护卫,上演了一出刁蛮大小姐VS忠犬护卫的甜蜜戏码。 之后,岑九容恢复记忆,发现自己爱上的娇蛮大小姐竟然是杀父仇人之女,甜蜜戏码落幕,虐恋戏码登场。 想到这里,宋时鸢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本该在章丘县的岑九容,却跑到自己父亲任县令的青云县来了呢? 这可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啊…… 莫非,是因为她的重生,导致这个书中世界产生了蝴蝶效应? 不能? 她一个从头到尾都跟原著剧情没丁点干系的路人甲,能有这么大作用?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立刻将岑九容赶走,他们宋家小门小户的,可经不住他这个疯子折腾。 于是她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定道:“不用了,上回是意外,我 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用得上护卫?” 生怕说服不了兄长,她又将父亲宋廪给搬了出来:“况且,咱家小门小户的,父亲光养活咱们这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就甚是艰难了,哪里还有闲钱给我养护卫?” 宋廪是个严父,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宋时鹄一听他的名字,顿时就心里发虚,改口道:“妹妹说的也在理……” “宋姑娘。” 宋时鹄话未说完,就被岑九容给打断了。 他低垂着头,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脚,将半张布满脓疱的脸对着她,用低哑而又柔弱的语气说道:“在下无家可归,只求姑娘给个容身之处,能有口饱饭吃就足矣。” 顿了顿,又十分替宋时鸢考虑地补了一句:“若姑娘心里过意不去,俸禄比照府上下仆的月钱给就好。” 宋时鹄向来心软,闻言立时又改了主意,替他求情道:“妹妹,岑兄被山贼伤了脑袋,除了自个名字,旁的一概都不记得了,若咱家不收留他,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宋时鸢:“……” 外头来历不明的男人,就因为别人救了他,再卖几句惨,他就敢往自己待字闺中的妹妹跟前领,还要让他当妹妹的贴身护卫…… 虽然早就知道她这个兄长是个傻白甜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蠢到了。 她双手环抱,冷哼一声:“天下无家可归的人多着呢,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宋时鹄上前一步,拿手指揪住她的衣袖,央求道:“妹妹……” 宋时鸢果断打断他,冷冷道:“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再歪缠,我告诉父亲去,说你在外头结交不三不四的人,看父亲怎么收拾你!” “岑兄,这……”宋时鹄败退,无奈地看向岑九容。 “咳。”岑九容捂心口,柔弱地咳了一声,随即抿唇一笑:“宋兄,可否院外稍候,容我与宋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宋时鸢不愿与他独处,谁知道他会闹什么幺蛾子,才要出言替兄长拒绝,宋时鹄就果断掉头,一溜烟小跑出了她的院子。 宋时鸢:“……” 她被气笑了。 扭头寻摸了一番,见廊下竖着个扫把,于是抄起来,狠狠地朝岑九容身上招 呼,嘴里骂骂咧咧道:“都说我不需要护卫了,你怎地如此脸皮厚?孤男寡女的,谁要跟你单独说话?走,你快走!” 抽了十几二十扫把后,宋时鸢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岑九容边整理被扫把抽乱的衣衫,边温柔地笑问道:“可打够了?若是不够,可以接着打,在下扛得住。” 宋时鸢无语,没好气道:“你快走,不然我叫丫鬟去喊家父了,到时就算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岑九容甩了下袖子,两手背到身后,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宋时鸢跟前,好笑道:“区区青云县县令,能奈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如何?” 宋时鸢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对!这剧情不对! 就算岑九容错走到了青云县的地盘,也该是失忆的状态啊,怎地脱口就说出了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 而且,他难道不应该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怎地说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她还是决定装傻,看他是不是在诈自己。 于是她斜了眼他那半张布满脓疱的脸蛋,不屑地冷笑一声:“你?锦衣卫指挥使?我怎没听说甚时候朝廷允许面有恶疾之人入仕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宋时鸢如此言语,显然是半点脸面都没给岑九容留。 岑九容却半点都不在意,甚至还在唇畔泛起个和煦的笑意来:“阿鸢向来嘴硬心软,嘴上这般嫌弃我,心里指不定正如何心疼我呢。” 不等宋时鸢回应,他又柔声安抚道:“别担心,解药我已经在服用了,过半个月,就能康复如初了。” 宋时鸢:“……” 谁特么心疼他了? 谁特么担心他了? 确定了,这个原著男主不但是个疯批,还是个脑袋进水的疯批。 她懒得跟他废话,决定让丫鬟去唤家丁来,把他打出去。 她转过头去,朝正房方向喊道:“青……” 青黛的名字才喊到一半,脖子就被一只略带冰凉的大手给掐住了。 岑九容转到她面前,一脸云淡风轻的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儿,你看过小说,应该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不要拒绝我,不然我可不保证不会像小说里对待纪望书那般对待你哦。” 宋时鸢顿时犹如被一盆冰水浇头,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2、02 他怎么知道自己看过小说? 不对,他怎么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本小说? 是书中人觉醒了自我意识? 可是自己只是个并未在原著中/出场过的路人甲,就算他这个原著男主觉醒了自我意识,也不可能知晓自己穿书者的身份啊…… 宋时鸢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作迷茫状,睁着一双杏眼,装傻充愣的问道:“我看过小说?小说是什么?纪望书又是谁?” 岑九容哼笑一声,淡淡道:“真要我全说出来?如果你不怕犯了忌讳,引起这个世界崩塌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宋时鸢:“……” 她还真的怕。 好容易重生回来,她可不想就这么儿戏地死掉。 静默片刻后,她无奈道:“你既然知晓了剧情,不去章丘县找你命定的妻子纪望书,跑到我这个路人甲跟前胡搅蛮缠做什么?” “找纪望书?”岑九容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如果没估算错时间的话,纪家满门这会子已经踏上流放崖州的路途了。” 宋时鸢:“???” 啥玩意儿? 女主全家被流放崖州? 崖州是这个世界海南的别称,属于未开化的不毛之地,生存条件极其恶劣,非罪大恶极之人不往那边流放。 被流放之人,十之八/九都撑不过三年。 甚至因为路途遥远,很多犯人没等抵达崖州,就先死在路上了。 他这个觉醒自我意识,详知书中剧情的男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女主受罪?还能笑得出来? 难道说…… 她试探性地问道:“该不会是你干的?” 岑九容的大手由掐她前脖颈,改为捏住她的后颈,颔了下首,笑赞道:“阿鸢果然冰雪聪明。” 宋时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疯了?那可是你未来的妻子!” 岑九容葱/碧细/长的手指,在她后颈上轻柔的揉/捏着,宠溺道:“傻/瓜,你才是我未来的妻子。” 宋时鸢:“……”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岑九容这男主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崩得如此厉害啊? 女主都被他发配到崖州去了,原著 剧情还怎么继续? 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说自己才是他未来的妻子…… 回想了一番原著里头男主用在女主身上的,包括但不限于强X、打胎、挖心以及断腿等等狗血虐文必备套餐,宋时鸢要窒息了。 这“福气”她要不起好么! 宋时鸢忙扯谎道:“我有意中人了,等我及笄就成婚,怕是没这‘福气’当你的妻子了,你另寻佳妇。” “哦?”岑九容挑了挑眉,一脸笑意地问道:“是谁?说出来,我即刻给他配桩冥婚,然后送他下去跟妻子团聚。” 宋时鸢:“……” 他面带笑意,语气轻松,仿佛杀人跟杀只鸡没甚区别,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颈直发毛。 嗯?后颈?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手正在自己后颈上揩/油…… “你放开我。”她连忙挣扎起来。 岑九容倒也没坚持,干脆利落地松了手。 宋时鸢连忙后退几步,拉开跟他的距离。 然后无力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怎样也不可能放过你的。”岑九容说的斩钉截铁。 随即上前几步,来到她跟前,柔声道:“乖,听话,否则我很可能会忍不住先诛你全家,然后把你关进小黑屋哦。” 宋时鸢:“……” 艹(一种植物)! 她气得想骂脏话。 好半晌才平复心绪,然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为什么是我?” 岑九容侧头,望向院中那棵花满枝头的桃树,目光中写满温柔与怀念。 过了足足一刻钟,他才将目光移回宋时鸢身上,抿唇一笑:“因为除了我,只有你知道小说剧情。” 顿了顿,他又用无限宠溺的语气叹息了一句:“也只有你,才是真正会心疼我的人。” 宋时鸢:“……” 好,她承认,当年熬夜看这本虐文时,自己的确因为他这个男主幼年的凄惨经历而心疼过,甚至还掉过眼泪。 但那是站在事不关己的读者视角。 现在他真实地站在她面前,她若是还心疼他的话,那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他的回答她一句都不信。 岑九容这个人疯批、病娇、阴鸷、凶残,觉醒意识后,依照他的性格,若是得知除自己之外 还有人熟知剧情,必定第一时间将其除掉,以绝后患。 但他却没有除掉她。 不光没有除掉她,还想方设法地跟她兄长套近乎,死缠烂打地要给她当护卫…… 必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只是一时之间她实在猜不出来,为了全家人的性命,又不能强硬地拒绝他…… 她只好妥协道:“你要给我当护卫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保证,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缘由,都不能对我的家人动手。” “这我可不能保证。”岑九容拿手指勾了下她的下巴,哼道;“万一你哪天不乖了,我少不得要挑一两个出来祭天,好叫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你……”宋时鸢气结。 “不过……”岑九容又话锋一转,柔声道:“你若是肯乖乖听话,我不但不会动他们,还会派人将他们护得周周全全的。” 宋时鸢掂量了一番。 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肯定是打不过的。 跑?父亲身在官场,又拖家带口的,能跑到哪里去?又如何躲得开锦衣卫的耳目? 岑九容这人,疯起来谁都拉不住,原著里头就算他再爱/女主,女主全家也没能逃过他的毒手。 她一个路人甲,又何德何能,敢赌他对自己家人格外开恩? 所以,除了滑跪,她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她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说道:“随便你。” 是她天真了,本以为老天爷叫她重生回来,是为了让她避开渣男前夫,过悠闲自在好日子的。 万万没想到,是叫她回来替女主跳火坑的…… 岑九容脑袋凑过来,用低哑的声音暧/昧道:“真随便我?” 宋时鸢一抬头,入目便是半张脸的脓疱。 她立刻倒退一步,不怕死地嫌弃道:“你离我远点,丑到我了。” 反正他目的没达到前,肯定不会弄死自己的,先过足嘴瘾再说。 岑九容身形一顿,仿佛有些不可思议。 片刻后又展眉一笑:“好啊,那就等我毒解了,再……” 话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轻声道:“跟你亲/热。” 宋时鸢:“……” 不等她回应,他就主动后退一步,拱了拱手,扬声道:“多谢宋姑娘收留,在下定竭尽全力护姑 娘周全。” 随即一甩袖子,朝院门口走去。 待他快走到院门口时,青黛从明间里探头探脑地溜出来,溜到宋时鸢身边,拍着心口说道:“姑娘,大/爷怎地给您找这么个脸烂得跟癞/蛤……” 话未说完,就被宋时鸢捂住了嘴巴。 宋时鸢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看去。 然后就见岑九容转过头来,朝她抿唇一笑。 宋时鸢顿时毛骨悚然地抖了一下。 然而为了青黛的小命,还是硬着头皮朝他露出个讨好的微笑来。 岑九容顿住脚步,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这才扭过头去,抬脚迈出了门槛。 片刻后,院外传来宋时鹄兴奋的声音。 宋时鸢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捂住青黛的嘴巴,训斥道:“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要命了你?” “不就是个护卫嘛,还说不得了?”青黛有些不服气。 身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府里的那些护院,哪个见了她不尊称一声“青黛姐姐”? “岑公子可不是一般护卫。”宋时鸢板起脸来,严肃道:“他可是哥哥的救命恩人,你们往后见了他,可得尊敬着点!” 岑九容杀个丫鬟,跟踩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青黛见状,忙垂首应道:“是,奴婢省得了。” 宋时鸢这才放心了。 然后将手伸向青黛,说道:“扶我回房歇歇。” 信息量太大,她得缓缓。 3、03 宋时鸢瘫在床/榻上大半日,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没想出甚破解之法。 除非知道岑九容接近自己的目的。 但他显然不会说,她又能力有限,根本无从查起。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辛夷掀帘进来,见宋时鸢还瘫着,笑道:“姑娘还没歇够呢?该过正院用晚膳了。” 宋家人口少,加上县衙后院小,只一个厨房,故而他们一日三餐都聚在正院用。 宋时鸢斜了眼窗台上的漏刻,见的确时辰不早了,便忙爬了起来。 更衣梳头后,匆匆去往正院。 才刚踏进正院的门槛,母亲钟氏的陪房钟福家的就迎上来,笑道:“姑娘来了?” 她接替辛夷,扶着宋时鸢,嘴里笑呵呵地说道:“老爷设宴招待大/爷的救命恩人岑公子,不但叫厨房准备了不少好菜,还打发人去季水楼买了烤鸭,姑娘今儿有口福了。” 宋时鸢:“……” 她现在掉头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没等她做出决定,钟氏就自明间里走出来,见到她,立时招手道:“阿鸢,快来,就等你了。” 宋时鸢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随钟氏进了明间。 明间里头,父亲宋廪高居主位,宋时鹄跟岑九容坐在他的下首,三人手上各捏了个茶盅,正有说有笑的。 看得宋时鸢寒毛都竖起来了。 原著里头岑九容性子冷漠疏离,能让他微笑相待的,除了女主,全都是他的敌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最后全死了在他的手里…… 他面上冲父亲跟兄长笑得如此和煦,只怕心里已经将他们当成死人了? “在下的雇主来了。”岑九容随手将茶盅往高几上一放,站起身来冲宋时鸢拱手,笑道:“宋姑娘好。” 不等宋时鸢回应,宋廪就忙不迭道:“岑公子,切莫如此多礼,否则岂不折煞小女了?坐,坐,快坐下。” 随即转向宋时鸢,板着脸说道:“阿鸢,岑公子是你兄长的救命恩人,他愿意屈尊降贵留下来给你当护卫是你的福气,你不许拿他当普通护院看待,更不许任性耍脾气,听到没有?” 宋时鸢:“……” 去他奶奶的福气 ! 自己那傻白甜兄长被岑九容忽悠瘸了就罢了,怎地向来人间清醒的父亲也被他灌了迷魂汤? 偏当着岑九容的面她又不好多问,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女儿省得。” 宋廪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岑九容道:“时辰不早了,岑公子,咱们开席?” “伯父请。”岑九容抬了抬手,一脸恭敬地模样。 伯父? 叫得这么亲/热? 宋时鸢一脸吃到翔的表情。 岑九容不动声色地斜了她一眼,似乎是被她的表情取/悦了,嘴角露出抹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笑意来。 然后抬脚跟上宋廪,拐进了屏风后。 古代讲究男女大防,有岑九容这个外男在,显然不可能同席,故而今儿明间里摆了两桌,中间用屏风给隔开了。 宋时鸢边陪母亲用膳,边竖着耳朵听屏风后的动静,既怕父亲跟兄长惹恼岑九容,又怕岑九容给他们挖坑。 果然在宋时鹄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书院里边的趣事后,就听岑九容突然开口问宋廪道:“伯父任期将满,何不谋个京官来做做?” 宋廪叹了口气,无奈道:“京官岂是那么好容易谋的?老夫寒门出身,一无门路,二无银钱,恁多官员候缺呢,哪里会轮得到我?” 片刻后,又笑道:“老夫也没甚太高的想头,来年能换个比青云县强点的地儿当县令,就知足了。” 岑九容笑道:“伯父为官清正,相信吏部定不会叫您明珠蒙尘的。” 略一停顿后,又听他笃定道:“来,我敬伯父一杯,提前预祝伯父高升。” “那就借岑公子吉言了。”宋廪只当他在说笑,并未反驳。 宋时鸢却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打算背后动手脚将父亲操作进京为官? 原本她还盘算着,他既然说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那必定是将对他下黑手的顶头上司马都南搞掉了。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未来太后的左膀右臂,必得回京帮未来太后夺/权,是断然不可能一直待在离京几百里外的青云县的。 她只要熬到他脸伤恢复启程回京,就能暂时自由了,之后再图他法。 谁曾想他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自己果然没法子逃出他的手掌 心么? 顿时面前的烤鸭都不香了。 偏岑九容还在那得寸进尺地给宋时鹄画饼:“济南府的白鹿书院虽有名,但跟国子监还是不能比的,待伯父进京为官,鹄弟入国子监读书,学业必定能比现下精进不少。” 鹄弟? 宋时鸢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宋时鹄怏怏道:“国子监只收勋贵、宗亲以及四品以上官员的血亲,且不说父亲很难补到京官的缺,即便果真走运补到了,我也不够格进国子监。” 七品跳四品,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岑九容老神在在地说道:“不够格又能在国子监念书的纨绔子弟多着呢,并非没有法子可想。” 宋时鸢:“……” 好家伙,她兄长也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如此一来,父兄的前途都被他握在手里,她敢不听话? 宋时鸢心如死灰。 “阿鸢,你成日吵吵着要吃季水楼的烤鸭,这会子烤鸭买来了,你怎地不动筷子?”钟氏一脸疑惑地看过来。 宋时鸢才要开口,就听屏风后传来岑九容略带歉疚的声音:“许是在下惊吓到宋姑娘了……” 宋时鹄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脸上的脓疱,立时道:“岑兄多虑了,舍妹胆子大着呢,必不会被这点子小事儿吓到的。” 生怕岑九容不信,他又忙不迭举例:“去岁她院子里进去了条菜花蛇,丫鬟们都给吓懵了,只她面不改色地上前用棍子将其挑起,一路挑着走到了后院,然后……” 宋时鸢对这个揭自己老底的兄长着实无语,怒道:“哥……” “好好好,我不说了。”宋时鹄立时告饶。 为免他们再攀扯自己,宋时鸢只好夹了块烤鸭到自己碗里,然后啃起来。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不知不觉间,大半只鸭子进了她的肚腩。 然后果断吃撑了。 * 扶墙从正院出来后,她决定往后院绕一圈再回自己院子,好消消食。 走着走着,突然脊背发毛。 扭头一看,岑九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悄无声息地坠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她没好气道:“岑公子,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你这般行径,似乎有些不合适?” 岑九容 轻笑道:“孤男寡女?莫非你那丫鬟不是人?还是说,你希望她别再当人?” 说着,他上前一步,深情道:“阿鸢的愿望,我自然是要成全的。” 说着,手便往腰间的佩剑摸去。 “你别乱来。”宋时鸢连忙出声制止。 岑九容的手在半空中顿住,随即往身后一背,从善如流道:“好,我不乱来。” 略一停顿后,又话锋一转,笑呵呵道:“不过她要是听到甚不该听的……” 宋时鸢叹了口气,转头吩咐辛夷:“你到前头岔路口等我。” 辛夷有些犹豫。 宋时鸢冷声道:“我吩咐不动你了是?” 辛夷只好应道:“是,奴婢到前头等您。”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是时辰不早了,姑娘可得快些过来寻奴婢。” “你去。”宋时鸢摆了摆手。 她现在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快还是慢,可由不得她做主。 候辛夷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后,宋时鸢转过身来,看向岑九容,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岑九容凑到她耳边,暧/昧道:“你应该问‘你想做什么?’。” “你别乱来。”宋时鸢脸色一白,慌忙道:“你先前承诺过,解毒之前不会跟我亲,亲/热的。” 岑九容揽住她的肩膀,一下将她带进自己怀里,鼻翼在她颈间轻嗅着,嘴里笑道:“我,你还不知道么?惯爱出尔反尔。” 宋时鸢气结,边推搡他胸/膛边骂道:“你个禽/兽,我才十三岁,亏你也下得去手!” “如何下不去手?”岑九容任她推搡,慨然不动,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横竖你注定是我的妻子,我提前收取些红利又有何不可?” 顿了顿后,他诧异地“嗯?”了一声。 然后打趣她道:“才十三岁?你以为我要如何?与你敦/伦?人不大,脑袋里的污/浊杂念倒是不少。” 宋时鸢:“……” 她给气笑了。 说得好像原著里他没干过强行跟未/成/年女主纪望书敦/伦的事儿似的! 她才要反唇相讥,就又听他满怀歉疚地说道:“旁的愿望我可以满足你,但这个不行,你还太小了。” 宋时鸢:“???” 他竟然要做个人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她更加用劲的推搡起来。 “阿鸢乖,给我抱一下。”岑九容另外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抱住,抱得严丝合缝。 宋时鸢才要挣扎,就听他哼笑一声:“你若敢乱动的话,后果自负哦。” 她立时安静如鸡。 4、04 岑九容不知被宋廪跟宋时鹄父子俩灌了多少酒,宋时鸢被迫贴在他胸/膛上,鼻翼间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她没好气道:“不能喝就少喝。” 喝多了不去挺尸,跑到自己跟前来撒酒疯算什么?! 岑九容搭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轻笑一声,柔声道:“别担心,我没醉。” 宋时鸢翻了个白眼。 谁担心他? 她只是怕他醉得失了智,出尔反尔,干出甚占自己便宜的事来而已。 岑九容将脑袋搁她肩头,略带遗憾地叹息了一句:“真想……” 他想干吗? 宋时鸢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上辈子可是嫁过人的,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两人又贴这般紧,她怎可能感受不到他身体的变化? 可谓箭在弦上。 她吓得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岑九容抬起搭在她脊背上的手,轻柔地顺着她的脊背,温声道:“别怕。” 不怕是不可能的。 谁被个喜怒无常的疯批抱在怀里能不怕? 原著里头他可是前一刻还斩钉截铁地对女主说绝对不会碰她,下一刻就把人拖进草丛里强/上了…… 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少跟他对着干比较好,万一刺激出他的逆反心理来,遭殃的可是她。 于是她努力崩住身体,用淡定平和的语气问道:“你抱够了没有?” “没有。”岑九容脑袋在她肩膀上轻摇了下,随即又深情道:“抱一辈子都抱不够。” 宋时鸢:“……” 要不是她看过原著,熟知其中剧情,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传说中“得之可得天下”的天命之女了。 否则实在很难解释他这个男主为何要对自己如此“深情款款”。 她抿了抿唇,决定选择示弱,刻意放柔了声音说道:“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我院子里的丫鬟该去正院寻我了……” 到时惊动了宋廪跟钟氏,看他还怎么在他们跟前装大尾巴狼。 岑九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哼笑道:“这借口寻的真烂。” 宋时鸢:“……” 求求了,给她来把刀,她想宰人。 谁知下一瞬,他突然松手,后退一步, 跟她拉开距离,然后朝岔路口方向一抬手,笑道:“可谁让你是阿鸢呢?” 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差点没把宋时鸢给晃点晕。 不过她可顾不上那么多,好容易他肯放自己走,连忙提起裙子,拔腿就跑。 才跑出没几步,就听岑九容在她身后提醒道:“跑那么快做什么?仔细摔了。” 这倒是真的,虽然甬道两侧有悬挂灯笼,但间隔甚远,灯笼的光芒能照耀的地儿也有限,若是不甚脚滑摔个狗/吃/屎,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她才要放慢脚步,就又听他老神在在的笑道:“就你那小碎步,即便让你先跑一刻钟,我也能立时将你逮回来。”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只要我想。” 宋时鸢扭头丢下句“不,你不想。”,然后开始全力狂奔。 管他能不能追上自己呢,先跑再说。 一口气蹿到岔路口,宋时鸢扭头回看。 不知何时,甬道那头已没了岑九容的身影。 她顿时将提着的心给放回了肚子里。 辛夷忙上来搀扶宋时鸢,诧异道:“姑娘怎跑这般急,莫不是后头有鬼在追姑娘?” 宋时鸢扯下衣襟上的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咂舌道:“比鬼还可怕。” 辛夷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岑公子瞧着怎地有些……” “嘘。”宋时鸢连忙制止她,紧张兮兮地又回看了一下,然后果断道:“先回去。” 谁晓得岑九容是真离开了还是躲在暗处偷/窥? * 岑九容的确没离开。 他静静地立在甬道旁一棵梧桐树的树梢上,候宋时鸢主仆二人的身影彻底瞧不见后,这才跃下来。 落地后,才要转身离开,墙外突然传来几声鸟叫。 他皱了下眉头,随即轻启薄唇,回应了几声鸟叫。 片刻后,一个黑衣蒙面人翻/墙而入,几个起伏后,来到岑九容面前。 随即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道:“大人。” 岑九容负手而立,淡淡道:“何事?” 黑衣人从衣襟里取出个火漆封口的信封来,高抬两手呈上,小声道:“宸妃娘娘的书信。” 岑九容伸手接过,扯掉封口,取出信笺来,迅速浏览了一番。 “火折子。”他朝黑衣人伸手。 黑衣人立时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来呈上。 岑九容吹燃火折子,将信封跟跟信笺点燃,垂眼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然后朝黑衣人随意的摆了摆手:“退下罢。” 黑衣人犹豫了一番,还是硬着头皮道:“大人,宸妃娘娘交待了,若您不回信的话,就让属下代传她的口信给您。” 岑九容眉心蹙起,冷冷道:“说。” 黑衣人忙道:“宸妃娘娘说,外头乱糟糟的,她不放心,请您回京养病。” “回京养病?京城正值多事之秋,可比青云县乱多了。” 岑九容“嗤”了一声,冷笑道:“她这哪里是叫我回去养病,是叫我回去替她卖命呢。” 黑衣人一声不敢吭,脑袋都快垂到膝盖了。 岑九容也没为难他,吩咐道:“告诉李二牛,再给我瞧见有锦衣卫在青云县探头探脑的,我回京后就打断他的三条狗腿。” 李二牛,大名李辰逸,现任锦衣卫指挥同知,岑九容的心腹干将。 黑衣人心头一凛,立时恭敬应道:“是。” 岑九容不耐烦地一挥袖子:“退下罢。” “属下告退。”黑衣人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迅速消失在县衙后院的屋瓦间。 岑九容伫立在夜色中,静默了好一会子后,这才抬脚回了客院。 * 宋时鸢这头,还在发愁如何忽悠辛夷。 辛夷跟青黛不同,是个心思细腻的,素日又多是她跟在自己身旁,用忽悠青黛的那套说辞忽悠她,显然行不通。 眼瞅着快要到自己院门口了,她只好破罐子破摔道:“岑公子的事儿,不管你听到甚,见到甚,都莫提莫问。” 顿了顿,她又板起脸来,严肃道:“如果你还想活下去的话。” 辛夷顿住脚步,整个人都怔住了。 好一会子后,才弱弱道:“姑娘……” 宋时鸢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上辈子,上上辈子,她都没干过甚缺德事儿呀,甚至为了积德,她上辈子还做了不少慈善呢。 还以为重生回来是得了好报,谁想到竟然被岑九容这个疯批给盯上了…… 一想到往后余生都甩不脱他,她就觉得两眼一黑,人生没有了希望。 重生个鬼啊,还不如让她在棺材里长眠呢! 5、05 次日才用完早饭,就有小丫鬟跑来禀报,说姑太太回来了。 宋廪只有一个嫁到隔壁昌安县的妹妹宋蔷,小丫鬟嘴里的“姑太太”,显然说的就是她。 钟氏跟这个小姑子处得不错,闻言立时站了起来,搭着钟福家的手,笑容满面地去二门接人。 宋时鸢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姑母婆家齐家,亦是她上辈子的婆家。 她欢喜地嫁进去,却惨遭背叛。 姑母不但不袒护她,在她提出合离时,竟几次三番跑回娘家指责钟氏教女无方,生生把钟氏给气吐血,自此患上了心口疼的老/毛病。 才重生回来的宋时鸢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宋姑娘似乎对令姑母有些不喜?”岑九容突然开口。 不等宋时鸢回应,宋时鹄就抢先道:“没有没有,姑母很稀罕舍妹,舍妹对姑母也十分孺慕,她们姑侄俩好着呢。” 当着岑九容的面,宋时鸢也没反驳。 因为她生怕一反驳,岑九容这个疯批转头就提刀把宋蔷的头给剁了。 宋蔷虽面目可憎,但罪不至死。 “哦?”岑九容挑了挑眉,抬眼看向宋时鸢,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宋时鸢只当没瞧见,不理会他。 然后岑九容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淡淡道:“我倒是听说了件有关令表兄齐文州的‘趣事’,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时鸢顿时头皮发麻。 齐文州是姑母宋蔷大伯子的儿子,亦是她上辈子的丈夫。 岑九容突然提起他,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莫非在原著里头,“宋时鸢”这个原主也是嫁给了齐文州?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她俩竟然眼光一样差。 不过原主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丈夫纳妾这种事儿会相对宽容一些,兴许不会走到合离那一步? “州表兄的趣事儿?岑兄,快说给我听听。”宋时鹄再次抢在宋时鸢前头开口。 岑九容没应他,只定定地看着宋时鸢。 他的目光太明目张胆了些,再这般盯下去,宋时鹄就算再傻白甜,也要看出不对劲了。 宋时鸢只得开口道:“什么趣事 儿?” 岑九容这才收回目光,端起茶盅来抿了口茶,缓缓道:“据说令表兄跟我一样倒霉,前些日子从府城回来时遇到了山贼,不止两条腿被打断了,还伤到了……” 话到这里,他十分不走心地叹了口气:“唉,以后怕是子嗣上艰难了。” 宋时鸢:“……” 齐文州三条腿都被他打断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报复渣男呢,渣男就已经成废人了…… 她这是躺赢了? 突然感觉有些空虚寂寞冷是怎么回事儿? “啊?”宋时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岑兄,你不会听岔了?” 似乎觉得自己措辞有些不妥当,他又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说,兴许是同名同姓的人?” 岑九容又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也希望自己听岔了,可说这事儿的那人一口一个‘宋县令妹子的婆家侄儿’……” “怎么会这样?!”宋时鹄满脸哭丧。 随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这些山贼也太猖狂了,先伤了州表兄,又伤了岑兄,简直是无法无天!该请父亲上报朝廷,请朝廷派兵马来剿匪了!” 义愤填膺完,又扭头看向宋时鸢,弱弱道:“阿鸢,你别太难过……” 宋时鸢淡淡道:“我没难过。” 所有的难过,都留在上辈子了。 宋时鸢是在这具身体五岁时穿过来的,彼时宋廪在昌安县当县丞,齐家与县衙一墙之隔。 她跟齐文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他长相清秀,性格温和,打小就喜欢跟在她后头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有人欺负她,他会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 她说的话他都肯听,万事都顺着她。 有个这样的男子日复一日地跟在自己身边,想不动心都难。 他们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或许是从他们成婚第三年,他那个比她会哭会卖惨的小白花表妹程婉婉来到齐家开始的? 她也说不好。 反正直到将他们捉/奸/在/床,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真/相。 她这个人,嘴巴虽利落了些,但其实是个好脾性的,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怎样都好,不太爱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而 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她比谁都刚烈,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齐文州又跪又哭求,娘家跟婆家两边亲戚轮流上阵劝说,都没能阻止她合离。 宋时鹄以为她在嘴硬,才要再劝,院子里突然喧闹起来,他只好打住了话茬。 * 钟氏引着一身红衣的宋蔷走进来。 宋时鹄立时站了起来,向宋蔷问好:“见过姑母。” 宋时鸢慢吞吞地站起来,敷衍地福了福身:“给姑母请安。” “鹄儿从书院回来了呀?”宋蔷笑着回了宋时鹄一句。 然后抬脚来到宋时鸢跟前,抓着她的手,笑嘻嘻道:“一阵子没见,阿鸢长高了不少,这小/脸蛋,也更娇/艳了呢,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姑母过奖了。”宋时鸢抽回手,走开两步,朝自己方才坐的椅子一伸手:“姑母请坐。” “好。”宋蔷含笑点头,才要坐下,就瞧见了端坐在旁边太师椅上的岑九容。 好巧不巧,他那半张布满脓疱的脸正朝向这边。 “啊……”宋蔷吓地惊呼一声,倒退了三步。 钟氏见状,忙安抚她道:“妹妹莫怕,这是岑公子,鹄儿的救命恩人,他的脸是中毒所致,不过人。” “让您受惊了。”岑九容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不妨事。”宋蔷摆了摆手。 话虽如此,但目光却不敢看他,脸上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嫌弃的神色。 钟氏有些尴尬,忙对宋时鹄道:“鹄儿,你不是说要带岑公子出去逛逛?” “哦,对。”宋时鹄立时伸手去拉岑九容,笑道:“岑兄,走,咱们出去逛逛,逛到午时,正好去季水楼用午膳。” “好啊。”岑九容干脆利落地应下,行至宋时鸢身旁时,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来。 宋时鸢没理会他,只白了宋时鹄一眼,没好气道:“去季水楼用午膳?你手里那点子银钱,怕也只够点两道菜的。” 宋家条件有限,宋廪那点子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再供宋时鹄去白鹿书院念书已是捉襟见肘。 宋时鹄是个懂事孩子,很懂得勤俭节约,压根就没去过季水楼这个青云县第一酒楼用膳过,对里边菜肴的价格可谓一无所知。 宋时鸢解下腰间荷包,丢给 宋时鹄,哼道:“拿去,别给父亲丢人。” 宋时鹄嘿嘿傻笑几声,着朝宋时鸢拱了拱手:“多谢妹妹慷慨解囊。” 才要将荷包往袖子里塞,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荷包给夺走了。 岑九容将荷包往衣襟里一放,云淡风轻地笑道:“外头偷儿多,我先替鹄弟保管,待到了季水楼再还你。” 略一停顿后,他一脸认真地说道:“毕竟是宋姑娘佩戴过的荷包,若被偷儿摸了去,怕是不太好。” 宋时鹄本想反对的,听了后头这句,立时捣头如蒜:“岑兄说的极是,那就劳烦岑兄了。” 宋时鸢:“……” 这荷包若还能拿回来,她就把头扭下来当球踢。 6、06 没了外人打扰,宋蔷跟钟氏闲聊了一会子家常后,突然往钟氏跟前凑了凑,低声道:“嫂子,我有桩好事儿与你说。” 说完,看了宋时鸢一眼,然后朝钟氏挤了挤眼。 钟氏了然,开口对宋时鸢道:“阿鸢,你院子里的桃花开的甚好,你去替母亲折几支,我插瓶使。” 借口敷衍了些,但女儿是个聪慧的,不难明白这是有意支开她。 谁知宋时鸢竟半点都不配合,不但坐着不动,还拆她的台:“折几支桃花这等小事儿,哪里需要女儿亲自出马,叫辛夷去就是了。” 钟氏怔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孩子,又淘气。” 潜台词就是让宋时鸢别玩闹了,赶紧回避。 宋时鸢扯了扯嘴角,轻笑道:“有什么好事儿是我不能听的?莫非姑母要替我做媒?” 宋蔷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钟氏早就猜到小姑子的来意了,闻言笑骂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孩子家家的,怎好听这个?” 宋时鸢叉腰,“哼”的一扭头:“别拿我跟别家的姑娘比,我什么脾性母亲不知道?” 钟氏一想也是,自家这个小闺女要是牛性子上来了,谁都劝不住,若小姑子说的亲事她不满意,指定要闹的。 于是她冲着宋蔷讪笑道:“妹妹,就让阿鸢在这里听听,横竖回头也得说与她知道。” 宋蔷有些不高兴,嘴唇紧抿了几下,但又怕硬撵宋时鸢,宋时鸢闹起来,反倒坏了事儿。 纠结片刻后,这才勉强点头道:“自然是嫂子说了算。” 深吸了口气后,她仿佛川剧变脸般,喜笑颜开道:“恭喜嫂子了,我婆家瞧中了阿鸢,想替我侄儿州哥儿求娶她。齐家,嫂子是知道的,可比咱们宋家家底厚实多了,州哥儿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是个前途无量的,这可是门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亲事呢!” 小姑子婆家齐家家底如何,钟氏自然是门清的,她侄儿齐文州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的确是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 钟氏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才要细问,就听宋时鸢斩钉截铁 道:“这门亲事我拒绝。” “阿鸢!”钟氏厉喝一声,狠狠地瞪了宋时鸢一眼,训斥道:“不许乱说话。” 若是不能“乱说话”的话,宋时鸢又何必留下来? 她抬眼看向宋蔷,质问道:“姑母到底跟我有什么仇有什么怨,竟然要如此坑害我?” “阿鸢你在说什么胡话?”宋蔷假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接着伸手拉住钟氏的手,委屈道:“嫂子,我好心好意替阿鸢做媒,说的又是州哥儿这样的好儿郎,她不感激我就罢了,竟然说我要坑害她……嫂子,我冤枉啊!” 钟氏也觉得宋时鸢有些不可理喻,板起脸来冷声道:“阿鸢,向你姑母道歉。” “道歉?姑母向我道歉还差不多。”宋时鸢冷笑一声。 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直言不讳道:“竟然想将我这个嫡亲的侄女说给齐文州这个不能人/道的废人,可不就是坑害我?” 宋蔷跟钟氏齐齐惊呆了。 片刻后,钟氏率先回神,立时追问道:“阿鸢,这事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可保真?” 宋时鸢半点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将岑九容给卖了:“是岑公子在外头听人说起的,想来是保真的。毕竟岑公子武功高强,能听到些旁人听不到的私/密事儿也不奇怪。” “胡说,没有的事儿。”宋蔷回过神来,立时反驳道:“州哥儿前些日子是被山贼打伤了,但也只是伤到了腿而已。” 反驳完,又苦着脸跟钟氏诉苦:“嫂子,我只阿鸢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女,若州哥儿真在子嗣上有妨碍,我怎可能让阿鸢去跳这个火坑?” 宋时鸢冷笑道:“连嫡亲侄女都愿意坑害,想必齐家大房给了姑母不少好处?” 说着说着,上辈子在齐家经历的那些糟心事儿不禁浮上心头,她顿时心头火起。 忍不住冲到宋蔷跟前,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咬牙切齿道:“贱/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卖侄女求荣?” 宋蔷跟钟氏再次齐齐惊呆了。 宋时鸢这还不罢休,将高几上的三个茶盅“噼里啪啦”地摔到地上。 然后决绝地对钟氏道:“母亲若敢将我嫁给齐文州,我就绞了头发到庙里做尼姑去。” 闹腾完后,她从衣 襟上扯下帕子,往脸上一遮,“嘤嘤嘤”地假哭着走出了明间。 钟氏斜了眼小姑子脸上的五指印,又扫了下地上碎裂的茶盅,起身走到明间门口,吩咐自己的陪房钟福家的:“叫你男人去前头衙门请老爷回来。” * “姑娘,您走慢点,奴婢追不上您了。” 宋时鸢一路疾奔,辛夷艰难地追在后头。 不过宋时鸢也就是气势惊人,才刚奔出正院,就力气耗尽,狼狈地扶住路旁的梧桐树直喘粗气。 辛夷赶上来,扶住了梧桐树的另一侧。 主仆俩缓了好一会子,这才继续往前走。 辛夷试探性地问道:“姑娘,奴婢方才听到茶盅摔碎的声音了,可是姑太太惹恼了您?” “是啊,她惹恼了我。”宋时鸢点了点头,然后淡淡道:“所以我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又砸了几个茶盅泄愤。” 辛夷惊讶地张了张嘴。 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姑娘,您疯了?姑太太可是老爷的亲妹子,被老爷知道了,这还得了?” “不打紧。”宋时鸢半点不惧,别说这回是宋蔷没理,就算宋蔷有理,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娇客,宋廪也不可能动手揍自己。 最多训斥几句,外加罚抄几遍《女戒》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 下午宋时鹄回府后,听说了宋时鸢的“丰功伟绩”,立时跑来她的院子。 “妹妹,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对姑母动手。”宋时鹄惊得目瞪口呆。 宋时鸢午睡才醒,正懒懒地斜靠在罗汉床/上,闻言一脸无辜地挑了挑眉:“我怎地不对别人动手,偏对她动手呢?” “对呀,妹妹以前可没揍过别人,一定是姑母有不是。”宋时鹄点头附和。 然后他一脸好奇地问道:“所以,姑母到底干了什么,竟惹得向来好脾气的妹妹大动肝火?” 宋时鸢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把要我说给齐文州罢了。” “什么?”宋时鹄立时跳脚,怒道:“州表兄的事儿,连岑兄都听说了,姑母能不知道?连自己亲侄女都坑,果然该打!” 顿了顿后,他又恨恨道:“只可惜我没在家,不然我也……” 似乎觉得揍女子有辱斯文,又忙改 口道:“我替你好好骂她。” “我还听说了令姑母的一桩‘趣事’,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岑九容的声音突然传来。 宋时鸢抬头一看,见他斜靠在门边,两手环抱,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顿时再次头皮发麻。 上回他就是用这样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齐文州被他打断三条腿的劲/爆消息。 这回换成宋蔷,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语出惊人? 宋时鹄虽傻白甜,但好歹是个读书人,宋蔷再有不是,也是长辈,他生怕听到甚不该听的,犹豫着没敢吭声。 宋时鸢只好硬着头皮道:“岑公子直说便是。” 岑九容收敛神色,“无奈”叹气道:“令姑母与大伯子齐大老爷通/奸,被齐大太太给抓了个正着,她用这个把柄,逼着令姑母回娘家来做媒。” 宋时鸢:“……” 姑母竟然与她上辈子的公公齐大老爷有奸/情? 看来自己真是有眼无珠啊,不但没第一时间发现齐文州跟程婉婉的奸/情,连姑母跟齐大老爷之间的不对劲也没瞧出。 啧,真是太失败了。 “这……”宋时鹄有些不知所措。 宋时鸢提点他:“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儿,咱们也管不了,你去告知父亲,由他来定夺。” “好,我这就去寻父亲。”宋时鹄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本该跟上去的岑九容,双脚仿佛生了根一般,动也不动。 宋时鸢斜了他一眼,哼道:“一会儿父亲该叫人来请你过去追根究底了,你可想好了如何圆谎?” “阿鸢这是在担心我?”岑九容跨过门槛,缓步行至宋时鸢跟前。 俯身,脑袋往她跟前一凑,笑道:“没想好,不如阿鸢替我想想?” “你离我远点,瞧多了你那张丑脸,我夜里要做噩梦的。”宋时鸢身/子后仰,一脸嫌弃。 岑九容肆无忌惮地笑道:“需要我替你守夜么?这样你做了噩梦,我就可以把你抱在怀里好生安抚了。” “谢谢,但不需要。”宋时鸢寒毛都竖起来了,果断拒绝。 岑九容一脸失望地说道:“真可惜。” 随即后退一步,站直身/子,云淡风轻地笑道:“令尊调职宛平县县令的公文过几日就该送到青云县了。” 宋时鸢:“???” 7、07 宛平县隶属顺天府,为附郭京县,也就是国都所辖之县,可谓天子脚下。 同为县令,附郭京县的县令跟外放的县令天壤之别。 向来能补到附郭京县县令缺的官员,无一例外,全都大有来头。 岑九容竟然把这么个炙手可热的好缺弄到了手,还给了宋廪这个寒门子弟,不得不说一句“好本事”!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年底众官员才入京述职跟候缺,正月十六衙门开衙后,吏部才会陆续派官。 而今三月中旬,压根就不是补缺的时候。 况且,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曾看过邸报,上头有顺天府尹盛赞宛平县令断案如神的内容,说明宛平县令一职并未空缺。 她不解道:“原来的宛平县令呢?” 岑九容哼笑一声:“贪赃枉法,已被关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 宋时鸢:“……” 一时间她不知该相信原宛平县令是真贪赃枉法,还是怀疑他为了能将自己父亲调进京城,而污蔑别人贪赃枉法…… 岑九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好笑道:“瞧阿鸢的表情,莫不是怀疑我是个为一己之私而草菅人命之徒?” 宋时鸢扯了扯嘴角。 心想,不用怀疑,你就是。 “阿鸢这般想我,我甚是伤心。”岑九容蹙眉,作委屈状。 “我要惩罚你。”他拇指覆到她的下唇/瓣上,来回摩挲起来。 “你别这样。”宋时鸢被他的手指弄得脊背发麻,忙伸手去推他胳膊。 “阿鸢嫌弃我的手。”岑九容收回拇指。 宋时鸢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他突然将她的下巴抬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唇/瓣,笑道:“莫非是想让我用嘴亲你?” 不等宋时鸢回应,他又无奈叹气道:“对于阿鸢,我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说着,脑袋便凑过来。 “姑娘,福嫂子来了。” 外头突然响起辛夷的声音。 岑九容脑袋顿住,斜了眼近在咫尺的樱/唇,突然“嗤”笑一声:“这些碍事的家伙,合该全部拉出去埋了。” “不许你动她们。”宋时鸢立时急眼,抿着嘴/唇,杏眼恶狠狠地瞪 着他。 这奶凶小猫的模样,勾得岑九容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时就将她抱在怀里狠亲一顿。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到底还是将这冲动压了下去,只抬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阿鸢真可爱。” 宋时鸢:“……” 她分明是在发怒,哪里可爱了? 先前马都南给他下的毒/药,不光毒烂了他的脸蛋,毒坏了他的脑子,还毒瞎了他的眼睛? 见他退到远处的太师椅上坐下了,她这才忙朝外道:“请福嫂子进来。” 钟福家的进门后,立时福了福身,满脸堆笑道:“姑娘好啊。” 笑得甚至有些谄媚了。 这可是从前没有过的。 身为母亲钟氏的陪房,钟福家的素日待宋时鸢自然是极好的,但作为内院管事娘子,又自有自己的威严。 宋时鸢行/事不妥当的时候,她也没少指摘。 断然不会如现在这般,恭敬中带着畏惧。 莫非是得知自己毫不给宋蔷这个姑母留脸面,直接大耳刮子甩上去,所以怕了自己? 生怕自己也这般待她,让她这个管事娘子颜面尽失? 啧,自己这样温柔和善,是随随便便就上演全武行的人儿么? 宋时鸢客套地说道:“福嫂子有事只管打发个小丫头来说便是了,怎地亲自过来了?” 然后伸手指了指下首的太师椅,笑道:“快请坐。青黛,给福嫂子泡碗好茶来。” 钟福家的推辞不肯坐,小碎步上前,将手里的托盘往宋时鸢跟前的炕桌上一放。 讪笑道:“这是老爷让给姑娘送来的《金刚经》,老爷说姑娘火气太大,让您抄十遍《金刚经》静静心,没抄完前不许出自己院子。” “我佛慈悲,但也有怒目金刚之时。” 宋时鸢将金刚经拿在手里,扫了眼封皮上的书名,玩笑道:“父亲叫我抄《金刚经》,就不怕我火气变得更大,时时怒目金刚样?” 钟福家的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打了个哈哈:“姑娘说笑了。” 宋时鸢也没为难她,叫青黛收了佛经,说道:“替我告诉父亲,我会好好反省的。” 好好反省,但决不悔改,下次还敢。 “是。”这话一出,钟福家的立时高兴应声。 如此,老爷 跟前就好交待了。 随即她又转向岑九容,笑道:“岑公子,老爷请你去书房一叙。” “好啊。”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出了,岑九容从容起身,抬头看向宋时鸢,笑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回头再来向姑娘讨教棋艺。” 宋时鸢:“……” 讨教棋艺? 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炕桌,嘴角抽了抽。 他这借口,用的也太敷衍了?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唯一的特长是下棋的? 这就是书中主角觉醒意识后的能力? 未免也太逆天了些! 然而她也只好跟他打配合,谦虚道:“岑公子客气了,你的棋艺很是了得,我向你讨教还差不多。” 岑九容抿唇轻笑,表情说不出的温柔:“互相讨教。” 然后负手背转过身,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 行至院门口时,虽未回头,却抬起右手来,朝窗户所在的方向挥了挥。 正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棂朝外张望的宋时鸢立时收回目光。 这家伙也太敏锐了些,莫不是背后长眼睛了? * 也不知道岑九容是怎么忽悠宋廪的,总之他仍安稳地赖在宋家吃闲饭。 书院假期有限,宋时鹄在家待了三日,便返回府城了。 宋时鸢窝在自己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抄着经书。 青黛坐在她对面,托腮看她写了两刻钟字,就扛不住了,嚷嚷道:“姑娘,您别偷懒了,赶紧正经抄写起来,早些抄完咱们院子早些解除禁足。” 姑娘被禁足,她跟辛夷这俩贴身大丫鬟也不好出门。 宋时鸢本就宅,还有个岑九容对自己虎视眈眈,不出院子才好呢。 虽然他每日都打着讨教棋艺的借口,来她院子待个把时辰,但下人们在旁环绕,他也不好不守规矩。 若是到外边去,只辛夷跟着自己,可就不好说了。 如此过了七八日,岑九容脸上的脓疱由蚕豆大小恢复至米粒大小的时候,宋廪调职的文书到了。 宋廪彼时正在跟岑九容喝茶,接到文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了。 岑九容淡定笑道:“我早说过,伯父为官清正,相信吏部定不会叫您明珠蒙尘的,看,果然应验了?” 宋廪不可置信道:“宛平县那是什么地儿 ,哪回放缺出来不抢破头?我一个毫无门路的寒门子弟,竟能补上这缺?” 顿了顿,他突然灵光一闪,轻呼一声:“该不会吏部弄错人了?” 岑九容取过文书斜了一眼,笑道:“伯父说笑了,我虽不在官场,却也知道吏部派官前会三审官员的告身,想弄错也难。” 宋廪被他说服了,一拍脑门,讪笑道:“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只是片刻后,眉头又皱了起来:“可老夫思来想去,都觉得这等好事儿如何都不该落到我头上。” 岑九容笑道:“兴许是那些人打破头,吏部谁也不好得罪,就随便抓个人填坑,好巧不巧,就抓到伯父头上了。” 宋廪被他这说辞给逗笑了,笑完又觉得颇有些道理:“除此之外,怕是没旁的缘由可解释通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伯父不必多虑,只管进京赴任便是了。”岑九容安抚了他一句。 又笑眯眯道:“横竖在下会跟随伯父一家进京,到了京城也无须害怕,谁敢打你们的主意,我保管叫丫后悔莫及。” 宋廪感动莫名,抬手拍了拍岑九容的手背,感慨道:“多谢岑公子了,有你这句话,老夫心里总算没那么慌了。” 然后仿佛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地去前头接见那些闻讯赶来道贺的富户乡绅了。 岑九容在他背后摇了摇头。 目光望向宋时鸢所住的院子,他轻声道:“阿鸢,你父兄蠢成这样,上辈子又没我帮忙护着,你多操了多少心?” 片刻后,又轻笑起来:“还好,你这辈子有我了。” 8、08 宋时鸢十遍《金刚经》才刚抄完三遍,就被解除禁足了。 钟氏安抚她道:“你父亲已亲上昌安县,当着齐家人的面跟你姑母恩断义绝了,你就别跟你父亲怄气了。” 钟氏觉得,小闺女若不是跟父亲怄气,怎会恁多天过去,十遍《金刚经》连一半都没抄完? 宋时鸢才想分辨,说她并没有怄气。 在古代这个以孝治天下的背景下,她一个当小辈的,大耳刮子抽嫡亲姑母脸上,父亲这个读书人,说都没说她一句,只罚她抄十遍《金刚经》,已很难能可贵了。 钟氏却又径直道:“你是个有成算的,哪些人、哪些东西需要带进京,你尽快理清楚,然后抓紧叫人收拾行李,咱们这月二十六便要启程。”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宋廪名义上是平调,实则算是“高升”,故而不止本地的富户乡绅前来道贺,府城的知府、同知等官员也都派了师爷前来送礼。 少不得要设宴款待,钟氏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青黛个机灵鬼,闻言立时凑上来,笑嘻嘻道:“姑娘,您可得带着奴婢一块儿进京,谁梳头都没奴婢梳得好。” 辛夷正坐在小杌子上,捏着绣绷子替宋时鸢绣小衣,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立时又事不关己地垂首,继续手里的活计。 心里十分笃定姑娘会带着自己进京。 毕竟她嘴紧,岑公子与姑娘那点子不可说的事儿,她可是半个字都未露过。 不带自己,姑娘上哪再找个如她这般忠心又嘴紧的好丫鬟? 宋时鸢逗青黛玩:“听闻京里时兴的发型青云县大相径庭,你梳头的本事在这儿还凑合,进京只怕就不够看了。千里迢迢地带你进京,倒不如进京后我现买个手巧的丫鬟来使便(bian)宜。” “姑娘!”青黛哀嚎一声,着急忙慌地给自己加码:“奴婢除了梳头梳得好,绣活也很不错,比辛夷是差一点,但比其他丫鬟还是强很多的。” 宋时鸢看她赤急白脸的,竟是当真了,忙安抚道:“好啦,我同你说笑的,你跟辛夷是我的左膀右臂,怎可能不带着你们?” 青黛这 才松了口气,然后跺了跺脚,嗔道:“姑娘您又逗奴婢,奴婢不理您了。” 说完,扭头便要往外走。 宋时鸢笑道:“不理我也好,正好我有桩差事吩咐你。” 青黛止住脚步,问道:“什么差事?” 宋时鸢说道:“你带上麦冬跟白芷俩小丫头,去把我冬天的小/毛、大/毛衣裳都找出来,好好晾晒一番,回头好带进京去。” “是。”青黛应声而去。 辛夷叹了口气:“姑娘今年长高了不少,往年那些大/毛、小/毛衣裳,只怕穿起来都短一截了。” 宋时鸢笑道:“怕什么,有心灵手巧的辛夷姐姐替我拆东墙补西墙呢。” 辛夷跟着笑了:“倒也是,只须换个料子好点的面子就成,横竖里头如何,旁人也瞧不见。” 只是宋时鸢嘴上说得乐观,其实心里已经在犯愁了。 人家旁的穿越女,或是做香皂,或是造玻璃,或是烧水泥,要不就是精通厨艺,在古代大展身手,赚个盆满钵满。 她这个穿越女可好,文科出身,学的又是英语,又没什么业余爱好,来到古代简直两眼一抹黑。 上辈子她待字闺中时啃父母老,嫁人后啃公婆老,合离后住到陪嫁庄子上,靠庄子上的出息过活。 一辈子没为银钱发愁过,也没费心思赚过银钱。 属于没甚太高追求,只要能衣食无忧地过点小日子就知足的那种小人物。 谁曾想这辈子因为岑九容这个变数,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京城居,大不易。 虽然他们可以住到宛平县衙后院,不必花银钱赁宅子,但京城物价奇高,吃穿行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除此之外,父亲与同僚交际,兄长去国子监念书,母亲与官眷们交际,也都需要银钱。 只凭父亲的俸禄,加上远在洛阳老家的那个三百亩地的祖传庄子,根本不够花。 看来,她必须要想个赚银钱的法子了。 * “我身上没带太多银钱,这张一千两的银票,你且先拿着用,待进京后我再多与你些。” 宋时鸢冥思苦想了半日,也没想出甚能赚大钱的好主意来。 最后破罐子破摔的想,实在不行就摆摊卖小吃,把她疫情期间学会的凉皮跟珍珠奶茶给搬出来。 谁知午睡醒来,岑九容就给她送了张巨额银票来。 她长这么大,连一百两的银票都没见过,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一千两银票的模样,忍不住拿在手上好一会儿端详。 然后依依不舍的递回去,忍着心痛说道:“我不要花你的银钱,你收回去。” 岑九容不接,斜眼看她,笑道:“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横竖我的银钱都是你的,你提前花一花又何妨?” 顿了顿,他又脸色一变,挑眉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等宋时鸢回应,他又冷冷道:“想都不要想,这世上还没人有胆子敢跟我抢你。” 宋时鸢:“……” 靠,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要知道他可是有主角光环的男主,又觉醒了自我意识,对书中一切人跟事都了如指掌,谁敢跟他对着干? 如果自己将来注定要落到他手里,那么自己又何必委屈自己,替他省银钱? 不但不该省,还应该大花特花才是,权当是断头饭了。 于是她果断收回手,将银票折叠起来,塞到了自己腰间的荷包里。 她冷哼一声:“才一千两银票,能够我花几天?穷酸!” 岑九容惊讶地看着她。 片刻后,脸上露出个如雨后初霁般的笑容来,一把将她捞过来搂进怀里,笑道:“阿鸢,你真可爱。” 宋时鸢:“……” 她努力扮演见钱眼开,还骂他穷酸哎,哪里可爱了? 他到底给她套了什么滤镜,才能如此睁眼说瞎话?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呢? 实在真是令人费解。 “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动脚的。”宋时鸢抬手去推他胸/膛。 “过河拆桥的小东西。”岑九容拿指头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然后松开手,退后几步,坐到炕桌另一边的锦垫上。 如此干脆利落不黏糊,倒让宋时鸢有些惊讶。 “盯着我做什么?”岑九容取过棋盘,边往炕桌上摆,边打趣她:“怎么,脓疱消退后,发现我容颜绝美了?” 又自顾道:“旁的且不说,单凭长相,你嫁我也不亏。” 宋时鸢拉过盛白子的瓷罐,捏了颗棋子在手上,哼道:“原著男主冷酷无情,话都 没几句,哪像你这般自恋又贫嘴,你知道这叫什么么?叫OOC。” 顿了顿,她又冷哼一声:“如此崩人设,小心剧情大神降下天雷,要了你的狗,咳,小命。” 岑九容取了颗黑子,按在棋盘上,毫不畏惧地笑道:“若真有这么一日,我定会立时抱紧你,带着你一块儿死。” 宋时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片刻后,还是轻哼了一声:“那你还是好好活着,我可不想死这般早。” “多谢阿鸢关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岑九容抬眼看她,笑得甚是得意。 岑九容的棋艺也不差,两人战个旗鼓相当,场面一度胶合。 在这个关口,院子里突然传来宋时鹄的声音:“妹妹,妹妹,睡醒了没有?我要进来了哟。” 宋时鸢嘴角抽了抽。 就算没睡醒,他这么大嗓门地吼几声,她也被吵醒了。 而且,她若是没睡醒,守在外头的丫鬟也不会放他进来呀,吆喝个什么劲儿! * “岑兄,你在这里呀。”宋时鹄进到东次间来,见着岑九容,立时惊呼一声。 岑九容笑道:“今儿突然想到一个棋招,特来向宋姑娘讨教讨教。” “哥哥,你不好好温书,乱跑什么呢?”宋时鸢斜了宋时鹄一眼,哼笑道:“回头进京后跟不上那边的学业,看父亲怎么教训你。” 宋时鹄立时叫屈:“我都看了大半日书了,也该歇歇了。而且,我可不是乱跑,我来是要告诉你件大事儿的。” 宋时鸢感兴趣地抬了挑眉:“哦?什么大事儿?” 宋时鹄往宋时鸢下首的太师椅上一坐,凑近她,笑嘻嘻道:“有官媒婆上门了,来给你做媒的。” “啪。”岑九容手里的黑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他勾唇轻笑道:“是哪个官宦人家瞧上了宋姑娘?” 宋时鹄也没卖关子,立时答道:“是咱们济南府知府曹清源遣人来替他的庶子曹三爷说亲。” “庶子?”岑九容冷笑一声,“区区知府的庶子,也敢肖想宋姑娘,简直是痴人说梦。” “啊?”宋时鹄吃惊地张大嘴巴。 踌躇了一番,他还是弱弱地解释道:“岑兄,曹家是江东世家,即便是庶子,也不是我家这等寒门能高攀的。妹妹 若能嫁进他家,可算是麻雀变凤凰了呢。” 岑九容淡淡道:“世家规矩重,又是低人一头的庶子媳妇,宋姑娘这般闲云野鹤惯了的姑娘,嫁进世家去,还不知被如何磋磨呢。那些世家贵妇,磋磨儿媳妇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保管你叫有苦说不出。” 宋时鹄觉得在理,忙道:“这可如何是好?妹妹打小良善,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若果真遇到恶婆婆,怕是只有哭的份儿了。” 岑九容眼睛看着宋时鸢,别有深意地说道:“这也简单,给她说门上头没有婆婆的亲事便是了。” 宋时鸢:“……” 她一个看过原著的人儿,能不知道你父母跟姐姐早已不在人世?倒也不必如此明示。 “这可就难了,哪个官宦人家的男子丧妻后不另娶?继婆婆还不如嫡亲婆婆呢。”宋时鹄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先拒了曹家这门亲事要紧。”岑九容站起身来,拍了拍宋时鹄的胳膊,笑道:“走,随我去见伯父,我来说服他。” 宋时鸢:“……” 行,你行你上,她就躺着等带飞好了。 * 结果毫不意外,岑九容成功忽悠得宋廪拒绝了这门亲事。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二十二这日宋家宴客时,知府曹清源的夫人竟然不请自来,还指名道姓要见宋时鸢。 钟氏只好打发人来请宋时鸢。 宋时鸢有些莫名其妙。 她家小门小户的,她又没有美名在外,父亲就算得了宛平县县令的缺,也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罢了,如何都不至于让世家出身,现居从四品高官的曹清源夫妻如此高看。 不过人家都上门了,她也不能避而不见,只好换了身不那么素净的衣裳,带着辛夷去了正院。 正院明间里坐了几位青云县本地的乡绅女眷,她请安问好后,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只坐了钟氏跟一位身材富态、满头珠翠、遍身绫罗的中年妇人。 宋时鸢上前行礼,笑道:“给您请安。” “快起来。”曹夫人语笑嫣嫣,屈尊降贵地起身上前拉起她的手。 将她全身上下好一通打量后,她扭头对钟氏道:“宋太太好福气,养了这么个娇/艳如花 的闺女。”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这小丫头淘气得很,素日没少被她气得头疼。”钟氏扶额,一脸无奈样。 自家老爷拒了的亲事,曹夫人今儿亲自登门,只怕是不死心,因此钟氏不但不王婆卖瓜,还故意将宋时鸢贬低一通。 “小姑娘活泼些才好呢,不像我那姑娘冷气横秋的。”曹夫人作无奈状。 随即话里有话道:“要是你家姑娘能给我当闺女就好了,我定待她比亲闺女还亲。” 宋时鸢垂首,作害羞状,没吭声。 她又不傻,当着姑母这个自家人的面,她可以口没遮拦,但外人跟前,还是得装一装的。 虽然她不在意名声如何,但家人却是在意的。 钟氏斜了宋时鸢一眼,笑道:“阿鸢,今儿来了好几位与你同龄的小姑娘,都在后头花厅呢,你且去寻她们玩。” 宋时鸢巴不得早闪人,立时顺杆就爬:“女儿告退。” 她冲曹夫人行了一礼,然后保持着淑女仪态,小碎步退了出来。 * 进了花厅后,里头坐着的四五个小姑娘立时站起来问好。 “你们都来了?”宋时鸢笑着让坐。 这些小姑娘她先前都见过,只不过没甚共同语言,关系并不亲密。 她叫人取来围棋跟叶子牌等供淑女们消遣的玩意儿,陪她们玩耍了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避了出来,准备回自己院子。 辛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别家姑娘都有闺中密友,只姑娘一个独行侠似的……您就不能多跟她们玩耍一会儿?玩耍多了,自然就亲/密起来了。” 宋时鸢笑道:“交朋友要看投不投缘,不投缘勉强也无用。” 别说这世了,就是前世,她心里年龄也远超这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根本玩耍不到一块儿去。 行至院门口时,正好与自另外条甬道上走过来的岑九容撞了个正着。 辛夷诧异道:“岑公子怎没去前院坐席?” 岑九容服了扶额,装模作样道:“人太多了,看得我头疼。” 宋时鸢哼了一声:“今儿厨房要忙宴席,可没空单做你的饭食。” 岑九容笑道:“所以我来宋姑娘这里蹭饭食了。” 宋时鸢:“……” 所以她为啥要逃回来? 比起跟他斗 智斗勇,她宁可跟那些小姑娘在一块儿玩耍,起码那些小姑娘不会喜怒无常,更不会突然就对她又搂又抱的。 她没好气道:“岑公子说笑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我的饭食你怕是蹭不上了。” “宋姑娘想到哪里去了?在下是那等不讲规矩的人儿?”岑九容扁了扁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姑娘院子又不止一个屋子,再不济,还有天井可以蹲呢。” 一个大男人,作此矫揉造作的表情,若换成别个,只怕令人作呕。 偏他现下脸蛋康复如初,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端得是天人之姿。 眉心一簇,桃花眼一眯,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 宋时鸢:“……” 她深吸了口气,强行将自己的理智拉回,冷酷无情道:“我那些屋子都各有用处,只能委屈岑公子蹲在天井里用了。” “不委屈。”岑九容嘴上说着不委屈,眼睛却眨巴了几下,顿时眼眶发红,泪珠似落不落,一副委屈至极又倔强坚强的模样。 宋时鸢简直无语。 这家伙,心机也太深沉了? 先前脸蛋没恢复时,他压根就没用过卖惨这一套,因为知道自己顶着那么张养胃的脸,卖了也无用,只会让人倒胃口。 这会子脸蛋一恢复,他立时就用上了杀手锏。 这谁顶得住? 她这人旁的缺点没有,就是容易心软。 想也不想就改口道:“罢了,外边日头晒,你就在明间用。” 岑九容立时喜笑颜开,瞬间将眼泪收了回去,笑嘻嘻道:“多谢宋姑娘体贴。” 宋时鸢无语望天。 他俩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她还是果断躺平认输。 9、09 有岑九容给宋廪灌得迷魂汤打底,无论曹夫人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钟氏还是坚决地拒绝了这门亲事。 然后与宋时鸢嘀咕道:“不知是何原因,曹夫人竟对你如此执着,为此竟不惜亲自登门拜访。若是为的是嫡子倒罢了,偏为的是庶子,天下竟有如此良善的嫡母?” 宋时鸢被她逗笑了,摇晃着她的胳膊,笑道:“母亲您清醒点,虽然女儿在你眼里千好万好,但咱们这家世,搁世家眼里根本不够看。曹家求娶我,多半是两层缘由。” 喘了口气后,她仔细跟钟氏掰扯道:“曹知府这边,见父亲一个寒门子弟突然调任宛平县县令,必是觉得他搭上了甚了不得人物,故而想要结亲拉拢;曹夫人这头,替庶子求娶个县令之女当儿媳妇,出身不知被嫡亲的儿媳妇压多少头,她何乐而不为?” 这是她琢磨许久后,得出的结论,自觉离真相不远。 “原来是这样。”钟氏恍然大悟,随即失笑:“如此看来,岑公子听来的小道消息,就做不得数了。” 宋时鸢挑了挑眉,追问道:“什么小道消息?” 钟氏为难道:“都是些歪话,你莫问了。” 宋时鸢更好奇了,揪住钟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你快说给我听听,不然我心里惦记着这事儿,觉都睡不好了。” 钟氏被她歪缠的没法子,只好如实相告:“说是那曹三公子有断袖之癖,曹家说亲时这才不计较门第。” 宋时鸢:“……” 岑九容这家伙真是什么谎都敢撒,就不怕被戳穿? 也是,他这样的人儿,哪里会怕这个? 也或许,他其实并未撒谎,那曹三公子果真有断袖之癖,毕竟岑九容可是觉醒意识的男主角,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这样的话茬,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多说,便打了个哈哈:“江湖传言,谁晓得真假?横竖咱家拒了这门亲事,真也好,假也罢,都与咱家无关了。” 钟氏笑道:“是这个道理。” * 三月二十六,天还不亮,青云县县衙后院就忙碌起来。 一番兵荒马乱后,由八辆马车组成的宋家车队启程,踏上进京 的路程。 青云县至京城,快马加鞭的话三天能到,但拖家带口乘马车出行的话,算上中途住店打尖的时间,差不多需要十日左右。 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还算太平,并未遇上劫道的山贼土匪。 此处宋时鸢怀疑有锦衣卫在前头替他们清除障碍,但她没有证据。 因有调任文书,但凡遇到有驿馆的地儿,他们都会去驿馆投宿。 这样可以省掉住店的开销。 宋时鸢手里虽然握着岑九容给的一千两银票,但因为没有合适的由头,她没法拿出来给钟氏,只能等到了京城再说。 赶了八天路,总算在第九天抵达通州。 驿馆门口,岑九容将宋廪扶下马来,笑道:“总算到通州了,歇息一晚,明儿正午前咱们就能入京了。” 搭着辛夷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的宋时鸢,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古代出行简直要人命,马车车轱辘是几乎没有任何防震功能的木轮,官道又是土路,一天颠簸下来,身/子骨仿佛散架了一般。 夜里歇息一日,好容易略恢复一些,次日又开始颠簸了…… 她简直快到忍耐极限了。 钟福已提前去驿馆递了帖子,众人从马车上下来,等候了好一会子,驿丞才领着几个属下匆匆忙忙迎出来。 驿丞不住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方才忙着招呼前头来的贵客去了,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莫怪。” 说完,转头呵斥后头的几个差役:“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帮大人安顿好马匹车辆?” 宋廪忙道:“不妨事不妨事,贵客要紧,我们多等会儿也不打紧的。” “大人如此宽宏大量,来日必定前途无量。”驿丞一阵恭维,然后在前引路道:“大人快请进。” 众人跟随驿丞进了北边的一处房舍。 才刚踏进大门,就与几位衣着奢华的年轻人碰了个对头。 其中一个头戴帷帽,身穿红衣的姑娘惊呼一声,径直朝岑九容怀里扑来:“阿容?阿容,真的是你?” 岑九容闪身躲开,冷冷道:“这位姑娘,还请自重。” 那红衣姑娘扑了个空,一个收脚不及时,“扑通”一声摔到在地。 头上的帷帽跌落,露出一张花容玉貌的脸来。 站在宋时鸢 身侧的宋时鹄,“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姑娘?”这红衣姑娘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可置信道:“阿容,你竟敢躲我?” 宋时鸢两手环抱,借着帷帽的遮挡,看起笑话来。 岑九容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对她父兄宣称失忆,这会子遇上了义妹,竟然也能面不改色。 谁看了不说一声敬业? 没错,她已经猜出这红衣女子的身份了,正是原著里边的头号女配,岑九容的义妹,大理寺卿裴照清之女裴若兰。 正因为有她的存在,岑九容与纪望书这对苦命鸳鸯才会反复在糖与刀之间来回横跳。 还以为进京后才能一睹这个工具人女配的风采呢,没想到竟提前在这里遇上了。 不等岑九容回应,宋时鹄就先忍不住了,跳出来替他解释道:“这位姑娘可是认识岑兄?还请见谅,岑兄先前脑袋受了伤,从前的事儿一概不记得了。” “脑袋受伤?”裴若兰挑了挑眉,眸中写满怀疑。 其他几位公子哥跟姑娘闻言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一通议论。 “岑九容不是武艺很高超么,竟然也会被人伤到脑袋?” “伤到了脑袋,不会变成个傻/子了?” “若兰,你别理他了,跟个傻/子走一块儿,还不够丢脸的。” “若兰,他不会是为了躲你,才假装失忆的?” “……” 个个口气十分的不友好。 宋时鸢听得直皱眉。 这些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用这样的口气跟岑九容说话,是嫌死的不够快? 不过也不奇怪。 他只是个被义父裴照清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小乞丐罢了,跟这些天生高贵的世家子弟天壤之别。 哪怕这小乞丐迅速成长起来,靠着过硬的功夫跟聪明的头脑,爬到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子上,那些贵女跟公子哥都还一如从前的瞧不起他。 啧,也难怪他们最后下场凄惨。 裴若兰皱着眉头,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岑九容,你给我滚过来。” “这位姑娘,若脑袋有疾,就早些请大夫诊治,免得如现下这般在外头犯病丢人现眼。”岑九容一通冷嘲热讽。 然后转头朝宋时鸢露出个灿如春花的笑容来:“姑娘不 是说累了么,赶紧进房歇歇。” 裴若兰顿时看向宋时鸢,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敌意。 宋时鸢:“……” 这不是存心给她拉仇恨么? 岑九容这渣渣,你要跟女配过招就好好过招,拉她出来垫背作甚?她招谁惹谁了? 她果断道:“岑公子屈尊降贵在我家当护卫也只是权宜之计,如今既寻到旧识,合该跟着旧识回家才是。” 岑九容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是旧识还是人/贩/子可不好说,没准他们是见我长得美又失了忆,假装旧识,想把我卖去小/倌馆也未可知呢。” 宋时鸢:“……” 小/倌馆都出来了,为了埋汰别人,你丫可真敢说。 同时,还没忘记夸耀自己的美貌。 嗯,这话术着实厉害,很值得她学习。 “我是人贩子?岑九容,你疯了?你瞧我这通身的穿戴,像是缺银钱的人儿?”裴若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岑九容淡淡道:“在下对陌生女子的穿戴毫无兴趣,请你自重,莫在我跟前搔/首/弄/姿。” 说完,再次将目光看向宋时鸢,温柔笑道:“姑娘,你还不走?仔细这些人/贩/子猪油蒙心,连你也一块儿卖了。” 宋时鸢本想再看会儿戏,奈何岑九容时刻不忘给她拉仇恨,她不想得罪死裴若兰,忙抬脚往楼上走。 谁知裴若兰却不放过她,从腰间抽/出长鞭来,一鞭子甩到她身旁的栏杆上,厉喝道:“你给我站住。” 宋时鸢给唬了一跳,连忙一个扭身,躲到岑九容身后。 嘴里道:“岑护卫,你惹得事儿,你自己解决,别让我这个雇主替你背黑锅。” 宋廪原本也在看热闹,见自己闺女差点被伤到,立时上前道:“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怎能随便动手伤人呢?”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责我?”裴若兰瞪了宋廪一眼,十分地不屑。 宋廪拱手道:“本官乃新任宛平县县令,还请这位姑娘卖本官个脸面,切勿再生事。” 一位小公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宛平县县令?七品芝麻官?很了不起哦。” 另一位小公子附和道:“卖你个脸面?你以为你的脸面很值钱?笑死个人了。 ” 宋廪哪里受过这般羞辱,顿时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宋时鸢脸色冷了下来,冷声道:“你们别太过分。” 裴若兰好笑道:“我们就过分,你能耐我们如何?” 几个小公子顿时齐声附和:“就是就是。” 宋时鸢才要张嘴,就见岑九容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下一瞬,“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哎哟哎哟”的痛呼声响起。 她循声望去,就见在场的那些公子哥跟姑娘,无一例外,全都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宋时鸢:“……” 连小姑娘都打,果然是个狠人,不愧是你岑九容。 岑九容身形一闪,又来到她跟前,收敛起身上的冷气,温和笑道:“这下,没人能伤害到姑娘了,姑娘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宋时鸢能说什么?只能“诚挚”地道谢:“多谢岑护卫了,请你当我家的护卫,真是请的太值了。” * 然而宋时鸢并未能睡上安稳觉。 半夜三更,外头突然火把闪烁,马蹄声混杂着人声,嘈杂成一片。 她惊恐地坐起来,心想,该不会赶上马贼进城抢掠了? 歇在旁边软塌上的辛夷跟青黛也爬了起来。 青黛跟宋时鸢想到一处去了,惊慌道:“该不会有马贼胆大包天地跑来抢劫驿馆?” 辛夷则凑过来,伸手抱住了宋时鸢的一只胳膊。 “不至于。”见她们如此,宋时鸢反倒冷静了些许。 男主岑九容也在驿馆呢,他可是有主角光环护体的,应不至于如此倒霉。 话虽如此,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 岑九容有男主光环不会死,而她们这些没任何戏份的路人甲,可就不好说了。 片刻后,有脚步声自楼梯上传来,随后有人开始敲对面岑九容房间的门:“容儿,开门,是我,裴照清。”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是你义父。” 好家伙,裴照清竟然来了。 想必是裴若兰叫人给他送的信儿。 宋时鸢立时拿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两个丫鬟噤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到门板上偷听。 裴照清执掌大理寺二十年,既有才智又有心计,可不是个好糊弄的。 原著中,因岑九容还须仪仗他 帮郑太后夺/权,故而对他这个义父表现得言听计从,对裴若兰也多有忍让。 纪望书因此受了不少委屈。 产生了许多的戏剧冲突。 如今岑九容觉醒了意识,后续会如何做,她还真猜不到。 反正他方才已经替她在裴若兰面前拉足了仇恨,他们一家子算是彻底绑在岑九容这条绳上了。 希望他不要堕他男主的威名,千万别栽在裴照清手里,不然他们也得跟着玩完。 “啪。”对面的门被打开,随后传来岑九容充满起床气的声音:“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们,怎地还来烦我?” 裴照清用略带怀疑的语气问道:“容儿,你不认识义父?” 岑九容想也不想便答道:“不认识。” 裴照清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果然伤得不轻,义父带了太医来,且进去坐,让李太医替你好好把下脉。” 岑九容问道:“太医?你是什么人?” 裴照清回道:“老夫乃安昌大长公主之子,现任大理寺卿裴照清。” 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好一会子后,才听到岑九容开口道:“进来。” 之后大门关上,任凭宋时鸢如何竖耳朵,都没法听清里头的动静,她只好作罢。 青黛憋不住,小声道:“姑娘,听那若兰姑娘的意思,岑公子似乎大有来头呢。” 宋时鸢点了点头。 打了个呵欠,她往床/上一躺,说道:“睡,明儿还要赶路呢。” 横竖她甚也做不了,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倒不如好好睡上一觉。 * 次日宋时鸢醒来时,裴照清、裴若兰等人已经离开驿馆了。 甚至连岑九容,都没了踪影。 宋时鹄担忧道:“昨儿岑兄将那些纨绔子弟狠揍一顿,半夜他们的长辈前来找场子,如今岑兄不见了踪影,该不会被他们抓去见官了?” 宋时鸢被他逗笑了,无语道:“他们本是旧识,岑公子脑袋受伤还失忆,家里长辈得信后,半夜赶过来,接他回家看大夫罢了。” 岑九容是装失忆,又不是真失忆。 况且,他能安心赖在宋家养病,锦衣卫那边必定是大局在握。 坐拥锦衣卫恁多人马,还能遭了裴照清毒手,那他还配当男主么? 在他暴露要对付 裴照清这个义父的计划之前,他的性命安危,暂时无需担忧。 用过早膳后,他们继续赶路。 果然如岑九容所说,在正午之前,抵达了宛平县县衙。 县丞赵载舟领着县衙的众多差役,在县衙大门口迎接他们。 一番见礼后,宋廪随赵载舟等人去前头县衙议事,钟氏则带着一双儿女,在县丞夫人赵太太的引领下,去往县衙后院。 赵太太给他们介绍道:“到底是天子脚下,宛平县衙后院可比旁的地儿大多了。我家占了两个院子,下剩四个院子,都是留给您家的。” 钟氏笑道:“我家四口人,三个院子就够住了,下剩一个院子,你家若不够住的话,只管拿去。” 赵太太笑道:“多谢您,只是我跟老爷膝下只一个独子,两个院子尽够住了。” “那便留着咱们两家待客使。”钟氏干脆利落地拍板。 赵太太脸上笑容真诚了不少,夸赞起宋时鹄兄妹来:“令公子好人才,瞧着就像是个会读书的。令千金容貌出众,仪态端方,真真是个好姑娘。” 兄妹二人连忙道谢。 赵太太客气地将他们送进院子,这才告辞。 钟氏给他们兄妹俩分好院子,吩咐下人卸行李,将他们的行李送去各自的院子。 然后当起甩手掌柜来:“你们自己的屋子,自己领着下人收拾,可别指望我会管。” 宋时鸢笑道:“我就罢了,倒是哥哥,可得好好学学怎样收拾屋子了,我可听人说了,国子监不准带下人进去服侍呢。” 宋时鹄被她逗笑了:“妹妹,你快别打趣我了,我这样的人儿,哪里进得去国子监?再别提这个,没得叫人笑话。” 宋时鸢哼笑一声:“那可说不定,没准有狗屎运降到你头上呢。” “那就借妹妹吉言了。”宋时鹄嘻嘻哈哈地拱了拱手,然后在岔路口跟她分开,往自个院子去了。 * 宋时鸢领着丫鬟、婆子们收拾了半日屋子,总算折腾得能睡人了。 夜里沐浴后,辛夷替她擦干头发,才服侍她躺下,窗户就“啪”地一下被推开,随后跳进个黑衣人来。 “别叫。”宋时鸢抢在辛夷惊呼前开口。 辛夷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里,憋得她“咳、咳 、咳”地咳嗽起来。 宋时鸢冲着那黑衣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想吓死我的丫鬟啊?” 随即吩咐辛夷道:“不妨事,你去睡。” 听自家姑娘这熟稔的语气,辛夷立时猜到这黑衣人的身份了。 于是也没犹豫,福了下/身便退了出去。 岑九容拉下脸上蒙着的面巾,笑道:“阿鸢这般镇定,莫非猜到我今夜会来见你了?” 宋时鸢冷哼一声:“你突然不告而别,半点交待都没有,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你必定会寻个时间来见我。” “阿鸢连我的想法都能猜透,当真是我的知己。”岑九容十分得意,来到床/榻边坐下,笑道:“猜中有奖,奖励的话……” 他俯身凑到她面前,闭上眼睛,一脸期待地说道:“奖励你亲我一下。” “但凡你多吃几口菜,也不至于醉成这般模样。”宋时鸢抬手推开他的脸。 “醉?”岑九容挑了挑眉,随即一脸暧/昧地看着她:“原来阿鸢怀念我那日醉酒时的所作所为了,早说嘛,你不说我怎知道你想?” 说完,不等宋时鸢回应,就一下将她搂进怀里,脑袋熟练地搁到她肩头上。 宋时鸢:“……” 这个渣渣,自说自话,还这般厚脸皮,真不知叫她说什么好。 就这他还不消停,侧头看着她,得寸进尺道:“阿鸢,我这般好看,你当真不想亲/亲我?” 宋时鸢果断道:“不想,一点都不想。” 10、10 “阿鸢不想,可是我想,这该如何是好呢?” 岑九容蹙眉,作思考状,片刻后眼神一亮。 他笑呵呵道:“就拿你那蠢兄长的命来威胁你好了,你同意自然好,不同意也无妨,正好趁机宰了他,也省得我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把他弄进国子监。” 若是放在往日,他说这样的话,她兴许还会害怕。 现在她却是不怕了,不管他图自己什么,横竖自己身上有值得他图谋的,所以她的小命在他那里还是值些钱的。 她哼笑道:“你宰呗,宰了他,我也不活了。” 岑九容一怔,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愧是我的阿鸢,这才多久啊,就晓得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了。” 顿了顿,他抬起头来,嘴/唇贴到她的耳边,哑声道:“如此说来,我对阿鸢的深情,阿鸢也是心知肚明了?” 他灼/热的鼻息喷在耳/垂上,让她有些痒,她偏开脑袋,冷哼一声:“是深情还是阴谋,可不好说。” 顿了顿,她又“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深情?无非是有所图罢了。” 只不过她尚未猜透他图自己什么罢了。 岑九容目光在她脸上巡游了一番,随即笑道:“真要说图什么的话,大概是图你的色。” 宋时鸢翻了个白眼。 她长得是有些姿/色,但如何都算不上绝/色,别说跟他这个宛如谪仙的美人比了,就连女配裴若兰都比她更美一些。 图她的色?除非有眼疾,否则怎么可能? 她才不信这套说辞呢。 “阿鸢翻白眼的样子也这般可爱。”岑九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一脸期待地说道:“再翻一个给我瞧瞧。” 宋时鸢:“……” 她没好气道:“你别转移话茬,赶紧交待,为何非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阴魂不散?”岑九容嗫嚅了一句,目光突然有些涣散,片刻后又突然失笑:“的确是阴魂不散。” 宋时鸢不满地瞪他。 岑九容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好好,不逗你了,我说实话。” 宋时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岑九容在心里合计了一番,然后瞎扯道:“ 知道你是异界之人借尸还魂后,我心生好奇,便多留意了些,谁知留意多了便不可避免地被你吸引了……” 然后他一脸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奇心杀死猫,古人诚不我欺,果然就栽在你身上了。” 虽然他把她的老底都揭了,但宋时鸢却并不惊慌。 先前他就说过她知道小说内容,那么作为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书中人,他知道她的来历也没甚好奇怪的。 庆幸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 然而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好庆幸的。 渣男前夫齐文州,直接被岑九容废掉了三条腿。 冷血自私的姑母,也因为岑九容的原因,被父亲从族谱除名,失去娘家支撑,嫂子又有她通/奸的把柄在手,下场可想而知。 前世的仇就这么报完了。 她简直重生了个寂寞! 说起来,似乎还得感谢下岑九容,如果不是他,单靠她自己报仇的话,只怕要费不少周折,效果还未必有这般好。 不过感谢是一回事儿,他嘴里这些歪话她才不信呢。 她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不想说就不说,何苦撒谎?我不问了便是。” 岑九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子,然后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脸蛋按在自己胸/膛上,叹息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记住你自个说的话,往后别再问了。” 前世她过的那样凄苦,何苦告诉她,让她平添烦忧呢? 他要她这辈子都快快乐乐地活着。 宋时鸢抿了抿唇,不问就不问,她也不稀罕知道,反正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人图谋的,他爱阴魂不散就阴魂不散。 反正她不亏。 想了想,她开口询问道:“你昨夜跟着裴照清回安昌大长公主府了?裴照清没有起疑心?你准备继续装失忆还是趁机‘恢复记忆’?” 岑九容手指轻抚着她如墨的长发,笑道:“阿鸢这是在担忧我?” 宋时鸢握拳,在他胸/膛上锤了一拳,哼道:“问你正事儿呢,少打岔。” 岑九容轻笑出声。 大手包住她的小拳头,将其按在自己的心口,得意道:“阿鸢这般关心我,我甚是感动。” 宋时鸢懒得理他。 岑九容自己感动了好一会子,这才缓缓道 :“皇帝还能苟延残喘一个月,在此之前,我得继续装失忆,免得裴照清起疑。” 这答案跟宋时鸢猜测的差不多。 不过她还是又多问了一句:“裴照清半夜三更在驿站闹出恁大动静,你‘失忆’的消息瞒不住,上头那些人会容你继续统领锦衣卫?” 岑九容从容道:“自然是不容许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位子可是个香饽饽,不晓得多少人想抢呢。” 顿了顿,他又无赖地笑道:“这不是有义父么?有义父在前头替我冲锋陷阵,我可是风雨无惧的。” 宋时鸢嘴角抽了抽。 原著里头他也这般装失忆,把裴照清推到前头去,让裴照清得罪人。 而他自己,暗搓搓地躲在后头搞事儿。 等皇帝一驾崩,他就把年仅三岁的十六皇子推上皇帝宝座。 只是在提议由小皇帝生母郑太后垂帘听政时,遭到了朝臣的激烈反对。 岑九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明着反对跟暗里使绊子的大臣,统统杀光。 连养大他的义父裴照清全家都没放过。 一时间官员人人自危,纷纷上本请郑太后临朝。 而他这个郑太后的心腹,从此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成为大周第一佞臣。 对此她不想发表什么评论。 政/治,从来都是跟流/血捆/绑在一块儿的。 不能看过程,得看结果。 结果就是郑太后不愧是世家大族郑家出来的姑娘,年纪虽不大,手段却老辣。 在她掌权的十五年间,大周国泰民安,国库收入比前面两代皇帝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倒推回看,岑九容的那些暴/力手段,反倒成了慧眼识明君的忠心之举。 瞬间佞臣变忠臣。 可以说原著作者为了洗白岑九容这个男主,也是蛮拼的。 宋时鸢点了点头:“你有成算就行。” 想了想,她又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当着裴若兰的面帮我拉了那么多仇恨,如今我家跟你彻底绑一块儿了。你若是失败了,记得叫人通知我,我好带着家人跑路。” “失败?小没良心的,就这般看低我?”岑九容抬手捏住她的小鼻子。 然后笑得甚是和煦:“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带着阿鸢一起死的。我这般爱慕你,怎舍得留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宋时鸢拍开他那只在自己鼻梁上作恶的手,哼道:“大可不必。” 岑九容垂首,温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笑道:“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11、11 辛夷候岑九容离开后,走进内室,见自家姑娘手扶在额头上,正垂首盯着被面上的青莲花纹发呆。 她小声提醒道:“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安置了。” 宋时鸢回神,应了声“好”。 只是人躺到了被褥里,脑子却毫无困意。 她上辈子嫁过人,夫妻间最亲/密的事儿都经历过,也算是有些见识了,但方才岑九容在她额头上的一吻,还是让她有些慌神。 哪怕她神经再粗,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一吻里饱含的温柔、深情跟珍惜之意。 这让她实在无法违心地再硬说他对自己有所图。 然后就更加诧异了,她这样平凡而又普通的女子,何德何能能得到他这个长相跟能力都卓绝的男主的青睐? 若非她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她都要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这世他报恩来了…… 不过她都答应了他不再追根究底,答案如何,怕是无从知晓了。 * 入住宛平县衙后院的第三日,宋时鹄收到了国子监的录取文书。 宋家人,除了知晓内情的宋时鸢,俱都一脸懵逼。 宋时鹄虽傻白甜了些,但脑瓜子却不笨,宋廪还在拧眉思索,他就脑中灵光一闪,大叫一声:“定是岑兄帮的忙。” 宋廪右拳在左手心一捶,颔首道:“鹄儿说得对,咱们初来乍到的,除了岑公子,其他贵人一概不认识,能帮这忙的怕也只有岑公子了。” 钟氏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岑公子真是个大好人,如此咱们鹄儿可就不愁没好先生教了。” 宋时鸢:“……” 大好人? 过些日子,等岑九容对京城文武百官大开杀戒的时候,希望您老不要觉得打脸才好。 她泼冷水道:“离去国子监报道还有几日,母亲您还是赶紧让人教一教哥/哥/日常俗务的料理。国子监不让仆从跟去伺候,别回头哥哥因为不懂穿衣叠被洒扫而被先生撵出来,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谁不会穿衣叠被洒扫了?妹妹你别小看人。”宋时鹄立时叫嚷。 宋时鸢哼笑道:“你就嘴硬,反正回头被国子监撵出来的人儿又不是我。 ” 宋时鹄不服气,才要争辩,突然有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禀报道:“姑娘,有位裴姑娘要见您……” “让开!”话未说完,院门口就浩浩荡荡地闯进来一群人,领头的正是原著头号女配裴若兰。 宋时鸢顿时有些头疼。 还以为岑九容跟着裴照清回安昌大长公主府后,裴若兰就能忘了自己这个小人物,谁知道丫还是跑来找自己麻烦 了。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裴若兰气势汹汹地冲进明间来,毫不客气地吩咐宋廪等人:“你们回避下,我跟宋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宋家人见识过裴若兰动辄就挥鞭子抽人的行径,自然不肯走。 宋时鸢笑着安抚他们:“裴姑娘是个讲理的好姑娘,自然晓得‘有话好好说’的道理,你们且出去,不妨事。” 宋廪跟宋时鸢对视一眼。 宋时鸢冲他点了点头。 宋廪这才站起身来,对钟氏跟宋时鹄说道:“咱们出去。” 三人从正房出去,进东厢房候着去了。 宋时鸢一指上首的椅子,笑道:“裴姑娘请坐。” 裴若兰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斜了宋时鸢一眼,哼道:“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宋时鸢吩咐辛夷上茶,闻言笑道:“裴姑娘是岑公子的义妹,我是岑公子曾经的雇主,给了失忆无家可归的岑公子一条生路,也算是岑公子的半个救命恩人,便是看在岑公子的面子上,裴姑娘也不会拿我如何的。” 横竖裴家蹦跶不了多久了,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裴若兰硬刚,给岑九容添麻烦不说,自己还有可能遭受皮/肉之苦。 得先稳住她。 “少以救命恩人自居,容哥哥那么厉害,就算失了忆,也断然不会饿着自己的。”裴若兰侧头,对宋时鸢怒目而视。 宋时鸢忙道:“不敢不敢,岑公子替我兄长谋了个国子监的名额,已然还了我们宋家的恩情,自此大家两清了。” “国子监的名额?”裴若兰一怔,随即冷哼一声:“容哥哥就是太善良了,国子监的名额何其难弄?真是便宜你们了!” “是是是,我们对岑公子感激着呢,恨不能给他立长生排位。”宋时鸢捣头如蒜。 “小家子气。”裴若兰 白了宋时鸢一眼,随即用目光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冷哼一声:“长得真难看。” 宋时鸢:“……” 你礼貌么?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明艳大美人,但好歹也算清秀,哪里难看了? 心里在腹诽,嘴上她却是一叠声地附和道:“是是是,裴姑娘说得对,我这样难看的人儿,岑公子是如何都瞧不上的,您只管放心。” 裴若兰得意地扬了扬头。 片刻后,也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又冷哼一声:“也不好说,毕竟容哥哥一惯眼瞎,识人不清也不是头一回了。” 宋时鸢:“……” 如果不是立场不对,她都要给裴若兰这句话点赞了。 可不就是眼瞎?不然他怎会对自己这般情根深种的模样? 分明裴若兰好看多了! 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打了哈哈:“裴姑娘说笑了。” 裴若兰不屑地“嗤”笑一声:“我的确是说笑的,瞧你这点头哈腰的蠢样,容哥哥这样自傲的人儿,是如何也不可能瞧上/你的。” 听完这话,宋时鸢内心顿时一松。 看来这关暂时是过去了。 然后就见裴若兰垂首,从荷包里掏出张银票来,往高几上一拍,冷哼道:“这是一千两银票,你拿去花,有事没事都别再找容哥哥,否则我跟你不客气。” “这怎么好意思呢?”宋时鸢客套了一句,然后立时抬手将拿银票拿过来,叠叠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一副生怕裴若兰反悔的模样。 才刚搬家,家里要花银钱置办的东西不少,她正愁该用什么理由将岑九容给的一千两银票拿出来呢,裴若兰就雪中送炭来了。 这样随手撒钱的小天使,请给她来一打! 对于宋时鸢“市侩”的模样,裴若兰简直没眼看,心里的戒备心也放下来不少。 好一会子后,她才又冷哼一声:“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宋时鸢立时点头如小鸡啄米:“听见了听见了,裴姑娘只管放心便是,我是个有分寸的人儿,绝对不会去打扰岑公子的。” 但要是岑九容来打扰她,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本姑娘就叫你知道厉害。”裴若兰丢下这句狠话,然后站起身来,领着仆从们走了 。 * 候裴若兰的身影出了正院大门后,宋家人立时从东厢房跑过来,拉着宋时鸢嘘寒问暖。 宋时鸢笑道:“我没事,裴姑娘是个好说话的,我把事情与她分说清楚便无碍了。”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那一千两银票来,递到钟氏跟前,笑嘻嘻道:“而且呀,她还是个热心肠的,得知咱家日子捉襟见肘,竟慷慨解囊,赠了一千两银票给咱们花。” 钟氏不可思议道:“竟有这等好事儿?” 宋时鹄突然叹了口气,一脸惋惜道:“这京城的女子,美虽美矣,就是脑袋不大灵光,可惜啊可惜……” 宋时鸢:“……” 倒也没说错,恶毒女配若是智商太高,如何衬托出女主纪望书的聪慧机灵呢? 12、12 当天夜里,岑九容再次翻窗闯入宋时鸢的闺房。 辛夷已然见怪不怪了,不用人吩咐,就麻溜的避出去。 宋时鸢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立时将目光收回来,漫不经心地打着手里的络子。 钟氏嫌弃闺女年纪一大把了,绣活却拿不出手,下决心要整治她,宋时鸢自然是不肯的,母女俩好一顿过招。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绣活暂且放在一边,宋时鸢先从打络子练起。 就是…… 练了半日,一根五蝙络子都没打好。 岑九容拉下脸上的黑色面巾,踱步到宋时鸢跟前,俯下/身,笑眯眯道:“阿鸢打络子呢?” 宋时鸢身子扭向另一侧,没理他。 岑九容跟过来,笑道:“叫丫鬟们打就是了,你何苦自己动手呢?” 略一停顿后,他又十分笃定地说道:“横竖你在这上头没天赋,便是再练上三五年,也不会有甚长进的。” 宋时鸢:“……” 说的这是什么话! 对于古代女子来说,针黹女红是基本功,也亏得是自己,换了旁的女子,听到他这番话,只怕要掩面泪奔了。 宋时鸢张口便想骂他几句,想想还是作罢了。 对于他这种厚脸皮的家伙,骂他也不痛不痒。 于是她冷笑道:“没长进又如何?你不是声称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么?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夫人,难不成还得亲自做针线活?” 岑九容一怔,随即俊逸的面容上绽开个灿如春花的笑容来,伸手一下将她搂进怀里,激动道:“阿鸢,你愿意嫁我了?” 宋时鸢抬手去推他的胸/膛,没好气道:“难道我说不愿意,你就会放过我?” 岑九容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会。” 宋时鸢翻了个白眼,哼道:“那不就得了。” “还是有区别的。”岑九容大手轻/抚着她如墨的长发,柔声道:“若你心甘情愿的话,我会很高兴。” 宋时鸢撇了撇嘴,傲娇道:“想让我心甘情愿,可没那么容易,你还得加把劲呢。” 岑九容低低地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温柔缱眷地看着她,郑重道:“好,我会好好努力的。” “你松开 我,有话好好说。”宋时鸢任他抱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推了推他的胸/膛。 岑九容松开她,挪到她身侧,与她同坐一个锦垫。 宋时鸢白了他一眼,也没赶他。 岑九容往靠背上一歪,伸手揪住她一绺头发,边摩挲边问道:“裴若兰来找你麻烦了?” 宋时鸢哼了一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若不是有裴若兰这茬儿,他今夜还未必会过来呢。 岑九容轻笑道:“我听闻她领着人浩浩荡荡直奔宛平县衙来,担心她会为难你,立时就往这边赶,谁知走到半道,又听人来报,说她打道回府了……” 略一停顿后,他身子前倾,捏住她的下巴,笑呵呵道:“得了她一千两银票?我竟不知阿鸢还有这等忽悠人掏钱的本事。” 宋时鸢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嗤”道:“你高估我了,我可没这本事。是你那好义妹,为了别叫我‘惦记你’,主动掏的银票。” 岑九容虽挨了一巴掌,但手却没松开她下巴,甚至还强硬地将她的脑袋转过来。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在阿鸢心里,我就只值一千两银票?” 宋时鸢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一千两有点少,要不你跟裴姑娘说说,再给我补点?” 岑九容松开她下巴,伸手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打开取出两张银票来,拍到她面前的炕桌上,哼道:“我给你双倍,你可以继续惦记我了。” “继续?”宋时鸢斜了他一眼,好笑道:“说得好像我先前惦记过你似的。” 说完便伸手去够他的钱袋。 岑九容举高手,打趣她道:“嫌少你直说便是,我又没说不同意加价,怎地还动手抢上了呢?” 宋时鸢无语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不把我的钱袋还回来?!” 上回把钱袋借给宋时鹄,果然不出她所料,钱袋落到了岑九容的手里。 她索要了几回,岑九容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还。 岑九容冷哼一声:“你先前没惦记我,现在也不肯惦记我,如此冷血无情的女子,还指望我对你百依百顺?想得美!” 宋时鸢立时反唇相讥道:“你既知我是冷血无情的女子,却还对我抱有期待,岂不是想得更 美?” 岑九容被她怼得一怔,随即摇头失笑:“好一张利嘴!得亏你素日出门少,否则得得罪多少人?” 宋时鸢不屑地嗤笑一声。 她又不傻,看人下菜碟是社会人的基本功,怎可能无差别怼人? 不过是看他对自己包容,自己怼他他也不生气,方才如此。 在外头她都是装乖巧的,当初齐家也正是因为看上了她针扎不动的泥捏性子,这才在齐文州出事后,将主意打到她头上。 没等她怼回去,就听他又话锋一转,凑到她脸前来,笑道:“不怕,有我在,你想说甚就说甚,得罪人也没关系,有我替你兜着。” “我谢谢你啊!”她阴阳怪气了一句,然后抬手麻溜地将桌上的银票抄起,叠叠塞进了自己的另一只新钱袋里。 明知道她贪财,还上赶着一个接一个地把钱拍她面前,她若是不收下,简直天打雷劈。 宋时鸢正低头系荷包的带子呢,就听岑九容笑问她:“两千两够用么?若是不够用,我再与你些。” 宋时鸢摇了摇头,哼唧道:“你跟你义妹今儿一共给了三千两,加上你在青云县给我的那一千两,总共四千两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足够花一辈子了。” 上辈子她的嫁妆,就只有一千两银子,就这还是裴氏积攒了十来年,外加卖了三分之二祖田凑出来的。 谁曾想到,这辈子她才十三岁,竟然就有四千两银子的巨款了。 虽然其中一千两已被她给了母亲钟氏贴补家用,但还剩三千两呢。 只是这笔钱不好过到明路上来…… 看来她的小吃摊,还是得摆起来。 岑九容笑眯眯道:“你只管放开花就是了,不必替我省钱,我养得起你。” 宋时鸢笑了笑,没接话。 又没成亲,拿个三千两当小吃摊的启动资金就罢了,无限制地花他的银钱,她可没这个厚脸皮。 不想他继续这个话茬,免得他逆反心理上来了,硬塞给她银票,她连忙扯开。 “我兄长能入国子监,多亏有你帮忙,谢谢。”宋时鸢抬眼看他,嘴角露出个笑意来。 岑九容淡淡道:“些许小事罢了,无须介怀。” 语气虽淡定,但眼角眉梢的得意却藏不住。 宋时 鸢如何看不出来? 她扯了扯嘴角。 岑九容这人,她以为自己看过原著小说,对他的性格已很是了解了,现在却发现,他根本不是原著里的样子。 自己不过不咸不淡地夸奖他一句,他竟然窃喜地跟个孩子似的,看着要多纯情有多纯情。 跟书里那个拥有通房丫鬟跟青/楼红颜知己若干,风/流而薄情,只对女主例外的岑九容简直判若两人。 觉醒人物自我意识后,竟会带来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表示这很神奇。 宋时鸢脑子里正想东想西呢,岑九容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如果你真要谢的话,那就亲我一口。” 说着,将手指指向自己的唇。 13、13 宋时鸢白了他一眼:“想得美。” 岑九容往靠背上一靠,老神在在道:“不亲我也可以。” 这般好说话? 宋时鸢顿时心生警惕。 果然就听他又开口道:“能进国子监念书的学子,哪个家里没根基?特别是那些勋贵出身的纨绔子弟,最爱拉帮结伙欺负人。你兄长这等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进去了只有任人欺辱的份儿,兴许待不到一个月,他就哭着退学了。” 宋时鸢:“……” 果然“校/园/霸/凌”,无论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不容忽视的现实问题。 而且他也没说错,宋时鹄是个没心机的傻白甜,去了国子监,只怕会被人吞得渣子都不剩。 这络子是打不下去了。 她把丝线往针线笸箩里一丢,侧过身来,急急地问道:“你可有甚破解的法子?” 其实这是句废话,他既然主动提这茬,显然已有了应对之策。 她之所以问出口,不过是充当一回捧哏,好引出他后头的话罢了。 岑九容也没卖关子,云淡风轻道:“有那么一个学子,学识出众又出身尊贵,全国子监的学子通没一个人敢惹他……” 略一停顿后,他笑眯眯道:“让你兄长给这人当跟班,便无人敢欺负他了。” “你说得倒是容易,但是这样的天之骄子,哪里会缺跟班?人家凭啥看上我兄长?”宋时鹄有几斤几两,宋时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连自己兄长都埋汰,阿鸢真调皮。”岑九容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随即轻笑道:“这世上哪有甚不可能的事儿,单看给的筹码够不够丰厚罢了。” 言下之意,他为了给宋时鹄找庇护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宋时鸢铁石一般的心肠,这会子也硬不起来了。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下唇上飞快地嘬了一口。 岑九容瞳孔猛地张大,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红着两只耳/垂,磕磕绊绊道:“阿鸢,你,你主动,亲,亲我?” 原本宋时鸢是有些害羞的,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但见他是这么个反应,顿时羞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笑着打 趣道:“不是你叫我亲你的么,我亲了,你怎地又这么一副害羞小媳妇的模样?” 甚至还缺德地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油嘴滑舌道:“小娘子长得真标志,给爷笑一个?” 岑九容不过是想逗逗她,原没想真能成事的,所以这才满眼地震惊跟不可思议,然而感动还未持续几息,就被她这登/徒/子的做派给轰得烟消云散。 他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一伸手,直接将她搂/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桃花眼微微眯起,盯着她嫣/红的唇/瓣,哑声道:“阿鸢,你这是在玩火。” 宋时鸢只是个嘴上王者,见状顿时有些慌,忙不迭告饶道:“我错了,不该打趣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啊?” “啊”字尾音上挑,似有无限宠溺跟深情在其中。 让岑九容心肝都酥/麻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闭眼缓了一会子,这才两手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都搂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然后低低地说了一句:“你若能一直待我这般好,命都可以给你。” 宋时鸢听得一脸问号。 一直待他这般好?她方才干啥了? 她只是不想被他亲/嘴,所以放低姿态求饶了一句而已,怎地他又是捂心口又是拥抱的,还说出这么肉/麻兮兮的话? 知道他打小缺爱,但也不至于缺爱到这地步? 不禁有些怜爱。 * 岑九容抱了宋时鸢足有一刻钟,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他从袖子里掏出枚陶瓷做的哨子,递到她手里,柔声道:“我最近比较忙,盯着我的人也多,怕是不能夜夜来见你,这哨子你收好,若遇到危险,或是想见我了,到院子里吹三声便可。” 宋时鸢将那哨子送到眼前端详了一番,玩笑道:“怎地,我吹三声,你立时就能出现在我面前?” 想也不可能,他又不是自己的召唤兽。 岑九容笑道:“虽不能立时,但最迟一个时辰,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安排了人手保护宋家人,她吹响哨子,自有人向他报信。 宋时鸢将哨子收到了荷包里。 对于他间接承认派人盯着自己这事儿,也没甚好惊讶的,她早就猜到 了。 岑九容将她从自己腿上抱下来,小心地放到锦垫上,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宋时鸢点了点头。 岑九容才要迈步,想到一事,又开口道:“明儿你跟你母亲说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不够使,想再采买两个,让她打发人去请桂花巷的陈婆子。” “嗯?”宋时鸢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岑九容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笑道:“我送两个会功夫的属下来保护你。” “哦。”宋时鸢了然,随即斜眼瞪他:“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其实好像也没甚区别。 岑九容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是保护你了。” 顿了顿,又温柔地笑道:“我的阿鸢心地最善良了,怎舍得丢下我跑路呢?” 宋时鸢:“……” 倒也不用给她戴这般高的帽子。 她哪是不想跑,是根本跑不掉好不好! 但凡能有跑掉的机会,她早连夜扛着马车逃到天涯海角去了。 她没好气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又不傻,做那无意义的事儿作甚?” “乖。”岑九容捏了捏她的脸蛋,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明儿与你母亲说。” 宋时鸢拍开他在自己脸上作恶的手,哼道:“知道了,啰嗦。” “只对你一人啰嗦。”岑九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真是我的荣幸。”宋时鸢阴阳怪气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呵欠,催促道:“好了,你赶紧走人,我该安置了。” “好。”岑九容垂首,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笑道:“记得要想我。” 顿了顿,又霸道地补了一句:“做梦也只许梦到我。” 宋时鸢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14、14 次日用早膳时,宋时鸢应岑九容的要求,跟钟氏提了自己院子里要添丫鬟的诉求。 钟氏向来节俭,宋时鸢身边已有两大丫鬟、两小丫鬟以及两个婆子使唤,对于他们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来说,已很过得去了。 甚至可以算是娇养了。 毕竟以后要顶门立户的宋时鹄这个少爷,身边也就只有一书童、一长随以及两个婆子而已。 但如今她手里有闺女给的一千两银票,底气足了不少,听到女儿的要求,想也不想便道:“阿鸢想添,那就添。” 宋时鸢顺势道:“我听人说桂花巷的牙人陈婆子是个实诚的,她那里的人出身都清白,不如咱们就从她那里买?” 钟氏抬眼看她,笑问道:“你听谁说的?” 来正院前,宋时鸢就想好了说辞,闻言从善如流道:“是辛夷去针线铺子帮我买打络子的丝线时,无意中听几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娘子们说起的,想来是靠谱的。” “成。”钟氏闻言,颔首道:“我就叫人去请这陈婆子。” 桂花巷离县衙不远,用完早膳没一刻钟,叫陈婆子的牙人就领着几个年轻女孩儿来到了县衙后院。 钟氏仔细打量了下这几个女孩儿,见她们俱都长了副老实的面相,不似那等张牙舞爪的,盘问过出身后也都家世清白。 于是她笑着对宋时鸢道:“人是买给你使的,你自己挑。” 她话音刚落,排在中间的两个女孩儿立时前跨一步,福了一福身,齐声道:“奴婢愿意伺候姑娘,还请姑娘买了我们。” 宋时鸢嘴角抽了抽。 她原还发愁该如何从这六个女孩儿里头将她们找出来呢,谁知人家自己就直接站出来“明牌”了…… “就你俩了。”宋时鸢一锤定音,转头笑着跟钟氏解释道:“我身边的丫头个个性子惫懒,正缺她们这般积极上进的。” 钟氏失笑,有心想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想到外人还在跟前,便止住了。 她问了这俩丫鬟的身价,觉得陈婆子给的价还算合理,便端起县太爷夫人的架子,没讨价还价,直接叫人秤银子。 宋时鸢问她们俩道:“ 你们叫什么?” 略高一些的那个恭敬回道:“奴婢庄户人家出身,贱名上不得台面,还请姑娘赐名。” 另一个忙附和道:“请姑娘赐名。” 宋时鸢拧眉想了想,说道:“我的丫鬟都是草药名,你们若是不嫌弃的话,就一个叫半夏,一个叫蝉衣。” “半夏谢姑娘赐名。” “蝉衣谢姑娘赐名。” 两人齐声道谢。 陈婆子闻言,满脸堆笑道:“到底是县太爷家的姑娘,瞧这名字取的,一听就很有学识。” 宋时鸢笑了笑:“妈妈过奖了。” 然后起身,带着辛夷跟新出炉的半夏、蝉衣两个护卫,回自己院子了。 路上,她跟半夏、蝉衣两人客套道:“辛苦两位姐姐了,只是我们宋家小门小户的,两位姐姐名义上又是我的丫鬟,以后怕是要委屈两位姐姐了,还请两位姐姐多包涵。” 半夏忙道:“姑娘折煞我们了,主人既将我们给了姑娘,往后姑娘就是我们的主子,做奴婢的服侍主子是应当应分的。” 蝉衣开心道:“不瞒您说,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比起跟着主人,我倒更乐意跟着姑娘,起码能过些平静日子。” 虽被自家姑娘告知了内情,但辛夷听到“打打杀杀”四个字时身/子还是抖了一下,不动声色的与她俩拉开距离。 半夏转头瞪了蝉衣一眼,呵斥道:“什么你呀我的,要自称‘奴婢’。再胡乱说话,仔细我告知主人,让他派人来把你换回去。” 蝉衣被训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又仰起头来,哼道:“卖/身契都到姑娘手里了,我现在是姑娘的人,主人可说了不算。” 说着,转头看向宋时鸢,笑嘻嘻问道:“对,姑娘?” 宋时鸢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俩这一唱一和的,不去登台唱戏,委实可惜了。” 搁她面前装什么装呢? 说得再好听,就能改变她们是岑九容派来监视她的这个事实? 蝉衣却顺杆就爬,笑道:“不瞒您说,奴婢两人被主人收留前,的确是在戏班子里学唱戏的,姑娘要是想听,咱们随时都能登台献丑。” 宋时鸢:“……” 还有这出?果然玩笑话不能乱说。 * 又过了几日,到了宋时鹄去国子 监报道的日子了。 宋廪在衙门坐班走不开,由宋时鸢跟钟氏去送他。 宋时鹄就跟即将去心仪大学报道的大一新生一样,既兴奋又有些忐忑,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妹妹,听闻国子监的舍间甚是宽敞,比我住的屋子都大……” 宋时鸢冷哼一声:“屋子越大,你需要打扫的地儿就越多,有甚好高兴的?” “你这孩子,莫吓唬你哥。” 钟氏轻拍了下宋时鸢的胳膊,笑着安抚宋时鹄道:“一个舍间住四位学子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大家分工合作便是了。” 宋时鹄塌下的肩膀,顿时支棱起来:“就是就是,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干活,有甚好怕的?” 宋时鸢撇了撇嘴。 若非岑九容替他找到个靠山,就兄长这傻白甜的模样,多好的被霸/凌对象啊,舍间洒扫的活计一准被人甩到他头上。 啧,有个岑九容这样事事替他考虑,却又深藏功与名的未来妹夫,还真是他的幸运。 颠簸一个时辰后,总算来到国子监。 国子监不让除里头先生家眷外的女眷入内,宋时鸢跟钟氏只能送宋时鹄到大门口。 两人坐在马车里,看他扛着铺盖卷,提着硕大的两只箱笼,脚步蹒跚地往门内走去。 钟氏忍不住抹眼泪道:“这国子监也真是的,凭啥不让带仆从进去伺候?甚都要亲力亲为,你哥怕是有好罪受了。” 宋时鸢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安慰她道:“又不光我哥一个,那些出身尊贵的人儿,还不是一样?” 说是这般说,但其实是不一样的。 真正出身尊贵的学子,身边围着一堆跟班,活计都是这些跟班动手,哪可能他们亲力亲为? 而宋时鹄,即将要去给人当跟班。 不但要做自己那份活计,还得帮靠山做活计…… 的确是有好罪受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倒也并非坏事儿,权当上体育课锻炼身体了,免得回头参加科考时因为身/子骨太差撑不住而被抬出考场。 * 安抚好钟氏后,原本她们准备打道回府,途经商业繁华的东华大街时,钟氏突发奇想给宋时鸢裁几身新衣裳,于是吩咐车夫驶到一家老字号绸缎庄门前。 店内布匹琳琅满目,几乎晃 花宋时鸢的眼。 半夏在后头小声解释道:“一楼摆出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料子,真正的好料子要去二楼看布样挑,挑好了,付了银钱,店家才会请出料子来。” 宋时鸢跟钟氏对视一眼。 虽未开口说话,但已然达成默契。 二楼不是她们该去的地儿,搁一楼挑就成。 只是宋时鸢半排货架尚未扫完,就突然有人走到她身边,冲她福了福身:“奴家怜卿,见过宋姑娘。” 原著二号女配怜卿? 这位可是得月楼的花/魁,原著男主岑九容的红颜知己。 而且是敦/伦过不知道多少回的红颜知己。 她跑自己跟前做什么来了? 15、15 宋时鸢礼节性地回了个礼,然后问道:“姑娘认识我?” 怜卿朝外看了一眼,抿唇笑道:“方才奴家无意瞧见姑娘是坐着打了宛平县衙徽记的马车来的,宛平县衙后院只住了宋县令跟赵县丞两位大人的家眷,而赵县丞膝下只有一子……” 宋时鸢点了点头,表示了然,随即意有所指地笑道:“怜卿姑娘消息倒是灵通。” “奴家素日迎来送往多了,这些杂七杂八的消息,想不知道都难。”怜卿竟毫不回避自己的出身,语气也不卑不亢。 宋时鸢笑了笑,没继续这话茬,转而问她:“怜卿姑娘找我,可是有事儿?” 怜卿理了理袖子,屈膝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奴家替岑大人谢宋姑娘救命之恩。” 宋时鸢听了这话,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这算什么? 外头的小/妖/精跑正宫娘娘跟前宣誓主权? 有些想笑是怎么回事儿? 平心而论,她是不想嫁岑九容这个疯批的,太难掌握了。 但自打上辈子翻车后,她对自己的眼神有些持怀疑态度了。 最最关键的是,这事儿她说了不算,岑九容显然没打算放过自己。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夫人,她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所以,该维护自己权益的时候还是得维护。 静默片刻后,她突然低头哼笑一声:“替岑大人道谢?岑大人这是打算替怜卿姑娘赎身,娶回家当正妻了?” “没有这回事儿,宋姑娘误会了,奴家一个烟花女子,哪配当岑大人的正妻?”怜卿闻言,立时出言否认。 “既然知道不配,姑娘就不该出现在我跟前。” 宋时鸢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地说道:“楼里的妈妈也真是的,只想着教姑娘们琴棋书画,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忽略了,着实该打。” 被这般拐弯抹角地骂没规矩,怜卿脸上也毫无羞赧之色,只是再次福了福身,徐徐道:“奴家自知身份低微,原不该出现在姑娘跟前,但奴家对姑娘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感激姑娘在岑大人中毒失忆之际收留他,否则任他在外头流浪的话,只怕……” 话到这里,她红了眼眶 ,哽咽道:“岑大人若有个好歹,奴家也活不下去了。” 宋时鸢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愧是青楼花魁,这眼泪似落不落的,看起来颇惹人怜爱。 自己是男子的话,只怕立时就心疼起来了。 可惜自己不是男子,不吃她这一套。 说得倒是好听,但她这番行径,等于在向她昭示岑九容是她的入幕之宾。 若是个普通的官家姑娘,听了她这番说辞,便是曾经对岑九容有些旖/旎心思,只怕也立时就歇/火了。 毕竟,哪个正经未婚男子会跟青/楼女子牵扯不清? 这是防着自己玩“救恩之恩,当以身相许”这一套呢。 可惜怜卿打错了算盘,真正玩这一套的,可是她的岑大人。 宋时鸢淡淡道:“姑娘犯不着同我说这些,岑大人已经给过谢礼了,我们小门小户的也不敢多高攀。” 随即,她一抬手,说道:“姑娘身份特殊,我不好跟姑娘多说,免得落人口实,姑娘请自便。” 怜卿也没多纠缠,笑道:“那妾身就不多打扰宋姑娘了,姑娘想要什么布料只管挑,挂账在我头上便好。” 宋时鸢给气笑了,不客气地说道:“怜卿姑娘通宵达旦、辛苦‘劳作’赚来的银钱,还是留着自己花。” 怜卿瞳孔猛地一张,显然十分吃惊宋时鸢一个小姑娘家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片刻后,这才勉强笑道:“宋姑娘不领情那便罢了,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宋姑娘对岑大人的救恩之恩。” 说完,福了一福身,然后转身,往二楼行去。 宋时鸢收回目光,随意挑了两匹料子让辛夷抱上,然后到对面货架寻钟氏去了。 * 回府后,用完午膳宋时鸢歇了个晌,才刚醒来,钟氏陪房钟福家的就兴高采烈地跑来她院子,对她道:“姑娘,大喜事儿呀!” 宋时鸢原还懒洋洋的,闻言立时来了精神:“可是铺子有消息了?” 她得给手里的银钱过明路,最终还是决定在县衙附近租个小铺子,卖凉皮跟奶茶。 于是托钟福家的去打听。 不过已经做好了等待的准备,毕竟宛平县衙位于京城内,京城寸土寸金不说,能否租到合适的铺子也要看运气。 不想前儿才跟 她说这事儿,今儿就有消息了。 “姑娘真聪明。”钟福家的夸了宋时鸢一句,满脸笑意的说道:“就咱们后头那街上一家卖南北杂货的铺子,东家的老父亲殁了,得回山西老家守孝三年,想把铺子赁出去。” 顿了顿,她又说道:“租金倒还算公道,就是东家说必须签三年的契书,且还得提前把租金给他。” 宋时鸢笑道:“没问题,答应他便是。” 好地段的铺子难寻,且租金一年比一年高,签三年对她来说反倒是好事儿。 提前交租金也没甚大不了的,她父亲好歹是宛平县令,她就不信敢有本份的商户敢讹到她头上来。 如果是背后有人捣鬼,想给她挖坑的话,那也不怕,让岑九容去处理就好了。 不然要他何用? 钟福家的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赁铺子这么大的事儿,您不跟太太说一声?” 宋时鸢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有福嫂子这个耳报神在,咱家有甚事儿是母亲不知道的?” 她先前托钟福家的找铺子时,钟氏并未阻拦,显然是默许了的。 钟福家的讪笑,才要辩解,就见宋时鸢甩了下帕子,笑嘻嘻道:“不过福嫂子说得对,我的确该去跟母亲说一声,毕竟这租金、后头的装修花费以及开张初期采买食材的费用,还得从公中/出呢。” 说起来,得再次感谢一些原著头号女配裴若兰。 若非她“雪中送炭”砸了一千两银票出来,她别说开铺子了,开小吃摊,钟氏都未必会同意。 母女俩不知道得过多少回招。 如今有了裴若兰的一千两银票,钟氏对她这个大功臣前所未有的宽容。 不但给她裁新衣打新首饰,对她折腾着开铺子的事儿也不干涉,可以算得上是宠溺了,与从前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有银钱才有底气。 * 到正院的时候,钟氏正与县丞赵载舟的妻子赵太太在说话。 宋时鸢上前行礼。 钟氏看了眼漏刻,笑道:“这个时辰,阿鸢才睡醒?” 宋时鸢笑了笑,嗔道:“当着伯母的面,您就打趣女儿。” 赵太太对钟氏笑道:“小姑娘家,正长个子呢,吃 不够,睡不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您打趣大姑娘做什么?仔细她恼了。” 钟氏笑道:“不妨事,我这小闺女脸皮厚实得很,没那么容易恼。” 赵太太伸手拉住宋时鸢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瞧你母亲,有这样可爱灵动的小姑娘竟不知道珍惜,不如你给我当闺女如何?” 赵太太这话,可以单纯只当玩笑话来看。 但若不当玩笑话的话,就有两层意思,或是想让宋时鸢给她当儿媳妇,或是想认她当干闺女。 然而无论哪一层,宋时鸢都不想。 而且,赵太太与她家并不算熟,应不至于说这样的玩笑话才对。 她笑嘻嘻道:“伯母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只是子不嫌母丑……”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眼给了钟氏一个眼色。 钟氏会意,笑骂道:“你这猴儿,反了天了,竟敢说你母亲丑,看我不告诉你父亲,让他罚你抄写一百遍《女戒》!” 不等宋时鸢回嘴,她就直接赶人:“我跟赵太太说话呢,你若没什么事儿,就回去打络子。” 当着外人的面,宋时鸢不好提赁铺子的事儿,便委婉的说道:“我想让福嫂子替我去采买些东西,特来跟母亲说一声。” “知道了。”钟氏点了下头,吩咐钟福家的:“你只管去办,要多少银钱,同春燕支便是了。” 宋家小门小户的,后院里头也没有专门的账房,钟氏小金库的钥匙,素日都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春燕保管着,另一个大丫鬟秋雁负责记账。 钟福家的应声去了。 宋时鸢也忙拿打络子当借口,迅速离开了正院。 *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错,赵太太先前果然不是在说玩笑话。 傍晚用晚膳时,钟氏气鼓鼓地对宋廪说道:“那个赵县丞的太太竟然想替她那个比阿鸢还小一岁的独子求娶阿鸢,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廪不甚赞同地瞪了钟氏一眼,捋着自己的胡子说道:“你瞧不上眼,拒了便是,何苦说这等挖苦人的歪话?” 钟氏不乐意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气愤道:“我哪里说错了?她那个儿子,都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还尿炕……学业也稀松,大字都写不好,还成日 里跟丫鬟们凑一处玩闹。如此不成器的逆子,还敢惦记我们家阿鸢,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什么?” 自打宋廪的嫡亲妹子宋蔷坑害亲侄女被除族后,宋廪心中有愧,没少在钟氏跟前做小伏低,钟氏气焰比以往嚣张了不少。 宋时鸢嘴角抽了抽,朝钟氏竖了个大拇指,夸赞:“咱们宋县令太太越发威武了,这才搬进县衙后院多久呀,就把邻居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了。” 尿炕什么的宋廪不在意,但是他一个靠读书改变了命运的读书人,一听对方学业稀松,立时就给判了斩立决,果断道:“不成。” 说完,又看向钟氏,吩咐道:“你赶紧拒了,我宋某可不要这样的女婿。” 钟氏哼了一声:“早拒了,等你开口,黄花菜都凉了。” 宋时鸢倒是没生气。 随着宋廪的“高升”,她又到了差不多该说亲的年纪,一家有女百家求,以后这种事儿绝对不会少。 来说亲的人水准也会参差不齐,有些条件甚至可能还不及赵县丞的儿子呢。 现在就生气的话,气都气不过来了。 她安抚钟氏道:“拒了就行了,母亲又何必为点子小事儿生气?” 顿了顿,她又调皮地说道:“真要怪的话,就怪您把您姑娘生得太好了,招人惦记。” 钟氏失笑,伸手拍了宋时鸢的额头一下,笑骂道:“有这么夸自己的么?你这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 宋廪撇了宋时鸢笑靥如花的脸蛋一眼,轻哼一声:“不稳重。” 语调悠扬,隐约带有笑意。 * “你到隔间去睡,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宋时鸢料到岑九容今夜会过来,故而沐浴更衣完毕后,她便打发辛夷下去歇息。 辛夷先是一怔,但见姑娘只打发自己去睡,她自个却端坐在棋盘前,立时就明白过来,然后顺从地退了出去。 待宋时鸢自己跟自己对弈到第三盘棋的时候,窗户被推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16、16 岑九容拉下蒙面的面巾,朝宋时鸢拱了下手:“我今儿有事儿被缠住了,来晚了,阿鸢见谅。” 宋时鸢轻哼一声:“你不必自作多情,我只是白日睡多了,现下并无困意,并非在等你。” “阿鸢总是这般口是心非。”岑九容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的锦垫上,低头看了下棋盘上的局势,顺手拿起一颗黑子往棋盘上一放。 宋时鸢:“……” 下得什么鬼,这是要把胜利拱手让给白子? 然后就听他笑嘻嘻道:“我输了。” 宋时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边漫不经心地往棋罐里捡棋子,边哼道:“怎地,大半夜跑来,是打算跟我解释怜卿的事儿?” 岑九容颔首道:“当然,不然阿鸢气得睡不好觉可如何是好?我会很心疼的。” “你果然很会自作多情。”宋时鸢白了他一眼。 随即把棋罐往炕桌上一放,两手环抱,往靠背上一歪,哼道:“行,那你解释。” 岑九容将棋罐拿在手上,边捡棋子边缓缓道:“我可是想娶阿鸢为妻的,阿鸢对于忠/贞与否那般在意,我又岂会让旁的女子沾身?” 说着,他抬起头来,朝她微微一笑:“放心,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也不知是他的情话太动听,还是他的笑容太魅/惑,宋时鸢觉得头有些发晕。 原著里头的岑九容,认识女主前是个荤腥不忌的种/马男,失忆后在女主身边安生了一阵子,恢复记忆发现女主是杀父仇人的女儿后,边种/马边跟女主玩虐恋。 直到文章倒数第三章,才跟女配们切割干净关系。 可是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岑九容,不但洁身自好,还对她承诺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真的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人物性格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的。 可是她先前已经答应了他不再追问此事…… 罢了,是什么原因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幸好他不是原著男主,否则她,甚至是她全家,现在可能已经进油锅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她不能平白吃这个亏。 于是她给怜卿上眼药道:“你要如何是你的事情,只是还请你管好你那红颜知己,别叫她跑到我跟前来撒野。” 岑九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盆架前,在水盆里净了手,拿帕子擦干净后,又缓步走回来。 然后将宋时鸢一下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他将脑袋搁到她肩膀上,在她耳边轻笑道:“不会有下次了,有个回京述职的边关守将瞧上了她,明儿便会替她赎身,然后带她去边城。” 宋时鸢惊讶道:“原著里头她就是这样的结局,只不过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怎地那边关守将提前回京述职了?” 岑九容“嗤”了一声,好笑道:“边关守将那么多,又为何非要等那一个?” 不等宋时鸢回应,他又冷哼一声:“横竖剧情已经面目全非了。” 宋时鸢:“……” 你狠。 不过此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首先,说了他也未必会听自己的。 其次,就算他听自己的,将怜卿留下,将来怜卿会不会搞事儿?会不会给自己添堵?会不会反插自己一刀? 她又不是圣母。 自己的人生还前途未卜呢,哪有心思管旁人如何? 见她不吭声,岑九容又往她耳边凑了凑,笑道:“这事儿我办得可让阿鸢满意?” 宋时鸢脑袋往旁边歪了歪,哼道:“问我做什么,与我何干?” 岑九容抬手将她脑袋推回来,笑骂道:“小没良心的,替你出了气,你就过河拆桥。” 宋时鸢瞪他,没好气道:“替我出气?人家得月楼开门做生意的,若不是你上门招惹人家,人家知道你是哪根葱?” 岑九容心虚地抿了抿唇。 他重生回来的时候,剧情就已经进展到与怜卿相熟的阶段了,所幸还尚未梳/弄过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咳”了一声,说道:“那是知道剧情以前,现下我知道剧情了,又有了阿鸢你,自然不会再如此了。” 说完,将她转过身来。 然后他眨巴了眨巴自己的桃花眼,立时眼中蒙上一层雾气,他瘪了瘪嘴,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阿鸢,你要相信我。” 宋时鸢:“……” 可恶,又跟她卖惨。 他为何就不能生得丑一点 呢?这样的话她就可以铁石心肠了。 偏美成这样子,不说话的时候清冷孤傲,温柔深情的时候眼神仿佛能溺死人,撒娇卖萌起来让人心都化了,卖惨的时候又让人心揪成一团。 她感觉自己要完。 深吸了口气后,她哼道:“我又没说不信你,你摆出这幅惨兮兮的模样作甚?” 岑九容立时来了个川剧变脸,眼泪瞬间被憋回去,眉眼间都写满了春风得意。 他两手捧着她的脸蛋,跟她来了个额头抵额头,叹息道:“阿鸢,你如此嘴硬心软,还好遇到的是我,否则……” “否则怎样?”宋时鸢追问。 岑九容斩钉截铁道:“没有否则,我不允许出现否则。” “那你说个鬼。”宋时鸢简直无语。 岑九容随意地往靠背上一靠,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姿态惬意地闭上眼,说道:“阿鸢,我已经做好你亲我的准备了。” 宋时鸢“嗤”了一声:“我几时说过要亲你了?” “你方才说了。”岑九容闭眼瞎说。 宋时鸢撇嘴道:“我方才可没说。” 岑九容笑呵呵道:“你方才说了。” 宋时鸢翻了个白眼,哼道:“有人能证明我说了么?” 岑九容将她的腰搂得更紧了些,笑道:“有人能证明你没说么?” 宋时鸢:“……” 母亲还说自己脸皮厚呢,岑九容这家伙的脸皮可比自己厚多了。 为了个亲/亲,至于么? 她破罐子破摔道:“今儿是我受了委屈,就算要给个亲/亲当安慰,也该是你亲我才对,为何要让我亲你?” 岑九容一双桃花眼猛地睁开,他怔了一下,才不可思议道:“阿鸢,你,你说真的?” 宋时鸢被他这模样弄得有些面红耳赤,她恼羞成怒道:“你要不要亲,不亲就走,我要安置了。” 岑九容连忙应声:“亲,我亲,我……” 答应得虽干脆,但声音都颤/抖了,显然心里慌得一批。 简直是没眼看。 宋时鸢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闭,倒是让岑九容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薄唇缓慢地凑上去,如同捧着世上最珍贵的珠宝般,小心翼翼地含/住了她的樱/唇。 两唇相接那一刻,他禁 不住浑、身颤/抖,脑子“嗡”的一声响。 宋时鸢:“……” 她唇上是带了静电么?怎地他一亲上来就发/抖? 然后下一瞬他突然偏开脑袋,下巴尖搁她肩上,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身/子却止不住地在发/抖。 “就这?” 两个大字外加一个问号出现在宋时鸢脑袋里。 她以为自己默许他亲自己,以他对自己的疯狂劲儿,就算不怕自己嘴/唇亲/肿,只怕也要趁机来个深/吻。 结果只是嘴/唇轻轻一碰,他就扛不住了? 喂,你这个男主到底行不行? 而且之前她亲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呀? 主动亲跟被动亲,有这般大的区别? 她嘴贱道:“你抖成这样,是不是害冷?要不我拿床被子给你披着?” 岑九容又好气又好笑,方才浮现在脑子里的前世种种,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他笑骂道:“热死我,于你有何好处?” 宋时鸢心想,要真能热死你的话,那好处可就太多了。 不过也就是随便想想。 弄死男主角的话,没准这世界就崩塌了。 宋时鸢撇了撇嘴,哼道:“我蠢,就爱干这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儿。” “浑说,阿鸢才不蠢呢,我的阿鸢最聪明了。”岑九容下巴在她肩头蹭了蹭,随即轻笑道:“阿鸢,老实说,方才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不行?” 宋时鸢:“……” 被戳中心事,她心虚地抿了抿唇。 还好他俩现在抱一块儿,他瞧不见她的表情。 于是她虚张声势地说大声道:“你别污蔑我,你行不行我还不知道么?书里光七天七夜都写了三回。” “呵呵……”岑九容朗笑出声。 宋时鸢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她才要替自己辩解下,就见他直起身子来,大手往她后脑勺一扣,垂首一下攫/住了她的唇。 不同于先前的小心翼翼,这回热/情如火,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薄唇跟牙齿轮番上阵,宋时鸢唇/瓣被吸/允得生疼,她忍不住哼哼了一声。 谁知这一张嘴,便被他寻到机会,舌儿直接闯了进来。 在她嘴巴里花式旋转跳跃。 宋时鸢被亲得晕晕乎乎,身/子软软地瘫在他怀 里,整个人都懵了。 别说拒绝了,这会子他就是直接将她吞吃入腹,她也集聚不起反抗的力气。 她真傻。 明知道作者数次描写男主吻/技好,说跟他亲过嘴的人,魂儿都会被他亲出来,她竟然不信邪,敢让他主动亲自己。 这叫什么? 教科书级别的送羊入虎口。 好在这个岑九容,跟原著里头那个毫无下限的岑九容不一样,他亲了一会子后,便放过了她。 今儿意外捞到了从没敢想的甜头,岑九容心情大好,边拿帕子替她擦拭嘴唇,边打趣她道:“这下,不会再骂我不行了?” 不行?这简直是太行了好么! 宋时鸢还未缓过来,有气无力道:“我只是让你像上回我亲你那样,嘬一下,可没让你这样。” 岑九容凑过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笑问道:“这样是哪样?” 宋时鸢艰难抬手,在他如玉般的脸蛋上轻轻抽了一巴掌,骂道:“你个混蛋。” 岑九容将另一边脸蛋转过来,笑道:“这边也来一下?” 宋时鸢抬手轻抽上去,哼道:“既然你都要求了,我怎好不满足你?” 岑九容握住她的手,笑道:“抽我是小事儿,就怕你手疼。若还想抽的话,我替你抽可好?” 宋时鸢:“……” 哎,实在不怪她没定力,遇到这样会歪缠人的主儿,谁能逃得掉? 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 “阿鸢果然心疼我。”岑九容伸手揽住她,边抚着她的墨发边深情道:“阿鸢,我好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宋时鸢心肝儿颤了颤,嘴巴张了张,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看你表现。” 岑九容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顿时激动地应承道:“我一定好好表现,决不叫阿鸢失望。” 然后右眼眼眶突然泛红,随即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宋时鸢呆住了。 她活了三辈子,甚少见男子哭,而且还是单只眼睛流泪,哭得又凄惨又美好的样子,仿佛琼瑶女主现世。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安慰他,劝他别哭;还是该冷眼看着,暗搓搓地欣赏美人梨花带雨哭晕在地的模样? 可惜她还是太容易心软了。 只犹豫了一瞬,她就立 时拿过丝帕来,边替他擦眼泪边插科打诨地哄道:“我一个被亲的都没哭,你个亲人的哭什么?而且,我只说了看你表现,又没说一定要离开你,你有甚好伤心的?” 不说这些还好,说完后他哭得更凶了。 边哭还边捂住心口。 宋时鸢暗骂了句脏话,她心口也跟着疼起来了。 边疼边疑惑。 按照原著剧情,他身为男主,既不缺权势,也不缺女人,最后还收获了真爱,唯一的遗憾就是亲人早早离世,但他也已为他们报仇了…… 所以即便他觉醒了书中人意识,也不该委屈成这样? 她边替他抚背,边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为何哭?说出来,或许心里就好受些了。” 也不知道岑九容是没听见,还是装听没听见,并未接她的话茬。 问不出来缘由,她又怕话没说对再次惹他哭得更凶,只好将他搂进怀里,默默替他擦眼泪。 岑九容趴在宋时鸢怀里哭了足有一刻钟才停歇。 宋时鸢手里的帕子湿透了,寝衣正面也跟从水里才捞出来一样。 她简直哭笑不得。 头一次见有人眼泪如此之多。 她起身替他倒了杯茶,返回来递到他唇边,笑道:“喝点水,补充点眼泪,然后继续哭?” 岑九容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然后摇了摇头。 宋时鸢也渴了,没嫌弃他,将剩下的大半盅灌进了自己的肚腑里。 岑九容看了看她的唇,又看了眼自己用过的茶盅,眸色渐深。 他在宋时鸢转身去放茶盅时,用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阿鸢,既招惹我动了心,今生今世,若你敢离开我,我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你。” 宋时鸢脊背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茶盅放到托盘里,然后转身走过来,伸手在他胸/膛上锤了一拳头,笑骂道:“又说这话,我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见到她的笑容,岑九容满脸的肃杀消失殆尽,他禁不住跟着笑了:“省得你记不住。” 宋时鸢哼了一声:“我的记性好着呢。” 她是过来人,算是明白他为何如此反复无常了。 纯粹是缺乏安全感。 叹了口气,她揽住他的脖颈,说道:“放心,我不离开你。” 想了想,又飞快地补了一句:“只要你别像书里对待纪望书那般对待我。” 岑九容冷冷道:“说话算话,如若反悔,别怪我冷血无情。” 顿了顿,又柔声道:“傻/瓜,我视你如珍宝,怎舍得伤害你?” 17、17 “姑娘,您叫打听的事儿有消息了。” 次日用过午膳后,宋时鸢正坐在书案前,埋头画自己小吃店的装修图,辛夷就急匆匆地走进来。 宋时鸢不愿叫岑九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看了眼左右,吩咐道:“半夏、蝉衣,你俩去用午膳,由辛夷伺候我午憩就行了。” 半夏跟蝉衣识相地福了福身,应了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候她们走远了,宋时鸢这才看向辛夷,问道:“怎样?” 辛夷走到书案前,回禀道:“外头都传遍了,说西南大营的曹将军看上了得月楼的怜卿姑娘,今儿一早上得月楼强行替她赎了身,三日后便带着她赶赴西南。” 宋时鸢闻言松了口气。 这个岑九容,倒是说话算话,没有忽悠自己。 于是她安心的歇了个午觉。 才刚睡醒,钟氏就打发大丫鬟春燕来请她去正院。 到了正院后,被告知他们家接到了请帖,顺天府尹张泽铭的夫人邀请她们母女去参加婆婆张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寿宴。 宛平县属附郭京县,归顺天府管,张泽铭是宋廪的顶头上司。 顶头上司老母亲的寿宴,必得去道贺才行。 钟氏一脸懊恼道:“早知如此,昨儿逛耿记绸缎庄的时候,就该去二楼挑匹好料子给你裁衣裳的。现如今接了请帖,却不好再去了,免得被人取笑眼皮子浅。” 宋时鸢上前,挽住钟氏的胳膊,将她扶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安抚她道:“女儿天生丽质,几两银子一匹的料子穿在身上也能大放异彩,母亲不必忧心这个。” 即便从耿记绸缎庄二楼挑匹贵些的料子,也没法跟那些只穿上用料子的世家贵女比,又何必多破费这一笔? 钟氏被逗笑了,笑骂道:“你这泼猴,就没见过你这般不知害臊的小姑娘。” “张大人世家出身,二十二那日数不清得王公贵族都去给张老夫人贺寿,你打扮得好看些,兴许会有哪家的夫人就瞧上/你了呢?” 宋时鸢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跟岑九容的事儿说不得,说了后,即便宋廪、钟氏不反对他们,但也绝不 会允许夜半私会这种事儿发生。 而岑九容,可不会受他们的管束。 惹急了他,保不准就直接将这些碍事的人给除了。 钟氏有些不甘心,叫人唤来钟福家的,吩咐道:“你找春燕支五十两银子,悄悄去耿记绸缎庄二楼替鸢姐儿挑两匹好看的料子回来。” 她们自己不去,打发下人悄悄过去,这样就不会被说嘴了。 “是。”钟福家的应了一声,然后转向宋时鸢,笑问道:“不知姑娘喜欢甚样的花样跟颜色?” 宋时鸢立时道:“样式无所谓,颜色的话挑素净些的,别选那些大红大紫的,挑回来我可不穿。” “大红大紫怎地了?小姑娘就该穿得喜庆些,旁人看了也高兴。”钟氏嗔了她一句,吩咐钟福家的道:“别听鸢姐儿的,你就捡那颜色鲜亮的买。” 宋时鸢:“……” 罢了,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又何必为此跟钟氏争论呢? 不值当。 * 三日后,宋时鸢着耦紫长褙子、粉色抹胸以及雪青百褶裙,随同样穿戴一新的钟氏,一块儿坐马车去往张家。 张家是百年世家,老宅坐落于宗亲世家云集的西华大街,她们母女抵达的时候,门前已是车水马龙。 交验请帖后,她们的马车驶进二门。 在二门处下车后,她们随一个迎宾的妈妈往内院走去。 “站住。”突然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 宋时鸢扭头看去。 顿时在心里骂了一声“晦气”。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裴若兰。 裴若兰疾走几步,来到她跟前,皱着眉头说道:“我瞧着背影像你,还当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不等宋时鸢回话,她就冷冷道:“不是说过让你离容哥哥远点么,你收了我的银票,竟敢说话不算话?” “裴姑娘冤枉我了。”宋时鸢立时叫屈,“我一直谨遵姑娘的命令,别说往岑大人跟前凑了,就是岑大人的衙门,我都绕着走,半点都不敢违背姑娘的意思。” 裴若兰冷哼一声:“说得好听,可今儿你还不是往容哥哥跟前凑?” 宋时鸢有些无语,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不过听裴若兰这意思,今儿岑九容也来了张家? 宋时鸢 好脾气地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们今儿是受顺天府尹夫人邀请,来参加老夫人寿宴的。” 说着,她从钟氏大丫鬟秋雁手里将请柬拿过来,展开朝裴若兰展示了一下。 裴若兰卡壳了一瞬,随即又冷哼一声:“人家不过客气一句,你们这样的身份,竟好意思觍着脸皮来。” 不来岂不更得罪人? 宋时鸢才要回应,就听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若兰,在跟谁说话呢?” 她侧头寻声望去,见一身水蓝锦袍的岑九容正缓步踱过来,他面容出尘,身形挺拔,姿态惬意,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 仿佛前几日哭晕在她怀里的是其他人一般。 踱至她们面前后,他“咦”了一声,随即连忙拱手:“原来是宋太太跟宋姑娘,在下有理了。” “岑公子客气了。”对于把自己儿子塞进国子监的“大恩人”,钟氏笑得十分和煦。 宋时鸢故作冷淡地福了一福身,没有吭声。 岑九容拿折扇在裴若兰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唇边露出抹浅笑来:“不赶紧去给张老夫人贺寿,耽搁什么呢?” “容哥哥,都跟你说了别敲人家额头,把人家敲傻了怎么办?”裴若兰一改先前的嚣张,顿时化身娇俏小姑娘,边说话还边跺脚。 岑九容满眼深情地看着裴若兰,抿唇轻笑道:“怕什么,我养你一辈子就是了。” 宋时鸢在心里冷笑一声。 当着自己的面勾搭小姑娘,可真够嚣张的。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演戏,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这家伙勾搭人的本事,可真是信手拈来。 瞧那专注的目光,仿佛能溺死人一般。 裴若兰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扛得住? 顿时面红耳赤,跺了下脚,丢下句“容哥哥你坏!”,然后提着裙子跑走了。 岑九容老神在在地朝钟氏跟宋时鸢拱了拱手,笑道:“伯母、宋姑娘,在下先行一步。” 钟氏有心想替宋时鹄向他道谢,但因有张家的下人在,她也不好多说,便笑着点了点头:“请自便。” 岑九容抬眼看向宋时鸢。 宋时鸢白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向别处。 岑九容可不懂甚叫适可而止,竟出声询问道:“宋姑娘可是有话要与在下说?” 宋时鸢生怕钟氏瞧出端倪,立时道:“没有,岑大人快去追裴姑娘,仔细去晚了她恼你。” 岑九容勾了勾唇,笑道:“若兰可没某些人那般小心眼,动辄恼人不说,哄起来又难。” 宋时鸢:“……” 很好。 你的表现分清零了。 18、18 张老夫人的院子名叫松鹤堂。 宋时鸢跟钟氏到的时候,早她们一会子到的岑九容跟裴若兰,已拜寿完毕,正献上自己的寿礼。 岑九容送的是座玉观音,说是请慈安寺主持了悟大师开光过的。 裴若兰送的是一架屏风,上头的松鹤延年图是她亲手绣的,绣工十分了得,尤其那对仙鹤,活灵活现的,宛若活物立在眼前一般。 钟氏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忍不住伸手揪住了女儿的胳膊。 她准备的寿礼是一对春瓶,足足花了一百两银子,心疼的她一宿没睡好。 原以为很能拿得出手了,谁知一对比才发现,自家这寿礼,着实有些寒酸。 宋时鸢安抚地拍了拍钟氏的手。 他们小门小户的,送礼量力而为就行,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母女俩上前,说了祝寿词,然后将寿礼呈上。 众人神态各异。 张老夫人只怔了一瞬,随即和蔼地朝宋时鸢招了招手:“丫头,过来给我老婆子瞧瞧。” 宋时鸢端起淑女范儿,缓步走上前去。 张老夫人抓/住她的手,歪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冲着钟氏夸赞道:“令爱好样貌,以后定是个有大福的。” 说着,叫丫鬟取来对赤金嵌红宝的滴珠耳坠子,赏给宋时鸢当见面礼。 “多谢老夫人。”宋时鸢道谢,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心想,世家果然家底厚,张老夫人随手给的见面礼就这般丰厚,得亏她今儿来了,不然可就亏大了。 说话间,又有宾客来给张老夫人拜寿,钟氏跟宋时鸢母女便趁机退出来。 钟氏被请去东厢房,宋时鸢则被带往正房后头的花厅。 花厅里坐了不少小姑娘,见宋时鸢进来,其中一位长相十分明艳的女孩子立时站起来,笑着问引路的管事娘子:“六嫂子,这位姑娘是?” 被叫六嫂子的管事娘子连忙回道:“三姑娘,这位姑娘是宛平县令宋大人的爱女,老夫人叫您照看着点。” 三姑娘张婉如闻言,上前拉住宋时鸢的手,牵着她走到一处空位上,将她推坐上去,笑道:“宋妹妹坐这里。” 随即又一叠声地吩咐丫鬟给 宋时鸢倒茶跟上点心。 坐在主位下首的裴若兰顿时不乐意了,嘲讽道:“婉如姐姐,她区区一个县令之女,你又何必如此善待她?难不成你那爱伺候人的毛病又犯了?既如此,倒不如过来伺候我,好歹我有银钱给打赏。” 张婉如面色不变,似笑非笑地说道:“来者是客,我身为主人,多关照下宋妹妹也是该当的。裴妹妹话说得如此冲,难不成是吃宋妹妹的醋了?大可不必,我最喜欢的还是裴妹妹你呀。” 宋时鸢险些失笑出声。 这张婉如倒是个秒人,瞧这话说的,够阴阳怪气。 “谁要你喜欢了?”裴若兰白了张婉如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喜欢的人可真多。” 宋时鸢皱了皱眉头,听这话音,张婉如也爱慕岑九容? 为何如此想不开? 不过原著里头女配不少,但却没有张婉如的戏份,说明她应该只是暗恋,不会付诸行动。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婉如淡定笑道:“裴妹妹过奖了,比起裴妹妹来,我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一提。” 两人有来有回,互不相让,斗法斗得那叫一个精彩。 宋时鸢左手端茶盅,右手捏点心,边吃边喝边看戏,那叫一个惬意。 然后一不小心,茶水喝多了。 她不得不捂着肚子,匆匆忙忙出来上茅房。 * 才从茅房出来,正低头整理衣袖呢,突然有人从后头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另外只大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往旁边带。 宋时鸢身子只紧绷了一瞬,在鼻翼闻到熟悉的清冽梅香后,立时又放松下来。 两人躲进一处狭窄的夹道。 岑九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怎地不叫?” 宋时鸢斜了眼捂住自己嘴巴的手,重重地哼了一声。 岑九容轻叹一声:“阿鸢过于聪明了些,如此便少了很多乐趣呢。” 随即又话锋一转,琢磨道:“要不,我在你脑袋上劈一掌,将你劈成半傻?” 宋时鸢张嘴,在他指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岑九容“嘶”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 宋时鸢嘴巴得了空,本想高声咒骂,又恐惊动旁人,只得压低声音:“你还是在自己头上劈一掌,放心,不管是劈成半傻还 是全傻,我都养你。” 这话也不知怎地触动了他,岑九容面色顿时柔和下来,看她的目光深邃而又深情。 宋时鸢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岑九容抬脚跟上来,伸出两手撑在她身侧,给她来了个壁咚。 宋时鸢:“……” 他这也太会撩了? 是生怕她栽不进去是? 她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没好气道:“你疯了?这可是在外头,万一被人瞧见,该如何收场?” 岑九容笑嘻嘻道:“怕甚?聘为妻,奔为妾,大不了我纳你进门当妾室就是了。” 宋时鸢揪住他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掐了一把,怒道:“当着我的面跟裴若兰打/情/骂/俏,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竟先埋汰起我来了?反了你了!” 岑九容定定地看着她。 片刻后,脸上突然绽开个灿烂的笑容,抬手将她揽进怀里,高兴道:“阿鸢,我真是爱死你刚才的小模样了,求求你了,以后多揍揍我,多骂骂我,我甚都听你的。” 宋时鸢:“……” 竟然提这样的要求? 疯了这是? 也对,岑九容原著里头就很疯。 她无语道:“你正常点。” “正常不了。”岑九容斩钉截铁,随即又语气一缓,讨价还价道:“除非你亲/亲我。” 宋时鸢果断拒绝:“那你还是疯着。” “好啊,我听阿鸢的。”岑九容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瞬,他大手往她脑后一扣,俯身亲住了她的唇。 宋时鸢顿时瞳孔张大。 岑九容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然后便放开了她,笑嘻嘻道:“如果阿鸢想的话,我还可以更疯。” “并不想。”宋时鸢立时表态。 顿了顿,她冷声道:“找你义妹疯去。” “吃醋了?”岑九容斜眼看她,笑道:“我不过嘴上与她说些不要银钱的‘甜言蜜语’罢了,实际上她连一个指头都碰不到我。” 他嘴巴凑到她耳边,用低哑的嗓音说道:“放心,我的身/子只给你用。” 宋时鸢耳朵麻/痒的厉害,身/子也有些发软。 靠,太犯规了。 这她哪里顶得住? 宋时鸢咬了咬嘴唇,总算唤回来些许理智。 她冷哼道:“你果然很会讲不要银钱的 ‘甜言蜜语’。” “我与你说的每句话,都发自肺腑,千金不换。”岑九容抓起她的手,委屈巴巴道:“不信,你自己感受下。” 说着,将她的手从自己中衣领口塞了进去。 肌/肤相接的温/热触/感传来,宋时鸢整个人都僵硬了。 随即有“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自手心底下传来。 岑九容轻笑道:“这下该相信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了?” 宋时鸢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然后就见岑九容抓着她的手,往下移去,嘴里调笑道:“若还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再感受些旁的。” 宋时鸢:“……” 她立时笃定道:“不必了,我信你。” 岑九容又将她的手挪回心口,在心口来回打了几个转,笑眯眯道:“再好好感受下。” 不小心触碰到某物什的宋时鸢脸蛋顿时涨得通红。 这老色呸! 19、19 宋时鸢回到花厅的时候,脸上的温度还没有下去。 她不是甚未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原不该如此反应的。 但前世齐文州与她行闺/房/之/乐时,向来中规中矩,她又是个要脸面的,不可能主动提甚要求,只被动承受。 可谓“乏善可陈”。 而岑九容就不同了,他不但逮着机会就要求自己主动,还十分会利用自己的美/色引/诱她主动。 说来有些可笑,这还是她三辈子头一次摸/到男人心口的物什。 心绪不平静也在情理之中。 “宋妹妹脸色怎地如此红?”陈婉如走过来,在宋时鸢身旁的空位上坐下,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宋时鸢轻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然后作不好意思状,轻声道:“在茅房耽误的工夫长了些,怕张姐姐担忧,便小跑着过来的……” 张婉如了然,从衣襟上扯下帕子,替宋时鸢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笑道:“妹妹不必如此小心谨慎,且当在自己家里,随意些就好。” 宋时鸢看了眼张婉如手里的帕子,内心有些复杂。 自己不过只是个县令之女,与张婉如这等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天壤之别,她却毫不嫌弃地亲自帮自己擦汗。 这位张家的三姑娘,未免太平易近人了些。 莫非她真像裴若兰口里说的那般,有爱伺候人的毛病? 这样心性的姑娘,必然坏不到哪里去。 只可惜她暗恋岑九容,光凭这一点,她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 宋时鸢可不想背上“抢了闺蜜的梦中情人”这样的罪名。 * 陆续有其他姑娘们被引来花厅,陈婉如得忙着招待,便顾不上宋时鸢了。 然后宋时鸢就成了香饽饽。 不时有贵女凑过来,向她打听岑九容失忆的事儿。 把裴若兰看的心头火起,最终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你们想知道容哥哥的事儿,问我便是了,理她这个破落户作甚?也不嫌跌份儿?!” “问你?你能知道多少?”有个与裴若兰不对付的姑娘“嗤”了一声,撇嘴道:“岑大人中毒失忆流落青云县,可是宋姑娘救的他,其中种种,也只有宋姑娘能 分说清楚。” 裴若兰瞪着那姑娘,尖酸刻薄道:“郑书怡,容哥哥如何与你何干?你一个定了亲的姑娘家,关心别的男子做甚?莫非想换个未婚夫不成?” “换与不换,全凭我乐意,我母亲与外公都不管,你管我?”郑书怡娃娃脸,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两侧各一个小酒窝,看着十分乖巧可爱。 怼起人却也丝毫不逊色:“倒是你,只不过是岑大人的义妹罢了,又不是他的未婚妻,这般护食,瞧着着实有些可笑。” “你……”裴若兰气结,有心想怼回去,奈何她跟岑九容的确名分未定,并不占理。 郑书怡得意的“哼”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噔噔噔”跑到宋时鸢身边坐下,拉着宋时鸢的手,笑眯眯道:“好妹妹,你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救下岑大人的?” 宋时鸢无语。 旁的姑娘倒罢了,好歹男未婚女未嫁,这儿又没长辈在,问一嘴也不算太出格。 但郑书怡,你个已然订婚的姑娘家,当众打探其他男子的事儿,真不怕被未来夫家退亲? 但看众人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宋时鸢也不好表现出异样。 只好将先前与岑九容套好的说辞搬出来:“岑大人中了马贼的剧毒,脸烂了半边,且还失了忆,流落到青云县后,机缘巧合下被我兄长领回了家。我见他无家可归,便让他留下给我当护卫,还出银子跟人手,替他寻到名医解了毒。” “脸烂了半边?”郑书怡惊呼一声,拍着心口一脸后怕地说道:“天呢,幸亏有宋姑娘援手,否则岂不是再也看不到岑大人的绝色容颜了?” 其他几个围过来旁听的姑娘纷纷附和。 宋时鸢:“……” 这么多觊觎岑九容美色的姑娘,她感觉压力山大。 尤其这郑书怡,过于热情了些,不但在偏厅时缠着自己不放,移步到正厅坐席时她也坐到了自己旁边。 不光替她详说在席众贵女出身背景脾性/爱好,甚至还十分积极主动地替她挡酒。 事出反常即为妖。 宋时鸢不由得心生警惕。 * “宋妹妹,我想去茅房,你陪我去?” 宴至正浓处,郑书怡突然拔高声音。 宋时鸢原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主 意。 且看看她意欲何为。 横竖她今儿带了半夏跟蝉衣两个高手出门,就算郑书怡想搞事儿,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是半夏跟蝉衣的对手。 两人出了正厅的后门,拐到一条僻静的甬道后,郑书怡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突然伸手捏住了宋时鸢的下巴。 坠在后头十来步远外的半夏跟蝉衣立时眼神一变。 宋时鸢连忙朝她们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们的行动。 敌我未明,不能如此草率地打草惊蛇。 郑书怡歪头打量了宋时鸢一番,然后松开手,不屑地“嗤”了一声:“让岑九容牵肠挂肚的姑娘,我还当如何倾国倾城呢,谁知竟生得这般普通。” 宋时鸢皱了皱眉。 她怎知道这些的? 岑九容可不是甚不小心谨慎的人儿。 盯他梢盯得死紧的裴照清都没发现端倪呢,郑书怡区区一个县主,又如何能知道内情? 除非,是岑九容主动告诉她的。 思及此处,宋时鸢笑了笑,淡定道:“县主这是在五十步笑一百步?” 郑书怡勾了勾唇,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打趣本县主!怎地,觉得有岑九容撑腰,本县主就奈何不得你了?” 宋时鸢叹了口气,无奈道:“县主不必再做戏了,吓不到我的。” 郑书怡定定地看了宋时鸢片刻,突然“啧”了一声:“真没意思。” 顿了顿,又轻哼一声:“长得虽然普通,但还算有些小聪明。” “多谢县主夸奖。”宋时鸢微微福了福身,自动忽略了前半句。 郑书怡撇了撇嘴,哼道:“你这般聪明,想必也猜到本县主为何会关照你了?” 宋时鸢没答她的话,反而又福了福身:“多谢县主关照。” 她原还有些疑惑,这会子却已经理清缘由了。 郑书怡姓郑,现如今的十六皇子,未来的天子,生/母宸妃也姓郑,同出自锦乡侯府郑家。 原著里头,岑九容可是郑太后的左膀右臂。 那么,他与郑太后母家郑家关系亲/密也就不足为奇了。 “本县主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你不必谢我,该谢谁谢谁去。”郑书怡轻哼一声,抬脚欲往回走,才走出两步又顿住脚步。 她斜眼看着宋时鸢,似感 叹又似提醒道:“岑九容此人,市井里摸爬滚打惯了的,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势利人,又心狠手辣,你这般小门小户出身未经任何风雨的姑娘,恐不是他的对手。你……自求多福。” 这话,倒是让宋时鸢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岑九容跟郑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拆自己人的台,于郑书怡可没甚好处。 除非她也喜欢岑九容。 但前头裴若兰说过,她已有未婚夫。 可见只是单纯的心善。 又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儿呢。 宋时鸢唇畔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真诚道谢道:“多谢县主提点。” 道谢归道谢,但半句不提岑九容,显然没将郑书怡的话听进去。 郑书怡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唉,又一个被岑九容的皮相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 把宋时鸢给逗笑了。 她决定COS一回痴/女,玩笑道:“县主此言差矣,岑大人爱慕我,我爱慕岑大人,我们双向奔赴,神仙眷侣,不存在甚欺骗跟蒙蔽。” 郑书怡顿时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宋时鸢的表情就跟看傻/子无异。 “好了,不逗您了。”宋时鸢收敛神色,认真道:“县主放心,我心里有成算。”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今儿的话,出您口入我耳,我必不会说与旁人知道的。” 郑书怡对于她的识趣有些意外,但嘴上还是冷哼了一声:“你说呗,我还怕他岑九容不成?” 未免郑书怡恼羞成怒,宋时鸢忙替她挽尊道:“县主自然是不怕的,是我谨小慎微惯了,县主见谅。” “罢了,你也是身不由己。”郑书怡摇头轻叹,一副十分同情宋时鸢的模样。 宋时鸢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甚至于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她的处境是该值得羡慕,还是该值得同情。 毕竟被虐文男主缠上这种事儿,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有经验呀。 20、20 去张家赴宴一回,让钟氏深切体会到了甚叫贫富差距。 原本对宋时鸢开店的事儿不甚在意的她,现下比宋时鸢还上心,每日都要过问一回进度。 但开店这种事儿,哪可能一蹴而就? 宋时鸢既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装修,又不想花太多银钱,几个木匠拖拖拉拉地捣鼓了大半个月,才堪堪收拾齐整。 才要请阴阳先生测算开张的黄道吉日,皇帝突然驾崩了。 一月内,京城禁宴饮婚嫁。 开张需要放鞭炮,故而也在被禁行列内。 不放鞭炮偷摸开张也成,但宋廪这个宛平县令原就被无数人马盯着,她这个县令之女,若在这个当口开店,只怕会害宋廪被御史参。 她只得暂时偃旗息鼓,等国丧期过了再说。 在宋时鸢为白付一个月租金而哀嚎时,京城局势进入白热化状态。 先帝驾崩后,宸妃捧出了册立十六皇子为太子的遗诏。 朝廷重臣们,有认这遗诏,对十六皇子俯首称臣的;也有不认这遗诏,指责宸妃伪造圣旨,认为当毁去假圣旨,另立有贤德的皇子为新帝的。 至于哪个皇子有贤德,众人看法不一,为此吵作一团。 在这当口,乔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打着“清妖妃,报父仇”的名号,带兵直冲午门。 得到消息的宋廪连忙叫人封闭了宛平县衙的大门。 县衙后院的侧门跟后门也都上了锁,家下人等,通通不许出入。 因国丧得以放假在家的宋时鹄见状,撇嘴道:“父亲也太谨小慎微了些,上头神仙打架,干小小的宛平县衙甚事儿?” 宋廪瞪了宋时鹄一眼,训斥道:“你懂甚?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有霄小趁机作乱,没准咱们一家子都要被牵连进去。” 宋时鸢附和道:“就是,哥哥你可长点心。” 虽然有岑九容罩着,有人搞事儿也不怕,但宋廪的顾虑是没错的。 宋时鹄这个傻白甜,上辈子就因为太心大,外放到川蜀为官时被上峰拉去当了替罪羊,丢掉官职不说,还险些有牢狱之灾。 故而这世但凡父亲教育他,她不但不再像前世那般跳出来护着他,还会表 示附和,给他来个“混合双打”。 好叫他多长点记性。 说起来,她也是才从宋时鹄口里得知,岑九容替他找的靠山乃是郑书怡的兄长,柔宁郡主的嫡长子,锦乡侯世子郑书年。 据宋时鹄说,这郑书年不但长相英俊、文武双全,性子也十分和气,日常对他百般关照不说,还时时指点他的学业。 与他是一见如故的至交好友。 宋时鸢听到这里的时候,嘴角险些抽筋。 郑书年也忒不容易了些,为了完成岑九容托付的任务,竟这般放得下/身段。 凭良心讲,哪怕宋时鹄是自己嫡亲的兄长,宋时鸢也没法忍受他日日在自己跟前晃荡。 回头在岑九容跟前,她得替郑书年说点好话才行。 不能叫人家白受罪。 * 宋廪等人提心吊胆一整日,至傍晚时,才有消息传来,说锦衣卫指挥使岑九容带领锦衣卫人马击退了逼宫的二皇子。 二皇子见事败,拔刀自戕了。 参与此次逼宫的二皇子母家乔家、姨家陈家以及二皇子妃娘家萧家等五六个家族的数千号人,全部被关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次日,以大理寺卿裴照清、锦衣卫指挥使岑九容等人为首的数位大臣,持先帝遗诏,于金銮殿拥立十六皇子登基为帝,年号景平。 众人原以为此番皇位之争,就到此为止了,之后便是内阁几位重臣争夺幼帝辅政大臣的好戏了。 谁知岑九容语出惊人,竟然提议由郑太后垂帘听政,总揽一切军国大事。 太后垂帘听政的话,就没辅政大臣甚事了。 内阁五位阁老率先跳出来反对。 其他大臣也大都持反对态度,不愿接受一个女子对朝政指手画脚。 甚至还有要博名流千古美名的御史,玩起死谏,当场撞柱,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 把三岁的景平帝吓得哇哇大哭。 结果就是不但美名没博到,还被岑九容冠上个“意图谋害皇上”的罪名,全家下了诏狱。 唬得其他想要有样学样的大臣们纷纷缩了回去。 不过这些人也只是缩回了几日,就又支棱了起来。 因为岑九容的义父,与他一块儿合力将景平帝推上皇帝宝座的裴照清,跳反了。 裴照清言辞激烈地反 对郑太后垂帘听政,当庭辱骂岑九容是祸乱朝纲的佞臣,与五位内阁阁老一起,向景平帝提议免去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 三岁的景平帝话才刚说全,哪里晓得甚免职不免职的事儿? 端坐在珠帘后的郑太后笑了笑,说道:“皇上,你说‘朕不准’。” 景平帝听到母后发话,立时奶声奶气道:“朕不准。” 岑九容拱手,朗声道:“皇上英明。” 裴照清与五位阁老气结,却又没法哄得景平帝发话,只好暂时作罢,改日再战。 按说这事儿得拉锯数日才有结果,谁知没两日,岑九容就以“私藏龙袍,意图谋反”的名义,带人围了安昌大长公主府。 府内几百号人,全部被屠戮干净,无一个活口。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内阁三位阁老身上。 那几日,京城的护城河都被染成了红色。 下剩的两位阁老,当即率门生故旧,在金銮殿上哭着跪求郑太后垂帘听政,大有一副她不答应就立时撞死在大殿上的架势。 其他持观望态度的大臣,见状也纷纷识时务为俊杰,跪求郑太后垂帘听政。 郑太后于珠帘后,用略带无奈的语气说道:“既然诸位爱卿诚挚请求了,那哀家就勉为其难应下了。只是哀家一个妇道人家,对于朝政之事一窍不通,往后还要仰仗诸位爱卿们多多辅佐哀家才是。” 话虽如此,拿到摄政监国大权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加封岑九容为定国将军,将可统领京郊大营十万大军的虎符给了他。 一时间,原就畏他如虎的朝臣们,更对他忌惮了,恨不得见到他就绕道走,免得一个不慎被他惦记上,全家暴毙。 * 宋家这头,对于岑九容的做派,也是意见不一。 宋廪是个正人君子,对于岑九容这种动辄杀光持不同政见的大臣的行径,十分瞧不上,直呼自己看走了眼。 钟氏三观没那么正,这些日子也没到外头去,对于岑九容的所作所为,无甚直观感受,反倒更记得他对自家儿子的帮助。 故而很乐意替他说好话:“岑公子是太后娘娘这头的,自然要帮着太后娘娘,不然太后娘娘被人踩下去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宋廪“嗤”了一声 ,哼道:“太后娘娘就算不垂帘听政,她也是当今的母后,谁敢踩她?一个妇道人家,如此看重权势,不成体统。” 这话宋时鸢就不爱听了。 她嗔道:“父亲,您说事儿就说事儿,别性别歧视,不然我跟母亲先不依了。” 钟氏闻言,立时声援女儿,哼道:“妇道人家怎地了?没有妇道人家,谁煮饭给你吃?谁给你浆洗衣裳?谁给你生儿育女?” 宋廪胡子抖了抖,终究还是没敢再挑衅老妻跟爱/女,瓮声瓮气道:“又没说你们。” 宋时鸢笑了笑,也没再乘胜追击,反倒转移话茬道:“再过十日,就出国丧期了,我的小店也可以开起来了。到时赚了银钱,我请你们去朝霞楼吃东西。” 朝霞楼是京城第一酒楼,宋时鸢久闻大名,早就惦记着想去吃一回了。 宋廪泼冷水道:“开铺子都能赚钱的话,人人都开铺子了,你别把你母亲替你攒的嫁妆钱赔光,就不错了。” 不等宋时鸢回应,钟氏就先开骂了:“你说什么丧气话呢?阿鸢这般聪明,想出的吃食又新奇,怎可能会赔本?” 话到这里,宋时鸢一拍巴掌,笑道:“突然想起来,正好铺子那边今儿试菜,我叫人送来给你们尝尝如何?” 宋时鹄一下跳起来,欢呼道:“太好了,我早就惦记着你那奶茶跟凉皮了,妹妹快些叫人去传话。” 于是宋家的晚膳,变成了凉皮跟奶茶。 * “听说你的铺子今儿试菜,可有替我留一些?” 夜里下起了大雨,宋时鸢沐浴过后,正靠坐在窗口的贵妃塌上,边听雨声边看话本子。 突然窗户被猛地推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穿木屐的岑九容,跳了进来。 把宋时鸢给唬了一大跳。 她无语道:“你哪日来不好,非挑这么个大雨滂沱的日子跑来?” 岑九容摘了斗笠,脱掉蓑衣,蹬掉木屐,甩了甩往下滴水的衣摆,笑道:“怕你太想我,这不,一忙完我就赶来了。” 鬼才想他呢!宋时鸢翻了个白眼。 然后朝外吩咐了一声:“辛夷,备水,我要沐浴。” 辛夷诧异的声音在隔间响起:“姑娘不是才刚沐浴完?” 说着,快步走了进来。 瞧 见岑九容的身影后,顿时一僵,随即连忙垂首,同手同脚的退了出去。 “瞧你这丫鬟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看来我这杀星的名声已经传到宋家来了。”岑九容搬了张官帽椅到宋时鸢跟前,扯掉上头的坐垫,然后坐了下去。 这是怕他的湿衣裳坐赃她的贵妃塌呢,不然他怕是早就挤到她身边一块儿坐了。 宋时鸢抿了抿唇,有些恨自己太聪慧,怎地就一下看透他这些小体贴呢? 她轻哼道:“我家又不是方外之地,怎可能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儿’?” 岑九容往椅背上一靠,斜眼看她,似笑非笑道:“经此一事,伯父伯母怕是不会同意将你许配给我?” 不等她回答,他就板起脸来,冷哼一声:“我想娶你就娶你,几时需要旁人同意了?他们不同意,我就……” “你就如何?”宋时鸢出声打断他,杏眼圆睁,对他怒目而视。 岑九容立时改口道:“我就努力说服他们,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定能征得他们同意的。” 宋时鸢这才缓和了神色,轻哼了一声:“算你识趣。” 岑九容往她跟前凑了凑,笑眯眯道:“阿鸢怕不怕我?” “原本是怕的。”宋时鸢实事求是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笑了笑:“现在不怕了。” 岑九容追问道:“为何不怕了?” 宋时鸢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调皮地挑了挑眉:“你猜?” 岑九容想朝她伸手,低头看了下自己湿漉的双手,又立时收了回来,嘴里发狠道:“你就皮,待会儿我沐浴完了,再收拾你。” 宋时鸢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威胁道:“你别乱来,不然我可要恼的。” 岑九容好笑地看着她:“谁说我要乱来了?阿鸢,你又胡思乱想。” 宋时鸢翻了个白眼,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待会儿就见分晓了。 “姑娘,热水备好了。”辛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宋时鸢站起身来,趿拉上睡鞋,走到衣柜前,打开最底下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身月白衣衫来,递给岑九容,说道:“这是我的丫鬟青黛给我哥哥做的中衣,还未来得及拿给他,你且凑合着穿 。” 他身上的衣裳都湿/了,没干净衣裳换,总不好叫他光着出来? 以他不要脸的程度,兴许还真的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还是阿鸢细心,我竟没想到这茬。”岑九容接过衣裳,冲她露出个魅惑众生的笑容来,然后抬脚去了净房。 * “噗。” 一刻钟后,一身月白短打的岑九容走了进来,宋时鸢抬眼望去,顿时笑出声来。 宋时鹄比岑九容矮一个头,比照他身量做的衣袍,穿在岑九容身上短了一大截,露出手腕跟裤腿来。 不过,他肌/肤着实白/皙了些,在月白软缎的映衬下,恍如加了一层柔光,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宋时鸢艰难地移开目光,挽尊道:“这衣裳你穿短了些,回头叫青黛替你另做一身。” 话才刚出口就呆住了。 好好的,替他做什么中衣? 岑九容笑道:“我不缺丫鬟做的中衣,只缺阿鸢替我做的中衣。” “喂,你这是强人所难。”宋时鸢瞪着他,哼道:“我那点子女红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岑九容走到她面前,在她身旁坐下,然后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捏着她的耳/垂,轻笑道:“你虽不擅女红,但做身中衣的本事还是有的,别净想着偷懒。” 宋时鸢的耳/垂是她的敏/感/点,被他这么一捏,顿时有些浑身酥/麻。 她难受地摇了摇头,想摆脱他的手。 但却无果。 岑九容的手不但稳稳地捏着她的耳/垂,还柔搓起来。 “你放开我的耳朵,不然我可不给你做中衣。”宋时鸢冲着他嚷嚷。 岑九容笑眯眯道:“你先答应替我做中衣,我才放开你。” 宋时鸢只好说道:“我答应了,你现在可以松手了。” “好啊。”岑九容干脆利落地松手。 宋时鸢立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见岑九容俯身凑了过来,然后下一瞬,她耳/垂一热,被他含/在了嘴里。 宋时鸢立时受不住地地“嘤/咛”了一声,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岑九容将她的耳/垂吐出来,在她耳边轻笑道:“原来阿鸢怕这个,被我发现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宋时鸢也想知道怎么办。 就他这个恶劣性子,被他知道了自己的弱点,以后还有活路? 简直是药丸。 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就又将她的耳/垂含/进了嘴里。 一会儿拿舌尖挑衅,一会儿用牙齿肯咬。 闲着的手也捏住了她另外只耳/垂,或轻或重的柔搓/着。 宋时鸢浑/身酥/麻得厉害,脚尖绷得笔直,樱/唇半张着,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好一会子后,岑九容才放过她。 212、21 宋时鸢有气无力道:“你个坏蛋,就欺负我。” 岑九容轻/抚着她的墨发,笑道:“也没见你反抗呀,说明你喜欢我欺负你,对不对?” “我反抗有用么?”宋时鸢白了他一眼,反抗有用的话她何至于上来就滑跪? “自然是没用的。”岑九容摇了摇头,然后拿手指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不但没用,兴许还会激起我的浴望,让我忍不住当场要了你。” 宋时鸢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哼道:“你敢。” 岑九容捏住她的拳头,将其送到自己唇边亲了一口,笑道:“敢不敢,我可不敢保证,劝你别尝试。” 宋时鸢又不傻,哪可能明知道前方有雷,还非要去趟? 不禁想到原著里他跟女主纪望书的第一次,似乎开始他只想吓唬一下纪望书的,谁知道纪望书反抗得太激烈,将他的脸都抓破了,鲜血激起了他的征服欲,这才直接将她拖进草丛里给强上了。 对于他这种经历坎坷、打小缺爱又心理不健全的疯批来说,最好的办法是顺毛捋,千万不能跟他对着干。 哪怕他真的打算现在要了她,她也只能立刻躺平,尽量放松身体,免得受更多罪。 这可不是个好话题,她不敢再深入,连忙转移:“朝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 岑九容笑道:“千头万绪的,哪有那么容易忙完?早着呢,没三两个月,闲不下来。” 顿了顿,他又俯身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笑道:“不过如今大局已定,也没人敢再盯着我了,我得空便来陪你。” 宋时鸢抬手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青,说道:“你这些日子怕是忙坏了,觉都没睡好?你先好生歇歇,咱们来日方长。” 岑九容的脸色顿时柔和了不少,一脸幸福地笑道:“阿鸢,也就只有你会关心我睡没睡好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所以……” 略一停顿后,他笑眯眯道:“我决定今儿歇在你这里,你陪我睡。” 宋时鸢:“……” 她立时抬手去推他胸/膛,一脸惊慌地控诉道:“你疯了?我才十三岁,你也下得去手?说好的疼我在意我呢?你就是这般疼我在 意我的?” 岑九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阿鸢,你脑瓜子里是不是只装着敦/伦那点子事儿了?我几时说过要与你敦/伦了?” 没说么?宋时鸢顿住。 难道他说的陪他睡,就只是盖着棉被睡觉? 这等骗未经世事小姑娘的话,她会信? 但是不信也没法子,才刚说了他这个人得顺毛捋,她若是拿话激他的话,没准他就逆反了。 于是她撇了撇嘴,哼道:“你说话算话,不许临阵反悔,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放心。”岑九容亲了亲她的额头,抱着她往拔步床走去。 将她放到拔步床里侧后,他翻身跟着躺了上去,然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脸蛋枕在自己胸/膛上。 他闭眼,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抱着阿鸢睡觉这事儿,我盼了好久好久,总算盼到这一日了。” 宋时鸢暗暗撇了撇嘴,还好今儿下雨,天气还算凉爽,否则这大热天的,抱着一块儿睡觉有甚意思? 若是冬天的话,她可能就欢喜了,她体寒,冬日即便被窝里塞了汤婆子,脚丫子也半宿暖不过来,有个人肉暖气器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脑袋里正天马行空呢,岑九容突然开口道:“张婉如是个值得深交的,你若在家闲着无事,可去张家寻她玩。” 宋时鸢“咦”了一声,有些诧异他为何突然提张婉如,随即又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她人不错,但是我跟她可做不成朋友。” 岑九容睁眼,好奇地问道:“为何?” 宋时鸢哼道:“因为她暗恋你!我若是跟她成了朋友,等将来咱俩的事儿放到明面上时,叫她情何以堪?” “你也忒能胡思乱想了。”岑九容笑了,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笃定道:“暗恋我的人很多,但却不包括张婉如。” “你这般确定她不是暗恋你?”宋时鸢不高兴了,这是对她察言观色本事的质疑,况且张老夫人寿辰那日裴若兰也点出来过。 “确定。”岑九容点头,与她详细分说道:“她不是暗恋我,是感激我。她年幼时曾被拍花子的拍走,恰好被当时还是乞儿的我给救了下来,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报恩,却一直没寻到机会。” “啊?”宋时鸢没想到 真/相是这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岑九容轻/抚着她的脊背,笑道:“所以,你只管与她做朋友便是,即便将来‘东窗事发’,她也不会怪你,反而会爱屋及乌,待你更好。” 宋时鸢眨巴了下眼睛,片刻后,缓缓笑道:“我来到你们这时代,一个朋友也没有,难得遇到个心性好的姑娘,若是能跟她成为朋友的话,就太好了。” 既然岑九容这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书中人都发话了,宋时鸢就不必再顾虑太多,只管与张婉如来往便是了。 正好奶茶已试制成功,明儿她就打发人送去给张婉如尝尝。 交朋友,就跟谈恋爱一样,总要有人先主动。 她就当那个主动的人,毕竟单从身份来看,张婉如是世家贵女,自己这个县令之女算是高攀了呢。 “多谢你了。”宋时鸢是个讲道理的人儿,该道谢的时候就道谢。 只是话说出口后,好半晌都没听到岑九容回应。 她抬头来,瞧了一眼。 只见他双眸紧闭,呼吸平稳,已然睡了过去。 她连忙小心翼翼地趴回他身前。 竟然秒睡了,看来先前这阵子,他的确累坏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哪怕熟知原著剧情,事情还是得人去做,还存在着诸多不可控因素。 他想不用心都不行。 毕竟这等抢夺皇位的大事儿,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然后连累一帮人跟着丢掉性命。 这其中就包括他们宋家。 着实辛苦他了。 罢了,明儿煮奶茶的时候,也叫人给他送几杯。 旁人有的,他也得有。 唉,谁让自己就是这般容易心软呢? * 次日,岑九容正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理事呢,突然有属下进来禀报道:“大人,外头有个自称‘辛夷’的丫鬟来给大人送东西。”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辰逸顿时眼神一亮,胆大包天的打趣自己上司道:“哟,哪家的姑娘如此泼辣,竟然直接派丫鬟上咱们衙门来给老大送东西了?” 岑九容撇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成日派人盯梢我,不如你来说说这是哪家的丫鬟?” 李辰逸浑身一僵,随即哭嚎道:“老大,我冤枉啊!我那是担忧你有危险,派人保护你罢了,借 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盯老大你的梢啊。” 岑九容懒得理会他,吩咐报信那人道:“叫她进来。” 片刻后,辛夷手里提着个食盒,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弱弱道:“岑大人,这是您在小店点的奶茶。” 岑九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随意道:“放桌上。” 待辛夷放好后,他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丢给辛夷,哼道:“赏你的。” 辛夷连忙道谢,然后迅速告退。 “奶茶是什么玩意儿?老大你在哪家店点的?这家店用的是女伙计?长得真不赖。”李辰逸边装傻充愣,边去摸那食盒盖子。 岑九容一把将食盒抢过来,冷哼一声:“没你的份儿。” 李辰逸跟岑九容有少时一起讨过饭的情分,半点不惧他,上手就要抢,然后被岑九容一脚踹出三丈远。 “老大,你出手也太狠了。”李辰逸从地上爬起来,边拍土边骨碌骨碌地转着眼珠子。 岑九容抬眼看过去,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不该你知道的别去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辰逸一怔,然后连忙摆手告饶:“不查不查,我保证不查。” 岑九容冷哼一声:“出去。” 李辰逸连忙贴墙边溜了出去。 岑九容迅速打开食盒,取出一杯奶茶来,熟练地将吸管插到奶茶杯的盖子上,吸了一口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又喝上她做的奶茶了,可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呢。 22、222 “姑娘,东西已经送到了。” 辛夷从锦衣卫北镇抚司回来后,立时来向宋时鸢回禀。 宋时鸢“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跟手里的络子奋斗。 辛夷从荷包里将岑九容打赏的碎银子掏出来,呈到宋时鸢跟前,说道:“这是岑公子打赏的。” 宋时鸢抬眼斜了一眼,笑道:“告诉我作甚?你自个收着便是了。” 辛夷也没推辞,将碎银子收回荷包里。 然后绞着手指,有些欲言又止:“姑娘,您昨夜……” 宋时鸢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 辛夷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哀嚎道:“姑娘喂,出了这样天大的事儿,若是被太太知道了,奴婢只怕小命不保。” “出了这样天大的事儿?”宋时鸢“嗤”笑一声,这丫头多半是误会了。 她俩可真是亲生的主仆,这脑回路简直不要太一致! 她哼笑道:“你少胡思乱想,甚事儿都没有发生,你家姑娘清白得很。” 咳,嘴都亲过了,其实也没那么清白。 不过这不重要。 “当真?”辛夷有些将信将疑。 岑公子看自家姑娘的眼神,犹如饿狼瞧见绵羊一般,孤男寡女同床共枕一整夜,他能忍住不碰她? 想想都不太可能。 宋时鸢给了她一个白眼,懒得多做解释,让她自己去领会。 这态度反倒让辛夷顿时就信了她的说辞。 甚至还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岑公子竟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宋时鸢嘴角抽了抽。 有心想反驳,奈何辛夷也不算说错…… 于是连忙转移话茬,抬眼朝窗外张望道:“你都回来了,青黛怎地还未回来?” 宋时鸢打发青黛去给张婉如送奶茶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外间突然响起青黛的声音:“姑娘,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人就掀帘走了进来。 宋时鸢才要张口询问情况,就听青黛脆生生道:“张三姑娘身边的冬雪姐姐来了。” 宋时鸢忙道:“还不快请进来?” 许是仆人肖主的缘故,张婉如的丫鬟冬雪生得秀气端庄,言辞间也透露着稳重跟成熟:“我们姑娘说谢谢姑娘赠 送的奶茶,这样稀奇的吃食她头一次见,托姑娘的福长见识了。” 说着,呈上手里抱着的木匣,笑道:“我们家舅太太赏了我们姑娘两瓶玫瑰露,说是打西洋来的稀罕物什,我们姑娘叫奴婢把这瓶给姑娘送来,让姑娘也尝尝鲜。” “这样的稀罕物什,张姐姐自己留着吃就罢了,怎地还给我送来了?”宋时鸢作感动状。 冬雪笑道:“姑娘有好东西先想着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有好东西,自然也想着姑娘。” “张姐姐忒客套了,简直让我受宠若惊。”宋时鸢又感慨了一句,然后看了辛夷一眼。 辛夷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返了回来,将一只荷包塞到冬雪手里,笑道:“我自个绣的荷包,绣的不好,姐姐别嫌弃,留着送人。” 荷包自然不单是荷包,里头放了三对银锞子。 这在宋家算是数额最高的大红封了。 虽然放世家贵族里头,这只是最低档次的打赏。 但宋时鸢不愿干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 宋家原就是这样的家境,张婉如若是在意这些的话,说明她们没缘分成为朋友。 “多谢姑娘赏赐。”冬雪规矩地朝宋时鸢道谢,然后恭敬道:“奴婢告退。” 宋时鸢忙吩咐辛夷:“替我送送冬雪姐姐。” 辛夷应了一声,然后拉着冬雪的手出去了。 青黛凑上来,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满脸笑意地显摆道:“姑娘,张三姑娘赏的荷包,里头竟然装着一对金锞子!” 各家打制的金、银锞子,虽纹样有所不同,但重量默认都是一两。 一对金锞子,那就是二两金,折合白银的话,足足值二十两。 张家富庶是一方面,张婉如重视宋时鸢的丫鬟又是另一方面。 啧,这人情,以后得找机会还回去才行。 她可不想占人家的便宜。 青黛显摆完,又假模假样地举着荷包呈上来,一脸肉疼地说道:“姑娘,这打赏太多了,奴婢不敢要。” 宋时鸢白了她一眼,哼道:“既是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你家姑娘虽穷,但还不至于干出霸占丫鬟赏钱这样的事儿来。” 青黛立时将荷包塞回袖子里,笑嘻嘻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 副生怕宋时鸢反悔的模样,简直是没眼看。 不过宋时鸢也没说什么,辛夷跟青黛这两个大丫鬟,性子虽千差万别,但都对自己十分忠心。 上辈子她跟齐文州合离后,父母兄嫂都不在身边,多亏她俩的陪伴跟照顾,她的小日子才过得有滋有味。 所以,宋时鸢对她们也就格外宽容。 * 夜里宋时鸢才要安置,岑九容再次翻窗而入。 这次连夜行衣都不穿了,直接穿了身雀蓝锦袍,锦袍上的银线云纹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她哼了一声:“哟,夜行衣都不穿了,看来京城尽在你掌控之中呢,不愧是备受太后宠信的‘国之重臣’。” 岑九容理了理衣衫下摆,笑道:“人靠衣裳马靠鞍,我虽生了副好样貌,但阿鸢成日瞧见,天长日久的,只怕也看腻了。少不得要精心打扮一番,好有些新意,免得阿鸢‘食之无味’。” “食之无味”这个词,就很有灵性。 宋时鸢立时就想歪了。 然后不禁脸色一红,“呸”了一声:“你再说胡话的话,我可要拿大棒槌撵人了。” 要是真看腻了他的容貌就好了,她也不至于三五不时地被他迷得失了神志。 然而这样绝色的脸蛋,怕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好,我不说了。”岑九容立时应承。 他走到拔步床边,在床畔坐下,歪头打量了下她,然后凑到她面前,挑眉问道:“阿鸢猜到我今儿喝了你的奶茶,夜里必定会来,对不对?” 宋时鸢没吭声。 然后就听他轻笑一声:“猜到了我会来,还穿这样露/骨的寝衣,是想引/诱我犯错不成?” 宋时鸢今儿穿的是叫辛夷帮自己改良的寝衣,衣袖是长至肘部的中袖。 如此既能稍微凉快些,也不至于太出格。 不过是露出一小截手臂罢了,怎地也算不上露/骨? 宋时鸢翻了个白眼,哼道:“露个手臂就叫露/骨?炎夏六月,我在自己屋子里,莫非还要包得严严实实不成?” 这才哪到哪呀? 若不是顾忌他会突然跑来,配套的短裤她都已经穿上了,那才叫真露/骨呢。 “于我来说,已然算是露/骨了。”岑九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拇指在上头画起圈圈。 然后嘴巴凑她耳边,哑声道:“你知道的,我在你面前,一向没甚自制力的。” 23、告23(含入V公告) 手臂上的触/感清晰传入脑中,让宋时鸢禁不住脊背发麻。 她忙伸手拍了他的手背一巴掌,斥道:“你老实点。” 岑九容盯着她的红唇,抿了抿唇,笑道:“我可以老实,但你得亲/亲我。” 宋时鸢撇了撇嘴,她才不上当呢,就他那个鬼德性,亲完只怕更不老实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听我哥哥说锦乡侯世子对他甚是不错,素日不光护着他不受同窗欺负,还不时指点他的功课,虽是受你所托,但做到这般地步也着实难得了。” 岑九容突然变脸,用冰冷中带着杀意的声音道:“阿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跟前堂而皇之地提郑书年,就不怕我连夜叫人做掉他?” 宋时鸢瞪他:“怎地,我在你跟前连提旁的男子的权力都没有?” 岑九容冷眼看她。 两人对瞪片刻,岑九容忽地笑了,改口道:“自然是有的,阿鸢想提谁就提谁。” 宋时鸢得意地嘟了嘟嘴,然后斜眼看他:“那你还要不要叫人做掉郑书年?” 岑九容和煦地笑道:“什么做掉不做掉的,我如此和善的一个人儿,怎可能干这般随意打杀人的凶残事儿?” 宋时鸢对他这话嗤之以鼻。 岑九容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换了说辞:“郑家是太后娘娘的母家,郑书年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侄子,我哪敢动他?” 宋时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原也是好意,想替郑书年说说好话,以后万一他有甚事儿,岑九容也能多关照下人家。 谁知道岑九容突然翻脸。 若是因自己多嘴而害郑书年丢掉性命的话,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又严肃道:“你若是敢动郑书年,害我背上人命的话,我定不会原谅你。” “放心,你说的话我几时敢不听了?”岑九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又承诺道:“若郑书年有需要,我会不吝援手的。” “这还差不多。”宋时鸢高兴了。 岑九容一伸手,将她搂/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我这般顺着你,总该给我些奖赏?” 是 该给些奖赏。 宋时鸢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凑到他唇上,“啵”地亲了一口。 “就这?”岑九容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你真是愈发难打发了。”宋时鸢叹了口气,重新凑过去,张嘴含/住了他的下唇/瓣,轻轻允吸起来。 岑九容浑身抖了一下,然后一手揽她的背,一手搂她的腰,将她揉进怀里。 宋时鸢怕他又不满意,多亲了他一会儿,这才停下来,退开几分。 谁知下一瞬,他俯身,一下攫住了她的唇。 反客为主,不但允吸了她的唇/瓣半晌,又用舌尖抵开她的齿门,舌头钻进她的嘴巴里煽风点火,追着她的舌儿共舞。 宋时鸢被亲得呼吸急促,两脚/交叉搓柔着,身/子不由自主地与他贴得更紧了几分。 终于等到他停下来时,她已然面/带/桃/花,眼/含/秋/水,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样。 看得岑九容险些把控不住自己。 他连忙再次将她揉进怀里,下巴搁到她肩头上,不去看她的神情。 吸了口气后,他无奈苦笑道:“阿鸢,明知我舍不得现在要你,还做出这么副勾/人的妖/精模样,是存心折磨我么?” 想他岑九容上辈子何其随性,从没在这事儿上委屈过自己,即便对纪望书动情后,也是想睡旁的女子就睡旁的女子。 从不觉得有甚不对。 与纪望书相互释怀决定厮守终生后,打发掉一众姬妾外室,也不过是应她的要求,并非发自肺腑。 谁想到会有这一天? 宋时鸢甚话都没说,他就自觉远离所有女子,守身如玉。 甚至于对着她这个心爱之人时,都要勉力克制,生怕伤了她的身/子。 纪望书与宋时鸢,孰是真爱,一目了然。 宋时鸢闻言,气喘吁吁地反驳道:“这能怪我?你要是不亲我,我能这样?” “这能怪我?谁让你定力不足。”岑九容笑眯眯地看着她。 宋时鸢:“……” 这说的是人话? 谁被个绝色美人抱在怀里亲,能把持得住? 她又不是不行! 她恼羞成怒,发狠道:“是,我定力不足,为免自己把持不住,我以后再也不亲你了。” 岑九容凑到她唇上嘬了一口,眯眼笑道:“无妨,我亲你便是 了。” 那不是更把持不住了? 宋时鸢气结,自己的牙尖嘴利在他这个厚脸皮的家伙面前完全不顶用。 她没好气道:“我困了,你赶紧走。” “困了?”岑九容闻言,抱着她站起来,笑道:“我来伺候公主安置。” 说着,小心地将她放到拔步床内侧,然后他脱掉外袍,也跟着躺了上去。 想了想,又欠起身来一挥手,将床幔给扫下来,遮挡住了里头两人的身影。 他伸手将宋时鸢捞进怀里,坏笑道:“阿鸢劳作一日,怕是累坏了?要不小的给你安摩下/身/子解乏?” 宋时鸢顿时寒毛直竖,一骨碌爬起来,厉色骂道:“你疯了?知不知道甚叫玩火?” 只不过人家是玩火自/焚,他玩火焚的是她。 岑九容抬手扳住她肩膀,强硬地将她拉进怀里,哄道:“好啦好啦,你别着急上火,我逗你的。” 安摩这种事儿,即便她肯,他也不敢。 光是亲/亲抱抱,就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定力了,哪敢再有更多的触/碰? 宋时鸢气得不得了,张嘴咬/上他的胳膊,准备肯他一口泄愤。 谁知险些把牙给崩了。 他看着精瘦,身上肌肉竟然如此结实! 她眼含泪花,委屈道:“你是铁坨子成精了么?硌死我了。” 岑九容连忙捏住她腮帮子,仔细查看了一番她的嘴巴。 确认未有出/血、破皮等状况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打趣她道:“谁让你净挑肉结实的地儿肯了?” 略一停顿后,他眸色转深,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哑声道:“来,肯这里。” 宋时鸢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脸色灿如朝霞。 这不要脸的老色呸! 她一骨碌翻过身去,拿背对着他。 岑九容凑过来,趴在她耳边撒娇道:“阿鸢,亲/亲人家那里嘛,好不好?” “不好!”宋时鸢果断拒绝。 这比给她安摩,还要过火。 只怕她前脚亲完,后脚他就把持不住自己,直接把她吃干抹净了。 不等他继续歪缠,她就又冷冷道:“若想留下,就老实睡觉,否则给我滚!再肖想些有的没的,别怪我翻脸。” 必须得给他立好规矩,不然他这般三五不时玩火,早晚要出乱 子。 多的不敢想,起码撑到她及笄? 岑九容静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将她捞进怀里,将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前胸,倾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睡。” 宋时鸢见他消停了,这才暗暗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睡意很快来袭,在她将睡未睡的当口,又听他突然开口道:“阿鸢若是做梦的话,记得梦见我。” 宋时鸢扯了扯嘴角,做梦这种事,哪是人力能控制的? 不过她还是迷糊地应了一声:“好。” 梦到他,总比梦到前世那些腌臜人、事儿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