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她重生了》 第1章 没钱有病可还行 宝应十七年三月初，大楚北境的崇山峻岭之间，积雪还未完全消融。 料峭春风从燕山深处吹拂而出，带着早春的乍暖还寒气息。 山脚下，一个直接以“燕山”为名的小村子里，李老汉两口子正愁眉苦脸的对坐在自家四面透风的茅草屋里。 在他们之间的破旧棉被里，一个小脸儿通红的三岁女娃正气息微弱的昏睡着。 “这药都喂下去半个时辰了，咋咱们小宝还不退烧？”李婆子第N次伸出自己布满老茧、裂痕的手，轻轻用手背贴了一下自己闺女温度异于常人的额头。 李老汉沉默片刻，“要不，我让老大再去请一次祈老大夫？” 李婆子攥紧了手，“那你让老大顺道儿背一袋子麦种去镇上。” 令人窒息的短暂沉默后，李老汉用力抹了把自己黑瘦黑瘦的国字脸，“我知道了。” “老大——老大——”他穿鞋下炕，掀起门口挡风的草帘子。 “爹。”一直等在堂屋的李老大，闻声立刻加快脚步朝着自己爹娘的房间走了过来。 他搓着手，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家老爹，“爹，小宝好些了没？” “还没。”李老汉摇了下头，“你去......” “爹，娘，我大舅和姥姥一起来咱们家了！”李老汉话说到一半，年仅十三的李老四就已经一阵风似的，直接从他们家的院子门口刮到了堂屋门口。 他话音刚落，李老汉和李老大就已经看到了自家院子门口的两道人影。 父子俩忙一起迎了出去。 “娘，大哥，你们......” “我听说小宝又生病了？”没等李老汉把话说完，李婆子的娘卫老太太就已经一脸急色的先问上了。 “是啊。”提起这个李老汉心里就堵的难受，他用力抹了把脸，“我正准备让老大再去请一趟祈老大夫。” 卫老太太一听，忙从袖口摸了个粗布荷包出来，她把荷包塞到李老大手里，“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请。” 李老大下意识看向自己爹，他爹李老汉则是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大舅哥。 卫家的日子一点儿也不比李家好过，他老岳母拿出来的这一荷包铜板，卫家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挤出来的呢。 李老汉不想让自己老岳母在家里难做人，可同时他们李家却也确实需要卫老太太的这波雪中送炭，这不，两难之下，李老汉就下意识去看自己大舅哥了。 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这时候心里的唯一念头就是——如果大舅哥没意见，那他...... “听你姥姥的。”卫大舅推了一把自己一根筋的傻外甥，然后还顺带斜了自己妹夫一眼。 不会读心术也不懂察言观色的李老汉不知道的是，卫大舅心里的小人儿此时已经开启疯狂吐槽模式。 且不说他这个当舅舅的，对自己唯一的外甥女那也是心疼的紧。 就只说他家老娘，那可是站在他们卫家食物链最顶端的人。 她老人家给出去的钱，他难道还敢再给收回来不成？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是生怕他老当益壮的娘，不拿鸡毛掸子抽他吗？ 求生欲一向很强的卫大舅表示，他的“老”妹夫真是太没眼色了，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搞清楚在卫家谁才是说一不二、当家做主的那个人。 “娘。”原本在屋里照顾闺女的李婆子这时候也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红着眼圈儿，快走几步来到了自己老娘跟前。 “哭什么？孩子有病治就是了。”卫老太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力戳了一下自己闺女的头，“好了，好了，我这不是给你送钱来了？” 李婆子抹了把滑出眼角的泪，“我还没有问您呢，您是怎么知道小宝生病的？” “你还有脸问我这个老婆子！”卫老太太说着又在自己闺女额上用力戳了一记，“你说说你啊，你连你堂妹那里都去借银子了，怎么你就想不起来你还有个哥哥、有个亲娘了？” 李婆子的堂妹当年嫁了个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货郎，二十多年过去，现在这两口子已经在镇上开起了一家小小的杂货铺子，家里日子很是过得。 小闺女生病之后，李婆子舍出老脸，去找自己的这个堂妹借钱，结果对方却一顿冷嘲热讽，直接把李婆子给赶了出来。 李婆子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去求镇上惠民医馆的祁老大夫。 祁老大夫倒是一如继往的很好说话，李婆子把孩子抱过去后，祁老大夫就立刻给孩子把了脉、开了药，而且也没有收他们银子。 李婆子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抱着闺女就和李老汉、李老大一起回了燕山村的自己家里。 她按照祁老大夫的要求，把闺女盖好被子，放在烧热的土炕上发汗，然后又让自己的二儿媳妇去给闺女煎药。 可让她揪心的是，药灌进去这么长时间了，她的小闺女居然还是没有退烧。 明明祈老大夫都说了，如无意外，这孩子（今天之内）肯定能够退烧。 关心则乱的李婆子，直接把人家祁老大夫说的“今天之内”这四个字给忽略过去了。 药灌进去一个时辰，小闺女还是脸儿红通通的在那昏睡不醒，李婆子顿时就慌了手脚。 至于李老汉，他比李婆子还要更慌一点儿，毕竟在小闺女之前，他可没有照顾过任何一个生病的...... 好，没生病的他也没有照顾过，他就没有照顾过小闺女以外的任何一个自家孩子。 经验为零的一家之主（甩手掌柜）李老汉，慌与不慌，全靠看自家老婆子的脸色判断。 *** “孩子已经在好转了，你们放心就是。” 李淑恢复意识的那个瞬间，祁老大夫这句耐心十足、语气温和的话，顺势就钻进了她的小耳朵里。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是还没等她看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她就已经又在一片“醒了！”“小宝醒了！”“娘的小宝啊——”的尖叫声中，陷入了更深更沉的黑暗。 睡成小猪的李淑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再次闭上眼睛、怎么叫也叫不醒的那一刻，万分紧张的她爹和她娘，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直接被她吓得晕死过去。 第2章 家徒四壁却受宠 “老二媳妇，中午给你妹子切两片肉，用肉沫蒸个蛋羹。” 李淑醒来的第二天中午，隔着四面透风的土坯墙，李婆子一边纳鞋底，一边扬声吩咐李老二媳妇。 门外无人应声，但李婆子却没有再说一次。 非常荣幸的得到了开小灶资格的李淑，此时正仰面躺在自己娘亲身边，用她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涣散的盯着屋顶。 她是在昨天傍晚天快黑透的时候第二次醒过来的，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她的第二次清醒依然没能维持太久。 浑浑噩噩的被李婆子喂了一碗小米粥后，她就又在自家娘亲的轻轻拍抚之下，愉快地去会周公了。 一直到今天早晨，她几个嫂子起床干活儿，她被李婆子抱在怀里，由着她帮自己清洗手脸，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她做的一个梦。 “奶奶，二婶儿做好饭了，我娘说她等会儿就把您和小姑的那份儿给端过来。” 李淑正神游天外呢，一道小身影小心翼翼地，把门口的草帘子掀起了一个小角。 他弓着腰、曲着腿、低着头，跟个球儿似的，从草帘子被掀开的那个小角下方，小心翼翼却又不失灵活的，挪进了李婆子和李淑所在的这间屋子。 李婆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只皮猴儿，你这是又搞什么把戏呢？” 五郎李怀贤怪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我这不是怕草帘子掀太大，带起的风会吹到小姑姑嘛。” 李淑下意识侧头看向门口，在看到缩小版的五侄子之后，李淑下意识轻轻喊了一声，“五郎。” “哎！”黑黑瘦瘦的李五郎立刻跟条泥鳅似的，哧溜一下滑到了自家小姑身旁，“小姑，你感觉好点儿了没有？” 李淑没说话。 她掀开被子一角，慢慢坐直了身子。 李婆子伸手要去抱她，结果李五郎却抢先一步把李淑抱在了自己怀里。 他身上的些微凉意冲得李淑不太舒服，但李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五郎因为一时的不小心被自己娘亲揪着耳朵责骂。 不过...... “哎呦！”五郎呲牙咧嘴的，想要去捂自己被李淑揪着的耳朵，可他却又害怕自己松手之后，会摔到被他抱在怀里的年仅三岁的小姑。 “奶，奶，你快救我啊！” 不能松手，那就只能搬救兵了，至于说反揪回去，呵，他是那种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娃儿吗？他会看不清自己与小姑之间的家庭地位，存在着何等的巨大差距吗？ “疼吗？” 被李婆子抱在怀里的李淑，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自己揪了侄子的耳朵而愧疚。 她低着头，小脸儿上满满的都是认真和严肃。 五郎差点儿哭出声——被李淑给气的，他涨红了一张小黑脸儿，“能不疼吗？！” 李淑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声，“不是梦。” “好了，好了，不是说要开饭了？”李婆子象征性的在自己闺女背上拍了一下以示惩罚，然后又轻轻推了一把自己孙子的背，示意他赶紧出去，准备开饭。 至于为什么说李婆子的这惩罚一拍是象征性的...大概是因为，李婆子的手掌，离着李淑的后背还有起码两指宽的一段距离？ 李婆子又不是什么练过隔山打牛功夫的隐世高手，隔着如此一段距离的“拍”，怕是她手掌带起的风，都没能吹落李淑衣服上的细小灰尘？ *** 五郎出去没一会儿，他娘王氏就已经端着一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破旧木托盘走了进来。 “娘，小宝。”王氏身高比李婆子高出了差不多一个头，长相也属于明朗大气的那种，要是和她男人李老大站在一块儿，看着不像夫妻，反倒更像好哥俩儿。 她把木托盘放在一条腿打着补丁的老旧炕桌上面，然后又把托盘里面的两只粗瓷大碗一一拿出来，放到炕桌上面，“这是二弟妹给小宝蒸的肉沫蛋羹，这是您老的那份午饭。” 李婆子朝她点了下头，李淑则是探头去看自己娘亲的那份午饭。 清的毫不费力就能照出人影儿的一碗高粱米粥，只碗底卧着约么二三十粒的高粱米，这就是她娘今天的所谓“午饭”。 愣愣看着这碗事实上只能被称作“米汤”的高粱米粥，李淑几乎立刻就回忆起了自己上辈子的那些久远记忆。 “你也吃饭去，碗我等会儿会自己送去灶房的。”李婆子朝着自己大儿媳妇摆了一下手，然后拿起木勺就要舀了蛋羹去喂自己闺女。 李淑眼眶微热，她低头把蛋羹吃进嘴里，明明还算美味的蛋羹，她却硬是吃出了一股子满含心酸的味儿。 “家徒四壁，衣食无着”，这八个字，是对他们李家家庭环境的真实写照。 可在这样一个穷的小偷儿都不想光顾的贫寒农家，她却几乎从未饿过肚子。 心不在焉的吃完了娘亲喂给她的那碗蛋羹，李淑乖乖躺回被窝儿，开始瞅着房梁，默默思忖自己到底能够为了家人做些什么。 他们家住的是树枝扎成的篱笆院儿、四面透风的土坯茅草屋，吃的不是米汤就是野菜，她的家人们全都瘦骨嶙峋，穿的衣服更是补丁摞着补丁。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未来的十数年间，他们家还会相继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困难与挫折。 深吸一口气，李淑在被子底下，用力攥了一下自己的两只小爪子——要是她的空间也跟着她一起重生回来那就太好了。 一念及此，李淑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大片稻田。 “嗯？”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两息之后，又矮又瘦的黄毛儿小丫头突然惊叫出声，“我的空间！！！” 叫完了，被这巨大惊喜直接砸到失去理智的李淑，亡羊补牢一般，用她的两只小爪子，牢牢捂住了自己惹祸的嘴。 双手触摸到自己温热的脸颊，李淑心下不由暗叫“糟糕”——她居然真人跑进空间里面来了，这要是她娘从外面回来，结果却发现自己闺女不翼而飞...... 想想李婆子可能会有的反应，李淑忙在心中默念“出去”二字。 第3章 老虎不在猴称王 养病的日子李淑只能闷在屋里，再加上李婆子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李淑身边，这让李淑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情。 她只能认命地躺在炕上，老老实实的又养了三天的病。 一直到第四天上午，李婆子再三确认过她已经没啥大事儿，李淑这才得到了在自己家里四处溜达的资格。 她被李婆子裹得严严实实不说，身边还有五郎和七郎全程陪护。 不过这对李淑来说倒算不上什么阻碍，毕竟她又不是非得把手伸进水缸，才能把空间里的灵泉水偷渡出来。 只要水缸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让她不至于原本想要把水偷渡进水缸，结果却一不小心把水浇到了自己不知哪个嫂子的头顶上，李淑就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凭着意念往外偷渡灵泉水了。 这“灵泉水”三个字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为的就是把这水和普通的泉水区别开来。 顺带一提，如果不是觉得叫“神仙水”太过浮夸、嚣张，李淑是想根据其功效，把这水直接命名为“神仙水”的。 “小宝？你怎么跑到灶房来了？” 李淑过来给水缸添水时，李淑的三嫂柳氏正在清洗铁锅以及碗筷，看到李淑过来，她不由下意识蹙紧了眉头。 “三嫂。”李淑并没有因为柳氏皱眉就离开，她甜甜笑着，一边往水缸里偷摸儿加水，一边还不忘朝着柳氏靠近几步，“三嫂，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柳氏心里很不耐烦，但顾忌着公婆对小姑子毫无道理的偏爱，她到底没敢把李淑直接赶出灶房。 嗯，不仅没有赶出灶房，而且还硬是压抑着心里的不耐烦，回答了李淑的这个形同废话的问题，“还是高粱米粥。” 至于她为什么觉得，李淑的这个问题等同于是一句废话——现在土地不过刚刚化冻，他们家除了米缸里的那一点子高粱又没有其他粮食，不吃高粱米粥，他们难道还能扎脖儿活着？ “这样啊。”李淑没有计较柳氏的不够友善，她歪着头貌似是在思考什么，但事实上却是在不着痕迹的一小点儿一小点儿的往水缸里面加着灵泉水。 不是她不想速战速决，而是，身为一个还没有水缸高的三寸丁，她，根本就不知道水缸里到底存了多少水。 万一她一不小心加多了，让她三嫂看出来了，或者水多的直接溢出来了，那她三嫂还不得吓得直接喊出来呀。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李淑非常谨慎的，不仅每次只加一点点，而且还一共就只偷渡出来约么两瓢水。 “还有其他事儿吗？没有的话就赶紧出去外面玩儿。这里不是你们胡闹的地儿。” 李淑“思考”的时间持续了约么七八息左右，这让柳氏心里的不耐烦愈发浓厚，她一边洗碗，一边忍不住直接就开口赶人了。 恰好偷渡完毕的李淑，非常爽快的“哎”了一声，“那三嫂你忙，我们这就出去了。” 说完这话，李淑果然利落的带着自己的两个小跟班儿出了灶房。 柳氏洗碗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还是李淑第一次这么听话的让走就走，这要是放在以前，这姑娘肯定会因为她态度不好而委屈巴巴的红了眼眶。 再然后，这姑娘肯定会一溜烟儿的冲回正房，紧紧抱着李婆子不撒手。 而李婆子则是很快就会把她叫去训上一顿，甚至就连她儿子七郎也会因此对她生出几分埋怨。 虽然很清楚这一连串的后续流程，但柳氏却还是忍不住会对李淑心怀不满。 原因也很简单——李淑在这个家里，实在是地位太过超然。 “小姑姑。”三人从灶房出来，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已经六岁的七郎，皱着一张小脸儿，满眼愧疚的，犹犹豫豫的喊了一声李淑。 李淑侧头看着用力揪自己衣角的小七郎，“我想去山上。” “啥？” 七郎和五郎同时惊呼出声，七郎更是直接忘记了自己想要替娘亲跟小姑姑道歉的事儿。 李淑朝着他们竖起一根食指，“别喊，别让你们奶奶听见。” 李家田地不多，但李家人伺候起田地来却一向格外用心。 这不，眼看着化了冻，李老汉就带着儿孙们一起下地去了。 这会儿下地当然不是为了耕种，他们这时候过去，最多也就只能敲敲土坷垃、深翻一下田土。 但如此一来，李家却就只剩下了李婆子和李淑的两个嫂子。 是的，是两个嫂子。 李淑的大嫂王氏，在李家一向干的都是男人的活计，她不仅生的高，而且还有一把子好力气，干起活儿来一点不比男人差。 是以每次到了农忙时节，李家就只有李婆子和李淑的二嫂韩氏、三嫂柳氏，留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 韩氏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所以一向都是只能听、不能说，但她绣活儿做的不错，不需要做饭也不需要带孩子的时候，韩氏基本都是闷在屋子里面做针线的。 至于李婆子，她眼下正为家里的粮食不够犯愁着呢，李淑被五郎和七郎带出屋子之后，李婆子就拿出了家里闲置的旧棉衣，纠结着是不是要把家里最好的两件棉衣拿去镇上的旧衣铺子给当了。 三个女人各有各的活计，谁也没有分出太多注意力在几个孩子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李淑会动了出门的心思。 “小七你去把六郎叫过来。”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老娘并没有被五郎和七郎的那声“啥”给吸引过来，李淑顿时就又挺直了她的小腰杆儿。 在他们老李家，除了李婆子，别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管住她的。 所以只要不是惊动了李婆子，李淑的胆子就一向都是相当肥的。 当然，李淑的“胆儿肥”和别人眼中的“鲁莽行事”“淘气惹祸”绝不是同一回事儿。 她坚持要出门，一来是因为她在老实喝药的同时偷摸儿喝了好几天的灵泉水，身体素质早就已经恢复到了迄今为止的最佳水平，已经完全可以出门浪了，二来则是因为，她确实有着必须出门不可的理由——他们家，马上就要断粮了！ 新书小幼苗，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投资呀~~~ 第4章 小姑高兴最重要 “小姑......” “别废话，去喊六郎。”李淑眼睛一瞪，原本还想劝她几句的小七郎顿时就怂哒哒的去找六郎了。 他们家六郎是个家里蹲，和家里别的淘小子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全都长在外头不同，六郎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但六郎有一个李淑特别喜欢的地方，那就是他非常听李淑的话，李淑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小姑。”七郎一走，五郎立刻就凑到了李淑身侧，他压低声音，一脸兴奋的问着李淑，“你不怕我奶训你啊？” 李淑斜他一眼。 五郎就是她刚才想到的，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全都长在外头的“家里别的淘小子”。 她问五郎，“那你怕被你奶、你爹你娘打吗？” 五郎：...... 五郎觉得小姑姑没有以前可爱了。 生病之前的小姑姑多乖呀，天天都老老实实陪着奶奶待在自己家，而且还特别的好哄，他们几兄弟但凡有谁淘气了，被自家爹娘拿着鸡毛掸子追打了，小姑姑都是他们的头号救星。 可现在的小姑姑却和他们一样心野了，想往外跑了。 最重要的是，她还学会说扎心的话了！ “放心，要是回来了你爹娘揍你，小姑会护着你的。”李淑很仗义的拍着小胸.脯儿——毕竟侄子是跟她一起出去的，她得对侄子的人身安全负责。 五郎一听顿时两眼放光。 他早就想出去玩儿了，难得小姑愿意当他的护身符，那他必须不能退缩！ 五郎想去，六郎听话，七郎被小姑眼神胁迫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如此一来，四人姑且也算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趁着家里大人不注意，三小只带着更小的一只，悄摸儿背着柳条筐、带着挖野菜用的小镰刀以及砍柴用的柴刀出了院子。 李淑人小腿短，被七郎拉着走到山脚之后，五郎就自觉把小姑姑背在了自己身上。 “走那边。” “停一下。” “继续走。”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寂静的山林外围，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五郎像个小机器人儿，严格按照自家小姑的指令，让走就走，让停就停，让拐弯儿就拐弯儿，让放她下来就放她下来。 然而提出想要自己走的小丫头，走了还没有二十步，就已经脚下一绊，“哎呦”一声。 “小姑！”被她扑个正着的五郎差点儿没有被吓死——这要是李淑摔破了皮儿，那他就不是挨爹或者娘的鸡毛掸子了，而是要挨爹娘的混合双打了。 “没事儿，别怕，我就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默默把脚下的泥土、枯草、落叶收了一点儿到自己空间，好让脚下的山薯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李淑，伸出小脚丫儿，意思意思的踢了一下脚边的那一小截山薯。 “这啥？”五郎一时没有认出来这是一个什么东西，他蹲在地上，蹙着小眉头自言自语，“怎么刚才我没看见这里有根棍子？” 他可是一直特意走在最前面帮着小姑开路的，怎么他好好的走过去了，小姑却差点儿被这根突然冒出来的棍子给绊倒了？ “笨侄子！你走的是路中间，我走的是路旁边啊。”李淑一脸淡定的、有选择的说着实话。 她是被七郎牵着走的，俩人并肩走同一条山间窄路，那肯定是得俩人都靠边儿才能并排走过去了。 五郎扫了两眼，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遂也不再纠结。 他伸手掰了一下那根“棍子”，“棍子”应声而断，露出了白白的一截断面。 李淑心里的小人儿，暗搓搓为五郎的旺盛好奇心点了个赞。 很好，不用她特意提醒对方挖出来瞅瞅了。 “这啥？看着也不像树根啊。” “拿回去给你奶他们瞅瞅呗。”李淑可不敢说自己认识这东西，而且上山的目的之一就是来找这东西。 她吩咐五郎几个，“你们找找这周围还有没有，要是有，你们就多挖几条出来。” 五郎几个应了声“好”。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家小姑为啥要挖这没人认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的东西，但，在面对自家小姑的时候，几个孩子可没有质疑她决定的勇气。 三小只吭哧吭哧刨着地上的土，李淑则是袖着手，看似乖巧的老老实实站在五郎三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这么乖，五郎几个渐渐就也不再频繁地抬头瞧她有没有到处乱跑了。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把这一片的山薯都给挖出来装进背篓，李淑小手一伸，“这次我们走那边。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一只大鸟。” 五郎想说：“您看到大鸟有什么用？别说现在那鸟已经飞走了，就算没有，我们几个也抓不住那鸟。” 但对上李淑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小眼神儿，五郎到底没敢把实话说给她听。 他暗搓搓开解自己——算了，反正他这次本来就是陪着自家小姑出来玩儿的，能不能抓鸟不重要，小姑高兴才重要。 三小只带着李淑，小心翼翼地朝着李淑所指的那个方向走。 负责探路的五郎，拿了根树枝，小心翼翼踩着地上的落叶和荒草。 “五哥！五哥！你快看！”几人走了还不到十米远，和李淑并排走在五郎身后的七郎就已经一脸激动的朝着几人左前方的位置伸出了手。 小家伙儿浑然不知自己是被李淑诱导了视线，他指着地上的一窝鸡蛋，“有野鸡蛋！好多的野鸡蛋！” 五郎转头仔细观看，没一会儿果然在不远处的荒草堆里，发现了一窝被落叶半遮半掩着的“野鸡蛋”。 三小只拉着李淑，兴高采烈的奔到野鸡蛋旁。 小七郎“一、二、三、四...”的在那报着数，奈何还没数到十呢，小家伙儿就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野鸡蛋了。 最后还是年纪大一些的小人精儿五郎，趁着捡鸡蛋到背篓里的时候，认认真真数了一遍这里到底有多少枚野鸡蛋。 “二十三个！居然有二十三个！我们发了，哈哈哈......” 捡完鸡蛋，五郎伸着手，比比划划的在林子里面又蹦又跳。 李淑也跟着五郎三个一起傻乐，看她的那副样子，任谁也猜不出，这鸡蛋其实是她趁人不备，从自己空间里面偷渡出来的。 山薯：即山药 第5章 口粮是头等大事 “小姑，咱们回去，这些鸡蛋，咱们得尽快拿回家。” 有了这些鸡蛋，他们家就又能去镇上换一些粗粮回来吃了，这对已经懂事儿的五郎来说太重要了。 “成。”李淑很乖巧的点了一下头，任由七郎牵着她的手，把她往下山的方向带。 走在她和七郎前面的五郎，背上背了整整一个背篓的山薯，那些鸡蛋则被他当成宝贝，单独放在了原本属于六郎的那只背篓里面。 此时这只背篓，正被他小心翼翼的拎在手上重点看护。 李淑看了不由一阵心酸。 五郎今年也不过才刚十一岁，还只是个淘气、爱玩儿的半大孩子呢，居然也已经学会为家里的生计操心了。 几人抄近路下山，期间李淑又引着格外关注她一举一动的小七郎，“发现”了另外一窝她人为安置的“野鸡蛋”。 这窝野鸡蛋也和之前那窝一样，有大个儿的也有小个儿的、有红皮儿的也有白皮儿的，而且李淑还特意控制了数量，让它很微妙的一共就只卧了十九枚鸡蛋。 在小七郎的再一次大呼小叫里，五郎和六郎一起挖出了半埋在枯叶杂草里面的十九枚野鸡蛋。 “...二十四、二十五...四十一、四十二。一共四十二个。” 五郎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的，就更别提做加减法了，是以他计算鸡蛋的数量，用的是接着“二十三”往下数的这个笨办法。 数完了，小少年小心翼翼把背篓提在手里。 他黑瘦的小脸儿上泛着喜悦的光，“这么多鸡蛋，拿到镇上起码能换二十斤粮食了，咱们家不用愁春耕的时候没饭吃了！” 李淑也高兴，但她高兴的点却与五郎不同。 这些鸡蛋，李淑可没打算全都拿到镇上卖掉换粮食。 她真正想要拿去卖了换粮食的，是她假装不认识、五郎三个真的不认识的那些山薯。 这东西像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不会吃，也不觉得它好吃，但那些有钱人却是个个都讲究所谓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经过他们家那些巧手厨娘，或者当地那些名厨的精心烹制，这东西摇身一变，立刻就会变成受人追捧的美味佳肴。 眼下正是初春时节，大户人家也好，酒楼饭庄也罢，去年存下的山薯十有八.九都已经快要被人吃空。 如此一来，他们家就等于是正好儿赶上了一波行情。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在几乎没人知道山薯可以在土里越冬的檀州府，他们家完全可以仗着她记忆里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知识，小小的赚上一笔应急银子。 几人咧着嘴，兴高采烈的一起回了他们位于燕山山脚的家。 家里的李婆子正满院子找自己宝贝闺女呢，李淑的两个嫂子也已经被李婆子喊“小宝”的声音给从屋里惊动出来了。 “娘~~~”见势不妙，李淑的小奶音，糖度立刻飙多了一百八十个度。 她甩开一直紧紧握着她小手儿的小七郎，啪嗒啪嗒迈着小短腿儿，伸着小手儿去找李婆子求抱抱了。 “小宝！”李婆子又惊又喜，伸手直接把闺女揽在怀里，“你这丫头，娘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出院子么？是不是你侄子哄着你出去玩儿的？” 一边说着，李婆子饱含杀气的小眼神儿一边朝着五郎扫了过去。 五郎一个哆嗦，下意识朝着自己小姑看去。 李淑暗暗好笑，“不是的，娘，是小宝让五郎带我出去的。” 李婆子半信半疑。 她闺女多老实啊，多乖巧啊，怎么可能自己主动要出去？ 这要不是她闺女亲口说的，她又坚信自己宝贝闺女是万万不会对她撒谎的，李婆子甚至觉得，她连“半信”这两个字都可以去掉了。 “娘，五郎也没有贪玩儿，我们是去找东西吃的。”李淑示意自家侄子赶紧把背篓拎过来，免得她娘继续用充满怀疑的视线审视五郎。 被李婆子吓出了一身白毛儿汗的五郎，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今天是立了大功的，他把背篓小心翼翼的放到李婆子面前，“奶奶，您看，我和小姑、六郎、七郎，我们捡到了好多野鸡蛋。” 他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毕竟除了李家，也没有其他人家是住在燕山山脚的了。 拿掉盖在鸡蛋上面的一层枯草，五郎献宝似的，一脸得意的对李婆子道：“您看，一共有四十二个。” 李婆子瞬间瞪圆了一双老眼，韩氏和柳氏也俱是一脸震惊。 “还有。”见五郎只顾着显摆鸡蛋，六郎和七郎也压根儿想不起五郎背后的那只背篓，里面还装着另外一样宝贝，李淑只好亲自出面，提醒五郎赶紧把背篓里的山薯拿给李婆子看。 “对，还有一样我们谁都不认识的东西。”五郎这才想起，自己背上还背着二三十斤像棍子一样的不知什么东西。 “这啥？”韩氏和柳氏也不认识，韩氏不会说话，只拿充满疑惑的眼神儿盯着自己婆婆，柳氏则是直接问了出来。 “这不是山薯吗？”李婆子一脸惊喜，她腾出右手摸了一把背篓里的那些山薯，“你们几个小家伙这是从哪挖出来的？这东西可顶饱了，蒸熟了当饭吃正好儿。” 五郎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就山上。奶奶，要不我和六郎再去挖一些回来？” 能吃，这对五郎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小家伙儿一听到这两个字，只觉自己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呢。 “让你两个婶子跟你一起去。”口粮对李家人来说那可是头等大事，李婆子把小闺女抱进里屋，然后立刻就给儿媳妇们派了新的活计，“你们俩现在就跟着五郎去山上。六郎去地里，把你大伯娘和你几个哥哥、你四叔都给叫回来。多的不要说，就说是我让他们回来的。” 这刨地挖山薯、用背篓或者箩筐搬运山薯的活计，比起单单只使唤儿媳妇，李婆子还是更倾向于让自己的几个孙子，以及自己还未成年的儿子帮着一起做。 反正他们家的那点子田地，她的三个成年了的儿子，再加上她老头子，多花一点儿时间也是能够好好做完的。 反倒是挖山薯的这个活儿，就只有山薯发芽之前的这短短几天适合去干。 第6章 扯谎的小小技巧 五郎他们分头去忙了，留守家中的李婆子也没闲着。 她把李淑放到炕上让她自己玩儿，然后又把之前找出来的两件旧棉衣收进柜子。 这两件衣服她原本是打算送去镇上换几个铜板回来的，现在有了山薯和鸡蛋，李婆子就不打算再动这两件棉衣了。 “鸡蛋让大郎拿去镇上卖，得了银子就先把欠医馆的钱给还上。还上估计够呛，那就先还一部分好了。” “孩子她姥姥（卫老太太）送过来的豆子和高粱还剩约么十来斤，加上山薯，省着点儿的话估计能吃到野菜下来了。” “家里的鸡蛋和猪肉还是留给我宝儿吃，我宝儿病了一场，身子还虚着呢。” “山薯我得提前蒸上一锅，孩子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 李婆子自顾自唠叨了半天，然而李淑却没有从中听到哪怕一句她想听到的，这让李淑实在没办法继续扮演莫得感情的吉祥物了。 “娘。”小丫头伸手扯了一下自家娘亲打着两个补丁的灰色衣袖，“山薯，送祁老大夫。” “小宝乖。”李婆子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闺女下颌尖尖、两颊凹陷的白嫩小脸儿，“这玩意儿不中吃，祁老大夫不会喜欢的。” 李淑：...... 她娘这是逼她放大招儿啊。 “中吃的，我听人家说，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吃这个。” 编瞎话的诀窍一：当你托词自己“听别人说”的时候，记住一定不要说出这个“别人”的真实姓名，免得以后对景儿了，一不小心就穿帮。 李婆子看着自家闺女一本正经的小脸蛋儿，笑着温声对她说：“娘的宝贝闺女这是听谁说的啊？靠不靠谱啊？” “是我不认识的人，他穿的衣服可好看可好看了。” “他还给了祈小大夫一个......一个这么大的、像是饺子的东西。那东西可沉可沉了，还硬邦邦的。” “他还说，他是特意从州城那边过来找祁老大夫看病的。” 编瞎话的诀窍二：赋予作为消息来源的神秘人物一个看似高大上的身份，借此增加你转述消息的可信度。 当然，在编瞎话的同时，李淑也没有忘记遮掩自己的异常之处。 她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懵懂模样，“娘，州城是什么？还有那个像是饺子一样的东西......” 李婆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摸着自己小闺女干枯发黄的柔软发丝，“州城啊，州城就是咱们檀州府最大最好的城。” 至于小闺女口中那个像饺子一样的东西，李婆子觉得，那东西十有八九是个大银元宝。 是从州城来的，而且还能眼都不眨的拿出成人拳头大的银元宝，这人毫无疑问肯定是个富家老爷。 富家老爷说，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吃山薯...... 李婆子一方面觉得难以置信，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对此心生期待。 她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宝儿啊，娘想现在就去一趟镇上医馆，你去跟七郎他们几个一起玩儿好不好？” 李淑一脸乖巧，“好。” 虽然对于要和六岁的七郎一起哄孩子，李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不要”，但懂事儿如她，总不能因为不想和还是爱哭包的两个小侄子在一块儿，就撒娇耍赖的妨碍自家娘亲做正事儿？ “小宝真乖。”满脸慈爱的李婆子轻轻拍了一下自己闺女的背，然后就抄起闺女，把她送到了院子里的老杏树下。 “奶奶。”在娘亲和伯娘出门之前，就被赋予了看孩子重任的小七郎，此时正挂着一脸的笑，耐心地陪着自己的两个弟弟祸祸小黑蚂蚁。 在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一个是两岁的小八郎，这孩子是三房次子，同时也是七郎的亲弟弟，另外一个则是刚满周岁的小九郎，这孩子是李淑大哥大嫂的第四个儿子。 听到自家哥哥喊“奶奶”，两个小家伙儿也跟着笑嘻嘻喊了李婆子一声。 李婆子笑着应了，然后才一脸严肃的对着七郎叮嘱道：“小七，奶奶得出门一趟，你小姑和你两个弟弟，奶奶就把他们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让他们跑到院子外去。记住了吗？” 小七郎绷着小黑脸儿，脸上是和李婆子同款的严肃表情，“我记住了。奶奶你放心，我肯定看好他们。” 他的保证李婆子还是信得过的，毕竟这孩子都已经帮她带了三年她家小闺女了。 “乖。”抬手在可可爱爱的七孙子头上摸了一把，李婆子这才拿过墙根儿底下的一只空背篓，把李淑他们带回来的品相还算不错的山薯，一一捡出来放到里面。 *** 李婆子走了约么两个时辰后，李老汉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扛着锄头从地里慢悠悠走了回来。 没有见到老妻，李老汉问正守着家里两个小孙子的自家小闺女，“宝儿啊，你娘呢？” “娘去镇上了。” 李淑话音刚落，李婆子就已经一边擦汗，一边推开院子门口的简陋木门走了进来。 “娘~~~”李淑迈着小短腿儿，嗒嗒朝着李婆子跑了过去，“娘您辛苦了，来，手绢儿给您，您擦擦汗。” 李婆子一看见自家宝贝闺女，顿时就腰不酸腿不痛、浑身都是力气了，她接过闺女递来的小手绢儿，象征性的在自己额头虚虚擦了一下，然后就又立刻把小手绢儿还给了自己的宝贝闺女。 她一个整天在田间地头儿打转的糟老婆子，用的哪门子的小手绢儿啊？没得白白糟蹋了她闺女的好东西。 抬眼看到站在院子中间的自家老头子，李婆子眼中顿时有了更多光彩。 她把空着的背篓递给大儿子，“老头子，我跟你说件大好事儿。” 李老汉一脸讶异。 大好事儿？ 他们家还能有大好事儿？ 他记得今天早晨，这老婆子才跟他说过自家就要断粮的事儿，现在这老婆子这么高兴，难道是他家未来一段时间的口粮有着落了？ 李老汉已经发挥出了自己最大限度的想象力，可过往的艰难困苦，显然已经磨没了他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以及期待。 纵使李婆子特意强调了，她要说的是一件“大”好事儿，但李老汉却依然还是不敢往更好的情况上猜。 对他来说，能让家里人不饿死，显然就已经是一件“大”好事儿了。 蠢作者忘记更新了！！！ 第7章 败家闺女李小宝 听李婆子如此这般说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儿，李老汉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满的不可思议，他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你刚才说......” “我说，城里的有钱人都爱吃山薯，咱们挖的山薯拿去州城，应该能换不少银钱回来。”李婆子笑眯眯的，非常有耐心的跟李老汉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李老汉的心情她太能体会了，毕竟这都是她已经经历过一遍的情绪了。 她对李老汉道：“我记得里正家的二小子就是在州城的酒楼做厨子的，你要是心里没谱儿，那你到时候就先去找找他呗。” 这是李婆子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来的。 他们村的里正王利平人很不错，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是好说话的。 他们一家在州城没有其他熟人，与其进城之后到处瞎撞，显然去找一下常年在那儿做事的王里正的二儿子，对他们来说是个更加明智的选择。 只要对方肯帮忙，那他们就算不能把山薯卖出高价，起码也能不被陌生人给坑了去。 “那成，那我明天就带老大、老二去趟州城。”李老汉一锤定音——行不行的，他们总要先去试上一试。 “爹、娘，我们把那一片的山薯都给挖回来了，就只留了一些小个儿的让它继续长着。” 李老汉正打算吩咐七郎去里正家里借牛车，篱笆墙外就已经响起了王氏的大嗓门儿。 她背着个很大很深的柳条筐，在她身后，是背着同款柳条筐的大郎几个。 “这么多！”看到后面的儿孙个个都累得呼哧带喘，李婆子不由瞪圆了一双老眼。 王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已经是我们挑拣过的了，要是把那些小崽儿也一起挖回来，那我们起码还能再弄个三五筐的量。” 庄稼人虽然不懂什么叫“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但他们却下意识不会对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山林或者土地无限索取。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李家已经濒临断粮，但王氏他们却依然还是在那一片留了些做种的小山薯下来。 “爹，娘。” “爷爷，奶奶。” 跟在王氏身后的李老四以及大郎几兄弟，还有跟在大郎几兄弟身后的韩氏两妯娌，进了院子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笑着和家里的两位大家长打招呼。 李婆子站在院子门口，一边摆手示意大伙儿赶紧进来，一边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之类的话。 “你个老婆子，你倒是赶紧做饭去呀。” 李老汉虽然能够理解自己老伴儿的满心激动——毕竟他的激动程度一点儿不比李婆子少，但看到儿孙们个个一副累到快要虚脱的样儿，李老汉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儿了。 喝着清的能够照出人影儿的粥水，干着又挖又扛的力气活儿，孩子们没有倒下，分明就是全靠心头的一口气在拼命死撑。 现在家里有吃的了，李老汉哪里舍得再让孩子们饿肚子。 他拎起之前李婆子挑剩下的那些品相不好的山薯，“这些全都拿去蒸了，要是不够就再给孩子们做一锅高粱米饭。” 李婆子白他一眼，个死老头子说得轻巧，就他们家的这老些半大小子，高粱米饭那是能够随便做的？ 个死老头子怕不是想要过上个十天半月扎脖儿的日子！ “爹、娘，喝水。”帮不了什么大忙的李淑，迈着小短腿儿，给自家老爹老娘每人送上了一碗凉白开。 “哥、嫂子，还有大郎你们几个，水就在这儿，你们自己倒着喝。” 小丫头指着她使唤六郎一早烧好的一瓦罐凉白开，笑眯眯的招呼其他人也过来喝水。 这水有一半都是来自李淑空间的灵泉水，喝起来不仅口感极好，而且还有着增强体质、消除疲劳的神奇功效。 仗着家里没有大人在，在六郎拿着水瓢，从水缸里往外舀水的时候，李淑可是很放肆的，往烧水的铜壶里偷偷加了不少她的神奇灵泉水。 “小宝乖。”李婆子笑眯眯接过了自己闺女递来的大半碗凉白开，“这水是你使唤六郎烧的？” “是的。”李淑点着小脑袋，“六郎和七郎一个烧水，一个照顾弟弟，都可乖可乖了。” 她一点儿都不意外李婆子能够一猜即中，实在是他们家一共就只有少少的几个小娃儿在家留守。 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小只别说做事儿了，不给六郎和七郎添麻烦就已经是万幸了。 而七郎又一直被自己的两个弟弟缠着，李淑当然也是不可能指使他烧水给大家备着的。 她揪着自己娘亲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裤子，“娘，他们这么乖，今晚您给他们煮鸡蛋吃好不好？” 李婆子：...... 水喝到一半的李婆子，顿时觉得碗里的水不如刚才好喝了。 她的这个败家闺女哎，鸡蛋是她想煮就能煮来吃的吗？ 卫老太太送来他们家的那几个鸡蛋，她还打算留给她的小宝慢慢吃呢。 至于几个孩子从山上捡回来的那些野鸡蛋，李婆子拿它们还有大用——他们家，可还欠着人家祁老大夫一笔药钱呢。 “娘~~~” 李淑祭出自己糖度最高的小奶音，扯着李婆子就是好一顿撒娇。 “您看大郎他们，他们今天都很辛苦。还有您和爹、哥哥和嫂嫂，大家都很辛苦。” “娘~~~” 李婆子被扭成麻花辫儿的闺女又抱又蹭的，磨的彻底没了脾气，再加上家里的几个小孙子，个个都用既渴望又克制的小眼神儿默默盯着她瞧，李婆子哪里还能说得出一个“不”字。 孩子们要是不管不顾的跟她哭闹，她或许还能硬起心肠，可孩子们却一声不吭。 他们懂事儿成这个样子，李婆子是既欣慰又心疼。 她把自己粗糙的手放在了李淑头顶上，用力揉了两下之后，李婆子狠狠对自己二儿媳妇说了一句，“老二媳妇，晚上你给大伙儿弄个咸菜肉沫蛋花汤，把你姥姥送来的鸡蛋和肉都给整上！” 孩子们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虽然李婆子因为心疼东西，语气着实算不上好，但是大家谁也不会因为李婆子语气不好就少一分高兴。 就连被婆婆用恶狠狠的语气，吩咐了这么一样活计的韩氏，脸上都是和孩子们一样的雀跃以及激动。 第8章 有福气的李小宝 当晚，李家人吃了难得丰盛的一顿晚饭。 人手一大碗的咸菜肉沫蛋花汤，高粱和山薯混在一起熬出来的、谁都可以随便吃的稠稠的粥，粥里大块的山薯、多多的高粱，大大缓解了李家人的饥肠辘辘。 “小姑，要是以后咱家天天都能吃这么好那该有多好。” 吃完了饭，小七郎一边陪着两个弟弟玩儿，一边还不忘一脸憧憬的，对正暗搓搓拿手指戳小九胳膊玩儿的李淑说。 “会的。”李淑收回祸害九侄子小胳膊的那只手，一脸若无其事的对着自家小七郑重作出保证，“只要你们听小姑的话，咱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听着自家小姑这与其说是“保证”，倒不如说是进一步确立自己家庭地位“要求”的话，七郎无语片刻才一本正经的朝着李淑用力点头，“我肯定听小姑的话。” 七郎想的是，反正在今天之前，他也一直都是自家小姑的跟屁虫。 小姑的这个要...咳，这个保证，有与没有，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话说，他家小姑难道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多此一举吗？ 以他家几位长辈对他家小姑的疼爱程度，他们这些还要靠着爷奶、爹娘吃饭的小豆丁，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李婆子就已经给自己丈夫以及儿子准备好了出门的行囊。 行囊里装着一个用来装水的小陶罐，装着几根她昨晚蒸好的山薯，除此之外，李婆子还把家里仅剩的六个铜板拿了出来。 她把铜板递给李老汉，“这几个铜板你带着。” 州城和镇上不一样，李老汉他们要想进城，每人得给守城的官兵一个铜板才行。 这一点李老汉显然也很清楚，他把铜板妥善收好，然后才示意大儿子去赶牛车。 李老大放下碗，揣着一肚子的高粱米粥，大步流星牵牛去了。 昨晚吃的饱，今早的粥李婆子就没舍得再多放粮食了。 不过就算如此，比起挖到山薯之前，李家人现在喝的粥，那也还是要浓稠许多的。 送走了去州城卖山薯的李老汉父子三人，同样喝了一大碗高粱米粥的李老三、李大郎就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与此同时，李家的其他人也收拾好碗筷，打算去山上继续找山薯了。 “娘，我也要去。”被默认在家留守的李淑，扯着李婆子的衣袖，非要跟着嫂子、四哥以及侄子们一起上山。 李婆子脑壳儿疼，“小宝乖，你几个侄子是上山干活儿去的，等啥时候他们忙完了，娘再让五郎几个带你去耍。” “我也是去干活儿的。”李淑努力踮着脚，试图让自己的身高变得有说服力一些，她对默默站在一旁的五郎道：“之前的山薯就是我发现的，对，五郎？” 五郎点头如捣蒜。 别说小姑没撒谎了，就算小姑是在信口胡说，那他也必须帮着小姑兜下这个谎——他可不想小姑默默把他记在心里的小黑本儿上。 “您看，五郎都帮我作证了。”李淑揪着李婆子的一只衣袖，“您就让我跟着去，我很有用的。” 李婆子不同意，“你个三岁的小丫崽子是能挖土还是能搬筐？没得你跟去了，你嫂子他们还得多分出一份心思照顾你。” “我能找山薯！我运气可好了，肯定比所有人都找的快、找的多。” 李淑觉得自己可不是在说假话，比起李家的任何一个人，她都要更加了解山上的山薯到底长在什么地方。 毕竟，她可是经历过十多年后那场大旱的人。 彼时，饿疯了的燕山村村民，为了找出更多吃的东西，差一点儿就把燕山外围的地皮都给整个儿翻过来了。 那时候的燕山村，十户里面起码有九户半家里连一粒米都找不出来，为了不饿死，大伙儿几乎天天都结伴上山。 有本事的或许还能偶尔打到一两只山鸡野兔、捞到一两条河鱼，绝大多数没本事的，则是只能把目光投向山林里的那些植物。 野菜吃没了就吃嫩树叶，树叶吃没了就吃树皮草根，在找草根的过程里，大家把靠近燕山村的那座山，几乎整个儿犁了一遍。 那座山是构成燕山山脉的众多山峰之一，因为外形与佛塔略有相似，村民们沿袭祖辈的叫法，称之为“北塔山”。 北塔山上有很多山薯，但在旱灾来临之前，村民们却没有哪一年是把山上的山薯都给挖出来了的。 在老天爷一滴雨都不肯落下之前的那些年，大家挖山薯也和捡蘑菇似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惯去的固定区域。 而在这些已经被人们发掘出来的固定区域之外，却有更多山薯是每年都在寂寞生长的。 现在李淑想要去找的，就是这些还没有被村民发现的野生野长的山薯。 “娘~~~你就让我去呗。你看村里这么多人，谁能像我似的，上山一趟就踩到一窝山薯。” 李淑用自己亮晶晶的小眼神儿拼命暗示——娘啊，只要你让你闺女上山，你闺女肯定就能再帮着家里找到不止一窝山薯。 看自己宝贝闺女的时候，眼睛自动加了一百来层滤镜的李婆子动摇了。 确实，就像她宝贝闺女说的那样，这村里还真没有哪个是像她闺女这么有福气的。 她略一思忖，“那娘陪你一起上山。老三媳妇，你留在家里看着小八小九。” 柳氏眉头微皱。 虽然比起上山找山薯，她确实更喜欢留在家里照顾自己儿子以及大房的小侄子，但婆婆居然在这种关乎全家人生计的事情上惯着李小宝，这让柳氏觉得非常胡闹。 她不敢违逆李婆子，闷闷应了声“是”，柳氏就回屋帮着七郎看孩子去了。 “来，小宝，大嫂背你。” 给老李家生了四个儿子、干活儿一点不比男人差的王氏可没有柳氏那么多想法，但凡是李婆子决定好了的事儿，王氏都会无条件服从。 她把自己小姑子拎起来放进背篓，然后又专门拿了一个小号的背篓递给自己婆婆，“娘，您年纪大了，背不了太重的东西，等会儿您就用这个稍微装点儿就行。” 第9章 他们真没这么莽 李淑有点儿不太习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自己大嫂拎进背篓，然后背在背上了。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小时候被大嫂当成小鸡崽子拎来拎去的无奈以及认命了。 “大嫂。”小胳膊儿搂着王氏的脖子，李淑把小脸儿悄悄贴到了自家大嫂的发髻上。 “怎么了？可是想要喝水了？” 听到李淑的小声呢喃，王氏立刻微微侧过头来。 “不想。”李淑小脸儿贴着王氏的头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 “那你想喝了就喊嫂子一句。”王氏的大嗓门儿在山间传出老远，但接受过规矩礼仪方面严格训练的李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她这样有啥不好、有啥不对。 “大嫂，走这边，我觉得这边应该有山薯。”被王氏背着走了约么两刻钟后，李淑小手儿指着她记忆当中的另外一块山薯集中的地方，示意王氏背她过去。 王氏没有犹豫也没有质疑李淑，她抬脚，朝着李淑小手儿指着的方向大步而去。 “就是这儿。这和昨天我们发现的长了山薯的地方有些像。” 王氏一瞅，“呦，还真挺像的。” 和昨天他们挖山薯的地方一样，这里也是横七竖八倒着不少枯黄的杂草，周围也是长着几丛光秃秃没有叶片的灌木，更远处则同样也是长着粗壮高大的各种无叶乔木。 不过说老实话，这山上貌似到处都是长的这个样子，王氏也不知道自家小姑子到底是怎么看出就这里和昨天的那处地方长得很像的。 在她看来，这山上的每一处地方，几乎都和昨天他们挖山薯的地方有着几分相像。 把装着李淑的背篓从背上拿下来，然后抱出李淑，把她交给李婆子牵着小手儿，王氏这才和其他人一起认真寻摸山薯。 “哎呦，还真有！” “我这儿也有！” “我这儿藏着一窝野鸡蛋！” “我的天，我这也有一窝！这也藏得太好了，我要是再往前一点儿，这些野鸡蛋起码得让我踩碎一半儿。” “四哥你倒是小心着点儿啊！”小大人儿五郎一听到四郎在那咋咋呼呼，立刻放下手里的小镰刀就朝四郎那边跑。 那可是野鸡蛋啊！他可不能让粗心大意的四哥都给一脚踩碎了。 光是想象一下那副场景，五郎都觉得自己的一颗小心肝已经在哗啦哗啦往外淌血了。 他抢过四郎的那只背篓，然后小心翼翼弄了些枯草垫在背篓底层。 “十二个。”小心翼翼把鸡蛋全都装进背篓，五郎笑着把视线转向自家三哥。 三郎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瞅啥呢你？” 五郎：......当然是瞅你这个傻子怎么还不把鸡蛋捡起来啊！ 想到自家三哥和四哥那如出一辙的没心没肺，五郎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拎着四郎的背篓走到三郎身边，然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开始往背篓里面捡鸡蛋。 李婆子和王氏、韩氏俱是一脸无奈——他们家的三郎四郎，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反倒是年纪比他们更小的五郎，从小到大都是一副爱操心的小大人样。 “奶奶、娘，一共二十九个。”把所有鸡蛋全都捡进背篓，五郎仰着一张小黑脸儿，朝自己奶奶和娘亲笑的格外灿烂。 李婆子伸手在自己孙子头顶揉了一把，“好孩子，辛苦你了。” 王氏则是忙里偷闲的指使自己儿子，“把背篓拿到旁边，别让你三哥、四哥再一不小心给撞倒了。” 三郎四郎：......他们真没这么莽！ “我说你们两个，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呢？你们倒是赶紧过来帮忙挖山薯啊。” 王氏一声令下，三郎和四郎顿时不敢互相挤眉弄眼了，两个半大小子原地蹲下，和王氏等人一起挖起了埋在土里的山薯。 很快，除了李淑，上了山的李家所有人，就都投入到了枯燥的重复劳动当中。 至于李淑，已经完美达成了自己上山的两个小目标，李淑现在乖巧的简直就像是一尊雕像。 她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娘亲身边一只倒扣着的箩筐上，双眼放空瞅着树木缝隙间的那一小片天空，任由思绪天马行空似的到处乱飘。 没人知道，她其实是在琢磨怎么才能让李家人在今年之内实现吃饱穿暖的这个小目标，大家都以为，李淑这是在研究天上时不时就要变换一下形状的那朵调皮的云。 一直挖到快要正午的时候，李婆子这才招呼着自己的这些晚辈回去村子。 大伙儿把他们用木铲、镰刀、柴刀等工具，好不容易才挖出来的山薯全都塞进背篓背在身上，李婆子则是主动把自家闺女背在了自己背上。 至于她原本带着的那只小背篓，王氏早就已经抢先一步拎在了自己手上。 她背着一只背篓、拎着一只背篓，同时还不忘给孩子们分派任务，“鸡蛋就五郎拿着，这孩子是个稳妥的。其他人就各自一筐山薯。镰刀什么的都别落下了，谁要是丢三落四，中午饭他就别想吃了。” 最后这句，王氏主要是针对三郎、四郎小哥儿俩的，这俩孩子不是亲兄弟，但他们那如出一辙的性子，却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其实是一对年龄不等的双胞胎。 被重点关照了的三郎四郎，早就已经习惯了家里人对他们的各种不放心。 两个半大小子嘻嘻笑着，一边彼此打趣，一边背起背篓，拿起木铲，跟在王氏等人身后一起朝着山下走去。 山下是燕山村村尾，住着的就只有李家这一户人家。 再加上此时不过是土地刚刚化冻的早春时节，山上并没有野菜可挖，所以李淑他们这一路，也和昨天一样，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燕山村村民。 回到家，李婆子让二儿媳妇去煮山薯粥，其他人则是和王氏一起，在院子中间或蹲或坐的开始筛选山薯。 把品相好的挑出来，整整齐齐码在背篓里面，然后再把被他们不小心弄断的、形状奇怪的，全都拢到一起，收进地窖里面。 第10章 吓出一身汗的价 下午李淑没有再闹着上山，吃过二嫂煮的没滋没味儿的山薯粥，李淑就乖乖回屋睡觉去了。 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多多睡觉才能长个儿。 美美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李淑这才一骨碌爬了起来。 “娘？” “哎！”正拿着一件旧衣缝缝补补的李婆子听到自家宝贝闺女的声音，立刻放下手里的旧衣和针线，伸手把李淑抱了起来。 李淑小脸儿在李婆子胸口微微蹭了两下，“娘，我三嫂呢？她没上山？” 李婆子微微蹙眉，当然，她的这股子不快，并不是冲着李淑来的。 她有意见的，是自己的三儿媳柳氏。 柳氏一向对她偏宠小宝颇有怨言，这让觉得自己宝贝闺女全天下第一可爱的李婆子非常不能理解。 她用自己长着数个老茧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李淑柔软的发，“你三嫂忙着带孩子呢，娘的小宝有啥事儿不如跟娘说，娘一准儿帮你办成它！” 李淑心里的小人儿，为自己的迂回战术取得成功，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她果然足够机智！ “这样啊，那您晚上还让二嫂做鸡蛋汤呗，我想喝鸡蛋汤。” 李婆子：...... 这要不是她亲闺女，她肯定斩钉截铁回对方一句，“不，你不想！” 忍住心疼、肝儿疼、肉疼的各种疼痛，李婆子耐心地跟自己闺女讲道理，“小宝啊，咱们家的那些野鸡蛋，娘是留着卖了换银子的，可不能再给你们做来吃了。” 且不说他们家还欠着祁老大夫一笔药钱，就算没有这个事儿，他们家接下来也是要把用旧了、用坏了的农具，全都送去镇上修理一番的。 光是为了做这件事，李婆子就得预备出起码二十个铜板。 除此之外，卫老太太之前特意送过来给他们家小宝治病的那些铜钱，李婆子也没打算白拿自己老娘的。 虽然卫老太太说了不用还，但李婆子作为卫家女，对卫家的家境那也是相当了解的。 卫老太太这个当娘的心疼女儿她知道，可她这个已经嫁出门、甚至连孙子都有快十个了的“老”闺女，却也没有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厚着脸皮让自己娘亲贴补的道理。 她的日子她得自己过起来，就算遇到什么困难，她也不能就手心向上去找自己老娘要钱。 也不管自己闺女到底能不能听的明白，李婆子耐心地把这些事情全都跟李淑一一道来。 李淑歪着小脑袋，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懵懂小模样，“那要是爹和哥哥们把山薯卖出去了，咱们家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吃鸡蛋了？” 她掰着自己的小手指，有模有样的打着如意算盘，“卖山薯的钱，还给姥姥和医馆。鸡蛋，留下打汤吃。” 李婆子：...... 这山薯到底能不能卖出去都还不好说呢，她闺女怎么就已经惦记上卖山薯的那笔银子了？ 她一脸无语的盯着李淑瞧，李淑则是扬起小脸儿，对她甜甜笑了一笑。 李婆子顿时败下阵来，她对李淑道：“要是你爹和哥哥把山薯卖出去了，晚上娘就让二嫂给你们打蛋花汤。” 李淑欢呼一声。 她伸出小手指，“娘，拉勾勾。” 李婆子一脸无奈的伸出小拇指，和自己闺女那还没有蚕豆大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一下。 看着自家闺女一副“安心了”的可爱小表情，李婆子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不想了。反正要是山薯真能卖出去，那家里倒也确实不差孩子们吃掉的这几个鸡蛋了。” 这么想着，李婆子心里的那股子不舍、心疼顿时淡了不少。 她拍了一下自己闺女单薄的背，“好了，别腻着娘了，娘得接着给你爹补衣裳了。” 李淑闻言，立刻乖乖坐到了李婆子身旁。 李婆子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闺女的头——瞧瞧，瞧瞧她家小宝多懂事儿、多听话、多乖巧。 恨不得把自己闺女夸成一朵花儿的李婆子，拿起针线正要继续缝补李老汉的那件旧衣，李家的简陋院门就已经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 听到动静的李婆子正要出去看看情况，黑脸泛红的李老汉就已经大步流星朝着正房这边走了过来。 他怀里抱了一包东西，黑红的脸庞上带着不容错辨的激动、欣喜。 “是爹回来了！”李淑小手儿一撑炕上的破席子，“娘，快，快给我穿鞋。” 她要第一时间出去确认结果。 李婆子闻言，丢下手里的针线就要去给李淑穿鞋，结果还没等她下炕去拿李淑的鞋，李老汉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她们娘俩儿待着的这间屋子。 因为身怀“巨款”，这一路李老汉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的贼，就算是回到村子，他也没敢让自己喜形于色，现在回到自己家里，老爷子总算有胆子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老婆子！”他把自己一直牢牢攥着的粗布包袱塞给李婆子，“卖出去了！山薯，全都卖出去了！” 李婆子双手直抖，她接过李老汉塞来的粗布包袱，“一共卖了多少？” 李老汉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一百五十个钱！” 李婆子倒抽一口凉气，声音不由自主拔高，“多少？？？” 李老汉很有耐心的重新换了个说法，“两贯零一百五十个钱！” 现在轮到他理解自己老婆子的大惊小怪了，就像之前李婆子也对他的惊讶感同身受一样。 李婆子手抖得更厉害了，“不是一共才十个背篓的山薯？” 一共三四百斤的山薯居然卖出了二两银子的高价，不，天价，这让李婆子如何能够保持淡定？ “是啊。可架不住这玩意儿它是真能卖上价儿啊。” 李老汉在乍一听到“六文一斤”这几个字的时候，其实也被山薯的高价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当时甚至还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如果不是看到两个儿子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呆傻模样，李老汉当时肯定会再问一遍酒楼掌柜，“您说多少？” “你先把这些铜板收好。”说了这么一句，眼看着李婆子去翻箱倒柜的找家里的那只空钱匣子了，李老汉这才身子一斜，坐在了李婆子旁边的那一小截炕沿上。 “这、这哪来的？”李婆子找出钱匣子，正准备解开包袱皮，把里面的那些铜板全都塞进钱匣子妥善放好，谁知这包袱皮解开之后，最先映入李婆子眼帘的，居然是包的严严实实的三个油纸包。 第11章 误打误撞撞上了 闻着越来越浓的肉香味儿，李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就说，怎么刚才她没听到大量铜钱砸在炕上的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搞了半天，这包袱皮里居然只包了一百五十个钱。 剩下的两贯钱，人家酒楼直接给了李老汉一小块银子。 李婆子把碎银子和铜板全都小心地收进钱匣子里，李老汉则是趁她数铜板的时候，简单答了一句，“梁子给的，酒楼的客人吃剩下的，他给我看了，都是好肉。” 李婆子一脸无语，“都是好肉”这句话有必要如实转达吗？不知道自己家是个啥情况吗？连个油星子都少见的人，有什么资格挑剔肉是好是孬？ 她问李老汉，“你就这么拿走了，梁子的东家不会有意见吗？” 李老汉抹了把头上的汗，“不会，我特意问了，梁子说他们经常这样。” 李婆子顿时羡慕了，她对李老汉道：“老大老二去里正家还牛车了？” 李老汉点了一下头，“梁子让我们给里正家捎了一袋大米、一袋白面，另外还有两匣点心、两匹细布、十斤猪肉。” 里正一家是村里日子过的最好的人家，不仅顿顿都能吃饱，而且家里还长期都有点心、糖果、细粮和猪肉可吃。 要说老李家和里正家有啥相似的地方...除了同住燕山村，大概也就只有“两家都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女娃娃”的这一点了。 “爹、娘。”老两口儿才说了没几句话，同样心情激动的李老大和李老二就一起赶回了自己家里。 哥俩儿还了牛车，转交了东西，告辞从里正家里出来之后，就非常默契的一起加快脚步，直奔家里，在里正家耽误的那点儿时间，硬是被他们用速度给追回来了。 “爹、娘。”进到老两口儿屋里之后，这两兄弟傻笑着又喊了一遍自己爹娘。 李婆子觉得自己简直没眼看——她咋就生了这么两个傻儿子呦！ “傻笑个什么劲儿啊你们两个，有那个闲工夫，你们倒是往林子那边接一下自己儿子、媳妇啊。” 虽然被自家老娘数落了，但李老大和李老二的喜悦却是一点儿折扣也没打。 兄弟俩“哎”了一声，然后就真的按照李婆子说的方向，上山去接自己儿子和婆娘了。 李婆子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你看着小宝，我去喊老三媳妇做饭。” 李老汉点了一下头，“那你让老三媳妇给孩子们煮点肉吃。” “成。”李婆子答应完了，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还答应了小闺女，要是山薯卖出去了，晚上就让老二媳妇给她做一个蛋花汤喝。 看看手上的油纸包，李婆子将征询的视线转向自家宝贝闺女，“小宝啊，蛋花汤咱明个儿再吃行不行？” “行啊。”李淑小脑袋用力点了一下，“晚上吃肉，明早吃汤。” 李婆子：...... 病了一场之后，小闺女的胃口居然变得如此恐怖！ 倒不是说李淑吃的多，李婆子主要还是有点儿受不了小闺女这副“专挑好的吃”的架势。 让柳氏把小八、小九抱到正房，李婆子这才拿了油纸包，准备和柳氏一起去灶房做饭。 和柳氏一起过来的，除了小八小九，还有一直在帮柳氏带孩子的小七。 这孩子一进屋就闻到了油纸包里散发出来的浓浓肉香，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他的小眼神儿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牢牢黏在了油纸包上。 “娘。”李淑一看小七想吃肉，立刻伸手扯住了正准备把肉拿去灶房的李婆子。 李婆子一看小闺女眼神儿牢牢盯着油纸包，无奈之下只好打开油纸包，捏了一块没有骨头的鸡肉递给李淑。 李淑笑眯眯道了谢，然后转手就把一半鸡肉塞进了小七嘴里。 剩下的一半，她撕撕，一点一点喂给了八郎和九郎。 “小姑。”七郎嘴里含着鸡肉，心里却七上八下，慌的不行。 在他们家，有资格开小灶的，一向就只有李淑这个李老汉和李婆子的宝贝闺女。 至于其他人，想开小灶除非是身体不舒服。 “吃。”李淑对着小七的时候，心情一向都是很复杂的，她抬手拍了一下自家侄子的小细胳膊，“以后小姑会让你们吃到更多的肉。” 小七鼻子有些酸，李老汉则是一脸慈爱的抬手揉了一把自家闺女的头。 他们家的小宝啊，也已经渐渐变得懂事儿了呢。 孩子要长大啊，还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呢。 深感时光如梭、变化太快的李老汉，一边看孩子，一边默默犯愁起了家里越来越大的开销。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更何况有着一群半大小子的他们老李家，原本就是很穷很穷的一户人家...... 再有就是他的大孙子、他的小儿子，这俩孩子眼瞅着就该说亲了，可就他们家的这几间屋，孩子说了亲，他们拿什么给孩子娶媳妇？ 更别提在娶妻之前，他们还要按照当地习俗，给女方家里送个起码价值一两银子的聘礼...... “爹、娘。” “爷爷、奶奶。” 李老汉思维发散了不到两刻钟时间，上山挖山薯的李家就和去找他们的李老大、李老二一起回来了。 他们回来没一会儿，下田的李老三和李大郎也扛着镐头、锄头走了回来。 大家先是七嘴八舌的跟李老汉和李婆子打招呼，然后又分别去问候自家爹娘、叔婶、伯父伯娘、小姑姑李淑以及同辈兄弟。 这么多人同时说话，原本还算安静的燕山山脚，顿时就变得格外热闹。 李淑笑眯眯站在门口看着，没一会儿，洗完手脸的五郎就已经笑眯眯凑到了李淑身边。 “小姑，下午我们又捡到了一窝野鸡蛋，我数了，有二十五个。”五郎一边说着，一边喜滋滋的指了一下被他放在屋檐下的小背篓，“小姑，你猜我们是在哪里捡到这些野鸡蛋的？” 李淑随口乱说，“草丛里？” “不是，不是。”五郎小黑脸儿直放光，“我们是在旁边那棵大树的树洞里面捡到的。” 李淑挑了一下眉，不错嘛，居然有人注意到她放在树洞入口处的那些鸡蛋了。 她好奇地看向五郎，“是谁找到的？” “是三哥。”五郎说着瞥了一眼正和四郎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不知说着什么的三郎，“三哥淘气，说树洞里面可能会有松鼠存的粮食，然后他和四哥就趁我们休息的时候去掏树洞......” 李淑一听，得，这哪里是注意到了，这分明就是想要淘气的时候误打误撞撞上了。 不过，结果是好的，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第12章 总算吃上饱饭了 “小姑，问你个事儿呗。”五郎正说着三郎发现鸡蛋的事儿，三郎就已经和四郎一起，神秘兮兮的凑到了李淑身边。 闻着已经散发到院子里来的那股肉香味儿，对于三郎和四郎想要问她什么，李淑心里门儿清。 她抬着自己的小下巴，“你问。” 三郎嘿嘿笑着在李淑身侧蹲了下来，“小姑啊，我奶今晚是不是......” “是不是给我们炖肉吃了？”四郎比三郎可要急切多了，三郎还在那挤眉弄眼的，一副“小姑你懂的”的顽皮模样呢，四郎就已经直接问出来了。 “是呀。”李淑并没有卖关子，见院子里的绝大多数家人都拿既期盼又克制的小眼神儿盯着她，等着她回答，李淑立刻就把李老汉父子三人今天去州城，不仅卖掉了山薯，而且还得了美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自己的哥嫂以及侄子。 当然，为了让自己的讲述符合自己三岁孩子的身份，李淑并没有原原本本复述李老汉讲过的话。 而且她也没有把山薯到底卖了多少银子的事儿，也一股脑儿的直接捅给大伙儿。 一来，她现在的身份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屁孩儿，她不应该认识银子这种东西，也不应该会数数。 二来，她也担心没心没肺的三郎、四郎，会在无意之间泄露这个消息。 在自家都已经濒临断粮，且外面还欠着别人一大堆债的情况下，李淑才不会傻到把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这条财路分享给其他人家。 而且她还有一重担心，那就是万一上山的人变多了，那他们家捡到异常多野鸡蛋的事情，她可就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往年，村民们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林子里面瞎转悠。 没有既往事实作为参考，李家人在捡到格外多的野鸡蛋时，顶多也就是感慨一句，“原来野鸡比家鸡下蛋还早”，或者，“我们运气可真好”。 他们不会怀疑这些鸡蛋，是他们当中的某个人特意安排到枯草落叶里面的。 可要是大家都纷纷往山上跑，然后大家又都捡不到几个野鸡蛋，那他们老李家这独一份的“好运”，岂不是就要变得格外扎人的眼？ 这种“高调”可不是李淑想要看到的。 “我的天，那我们明天、后天是不是也有肉吃了？” 四郎的这句话，是家里所有半大小子全都迫切想要知道的，而大人们则是更加关心山薯的出售问题。 在李淑叉着小腰，和四郎说“那你得去问你奶”的时候，大郎和李老三则是凑到了李老大身边，让他仔细讲讲进城卖山薯的具体过程。 正好儿李婆子她们也感兴趣，李老大索性就直接站在灶房门口讲了起来。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现在州城的酒楼饭庄、富贵人家，最想要的反而不是老李家想吃却又吃不上的大鱼大肉，而是那些能够帮着有钱人们换换胃口的新鲜蔬菜。 檀州位于大楚北境，从前一年的九月底一直到来年的三月初，这里的广袤大地上，除了松树几乎就再也看不见任何绿色。 除了极少数，少到十根手指就能数清的，自己有温泉庄子的富贵人家，这漫长的五个多月，檀州的其他人家基本都是吃着干菜、干蘑菇以及萝卜、白菜、倭瓜之类的耐存放蔬菜硬熬过去的。 “...梁子哥说，这个时候，大家入冬之前存下的那点子菜蔬基本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去卖山薯正是时候。” “他还说，尤其是他们这种开门做生意的酒楼饭庄，大伙儿可是天天都盼着，能有点什么新鲜玩意儿，帮着他们吸引客、客流呢。” 听李老大说完，李家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浓浓的喜悦之色。 王氏扯着嗓子，在灶房一边烧火一边大声说着，“那你们后天再去一趟州城呗。今天上午咱家小宝又找到了一块长着山薯的地儿，我们这两天应该就能把那一片的山薯都给挖出来了。” 李老大乐呵呵应了一声，“那我明天再去找里正叔借牛车。” 他话音刚落，李婆子就已经挂着一脸的笑从灶房走了出来。 她把手里的粗瓷盆子端到堂屋，“开饭了，都别傻站着了，没洗手洗脸的赶紧去洗，洗好了的现在就去桌边坐着。” 李家人多，餐桌是正常大小的两张餐桌拼在一起的。 李婆子把装着红烧肉焖山薯的粗瓷盆子放到自己手边，等到柳氏拿了碗筷出来，李婆子这才拿起勺子，开始挨盘儿给家里人分菜。 包括家里地位最高的李老汉和家里年纪最小的八郎、九郎在内，李家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两大块软糯咸香的猪五花肉。 顺带的，李婆子把盆里的山薯也给分掉了。 胃口大的成年人和家里的几个半大小子，李婆子给他们每人分了五块山薯，像七郎、李淑这样的小豆丁，李婆子则是只给他们每人分了两块山薯。 而像八郎、九郎这样的小屁孩儿，李婆子则是只给他们每人挖了一点点的山薯泥。 山薯泥油水很足，孩子们又不用费力咀嚼，两小只在自己娘亲的投喂之下，倒是个个都吃的满嘴香甜。 除了这道李婆子用红烧肉改成的、油水很足的五花肉炖山薯，李淑的二嫂韩氏还另外煮了一大锅的高粱米粥。 高粱米粥依然很稀，但比起从前，这粥却又显而易见的浓稠了几分。 至少配着分到的肉和山薯，李家人的肚子，总算是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堪堪混个水饱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饭，韩氏和柳氏一起去了灶房刷锅、洗碗、烧水，李婆子则是坐在堂屋，给家里的其他人分派起了明天要做的事儿。 “老大明天去趟你姥姥家，之前你姥姥拿来的那一荷包铜板，趁着咱家有钱，你帮娘先去还给卫家。” “你爹带回来的酱肘子你也一起带去卫家。你姥姥年纪大了，就喜欢吃这种炖的软烂的肉。” “老二明天去趟镇上，医馆那边的药钱咱们也得尽快还了。” “今天你媳妇儿他们新挖的山薯，你挑好的带一些给祁老大夫。” “记得到时候多跟人家说几句感谢的话。” 第13章 腿脚好且嘴巴甜 李老二挠了一下头，他觉得自家老娘交代的这个任务很有难度——还钱和送东西他都可以，但说好听的话，这真不是他擅长的事儿啊。 恰在这时，默默旁听的李淑，笑着举起了她的一只小瘦爪，“娘，让二哥明天带我一起去呗，我想亲自谢谢祁老大夫。” 没等李婆子表态，李老二就已经一脸赞同的开始朝着李淑用力点头了。 对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完全可以带他小.嘴儿叭叭、可会哄人了的小妹子一起过去呀。 李婆子略一犹豫，“那行，那你就带你妹子一起过去。” 反正二儿子身强体壮，自己小闺女又没有多少重量，再加上镇子离着他们燕山村一共也就只有约么五六里路...... 不过想是这么想，第二天一早，李婆子到底还是多拿了一些高粱出来。 “家里米缸已经见底了，还完了欠的药钱，你再帮娘买些高粱回来。”李老二临出发前，李婆子又多塞了一些铜板到自己儿子手里。 “我知道了，娘你放心。”揣好铜板，背起背篓，然后再把自己小妹子抱在手上，李老二这才辞别了自己老娘，和李淑一起前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燕山镇。 “二哥，我想自己走。”出了村子没一会儿，李淑就挣扎着想要从李老二怀里下来。 李老二劝她，“赶路很累的，小宝还是让二哥抱着你。” 李淑摇头，“二哥背山薯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是三岁，不是三个月，能自己走的时候，李淑还是想要自己走的。 李老二拗不过她，只好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地上。 李淑冲他甜甜一笑，然后主动伸出小手儿，牵住了自家二哥的一根手指。 李老二心里软软的，他对李淑道：“小宝要是累了就跟二哥说，二哥抱着你。” 李淑一脸乖巧的冲着李老二点头，但这一路，李淑却一次也没说过自己想要李老二抱着走。 小丫头迈着两条小短腿儿，硬是和李老二一起步行进了镇子。 李老二暗暗惊奇——他小妹子的这腿脚，这也太好了点儿？寻常的三岁孩子，有她这么好的腿脚吗？ 绞尽脑汁回忆了一番自家以及村里其他小孩儿三岁的时候都在干啥，最终李老二得出了一个结论——貌似也是有的。 “祁老大夫，我是燕山村的李老二，我娘让我来把小宝的药钱还了。” 进了医馆后院祁老大夫专用的那间屋子，看到正教自家孙子描红的祁老大夫，李老二立刻道明来意。 李淑立刻同步奉上一个甜笑，“祁爷爷好，思和哥哥好。” “是你啊，快进来坐。呦，这不是你家小宝嘛，这是已经彻底好利索了？”祁老大夫一手摸着自己胡子，一手朝着丁点儿大的李淑微微一招，“来，小宝，过来让祁爷爷再给你号个脉。” 李淑迈着两条小短腿儿走到祁老大夫身边，乖乖朝着祁老大夫伸出手腕。 正绷着小脸儿，一脸不高兴的写着大字的祁思和，用眼角余光斜斜瞥了李淑一眼。 祁老大夫没注意到自家孙子的小动作，他认认真真给李淑把了一次脉，“不错，恢复的很快。” 李淑仰着小脸儿继续卖萌，“我娘说这都是托了祁爷爷的福，要不是您医术好，心地也好，我现在肯定......” 祁老大夫见她眼圈儿微红，心下不由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穷人家的孩子夭折的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家里日子过的实在紧巴。 平时缺吃少穿的，孩子身体能好才怪，身体不好，生病自然就也成了家常便饭，可偏偏孩子生了病，家里却又没有足够的银钱去给孩子请医问药。 如此一来，孩子可不是就很难存活下来了。 “对了，祁爷爷，这是我们昨天新挖到的一些山薯，都是挑好的给您拿的，您别嫌弃。” 李淑并没有一味卖惨，准确传达了自己一家对祁老大夫的感激之后，小丫头就示意自己二哥把背篓里的山薯拿给祁老大夫过目。 祁老大夫摆了一下手，“上次你娘送来的那些就已经够我吃了，这些你们还是拿到州城去卖。” 庄稼人日子过得艰难，上次如果不是李婆子一力坚持，祁老大夫连她带来的那一小背篓的山薯都不会留在医馆。 “我们挖到了很多，很多很多。”李淑伸着两条小胳膊儿，努力往大里画着圆圈，奈何她人小胳膊也短，比比划划忙了半天，画出来的那个小圈儿还是小的可怜。 她的这副样子逗得祁思和忍俊不禁，祁老大夫也不由跟着笑出声来。 李老二忙帮自己妹妹作证，“小宝说的都是真的，昨天我家确实又挖了不少山薯回来。” “所以您尽管放心吃。”李淑被笑话了也不气恼——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儿，她笑眯眯的看向祁老大夫，“我听我爹和哥哥说，州城的有钱人都可喜欢吃山薯了。您要是担心自家吃不完，那您留着送给亲戚朋友也是一样的。好歹图个新鲜。” 祁老大夫一脸稀奇——这小丫头原来这么能说的吗？以前他还真没有看出来。 不过想想以前自己每次见到的，无一例外都是生了病，跟棵焯了水的小白菜似的，蔫头耷脑的小丫头，祁老大夫顿时就又释然了。 孩子身体不舒服，那肯定是活跃不起来的。 自动自发找到了合理解释的祁老大夫，转头对正眼巴巴看着他的李老二兄妹道：“那成，那这山薯我就留下了。你们两个等会儿回去了，记得帮我跟你爹娘道声谢。” 言罢，他扬声叫了正在院子里晒药材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学徒过来，让他把山薯拿去厨房，交给厨娘。 完成了老娘交代的其中一项任务，李老二非常高兴，他掏出李婆子让他带过来的那个银角子，“那您老继续忙，我和小宝现在就去找账房先生。” 祁老大夫却是冲他微微摇头，“你去就行了，小宝就让她先留在后院。要是你还有其他事，就也一起办了再过来。” 李老二略一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前面病人多，他确实不合适把自家丁点儿大的小妹子也给一起带过去。 万一要是妹子再被过了病气...... 光是这么稍微一想，李老二顿时就慌得一批。 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被自己娘亲拿着鸡毛掸子追的只能满院子跑，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14章 鱼与熊掌可兼得 叮嘱了李淑几句之后，李老二就拿着银角子，跑去医馆前面结账去了。 顺带的，他还打算跑一趟粮食铺子，把李婆子要求的高粱米也给买回来。 小药童送李老二出去之后，祁老大夫拿了两匣子点心出来，让已经写完大字的祁思和陪着李淑一起吃。 祁思和不太乐意。 他最近心情十分不好。 在关乎他未来的重大抉择上，他爹他娘、他爷他奶，他们居然谁也不听他的个人意愿。 明明是他即将度过的漫长一生，可他这个当事人居然没有任何发言权，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迫于自家祖父施加的莫大压力，祁思和最终还是乖乖陪着李淑吃点心去了。 但当祁老大夫走出屋子，祁思和却是立刻就一脸郁闷的，丢下了那块被他啃了一口的绿豆糕。 李淑看的一阵心疼。 这败家孩子，吃一口就扔，这可真是没有挨过饿就不知道粮食的可贵啊。 想想祁老大夫对自家的多次帮助，李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给这小屁孩儿做一下思想工作。 “思和哥，你不喜欢吃绿豆糕吗？” “嗯。” “那你喜欢吃什么？” “嗯。” 李淑：...... 她凑到明许魂不守舍的祁思和身边，“思和哥，我听人说，你想习武？” 祁思和眨了一下眼，他将自己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就别管了，你就说你想不想学。” 祁思和长长叹了口气，“我想有什么用？我爹我娘、我爷我奶又不会因为我想就让我去学。” “那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想要学武吗？” “当然是因为我想做大将军了！”一说起这个，祁思和连自己无法学武的沮丧都给抛到脑后了，他挺着小胸.脯儿，跟只骄傲的小公鸡似的，一脸与有荣焉的对着李淑显摆道：“我跟你说，我可是亲眼看到过燕国公的，而且我还被他给救了！” 小屁孩儿啦啦一通说，李淑这才知道，原来就在她身死重生大概一个月前，祁思和居然差点儿在自家药铺门口，被当街纵马的纨绔子弟给害死。 那时候他爹和药铺里的大夫、伙计，大家全都吓傻了，结果就在大家以为他肯定会被马蹄踩死的紧要关头，他却被恰巧路过的燕国公给救了。 身穿重甲、一身威势的年轻国公不仅没有吓到年仅五岁的祁思和，小屁孩儿反而还对生死关头救了自己的大英雄生出了无限憧憬。 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燕国公一举超越曾经让他觉得比山岳还要踏实可靠的他的祖父和父亲，成了他第一崇拜、第一信赖、第一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然后，小屁孩儿就开始嚷嚷着自己想要习武了。 他拒绝继续跟着父亲描红认字，也拒绝以后继承医馆，一心只想去找身手高强的人拜师学艺。 祈太太是个性格软弱、非常爱哭的人，唯一的儿子突然喊着自己以后要去从军、要和燕国公一样做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这对祈太太来说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她终日以泪洗面，只要祈大夫一有时间，她就抓着自己丈夫让他管教儿子。 祈大夫也不赞同自己儿子去从军，这两口子于是就轮番开始了对祁思和的各种劝说（洗脑）。 然而让他们倍感烦躁的是，祁思和居然咬死了就是要学武，就是要从军，就是要学燕国公，以后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大人们觉得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儿，不知道战场之上是何等凶险，他们有义务纠正孩子的危险思想。 孩子则是觉得大人们不理解自己、不尊重自己，不仅觉得委屈，而且还滋生出了叛逆心理。 这一家子于是就这么杠上了。 杠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正好祁老大夫有事儿回州城。 祈大夫正焦头烂额呢，看到自己老爹顿时觉得他老人家简直就是天降救星，他非常利落的，直接就把自己儿子打包丢给了祁老大夫管教。 祁老大夫也不赞同自己孙子从军，他们祈家三代单传，他疯了才会把自己唯一的孙子送上战场。 不过他和祈大夫不一样，老人家嘛，耐心总是要更足一点儿，这不，自打祁思和来了，老爷子就开始一点一点磨他性子了。 识字描红天天都要，跟着采药、辨药也必不可少，祁老大夫很有耐心的，跟祁思和打起了持久战。 在李淑前世，祁思和最终并没有如愿以偿，很显然，最终他败给了祁老大夫的水磨工夫。 想到自己上辈子时祈家人的凄惨结局，李淑真心觉得，大人们全都觉得十分正确的事儿，有时候还真就不一定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是对自家孩子最好的安排。 她对祁思和道：“思和哥，为什么你非要在读书和习武当中选择一样呢？燕国公虽然武功很厉害，但他也没说过自己就只会骑马打仗？” 祁思和呆住了。 对呀，他为什么就非要二选一呢？他完全可以两样都学啊！ 他的人生楷模可是燕国公啊！ 燕国公统管燕云十六州，他要是不识字...... 啧，光是想想祁思和都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被门夹过了。 “其实我觉得有机会读书识字挺好的，读书很有用的。”没等祁思和想明白他之前到底是犯了什么蠢，李淑就已经再接再厉劝上他了。 “我娘常说，我们家要是有人认字儿，往近了说，那我们就不用担心再被人骗钱骗秤了，往远了说，那我们就不用担心自己哪天被别人骗着签下什么坑自己的契书了。” 祁思和表示自己有听没有懂。 李淑只好又耐着性子，给他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是她娘去镇上的集市买东西，结果小贩缺斤短两，害得她娘白白损失了好几个大钱。 一个是他们村子有人出去做工，结果却因为不认字儿被人骗着签了卖身契。 讲完了，李淑还用满是羡慕的小眼神儿盯着祁思和道：“...我听说你们大户人家买东西都不用自己去买的，你肯定没有被人缺斤短两的骗过钱。” 第15章 散财童子祁思和 祁思和听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说如此市井、如此接地气的小民生活，这让他首次直观感受到了自己与李淑、小富之家与贫寒农家之间的巨大差距。 “不过就算不用担心被小贩骗钱，我觉得思和哥你也还是应该多读些书。” “读书其实可有用了，除了不用担心被人骗，你们男人还可以仗着读书识字去镇上或者州城找个体面的活儿。” “你不知道，我的几个哥哥，都可羡慕里正叔的两个儿子了，他们一个是厨子，一个是账房，做的活儿都可轻省、可体面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挣钱还多，他们家的人天天都能吃饱不说，人家家里还长期备着大米白面呢，就连鸡蛋、豆腐、猪肉这些，人家也可以隔三差五就吃一次。” 祁思和：......他好像听见了宝儿妹妹吸溜口水的声音，是他的错觉么？是么，是么？ 还有啊，原来在宝儿妹妹眼里，厨子和账房就已经是“可体面”的活计了？天天都能吃饱就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那他们家人，平时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苦日子呢？ 这么一想，祁思和顿时感觉李淑真是太可怜了。 他一脸同情的看着李淑，非常慷慨的对她承诺道：“你平时是不是都吃不饱啊？那等你回家的时候，我让我爷爷给你带几袋子白面。” 李淑吓得赶紧朝他用力摆手，“不用，不用！祁爷爷已经帮过我们家很多忙了。” “每次我们家有人生病，祁爷爷都是给我们看病的，而且每次我们来你家的医馆抓药，药钱祁爷爷都让人给我们按进货的价算。最重要的是，祁爷爷还准许我们随时赊账。” “我娘说，要不是祁爷爷心肠好，我们家的孩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齐齐整整，个个都能立住。” “这就够了，足够了。” “至于怎么吃上饱饭，这是我们一家需要操心的事儿。” 其实不只是李淑他们家，燕山镇的绝大多数镇民、周边几个村子的绝大多数村民，大家多多少少都受过祈家的恩惠。 这样的一家人，在李淑前世却落了一个差点儿被灾民灭了满门的凄惨下场，这是李淑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幸得老天眷顾，让她回到了自己幼年之时，那她就想保住对李家有恩的祈家人。 她给祁思和出主意，“我娘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 “我觉得，思和哥你与其直接跟你爹娘爷奶说你想当将军，倒不如先跟他们说你是想要练出个好身板儿。” “咱们檀州离着北边的蛮子多近呢，你身手好点儿，以后万一蛮子打过来了，你也可以护着祁爷爷他们逃到安全的地方不是？” 祁思和一脸纠结、一脸懊恼，他对李淑道：“可我已经跟我爹娘说过我要当大将军了。” “那你也可以改变主意呀。”李淑一脸无语——这孩子这么死脑筋的吗？难道他不知道他爹娘爷奶都在盼着他改变主意吗？ 她对祁思和道：“不管祁爷爷他们是希望你考秀才，还是希望你学医，他们第一希望的肯定都是你活蹦乱跳、健健康康，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祁思和略一回忆，发现自己爹娘爷奶第一重视的，还真就是他的身体是否健康。 他小手儿用力一拍桌面，“小宝你可真是太聪明了！我知道该怎么说服我爹娘爷奶听我的了！” 李淑怕他一时想左了，做出什么让祁老大夫等人担心、揪心、伤心的事儿，她对祁思和道：“你不会是想通过装病的方式，逼着家里大人就范？” 祁思和：......原来还可以这么操作的么？长见识了。 他对李淑道：“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那我......” 李淑：！！！ 李淑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让你多嘴！让你瞎想、瞎猜、瞎担心！ 她用力朝着祁思和摆手，摆的她那两只手硬是带起了一阵小风儿，“不用，不用！你要是真这么做了，你爹娘爷奶肯定会责罚你的，到时候学武的事儿肯定也得跟着泡汤。” 祁思和一听顿时不敢打歪主意了，他对李淑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我爹娘他们说的。” 学武的事情有了希望，祁思和一扫多日来的憋屈、烦闷，他热情地招待李淑吃点心。 等到李淑吃了一块绿豆糕、一块红豆卷，祁思和又让自己的小厮平安送了他的小钱匣子进屋。 “等会儿我让邹婶儿给你准备两匣点心，还有我的私房银子，我也分一半儿给你。” 祁思和很大方，平安出去之后，祁思和就把自己的钱匣子打开了。 他从小匣子里拿出一小堆海棠花、牡丹花、梅花、兰花的小银锞子，然后又拿出几条小银鱼儿、几串银花生、几块小银饼，一股脑儿推到李淑面前。 李淑：...... 李淑把祁思和捡出来的一堆银子重新捡起来放回到祁思和的那个钱匣子里，“思和哥，银子不能随便给人。你这样，你爹娘他们会揍你的。” 这样的败家儿子，这要是生在他们老李家，她娘能拿着烧火棍追的他满村乱窜。 这还是在银子没有送出去的前提下，这要是已经送出去了，那她娘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打断这败家子儿的两条腿。 “你又不是别人。”祁思和不以为意，“你叫我一声哥，那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饿肚子。” 再说了，他爹、他爷爷可比他“败家”多了，他们家的医馆，每月都会搞一次义诊，天气变换的时候还会派送防病的汤药给穷苦百姓。 除此之外，像李家这样，看病不给诊金，只用成本价从他们家医馆抓药的穷苦人家，他们家的医馆一年都不知道要接待多少。 他送给李淑的这些，跟他爹、他爷“败家”出去的那些，相比之下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祁思和不知道的是，门外正心疼肝儿疼肉疼哪哪都疼的小厮平安，听了祁思和这话，两边嘴角直接朝下撇成了一弯月牙儿。 这镇上管他们家小少爷叫“哥”的小丫头、小小子那可海了去了，照他们家小少爷的这说法儿，他的那点子私房钱，怕是还不够给那些小丫头、小小子每人买上一串糖葫芦的。 要不是看在李家的小丫头哄得他们少爷难得高兴起来的份上，他平安今天就是拼着被少爷训斥、责罚，肯定也是要冲进去，拦住自家少爷这败家之举的。 当然，如果不是李淑拒绝的干脆果决，而且还话里话外的威胁了他家少爷，平安这会儿肯定早就已经冲进去了。 第16章 大人可真没意思 李老二买完高粱回来时，李淑已经似模似样的在跟着祁思和学认字儿了。 祁思和自己虽然想要弃文从武，但对给小伙伴当老师却有着极大兴趣。 他一板一眼的教着李淑，态度认真且不失热情。 和李老二一起从医馆前堂过来的祁老大夫，看到自己孙子居然没有任何抵触情绪的在翻着一本千字文，一双老眼不由微微睁圆。 “爷爷，李二哥。” “祁爷爷，二哥。” 看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人，两小只放下书本，齐声跟两个大人打着招呼。 “小宝，你这是......” 李老二被李淑那副“我在读书”的架势给惊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书可是金贵东西，万一他小妹子给人家撕掉个一页两页的...... 脑补了一些不好画面的李老二，下意识就要去抱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小丫头。 “我在跟思和哥学认字儿。”李淑故意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我学的可快了，不信你问思和哥。” 祁思和在一旁猛点头，“小宝可聪明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呢，她都已经学会三个字了。” 虽然是最简单的一、二、人，但那也是三个字不是？ 祁老大夫和李老二不约而同地双眼圆瞪。 祁老大夫想的是，这小丫头确实聪明，是个可塑之才啊。 李老二想的却是，哎呦喂，我们老李家这怕不是祖坟冒青烟了？他们家那不知道在哪儿的老祖宗，要是知道自家居然出了一个认识字儿的子孙后辈，怕不是得直接激动哭了。 “爷爷，以后我可以继续教宝儿妹妹认字儿吗？” 听到自家小孙子这么问，祁老大夫顿时计上心来，他故意板着一张老脸对祁思和道：“你才认识几个字儿？小宝要是跟你学，怕不是三两个月就要掏光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儿了，你爷爷我可丢不起这人。” 祁思和一听顿时急眼了。 他爷爷太坏了，就算他确实不认识多少字儿，他爷爷也不用直接在他小伙伴面前打他的脸？ 他鼓着两腮，气呼呼的对齐老大夫道：“我又没说自己以后都不学新字了！您就等着瞧把，以后我肯定比小宝学的要快！” 想到之前李淑跟他说过的，他完全可以文武兼修的事儿，祁思和赶忙又一脸坚决的在祁老大夫开口之前补了一句，“我不仅要学更多字，以后我还要多读书、勤练武，做个文武双全的人。我要去考文状元和武状元！” 小孩儿下巴高高抬着，骄傲的跟只小公鸡似的。 祁老大夫暗暗松了口气，他的这个倔驴一样的孙子，总算是不闹着弃文从武了。 他对祁思和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练武的事儿不急在一时......” “怎么不急在一时？您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年纪小才容易学出真本事！”祁思和气得脸都红了，“您跟我爹一样！都打算拿拖字诀对付我！你们这些大人可真没意思！一天天的就琢磨着怎么骗小孩儿！” 祁老大夫一脸讪讪。 他确实是动了把这事儿直接拖黄的心思——小孩子么，做啥事儿都是三天半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谁知他孙子居然如此机智。 “我爹之前跟我说，只要我学会一千个字，他就把黄老将军请来给我做师傅，可等我学会了，他却立刻就又反悔了！” “他还骗我说，黄老将军觉得我没有习武的天分！他明明都没有带我去见黄老将军！” “他跟我娘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到了，他们就是存心骗我的！” 祁思和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什么守信重诺，什么言出必践，你们教我的那些道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骗人的！” 李老二和李淑：......这孩子这是彻底看不见他们这两个外人了吗？ 两人暗搓搓瞄着祁老大夫。 祁老大夫这时候却是顾不上“家丑外扬”合不合适了，他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厮平安叫了进来，“你家老爷真说了，只要思和学会一千个字，他就把黄老将军请来给思和做师傅？” 平安一脸的苦恼纠结，但在祁老大夫格外威严、格外凌厉的视线下，平安到底还是没敢“包庇”自家老爷。 他跪在地上，“回老太爷，老爷确实这么说过。” “这个混账！”祁老大夫气得用力一拍桌子，吓得祁思和直接打了一个哭嗝。 “爷爷不是冲你的。”看到孙子一脸惊惧，祁老大夫忙把祁思和揽进怀里。 他轻轻拍着祁思和的背，“别怕，这事儿是你父亲做的不对，等回了州城，爷爷肯定给你做主。” 祁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替自己辩解。 他只是试图拖到孙子忘了这事儿，可没有承诺完了又出尔反尔，他的这点子小策略，和他儿子的无赖行径，这两件事儿，这绝对不是同一回事儿。 当然，他对和儿子一起，惹的孙子如此伤心还是十分愧疚的。 因着这份愧疚，祁老大夫果断决定，他要在儿子身上，好好的给孙子找补找补。 父债子偿嘛，越大越不可爱的臭小子，可不就是养来坑的。 “您说真的？”泪眼汪汪的祁思和仰起头，小心翼翼觑着自己祖父。 他从小受的教育，让他对自家长辈就算有怨也绝不会宣之于口。 这也是为什么来了镇上这么多天，他一次也没有把自己和祈大夫顶起来的原因说给祁老大夫听。 今天如果不是祁老大夫也打算哄骗他，他又确实很想习武，他也不会被心中的那股子愤懑、憋屈，给冲的直接控诉起自己的父亲和爷爷来。 “当然是真的。”祁老大夫摸着自家宝贝孙子的头，“你放心，只要是你爹明明白白承诺了你的事儿，爷爷就一定会让他兑现给你的。等咱们回了州城，爷爷亲自带你去见黄老将军。” 他们爷孙口中的这位黄老将军，原本是燕国公麾下的四品建威将军，六十岁时，为国戍边大半辈子的黄老爷子，带着老妻和家中儿孙解甲归田，回了檀州老家。 多年的戍边生涯，在这老爷子身上留下了不少陈年旧疾，回到檀州之后，他们家就请了祁老大夫去给老爷子治病、调理。 祁老大夫虽然不乐意自己孙子戎马一生，但他对黄老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却十分敬重。 为了给黄老将军治病，祁老大夫有小一年的时间几乎天天出入黄家，而且他还在黄老将军身上，用光了他从医多年存下的几乎所有珍贵药材。 他医术高明又这般尽心，黄家诸人眼看着黄老将军一天天好起来，简直恨不能直接把祁老大夫给供在家里。 再加上他的脾气秉性也十分对黄老将军的胃口，两个老爷子倒是很快成了朋友。 第17章 二哥没有存在感 过了约么一盏茶时间，情绪激动的祁思和总算擦干眼泪，冷静下来。 为了哄孙子，祁老大夫答应了祁思和好几个条件，其中就包括了以后抽时间教李淑认字儿、教李家的其他人辨识药材。 他跟祁老大夫讲了他主动送银子和粮食给李淑，结果却被李淑坚决拒绝的事儿，然后又说，他曾经看到过有村民自己挖了药材过来医馆售卖，觉得这事儿李家人应该也能做的来。 听了祁思和的这番话，李老二和祁老大夫的心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李老二是既心疼那些被李淑拒绝掉的银子和粮食，同时却又为了自己妹妹的明事理而大感欣慰。 祁老大夫则是既欣慰孙子的古道热肠，同时却又忍不住忧心自家的傻孙子以后是否能够守住祈家家业。 毕竟他这散财的速度实在太快，祁老大夫控制不住的有些担心他以后挣钱的速度，抵不过他花钱的速度..... 当然，当着李家兄妹的面，祁老大夫是不会教训自己孙子手太松、守不住财的。 他让平安给李家兄妹拿了两匣子镇上点心铺子今天新做出来的槽子糕和绿豆糕，算是给他们的一份回礼。 李淑和李老二原本是不想拿的，奈何祁老大夫却突然犯起了倔脾气，他们不拿，祁老大夫就说要让平安把山药拿过来还给他们。 李老二怕完不成自己老娘交代的任务，李淑则是猜到了祁老大夫此举的某些用意，兄妹俩于是就也没有再继续推拒。 “宝儿妹妹，今天的事儿......”祈家医馆的后门外，坚持要送李淑的祁思和一脸别扭的盯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小伙伴。 “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李淑可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儿，祁思和一开口，李淑就已经猜出了这小屁孩儿这会儿是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她指着站在旁边的李老二，“还有我二哥，他也不会告诉别人。” 被代表了的李老二：...... 祁思和顺着李淑手指的方向看向李老二，李老二只好在自家小妹的眼神暗示下，一脸严肃的点了一下头，“我谁也不告诉。” “好了，思和哥，你快回去，改天我家有人来镇上，我会再来找你玩儿的。”朝着松了口气的祁思和挥了一下手，李淑这才张着手臂，示意自己二哥背着她走。 “要是我不在，你就直接找我爷爷，他答应了教你认字儿，教你家里人辨识药材的。” 祁思和小大人儿一样，认认真真的叮嘱李淑。 因为他突然哭鼻子，他爷爷已经答应了让他学武，而且还承诺了会亲自带他去见黄老将军。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必再把李淑的那个法子拿出来用。但就算如此，他对李淑也还是十分感激的。 要知道，在他提出自己想要学武之后，李淑还是第一个不来劝他听大人的话，而是直接帮他想办法、出主意的人。 祁思和不知道李淑这么痛快的帮他想办法，是因为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一次祈家的悲惨结局。 孤立无援、心里既委屈又无助的可怜小娃儿，只以为李淑是个与他“英雄所见略同”的脂粉英雄，值得他信赖、依靠、坦诚以待，对她自然就也另眼相看起来。 所以说这人啊，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小误会来美化彼此的，有利于加深友谊嘛。 *** “爹~~~娘~~~你们宝贝闺女回来啦~~~”远远地，李淑就看到了正在院子中央挑拣山薯的李老汉和李婆子，她一手按着自己二哥的肩，一手用力在空中挥啊挥的。 简陋的篱笆院儿，破旧的土坯房，院子中间佝偻着背做事的李老汉和李婆子，这一切的一切，看在别人眼里只会让人感慨贫寒农家生存不易、底层人民日子艰辛，可看在李淑眼里，她却觉得自己既幸福又安心。 这是她的家呀，虽然一贫如洗，但却和睦温馨，有着很多很多宠她爱她、可以为她豁出命去的她的家人。 “是小宝！小宝回家来了！”李淑喊到第三遍的时候，李婆子挂着一脸的惊喜笑容抬起头来。 李老汉则是一把扔掉了手里的那根山薯，然后迈着自己的两条老腿，一溜烟儿去给自家的宝贝闺女开门去了。 “哎，哎，哎，爹听到了，快别喊了，小心把你嗓子喊伤着了。” “怎么样？镇上好玩不？累着没？” “饿不？饿的话娘去给你蒸鸡蛋羹吃。” “不饿啊，那渴不渴呀？” “娘烧了开水，这会儿应该已经放凉了，娘拿点儿给你。” 不配拥有姓名，也不配拥有来自自家爹娘的关注、问候的李老二，背着自家的宝贝疙瘩，提着重的要死的两袋高粱，在自家老爹老娘对李淑的殷切问候下默默进了院子。 “对了，爹、娘，这是祁爷爷让我们带回来的两包点心。”继粮食口袋之后，李淑也被李老二动作轻柔的放到了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她举着自己手里的两包点心，笑眯眯的对李老汉和李婆子说了这么一句。 “呀！”给闺女倒了碗水，又给二儿子拿了个空碗的李婆子，一脸惊讶的瞪向李老二，“你怎么拿了人家祁老大夫这么金贵的东西？” 李老二：...... 嘘寒问暖的时候眼里只有闺女，横眉竖眼的时候眼里只有儿子，他娘还真是擅长变脸。 “不是哥哥要拿的。”李淑赶紧帮自家二哥转移娘亲的火力，“是祁老大夫说，我们要是不拿，山薯他就不要了。山薯贵一点儿，给祁老大夫，点心好吃，给娘亲和爹爹，还有小侄子们。” “哎呦，娘的小宝可真懂事儿。”李婆子把小闺女抱进怀里，眉开眼笑的又亲又拍。 李老汉抢不过老妻，只好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老妻稀罕自家闺女。 “小姑！” “姑！” 几人正说着话，家里几个年纪小的男娃娃就已经牵成高高矮矮的一串儿，兴高采烈的从屋里奔了出来。 “爹。” “二伯。” “二叔。” 几个孩子倒是没人无视李老二，喊过李淑，几小只立刻就又围到了李老二身边。 当然，如果他们的眼睛没有一直瞄着李淑，李老二保准会更加高兴。 第18章 生儿子与生包子 “六郎、七郎、八郎、九郎，都过来吃点心。”李淑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几个侄子，他们家的这些小不点儿，以后可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 在她前世，她的侄子们虽然谈不上有本事，但却个个负责任、有担当、心地良善，个个都能为了保护家人豁出命去。 李婆子打了水出来，在家的李家人排队洗了手，李婆子这才万分爱惜的拿出绿豆糕分给众人尝鲜。 一匣子绿豆糕一共就只有二十四块，李婆子不舍得给在家的孩子一人一块，她把绿豆糕掰成两半，分给每个孙子一人一半。 至于李淑，李婆子给她的虽然是仅有的一块整块的绿豆糕，但她却硬是将之掰成四份，和自己爹娘、二哥一起分着吃了。 剩下的绿豆糕和还没有开封的槽子糕，李婆子将之收到了自己屋里。 晚上，下田的、上山的、去李婆子娘家的所有李家人全都陆续赶了回来。 一进家门，三郎和四郎就已经闻到了厨房里传出的肉的香味儿。 两个半大小子齐声欢呼，“噢——今天又有肉吃了哎——” 劳累了一天的其他李家人，人人俱都笑容满面。 肉啊，这可是好东西啊，有的吃谁能不喜欢？ 一半水一半米的浓稠高粱米粥很快被李婆子端上桌，她把盛粥的活计交给了王氏负责。 李老汉他们带回来的最后一份肉食已经热好摆上了桌，趁着王氏给大伙儿盛粥，李婆子把香喷喷的鸡肉按照人数分了下去。 多出的两块，她给了李淑一块，给了李老汉一块。 李淑反手就把自己那块夹给了李婆子，没等李婆子再给她夹回来，李淑举着自己的两只小瘦爪子，牢牢盖住了属于她的那只小木碗，“娘辛苦，娘吃。” 李婆子喉头微哽，“娘不吃，娘老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没事儿。小宝吃，小宝还在长身体。” “娘不老，娘还要好好活着，等着享小宝的福。”李淑面上笑得一派天真，心里却在暗暗发誓——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年纪一大把的娘亲卖了自己，给他们这些小辈换救命的食物和水。 李婆子被自家的宝贝闺女说的一张老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低头分筷子的柳氏却是暗暗撇了一下嘴。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姑子，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一张嘴更是巧的恨不能直接哄得别人为她掏心掏肺、累死也不后悔。 偏她婆家的这些傻子，个个都吃她小姑子的这一套，就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她的这个小姑子那也是言听计从、各种偏宠。 她儿子才六岁啊！ 一个六岁的孩子，像大人一样宠着只比他小三岁的另外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从他自己三岁的时候宠起，一宠就是三年！ 这让柳氏这个当娘的，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心口闷痛、愤愤不平。 奈何她儿子根本就不听她的，不管她怎么说，她儿子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李淑掏心掏肺。 于是，闷痛加倍，愤愤之外又多了几分“生儿子不如生个肉包子”的憋屈之感。 *** 一家人简单吃过晚饭，李婆子叫住正打算和往常一样，去灶房洗碗刷锅烧热水的几个儿媳。 “这是人家祁老大夫送给咱们家小宝的槽子糕和绿豆糕，小宝想着你们，让我这个老婆子吃了晚饭就把东西分给你们。” 李婆子的这番话，前半句毫无疑问是掺了很大水分的，这是她的一片爱女之心，李淑当然不会当面拆穿。 在孩子们响成一片的欢呼声里，李婆子打开了装着糕点的两个硬纸板做成的简易点心匣子。 家里的几个孩子，包括一直强调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的李大郎、辈分很高但年纪不大的李老四，李婆子给他们每人拿了一块槽子糕、一块绿豆糕。 剩下的槽子糕和绿豆糕，李婆子分成四份，用油纸包好，给了大房、二房、三房各一份，剩下的块数最多的那份，李婆子留在了自己房里。 当然，说是块数最多，多的也不过就是区区两块。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李老汉带着李老大和李老二，再次去了州城售卖山薯。 这次他们带去了更多山薯，回来时，除了卖山薯得来的三两六钱银子并几十个铜子儿，李老汉父子三人还另外从酒楼拿回了半只烧鸭、半只酱肘子。 孩子们不知道家里又有银钱进账，他们所激动、所兴奋的，就只有他们总算能够每天吃个半饱，以及，家里居然又有肉香飘出。 这一天，为了清洗自己头顶鸟屎而暂时脱离队伍的淘气包李三郎，顺利在小溪旁边找到了一片新的长有山薯的地儿。 已经挖完了上一片山薯的李家人，今天就是在李三郎找到的那片地方挖的山薯。 此后数日，李老汉父子又去州城卖了三次山薯。 托他们这一趟趟往州城售卖山薯的福，李家人接连好吃好喝了差不多十天时间。 “老头子，山薯已经不能继续挖了的这个事儿，你没忘了跟梁子说？” 李老汉他们最后一次去州城卖山薯回来的那天晚上，李婆子一边美滋滋的数着钱，一边还不忘和李老汉确认，她交代李老汉捎给酒楼那边的这个口信儿，李老汉是否已经及时捎到。 “没忘。”李老汉不敢吐槽李婆子的瞎操心，他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迅速回答了李婆子的这句问话。 李婆子没有注意到李老汉的微妙态度，她把钱匣子里的所有小银角子全都扒拉到匣子一角，然后就又兴致高昂的，一个个认真数起了匣子里沉甸甸的那一小堆铜板。 因为李淑也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她数钱，李婆子怕她小孩子家的嘴巴不牢，是以钱数完了，李婆子也没有明确的报出一个数字。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今天就算不重新计数，李淑也对自家的微薄家底儿心中有数。 算着家里的银钱已经足够熬到秋收时节，李淑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 她不再盘算着要如何小挣一笔，而是转而操心起了自己以及家里其他人识字、习武的事儿。 他们家穷，精穷，无论是送孩子们去学堂读书，还是送他们去武馆拜师，这对尚且吃不饱饭的李家人来说都纯属天方夜谭。 以李老汉和李婆子为首的家里的所有大人，他们对儿孙的唯一期盼，就是孩子们都能吃饱穿暖，然后家里能够攒出足够的银子，给家里的所有男娃儿全都娶上媳妇。 什么读书，什么习武，这些字眼儿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种情况下，如果李淑不想家里人误会自己失心疯，那她就不能正正经经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好在，距离旱灾和征兵都还有十来年时间，她还有机会对家里人来个潜移默化，还可以带着家里人用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慢慢积蓄实力。 第19章 纯粹就是瞎胡闹 春耕、秋收，是庄稼人一年当中最忙、最累的两个季节，尤其是李家这种没有饲养任何牲畜，种地全靠人力的家庭。 拉犁全靠家里的青壮年男子拽着绳子在前头使劲儿，往田里运输农家肥也是全靠他们一趟趟的挑。 好不容易忙完了，李家所有需要下地的男丁，个个都变得比从前还要更加消瘦。 李婆子心疼丈夫和儿孙，粮食、鸡蛋、豆腐都很舍得供应，甚至就连猪肉，她也让大郎去买过两次，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没能阻止家里的男丁持续变瘦。 李淑天天听她念叨，小脑袋瓜儿里难免就又琢磨起了如何给家里诸人补充营养。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那个空间，毕竟她虽然多活了一辈子，但她在自己多活的那辈子，却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大能人。 现在她所能够仰仗的，也就只有她前世的记忆，以及她偶然得来的那个空间而已。 空间里她偷偷种了很多东西，而且还养了鸡鸭和鱼虾，就算让老李家的人敞开了吃，李淑也能供应得起。 可问题是，空间里的东西，她总不能凭空就给变到自己家里。 就算是想要偷渡，那她也得有个相对合理的偷渡机会。 为了不被村民们当成妖怪架到火上，二话不说直接烧成焦炭，李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等到农忙结束，再带着自家的半大小子们一起进山。 她要借着自己四哥以及侄儿们的手，把空间里的鱼虾、鸡蛋拿出来一些。 “娘，我有事儿找四哥和大郎他们，您今天......” “知道了，那我就不给他们安排活计了。你想让他们帮你干啥，就直接去跟你大侄子说去。”李淑话没说完，李婆子就已经大手一挥，痛快批准了自己宝贝闺女使唤家里的几个半大小子。 “好嘞。”李淑笑着转身，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儿就去找李大郎了。 她四哥虽然辈儿大，但他年纪却比大郎还小，所以一直以来，他们家的孩子头儿都是她大侄子李大郎。 和李大郎如此这般交代一番，李淑就又跑回去找她娘李婆子了。 由着李婆子给她戴上遮阳的小草帽、拿上装水的小陶罐，李淑这才和几个侄子以及她四哥一起出门、上山。 李大郎背着她，李二郎、李三郎和他们的小叔李老四每人背了一个大号背篓，李二郎手上还拎着李淑前几天让李老二帮她编的一个造型奇特、有棱有角的大号箩筐。 跟在他们身后的三小只，则是人手一个小号背篓——他们是去山上挖野菜、摘野果的。 和村里的其他人家专门使唤闺女和儿媳去挖野菜、打猪草不同，这些年来，李家一直都是使唤家里的半大小子去做这些事情。 这几个孩子因为年纪太小，平时家里大人都是只准他们在山脚那一片活动的。 难得今天李淑等人大张旗鼓的进山去浪，三小只可不是就跟小尾巴似的，缀在了自家哥哥、叔叔以及小姑后面。 和已经快要被人翻遍了、踩遍了的山脚不同，山林更深处，孩子们能够找到更多更好吃的野果子。 如果不是擅自进去会被家里大人揍成猪头，更残忍的是可能还会被家里大人趁机责罚“一天/两天不许吃饭”，孩子们才不会每天都只乖乖待在山脚的这片林子里面。 *** “小姑，你怎么突然又想进山了？”走在已经生出嫩绿新叶的大树底下，听着李淑偶尔的一句“这边”“那边”，李大郎跟李淑打听起了她这次上山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馋肉了。” “啥？” “我馋肉了，想吃肉了。” 李大郎：...... 能把馋肉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还不被家里大人揍的，他们家也就只有他小姑了。 不过就算如此，该劝的他还是要劝，“可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春天是不可以进山打猎的。” 他没说的是，其实就算不是春天，他们也很难在山里弄到肉食。 他们是农户，不是猎户，没有人家祖传的打猎的本事。 “我也没想打猎呀。”李淑眯着眼睛笑，“我只是想要抓几条鱼回家。” 李大郎：...... “小姑，咱们没渔网，也没鱼叉和钓竿啥的。” 李淑不以为意，“我不是让你二叔给我编了个大筐？” 李大郎不敢说李淑这纯属就是在瞎胡闹，他想着，反正试一下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他就当是哄小姑高兴好了。 他这个带头儿的都不再发表意见了，另外几个以他为中心的半大小子自然更加不会多嘴多舌的惹李淑不快。 事实上，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抱了几分侥幸——万一呢？万一他妹妹（小姑）的法子真能派上用场呢？那他们不就有鱼吃了？ 一边暗暗吞着口水，众人一边紧紧跟着李大郎，和他一起去往山里的一条宽阔溪流旁边。 “就是这儿了，大郎放我下来。” “我让你们带的麻绳呢？” “二郎你帮小姑把麻绳捆你大哥腰上。捆结实点儿，打个死结。” “另外一头三郎你给捆到树上。就那棵树，那棵树的位置最好，长得也非常结实。也是打死结。” “四哥你过来。对，你就站在这儿，等会儿大郎捞了鱼虾上来，你就帮他倒在这个木桶里面。” 木桶是从二郎的背篓里面取出来的，同时也是他们临出发之前，李淑特意叮嘱了李大郎务必带上的东西之一。 “二郎，你站你四叔旁边，给你四叔搭把手。” “三郎，几个小的就交给你了，你带他们在这附近摘野果、挖野菜。” “你们谁也不许靠近水边，更不许跑出我和你们大哥的视线范围。谁要是不听我的，我让我娘三天不给你们吃饭。” 包括三郎在内的几个半大小子：......三天不让吃饭是想直接饿死他们？要不要这么狠？ 李淑可不管她的这些侄子是怎么想的，在所有人里心理年龄毫无疑问最大的李淑，认为自己既然叫了这些孩子一起上山，那她就必须把这些孩子全都安安生生带回家里。 她绝不允许自己爹娘哥嫂辛辛苦苦养大的这些孩子，折在她的某一次冒险里。 第20章 忒恐怖的小姑姑 虽然准备了比她小胳膊儿还粗的麻绳拴着危险系数最高的大侄子，选的作弊的地方也是一条只能没过她这个三寸丁头顶的小小溪流，但李淑在上山之前，却还是做好了万一她哪个侄子有危险，她就算拼着暴露自己的空间，也要把人完好无损救下的心理准备。 这些在她前世，曾经给予了她无私关爱的她的晚辈，在李淑心里，重要程度半点儿不输李婆子和李老汉。 她指挥着李大郎把李老二编的那个有棱有角的箩筐放进溪水里面，然后又让并没有去挖野菜、摘野果，而是围在这边看稀奇的三郎等人，捡了小溪旁边的小石头、土坷垃，用力丢进溪水里面。 “小姑，咱们这样真能逮到鱼吗？”眼看着溪水渐渐变得浑浊不堪，鱼儿却始终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被惊动的四处乱游，三郎不由把自己半是怀疑半是忧虑的视线投向了自家小姑。 “能的。”李淑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咱们把石头丢进水里，鱼虾受了惊吓，肯定会从自己原来待着的地方游出来。那些往下游跑的，可不就正好撞进你大哥的箩筐里了？” 李淑没说的是，这样虽然确实能够抓到一些鱼虾，但抓到的鱼虾数量肯定不会太多。 而且她选的这条小溪，里面生活着的鱼也好，虾也罢，原本就个头不大。 如果不是为了从自己的空间里面往外偷渡鱼虾，考虑到用箩筐抓鱼的这个笨办法需要花费的时间以及需要承担的风险，李淑肯定不会带着自己的几个侄子过来抓鱼捞虾。 顺带一提，这抓鱼的法子是她前世在宫里时，和她一起给大太监、大宫女们洗衣裳的其中一个小太监讲给她听的。 这小太监老家是江南那边的，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他没少给跟他一起干活儿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讲他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有意思的事儿。 当然，李淑并没有照搬小太监的那个法子——谁让他们家没人是浪里白条呢。 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当然不能像生活在江南水乡的那些人一样，直接带着用来抓鱼的筐子潜到水底。 一边努力让自己尽可能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李淑一边往水下那个四四方方的箩筐里面，偷渡了大小不一的十多条河鱼，以及个头不算很大的几十只河虾。 她选的河鱼都是他们老家这边曾经有人抓到过的，比如鲫鱼、黑鱼、小黄鱼，再比如白条鱼、翘嘴鱼、马口鱼。 当然，她拿出来的这十几条鱼，虽然在她空间的水塘里属于个头儿中等的，但在外面，它们的个头儿却普遍都比村里人曾经抓到过的要大上一些。 “好了，拎上来。”等了约么一盏茶时间，李淑对着李大郎招了下手。 李大郎闻言，立刻提起了被他放在水中的那个大号箩筐。 浑浊的溪水顺着箩筐的缝隙渐渐流进河里，等到李大郎弯着腰把箩筐提到岸上，箩筐里已经只剩下了两块小石头和若干鱼虾。 负责给李大郎帮忙的李老四，眼神儿才刚瞄到箩筐里的那些鱼虾，嘴角就已经迅速翘了起来。 “抓到了！真的抓到了！哈哈哈哈哈哈——”一边帮着李大郎往装了半桶水的木桶里面倒那些鱼虾，李老四一边满心欢喜的哈哈笑着。 三郎几个一听，拔脚就要往李大郎他们这边冲。 “都别动！！！”这一声喊，李淑把自己吃奶的劲儿都给用上了，她瞪着自己的几个侄子，声音稚嫩但却不失严厉，“谁让你们往水边跑的？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三郎几个缩着脖子，脚底用力抠着地面，别说继续往水边跑了，大气儿他们都不敢喘一下的。 李淑沉默着，直到觉得给几个孩子的压力，应该已经足够他们长长记性了，她这才缓了声音对三郎几个道：“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三郎几个这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他们家小姑这也太吓人了，个子小小，发起脾气来却比他们奶奶还要让人心里发虚。 为了不被小姑惩罚不准吃饭，看来他们以后是得多长点儿心了。 几小只如李淑预料的那样，在被她一通训斥之后，纷纷在心里给自己多加了一道警戒线。 “二郎你把有鱼的桶提到岸上，然后把空桶装了水拿给你们四叔。大郎继续，注意不要掉进水里。” 李淑转过头，继续指挥自己的两个侄子——趁着溪水依然浑浊，她得让自己的大侄子再捞两筐做个样子。 眼看着真的抓到了鱼，李大郎不用李淑指挥那也是干劲儿十足，他把那个形状奇特的大号箩筐重新放回水里，非常耐心的重复起了蹲守、提起箩筐、控干溪水、把鱼倒进桶里的这个过程。 接连捞了三次鱼，把带来的两只木桶全给装满，李家人这才挂着一脸的笑，浩浩荡荡的朝着下山的方向走。 途中，三郎几个还顺手摘了不少的桑葚、树莓，挖了不少的荠菜、蕨菜、芦蒿、婆婆丁、苦麻菜、面条菜。 为了挖野菜、摘野果，李淑他们一直到巳时末（上午十一点）才背着两桶鱼回了自己家里。 家里的李婆子虽然痛痛快快放了闺女上山，但心里却始终牵挂着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自家宝贝闺女。 直到听见院门口传来家里那群淘小子的嬉笑打闹声，李婆子提了一上午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一半下来。 她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脚步匆匆就出了屋子——她得去看看自家闺女，不亲眼看到她家小宝好好的，她这提着的心就始终不能完全落回到肚子里面。 “娘！”看到李婆子，李淑立刻朝着自家老娘挥了一下她的小瘦爪子。 回程的时候她没有让自己的侄子背，所以大郎、二郎和李老四，这三个年纪相对较大的，就一直在轮流背着背篓里藏着的那两桶鱼虾。 她年纪小，走山路十分费力，轮空不需要背桶的那个，只要一轮空就要负责牵着李淑的手，防止她一不小心摔跤啥的。 这也是为什么挖野菜、摘野果的，一直都是三郎他们几个。 第21章 这可怎么得了啊 “你这是带你侄子们干啥去了？”看到大郎三人累的满头是汗，李婆子不由被勾起了心底的那点好奇。 李淑抱着自家老娘的脖子，“捞鱼。我们今天捞了好多的鱼。” “啥？”李婆子吓得赶紧摸了一把自己小闺女的裤脚和鞋子，“你们下水了？” “没有没有。”李淑指了一下被三郎拎着的那个长条形的筐，“之前我不是让二哥给我编了个侧面带耳朵的筐嘛，我们就是用那个捞的鱼。” 李婆子打眼一扫，果然发现三郎手里的那个奇形怪状的箩筐，上面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水渍。 “我还让大郎他们带了家里最粗的一捆麻绳，大郎捞鱼之前，我就让二郎他们把麻绳一头捆他腰上、一头捆一棵大杨树上了。” “而且我选的那条小溪，溪水并不深，除了我，其他人就算掉进去了也不会有事儿。” 李淑说一句，李大郎他们几个就点头附和一句，看的李婆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这个调皮闺女的背，“就你机灵！”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闺女。”李淑就当没听出自己老娘话里的隐约嗔怪，她勾着唇角跟自己娘亲撒娇，“娘，看在我们捞了这么多鱼的份上，今晚您让二嫂给我们炸小鱼小虾好不好？” “好，好，好，你个小馋猫！” 李婆子没把李淑说的“我们捞了这么多鱼”当回事儿。 山里的那些小溪小河，很难养出什么大个儿的鱼，村里人偶尔上山抓个一回两回的鱼，最终抓到的鱼，十有六七都是进了家里老人孩子的胃。 只有剩下的十之三四，个头儿够大，村里人才会将之送去镇上，换点儿买油买盐的钱。 李婆子原本以为，她的闺女、儿子、孙子，这次抓到的鱼肯定也是小的多、大的少，可很快，李婆子就被美好的现实给啪啪打脸了。 得知晚上有炸小鱼炸小虾解馋，三郎几个高兴的直接在自家的篱笆院里绕起了圈圈。 几个孩子举着手又蹦又跳，欢呼声直接把在屋里睡觉的两个小娃儿吵得哭嚎起来。 负责看孩子的小七郎正纠结自己是先溜出去跟小姑等人打个招呼再回来，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等弟弟们睡醒呢，有了眼下的这一出，他顿时就不用纠结了。 把躺在他另一边的小六郎喊起来，小哥俩儿一人牵一个，直接就把八郎、九郎带到了屋子外面。 看到这小哥儿四个，原本还心虚自己弄哭弟弟的三郎几个，立刻就一溜小跑儿朝着六郎几个围了过去。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晚上吃炸小鱼炸小虾的事儿，李大郎和李二郎则是从背篓里提出了装满河鱼的大木桶。 “娘，你看！”李老四没捞着帮忙拎木桶的活儿，于是果断抢了显摆他们这一上午劳动成果的活儿。 李婆子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然而一眼扫过，李婆子原本的漫不经心，顿时就变成了满脸满眼的惊讶、惊喜。 她指着木桶里满满当当的各种河鱼问李大郎几个，“这是你们从小溪里面捞上来的？小溪里面有这么大的鱼？你们去的是哪一处的哪条小溪？” “就是泉眼在山洞里面的那条小溪。我下了三次箩筐，抓了有四十来条大鱼，小鱼和小虾反倒没有多少。” 李大郎其实也觉得这事儿十分玄幻，那条小溪他和他的小伙伴以前也曾偷摸儿去过几回，可他和他的那些小伙伴，谁也没有抓到过这么大的鱼。 当然，他们抓鱼的法子，不仅没他小姑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好用，而且还格外的费时费力。 他哪里知道，他小姑的这个法子其实也不好用，好用的是他小姑的那个外挂空间。 “我们丢了石头和土坷垃到溪水里面，小姑说，这样就能把躲在水底睡觉的大鱼给惊动出来了。” 李婆子：......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李婆子肯定直接喷她一脸，可偏偏二郎说了，这话是她年仅三岁的小闺女说出来的。 李婆子默默劝服自己——孩子么，不天真、不异想天开才是不正常的。 “娘。” 听到七郎的这一声“娘”，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柳氏不知何时居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柳氏前些天发现自己小日子已经超期一个多月，怀疑自己是第三次怀了身孕，所以在跟李婆子打过招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上过山、下过地。 “三嫂。” “三婶儿。” 孩子们一边跟柳氏打招呼，一边让开了一条通路给柳氏。 柳氏则是喊了李婆子一声“娘”。 李婆子朝她微微颔首。 她不会苛待自己的儿媳妇，但是她也喜欢不起来柳氏的那副小性儿。 “大郎、二郎，你俩把大鱼单独挑出来，然后趁着鱼还新鲜把它们拿去镇上卖了。” “老四，你去村头买两块豆腐，今晚咱们炖豆腐吃。” 要是孩子们带回来的鱼小的多、大的少，那李婆子肯定不会再给孩子们买豆腐吃，但现在真实的情况却是，孩子们根本就没有带回多少小鱼小虾。 已经在心里默默算计好了，四十条大鱼大概能够换回多少铜板的李婆子，因为心情极好，出手顿时就也大方起来。 家里的孩子一听，顿时就又欢呼起来。 李婆子笑的脸上都是褶子，进屋拿了四个铜板递给自己小儿子，让他现在就去村头买豆腐。 “奶奶，除了鱼虾和野果子，我们还捡到了两窝野鸡蛋！” “五郎数了，一共三十九个呢！” 高兴够了，三郎和四郎就巴巴跑过来跟李婆子献宝了。 当然，他们跑来献宝，那也是有着明确目的的。 这不，没等李婆子夸奖几个孩子能干呢，三郎和四郎就已经很有默契的问上了，“奶奶，咱们明天早上能不能......嘿嘿......” 李婆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李婆子觉得，自家的这些孩子，怕是都被她的小闺女给带的嘴馋起来了。 你瞧瞧，这鱼虾和豆腐都还没有吃进嘴里呢，这几个孩子居然就已经惦记上明早的鸡蛋了。 这可怎么得了啊！ 第22章 笑的大傻子似的 虽然觉得孩子们光惦记着张嘴吃不是个事儿，但想到自己家人前段时间是何等辛苦，李婆子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肠，拒绝孩子们的这个提议。 她把大郎、二郎挑出来的小鱼小虾倒进木盆，然后又拿了个扁担过来，让两个孩子轮流挑着装在桶里的那四十来条大鱼去镇上售卖。 “到了镇上，你们先去一趟祁家医馆，给祈家人送几条鱼。”李大郎和李二郎带着木桶出门之前，李婆子突然想起了他们应该送一些鱼给祁老大夫尝鲜，她叮嘱自己的两个孙子，“挑好的送，送完了你们再找地方卖鱼。” 李淑一听，顿时就动了去镇上一趟的心思。 她对自己娘亲道：“娘，让我也和大郎他们一起去呗，要是祁老大夫有时间，我想再跟祁老大夫学几个字儿。” 正准备回屋的柳氏听到李淑这么说，下意识就撇了一下嘴。 她觉得自己公公婆婆真是太惯着李淑了。 以前好歹还只是天天小宝、宝儿的叫着，最过分的也不过就是三不五时的就给李淑开小灶。 可现在呢？ 这老两口儿居然异想天开的，答应了让李淑跟着祈家人学认字儿。 他们难道都不用考虑一下，他们老李家是个什么家境的吗？ 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李淑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吗？ 一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家，这老两口儿的心是得有多偏，才能这么纵着一个就算识很多字儿也只会被人说是“吃饱了撑的”的丫头片子？ 李婆子可不知道自己三儿媳妇正腹诽她和李老汉是如何偏心，李淑学认字儿她还是蛮赞同的。 倒不是指望闺女传出什么才名，如果不是村里曾经有人被人骗着签了卖身契，李婆子或许也会认同柳氏“识字无用”的那个说法。 “那就让你四哥跟你们一起去，路上你要是走不动了，就让你四哥背你一阵儿。” 虽然闺女已经用事实证明，她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小脚丫儿往返村里与镇上，但李婆子却还是把自己的小儿子给指派过去陪着李淑了。 李淑看了一眼自己四哥。 李老四立刻朝着李淑靠近两步。 他现在的年纪，正是盼着出门去浪的时候，可李家人却不怎么放心让年仅十三的李老四单独出门办事，所以平时李老四其实很少有往镇上跑的机会。 眼下他难得能够沾小妹的光，和李大郎、李二郎一起去镇上，李老四当然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被自家四哥用满是渴望的小眼神儿盯着，李淑默默吞回了她那句还没来得及出口的“不用，我自己可以”。 一行四人带着两桶鱼，用了约么两刻钟的时间从家里赶到镇上医馆。 他们直接去了医馆后门所在的那条巷子——这是上次祁思和叮嘱李淑的，既然说了让她常来，祁思和就不打算让她次次都走医馆前堂了，毕竟前堂是给病人诊脉开药的地儿，不太合适也不太方便李淑常来常往。 几人敲开了医馆后门，由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的小药童带着，先去见了正在教祁思和学辨药的祁老大夫。 彼此见过礼后，李大郎跟祁老大夫说了自家四口人过来的目的。 祁老大夫听说他们是来给自己送鱼的，倒也没有客套的拒绝，他饶有兴致的瞅了两眼桶里的鱼，然后才让李大郎把他看中的两条黑鱼捞出来。 “平安，你把这两条黑鱼送去厨房，让他们中午做个鱼片吃吃。远志，你带大郎他们去吉祥酒楼卖鱼，跟刘掌柜说，让他给大郎他们一个公道价儿。” 祁老大夫两句话就把祁思和的小厮、正在晒药材的小药童都给打发走了。 李大郎和李二郎人手一只木桶，对着祁老大夫谢了又谢。 祁老大夫笑着朝两人摆了一下手，“快去卖鱼，耽搁久了，万一死个一条两条可就影响价钱了。” 两人一听，忙跟着那个叫远志的小药童往医馆后门的方向走。 “宝丫头来，让你思和哥哥教你认字儿。” 李淑笑眯眯上前几步，“谢谢祁爷爷，谢谢思和哥。” 祁老大夫摸了一下小丫头的包包头，“不用谢，你好好学祁爷爷就很高兴了。” 李淑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学。” “乖。”祁老大夫夸了李淑一句，然后就让祁思和带着她进屋认字儿去了。 看到站在院子一角，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的李老四，祁老大夫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你也别闲着，来，老头子教你辨识常见药材。” 天上掉馅饼了，而且还正好砸他头上了，李老四激动的浑身热血沸腾。 和李大郎他们这些小辈一样，李老四也是个因为家境贫寒而格外懂事儿、早熟的孩子。 “谢、谢谢您。”他很激动，激动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惊喜与感激，除了一声结结巴巴、笨拙极了的谢谢，李老四只能用他深深的一鞠躬，来表达自己对祁老大夫的浓浓感激。 憨厚质朴的少年人，就这样开启了他的学医之旅。 “祁爷爷。”李老四才刚记住一种药材的性状、功效、入药部位......李淑就已经笑眯眯凑到了他和祁老大夫身边。 “宝丫头这是学完了？”祁老大夫笑看着还没有自己大腿高的黄毛儿小丫头，“今天你思和哥哥教了你几个字儿啊？” “五个。”李淑和祁思和异口同声，说完了，两小只还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那副古灵精怪的小模样，看的祁老大夫好悬没有直接笑出声来。 “师祖。” “祁老大夫。” 祁思和正想插话，小药童远志就已经带着李大郎、李二郎走了过来。 祁老大夫让他们过去的那家酒楼，是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和祈家的医馆相距不过三百来米，虽然酒楼的规模很小，但四十来条河鱼却还是能够消化掉的。 看在祁老大夫的面子上，酒楼的掌柜兼东家给了李大郎他们一个相当不错的收购价。 “小姑。小叔。”问候完祁老大夫，李大郎和李二郎也没有忘记跟自家小姑、小叔打个招呼。 “鱼都卖掉了？”虽然是疑问句，但李淑的语气却十分笃定——谁让她的两个侄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笑的跟大傻子似的呢，她就算想要假装看不出来都不行。 第23章 怕不是要反天了 “卖掉了。小姑，你猜我们卖了多少？”李大郎笑眯眯的，一只手还用力捂着自己胸口。 李淑：......你怕不是想要被人抢！ 她手心向上，“钱给我。” 李大郎：......小姑真是太残忍了！他还想多稀罕一会儿呢！ 李二郎忍笑忍的肩膀一耸一耸。 “这么多！”看到李大郎强忍着肉痛的感觉拿出来的四块碎银，饶是心里有底，李淑也还是不由自主惊呼出声。 不到二百斤的两桶河鱼，她还以为最多也就只能卖到二两银子，谁知那家酒楼竟然给了她大侄子一共三两六钱银子。 “张掌柜是按照鱼的品种单独给我们算的银子，他说有些品种的鱼，虽然好吃但却数量稀少、比较难抓，所以价钱相对来说也要贵上一些。” “人家这是看了祁爷爷的面子。”李淑语气十分笃定，她朝着祁老大夫甜甜一笑，“祁爷爷，谢谢您。还有远志哥哥，麻烦您走这一趟了。” 祁老大夫抚着自己的胡须笑而不语，心中对李淑的欣赏却愈发多了。 活到这把年纪，聪明的小孩儿他确实见过不少，可出身贫寒农家却还如此聪慧的，李淑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小药童远志则是左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儿，一脸不好意思的用力摆着右手，“不、不麻烦。” *** 半个时辰后，辞别了祁老大夫的李家四口，由祁思和以及他的小厮平安送出了医馆后门。 作为鱼和野果子的回礼，祁思和让平安给他们拿了一匣子槽子糕、一匣子枣泥糕。 “我爷爷已经带我去见过黄老将军了，他老人家让我从下个月初一开始，每天上午去一趟他家，他教我习武。” “那你是不是就要回州城常住了？” “嗯。”祁思和朝着李淑微微点头，“不过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爷爷学认字儿、学辨认药材，我已经跟他老人家说好了，让他在我不在的时候教你认字儿、教你家里人辨认药材。” 李淑回他一个甜甜的笑，“我知道了，我会来的。谢谢你帮我在祁爷爷面前说情，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祁思和：...... 小家伙儿侧头瞪着走在他身侧的黄毛儿小丫头，“咱们不是朋友么？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 李淑：...... 怕惹恼了这个一本正经板着张脸、努力假装自己是大人的小男孩儿，李淑没敢当着他的面笑出声来，她清咳一声，“是，是，是，你说的是，是我想岔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祁思和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大人大量原谅李淑的一时失言了。 李淑努力憋着笑，挥着自己的小瘦爪子跟祁思和道别。 并不想立刻回去跟着祁老大夫学习辨认药材，但受自身教养所限，却又做不出来打滚儿耍赖之事的祁思和，则是一直目送李淑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这才在自家小厮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方正步伐，慢慢回了医馆后院。 “大郎。” “嗯？” “你们卖鱼，有没有拿到零散的铜板？” “有的，有四十多个。” “那我们买肉去。” “啊？” “啊什么啊？你难道不想吃肉吗？”李淑在自己大侄子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点心有了，再买点儿猪肉和糖块儿，咱就回家去。” 李大郎：...... “不是，小姑，你说的这么轻松，等回家了我奶揍我的时候......” “你就说是我要买的不就行了嘛。”李淑大包大揽，“你看看咱们家人现在都瘦成什么模样了，可不是就得给大伙儿吃点好的。” 李大郎一脸纠结。 他觉得李淑说的很有道理，可他却也真的非常害怕自己奶奶的鸡毛掸子...... “哎呀，咱们只是花几个铜板而已，又不是要把挣到的钱都给花了。”李淑双手扭着他的头，让他往肉铺所在的方向走。 李老四和李二郎看到这一幕，立刻不约而同地扭开头。 他们怕自己再看下去，会不管不顾大笑出声。 李大郎不敢违拗李淑，他怕李淑回家告状。 无奈之下，李大郎只好背着李淑，和李二郎、李老四一起去了肉铺。 肉铺的肉，价格几乎从没变过，长期帮着家里人跑腿儿的李大郎都不用问价，就知道肥膘十八文一斤、五花肉十六文一斤、纯瘦肉十四文一斤、带骨肉和头蹄下水十三文到三文不等。 不过就算如此，李大郎也还是先照例问了一遍价格。 最终，在李淑的授意下，李大郎买了二斤肥多瘦少的五花肉、一斤只挂了一点点肥油的纯瘦肉。 剩下的最后一文钱，李淑让李大郎给家里的几个孩子买了糖块儿。 糖块儿是用那种最最粗糙的麦芽糖熬制而成的，平时一文钱只能买六块儿，还是李淑连撒娇带卖萌，人家才勉勉强强给了他们七块。 四个小家伙儿揣着银子以及装着糖块儿的油纸包，背着藏了三斤猪肉的背篓，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复杂情绪，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回了位于村尾的自己家里。 “娘——”还没进院子呢，李淑就已经扯着小嗓门儿喊上了。 李婆子听到动静，立刻丢下手上的鸡毛掸子，脚步匆匆朝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迎了过来。 “娘，给你。”她冲到李淑身边时，李淑还在李大郎的背上没有下来呢。看到自家老娘，李淑立刻把揣在她怀里的三两六钱银子递给了她娘李婆子。 “这么多！”李婆子打眼一扫，立刻就发出了和李淑同款的一声惊呼。 “还不止呢。”李淑笑眯眯的张开小手儿，示意李婆子抱她。 李婆子一把把银子揣进袖袋，然后伸手就把自己小闺女抱在了自己怀里。 嗯，这种情况下，李婆子是别想第一时间打人了。 侄子们安全了，李淑就也敢于揭露谜底了，她对李婆子道：“我们还买了肉，买了糖。” “啥？” 李婆子一听，眉毛下意识就竖了起来。 家里有鸡蛋、鱼虾和豆腐，这还不够吃？居然敢不经家里大人许可就买肉、买糖，这些孩子怕不是要反天了！ 第24章 请不要异想天开 “娘~~~”李淑小.嘴儿微撇，大眼睛里也漾起了一层水光。 李婆子还以为自己音量太大吓到小闺女了，忙放柔了声音哄着李淑，“小宝不怕，娘不是凶你。” “可是，肉和糖都是我让大郎给买的。”李淑一脸“我好害怕，你不会打我”的可怜小模样儿，“娘，您和爹瘦，哥和嫂子们也瘦，小宝想给爹娘和哥哥、嫂子们吃肉。” 李婆子一听，满心的怒火顿时全都变成了心酸以及感动。 她的小闺女哎！真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 “吃，咱都吃。”李婆子忍着心疼，“今晚让你二嫂炸小鱼小虾、炖野菜豆腐给你们吃，明天咱再炖肉吃。” 警报解除，李大郎、李二郎和李老四全都暗暗松了口气，李淑却还有不同意见，“娘，那咱明天早晨还煮鸡蛋不？” “煮！”李婆子从不在孩子们面前反悔自己已经做出的承诺，虽然闺女败家...咳咳，虽然闺女贴心的买了猪肉回家，但答应了孩子们的煮鸡蛋，李婆子也不会因此就给赖掉了。 “咋了这是？”一进院子就听到家里的淘小子们大声欢呼，李老汉等人不由俱是一脸好奇。 “爹！”听到李老汉的声音，李淑立刻扭过头，奉上一个甜甜的笑。 “还能咋了？又有好吃的了呗。”李婆子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李老汉，让他看李大郎拎在手上的那两小块猪肉。 李老汉下意识眉头微蹙，“哪来的？” “你闺女买的。” 李婆子此言一出，李老汉顿时就被惊住了。 他闺女才三岁啊！ 李大郎见李婆子没有好好解释一下的意思，只好自己站出来，把今天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老汉等人听的目瞪口呆。 捞三筐鱼就能赚到三两六钱银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暴利营生！ “人家是看了祁老大夫的面子，不然人家肯定直接按着一般的价格给咱银子。”李婆子板着脸叮嘱自家的这些晚辈，“这事儿你们谁也别往外说，别让人家祁老大夫难做。” 祁老大夫是个好人，李婆子就怕这消息万一传出去了，村民们全都厚着脸皮去求祁老大夫。 倒不是李婆子只想自家发财，她只是不想人家帮了他们，他们却给人家招过去一堆麻烦。 人情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用一分就少一分，李婆子虽然不知道祁老大夫和酒楼东家到底有多少交情，但她却不想让祁老大夫把他辛辛苦苦攒下的人情，全都用在帮助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上面。 她叮嘱自己的儿孙，“以后你们也别让人家医馆的人领着你们去卖鱼了，咱不能总是沾人家祁老大夫的光。” 李大郎等人纷纷点头应“是”，李婆子这才安下心开始给儿媳妇们分派活计。 “老大媳妇去把猪肉腌上，老二媳妇去给孩子们炸小鱼小虾，老三媳妇去炖野菜豆腐。” 三人应声而去，李婆子这才抱着自己闺女回屋。 她把李淑拿给她的几块碎银收进钱匣子，然后又把钱匣子裹到破衣服里，塞进柜子最底下，最后才把柜子门用大铜锁牢牢锁上。 “闺女啊。” 做好这一切，李婆子这才开始教育自己闺女。 “咱们家日子过的紧巴巴，肚子都还填不饱呢，吃肉还太早了。” “你大侄子已经到说亲的年纪了，咱们家今年虽然挣了几个钱，但这钱咱们得省着点儿花。” “你要知道这过日子啊，光是能挣可没用。要想把日子过好，能挣的同时你还得能省......”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诸如此类的话，李婆子这才放过了她那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就是有听没有懂的宝贝闺女。 “好了，和你四哥还有侄子们出去玩儿。等到吃饭的点儿了娘再喊你。” 假装自己啥也没有听明白的李淑暗悄悄松了口气，她非常乖巧的“哎”了一声，然后就一溜小跑儿去找自己的几个侄子了。 李大郎他们这会儿全都待在院子中间，看到笑着被自家奶奶抱进屋里的李淑笑着出来，李大郎、李二郎、李老四全都大大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们家小妹/小姑的家庭地位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动摇。 有了这把保护伞，他们今天乱花钱的事儿想来家里老太太是不会继续追究了。 他们哪里知道，李婆子之所以没再训斥他们，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李淑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另外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们拿回了足足三两六钱银子。 三两六钱银子，不是三钱也不是六钱银子，这在他们这样的贫寒农家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明天咱还抓鱼去，这回咱争取抓四桶回来。”笑纳了四哥和侄子们的各种奉承之后，李淑笑嘻嘻的，定下了自己四哥以及侄子们明天的工作任务。 李老四和李大郎、李二郎：...... 三人一脸的“小妹/小姑请你不要异想天开”，以三郎为首的几小只却是高兴的嗷嗷直叫。 抓鱼好啊，抓到了鱼，他们就能继续吃鱼、吃糖、吃肉了。 他们高兴，蹲在灶房门口洗野菜的柳氏却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呛上了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淑，“想啥美事儿呢这是！你以为那鱼是你家的？你想抓多少就抓多少？再说了，那鱼是你抓的吗？你......” “娘！”李淑还没咋样呢，小七郎就已经被自己娘亲直接气成了一只鼓着腮帮的小青蛙。 李老四和李大郎等人也都用满是不赞同的小眼神儿盯着柳氏，李淑的大嫂王氏则是抬起头直接瞪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三弟妹一眼。 “我说三弟妹，小宝才几岁？你跟她较这个真儿有意思吗？” “再说了，要不是我家小宝聪明，想出了用那个四方箩筐抓鱼的法子，大郎他们能抓到这么多鱼吗？” “她没有亲自动手怎么啦？你要是能想出这么好用的法子，那你也可以不用亲自动手啊！” 柳氏其实在被小七郎打断话头儿的时候就已经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了，听到王氏这么说她，柳氏就更加后悔了。 第25章 谁是谁的好兄弟 柳氏确实看不惯李淑每天都在瞎胡闹，也确实觉得家里人全都太惯着李淑，可她却不想为此被婆婆或者大嫂责骂。 如果不是怀了身孕之后，身体上的不舒服影响了她的情绪跟自控能力，她肯定不会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去跟李淑一个孩子较真儿。 现在被王氏训了，柳氏无言以对的同时，也怕李婆子会紧跟着再训她一顿。 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洗着野菜，盼着李婆子和王氏能够就此歇火，放过她一次。 李婆子和王氏也确实放过她了，不过这两人放过她，看的却不是她现在的这副态度，而是她肚子里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 本着体谅孕妇的原则，李婆子和王氏谁也没有再找柳氏的麻烦，不过两人也没有再给柳氏什么好脸色。 柳氏自觉没趣儿，无论是和妯娌一起做饭、洗碗的时候，还是家里人全都上桌吃饭的时候，她都非常自觉地一声不出，把自己当成了个隐形人儿。 李老三心疼媳妇儿，可想到自己媳妇儿对小妹的那个态度，李老三到底没敢在爹娘眼皮子底下关照自己媳妇儿。 还是李淑，看在小七郎的面子上，扯着自己娘亲的袖子，暗示她分一些豆腐和炸小鱼给柳氏吃。 李婆子虽然看针对自己闺女的柳氏不很顺眼，但看在小闺女和乖孙子的情面上，李婆子到底还是给了柳氏一大勺豆腐、几条炸小鱼。 *** 第二天早上，李婆子让二儿媳妇煮了十一个野鸡蛋。 装着野鸡蛋的木盆上桌之后，李婆子给四儿子、小闺女、家里的九个孙子每人分了一个煮熟的野鸡蛋。 “娘和爹也吃。”收到唯一一个剥了皮的野鸡蛋，李淑并没有立刻把鸡蛋塞进自己嘴里。 她用自己的小木勺把鸡蛋一分为二，然后把一半鸡蛋拨进李老汉碗里，一半鸡蛋拨进李婆子碗里。 李婆子阻拦不及，拿了筷子就要再把鸡蛋拨回自家宝贝闺女碗里。 “娘吃，宝儿吃四哥一半。”早有准备的李淑，拿着自己的小木碗，迈着小短腿儿，直接躲到了李老四后面。 李老四点头如捣蒜，“宝儿说的对，我俩一人一半。” 同样不好意思吃独食儿的李大郎、李二郎、小七郎，见状立刻也把自己的鸡蛋分了自家爹娘每人一半。 三郎、四郎对视一眼，小哥俩儿忍着肉痛的感觉，把自己的鸡蛋夹成两半，然后又把其中一半利落的送进了自己亲哥哥碗里。 原本也打算分鸡蛋给自家哥哥的五郎和六郎，见此情景，立刻就把自己的一半鸡蛋分给了三房长子小七郎。 独得了一整个鸡蛋的小七郎直接傻了眼——不是，怎么搞到最后，反而是他这个应该没鸡蛋吃的人，占了家里哥哥们的大便宜？ “还傻愣着干嘛？赶紧趁热吃呀！”五郎隔着六郎，揉了一下自己七堂弟的小脑袋。 “可是......” “没有可是。”六郎也顺手揉了一把自家七堂弟的小脑瓜儿，“你们小娃儿都是一个，我们大人都是半个，公平的很。” 七郎眼眶微酸。 他虽然才六岁，但他懂事儿的很，小家伙儿心里门儿清，知道五哥和六哥这是在照顾他这个弟弟。 “谢谢五哥，谢谢六哥。”把头埋在碗里，小七郎闷声说着谢谢。 六郎顺手又揉了一把小七郎的头，“谢啥，咱们是兄弟。” 五郎咬着自己的那半个鸡蛋笑眯眯点头，“就是，咱们可是好兄弟。” “我。” “还有我。” 被自己爹爹抱在怀里的小八、小九立刻不干了——他们才是七哥的好兄弟，最最要好的好兄弟。 两个小娃儿现在还不能十分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和五郎、六郎争夺自家七哥的注意力。 “蛋。” “七哥吃。” 两小只举着属于自己的那个白水煮蛋，小手儿用力朝着七郎的方向伸。 李老大和李老三：......个小没良心的，有好吃的都不知道先孝敬爹娘，真是白疼你们了！ 看到自己两个哥哥的憋屈样儿，李淑笑的鸡蛋都顾不上吃了。 笑够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还让李大郎买了几块糖回来，“娘，我还让大郎买了糖块儿回来，等吃完了饭，您给三郎他们分一分。” 一共七块糖，只能分给七个人，虽然她四哥比三郎还要小上一岁，但谁让她四哥年纪不大，辈分却高呢。 好在，祁老大夫昨天还给了他们两匣点心，她完全可以让自己娘亲私下多给她四哥一块点心。 把自己默认成大人的李淑，完全没有她其实也应该分到一块糖的这种认知。 *** 一家人笑着闹着吃过早饭，李淑就又和大郎几个一起进山去了。 与昨天不同的是，这次李婆子把王氏也给派了过来。 王氏身板高、骨架大，力气不比寻常男人小，有她跟着，李婆子就不用提心吊胆的操心家里小辈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对此李淑没有任何意见，但当李婆子提出让她留在家里、别再上山，李淑却立刻就把自己的小脑袋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开玩笑，她不跟去，她要怎么把鱼偷渡到箩筐里去？ 她可不想自己变的小把戏立马穿帮。 仗着自己受宠，李淑好一顿的耍赖撒娇。 李婆子和王氏都很疼她，再加上大郎几个也都在帮她说情，最终，李淑成功混进了上山抓鱼的这支队伍。 “今天的鱼比昨天的少？” 第一次把筐从水里提出来，李大郎就发现了筐的重量远不如昨天。 他把鱼倒进其中的一只木桶，“我咋感觉这一筐下去，咱们一共才捞到了五六条大点儿的鱼？” 守着木桶的李二郎朝他微微颔首，“确实只有六条大鱼，剩下的全部都是小鱼小虾。” 而且小鱼小虾也比昨天的少。 当然，这句李二郎就没有说的必要了。毕竟小鱼小虾有多少，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可能是你们昨天捞太多了。” 王氏倒是没往李淑身上想，在她看来，这条小溪一共也养不出多少鱼，自然不可能天天都让他们可劲儿的捞。 “再捞两筐，要是还这样，咱们等下就换条小溪继续捞。” 第26章 打死你个赔钱货 王氏此言一出，李大郎他们也顾不上纠结鱼多鱼少的问题了。 在众人的紧张注视下，李大郎又接连放了两次箩筐下去。 “一次三条，一次两条，看来咱们确实是把这条小溪里的大鱼都给捞干净了。” 李大郎可不知道李淑一直在暗搓搓的搞小动作，接连三次都没能捞到多少大鱼，他几乎立刻就认同了王氏的那个猜测。 “我记得那边还有一条水比较深的小溪，要不我们去那边捞一下试试？” 王氏此言一出，几人立刻就拎着箩筐、木桶，背着背篓、麻绳，浩浩荡荡的去找王氏口中的另外一条小溪了。 “这条小溪水面太宽了，咱们的这个箩筐最多只能堵住一半水道。”沿着溪水的流向来来回回走了一遭之后，李大郎最终选定了小溪水道最窄的一处地方，可即便如此，这处的水道也还是宽的让他们无从下手。 “那就搬块石头，把另外一半给堵上呗。”王氏表示这不是什么难事儿，然而很快，王氏就被残酷的现实给打击到了。 ——她倒是有那个力气搬石头，问题是，这附近根本就没有符合他们要求的大石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材料，王氏就是力气再大也没招儿。 “要不，咱们用树枝编个木头筏子？就平时咱们在林子里拖东西用的那种简易木头筏子。” 李二郎此言一出，原本还急的团团转的王氏顿时双眼放光，“我这就去！” “我和您一起去。”李大郎把箩筐丢给李二郎，然后就和李老四一起去帮王氏做木头筏子了。 李淑晃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儿，安安稳稳坐在一块灰色石板上，优哉游哉的吃着侄子们孝敬的各种野果子。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暗地里，她对自己那几个年纪小些的侄儿可是关注的紧。 王氏和李大郎、李老四动作很快，李淑吃完第二把野果子的时候，三人就已经把筏子做好拖了过来。 四四方方的小木筏被李大郎竖着放进溪水里，李老四则是拿了几块相对较大的石头，从两侧牢牢抵住木筏底端。 “好了，可以开始捞鱼了。”试验过木筏的牢固程度之后，李老四朝着自己大侄子招了下手。 李大郎立刻把箩筐放到了木筏旁边，李三郎则是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弟，像之前那样，捡了石头、土坷垃丢进溪水里面。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的在溪水上游丢石子儿、丢土坷垃，李淑一边关注着他们是否有过于靠近溪水的嫌疑，一边暗悄悄往已经变得浑浊的溪水里面偷渡各种河鱼。 当然，偷渡到溪水里只是她完成偷渡作业的第一步，接下来，她还要让那些被她偷渡出来的鱼，乖乖“游”进她大侄子的箩筐里。 约么一刻钟后，李大郎把箩筐从溪水里面提了出来。 “好沉！” 负责接他箩筐的李老二因为估计不足，使出的力气不够，好悬没有再把这一箩筐的河鱼扣回到溪水里面。 “这、这得有三四十条了？”把鱼拎到岸上之后，李老二再次惊呼出声。 “差不多。”李大郎是根据鱼的重量估算出来的大概数目，他对李二郎道：“你赶紧的，别耽误我继续捞鱼。” 李二郎一听哪里还敢继续惊叹，他把筐里的鱼一股脑儿全都倒进木桶，然后立刻就把箩筐重新递回了李大郎手上。 李大郎立刻把箩筐重新下到水里，只可惜，这次他一共就只捞到二十来条大小不一的鱼。 第三次，已经做好了“鱼会更少”心理准备的李大郎，一共就只捞上了八条大鱼。 第四次，抱着姑且再试一次心态的李大郎，费了半天劲，结果却只捞上了一共五条大鱼。 李大郎很遗憾，王氏等人却个个满足的很。 两条小溪加在一块儿，他们光是大鱼就已经捞到了近七十条。 实在想卖，勉勉强强也能拿出去卖的一两斤重的河鱼也有十多条。 剩下的只有手指长短的小鱼小虾，凑凑也能勉强凑出一盆。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大丰收了。 “走，咱们也该回家去了。”用最大的背篓背着最大的桶和最多的鱼，王氏笑眯眯的朝着其他人用力招手。 李大郎和李二郎也是每人一个沉甸甸的大木桶，李老四则是把自家妹子背在了他瘦削单薄的后背上。 以三郎为首的其他人，则是要么背着野菜、要么背着野果子，总之大家谁也没有空手而归。 “晚上咱们吃炖肉，明天再让二嫂给咱们做炸小鱼。”趴在李老四背上，李淑一脸愉快的作出决定。 此时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山脚了，远远地，李淑都已经能够看到自家的篱笆院子了。 她话音未落，三郎几个正要欢呼一下表达心中喜悦，离着他们约么十来米远的一棵大树后面，却冷不丁传出一道带着几分戾气的清脆童音。 “我让你跟我抢鸡蛋吃！我让你跟我抢鸡蛋吃！看我不打死你个赔钱货！” 李家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听声音，说话的人年纪应该还不满十岁，可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居然口口声声喊着要打死别人，也不知他爹娘平时是怎么教育他的。 “谁在那里？”王氏怕出事儿，听到有小女孩儿呜呜的哭，她背着沉重的背篓就朝树后打作一团的几个孩子冲了过去。 “三郎！”李淑一声喊，三郎立刻带着四郎、五郎冲了过去。 他们背的东西都比较轻，所以虽然出发的晚，但却比脚步沉重的王氏更早一步杀到了那群孩子中间。 “是吉叔家的几个孩子。”李老四顾忌着趴在自己背上的李淑，不敢像三郎他们那样快速奔跑，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观察打成一团的那几个孩子。 李淑却是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吉叔？谁？ 她正疑惑着，三郎几个却已经动作麻利的扯开了那个正揪着一个六七岁小丫头猛踹的半大小子。 “干啥？干啥？你们想要干啥？”被三郎和四郎合力拖开的半大小子一脸不忿的大声叫嚷着、质问着，但他的手和脚，却是一下也没敢朝着三郎四郎招呼过去。 旁边那个和他有着六七分像的、年纪更小一点儿的男孩子，在被五郎拖开之后，也是只和自己哥哥一样，一脸愤怒的盯着五郎他们。 第27章 她的败家闺女哎 “你说我们想干啥？你一男的，你揪着个丫头片子打，你还要不要一点儿脸了？” 三郎可不怕他，别说他一个九岁的小娃子了，就是村里那些十六七的，等闲也是不敢招惹他们兄弟的。 他们老李家别的不多，就是男丁多到让人眼花。 被三郎居高临下的死死盯着，小名狗剩儿的男娃儿不敢再打自己堂妹，但是他却厌恶极了多管闲事儿的李家兄弟。 “我打谁跟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我们自己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出头露脸了？” 三郎一只手搭在四郎的肩膀上，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说出口的话也是无赖极了，“你们自己家的事儿，你倒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啊，你在山上打人，你这不是明摆着想让别人插上一手吗？” 狗剩儿：...... 狗剩儿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怼这可恶的李家三郎，他朝着脚下的地面狠狠呸了一口，然后扯着自己弟弟就灰溜溜的下山去了。 “他咋跑了？”四郎指着一言不发直接走人的狗剩儿，“他这是觉得自己理亏了，还是说不过你所以被气走了？” 三郎摸着自己黑瘦的尖下巴，“应该是知道自己占不到便宜，所以就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 李淑：没看出来，她三侄子还是有点儿头脑的嘛。 “盼弟，你没事儿？” 王氏的声音传来，三郎和四郎齐齐转头，朝着刚刚被狗剩儿猛踹的那个小丫头看了过去。 “我、我没事儿。谢、谢谢王婶子。”盼弟脸上有两道伤口，看着像是树枝划伤的，身上被狗剩儿踹过的地方因为有衣服盖着，李淑他们就看不出到底伤的如何了。 王氏虽然不觉得一个九岁的半大小子能把人给踹骨折了，但想着“事有万一”，王氏到底还是细细问了一遍盼弟的具体感受。 盼弟努力憋着自己随时都会决堤的眼泪，一边认真回答王氏的问题，一边抱着自己年仅五岁的妹妹，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 “五郎。” “嗯？” “你奶给你的糖，你是不是还没吃？” 五郎：...... 沉默片刻，五郎默默拿出了被他妥善收好的那块小小的麦芽糖块儿。 李淑把自己的那块也给拿了出来，“四哥，放我下来。” 李老四小心的把李淑放到地上，李淑这才迈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儿，朝着那对可怜的姐妹走了过去。 “来弟吃糖。”她把糖块儿塞了一块到和她差不多高的来弟嘴里，然后又把另外一块放到了年纪大点儿的盼弟手上，“盼弟也吃。” 盼弟有一瞬间的呆愣，反应过来之后，小丫头着急忙慌的就要把糖块儿还给李淑，“我不能要！我......” “拿着。”李淑拍拍小丫头芦柴棒一样的小细胳膊，“鸡蛋被人抢走一次两次没事儿的，你就当是吃亏长教训了。以后你再弄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不要再大大咧咧给人看到了。悄悄藏起来，留着你们姐妹几个自己吃。” 王氏：...... 王氏想说李淑“你别乱出馊主意”，可转念想到盼弟姐妹在他们家过的是个什么日子，王氏这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来弟都五岁了，可她看着却和李淑差不多高，明明王大吉他们家，日子过的比他们老李家不知好了多少。 唉！ 王氏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暗骂王大吉两口子不是东西。 “三郎，你们摘的野果子呢？拿一把给来弟吃。” 自家也不富裕，王氏唯一能给这对姐妹的，也就只有自己儿子、侄子刚刚在山上摘回来的野果子了。 可就算如此，盼弟姐妹两个也还是既欢喜又忐忑的对着他们谢了好一阵子。 “现在就吃了，不要拿回家。”临走之前，李淑叮嘱了这么一句。 盼弟用力点头，她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以后她在山上找到的任何能吃、好吃的东西，她都要想方设法立刻让自己妹妹吃进嘴里。 她不会再想着带回家，让自己娘亲偷摸煮熟了再给自己妹妹吃。 这样的一件小事儿，李家的几个男娃儿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有李淑的大嫂王氏，在见到李婆子之后，跟她感慨了几句王大吉两口子的极端重男轻女。 王大吉是他们村王里正没出五服的一个堂弟，他和他婆娘庞氏，把二房的两个孙子宠惯的人嫌狗厌，把大房的三个孙女苛待的却像是落在后娘手里的可怜孩子。 宠闺女的李婆子当然看不上这老两口儿的这副做派，可再看不上，这也属于他人家事，李婆子除了感慨几句，根本做不了别的。 呃，也不能这么说，这不，她小闺女很快就因为“他人家事”给她找事儿做了。 “娘，五郎的糖让我送人了，您给他补一块槽子糕呗。” 李婆子：...... 她的败家闺女哎！ 那两匣子点心，她还指望着以后送人用呢！ “槽子糕不行吗？那枣泥糕也成的。” 李婆子：...... 这要不是她亲闺女，她早拿鸡毛掸子招呼她了！ 最终，敌不过李淑的软磨硬泡，李婆子给家里的其他孩子每人分了半块枣泥糕，给没捞到糖吃的五郎和李淑，每人单独分了一块整块的枣泥糕。 孩子们欢呼着吃点心去了，李淑却是把自己的枣泥糕掰了一半递给自家老娘。 娘两个你推我让了好一阵儿，李淑才总算是如愿以偿的把半块枣泥糕塞到了李婆子嘴里。 李婆子嘴上说着“我一把年纪了吃这玩意儿干啥”，心里却因为闺女的贴心孝顺乐开了花儿。 下午，王氏、大郎、二郎、李老四带着李淑一起去了镇上。 王氏三人直接去了酒楼卖鱼，李老四则是拎着四条李婆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大肥鱼，和李淑一起去了祈家医馆。 祁老大夫今天有病人，腾不出手教李老四辨认药材，李老四闲不住，看到小药童远志一个人在那晾晒药材，他立刻小跑过去主动帮忙。 李淑则是被祁思和带去了平时他练字的那间屋子，继续跟着祁思和学认字儿。 第28章 蚊子再小也是肉 每次跟着祁思和学认字儿，李淑都不会去碰祁思和的笔墨纸砚，虽然祈家不差她用掉的这一星半点儿，但李淑却不想无时无刻的全方位占祈家的便宜。 所以祁思和教她的字，她全部都是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写给祁思和看的。 当然，不想占便宜的这个理由，李淑聪明的没有说给祁思和听。 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想要用好毛笔很难，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跟祁思和学几个不认识的字。 祁思和被她说服了，觉得先教她认字儿，再教她练字也不是不行。 两小只和之前一样，头挨着头凑在书本前，一个教，一个学，一直到王氏他们卖完了鱼从集市赶来医馆，李淑这才和祁思和提出告辞。 祁思和喊平安去给李淑拿点心，“...拿厨房新做的芸豆卷和小桃酥。” 李淑一听赶忙用力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昨天你给我们的那两匣子点心，我们都还没有吃完呢。” 言罢，李淑迈着小短腿儿，一溜小跑儿直奔医馆后门，“我走了，思和哥你忙你的去，不用送了。” 从李老四身边路过时，李淑顺势扯住了自己四哥的一只衣袖，牵着他就要往医馆外面走。 被她扯住的李老四，只来得及跟祁思和、平安以及远志挥了下手，算是道别。 *** “娘，我们回来了，这是卖鱼的钱，一共四两九钱银子，外加三十七个铜板，您数数。” 到家的第一时间，王氏就把卖鱼得来的银钱悉数交给了自家婆婆。 听到“四两九钱”这几个字，李婆子顿时乐开了花儿。 这两天他们家光是卖鱼，就已经进账八两五钱银子了，再加上卖山薯得来的那笔银子，她总算是不用再为大郎娶媳妇的事情犯愁了。 李婆子过日子十分节俭，虽然靠着卖山薯挣了些钱，但她却并没有因此就大手大脚花钱。 除了必不可少的日常支出，比如买粮食、比如修农具，其他事情上，李婆子节俭的简直令人发指。 有她把着钱匣子，再有李淑每天坚持不懈的、一点一点的从自己空间往外偷渡粮食，李家最近这段时间，开销简直小的可怜。 “等收了秋，咱们就起新屋子、托媒人给大郎寻摸亲事。”摸着可可爱爱的小银角子，李婆子一脸憧憬的对王氏说。 王氏一听顿时也笑了。 她大儿子都已经十六岁了，村里和他同龄的男孩子，一大半都已经或是成亲、或是定亲，偏他们家，穷的媒人都不乐意上门来。 别说聘礼之类的东西了，他们家穷的，连给孩子做新房的屋子都腾不出来。 因着这个，王氏一直觉得愧对自己儿子。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家总算是有点儿余钱了，她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张罗着给自己儿子娶媳妇了。 因为心情好，这天晚上，李婆子非常大方的，用一斤五花肉给大伙儿炖了一锅的各种野菜。 配着一半米一半汤的高粱米粥，李家人吃的一脸幸福。 隔天，在李淑的要求下，李婆子让自己二儿媳妇给孩子们炸了一堆的小鱼小虾。 第三天，敌不过李淑的各种撒娇耍赖，李婆子又用高粱面包了一大堆野菜猪肉馅儿的包子。 包子菜多肉少，但李家人却依然吃的十分满足。 饭后，小七郎抱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小小声的喊着李淑，“小姑。” “嗯？” 小家伙儿眨巴着自己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既憧憬又羞愧的对着李淑吐露心声，“要是咱们家能一直吃这么好就好了。” “会的。”李淑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揉了一下自己七侄子的头，“有小姑呢，小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旁听的四郎探头看着李淑，“那咱们明天是不是还得继续捞鱼？” 李淑摇了一下头，“附近的两条小溪咱们都已经捞过一遍了，再捞肯定也捞不出几条鱼了。” 四郎一听不由大失所望，他对李淑道：“那要不，咱们去村前的南河......” “河什么河？”没等李淑说话，二郎就已经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四弟的后脑勺儿上，“河水那么深、河面那么宽，小姑的这个法子到时候还能管用吗？” 在燕山村村头的位置，有条名叫“南河”的河，这条河的河面，最窄处也有十多米宽，李淑那个堵住一段水道用箩筐抓鱼的法子，确实不合适用在这条河上。 当然，这并不是二郎如此激动的主要原因。 他训斥四郎，主要还是因为那条河，水流湍急且河水很深。 和他们之前去过的，溪水只能没过李淑这个三寸丁的小溪不同，南河的河水，轻轻松松就能没过大郎那样的十六岁少年。 李家人普遍个子很高，大郎虽然还有一定的成长空间，但他的身高却也已经轻轻松松超越了一米七。 这样的一条河，村里人没事儿根本不会轻易靠近。 “二郎说的对，我的那个法子只能用在小溪里，但凡水深一些的河啊湖啊，我的那个法子都是用不上的。” 李淑此言一出，四郎顿时没了刚刚的那股子兴奋劲儿。 七郎一脸忧虑，“那咱们还怎么过上好日子啊？” “挖药材啊。”李淑笑眯眯看着自家的几个侄子，“你们四叔已经在跟着祁老大夫学辨认药材了，等他学会了，山上的花花草草肯定也已经长起来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跟他一起上山采药了。” 她没说的是，寻常的草药其实根本不值几个钱，他们就算每天起早贪黑的上山转悠，所得的银钱怕是也不够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不过谁让眼下，他们家确实穷的吓人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挖普通草药带来的那点进项，固然不能让他们过上精米精面、大鱼大肉的奢侈生活，可让他们多吃几顿饱饭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对了，我之前教你们的那几个字，你们现在再写一遍给我看看。” 李淑此言一出，三郎和四郎顿时一脸苦涩。 这俩人是李家最不爱学习的孩子。 每次从祁思和那儿学会了新的文字，李淑都会故意装成“爱显摆、好为人师”的小女孩儿，兴致勃勃的拉着自己的几个侄子以及自己四哥一起学习新字。 这其中，学的最为痛苦的就是三郎和四郎了。 如果不是深知李淑的家庭地位不可动摇，两人早就撂挑子了。 第29章 拖后腿的李小宝 没鱼可捞之后，李淑就过上了每两天去一趟镇上，其他时间基本全都泡在山上的规律生活。 她去镇上，一是为了自己学认字儿，二是为了制造机会让自己四哥跟着祁老大夫学习辨认草药。 李老四非常珍惜李淑给他制造的这个学习机会，只要祁老大夫有时间教，李老四就会集中全部心神，努力去记忆他教给自己的那些知识。 偶尔遇到祁老大夫没时间，李老四也不会傻傻等着李淑学习完，他会跟在小药童远志身后，学习怎么处理药材。 远志是祁老大夫收养的孤儿之一，这孩子学医的天分一般，但却胜在性子憨厚、为人沉稳、做事踏实。 因为感念祁老大夫的活命之恩，远志一向唯祁老大夫马首是瞻。 祁老大夫既然愿意教导李老四，远志自然就也不会在李老四面前有意藏私。 但凡是他会的，李老四又确实想学的，远志都会毫无保留的教给李老四。 如此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月，李老四已经能够熟练辨认近二十种常见药材。 不去祈家医馆学习的日子，只要不下雨，李老四就会带着三郎、四郎、五郎以及非要跟着他们的李淑一起上山。 他教三郎几个辨药采药，顺带的，他们也会摘一些野果、挖一些野菜、捡一些李淑从自己空间偷渡出来的“野鸡蛋”回去。 儿子和孙子隔三差五就能靠着采药挣回几个甚至十几个铜板，这让李婆子非常开心。 当然，如果她小闺女不以同样的频率闹着要吃肉、要吃豆腐、要吃鸡蛋，李婆子一定会更加开心。 这种让李婆子既开心又痛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们家田里的小苗儿，长到李淑膝盖那么高。 彼时燕山村恰好迎来入夏之后的第一场雨，原本有些干涸的田地里，喝饱了水的小苗苗全都精神百倍的支棱着叶片，显出了别样的亭亭玉立。 盼着有个好收成的李老汉，在雨停之后，立刻就带着大儿子、二儿子，以及非要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小闺女，去查看自家地里的那些小苗苗了。 “等地里的积水没了，咱们也差不多该薅二遍草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盼着积水消退的这个时候，他的小闺女，正暗搓搓的用灵泉水浇地。 他们家的十二亩地，全部都是李老汉年轻的时候置办下的。 和已经因为各种原因，陆续被李老汉卖出去的那八亩地一样，这十二亩地也全部都是不好不坏的中等田。 一般的年景，他们家的这些中等田，亩产约么三百五六十斤。 这样的亩产量，配上他们一家的庞大人口数量，他们家别说是攒下什么余钱了，就是想要混个顿顿饱饭的好日子都相当困难。 可就算如此，李淑也不敢太过作妖——吃饱固然重要，但不被烧死对她来说却更加重要。 悄摸儿加一点点灵泉水，估摸着能把亩产提到四百二三十斤，李淑就果断收手了。 当然，这个四百二三十斤的亩产量她也不是随便选的。 在他们这儿，一般的上等田，亩产量基本都能达到四百五六十斤的样子，好一点儿的上等田，亩产量甚至高达四百七八十斤。 李淑不敢让自家的中等田跟人家的上等田一争高下，所以她就选了四百二三十斤这个不算出格的亩产量。 而且为了遮掩她家地里的高粱突然窜高一小截的这个异常现象，李淑还专门选了下雨之后的这个时间点来搞小动作——久旱逢甘霖嘛，小苗苗长快一点儿实属正常。 *** 一夜之后，地面上的雨水全都渗进了泥土里。 早有所料的李老汉，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扛着锄头，带着三个儿子、两个儿媳一起下地锄草去了。 与他们差不多时间出发的，还有李淑、李老四以及李大郎五兄弟。 他们是上山采蘑菇的，当然，顺带的，他们也会挖一些野菜、摘一些野果、采一些药材回家。 至于为什么带着李淑这个拖后腿的...... 因为他们没得选啊！ 李淑想去，李婆子已经同意，李大郎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反对吗？ 是生怕自己不挨打吗？ 不知道李淑其实准备放大招的一群小少年，非常识时务的二话不说，直接带上了李淑这个“拖后腿的”。 “那边，那边有大蘑菇。” “往左，往左，左边也有一片蘑菇。” “啊！我看到黄芩了！在那儿，在那儿，快去挖。” “那边那个......” 趴在李大郎背上，视野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开阔的李淑，自从进了林子就一直在充当队伍前行方向的指挥者。 她一会儿喊人采蘑菇，一会儿喊人挖药材，一会儿又说那里有片鲜嫩野菜，总之就是要暗搓搓的把人往她记忆当中的那个方位引导。 李大郎等人被她使唤的团团转，还没等他们察觉到自己已经偏离了常去的那片区域，李淑就已经指着李大郎左前方的一个枯树桩子，用满是惊喜的声音喊了一句，“那里！那里还有一坨蘑菇！”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结伴走到那截枯树桩子旁边。 “这是蘑菇？”冲在最前面的三郎瞪着面前的那丛颜色鲜艳的半圆形“蘑菇”，“蘑菇长这样？” “这、这是......”慢了一步的李老四激动的手都在抖，他下意识看向自家小妹，“小宝？” 李大郎五兄弟俱是一头雾水，他们完全想不明白自家四叔这是在激动什么。 “应该是。你先采了再说。”顺利找到了自己记忆里曾经轰动一时的这样东西，李淑心里的紧张和激动一点儿都不比李老四少。 “我、我......”从李淑这里得到肯定答案，李老四手抖的更厉害了。 李淑看了不由颇为无语，她对李老四道：“要不我让大郎动手？” 李老四下意识用力摇头，“我、我缓缓就好。” 李淑：...... “那你快点儿，别等会儿再被别人看到了。” 李淑此言一出，李老四顿时顾不上激动了。他深吸气，然后又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第30章 没饭吃还要挨揍 李老四不激动了，这事儿自然就也跟着变得简单起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尽可能小心谨慎的把长在枯树桩子上的三朵灵芝弄下来，用树叶包好，然后又珍而重之的将灵芝塞进五郎背着的那个最小号的背篓里面。 做完这一切，李老四还不忘叮嘱五郎他们，“这个背篓就不要再放其他东西进来了，五郎你一定要好好背着它。” 五郎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啥，但从李老四的态度里，五郎不难感受出他对这东西的极度重视。 小家伙儿肃着一张小黑脸儿，朝着自家四叔用力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我会看好它的。” “乖。”李老四的右手才刚落到他五侄子的小脑瓜儿上，李淑就耳尖的听到了右后方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她对李老四等人轻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几人立刻默契的稍微分散开来，东张西望着继续寻找蘑菇、野菜以及各种草药。 “呦，你们走的挺快啊。” 继他们之后来到这里的，是他们村一个被人称作“二旺媳妇”的中年女子。 这女子娘家姓朱，为了给她哥哥换个媳妇回去，她爹娘把她换给了燕山村的刘二旺家。 刘二旺的爹娘一共生了四子一女，但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刘二旺的姐姐以及刘二旺这个刘家的唯一一个男丁。 与打小儿就备受爹娘爷奶宠爱的刘二旺不同，他媳妇儿朱氏和他姐刘氏一样，都是那种苦水里泡大的苦命女子。 她们在娘家缺吃少穿、挨打受骂、当牛做马，去了婆家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缺吃少穿、挨打受骂、当牛做马。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去了婆家，她们还要多承担一项使命，那就是为了婆家生儿育女。 在李淑前世，朱氏因为不认识灵芝，所以并没有在看到灵芝的时候就把它们采下来带回家里。 她没见过灵芝，还以为这几朵形状奇怪的红褐色的赤灵芝是某种她没见过的、不能食用的毒蘑菇，所以在看了一眼之后，朱氏就挎着篮子直接走掉了。 巧的是，在她走掉之后，她男人大堂兄的小儿子就把灵芝当成没见过的蘑菇给采回家了。 这孩子也知道不认识的蘑菇不能瞎吃，所以他直接把用大树叶子包着的三朵灵芝带去了村里唯一的一位土郎中家里。 这位土郎中虽然平时都是靠着玄学给人治病的，但他曾经好歹也在州城的某家医馆做过两年学徒，灵芝这玩意儿他也是远远观摩过的。 捡到灵芝的半大小子把大树叶子一层层揭开之后，这位土郎中一个没控制住，直接就惊呼了起来。 他一句“灵芝”喊出来，对方立刻意识到了这玩意儿肯定值钱。 再后来，朱氏男人的大堂兄，把自己儿子捡到的三朵灵芝送去祈家医馆，卖了整整三十两银。 朱氏懊悔自己错过了一笔大财，她男人则是因此狠狠打了朱氏一顿。 朱氏被他打的头破血流、肋骨断裂，身上的青紫淤痕更是多的数不过来。 在家里躺了差不多四五天之后，朱氏因为高热不退而含恨撒手人寰。 朱氏的死，直接让这件事儿在燕山村乃至整个燕山镇传扬开来。 刘二旺因此名声大臭，刘家的几个孩子也因为有他这样一个爹而总是被人指指点点。 再后来，刘二旺酒后纵火行凶，杀的正是频繁对着他们一家冷嘲热讽的他的大堂嫂。 受他大堂嫂的那张破嘴牵累，刘二旺的大堂兄、两个堂侄、一个堂侄女，也都被刘二旺给一把火烧死了。 刘二旺出了憋在心头的那口恶气，燕山村却再一次因为刘二旺的恶性杀人案件而出名。 当然，受他牵连最大的，毫无疑问还是他的几个孩子。 村里的长舌妇虽然不敢再当着他们的面，肆无忌惮的扎他们的心，但村里的绝大多数人，却也彻底把这几个孩子隔离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 他们就像几个隐形人，默默无闻却又尴尬无比的生活在燕山村一隅。 一直到大旱降临，燕山村村民陆续举家逃荒，这几个孩子也还是没能走出他们隐形人的尴尬处境。 那时候李淑对他们关注同样不多，她甚至都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和谁一起离开的燕山村。 “刘嫂子。” “刘婶子。” 包括李淑在内的几个孩子，笑着和感叹他们“走的挺快”的朱氏打招呼。 朱氏瞄了一眼他们的背篓，“来这么早，肯定捡到蘑菇了？” “捡到一些。”李大郎笑着答了一句，然后就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朱氏见状，笑着朝李大郎他们摆了下手，然后就选了一个方向径自离开了。 一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李家人的视野里，李老四这才一脸激动的看向自家小妹，“小宝！” “嗯，我们回家。”李淑说着，把自己的小脑袋贴到了李大郎的后背上，眼眸半阖，摆出一副昏昏欲睡的小模样，“要是有人问，你们就说是我困了，想要回家。” “好嘞！”李老四答应一声，然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叠声的催着自己的几个侄子赶紧下山。 李家的几个孩子虽然心存疑惑，但却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跟着李大郎和李老四，背着半空的背篓下山、回家。 “我们在山上发现了好药材的这件事儿，你们谁也不要往外说。都记住了么？” 回到家，李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诫自己的几个侄子守口如瓶。 大郎、二郎、五郎和李老四第一时间齐齐点头，原本还想跟自己小伙伴显摆一下他们是如何好运的三郎和四郎，则是在李淑紧迫盯人的严肃视线下，迟了两秒才不约而同地朝着自家小姑用力点头。 “很好。”李淑背着手，一副小大人模样，“记住你们说的话。谁要是把这事儿说出去了，我会让他起码半个月没饭吃的。” 三郎小心翼翼的觑着李淑，“那我要是告诉了六郎或者七郎，然后他们一不小心说出去了......” “那你就和他们一起没饭吃。”李淑毫不留情的直接掐灭了三郎的侥幸心理，“除此之外，我估计你还得和几个小的一起挨揍。” 三郎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我不说，我谁也不说。” 四郎在一旁用力点头——三哥都不敢说了，那他肯定也不能说，他可不想半个月没饭吃，只能天天上山找野菜野果充饥，他也不想挨自家爹娘的揍，混合双打实在太可怕了。 第31章 再多钱也不够花 “老四、大郎、二郎，你们仨带着东西去趟镇上的祈家医馆，私下找祁老大夫帮忙辨认一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四郎听他提过的那味药材。” 李淑和李婆子如此这般耳语了几句之后，李婆子立刻就要打发自己四儿子、大孙子、二孙子出门。 只是还没等李老四三人点头应“好”，李淑就已经央求起了李婆子，“娘，要真是那味药材，你让大郎他们买几斤肉回来给大伙儿解馋好不好？” 李婆子：...... 李婆子运了会儿气，但她最终到底还是没舍得训斥自己闺女，“行，要是真能卖上价儿，大郎你就割两斤猪肉回来。” 李淑闻言，小脸儿顿时笑成了一朵深黄色的无名小花儿。 她对李婆子道：“娘，那你得给大郎他们拿一些铜子儿，这东西要真能卖钱，祁老大夫给他们的肯定不是铜板。” 李婆子想想也是。 丢下一句“等着”，她转身进屋，数了四十个铜板，拿出来塞给了自己的大孙子，“花不完的再带回来给我。还有就是，你们可千万别揣着银子在镇上到处瞎逛。要是那玩意儿真能卖钱，你们就出两个人去肉铺买肉，另外一个人留在医馆那边，守着银钱。” 李大郎三人齐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李婆子这才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别看谁都像贼，要假装自己身上没钱。”见缝插针叮嘱了这么一句之后，李淑就和自己娘亲一起回屋去了。 她不像李婆子的半信半疑，也不像李老四的八分肯定两分忐忑，她非常确定，李老四他们带去镇上的，就是三朵品相一般、不太值钱的赤灵芝。 当然，这个不太值钱是相对其他品相更好的灵芝而言的。 对他们老李家这样的赤贫之家来说，这三朵赤灵芝，代表着的是一笔能让他们暂时实现温饱愿望的天降巨款。 *** 约么一个时辰之后，李老四他们三个一阵风似的从院子外面刮了进来。 三人连背上的背篓都忘了拿下来放在院子里面，而是直接背着，一溜烟儿杀进了李婆子所在的正房东屋。 “娘！” “奶奶！” 进了屋，自觉已经安全了、不用再绷着了的几个半大小子，立刻不约而同地笑成了三个傻子。 李大郎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三个沉甸甸的大银锭子，“奶，您看，祁老大夫给了我们整整三十两银子！” 李老四眯着一双大眼嘿嘿的笑，就连一向稳重内敛的李二郎，此时也是笑的只见牙齿不见眼睛。 又惊又喜的李婆子，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抖着手，接过了李大郎递来的三个沉甸甸的银锭子。 没等李婆子叮嘱李大郎他们一定要保守秘密，李三郎、李四郎和李五郎就已经前后脚杀进了李婆子所在的正房东屋。 这三个自打李大郎他们走了就一直在等消息，现在李大郎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三个可不是得第一时间过来打探情况。 看到李婆子握在手里的三个沉甸甸的银锭子，李三郎下意识就要尖叫一声表达自己的震惊和狂喜之情，奈何在他尖叫之前，李婆子就已经朝他射出了一把把眼刀。 李三郎虽然顽皮，但心思却一向转的极快，被李婆子拿眼刀子一扎，李三郎迅捷无比的闭上了嘴。 不仅自己闭上了嘴，李三郎还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反身一把捂住了自家四弟的嘴。 被他救了一命的李四郎，心思同样转的很快，李三郎只是给他递了一个眼色，李四郎就已经顺着自家三哥示意的方向，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李婆子的那一脸警告。 “奶奶。”李四郎憋回了已经飘到嘴边的那声尖叫，他笑嘻嘻喊了李婆子一声，然后就一脸乖巧的站到李三郎身边不吭声儿了。 最后进来的五郎比他们两个都要淡定，看到李婆子手上的三个银锭子，五郎也不过就是微微睁圆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李婆子把银锭子收进钱匣子，然后又郑重告诫了一番自己的小儿子、小闺女以及她的几个孙子，让他们务必对灵芝和银子的事情保守秘密。 她也不说虚的吓唬自己儿孙，“......大郎、二郎、三郎年纪都不小了，这一两年我和你们爷爷就得张罗着给你们说亲了。再有就是过两年赎兵役的银子，这笔钱咱们家说啥也得提前准备出来......” 李婆子掰着手指头，给李淑他们算了一遍要办这两件大事儿，他们家最少得准备多少银钱。 让她这一算，原本还飘在天上的三郎、四郎顿时齐齐垮下了脸。 亏得他们还以为自家终于有钱了，谁知就算有钱了，他们家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入不敷出。 这是“有再多钱也不够花”的节奏啊！ “你们苦着张脸是要做什么？”敲打过度的李婆子，见自家孙子被她说的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儿，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斜睨着三郎和四郎，“饭要一口一口的的吃，事儿也要一件一件的做，咱们家人只要好好干活儿，以后还愁日子过不起来么？” 三郎和四郎面面相觑。 也对哦，他们以后又不是光会花钱、不会挣钱。 两人被李婆子说的重新振作起来，旁听的李淑却是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 她没办法告诉李婆子，光是好好干活儿，他们家的日子确实是过不起来的。 天灾人祸，可不是靠着好好干活儿就能平顺度过的。 而她要想保护家人一世平安喜乐，果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还任重且道远着呢。 晚上，李婆子非常大方的，把李大郎他们买回来的二斤肉都给炖上了。 家里几个小的吃的嘴角油汪汪的，个个都兴奋的不得了，家里几个大人却在饭后被李婆子叫到了正房东屋。 她把家里几个孩子上山采蘑菇，结果却意外捡到灵芝的事情跟李老汉以及自己的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简单说了一遍。 “......灵芝我已经让大郎他们拿去镇上卖掉了，祁老大夫给了三十两银子的价儿。”李婆子此言一出，李老汉等人全都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李婆子于是又把银锭子拿出来给他们瞅了一眼，好让他们能够快速相信这不是一个美梦。 第32章 那我不为难您了 捡到灵芝的第二天，李家的少年们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带着李淑这个拖后腿的，一起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兴冲冲的直奔山上。 几人在山林外围来回乱窜，挖了不少的药材和野菜，也捡了不少的蘑菇和“野鸡蛋”，但他们想要的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他们却是始终都没能找到。 李淑把几人一开始的亢奋、期待，以及后来的焦虑、失落、沮丧全都看在眼里，但她却没有说上哪怕一句开解他们的话。 她得让他们自己想明白，想明白上天不会一直降下好运，也不会总是眷顾同一个人。 趴在李大郎略显单薄的后背上，李淑转着眼珠儿，琢磨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给自家增添收入。 她想的正起劲儿，耳边却突然传来李三郎的一声惊呼。 李淑循声望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正弯腰捡兔子的干瘦小老头儿。 这老头儿缺了一条左臂，但精神头儿看着却比和他同龄的其他村里人要好。 “孙爷爷，是您啊。”注意到他那只空荡荡的袖子，李三郎虽然没有看到老头儿的正脸，但却还是立刻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孙老汉捡起被他一石子儿打晕的兔子，“是李家的小三子啊，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李三郎挠了一下头。 他不好跟人说他们是来碰运气找贵重药材的，只能略过这个话题对孙老汉道：“孙爷爷您可真厉害，随便丢颗石子儿居然都能打倒一只兔子。” 孙老汉正要谦虚几句，李淑就已经紧跟着自己侄子的话风，夸奖起了孙老汉的好身手。 小丫头双眼亮晶晶的，巴掌大的小脸蛋儿上满满都是对孙老汉的崇拜之情，“三郎说的对。孙叔，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咱们燕山村，我就没见过比您还厉害的人。” 孙老汉自己没闺女，也没孙女，对上李淑这种长的漂亮、乖巧可爱、嘴巴又甜的小丫头，老实憨厚的孙老汉几乎瞬间就软了心肠。 老实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他表达自己喜爱的方式，就是给李淑这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送东西。 他把自己拎在手里的那只兔子递给李三郎，“拿回去给你小姑炖着吃。” 李淑笑的见牙不见眼，不过她并没有接受孙老汉的大方馈赠。 她对孙老汉道：“谢谢孙叔，不过我娘说了，我不能随便要别人家的东西。” 孙老汉一听，对李淑不由愈发高看几分。 燕山村的绝大多数村民，日子过的都不富裕，长期的缺吃少穿，直接导致了村里的孩子个个都跟饿死鬼托生的一样，见了吃的就控制不住的两眼直冒绿光。 跟他们见了吃的就不管不顾的做派相比，李淑的淡然拒绝，显然更能让人高看一眼。 “是叔主动给你的，不是你问叔要的，你娘不会打你的。”孙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兔子塞给李三郎。 李三郎不敢收，他一边用力摆手一边觑着自己小姑，等着李淑作出决定。 李淑笑眯眯的，示意李大郎放她下来。 小脚丫儿才一着地，李淑就迈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儿，啪嗒啪嗒朝着孙老汉跑了过去。 “孙叔，兔子我真不能要，您好不容易打到的，您还是把它带回去给有福炖着吃。” 有福全名孙有福，是孙老汉的小孙子，这孩子和李淑的七侄子年纪相仿，两小只一直以来关系都十分要好，这也是为什么重生之后，李淑都还对他有着极深的印象。 孙老汉想说“我还可以再打一只”，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李淑就已经比划了一个孙老汉刚刚扔石子儿时的帅气姿势。 她对孙老汉道：“孙叔，要不您教我打猎？您教会了我，我就可以自己扔石子儿打兔子了。” “你个女娃娃学什么打猎？辛苦不说还危险。” 孙老汉可不想把人家好好的小姑娘，给教成一个每天都猫在林子里头寻找猎物的野丫头。 就像他说的，打猎不仅辛苦，而且还要面对很多未知的危险。 作为燕山村硕果仅存的一位老猎人，虽然因为年纪不小和身体残缺，孙老汉已经不再往林子深处去找大型猎物，但在林子外围打个兔子、山鸡、野羊什么的，孙老汉却还是能够做到的。 原本，他是打算把自己的这身本事传授给自己儿子的。 奈何在他儿子八岁那年，他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被跑来他们村强制征兵的官差直接送去了更北边的战场抵御外族入侵。 他这一去就是近六年时间，等他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他儿子都已经十四岁了。 错过了最好的习武时间不说，这孩子还被孙老汉的哥哥弟弟们教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 当然，这不能怪他儿子，也不能怪他的那些兄弟。 他不在家，他儿子没地方去学做猎户的那些本事，他的那些兄弟又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他们不想自家侄子变成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可不是就只能教他种地了。 孙老汉从军中退下来后，他也不是没想过教自己那些年纪合适的侄子、侄孙打猎，但他的那些兄弟们，谁也不乐意自己家的娃娃跑到山里出生入死。 在他们看来，种地可比打猎稳当多了，虽然种地种不出来什么大富大贵，但起码种地不会让他们的儿孙面临生命危险。 当然，最重要的是，打猎也不能让他们大富大贵。 猎户的日子固然比农户要好过一些，但好过的程度却还不足以让孙老汉的那些兄弟赌上自己的儿孙。 比起多吃几口肉，他们还是更喜欢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待在一块儿。 “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危险。”李淑拉着孙老汉的上衣下摆，眨巴着自己黑溜溜的大眼睛实力卖萌，“孙叔，您就收下我这个小徒弟呗，我以后会好好孝敬您的。” 孙老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行，不行，哪有女娃娃学打猎的，何况你才这么一点儿大。” “这样啊。”李淑歪着小脑袋作沉思状，“那我就不为难您了。” 第33章 拒绝一个来半打 孙老汉刚要松一口气，李淑就已经小手一招，把自己四哥以及她的几个侄子全都叫到了孙老汉面前。 她仰着小脸儿对孙老汉道：“孙叔，您看我四哥和我几个侄子怎么样？他们有那个荣幸给您当徒弟吗？不是我自夸，我四哥和我几个侄子人都可好了，您要是收他们做徒弟，以后他们肯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孙老汉：...... 拒绝一个，招来半打，他这是被这小丫头给赖上了？ “您要是嫌人多，那您随便挑一个。”李淑一副“我很好说话”的小模样，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讨喜极了。 孙老汉被她用满是期盼的小眼神儿眼巴巴瞧着，拒绝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不过，有件事儿他还是得事先问清楚了，“你个小丫头，你能代表你四哥、侄子和你家大人？” 学打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做猎户更是随时都有遇到猛兽、丢掉性命的风险，不然他也不至于回村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一个愿意跟他学习的侄子或者侄孙了。 “我能的。”李淑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自己四哥和几个侄子赶快表态。 不出她所料，她四哥和几个侄子果然都很期待跟着孙老汉学打猎。 和孙老汉的家人、亲戚起码能保证温饱不同，李家人一直都挣扎在勉强糊口和快要饿死之间，这让他们比孙家人更能豁得出去。 在李淑的示意下，以李大郎为首的六个半大小子七嘴八舌的纷纷表态，表示自己愿意跟着孙老汉学习打猎。 孙老汉有种自己沾了一手黏豆包，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奇妙预感，他沉默片刻，“那我晚上去找你爹说说这事儿。” “可不敢劳动您跑这一趟。”目的达成，李淑笑容愈发灿烂，她对孙老汉道：“晚上我让我爹去找您。” 孙老汉摇了下头，“还是我去找你爹。” 虽说本事是他自己的，理应“他想教谁，他说了就算”，可人生在世，谁又能够真的肆意而为？ 在他们村，起码有一半人家是和李家一样吃不饱饭的，他的这身本事，这些年来也不是没人想学。 以前他还可以说是不想外传，可现在他都答应教导和他没啥亲戚关系的李家小子了，自然就也不存在外不外传的这个问题了。 他敢保证，一旦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被他拒绝的人家听到消息，很快他家就会被强势塞进一堆小孩儿。 孙老汉不想违心的和那些他看不上眼的人家打交道，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得罪村里人，所以在答应收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尽可能的保守秘密。 他在燕山村出生、长大、娶妻生子、逐渐变老，这附近的山山水水，他就没有不熟悉的，要想找出一个人迹罕至却又相对安全的地方作为教学场地，对他来说还是非常容易的。 有了合适的教学场地，接下来只要他和李家人都能做到守口如瓶，那他收徒的这件事儿就基本不会泄露出去了。 李淑可不知道孙老汉已经把收徒之后如何保密的事情都给想明白了，她见孙老汉一意坚持要亲自去找她爹李老汉，略一思忖之后就笑着替自己老爹应了下来。 “娘！娘！”与孙老汉分开之后没多久，李淑他们就踏着已经略微西斜的日光回了自己家里。 听到李淑有些激动的呼唤声，李婆子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计，从后院那边走了出来。 “娘，告诉你个好消息。”李淑迈着小短腿儿冲向李婆子，然后如此这般把他们和孙老汉商量好的拜师一事告诉了自家娘亲。 李婆子既喜且忧。 正如李淑所料，李婆子很高兴自己的儿孙能够学到一技之长，可与此同时，她也难免会为自己儿孙的人身安全感到忧心。 “大郎你去镇上买十斤白面、十斤猪五花肉、一副猪下水、几根猪小排，顺带再买几块豆腐回来。”忧心归忧心，招待孙老汉的事儿李婆子倒是非常麻利的安排下去了。 给李大郎拿了钱，又把李二郎一起打发过去帮他背东西，李婆子这才让李老四去找李老汉、李老大等人回来。 李老汉他们回来的并不是很快，约么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和跑去镇上买食材的李大郎前后脚进了家门。 李婆子见人到齐了，先是简单把李淑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才把视线投向了自己老头子以及自己的三个儿子儿媳。 “......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李老三和柳氏没说话，他们的大儿子小七郎，今年也不过六岁而已，学打猎的这个事儿，他们两口子实在不合适积极发言。 “只要孙叔不嫌弃，我家大郎、三郎、五郎，他挑中哪个我都没意见。”最先开口的，是大郎他们三个的亲娘王氏，她对李老汉和李婆子道：“爹、娘，这事儿是咱们占了人孙家的大便宜。” 李老大有些舍不得儿子拿命去拼，他看着自家爹娘，“爹、娘，要不...要不咱还是让孩子老老实实种地。” “爹。”没等李老汉和李婆子开口，李大郎就已经提出了不同意见，他看着李老大的眼睛，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和表情对李老大说：“爹，我想学。” “我也想学。”三郎和五郎紧跟自家哥哥的脚步，只不过五郎和大郎一样，是为了改变家里极度贫困的物质条件，三郎却是单纯的想要天天吃肉。 “你们......” 李老大想说，“你们知不知道当猎户有多危险”，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王氏就已经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男人。 她对李老大道：“当猎户确实不是啥好出路，可再差的出路，它到底也是条出路。” “咱们家小子多，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艰难。供孩子们吃饭穿衣、应付孩子们生病长灾、给孩子们盖房子娶媳妇儿，再有就是交丁税、赎兵役...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得大笔花钱？” “就咱们家的那几亩地，咱们就是伺候的再精心，咱能用它把这些银子全都赚出来？” 王氏不愧是李婆子精挑细选出来的长子长媳，在大事儿上，她和李婆子一样拎得清、有魄力。 第34章 没有挑拣的资格 “你媳妇儿说的对，做猎户就算不是啥好出路，也肯定比咱们一家老小守着那几亩地一起饿死要强。” 李婆子出言支持自己儿媳妇的观点，李老汉则是坐在李婆子身旁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和李婆子看法一样，他们老李家精穷精穷的，哪来的底气挑剔人家猎户过的日子危险、辛苦？ 再说了，生活在靠近边疆的燕山山脉附近，他们就算不做猎户，面对的危险难道就会变少？ 哪一次异族入侵，他们没被战火连累？ 哪一次年景不好，他们没有被迫豁出命去，和村里人一起进山找出路？ 那时候难道就没有死过人了？ “那、那行，那我听爹和娘的。”李老大心情复杂，如果可以，他恨不能一辈子都把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可问题就在于，他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让自己的孩子始终无忧无虑、衣食丰足。 他垂下眼，暗暗在心里郁闷自己的百无一用。 李婆子并没有注意到李老大的复杂心情，她问李老二和韩氏，“老二你们两口子呢？愿意让二郎他们两兄弟跟着老孙学做猎户吗？” 李老二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看他们自己。他们想学就先跟着我孙叔学，不想学我就接着教他们种地。” 韩氏笑的一脸温柔，李老二说一句，韩氏就轻轻点上一下头。 他们的大儿子李二郎听见父亲这么说，略一思忖便就笑眯眯接了一句，“那我就先跟孙爷爷学着。虽然我不想当猎户，但多学点儿东西总没坏处。” 四郎紧跟在自己二哥身后，一脸兴奋的举手表态，“我也要学！我还没想好自己以后到底要不要做猎户，但我想吃肉！我也想和孙爷爷似的，用石子儿就能给家里人打兔子吃。” 李老汉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孙子，“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等老孙过来了，你们几个就站出来让他自己挑。” 李淑举了一下自己的小爪子，“也算上六郎，六郎都已经九岁了。” 李老二点了一下头，“那我等会儿去跟六郎说说这事儿。” *** 申时末（下午五点），李婆子和自己的三个儿媳妇一起去了灶房准备晚饭。 李大郎买回来的十斤五花肉，李婆子直接给切成了差不多大小的两块，一块拿去炖白菜，一块留着等会儿给孙老汉带走。 新鲜的猪小排切成小段、上锅清蒸，猪下水洗净卤好、切片装盘，豆腐和小葱一起凉拌，园子里新出的小韭菜洗净了切成段、打十几个鸡蛋一起炒熟，然后再炒一个红皮花生米，撒上少许碾的细细的盐。 六个分量极大的家常菜，再加上李婆子让韩氏和柳氏包的荠菜鸡蛋馅儿、白面包子皮儿、成人拳头大小的几十个包子，以及李老汉珍藏许久、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一小坛高粱酒，这顿饭的规格，都已经抵得上燕山村少数几户富裕人家的年夜饭了，足可见李家人拜师的诚心了。 “这块五花肉和这一小袋白面，等会儿你别忘了拿给老孙，这是咱替孩子们给的拜师礼。” 说完这句，李婆子纠结片刻，最终到底还是冲进屋里，把自己原本打算送回卫家孝敬老娘的一块粗布、二斤红糖也给拿了出来。 “再添上这两样，万一人家收了咱们家不止一个孩子，咱们只给人家两样礼可就说不过去了。” 李家没什么好东西，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李婆子特意留出来的这点子东西了。 “行，听你的。”李老汉点了一下头，然后老两口儿一起动手，把他们准备好的四样礼全都摆在了堂屋一角。 “爹、娘，我孙叔过来了——”放好东西，老两口儿正要吩咐儿孙出去看看孙老汉来了没有，院子里就响起了李淑甜甜的小奶音。 李老汉闻言，立刻和李婆子一起迎了出去。 他们出来时，孙老汉正被李家的一群孩子围在中间。 外围的李老大等人远远的跟他打着招呼，孩子们则是一边喊着“孙叔”“孙爷爷”，一边眼巴巴的盯着他瞧。 “快，快进屋。”李老汉一出堂屋，立刻就热情地往屋子里头让着孙老汉。 李婆子则是急匆匆跟孙老汉打了招呼之后，就立刻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媳妇做事去了。 擦桌子、拿碗筷和酒盅、端装菜的小木盆和装包子的大木盆，婆媳四人你一样我一样的，很快就把饭菜和餐具全都摆上了桌。 李老汉此时也已经把他的那一小坛高粱酒给抱到了餐桌上头，他对孙老汉道：“难得你来我家一趟，今天咱们老哥俩儿可得好好喝上几杯。” 一边说着，李老汉一边示意孙老汉在自己身边的那把椅子上落座。 李老大、李老二、李老三分别坐在了自己父亲和孙老汉身侧，他们作为家里的成年男丁，是要帮着李老汉陪客的。 同样已经成年，但辈分却矮了一截的李大郎则是敬陪末座，专门负责给自己的爷爷、父亲、叔叔以及孙老汉这位贵客倒酒。 “李老哥你这也太客气了。” 看到端上桌的白面包子、炖五花肉、蒸猪小排、卤猪下水、韭菜炒鸡蛋、小葱拌豆腐、咸味炒花生米，孙老汉既震惊又欢喜。 震惊的是精穷精穷的李家，招待他居然这么舍得下本钱，欢喜的当然是李家人对他这个“自家孩子未来师傅”的格外重视。 李家人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这么痛快就答应收李家的孩子做徒弟，主要还是因为李家人为人厚道，李老汉和李婆子曾在他离家参军的那段时间帮过他的婆娘和儿子几回。 虽然李老汉和李婆子谁也没有把接济他们家的几把青菜、几块饼子、几斤粗粮放在心上，也没有刻意去记自家到底顺手帮过孙老汉的妻儿几回，但孙老汉自己却不能没有良心。 他感念李家人的施恩不望报，也喜欢李家孩子的勤快能干、吃苦耐劳，这也是为什么李淑一卖萌，孙老汉就立刻答应了收她的四哥或者侄子做徒弟。 第35章 侄子们的小秘密 李家的这顿晚饭吃的宾主尽欢，孙老汉感受到了李家人对他这个“师傅”的尊敬以及重视，李家人则是如愿以偿的从孙老汉那里得到了“想学的都可以跟着我学”的这句承诺。 顺带的，孙老汉还把自己的教学时间和教学地点跟李家的几个孩子说了一遍。 他选的教学地点是距离李家极近的一个无名小山包，那里树木稀疏、花草也少，因为地势低矮，所以也没什么危险的动物栖息。 交代完时间和地点，孙老汉又叮嘱了一下李家的孩子，让他们不要把跟自己学打猎的事情轻易透露出去，“...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去那边捡柴火的。” 李老汉一听就明白了孙老汉这是不想让村里其他人再往他家送孩子，他环视一圈，一脸严肃的认真叮嘱自家所有人，“这事儿你们谁也不要往外说，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包括小八、小九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一脸认真的应了一句，虽然这俩小家伙并不清楚自家爷爷所谓的“这事儿”到底是个啥事儿。 李老汉看向坐在了一桌，正侧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李婆子，李婆子朝他微微点头，“放心，几个孩子我会再叮嘱一遍的。” 她口中的“几个孩子”，指的是从三郎开始的，年纪比较小或者性子比较跳脱的几个孩子。 *** 戌时二刻（晚上七点半），酒足饭饱的孙老汉被李大郎亲自送回了孙家。 第二天，李家人早早起来，李老四和以李大郎为首的李家六兄弟，带着他们的小尾巴李淑，一起去了和孙老汉约好的学习打猎技巧的地方。 自此，李淑就过上了一天和四哥一起去镇上医馆学习，一天和四哥以及侄子们一起去山里学习的规律日子。 当然，他们的学习时间只有上午的一到两个时辰，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他们基本全都用在了采药、打猪草、挖野菜、找野果上。 偶尔李淑不想上山，她就会留在家里，跟着自家二嫂学打络子。 打络子相比绣花要简单很多，当然，打络子能够赚到的手工费，也远远要比绣花能够赚到的少。 值得一提的是，孙老汉不仅在教李大郎他们打猎，顺带的，他还教了李大郎等人一些拳脚功夫。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拳脚功夫和暗器功夫，其实也是李淑把他定为师傅人选的重要原因。 他从十来岁开始就一直泡在林子里，二十多岁时又被强制征兵的衙役送去了军中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孙老汉早就练出了一身的保命功夫。 他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他并不美观但却非常实用的保命手段，全部都是李淑十分垂涎的、能够让他们一家在逃荒路上好好活着的必要手段。 时间在规律和平淡的日常生活里一天天流逝，转眼李淑的三岁生辰就到了。 六月二十一，是李淑的生辰，过了这一天，李淑就整三岁了。 以前日子难过，李家包括李老汉和李婆子在内的所有人，大家都是不过生辰的，甚至他们连端午、中秋、冬至之类的传统节日，也全部都是能省就省的直接忽略过去。 但现在李家的日子已经比以前的那些年好过很多了，再加上李婆子又是个心疼闺女的。 六月二十一日一大早，李婆子亲自下厨，不仅给家里人做了一顿三合面的炸酱面，而且还给家里的所有孩子，每人煮了一个红皮鸡蛋。 李淑年纪小，胃口自然也小，李婆子考虑到自家闺女的食量问题，最终只是用她的小号木碗，给她装了长长的一根面条。 大半碗面再加上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李淑吃的笑眯了眼。 吃过饭，李老四和李大郎几兄弟第一次主动带着李淑进了山。 他们去的是孙老汉教他们练武的那座小矮山，翻过小矮山，几人沿着遍布泥沙和石头的干涸河床，走向与小矮山彼此相邻的另外一座无名山峰。 走到这座无名山峰的山脚下，李大郎他们并没有带着李淑往山上走。 几人沿着山脚向右走了一小段路，然后李大郎他们就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李三郎回过头，冲着李淑笑的既神秘又难掩骄傲，只比他慢了一点儿的李四郎则是迫不及待的拨开了位于他们左前方的一片绿色爬藤。 那爬藤虽然长的茂密，但种类却十分普通，在山里几乎随处可见，如果不是李四郎拨开它，显露出位于它后面的一个小小的山洞，李淑根本就不会特意去注意这片爬藤。 “这是哪儿？”李淑被李大郎牵着小手儿，一步一步跟着他往山洞里面走。 “山肚子里面。”回答她的，是半垂着头在前引路的李三郎。 这山洞不仅窄，而且洞顶还很矮，李三郎不仅不能再和一向与他形影不离的李四郎并排而行，而且还得全程低着脑袋。 比他更惨的是李大郎和李二郎，这哥俩儿连腰背都是半弯着的。 “这里面有什么？” “一个大水塘。”这次回答李淑问题的是李五郎，这个山洞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当然，原本李五郎是不打算进来的，毕竟这里头黑黢黢的，看着挺吓人的不是？ 可谁让他有两个顽皮且好奇心旺盛的兄长呢，在三郎和四郎的半是鼓动半是强迫之下，这仨淘小子在发现山洞之后，到底还是第一时间进到里面探险去了。 万幸这山洞并不是猛兽居所，也没有隐藏着什么有毒的蛇虫之类，更没有通向其他有着潜在危险的不知什么地方。 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在艰难地穿越了约有十米长的一段通道之后，三人就发现了一个大概只有两个他们家院子那么大的小山谷。 小山谷位于山腹中央，站在小山谷里向上望，李淑就只看到了极窄极窄的一条缝儿。 被山顶树木遮挡掉一部分的细碎阳光，从这条窄缝里洒落进来，让这个位于山腹正中的小山谷不至于昏暗到无法视物。 第36章 发家致富新出路 李淑站在山谷入口处，脚边不远处就是浅浅的一层潭水，她看了一眼，没敢继续往里走，而是停在入口处问前面的李三郎等人，“这小山谷你们是啥时候发现的？” “七八天前。”李三郎笑嘻嘻看着自家小姑，“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半明半暗的光线下，铺满水面的碧绿荷叶和亭亭玉立的几朵莲花映入李淑眼帘，让她下意识朝着李三郎点了一下头。 没人知道这里为什么会长着一小池子莲花，李淑也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是，她是不是又可以给家里多添一项收入了？ 思忖间，李淑看到李三郎赤着脚下了水。 眼看着他的“罪恶之爪”就要伸向离着岸边最近的那朵莲花，李淑连忙出声阻止，“哎哎哎——别摘，别摘。” 李三郎不明所以。 李淑招手示意他赶紧上来，“现在才刚六月份，你打赤脚下水不冷吗？” 李三郎挠了一下头，“不冷啊。” 李淑不信。 李大郎为李三郎作证，“这里面确实要比外面暖和，尤其是这水潭，不信你伸手试试温度。” 李淑闻言，试探着把自己的一只小爪子伸进了靠近岸边的浅水里头。 出乎她意料的，这潭水的温度还真比外面的溪水、河水要高。 想不明白是啥原因，李淑索性直接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她对李大郎等人道：“我听思和哥说，这花叫莲花，是南边特有的，它的果实和根都是可以吃的，而且它浑身上下的每个部分都是可以当作药材用的。” 听到李淑说“可以吃”，三郎和四郎立刻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现在还不能吃呢，这才六月份。”李淑阻止了想要去挖淤泥的两个黑瘦少年，“让它先长着，等时间到了，可以挖了，我会提醒你们带人过来的。” 三郎和四郎对视一眼，颇为遗憾的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小姑，村西的那个水塘，里面长的是不是也是这种花儿？”站在李淑身后的五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淑懵了一下，“村西的水塘？” “小姑连村西都没去过，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水塘里长的是个什么花。”李二郎拍了一下自家五弟的小肩膀，“还有你个臭小子，你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玩儿去了？我不是叮嘱过你们，谁也不准靠近村西的那个水塘吗？” 五郎缩了下脖子，三郎和四郎则是一个望天、一个看地，个个都是一脸心虚。 二郎眉毛竖了起来，“是你们把小五带过去的？” 三郎和四郎继续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等回去了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咱爷咱奶，你们就等着饿肚子。”二郎是个性格十分温和的人，做不出来下手收拾自家弟弟的事儿，但告状这种事儿，二郎却一向做的毫无心理负担。 “别呀！二哥，我们错了，我们真错了。” “是啊，二哥，我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了，你就不要再回家告状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三郎和四郎哀嚎着，一人抱着二郎的一条胳膊，死皮赖脸的求放过。 二郎不为所动，“就你们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我要是不让咱爷咱奶狠狠收拾你们一回，你们以后还不得作到天上去。” 三郎和四郎一脸的难以置信，“二哥！！！” 说好的兄弟情深呢？他们二哥这也太残忍了。 “行了，别鬼喊鬼叫的了，这事儿没得商量。就算你们二哥心软了，我也不会让你们简简单单蒙混过去的。” 李大郎一发话，三郎和四郎立刻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 他们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这个比他们爹还要严肃几分的他们大哥了。 李大郎一生气，两人别说继续鬼哭狼嚎的耍赖了，他们连小声逼逼一下都是万万不敢的。 “大郎。”看着差不多了，李淑这才开口喊了一声自己大侄子。 李大郎立刻收了脸上的严肃表情，“小姑？” “下午你带我过去瞅瞅。” 李大郎：...... “行。” 李家几兄弟：...... “大哥你这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李小三不服气，抗议的话脱口而出。 李小四不敢吭声儿，只敢在李小三身旁用力点头以示赞同。 李淑轻飘飘一眼撇过去，李小三和李小四立刻老老实实装鹌鹑去了。 算了，不能比，小姑那可是一直待在他们家食物链最顶端的人，脑子不热的时候，他们可不敢要求和小姑拥有同等待遇。 “这地方你们不要总是过来。”离开之前，李淑叮嘱李大郎等人，“万一让人看到了，这里面的东西咱们可就保不住了。” 天生地养的东西，总不能他们老李家第一个看到了，别人就不能来挖了，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与其到时候和别人争抢，他们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尽可能保守秘密。 几人从山洞里出来，三郎和四郎细心地把藤蔓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几人这才一起回村。 应李淑所请，李大郎带她去了一趟村子西边。 五郎他们提到的村西的水塘，其实并不在村子旁边。 李大郎背着李淑，从村子外面直接绕到村西，然后又从村西继续往西，直奔离着村西约么三四里路的那座石头山。 翻过怪石嶙峋、几乎寸草不生的低矮石头山，李大郎又背着李淑走了约么两盏茶时间。 “就是这儿了。”下了石头山，又拐过三道弯，李大郎这才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水塘，笑着对李淑说了这么一句。 李淑趴在自己大侄子背上，放眼细细打量眼前的这片水塘。 “好大啊。”这是李淑对这片水塘的第一印象。 “好多莲花。”这是李淑对这片水塘的第二印象。 “我们发财了。”她难掩心中激动，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捏了一下自己大侄子单薄的肩膀。 李淑的那点子力气，捏了也和没捏一样，李大郎甚至根本没有从她的这个动作里察觉到李淑的心潮澎湃。 他的关注点，全都集中在了李淑的那句“我们发财了”上。 第37章 努力半年的成7果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小人物她重生了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回到家，李淑一脸激动的把自己今天发现的新财路告诉了李婆子和李老汉。</p> 李婆子和李老汉先是开心，但开心之余，两人却也不乏担忧。</p> “爹、娘，你们好像不太高兴？”李淑毕竟曾经在吃人的皇宫里生活过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还是有几分的。</p> “我们高兴，但是闺女啊，这事儿咱不能自个儿悄摸就干了。”</p> 李婆子一脸慈爱的摸着自家闺女微黄但却十分柔软的发丝，“三郎他们发现的那个水潭不大，位置也偏，这个咱们小心一些，或许还能悄摸儿自己处置了。可村西的那个水塘子，它都快赶上咱们燕山村大了，那里头的那什么莲藕，咱们一家可吃不下来。”</p> 李老汉很高兴自家老婆子又跟他想到了一处去，他朝着自家闺女微微颔首，“你娘说的对，这事儿咱们还是得先跟里正打个招呼。”</p> 和李大郎他们最先带李淑过去的那个袖珍小山谷不同，位于燕山村村西的那个水塘，它的面积正如李婆子所说，都已经快要赶上整个燕山村的占地面积了。</p> 这样的一个大水塘，李家人确实没那个本事自己独吞。</p> 他们不可能绝对悄无声息、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把莲藕全都挖出水塘，也不可能在不惊动村里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把莲藕全都顺顺当当运到州城。</p> 与其等到事情泄露出去，大家全都抢着来挖莲藕，而他们李家人也被村里的其他人羡慕、嫉妒、排挤、声讨，那他们还不如直接就把这事儿摊开了说。</p> 起码这样一来，他们还能让大家念他们李家一份人情。</p> 李婆子也不管李淑能不能听懂，她很有耐心的，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自己的宝贝闺女听。</p> 李淑一方面惭愧于自己的思虑不周，一方面却又非常佩服自己爹娘的头脑清醒。</p> 他们没有被莲藕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冲昏头脑，就算家里很缺钱，他们也没有为了赚钱而不择手段。</p> 这种行为在一部分人眼里可能会显得瞻前顾后、不够果决，在另外一部分人眼里更是可能会被贴上“傻子”“缺心眼儿”之类的贬义标签，但李淑却觉得，做人可不是就要“有所为有所不为”。</p> 她的爹爹和娘亲，比起金钱反而更加重视自家的口碑以及与邻里之间的关系，李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或者错事。</p> 她两手托腮，笑眯眯的对李老汉道：“那您到时候别忘了提醒里正叔，水塘里的莲藕不能一口气儿全都挖完，不然明年咱们可就没得挖了。”</p> 其实最好的做法，还是他们村派专人种植莲藕，但问题是，他们村没人点亮过此项技能。</p> 村西水塘里的莲藕也好，小山谷迷你水潭里的莲藕也罢，这么多年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在野蛮生长。</p> “爹知道了。”李老汉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家闺女用力点了一下头，“等啥时候莲...莲藕可以收了，爹会跟你里正叔提的。”</p> ***</p>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李淑就迎来了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秋天。</p> 经过半年的勤学苦练，李老四和李大郎几兄弟如今已经能够在山林外围自如来去。</p> 虽然他们还做不到像孙老汉那样，精准的用石子儿打晕兔子或者山鸡，但他们却已经学会了用其他办法捕捉猎物。</p> 除此之外，他们几个的个人战力也在稳步提升，以前只能靠着身高和人数方面的优势和村里其他男娃打架的李三郎、李四郎，如今已经能够轻轻松松同时撂倒两个甚至三个同龄人。</p>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李淑还是一颗瘦巴巴、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小豆丁了。</p> 当然，这是李淑自己的看法。</p> 在其他李家人眼里，李淑这颗小豆丁的变化其实还是蛮大的。</p> 首先这孩子一改从前的文静乖巧，自打病好之后就一直张罗着往山上跑。</p> 其次她这半年居然一次都没有生病长灾，这对一个三天两头就要生病的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逆风翻盘一样的巨大转变了。</p> 再次，这孩子比春天的时候高了有差不多两寸（6厘米左右）呢，个子长得还是蛮快的。</p> “小姑，快点儿，我们该上山了。”八月十日一大早，正由着李婆子帮她洗脸洗手的李淑，耳边突然传来三郎带着兴奋、期盼的一声呼唤。</p> “就来，就来。”难得睡了一个懒觉的李淑，着急忙慌的从炕柜上拿了一块贴饼子，然后就飞也似地跑出了屋子。</p> “哎——”原本还想给她多加一件外衫的李婆子，徒劳的伸着手，一脸无奈的目送自家闺女跑远。</p> “娘，我走了。”一溜烟儿跑到院子门口，李淑这才回过头，朝着李婆子用力挥手。</p> 李大郎他们今天是去山上打猎的，李淑之所以非要跟去“捣乱”，是因为她想偷渡一些鸡蛋出来。</p> 她三嫂柳氏两天前才刚给她添了一个小侄子，孩子不是满了十个月才瓜熟蒂落的，所以这母子俩，现在身子骨儿都不是十分利索。</p> 虽然柳氏一向对她不是十分友好，但李淑却还是希望柳氏和孩子都能健健康康的。</p> 打从昨天开始，柳氏就一直喝着浓度加倍的灵泉水，除此之外，李淑还把自己空间出产的粳米、白面也偷渡了一些到她娘亲买回来给柳氏开小灶的粳米、白面里。</p> 咬着尚有余温的贴饼子，李淑和李大郎等人一起浩浩荡荡进了山里。</p> 李大郎带着李老四和自己的几个弟弟到处寻摸兔子洞，李淑则是偷摸儿往自家侄子能够看见的地方偷渡“野鸡蛋”。</p> 一行人在山上奔忙了整整一天时间，直到天色微黑，李大郎等人这才背着背篓，满载而归。</p> 这一天他们抓到了二十三只兔子、两只比较倒霉的野鸡，然后还在李淑的暗中操作下，“捡到”了三十八个“野鸡蛋”。</p> 一行数人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没等李婆子发话，李淑就已经把这些东西的用处给安排好了，“娘，鸡和蛋都留下给我三嫂和小十吃，兔子留出最好的四只送给我姥姥和舅舅，其他的全都拿去镇上，送一部分给祁爷爷，剩下的卖了给我三嫂换猪蹄儿吃。”</p> 小人物她重生了最新章节地址：</p> 小人物她重生了全文地址：</p> 小人物她重生了txt下载地址：</p> 小人物她重生了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37章 努力半年的成果）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小人物她重生了》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38章 不认他们这他门亲 李淑的大手大脚，差点儿没把李婆子给心疼出个好歹来。 她深吸一口气，“鸡和蛋可以留下给你三嫂吃，兔子留出最好的两只送给祁老大夫，剩下的全都卖了换钱。” 李淑：...... 虽然知道李婆子这是苦日子过多了，所以花钱就有些放不开手脚了，但李淑却还是悄摸儿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老娘的过于精打细算。 她问李婆子：“那我姥姥过生辰，您打算送什么回娘家？” “五斤白面，五斤猪肉，一身夹棉衣裳，一双千层底布鞋。”李婆子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着自己准备送回娘家的礼物。 数完了，李婆子还不忘轻轻戳了一下李淑的前额，“咋样，娘准备的这些东西够丰厚了？” 李淑用力点了一下头。 在他们这儿，嫁出门的闺女，逢年过节都未必会往自己娘家送东西，就更别提给她们的娘家爹娘过生辰了。 和那些讲究四时八节、生辰整寿的有钱人家不同，如李家、卫家这样的寒门小户，节日、生日之类的，他们一向都是能省则省、能免则免。 毕竟大家连吃饱都还很成问题呢，又哪来的那个闲钱过节、庆生呢？ 这也就是李家现在日子略微好过了点儿，李婆子又感念自己老娘这些年对他们一家的各种大贴小补，不然她可舍不得花大笔的铜子儿去给自家老娘准备寿礼。 至于才刚生完孩子的她的三儿媳妇柳氏，李婆子可不觉得她有资格把卖兔子得来的所有银钱全给吃进肚子。 她固然不是一个会变着法儿苛待自己儿媳妇的恶婆婆，可她在自己的几个儿媳妇之间，却一向讲究“一碗水端平”的处事方式。 生孩子么，王氏和韩氏也没少生，可她们谁又享受过柳氏现在的伙食水平？ 柳氏早产，罪魁祸首是她那个早就已经被柳氏单方面列为拒绝往来人选的娘家嫂子，不是与柳氏朝夕相处的王氏或者韩氏，也不是李婆子这个做婆婆的。 李婆子可怜她差点儿一尸两命，王氏和韩氏也都不是爱计较的，这婆媳三人在柳氏生产之后就一直兢兢业业照顾她坐月子。 大夫是李婆子让自己的三儿子亲自去镇上的祈家医馆请回来的，请的还是祁老大夫的亲传弟子。 本来李婆子是想劳动祁老大夫跑一趟的，奈何祁老大夫却在十多天前带着祁思和回了州城。 汤药李婆子叮嘱了李老三定时定点的给柳氏熬，吃的上面李婆子也一直在给柳氏开小灶。 老母鸡汤、清炖猪蹄儿、红糖红枣卧鸡蛋、红枣小米粥、肉末粳米粥、蔬菜疙瘩汤、白面大馒头.....李婆子顿顿变着花样儿让韩氏做给柳氏吃。 别说是在一向穷困潦倒的老李家了，就是在他们村最最富裕的王里正家，家里的女人们坐月子，等闲也达不到这样的伙食水平。 跟月子只能坐个十来天，期间能够吃到的好东西最多也就只有一两只鸡、十来个蛋、一点点小米以及白面的王氏、韩氏相比，细粮不断、荤腥不断的柳氏，现在享受的已经是皇后待遇。 这样的待遇持续个十天八天，王氏和韩氏或许还不会有多大怨言，可要是李婆子真按李淑说的那样，把卖兔子得来的银钱全都花在柳氏身上，王氏和韩氏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了。 李婆子不想让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媳妇对柳氏怨气满满，也不想她们觉得自己偏心偏到了胳肢窝里。 当然，偏不偏心的，还是得看人。 一向明目张胆宠爱闺女的李婆子表示，她就是偏心她漂亮、乖巧、孝顺、聪明......（此处省略若干溢美之词）的宝贝闺女。 *** 八月十二是李婆子娘亲卫老太太的生日，这天一大早，李婆子就准备好了要带回娘家的东西。 她叮嘱自己的几个儿子，“柳家要是再有人来，你们就给我干脆利落打出门去，咱们家不认他们这门亲戚。” 柳氏很小的时候，就被她极度重男轻女的亲生父母卖给了人牙子。 因为长相并不出众，柳氏很幸运的被牙婆卖去了镇上的富户家里做丫鬟。 她长相一般，身段一般，头脑也不是特别聪明，虽然在那户人家做了多年丫鬟，但她却始终没能获得家里女主子们的另眼相看。 她十五岁时，她的正经主子、那户人家的大闺女出嫁，她和另外两个不在陪嫁之列的三等丫鬟一起，被那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指给了附近村子的农户为妻。 柳氏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当时那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是有给过她们机会自己选择的。 是柳氏自己选择了直接嫁人，而不是拿着被主家发还的卖身契重回自家。 比起眼里只有银子和儿子的亲生爹娘，柳氏反而更相信她当差了十来年的那户人家的当家主母。 她不想再被自己爹娘卖一次，也不觉得自己这次还有和上次一样的好运气，能够在被卖之后继续安稳度日。 事实证明，柳氏对她爹娘的防备真的很有必要。 在被牙婆领走之后，柳氏就再也没有和自己的爹娘联系过了。 当然，彼时她爹她娘也没有想起来要联系她。 他们拿着柳氏的身价银子，给他们的宝贝儿子说了一门亲事，然后这一家子就彻底把柳氏给忘在脑后了。 后面银子花完了，日子不好过了，他们虽然又想起了被卖出去的柳氏，但彼时柳氏已经被牙婆卖到了隔壁镇子的大户人家当丫鬟，她是伺候家里大小姐的，基本每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柳家人就是想找她也没那么容易。 等到柳氏嫁人，定居燕山村，柳家人就更没地方找人了。 如果不是柳氏的哥哥跟着同村的一位泥瓦匠过来燕山镇这边给人盖房子，好巧不巧的正好在镇上看到去卖络子的柳氏，柳氏也不至于被自家哥嫂找上门来。 柳氏和她娘、她姐长的很像，而且她左边眼角还长着一颗米粒大的红色小痣。 非常有辨识度的红色小痣，再加上柳氏那副与他娘、他姐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长相，柳氏的大哥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个妹妹，但在见到柳氏的那个瞬间，他却立刻就认出了自己的这个妹妹。 第39章 卫老太太过太生辰 在镇上冷不丁被人喊了一声名字，柳氏下意识就朝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可当柳氏的哥哥表明身份，柳氏却立刻就冷了一张脸，声称是对方认错了人。 柳氏的哥哥当然不会轻易罢休，他们家现在日子难过的很，别说吃饭了，他们连粥都已经快要喝不上了，不然他也不会巴巴的跟着泥瓦匠出来卖苦力。 虽然他不知道柳氏现在日子过的如何，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继续像只蚂蟥一样，趴在自己的姐妹身上吸血。 干完活儿回到家，柳氏的哥哥就把找到柳氏的事儿跟自己爹娘和妻儿说了。 柳氏的爹娘既惊喜又愤怒，惊喜的是，继已经死去的大女儿之后，他们总算又有一个女儿可以继续挖银子了，愤怒的则是，柳氏居然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嫁了人，让他们少收了一笔礼金。 老两口儿年纪大了，吃不了长途奔波的苦，于是柳氏的哥哥就带着自己的婆娘、儿子，一起来了燕山村找人。 他们是在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左右进的村子，当时柳氏正在自家院子门口吹着微凉的秋风打络子。 柳氏的哥哥嫂子一出现，柳氏就立刻站了起来。 她想进屋避一避，奈何去被她的那个奇葩嫂子一把揪住。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你来我往的这么一拉扯，柳氏直接就被她的那个娘家嫂子给拉扯倒了。 变故发生的非常快，听到动静的李婆子和小七郎跑出来时，柳氏正脸色煞白的捂着肚子，以一个奇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她摔的很重，但却尽最大努力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娘！”小七郎吓坏了，嗷的一嗓子就朝自己娘亲扑了过去。 李婆子则是顺手从屋门口摸了一把铁锹，气势汹汹的就朝正骂骂咧咧的柳氏的娘家嫂子打了过去。 柳氏的娘家嫂子还以为柳氏是装的，但柳氏的娘家哥哥却看到了柳氏灰色裤子上的鲜红血迹。 他扯着自己婆娘和儿子，灰溜溜的逃走了。 李婆子虽然气得要死，但比起追上去打人，她现在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把七郎指派去了田里喊人，她则是吃力地把柳氏扶回了属于三房的那间屋子。 李老三回来的很快，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两个侄子——李大郎和李二郎。 在差点儿跑断气儿的这叔侄三人身后，是速度不怎快的李老大、李老二、王氏、韩氏、李老汉以及李小七。 李老大扶着李老汉，李老二背着李小七，几人也和李老三他们一样，脸上满满的都是愤怒以及焦虑。 再后来，李家人就彻底忙碌起来了。 找大夫的找大夫，请接生婆的请接生婆，烧热水的烧热水、煮红糖鸡蛋的煮红糖鸡蛋...... 大家在李婆子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谁也没顾上去找柳家人的麻烦，但小七哭着穿过半个村子的行为，却招来了很多好奇的村民。 李家人当然不会帮柳家的那对夫妻遮掩，因为担心娘亲而一直蹲在院子门口一把又一把抹着眼泪的李小七，把那对夫妻做的好事儿抽抽噎噎说了一遍。 年纪还小的八郎、九郎平时和小七最是亲近，他哭，两个小娃儿也蹲在一边抱着他胳膊用力的哭，听的村里人全都眼泪汪汪、心酸不已。 拜他们所赐，柳氏的娘家哥嫂直接成了燕山村的全民公敌。 等到打听出柳氏没死，孩子也平安生了下来，这两口子就立刻厚着脸皮再度跑来了燕山村。 然而都没用李家人对他们做什么，燕山村的热心村民就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把他们骂跑了。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现在的李婆子，还是非常担心柳氏的娘家哥嫂会再度上门的。 “老三你就别去下地了，还有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你们都留在家里，帮着照顾一下老三媳妇和小十。” “那两个不要脸的要是还敢登门，你们就直接大扫把招呼他们。” “灶房里有白面和鸡蛋，中午老二媳妇你给你弟妹做碗面片汤吃。” “小十他们娘俩儿要是有哪儿不舒服，老三你就立刻去镇上的祈家医馆请大夫。” “......” 絮絮叨叨叮嘱了自家儿子儿媳好一阵，李婆子这才和李老汉以及李淑一起，带着她准备送给卫老太太的东西，腿儿着回娘家去了。 李婆子的娘家卫家，日子过的和李家差不离儿的苦、不相上下的难。 他们家唯一比李家好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们家的孩子比李家数量少了。 没有一大堆很能吃但却顶不了大用的半大小子拖后腿，卫家的日子至少没有过成李家那种家徒四壁的寒酸样子。 一年当中的大多数时间，卫家的人基本都能混上一天两顿半稀半干的饱饭，偶尔逢年过节，他们甚至还能吃上一顿白面、一个肉菜。 *** 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李淑他们一家三口儿总算从燕山村来到了卫家村。 李婆子带着自己丈夫和闺女，准确地找到了卫家那几乎和李家一模一样的篱笆墙、土坯茅草屋。 “娘，奶奶，我姑奶奶和姑爷爷过来了，还有我宝儿姑姑......”李婆子才一露面，她的娘家侄孙女卫小莲就一边喊着她娘和她奶奶，一边一溜小跑儿跑到了自家院子门口。 卫小莲今年11岁，她皮肤微黑、个子很高，长相随了她娘小洛氏，生的浓眉大眼、英气勃勃。 她喊的这一嗓子，不仅把她娘亲和奶奶喊了出来，就连她太奶奶卫老太太，也被自己重孙女的这一嗓子给喊了出来。 众人在卫家的院子里亲热地彼此打着招呼，打完招呼，李婆子又问了一下卫家的男人们都跑哪去了。 李婆子的大嫂洛氏笑着回答，“收麦子去了，昨天剩了一点儿没收完，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这样啊。”李婆子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过身，从李老汉手里拿过装着一小袋白面的干净布口袋、装着一大块五花肉的小柳条筐，“这是我昨天让大郎去镇上现买的，嫂子你看着安置。” 她把篮子和口袋递给洛氏，然后又把自己背着的旧布包袱从肩上拿了下来，“娘，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和鞋，你试试合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