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又在崩剧情(快穿)》 宅斗文里的男主(一)(冷面侯爷X庶女继室...) 下朝的三道钟声响起,厚重的朱红色宫门大开,文武百官陆陆续续从皇城里出来。 而其中被隐隐围拢在中间,被众人态度热切亲近以待的是一位年过三十却衣着华贵气质雍容的男子。 谢绍面色淡淡一一寒暄,婉拒了那些官元或亲切或热络的言语乃至邀约,随后朝着宫门外印有侯府徽记的马车走去。 早就等候的车驾旁的侍从立刻迎了上去,恭敬道了声,“侯爷。” 一些走得慢的官员还来不及和这位平步青云的天子近臣攀谈拉关系,不由得惋惜道,“永宁侯怎么走得这般急。” 其他人出言道,“你们没听说么,永宁侯夫人近来病重,好像是身子不大行了,永宁侯大概是忧心此事,不好久留吧。” 众人嘴上感慨着永宁侯夫妇多年夫妻,侯爷情深意重等等的话,但心里却多是盘算着家中有什么合适的女眷,便是做继室也无妨,谁让永宁侯是陛下倚重的亲信心腹呢。 先帝在时,任谁也料想不到会是在众多龙子风孙中最不起眼的五殿下,最后夺得了皇位,成为了当今天子。 而在陛下微末之时便任伴读兼侍卫,且一直在背后支持的谢绍,也跟着地位水涨船高,不仅恢复了祖上的永宁侯爵位,而且手握重权。满朝的文武大臣,谁能不敬他三分呢。 这份实打实的从龙之功,旁人怎么也艳羡不来,也只能想方设法的和新崛起的永宁侯府打好关系了。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天知道当今圣上心里有没有记他们昔日看走眼站错队的账。 马车渐渐驶离皇城, 熟知侯爷性情素来冷淡,侍从和车夫也不敢多言,以免打扰了在车内休息的主子。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车里的人实际上已经换了个芯。 谢知非揉了揉眉角,轻舒了口气,他并不是原来的永宁侯谢绍,这具身体里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灵魂,才二十三岁还在读研的年轻人。父母双全家庭美满,学业有成,也勉强算得上人生赢家,穿越这种事是想也没想过的。 他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帮母亲出去买一下菜,拐角的路上就遭遇了意外车祸,然后就遇见了自称009的系统。 系统告诉他,车祸后他虽然被送到医院急救,但身体还是变成了植物人,以他所在时代的医疗技术,还无法让他清醒康复。 但系统可以帮助他,条件就是穿越到各个世界完成一些任务,攒够十万积分就会送他回家。任务期间他所在的世界时间不会有任何流速变化,而且系统会保证他躯体的生机和安全,保证没有后顾之忧。 尽管系统没有强迫他答应的意思,但谢知非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这就是第一个世界,幸好有原身的记忆在,不然他连那些满朝文武大臣谁是谁都分不清,更别说找到自家车驾了。趁着这会路上的时间,谢知非又抓紧时间熟悉了一下记忆。 原身谢绍,字成渊,出身勋贵之后,祖辈曾是跟随太祖打天下受封的公卿,可惜到谢绍父辈时就已落魄了,在京城算不上风光了。谢绍自小就肩负重振门楣的重任,好在他也足够成材,文采武功皆是出众,而且早早站队了曾经的五皇子,如今的圣上。在助陛下夺嫡中出了不小的力,且表现忠心耿耿。于是新帝登基,对谢绍也是极为厚待恩赏,恢复了谢家曾经的一品勋侯门第,风光煊赫更甚。 不过而立之年,便平步青云,位高权重,谢绍堪称古代的人生赢家。 唯一的瑕疵,可能就是他的原配夫人重病,命不久矣了,而且还与娘家商议,想着将自己的庶妹沈柔嫁进侯府来做继室。 这种情节令谢知非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没错,那位庶女沈柔才是故事的主角。 这个世界其实是篇宅斗文,讲述的就是穿越者庶女沈柔,在嫡母和嫡姐的强硬安排下嫁入侯府做继室,然后上斗老夫人,下斗小妾庶女等一众反派炮灰,最重要是拉拢了侯府真正的主人谢绍那颗冰冷坚硬的心,获得真爱,最终从一介小小庶女成为所有人艳羡的侯夫人。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大概是成功的。 但这个位面的任务目标却是谢绍的原配夫人沈慧娘。 系统告诉谢知非,委托人曾受过沈慧娘的恩惠,愿意牺牲功德换取她的幸福圆满。 沈慧娘临终前安排庶女嫁进侯府做继室,完全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是谢绍的嫡长子,现在年方七岁的谢琦。 然而结果并不如她所愿。沈柔作为活过两世的穿越者,本就比常人聪慧一些,更是早早看清了嫡母和嫡姐的心思。加上现代人的利己凉薄心态,她并不那么在乎沈家,心中没什么情份可言,也就不会听她们的话受摆布,安分守己的照顾谢琦。 嫁入永宁侯府后,她就迅速丢掉了为庶女时伪装的柔顺守拙,一次又一次的大放异彩,在京城扬名,同时也俘获了她夫君谢绍的心,让本来的冷面侯爷为她变成绕指柔,独宠她一人,与她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至于原配的长子谢琦,沈柔一方面心肠不坏,另一方面也不愿意在谢绍面前表现恶毒,所以不曾刻意去伤害谢琦,但也没有多理会他,任凭他被奴仆教唆,越发懦弱平庸,也令有了娇妻幼子的谢绍更加不喜这个嫡长子。 更是在谢琦被人蒙骗惹出祸事后,以此为由向陛下请封嫡幼子为侯府继承人。 失去世子之位又被父亲所不喜,文不成武不就连名声都差劲的谢琦,最后自然没什么好结局。 恐怕一心为子的沈慧娘泉下有知也难安息。 “侯爷,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驾外的侍从恭声着掀起帘子,谢知非一眼便看见了朝外敞开的侯府大门,还有上面黑底鎏金的、写有‘永宁侯府’龙飞凤舞字样的匾额,这还是新帝登基后,为表现对他的优待,特地御笔钦赐,任谁见了都知道永宁侯府圣眷优隆。 再一看侯府外还停了好几辆不同样式的车驾。 谢知非下车后走进了侯府大门,一路的侍卫仆婢皆是毕恭毕敬行礼称呼侯爷,他心里虽有些不习惯这种封建等级制度,但还是装作原身平时的样子,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府内今日来了许多宾客么?” 回话的是侯府管事,“禀侯爷,是各府听闻夫人病情特来探望的女眷,还有沈夫人和沈家的几位小姐。” 谢知非脑子一转,立刻知道现在这是什么剧情了,正是故事的开端,沈慧娘即将命不久矣,而盯着她这个侯夫人位置的人也不在少数。与其说这些人来探病的,不如说是来表现的。这看上去很荒唐,谢知非也觉得很荒唐,等着别人死好接替她的位置,对病人可以说是太过分了。 奈何这个时代,大众都认为是正常的,就是原身也只是在原配去世后三月,便续娶了沈七娘沈柔。 放在现代妥妥的渣男行为,但在这封建古代却没有任何人指摘原主有什么错。这让谢知非感到很不舒服,他从小是生活在父母恩□□中,耳濡目染也有影响。即便是没有爱情的婚姻,至少最基础的尊重和感情总会有吧。 剧情,沈慧娘也同样是知道旁人对她位置的觊觎,临终前还要百般算计以保证孩子未来的继母出自沈家,而不是其他人。 谢知非忍不住叹了口气,身边的侍从以为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事,出言道,“侯爷可是要去书房?老夫人吩咐厨房炖好了雪蛤汤,待会就送到书房。” 谢知非却摇了摇头,对侍从道,“去看看夫人。” 侍从微感讶异,似乎是没想到侯爷会这么说。 观察了侍从变化的表情,谢知非忍不住再一次感叹原身是个渣男,沈慧娘病重以来,原身去看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心在朝堂政务上,加上原身母亲和旁人说避免过了病气,原身也就真的没去了。可是沈慧娘好歹是他多年的妻子,又与他孕育了一个孩子,怎能冷冰冰,不近人情到这种地步。 等到娶了沈七娘后,又像是变了个人,变为宠溺珍爱妻儿的好丈夫好父亲。 谢知非来到主院,也见到了任务目标——沈慧娘,和原身的记忆里一样,看上去是个娴雅大气,温文端庄的女子,即便斜倚在床上,也是一袭华贵的衣裙,满头珠翠,似乎是特意涂脂抹粉过,看不见丝毫病容,背脊挺得直直,语气也不显软弱, “妾身见过侯爷。” 连神情和言语都让人挑不出差错来,像是戴着一层面具似的,盈盈含笑道,“我身子不好,不能给侯爷行礼了。” 原身在与女主沈七娘燕好后,几乎忘记了曾经的原配,极少数回忆起来的样子就是这般,与京城中其他贵夫人没什么区别,不似沈柔真诚聪颖,温柔善良。 却忘了她也是十六岁便嫁与他,十年夫妻的人。 “不用起来,你好好躺着就是了。”谢知非看向她身边侍侯的嬷嬷,问道,“夫人最近如何了?” 嬷嬷恭敬地回道,“大夫开了个新方子,夫人吃着舒服了许多,连今天气色都好了。” 谢知非很怀疑嬷嬷这话的真实性,就这么厚厚的脂粉下哪里看得出什么好气色来,而剧情里也写着沈慧娘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第一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就快死了,那这任务要怎么完成呢。 谢知非陷入沉思,在旁人看来便是气氛微微僵住了,不过谁都知道侯爷性子沉稳内敛,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 反而是倚在床上的沈慧娘先开了口,她微微笑道,“侯爷若是坐不住,不如去春姨娘那里,她也许久未见侯爷了。” 妻子病重还劝丈夫去小妾院子里,这是什么道理,偏偏其他人神色如常。 谢知非忍住了心中的吐槽,也没有久留,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你好好养病。” 待侯爷出了院子之后,沈慧娘身边的嬷嬷和侍女忍不住道,“侯爷难得来看望夫人一次,夫人怎么急着赶人走。” “留他做什么,两两对坐无言,他不自在,我也不自在。”沈慧娘似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其他人叹了口气,“只是夫人这态度,万一惹侯爷不高兴了呢。” “他高兴还是生气,于我也没什么差别。”反正这些年来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从来不是靠他的爱护得来的,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早已是相敬如冰了。 想着沈慧娘忍不住又重重咳了几声,用手帕捂着,明显的血块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沈慧娘却视若平常,还问起了府内府外其他大小事。 她身边的嬷嬷是从娘家陪嫁带来,更是打小看着沈慧娘长大,见她这样子更是心疼,“夫人现在都这样了,何必这般辛苦,不如好好修养,大夫不是说了么,若是养着还能多撑两三年。” 时日虽不多,好歹是命啊。 这精致的妆容也不是为了迎接侯爷所化的,听说今日会有各方女眷千金来探病,另外还有娘家母亲姐妹,夫人便强撑着病体,早早准备好了见人,半点不肯示弱他人。 比如那些心怀鬼胎探望她的各方女眷千金,甚至是她的庶妹面前。 沈慧娘听见这话,冷眉道,“我若是求那苟延残喘两三年,别人也不会在乎我这永宁侯夫人,只怕早就忘了。” 她的夫君不会在意,她那婆母更是巴不得将娘家侄女留在府上,代替她的位置。 “旁人看你软弱,就会觉得你好欺。”沈慧娘淡淡道,这是她在谢家多年来领悟的道理。 其他人听了这话,默默无言,外人瞧着这侯府夫人风光,但姑娘嫁为人妇这十年究竟吞了多少委屈苦楚,也只有她们看在眼里。 宅斗文里的男主(二)(至亲至疏夫妻...)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谢知非感叹道,原身谢绍和沈慧娘可以说是少年夫妻,终成怨偶的典型了。 哪怕故事后期,原身认为沈慧娘不如沈柔,怀有太多算计,性格太过刚硬,手段狠辣等等,可在谢知非看来,在这段婚姻中,谢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许在古人思想观念中,建功立业更加重要。谢绍又是自小被灌输要重振门楣,光耀谢家的要求,一心一意也都专注在这件事上。至于娶什么样的妻子,如何与妻子相处,这些并不在年轻的谢绍考量范围内。他甚至都不会去记洞房花烛夜之时,红盖头之下的新娘模样。 再者那时正值诸皇子夺嫡斗争,谢绍跟随五皇子也在暗中蓄势,如履薄冰,完全无暇理会后宅的事。 等谢绍再回过头来,沈慧娘在后宅争斗中磨光了棱角,还有曾经年少的天真鲜活,成了一个在所有人面前都带着面具,挑不出差错的当家端淑主母。 而他连什么时候,沈慧娘从会温柔地唤他夫君,变成了如今这样不冷不热的一声‘侯爷’,也没有留意。 这是篇讲述女主宅斗的故事,女主沈柔成为继室面对的都是危机四伏的后宅内院,沈慧娘这些年也没好到哪去。 尽管原身自认于女色上无心,洁身自好,却也是标准的古代贵族男性生活,少年时就有了母亲安排的通房,步入仕途后也有其他人赠送的姬妾,高居永宁侯之位后更是讨好的人如过江之鲫。 尽管谢绍对这些都浑不在意,一股脑扔到了后宅,也令后宅没有再清净过。 直到故事结局谢绍为女主沈柔选择散尽妾室,独爱她一人。 女主沈柔的能力自然不一般,但不得不说她遇到的谢绍,比与沈慧娘结为夫妻的时候,更成熟更有耐心,也有时间将她捧在手心爱护。 谢知非在大学时辅修过心理专业,从方才短暂的见面言谈,便可以看出想打开沈慧娘的心扉,简直难上青天。 这样显然只能先从别的途径入手了。 从主院出来路过花园时,就听见远处隔着墙壁有一阵年轻女子的欢声笑语。 谢知非皱了皱眉,“那里为何如此热闹?” 侍从小心回话道,“上午各府的女眷千金在探望过夫人之后,就被老夫人叫过去了。老夫人还留了她们一起用膳。” “哦。”谢知非神色淡淡,“那都有哪些人家,说来听听?” “礼部尚书的千金,威勇将军府的三小姐,……还有曾表小姐和沈家的几位小姐。”这位侍从倒是聪明,知晓若是夫人去世,最有可能成为新侯府夫人的还是曾家或者沈家的。 毕竟侯爷贵为一品勋侯,还是圣宠优渥的重臣,除了皇家之外,与任何一家结亲都算不得高攀。而侯爷一向不在意这些事,恐怕就是老夫人或育有嫡长子的侯夫人决定了,这两方背后支持的正是她们,今日这般也明摆着是在较劲。 连他们下人私底都暗暗猜测会新的侯夫人会是谁了。 侍从说完后偷偷觑着侯爷的神情,结果和过往一样看不出侯爷心中所想。 谢知非忽然道,“这个时辰,琦儿还在上课吧。” 侍从连忙点头回道,“大公子正在书墨苑听师傅授课。” 他点了点头,“走,过去看看。” 谢知非也不是一时兴起,他仔细琢磨过,任务目标沈慧娘显然已对他离心,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她最在意的可能就是谢琦了,未必不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而且系统也告诉他,为了完成任务,他很有可能需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直到身体自然死亡。那么原身的亲人,也同样是他的责任。 谢知非也想去见一见这个便宜儿子。 结果孩子的反应没有喜,只有惊。也是不凑巧了,谢知非进来时,谢琦坐在书桌前半低着头,明摆着一副神思不嘱,没认真听课的样子。抬头一见到谢知非,更是吓得小脸煞白。 “父……父亲。”瘦弱的小人站起来声音都发颤,让谢知非都怀疑原身过往是不是虐待这孩子了,以致于他见到亲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其实虐待自然是没有的,谢绍平时忙于政务,根本没怎么陪过孩子,少有的几次见面也多是冷着张脸训诫。 谢知非认真端详了一下这孩子,比起后来的备受冷落,现在的待遇还好,生母尚在,又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看穿着打扮也没人敢怠慢他,只是身体瘦小了些,面色透着些许不健康的青白。 谢知非在原身的记忆中搜寻了一下,找出了缘由。沈慧娘在生谢琦时便是早产,加上在此之前她年纪轻轻就两次小产,气血有损,生下的孩子也是孱弱,头几年更是小心翼翼地养护着才好了些。 而这些事,忙着跟随五皇子夺嫡上位的原身是毫不关心的,当有老夫人和妻子照顾就没什么问题。 等到他有时间回过来看儿子时,又不喜沈慧娘对孩子保护太过,认为长于妇人之手才会养得谢琦这般娇弱,经不得事,性子懦弱,资质平庸,每次见了多是严苛训斥。 再有故事后来沈柔为他所生的幼子健康活泼,聪明过人作为对比,谢绍就更加对这个原配嫡长子不满了。 尽管剧情结局是谢琦被人蒙骗惹出祸事,让谢绍对他彻底失望,请旨革除他侯府继承人的身份,甚至将他放逐出去,免得拖累了永宁侯府。但再多的理由其实也不过偏心二字。 人心一旦偏了,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的。 什么谢琦枉为侯府嫡长子却不成器,庸碌不堪大用,都是他母亲在世时未能教养好,又或是天性如此。 这种想法让谢知非不禁感到窒息,没有谁从一生下来就是好孩子,谢知非小的时候还很顽劣呢,但父母在他的教育上一直都很有耐心。 谢绍这何止是偏心,作为言情文的男主,他早已被一双龙凤娇儿和爱妻占据了所有的心思,哪里还能看到谢琦。 也许在他心目中,谢琦不过是他完成家族香火的任务结果,而与沈柔的儿女却是真爱的结晶,让他忍不住倾注更多的心血和父爱。 女主沈柔或许是个精致利己的人,但原身谢绍也绝好不到哪去。 大概是感觉原身这个父亲太不负责,谢知非看谢琦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怜惜。 谢琦从未见过这样的态度,忍不住身子一抖,“儿子知错了,不该在先生课上走神,没有认真读书。” 谢知非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虽未露出笑容,但语气已是比以往温和许多,“今天天气好,让先生放你一天假吧。” 他怕改变人设太多,让人奇怪不说,也让谢琦不适应。对待孩子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好,谢知非有些庆幸他大学时没少去福利院养老院做义工,也知道和孩子相处的一套方法,不至于见了孩子手忙脚乱。 果然,听见这话谢琦又惊又喜,眸子里都忍不住放出一丝光,还犹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谢知非唇角微勾了勾,转头目光看向另一边的授课先生,意思很明显。 能为侯府大公子授课启蒙的,虽不是大儒,却也是进士出身的学者。 “那今日便提前下课吧。”先生轻捋长须,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看懂谢侯爷的意思后,自然知情识趣的,不打扰他们父子相处了。 宅斗文里的男主(三)(见着不似外界传闻那样的冷...) 放假这种事,无论对于现代还是古代的小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大杀器。 连和谢知非在园子里散步,脚步都轻快不少。哪怕还有侯府公子的教养约束着,好歹脸上多了些活泼。 谢知非内心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正常的孩子么。谢知非有心和谢琦培养一下感情,总要找些合适的话题引起他的兴趣。 对一个本就怕他的孩子提起学业,恐怕是雪上加霜。思来想去,谢知非便提到了沈慧娘,“琦儿,你去看过你母亲了么?” “母亲不让我去她的院子,说是怕过了病气。”孩子稚嫩的脸上出现一丝明显失落,哪怕周遭人顾及着谢琦的身份,没有刻意对他提起过什么,但也能敏感察觉到府内变化的气氛,还有母亲很可能不久于人世的事实。 也对,沈慧娘对孩子疼爱入骨,谢琦又是打小身子孱弱,也就不许他到病床前来,但谢知非知道沈慧娘身患之症并不是什么传染疾病,过病气也只是古代的说法,放在现代并不科学。 谢知非想了想道,“没关系,你可以在门外和你母亲说说话。你母亲若是听到你的声音,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谢琦眸子亮晶晶的,甚至激动地脱口道,“好,那我把师傅前两天教给我的《孟子·告子上》背诵给母亲听。” 谢知非满心震惊,无法想象虚岁才七岁的小孩,居然就会背孟子了。顺便反问一下自己,他七岁的时候在干嘛,还在爬树玩泥巴吧,连孟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沈慧娘对谢琦的教育是很看重的,因为他体弱便没有强求武学骑射方面,但读书方面却是让人督促的,哪怕重病期间也顾着不让他松懈。所以谢琦比寻常人家同龄的孩子可优秀多了。 之后逐渐落入平庸,也是因为侯府有了新夫人,甚至新的公子小姐,见谢琦不受侯爷重视,其他人也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起来,无人关心他的学习成材。 看着这样可爱又懂事孝顺的孩子,谢知非心都软了一角,又温声道,“好,只要你能做到,过两天,我就带你去京郊的马场玩。” 这当然不是条件,是借着谢琦这孩子本身的优点给出的福利。 谢琦听了却低下头,嗫嚅道,“父亲,我……不会骑马。” 他记得父亲也曾想要教导他骑马射箭,让他锻炼体魄,结果他太不争气,连最小的弓都拉不开,父亲见状训斥了他一顿,母亲赶来护住他后,父亲拂袖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类似的事。 可能这次还要重蹈覆辙,让好不容易亲近他的父亲又一次失望了,谢琦忍不住鼻子酸涩,但想着母亲教导他,他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要像个男子汉,不能随便哭,不然就是丢了侯府的脸面,便用力地压回了眼眶中涌来的泪意。 然而父亲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训斥他,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道,“你还小,不需要急于学习骑马,我们去挑选一个你喜欢的小马驹,好好养着,等以后你长大了就可以骑它了。” “真的么?”这句话直接炸得谢琦晕乎乎的,他今天是在做梦吗? “不止如此,到时候你还可以想好给你的小马驹取个名字,就像父亲的踏雪一样。” 谢知非所说的踏雪,是原身珍爱的乌骓马,四蹄雪白,故而取此名,还是昔日的五皇子特地弄来送给原身的加冠礼。 谢琦更加觉得自己在做梦,心中更是忍不住涌起一种情绪,有欢喜激动,也有骄傲自豪。 他知道父亲的爱马踏雪,甚至有时候他都羡慕父亲陪伴踏雪的时间比陪他的还要多。但谢琦不会讨厌踏雪,因为他听说过父亲就是身着甲胄骑着踏雪,在宫门前为殿下浴血奋战诛杀叛逆。 谢琦到底是在古代官宦贵族之家长大的,与现代的孩童还是不一样,哪怕才七岁的他,也不会认为杀人是件残忍血腥的事。何况这还是属于他父亲的功绩。 谢琦虽然惧怕威严的父亲,但其实打心里他是十分仰慕父亲的。 所有人都在夸赞他父亲的功勋,有多优秀。 短暂的相处下来,谢琦这孩子越来越自在活泼,还鼓起勇气谈论着希望心目中的小马驹长什么样子,眸子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看得谢知非心情也好了起来。 然而愉快的时光还是被人打断了。“表哥。”忽然一道娇俏的年轻女声生生插了进来, 谢知非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打扮十分精致漂亮又显眼的少女,提着裙子快步朝他过来。 这位正是侍从提起的曾表小姐,谢绍母亲娘家的侄女曾采月。 然而谢知非注意到不止曾采月一人,她身后还有位衣着简单素净的少女,不似曾采月衣着华丽高傲锋芒,微微垂眸却自有一份安然静谧之气。 “琦儿见过表姑和七姨母。” 对这两位亲戚,谢琦都是见过的,在沈慧娘的教导下小小年纪便谨守孝悌礼仪,主动拱手行礼。 曾采月毫无反应地生受了,仿佛她就是侯府的新主人似的。相比起来,倒是沈柔回了一下礼,“沈柔见过侯爷,大公子。” 这些落在了谢知非眼里,不得不说,即便是知道剧情的情况下,在沈柔和曾采月之间也会下意识对前者更有一丝好感。 曾采月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彰显存在感,“许久不见,表哥越发英武俊勇了。” 少女面带羞怯,双眸含情脉脉地看着谢知非,目光里满是爱慕之色,任谁都能看出来。 谢知非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色让曾采月有些胆怯,但想到表哥虽已至而立,却依旧俊美雍容,而且位高权重,心思还是蠢蠢欲动了起来。 谢知非没有多看她们一眼,转而对侍从吩咐道,“带大公子回去休息一下,让厨房准备些他喜欢的点心。” 谢琦年纪尚幼,又因身体孱弱被沈慧娘保护的很好,也就不知道这些亲戚家的姨母姑母到侯府来做客是为了什么。谢知非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这种大人之间的争斗,何必牵扯到孩子呢。 谢知非又摸了一下他的头,轻轻道,“放心,父亲答应你的话,不会变的。” 谢琦看了父亲一眼,乖巧地点点头。 看到这样父子亲近的画面,曾采月和沈柔两人神色各异。 曾采月袖中的素手微微拧紧了帕子,姑母不是说表哥素来不亲近谢琦这个病弱的嫡长子么,她爹娘也说了不用在乎一个黄口小儿,等她嫁进来坐稳了了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再生下儿子,还有姑母照应着,还不是呼风唤雨,前面留下的原配长子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亲眼看到谢琦得到谢绍温言细语的爱护,更是如眼中钉肉中刺般,下意识将其视为自己未来和侯爷表哥郎情妾意,所生孩儿的挡路石。 谢知非看着谢琦在侍卫带领下离开后,再回过头来就正好撞见曾采月有些扭曲嫉妒的面色。 曾采月瞬间面色慌乱,又忍不住为自己遮掩一二,故意提起别的话题,“表哥,我看琦儿今日怎么没有读书,他是侯府的大公子,若是性子散漫荒废学业,不能成材,岂不是丢了永宁侯府的脸面。” 这架势无疑是以谢琦的长辈自居了。 然而曾采月并不那么熟知谢琦,她所了解的大多是从亲姑母侯府老夫人那里听来的。 因为谢琦一直养在沈慧娘身边,老夫人对这个孙儿也没有多少深厚的情谊。偶尔提起来也多是说谢琦不肖其父,资质平庸,还归咎于是沈慧娘教养不力。 谢知非冷冷道,“是我让先生给琦儿放一日假,带他在园子里走走的,你是认为我有什么不当的么。” 曾采月面色讪讪,“表哥自然不会错的。” “你既然知道他是侯府的大公子,就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谢知非语气冷冽,如寒冰般。 一旁始终静默的沈柔,在心里嗤笑道,只怕这位侯府表小姐的美梦是要落空了。 不管怎么说谢琦现在都是永宁侯唯一的儿子,若是续娶新妻,不可能不顾及他,不会让新夫人苛待了他的嫡长子。曾采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地对谢琦表现出恶意来,还口不择言的指手画脚起来,永宁侯又不傻,怎么会放心让她做新夫人。 谢知非又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不见侍女在侧?” 本朝礼教虽不至严苛,却也有男女大妨,何况这两位都是未出阁的女子。 曾采月流露出些许楚楚可怜的神色道,“表哥难道忘了,小时候我们在侯府还经常一起玩耍。” 这就不对了,虽为表兄妹却是差了十岁有余,原身又肩负振兴侯府的重任,时刻不敢松懈,学文练武。曾采月这个表妹,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原身的这位表妹本来就是个骄纵浅薄的人,性子蠢也没多少心机手段。单一个沈慧娘,就能摆平她。 沈柔则是出来更衣,却无意撞见了曾采月,对方仗着侯府表小姐颇为跋扈,欺辱她是个庶女还敢痴心妄想,连身边的侍女都不敢作声,都退下去了。 这时沈柔终于开了口,“是我迷了路,又与侍女走失了,才误入园子,打扰了侯爷和大公子,还望侯爷见谅。” 沈柔话虽不多,却极为得体,显然在意自己的清誉。三言两语地就撇清了关系,也没有大方善良到去顺便为曾采月开脱。 谢知非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道,“让人送两位小姐回老夫人那里去。”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曾采月心中一急,都恨不得追上去,与位高权重又俊美雍容的侯爷表哥多些相处时间,但立刻被侍卫拦下了,另外还遣人去找合适的婢女过来。 既然谢侯已经走远,曾采月立刻暴露了骄纵跋扈的本性, “你们忘了我是谁?胆敢拦着我,信不信我……我让姑母处置你们。” “这是侯爷的命令,还望表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侍卫低着头不卑不亢道,却没有半分退让。 最后曾采月走的不甘不愿,哪怕侯府的仆从因为她是老夫人喜爱的表小姐身份对她一向毕恭毕敬,甚至因为她时不时的收买,还有不少人真当她会是未来的侯府新夫人了。但奈何发话的人是永宁侯谢绍。 别说她一个外来作客的表小姐,就是老夫人和夫人在,侯府的下人也是先听侯爷的话。 相比起来沈柔就好多了,还对领着她的仆婢道了声谢,这般态度不禁让人心生熨帖,觉得夫人这位娘家庶妹性情好,态度和气。 殊不知是沈柔谨慎,毕竟她可不是侯府的表小姐,还有老夫人撑腰,她一个沈家的庶女,来了永宁侯府这样的权贵高门,还不得小心翼翼,免得惹出什么祸事来,沈家未必会为她出头。 和另外同为庶出傻乎乎的两个姐妹不一样,沈柔早早看出了嫡母和嫡姐的心机打算。 无非是眼见自己命不久矣,放心不下自己年幼的儿子,想着从娘家挑一个庶出的妹妹,嫁进侯府做继室。曾采月变着法刁难她一个庶女,不就是怕与她争么。 不过沈柔可没这个想法。 看着早年被夸赞各种优秀的嫡姐,在永宁侯府的后宅里生生熬干了心血,还要强撑病体,涂脂抹粉在所有人面前端着架子,沈柔不禁觉得可怜又可悲,也不愿意跳进这外表风光的火坑里。 何况想起去探病时,沈慧娘留下娘家人,如同看待物件般打量她们的目光,沈柔就觉得十分不舒服。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掌握在嫡母和嫡姐的手里。 初次谢绍这位侯爷姐夫,沈柔倒是稍稍改观了些,见着不似外界传闻那样的冷面杀神。 宅斗文里的男文主(四)(一更) 谢知非回到原身的书房,翻看了一会往日处理的公文后,让侍从找来的医者也到了。 “小民见过侯爷。”这位医者虽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大夫,但面前拜见的终究是身份贵重的一品勋侯,不免有些紧张惶恐。 谢知非从书桌后走出来,抬了抬手,温声道,“不必多礼,我寻你来是想询问一下夫人的病情。” 大夫有些踟蹰,怕有些话说不好,触怒了贵人。 谢知非了然道,“但说无妨,我不会怪罪于你。” 像谢侯这等人物自然是金口玉言,大夫遂放心了下来,叙述沈慧娘的病情。 谢知非不懂什么医理,但也大致明白了大夫的意思。沈慧娘所患的是咯血之症,极有可能是五脏内腑衰竭所致,皆因多年来气血严重亏损,也没能好好休养,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状。 大夫摇了摇头道,“恕小人医术浅薄,侯夫人的病情,实在无能为力。” 他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以永宁侯府的权势,这段时日可以说请遍了名医圣手,连宫里的御医也来看过了,但没有一人敢说能救得了沈慧娘的。 否则沈慧娘也不会急着让母亲带着庶妹过来,想着安排好身后事,免得叫人钻了空子。 见谢知非神色认真,眉头紧皱,倒是真心为夫人病情担忧的样子。 大夫忍不住道,“侯爷若是挂念夫人,不如让夫人好生疗养,多寻些补血益气的药材,也许还能再延续一两年寿数。不然照现在这般气血衰竭,恐难过得了五月份。” 这话大夫也对侯夫人说过,奈何病者并不怎么听得进去,大夫每天一回诊脉,那脉象是越来越差。大夫也就只能指望病人家属能多劝解些了。 “我知道了。”谢知非点了点头,又再次问道,“除此之外,真的无药可救,无人可医了么?” 虽然剧情中设定的沈慧娘命不久矣,但谢知非也想努力做点什么去改变。撇开为了完成任务,他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逝去。 大夫闻言迟疑了下,“这个在下也不能断言。医学一道奥妙复杂,无穷无尽,哪怕在下积累了不少虚名,但也不敢说平生见过所有的疑难杂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有不少隐匿乡野坊间的名医圣手,兴许有别的法子也说不准。听闻北地还有南疆就有一些奇人异士。” 谢知非闻言也有些豁然开朗,对于一般人家来说,或许艰难了些。但像永宁侯府这等权势富贵高门,只要肯耗费大量人手和财力,未尝不能寻找一线生机。即便放在现代,不还有国内国外到处看医生,各种方法都尝试了么。 虽不得夫君宠爱,又与婆母争锋相对,但以沈慧娘的手腕,对侯府的大小事也是时刻都能了解到的。 初听底下人说侯爷出了她的主院后,就去了书墨院。沈慧娘是又惊又慌,心口也疼了起来,贴身侍女连忙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忧。侯爷今日没有训斥大公子,还让先生给他放了一日假。侯爷带着大公子在园子里赏花散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就连身边的书童也说,大公子今日可高兴了。” 沈慧娘听后,捂着仍隐隐发痛的胸口,良久后长叹道,“这倒是少见。” 她对谢琦生下来就体弱一直都怀有愧疚,若非她身子没有养好,怀胎期间又要防着妾室甚至还有老夫人那里,抓着后宅大权不放,日日辛劳,也不至于令孩子早产,自己也丢了半条命再也不能生育。此后就将所有心血倾注在唯一的孩子身上。 她与侯爷离心,也连累孩子不得侯爷和老夫人喜。若是等她撒手人寰,恐怕就更没人在意她的孩子了。 见沈慧娘露出伤怀之色,旁人劝慰道,“大公子本就是侯爷的嫡长子,侯爷看重亲近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是这么说,所有人也清楚,谢琦越得侯爷看重,在府中地位也就越发稳固,府内府外的人也就不敢看轻了他去。就说往日侯爷事务繁重,不怎么亲近大公子,若非夫人手腕强硬,恩威并施,还不知道底下那些碎嘴烂心肠的人会怎么干呢。 王嬷嬷又有些恼道,“可惜被曾表小姐和七小姐打扰了,不然大公子还能与侯爷更多些相处,亲近一下父子情谊呢。” 在后花园发生的事,沈慧娘也从底下人口中听得一清二楚。这位表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来,尤其是在她病越发重了,甚至内院藏不住消息后,就来得更加频繁,那架势都恨不得长住在永宁侯府了。 当然这若是没有老夫人的默许甚至支持,也不可能那么容易。 沈慧娘神色淡淡道,“老夫人早就嫌弃我这个儿媳妇不如她意了,当然是希望她的好侄女能坐上这侯夫人的宝座。” “老夫人这做的也太过分了,曾家也当真是无耻,未出嫁的姑娘就这么巴巴地上赶着过来,什么脸面都不要了。我看哪她就是冲着勾引侯爷来的。” 沈慧娘身边的仆从是天然站在她这边的立场上说话,自然是愤愤不平,说着又劝慰沈慧娘道,“夫人您才是元配正妻,不要为了那些人伤了心。” 沈慧娘轻笑了一声,她若还有什么嫉妒心痛,就不会让母亲将娘家庶妹带过来了。 她绝不会让老夫人的盘算成真的。 对于一同见了侯爷的沈柔,沈慧娘主仆上下都没什么敌意。整个事情经过中,沈柔显然是被带累的,而且一举一动都有分寸,合乎礼仪,没有攀附的意思。再者对待骄横的表小姐,也是不卑不亢,既柔顺懂礼又不过分懦弱退让。 这样的人也许对上老夫人,应该也不会落下风吧,沈慧娘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沈慧娘计划让自己的庶妹嫁进来做继室,也不希望是个真的面团子摆设。不然的话只怕给了这样的荣华富贵,也守不住这让人觊觎的侯夫人位置。要是没几年就让老夫人的人夺了去,那沈慧娘再多的心血算计也将化为乌有。 在她的计划里,便是以庶妹为继室,再有娘家帮忙护住她孩儿几年。即便等继室和老夫人小妾斗完了,坐稳了位置,那时谢琦也有十来岁,不再是懵懂小儿了,又有嫡长子的身份。不管继夫人以后生下多少孩子,也终究和谢琦年龄差距甚远,无法与之竞争。到谢琦成婚立业了,一个庶出身份的继母也摆布不了他什么。 沈慧娘考虑得很周全,却想不到她那素来冷硬的夫君,竟然会真的爱上了她的庶妹。 她也是少时对谢绍一见倾心,主动向父母提出想与当时的谢家结亲。但在嫁入谢家后,那满腔少女情思在夫君的冷漠下渐渐化成了灰。 多少个日夜里她独守空房,她接连小产,被婆母刁难,被妾室算计,拼着性命生下唯一的孩子,这些时候,从来见不到那个男人。渐渐得,她的心也变得又冷又硬,知道只有靠自己才能在谢家生存下去。 在沈慧娘心目中,谢绍这个人心里只有谢家的荣耀,多余的感情,更是吝啬得不愿给他的妻儿一分一毫。 连她都没有得到真爱,谢绍又凭什么拥有呢。 谢知非还不知道沈慧娘对原身藏着那么深的怨恨,不然他的心情可能就没这么轻松了。任务目标仇恨值越高,这任务难度也就更大了。 他问完大夫没多久,就有侍从进来有事禀告道,“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 谢知非问道,“老夫人那边结束了么?”否则一群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他过去可是很不合适的。 自从在花园那遇到过一次曾采月和沈柔后,谢知非就让人注意着老夫人的栖芳阁那边,有什么事好汇报自己。 侍卫低头回禀道,“宴会已经结束了,各府女眷千金也已离开,沈夫人和沈家的几位小姐也回去了,只是……” 谢知非微挑眉,“只是什么?” 侍卫头更低了些,“只是表小姐被留了下来,老夫人还安排了青宜院,说是希望表小姐陪着她在侯府住一段时日。”先前侯爷在后花园的态度,摆明了不喜表小姐,侍卫也怕这话说出来影响侯爷和老夫人之间的关系。 谢知非略思索了一下,便开口道,“安排人送表小姐回曾家,莫要延迟。” “另外,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永宁侯府闭门谢客,莫让人打扰了夫人养病。” 侯爷向来不插手府中内宅事务,但这次恐怕是要整顿一二了。 侍卫顿时心中一凛,不敢有所质疑,立刻称是。 谢知非很快来到了老夫人所在的住处。 老夫人保养得宜,吃穿住行一应用度无处不精细富贵。自从谢家恢复了祖上永宁侯爵位后,她便是受朝廷诰命的侯府老封君,儿子又是当今的肱骨重臣,京中多少高门勋贵女眷不奉承巴结她。 老夫人的日子着实是安逸又享受,唯一不大爽快的就是永宁侯府这样的高门人家,子嗣却是单薄,谢绍人过而立之年,膝下仅有一子一女。 唯一的嫡子病弱,看着不大成材。另外是姨娘所出的女儿,一个庶女,老夫人也懒得上心在意。 后宅子嗣不丰,老夫人自然迁怒怪罪于儿媳沈慧娘头上。而恰好沈慧娘也不是什么柔顺的性子,甚至手腕厉害连让老夫人也挑不出差错来,哪怕有时仗着孝道想找麻烦,结果还是老夫人自己吃了亏。譬如谢琦刚一出生时,老夫人就想抱养到身边来教养,硬是没能得逞。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保佑,这个让她不喜的儿媳妇即将命不久矣了。 老夫人一开始还没有想过让娘家侄女嫁给侯爷儿子,考虑多是京中的名门贵女,还是曾家那边先说动了她,同她分析了一番利害关系。若是娘家侄女做了儿媳妇,不但不会和她争府中大权,还能生下血脉关系与她更亲近的孙子孙女,岂不是两全齐美。 所以在侄女回来跟她哭诉表哥恼了她一事后,老夫人立刻着急地散了宴会,还让人去寻侯爷过来,好说道说道。 一见谢知非,老夫人就亲热道,“绍儿来了。” 谢知非坐下来之后,婢女给他倒了杯茶,老夫人先是一顿嘘寒问暖,才说到了正题。 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疼爱的娘家侄女已经被谢绍安排送走了,反而还为曾采月说起了好话,“我听采月说,今日不小心碰见了你,你也很久没见她了吧,采月如今也是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都到了出嫁的年龄。” 谢知非点了点头,没有反驳,端起杯子来喝茶。 老夫人见状心中微喜,又继续试探道,“慧娘怕是不行了,这以后的事也该打算起来,毕竟我们永宁侯府也不是寻常的人家。” 见谢知非没有说话,一贯的冷淡神色,老夫人终于道明了心意,“我看采月这孩子就很好,适合当侯府夫人。她又是琦儿的亲表姑,哪怕做了继室,也一定会好好待琦儿的,不会委屈他的。” 谢知非将茶盏放在案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声音虽不大,室内瞬间莫名地噤声了起来,他看着老夫人,沉声道“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曾家的意思?” 老夫人面色一尴尬,顿了顿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还会害我的亲儿子亲孙儿不成?” 谢知非眉下漆黑的双眸看得老夫人心里发虚,仿佛被看穿了谋算,颇有些坐立难安。 还是谢知非先转开了视线,毕竟是原身的母亲,他也不会态度过于强硬。 “您是琦儿的亲祖母,当然不会害他。只是这继室之事,我自有打算,您不必多管了。” 谢知非又淡淡道,“表妹既然到了适婚芳龄,曾家若愿意,我这做表哥的也可以帮忙寻一门合适的婚事。至于这继室之说,母亲就不必再提了。” “什么就不必再提了。”老夫人闻言就急了,她可是和娘家都承诺好了这事,“可是沈氏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认定了是旁人作祟,以往侄女来府上做客的时候,儿子也没有表露什么反感。 而这个人除了沈慧娘还能有谁,老夫人气急了连面子都不给,直接以沈氏称呼,足见对其不喜。 老夫人又恨恨地数落起沈慧娘的不是,“我知道这个狠毒的妇人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她的庶妹嫁进来么,也不看看她沈家是什么小门小户,才四品的侍郎,也敢让庶出之女肖想侯府夫人的位置,真把永宁侯府当是他们沈家的所有之物不成。” 谢知非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道,“您嫌弃沈家官阶低,难道曾家又好到哪去了?” 真论起来曾家现在的当家老爷,原身名分上的舅舅也只是个五品的员外郎,尚不如沈家。 老夫人讪讪道,“怎么说也是至亲骨肉,自然是不一样的。” 谢知非抬了抬眸,“的确不一样,当初谢家还不是永宁侯府的时候,曾家也没有提起过结亲的事。” 昔日谢家落魄,曾家可未必看得上眼。前朝诸皇子夺嫡时,曾家也跟风站队,不过他们投靠的不是谢绍支持的五皇子,而是当时大热门的三皇子,还将嫡女送进了皇子后院做侍妾,可想而知结局。 若非曾家是谢绍的舅家,恐怕没那么容易逃得过清算,得以保全。现在反倒是仗着永宁侯府这门亲戚抖了起来,只不过他们素来不敢到原身这个冷面侯爷这里说话,都是私底下到老夫人这里走关系。 这些原身不在意,不代表不知道的一清二楚。 谢知非心中微叹了口气。 正相反,沈慧娘嫁给谢绍的时候并非高嫁,沈家是四品京官,沈慧娘又是嫡出长女,自然是得到精心教养的。而那时谢家不似现在这般风光,不过是个落魄勋贵人家罢了,借着祖上余荫谢绍才做了皇子伴读,但五皇子未露锋芒,人微言轻,支持他的谢家也不被京城高门放在眼里,与沈家结亲算得上是一门好婚事了。 在原身仅有的一些记忆里,最初老夫人也是比较喜欢沈慧娘这个举止得仪端庄大方的儿媳妇。 但随着谢绍因为从龙之功,平步青云,谢母心态很快就转变了。 从挑剔后宅人少子嗣不丰,到嫌弃沈慧娘家世不高,配不上永宁侯夫人的位置。这些年来谢绍与沈慧娘之间隔阂颇深,日渐离心,与老夫人经常在他面前添油加醋也分不开关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谢知非也不会一上来就帮忙调解婆媳关系,当前先打消了老夫人准备让娘家侄女嫁进来的念头再说。 “表妹已经十八了,久居侯府于名声也有碍,我已经让人送表妹归家去了。我也传令下去,近来闭门谢客,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了夫人养病。” 谢知非冷静地道明了决断,那不容置喙的态度让老夫人也说不出话来。 曾采月在剧情设定中只是个小角色,别说女主沈柔,就是卧病再床的沈慧娘也能摆平她,但留在侯府总归是个麻烦。 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个小姑娘,谢知非也不希望她落得剧情中因两方争斗而被算计了清白,不得不随便嫁给一个纨绔子那样的结局。 为母则刚,沈慧娘临终时的确表现得不择手段,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谢知非也只能先将祸端扼杀在萌芽里。 谢知非同样认为任务目标作为病人需要静养,实在没必要弄的侯府如今日这般人多热闹。 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曾家前倨后恭的态度,当年对她这个出嫁女也不怎么上心,一等到她儿子当上了侯爷才吃相难看地攀附了上来。但说到底那毕竟是她的娘家人,血脉至亲,忍不住就偏帮一些,心里也乐于享受娘家人对她的谄媚巴结。 可是她敢刁难算计沈慧娘这个儿媳妇,却不能对儿子的决定说什么。 哪怕有孝道在,谢绍依旧是侯府真正的主人,一言九鼎,连老夫人也不会与他硬对着干。老夫人见识眼界虽有限,但也深知自己的一切荣华地位都系于儿子身上。 老夫人叹了口气,没敢再多说什么。 宅斗文里的男主(五)(请封世子世) 沈慧娘也很快得知侯爷的传令,身边的人无不是高兴欢喜,“侯爷这是在意夫人您的感受啊。” 虽说正妻命不久矣考虑后事,还有夫家续娶,并不少见,但真发生起来,谁心里不是怄得慌。现在听着侯爷将老夫人家的表小姐送了回去,都觉着狠狠出了一口气。 王嬷嬷含笑道,“看来侯爷真的关心起夫人和大公子了,不然不会特地下这样的命令。” 哪怕夫人再要强,也比不过有侯爷真正的撑腰爱重来得有底气。 听着这话,沈慧娘眸子一恍惚,但很快便清明了起来,她不是年少无知的未出阁的小姐,会相信那些话本子里那些覆水能收,破镜重圆的故事,冷了十年的血怎会是几日时间就能热起来。 身边的王嬷嬷还在劝着,“不如先前的打算再缓缓,也许不必这么急。” 哪个女子能毫无感情地为自己的夫君安排其他女人。 至少沈慧娘素来性情高傲,哪怕与老夫人斗法,也不曾想过让身边的人开脸做姨娘。现在拖着病体算计着让庶妹做继室,已经是抛却自尊不顾一切了。 沈慧娘听了还是摇了摇头,“你不用劝了,此事我已有决定。” 她终究是活不长久的人,纵然侯爷此时表现了一下情深,等她死后还是会再娶新的侯夫人的,这点不会改变。 永宁侯夫人的位置,让谁来坐不是坐呢,还不如让她先下手为强。 沈慧娘抬手揉了揉眉角,又问起谢琦的事,她虽因病重,不能得见孩子,但谢琦每日的起居,她都是一一过问的,深怕有人趁她不好,随意怠慢了去。而听到有关谢琦的事,也是沈慧娘每日饱受病痛折磨,又殚精竭虑百般算计间,唯一会露出真心笑容的时候了。 她还叮嘱道,若是谢琦去老夫人院子,多注意一些。 侯爷这般行事,显然是不喜曾家表小姐的,只怕老夫人一个不高兴,找她麻烦无所谓,就担心孩子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也被迁怒了。 这时侍女进来禀报沈慧娘道,“夫人,侯爷来了。” “侯爷怎么又来了?”往日哪怕她病了,也少有能见到侯爷一面,今天却是来了第二回,沈慧娘心里不奇怪是假的。 沈慧娘微感讶异,又细心问了一下。 听侍女说是在老夫人那里用过晚膳来的,沈慧娘顿时秀眉微蹙。因着天色已晚,沈慧娘身子又不好,所以服药用膳后便净了面容,休息下来了。 身边人本来是想趁侯爷还未到这点时间为夫人精心装扮,总不好一张素脸见侯爷。尤其是想到今日侯爷表现出来对大公子和夫人难得的关系,她们也忍不住抱了些期盼,更希望夫人与侯爷之间更亲近一些。 沈慧娘却摇了摇头,“女为悦己者容,我与侯爷的情份早已淡薄,也无需这么麻烦了。” 谢知非进来后,先屏退了房内的下人,似是有什么要事与夫人商谈。 见状沈慧娘未说什么,但实则心思百转,甚至联想到可能是侯爷已有了心仪之人,也就是未来继室的人选。 殊不料侯爷开口第一句话给她扔了个大雷。 “我准备向陛下请封世子。” “世子?”沈慧娘霎时变了脸色,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话,“侯爷,你这是……” 谢知非则看着她,坚定道,“无论发生什么事,琦儿都会是永宁侯府的继承人。” 他想没有目前没有什么比这个承诺更能让沈慧娘安心了。 谢知非也不是贸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在结合原身记忆后,他知道这件事虽然会让人意外,但也大多会容易接受的。他也见过了谢琦那孩子,品行性格并不差,而且年纪尚小。只要给谢知非时间,未必能将其培养成当世不出的麒麟之材,但一个合格的侯府继承人是没问题的。 而且将本来属于他和沈慧娘的东西还给他们,也是一种代替原身另类的补偿。 相比起沈慧娘的又惊又喜,曾家此时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永宁侯府为什么就将你送回来了?”曾老爷看着曾采月怒道。 “是表哥下的命令。”曾采月自己还觉得委屈呢,上一刻她还在姑母为她安排的芳芜院,支使侯府的下人给她布置,下一刻就被侯爷表哥派的侍卫婢女,强行送出了侯府,塞进准备好的马车,连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机会都不给。 “你……”曾老爷只觉得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女儿实在不争气。 原以为她生得年轻貌美,好歹又有个嫡女身份,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 若没有个贵为永宁侯的外甥,曾家在京城只是个三四流的人家。现在有侯府老夫人照看着,自然光鲜。但若是老夫人百年归去,恐怕曾家就更加不如了。于是在传出永宁侯夫人沈氏病重的消息后,曾家立刻打起了主意。 从侯府老夫人那里入手,给她洗脑有个娘家侄女当儿媳妇多好多好。 曾家也知道满京城多少高门贵女盯着一品侯夫人这个位置,要不是有着亲戚这层关系,曾家连蹭都蹭不上。越是知道自家没底气,这攀附的心态也就越发急切,恨不得把女儿打包送进侯府。 原本算盘打得挺响,侯府老夫人也被哄的晕乎乎应了下来,曾采月一旦入住侯府,更是比外面那些名门淑媛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就算不成功,再退一万步,曾采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永宁侯府住了那么些时日,曾家说有点什么,侯府还能辩白不成,这可是赔上了曾采月的清誉。侯府老夫人也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亲侄女名声尽毁吧,即便不成也能成了,一个侯府贵妾反正是跑不了的。再等生下侯府的血脉,又可以继续帮扶着曾家了。 现在可倒好,人直接被送了回来。 “要不我们再去同侯府老夫人说说,她可是答应了,让我女儿做侯夫人的。”曾夫人也急了起来,却看也没看女儿一眼。 她是后来嫁入曾家的,以前挺看不上曾氏这个出嫁女的,没想到人家儿子那么有本事,一跃成为位高权重的永宁侯。为了自家的富贵,曾夫人也开始对曾氏伏低做小了起来,每次见了奉承讨好的话都是一箩筐 这次说动曾氏也费了不少力气,只不过她心里其实早早就想好了,等她的女儿当上了永宁侯夫人,她也就是侯爷的岳母,外出交际都能高人一等。再等她的外孙成了侯府世子,曾氏这个老婆子也没什么用了,可以踢到一边,免得妨碍她女儿掌控侯府。 “对啊,老夫人可是侯爷的母亲,侯爷不可能不听她的话。” 如同自我安慰般,曾家众人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侯府老夫人那里了。他们哪知道老夫人早就在侯爷面前缴械投降,不敢再管了。 第二日本是休沐,不用上朝, 谢知非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说干就干,在书房埋头按照原身的记忆,写了一张请封世子的折子上去。 然后就又去看孩子了,陪着谢琦读书写字就过去了一上午。 谢琦显然还记得昨日关于小马驹的承诺,但他也知道肯定要到他上完课休假的时候了。他按捺着小小的激动,越发用心地读书了。 他心里还默默想着,若是父亲能常常来看他,那么即便没有小马驹,他也满足了。也不用常常,一个月来七次、不,上中下旬三次就够了。 因着谢绍往日休沐,不是去京畿大营巡视,就是在书房忙于公务。现在却是在陪伴大公子谢琦。 侯府上下的仆从都有些惊奇,心里暗自揣测道,看这样子侯爷是真的开始重视起大公子了。下人们都不敢多嘴什么,但中间休息奉上的点心茶水,比谢琦往日的更好了些,毕竟还有侯爷在。 谢知非也庆幸自己是穿成了谢绍,侯府的当家主人,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哪怕表现出什么不同来,底下人也不敢多言。何况他本就有原身的记忆,更不怕别人怀疑什么。 而沈慧娘这边,身边的嬷嬷侍女都觉得她有些奇怪,似乎是神思不嘱,又有些恍惚。 大约就是从昨晚侯爷来了之后,也不知道是同夫人说了些什么,夫人便是这样子了。她们也有问,但夫人却是摇了摇头。关于侯爷说要请封谢琦为世子一事,她还不打算对第三人说。 一来这毕竟是关系永宁侯府的大事,再者侯爷究竟是真心还是一时兴起,她也琢磨不透。 这个往日冷漠内敛的男人,突然的变化让她猝不及防,也一时难以消化。 大概也是知道这点,谢知非昨晚在与沈慧娘说了这事后,便没有久留。若不是这事举足轻重,沈慧娘又是谢琦的亲生母亲,以谢知非的身份,自己作主便行了,能与她说一声也算难得。而沈慧娘自然不会反对这件明显对儿子有极大好处的事。 在沈慧娘原本的预想中,谢琦再过几年就长大成人了,纵然以后会有继室子女或庶出子女,也断然越不过他去。到时候受封为世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没想到竟然有机会能提前。 而她,又是否该真的相信侯爷呢,沈慧娘心中难得出现了些许犹豫。 上午陪完谢琦后,谢知非从记忆中想起原身还有一个女儿,谢玉琢,而其生母正是被沈慧娘所提起的春姨娘。 哪怕以往原身并不看重女色,侯府后宅里的妾室姨娘仍不少,春姨娘本名春歌,原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不怎么起眼,还是偶然一次老夫人与沈慧娘斗气,随手赐了下来。 与老夫人的慈爱亲热,沈慧娘的端庄疏离不同,春姨娘一见到自己,第一反应便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她跪了,其他伺候的一应仆从也跪了下来,“婢妾不知侯爷驾临,未……未能远迎,还望侯爷恕罪。” 貌似原身还真是积威深重啊。 满院子的人都跪了,唯有才两岁大,三头身手里还拿着掐的凤仙花的稚□□童,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谢知非向她伸出手,小孩子下意识跌跌撞撞地朝他走了过去。 然后在春姨娘等人心惊胆战中,谢知非轻轻松松就将这个女儿抱了起来。 春姨娘都惊呆了。 要知道大公子出生后都不见侯爷亲自抱过几回,更别说是谢琢玉这个不闻不问的庶女了。 春姨娘自知容貌才艺在后宅不出众,也难以得宠,除了被老夫人赐下来那日被侯爷宠幸了一回后,就照样不起眼地当着小小通房。没想到得上天垂怜,让她一次便怀上了孩子。正好老夫人看侯夫人不爽,将她接到院子里。 后来生下了女儿,老夫人颇为失望,看也没看一眼。但春歌却是心满意足了,生女儿好啊,女儿不会碍别人的眼,又是侯府小姐,以后肯定能顺遂。 无论是原身不多记忆里,还是剧情中春姨娘都是少有老实本分的人,除了涉及到自己女儿的事之外,就是打几棒子也闷不出声来的棉花性子。 就是这样的人,成了沈柔面对侯府后宅争斗时利用的第一颗棋子,包括她的女儿。 剧情里,沈柔为了彰显自己的主母地位,也向所有人表现她的婉约善良,一来先不是照顾她的外甥大公子,而是将庶女谢玉琢抱到了身边养育。 至于春姨娘能说什么呢。 主母教养庶女,合乎礼法,还轮不着春姨娘一个小妾说话。春姨娘也只能默默垂泪,安慰自己女儿养在嫡母身边,以后议亲也能更好些。 沈柔一边养着谢玉琢,一边厚待春姨娘,让她们成了后院的靶子,春姨娘背后没少吃苦。而等沈柔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更是怀有身孕后,就对于养别人的孩子没什么兴趣,又以孩子和生母感情更好为由送回了春姨娘那。 然而那时谢玉琢已经五六岁,知事的年纪了。从嫡母的住处到姨娘的院子,心里很快就有了落差。春姨娘好不容易女儿失而复得,却发现女儿对她已然陌生,更是听多了别人的话语,不喜生母姨娘卑贱的身份。 春姨娘是真心疼爱女儿,哪怕难过也不敢对女儿说半句重话,反而加倍对谢玉琢好,什么事都应。渐渐谢玉琢长大了,养成了自卑自大又骄纵好强的性格。 结局也没好到哪去,谢玉琢因为羡慕嫉妒恨,妄想与沈柔生的嫡女相比,最后被原身远嫁打发了,从此再不过问。而春姨娘几乎哭瞎了眼,也没换得原身半点怜惜,还认为是她没有将女儿养好,让人将她送去了庄子上。 原身对于真爱沈柔的儿女,绝对是位万里挑一的好父亲,但对谢琦和谢玉琢,却是渣得不行了。 还好现在孩子尚小,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教好。 看着侯爷没有嫌弃女儿好动,还逗弄了一会儿,春姨娘受宠若惊之际,也渐渐放心了下来。她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太多,但要是女儿能得侯爷怜爱一些,也是极好的。 休沐的时间里,谢知非除了看看孩子,偶尔去和老夫人请安,另外就是整顿侯府内务。 不说要求永宁侯府像铁桶一样严丝合缝,至少不能乱了规矩,与外面串联吧。从往日的记忆里可以看出,原身对这些都不上心,将后宅内务都交给了妇人打理。 虽说是这个封建时代大家族的惯性,男主外女主内,但在剧情里,侯府后宅实在是个不清静的地方。 也就先有沈慧娘,后有女主沈柔,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单就谢知非歇息在书房的这两天,就有不少姨娘姬妾打着送糖水送补汤的旗号想过来伺候,他都让人送回去了。整顿的时候更是按着军营中的军令,将侯府各区域分好,各院各房的人不能随意出入走动。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各处门房的人也都换上了原身比较信任又忠诚谨慎的人手,反正侯府家大业大,这点也撑得起。 要是再出现曾采月那般有心的人,保管见不到谢知非一面。 整顿过程中也清理出了不少蛀虫,让谢知非微感讶异的是,不少是老夫人那的人,反而沈慧娘那边没出什么问题。 不过一盘问起来就明白了,老夫人本就是心软好说话的性子,哪怕底下人贪点什么,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身边的老人沾点侯府的光,她也不那么在意。 底下还有一些和外面串联的人。庆幸的是曾家人偷偷收买的,而非原身在朝堂上的哪位政敌。 但这事也给谢知非敲了个警钟。 即便有原身的记忆,但在现代还只是个政治小白的谢知非,未必能如原身一样在朝堂上如鱼得水。他应该感谢穿来时原身给他留下的足够丰厚的政治遗产,让他无需再奋进向上一步,维持住现有的侯府荣耀地位就够了。 而对待这些因为一些金银,便随意将侯府内秘密消息递出去的仆从,谢知非没有固守现代人士的善良仁慈,而是以原身的方式军法严厉处置了。 老夫人本来还不满儿子不顾及她的脸面,捉拿了她身边的一些丫鬟下人,其中还有她陪房嬷嬷的孙子呢。但听说那些人的下场后,连哭求她的嬷嬷全家被带走,她也没说什么了。 在谢知非狠狠震慑了一波后,侯府上下都噤若寒蝉,安分了不少,连平时的闲言碎语都不见了。唯一不知晓这场清洗风波,可能就尚懵懵懂懂的谢玉琢了。 连七岁的谢琦,谢知非也将这件事告诉了他,没让他直面处置下人的场景,而是在课上同他讲起《周易》节卦关于“初九”的爻辞,其中就有一段警示世人的话,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谢琦似是有些懵懵懂懂地道,“先生讲解这段文章说,圣人有云,之所以总有‘乱’发生,其乱之源往往是由言语引发的。国君说话不慎密则失信于臣子,臣子说话不慎密则灾殃及身,谋划事情不慎密则造成祸害。所以,君子处事说话谨守慎密,不乱出去,也就不会乱说话。” “明白是一回事,要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谢知非摸了摸他的头。 这事也让谢知非看清了老夫人的糊涂性子,难怪沈慧娘在时,她争不到后宅大权,到了女主沈柔时期更是被逼得只能退居佛堂,装聋作哑安享晚年。就算他将侯府内宅交给老夫人打理,只怕也是要被拖后腿的。 可让沈慧娘支撑,未免也太劳心劳力些。 谢知非还没想好怎么办,宫里的圣旨已经来了,皇帝准许了他的请封折子。 来宣旨的还是陛下御前的大总管东福,他满面笑容道,“老奴在此恭喜侯爷和世子了。” 谢知非也拱手回了一礼,能当上御前总管自然天子身边亲近的人,在天子还是五皇子时起便侍奉左右,与担任五皇子伴读的谢绍也是熟识的人。 东福又笑道,“除了封永宁侯世子的旨意,还有陛下赏赐的厚礼,侯爷可要记得带世子进宫谢恩,陛下还没怎么见过永宁侯世子呢。” 谢知非点了点头,送走了总管,也不忘让人准备给宣旨这一行人的小小心意。圣旨这一下来,全侯府都震晕了。这几日侯爷的确对大公子亲近关心了不少,但上奏朝廷请封世子这一事还是出乎不少人意料。 主院这边一片喜气洋洋, 王嬷嬷更是忍不住道,“夫人,您和大公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不,该改口称呼世子爷了。”她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大公子和世子,不仅是称谓上的区别,地位上更是天壤之别。 世子之位确立后,以后哪怕要废立,也要过了天子和满朝御史言官那关。 前朝曾有个公主下嫁给某国公嫡次子,因为得宠就多次闹着让自己的驸马越过嫡长兄继承爵位,但哪怕皇帝再疼爱这个女儿,也顶不住礼法和言官及天下人的压力,终究没能成。后来那个公主竟狠心毒死了原来的国公世子,被查出来后百官逼着皇帝处置公主,最后驸马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公主也被幽禁皇家寺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正是有这样的教训,言官士林更加维护嫡庶长幼之别,严忌乱了礼法继承。 沈慧娘如何不知,尽管谢琦以七岁稚龄便被立为世子,势必会受到府内府外更多瞩目,但这世子身份也会是他的护身符,哪怕她现在死了,也不用担心他因为没有母亲,而受人轻贱了。 沈慧娘心中第一次对侯爷生出了些许感激,至少这次他表现出在意谢琦这个儿子的。 。 宅斗文里的男主(六)((面见皇帝) 永宁侯世子之位确立的事,转瞬传遍了京城,引发阵阵热议。 也有不少勋贵家夫人女眷在心底感叹,永宁侯夫人真是好手段,眼看着自己都快不行了,还能让永宁侯上折请封一个虚岁才七岁的孩童为世子。 同时这一举动,也让不少原本有意永宁侯继室位置的名门贵女望而却步了。毕竟前面有个原配嫡长子和世子之位已立,区别还是很大的。到时候纵然自己生下了嫡子,也与爵位绝缘,顶多分到两成家产罢了,不免得不偿失。 消息也传到了沈家,沈夫人更是喜极而泣,“这可真是大喜事啊,我一定要去慈云寺为世子和侯爷多多还愿烧香。” 沈夫人这两日还忧心呢,怎么侯府突然就闭门谢客了,若非女儿托侍女传信来家说一切安好,她还怕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喜事临门。 沈侍郎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自己的亲外孙被封为永宁侯世子,未来的侯府当家人,他怎么能不高兴。 沈夫人先是欢喜,但很快又思及重病在身的沈慧娘,不禁又喜又悲,“只可怜了我苦命的女儿。” 沈侍郎叹了口气,又提醒自家夫人,“侯爷此举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与慧娘想的那事,若是侯爷不乐意,还是算了吧。” 妻子和女儿计划让庶女嫁去侯府做继室,沈侍郎作为枕边人,怎么会一点都不知。只是出于对妻女的爱护,又或者还有些不希望嫡女去世后,沈家与侯府淡薄了姻亲关系的私心。所以沈侍郎没有反对,在这件事表现出了默认的态度。 但现在外孙已被立为世子,于礼法上地位稳固,哪怕少了一位庶出姨母去照看,侯府的人也不会忽视了他,侯爷更是会用心培养这个继承人,都不用沈家担忧什么。 要是再得寸进尺,要了世子之位还不够,还贪图一个侯夫人的位置,未免吃相太难看了。 沈侍郎虽不乏为家族考虑的私心,但本性还是比较清正的。 闻言沈夫人微微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此事我再同慧娘商议商议吧。” 这事一开始是她向女儿提议的,但本就不是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总没有外孙名正言顺的世子之位来的好。 正在闺房里刺绣的沈柔,也从侍女口中听说了这事,聪慧过人的她也立刻想到了,既然嫡姐的儿子地位稳固,又得永宁侯看重,那么很可能就不需要将庶女嫁过去了。 沈柔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有一丝丝失落,仿佛莫名失去了些什么本属于她的东西。 她暗自摇了摇头,不如多想想日后的婚嫁之事。她跟随嫡母出去交际时,那些自恃嫡出的贵女压根不会理会她,与她同桌的多是庶女和小官之女。从他人言谈中也听多了庶女被嫡母不喜,各种使绊子的事,不免也为自己担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柔不怕嫁到什么寒门之家,就怕被随随便便配了人,定了终身,还不知是怎样的歪瓜裂枣。 如果说沈家多是松了一口气,那老夫人的娘家曾家,则是急得如同火锅上的蚂蚁四处乱转了。曾家这几日也想见上侯府老夫人一面,奈何直接被挡在了门外,说是侯爷下的令。永宁侯府的门房似乎换了人,无论使多少银钱,都不肯通报一声老夫人。 再听永宁侯请封世子的消息,曾家哪里高兴得起来。 曾采月拧着帕子,带着不甘地恨恨道,“我是一定要嫁给表哥的,哪怕做妾也行啊。” 她的婚事在京中本来高不成低不就,何况当世能与表哥相比的男子又有几人。曾采月又被侯府的富贵权势迷住了,脑子哪里清醒得起来。 曾家众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在谢琦被立为世子这件事,老夫人的确忍不住念叨了几句,“琦儿这孩子才七岁,尚且年幼,怎么就这么急着请封世子了呢。他打小就病弱,要是有个万一……” 老夫人也不好咒自己唯一的孙儿,只是说出了她的担忧。 谢琦刚出生那会,像得更只小猫似的,哭声也弱的,一看就让人担心养不活,长不大。 谢知非耐心解释道,“这点母亲多虑了,我问过照顾琦儿的医者,他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胎里带来的病根,这几年吃药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只是面上看着瘦弱了些,以后多补养一些就是了,侯府不缺这点东西。” 剧情里谢琦生母去世爹又不疼,备受冷落但还是健健康康地活着。 谢知非又道,“琦儿是我的嫡长子,请封世子在情在理,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 老夫人摆了摆手,“这事是你作主,我也不便说什么。” 这个儿子虽是她所生养,但自小便是由他祖父带着,比常人更沉稳内敛,也更有主见,行事强硬。但凡是他做了决定的事,旁人都不敢违逆。她是母凭子贵的侯府老封君,哪怕这种决定侯府继承的事,也着实没什么话语权。他还愿意表现孝顺,同她说一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谢知非没有在老夫人这里多待,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带谢琦进宫谢恩。 他在侯府门口略等了一下,便见到俊秀的小少年出来了。 “父亲。”谢琦努力维持着稳重仪态,不敢跑快了,但见到谢知非,还是忍不住眸子亮晶晶的,满是濡慕敬畏地道。许是这些日子的陪伴让他开朗,不再是低头含胸,胆小懦弱的样子,倒是显露出清朗秀气的眉眼来。 毕竟原身和沈慧娘相貌都称得上出众,所生的孩子也不可能差到哪去。 这一身清贵又显现风仪的衣着打扮,显然是沈慧娘精心准备的。 谢知非摸了摸他的头,又扶着他先上了马车。 在车里谢知非问他,“第一次见陛下,会不会害怕?” 原身虽极得皇帝信重,常常入宫赴宴,但却不曾带上过谢琦。皇帝也提起过一两次,都被原身以长子体弱为由推辞了。而到了他与沈柔的孩子,却又是另一副样子了,连带着皇帝对永宁侯府的幼子更为熟悉,后来还点为了皇子伴读。而剧情结局暗示,那位皇子也是皇帝心中继承大位的人选。 无怪乎原身请求越过长子立幼子为世子,皇帝那么痛快地答应了。 谢琦想说不害怕,但看着父亲温和的眼神,还是说了实话,“有一点点。” 说完就羞涩地低下了头,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谢知非安慰他道,“一切有父亲在,不用担心。” 谢琦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暗暗坚定,他不会给侯府丢脸的。古代的七岁小孩其实早熟许多,尤其是官宦贵族出身的,又有母亲叮嘱,他也隐隐明白世子代表的意义和责任,一言一行都需慎重。 见到殿内坐在高位上身着龙袍的男人,谢知非随着身体的本能记忆跪了下来,“微臣拜见陛下。” 谢知非一直都在适应这个古代,无论是对封建统治者下跪,还是别人对他这个侯爷下跪。 “成渊不必多礼,快起身吧。”对方面色白皙,鼻梁高挺,眉目之间轮廓颇深,看起来颇有威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皇帝和原身年纪差不多,不然当初谢绍也不可能成为他的伴读,而且单听轻松随意的语气就知道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的亲近。 皇帝的视线落到谢侯旁边的小少年身上,温和笑道,“这就是你的嫡长子,你特意向朕请封的永宁侯世子了吧。朕还是第一次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的是女儿,故而藏在家中娇养着。” 说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谢琦,虽看着似传闻中那般体弱,但小小年纪,就举止得体,进止有礼,加上还是好友兼爱卿的独子身份,不禁更多了些喜爱之意。 然后皇帝问道,“这孩子还没有表字吧?” 谢知非如实道,“并未。” 本朝礼法规定,男子多是及冠后由长辈取字,当然皇帝大可不用在意这点,“既然如此,那朕提前为世子取个字可好,也算是今日初见世子的缘分了。” 皇帝这俨然是将谢琦当做自己的子侄了,除了皇子还有宗室之外,谁还有这样的待遇。 谢知非拱手行礼道,“实乃小儿之福,多谢陛下赐字。” “世子名琦,后皇嘉树,橘徕服兮,那就表字嘉树吧。”皇帝取字也不是随便一说,这句出自先贤的九章,嘉树之称寓意甚好,既然外表俊逸风采过人,亦有美好坚定的志节。 皇帝微微含笑道,“望世子也能成为永宁侯府的芝兰玉树。”这话无不表现出重视厚望来。 “陛下过誉了。”谢知非再次拱手一揖,谢琦也乖巧地行礼谢恩。 显然皇帝和肱骨重臣见面也不大可能只谈孩子,必然是要说一些涉及朝堂上的事,这自然不是谢琦一个孩子能随便听的。随后便有内侍将他带了出去,谢知非倒也不会不放心,谢琦现在贵为永宁侯世子,即便在宫里玩耍一下也不会出什么事。 皇帝登基已有四年,朝纲初稳,加上没有什么内忧外患,海清河晏,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而谢知非也知道这位在还是微末之时便野心勃勃了,原身与五皇子的关系从一开始也不怎么单纯。五皇子因是宫人所生,从来不被先帝和当时的文武百官放在眼里,而谢绍也没好到哪去,哪怕他年纪轻轻便智谋过人文武双全,那些出身高贵又众多青年俊彦附庸跟随的皇子也看不上他一个落魄勋贵之后。 谢绍选择投资五皇子,而后者也给了他一飞冲天重振门第的机会。 尽管最开始的结盟交好,双方纯粹是出于利益和野心,但之后君臣多年的抱团取暖,互相信任不曾背叛,积累下来的情谊也不是旁人能比的。至少在现在的皇帝心目中,真正的心腹不多,但永宁侯谢绍绝对是第一人。 谈完朝堂上的要事后,皇帝又提起另一件事,“朕那二皇兄伏诛后,还有些余党在江南作祟,就派成渊前往处理了吧。” 若说先帝在时,前期的储君大热门是三皇子,那么后期露出獠牙的就是深藏不露的二皇子了,原身与五皇子等人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扳倒对方,还险些遭到二皇子的反扑,发动宫变袭杀。还好有原身及时救主护驾,也因此皇帝对这位二皇兄最恨之入骨,其他皇子党派尚宽大处理,留有一线,二皇子的余党则下令全数清剿。 这任务说难不难,甚至称得上白送的功劳。 皇位已定,哪怕是曾经炙手可热一时,关系网遍布朝野的二皇子党,如今也不过是终日躲躲藏藏见不得天日的蛇虫鼠蚁,之前是皇帝忙着朝堂上更新换代,现在能腾出手来了,自然是要清理一下,免得碍了眼的。 可是谢知非就怕自己去了一趟江南,在府里的沈慧娘会像剧情中那样挂了,他这任务才刚开始呢,哭都没地方哭去。 于是他跪下来行礼道,“陛下,请恕微臣不便前往江南。” 皇帝有些讶异,这完全不符合谢侯以往的性格啊,不应该是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么。对于这位年少时就跟随自己的亲信,忠诚度高,兼之又能力出众,什么任务都能完成好,皇帝一向是极为满意的。 谢知非沉声道,“微臣的夫人病重,急需延请名医圣手,臣也不放心,想留在府中陪伴左右,恐有负陛下重托了。” 他抬起头,神色极为真诚道,“这次面见圣上,也是希望请奏陛下,暂卸微臣身上职务,允许微臣在家中休假一段时日。” 皇帝轻咳了几声,人家夫人重病在床,自己还下放任务远派江南,的确有些过分。 “是朕思虑不妥了。” 永宁侯夫人生病的事,他好像也听皇后说过,但日理万机的皇帝,很少会去关心臣子的后宅之事。不过他也想不到谢侯竟会为了生病的妻子,甘愿卸职休假在家。 毕竟是自己重视的臣子,又是年少信赖的好友伴读,皇帝还是颇为关怀地问了一句,“不知永宁侯夫人病情怎样了?” 谢知非摇了摇头,“微臣夫人所患之症,宫中的御医也束手无策,臣已经打算在全天下悬赏寻求名医或是能人异士,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那江南,成渊就不必去了。”皇帝点了点头,可话锋一转,又语重心长道,“但朝堂之上还有许多事,需要成渊辅助朕左右啊。” 谢知非嘴角微抽了抽, 原身过往多年来一个月也难得回几次家,封永宁侯后也是忙于公务,对后宅的事不管不问,这个锅至少有一半得归于这位皇帝。谢知非也想不到古代居然就有这种资本家属性的统治者,恨不得手下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为自己工作奋斗拼命。 然而为了任务,谢知非想要休假的心情十分迫切。 他语气诚恳道,“陛下富有四海,又广开科举,得用之材数不胜数,绝不缺少微臣一人。陛下登位以来,又恩威并施,胸怀开阔实有明君之范,满朝文武如今也已对陛下心悦诚服,必定任陛下驱使。” 这番真诚的吹捧恭敬,自然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见谢绍态度这般坚决,皇帝也不好太强求,免得伤了君臣情谊。他叹了口气,“那朕便准爱卿半月休假吧。” 说着似乎觉得这时间长了一些,他又道,“成渊手中其他的公务可暂由底下人代管,但京畿大营放在别人手里,朕不放心。” 皇帝语气越发坚定,这护卫京城的三万兵力,关系天子的身家性命,皇帝还是很看重的,非绝对心腹不能担任。 谢知非心里松了口气,再次行礼道,“谢陛下隆恩,微臣谨遵圣命。” 随后退出了殿外。 经过这一番后,皇帝不由得感叹道,“成渊倒真是个情深意重之人。” 他虽不关心臣下内宅夫妻之事,但重情的人,皇帝总是会欣赏一些的。 非但如此,皇帝还认为这是谢绍不贪恋权力的表现,自继位以来,作为他的心腹亲信,谢绍可是重权在握。当然这也与皇帝初临位,位置不稳手中得用之人也不多有关。 皇帝信任谢绍是一回事,而谢绍说放弃权位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