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浓春暖》 第 1 章 一大早的，禹州女学外边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lt;/p&gt; 顾得欢踮起脚尖看了看前边，就见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有些鬓边还簪着各色花朵，五颜六色的映得人眼睛有些花。&lt;/p&gt; 她身边站着的顾敏拉了拉她：“得欢，别乱动，万一被女学的娘子看到就糟了。”&lt;/p&gt; “哼，我本来就不想来这里的。”顾得欢鼻子哼了哼，有些不以为然。&lt;/p&gt; 今天是禹州女学开馆收徒的日子。&lt;/p&gt; 禹州女学，是一个私塾，只收年轻姑娘，而且只收有钱人家的姑娘。&lt;/p&gt; 说白了，就是一个贵族女子学校。&lt;/p&gt; 禹州女学开设了琴棋书画诸般课程，从这里走出的姑娘们个个能写会画气质优雅，堪当大户人家当家主母之大任，每年禹州女学都会举办几场诗会，明面上是要姑娘们向禹州民众展现才学，实际上则是让大户人家们来挑选自家的儿媳妇。&lt;/p&gt; 故此，禹州女学成了禹州城里年轻姑娘们向往之处，无论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还是蓬门小户的闺女，都梦想着要去禹州女学开开眼界见见世面。&lt;/p&gt; 可是顾得欢却是一个另类。&lt;/p&gt; 前世念了二十多年的书，这辈子她只想快快乐乐自由自在。&lt;/p&gt; 然而她娘顾敏却对禹州女学有一种执念，非得倾尽全力将她送到这里边去。&lt;/p&gt; 顾得欢觉得她娘可能是想要她通过念女学改变自己的命运，麻雀变凤凰，飞进富贵人家去混吃等死，这跟前世里很多寻常人拼命把自己的儿女塞到私立的贵族学校里去捞人脉有些类似。&lt;/p&gt; 可是，大周阶层固化太严重，想要通过念女学改变命运谈何容易！&lt;/p&gt; 然而像顾敏这样的人还不少，顾得欢在排队的人群里看到不少穿着布衣的年轻姑娘在左顾右盼，她们大抵也是和她一样，过来报名碰运气的。&lt;/p&gt; 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用顶着大日头站在这里排队，她们都坐在马车里，自家婆子报上名以后，再由丫鬟们搀着，莲步姗姗的从左侧门那边过去接受面试，而家境一般的姑娘则没有这个待遇，只能和各家报名的婆子混在一处站在右侧门之外。&lt;/p&gt; 站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是轮到了她。&lt;/p&gt; 前边那个婆子拿到了一张粉色的薛涛笺以后转身离开，眼角余光瞥见顾得欢和顾敏，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lt;/p&gt; “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lt;/p&gt; 轻鄙的话语落在耳里，饶是顾得欢觉得自己早就已经万事看淡，也觉得有片刻尴尬。&lt;/p&gt; 顾敏此刻却异常反应激烈，抓紧了顾得欢的手：“得欢，你要争气。”&lt;/p&gt; “哎……”&lt;/p&gt; 顾得欢无奈的应了一句：“娘，我会尽力。”&lt;/p&gt; “你们来干啥？这里的束脩可是要五十两银子一年呐。”&lt;/p&gt; 看门的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皆穿着暗灰色的褙子，露出了里边两只月白色的衣袖，看到顾得欢与顾敏，皆是一副怜悯脸色。&lt;/p&gt; 一个婆子试图劝退她们，直接摆出了高昂的费用。&lt;/p&gt; 顾敏脸色潮红，低头轻声答道：“小妇人自然知晓。”&lt;/p&gt; 两个婆子有些惊诧，相互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婆子似乎有些不忍心，轻声劝道：“这位小嫂子，我们女学可是要考试的，莫要浪费了你的报名银两。”&lt;/p&gt; 到禹州女学来报名，也得花上一分银子，据说是因为考试要准备笔墨，还要支付教习娘子评选的辛苦费。&lt;/p&gt; 这跟顾得欢在前世报名校的流程是一样的，事先就要交考试费，因为学校要准备考室，出题制卷，请老师监考改卷等等。&lt;/p&gt; 顾敏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荷包，朝那两个婆子晃了晃：“两位大婶，且放我们母女进去，银两我都已准备好，自是要来试上一试。”&lt;/p&gt; “那……你朝里边直走，到了中庭朝右，魏山长在厢房那边等你们。”&lt;/p&gt; 许是顾敏眼中的坚毅让两个婆子放弃了劝说，直接指了明路。&lt;/p&gt; 从左侧门进去就是一个小小前院，栽种着枇杷石榴各种树木，此刻间枇杷已熟石榴花开正盛，树木间或点点橙色，或红得如霞似锦。走廊下还挂了一排鸟笼，小小的鸟儿在笼子里上下跳跃，不断发出啁啾之声，清脆悦耳。&lt;/p&gt; 穿过前院便是中庭，拐弯抹角走到一间厢房前边，有人朝顾敏伸手：“先交银子罢。”&lt;/p&gt;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顾敏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分银子，便有人领顾得欢进了房间。&lt;/p&gt; “得欢……”&lt;/p&gt; 顾敏在后边喊了一声，额头有汗。&lt;/p&gt; “娘，你便放心罢。”&lt;/p&gt; 顾得欢心疼那一分银子，拿了去买肉吃多好，偏偏要送到这里来。&lt;/p&gt; 厢房中央坐着三个中年妇人，穿着一色的青绿色衣裳，梳着高高的发髻，中间那个还戴着一根白色羊脂玉簪子，看上去素雅清淡，应该就是婆子口里的魏山长。&lt;/p&gt; “顾得欢？”&lt;/p&gt; 魏山长看了一眼顾得欢呈上去的自荐书，嘴角微微下拉：“你家住在西城，家境应该不怎么宽裕，为何想着要到女学来念书？”&lt;/p&gt; 顾得欢昂首挺胸：“因为我娘想让我来沾沾仙气。”&lt;/p&gt; 听得这话，三位娘子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皆是无奈的微笑。&lt;/p&gt; “每年都有你这般家境的姑娘前来碰运气，可是你需知道我们禹州女学不是给了束脩就能进来的，多多少少要有些功底，否则难以跟得上我们这边的修习。”魏山长高傲的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种怜悯之色：“你走罢，那一分银子我让人退还给你们，毕竟也是一分银子，你家要挣出来实属不易。”&lt;/p&gt; 顾得欢本不想在禹州女学念书，然而魏山长的眼神让她着实在有些不舒服。&lt;/p&gt; 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在这里念书，总不能被人瞧扁了。&lt;/p&gt; “得欢幼年得祖父悉心教诲，对文字也略知一二，娘子请出题便是。”&lt;/p&gt; 傲然端坐在中央，一副悲天悯人模样的魏山长没想到顾得欢居然会这般回答，委实吃了一惊，她迟疑的打量了顾得欢两眼，站起身来在她身边走了一圈，而后背着手慢慢踱步到了窗户面前，看了看窗外，指着一枝杏花道：“我素来爱杏花，虽此刻杏花已尽，还请你先以此花为题作诗。”&lt;/p&gt; 雕花窗，纱帘半卷了上去，外边的杏树快要伸到了窗棂边，绿油油的叶子里有点点浅红——此时杏花已落，杏子初成，若再早两三月，此处定会热闹得紧，杏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颜色映在茜纱帘上，晃晃的花影闪动。&lt;/p&gt; 顾得欢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叶绍翁的《游园不值》，那可是描写杏花的佳句。&lt;/p&gt; 可她又不想照抄，总得要加上此处的景色才可。&lt;/p&gt; “如何？可否能吟？”&lt;/p&gt; 见着顾得欢呆呆的望着窗户站在那里，魏山长脸上有了然之色，那笑容仿佛在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聪明急巴巴的跑过来面试，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lt;/p&gt; “能。”顾得欢点了点头，走到了放在窗户旁边的那个小桌子前边，拈起羊毫笔，一只手拉着衣袖，一只手游龙走蛇般在宣纸上写下了一首诗。&lt;/p&gt; 雕花窗外满青苔，纱帘无赖只半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照影来。&lt;/p&gt; “还请山长大人过目。”&lt;/p&gt; 三个妇人都凑了过来。&lt;/p&gt; 方才瞥了一眼，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神色。&lt;/p&gt; 魏山长拿着宣纸缓缓将这诗又诵读了一遍，忽然提高声音，大声赞了一句：“好诗，好诗！”&lt;/p&gt; 她盯住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的顾得欢许久，一字一句道：“顾得欢，你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后日便来女学念书罢。”&lt;/p&gt; 左边那个妇人赶紧补充了一句：“记得要你家人准备好银两。”&lt;/p&gt; 顾得欢愣了愣，这就考上了？&lt;/p&gt; 魏山长见她一脸迷惘之色，笑了起来：“怎么了，顾得欢，你还不相信可以进女学么？”&lt;/p&gt; “哦，”顾得欢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复：“山长大人，方才您不是说先作诗么？应该还有别的试题罢？”&lt;/p&gt; “不必，不必了。”&lt;/p&gt; 三人异口同声：“你回去做好准备罢。”&lt;/p&gt; 方才踏出房门，就和几个姗姗而来的人打了个照面。&lt;/p&gt; 前边的婆子正拉着门口候着的那个妇人的手小声叮嘱：“此乃东城沈家大小姐，还请多多担待。”&lt;/p&gt; 顾得欢眼尖，那婆子手里分明有些东西，似是一个荷包。&lt;/p&gt; 东城沈家大小姐？&lt;/p&gt; 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被几个丫鬟簇拥着站在那里的年轻姑娘，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张小圆盘子脸，身上的肉有些殷实富余。&lt;/p&gt; 那两颗龅牙异常熟悉。&lt;/p&gt; 沈大小姐高高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顾得欢。&lt;/p&gt; 顾得欢也不想理睬她，头一低，便从那群人身边擦着走了过去。&lt;/p&gt; “得欢，考得如何？”&lt;/p&gt; 甫才出门，顾敏便紧张得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是不是……”&lt;/p&gt; 她有些着急，声音都有些发颤。&lt;/p&gt; “娘，你别着急，我已经通过面试了，魏山长说后日便可来女学念书。”顾得欢赶紧安慰顾敏：“你放心啦，我跟你说过，我平常有在认真念书的。”&lt;/p&gt; “真的？”顾敏激动起来，手指甲都快抠进了顾得欢的掌心：“听说明日放榜，若是你榜上有名，我便买好酒好肉，请街坊邻居们来热闹热闹。”&lt;/p&gt; 顾得欢扶额，她不由得想到了当年考上了重点高中的那个场景，家中亲朋好友都来道贺，这个才走那个便来，个个都说她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大学的校门。&lt;/p&gt; 倒是她的父母，始终沉着一张脸。&lt;/p&gt; “女娃儿考这么好有啥用？要是这张录取通知书能给小伟去报到就好了。”&lt;/p&gt; 闭闭眼，顾得欢极力摆脱着那可怕的回忆，看到眼前的顾敏，心里泛起一种温暖。&lt;/p&gt; “娘……”&lt;/p&gt; 本想问一下顾敏有没有看到沈家大小姐，可转念一想，顾得欢还是把话头按了下去。&lt;/p&gt; 她娘在右侧门等她，沈家大小姐是从左侧门那边进去的，估计没遇到罢。&lt;/p&gt; ※※※※※※※※※※※※※※※※※※※※&lt;/p&gt; 时隔一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lt;/p&gt; 星星眼望~~小天使小可爱们，伸出你们可爱的小手手点个收藏啦，某烟很勤奋，不会让你们在坑底等着的啦~~&lt;/p&gt; 趁着新文开坑，某烟来求个作者收藏，收藏作者，是对作者的肯定，某烟见着慢慢增长的作收，也就更有动力更文~~请大家伸出小手点上一点吧，谢谢~~&lt;/p&gt; 《西厢月》电脑看文的菇凉请戳这里&lt;/p&gt; 《西厢月》手机看文的菇凉请戳这里&lt;/p&gt; &lt;/p&gt; 第 2 章 夏日炎炎，一轮白花花的太阳挂在天上，金色阳光从树叶间漏了下来，在地上投出了斑驳的影子。一丝风儿都没有，路上的行人走得几步，都要抬起手来擦汗。&lt;/p&gt; 在这样的日子里，背着行李在路上走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顾得欢抬眼看了看天色，叹了一口气。&lt;/p&gt; 好在行李不多，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包袱，已经囊括了她的所有。&lt;/p&gt; 禹州女学的门口停着许多马车，大部分的轿厢都是蒙着暗青色油布，而高档一点的则在油布外还蒙上了一层锦缎，上头还绣着各色花朵，五颜六色闪着人的眼睛。&lt;/p&gt; 丫鬟们小心翼翼搀出自家小姐，婆子们捧着盒子妆奁，拎着绸布包袱跟在后边，一群人挨挨擦擦的朝大门那边走。&lt;/p&gt;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开学第一天，都是这个场景。&lt;/p&gt; 只不过因为禹州女学的学生基本都是大家闺秀，每家都排场盛大，所以此刻的大门口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堪比茶颜悦色在武汉新店开业时的名场面。&lt;/p&gt; 入学的第一天，是展示自家财力的好日子，顾得欢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众人装13。&lt;/p&gt;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脂粉味，此刻已分不清哪位小姐用的是牡丹香味，哪位小姐又是那楚楚动人的茉莉花，各色绫罗绸缎挤挤的在一处，粉红粉紫淡绿鹅黄绿，各种颜色扑入顾得欢的眼帘，让她觉得自己宛若身处春日的花园，哪哪都不够看。&lt;/p&gt; “你怎么在这里！”&lt;/p&gt; 一声尖锐的惊叫，就如刀片在玻璃上摩擦，格外刺耳。&lt;/p&gt; 顾得欢转过头，就见着那位面如银盆的沈大小姐，她脸颊通红，一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她娘顾敏：“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lt;/p&gt; “当然知道，”顾得欢耸肩：“这不是禹州女学么？”&lt;/p&gt; “你你你……”沈大小姐跺了跺脚，咬着牙齿气愤愤道：“禹州女学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lt;/p&gt; “为什么不能来？”顾得欢给了她一个白眼：“我是来念书的。”&lt;/p&gt; “沈晓月，你能来这里念书？”沈大小姐的眼睛瞪得溜圆，活脱脱的像一只青蛙，那倔强的从她嘴唇里露出的两颗龅牙，完美的显示了她和她母亲的亲子关系。&lt;/p&gt; 顾得欢心中默默道，沈玉儿比她娘生好看一点点，肤色还算白皙。&lt;/p&gt; “沈晓月是谁？我不知道。”顾得欢纠正她：“我叫顾得欢。”&lt;/p&gt; “你居然连自己的爹都不认了！”沈玉儿红着一张脸，愤愤不平。&lt;/p&gt; “哦，如果我叫沈晓月，那沈家的大小姐是我不是你。”顾得欢下巴一抬：“你觉得我叫沈晓月好还是叫顾得欢好？”&lt;/p&gt; 沈玉儿沉默了一下，好半天才点头：“那你还是叫顾得欢吧。”&lt;/p&gt; “我的名字用不着你来安排，就如我来不来禹州女学念书不用你决定。”顾得欢浅浅一笑，将手穿过顾敏的胳肢窝：“娘，我们走罢，咱们犯不着和不相干的人闲聊，太浪费时间。”&lt;/p&gt; 顾敏此刻才从窘态里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嗳嗳嗳，咱们走。”&lt;/p&gt; 两人迅速撤离，直奔大门口而去。&lt;/p&gt; 此刻门口已经略微松动了些，可是那些婆子们还在为自家小姐应该先进去争斗。&lt;/p&gt; “我刘家乃是禹州城的世家，祖上曾有人官居四品……”&lt;/p&gt; “四品算个啥，在前朝我郑家还做过二品的官儿呢。”&lt;/p&gt; 嘁嘁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似是在菜市场吆喝。&lt;/p&gt; 顾得欢背着那小包裹站在人群后边，有些犯愁，不知道前边这群人有什么好争的，不都是来念书的么，未必谁第一个进禹州女学的大门就能当上皇后娘娘？&lt;/p&gt; “得欢，你一定要努力……”&lt;/p&gt; 顾敏开始絮絮叨叨，这些年她对女儿说得最多的话便是“你要努力”，顾得欢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lt;/p&gt; “娘，你放心。”&lt;/p&gt; 顾得欢捏了一下顾敏的手，这样的对话是她们母女之间的日常，隔三差五要重复一次，最开始偷懒被顾敏逮住苦口婆心劝导她要尽力，顾得欢回答“你放心”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尴尬，后来答得多了，完全是脱口而出，没有半点心理压力。&lt;/p&gt; 甫才安慰了顾敏，那个熟悉而讨厌的声音又追了过来：“顾得欢，你快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回西城去窝着罢！”&lt;/p&gt; 顾得欢没有搭理沈玉儿，眼睛只是朝前边看。&lt;/p&gt; “我非得让我爹去找魏山长评评理，怎么连这种人都收进来了？这不是让咱们禹州女学蒙羞吗？”沈玉儿啧啧有声：“瞧瞧你穿成什么样子！”&lt;/p&gt; 她的声音颇高，瞬间吸引了门口众人的目光。&lt;/p&gt; 一身浅绿色的布衣，灰色布鞋，黑色的头发松松的织了一根大辫子搭在前胸。&lt;/p&gt; 这打扮实在是寒酸，与周围的小姐们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lt;/p&gt; 人群开始议论：“是呢是呢，禹州女学不至于会收这样的弟子罢？”&lt;/p&gt; 听得这话，顾敏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一双黑色的眸子迷迷濛濛，眼泪珠子在眼眶里不停的打着转。&lt;/p&gt; 当年自己还是做错了，若是将得欢留在沈家，她今日根本不要受此羞辱。&lt;/p&gt; 思及至此，她心中隐隐作痛。&lt;/p&gt;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得很清楚。”顾得欢的眼睛盯住了沈玉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悠悠闲闲道：“沈小姐，你不过是姨娘生的，也能上得了台面？”&lt;/p&gt; 听到这话，沈玉儿顿时面红耳赤，一双手叉腰：“我娘是沈家当家主母，谁说她只是姨娘？”&lt;/p&gt; “当家主母？”顾得欢嗤嗤一笑：“这些陈年旧事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抹干净的。”&lt;/p&gt; 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lt;/p&gt; 顾得欢环视四顾，周围的人都用一副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她和沈玉儿。&lt;/p&gt; 既然自己已经成了全场焦点，那不如让自己更亮一点罢。&lt;/p&gt; “各位都是禹州城名门望族家人，相信大家也听说过东城沈记豆腐，沈记豆腐的东家沈宝清就是我爹，这位是我的妹妹沈玉儿，许是随了她娘，有一副好嗓子，动不动就喜欢吊吊音，让各位见笑了。”&lt;/p&gt; 虽然东城沈家闹出的那一档子事已经过去多年，可是在信息匮乏的大周，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让人咀嚼很多年。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更是八卦的主力军，不断在储备扩充自己的资料库。&lt;/p&gt; “原来……”&lt;/p&gt; 有婆子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讥笑之色，嘴角一拉：“没说错，这位沈小姐确实是姨娘生的，虽然被扶了正，可她进沈家的时候可没有穿正红衣裳，也没有拜堂，连婚书都没有。”&lt;/p&gt; 沈玉儿的脸孔渐渐失色，她盯紧了顾得欢，一双眼睛似能冒出火来。&lt;/p&gt; “顾得欢，你娘确实是比我娘先进沈家的大门，可她不守妇道被我爹休了，你还好意思拿出来说？”&lt;/p&gt; 沈玉儿这句话，犹如在水海里投下一个石头，顷刻间激起千层浪。&lt;/p&gt; 虽说大周比较开放，对女子容忍度高，可不守妇道还是绝不能被接受，属于行为举止的重大污点，被众人唾弃。&lt;/p&gt; 顾敏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不，不是这样的。”&lt;/p&gt;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顷刻被周围的议论声湮灭。&lt;/p&gt; 顾得欢一步上前，伸手便捏紧了沈玉儿的手腕，逼视她的眼睛：“我娘是得了一张休书，可上边只写了两条理由，一条是善妒，一条是偷盗。”&lt;/p&gt; 众人哗然。&lt;/p&gt; 虽说这两条不及不守妇道严重，可也算是德行有亏。&lt;/p&gt; “善妒，那不过是你娘暗地里给我娘下绊子，至于偷盗……”顾得欢昂首挺胸看了看围观的看客，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我舅舅要去省府参加秋闱没有盘缠，我娘从体己银子里拿出二十两借与他，若这也算偷盗，大周家家户户都有偷盗之徒。”&lt;/p&gt; 说完这话，顾得欢的眼睛水雾渐起，虽是穿越而来，可她与顾敏相依为命多年，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见她受辱，心中也痛。&lt;/p&gt; “原来如此。”&lt;/p&gt; “借二十两银子给自己兄弟去赶考，这算什么偷盗，简直是……”&lt;/p&gt; “啧啧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台阶下有人出声。&lt;/p&gt;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lt;/p&gt; 众人惊诧的转眼朝那边看了过去，就见几个男人站在那里，最前边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他身后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十分俊俏，面色白皙似玉，剑眉高挑几乎要入鬓角，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只是里边凛凛似有寒意。&lt;/p&gt; 诸位小姐们赶紧拿扇子帕子遮面。&lt;/p&gt; 虽然心里头想再看看这个俊美少年郎，只是按大家闺秀的要求，见到陌生男子需回避，所以也只能躲在扇子帕子后边偷偷的溜上一眼。&lt;/p&gt; 台阶上只有顾得欢瞪着眼睛盯住了那个少年看了个清清楚楚。&lt;/p&gt; 当然，她身边的那群婆子也没错过这个机会。&lt;/p&gt; “这位公子说得没错，确实如此。”顾得欢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娘勤恳持家，有容人之量让我那个渣爹抬了个姨娘进门，可还是免不了被赶出家门的厄运。男人变心就彻底渣了，她哭闹是错，静默是错，活着呼吸都是错，死了更是错。”&lt;/p&gt; 不由自主，顾得欢竟然用上了亦舒的金句。&lt;/p&gt; 听闻此言，那个少年吃了一惊，抬眼仔细打量起站在台阶之上的顾得欢。&lt;/p&gt; 这位姑娘好生豪横，居然直呼其父亲为渣爹。&lt;/p&gt; 她眉目虽姣好可衣裳简陋，背了个包袱站在那里，与周围的小姐们格格不入。&lt;/p&gt; &lt;/p&gt; 第 3 章 “借过，借过。”&lt;/p&gt; 走在前边的老者朝众人拱了拱手，领着身后几人朝台阶走来。&lt;/p&gt; 台阶上的人此时不再争吵，很自觉的闪出了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狭小通道。&lt;/p&gt; 老者冲着众人笑：“承让了。”&lt;/p&gt; 有婆子好奇的问了一句：“老先生这是要去作甚？女学这边……好似都是教习娘子。”&lt;/p&gt; 禹州女学这边鲜少有男人出现，这几个男人自是引起了众人注意。&lt;/p&gt; 老者拱手道：“吾来自京城白石书院，应魏山长之邀前来禹州有要事商议。”&lt;/p&gt; 原来是白石书院的夫子！&lt;/p&gt; 众人的目光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热切。&lt;/p&gt; 白石书院是京城最大最好的书院，能在里边念书的，全是富贵人家子弟。&lt;/p&gt; 而且，还不是一般般的富贵人家，至少都是官居四品的门户。&lt;/p&gt; 众位以扇遮面的小姐不由自主放下手，都冲着那位少年郎露出了她们最甜美的微笑。&lt;/p&gt; 此人可能便是白石书院里家世优越的官宦子弟，若是能被他相中……&lt;/p&gt; 此时此刻，顾得欢仿佛看见了无数粉红泡泡在女学大门口飞舞。&lt;/p&gt; 身边的沈玉儿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好像已经化身为望夫石，一动不动，就连额头流下的汗水都顾不上擦。&lt;/p&gt; 那个少年走到门槛处，忽然回头朝顾得欢看了过来，眼神里飘过一丝微笑。&lt;/p&gt; 顾得欢愣了愣，这是在放电么。&lt;/p&gt; 可恶，这电流还挺强，让她措不及防的闪了闪眼睛。&lt;/p&gt; 门口这一群小姐姐们更是被这个眼神电得神魂颠倒，身边的沈玉儿居然自以为是，抓紧了帕子，脸色通红的与贴身丫鬟低语：“夏荷，那位公子是在看我不是？”&lt;/p&gt; “那当然，谁叫我们家小姐生得如此美貌。”&lt;/p&gt; 丫鬟脸不红心不跳，谎话说得和真的一样。&lt;/p&gt; 顾得欢心中暗道，沈玉儿充其量只能说是不丑，离美貌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lt;/p&gt; 可偏偏沈玉儿挺吃这一套，她高傲的一抬头，余光扫过顾得欢，把脸转到一旁。&lt;/p&gt; 等那几个男子进了女学大门，门口又因哪家小姐先进书院争吵起来，一片嘁嘁喳喳，仿佛是稻花香里说丰年的一片蛙鸣。&lt;/p&gt; “打住，打住！”&lt;/p&gt; 过了片刻，总算是有人出来维持秩序，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走到了门口，沉着一张脸，显得颇有气势。&lt;/p&gt; “汝等都是来女学念书的，为何不知谦让二字？”&lt;/p&gt; 站定身子，妇人就开始教训门口的这一堆人，声音铿锵有力。&lt;/p&gt; 禹州女学的教习娘子果然有魄力，一句话便让方才还在争执的众人安静下来。&lt;/p&gt; 那娘子看了一眼台阶围着的人，皱了皱眉，冲着门口几个看门的婆子道：“你们将她们安排一下，进了禹州女学便都是此间弟子，不存在门望高低，亦不存在非得让谁先进，按着顺序便是。”&lt;/p&gt; “是。”&lt;/p&gt; 婆子垂手应了一句，开始给台阶上的人排队。&lt;/p&gt; 顾敏赶紧拉着顾得欢朝后退，免得被人挤到，此时，却听那位娘子开口道：“西城的顾得欢可到了？”&lt;/p&gt; 顾得欢愣了愣，不由自主应声而出：“回娘子话，小女子在此。”&lt;/p&gt; 那娘子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神色，她朝着顾得欢招招手：“你且跟我进去，山长有事情找你。”&lt;/p&gt;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顾得欢身上，皆是惊诧。&lt;/p&gt; 顾敏大喜，赶紧推了推顾得欢：“得欢，快，快快快，快跟了去见山长大人。”&lt;/p&gt; 顾得欢有点摸不着头脑，然而还是背了包袱大步走到了门槛前。&lt;/p&gt; 那娘子和善的朝她笑了笑：“我姓黄，你叫我黄娘子便是。”&lt;/p&gt; “问黄娘子安。”&lt;/p&gt; 顾得欢单膝弯了弯，双手交叠放在腰间行了一礼。&lt;/p&gt; 黄娘子笑意更浓，点了点头：“你跟我走罢。”&lt;/p&gt; 众人皆朝顾得欢投来羡艳之色，也不知道这穷人家的丫头怎么就得了魏山长的青眼，竟然还专程派人来找她。顾得欢没理会周围的目光，昂了昂头，从容的跨过门槛。&lt;/p&gt; 才走几步便见到了前院，枇杷石榴依旧，红色黄色夹杂，色彩斑斓得似毛毯的团花图案，没容她仔细观看，黄娘子便带她左转，入抄手游廊，再走几步，便在一间厢房前边停住。&lt;/p&gt; “崔公子不愧是名门之后，诗才出众，大周难有分庭抗礼者。”&lt;/p&gt; 还未进房间，顾得欢便听到了魏山长的声音，似乎有巴结之意。&lt;/p&gt; 崔公子，应当就是方才那位少年？&lt;/p&gt; 顾得欢脑海里顷刻间浮现出一双明亮的眼睛。&lt;/p&gt; 这眼睛生得真好看，又大又亮，尤其是那眼神，分外明澈，看上去真诚和善。&lt;/p&gt; 她有片刻好奇，不知道这少年郎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出现在禹州女学？&lt;/p&gt; 在顾得欢的想象里，禹州女学应该是类似于尼姑庵的存在，别说男人，便是一只公蚊子都飞不进来的那种。&lt;/p&gt; 然而今日却出乎她的意料，她不仅见到了男的，而且见到了好几个男的。&lt;/p&gt; 并且，还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年轻男人。&lt;/p&gt; “山长，顾得欢来了。”&lt;/p&gt; 正在好奇间，黄娘子已经将她引入厢房。&lt;/p&gt; 房间宽阔，似是会客室，四周有雕花多宝格，目测是小叶紫檀质地，古香古色，魏山长身后放着一格屏风，屏风上嵌着的刺绣有些熟悉，顾得欢有一种冲动，很想凑过去看看是不是她娘的手笔。&lt;/p&gt; “山长大人。”&lt;/p&gt; 顾得欢行了一礼，很乖巧的站到了一侧。&lt;/p&gt; 魏山长抬头，笑意盈盈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向左首坐着的老者：“宗山长，这个姑娘便是我方才与您提起的顾得欢。”&lt;/p&gt; 老者上下打量了顾得欢一眼，点了点头：“唔，看上去甚是灵秀，值得栽培。”&lt;/p&gt; “顾得欢，这位是京城白石书院的山长大人宗老先生，今日得他过来给我们禹州女学传经送宝，实在是万分有幸。”&lt;/p&gt; 魏山长望向宗山长的目光里充满了一种崇拜。&lt;/p&gt; 也不过是一个书院的山长而已，也不知为何魏山长对他如此恭敬，若是在前世，顾得欢会大胆推测两人之间是不是昔日旧侣，可大周这个朝代……嗯，感觉要发生一点什么事都比较困难。&lt;/p&gt; 顾得欢在打量两位山长大人，旁边有人也在打量她，顾得欢能感觉到探询的目光，不由得转眼朝旁边看了过去。&lt;/p&gt; “顾姑娘，你那首咏杏花写得挺好的啊。”&lt;/p&gt; 面若冠玉的少年被逮了个正着，然而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嘻嘻的和她攀谈：“那绝句真真是笔触深刻。”&lt;/p&gt; “过奖，过奖。”&lt;/p&gt; 顾得欢淡淡的客套了一番。&lt;/p&gt; “今年你们禹州女学决定让她去京城？”宗山长眯缝着眼睛想了想：“那可还需下点功夫，顾姑娘毕竟还没进过学堂，需好好雕琢才是。”&lt;/p&gt; “宗山长说的是。”魏山长赶紧点头：“这三个月上头我会亲自督着她的功课。”&lt;/p&gt; 啥？顾得欢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完全没听懂！&lt;/p&gt; 要派她去京城？魏山长要亲自授课三个月？&lt;/p&gt; 顾得欢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到禹州女学来混日子的，没想到一进来就听到这种令人悲伤的消息。&lt;/p&gt; 被班主任给盯上是什么感觉？&lt;/p&gt; 那时候分在学校的创新班，班上三十个人，承包了全校排名前五十。班主任每天都在给她念紧箍咒：“能不能再提高点效率？人家衡水的学生都是跑步去食堂，你还慢悠悠的在操场上逛！”&lt;/p&gt; 现在她可是被校长盯上了，想来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她能想象到她在女学的这一年可能会见不到阳光。&lt;/p&gt; “黄娘子，你带顾得欢去东斋那边，给她安排一间宿舍。”&lt;/p&gt; “是。”黄娘子应声而出，走到顾得欢面前，笑意盈盈道：“顾得欢，你跟我走。”&lt;/p&gt; 顾得欢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跟在黄娘子身后走出了厢房。&lt;/p&gt; “黄娘子，魏山长好像说要我去京城？那是要去作甚？”&lt;/p&gt; 黄娘子看了顾得欢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一项殊荣。”&lt;/p&gt; 原来大周这朝代女学兴盛，每年在京城都会有一次女学比试，谁家的学生技艺更胜谁家便更有名声。&lt;/p&gt; 顾得欢顿悟。&lt;/p&gt; 难怪那日面试，魏山长对她本是爱理不理，看了她的诗作以后马上拍板让她进女学念书。本以为魏山长是伯乐，慧眼识千里马，没想到她心里打着小九九，想让她去京城参赛，为校争光。&lt;/p&gt; 黄娘子挺骄傲的告诉顾得欢：“咱们禹州女学每年在京城的比试里成绩不俗，甚至还有姑娘得过琴艺榜眼的佳绩。”&lt;/p&gt; 说到此处，她眼里闪过一丝光。&lt;/p&gt; 要知道，无论哪种比试，都是京城女学一家独大，毕竟人家师资力量和生源要比寻常州郡的好许多，禹州女学能得榜眼，实属不易。&lt;/p&gt; 京城女学就和前世的人大附中地位类似，天子脚下皇城根里，断乎不会缺少兰质蕙心的世家小姐，也断乎不会缺少被银两买断的评判者，想要把奖颁给谁，大抵是地位和银两起支配作用，除非是优异得让人没办法压下去的那种。&lt;/p&gt; 顾得欢不由得揣测，那位榜眼小姐姐的琴艺不知如何了得。&lt;/p&gt; “她弹琴一定非常好听。”&lt;/p&gt; 黄娘子悠悠叹息：“是，真真是能惊飞鸟动飞花，只可惜苏小姐红颜薄命，嫁去京城大户人家才两年，便得了重病，听说一直在一家庵堂静养。”&lt;/p&gt; “庵堂静养？”顾得欢惊讶之至：“黄娘子，你相信她真是得了重病送去那个地方么？”&lt;/p&gt; 既是嫁入了大户人家，如何会舍不得银子给她治病，反而是把她朝庵堂里送？这整件事情都透着蹊跷，只可惜没人会给这个不幸的苏小姐去主持公道，她也只能静静的呆在庵堂，闲看庭前花开花落。&lt;/p&gt; 黄娘子低头，声音寂寂：“不相信又能如何？苏家许是得了一大笔银子，再也没有问及此事。”&lt;/p&gt; 顾得欢心里一阵气闷，前世看《红楼梦》，曹雪芹借着小厮之口说除了门口那对石狮子，阖府上下都腌臜，她觉得还有些太过绝对化，现在瞧着可能差不到哪里去。&lt;/p&gt; ※※※※※※※※※※※※※※※※※※※※&lt;/p&gt; 感觉今天码完字还有点剩余时间，明天想要看双更的，请在文下留言打电话~~&lt;/p&gt; &lt;/p&gt; 第 4 章 顾得欢甫才放好自己的行李，就听外边脚步声杂沓，还伴着些许交谈声。&lt;/p&gt; “咱们以后就是同窗了，大家该彼此更亲近些。”&lt;/p&gt; 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听上去十分和善，然而却又有些熟悉。&lt;/p&gt; 顾得欢皱眉，这好像是沈玉儿的声音，可为何她忽然就变得如此温柔呢？方才在自己面前，她不是趾高气扬，那声调，似乎要把自己掐死才解气么？&lt;/p&gt; 正在思索间，就听着“吱呀”一声，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一群人朝里边涌了进来。&lt;/p&gt; 数名丫鬟婆子，拥簇着两位穿着鲜艳的小姐。&lt;/p&gt; 一个正是沈玉儿，另外一个身材纤细，梳着如意髻，鬓边簪着一支牡丹垂珠钗，花瓣是粉晶雕琢而成，攒金丝花蕊微微颤颤，似乎被风都能吹动，如此精致之物，一看便知价格不菲。&lt;/p&gt; 再仔细端详脸蛋，顾得欢默默叹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分明只有中人之姿，如此这般盛装打扮之下，瞬间便爬高了一个档次。&lt;/p&gt; 这位小姐家世应该不错，否则身边的沈玉儿断断乎不是这副表情。&lt;/p&gt; 以她与沈玉儿同在一个屋檐下好几年，顾得欢对于沈玉儿的性格十分了解，她和她娘一样，是个捧高踩低的市侩小人。&lt;/p&gt; “顾得欢，怎么又是你！”&lt;/p&gt; 果然，沈玉儿不负所望，怒气冲冲的走到了她的面前：“这是我和秦大小姐的房间，你怎么住进来了？”&lt;/p&gt; 顾得欢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捧着绣绷继续绣花，仿佛没听到沈玉儿的声音。&lt;/p&gt; “你、你、你……”&lt;/p&gt; 沈玉儿跺了跺脚：“夏荷，快去把管事的娘子找过来。”&lt;/p&gt; “玉儿，指不定这便是管事娘子安排的，”那位秦大小姐走了过来，拉了拉沈玉儿的衣袖：“这房间里不是有四张床？许是要住四个人的。”&lt;/p&gt; “四个人？”沈玉儿环视四顾，这才发现房间的确实放着四张床榻，上边铺着浅粉色的床褥，四只玲珑绣花枕，看上去干净整洁。&lt;/p&gt; 可是，即便要住四人，她也不愿意与顾得欢同住。&lt;/p&gt; “云姐姐，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沈玉儿嫌恶的看了看顾得欢：“她家住在西城，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挤进女学来的，她这身份，配和我们住到一个房间吗？”&lt;/p&gt; 秦大小姐的目光在顾得欢身上逡巡，朱唇微启，声音细细似山谷黄莺。&lt;/p&gt; “这位小姐，你住在西城？”&lt;/p&gt; 顾得欢抬眼看了秦大小姐一眼：“对，我住西城。”&lt;/p&gt; 简单答完这一句话，她继续淡定的绣花。&lt;/p&gt; “请问令堂以什么营生？”&lt;/p&gt; “我爹已经不在了。”顾得欢盯住绣布上的那个花瓣尖，唔，好像绣歪了一点。&lt;/p&gt; 沈玉儿气得脸孔都歪了：“顾得欢，你红口白牙的在咒谁呢？谁的爹不在了？他活得好好的呢，由得你这般说他！”&lt;/p&gt; 看得出来，沈玉儿对她爹沈宝清还是很有感情的，听到顾得欢这句大不敬的话，全身瑟瑟发抖，脸颊赤红，咬牙切齿的时候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好像印了两大陀印泥在脸上，特别显眼。&lt;/p&gt; “我说错了吗？”顾得欢头都没有抬：“他难道和我生活在一处？我说的可是大实话。”&lt;/p&gt; 秦大小姐看了一眼沈玉儿，又看了一眼顾得欢，心中明了，这两人之间定是有过节。&lt;/p&gt; 她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顾得欢的肩膀上：“顾小姐，我叫秦依云，家住南城沁园，以后我们便是同窗，还请多多关照。”&lt;/p&gt; 这话说得挺真诚，只是那只手压在肩膀上让顾得欢有些不自在。&lt;/p&gt; 她站起来，摆脱了那只手的压制，冲着秦小姐点了点头：“秦大小姐，我叫顾得欢，你也别喊我顾小姐，我出身贫寒，够不上小姐的格调，你就直接喊我名字，或者叫我得欢便是。”&lt;/p&gt; 秦依云愣了愣，表情有些尴尬，但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她冲顾得欢笑了笑：“那我便不客气了，得欢，以后咱们便是闺中好友啦。”她走回到沈玉儿面前，拉住她的手拖着她朝顾得欢这边走了过来，轻言慢语：“得欢，玉儿，既是有缘同窗共读，自然要互相友爱，你们不必这般针尖对麦芒，便是有什么不对付之处，相互了解相互体谅，疙瘩解开以后，咱们都是好姐妹。”&lt;/p&gt; 顾得欢笑了笑：“我跟沈大小姐间哪有什么间隙，我和她都不是一路人。”&lt;/p&gt; 沈玉儿脸黑黑：“顾得欢，你和你那个不识好歹的娘一样，若是你好言好语向我求饶，我看在云姐姐的面上不计前嫌放过你。”&lt;/p&gt; “求饶？”&lt;/p&gt; 顾得欢冷冷一笑，坐了下来继续绣花。&lt;/p&gt; “娘子，就是这间。”&lt;/p&gt; 房间气氛一片冰冷，此刻有一句话似乎能打破僵局，那个叫夏荷的丫鬟带着黄娘子走了进来。&lt;/p&gt; 黄娘子皱眉看了看那边的三个人：“有什么事情要找我？”&lt;/p&gt; 沈玉儿看了一眼黄娘子，认出她便是把顾得欢喊进去的那个人，忽然犹豫了，嗫嚅着道：“娘子，我就想问问这住所安排。”&lt;/p&gt; 黄娘子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不悦之色：“一间房睡四个人，每人许带一个丫鬟，丫鬟有统一安置之处，不和自家小姐睡一间房，那份知晓书里不是已经写好了么？现在你们这房间暂时只来了三个，还有一位刘小姐马上就会进来。”&lt;/p&gt;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丫鬟也要睡到这里。”沈玉儿见黄娘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顷刻间慌乱，她指着顾得欢，结结巴巴道：“我不想和她住一间房。”&lt;/p&gt; 见黄娘子没有说话，她胆子又大了一点，挺直了背：“她不配与我和秦大小姐住一间房。”&lt;/p&gt; 黄娘子睃了一眼沈玉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呢？”&lt;/p&gt; “至少要和我们一样身份的人才配。”沈玉儿见着黄娘子的笑容，越发大胆：“像她这种住在西城，家里一个丫鬟都没有的，怎么能和我们住一间房。”&lt;/p&gt; 沈玉儿一个人嘁嘁喳喳，好像耳边有麻雀乱叫，顾得欢暗自叹气，这人真是有点烦，她不愿意和自己住一块，自己难道愿意和这只麻雀呆在一窝吗？&lt;/p&gt; 黄娘子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沈玉儿咋咋呼呼说了一大串，等她停住话头，黄娘子方才慢悠悠问秦依云：“秦依云，那你可愿与顾得欢同住？”&lt;/p&gt; 秦依云本是站在旁边看热闹，忽然被点到名，不由得一愣。&lt;/p&gt; “我……”她看了看沈玉儿，又看了看顾得欢，犹犹豫豫道：“我随意。”&lt;/p&gt; “随意，那便是可以共处一室？”黄娘子盯紧了她，脸上笑容犹在。&lt;/p&gt; “我……”秦依云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可以。”&lt;/p&gt; 黄娘子转身，盯住了沈玉儿：“沈玉儿，秦依云说她愿意和顾得欢住在此处，若你觉得不合心意，那便和你丫鬟去旁边那一进屋子里去住罢。”&lt;/p&gt; “什么？”沈玉儿又一次尖叫出声：“那边可是下人住的地方。”&lt;/p&gt; “既然你不愿意住这里，便只能去那里住了，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黄娘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变得异常严肃：“我们禹州女学素来没有贵贱之分，凡属是被我们接受的学生便都是一视同仁。”&lt;/p&gt; 在她目光逼视下，沈玉儿心虚的挪了一下脚，眼睛望向自己脚尖。&lt;/p&gt; 禹州女学岂无贵贱之分？光是那每年五十两的束脩，已经让不知道多少人家望而却步，也只有她娘这般意志顽强之人才会想方设法凑够银子把她朝这里头塞。顾得欢心中腹诽，可却不敢直言不讳，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lt;/p&gt; 前世的她被人评价有个性，可棱角分明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决定这一辈子只要简单幸福就已经足够。&lt;/p&gt; “你是准备搬去和你那丫鬟住，还是继续留在这里？”&lt;/p&gt; 黄娘子的声音清冷，似乎没有半点感情。&lt;/p&gt; “我当然要和云姐姐住一块！”沈玉儿赶紧做出了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lt;/p&gt; “那好，你可让丫鬟帮你收拾整理好床榻。”黄娘子看了坐在那里头也不抬的顾得欢，心里着实纳闷，这个寒门女子甚是淡定，全神贯注在绣花，好似周围的事情与她没有半点关系。&lt;/p&gt; “顾得欢，你可愿意与沈玉儿住一块？”&lt;/p&gt; 黄娘子挪步过去，看了看顾得欢手里的绣布，微微颔首。&lt;/p&gt; 这位顾姑娘的绣艺挺不错，虽说达不到那些名匠的水平，可是看得出来有一定功底，整幅刺绣的布局到位，自有一般神韵。&lt;/p&gt; 顾得欢抬头，微微一笑：“黄娘子，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住哪里都是一样的。”&lt;/p&gt; 这位黄娘子倒是心善，还关心她这个贫家女的感受。&lt;/p&gt; “唔……”黄娘子盯着她笑了笑：“那你暂时住到这里罢。”&lt;/p&gt; 暂时？莫非是另有安排？&lt;/p&gt; ※※※※※※※※※※※※※※※※※※※※&lt;/p&gt; 今天晚上六点准时放送第二章，请注意查收&lt;/p&gt; &lt;/p&gt; 第 5 章 才住了一日，便有婆子过来喊她离开此处。&lt;/p&gt; “顾得欢，你收拾好东西跟我走。”一个穿着暗灰色褙子的婆子半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那里绣花的顾得欢：“手脚快一点。”&lt;/p&gt; 顾得欢愣了愣，放下手中的针线，看了看门口的婆子：“对我另有安排？”&lt;/p&gt; 黄娘子说的“暂时”果然真是“暂时”，时间短得她都没功夫和那个沈玉儿去过招，快得她都还没去了解室友秦大小姐和刘二小姐家里都是做什么发迹的。&lt;/p&gt; 婆子点了点头：“跟我走罢，别问太多。”&lt;/p&gt; “哼，你这样的人还能在女学呆多久？”沈玉儿忽然高兴起来，一个箭步蹿到了她的床榻前，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禹州女学可不是有银子便能来的，女学会要仔细调查你的家世，乌鸦混到凤凰堆里，怎么可能呆得长久？”&lt;/p&gt; 顾得欢没有理睬她，弯腰收拾自己的东西。&lt;/p&gt; “出去了就别再来了，”沈玉儿不愿放过她，一只脚踩住了垂下来的床褥丝绦不断的碾磨：“让你娘打消这个念头，既然已经离开了沈家，还想要能过那种人上人的日子，怎么可能？再说了，就你这副模样，就是到女学念过书，人家也不会看得上你啊。”&lt;/p&gt; “玉儿，快别说了。”&lt;/p&gt; 秦依云在一旁拉了拉沈玉儿的衣袖，低声提醒：“娘子不是说让我们和气待人么，要有容人之量，方才能修到那般气度。”&lt;/p&gt; 听到这话，顾得欢不由得瞥了秦依云一眼。&lt;/p&gt; 那般气度，或许是指当家主母的特性？起早贪黑打理府中庶务，要容下大家族里形形色色的各等人，遇着对自己不利之事还要极力忍着，报请长辈为自己主持公道……哦，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了，偏偏身边这几位小姐姐都在幻想着嫁入高门大户，做一个甘于奉献自己的当家主母。&lt;/p&gt; 这和她娘顾敏当年有什么区别？&lt;/p&gt; 捧着一颗心去，不带半根草回，兢兢业业的为家庭奉献自己。&lt;/p&gt; 顾敏十七岁嫁人，彼时沈宝清家还未有这般发达，只是租赁了东城一个极狭窄的门面卖豆腐。&lt;/p&gt; 禹州人好吃豆腐世人皆知，水豆腐干豆腐炸豆腐豆腐脑豆腐花，一盆小小的黄豆能给他们玩出万千个花样。沈宝清虽然人渣了点，爱岗敬业这个属性还不错，顾敏站铺子里卖豆腐，他就在家里琢磨如何改良豆腐的口味。&lt;/p&gt; 沈家豆腐味道不错，豆腐铺子后边站着的老板娘又生得美貌，冲人笑一笑，来买豆腐的人都不由自主想多买几块。就这样，夫唱妇随的做了三四年生意，沈宝清居然攒下了在东城买铺面的银子，买了几进商铺。&lt;/p&gt; 和商铺一起买进来的，还有一个戏班子出身的龅牙妹。&lt;/p&gt; 沈宝清嫌弃顾敏成亲三年没生娃，见着手里有点闲钱便去买了个姨娘——不要问为什么张姨娘是个龅牙而且还皮肤黄黄，那是因为沈宝清买了商铺以后剩下的钱不多，还买不起天香国色的大美人，只能挑个一般般的。&lt;/p&gt; 抬张姨娘进门的时候顾得欢还没来到大周，她是在沈晓月被张姨娘暗算过世的刹那因缘际会的来到沈家。&lt;/p&gt; 女儿被姨娘下了黑手，顾敏很生气，可她闹也没用，沈宝清一心偏着张姨娘，叫她要贤良淑德。&lt;/p&gt; 张姨娘之所以受宠，主要是她能生。&lt;/p&gt; 头一胎张姨娘生的是个女儿，沈玉儿只比沈晓月小两个月，这个时候沈家一妻一妾打个平手，只是顾敏虽然生得美貌，可却没有戏班子出身的张姨娘会魅惑人，张姨娘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尤其是斜眼看男人之时，那眼神一丝丝儿的，好似伸出了一把钩子，能将人拘着跟她走，完全忘记了她的龅牙。&lt;/p&gt; 沈宝清往张姨娘屋子里去得多，机会也就更多，没过两年，张姨娘又有了身子，这一次一举得男。&lt;/p&gt; 母凭子贵，这时候沈家便成了张姨娘的天下。&lt;/p&gt; 后来，她再接再厉又生了一个儿子，更是威风八面，气焰嚣张，眼睛渐渐的长到了头顶上。&lt;/p&gt; 张姨娘刚刚坐完月子，顾敏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拎了各色礼品去看她的时候，竟然被她嘲笑。&lt;/p&gt; “哎呀，这些东西还是夫人自己留着罢，生不出蛋的母鸡该要补补身子才是。”&lt;/p&gt; 顾敏气得全身发抖，可是她嘴拙，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满眼挑衅的张姨娘。&lt;/p&gt; 这个时候，顾得欢当然要维护顾敏，她双手叉腰走到了张姨娘面前，笑吟吟的盯住了她：“嗯，难怪早些天母鸡一直在叫，原来是刚生了蛋啊，这母鸡生完蛋以后就没用了，不如杀了炖汤给姨娘补补身子？”&lt;/p&gt; 张姨娘愣了愣，咂摸了这话里头的意思，看着顾得欢一脸的笑容，忽然间全身发冷。&lt;/p&gt; “快，去把老爷请过来！”她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小丫头子：“呆着作甚！”&lt;/p&gt; 沈宝清气哼哼的跑过来，一副护食的老母鸡姿态，不由分说对着顾敏一顿狂轰乱炸的痛骂，让她以后不许再踏入张姨娘的房门半步，张姨娘感激得伏在沈宝清怀里嘤嘤哭泣，龅牙在绸缎衣裳上乱蹭。&lt;/p&gt; 这事发生以后，沈宝清与顾敏的关系越来越差，再后来，顾敏得到了一份大礼。&lt;/p&gt; 那是一封休书。&lt;/p&gt; 这样的当家主母，也不知道身边这几位年轻小姐愿不愿做。&lt;/p&gt; “得欢，对不起……”&lt;/p&gt; 软软的绸缎裙袂搭上了顾得欢的鞋面，秦依云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来抓她的胳膊，顾得欢朝旁边闪了闪，赶紧避开：“我这衣裳布料太粗糙，莫要弄坏秦大小姐的手。”&lt;/p&gt; 不知道秦依云怎么忽然会向她道歉，顾得欢有些莫名其妙。&lt;/p&gt; 还没想通，这边刘二小姐也跑了过来，一脸歉意的望着她：“得欢，你不要怨恨我们。”&lt;/p&gt; 她们这是集体在暗中搞了什么事情吧？顾得欢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沈玉儿，她正开开心心的笑着，这时候两颗龅牙特别明显，嘴唇已经不能包住，露出一线暗红的牙肉。&lt;/p&gt; 顾得欢并没心思去揣测三个人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她本来就不想进这个禹州女学念书。&lt;/p&gt; 节约出来的五十两银子拿出来去买房买地多好，何必浪费到这里边？丑小鸭原本就是天鹅，若她真是一只野鸭子，就算她大江大河都扑棱遍，她还是一只难看的野鸭子。&lt;/p&gt; 只要努力，丑小鸭就能变成天鹅，这完全就是鸡汤，谁喝谁中毒。&lt;/p&gt; 一想到即将拿到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顾得欢眉开眼笑，拎了包袱昂首阔步就朝外边走。&lt;/p&gt; “她怎么……”&lt;/p&gt; 秦依云愣了愣，没想到顾得欢居然是这样的反应。&lt;/p&gt; 刘二小姐也目瞪口呆。&lt;/p&gt; “她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我最知道她了。”沈玉儿虽也觉奇怪，可马上想出了理由：“她最会装模作样了。”&lt;/p&gt; “唉，她是不是很失望？好不容易进了禹州女学……”刘二小姐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们让父母给魏山长施压是不是做错了？”&lt;/p&gt; “是啊。”秦依云也有些许失落：“我好像看到她有眼泪。”&lt;/p&gt; “哎哎哎，你们别太仁慈了，咱们一班同窗都是家境相似的，唯独她是西城那边过来的，把我们安排和她住到一处，岂不是太看不起我们沈家秦家和刘家？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她们会在背后如何编派我们呢。”&lt;/p&gt; 沈玉儿撇了撇嘴，一脸不屑：“这样的人，配和咱们住一块儿吗？”&lt;/p&gt; 秦依云和刘二小姐想了想，点点头：“玉儿，你说的倒也颇有几分道理。”&lt;/p&gt; 后院极大，分了好几个层次，最前边两排，是小姐们的闺房，后边两排是丫鬟们住的地方，从丫鬟们住的那进屋子朝后边走有个垂花门，跨过垂花门便是别样洞天，另有一番景色。&lt;/p&gt; 墙边杨柳依依，院子中央有个小小池塘，池塘一侧是飞檐亭台，暗红色的廊柱在绿色垂柳里若隐若现。再朝前边走过去是两进屋子，婆子指着那些房间向顾得欢介绍：“那是魏山长和娘子们的居所。”&lt;/p&gt; 顾得欢有些摸不清头脑，若是魏山长要劝退她，断然不会将她叫到自己住的地方来，前院有一间专门处理女学庶务的房间，昨日她还在那房间里见着了京城来的宗山长……还有他的弟子崔公子。&lt;/p&gt; “请问大婶，山长大人今日唤我过去，可是有何吩咐？”&lt;/p&gt; 顾得欢暗戳戳的打听消息。&lt;/p&gt; 婆子满脸的笑：“顾小姐，老婆子也不甚清楚，只不过应该是好事，山长大人让我找你过来时，脸色若有春风。”&lt;/p&gt; 禹州女学果然不同凡响，连这里打杂的婆子都如此斯文，难怪那些大户人家要将自己的女儿朝这里塞。&lt;/p&gt; &lt;/p&gt; 第 6 章 魏山长的宿舍很是雅致，白色墙面衬着暗灰色的雕花多宝格显得简洁精致，窗纱蒙的是浅浅绿，能见着外边隐约的树影。&lt;/p&gt; 窗前摆着一架古琴，古琴旁边还有一个香炉，此刻一柱香燃得差不多，红红的顶子若明若灭，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甜香。在墙角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瓶中并未插花，就见着高高矮矮的卷轴从瓶口处漏出，显示着主人的身份。&lt;/p&gt; 这边是琴棋书画精通的女子罢？魏山长年轻时肯定惊艳过世人。&lt;/p&gt; 见着顾得欢不住的打量着她的房间，魏山长浅浅一笑，指着一张雕花椅道：“顾得欢，你且坐下罢。”&lt;/p&gt; 椅子上铺着小方格的水竹席坐垫，坐到上头一片冰凉，消减了几分夏日的炎热。&lt;/p&gt; “今日我找你来，是有要事商议。”&lt;/p&gt; 魏山长递给了顾得欢一个小册子：“你且看看这个。”&lt;/p&gt; 这难道是一本女学规则，难道魏山长真是要劝退她？&lt;/p&gt; 顾得欢翻开那浅绿色的封面，浅粉色的薛涛笺上，簪花小楷娟秀无比。&lt;/p&gt; 今秋大比涉猎甚广，诗歌将拟在以桂花、秋月、冷蝉、霜菊四项中择题……&lt;/p&gt; 这？&lt;/p&gt; 顾得欢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魏山长，就见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lt;/p&gt; 今秋大比，应该是说九月去京城参加女学比试吧？这个桂花、秋月、冷蝉和霜菊，应该就是比赛诗歌的出题范围？&lt;/p&gt; 这、这、这……这是泄题！&lt;/p&gt; 顾得欢不由得想到了昨日见着的那位宗山长大人。&lt;/p&gt; 许是魏山长重金贿赂了他，事先得到了考题？&lt;/p&gt; 完全有这种可能，就如前世的各类竞赛一样，所谓的集中复习，有专家前来传授解题秘籍，实际上不过是学校公关到位，那些专家带着满满的干货过来传经送宝罢了。&lt;/p&gt; 顾得欢也曾经是集训队里的一员，没能冲去国家队，但省一等奖还是捞了一个。&lt;/p&gt; 那一段时间堪称魔鬼式训练，睁开眼睛就做题，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各种奥赛题的公式，每天十节课的灌下来，顾得欢一度以为自己要熬不下去。&lt;/p&gt; 那天宣布国家队名单，没听到自己的名字，顾得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lt;/p&gt; 真的不是酸，她是真的不想去。&lt;/p&gt; 当然，她也没有去国家队的实力，她的成绩和国家队最后一名差三分，中间隔了五个人的位置。&lt;/p&gt; 宗山长应该就是出题组的专家，魏山长请他过来，绝对就是买题目的。&lt;/p&gt; 至于他为什么还带着几个学生招摇过市，可能是要给自己打掩护——这位宗山长许是打着交流办学的招牌明目张胆的来做买卖呢。&lt;/p&gt; “看完了？”&lt;/p&gt; 魏山长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在耳边响起：“你每日就这些题目做十首诗给我来看。”&lt;/p&gt;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雷，炸得顾得欢眼前一黑。&lt;/p&gt; 每天十首？现儿才六月，九月去京城，差不多还有一百天登台比试，一天十首，一百日便是一千首……魏山长这是想要编一本《周诗一千首》吗？&lt;/p&gt; 人家唐诗也才出了一本《唐诗三百首》呢。&lt;/p&gt; 再说了，前世的她虽博闻广记，可毕竟数量有限，她可不得留两手么。&lt;/p&gt; 未听到回答，魏山长有些诧异：“顾得欢，你在想什么？”&lt;/p&gt; “山长大人，我不是不想努力学诗，可这诗歌是讲求灵感的，不能勉强，若是为了作诗而去作，就会写得十分生硬。”&lt;/p&gt; 魏山长盯住了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你说的并也有些道理。”&lt;/p&gt; 顾得欢暗暗叹气，哪里只是也有些道理啊，分明是过硬的道理，颠扑不破的真理嘛。&lt;/p&gt; “这样罢，你且先住到荷园里边，除了平日常规上课，我和其余的娘子都会给你们再另外加点课程。”魏山长朝垂手站在那里的婆子点了点头：“周妈妈，你且带着顾小姐去隔壁荷园，让她住第三间罢。”&lt;/p&gt; 周妈妈应了一声，走到顾得欢面前冲着她笑：“顾小姐，跟我走罢。”&lt;/p&gt; 顾得欢站起身，给魏山长行了个屈膝礼，拎着包退了下去。&lt;/p&gt; “这个顾姑娘聪颖得紧。”&lt;/p&gt; 魏山长看着顾得欢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lt;/p&gt; 坐在右首的黄娘子连忙附和：“山长慧眼识伯乐，今秋大比咱们禹州女学定然能拿到不错的成绩。”&lt;/p&gt; 魏山长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浅粉色薛涛笺，轻轻吟诵起顾得欢那日做的《咏杏花》。&lt;/p&gt;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照影来……妙，甚妙。”&lt;/p&gt; “这两句确实妙，前边两句起得平凡，却没想后边这两句忽然就出了彩。”黄娘子也是啧啧称奇：“看第一句和第二句，四平八稳，捉不出错处，可到了三四句，整个立意就不同了，盛春之景，呼之欲出。”&lt;/p&gt; “嗯，方才她说的也没错，诗歌全凭灵感，若是逼着她去作诗，确实不会有佳句。”魏山长看了看黄娘子，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这两个月你要好生管束她，让她熟读音律，千万莫要贪玩，还要让她多练仪态，不要到京城去出丑。”&lt;/p&gt; “是，属下知道。”&lt;/p&gt; 黄娘子低首，眼观鼻鼻观心。&lt;/p&gt; “另外，你与她日日相处，留个心神，看她的生性如何，日后是否能为我们所用？”&lt;/p&gt; “属下知晓。”黄娘子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属下这就去荷园那边看看。”&lt;/p&gt; “去罢。”&lt;/p&gt; 魏山长点了点头：“与她多多亲近。”&lt;/p&gt; 荷园在魏山长住所右侧，穿过一个小小的月亮门，就见到两进房屋，门边摆着两个大水缸，里边栽了几株睡莲，这荷园两个字，大抵就是取了这个意思。&lt;/p&gt; 园子中的天井一侧站着几个妙龄少女，穿着女学里统一定制的淡绿色衫子，见着顾得欢跟在周妈妈身后进来，都围拢过来。&lt;/p&gt; “周妈妈，这位姑娘可是新来的？以前好似没见到过。”&lt;/p&gt; “她这是要跟我们一块去京城的罢？”&lt;/p&gt; 耳边嘁嘁喳喳，几双眼睛都盯住了她。&lt;/p&gt; 顾得欢冲着几个人笑了笑：“我叫顾得欢，才来女学念书，还望各位师姐多多关照。”&lt;/p&gt; “呀，你才来念书就让你和我们一块去京城？”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姑娘好奇的打量着她：“你定是有实力。”&lt;/p&gt; “不敢不敢，不过是胡乱识了几个字而已。”&lt;/p&gt; 顾得欢赶紧谦逊，不知眼前这几个姑娘深浅，少说话，多观察。&lt;/p&gt; “各位小姐，且让顾小姐先去放了东西再说话，日子多着呢，不在这一时。”周妈妈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等会再聊。”&lt;/p&gt; “我们帮顾小姐去安顿罢。”&lt;/p&gt; 一个年轻姑娘很热情，伸手挽住了顾得欢的胳膊：“走走走，我们去认认门。”&lt;/p&gt; 宿舍布置得很简单，一边墙全是雕花多宝格，靠着窗户是一张雕花牙床，房中间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摆得整整齐齐，一侧放着一只大花瓶，和魏山长房间那只相差无几，看着应是同一批产品。&lt;/p&gt; “呀，你是准备去参加赛诗会的啊。”&lt;/p&gt; 一个姑娘走到桌子前边，摸了摸砚池，啧啧称赞：“这是上好的歙砚，一看纹理便知价值不菲，山长大人真是舍得下本钱。”&lt;/p&gt; “你房间那架焦尾琴难道就不值钱了？”有人在旁边吃吃的笑：“可别眼热这块砚台。”&lt;/p&gt; 顾得欢赶紧瞄了一眼自己房间。&lt;/p&gt; 没有琴。&lt;/p&gt; 术业有专攻，看来是每个人的房间都有各自的参赛工具。&lt;/p&gt; “顾小姐定然是锦心绣口，写得一手好诗，”那位美貌小姐姐摸完了砚台开始摸毛笔：“这般精致的文房四宝才配得上顾小姐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呢。”&lt;/p&gt; “过奖，过奖。”顾得欢赶紧谦让：“只不过是山长大人厚爱罢了。”&lt;/p&gt; 正说话间，忽然听着脚步声传来，一抬头就见着黄娘子站在门边。&lt;/p&gt; 她微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顾得欢，以后你就住在此处。”&lt;/p&gt; “那我要不要和大家一起上课？”顾得欢心情愉快，倘若不用和沈玉儿之流的一块儿上课，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禹州女学更轻松自在。&lt;/p&gt; 单间出租带独立庭院尽享尊贵（荷园有小院子，每个姑娘单独有一间房），房间带高档家具设施俱全（全是雕花家具），一键手动式解锁放心无忧（门闩需要自己用手推开关上），接近大自然心胸舒畅（推开门就能看到外边的睡莲和参天大树）。&lt;/p&gt; 住的条件好还不是重点，最要紧的是她可以明着躲懒，不用担心她娘随时来查岗。&lt;/p&gt; ——当然，前提条件是如果她不用和沈玉儿秦依云她们一块儿念书。&lt;/p&gt; “当然，你得继续去东斋上课，毕竟女学收了你五十两银子，自然是要好好教导你，让你棋琴书画都有涉猎，容言德工样样上乘。”&lt;/p&gt; 顾得欢两道眉毛耷拉下来。&lt;/p&gt; 没想到自己还要上这么多课程！&lt;/p&gt; 棋琴书画……这是在开设课外辅导班么？&lt;/p&gt; 前世的顾得欢并没有受到辅导班的荼毒，不是父母觉悟高，是他们重男轻女，觉得女孩用不着花大力气去投资，家里所有的钱都要为儿子付出，所以顾得欢在假期里都是被放羊的对象，看着弟弟被父母押着去上培训班，她反而觉得轻松。&lt;/p&gt; 听说，弟弟一个假期辅导班的费用就得一两万。&lt;/p&gt; 看起来禹州女学五十两银子的学费也不算高，这么多门课程，物有所值。&lt;/p&gt; 顾得欢捏了捏拳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何不去解锁新的技能？&lt;/p&gt; &lt;/p&gt; 第 7 章 女生的友谊是最容易建立的，有时候仅仅因为一道去个洗手间，两人就能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lt;/p&gt; 对于秉烛夜谈了一个晚上的五个年轻姑娘来说，她们之间的友谊似乎就已经牢不可破。&lt;/p&gt; 这里边年纪最长的是蒋记绸缎庄的蒋红英，今年十九，在女学已经呆了三年，她将代表女学参加刺绣比试。蒋家世代卖绸缎，蒋夫人又是苏州刺绣大家之女，蒋红英幼时便跟着母亲学刺绣，她到禹州女学求学时已经绣技不俗，就连女学里头教刺绣的娘子都觉得自己有所不及。&lt;/p&gt; 童挽琼是她们中间最活泼的一个，喜欢说话喜欢笑，大半个晚上的交谈，她的话占了一半有余。顾得欢本以为弹琴弹得好的自然喜静，否则根本定不了心性一坐半天的弹琴，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弹琴高手完全出乎她的想象。&lt;/p&gt; “我母亲告诉我，咱们禹州女学早几年出过弹琴的榜眼，刚刚比赛完，便有京城的富贵人家到她家下聘。”童挽琼的眼里全是憧憬：“若是我能如那位师姐一般，那我娘就能扬眉吐气不受欺负了。”&lt;/p&gt; 剧童挽琼自述，虽然出身大族却只是旁支，父亲早亡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母亲把所有的银子都花在他们姐弟俩身上，一个送了女学，一个送在禹州书舍。&lt;/p&gt;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要在京城大比里让别人注意到我！”童挽琼一双脚在床榻板子上踢了踢，一阵踢踢踏踏的响声。&lt;/p&gt; 另外两位，一个是璇玑阁的宋俐灵，家里主营金银首饰，笑吟吟的望着顾得欢道：“以后要买什么钗子簪子只管找我，我带你去我家的铺子里头挑，保管让你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最时髦最好看的首饰。”&lt;/p&gt; 顾得欢笑着回应：“有机会一定拜府。”&lt;/p&gt; 还有一位是风雅楼龚家的千金，闺名雨珣，也是家财万贯的主儿，自小便随了名师学博弈，故此这一回魏山长点了她进京城比试棋艺。&lt;/p&gt; 五个年轻姑娘，四个都对三个月之后的京城大比充满憧憬，只有顾得欢兴致缺缺，然而为了合群，她还是会附和着说上一两句，看起来房间一片祥和的气氛。&lt;/p&gt; 第二日一早，顾得欢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疲倦。&lt;/p&gt; 昨日聊得太晚，今天晚上得好好休息。&lt;/p&gt; 坐在桌子前看到铜镜里的自己，顾得欢一边梳辫子一边暗暗告诫自己，熬夜可不是个好习惯。&lt;/p&gt; 飞快的收拾打扮停当，走出房间，就看到几个丫鬟正在朝天井的小小沟渠里倒洗脸水，那几盆水倒下来，沟渠里浮起一层细细的泡沫，带着点点脂粉的香味。&lt;/p&gt; “顾小姐，早呀。”&lt;/p&gt; 一个丫鬟冲她嘻嘻笑：“我们家小姐才醒来没多久，洗脸的时候还眯着眼睛呢。”&lt;/p&gt; 顾得欢笑了笑，迈步下了台阶。&lt;/p&gt; 各人有各命，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大抵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享清福。即便如童挽琼自认为家道中落，来女学的时候还是带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子，帮她浆洗衣裳，伺候她的起居。&lt;/p&gt; 她算得上是禹州女学的另类了，可能没几个像她这样，不带丫鬟没有好看的绸缎衣裳。&lt;/p&gt; 顾得欢走出荷园，朝前边走了一会儿，就见着了她原来住的宿舍，此刻一些丫鬟们撩着褙子朝那里小跑，急急忙忙准备去伺候自家小姐梳洗装扮。顾得欢眼角余光朝东斋那边扫了过去，淡淡金色的晨曦里，她看到了那个叫夏荷的小丫鬟正在房间门口忙活，一边在和伙伴们说话。&lt;/p&gt; 女学的早晨，和前世她上早自习差不多，忙碌而充实。&lt;/p&gt; 当顾得欢在女学兜了一圈寻到教室时，那间屋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说着体己话，丫鬟们站在门口说说笑笑，等着自家小姐差遣。&lt;/p&gt; “咦……”&lt;/p&gt; 声音拖得长长，顾得欢应声冲着沈玉儿露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沈大小姐。”&lt;/p&gt; 别人越是想帮她赶走，她就越要斗争到底。&lt;/p&gt; 她并不在乎能不能在禹州女学念书，她只是在乎能替她娘出一口气。&lt;/p&gt; 虽然她们被赶了出来，可她们照样生活得不错，甚至还能上得起禹州女学，她要对得住外祖父给她改的这个名字。&lt;/p&gt; 想当年顾敏被张姨娘各种磋磨的时候，顾得欢就劝过她，既然感情这么差，还有一个拨弄是非的张姨娘作梗，为何不和离，至少心情会舒服些，然而顾敏就是拖着不肯走，口口声声是为她好：“若是娘走了，那你该怎么办？少不得被那个女人下眼药，也不知道到时候给你随便配个什么人家，我在这里至少能给你的婚事把把关。”&lt;/p&gt; 顾得欢瞥嘴，她娘想得太简单了，那个张姨娘其实早就下手了，否则她也就不会来大周了。&lt;/p&gt; 然而她不能告诉顾敏，别人不一定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lt;/p&gt; 顾敏伏低做小的在沈家挣扎着，可依旧没有摆脱被抛弃的命运，拿到休书时她哭得昏天黑地，顾得欢见她哭得伤心，怒气冲冲跑去找渣男沈宝清。&lt;/p&gt;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娘写休书？善妒、偷窃？我娘妒忌什么，你抬姨娘过府她有说半个字吗？她辛辛苦苦为沈家操持，得了什么好处吗？”&lt;/p&gt; 沈宝清对她吹鼻子瞪眼：“谁叫你娘隔三差五去找姨娘的晦气？谁家的当家主母会是这般心胸狭窄没有半分大度？而且你那个不争气的娘，居然送了二十两银子给你舅舅，这不是偷窃又是如何？”&lt;/p&gt; “你本来就不该抬张姨娘进门，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听说过？若是我娘真的去找张姨娘的晦气，只能说明她心里有你，在意你。”顾得欢据理力争：“至于送给舅舅的二十两银子，那是娘的体己钱，怎么不能送了？我娘站了那么多年的铺子，按着店伙计的报酬也不止十两了吧？”&lt;/p&gt; 被顾得欢驳斥得说不出话，沈宝清一张脸涨得通红，对她拍桌打椅：“老子的事情关你什么事？还不滚回你屋子里头去！”&lt;/p&gt; 顾得欢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冷眼瞅着沈宝清。&lt;/p&gt; “渣男。”&lt;/p&gt; “你说什么？”沈宝清没听得清楚，盯住了顾得欢：“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lt;/p&gt; 既然是沈宝清自己提的要求，顾得欢当然要满足他，她大声的朝沈宝清吼了一句：“你是个渣男，人渣的渣，知道怎么写吗？”&lt;/p&gt; 沈宝清的手颤抖着：“孽女！看老子不收拾你！”&lt;/p&gt; 顾得欢昂首挺胸：“不用你来收拾，我跟我娘走，我才不稀罕渣爹！”&lt;/p&gt; 坐在一旁的张姨娘脸上露出了笑容，沈晓月走了，她的女儿沈玉儿便是沈家大小姐了。&lt;/p&gt; “滚！”&lt;/p&gt; 沈宝清一巴掌把桌子打得开了裂，从他呲牙咧嘴的模样来看，顾得欢推测他应该用力过猛以至于受了内伤。&lt;/p&gt; “晓月，你不能走，你得留在这里。”顾敏很吃惊，一把攥住顾得欢的手：“你是沈家的人，到时候少不得绫罗绸缎的把你嫁出去，你跟着我走怎么成，外祖父家啥都没有。”&lt;/p&gt; 顾得欢笑了。&lt;/p&gt; 沈家会绫罗绸缎的把她嫁出去？做梦，她以张姨娘那几颗大龅牙发誓，那个恶毒的女人绝对会想方设法迫害她，她能不能活到及笄还是一回事。&lt;/p&gt; “娘，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宁要讨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顾得欢紧紧抱住顾敏，用脑袋蹭着她的肩膀：“我不要和你分开。”&lt;/p&gt; “快滚快滚快滚！”&lt;/p&gt; 沈宝清一边揉着手掌，一边脸红脖子粗的朝顾敏母女怒吼，张姨娘趁机姗姗上前，假意安抚，柔情似水。&lt;/p&gt; 看着堂屋里一片混乱，顾得欢赶紧拉着顾敏朝外边跑。&lt;/p&gt;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到沈宝清气顺过来，又扣着她不让走，想出去都出不去了。&lt;/p&gt; “晓月，你真的要跟我走啊？”顾敏被顾得欢拉着跑，开始有点脚步踉跄，回头看了一眼沈宝清，见他黑沉沉一张脸，吓得心扑通扑通跳，只能跟着女儿大步朝外边飞奔。&lt;/p&gt; 顾得欢回到房子拿了她这些年攒的过年吉利钱，拉着顾敏飞快的大逃亡，还好还好，大周的女子不裹脚，顾敏跑步时的英姿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似风一般的女子。&lt;/p&gt; 从东城跑到西城，总算是回了顾家。听说女儿被休回家，顾老爹气得浑身哆嗦可又无计可施，但听说外孙女要跟着姓顾，非常高兴，他想来想去，给她取了一个叫顾得欢的名字。&lt;/p&gt; “得欢，得欢，一定得快快活活的。”顾老爹吹胡子瞪眼：“我的外孙女儿就算不在沈家做大小姐日子也一样会顺风顺水。”&lt;/p&gt; 既然外祖父寄予这么大的希望，她当然要活得开心自在，不会让自己受别人的侮辱。&lt;/p&gt; “顾得欢，你不是被女学勾了名字吗？怎么还这般恬不知耻，赖着不肯走？”沈玉儿站在顾得欢面前，一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lt;/p&gt; “哦，请问你是谁，能决定我的去留？”顾得欢挑了挑眉：“山长大人可没拒绝我到这里念书，你却替她做了决定？”&lt;/p&gt; “禹州女学怎么会收你这种人？要家世没家世，要银两没得银两，以后女学里举办诗会游园，你能出得起银子吗？”沈玉儿的眼白渐渐的翻了出来，满脸的鄙视：“你那没用的娘从哪里给你弄出这么多银子来？也真亏你居然还心安理得。”&lt;/p&gt; 顾得欢微微一笑：“沈大小姐真是个操心人。”&lt;/p&gt; ※※※※※※※※※※※※※※※※※※※※&lt;/p&gt; 周末来了，来个双更吧，想要看双更吗？想看双更的留言小花花啦~~&lt;/p&gt; &lt;/p&gt; 第 8 章 房间里一屋子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顾得欢身上。&lt;/p&gt; 她们的目光都有些鄙夷之色。&lt;/p&gt; 虽然小姐们都穿着同款浅绿色衫子，可发间那些簪子珠花无一不表明了各自身份，有些甚至插了五六根闪闪亮亮的簪子，就如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lt;/p&gt; 然而顾得欢只梳了一根大辫子，竟是连一朵珠花都没戴。&lt;/p&gt; 很明显，这个姑娘家境连小富都算不上，属于贫困家庭。&lt;/p&gt; “这样的人，如何能与我们在一起念书？”有小姐窃窃私语：“女学不是要筛选的么，为何还会出这样的差错？”&lt;/p&gt; 站在沈玉儿身边的刘二小姐轻声抱怨了一句：“已经有人提过此事，可山长大人就没处理，也不知道里边有什么曲折。”&lt;/p&gt; 顾得欢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刘二小姐，存在即合理，请不要妄加推测。”&lt;/p&gt; 有人提过此事？难道是那间房里三个人一起联名去告状？&lt;/p&gt; 刘二小姐被她盯得心虚，不由自主朝后边退了一步，口中喃喃：“我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lt;/p&gt; “顾小姐，你应当识趣一点，自己离开女学。”&lt;/p&gt; 那个头上戴着五六支簪子的小姐趾高气扬的看着她：“你也配和我们坐在一块么？”&lt;/p&gt; 她开了口，身边的人跟着各种指责，七嘴八舌，屋子里瞬间热闹起来。&lt;/p&gt; 顾得欢耸耸肩，这就是校园霸凌罢？虽说没动手，可精神上的打压给霸凌对象造成的影响绝不会比暴力欺负要轻。好在她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不是那种柔柔弱弱任人欺辱的小姑娘，对于身边的一切，她可以视若罔闻。&lt;/p&gt; “有什么配不配的？事实上女学已经收了我，我就是要在这里念书的。”&lt;/p&gt; 顾得欢走到一张空着的座位坐了下来，翻开携带的书本，认认真真的看书，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那群麻雀。&lt;/p&gt; “你你你……”首饰架子有些生气，完全不顾形象的冲到了顾得欢身边，正准备嚷嚷，就听门口有人喊：“黄娘子来了！”&lt;/p&gt; 听得这几个字，众人作鸟兽散，飞快的各回各座。&lt;/p&gt; 顾得欢合拢书本，看了一眼教室，约莫有十七八个学生，课桌边还挤着十七八个丫鬟。&lt;/p&gt; 还以为这些大小姐们有什么手段呢，也不过是口里说上几句话罢了，都还没闹腾开，听着黄娘子过来，一个个都怂了。&lt;/p&gt; 黄娘子的身份，大抵就是前世的班主任。&lt;/p&gt; 走进教室，她威严的看了一眼诸位小姐，清清喉咙开始宣读女学规则。&lt;/p&gt; 顾得欢仔细听了一下，真是神奇，禹州女学居然还要记出勤，类似前世的打卡，每天早晨七点便要起床，有管理生活的妈妈逐间登记，若是遇着睡懒觉的，上报黄娘子这边是会要有处罚的。&lt;/p&gt; “各位小姐以后都会是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自然要懂得勤勉的道理，夙兴夜寐侍奉公婆打理中馈，这都是以后各位要做的事情，若是一个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说出去定会辱没了我们禹州女学的声望。”&lt;/p&gt; 座中各位小姐的脸色开始神色变幻，顾得欢瞧着她们的神情只觉暗自好笑。&lt;/p&gt; 卯正时分起床有什么了不得，换算一下大概是七点起床，想当年，姐可是五点半就起床念书的人，禹州女学这起床时间对她来说真是小菜一碟。&lt;/p&gt; “禹州女学讲求一视同仁，凡是能被收入女学之人，都是被我们认可的，不能因为谁家境贫寒就加以歧视，这种捧高踩低的事情，只有那些没有修养的人才做得出来。”黄娘子笑着看了一眼顾得欢，又看了看教室里诸位小姐，声音铿锵：“我且用坊间一句俚语来概括这种行径，那便是狗眼看人低。”&lt;/p&gt; 这是在给她撑腰？&lt;/p&gt; 顾得欢有些诧异，没想到黄娘子对她这般维护。&lt;/p&gt; 她站起身，冲着黄娘子行了一礼：“娘子，我们都会谨遵女学规则。”&lt;/p&gt; 这话音还没落，沈玉儿就跳将起来：“娘子，我不敢苟同，都说鸟以类聚人以群分，该在一起的人便会在一起，不该在一起的便是强行塞进来也会融不入我们中间，像顾得欢这样的人，她就不该和我们坐在一处！”&lt;/p&gt; “可不是吗……”&lt;/p&gt; 身后有细微的议论之声。&lt;/p&gt; 黄娘子浅浅一笑：“鸟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一点都没错，我们禹州女学有自己分类的标准，只要是符合我们条件都可以进来念书。顾得欢家中已交纳了五十两银子，她才学过人达到了女学录取标准，我们才让她进来的，倒是沈大小姐……”&lt;/p&gt; 沈玉儿脸蛋憋得通红，不知道黄娘子接下来要说什么。&lt;/p&gt; “沈大小姐出身东城沈家，想必已经得了做豆腐的真传。”顾得欢一本正经道：“女学兼容并包，会做豆腐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技能。”&lt;/p&gt; 此话一出，全堂哄笑。&lt;/p&gt; 黄娘子眉眼动了动，极力忍住了嘴角那抹笑容。&lt;/p&gt; “顾得欢，你且不用说话，我自有话与沈大小姐说。”黄娘子一只手暗暗掐了下大腿，让自己的表情一本正经起来，另外一只手朝着顾得欢和沈玉儿做了个坐下的手势：“昨日沈大小姐的家人和另外几位有头脸的老爷找到了魏山长，提出要我们女学劝退顾得欢，然而魏山长已经明确拒绝了这个要求。”&lt;/p&gt; 沈玉儿张大了嘴，她实在想不通为何魏山长要维护顾得欢。&lt;/p&gt; 就凭她住在西城，就凭她一身寒酸，也不该将她招进女学来的呀。&lt;/p&gt; “沈大小姐，你本够不着进女学的条件，只是你父亲生生多出了三百两银子才将你塞进来，你可知否？”&lt;/p&gt; 教室里顿时一片嗡嗡之声。&lt;/p&gt; 啊，原来是指标生，魏山长倒是生财有道。&lt;/p&gt; 顾得欢飞快的算了一下，这一届夏季招生，禹州女学开了三个班，可能招了五十余人，若只有一半正取生，另外一半买指标，那……唔，这可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呢。&lt;/p&gt; “你好不容易进了女学，便应当谦逊有礼，向周边的人多学学，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反而三番五次去找人的碴子，难道不该自我反省？”黄娘子的声音渐渐严厉了些：“这五日里你且将女诫去抄录十遍，抄好以后交给我来检阅，我还要抽查里边的内容，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记住了。”&lt;/p&gt; 沈玉儿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她小声抗议了一句：“娘子，这女诫委实太长了。”&lt;/p&gt; “不让你长点记性你如何知晓谦逊？多说无益，你先自己去抄写罢，若是不服约束，沈大小姐自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了。”&lt;/p&gt; 这句话颇有点威胁的意味，沈玉儿目瞪口呆的望着黄娘子，好半日才回过神。&lt;/p&gt; 身边的丫鬟夏荷偷偷的拉了下她的衣袖：“小姐，你坐罢。”&lt;/p&gt; 若是平常，按着沈玉儿的性子，定会朝夏荷发火，而此刻她半句话都不敢说，默默的坐了下来。&lt;/p&gt; “若是让我知道谁暗地里排挤同窗，定会严惩不贷。”&lt;/p&gt; 黄娘子眼睛扫过教室，凛凛威严。&lt;/p&gt; 一时间教室内鸦雀无声。&lt;/p&gt; “现在打开书，我们且来看看女诫第一篇。”黄娘子慢慢抬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书。&lt;/p&gt; 顾得欢已经把女诫大致翻过一遍，她惊喜的发现大周的女诫没有她想象里的严苛，女子还能到外边走动，抛头露面什么的不受世人诟病。虽然男权社会印记依旧严重，可至少没有将女子约束在闺阁里。&lt;/p&gt; “顾得欢，你且来说说前边几句。”&lt;/p&gt; 黄娘子才把第一页念完就点着顾得欢来聊心得体会。&lt;/p&gt; 这是在考理解能力嘛，想来这些字在座的小姐们都认识，黄娘子就是想了解她们对这段文字的理解。&lt;/p&gt; “娘子，我并不觉得这本女诫字字珠玑。”&lt;/p&gt; 顾得欢直言不讳，她并不想隐瞒自己的观点：“这个世间有男有女，阴阳调合，凭什么女子就不能出人头地，非得要被男子压制？放眼大周，聪慧的女子并不少，就如我们女学的娘子，个个都是冰雪聪明，然而她们却不能如男子那般去参加科举，不能在朝堂有所作为，这难道不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么？”&lt;/p&gt; 黄娘子呆住了，愣愣的盯住顾得欢：“你怎么会想到这些？”&lt;/p&gt; “我很早以前就有此想法，若是朝堂允许女子做官，女学大盛，女子和男子一样有念书做官的机会，我们大周定然会更繁荣昌盛，只可惜今上并未想到这一点，女子依旧被束缚在闺房之类，哪怕是念书，也只不过是学些做诗绘画的本领，鲜少能用在民生，实在可惜。”&lt;/p&gt; “这……”&lt;/p&gt; 黄娘子摇了摇头：“顾得欢，你想得太多了，世间聪慧女子大有人在，然而男子为尊女子为卑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千万莫要胡思乱想。”&lt;/p&gt; 顾得欢应了一声“是”，低头看书。&lt;/p&gt; 她不欲与人争辩，毕竟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她就算驳倒了黄娘子，大周还有千千万万个黄娘子等她去驳倒。&lt;/p&gt; &lt;/p&gt; 第 9 章 无论哪个朝代，女人内心的八卦之火总在熊熊燃烧，女人多的地方，八卦便多。&lt;/p&gt; 一个上午的课程结束以后，顾得欢就成了禹州女学的风头人物。&lt;/p&gt; 不仅仅是因为她宣扬女性应该也能入朝为官，更是因为荷园几位小姐姐的大力推荐，让禹州女学的小姐们知道刚刚入学的新生里有一个叫顾得欢的女生得了魏山长青眼，住进了荷园，今年九月要去京城参加赛诗会。&lt;/p&gt; “顾得欢，那个就是顾得欢！”&lt;/p&gt; 课间小憩时，就有一群小姐姐涌到东斋来找顾得欢。&lt;/p&gt; 顾得欢一脸茫然的望着那一群冲进来的漂亮小姐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lt;/p&gt; “果然是生得灵秀！”&lt;/p&gt; 一位小姐姐双手托腮，盯住了顾得欢看个不停：“顾小姐，我觉得你今秋京城大比肯定能拔得头筹！”&lt;/p&gt; “难说，难说。”&lt;/p&gt; 顾得欢赶紧摆手——谁知道京城那边有什么猫腻，她就是抄了诗仙诗圣的诗歌，未必也能入得前三甲。&lt;/p&gt; “别谦虚，我看人很准的，你肯定行！”&lt;/p&gt; 小姐姐拿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小本本，扉页是软缎刺绣，里边掺着金丝银线，被窗外透过的阳光照着，blingbling的闪着人的眼睛：“来来来，顾小姐，你给我留一首诗罢。”&lt;/p&gt; 见着顾得欢一脸疑惑，小姐姐赶紧自动降低要求：“若是不便，顾小姐给我签个名字也行。”&lt;/p&gt; 这……若是在前世，是在追着明星要签名照吧？&lt;/p&gt; 顾得欢苦笑一声，没想到在大周自己还享受到了当红女星的待遇。&lt;/p&gt; “顾小姐，我虽知有些唐突，可还是想请顾小姐赐墨宝。”美貌小姐姐大有誓不罢休的坚持，那个绸缎封面的本子推到了顾得欢面前：“写个名字就行。”&lt;/p&gt; 实在没有办法，顾得欢只能提笔写了一行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lt;/p&gt; 那位小姐姐看到这几个字，欢喜得眉眼耸动：“顾小姐，你这字写得太好啦，我实在是喜欢得紧，能不能写个题头啊，我姓莫，一个单名愁。”&lt;/p&gt; 听到这个名字，顾得欢心间一动，莫愁这个名字还真是各朝各代都有人喜欢，在每个朝代都有带着这个名字的佳句，洛阳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若负平生意，何名作莫愁……&lt;/p&gt; 喜欢以莫愁为名，或许是因为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幸福没有忧愁，这也侧面说明这位小姐姐颇得父母宠爱。&lt;/p&gt; 莫愁得了顾得欢的签名，心情大好，拉着顾得欢的手和她絮絮叨叨的拉家常：“我住东城，家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园子，下次有机会顾小姐一定要到我家去住上几日，咱们一块儿聊聊诗词。”&lt;/p&gt; 对于这位自来熟的莫小姐，顾得欢只能点头微笑：“多谢莫小姐相邀，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世面。”&lt;/p&gt; 才得一盏茶功夫，顾得欢便给七八个小姐姐签了名，她真的有了一种“我出名”的感觉。而且，在那一群美貌小姐姐心满意足的离开以后，顾得欢发现教室里的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已经有些改变。&lt;/p&gt; “你搬去荷园住了？”&lt;/p&gt; 秦依云犹豫了一下，朝顾得欢这边走了两步。&lt;/p&gt; “是，魏山长让我住到那里。”顾得欢没抬头，声音淡淡。&lt;/p&gt; “顾小姐，其实我们并不是有意想要你搬出房间……”秦依云咬了咬嘴唇，最后像下了极大决心一般，轻轻的将她葱管一般的手指搭在顾得欢手臂上：“顾小姐，请原谅我的唐突无礼，你大人大量，是不会计较的罢？”&lt;/p&gt; “秦小姐，我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顾得欢不动声色将手臂移开，被一个漂亮小姐姐摸胳膊的感觉有那么点奇怪：“你不必道歉，反正魏山长迟早会将我从宿舍里挪走的，不是你的原因才让我住进荷园的。”&lt;/p&gt; 秦依云垂眸看着顾得欢桌上翻开的那本书，泫然欲涕：“顾小姐，你这是不肯原谅我了么？”&lt;/p&gt; 这位小姐姐还真是一朵小白花呢，若是这时候有人闯进教室，肯定以为自己正在欺负她。顾得欢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秦小姐，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事，请你回到自己座位去罢。”&lt;/p&gt; 秦依云的眼睛里有泪光闪闪，汪汪的漾着清泉一般，她委委屈屈的挪了下脚，小声又小声道：“顾小姐，多谢你不计前嫌，以后咱们便是好同窗了。”&lt;/p&gt; 顾得欢没有接话，她完全不明白秦依云为何一定要与自己做朋友——根据黄娘子的说法，应该是沈玉儿煽动这位秦大小姐，还有那个刘二小姐，三个人的家长一块儿出面来给魏山长施压，要将她劝退，然而今日秦依云的脸孔便完全不同了。&lt;/p&gt; 这人的脸，咋跟翻书一样快呢？&lt;/p&gt; 顾得欢有些想不通，前世念书的时候，就算是好朋友吵架，少不得要别扭好一阵子，过了几天在共同好友的调解下才能冰释前嫌，现在这位秦大小姐可真是让她猜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lt;/p&gt; 回到荷园，几位新结识的闺蜜向她答疑解惑：“哦，那个秦依云住城南沁园？她大抵是随了她父亲的性子。秦家家境也就一般，靠着叔祖父放了个知县才慢慢挣了点钱。咱们禹州有头面人家都有些看不起她父亲，惯会钻营拍马，只要是有什么游园野宴，他必是削尖了脑袋也要进去的。”&lt;/p&gt; 任何地方都有胖友圈，只是大周没有手机没有微信，否则很快就会各种分流。&lt;/p&gt; 这位秦大小姐可能还够不着禹州的顶级流量，充其量是个三线小花。&lt;/p&gt; “她绝对是冲着你要去京城才来巴结的，否则人家眼睛长在头顶上，看都不会看你。”童挽琼在一旁愤愤不平，或许她与母亲孤儿寡母的受尽欺负，对这些事情都格外敏感：“得欢，你别理她，她就是想通过你好搭上点关系，比如说咱们的雨珣姐姐，红英姐姐，都是从禹州城有名望人家出来的，只要和她们攀上了关系，以后多走动走动，婚事也会顺畅些。”&lt;/p&gt; 听得她的话，蒋红英咬着一排细细的牙齿笑：“就你会胡诌，咱们禹州城最有名望的，难道不是莫府？”&lt;/p&gt; 顾得欢马上想到今日看到的那位莫小姐，鹅蛋脸，笑得天真烂漫。&lt;/p&gt; “他家是不是有一位叫莫愁的小姐？今日来找过我。”&lt;/p&gt; “是，”童挽琼点头：“她与我在一个班，我告诉她你搬进荷园来，今秋要去京城大比。”&lt;/p&gt; 原来如此。&lt;/p&gt; “莫小姐挺和善的。”顾得欢不由称赞：“全无看不起人的意思。”&lt;/p&gt; “莫家可是禹州的世家大户，祖上有人做过正二品的官儿，莫愁的母亲是从京城嫁过来的，与那边走动很多，大家都说莫愁以后肯定要嫁去京城的。得欢，我跟你说，愈是那些半不溜的人家才会看不起别人，真正的大户人家有财又有名，谁还会为着别人的身份地位低了些就觉得自己失了身段？”&lt;/p&gt; 这句话倒是精髓所在。&lt;/p&gt; 朋友圈里炫富的，一般都是家境一般内心渴望暴富的，真正有钱的人家根本就不屑去炫耀，因为在她看来觉得这很平常。&lt;/p&gt; 念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女孩买了个高仿包，从她的书桌那边过去，定然能看到那个宝贝包包放在最打眼的位置，两个英文字母俗气的闪着亮光。她买衣裳的口味也很独特，一定要选logo很大很显眼的那种款式，顾得欢私心觉得她是想刷刷品牌的存在感。&lt;/p&gt; 沈玉儿、秦依云这些人，应该就是前世炫富的那一批里的。&lt;/p&gt; 像莫愁这样的女孩子，是属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们骨子里就有一种贵族气质，这些都是与生俱来，不需要通过巴结别人才能提升自己。&lt;/p&gt; “哦，对了对了，前几日莫愁的表兄还来了咱们禹州女学呢，也不知道你见到了没有？”童挽琼提到这事，眼睛里满满都是小星星，声音都甜腻了几分：“他跟着京城白石书院的宗山长过来的，顺便还来看了一下莫愁。”&lt;/p&gt; 顾得欢眼前浮现出一个身影。&lt;/p&gt; 那日的绿衣公子，就是莫愁的表兄罢？高高的个子，站在那一群人里特别显眼。&lt;/p&gt; 长身玉立就如一株翠竹，肤色白皙有若羊脂白玉，真真是玉树临风潘安再世，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lt;/p&gt; 他跑到禹州女学来见莫愁？看起来关系挺不错的，按着古已有之的那种亲上加亲的想法，多半两家是想把他们凑在一块，才会这般无所顾忌。&lt;/p&gt; 虽说大周对女子约束并不严格，可总体来说不至于表兄可以直接到女学来找表妹罢？&lt;/p&gt; 看起来关系是挺铁的。&lt;/p&gt; 若是将优生优育放到一旁不用考虑，莫愁和这位小哥哥倒也算得上是一双璧人——虽说小哥哥看上去外表更好一点点，可莫愁这脾气性子都是小姐中难得的，也能弥补外貌的差别。&lt;/p&gt; 毕竟娶妻娶贤嘛，更何况莫愁又不是生得不好看，只是不及那个小哥哥而已。&lt;/p&gt; &lt;/p&gt; 第 10 章 进了禹州女学，顾得欢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lt;/p&gt; 以前在家里，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外祖父和外祖母不仅不来打扰，冬天里还要慈爱的给她来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生怕她冻着。&lt;/p&gt; 舅母对她也特别好，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比对表姐顾欣和表妹顾曦还要好，顾曦常常抱怨：“欢姐姐，我觉得你才是我娘的亲生女儿，她疼爱你胜过疼爱我和姐姐。”&lt;/p&gt; 顾得欢笑而不语。&lt;/p&gt; 当年她和顾敏狼狈的回到顾家时，进门第一句话她就嚷嚷：“我娘得了休书，被沈宝清赶出来了！不就是给了舅舅二十两银子去赶考吗？他居然说我娘盗窃，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阿爷，阿婆，你们一定要去帮我娘主持公道！”&lt;/p&gt; 眼角扫过站在门边的舅母李云华，就见她一双手拧着衣角搓来搓去，一副张皇失措的模样。&lt;/p&gt; 顾敏赶紧捏了捏顾得欢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lt;/p&gt; 然而顾得欢完全没有理睬顾敏的暗示，因为她就是故意这般说的。&lt;/p&gt; 听说古代被休回娘家的女子过得很凄惨，娘家人都看不起，落井下石的要被踩几脚，顾得欢很担心她和顾敏在顾家受苦——当然，经济上要受苦是不用说的，顾家真的比较穷，看着这土砖房顾得欢就能明白外祖父家过着怎么样的生活。&lt;/p&gt; 但是经济上的苦其实算不了什么，顾得欢最担心的是顾敏精神上也会要受苦，若是娘家人都容不下她，她便真的无路可走了。&lt;/p&gt; 只有先发制人，让顾家明白，顾敏之所以被沈家赶出来，舅舅顾含章是始作俑者。&lt;/p&gt; 唯有如此，外祖父一家才会心怀愧疚，才会容下顾敏，不会对她进行精神打压。&lt;/p&gt; 果然，这几年顾得欢住在外祖父家过得十分惬意，就连顾敏失踪的那三年，她一样受到了细微体贴的照顾。&lt;/p&gt; 悠悠闲闲的过了几年舒服日子，一朝被拘进女学念书，起早贪黑，最初几日顾得欢还真的略有不适，好在她有前世念书经验积累，这项技能有加成分，熬过了前边三日，一切便变得轻松自在。&lt;/p&gt; 除了魏山长和黄娘子晚上给她开小灶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日子难熬。&lt;/p&gt; 她们总是变着法子想让顾得欢写出惊才绝艳的诗，来测试她有没有长进。&lt;/p&gt; 顾得欢有些痛苦。&lt;/p&gt; 她不是做不出诗歌来，作为考上985的学霸，脑子里诗歌储存量还是比较大的，可她总觉得抄袭前辈诗歌有点可耻，而且又害怕魏山长黄娘子她们加大作诗数量的要求。&lt;/p&gt; 库存再多也有限，一辈子很漫长，她总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它们全部挥霍殆尽。&lt;/p&gt; 被两位严师催促了几日以后，顾得欢挺不好意思的朝北宋的王老夫子下手。&lt;/p&gt; 那天晚上魏山长要求她做一首主题为寒梅的诗。&lt;/p&gt; 顾得欢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王安石的墙角数枝梅。&lt;/p&gt; 魏山长和黄娘子两人虎视眈眈，皆是一脸“今晚你在劫难逃，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的神色，顾得欢只能提笔。&lt;/p&gt; 假装苦苦思索好一阵，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顾得欢终于默写出了这首五绝。&lt;/p&gt;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lt;/p&gt; 写完以后，满头大汗。&lt;/p&gt; 她心中默默念叨：“王荆公，您可千万要原谅小女子，我这是被迫营业。”&lt;/p&gt; 魏山长和黄娘子得了这诗，两人欣喜若狂，看着顾得欢的眼睛都放着亮光。&lt;/p&gt; “妙，大妙！”&lt;/p&gt; 魏山长捏着纸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这般诗才，定能……”&lt;/p&gt; 后边的话却没再说出来，她扫了顾得欢一样，惆怅的摇了摇头：“禹州断断乎不能超过京城，能屈居第二也算是独独的一份荣耀。”&lt;/p&gt; 顾得欢笑了笑：“山长大人，我明白，自投胎转世那刻开始，我们今后的道路差不多就已经定下来了，运气好一点或许能将日子过得舒畅些，运气不好，指不定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脚下。所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会尽力，至于结果会是怎么样，全凭老天爷的心意。”&lt;/p&gt; “你的想法没错，人贵有自知之明。”&lt;/p&gt; 魏山长拿起桌子上一本书递给顾得欢：“你构思奇巧，只是这韵律方面还应多琢磨，多看看这些书，这对你写诗会大有裨益。”&lt;/p&gt; “好的。”&lt;/p&gt; 顾得欢乖巧的接过书，魏山长满脸笑容。&lt;/p&gt; 这个学生冰雪聪明又谦恭有礼，真是值得她的教导。&lt;/p&gt; 禹州女学开设了几门主课，琴棋书画是主修，另外还有几门选修，刺绣，算经和打理中馈。顾得欢只选了一门刺绣，其余两门选修都放弃了，算经就是寻常的算数，她完全不用花时间去学着数算筹，打理中馈……这玩意和她很遥远，顾得欢觉得以后自己可能会孤独一辈子，自己挣钱自己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根本用不着去打理。&lt;/p&gt; 黄娘子苦口婆心的劝她：“得欢，以你的本事，今秋京城大比定会一鸣惊人，为何不学点算数和中馈？日后被那些大户人家聘了去，少不得要知道这些东西。”&lt;/p&gt; 顾得欢微微一笑：“娘子，我自己觉得应该没那个好命。”&lt;/p&gt; “万一呢……”黄娘子有些不死心。&lt;/p&gt; “没有这个万一，”顾得欢果断拒绝：“即算有这种万一，到时候现学现卖也成。”&lt;/p&gt; 放弃这两节选修课，能多些时间晒太阳，岂不美哉。&lt;/p&gt; 见她坚持，黄娘子不再多说，只是一脸惋惜。&lt;/p&gt; 在禹州女学优哉游哉的过了九日，就迎来了第一次假期。&lt;/p&gt; “顾小姐，顾小姐！”&lt;/p&gt; 正当顾得欢在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外边传来清脆的呼唤声。&lt;/p&gt; 顾得欢拿起刺绣课的成果赶紧朝包里塞，一边回头应了一声：“哎，我在呢。”&lt;/p&gt; 眼前一晃，顾得欢的崇拜者莫愁如旋风似的跑到了她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顾小姐，我家的马车过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回去？”&lt;/p&gt; 还有顺风车坐？顾得欢自然同意。&lt;/p&gt; 禹州女学开在东城，和西城隔得挺远的。&lt;/p&gt; 见她答应，莫愁嘴角上勾：“顾小姐，我真开心。”&lt;/p&gt; 她的眉眼弯弯，小巧的脸上满满的写了两个字：单纯。&lt;/p&gt; 顾得欢不由心中喟叹，被爱的孩子就是这样不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爱别人，正因为他们是泡在蜜罐里长大，从来也不会想到别人吃过多少苦，他们总觉得别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在爱的呵护里绽放自己。&lt;/p&gt; “顾小姐，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住上一日？”在马车上，莫愁挽住了顾得欢的胳膊撒娇：“明日恰巧是我父亲的五十寿诞，家里人请了戏班子来唱堂会，你和我听了戏再一块儿回女学，如何？”&lt;/p&gt; 她的眼睛盯住了顾得欢，就如有星子落在眼底，闪闪的发着亮。&lt;/p&gt; “我得先回家才是。”顾得欢婉拒：“毕竟有好几日未见母亲了。”&lt;/p&gt; 莫愁拽着顾得欢的胳膊乱晃：“你今日回府陪令堂，明日一早我便派人来接你，怎么样？”&lt;/p&gt; 她很执着，面对自己的爱豆，她表示出百分百的热情。&lt;/p&gt; “我……”&lt;/p&gt; 顾得欢沉吟了一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边莫愁已经帮她做了决定：“就这样了，等会我会和你母亲去说，求她准许你去我家。”&lt;/p&gt; “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不许反悔噢。”莫愁撩开车窗软帘朝外看了看，有些好奇：“这里就是西城吗？怎么街道比东城要窄许多？”&lt;/p&gt; 西城的道路当然会窄，因为几乎没有马车会朝这边过，东城那边繁华，街道宽阔，至少能容得下四辆马车并排行走。&lt;/p&gt; “顾小姐，为何这大门弄得如此低矮？我从未见过这般矮小的门庭，我们家连下人住的那扇院门都要比这些高得多，墙头还盖着黑瓦……”&lt;/p&gt; 凡学大师莫小姐对城西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不停的发出惊讶的质疑，直到顾得欢撩开车厢帘子冲着车夫喊了一句：“大叔，麻烦你停一下，我家到了。”&lt;/p&gt; “顾小姐，你家就住在这里？”&lt;/p&gt; 莫愁被丫鬟婆子搀着下了马车，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土砖房子，有点不敢相信：“这些地方……能住人吗？”&lt;/p&gt; “能。”顾得欢点了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lt;/p&gt; 怎么不能住人？她十岁那年逃出沈家，已经在这里住了六年。&lt;/p&gt; 破旧的大门半开着，一只小狗蹲在门口，见着顾得欢走过来，冲着她欢快的摇了摇尾巴，汪汪的叫起来。&lt;/p&gt; “哎呀呀……”莫愁花容失色，一只手抓住了顾得欢的衣袖：“顾小姐，这狗……不会咬人罢？”&lt;/p&gt; “不会不会，它可通人性了。”顾得欢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花花，你给莫小姐作个揖。”&lt;/p&gt; 花花很乖巧的立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一处，朝莫愁拱了拱。&lt;/p&gt; 一边摇头晃脑的“汪汪汪”叫了几声。&lt;/p&gt; 莫愁这才放下心来，她甚至还犹豫着伸出了手在花花脑袋上摸了一下。&lt;/p&gt; 花花没有拒绝，温顺的摇着尾巴，舔了舔莫愁的手掌心。&lt;/p&gt; “白芍，拿二两银子出来，我要赏给花花买肉吃。”&lt;/p&gt; 莫小姐心情大好，出手阔绰，把那个白花花的银锞子朝顾得欢手里一塞：“顾小姐，这是我给花花的一点小意思，你可千万不要拒绝。”&lt;/p&gt; 二两银子给花花买肉吃？顾得欢笑了笑。&lt;/p&gt; 岂止是花花有肉吃，她们全家都能好几日吃到肉了。&lt;/p&gt; &lt;/p&gt; 第 11 章 听说东城莫家的小姐请顾得欢过府做客，顾敏激动得很，一口答应下来。&lt;/p&gt; “当然可以，只是我家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到时候让得欢带点土特产过去，还望莫小姐千万不要拒绝。”&lt;/p&gt; 顾敏有点不好意思的捻着衣角，偷偷看了一眼莫愁。&lt;/p&gt; 这位小姐身上穿着的衣裳看起来就价值不菲，那些精美的刺绣都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lt;/p&gt; 这位肯定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光只是这件衣裳就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回想起在沈家的时候，沈宝清算起来也是个殷实户，可给家中妻女穿的东西也只是素绢，顶多是领口那处绣点花，就连他宠爱的张姨娘，也只是在封腰那处弄点花纹。&lt;/p&gt; “那我明日一早便派人过来接顾小姐。”&lt;/p&gt; 莫愁朝顾敏盈盈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丫鬟婆子离开。&lt;/p&gt; 顾敏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着马车离开，好半日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这位小姐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女儿，养得如珠似玉，粉妆玉琢一般。”&lt;/p&gt; “东城莫家。”顾得欢转身，耸了耸肩：“也不知道为甚，她对我甚是热情。”&lt;/p&gt; “得欢，他们说进了禹州女学的大门，就等于一脚踏入了富贵人家。”顾敏拿着绣花针在脑门上蹭了蹭，继续绣花。&lt;/p&gt; “娘，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别拿针到头皮上蹭，这有点……脏。”&lt;/p&gt; 顾得欢跟着顾敏做了两三年的刺绣，据她的观察，绣娘们之所以要把绣花针到头顶上蹭，多半是想让针更滑溜一些，刺过绣布会更容易些。&lt;/p&gt; 然而顾敏却很顽固，她一本正经的告诉顾得欢：“这是曹大家说的，绣花针到太阳穴边蹭一蹭，吸收天地之阳气，人身之精华，这样便能养针，绣出来的花样才会更逼真灵活。”&lt;/p&gt; 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顾得欢一个字都不相信。&lt;/p&gt; “娘，你实在想要蹭绣花针，我给你去弄杯水来。”&lt;/p&gt; 顾敏有些生气，斜眼看着顾得欢：“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lt;/p&gt; 见着亲娘生气，顾得欢又赶紧哄她：“我可没说我娘丑，我娘西城一枝花，美美哒。”&lt;/p&gt; 顾敏横了她一眼，眼中水波滟潋，真真明艳动人。&lt;/p&gt; 就连顾得欢看了，都觉得顾敏着实好看。&lt;/p&gt;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孔，好在顾得欢随了她母亲的长相，也生得美貌，若是跟了沈宝清，那便是半个沈玉儿的模样。舅母李云华曾告诉过她，她娘顾敏年轻时被称为西城一枝花，每次三月三踏青的时候，身后都会跟着一群少年郎。&lt;/p&gt; 至于顾得欢那个不长眼的爹沈宝清，居然为了一个龅牙黄脸的妾室把顾敏赶回家，那是他脑子有问题，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做。&lt;/p&gt; “明日你去莫府，带一幅刺绣过去罢。”&lt;/p&gt; 顾敏站在房间东看细看，实在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只得把最近完工准备送去苏州售卖的那一幅刺绣拿了出来：“这一款本能卖上十两银子，可现儿也顾不了这么多，总不能空手登门。”&lt;/p&gt; “娘，不用了，你绣这一副屏风都快大半年了，怎么能随意给送了呢？”&lt;/p&gt; 顾得欢一把抓住顾敏的手：“我自然有礼物送，你就别操心了。”&lt;/p&gt; “你……”顾敏有些担心：“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lt;/p&gt; 顾得欢没有再和顾敏纠结这送礼之事，转身就朝外边走。&lt;/p&gt; 莫家什么东西没有？送一幅刺绣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块废布。&lt;/p&gt; 若是出自刺绣名家之手，好歹人家还能高看几分，可是顾敏没有名气，即算她绣得再好，人家也不觉得有多值钱，不如另辟蹊径。&lt;/p&gt; 方才莫愁给了她二两银子，可以拿了去买点合用的东西。&lt;/p&gt; 顾得欢快步跑到东城那边，在墨香斋里买了一沓极好的宣纸，经过菜市又割了半斤肉买了点时鲜小菜。&lt;/p&gt; “得欢，你这是……”顾敏看到顾得欢手里的东西，愣了愣：“你难道准备送块肉去莫府？”&lt;/p&gt; “哪能呢，娘，你拿了肉去炒了，今晚咱们吃肉。”顾得欢走到自己房门口，回头看了愣在那里的顾敏一眼：“记得留点肉给花花，这肉是莫小姐赏它的银子买的。”&lt;/p&gt; 回到房间，她凝神苦思，在众多祝寿词句里淘来淘去，最后选定了宋代一首古诗，稍作改动便得了一首五言。&lt;/p&gt; “韶美笙镛外，需亨饮食馀。神仙似姑射，梦想即华胥。嘉会诚难得，千秋似珍珠。古人谁最寿，无逸在周书。”&lt;/p&gt; 原文有十二句，去掉了中间四句，只余八句，即成五律。&lt;/p&gt; 把这首五律吟诵再三，觉得满意了以后，顾得欢磨了些墨，开始腾正到宣纸上。&lt;/p&gt; 雪白的底子上黑色的字娟秀漂亮，看上去颇为不俗。顾得欢倒退一步看了看，在女学才念了九日书，得了魏山长和黄娘子指点，她这书法越发进步了。&lt;/p&gt; “欢姐姐，欢姐姐！”&lt;/p&gt; 伴着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冲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了她：“欢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lt;/p&gt; 这是顾得欢的小表妹顾曦。&lt;/p&gt; 顾含章和李云华有一儿两女，儿子谢宁今年十六，和顾得欢同年，在乡学念书，每年少不得也要花上五六两银子，长女顾欣，今年十八，已经许配了人家，就等着婆家送日子过来迎娶了。而次女顾曦，年方十四，生得活泼聪颖，自顾得欢跟着顾敏回了外祖父家，她便是顾得欢的小尾巴，一直跟着她到处跑。&lt;/p&gt; 这一次顾得欢去禹州女学念书，她在家里哭了一场，硬是闹着要跟了去，她娘李云华愁眉苦脸：“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是你姑姑这几年攒下的银子，只够送了你表姐去禹州女学念一年的。你姑姑没日没夜的绣花，那般千辛万苦才攒够五十两，哪还有闲钱送你去女学念书呢？”&lt;/p&gt; 顾曦气愤愤的跺着脚，口里嚷嚷着她娘不及姑姑疼爱表姐，可也无计可施。&lt;/p&gt; “欢姐姐，女学好玩吗？我真的好想去啊，为何我娘就不能跟姑姑一样学刺绣挣钱呢？”顾曦抱着顾得欢的腰，眼泪汪汪：“要是我娘也能绣得那么好，那肯定她的绣花也能卖不少银子。”&lt;/p&gt; 顾得欢转身，温柔的摸了摸顾曦的脑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曦妹妹，你莫要埋怨你娘。你看你娘每日打扫庭院，煮得一手好饭菜，这不也是她的功劳？”&lt;/p&gt; “可是，可是……”顾曦抹了抹眼泪：“这些都不能换回银子啊。”&lt;/p&gt; 顾得欢默然，自古以来，全职家庭主妇就是在鄙视链的最下层，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嫌弃她不挣钱。&lt;/p&gt; 话说回来，顾得欢还是挺佩服顾敏的，她简直就是前世里虎妈的形象。&lt;/p&gt; 回到顾家的前两年，一家数口的吃穿用度都靠着顾老爹到外边打点零工，顾敏觉得呆在娘家不干活实在是拖累，就去了蒋氏绣庄接了些零碎活想要补贴家用。&lt;/p&gt; 然而她交回去的帕子被拒收了，蒋氏绣庄的管事毫不客气的批评她：“这样的东西我们这边怎么卖得出去呢，你且自己拿回去罢。”&lt;/p&gt; 顾得欢见刺绣这条路走不通，就劝顾敏去开个豆腐铺子。&lt;/p&gt; “娘，你帮渣男打理豆腐铺子的生意不是做得很好吗？咱们也可以自己弄个豆腐摊子挣点钱啊。”&lt;/p&gt; 然而顾敏却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磨豆腐太累了，我们女流之辈哪里做得来。”&lt;/p&gt; “唉，我再想想，看看咱们能做什么挣钱。”&lt;/p&gt; 顾得欢有些心累，看那些穿越，那些女主简直跟开挂一样，做什么都是风生水起，出门遇贵人，走到路上能捡到金子，只有她过得这样紧巴巴的，还找不到挣钱的门路。&lt;/p&gt; “得欢，不用你管，你还小呢，这些事情不是你操心的。”顾敏捏了捏拳头，似乎做了重大决定：“我一定要去找条挣钱的门路，我要挣钱把你送去禹州女学。”&lt;/p&gt; 顾得欢睁大了眼睛：“娘，你想太多了。”&lt;/p&gt; 禹州女学，一年五十两银子的束脩呢，寻常人家怎么承受得起？&lt;/p&gt; 可是顾敏却雷厉风行，当天她就跑去找了她爹娘，三个人关起门来商量了很久，第二日她就背着包袱离开了禹州。&lt;/p&gt; 一去就是三年，就连过节都没回来过。&lt;/p&gt; 她回来的场面，很像前世一些的文案。&lt;/p&gt; XXX忍辱负重在异乡隐姓埋名三年，最后她带着XXX归来。回来以后，她直接将一幅插屏摔在绣庄的管事面前：“你看看可否还过得去？”&lt;/p&gt; 管事大惊：“神技，真乃神技！”&lt;/p&gt; 蒋氏绣庄愿出聘顾敏为首席绣娘，然而却被顾敏断然拒绝了。&lt;/p&gt; 当年的你对我爱理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lt;/p&gt; 简而言之，这三年顾敏去了苏州，她以三年的劳力换来了精湛的绣艺，什么双面三异绣，锦纹绣，飞花绣，她都能完美的hold住，不在话下。&lt;/p&gt; 回来以后，她就开始教家中几个女子刺绣，绣品送去苏州绣坊寄售，每年除了养家糊口，还能存得下一点银子。&lt;/p&gt; 顾得欢不得不感叹，真是为母则刚，为了她能进禹州女学，顾敏简直是费尽心血。&lt;/p&gt; 而舅母李云华，或许是天赋不够，她绣的东西很多都被苏州那边拒收，只能在赶集的时候去卖上个几十文钱。&lt;/p&gt; 世上有些事情，真的是讲不清。&lt;/p&gt; &lt;/p&gt; 第 12 章 第二日一早，莫府的马车就候在了顾家的小破屋前边。&lt;/p&gt; 奉命来接顾得欢的婆子倒是谦恭有礼，好像眼前的土砖房屋也是雕梁画栋，她在外边轻轻叩门，递上拜帖，两手交叉放在前边，规规矩矩的候在顾家的天井里，直到顾得欢从里边走出来。&lt;/p&gt;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顾得欢有些别扭。&lt;/p&gt; 顾欣和顾曦得知她要去莫府听堂会，非得要折腾着把她收拾打扮一番。&lt;/p&gt; “就织条辫子过去怎么行，少不得被人笑话。”&lt;/p&gt; 顾欣不由分说将她顾得欢按到了板凳上：“我来给你梳头发。”&lt;/p&gt; 因着年岁渐长，顾欣得了母亲的吩咐，安心安意在家里备嫁，除了绣自己的嫁衣，还跟着学了盘头发，弄几个简单的发髻不在话下。&lt;/p&gt; 出嫁的日子还早，弄了顾得欢来练练手。&lt;/p&gt; 顾曦在旁边打下手，顾欣拿着梳子夹子站在顾得欢身后忙忙碌碌弄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将顾得欢的头发盘了起来。顾欣拿着镜子很得意的让顾得欢看：“得欢，你看看，看看。”&lt;/p&gt; 家里的铜镜年代久远，有些模糊，顾得欢只能隐约的看到自己头顶上堆了一大堆黑黑的头发，仿佛一个小山包。顾曦奔跑着到天井里摘了几朵绣球花插到了顾得欢的头上，拍拍手后退两步看了看，非常满意：“欢姐姐真好看。”&lt;/p&gt; 顾得欢心里打鼓，也不知道这两姐妹给自己弄成什么样儿了，但是她也不好意思让那婆子在外头久等，梳完头发就感觉走了出来：“妈妈，我们走罢。”&lt;/p&gt; 婆子的眼睛瞟了一下顾得欢的头发，飞快的转过身去，小碎步朝前走。&lt;/p&gt; 顾得欢疑心她是不是想暗暗偷笑，为了不失礼这才转身不让自己看到她的脸。&lt;/p&gt; 但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去解开头发重新梳妆，顾得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好在自己坚决拒绝了顾欣想拿自己练手化妆，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盒胭脂，总觉得会被她涂涂抹抹变成一张大红纸。&lt;/p&gt; 莫府在城东商业街道的后边，浅白的山墙绵延好几百米，绿色的枝桠从山墙上伸了过来，郁郁葱葱的一片，看上去生机勃勃。大门修建得很高，朱红色的两根立柱后边是浅灰色的墙壁，厚实质朴，门左侧挂着一块黑底烫金的牌子，上书两个大字“莫宅”。&lt;/p&gt; 莫愁小姐姐昨日一个劲的说西城的大门低矮，到了她家门口方才明白什么叫高门大户。&lt;/p&gt; 婆子引着顾得欢走到偏门，守门的小厮看了一眼顾得欢，鼓着眼睛好半天没说话。&lt;/p&gt;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这位是大小姐的朋友，快些让开。”&lt;/p&gt; 婆子低低呵斥一声，那小厮这才回过神，斜了斜身子，让着两人走进去。&lt;/p&gt; “妈妈，是不是……”顾得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出了点问题：“我这发髻没弄好？”&lt;/p&gt; 婆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无妨，让大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给你重新梳一下便是。”&lt;/p&gt; 这回答实在委婉，不直接说难看，只说重新梳一个，想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lt;/p&gt; 顾得欢不由得为顾欣出嫁的形象感到担心起来。&lt;/p&gt; 自己要跟莫愁小姐姐的丫鬟们好好学一下梳妆打扮才是，坚决不能让顾欣自己瞎弄。&lt;/p&gt; 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径上走着，时不时能见着有丫鬟小厮端着盘子拎着盒子经过，每个人擦肩时，都会朝顾得欢头上看，弄得她全身不舒服。&lt;/p&gt; 早知道效果如此惊人，还不如坚持梳一条大辫子呢。&lt;/p&gt; “这不是无忧阁的刘妈妈么？行色匆匆的要去哪里？”&lt;/p&gt; 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迎面走过来，冲着刘妈妈嘻嘻的笑：“我在找我家公子呢，一转眼也不知道哪里去了。”&lt;/p&gt; “我没见着他，你再找找，”刘妈妈见那年轻男子盯住顾得欢看，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的，站到这里不动了，被雁啄了眼睛？”&lt;/p&gt; 那个年轻男子猛然醒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见着这位姑娘似乎有些眼熟。”&lt;/p&gt; “这是我家大小姐的同窗好友，你又怎会眼熟？”刘妈妈扔下这句话，拎着顾得欢继续朝前走，一边跟她抱怨：“方才你见着的是崔二公子的书童凝墨，他整一个自来熟，到禹州也才十来日，我们莫府上下没有他不认识的。”&lt;/p&gt; 顾得欢有些摸不清头脑，也不知道这崔二公子是谁，只得陪着笑脸假装在聆听。&lt;/p&gt; “京城崔家也真是知礼人家，恁般客气，我家老爷都说过了，不过过个生日而已，不用这般兴师动众，可他家还是打发二公子过来祝寿，还带了不少稀罕物事，就连京城有名的白石书院的山长大人都跟着来了我们家呢。”&lt;/p&gt; 哇，老凡尔赛了，这种体裁不仅仅是莫愁小姐姐用得顺溜，她院子里的婆子用起来也毫不逊色不露半分痕迹。&lt;/p&gt; 然而，白石书院的山长大人……这让顾得欢联想到了一个英俊少年。&lt;/p&gt; 这么巧，他竟然是莫大小姐的亲戚。&lt;/p&gt; 顾得欢忍不住心中一动，忽然有点小小期待。&lt;/p&gt; 今日应该能在寿宴里看到他罢？啊，有养眼的帅哥可以看。&lt;/p&gt; 刘妈妈带着顾得欢左拐右拐，跨过一道垂花门进了内院，最后到了一道山墙之外，刘妈妈推开门走进去，冲着门边的小丫头子喊了一声：“快去通传，就说顾小姐过来了。”&lt;/p&gt; 莫愁住的无忧阁有个很大的院子，池塘假山，楼阁亭台，一样也不缺，院子里有三进房屋，莫愁就住在中间那一进，顾得欢从第一进屋子穿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台阶上等了。&lt;/p&gt; “顾小姐！”&lt;/p&gt; 她招牌式挥手，热情洋溢。&lt;/p&gt; “莫大小姐，你就喊我得欢罢，喊小姐小姐的，甚是别扭。”&lt;/p&gt; 莫愁快步上前，一把挽住顾得欢的胳膊，脸颊笑出两个小小酒窝：“那你也别喊我莫大小姐，叫我莫愁便是。”&lt;/p&gt; 她拉着顾得欢走到房间，甫才坐下，便喊她身边的大丫鬟白芍去拿梳妆匣子过来：“快快快，快给顾小姐弄下头发，那鬓角的花都萎了。”&lt;/p&gt; 白芍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多久抱了一个打匣子进来，身边还跟了一个小丫头子：“绿意，你帮顾小姐梳个如意髻。”&lt;/p&gt; 还没等顾得欢谦让，几个丫鬟齐齐扑了过来，拥着她坐到了一张檀木桌后边。&lt;/p&gt; 铜镜搬了过来，玳瑁梳子摆在了妆台上，明晃晃的闪着亮。&lt;/p&gt; “哎呀……”顾得欢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也惊呼出声，这脑袋上顶着的是一个鸟巢么？黑乎乎的一堆，不少头发倔强的从那个坨坨里钻了出来，以静电形式向外扩张，成漫天飞舞状。&lt;/p&gt; 难怪这一路走过来，大家看她的眼光都有些怪异。&lt;/p&gt; 顾得欢不再推辞，她可不想顶着个鸟窝和莫愁一块儿出去看堂会。&lt;/p&gt; 莫愁的丫鬟们一个个心灵手巧，这头发和妆容一会儿就做好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得欢有些惊讶。&lt;/p&gt; 自从离开沈家，顾得欢再也没有见到过清晰的自我。&lt;/p&gt; 顾家的镜子实在太模糊了，根本照不清脸，有时候她只能在天井那里探头看看水中倒影，幻想自己是一个绝色美人。&lt;/p&gt; 终于在六年之后，顾得欢又看清了自己的脸。&lt;/p&gt; 她长大了，脸也长开了，眉眼间尽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lt;/p&gt; 这不得不感谢顾敏，西城一枝花的名头不是白得的，没有八分姿色如何能配得上。&lt;/p&gt; 莫愁打开妆奁匣子，从里边拿出一支芙蓉花的粉晶簪子，看了看顾得欢的发髻，轻轻的将簪子插入她黑鸦鸦的头发间。&lt;/p&gt; 虽然这只是一支很简单的簪子，可是簪入头发以后，整个感觉就变了。&lt;/p&gt; 整个人的脸似乎都亮了起来，这时候的顾得欢看上去温婉秀气，格外有气质。&lt;/p&gt; “呀，得欢，你真美。”&lt;/p&gt; 莫愁由衷的赞美了一句，她偏着头看了看顾得欢，皱了皱眉：“白芍，你去把昨日才送过来的那几套衣裳拿来，我挑一套给顾小姐换上。”&lt;/p&gt; 顾得欢有些坐不住了，她赶紧站起身谦让：“莫愁，不必了，我就这样穿着罢。”&lt;/p&gt; 人家的丫鬟给重新梳妆，又借了簪子给自己戴，还要给自己换衣裳？顾得欢觉得莫愁小姐姐太关心体贴了，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lt;/p&gt; “别别别，”莫愁让绿意端出一块条形镜子放到顾得欢面前：“你自己瞧瞧，这衣裳和你的头发首饰配不上，当然要换一下，你就别推辞了，咱们可是好朋友，不必讲究太多。若你要这般拘泥，那便不是将我当成朋友了。”&lt;/p&gt; 莫愁说得非常郑重，弄得顾得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由着她给自己挑了一套浅粉色的轻纱衣裙，挽了一块浅白色绣银色小花朵的真丝披帛。&lt;/p&gt; “顾小姐，您可真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屋子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赞美着顾得欢：“这般美貌，只怕别人会以为您是我们家大小姐的亲妹妹。”&lt;/p&gt; 既恭维了顾得欢，又捧了自家小姐，这些丫鬟们都已经成了精。&lt;/p&gt; “得欢，我带你去见我父亲母亲。”&lt;/p&gt; 莫愁亲亲热热的挽着顾得欢的胳膊，两人裙袂飘飘的朝院子外边走了去。&lt;/p&gt; &lt;/p&gt; 第 13 章 莫府今日很热闹，花间小径上人来人往，走几步就能见着夫人小姐们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高高的昂着头在那里徘徊闲聊。&lt;/p&gt; 古时没什么娱乐活动，好不容易得个走人家的机会就得珍惜，&lt;/p&gt; 顾得欢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夫人小姐们头发上都插满了首饰，脖子上闪闪发亮，有些人的手腕上甚至戴了好几个手钏。&lt;/p&gt; 真是非常用力啊。&lt;/p&gt; 难怪莫愁要给自己改发型簪首饰换衣裳，自己若是以进莫府的那副形象出去看堂会，简直是让她丢面子。&lt;/p&gt; 一路上都有人不停的和莫愁打招呼，莫愁笑盈盈的问安，似乎每个人她都认识。&lt;/p&gt; 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见多识广，顾得欢觉得换成她肯定记不清这么多张脸孔，还有这么多复杂的亲戚关系。&lt;/p&gt; 什么舅舅的三姨父家的侄子的夫人……这种山路十八弯的亲戚，居然也能被记住？顾得欢扪心自问，她还真没这天赋，就算她记忆力超强，对于人际关系的处理也是一片茫然。&lt;/p&gt; 莫家的主院设在中门之后，一色的青砖墙，琉璃瓦，阳光下闪着亮，富贵逼人。&lt;/p&gt; 莫愁带着顾得欢进了院子，不远处就见到大堂，朱红色走廊，挂着一排鸟笼子，旁边还有几个银架子，几只鹦鹉脚上栓着银色链子，在架子上跳来跳去，见着莫愁过来，有一只白色鹦鹉卷着舌头娇滴滴道：“大小姐安。”&lt;/p&gt; “哟，这鹦鹉还真会说话呢，我是第一次见。”&lt;/p&gt; “这鹦鹉来自婆罗洲，十分聪颖，是我姨娘托人从京城带过来的。”莫愁伸手逗弄了那鹦鹉一下，那只鹦鹉展开白色的翅膀，跟雪花儿一样，扑棱棱落到了莫愁肩膀上，一个劲叽叽喳喳：“大小姐真美。”&lt;/p&gt; 莫愁让小丫头子抓了一把小米给她，摊在手掌心：“赏你。”&lt;/p&gt; 顾得欢担心的看着那只鹦鹉勾起的喙，有些担心，莫愁这手掌细皮嫩肉的，被鹦鹉啄了就糟糕啦。&lt;/p&gt; “你别担心我……”&lt;/p&gt; 莫愁刚说出了这几个字，就见着那边走来几个人，她欢欢喜喜的扬起手：“表哥，表哥，你怎么才过来呀！”&lt;/p&gt; 少女的声音清脆，里边带着一丝丝娇嗔，顾得欢在旁边听着都觉得那声音真是舒服，好似春风拂过脸孔，柔和的触摸着每一寸肌肤。&lt;/p&gt; 那边走过来的少年戴着白玉束发，穿着素白色长衫，腰间一条黑色镶金丝腰带，中间也镶嵌了一块白色羊脂玉，他剑眉星眸，鼻子高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高贵气质。&lt;/p&gt; 前世看，男主都是穿着白色衣裳，今天这位崔公子，长着一张男主脸，衣裳也没穿错，就看他与莫愁小姐姐能不能修成正果了。&lt;/p&gt; “表妹，这位小姐是谁？好生眼熟！”&lt;/p&gt; 男主走了过来，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却是问起了这个N号的女配。&lt;/p&gt; 莫愁笑靥如花的回答：“表哥，你可能是在女学见过她罢？她是我女学的好友，今年才进来的，闺名顾得欢。”&lt;/p&gt; “哦，我记起来了，上次在女学门口见过你。”&lt;/p&gt; 男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顾小姐，彼时你正在和你同父异母的那位妹妹争执，禹州女学门口相当热闹。”&lt;/p&gt; 顾得欢给了他一个白眼：“难道崔公子就不记得你曾亲口夸赞过在下的诗？”&lt;/p&gt; 为什么就记得她与人争吵的样子，自己又不是一只刺猬。&lt;/p&gt; 崔景行有些诧异，这位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呢。&lt;/p&gt; 刚刚走近的时候，他觉得和莫愁表妹站在一处的这位姑娘有些面熟，却没有与那日见到的粗布衣女子联系在一处，因为那位姑娘留给他的印象是棱角分明，穿着打扮也十分另类，在一群穿着绸缎衣裳的小姐中间站着，特别有个性。&lt;/p&gt; 而今日她换上了娇软的衣裳，打扮得标致无比，他还真有点认不出来。&lt;/p&gt; “哦哦，对的对的，魏山长曾给我们看了姑娘的那首咏杏花，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照影来，这两句写得真真绝妙！”崔景行朝顾得欢拱了拱手：“那时候我就想着，若得机会能与姑娘一块讨论诗歌便好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得见！”&lt;/p&gt; “那好啊，表哥，看堂会的时候你和我们坐一处便是。”&lt;/p&gt; “姑娘，万万不可！”&lt;/p&gt; 站在莫愁身边的白芍赶紧出声提醒：“到时候堂会夫人小姐们坐在一侧，表少爷自然不合适坐过来，千万莫要落人话柄。”&lt;/p&gt; 莫愁白了她一眼，嘟嘴道：“就你扫兴。”&lt;/p&gt; 崔景行冲着莫愁温柔的笑了笑：“表妹，无妨，我们先进大堂给姨父拜寿，然后再一起谈谈诗词便是。”&lt;/p&gt; 莫愁是个极易满足的人，听了这话登时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咱们一块儿进去。”&lt;/p&gt; 大堂里坐了不少人，正中主位坐着一男一女。&lt;/p&gt; 顾得欢抬眼看了看，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穿着一套宝蓝色缎子的长袍，因为有些胖，玉带勒着腰似乎有些紧。而那位女子生得十分端庄，一件暗红色衣裳上绣着金色的牡丹花，格外惹眼。&lt;/p&gt; 这许是莫老爷和他的夫人罢？&lt;/p&gt; 顾得欢跟着莫愁姗姗上前，跪到蒲团上，正儿八经的跟着磕头拜寿。&lt;/p&gt; “这位就是你昨日和我们说起的顾小姐罢？”莫夫人笑眯眯的朝顾得欢招手：“多俊俏的姑娘，快过来让我瞧瞧。”&lt;/p&gt; 顾得欢趋步上前，将手中的纸卷呈了过去：“小女子谨以此诗祝莫老爷千秋安顺日日红，福如东海寿比南山。”&lt;/p&gt; “哟，多乖巧的姑娘！”莫夫人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处：“秋月，快将顾小姐的大作收起来。”&lt;/p&gt; “母亲，别别别，我和表哥方才还在说要和顾小姐一起讨论诗词的呢，不妨就将这诗拿出来看看。”她一只手拉住了顾得欢的手腕，一边骄傲的向莫老爷介绍：“父亲，得欢今秋要代表我们禹州女学去京城比试的呢。”&lt;/p&gt; 听得此话，座中诸人都对顾得欢不免刮目相看。&lt;/p&gt; 能代表禹州女学去京城的，那可是有真本领的。&lt;/p&gt; “莫老爷，顾小姐这般有才，小老儿不知有这个运气看看她的诗作否？”&lt;/p&gt; 崔景行看着站在莫夫人身边的顾得欢，微微一笑：“顾小姐，想必这首祝寿诗又是妙语连珠，在下真想一睹为快。”&lt;/p&gt; “既然大家都想看，那就打开罢。”&lt;/p&gt; 莫老爷探过身子，好奇的瞟了一眼那张宣纸。&lt;/p&gt; 就是一张很普通的宣纸，甚至还没有装裱，看起来这份生辰贺礼准备得有些仓促。&lt;/p&gt; 莫夫人身边的丫鬟将那个纸卷儿解开，两个人捏住宣纸上下两端，那首五言律诗便出现在众人面前。&lt;/p&gt; 有人不由自主站起身，走到宣纸面前，摸着胡子吟了起来。&lt;/p&gt; “韶美笙镛外，需亨饮食馀。神仙似姑射，云梦即华胥。嘉会诚难得，千秋似珍珠。古人谁最寿，无逸在周书。”&lt;/p&gt; 这人将五律念完之后，一时间大堂里安安静静，谁也不出声。&lt;/p&gt; 过了良久，才有人忽然爆出一句喝彩：“好诗，好诗！”&lt;/p&gt; “确实写得高妙，甚有古意！”&lt;/p&gt; “禹州女学果然教导有方，教出这般才女，实属难得！”&lt;/p&gt; “得欢，你这诗里有些典故我不是很懂，麻烦你和我说说罢？”莫愁盯着那张宣纸看了好半日，有些琢磨不透：“那个无逸在周书是什么意思？”&lt;/p&gt; “此周书非现今圣上大周，是古时周代所成的古书，中有一章名无逸，里边写到一些仁德兼备者，皆高寿。”顾得欢稍微解释了一下，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妥，若是大周这个朝代并非夏商周这一脉传下来的，那自己可是在胡说八道了。&lt;/p&gt; 好在大家似乎都没有说多话，只是在个个交口称赞。&lt;/p&gt; “顾小姐这诗写得实在好，这字也写得妙，女子能有如此才学，真是一等一的好。”有位老者冲着顾得欢眯眯笑：“也不知道顾小姐府上何在？咱们禹州城鲜少听闻顾氏一脉，也不知道是哪个祠堂的？”&lt;/p&gt; 顾得欢低首道：“听祖父说我们原是明州那边迁过来的，宗祠还在明州那处。”&lt;/p&gt; 外祖父闲时也和她扯过族谱，总是唉声叹气说自己这一族是异乡人，到现在禹州还没有个像样的宗祠。&lt;/p&gt;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好似没怎么听到过禹州顾家呢。”&lt;/p&gt; 有人宽慰她：“顾小姐，你此等才学，到时候少不得能嫁个好郎君，多花点银子将这宗祠建起来，你们顾家就能兴旺发达了。”&lt;/p&gt; 顾得欢只能点头微笑。&lt;/p&gt; 心中不断腹诽，前世她被迫做了伏（扶）地（弟）魔，穿到大周以后心里想着总算能摆脱掉原生家庭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让她做扶族魔？&lt;/p&gt; 女人真的这般可悲，总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家庭的束缚吗？&lt;/p&gt; 前世的顾得欢成绩优异考上了知名985大学的直博生，然而家里人居然要她放弃念书去打工供养弟弟，顾得欢被他们精神上各种pua，最终以不用父母出学费和生活费的条件换回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可即便她没有花家里的钱，父母每个月还是要压榨她的劳动力：“听说大城市里做家教价格挺高的，特别是你们这种重点大学的，一个小时能有两三百的报酬，你每个月得给家里寄两千块，你弟弟的首付还没着落呢。”&lt;/p&gt; 顾得欢曾经反抗过，可父母居然跑到学校大吵大闹，在宿舍门口哭哭啼啼的说她没有良心，只顾自己潇洒快活，完全不管家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顾得欢被吵得心烦意乱，只能妥协。到了念到第六年的时候，父母又来学校吵，让她请假回家。&lt;/p&gt; “你都二十四岁了还不结婚？我们已经给你相中了一门亲事，赶紧回家结婚！”顾得欢的父亲脸黑黑：“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可以继续念书，但必须结婚以后再回来继续念！”&lt;/p&gt; 顾得欢知道，父母肯定是把她卖了。&lt;/p&gt; 因为他们准备给弟弟买房，还差三十多万的首付。&lt;/p&gt; 父母两人的脸孔在她面前不断放大，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转身就想离开。&lt;/p&gt; 她的母亲抓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她拼命挣脱，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lt;/p&gt; 衣服忽然裂开了，衣袖被扯了下来，顾得欢失去重心，摔进了那个风景优美的人工湖。&lt;/p&gt; 在失去知觉前的那一刻，顾得欢居然觉得自己非常幸福。&lt;/p&gt; 总算要和原生家庭说再见了，一切都那么美好。&lt;/p&gt; &lt;/p&gt; 第 14 章 顾得欢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在大堂上和一群附庸风雅之人聊诗歌更让人窘迫的了。&lt;/p&gt; 完全是尬聊。&lt;/p&gt; 比如说，你努力向他们解释孔雀为什么开屏其实是它的一种生理反应，结果旁边的人都在拍掌笑着称赞：“啊啊啊，那只鸡太漂亮了！”&lt;/p&gt; 好像说的是一回事，可其实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最奇葩的是，大家都能愉快的聊下去，好像个个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lt;/p&gt; 当莫愁的舅舅舅母走进大堂之时，尬聊总算是结束了。&lt;/p&gt; “哎呀呀，王大人来了！”&lt;/p&gt; 还没等莫老爷和莫夫人表态，大堂里刚刚还在做诗歌鉴赏的那群人一拥而上，把那个穿着紫色衣裳的男人团团围住，莫夫人的那个贴身丫鬟赶紧识趣的把宣纸收起来，卷好以后送进内室。&lt;/p&gt; 莫愁拉了拉崔景行的衣袖，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呀，还以为舅舅这次没得空过来呢，居然也来了！那为何大姨不一块儿过来呀？”&lt;/p&gt; 崔景行的嘴角微微抽动：“我母亲还有些要紧事需得处理。”&lt;/p&gt; “唉，真是遗憾，我都有快五六年没见过大姨了！”莫愁扯了崔景行的衣袖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表哥，大姨总是说没时间，不如下回我去京城找你们玩。”&lt;/p&gt; 崔景行低头瞥了她一眼，笑容浅浅：“好啊好啊，只要你想来，我一定陪你把京城逛个遍。”&lt;/p&gt; 顾得欢在旁边瞧着，这对表兄妹真是感情深厚，崔景行看莫愁的眼里都带着宠溺。&lt;/p&gt; 她不由得在心底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只要不娇纵，格外惹人喜爱，他们有一种纯真可爱的特质，很难不让人爱上，像莫愁这样的小女生，生在富贵人家，性格又特别好，还会关心体贴别人，真的是很招人喜欢的，不管男生女生，和她接触多了，自然就会爱上她。&lt;/p&gt; 莫愁不嫌贫爱富，不管是不是她本身已经很富有，不需要身边的同伴来提高自己的身价，至少她能为别人着想，这便是千金难买的可贵品质。&lt;/p&gt; 她派婆子来接自己，给自己梳妆换衣裳，处处都是为她考虑。&lt;/p&gt; 这般美好的女子，若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到老，那她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lt;/p&gt; 这时候，莫愁的舅舅王大人已经努力冲出了大伙儿拦截围堵的包围圈，胜利和莫老爷莫夫人会师。&lt;/p&gt; 莫夫人见着兄长，非常激动，抓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大哥，有大嫂过来便够了，怎敢劳动你专程来禹州？”&lt;/p&gt; 王大人伸手抓住了妹夫莫老爷的手晃了晃：“妹夫五十，我焉能不来？只是京中庶务甚多，一直没脱得了身，紧赶慢赶的把那些事情忙完，就赶紧过来了。只不过我能在禹州逗留时间不多，可能今日就要回京城去。”&lt;/p&gt; 莫老爷赶紧表示心意收到，眼里biubiubiu的发射小红心。&lt;/p&gt; “唉，我一个小小生辰，带累大哥这么来回奔波，于心有愧啊！”&lt;/p&gt; 众人在那里谦让了好一阵子，为了表示对京城贵客的尊敬，莫老爷提议先去院里唱堂会的那里坐着说话：“这大堂有些挤，不如先去堂会那边坐坐，四喜班这当口应该已经到了，先点几折听听。”&lt;/p&gt; 得了莫老爷这句话，众人皆开心起来。&lt;/p&gt; 不少人本来就是冲着听堂会过来的，在大堂上坐着尬聊，感觉词都不够用了，这当口主人家发言，自然个个高高兴兴。&lt;/p&gt; 莫愁此时已上前去黏着舅舅撒娇，顾得欢默默跟着人群朝前边走，刚刚跨过大堂高高的门槛，她就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lt;/p&gt; “顾小姐，我想知道周书是一本什么样的书？”&lt;/p&gt; 顾得欢抬头，就见崔景行站在自己一侧，正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我也算读过不少经史子集，可好像未曾见到过周书。”&lt;/p&gt; 这里有个较真的好学生，勤学好问呀。&lt;/p&gt; 这、这、这……&lt;/p&gt; 顾得欢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来自千年之后，这首诗是改编自她那个时代往前推算的古人大作。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展颜微笑：“崔公子，这本书是当年我外祖父在野外捡到的，里边写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外祖父拿了这些当故事说给我们听，那时候我觉得新鲜好玩，也就记住了。”&lt;/p&gt; “那这本书现在何处？”&lt;/p&gt; 好学生穷追不舍。&lt;/p&gt; 顾得欢有些无奈，为何这位崔公子一定要刨根问底呢？她抬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崔公子，早就不见了，或许已经被我舅母当引火柴烧了。”&lt;/p&gt; “呀，真是暴殄天物！”崔景行叹息：“这定然是一本奇书，若能一观，此生有幸！”&lt;/p&gt; “没办法，我舅母不识字，故此不知其珍贵。”顾得欢假装附和着叹息了一声，演戏要演全套，总得让对方觉得很真实。&lt;/p&gt; 崔景行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lt;/p&gt; 顾得欢有片刻的恍惚。&lt;/p&gt; 这少年是会魔法不成？怎么他笑得如此灿烂，恍惚间有夜间最明亮的星子落在了他的眼底？&lt;/p&gt; 他的眼神明澈纯净，没有半分杂质，就如晶莹的水晶，闪闪的发亮。&lt;/p&gt; 根据前世看过无数古言文获得的经验来说，大户人家的孩子，一定是在宅斗里奋力拼搏的，从甫才出生就要开始具备各种防御功能，一路打怪升级，最后扳倒大BOSS，取得宅斗胜利。&lt;/p&gt; 所以，像崔景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眼神纯净？都十七八岁年纪了，早就该是满眼算计，俗不可耐。&lt;/p&gt; “怎么了，表哥，你怎么笑得这般奇怪？”&lt;/p&gt; 就在顾得欢恍惚间，撒娇过后的莫愁已经折身回来找她。&lt;/p&gt; “啊，我是觉得顾小姐很有才，我第一次见到过这般有才识的女子，”崔景行说得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京城女学也有几个名声在外的才女，可我觉得她们写的诗都有些矫情，万万不及顾小姐的诗作。”&lt;/p&gt; “是吧是吧，得欢的诗写得真好，若是我也能这样有才就好了。”&lt;/p&gt; 莫愁挽住顾得欢的手朝前走，一边向她抱怨：“我母亲总说我每日就只知道混吃混玩，也不会多学些东西，可是我觉得我挺认真的了，女学里教授的那些，我都有在学，虽说不及你们这般精通，可也还算一般般，勉强可以拿出手，也不知道为何她总是这般苛求于我。”&lt;/p&gt; “你做得挺好的啦。”顾得欢赶紧安慰她：“听挽琼说，上回你的画还被娘子夸赞了呢。”&lt;/p&gt; “可不是？”莫愁撅了噘嘴，一副不开心模样：“我母亲就见不着这些。”&lt;/p&gt; 两人一路絮絮叨叨，完全是小女生课余时间聚在一处吐槽的场景。&lt;/p&gt; 崔景行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刚刚好隔了差不多两三尺的位置，眼神情不自禁落在了前边那个纤细婀娜的身影之上。&lt;/p&gt; “公子公子！”&lt;/p&gt; 一个人冒冒失失的冲了过来，喘着粗气：“公子，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lt;/p&gt; 崔景行定睛一看，却是他的书童凝墨。&lt;/p&gt; “我该问你去哪里了？起床以后就不见了踪影，是不是找莫府的小丫头们闲磕牙去了？”崔景行脸一板，有些不快。&lt;/p&gt; 自己正欣赏美人的背影，忽然被打断，心情完全被凝墨破坏了。&lt;/p&gt; “我是被夫人的陪嫁管事李妈妈的妹妹找去了，她想托我带点东西进京，交给她姐姐。”凝墨有些委屈：“公子，我可没有去找那些小丫头。”&lt;/p&gt; 崔景行没心思和凝墨瞎掰扯，紧走两步，跟上了莫愁和顾得欢。&lt;/p&gt; “公子公子，我方才在路上看到了一个打扮奇怪的姑娘，好像那日在禹州女学门口见到过。”凝墨紧紧跟上自家主子，拿了莫府见到的笑话说给他听：“那姑娘的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上头还乱七八糟的插了一头的花，哎呀呀，都不知道她怎么就能这么坦然的在路上走，也不怕别人笑话她。”&lt;/p&gt; “胡说什么。”崔景行愣了愣，看了一眼前边的两个年轻姑娘。&lt;/p&gt; 凝墨应该不是说顾小姐。&lt;/p&gt; 当日禹州女学门口站着不少小姐丫鬟，也不知道他注意到了谁。&lt;/p&gt; 顾得欢停住脚步，回头望了凝墨一眼。&lt;/p&gt; 没想到自己给这个书童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lt;/p&gt; “你说的那人可是我？”&lt;/p&gt; “啊……”凝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好像是，好像又不是……”&lt;/p&gt; 模样儿似乎对得上，可装扮完全不同了，难道这世间有如此长得像之人？&lt;/p&gt; 顾得欢“噗嗤”一笑，很坦白的告诉了他答案。&lt;/p&gt; “你没认错，那就是我。”&lt;/p&gt; 凝墨立刻有些慌张，伸手假装自己掌嘴：“小姐，我不是有意冒犯，我……”&lt;/p&gt; 崔景行也有些不好意思：“顾小姐，真是对不住，我没有管束好下人，凝墨口无遮拦，冒犯了。”&lt;/p&gt; “没事没事。”顾得欢笑着摆手：“我本来就是那模样，你这书童观察得挺仔细，描述的挺生动的，他说的是真话，不必责备他。”&lt;/p&gt; 灰姑娘穿着水晶鞋去赴宴，十二点以后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穿着华戴着首饰听完堂会，从莫府出去以后，依旧会是荆钗布裙。&lt;/p&gt; &lt;/p&gt; 第 15 章 莫府后院有一个颇大的池子，中间有一道连廊，可以直接走到池子对岸。&lt;/p&gt; 此刻，池子对面搭起了一个戏台，池子中央那个连廊两边都用木板向旁边搭建出小棚子供客人们坐着观看。这些小棚子三面垂着竹制帘子，只余朝着戏台那面没有遮挡，周围全是荷花，挨挨挤挤的一片翠绿荷叶，映着阳光站得高高，蜡绿的叶面上有晶莹的水珠滚动，时不时听到清脆的响声，那是水珠从叶面上坠入池塘。&lt;/p&gt; 荷花开得正好，有白色有粉色，高高的挑出水面，有些多藏在荷叶下，有些骄傲的从叶片间穿过，嘟着小小的嘴，好像在生气似的。&lt;/p&gt; 因着莫愁的关系，顾得欢和她两人单独坐一个棚子，旁边只留几个丫鬟伺候，来拜寿的夫人小姐们则没有这样好的待遇，有的棚子里甚至围着小桌团团坐了十余人。&lt;/p&gt; 戏台子上有小旦正在咿咿呀呀的唱歌，那声音就如空谷黄鹂一般婉转，唱到极高处似乎无法再上，顾得欢都替她捏着汗，生怕破音，忽然她又将声音拔高几分，似乎翻了几个跟头到了更高之处。&lt;/p&gt; “好！”&lt;/p&gt; 周围一片喝彩之色，就听有男人激动的声音：“赏，给小荷香打赏！”&lt;/p&gt; 戏台子那边即刻便有捧着笸箩的小丫头奔了过来，一路奔到那个高喊打赏的男子面前，双手把笸箩举到头顶，谦卑的跪倒在那人面前。&lt;/p&gt; 就听哐当哐当几声，也不知道是银子还是铜板落在笸箩里，小丫头扯着嗓子喊道：“奴婢代姐姐小荷香谢老爷赏钱！”&lt;/p&gt; 这小声音一出口，好像刺激到了那些看客，喊赏银的声音此起彼伏，相当热闹，而夫人小姐们这边，大家都只在吃东西喝茶闲聊天。&lt;/p&gt; 那个小丫头子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捧着那个笸箩在棚子前跪来跪去的，有时候还要被那些无良的男人满口胡言的调笑，顾得欢看得实在郁闷又气愤，叹气道：“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也不知道这些做父母的良心似乎过得去。”&lt;/p&gt;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世，若是当时有这种营生，只怕父母也会送了她做这行当。&lt;/p&gt; 幸福的孩子用童年治愈一声，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lt;/p&gt; 顾得欢觉得她属于后者，哪怕是穿越到大周已经快八年，她依旧还能记得住前尘往事——或许是她受的伤害太深，回忆便无法淡去。&lt;/p&gt;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幸福的孩子。&lt;/p&gt; 方才莫愁一直与她闲聊生活琐事，从她的话里，顾得欢得知莫老爷有五个儿子，而莫愁是他唯一的女儿。&lt;/p&gt; 因为莫老爷三十三岁上头才得了莫愁，故此十分疼爱她，用掌上明珠来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莫愁想要什么，莫老爷都会千方百计帮她去寻了过来，绝不会让女儿失望。好在莫夫人家教严谨，莫愁的性子没有走偏，并没有恃宠而骄，整个人活泼天真，温柔里带一点点小性子。&lt;/p&gt; 以她的条件，各种闹别扭都行，更别说只有一点点小性子。&lt;/p&gt; 这点小性子在别人眼里，都觉得格外可爱。&lt;/p&gt; 莫夫人也出身于京城名门望族，虽然在莫夫人出生时，家道已大不如前，可还是没妨碍她们姐妹的婚事都算美满。长姐王郦嫁给京城宁德侯府的二公子，崔家属于大周的五性大族之一，那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她生下的儿子崔景行，少时便有文名，众人都说他将是国之栋梁。长兄王铭源经过自身努力，最近已经在京城做到了正四品的官儿，虽说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官，走到大街上，一块招牌砸下来砸死十个人，起码有八个是当官的，但是在禹州这地方，正四品已经是了不起的官职了。&lt;/p&gt; 毕竟知州大人都只是正六品，这里头还差了四级呢。&lt;/p&gt; 莫老爷大名莫正华，莫家一直是禹州的大户人家，祖上也出过正三品的官，只是莫家这三代里却没有这般荣耀，做县令的倒是有几个，然而再往上去的便没了。只是大家都说莫大公子还年轻，过些年升知州应该没问题。&lt;/p&gt; “他的舅舅在京城，少不得要提携外甥一二。”&lt;/p&gt; “更何况他大姨还是宁德侯府的二夫人，随随便便托人去说几句好话，这青云之路不就在眼前了？”&lt;/p&gt; 顾得欢看了一眼端着琉璃盏喝着冰镇酸梅饮的莫愁，心中感叹，这姑娘真是命好，前世绝对拯救了银河系。&lt;/p&gt; 生在大户人家，没有那些讨厌的庶出姐妹来争宠，不用担心宅斗，一出生便是千般宠爱万般呵护。&lt;/p&gt; 老（王）爷一声令下：给我宠，使劲的宠！&lt;/p&gt; 前世看这类文案就觉得好笑，哪能重女轻男到这个程度？没想到穿到大周看到了活体的重女轻男。&lt;/p&gt; 据白芍这些丫鬟说，她家姑娘只要打个喷嚏，莫府上下都要乱三分。&lt;/p&gt; “哪有这么夸张，你别听她们胡诌。”莫愁拈了一枚新鲜枇杷拿在手里，正准备自己去撕皮，后边站着的绿意已经将枇杷接了过去：“姑娘，我来罢。”&lt;/p&gt; 顾得欢感叹了一声：“莫愁，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在家做闺女的时候这般受宠，出阁的时候少不得带上千万嫁妆，你那婆家自然不敢轻慢于你。”&lt;/p&gt; 莫愁嘿嘿一笑：“我又不会与他们计较什么，他们为何要轻慢于我？”&lt;/p&gt; “姑娘，若是你嫁去了京城，崔二夫人是你的亲姨母，还不得更疼爱三分，哪里还会轻慢姑娘呢？”白芍在旁边捏着帕子嘻嘻的笑：“我看崔二夫人该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要不是这次如何会派崔二公子过来？不就是想让你们见见面么？”&lt;/p&gt; 莫愁眉毛皱到一处，瞟了白芍一眼，似乎有些不高兴。&lt;/p&gt; “白芍，你可别乱嚼舌根子，这婚姻大事自然是听父母安排，怎么能将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挂在嘴边？”&lt;/p&gt; 顾得欢微微有些诧异，她原以为莫愁是喜欢那位崔公子的，没想到她居然有这般反应。&lt;/p&gt; 若是真心喜欢，提到自己的心上人时，定然会是满脸娇羞，扭扭捏捏的推托，绝不会如莫愁此时的神态。&lt;/p&gt; 难道她另有自己的心上人不成？&lt;/p&gt; 真在疑惑间，忽然就听着那般棚子里传来喧哗之声。&lt;/p&gt; “你奶奶的，老爷我不过是见你这手腕儿白，顺手摸了一下，你还跟贞洁烈女一般的跟我来理论了？”&lt;/p&gt; 紧接着“啊”的一声，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坠入水中，扑通扑通的水响。&lt;/p&gt;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跳进池子了！”&lt;/p&gt; 顾得欢心中一急，赶紧走到棚子边上，探头朝外边看。&lt;/p&gt; 就见男人坐的那些棚子边上无数个脑袋探了出来，那条约莫两人宽的木板过道上也站了不少人，水中的荷花荷叶动个不停，不时的传过来一两声哭泣。&lt;/p&gt; 木板过道上站着的那些人只是盯着池子看，不时的说上一两句话，可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去拉那姑娘上来。&lt;/p&gt; 顾得欢气得咬紧了牙齿，那些人为何如此冷漠？这可是一条生命啊！&lt;/p&gt; 她正准备拔足往那边跑，忽然间就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分开众人走到附近，然后听到“扑通”一声响，那人跳了下去。&lt;/p&gt; 那人是崔景行。&lt;/p&gt; “姑娘，不好啦，表公子跳下去了！”白芍和绿意的嘴巴长得老大，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了池塘的水面。&lt;/p&gt; 就听着哗啦啦的响，有人拨开了荷叶丛，将一个湿淋淋的人举起来：“凝墨，快拉住她的手。”&lt;/p&gt; 木板过道上的人赶紧七手八脚的将那个小姑娘和崔景行拉了上来。&lt;/p&gt; 顾得欢的脚不由自主朝前边走了一步。&lt;/p&gt; 她看到那个小姑娘被平放在木头过道上，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昏迷过去。&lt;/p&gt; 是不是呛了水？要不要做人工呼吸？&lt;/p&gt; 她拎起裙衫，一溜小跑朝那边奔了过去。&lt;/p&gt; “得欢，哎哎，得欢！”&lt;/p&gt; 莫愁有些着急，也赶紧跟着她往那边走，白芍和绿意连忙跟上：“姑娘，那边人太多，太危险了，咱们到这边等着罢，这姑娘落水时间不长，应该没事儿的。”&lt;/p&gt; “什么叫应该没事儿的？那么多人站着，万一将顾小姐挤下去怎么办？我们要赶紧跟上她，以防万一！”莫愁头也没回，追在顾得欢身后拼命走，一边还大声喊她：“得欢，得欢，你别过去，那边自然有人处置！”&lt;/p&gt; 顾得欢没有回头，只是飞快的朝前走，心中暗暗祈祷，小姑娘应该不会被一口水呛死。&lt;/p&gt; 崔景行半坐在木板过道上，低头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小姑娘，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心中有些难受：“这里可有大夫？快些给这姑娘瞧瞧。”&lt;/p&gt; “赶紧将这个丫头送回四喜班去，可别触了莫老爷千秋大宴的霉头！”有人伸手探了探呼吸，脸色一变，赶紧指手画脚让人将小姑娘拖走。&lt;/p&gt; 那人的随从领命上前，刚刚弯腰，就听耳边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别乱动她！”&lt;/p&gt; 随从挺直身子，抬头见着顾得欢横眉怒目站在那里，心里十分不爽：“这里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lt;/p&gt; 顾得欢没有理睬他，飞快的冲到了那个小姑娘面前，伸手在她鼻子下试探了一番，感觉呼吸十分微弱，真真是气若游丝，仿佛时时刻刻就要断掉。&lt;/p&gt; ※※※※※※※※※※※※※※※※※※※※&lt;/p&gt; 祝福各位小天使除夕快乐~~&lt;/p&gt; &lt;/p&gt; 第 16 章 池塘这边一片骚动，人声鼎沸，戏台子上边却依旧丝毫没受影响，那个标致的小旦依旧在甩着水袖唱着词，颤颤悠悠的要钻进人的耳朵里去。&lt;/p&gt; 莫府的管事已经闻讯赶来，看到那个紧闭双目躺在木板上的小姑娘，脸色大变：“快些拖出去，莫要让她坏在这里给老爷的寿宴添堵！”&lt;/p&gt; 这种时候分外忌讳那一个“死”字，管事含糊其辞的用上了“坏”这个词。&lt;/p&gt; 在此刻，这人犹如物品，没有生死之分，只有好坏。&lt;/p&gt; “不行！”顾得欢抬头，怒目相向：“不能动她！我现在就施救，你们切勿打扰！”&lt;/p&gt; 那管事怒容满面道：“哪里来的小女子到这里胡搅蛮缠？这么多人在旁边都束手无策，你还能有法子救得了她？”&lt;/p&gt; “这位大伯，便让顾小姐一试。”&lt;/p&gt; 崔景行伸手，拦住了那个企图弯腰去拉拽的管事。&lt;/p&gt; “表公子！”管事自然认得崔景行，吃惊的看了看他：“表公子，你怎么一身湿哒哒的坐在这里？快些去换件衣裳罢！”&lt;/p&gt; “没事没事，凝墨给我去取衣裳了。”&lt;/p&gt; 崔景行淡淡说了一句，转眼盯住了俯下身去的顾得欢，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位顾小姐会怎么样救这个落水的小姑娘？&lt;/p&gt; 顾得欢此时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开始给小姑娘做人工呼吸，一次又一次，努力的将新鲜空气输灌到小姑娘的口里去。&lt;/p&gt; 周围的人开始嘁嘁喳喳的议论：“这是在作甚？这动作实在有伤风化！”&lt;/p&gt; 虽说不是一男一女在唇齿相对，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动作，总有些让人觉得尴尬。&lt;/p&gt; 顾得欢没有理睬那些声音，努力的将人工呼吸进行到底。&lt;/p&gt; 她的每一次俯身，都是小姑娘生的希望。&lt;/p&gt;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姑娘手指终于动了动，顾得欢伸手摸了下她的脉搏，已经有了微弱的搏动。&lt;/p&gt; 她直起身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lt;/p&gt; “都散开些，让出周围空间给她呼吸！”才嘶哑着喉咙喊出一句话，顾得欢忽然发现自己错了。&lt;/p&gt; 周围的人都一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lt;/p&gt; 那眼神儿，仿佛都在喊她：说人话！&lt;/p&gt; 空间、呼吸什么的，或许这里的人还没概念罢？她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挥了挥：“腾个地方出来，让这姑娘吸两口气。”&lt;/p&gt; 众人秒懂，都挺配合的挪开了些。&lt;/p&gt; 顾得欢一只手抓住了小姑娘的手心，不住摩挲，想让她暖和一点点，让她全身血液循环加快，早点恢复到正常状态。&lt;/p&gt; “顾小姐，你救人的法子有些奇怪。”&lt;/p&gt; 崔景行在旁边观察了好半日，终究没有忍住：“这般做有何……依据？”&lt;/p&gt; 依据？顾得欢想了想，若自己说人工呼吸，他可能又是一副“说人话”的表情。&lt;/p&gt; “咳咳咳，医书里说，人活着全靠真气，若气不在，人便魂魄离体活转不过来了。我方才摸着这姑娘气息微弱，生怕她真气离体，故此想着若将我的真气渡给她，或许能得救。”顾得欢抬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盈盈看了崔景行一眼：“还好还好，她的气息又回来了。”&lt;/p&gt; “顾小姐甚是聪明，真是急中生智。”崔景行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法子还真的可行。”&lt;/p&gt; 他盯住顾得欢的脸看了又看，忽然伸手在自己脸庞之侧做了个手势。&lt;/p&gt; 顾得欢有些迷惑：“崔公子，怎么了？”&lt;/p&gt; “胭脂化了。”&lt;/p&gt; 他凑了过来，低低的说了一声。&lt;/p&gt; 气息微微的热，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丝暖意，还带着一丝丝暧昧。&lt;/p&gt; 年轻男人的脸忽然间在自己面前放大，那双黑色的眼睛深幽幽的，如寒潭，如明灯。&lt;/p&gt; 顾得欢有些尴尬，赶紧挪开了一下身子，摸了一把脸孔。&lt;/p&gt; 手掌里有些许红色，胭脂真的化掉了。&lt;/p&gt; 可能是自己太用力出了汗，所以脸颊都糊了。&lt;/p&gt; “顾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打水过来。”&lt;/p&gt; 追着莫愁过来的白芍也注意到顾得欢的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好像调色盘被打翻了，她“噗嗤”笑了一声，转身就朝人群外边跑。&lt;/p&gt; “得欢，你用帕子擦擦汗。”莫愁赶紧将自己的手帕子递给了顾得欢：“打水来来回回的，这该多长时间。”&lt;/p&gt; 顾得欢看了看那块刺绣精致的帕子，不愿意伸手去接。&lt;/p&gt; 一看便知这帕子的、面料是来自苏州的真丝，淡淡的紫色，上边还绣着一枝漂亮的白玉兰，这么轻薄柔软又这么精致美好的东西，真不想破坏了它。&lt;/p&gt; “没事没事，莫愁，我随便洗一下就行了，别糟蹋了你的帕子。”&lt;/p&gt; 顾得欢一只手撑住木板，另外一只手垂下池塘想捞一点水拍脸上，把胭脂洗掉。胳膊伸进去，柔软的荷叶边缘擦着有些微痒，似乎有谁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肌肤，顾得欢愣了愣，继续往下边探了过去——好像木板和水面还有一段距离，身子都快贴到木板上了，可还是没触碰到水面。&lt;/p&gt; “当心！”&lt;/p&gt; 崔景行看着她的身子斜斜的往下去，忽然间有些紧张，伸手拉住了顾得欢的手。&lt;/p&gt; 顾得欢僵住了，她没想到崔景行居然会伸手来拉她。&lt;/p&gt; 前世活了二十四年，从来就没有和哪个年轻帅哥手拉手——不是不想，是不敢。&lt;/p&gt; 她不希望自己的家庭连累自己将来的那一位，在没有彻底摆脱原生家庭之前，她不愿意去祸害男生。&lt;/p&gt;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个才见面几次的崔公子，竟然就和她手拉手了。&lt;/p&gt; 她甚至能感觉有一种细细的电流从体内穿过，直接将她击得一动也不动，姿势僵硬的侧撑着在那里。&lt;/p&gt; “你别这样做，很危险的。”&lt;/p&gt; 崔景行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温柔，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温柔。&lt;/p&gt; 他扶着顾得欢坐直身子，拿了自己的衣袖轻轻的擦拭着她的脸孔。&lt;/p&gt; 因为刚刚救了那个落水的姑娘，崔景行的衣袖潮湿一片，在顾得欢脸上擦了几下，白色的衣裳已经被染上了一片绯红。&lt;/p&gt; 顾得欢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脸孔发热。&lt;/p&gt; “崔公子，多谢。”顾得欢挣扎着想爬起来：“你的衣裳交给我罢，我洗干净了再给你送过来。”&lt;/p&gt; “得欢，不用你洗，我让洗衣服的小丫头子去做。”莫愁连忙把这活计揽了下来：“你是我的贵客，怎么能劳你做这般苦差事？”&lt;/p&gt; “公子，衣裳来了。”&lt;/p&gt; 此时凝墨捧着衣裳匆匆赶了过来：“我们到那边棚子里去换衣裳罢。”&lt;/p&gt; 崔景行点了点头，看了顾得欢一眼，这才跟着凝墨离开。&lt;/p&gt; “小叶子！小叶子！”&lt;/p&gt; 从那边又奔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人，看她画着满脸浓妆，应该是戏班子的人。&lt;/p&gt; “小叶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lt;/p&gt; 妇人蹲下身子，伸手拉住了小姑娘的手。&lt;/p&gt; 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此事已经苏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嗫嚅嘴唇喊了一声“娘”，眼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lt;/p&gt; “聚宝盆……掉到池子里去了。”&lt;/p&gt; 她的话说得很缓慢，很艰难，说完之后，眼泪珠子流了个不停。&lt;/p&gt; 顾得欢这才大致明白了是什么事情。&lt;/p&gt; 小叶子拿着笸箩去接赏钱，有个猥suo男伸手去摸她的手腕，小叶子下意识躲避，结果那个笸箩翻出手掉到了池子里。小叶子一心想去把那些钱捡回来，奋不顾身跳进池塘去寻笸箩，结果没想到溺水了。&lt;/p&gt; “小妹妹，你别哭，你丢了的赏钱由我来补给你。”&lt;/p&gt; 顾得欢在旁边瞧着心酸，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她瞬间有些尴尬，自己的衣裳荷包都放在莫愁的闺房里，现在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lt;/p&gt; 那个中年妇人看出了她的尴尬，咧嘴笑道：“也不知道方才各位老爷赏了我家小荷香多少银子，值得小叶子这般拼了命去救那个聚宝盆。小姐这般和善，还请多给几个钱，让我买点姜去熬汤给我家小叶子喝。”&lt;/p&gt; 这……&lt;/p&gt; 顾得欢有些讶异，琢磨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她多给点银子？&lt;/p&gt; “这位嫂子，我方才换了件衣裳，没带荷包在身上……”&lt;/p&gt; 话还没说完，那个中年妇人便跳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头：“你既没银子，那为何要装模作样的说大话？我们家小叶子是在莫府出的事，多少要给些银子才补得上她这番担惊害怕。”&lt;/p&gt; 莫愁在旁边轻轻哼了一声。&lt;/p&gt; “莫府出的事又如何？由得你这般满嘴胡言乱语？”&lt;/p&gt; 本来她还觉得小姑娘可怜，顾得欢不开口，她也想要给些银子的，但见着这妇人一副气势汹汹的市侩模样，心中有气，瞬间心冷了几分。&lt;/p&gt; 见着莫愁脸色沉沉，一副派头足足的模样，那个中年妇人也有些胆怯，低下了头，小声辩解道：“我也只是心疼我的女儿，她才十四岁年纪，若是因着这个意外走了，那我都不要活了。”&lt;/p&gt; 说完这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lt;/p&gt; “绿意，去拿十两银子给她，这事就算结了，莫要因为这等小事惊扰了我父亲母亲。”&lt;/p&gt; 莫愁说这话的时候，威风凛凛，顾得欢在旁边瞧着，不禁感叹，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见多识广，即使莫愁年方十七，可是处理问题的能力那是杠杠的。&lt;/p&gt; ※※※※※※※※※※※※※※※※※※※※&lt;/p&gt; 出门走亲戚，今天没时间码字，明天更新不了啦，后天上午九点见，谢谢小天使们的理解~~&lt;/p&gt; &lt;/p&gt; 第 17 章 “小姐，十两银子也太少了一点……”&lt;/p&gt; 那个妇人伸手接过绿意递过来的十两银子，却依旧还拿着衣袖擦眼睛，一边哭诉抚养孩子不容易，这次小叶子受了惊吓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过来，还请小姐多多可怜她们穷苦人家，多打发一点。&lt;/p&gt; “带走，将她们母女俩带走。”&lt;/p&gt; 那妇人正哭得悲悲戚戚，忽然那边走来了几个人，最前边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绸缎长袍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走到面前，两条眉毛竖起，满脸不高兴的模样。&lt;/p&gt; “你们四喜班来唱堂会，若是将场面弄热闹了，老爷少不得有银子打赏，你在这里大吵大闹，非得要把这千秋盛宴给搅和了，你觉得能讨得什么好处不成？我告诉你，若是惹火了本公子，非得让你们四喜班脱一层皮才能出莫府！”&lt;/p&gt; 那妇人见到这个年轻男子，顿时噤声不语。&lt;/p&gt; 年轻男子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管事：“瑞安，将她们带走，莫让她们到这边吵闹。”&lt;/p&gt; “是。”&lt;/p&gt; 那个管事一步上前，盯住了那个妇人：“是要我动手来拉，还是自己起来？”&lt;/p&gt; 那妇人已无方才那种气焰，低声道：“我跟大爷走。”&lt;/p&gt; 她站起身，拉住小叶子的手，用力一扯，将她拽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句：“没眼力见的，还不快些跟娘走。”&lt;/p&gt; 小叶子苍白着一张脸，咳嗽几声，身子软绵绵的搭在她娘的肩膀上，一脚深一脚浅的朝戏台子那边走了去。&lt;/p&gt; “真可怜。”&lt;/p&gt; 顾得欢心中一颤，小叶子呛了水精神还没恢复过来，没得休息便要自己走动，委实可怜得紧。&lt;/p&gt; “有什么可怜的，她们就是来打秋风的。”&lt;/p&gt; 那个年轻公子看了顾得欢一眼，又看了看莫愁：“小妹，这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lt;/p&gt; 莫愁挽着顾得欢的胳膊，笑盈盈道：“四哥，这位顾小姐是我女学的好友，今日特邀她过来听四喜班的堂会。”&lt;/p&gt; “顾小姐？好似东城这边没听到过顾家。”&lt;/p&gt; 顾得欢落落大方道：“莫公子，我家住西城。”&lt;/p&gt; “西城？”莫四公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lt;/p&gt; 顾得欢点头：“是的，西城。”&lt;/p&gt; 西城在禹州人眼里，就是贫民窟的象征，作为贫民窟的丫头，能混到东城莫府来听堂会，也不怪莫四公子要多看她一眼。&lt;/p&gt; “得欢，这是我的四哥，他大名莫渊鄯，你可以叫他鳝鱼，这是我小时候给他取的外号，”她凑了过来，在顾得欢耳边轻声道：“因为他太滑了，老是害三哥挨骂，我瞧着三哥太老实，就帮他告状出气。”&lt;/p&gt; 莫渊鄯有些尴尬，伸手在莫愁脑门弹了一下：“就会在外人面前揭我短。”&lt;/p&gt; 莫愁嘻嘻一笑，拉着顾得欢就往她们坐的棚子走，莫渊鄯站在那里停了停，也跟着走了过来。&lt;/p&gt; “小妹，你现在越发厉害了，若是觉得闲，以后可帮着母亲打理中馈。”莫渊鄯坐在了顾得欢对面，伸手接过绿意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大大的喝了一口。&lt;/p&gt; 放下碗，冲着对面的顾得欢笑了笑：“顾小姐，适才多说了几句话，有些口渴，喝得急了些，让你见笑了。”&lt;/p&gt; 顾得欢有些猝不及防，她慌忙摆手：“莫四公子，你不必理会我。”&lt;/p&gt; 就让她安安静静做个工具人不好吗？兄妹叙话何必在意外人。&lt;/p&gt; “四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管那些闲事，可那妇人真是很讨厌，居然想到我们府上敲竹杠。”莫愁提起这事气还未消：“我本觉得那个小姑娘挺可怜，好心想救济一下，可她母亲的那些话实在不中听，我这人就是受不了这口气的。”&lt;/p&gt; 莫渊鄯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些事情由我们来处理就好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千万别在这些事情上强出头，这事若是传出去，那些喜欢嚼舌头的人便会把你说成一个恶人，到时候仔细找不到婆家！”&lt;/p&gt; “找不到婆家我就在家里过一辈子，四哥，你们不会赶我出门罢？”&lt;/p&gt; 莫愁拉住莫渊鄯的衣袖让他表态：“我可以少吃点少穿点，你别担心我会把咱家的金子银子都花光。”&lt;/p&gt; 莫渊鄯无奈的笑了笑：“小妹，你快别胡说了，你这般德才兼备又长得美貌无比，怎么会嫁不出去？只要今年母亲放出风说想要给你找婆家，咱家的门槛都要修高点才行。”&lt;/p&gt; 莫愁瞪眼看他：“为甚要修高门槛？挡住别人不让进来？”&lt;/p&gt; “哦，我方才口误了，是要把门槛修得结实一些，免得门槛被人踏破。”莫渊鄯拍了拍莫愁的手：“小妹，我估摸着母亲今年会给你把亲事定下来。”&lt;/p&gt; “才不要，我就爱呆在家里。”莫愁嘟嘟嘴：“四哥，你和母亲说说，让她别老想着我成亲的事情，先帮你定下媳妇再说。”&lt;/p&gt; “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莫渊鄯横了她一眼：“别乱说。”&lt;/p&gt; “那四哥你也别乱说我的亲事。”&lt;/p&gt; 兄妹两人坐在那里拌嘴，气氛热烈，白芍绿意站在两边，司空见惯一般，眼神没有半点波动。顾得欢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场景，脸上未有变化，可心里却很有感触。&lt;/p&gt; 前世的她和弟弟关系很差，父母从小就灌输你姐姐就是该受你欺负的思想，弟弟小时候喜欢打她，长大了不断伸手问她要钱。而来到大周以后，张姨娘生的那三个娃儿对她都是态度恶劣，见面就会扯她头发，暗地里偷偷的打两拳头。最初她奋起反抗，用拳头告诉他们长姐为母，然而那三个人便哭哭啼啼找渣男沈宝清告状，而沈宝清每次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揍一顿。&lt;/p&gt; 这事情来了几回以后顾得欢总结了经验教训，自己还不够强大，在沈家没有地位，即便有良心未曾坏掉的下人觉得她们娘儿俩可怜，但谁又敢站出来为她们出头？&lt;/p&gt; 于是她鼓励顾敏和离，然而结果是得了一纸休书。&lt;/p&gt; 但，不管是和离还是休书，离开沈家回到娘家，这是顾得欢觉得顾敏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lt;/p&gt; 顾家虽说贫寒，可精神上没有受到压迫，每日的心情还是很舒畅的。&lt;/p&gt; 再说了，沈家即算是有钱，渣男也不会把银子花在她们娘儿俩身上。张姨娘穿的都是绫罗绸缎，而堂堂当家主母顾敏只穿着布衣，以至于那些来沈家的客人有时候都会误会顾敏只是沈家的管事娘子。&lt;/p&gt; 而她，就是管事娘子带来沈家当差的小丫头了。&lt;/p&gt; 像莫愁这样融洽的兄妹关系，对于前世今生的顾得欢来说都只是一种奢望，她只能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兄妹们打打闹闹。&lt;/p&gt; 未几，崔景行也过来了，据他自己说是来找四哥的。&lt;/p&gt; 然而莫愁却不肯相信。&lt;/p&gt; “表哥，你怕不是来找我四哥的罢？”&lt;/p&gt; 莫愁眼睛瞟了顾得欢一下，笑着转脸望向崔景行：“是不是这边更空旷些，能更容易看清戏台子上的美人儿？”&lt;/p&gt; 崔景行点点头：“表妹，你真聪明，如你所想。”&lt;/p&gt; 他眼角余光扫过顾得欢，只觉她容光滟滟，就如一块美玉般闪闪的发着亮。&lt;/p&gt; 戏台子上的美人儿哪有对面这个美人好看？不及万分之一。&lt;/p&gt; 回想到今日她挺身而出去救那个小姑娘的场景，崔景行便觉得顾得欢更美了几分。&lt;/p&gt; 他长到十九岁，见过的高门贵女无数，可却没有一个能像顾小姐一般有如此才情又如此好心肠，不顾自身形象，趴在那块被人走来走去踩得脏兮兮的木板上给那个戏班子的小丫头渡真气。&lt;/p&gt; 这样的美人，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世间无二。&lt;/p&gt; 正在说话间，有一个小丫鬟走到了这边，递上了一张红色拜帖。&lt;/p&gt; “莫四公子，崔公子，我家夫人想请两位公子过府游玩，还请两位赏脸。”&lt;/p&gt; 顾得欢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大周风气还挺开放的，夫人们在别人家的宴会里看中了少年郎，可以直接下帖子去邀他来家游玩。&lt;/p&gt; 说是游玩，只怕是想给自家女儿牵红线找姻缘。&lt;/p&gt; 莫愁瞪着那个小丫鬟看了好半天：“你是哪家府上的？为何你家夫人不邀请我过府游玩呢？”&lt;/p&gt; 那小丫鬟没想到莫愁会这般问，顿时慌张了：“我们家夫人没有说要请莫小姐。”&lt;/p&gt; “她不请我，那我四哥和表哥都不会去了。”&lt;/p&gt; 莫愁看了一眼莫渊鄯和崔景行：“四哥，表哥，你们去不去？”&lt;/p&gt; 那小丫鬟倒也挺伶俐，赶忙纠正自己的话：“若是莫小姐想去，我们家夫人一定会很开心的，不如莫小姐和两位公子一起来罢。”&lt;/p&gt; 莫愁吃吃一笑，指了指顾得欢：“那你家夫人请不请请顾小姐？”&lt;/p&gt; 小丫鬟看了看顾得欢，猜不透她的身份，心中暗道，若是这位顾小姐去了，那自家夫人就不用开口替自家姑娘说婚事了，毕竟这位顾小姐生得比自家姑娘美，从衣裳首饰看起来也是出身富贵之家，家境不会比自家要差，两位公子肯定会更中意这位顾小姐。&lt;/p&gt; “莫愁，你别为难她。”顾得欢笑着摆手：“我不去的，你们去便是。”&lt;/p&gt; 小丫鬟赶紧朝顾得欢行礼：“顾小姐，我不知道主子的意思，自然不敢擅自答应，还请顾小姐见谅。”&lt;/p&gt; “莫愁，别胡闹了。”&lt;/p&gt; 莫渊鄯正色道：“还请你去回了你家夫人，就说我没空，不如就请崔公子过去罢。”&lt;/p&gt; 崔景行赶紧推托：“我也没时间，我可能今日便跟随舅舅舅父回京城了。”&lt;/p&gt; 小丫鬟脸红红，拿着拜帖站在那里老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白芍一手挽住她朝外边走：“我送你回去。”&lt;/p&gt; 没有完成任务，主子肯定会责备，由她去帮忙解释，可能小丫鬟就不会吃排头了。&lt;/p&gt; “四哥，你等会要做什么去，为何没空？”莫愁盯住莫渊鄯嘿嘿的笑：“怎么去别人家赏花都不想去？”&lt;/p&gt; 莫渊鄯耸肩：“我难道不要负责替你将顾小姐送回家？”&lt;/p&gt; 听了这话，顾得欢大窘。&lt;/p&gt; 谁想到莫渊鄯忽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呢。&lt;/p&gt; &lt;/p&gt; 第 18 章 “四表兄，今日是你父亲五十大寿，你少不得要去接待宾客，送顾小姐回家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罢。”&lt;/p&gt; 崔景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莫渊鄯。&lt;/p&gt; 分明是他先认识的顾小姐，怎么四表兄跑来搅局。&lt;/p&gt; 莫愁坐的那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lt;/p&gt; 她看了看自己的四哥，又看了看崔景行，拍了拍手道：“你们且莫要为这事争执，我是得欢的好友，你们想要送她回家，赶紧先来贿赂我，看你们有什么拿出来能让我开心的，我自然会帮你们说几句好话。”&lt;/p&gt; 顾得欢微微有些窘迫，她赶紧摆手：“不必了，东城到西城没多远，大白天的路上也安全，我自己走路回去便是了。”&lt;/p&gt; 不过是应莫愁的邀请来听个堂会而已，她可没想要有太多的变故。&lt;/p&gt; 帅哥送她回家？&lt;/p&gt; 顾得欢苦笑，她从未想过和哪个男生深入交往下去过。&lt;/p&gt; 前世不是没有男生对她表白过，只是她觉得不能连累那么好的男孩子，在没有开始之前就要掐断苗头。&lt;/p&gt; 到大周已经八年了，虽然顾敏对她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可她依旧没有走出阴影。&lt;/p&gt; “怎么能让你自己走回去？”莫愁赶紧制止她：“再怎么样也得我送你回去，反正咱们下午要回女学了，我先送你回家接行李，然后再一起去学校。”&lt;/p&gt; “不必了，今日是令尊五十大寿，你多陪陪父母才是。”&lt;/p&gt; 顾得欢拒绝了，她知道莫愁肯定不会这么早就回女学的——毕竟今日不是寻常日子。&lt;/p&gt; “好罢，那我还是让刘妈妈送你回去。”&lt;/p&gt; “好。”&lt;/p&gt; 顾得欢点头，十二点快到了，南瓜车水晶鞋漂亮的新衣裳都将不属于她。&lt;/p&gt; 莫家果然家大业大，中午开了不知道多少桌宴席，顾得欢跟着莫愁坐在花厅里，这里坐的都是莫家的近亲。作为莫府的掌上明珠，莫愁自然不会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剥夺了和父兄们一起坐席的权力，故此莫愁和顾得欢刚好和几位兄长以及崔景行坐满了一桌。&lt;/p&gt; 宴席非常丰盛，八仙桌上摆着白瓷盏，鸡鸭鱼肉自然不消说，最特别的是还有不少珍贵的海鲜。禹州离海边还有好几百里，这海鲜定是快马加鞭直接送到莫府，价格肯定高昂。&lt;/p&gt; 顾得欢夹起一个大虾，蒸得恰如其分的嫩，白色的那一坨肉细嫩鲜美。&lt;/p&gt; “得欢，到这里边蘸一蘸，味道更好。”&lt;/p&gt; 莫愁教她吃虾，指着料碟让她下筷子。&lt;/p&gt; “这虾子真大，我们这边都未曾见过。”顾得欢感慨：“古书里说东海有虾长一两尺，大抵说的就是这种虾子。”&lt;/p&gt; “那是深海的虾，非得机缘巧合才能见着，但今日这海虾也算挺大一只了。”莫愁让白芍和绿意帮着剥虾：“得欢，喜欢吃就多吃点。”&lt;/p&gt; “好。”&lt;/p&gt; 顾得欢点头，不知道多久没吃过海鲜了，偶尔尝到一次，还真觉得味道鲜美。&lt;/p&gt; 吃完回味一下，唇齿留香。&lt;/p&gt; 然而就在这抬眼的刹那，她的视线和坐对面的崔景行又遇了个正着。&lt;/p&gt; 她愣了愣，为什么今天好像老是和这个年轻帅气的小哥哥有眼神交集呢？转脸看了莫愁一眼，但愿她不会有什么误会。&lt;/p&gt; 虽说莫愁已经委婉的表达了她并没有在乎崔景行。&lt;/p&gt; 可谁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呢？&lt;/p&gt; 少女心，海底针，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无话不说的地步，自然都会有所保留。&lt;/p&gt; 吃过饭，顾得欢在无忧阁稍作停留，想换下衣裳褪去首饰便告辞回家。&lt;/p&gt; “这支簪子你留着，我送给你的。”&lt;/p&gt; 莫愁握住了顾得欢拔簪子的手：“咱们是好姐妹，送点东西不是小事吗，何必要推辞？若你不收下这簪子，我可有些伤心，因着你不将我当朋友看待。”&lt;/p&gt; 顾得欢叹气：“送东西是彼此的，你送我如此宝贵的东西，我却没有相应的东西回赠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呢？”&lt;/p&gt; “既然是朋友，就不必计较是不是送了同等价值的东西。”莫愁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真诚：“得欢，我是真心想与你做手帕交的。”&lt;/p&gt; “那……”顾得欢沉吟一声：“到时候我亲手绣一块手帕送给你。”&lt;/p&gt; “好啊好啊！”莫愁很开心的笑起来：“我一定等着你绣的手帕！”&lt;/p&gt; 顾得欢想要换衣裳，又被莫愁制止了：“衣裳你也穿走，这衣裳你穿了很合适。”&lt;/p&gt; “不用，真的不用，我在家穿这衣裳真的是浪费。”&lt;/p&gt; 长长曳地的丝绸襦裙轻软如云彩一般，披帛擦在裙袂之侧窸窣作响，仿佛在奏响乐器，这种衣裳只适合穿着在莫府这样的地方走动，若是穿去西城，街道上边的牛屎羊粪之类的东西肯定会给它增添了异样的色彩。&lt;/p&gt; “以后你肯定用得着。”莫愁劝她：“比如说去京城，你少不得要有一两套穿得出去的衣裳罢？再说了，以后你总归有场合用得上的。”&lt;/p&gt; 顾得欢推让一番，最终拗不过莫愁的苦苦相劝，将衣裳也收下了。&lt;/p&gt; 她在大周收获了闺蜜一枚，还是标准的白富美闺蜜。&lt;/p&gt; 莫怪前世的父母都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进贵族学校，同学关系那都是资源。&lt;/p&gt; 只是这人情世故讲究的是礼尚往来，自己也不能白白的收了莫大小姐的东西，回家以后让阿娘挑出最好的绣线，自己利用闲暇时间给她绣一幅屏风，到时候配上合适的檀木架子送给她。&lt;/p&gt; 跟着刘妈妈从侧门出去，已有车马候在那里。&lt;/p&gt; 顾得欢甫才坐上去，就听着有人在喊她：“顾小姐。”&lt;/p&gt; 她掀开车窗软帘朝外边一看，却见穿着浅碧色长衫的崔景行正朝这边快步走来。&lt;/p&gt; 人生得俊，穿什么颜色都好看。&lt;/p&gt; 上午那套白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看起来贵气十足，现在这浅碧色的衣裳衬得他的肌肤更显得白了几分，一双黑色的眸子更显幽深。&lt;/p&gt; 崔景行的手里拎着一个盒子，缓步走到了马车旁边。&lt;/p&gt; 两人之间就隔了一道软帘，距离相当近，近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lt;/p&gt; “顾小姐，我等会就要和舅父一起回京城了。”&lt;/p&gt; “哦，一路顺风。”&lt;/p&gt; 顾得欢闷声说了一句话，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lt;/p&gt; “我本想送顾小姐回家，只是舅父方才说要即刻回京，我……”他将盒子举起放到了车窗格子上：“顾小姐，你且拿着这个。”&lt;/p&gt; 顾得欢有些手足无措，完全没料到帅哥忽然对她有所表示。&lt;/p&gt; “这……”顾得欢的心砰砰砰的跳得厉害，她赶紧将软帘放了下来一只手按着胸口，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崔公子，你我初次相逢……”&lt;/p&gt; “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忘记了，我们在禹州女学还见过。”崔景行连忙提醒她：“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应该已经是熟人了。”&lt;/p&gt; “即便是熟人，我也不适合收你的礼物。”&lt;/p&gt; 顾得欢坚决推辞，她感觉在莫府下人的眼里，崔景行合该就和莫愁是一对的，如果自己收了礼物，还不知道刘妈妈会怎么想呢。&lt;/p&gt; “这个……也算不得是什么礼物。”崔景行将盒子强行塞进了马车：“我看顾小姐似乎特别喜欢吃虾子，故此去后厨弄了一些活虾，顾小姐可以拿回去蒸了吃。”&lt;/p&gt; 什么？居然只是几只虾子？&lt;/p&gt; 顾得欢一双手蒙住了脸，不敢掀开软帘看崔景行的脸。&lt;/p&gt; 她的手心有些发烫，脸孔肯定红得像煮熟的大虾。&lt;/p&gt; 肯定方才吃饭的时候她对于大虾表现出格外的兴趣，让他以为自己实在是太喜欢吃虾，桌上的那一盆虾还不够她吃的。&lt;/p&gt; “顾小姐？”&lt;/p&gt; 车窗外传来崔景行疑惑的声音。&lt;/p&gt; “嗯。”顾得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多谢崔公子，那我便收下了。”&lt;/p&gt; “刘妈妈，你须得小心护送顾小姐回府。”&lt;/p&gt; 崔景行叮嘱马车之侧的刘妈妈以后，朝软帘那边看了一眼，有些恋恋不舍。&lt;/p&gt; 这位顾小姐，与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小姐们都不同。&lt;/p&gt; 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吸引人的气息，让他很想多在她身边逗留，与她多说上几句话，多看看她那张娇嫩若芙蓉的脸孔。&lt;/p&gt; “公子，公子！”&lt;/p&gt; 凝墨急急忙忙从大门那边奔了出来，看到崔景行，赶紧跑到他身边，好一通埋怨：“公子，舅老爷让我找你呢，他说等舅夫人收拾了东西马上就动身去京城了。”&lt;/p&gt; “我知道了。”&lt;/p&gt; 崔景行冷冷的应了一声，凝墨有时候真的很扫兴。&lt;/p&gt; “顾小姐，我走了，你要保重。”&lt;/p&gt;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飘忽，仿佛从很远很远的飘过来，断断续续的钻进了耳朵。&lt;/p&gt; 这句话说完，马车外再无动静。&lt;/p&gt; 顾得欢掀起软帘一角，想追着看下少年郎的背影，却只发现自己尴尬的对上了崔景行帅气逼人的一张脸。&lt;/p&gt; “你……”顾得欢有猝不及防的尴尬：“你还没走？”&lt;/p&gt; 崔景行的脸离得有些近，顾得欢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快碰到软帘的缎面，她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崔景行的一个动作惊住了。&lt;/p&gt; 他伸出手，慢慢的越来越近，就在顾得欢想要把软帘放下来时，崔景行从她的鬓边摘下了一片小小的绿色绒叶：“顾小姐，不知道这片叶子什么时候粘在你头发上边了，可能粘了一路罢？”&lt;/p&gt; 他举起叶子给顾得欢看，脸上俱是笑意。&lt;/p&gt; 虽然他脸上带笑，可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丝苦涩。&lt;/p&gt; 离别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今日一别，谁知再见又是何时？&lt;/p&gt; 有时候，离别就是天涯，轻轻一挥手，想要再见，只在梦里。&lt;/p&gt; 马车辘辘离开了莫家大门，顾得欢抱住那只盒子，不敢再掀开软帘去看那个穿着浅碧色衣裳的少年郎——刘妈妈就在身边，顾得欢实在不想让她误会。&lt;/p&gt; “表公子真是有心人。”&lt;/p&gt; 果然，刘妈妈上车就开始刺探：“居然巴巴儿的给顾小姐你送了几只虾子。”&lt;/p&gt; 顾得欢的手指微微一僵，可能是刘妈妈不相信那个盒子里只有几只虾子？她毫不犹豫揭开了盖子，圆圆的竹盒子里搁着一只白瓷汤盅，里边盛了大半盅水，几只虾子随着微微颠簸的水不断的划着它们的钳子。&lt;/p&gt; &lt;/p&gt; 第 19 章 提着盒子拎着裙子刚走进家门，顾得欢就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lt;/p&gt; 声音有些大，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可从语音语调来说，应是起了争执。&lt;/p&gt; 顾得欢一愣，她和母亲回顾家生活已经六年多了，从未和外祖父外祖母舅母红过脸，为何今日有吵闹之声？&lt;/p&gt; 她赶紧拎了盒子朝里边紧走几步，忽然从堂屋里奔出了顾曦，两人迎面相向而行，差点撞了个满怀。&lt;/p&gt; “呀！”&lt;/p&gt; 顾曦大喊一声，吓得顾得欢手一颤，那盒虾子差点没有提稳，在空中晃了晃划出了一条弯弯的弧线。&lt;/p&gt; “怎么了，阿曦，出什么事情了？”&lt;/p&gt; 看着顾曦一张红扑扑的脸，睁得圆圆的眼珠子，顾得欢赶紧拉住了她：“你这是要去作甚？”&lt;/p&gt; 顾曦“扑哧扑哧”喘着粗气，好半日才憋出了一句话：“我要去找根棍子去打人！”&lt;/p&gt; 顾得欢唬了一跳，连忙追问原因：“咋的，出啥事了？”&lt;/p&gt; 顾曦的手依旧还在微微的发颤：“我姐那婆家，跑过来退婚了！”&lt;/p&gt; “啥？退婚？”顾得欢大吃一惊，顾欣已经开始给自己准备嫁妆，就等着满了十八岁以后婆家那边送日子过来成亲，怎么忽然就变卦了呢？&lt;/p&gt; “你娘呢？”她抓紧了顾曦的手，也有些着急。&lt;/p&gt; 这莫名其妙的就被退了婚，不但顾欣大受打击，这事情传出去，人家少不得恶意揣测顾欣可能是有某些方面出了点问题，导致婆家会亲自登门来退亲。&lt;/p&gt; “我娘在里边和那些人说话哩。”顾曦眼睛红红，看着面前的顾得欢，呜呜咽咽两声，眼泪珠子掉了下来：“我姐正在屋子里头哭，她心里头难受，心窝子痛。”&lt;/p&gt; 今日自己一早出门，顾欣还开开心心的向她展示才艺，为了准备婚礼，她甚至去学了盘发化妆，一颗少女心真真是柔情似水，漫过了高高的堤岸，向旁边蔓延开来，顾得欢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和期待。&lt;/p&gt; 可是没想到自己就去莫府听了个堂会回来，顾欣的婆家居然就跑过来退婚了，这对她的打击肯定是很大的，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女子，无缘无故的被退婚，这将会是一辈子的耻辱与伤害。&lt;/p&gt; 顾得欢放开顾曦的手：“你去找棍子，我先进去帮你娘说话。”&lt;/p&gt; 顾曦点了点头：“好。”&lt;/p&gt; “多找两根来。”顾得欢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忿忿不平：“阿曦，最好还到外边找几个街坊邻居来，万一咱们打不过也有帮忙的。”&lt;/p&gt; “行，我马上就去！”顾曦挥了挥拳头，气鼓鼓的朝外边跑。&lt;/p&gt; 莫怪古代的人重男轻女，在这种情况下，家里没有个男子还真hold不住场面。&lt;/p&gt; 此时外祖父正在城门边上找拉货的活，表哥顾宁在学堂念书，家里就剩了几个女人，顾欣那婆家可能是挑了日子上的门。&lt;/p&gt; 先礼后兵，若是那些人说不出个道理一定要退婚，那自然要给她们一个教训，别以为外祖父舅舅表哥不在就可以来欺负她们。&lt;/p&gt; 顾得欢大步跨进了堂屋，先将竹篮放到靠墙的桌子上，再转身环视四顾。&lt;/p&gt; 堂屋里坐了好几个陌生人，他们正在瞪眼打量着她。&lt;/p&gt; “得欢，你回来了？”&lt;/p&gt; 顾敏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没想到女儿穿着布衣出去，一身绫罗回家。&lt;/p&gt; “嗯，娘，我回来了。”&lt;/p&gt; 顾得欢看了看那几个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娘，今日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都是些什么亲戚？我年纪轻不识得，娘你要给我说说，免得这情分都生疏了。”&lt;/p&gt; “这些……”顾敏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介绍。&lt;/p&gt; 女儿平素挺温柔，可遇到事情却有点火爆脾气，她至今都记得六年前，顾得欢指着沈宝清骂渣爹的那模样。&lt;/p&gt; “得欢！”李云华见着顾得欢进来，如获救星，抹起了眼泪：“你说世上怎会有这等事情！我们家阿宁贤惠得紧，从来没什么风言风语让别人落下话柄，她这婆婆居然带着媒人过来要退婚！”&lt;/p&gt; “退婚？”&lt;/p&gt; 顾得欢向前走了一步，冷眼看着坐在门口的那个婆子，她的眼神冷冷，看得人有些不寒而栗，那个婆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忙握紧了手里的茶盏。&lt;/p&gt; “这婚姻可是人生大事，非同儿戏，如何能想退便退？”顾得欢盯紧了那个缩成一团的婆子，不让她转脸开溜：“这位大婶，你跟我说说，你家跑过来退婚的理由是什么？”&lt;/p&gt; 那端着茶盏的婆子垂下了眼睑，盯住了茶盏里的水，低声道：“我只不过是个牵线的中人，如何知道主家的意思？你去问她罢。”&lt;/p&gt; 嘴巴努了努，眼睛瞄向了她的右侧。&lt;/p&gt; 顾得欢朝右边那个女人看了过去，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容长脸儿，一双眼睛小得像绿豆一般，小到有些看不清她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lt;/p&gt; “这位大婶，你是我表姐的未来婆婆？”顾得欢板着脸质问她：“请问，你家退婚的理由是什么？”&lt;/p&gt; 那个女人鼻子哼了哼：“退婚是我们大人间的事情，更何况又不是你的私家事，我凭啥要告诉你？”&lt;/p&gt; “凭啥？”顾得欢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盯住了她：“凭着一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家若不给个理由出来，我这就拉着你去州衙告状，请知州大人给断个案，看能不能没有理由就退亲！”&lt;/p&gt; “你！”听了这话，那女人畏缩着朝竹椅靠了靠，有些不敢直视顾得欢的眼睛，可是才畏缩了那么片刻，又神气起来：“我们当然有自己的理由，你舅母都没说话，哪用得上你这黄毛丫头到这里胡搅蛮缠？”&lt;/p&gt; “像你们这样没有诚信的人家，我们顾家倒也犯不着和你们攀上什么亲戚，只是这不明不白的被退了亲，凭谁都忍不下这口气！”顾得欢走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那妇人的衣领口子，眼睛逼视着她：“你最好给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lt;/p&gt; 那个妇人有些胆怯，不敢直视顾得欢的眼睛，额头上一滴滴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掉。&lt;/p&gt; “你干啥？松手，快松手！”&lt;/p&gt; 她杀鸡一般的喊叫起来，一双眼睛斜着看旁边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死人，你不晓得来搭把手，看着别人来欺负我？”&lt;/p&gt; 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正准备站起来，却被顾得欢那眼神给吓住了，只是口里喃喃道：“这位姑娘，且莫动手，一切好商量。”&lt;/p&gt; 正在此时，外边传来杂沓的脚步声。&lt;/p&gt; “王家婶子，李家阿婆，这些人实在太不讲理了……”&lt;/p&gt; 顾曦一边气愤愤的说着话，一边拿着几根棍子冲了进来：“欢姐姐，棍子来了。”&lt;/p&gt;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七八个跑到顾家来看热闹的。&lt;/p&gt; “这……”&lt;/p&gt; 那妇人见着这般阵势，吓得声音都变了：“亲家母……”&lt;/p&gt; “不是来退婚的吗？为何又喊我舅母为亲家母了？”顾得欢接过顾曦递过来的棍子，用棍子的一端在那个女人肩膀上敲打了一下：“不要改变主意啊，想要做的事情就做到底！你家不是来退婚的吗？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的面，你们把退婚的理由说出来，若是这理由正当，那我们家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反倒会请街坊邻居们做个见证，你们两家从此再无婚约！”&lt;/p&gt; 说心里话，顾得欢真不觉得这桩婚事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即便在她的干预下对方不退婚了，可对于顾欣却不见得是一桩好事。&lt;/p&gt; 嫁过去丈夫不喜，婆婆不爱，得不到婆家人欢心的女子，生活将是水深火热。前世里夫妻生活过不下去还能离婚，可是在这个时代，和离是迫不得己才下的最后一着棋。&lt;/p&gt; 顾敏回到娘家，哪怕是她的父母嫂子没有苛待她，可外边的风言风语就让她够受的，若不是她去苏州学了三年刺绣，回来又得了顾得欢的开导，只怕是会得抑郁症。&lt;/p&gt; 从李云华和顾敏的神色来看，她们貌似都希望这亲事不要黄。&lt;/p&gt; 故此，即便她心里有一种吞了苍蝇一样难受的感觉，可还是强忍不适想要先来问清楚对方退婚的原因。&lt;/p&gt; “你们家那个姑娘太不懂礼数了……”那个妇人咬了咬牙，似乎像要豁出去，猛的站起身子，摆脱了顾得欢的钳制：“逢年过节也没看她送点什么东西过来表达媳妇的孝顺，这么些年来，不管是端午还是中秋，连句话都没有，让我们家怎么想？”&lt;/p&gt; 顾得欢愣了愣，还没成亲就要赶着上？&lt;/p&gt; 顾欣的未婚夫家也没见着送什么节礼过来啊？为何就非得要求顾欣去巴巴结结的送什么节礼？&lt;/p&gt; 周围的邻居开始窃窃私语：“哪有姑娘家赶着去巴结婆家的？这还没成亲哪！”&lt;/p&gt; “那我问你，你们家逢年过节的，打发人过来送了节礼吗？”顾得欢实在是生气，双标，完完全全的双标！&lt;/p&gt; 那妇人双手插在腰间，开始喊起来：“我们家在和你家定亲的时候，就已经拿了一只手镯做信物，那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这么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难道就抵不上这么些年的节礼不成？”&lt;/p&gt; “你这个是聘礼罢？节礼和聘礼可以混为一谈吗？”&lt;/p&gt; 顾得欢正准备再据理力争，忽然就听着“吱呀”的推门声。&lt;/p&gt; “各位，这亲不结也罢！”&lt;/p&gt; &lt;/p&gt; 第 20 章 顾欣红着一双眼睛站在堂屋门口，身后是一群街坊邻居。&lt;/p&gt; “哎呀，阿欣，你可别这样，有什么事好好说，我们都会给你主持公道的。”李家阿婆慌忙拉住顾欣的手，让她不要朝前走：“节礼什么的，都只是小事，可能是中间有些误会，故此他们才会登门来说这些有的没的。”&lt;/p&gt; “李阿婆，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lt;/p&gt; 顾欣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带着哭腔道：“这鸡蛋里挑骨头的理由，分明是他家早就有打算。开始他们才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家说当时和我们家结亲，我父母双全阿爹考了秀才，还有个嫁在东城的姑姑，家境跟他家勉强配得上，现在我阿爹这么多年未曾回来过，姑姑也已经回了娘家……”&lt;/p&gt; 说到此处，顾欣声音嘶哑，再也说不出话来。&lt;/p&gt; 顾得欢瞬间明白了，原来对方是嫌贫爱富的主儿，当年看中舅父顾含章是潜力股，想着还有顾敏能贴补些银子给娘家用，没想到他们看走了眼，舅父考了好几年都没有考中，阿娘又被沈家赶了回来，生怕顾欣嫁过去以后是个拖累，要暗暗的贴补这边。&lt;/p&gt; “原来你们家是有齐大非偶的想法啊。”顾得欢瞥了那妇人一眼，只觉她满脸市侩俗不可耐。&lt;/p&gt; “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舅父指不定今年秋闱就高中了呢？”顾得欢轻蔑的笑了笑：“只剩两个月了，你们都等不及了么？”&lt;/p&gt; 那个女人红着一张脸，嚷嚷道：“顾含章都走了六年啦，杳无音信的，谁知道他有没有这个命？都说那些中举人进士的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我瞧着他那模样也不是一个有福气的，可能就只是一个秀才到了顶！”&lt;/p&gt; 中年汉子扯住了她：“你别多说了，怎么就攀扯到这上头去了！”&lt;/p&gt; 他冲着李云华拱了拱手：“亲家母，都是我们家不好，这桩亲事……今日非退了不可，还请亲家母原谅一二。”&lt;/p&gt; 李云华听了这话，有些傻眼，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lt;/p&gt; 女儿到了要成亲的年纪，准婆家却上门来退亲，这事放到谁家都是乌云压顶。&lt;/p&gt; “退亲便退亲！”&lt;/p&gt; 顾欣嘶哑着声音冲到了那几个人面前，用力抹下戴在左手上的那个绞丝手镯：“这个东西还给你家，婚书拿过来！”&lt;/p&gt; 那个妇人赶紧伸手去拿手镯，旁边的媒婆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泛着黄的纸：“婚书在这里呢。”&lt;/p&gt; 顾欣伸手接过那张纸，用力撕烂，一撒手，那些碎纸如蝴蝶一般，纷纷扬扬的飞舞着，又渐渐的落到了地上。&lt;/p&gt; “我们走。”&lt;/p&gt; 那妇人接过手镯，眉毛动了动，站起身就朝外边走。&lt;/p&gt; 看着她的背影，顾得欢忽然有点手痒，她拿着棍子追了过去，对准那妇人的双腿打了下去。&lt;/p&gt; “哎呀！”&lt;/p&gt; 那妇人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半弯了腰，一只手去摸自己的大腿。&lt;/p&gt; 顾得欢咬着牙，又是一棍子打了下去。&lt;/p&gt; 顾曦见着表姐出手，也跟着挥舞棍子一通乱打，吓得那妇人顾不得再去摸自己的腿，飞快的跑出了顾家的大门。&lt;/p&gt; 顾得欢转过身，手里拿着棍子盯住愣在那里的中年男人，恨恨道：“你们家无缘无故上门退亲，走的时候挨一顿棍子是应该的，你觉得呢？”&lt;/p&gt; 那中年男人还颇为老实，点了点头：“是的，是我们家没理，姑娘，你打罢。”&lt;/p&gt; 他这么一说，顾得欢忽然觉得自己下不了手，这边顾曦冲过来，哭哭啼啼的朝那男人的肩膀和背上打了几棍子，一边打一边只恨自己力气不够大，几乎牙齿都要咬碎。&lt;/p&gt; “算了，阿曦。”&lt;/p&gt; 顾欣站在那里叫住了顾曦，她强忍着伤心道：“让他们走罢，是我与他家无缘。”&lt;/p&gt; 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也不闪避，硬生生接住了顾曦几棍子，等着顾曦停了手，他才满脸愧颜的说出了一句话：“顾姑娘，是我们王家对不住你，你以后一定能嫁个如意郎君。”&lt;/p&gt; 说完这句话，他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lt;/p&gt;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大门口，看着那几人飞快的离开，都有些莫名其妙。&lt;/p&gt; 本来是想来给顾家主持公道的，没想到顾欣自己冲出来允了退婚，众人也不好说多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顾得欢和顾曦手持木棒把那几人敲打一番，心里拼命给她们俩鼓劲，下点重手，打得这几人喊爹叫娘才是。&lt;/p&gt; “哎呀呀，这家人真不地道，给我们姓王的丢脸，这都是些什么事儿！”隔壁邻居王家嫂子愤愤的吐了一口唾沫：“他家是哪个祠堂的？我得打发我们家汉子去问问，让那边祠堂的族长好好去教训他们一通，这也太不道义了！”&lt;/p&gt; “王家嫂子，你们别管这事了，反正人家已经下决心不和我家结亲了，就这样算了罢。”&lt;/p&gt; 李云华拿了帕子一个劲的抹眼泪：“也是阿欣命苦，命里该有此劫。”&lt;/p&gt; “哼，就算不让王家的族长去替阿欣主持公道，也得把这事情宣扬出去，要让大家都知道，是他们王家无礼，阿欣并无过失。”&lt;/p&gt; “对，没错，王家嫂子，你说的没错，一定要让别人知道，这不是我表姐的错，否则以后她这婚事就会艰难了。”顾得欢一脸感激的望着王家嫂子：“您是个热心人，到时候就拜托您啦。”&lt;/p&gt; 王家嫂子被她捧得飘飘然，不住的拍着胸口道：“这事情包在我身上！那家人太不像话了，我们阿欣这么好的姑娘，还被他们挑三拣四的，想想都觉得可气！”&lt;/p&gt; 送走了邻居，顾得欢回到堂屋，看到顾欣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lt;/p&gt; “欣姐姐，你别难过了，是那个男人没福气娶不到你。”&lt;/p&gt; 顾欣半低着头，没有说话，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lt;/p&gt; “欣姐姐，你这是舍不得吗？”顾得欢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放在顾欣的胳膊上：“你和王家那个小哥以前有见过面吗？他是不是长得很合你的眼缘？”&lt;/p&gt; “我们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到过。”顾欣摇了摇头：“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罢，他爹和我爹那会儿都在学堂里念书，他家里略略有点钱，看我爹很早就考上了秀才，所以过我家来求亲，大约是指着我爹有可能会考上举人进士，到时候也能提携一下他家。”&lt;/p&gt; 哦，这不就是典型的嫌贫爱富吗？顾得欢撇了撇嘴：“欣姐姐，这种人家你嫁进去也没意思，一看那个女人就是不好惹的，到时候少不了会有婆媳矛盾。与其去这种人家煎熬，还不如嫁个自己喜欢的家里厚道的，两个人好好儿的过一辈子。”&lt;/p&gt; 顾欣抬起头，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我倒不是非得要嫁进他家去，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罢了。”&lt;/p&gt; 顾得欢连忙点头：“我知道的，遇到这种事情谁都会不舒服。”&lt;/p&gt; 顾欣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顾曦蹲下身，脸贴在姐姐的膝盖上，不断的用自己的嘴唇去擦她的手背：“阿姐，我不想看到你哭，你别再想这件事情了。”&lt;/p&gt; “欣姐姐，你看我的头发。”&lt;/p&gt; 顾得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把脑袋凑近了顾欣的脸：“你看看这种发髻是不是要你给我盘的好看？”&lt;/p&gt; 顾欣的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顾得欢那个发髻，眼中露出了一种赞赏的光彩：“这个发髻是谁给你盘的，比我的好看多了。”&lt;/p&gt; “这是莫府大小姐家的贴身丫鬟给我弄的，我可以帮你去请教她，到你成亲的时候我就给你盘上这么美美的发髻，让你做个最美的新娘子。”顾得欢的手指从顾欣发间穿过，一绺一绺的分成了好几分，开始给她整理头发。&lt;/p&gt; “得欢，你真是幸运。”&lt;/p&gt; 顾欣羡慕的看着顾得欢的头发和衣裳：“莫怪他们都说去女学念书，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大户人家的门，你这才读了十来日，整个人就变得不同了。”&lt;/p&gt; “有什么不同啊？我还是我，我还是你那个小表妹呀。”顾得欢转了一下身子给顾欣看了一下她身上穿的衣裳：“这只是莫大小姐送给我的衣裳而已，我等会就脱下来，不再穿它了，我觉得在家里穿着这衣裳太不伦不类了，我宁可穿着自己的粗布衣裳。”&lt;/p&gt; 顾曦羡艳的摸了摸那件衣裳：“好柔软啊，我能借了穿一下吗？我从来没穿过这样轻软的衣裳。”&lt;/p&gt; “当然可以啊。”顾得欢点了点头，顾曦高兴得跳了起来，这时候她发现了放在桌子旁边的那个精致的竹盒子：“欢姐姐，那里边是什么？莫府还打发了你东西回家吗？”&lt;/p&gt; 顾得欢这才记起那一盒大虾子。&lt;/p&gt;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来两顿。&lt;/p&gt; “欣姐姐，阿曦，给你们看看新鲜玩意。”&lt;/p&gt; 顾得欢把那个竹盒拿了下来，打开盖子给她们姐妹俩看：“瞧瞧，这是什么？”&lt;/p&gt; “哇，这么大的虾子！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大的虾子！”顾曦惊讶得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虾呢？”&lt;/p&gt; 看着她天真的笑容，顾得欢觉得眼前一亮。&lt;/p&gt; 少女的脸孔真是比阳光更灿烂啊。&lt;/p&gt; “这是大海里的虾子，莫府为了采办这种海鲜，让人马不停蹄的从海边买了送回来的。”顾得欢伸手抓起一只虾子的脑袋：“你们看，它们还是活的呢。”&lt;/p&gt; 虾子不断的划着钳子，好像在抗议着什么。&lt;/p&gt; “我们今晚就把这些虾子蒸了。”&lt;/p&gt; 顾得欢拿着虾子在顾欣面前晃了晃：“它的肉很鲜嫩的！”&lt;/p&gt; 顾欣赶紧摇头：“别别别，得欢，这是莫府送给你的厚礼，我们把它们好好养着罢，别浪费了人家一片心意。”&lt;/p&gt; 厚礼？养着？&lt;/p&gt; 顾得欢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英俊帅气的脸。&lt;/p&gt; 这是什么厚礼呀，不过是那位崔公子在后厨随手拿了几只虾子而已。&lt;/p&gt; 再说海里的虾子在水缸里也养不活，不如今晚趁着还新鲜赶紧上锅。&lt;/p&gt; “欣姐姐，这些虾活不了的，咱们赶紧弄了吃掉。”顾得欢又抓起一只虾子，两只手拿着虾子在顾欣面前划圈圈：“为了庆祝欣姐姐你摆脱了王家那个火坑，我们痛痛快快吃一顿美味的晚餐。”&lt;/p&gt; 顾欣点了点头。&lt;/p&gt; “我们洗虾子去。”&lt;/p&gt; 见着顾欣似乎已经释怀了许多，顾得欢这才放下心来，拉着顾曦就往外边走。&lt;/p&gt; 干饭人，加油。&lt;/p&gt; &lt;/p&gt; 第 21 章 吃过晚饭，顾欣和顾曦执意要送她来女学，两姐妹对于神秘的禹州女学有一种说不出的向往，一路上都在羡慕顾得欢的好运气。&lt;/p&gt; “姑姑真是舍得花钱。”顾曦叹着气：“我娘就不同了，她老是说女娃儿不用念书，银子给哥哥做学堂的束脩，还有多余就攒着准备给他娶媳妇。”&lt;/p&gt; 顾得欢只能安慰她：“你们没有来女学念书，可一样也识文断字，已经比很多姑娘要厉害了。”&lt;/p&gt; “可是……”顾曦眼巴巴的望着顾得欢，一脸惆怅：“毕竟进了女学还是有所不同，就如欢姐姐你，在这里就结识了送漂亮衣裳和簪子给你的朋友。”&lt;/p&gt; 顾得欢略略有些尴尬：“我真不想让她送我的，礼尚往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还掉这份重情。”&lt;/p&gt; “嗯，那倒是真的。”顾欣在旁边点头：“确实如此，不能总是收人的东西而没有回馈，长久以往就没有人和你做朋友了。”&lt;/p&gt; “可不是吗？”顾得欢看了一眼顾欣，此刻的她似乎已经心情平复了许多，眼中的忧伤也没有那般浓厚。&lt;/p&gt; 可能是没有感情，所以也不会有太长久的悲伤。&lt;/p&gt; 但是平白无故被人欺负，确实咽不下这口气。&lt;/p&gt; 顾得欢朝前边默默的走了几步，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拉住了顾欣和顾曦的胳膊：“欣姐姐，阿曦，虽然你们不能念书，但是你们可以开始为自己攒嫁妆。”&lt;/p&gt; “攒嫁妆？”两个人都惊住了：“什么意思？”&lt;/p&gt; “今日那王家过来吵闹，不就是看扁咱们家，认为咱们很穷，配不上他家吗？若是我们劲往一处使，多挣些银子把家底弄厚实点，看谁家还敢小看我们？”&lt;/p&gt; “嗯，那是。”&lt;/p&gt; 顾欣点了点头：“确实，家里贫寒被人瞧不起，我们要想点法子挣钱。”&lt;/p&gt; 顾曦的眼睛扫过前方黝黑的路面，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我明日起一定好好学刺绣，我要给自己攒嫁妆。”&lt;/p&gt; “好，我们一起攒银子。”&lt;/p&gt; “你们绣的东西可以交给我，我帮你们放到蒋氏绣庄去寄卖。”顾得欢想起了荷园里住着的蒋红英，或许可以通过她把顾欢顾曦的绣品价格卖高一点。&lt;/p&gt; 因为顾敏为了赌那一口气，绣品坚决不放到蒋氏绣庄去寄售，宁可花了银子送去苏州那边，而李云华和两位表姐妹的绣品只能在赶集的时候拿出去卖。卖不上价格不说，需求量也比较少——穷人家谁又肯花大价钱买绣了花的手帕香囊呢，除非是碰巧那种中产之家的姑娘婆子经过，看着喜欢就会买几样。&lt;/p&gt; 而且，因着舅母李云华总是说卖出的银子都要攒着给儿子念书娶亲，顾欣顾曦两姐妹都觉得没有动力，每日里绣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歇了工，没有积极性。&lt;/p&gt; “真的吗？”顾欣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真的可以把绣品放去蒋氏绣庄寄售？”&lt;/p&gt; “我和女学的蒋小姐去说说，她是蒋氏绣庄的千金，这个要求对她来说或许不是难事，只要你们的绣品精致。”顾得欢点了点头：“我也会去劝下舅母，准许你们给自己挣嫁妆，不要把所有的银子都交出去。”&lt;/p&gt; 顾欣笑了起来，抓紧了妹妹的手：“阿曦，咱们得给自己好好打算，明日开始便好好刺绣。”&lt;/p&gt; “嗯。”顾曦点了点头：“一定。”&lt;/p&gt; 姐妹三人一边聊天一边朝前走，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这才见着禹州女学的大门。&lt;/p&gt; 在这时分，禹州女学就如暗夜里的一只怪兽，黑压压的蹲在那里，让人瞧着忽然生了几分畏惧。大门口垂着几盏灯笼，在地面上投下了暗黄的晕影，微风吹过，灯笼不断旋转着，里边的牛油蜡烛也跟着灯光明灭。&lt;/p&gt; 大门此刻关掉了一边，另外一半虚掩着，两个婆子在门后的小屋子里剥着瓜子闲磕牙。&lt;/p&gt; “大婶，大婶！”&lt;/p&gt; 顾得欢探头进去，冲着小屋子里喊了两声，那两个婆子见到她，站起身：“你怎么才回来？”&lt;/p&gt; “家里人说我第一次回来，想让我在家里多呆一会儿。”&lt;/p&gt; “进来罢，下次早点。”&lt;/p&gt; 一个婆子皱着眉，似乎有点不开心，走过来把门打开。&lt;/p&gt; 顾得欢背着行李走了进去，那个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就是今年才来的那个顾得欢罢？”&lt;/p&gt; “是。”&lt;/p&gt; 顾得欢心中暗道，或许因为整个女学就只有她穿着这样的粗布衣裳，识别度很高。&lt;/p&gt; “魏山长刚刚才来过，说若是见着你回来，要你去她房间一趟。”&lt;/p&gt; 魏山长找她？&lt;/p&gt; 顾得欢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有何指教。&lt;/p&gt; 盛夏的夜晚，月色如水星光迷离，女学的青石道上有银色的轻纱，踏在这层轻纱之上，就如踩在心尖上一样，有一丝丝的疼。&lt;/p&gt; 也不知道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顾欣顾曦姐妹。&lt;/p&gt; 舅母重男轻女实在太厉害了，压榨两个女儿来供养儿子。&lt;/p&gt; 这些年来，舅母确实是过得辛苦，因为舅父没有寄过半分银子回来，家里全凭她和外祖父外祖母以及阿娘在支撑。阿娘虽说这三年里刺绣挣了些银子，可她却全部攒了起来给自己交了女学的费用，好在外祖父外祖母宽厚，否则换了别的人家早就有了间隙。&lt;/p&gt; 舅母李云华银子挣得少，可家里人多，四张嘴的吃穿用度皆来自她的双手，顾得欢估摸着她心里其实有些不忿，但只因得自己回家的第一句话就堵了她的嘴，故此至今还不敢在当面有些抱怨。&lt;/p&gt; 只是她偶尔会提起闺女成亲以后便是别人家的人，指望不上，不该在她们身上多花什么钱，应该要把银子留了给家里的男子花，不能带到外姓人家去。&lt;/p&gt; 可能她是在说顾欢顾曦两姐妹到时候不会有什么嫁妆，也有可能她是想启发顾敏，不要把银子浪费在女儿身上，合该都给她的外甥用。&lt;/p&gt; 五十两银子，念书娶妻，自然是够够的。&lt;/p&gt; 然而顾敏却没有咂摸出这里头的意思，她依旧很执着的想要把顾得欢朝女学塞。&lt;/p&gt; 顾得欢觉得并不是因为顾敏思想新潮，可能是因为自己与她从小便相依为命，两个人是同甘共苦过来的，顾敏一心在为她体贴的小棉袄做打算。&lt;/p&gt; 再说了，舅母生了三个娃，不免就会偏心，而顾敏只有她。&lt;/p&gt; 独生子女的资源是最好的，没有人和她来争夺，顾敏再傻，也不会蠢到把的银子不给自己女儿花，却投资到外甥身上。&lt;/p&gt; 逢年过节的小意思会有那么一点点，可也仅限是那么一点点。&lt;/p&gt; 顾欢和顾曦姐妹俩没有她这样幸运，母亲重男轻女，家里又不阔绰，做父母的自然要把银子投资在最值得的那个孩子身上。&lt;/p&gt; 她朝后院走了过去，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顾欢和顾曦两姐妹的脸。&lt;/p&gt; 也不知道蒋小姐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lt;/p&gt; 顾得欢这时候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前世看的时候，那些女主自带光环，金手指一开所向无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她已经在大周摸爬滚打六年了，却没能带领顾家走上致富之路。&lt;/p&gt; 自己真是弱鸡一只啊，同样都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为何别人都那么厉害，自己还是985大学的高材生呢，居然还窝在女学念书，一事无成。&lt;/p&gt; 走到魏山长的房间时，顾得欢觉得气氛颇有些不对。&lt;/p&gt; 魏山长颇为罕见的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旁边几位娘子全部低头站着，好似刚刚才挨了一顿批。&lt;/p&gt; “山长大人。”&lt;/p&gt; 她站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句。&lt;/p&gt; “你们出去罢。”魏山长挥了挥手，几位娘子退了下去，才走到门口的时候，魏山长又发话了：“黄娘子，你且留下来。”&lt;/p&gt; “顾得欢，你才回来？”&lt;/p&gt; 魏山长眼睛里好像跳动着两簇小火苗，马上就有蔓延之势。&lt;/p&gt; 顾得欢挺直背站在那里，点了点头：“是，因为家中姐妹好久未见，不免多聊了一会儿，故此挨到这个时候。”&lt;/p&gt; “你可知道你肩负的任务？难道不该早早回来看书练字写诗？”魏山长两只手放在书桌面上，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lt;/p&gt; “可是魏山长您并没有交代我早些回来呀，若是您先跟我说了，我肯定会早早就回来了。”顾得欢理直气壮，这可不是她的责任，谁叫山长大人没有和她说呢？她又不是魏山长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她在想什么。&lt;/p&gt; 魏山长的脸上有些发白，一双眼睛盯紧了顾得欢，说话的语气都不是很好：“这个需要我来提醒吗？我早几日便告知于你，今年京城大比的日子提前了不少，你难道没有发现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吗？”&lt;/p&gt; 前世班主任的那些话又一次在这里听到了。&lt;/p&gt; 熟悉的用词，熟悉的语音语调。&lt;/p&gt; 高考之前一个月，班主任破天荒让他们看了一场足球比赛的最后五分钟，看完之后问他们有什么感想，班上同学都说中国男足踢球太垃圾了，若是想要看到他们走向世界，可能需要“家祭无忘告乃翁”了。&lt;/p&gt; 班主任板着脸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讲解员重复了一句话很多次……”&lt;/p&gt; 班上的同学异口同声道：“留给中国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lt;/p&gt; “是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们：“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lt;/p&gt; 一声怒吼，班上的同学全部趴在了桌子上。&lt;/p&gt; &lt;/p&gt; 第 22 章 房间里烛光不甚分明，魏山长的脸在一团昏黄的灯影里，忽而明亮忽而模糊。&lt;/p&gt;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盯住顾得欢，似乎等着她一个表态。&lt;/p&gt; “山长大人，我以后会尽早回来的。”&lt;/p&gt; 顾得欢赶紧乖乖表决心，多年的念书生涯让她明白了一个真理，当老师对你表示不满的时候，你要赶紧认错，要向老师表态你一定会努力学习。&lt;/p&gt; 魏山长皱了皱眉：“尽早回来？”&lt;/p&gt; 顾得欢呆了呆，难道还不够？&lt;/p&gt; “得欢，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该怎么样为自己打算。”魏山长缓缓站起，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像用了点力气，顾得欢觉得自己的一边肩膀不由自主朝下边沉：“得欢，你家住在西城，条件本只一般，为何你母亲要把你送到女学来念书，你难道不明白她的苦心？”&lt;/p&gt; 顾得欢点头：“知道，她想让我和别的姑娘看起来不那么一样。”&lt;/p&gt; “只是不那么一样吗？”魏山长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耐人寻味。&lt;/p&gt;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顾得欢耸了一下肩膀，顺带把魏山长的手朝上顶了一下：“我不觉得我能和女学里大户人家的小姐们一样，念上一两年书就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去，毕竟我家在西城，我娘又是和外祖父外祖母一起住着的，人家不免会轻视，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我又何必苦苦挣扎呢。”&lt;/p&gt; 魏山长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就是这样想的？以你的才情，便是王孙公子都配得上，你随便嫁个乡野村夫难道不是世间最可惜之事吗？”&lt;/p&gt; 面前站着的女子，生得面容姣好，一副灵气满满的样子，若是落入山野天天在灶台庭院间转来转去，那真真是白费了她这样的美好。&lt;/p&gt; 她天生就该是在高门大户里指挥着下人做事的夫人小姐。&lt;/p&gt; “山长大人，其实不是有钱才是幸福的，王孙公子又如何，若他不真心对你，天天拈花惹草，我为何不嫁一个真心真意对我的山野村夫呢？”顾得欢低低吟诵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多美好的事情。”&lt;/p&gt;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魏山长喃喃的将这两句诗吟诵了一遍，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lt;/p&gt; 顾得欢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惆怅。&lt;/p&gt; 果然每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有故事，魏山长也不例外。&lt;/p&gt; 你有故事我有酒……她好想向魏山长发出邀请，让她来说说过去的事。&lt;/p&gt; 然而她还没有机会开口的时候，魏山长忽然间又转变了神色，眼神从方才的迷离惆怅变成了清晰坚定：“得欢，你这傻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等到你长大以后才发现，那些只不过是你的想象而已。”&lt;/p&gt; “山长大人，或许你说的没错，但是我还是坚持我现在的想法，茫茫人海，每个人的行为处事都不同，或许我运气好，真能碰上呢。”&lt;/p&gt; 魏山长轻轻笑了起来，或许她觉得顾得欢想的很幼稚，只是她看向顾得欢的眼神轻柔了许多，没有原来那般凌厉：“你去罢，早些歇息，但需得记住，我们八月初就要动身去京城了。”&lt;/p&gt; “什么？八月初？”&lt;/p&gt; 顾得欢掐指一算，留给中国队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现在都六月末，一个多月的时间，难怪魏山长这样着急。&lt;/p&gt; “可不是八月初么？你还以为什么时候去？”魏山长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挥挥手：“好好儿念书去，我看好你。”&lt;/p&gt; “我会尽力的。”&lt;/p&gt; 顾得欢行了一礼，轻手轻脚从房间退出。&lt;/p&gt; 魏山长走到窗边，看着那个窈窕身影渐渐从竹林尽头消失，长长的叹息一声。&lt;/p&gt; “山长，叹息作甚？难道发现这位顾姑娘可能指望不上来？”一直在旁边站着未动的黄娘子走到了魏山长身边，眼睛也透过窗纱往外看去：“我觉得她的才情非凡，一般人难有她这般才思。”&lt;/p&gt; “我是觉得她看得太通透了，”魏山长摇了摇头：“越是通透的人，越是不容易被利用，因为她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我们可以利用的软肋。”&lt;/p&gt; 黄娘子低头想了想，轻轻叹息一声：“山长，有些事不必强求，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造化，若是无缘之人，我们便是再努力，只怕对她也没有任何裨益。”&lt;/p&gt; 魏山长没有回答她，视线落在了窗纱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当黄娘子准备告退之时，魏山长却忽然开口缓缓道：“我今晚才发现这纱上居然破了一个洞，可惜了这上好的茜纱了。”&lt;/p&gt; “哪里有一个洞呢？”黄娘子凑过去看了许久也没发现，魏山长伸手指了指一个地方，她这才恍然大悟：“山长，这不是破了一个洞，是绣花的时候在这处重复绣了一针，挤得这几格茜纱显得大了些，也算不得什么缺陷。”&lt;/p&gt; 魏山长摇摇头：“若没看到那也便算了，今晚忽然偏偏给看到了，还是将它换掉罢，否则在我心里头扎了根刺一般。”&lt;/p&gt; “是，明日我便让人仿着这窗纱花样开始绣，绣好了便换掉。”&lt;/p&gt; 黄娘子应了一声，低头退下。&lt;/p&gt; 魏山长一双凤目微微眯在一处，似乎依旧还在看那幅窗纱，又似乎在看纱窗之侧的那几竿翠竹，眼神有些迷离。&lt;/p&gt; 顾得欢回到住处，几间宿舍里灯火通明。&lt;/p&gt; 她忽然明白了魏山长为何如此生气。&lt;/p&gt; 精心培养的五个尖子生，其余四个努力勤奋又乖巧，就剩一个懒惰不思进取没有危机意识，怎么不让教练火冒三丈。&lt;/p&gt; 看起来自己得要假装认真学习了，免得被魏山长隔三差五找过去谈心。&lt;/p&gt; 第二日晚间，莫愁来荷园找她玩耍。&lt;/p&gt; 有钱能使鬼推磨，看门的婆子见着是莫大小姐，笑着让她进去。&lt;/p&gt; 这位莫大小姐可是有钱的主，每次她到荷园一趟，自己就能多点喝酒的钱。&lt;/p&gt; 此时的荷园十分的热闹，一架古琴摆在庭院中央，香炉里烟雾袅袅，一种甜甜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坐在古琴之后，两只纤纤玉手正在拨弄着琴弦，那叮咚作响的音符从琴弦上飞了出来，悠悠扬扬的消散在空中。&lt;/p&gt; “挽琼！”&lt;/p&gt; 莫愁走了过去，轻轻的拉了一下站在古琴一侧的童挽琼。&lt;/p&gt; “嘘！”童挽琼转身，伸手示意她噤声，附耳轻声道：“这位是魏山长请来教我弹琴的曹大家，当年我们女学在京城大比里获探花的苏小姐也是跟她学的琴。”&lt;/p&gt; 莫愁点头道：“果然琴艺精湛，弹得真美。”&lt;/p&gt; 她举目看了一眼，荷园里每个房间都有亮光，看起来大家都在认真努力的练习。&lt;/p&gt; “嗯，我还是去找得欢玩耍去。”&lt;/p&gt; 她轻手轻脚走到了窗边，眯缝着眼睛看了看里边，透过一片朦胧的窗纱，她还是能看到背对着门的椅子里坐着一个人，椅背那里散着几绺黑色的头发。&lt;/p&gt; “得欢！”&lt;/p&gt; 莫愁开开心心敲了下们，坐在床上的顾得欢探出了半个身子：“咦，莫愁，这么晚你还过来了？”&lt;/p&gt; 赶忙下床，踢里踏拉的一阵响，给莫大小姐开了门。&lt;/p&gt; 莫愁站在门边笑嘻嘻道：“闲着无聊就来找你啦……咦，你怎么把椅子弄成这样了？”&lt;/p&gt; 椅子上放了许多的书，最上边有一个布球，球上边兜了一大团黑色的绣线。&lt;/p&gt; 顾得欢把手指竖起放在唇间：“嘘！”&lt;/p&gt; “怎么了？”&lt;/p&gt; “最近魏山长和黄娘子都管束得很严，我们几个到亥时都不一定能睡。”顾得欢揉了揉眼睛：“为了应付检查，我只能这样弄一下了。”&lt;/p&gt; 她伸手把那个布球和书抱走，指了指椅子：“你坐。”&lt;/p&gt; 莫愁摆了摆手：“这椅子坐起来太硬了，咱们到床榻上坐着说话。”&lt;/p&gt; “好。”&lt;/p&gt; 顾得欢很开心，魏山长和黄娘子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念书，可就那几本薄薄的音律韵脚书，她翻了几天已经看得差不多，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事。不想总是在椅子上坐着，她索性堆了个假人放在那里，自己藏到了床上偷懒。&lt;/p&gt; “你这是在绣什么呢？”&lt;/p&gt; 莫愁坐上床榻就看到了一幅绣了几针的绸缎：“看起来挺大一幅的。”&lt;/p&gt; “秘密，不告诉你。”顾得欢把绣布扒拉到一边，伸直了腿，抬眼看到莫愁似乎有些不高兴，拉住她的手道：“等绣完了我自然第一个告诉你。”&lt;/p&gt; 听说她是第一个，莫愁立即又开心起来：“好，那我等着你告诉我的时候。”&lt;/p&gt; 顾得欢用力点头：“嗯嗯嗯。”&lt;/p&gt; 莫大小姐真是单纯又没有心机，只要一丁点甜，她就觉得很快乐。&lt;/p&gt; “得欢，你知道吗，四喜班那个女人真是厉害！”&lt;/p&gt; 四喜班那个女人？顾得欢皱了皱眉，想起了那张满脸粉墨的脸，都不知道她在这厚重的妆容下，究竟长什么模样。&lt;/p&gt; “就在我表哥要回京城的时候，她拉着那个落水的小姑娘冲了过来，说我表哥救命之恩无法相报，只能把这小姑娘送给表哥当丫鬟。”&lt;/p&gt; 说到此处，莫愁的脸孔露出了一丝不屑，嘴角拉出了一条斜斜的弧度。&lt;/p&gt; &lt;/p&gt; 第 23 章 驿站狭小，房间如鸽笼，推开的门漏出了一丝光，地上拖着黄色的灯影。&lt;/p&gt; 一个纤细的身影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犹豫了好半日，才用脚尖踢开了一点房门，侧着身子挤了进去。&lt;/p&gt; “公子，奴婢给你送洗脚水过来了。”&lt;/p&gt; 怯怯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惹人怜爱。&lt;/p&gt; 崔景行放下手中书卷，看着那个慢吞吞走进来的小姑娘，摆了摆手：“你且放下，回自己房间去罢。”&lt;/p&gt; 小姑娘抬起头，有些疑惑：“不用奴婢给公子洗脚么？”&lt;/p&gt; “我自己来就行。”崔景行转头喊了一句凝墨：“去取帕子过来。”&lt;/p&gt; “是。”&lt;/p&gt; 凝墨走到那姑娘面前，冲她抬了抬下巴：“小叶子，你走吧，公子素来不喜欢丫鬟们给他做这事，这里不用你管了。”&lt;/p&gt; 小叶子得了这话，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句，垂着手退了出去。&lt;/p&gt; “公子，这平白无故的多了个贴身丫鬟，不知道回府以后夫人会怎么说呢。”凝墨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块帕子，蹲下身给崔景行脱袜子。&lt;/p&gt; 崔景行皱皱眉，把脚伸进了那盆水里。&lt;/p&gt; “谁说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到时候我把她交给母亲去安排就行了，只不过……”他顿了顿话头，伸手揉了揉额头：“她为什么非要做我的丫鬟呢？”&lt;/p&gt; 凝墨蹲在那里给崔景行按脚，嘿嘿嘿的笑出了声：“还不是看着公子生得俊，想要到公子身边混个脸熟。”&lt;/p&gt; “说什么呢。”崔景行一只脚重重的踩了下盆底，水花四溅。&lt;/p&gt; “哎呀呀，公子，我可没乱说，本来就是这样嘛，姐儿爱俏，我看小叶子看你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呢！”凝墨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有些委屈：“她娘口里头说是要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但这里头究竟有多少弯弯道道，公子你自己去品品！”&lt;/p&gt; 崔景行没有说话，想起离开莫府的那一幕。&lt;/p&gt; 他和凝墨正准备上车，就听着后边有人高声喊“崔公子”，回头一看，却见四喜班那个妇人拉着落水的姑娘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了过来。&lt;/p&gt; “崔公子，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是她的再生父母，我们家为了报答公子，愿将小叶子送给公子做丫鬟，端茶送水照顾公子。”那个妇人行了个大礼，拉着小姑娘的手就朝马车那边凑。&lt;/p&gt; “这位大婶，我们府中已经有很多丫鬟了，您还是带着女儿回去罢。”凝墨赶紧在旁边替崔景行说话。&lt;/p&gt; 真真是开玩笑，宁德侯府什么时候缺丫鬟了，还得小姑娘以身相报么？&lt;/p&gt; “公子！”小姑娘娇怯怯的低着头，呜呜咽咽道：“我不想跟着学唱戏，我宁可去做丫鬟，还请公子怜惜我！”&lt;/p&gt; 崔景行看了那姑娘一眼，见她身子单瘦，似乎在瑟瑟发抖，心底升起了一丝丝同情。&lt;/p&gt; 世人都知道这戏班子里就没几个清白的，这小姑娘不想学唱戏，该是不愿意堕入那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儿里去。&lt;/p&gt; “你想做丫鬟？我可以与我姨妈说一句，你留到莫府做丫鬟便是。”&lt;/p&gt; 小姑娘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小叶子的命是公子救的，小叶子只想着给公子做丫鬟来报答公子再生之恩，还请公子恩准！”&lt;/p&gt; 见崔景行没有回答她，小叶子跪了下来，“咚咚咚”的朝地上磕了几个头：“公子，请成全小叶子这一点点心愿，小叶子虽然笨了点，可端茶送水这些活，小叶子还是能做的。公子若是不答应，小叶子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lt;/p&gt; 看着小叶子不断的磕头不肯起身，崔景行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劝才能让这姑娘打消做丫鬟的念头，恰逢此刻，舅父那边打发下人过来：“公子，可以动身了吗？我们家大人让我过来问一声。”&lt;/p&gt; “走罢。”崔景行点了点头，转身走上马车，地上跪着的小叶子也赶紧爬起身跟了过来，一只手抓住车厢的门板，凄凄切切道：“公子，你带上我罢，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lt;/p&gt; 那只手腕如枯枝般瘦削，看了让人心里头有那么几分难受。&lt;/p&gt; “还是跟着我回去，老老实实学唱戏罢。”那妇人抓住了小叶子另外一只手：“既然崔公子不愿意收你做丫鬟，你就该老实些，学唱戏有什么不好，你看看你姐姐，每日堂会唱下来，得多少赏银，七夕那日还有老爷给她送点首饰什么的，这样的日子你姐姐过得，难道你就过不得？”&lt;/p&gt; 小叶子抓住门板不放，叫喊声凄厉：“不，我不要学唱戏，我不要走我姐姐的路！”&lt;/p&gt; 她的眼睛望着崔景行，闪闪的泪光时隐时现：“公子，救我！”&lt;/p&gt; 崔景行犹豫了一下，最终拍了拍侧窗旁边的座位：“上来罢。”&lt;/p&gt; “多谢公子！”小叶子喜出望外，用力甩开了她娘的手，爬进了马车。&lt;/p&gt; 他来禹州一趟，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丫鬟，崔景行伸手扶额，他虽然同情小叶子，可却并没有想让她做贴身丫鬟的想法。&lt;/p&gt; 这一路上，小叶子和他说了自己的身世，她很小就被卖进了四喜班，那个妇人是班主夫人，她名义上是养母，但实际上是她的主子，从小她便做着丫鬟做的事情，还只有六七岁就要学着打扫房间洗衣做饭，自小他们逼着她学唱戏，原来想要她学旦角，师傅说她的声音不行，唱不了小旦，他们就让她学了翻扑武生，专在台上翻筋斗，后来年纪逐渐大了，师傅见她腿脚好，就让她顺势学刀马旦。&lt;/p&gt; 今日四喜班来莫府唱堂会，老爷夫人们点的折子戏里没她的角色，她就拿了笸箩来领赏钱，没想到有个老爷喝多了，见到她走近便伸出手来摸她，她生气避开，却惹恼了那人，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她，扑了过来想抓她，她忘记了木板是搭建在池塘上，向后退了一步，直接坠入湖水里。&lt;/p&gt; “公子，若非你今日出手相救，小叶子便没了命。”&lt;/p&gt; 说到此处，小叶子又泪光闪闪。&lt;/p&gt; “你错了，不是我救了你，是那位顾小姐救了你。”崔景行赶紧更正她：“若我不跳下去，自然还会有别人，我姨父府中下人肯定都会过来救你，毕竟今日是我姨父千秋，谁也不愿意出什么纰漏。你被救起来时已无气息，全靠顾小姐用她的法子救了你，若没有她在场，你此刻已经不在人世了。”&lt;/p&gt; “嗯，那位小姐的恩情小叶子也是记在心里的。”小叶子点了点头：“日后得见小叶子定然要感谢她的。”&lt;/p&gt; “你是她救的，当然是要给她做丫鬟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崔景行一本正经的告诉她：“现儿你已经跟着我在去京城的路上了，下回我来禹州时再送你去顾小姐家。”&lt;/p&gt; “崔公子……为何如此嫌弃我？”小叶子咬住了下嘴唇，畏畏缩缩的看了崔景行一眼：“难道公子觉得我粗手粗脚，不堪差遣么？”&lt;/p&gt; “不是，你做得很好，只是我不习惯丫鬟贴身伺候。”崔景行挥挥手让她离开：“没有我喊你，你不必再进来。”&lt;/p&gt; 小叶子半垂着头，挨着墙壁，一步步的走了出去。&lt;/p&gt; “公子，其实她挺可怜的。”凝墨给崔景行擦干脚，端了水盆站起身：“只不过我知道公子不会喜欢她在你房间里走出走进。”&lt;/p&gt; 崔景行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这些事儿别来劳烦我，回了京城你就带她去找院子里管事的妈妈，给她安排一个适合做的事情。”&lt;/p&gt; “知道了。”&lt;/p&gt; 凝墨端了盆走出房间，门边闪出了一个人，伸手来接水盆：“凝墨哥哥，这盆儿帕子就交给我罢，我去倒水，把帕子搓洗晾起来。”&lt;/p&gt; “小叶子，怎么你还没睡？”凝墨吃了一惊：“公子这边用不着你来伺候了。”&lt;/p&gt; 小叶子低着头，轻声道：“我是公子的丫鬟，这些活本该是我做的，凝墨哥哥，你把这些东西给我罢，我来弄。”&lt;/p&gt; “唉，你这又何苦呢。”凝墨摇了摇头：“你还是……”&lt;/p&gt; 话未说完，小叶子已经把盆子接了过去：“凝墨哥哥，没事的，你去歇息罢，公子救了我的命，我为他做点这样的事情都不行？”&lt;/p&gt; 她冲着凝墨笑了笑，转身走下了台阶。&lt;/p&gt; “小叶子！”凝墨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忍不住喊了她一句。&lt;/p&gt; “凝墨哥哥，有事情吗？”&lt;/p&gt; “进了宁德侯府，你需要记着千万别老是眼泪汪汪的，夫人会不喜欢。”&lt;/p&gt; 凝墨叮嘱了她一声，高门大户自然有各种禁忌，谁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下人成天哭丧着一张脸，想要在府里站稳脚跟，需得学会各种讨好卖乖。&lt;/p&gt; 笑得甜，才能得主人欢心。&lt;/p&gt; “知道了，多谢凝墨哥哥指点。”&lt;/p&gt; 小叶子朝凝墨欠了欠身子，端着水盆飞快的朝暗沟那边走了过去&lt;/p&gt; 凝墨望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心里忽然起了一阵涟漪。&lt;/p&gt; 小叶子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是好看，比她眼泪汪汪的时候美多了，就像三月里的一朵花儿，那花蕊在春风里颤颤巍巍，带着一丝丝甜。&lt;/p&gt; ※※※※※※※※※※※※※※※※※※※※&lt;/p&gt; 今天要出远门，没时间码字，明天上午九点不会有新章掉落，非常抱歉~~入V（下了收藏夹）以后会保持双更的~~相信我，某烟是坑品良好的作者噢！&lt;/p&gt; &lt;/p&gt; 第 24 章 宁德侯府坐落在京城南大街之上，出门朝前不过半里之遥便是御道街，卯时还未到，天刚蒙蒙亮，御道街上便车马辘辘，大周重臣们都坐车前往金銮殿早朝。&lt;/p&gt; 此刻已经是辰时，街道上车马行人并不多，挨着墙走着几个管事，行色匆匆。&lt;/p&gt; 一辆马车在宁德侯府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的司阍见着那车，赶紧上前来迎：“二公子回来了。”&lt;/p&gt; 他讨好的掀起马车帘幕，半弯着腰在一边候着，见到首先跳出了一位身形单瘦的姑娘，不由得一愣：“你是……”&lt;/p&gt; 府中的人皆知二公子不喜欢随身带着丫鬟走，此番出门也就带了书童凝墨，不知为何却带回了一个姑娘？那司阍不由得偷偷打量了那姑娘一眼，见她身量未足，面容憔悴，只是眉眼生得还不错，柳叶眉细细弯弯，眼中似有秋水潋滟。&lt;/p&gt; 现儿年纪还小，若是长大了，应是人见人爱的美人儿。&lt;/p&gt; 司阍当下暗暗寻思，原来不是二公子不喜欢贴身丫鬟，只是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个贴身丫鬟而已。&lt;/p&gt; 当下看崔景行的目光便有些不同。&lt;/p&gt; 这高门大户里头，丫鬟变通房再升姨娘的事情再寻常不过，二公子满十六的时候，侯夫人曾替他选了个丫鬟做屋里人，可是二公子婉拒了，只说自己要专心念书不需要什么红袖添香，这个丫鬟还是继续好好的伺候祖母便是。侯夫人不快，二夫人赶紧做了个转圜，把那丫鬟放在自己屋里，只说等到二公子及冠便放去他屋子里去。&lt;/p&gt; 这事情传出来，大家都有些震惊。&lt;/p&gt; “长者赐，不敢辞”，侯夫人作为二公子的祖母，赐个屋里人给他，便是不喜欢也得要接了，放到屋子里便是，可没想到二公子竟然直接拒绝了。再说了，哪个大家公子没有屋里人？有些人家，公子还不到十六岁，就有丫鬟们爬了床做过云雨之事的，这位二公子却是奇怪，对于男女之事似乎丝毫不上心。&lt;/p&gt; 大夫人的长公子，也是在十六岁上头便有了屋里人，过了四年，这屋子里已经有了三个丫鬟贴身伺候着，听说这三人经常为长公子争风吃醋，甚至有一回还在院子里头厮打，闹了好大一个笑话。&lt;/p&gt; 两位公子比较着，大伙儿都觉得二公子要比长公子不懂世故也不解风情，可又隐隐约约的觉得二公子这人品行不错，做人有原则，不随便。&lt;/p&gt; 而今日见他居然带了个姑娘回府，司阍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看走了眼。&lt;/p&gt; 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男人不喜欢好看的姑娘，只是合不合胃口而已。&lt;/p&gt; 崔景行丝毫未曾料到在小叶子下车的刹那，司阍居然想了这么多，他坦坦然跳下马车，昂首进了大门。&lt;/p&gt; “景行，你可去见了祖母？”崔二夫人一只手拿了茶盏盖子，磕了磕白瓷盏子，茶水荡漾起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茶叶在涟漪间沉沉浮浮，似利箭般起落。&lt;/p&gt; 崔景行点点头：“回母亲话，我先去见了祖母，送了些禹州特产再过来的。”&lt;/p&gt; 崔二夫人满意的笑了起来：“合该如此……你姨妈身子是否健朗？”&lt;/p&gt; 崔景行于是赶紧跟崔二夫人说起了禹州见闻，从莫府寿宴说到禹州女学，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崔二夫人很感兴趣，满脸微笑的听着儿子说话，一边不住的问了些她想要知道的问题。&lt;/p&gt; “此次前去可见着你表妹莫愁了么？女大十八变，应该生得花朵一般美貌了。”&lt;/p&gt; 一边提问，一边眼睛觑着崔景行的表情。&lt;/p&gt; “他们都说莫愁表妹长得像她姨妈呢，怎么会不美。”&lt;/p&gt; “像姨妈？”崔二夫人愣了愣：“哪个姨妈？”&lt;/p&gt; “大姨。”崔景行笑了笑：“都说她和大姨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的。”&lt;/p&gt; 崔二夫人回过神来，把茶盏搁到了桌子上：“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编派起你母亲来了。”&lt;/p&gt; 虽然话里有些嗔怨，可眼角却带着笑。&lt;/p&gt; 儿子变着法子夸她美，心里自然得意。&lt;/p&gt; “母亲，我可没撒谎，众人都这般说，”崔景行讨好卖乖：“都说莫愁表妹是禹州城里的大美人呐。”&lt;/p&gt; “众人都说？”崔二夫人笑吟吟望向了儿子：“你觉得呢？”&lt;/p&gt; “当然是美人了。”崔景行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另外一个姑娘，明眸善睐巧笑嫣然，而且又冰雪聪明，那方是难得一见的真美人。&lt;/p&gt; 崔二夫人点了点头，又开始问起崔府里头的事情，母子两人说了好半日，崔二夫人才放了崔景行回自己院子歇息：“这舟车劳顿的，你且回去好生睡一觉，等晚膳之时再去拜见祖父。”&lt;/p&gt; 带着崔景行转身出了大堂的门，一个婆子从后边的小门走了进来，凑到崔二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公子带了个姑娘回府。”&lt;/p&gt; “什么？”崔二夫人挑眉：“他竟然没告诉我！”&lt;/p&gt; “方才行园的管事婆子过来找老奴，说凝墨带了一个姑娘回去，说公子让她来找夫人，看看怎么安排。”&lt;/p&gt; “怎么安排？”崔二夫人站起身来，转身就朝外头走：“我倒是要看看，是带了个什么样儿的人回来了？怎的也不知会我一声，却只是让凝墨去找你？”&lt;/p&gt; “老奴也不知道。”婆子半低着头，声音也压得低低：“老奴也未曾见到那个姑娘。”&lt;/p&gt; “走，瞧瞧去。”&lt;/p&gt; 崔二夫人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居然入得了儿子的眼。&lt;/p&gt; 两年前，婆婆送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香环过来给儿子做屋里人，被儿子拒绝了，崔二夫人气得差点吐血。&lt;/p&gt; 香环长相不错且不提，主要是她的身份让崔二夫人感受到了婆婆对儿子深深的喜爱。&lt;/p&gt; 婆婆有四个贴身丫鬟，当年大夫人想替儿子崔景程讨一个丫鬟做屋里人，却被婆婆拒绝了，她还记得那日婆婆满脸不高兴的模样：“我就这么几个贴心人儿，你居然想要把她们从我身边讨走，存的什么心？”&lt;/p&gt; 崔二夫人见着大嫂那脸黑黑的模样，心里头挺得意，大嫂素日里各种算计，也有失算的时候。&lt;/p&gt; 两年后崔景行满十六，侯夫人将香环送了过来，说要指给二公子做屋里人，她心里头高兴，满口答应，没想到却被儿子直接回绝了：“母亲，我现在一心向学，哪里需要什么屋里人？再说了，日后若是我媳妇知道我屋里头还放着个这样的人，您要她怎么想？”&lt;/p&gt; 崔二夫人气得骂了不开窍的儿子一顿，然而崔景行意志坚定，居然自己跑去祖母那边表明立场：“大丈夫尚未成功立业，哪有儿女情长的私心！”&lt;/p&gt; 侯夫人倒也没坚持：“那就将香环送回来罢。”&lt;/p&gt; 明面上没什么，可崔二夫人瞧着侯夫人的模样心里头有些打鼓：“老太君，香环暂时放到我房里，等行儿及冠了再放到他院子里去罢。”&lt;/p&gt; 侯夫人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lt;/p&gt; 从大堂出来，崔二夫人的后背都湿了——行儿哪能这样不识抬举呢？&lt;/p&gt; “哼，老夫人送的屋里人不要，却到外边带回了一个狐狸精，这让老夫人知道了该怎么想！”崔二夫人气冲冲的坐软轿到了行园，下了软轿一阵风似的踏过了院门。&lt;/p&gt; 前院是小丫头子们住的地方，此刻有几人在打扫庭院，有几人真是丢沙包儿玩，见着崔二夫人进来，众人都赶紧行礼：“二夫人安。”&lt;/p&gt; “林妈妈呢，她在哪里？”&lt;/p&gt; 崔二夫人生气的瞪了那几个小丫头们一眼，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何夫人会如此愤怒。&lt;/p&gt; “二夫人，”一个老婆子匆匆忙忙的从抄手游廊那边转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二夫人，这个就是公子带回来的那位姑娘。”&lt;/p&gt; 崔二夫人定睛一看，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lt;/p&gt; 出乎她的意料，这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干瘦的身子没有什么起伏，巴掌大小的脸，一双眼睛还算生得不错，水灵灵的。&lt;/p&gt; “二夫人，这个丫头叫小叶子，凝墨方才和我说，公子让他转告夫人，让您给她安排点事情做。”林妈妈佝偻着背上前，巴巴结结的凑到了崔二夫人身边：“不管什么事情都行，就是不用放到行园的内院来。”&lt;/p&gt; “嗯，”崔二夫人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才像话，否则侯夫人那边该怎么交代呢：“你自己瞧着安排便是，这行园的活计哪些吃紧一点，你就安排她去做罢。”&lt;/p&gt; 崔二夫人瞅了一眼小叶子：“凡属进了侯府的丫鬟都要改名字，你便叫新叶罢。”&lt;/p&gt; 小叶子点了点头，向崔二夫人行了一礼：“多谢夫人赐名。”&lt;/p&gt; 这事情就算搞定，崔二夫人发现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事，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移步走进了内院顺便去看儿子，却发现他不在院中。&lt;/p&gt; “公子去哪里了？”&lt;/p&gt; “听凝墨说他们要去白石书院，公子说秋闱就在眼前，他要多看些书。”&lt;/p&gt; 崔二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景行也忒用功了些，这念书不在一时，为何这般匆忙。”&lt;/p&gt; 按着宁德侯府的地位，家中子弟即便是不参加科举，也能通过征辟举荐之类的途径获得一官半职，可崔景行却不愿意走这种捷径，他总是说不愿意靠祖荫去入朝为官，他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天子的肯定。&lt;/p&gt; 崔二夫人在这事上挺支持儿子的做法。&lt;/p&gt; 能不能考中进士还另说，主要是有这种志气就已经比大房的那位崔景程胜了三分。&lt;/p&gt; &lt;/p&gt; 第 25 章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八月初，树上有些叶子的绿色已经渐渐被浅黄侵袭，慢慢蜕变成了一页时光的记忆，禹州城里开始有了一点桂花的香味，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除非用心去闻，方才能感受到那一绺浅浅的香。&lt;/p&gt; 禹州女学门口停着两辆马车，皆是清油帷幕深掩，侧面帘子也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边坐着的人。&lt;/p&gt; 顾敏拉住顾得欢的手，千叮咛万嘱咐。&lt;/p&gt; “在外头要好好照顾自己。”&lt;/p&gt; “娘，我知道呐，您就放心罢。”&lt;/p&gt; 顾敏拿出一个荷包，拎在手里颇有些分量：“你且拿着这个，京城那边少不得要花钱，若是要打点什么的……”&lt;/p&gt; 顾得欢解开荷包口子的丝绦，一抹亮白颜色闪过。&lt;/p&gt; “娘，我不用银子，够花了。”&lt;/p&gt; 这次去京城，禹州女学包吃包住，简直是公费旅游，美滋滋。&lt;/p&gt; 前世她参加奥赛的选拔，学校里还收了两百块的杂费，那可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单单从这点来看，禹州女学完胜那个XX附属中学。&lt;/p&gt; 而且，昨晚为了给她们鼓舞士气，魏山长还给她们许诺，谁要是能夺第一名，奖励银子一千两。&lt;/p&gt; 顾得欢听了并不动心，这个第一名只是个画出来的大饼，定然吃不到。&lt;/p&gt; 魏山长又继续公布奖励条件，榜眼奖五百两，探花两百。&lt;/p&gt;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相信只要自己银子奖励到位，这五位弟子不会不奋力拼搏。&lt;/p&gt; 顾得欢把那个荷包推了回去：“娘，真的不用给银子……”&lt;/p&gt; 这点银子拿去京城打点，怕是只够塞给那些看门的，要贿赂评委，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lt;/p&gt; “得欢，娘真的不放心。”顾敏眼睛里闪着泪花：“这么多年来你还从未曾离开过娘身边，这次去京城，来回差不多得二十多日，叫娘如何放心得下。”&lt;/p&gt; 顾得欢伸出手，抱住了顾敏。&lt;/p&gt; 顾敏并不知道，她的女儿早就离她而去了，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另外一个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lt;/p&gt; 虽然顾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顾得欢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她的亲妈哪里比得上顾敏对她这般一心一意的好，她既然代替了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享受这片亲情，那也要代替她孝顺她的娘亲。&lt;/p&gt; “娘，你好好保重，我一切都会好好的。”&lt;/p&gt; 此刻的顾得欢很动静，她眼眶湿润泪眼朦胧，一种浓浓的离别之情几乎让她要冲口而出“爱老虎油”，可忽然间又清醒过来，用力拥抱了顾敏一下：“娘，你别刺绣到这么晚，等我从京城拿了好成绩回来，女学会有银子奖给我，咱们就拿这银子去开个小绣坊，不用把绣品寄售到苏州去了。”&lt;/p&gt; 顾敏被她这话逗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可说得轻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lt;/p&gt; 顾得欢昂首挺胸：“不仅魏山长，就连京城白石书院的山长大人都赞我有这份实力。”&lt;/p&gt; “你呀……”&lt;/p&gt; 顾敏叹了一口气，抓紧了顾得欢的手：“能够得奖更好，若不能也无妨，只要你平平安安便好。”&lt;/p&gt; 禹州城谁人不知她的女儿要代表女学去参加京城大比了？女学里那么多学子，魏山长偏偏就挑中了她的得欢！就算京城拿不到好成绩又如何，至少得欢已经在禹州城里算拔尖儿了的——再怎么着，也比那个沈玉儿要强了千百倍！&lt;/p&gt; 女儿有了出息，顾敏心中得意，自己吃的苦总算是有了回报，现儿尝起来甜丝丝的。&lt;/p&gt; 此时，就听马蹄嘚嘚作响，一辆马车朝女学这边飞奔而来。&lt;/p&gt; 车厢壁用的是素白色蜀锦底色，暗色的波纹上绣了一幅游春图，淡蓝色的天空绿色的田野，灰白江水之侧，有几匹马在草地上踟蹰。&lt;/p&gt; “哎呀呀，总算是来了。”&lt;/p&gt; 站在顾得欢身边的莫愁兴高采烈的拉住了她：“得欢，坐我的马车。”&lt;/p&gt; 黄娘子赶紧制止：“莫大小姐，得欢需得与我们一块儿走。”&lt;/p&gt; 莫愁有些不高兴：“大家都是一块儿去京城的，我找个人陪都不行么？到了京城以后我先送了得欢与你们一块儿去住的地方，这也耽搁不了什么时间。”&lt;/p&gt; “这……”&lt;/p&gt; 黄娘子有些为难，看了看不远处的魏山长：“只怕山长大人不会答应。”&lt;/p&gt; “我与山长大人去说。”&lt;/p&gt; 莫愁甩了甩衣袖，飞快的走到了魏山长身边，未几，开开心心的回来了。&lt;/p&gt; 顾得欢从她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她成功了。&lt;/p&gt; 虽说魏山长强调女学一视同仁，但实际上怎么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莫府作为禹州最有名气的人家，魏山长自然要给莫愁几分面子。&lt;/p&gt; “我们走。”&lt;/p&gt; 莫愁笑嘻嘻的拉着顾得欢的手爬上了马车。&lt;/p&gt; 京城离禹州不算特别远，但毕竟这个朝代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靠着马车行走，摇摇晃晃的也得七八日才能到。&lt;/p&gt; 莫愁拉了顾得欢和童挽琼两人与她共乘，莫家的马车宽大，三个姑娘加上贴身丫鬟白芍绿意，也不算挤。&lt;/p&gt; “我就爱和你们俩说话，蒋大小姐她们有些无趣。”莫愁吃着蜜饯，笑眯眯的，就像一只偷到了糖吃的小老鼠，特别可爱。&lt;/p&gt; 蒋红英宋俐灵和龚雨珣都是出自禹州城的大户人家，她们的家世与莫愁相似，所见所闻言谈举止也很相似。同类之人呆在一处便不会觉得有什么新鲜，而遇到和自己生活完全不同的人，通过她们了解到不同的生活，自然更加有趣。&lt;/p&gt; 一路上顾得欢受到莫愁的照顾，吃得好住得好，完全没感受到车马劳顿，到了京城的时候，她自己感觉还胖了些。&lt;/p&gt; 到达京城将近中秋，京城女学已经将学生们都遣散回家。&lt;/p&gt; 中秋佳节自然是要与家人团聚，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家借着中秋为自家女儿择婿，少不得要让她们回去，躲在帘子后偷偷的看一眼未来夫婿。&lt;/p&gt; 然而京城女学并未因为学生回家而冷清，此刻正是热闹时分，因着大周各地州郡的女学前来参加京城大比的姑娘们都统一住在京城女学。&lt;/p&gt; “好多的马车啊。”&lt;/p&gt; 童挽琼掀开马车侧窗帘子，看了一眼女学大门，不由得喊出了声。&lt;/p&gt; 顾得欢凑过去看了一眼，也被这阵势唬了一跳。&lt;/p&gt; 门口的那块地坪里，密密挤挤的停放着不少马车，堪比前世的停车场，只不过那块场地停的都是汽车，此刻眼前见着的是无数马匹，地上还有一坨坨的马粪。&lt;/p&gt; “我住在朱雀街我舅舅府里头，你们若是得空可以去那里找我玩。”&lt;/p&gt; 莫愁向顾得欢和童挽琼告别，有些依依不舍。&lt;/p&gt; “你有空也可以来找我们来玩，”顾得欢冲她挥挥手：“那些贵人府第，岂是我们能进得去的？即便是进去了，万一不懂礼数冲撞了贵人，我们可吃罪不起。”&lt;/p&gt; 莫愁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既然你不愿意过去，那我来找你们。”&lt;/p&gt; 童挽琼看着那辆辘辘远去的马车，叹息一声：“莫大小姐真是好家世，京城里还有亲戚，还是侯府这种大富大贵人家，她以后定能嫁得很好……嗯……我觉得她可能会嫁给她那个表哥，生得很俊的那个表哥。”&lt;/p&gt;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运，何必羡慕别人？咱们只要过好自己这一生就够了。”顾得欢安慰她：“我与你一样，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我们甚是可怜，但又有谁知道我们与母亲在一处时的快乐？”&lt;/p&gt; 童挽琼想了想，点头道：“没错，确实如此。”&lt;/p&gt; 两人相视而笑，携手走向了禹州女学的马车。&lt;/p&gt; 京城女学果然气派不凡，从整体布局到细节，都比禹州女学要精致不少，极大的前院里建造了一座大殿，三出三进的院子，主殿供奉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lt;/p&gt; 顾得欢迈步跨过门槛，一抬头就见着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坐在莲花之上，慈眉善目嘴角微扬，双手合十于胸前，似正在为众生祈祷。&lt;/p&gt; 佛像前有一个大香炉，炉中有极粗的几柱香，白色的烟雾袅袅，不住的朝上边飞升。&lt;/p&gt; 香炉前有一排排蒲团，不少年轻姑娘手持着香烛正在跪拜。&lt;/p&gt; “我们拜一拜观音菩萨罢，让她保佑我们心想事成。”童挽琼兴致勃勃的走到左侧的功德箱那边，捐了些香火钱，功德箱之侧的尼姑给了她一封香，她拿了走到一个蒲团前边，倒头就拜。&lt;/p&gt; 顾得欢站着看了看，这时候蒲团已经被占满了，她正准备离开，功德箱那边的尼姑却招手喊她：“施主，你且给大士上三炷香罢。”&lt;/p&gt; “我……”&lt;/p&gt; 顾得欢抬眼看了一下那个尼姑，忽然却愣住了。&lt;/p&gt; 尼姑的眼里有一束精光出现，渐渐向她逼近，几乎让她无处遁形。&lt;/p&gt; 顾得欢有片刻迷茫，感觉到自己忽然坠入一团云雾，正在朝深不见底的悬崖掉落，身边有“哗啦啦”的风声。&lt;/p&gt; 好像有哪里不对，就如前世她落水的刹那，耳边正是这种诡异的响声，平静中的一点异响，格外清晰。这次是要坠落到何处？顾得欢心中恐惧，眼前闪过顾敏的一张脸。&lt;/p&gt; 不，她和顾敏相伴十年，母慈子孝，她还不想就这样失去这份温情。&lt;/p&gt; 顾得欢咬了咬牙，收拢了心神，努力提了一口气，朝上猛然一跃，顷刻间那幻境全然消失，她双手按在功德箱上，全身虚弱。&lt;/p&gt; “师太，既然要我给慈悲大士上香，还请将香赐我。”顾得欢凝神聚气，冲着那尼姑笑了笑。&lt;/p&gt; 那笑容，真真是艳若桃李，胜过春风。&lt;/p&gt; “姑娘好面相。”&lt;/p&gt; 瞬间，尼姑灼灼逼人的气势忽然消弭，就如潮水涨落，只是弹指间的事情。&lt;/p&gt; 她笑吟吟的望着顾得欢：“姑娘，贫尼看你面相不凡，能否进内室说话，让贫尼好好给你看上一看？”&lt;/p&gt; 顾得欢笑着行了一礼：“师太青眼相加，得欢岂敢不从命？还请师太带路便是。”&lt;/p&gt; &lt;/p&gt; 第 26 章 静室里真真是安静，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lt;/p&gt; 墙壁上一个大大的“佛”字，好像是镶嵌在土黄色墙面，有一种立体感。&lt;/p&gt; 顾得欢望着这个字，心里的那种不安渐渐的隐没，她仿佛回到了昔年高考的第一天。甫才踏入考点，她心情没来由的紧张，她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一场考试，若是考试失利发挥失常，考上的不是双一流大学，她的父母会拿这个理由来堵她的嘴。&lt;/p&gt; “不过是一般大学，念了也是去打工，不如早些去打工。”&lt;/p&gt; 她不能输，顾得欢心中上上下下，站在考室门口，心神不宁。&lt;/p&gt; 如果这个状态去参加高考，肯定不行，顾得欢不停的掐自己的手，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越是想要冷静便越不能安心，心跳得越发厉害，脑袋里昏昏沉沉一片。&lt;/p&gt; 直到她走进考室，见到黑板上几个很大的字，忽然间就心神安定了许多。&lt;/p&gt; 就如有一只手，正在轻轻抚摸过她的头顶。&lt;/p&gt; 沉着冷静细心守纪。&lt;/p&gt; 这八个字在她的眼前浮现，给了她一种特别的感觉。&lt;/p&gt; 此刻间，她见着那个佛字，安定感渐渐滋生，她好像从那个字上得出了力量一般，坦然面对坐在正对面的老尼。&lt;/p&gt; “施主的面相很奇怪。”&lt;/p&gt; 老尼姑的手转着手里的佛珠，一颗又一颗，不徐不疾。&lt;/p&gt; “请问师太，小女子面相有何奇特之处？”顾得欢抬眼，微微一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说我面相奇怪呢。”&lt;/p&gt; “我看面相素来很准，虽比不得顶级的相士，但在大周也算得上一流，”老尼姑大言不惭的把自己的排面告诉了顾得欢，接下来话锋一转：“然而我方才看了许久，却始终看不清姑娘的运程来。”&lt;/p&gt; 顾得欢挑眉：“师太用的是看不清这三个字，言下之意是看到了一些，只是看不清，对否？”&lt;/p&gt; 老尼姑脸色一变：“是。”&lt;/p&gt; “那师太看到了哪些呢？”&lt;/p&gt; 老尼姑的手指一滞，佛珠也停住了。&lt;/p&gt; “施主，贫尼看不准的面相自然不能说，否则万一误导了姑娘，那便是罪该万死。”&lt;/p&gt; 顾得欢微微有几分怒气，这老尼姑纯粹是吃饱了撑着找人消遣不成？在功德箱之侧她说要帮自己看面相，等着到了静室里看了许久，却说她的面相不能说？那喊她进来是什么意思，就是让她多看几眼？&lt;/p&gt; “施主，贫尼绝不是在耍戏施主，”那老尼姑似乎有读心术，一脸歉意的望着她：“贫尼也觉得耽搁施主时间实属不该……”&lt;/p&gt; 沉吟间，她走到靠墙的多宝格那边，从上边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姑娘，这里边是一串开过光的手钏，贫尼送了这个给你赔罪罢。”&lt;/p&gt; 顾得欢愣了愣，这老尼姑倒也讲理，知道浪费了自己辰光，马上送一串手钏给自己赔礼道歉。&lt;/p&gt; 既然如此，也不与她计较，接过那串手钏戴上，含笑谢过那老尼姑，慢慢从静室踱步而出。&lt;/p&gt; 低头看了看手上，那串手钏颗颗圆润饱满纹理清晰，抬起手腕放到鼻尖下，还能闻到一点点淡淡的清香。&lt;/p&gt; 顾得欢不识得这手钏的质地，也不知道是小叶紫檀还是海南黄花梨，只不过它能被收藏在京城女学的观音殿里，绝不是旅游景点那些五块钱一串的大路货，总该是个珍贵的。&lt;/p&gt; 没想到自己如此走运，方才进了京城便有奇遇。&lt;/p&gt; 只不过那老尼姑说她面相奇特，也不知道奇特在哪里。&lt;/p&gt; 顾得欢捏住了一颗木头珠子，心中暗自揣测，她能从后世穿越到大周，定然是有些机缘的，否则上天为何偏偏就选中了她来穿越轮回？&lt;/p&gt; “得欢，得欢！”&lt;/p&gt; 童挽琼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方才你跟着那尼姑去哪里了？”&lt;/p&gt; 顾得欢笑了笑：“那位师太说给我看个面相，需得在清净的地方才能看得准，我便更她去了静室。”&lt;/p&gt; “真的吗？她说你的面相如何？可是大富大贵命？”童挽琼羡艳不已：“为何没有师太主动说要给我看相？”&lt;/p&gt; “你若是想让人看相，那咱们得去找个相士给看看，师太不一定精于此术。”顾得欢淡淡道：“我觉得她应该擅长念佛，因为方才她瞅了我好半日，结果却跟我说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不能跟我说，我便疑心她是个骗子。。”&lt;/p&gt; 童挽琼“噗嗤”一笑：“你说的没错，我或许是该找个相士想看。”&lt;/p&gt; 两人说说笑笑，挽着胳膊朝中庭去了。&lt;/p&gt; 夜渐渐的深了，乌蓝的天空里只余得几点稀疏的星子，衬得夜空里那轮明月越发的亮了几分。今日是八月十三，但这月亮却已经很圆，白玉盘一般捧在天空，引得众人都时不时朝天上看一眼。&lt;/p&gt; 空慧师太坐在静室里，一只笔在手，不住的抄录着经文，她下笔有些慢，每抄一个字就会停下来看一看，似乎想要看清楚自己写得怎么样。&lt;/p&gt; “今日你看了几个姑娘的面相。”&lt;/p&gt; 香炉那一侧，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头发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髻边插着一支金簪子，映着烛光，闪闪的发着亮。&lt;/p&gt; 从她的打扮来看，穿着很一般，似乎是哪家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lt;/p&gt; “这两日来女学参加大比的小姐众多，贫尼实在能力有限，只能挑一些看上去命格不错的相了几眼，”空慧大师一只手抓住衣袖，一只手把羊毫紫竹笔放在砚池上，抬起眼皮道：“贵人想让我寻的那个人，却暂时未见。”&lt;/p&gt; “未见？”老妇人似乎有些失望：“京中女学的贵女们，大师都已经看过面相，也说未曾见着那人，不知道这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出现。”&lt;/p&gt; 空慧大师静静的看着她：“欲速则不达，贵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机缘未到，勉力而为之，定会前功尽弃。”&lt;/p&gt; 她的目光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威严，在她的逼视下，那老妇人身形渐渐委顿，不复方才的那般挺拔。&lt;/p&gt; “我把大师的话回禀贵人。”&lt;/p&gt; “去罢，把我的话一字不差的带给她，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便会知道。”&lt;/p&gt; “是。”&lt;/p&gt; 老妇人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静室。&lt;/p&gt; “师父，你为何不告诉她今日你相过的那位顾姑娘……”&lt;/p&gt; 立在旁边的中年尼姑有些没忍住：“我瞧着贵人实在是为这事挂心，隔三差五的派心腹来打探信息，也不怕被人瞧见走漏风声，师傅为何不随意拿一个出去安了她的神？”&lt;/p&gt; 空慧大师忽而立起，走到那中年尼姑身边，眼神变得深邃。&lt;/p&gt; “静仪，我是如何教导你的？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为了自己轻松胡乱推个人出去，若是那人因为我的缘故丢了性命，那我又如何能心安？”&lt;/p&gt; “师傅，可我看出顾姑娘眉间有紫气，此乃大贵之象，为何就不能是她？”&lt;/p&gt; 那个叫静仪的尼姑有些不服气：“弟子觉得或许就是她。”&lt;/p&gt; “静仪，以你的修为只能看出一点紫气，”空慧大师伸手拍了拍静仪的肩膀：“需知顾姑娘的面相绝不只是单单有紫气而已。”&lt;/p&gt; “师父，那您看到了什么？”&lt;/p&gt; 静仪有些好奇。&lt;/p&gt; “天机不可泄露。”空慧大师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顾姑娘的面相不简单。”&lt;/p&gt; “那弟子是不是要多多关注她几分？”&lt;/p&gt; “不必，我们已经遁入空门，尘世间这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空慧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徐徐道：“我给人看面相，只不过是想保住咱们的观音殿而已，否则我如何会受制于人做这些事情？静仪，你还年轻，以后慢慢体悟便会知道这个中原因了。”&lt;/p&gt; “是的，师父，弟子一定谨记师命。”&lt;/p&gt; “你去罢，把晚课补足便歇息去罢。”空慧大师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今晚我还要抄完这本经书。”&lt;/p&gt; “师父……”静仪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经书，半开半闭，也不知道师父抄到了哪里。&lt;/p&gt; “去罢，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lt;/p&gt; 空慧大师转身，坐回了桌子旁边。&lt;/p&gt; “是。”静仪没有坚持，行了一礼，从静室退出。&lt;/p&gt; 空慧大师眯缝了一双眼，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lt;/p&gt; 她生得娇艳动人，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看去便与一般的十六七岁少女没有什么两样。&lt;/p&gt; 她眉间确实有若隐若现的紫气，而且命主贵格。&lt;/p&gt; 但是有修为的相士定能看出，这紫气下还有一道浅浅的黑色和一道浅浅的白色，这三种颜色交织在一处，此消彼长，或退或进，让她根本看不出来顾姑娘的命程究竟是何走向。&lt;/p&gt; 空慧大师拈起笔，笔杆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落不下笔去。&lt;/p&gt; “但愿……”空慧大师喃喃道：“但愿那串手钏能压住她的那抹黑色，不要让邪灵占了上风。”&lt;/p&gt; 紫色，大富大贵之象；黑色，从相面来看是不好的迹象，邪灵灾祸，皆起于黑色一脉；而白色却代表着此人生性低调不喜张扬。&lt;/p&gt; 三种颜色任意拎出一种来说都有自己的命数，而三种颜色混合在一处，这却让空慧大师实在没办法判断这人的命数究竟会归于何处。&lt;/p&gt; 这位顾姑娘，真是让人解不透。&lt;/p&gt; &lt;/p&gt; 第 27 章 一大早魏山长和黄娘子就把几位姑娘喊了过去。&lt;/p&gt; “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也该出去转一转。”魏山长望着几个年轻小姐，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和蔼笑容：“黄娘子，你陪她们到外边去透透气罢。”&lt;/p&gt; 顾得欢暗暗点头，大考之前放松心情，自然是极好的事情。想当年参加高考前的那一个下午，老师甚至还带他们去学校外边那条小水沟旁边钓小龙虾，竹竿上绑一小块猪肝，放下去就能钓上来一只，没多久两只桶子都是满满的。&lt;/p&gt; 黄娘子领命，带了五个姑娘出了女学大门。&lt;/p&gt; 甫才上马车，众人就开始提要求。&lt;/p&gt; “黄娘子，您知道锦绣阁吗？听说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只穿它家做的衣裳，好想去看看里边的绣品究竟是何等精致。”&lt;/p&gt; 蒋红英这趟进京还有私用，她想去锦绣阁买点好看的绣品，拿回去给家里的绣娘研究也行，囤几件做嫁妆也好。&lt;/p&gt; “我们先去看璇玑阁罢，听说那里的首饰很精致……”&lt;/p&gt; “不不不，我们还是去宝相寺罢，听说那里的签特别准，咱们要不要去抽一支呀？”&lt;/p&gt; 童挽琼的提议一出，大家都统一了口径：“黄娘子，你先带我们去宝相寺抽签罢。”&lt;/p&gt; 等着她们终于定下目标，黄娘子点了点头：“好，那就去宝相寺。”&lt;/p&gt; 众人欢呼：“黄娘子真好。”&lt;/p&gt; 黄娘子朝她们瞥了一眼：“若是我不答应，你们心里肯定在暗戳戳骂我不近人情。”&lt;/p&gt; “哪能呢，”童挽琼笑嘻嘻道：“不管娘子答不答应，我们都是尊重娘子的。”&lt;/p&gt; 顾得欢低头，忍着笑。&lt;/p&gt; 昨日和莫愁要分开的时候，莫愁告诉她们可以去宝相寺抽个签：“我表姐说那里的签特别准，她好多姐妹交都应验了呢。”&lt;/p&gt; 童挽琼当时就向往不已：“我们得空一定要去抽一支，要是魏山长黄娘子不答应，我们五个人偷偷去，不用她们管。”&lt;/p&gt; 而此刻，“不用她们管”的童挽琼却乖巧的坐在那里，一副听话好学生的模样。&lt;/p&gt; 真能装啊。&lt;/p&gt; 马车辘辘，差不多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宝相寺。&lt;/p&gt; 宝相寺建在城郊西侧的灵山上，马车停到了山门，有知客僧引着众人朝大殿那边走，顾得欢一边走一边看，发现宝相寺果真是香火鼎盛，与京城女学那个观音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lt;/p&gt; 到处都是人，无论走到哪里全是人，摩肩接踵，挨挨擦擦。&lt;/p&gt; “都仔细点，小心别挤散了。”&lt;/p&gt; 黄娘子有些紧张，没想到今日宝相寺居然有这么多人——明日是中秋，难道不该是呆在家中准备过节的东西么。&lt;/p&gt; “娘子，到处都是人，难免一个不小心跟不上，不如我们约个时节，过两个时辰到大殿前坪见面罢。”&lt;/p&gt; 顾得欢看了看周围，这么多人，真的有可能一个不小心便见不到人。&lt;/p&gt; “好罢……”&lt;/p&gt; 黄娘子话音刚落，就听那边一阵喧哗。&lt;/p&gt; “快看快看，秦国公府的女眷过来啦！”&lt;/p&gt; “不知道三小姐来了没有，若能得见，那可是福气不浅，京城第一美人啊！”有人在不余遗力的做科普：“生得美貌，又有才情，是今年太子妃大选的热门人选呢！”&lt;/p&gt; 顾得欢看了看那个脸红脖子粗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lt;/p&gt; 那位三小姐就算是选上了太子妃，跟他有一毛钱关系吗？&lt;/p&gt; 可能这就是大周朝的追星族罢。&lt;/p&gt; 只不过，这位三小姐的粉丝成功的吸引了她的好奇心，她挺想看看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国色天香到何等地步。&lt;/p&gt; 身边的童挽琼也很激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也不晓得会美到什么地步。”&lt;/p&gt; “等会看看便知道了。”&lt;/p&gt; 那几辆马车停了下来，几个丫鬟婆子先跳下车，然后搀扶出了几位夫人小姐。&lt;/p&gt; 走在前边的夫人们看上去雍容华贵，走起路来四平八稳，果然有大家风范，而后边那几位年轻小姐……一个个都低着头，看不清眉眼，只见到发髻间珠钗闪闪发亮，衣裙擦着地面发出一点点细碎的声音。&lt;/p&gt; 顾得欢注意到身边有几个年轻男子半弯着腰，好像要从下往上看清楚秦国公府小姐们的模样，她不由得“噗嗤”一笑，拉了拉童挽琼：“罢了罢了，隔这么远如何能看清，大家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秦国公府的小姐们又没比我们多长一只眼睛，杵在这里看还不如早点去抽完签。”&lt;/p&gt; 童挽琼点头：“说得没错。”&lt;/p&gt; 两人迅速撤退，朝大雄宝殿那边快步走了过去。&lt;/p&gt; 抽签的地方在大雄宝殿左侧，那边特意设了一排蒲团和桌子，上边放着签筒，每个签筒后边都坐了一个和尚，应该是负责解签的。&lt;/p&gt; 顾得欢和童挽琼等了好一阵子才轮到她们两人摇签筒，童挽琼先摇，顾得欢看她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眼很虔诚的祷告了一阵子，摇出了一根签。&lt;/p&gt; 顾得欢瞥了一眼，签身刷着朱红色，或许是上签。&lt;/p&gt; 看着童挽琼眉眼弯弯，心道果然是了。&lt;/p&gt; 顾得欢摇出来的也是一支刷着朱红色的竹签，上边画了一枝说不出名来的花，画得挺灵秀的，顾得欢看了那画就觉得心里喜欢。&lt;/p&gt; “施主，这签……”&lt;/p&gt; 和尚拿了签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顾得欢，有些诧异的神色。&lt;/p&gt; “怎么了？我抽的签不好吗？”顾得欢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昨日那位老尼姑给自己看相就奇奇怪怪，今日来抽签这和尚也吞吞吐吐的，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若是不好的签也无妨，师父直说便是。”&lt;/p&gt; “不是不好，只是从这签看起来，这位小姐好像是没有什么想求的东西。”和尚皱了皱眉，指着那朵花道：“此乃无生花，是世外之花，故此这支签是没签文的，也不须解签。”&lt;/p&gt; 顾得欢皱了皱眉，她怎么会没有想求的东西？她分明就想在大比里考进前三名，得了奖金可以拿了去开家铺子挣钱，过上舒适的日子。&lt;/p&gt; “他们都说宝相寺的签准，没想到连我想求什么都不知道。”&lt;/p&gt; 顾得欢叹气：“好罢，我算是白抽了一支签。”&lt;/p&gt; 那和尚摇了摇头：“施主，莫要这般说，个人有个人的因缘，无生花的寓意虽是无欲无求，可遇着不同的人，它也就可能有不同的变化。我这签筒里只有数百支签，每日来求签之人少说也有千人之数，难道抽中同一支签的就运程一样么？还不是要看个人的造化。”&lt;/p&gt; 顾得欢想了想，笑道：“那倒也是。”&lt;/p&gt; “得欢，咱们去别处看看。”&lt;/p&gt; 童挽琼笑眯眯的拉了她一下：“都说宝相寺后山风景好，瞧瞧去。”&lt;/p&gt; 她抽了个上中签，解签的说她若是努力，最近能心想事成。&lt;/p&gt; 顾得欢笑着点头：“好。”&lt;/p&gt; 心情果然能左右人的行动，从抽签的地方出来以后童挽琼走路时脚下带风。&lt;/p&gt; 世外之花？顾得欢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这几个字，难道这支签暗示她是来自异世时空？&lt;/p&gt; 没有这么神罢？&lt;/p&gt; 两个人从宝相寺后门出去，就见一条山路蜿蜒着朝前边去了，路的两边栽着一排桂花，此时正逢中秋，桂子飘香，鼻尖如有浮动的一层云彩般。&lt;/p&gt; “走走走，咱们进山去瞅瞅。”童挽琼拉着她朝前边走：“你可是要参加赛诗会的，到宝相寺后山去转转能沾点灵气。”&lt;/p&gt; 顾得欢笑：“临时抱佛脚，可行？”&lt;/p&gt; “不管怎么样，总比不抱的好。”&lt;/p&gt; 两人朝前边走了一段，周围景色甚美，除了桂花路边还有各种菊花和茶花和木芙蓉，花团锦簇颜色娇嫩，若不是枫叶流朱黄叶初起，让人还觉得似乎身处春天。&lt;/p&gt; “那边的花生得真美，颜色好别致，我们过去看看？”&lt;/p&gt; 童挽琼瞥见岩石之侧有一树开得正盛的茶，心中欢喜：“得欢，我看着那花有些像茶花，你可曾见到过黄色的茶花么？”&lt;/p&gt; “没有，瞧瞧去。”&lt;/p&gt; 两个人刚刚到了那树金黄色的茶花面前，就听见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lt;/p&gt; 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年轻姑娘，头垂得低低朝这边走了过来。&lt;/p&gt; 道路很窄，顾得欢拉住童挽琼靠到了岩石之侧，让了那姑娘过去。&lt;/p&gt; 那年轻姑娘也不道谢，只顾低着头朝前边飞快的走，好像后边有什么人在追她一般，在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胳膊里挽着的一个东西戳到了顾欢的身上，然而她没有停下脚步，走得更快了。&lt;/p&gt; “这姑娘……好生无礼。”&lt;/p&gt; 童挽琼有些不满，皱着眉毛看了那年轻姑娘的背影一眼：“撞了人怎么都不道歉？京城里的人都这般不讲究么？”&lt;/p&gt; 顾得欢拉了拉她：“算了，也没撞多重。”&lt;/p&gt; 这位姑娘，和方才山门那里见着的秦国公府丫鬟们穿着一样的衣裳。&lt;/p&gt; 然而顾得欢可以肯定，她不是那些丫鬟里的一个。&lt;/p&gt; 因为她刚才慌慌张张经过她们身边时抬起了手遮挡脸孔，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只玉镯。&lt;/p&gt; 水头好，全身通透，这玉镯不是丫鬟能戴得起的东西。&lt;/p&gt; 应该是秦国公府的小姐穿了丫鬟的衣裳来后山。&lt;/p&gt; 顾得欢有些好奇，攀到了岩石上朝远处看了看，那姑娘已经走了很远，她只能见着一个浅蓝色的点在锦缎般的树丛间。&lt;/p&gt; “得欢，你看什么？”&lt;/p&gt; 童挽琼在下边喊她：“那边还有什么好风景？”&lt;/p&gt; 顾得欢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跟这边的风景差不多。”&lt;/p&gt; “那咱们去五观堂吃个斋饭罢，怎么有点饿了。”童挽琼拉着她的手朝回走：“指不定能在斋堂里遇到黄娘子呢。”&lt;/p&gt; 才踏进宝相寺的后门，就见着几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丫鬟急急忙忙朝这边奔了过来。&lt;/p&gt; 顾得欢心中暗道，应该是来寻人的。&lt;/p&gt; &lt;/p&gt; 第 28 章 “咦，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lt;/p&gt; 童挽琼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丫鬟东张西望的朝后门这边走过来，有些好奇：“她们这模样好像是在找人。”&lt;/p&gt; “宝相寺这么多人，挤散了也不是一件什么稀奇事儿。”&lt;/p&gt; 顾得欢拉住童挽琼的手：“咱们走罢，先去五观堂吃斋饭。”&lt;/p&gt; 从这些丫鬟穿的衣裳来看，应该是秦国公府的下人，那个方才匆匆忙忙擦肩而过的年轻姑娘——也不知道是哪位小姐。&lt;/p&gt; 五观堂的斋饭做得很不错，用豆腐做成的素鸡素鸭栩栩如生，看起来就是真的荤菜一般，只是夹到嘴里吃起来味道全然是两样。&lt;/p&gt; 既然是吃素，为何又要做成荤菜的样子，这不是有点自欺欺人的嫌疑么，倒不如来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呢。&lt;/p&gt; “得欢，挽琼，你们倒是先来用斋了！”&lt;/p&gt; 两人吃了快一半，就见到黄娘子和蒋红英她们几个走了过来，甫才坐下，龚雨珣便压低了声音和她们八卦：“你们听说了没有，秦国公府的四小姐不见了！”&lt;/p&gt; “什么？”童挽琼惊讶出声：“不见了？”&lt;/p&gt; 顾得欢默默点头，果然是了。&lt;/p&gt; “是不是人多被挤散了……”童挽琼才说出了半句，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看知客僧对秦国公府的女眷特别照顾，有专人领着她们去厢房那边。”&lt;/p&gt; “黄娘子带我们去居士寮房那边游玩的时候，正巧遇着了秦国公府的丫鬟婆子们从里边出来，乱哄哄的样子，后来就渐渐的有消息出来说秦国公府的四小姐不见了。”龚雨珣一双眼里闪着光：“天啊天啊，国公府的小姐居然离家出走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lt;/p&gt; 蒋红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声一点，别让人听见了。”&lt;/p&gt; “红英姐姐，你也忒小心了，现儿这五观堂里这么多人，就是咱们扯着喉咙叫也不一定有人能听到呢。”坐在龚雨珣身边的宋俐灵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再说了，那位四小姐能偷偷的走，就不兴我们偷偷的议论她？”&lt;/p&gt; 顾得欢摆了摆手：“言多必失，红英姐姐说的没错，咱们少管别人府里的事情，京城这地盘，咱们人生地不熟，若是遭了一点点意外，谁又能来救咱们呢？”&lt;/p&gt; 她不由想到方才后山上见着的那个年轻姑娘。&lt;/p&gt; 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偏偏要偷偷摸摸的跑掉，不知道这位四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着心上人罢，顾得欢觉得也就只有这个理由了。&lt;/p&gt; 但愿她不会被秦国公府的人找到。&lt;/p&gt; 虽说大周对女子宽容，可这嫁娶之事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奔是绝不会被世人所容忍的。若一个女子打定主意私奔，那就意味着和她的娘家彻底断了往来，只能和丈夫隐姓埋名生活在异乡。&lt;/p&gt; “得欢说的是，祸从口出，即便是要说闲话，咱们也只能回了房间说。”蒋红英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素鸡腿慢慢开吃：“宝相寺有个好厨子，素斋都做得这样好。”&lt;/p&gt; “你们求了签没有？”童挽琼兴致勃勃的拿出了她求到的那张签文：“上中签，虽说不是上上签，但还是觉得满意。”&lt;/p&gt; 宋俐灵面色沉了沉：“我只抽了中上签，不过娘子说抽签什么的也不是单纯靠着上中下来分，因人因势都会有变化，只管放心去比试就行。”&lt;/p&gt; “没错。”顾得欢点头：“娘子说的一点都没错。”&lt;/p&gt; 蒋红英和龚雨珣都没有说话，顾得欢也没追问，她们的签文或许并不是那样如意。&lt;/p&gt; 吃过斋饭以后五人又去宝相寺所有的佛像前烧了香，这才跟着黄娘子一块回了京城，天色尚早，众人又去了东大街那边逛了逛。&lt;/p&gt; 京城物价比禹城贵了不知道多少，几位小姐捏了捏荷包，大家都不敢乱买东西，蒋红英本来想到锦绣阁多买点精致绣品，可去了那里被女掌柜带着看了一圈，最后只买了一把双面绣的扇子。&lt;/p&gt; 实在太贵了，这种扇子在蒋氏绣庄才卖一两银子，在锦绣阁却卖到了十两，蒋红英本不想买，但看到周围几个伙伴的目光，咬咬牙买了下来。&lt;/p&gt; 刚出门的时候她还豪气如云的喊着要到锦绣阁买些绣品回去呢。&lt;/p&gt; 现在方知自己就是井底之蛙。&lt;/p&gt; 得了锦绣阁的教训，几个人都不敢再胡乱逛街，更提不起兴趣去璇玑阁，只是让黄娘子带她们去了几家价位适中的铺子转了转，这才买了点东西。&lt;/p&gt; 顾得欢身上没带什么银两，只是跟着她们走，也没去问价，东大街都快走到底都是两手空空。&lt;/p&gt; “得欢，你不买东西吗？”童挽琼拉住了她：“好不容易进一趟京城，总得带点什么回去啊，比如说……”她一抬头，指着对面一家店铺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再不买点什么，东大街就走到头了。”&lt;/p&gt; 黄娘子淡淡道：“童挽琼，那边是京城有名的千芳坊，专卖胭脂水粉，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到那里买擦脸擦手的东西。”&lt;/p&gt; 童挽琼瞪大了眼睛：“千芳坊啊……听说过，是不是也很贵？”&lt;/p&gt; “咱们进去看看，实在太贵就不买呗。”&lt;/p&gt;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化妆品更让年轻姑娘们感兴趣，龚雨珣忍不住迈步朝那边走，众人赶紧跟上。&lt;/p&gt; 还未进店，就闻到了一种甜甜的香味，特别舒服。&lt;/p&gt; 铺面不很大，但胜在精致，柜台做得很精美，上边摆的样品不多，女掌柜坐在后边，正热情的和一位年轻的夫人说话：“夫人，稍等片刻，小红内急出恭去了，等她回来以后再给您试试这新出的颜色……”&lt;/p&gt; 一位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伶牙俐齿：“你们千芳坊怎么就几个人手，一次只能接待两拨客？我们家夫人的时间可是要紧的，你耽搁得起么？”&lt;/p&gt; 那气势，足足的，顾得欢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lt;/p&gt; “安大夫人……”&lt;/p&gt; 女掌柜脸上露出为难颜色，见着顾得欢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姑娘，能不能帮个忙试下胭脂颜色？”&lt;/p&gt; “我？”顾得欢瞠目结舌，怎么她就成了化妆品专柜的柜姐了？&lt;/p&gt; “这位夫人自己带了丫鬟……”&lt;/p&gt; “哎呀呀，不一样的，”女掌柜笑得满脸春风：“姑娘你肤白貌美，试这些最出效果啦。”&lt;/p&gt; 夸得如此热情，顾得欢有些不好推脱，只能任由女掌柜将她摁到雅间的椅子上，摆出了几个小瓶子：“夫人，这是最新推出的三种，这个浅粉叫初春桃色娇，这个稍微深一点点，叫蔷薇好颜色……”&lt;/p&gt; 小刷子在顾得欢脸上刷来刷去，有点像在粉墙壁的感觉。&lt;/p&gt; “哎呀呀，姑娘你试妆是最好不过的，居然没有搽底粉什么的，试出来效果更明显……安大夫人，您瞧瞧，搽上我们千芳坊的胭脂，这位姑娘是不是更美了？简直是一朵水灵灵的芙蓉花似的……”&lt;/p&gt; 女掌柜一边涂一边夸，把顾得欢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lt;/p&gt; 那位安大夫人看了上脸效果以后，更是拿不定主意，觉得三种都好。&lt;/p&gt; “那就三种都买下来呗，越国公府几时会少了银子？安大夫人又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多买几瓶胭脂也就是小事一桩。”女掌柜说得非常真诚：“搽了我们千芳坊的胭脂，安大公子肯定舍不得挪不开眼睛。”&lt;/p&gt; 那位安大夫人听得眉开眼笑：“把这三种都给我包几瓶，还有那支香露也捎带上，另外那些水粉带两瓶……”&lt;/p&gt; 果然是大客户啊，顾得欢心中默默算了算，这少说得要一二十两银子吧？&lt;/p&gt; 没想到女掌柜拨了拨算盘：“安大夫人，一百二十两。”&lt;/p&gt; 安大夫人吩咐随行的管事婆子取银票，拿了包好的胭脂水粉离开，女掌柜这才腾出空来接待顾得欢一行人，童挽琼她们在一旁已经听到了价格，但还是不死心的选了几款五两银子一瓶这种价位的胭脂水粉。&lt;/p&gt; 京城的东西肯定要比禹州的要好呀，总得捎带几瓶回去才不枉这趟京城之行。&lt;/p&gt; 顾得欢看着她们几个挑东西，心里也有些微动，是不是咬牙买一瓶回去呢？&lt;/p&gt; 摸了摸荷包，又觉得不值当。&lt;/p&gt; 五两银子呢，这都够得上自家人半年的吃穿用度了。&lt;/p&gt; 这千芳坊里的东西可比前世的腊梅之流都还要金贵呀，简直是奢侈品里的顶流，买不起，咳咳咳，买不起。&lt;/p&gt; “这位姑娘，你不买点什么吗？”女掌柜和蒋红英她们结完账，转头望着顾得欢笑。&lt;/p&gt; 顾得欢摇头：“我是陪她们过来的。”&lt;/p&gt; 女掌柜眼睛瞥了一眼顾得欢，见她穿着普通，比不得身边那四位姑娘，不由得生了怜悯之心：“姑娘，你等等。”&lt;/p&gt; 顾得欢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女掌柜从离间取出了一个小袋子。&lt;/p&gt; “姑娘，方才你帮了我一个忙，我想要好好感谢姑娘。这几样是用来给客人们试妆的，虽然都已经开了封，可是一点都不影响使用……”女掌柜把那个小绒袋塞到了顾得欢手里：“姑娘若是不嫌弃，可拿了去用。”&lt;/p&gt; “这……”&lt;/p&gt; 顾得欢正想推辞，女掌柜继续劝她：“若是我猜得不错，姑娘当是从外地来京城女学参加大比的，到了那日少不得也要打扮一下自己，姑娘虽然生得美貌，可毕竟还是稍加打扮颜色会更好，是不是？”&lt;/p&gt; 京城果然能人多，怎么就猜到了她是来参加京城大比的？顾得欢含笑看了女掌柜一眼，伸手将那个小袋子接了过来：“既然如此，那我便谢过掌柜的了。”&lt;/p&gt; ※※※※※※※※※※※※※※※※※※※※&lt;/p&gt; 亲爱的小天使们，入V在即，请大家点点金手指来个收藏呗，才过入V及格线不免心上心下的，大家多多收藏是某烟更文的动力呀~~入V后会保持双更哒！&lt;/p&gt; &lt;/p&gt; 第 29 章 “她们都抽了些什么签？”&lt;/p&gt; 魏山长一只手支棱在额边，一只手抓着毛笔，有些慵懒的坐在书桌旁，看着站在那里的黄娘子：“你都问过了么？”&lt;/p&gt; “都不怎么样，就只有童挽琼抽了个上中签，”黄娘子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今年的大比结果如何。”&lt;/p&gt; “顾得欢呢？”&lt;/p&gt; 魏山长似乎有些烦躁，将笔搁在笔架上，站起身：“她也没抽到好签么？”&lt;/p&gt; 黄娘子摇了摇头：“她没和我说，但听童挽琼说她抽到的是白签。”&lt;/p&gt; “没签文？”&lt;/p&gt; 魏山长有些惊诧，轻轻“噫”了一声。&lt;/p&gt; “嗯，说那支签上画的是一朵无生花，解签的师父说此花是世外之花，无欲无求。”黄娘子微微一哂：“这世间的人，又怎会是无欲无求呢？”&lt;/p&gt; “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有需求，就看她要的是什么。”魏山长摇了摇头：“即算是寺庙里的和尚，也不会绝对没有欲求的，宝相寺这支签看起来不是很准啊。”&lt;/p&gt; “抽签左右不过是求个安慰罢了，我听说寺庙里为了让人安心，上签放得要比中签和下签多呢。”&lt;/p&gt; “可是这几个里也就童挽琼抽了个上中签。”&lt;/p&gt; 魏山长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今年的大比可否还能在总分上一较高下。”&lt;/p&gt; 无论从单项和总分来比，京城女学都是独占鳌头——毕竟是tai祖皇后所设，学生都是京城高门贵族之后财力雄厚又从小精心培养，断没有桂冠旁落之理由。&lt;/p&gt; 禹州女学这些年里成绩也不俗，从总分上来比，一般是第二或者第三，鲜少跌出前三位，故此在大周女学里颇有声名，禹州附近州郡的大户人家都舍近求远将自家姑娘送到禹州女学来念书。&lt;/p&gt; 若是今年战绩不佳，名声必然受损。&lt;/p&gt; “山长大人，明日便是中秋佳节，要不要去打点一二？”黄娘子轻声提醒。&lt;/p&gt; “不必。”魏山长脸上有些沮丧：“今年京城大比提前大有缘由，那些评判的先生们都换了人，据说是宫里的贵人们钦定的，即算是费劲去打点，左右不过能找上几个而已，也未必能成事。”&lt;/p&gt; 黄娘子睁大了眼睛：“宫里的贵人们？莫非是给……”&lt;/p&gt; 魏山长点了点头：“还不是存着这个念头？”&lt;/p&gt; “啊！”黄娘子一只手捂住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若是我们女学能有人进入前三名，是不是也有机会……”&lt;/p&gt; “那是肯定的。”魏山长微微蹙眉：“明天你得看好了她们几个，特别是顾得欢，千万别出纰漏，让张妈妈去买些好饭好菜招待着……吃食一定要干净。”&lt;/p&gt; 若是吃坏肚子了，那就是白来一趟。&lt;/p&gt; “是，属下自然明白。”&lt;/p&gt; 第二日便是中秋，黄娘子没有再带她们出去，只说因为过节，故此外边的铺子都已经关门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就在女学好好歇息一日。&lt;/p&gt; 五个人没有事情做，窝在房间里打闹了大半日。&lt;/p&gt; “你们听听，外边好像有人弹琴。”&lt;/p&gt; 提到弹琴，童挽琼不免有些心惊，她凝神静气听了好一阵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汗珠涔涔。&lt;/p&gt; “怎么了？”顾得欢握住她的手。&lt;/p&gt; “她们都弹得很好。”童挽琼一只手压在自己的琴弦上：“我有些担心明日的比试……”&lt;/p&gt; 顾得欢莞尔一笑：“你也弹得很好啊。”&lt;/p&gt; “可是我不知道那些大家们怎么想，我也不知道我和她们比谁高谁低？”&lt;/p&gt; 童挽琼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惊恐：“若是我没弹好，那岂不是辜负了山长和娘子们的期望，我娘也会很失望的。”&lt;/p&gt; 顾得欢明白她的心情。&lt;/p&gt; 童挽琼虽生在大族，可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她想通过京城大比为她娘和她挣点地位。&lt;/p&gt; 能来参加京城大比的，琴艺定然不俗，高手过招，主要考的是心理因素，谁更冷静沉着谁就能获胜。&lt;/p&gt; “你要想想，咱们禹州女学的琴艺可是强项，早几年的苏小姐可是拿过探花的，而山长能选中你来参赛，说明你的琴艺是禹州女学里一等一的好，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山长的耳朵，她听过这么多人弹琴，难道还不知道选谁不成？”&lt;/p&gt; 童挽琼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她想了想，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是，我会安心弹好自己的曲子。”&lt;/p&gt; 顾得欢轻轻吁了一口气，是了，只有心理强大，才能战胜自我。&lt;/p&gt; 她回头看了一眼，蒋红英正拿着锦绣阁的团扇在研究绣技，龚雨珣坐在那里打棋谱，而宋俐灵则已经拿了画笔站在书桌前边凝视着雪白的宣纸，似乎不知道从哪里下笔。&lt;/p&gt;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lt;/p&gt; 顾得欢站起身，想了想，走出了房门。&lt;/p&gt; 坐在门口看书的黄娘子站了起来：“得欢，你要去哪里？”&lt;/p&gt; “娘子，我想去前院的观音殿走走。”&lt;/p&gt; 黄娘子深深凝视了她一眼：“你去罢，早点回来。”&lt;/p&gt; 观音殿里依旧香火鼎盛，不少姑娘在给观音菩萨上香，顾得欢走到了功德箱之侧，那日的老尼姑坐在那里，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lt;/p&gt; “师太。”&lt;/p&gt; 顾得欢朝她笑了笑。&lt;/p&gt; 空慧大师看了她一眼：“施主，你又来了。”&lt;/p&gt; “是的，想给观音菩萨上柱香。”顾得欢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师太，昨日我去了宝相寺，抽到了一支白签，签身上是一朵无生花，解签的师父说那花乃是世外之花，无欲无求，鼓无签文可解，但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我还想着女学大比里能拿个好名次挣点银子回家给我娘开个小铺子呢，难道这也是无欲无求的么？”&lt;/p&gt; 这姑娘真是够坦白的，空慧大师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得欢一眼，心中暗暗叹息一声。&lt;/p&gt; 能代表自己州郡女学来京城参赛的都是聪明伶俐的，这位姑娘生得又如此貌美，若是在大比里出了风头，只怕以后经历的事情就比较磋磨。&lt;/p&gt; “签文没有固定的解释，任何事情都是依势而起，有些人人明明出生的八字不错大富大贵，最后却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皆因不会借势，白白耽搁了老天爷赏他的好运道。姑娘说无生花是指无欲无求，那只不过是它的本义而已，谁又知道它具体所指呢。”&lt;/p&gt; “师太教导的是，我明白了。”&lt;/p&gt; 顾得欢笑了笑，这位老尼大概还是那个意思，她的命不好说，说不准。&lt;/p&gt; “施主，你给菩萨去上柱香罢，菩萨会保佑你的。”&lt;/p&gt; 空慧师太起身，亲手挑了一包香递给她，微微一笑：“心诚则灵。”&lt;/p&gt; 她的笑分外慈祥，顾得欢愣了愣，不由自主接了过来：“谢谢师太。”&lt;/p&gt; 跪在蒲团前上了香，站起来再仔细看了看观音大士像，菩萨的笑容充满着慈祥，果然是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lt;/p&gt; 顾得欢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参赛时的状态和水平，毕竟脑子里背了那么多诗词，随便挑些出来还是能应付的——这诗词的范围很窄，左右不过是春花秋月之类的主题，古人那么多首名诗，早就将那些题材囊括殆尽。&lt;/p&gt; 她担心的是那些评审。&lt;/p&gt; 并不是说评审们没有眼光，就怕他们早就被贿赂，买定了前边几个名次，那纵是诗圣再世也无法扭转被挤下去的局面。&lt;/p&gt; 只求菩萨保佑，被买断的只有那么一两人，能让她在第三名上有竞争优势。&lt;/p&gt; 回到房间时，童挽琼心情大好：“莫愁打发她家的丫鬟婆子给咱们送好吃的来了。”&lt;/p&gt; 桌子上放着几个大食盒，做得特别精致，上边还绘着牡丹图样。&lt;/p&gt; “莫愁真是个有心人。”顾得欢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样考虑周全的姑娘，也不知道到时候好了谁家。”&lt;/p&gt; 童挽琼一把拉她过来，凑在耳边轻声道：“听白芍说莫愁可能要去选妃！”&lt;/p&gt; “什么？”顾得欢不由诧异：“选妃？皇上不都快六十了吗，还选什么妃子呀？”&lt;/p&gt; 一想到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还要糟蹋十七八岁的少女，顾得欢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心。&lt;/p&gt; 莫愁家境不差又深得父母宠爱，为何也要走这条路子？&lt;/p&gt; “不是给皇上选妃，是选皇子妃！”童挽琼一脸羡艳的说着八卦：“太子妃早三年没了，东宫空缺女主人，另外还有几位王爷恰好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故此准备给诸位皇子选妃，这次咱们女学大比提前，就是为了这事儿，据说若是能闯进前三的，都能有进宫大选的机会！”&lt;/p&gt; 说到此处，童挽琼的眼睛亮闪闪的，双颊嫣红，一副向往之色。&lt;/p&gt; “太子妃皇子妃有什么好的，要和那么多女人挣一个男人，谁会愿意！”&lt;/p&gt; 顾得欢嗤之以鼻。&lt;/p&gt; “你傻呀，老农民多收了三两斗米都还想着要娶小呢，别说这皇子多有钱了！大户人家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备着呢，能当上皇子妃，管他有多少个女人，每日里穿金戴银，威风凛凛的，那多神气！”童挽琼两眼都是向往：“若是我能选中，首先就要请求王爷帮我把欺负我娘的那些人全部给弄死！”&lt;/p&gt; “你太天真了！”顾得欢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就算选中，皇子也不会因着你一句话就去弄死人，他还要不要名声？这大周的律例放在那里是死的？”&lt;/p&gt; 童挽琼侧了侧脑袋：“别摸我头发，好像你比我还大似的！”&lt;/p&gt; 顾得欢嘻嘻一笑：“咱们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能拿个好名次挣魏山长点银子就已经足够。”&lt;/p&gt; 笑过以后便皱眉。&lt;/p&gt; 她有些担心莫愁。&lt;/p&gt; 莫家在禹州虽然是大族，可应该还够不着到京城参选皇子妃，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弄到这个参选资格的。而且，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年轻姑娘，被父母宠爱着的大家小姐，若是真的被选做皇子妃，她能对付得了那些腌臜事情吗？&lt;/p&gt; 莫愁最好的出路，应该是在当地最多是在附近找一户知根知底的人家，嫁过去不会被婆母刁难丈夫忽视，若是惹了她能回家搬救兵镇压住蠢蠢欲动的夫家人。&lt;/p&gt; 皇子府……那可不是个人人都能适应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更别说那样的地方。&lt;/p&gt; 除非真如那些里描写的，皇子是个情种，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你是否容颜已变还是疾病缠身，都愿意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lt;/p&gt; 呸呸呸，想得太多了，即便是前世规定一夫一妻制，还有不少渣男出轨呢，更别说现在这个世代，三妻四妾是常事。&lt;/p&gt; 别说找不到情比金坚的皇子，就是想找情比金坚的普通男人都很难。&lt;/p&gt; &lt;/p&gt; 第 30 章 八月十六，京城大比正式开始。&lt;/p&gt; 地点就设在京城女学，每年如此从未改变。&lt;/p&gt; 京城女学乃是tai祖皇后所办，当时娘娘下旨，想要大周的女子也能和男子一般进学堂念书，听说她还向tai祖提议准许女子入朝为官，tai祖似乎也心动想准，可是在朝会议事之时却被言官们各种抨击。&lt;/p&gt; “牝鸡司晨，乱我朝纲！”&lt;/p&gt; 有个言官用自己脑袋拼命撞柱子，血溅大殿，朝堂上群臣激愤，弄得tai祖也只能按下不表，退让一步，准许皇后娘娘用女官。&lt;/p&gt; Tai祖皇后过世得早，后来女子入朝为官无人提及，只是女学之风大盛，各州郡都有有志之士兴办女学。&lt;/p&gt; 听了大周女学的来历，顾得欢有一种感觉，tai祖的这位皇后娘娘应该跟她一样是穿越人士，只是为何穿越人士没留下惊才绝艳的诗作，还能让她有发挥空间，她个人感觉这位皇后极有可能是个不擅长背诗词的理科生。&lt;/p&gt; 后世讲求男女平等，但是女子担任高官的实在不多，男女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被抹平的，不能操之过急，只能逐步改变现状。&lt;/p&gt; 那位皇后娘娘之所以过世早，也许是因为壮志未酬郁结于心所致。&lt;/p&gt; 顾得欢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还没有这等雄心壮志，只求自己过好，先富带后富，把两位表姐妹带着走上致富奔小康的道路就行。&lt;/p&gt; 京城的赌坊里已经用京城大比下注，三十六个州郡女学的名字都标上了记号，最热门的是堵哪家女学能在此次大比里赢得总分第二名。&lt;/p&gt; 第一名不用押，定然是京城女学。&lt;/p&gt; 禹州女学在被押赌注里本来排名第一，最近十年，禹州女学夺得过三次第二的佳绩，足以让京城民众相信它有可能第四次夺……嗯……榜眼。&lt;/p&gt; 青州女学开始紧随其后，它也曾经拿过两次第二，但是到了八月初，形势发生了转变，青州女学诡异的超越了禹州女学，成为了第二名最热门的人选。。&lt;/p&gt; 因为有人打听到了，这一次青州女学参赛者里有两位小姐送在京城女学念了三年书，因为户籍在青州，故此能代表青州女学参赛。&lt;/p&gt; 顾得欢得知这事，不由得笑了。&lt;/p&gt; 这不是高考移民么，没想到这事情一千多年前就发生了。&lt;/p&gt; 童挽琼听着小道消息，心里头有些发慌。&lt;/p&gt; “得欢，我心里有些不踏实……”&lt;/p&gt; 人一慌神，说话都没了底气。&lt;/p&gt; 顾得欢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人在京城女学念过书又怎么样，难道琴艺一定比得上你？又未必她就是派出来参加弹琴比试的？”&lt;/p&gt; 听了这话，童挽琼眼中一亮：“是啊，不一定就是和我同场竞技。”&lt;/p&gt; “而且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呢？拿出自己最好的本事去拼便是。”顾得欢捏了捏她的手：“你想想魏山长许下的几百两银子，想想你若是能进前三，回去以后就能扬眉吐气，都不用皇子来给你出气，你们童家的族长都会来讨好你啦。”&lt;/p&gt; 这女学京城大比相当于男子的科举，虽说进了前三不能到官场混，但那可是极大的荣誉，若是真的进了前三，回家以后肯定不少富贵人家慕名前来结亲的。只要童挽琼找了个好夫家，还怕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不来巴结？&lt;/p&gt; “是。”&lt;/p&gt; 童挽琼想了想，挺直了腰杆：“我要尽力而为。”&lt;/p&gt; 五种赛事同时进行，顾得欢在入口与童挽琼分开，跟着领路的婆子到了芙蓉园。&lt;/p&gt; 赛诗会有五位评审，坐在一个搭建好的亭子里，亭子前边有个极大的香炉，里边插着三柱香，尚未点燃。&lt;/p&gt; 亭子之侧有个小台子，里边坐了一个人，前方摆着笔墨，据说是负责誊写出榜的先生。&lt;/p&gt; 参赛者一共三十八人，主管赛诗会的女学管事拿着册子一一点名对照无误，便开始宣读规则。&lt;/p&gt; 听到京城女学居然有两人参赛，顾得欢不由“咯噔”了一下。&lt;/p&gt; 果然京城女学就是霸道，名额都要比别的女学多一个。&lt;/p&gt; 原以为自己应该能拿第二，现在看起来可能退而求次拿第三。&lt;/p&gt; 真是可惜，原来还打算能拿到五百两银子呢，没想到只能拿两百了。&lt;/p&gt; 比赛规则很简单，就是在规定时间里作诗，三炷香燃尽还未作出来的便出局，剩下的通过选择留一半人进入下一轮，这样淘汰下来，第四轮剩五人来录前五名。&lt;/p&gt; 第一轮的题目是秋蝉。&lt;/p&gt; 顾得欢暗道一声得罪，提笔便将李商隐那首《蝉》誊录上去。&lt;/p&gt;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写了这四句，顾得欢犹豫了一下，感觉不想再往下写。&lt;/p&gt;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这四句话没有一定的身世之感是写不出来的，若是写上去，可能会被人看出破绽，还不如不写。&lt;/p&gt; 想到此处，顾得欢停了笔，大着胆子把诗作呈了上去。&lt;/p&gt; 她是第一个交卷的，起身离座之时旁边的姑娘停笔看她，脸都有些发白。&lt;/p&gt; 走到香炉那处，有管事的娘子拦住她：“姑娘回座去罢，我们送过去。”&lt;/p&gt; 顾得欢瞅了瞅那边亭子里五位评审，几人正在交头接耳，应是旧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谈论她第一个交卷的事情。&lt;/p&gt; 无论如何，若是遇到了真有才学的，李老夫子的诗即便只有半首也能过第一轮罢。&lt;/p&gt; 果然，她安安稳稳的过了第一轮。&lt;/p&gt; 第二轮主题是桂花。&lt;/p&gt; 写桂花的诗实在太多，顾得欢随意写了一首。&lt;/p&gt;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lt;/p&gt; 她很喜欢唐代皮日休这首诗，写得非常别致，看到主题是桂花，她脑海里便浮现出了这首诗，又交了一个头卷。&lt;/p&gt; 当走到香炉前，那位掌事娘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lt;/p&gt; 第三轮居然是咏柳，按理来说中秋时节已经不适合用这个题材了，而且上回白石书院的宗山长捎来的题目里根本就没有咏柳，不知为何这次赛诗会居然突兀的启用了这个，或许里边还有些别的门道罢。顾得欢悄悄瞥了一眼场内十位姑娘，有人已经脸色不对，也不知道是没押对考题还是太紧张。&lt;/p&gt; 不管为何选这个题材，在最短的时间里写最好的诗才是最棒的。&lt;/p&gt;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lt;/p&gt; 交卷！&lt;/p&gt; 香炉前那位掌事娘子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又是这位年轻姑娘交了头卷，看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lt;/p&gt; 顾得欢轻轻松松便闯入了决赛。&lt;/p&gt; 看了看远处的亭子，那五位评审坐得端端正正，好像正在盼望着最后的一轮答卷。&lt;/p&gt; 这几个肯定是有水平的，否则也不会把她选进去了。&lt;/p&gt; 周围的座位已经撤了许多，只剩了五张，相互隔了很远，几位小姐在桌子后坐得端端正正，顾得欢赶紧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掌事娘子换香。&lt;/p&gt; 宣纸发下来了，主考宣布考题：昨日是中秋，想来各位小姐都有赏月，请以月亮为题写一首诗词。&lt;/p&gt; 哦，月亮。&lt;/p&gt; 写月亮的诗太多了，都不知道该用哪一首。&lt;/p&gt;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lt;/p&gt; 不知为何，好像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她，她开始誊写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这首诗有点长度，写完一张宣纸还没写完。&lt;/p&gt; “请再给我一张纸。”&lt;/p&gt; 顾得欢举起笔示意。&lt;/p&gt; 眼角余光瞥过，一位小姐已经起身朝香炉那边走了过去，站在香炉旁边的掌事娘子脸上露出了笑容。&lt;/p&gt; 这位小姐应该是京城女学的，否则那位娘子不会笑得如此亲切。&lt;/p&gt; 她也没想着能拿第一，顾得欢决定要把这首“以孤篇横绝唐代诗坛”的诗作写完。&lt;/p&gt; 这首诗太美了，无论从意境还是从描写来说都是巅峰之作，每每念到这首诗，便觉齿颊生香。&lt;/p&gt; 又一个姑娘交卷了。&lt;/p&gt; 顾得欢望了望那三柱香，燃了一半。&lt;/p&gt; 完全来得及。&lt;/p&gt; 继续写，她一定要把这首绝妙的诗誊写完毕！&lt;/p&gt; 当她交卷的时候，已经是第四位，还有一位小姐正在低头写诗。&lt;/p&gt; 顾得欢站在香炉旁，仔细观看着亭子里几位评审的神色。&lt;/p&gt; 她的诗放已经放在了案几上，五个脑袋凑在了一处，有人似乎在吟诵，摇头晃脑的，才念了几句，那脑袋就不晃了，一双眼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lt;/p&gt; 大概是被这首诗镇住了？顾得欢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朝几位评审微微一笑。&lt;/p&gt; 她的笑容让五位评审都有些发慌，几个人收回了目光。&lt;/p&gt; 小台子里那位誊写先生见着亭子里气氛不对，觉得有八卦，迈步走了过去：“可是遇着了佳作？”&lt;/p&gt; “是是是，贤弟快来看看，这位禹州的顾姑娘，可真是聪慧绝伦啊！”&lt;/p&gt; “禹州的顾姑娘？”那誊写先生有些诧异：“禹州也有这般出色的人才？”&lt;/p&gt; “是啊，禹州！”一位评审指了指香炉之侧的顾得欢：“这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居然有这般笔力，在大周应该是第一份了，即便是男子，也未必能超过她！”&lt;/p&gt; 誊写先生朝顾得欢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lt;/p&gt; 一位评审推了推他：“贤弟，还是来看诗罢，这般盯着年轻姑娘看，似乎不妥。”&lt;/p&gt; “嗳嗳嗳，看诗，看诗。”&lt;/p&gt; 誊写先生收回目光，盯住了那两张雪白的宣纸：“字也写得很好看啊。”&lt;/p&gt; “可不是吗，这便为难了……”&lt;/p&gt; ※※※※※※※※※※※※※※※※※※※※&lt;/p&gt; 明日入V，三更合为一章发放~~~3月2号和3号各发一章，3月4号因为上收藏夹的原因，会在晚上十一点再发新章，请小天使们理解~~~从3月5号开始，如无特别情况，每日双更~~~&lt;/p&gt; 趁着入V求个预收~~某烟准备下一本想要开的文是《芳菲歇》&lt;/p&gt; 文案：新婚之夜被射杀在在燕王府门口，云芳菲死都咽不下这口气，看到丈夫姚琛渐渐走近的身影，她眼角流着泪嘴角流着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lt;/p&gt; “芳菲，对不起，是我们姚家对不起你们云家。”&lt;/p&gt; 醒来以后，云芳菲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长公主的女儿，离她死去已经时隔二十多年&lt;/p&gt; 她的家人已经全部遇难，而她的夫婿姚琛一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倾天下&lt;/p&gt; 重生以后云芳菲心里只放了一件事：报仇&lt;/p&gt; 《芳菲歇》电脑看文的菇凉请戳这里&lt;/p&gt; 《芳菲歇》手机看文的菇凉请戳这里&lt;/p&gt; &lt;/p&gt; 第 31 章 &lt;/p&gt; &lt;/p&gt; 第 32 章 &lt;/p&gt; &lt;/p&gt; 第 33 章 &lt;/p&gt; &lt;/p&gt; 第 34 章 &lt;/p&gt; &lt;/p&gt; 第 35 章 &lt;/p&gt; &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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