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宠我入骨》 第1章你真的喜欢男人么 虞清欢要死了! 大雨磅礴的乱葬岗,雷声震天,乌闪滚滚,银龙般划破天宇。 她的头露出地面,脖子以下全埋在土里,脸上尽是血水和泥污。 ;瑜……你撑着,我带你去看大夫! 在虞清欢面前,一个男人双膝跪地,他双手不停的挖着埋了虞清欢的土,即便十指甲盖狰狞翻卷,全都露了骨头也执拗地不肯罢手。 ;淇王! 虞清欢喊了男人一句,脸上的血水被雨水冲成淡红,顺着脸颊流进了她口中,腥甜却在舌尖漫出苦涩。 ;不要说话,我带你走,不要闭眼……不要…… 男人没有抬头,他双手依旧不停地挖着土壤,声音掩饰不住的焦急惶恐。 ;你……虞清欢看到男人这个样子,想叫男人别挖了,她活不成了,可话都到嘴边,却不怎么也说不出口。 ;淇王,此生逃你的婚,是我虞清欢眼瞎。 最后,虞清欢说了这么一句。 她是权相虞谦的孙女,嘉佑十年,皇帝下旨赐婚,许她与淇王长成亲,结夫妻百年之好。 圣上谕旨赐婚,按理来说没人敢不从。 可偏偏,她虞清欢却没有嫁。只为两个每每想起都让她觉得可笑的理由: 据说淇王长孙焘好男风,成日与那长相俊美的幕僚同进同出,女人嫁过去绝对会守一辈子的活寡。 再有就是,她虞清欢心中有人,她执拗地只想嫁给心上人。 虞清欢看着一遍遍、不知疲惫的挖着土壤、想要把她从土里挖出来的男人,心中无法判断男人好男风是真是假,可她虞清欢只想嫁心上人却是个真笑话。 一个痴心多年、冒死抗旨与对方私奔,吃尽苦头,最后却被对方打断手脚,活埋在乱葬岗的笑话。 ;淇王,别刨了,没用的。心中存着恨,虞清欢苦笑了一声,再次对男人开口。 ;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许你再次丢下我!不许……淇王的声音几近哀求,怕极了她随时会离去。 见淇王待她如此,又想起狗男人秦臻的绝情,虞清欢的心好像被一根极细的丝线牵动,回过神来痛彻心扉。 恍惚间,淇王将两手卡在她的双腋下,用力往上一拉,只听一声轻响,她的身子破土而出,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臂弯里。 那青布襦裙污秽一片,裙下的双足血肉模糊,残肢上爬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往来穿梭啃着所剩无几的血肉。 ;怪不得那么疼,原来肉都被蚂蚁啃完了。虞清欢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不!这一幕灼伤了淇王的双眼,他猛然将虞清欢揉进怀里,紧紧箍住,他双唇微颤,;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我去找天下最好的大夫救你! 虞清欢看不见淇王的脸,只感到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珠滴到自己的颈上,滚进衣襟里,最后落在背心。 一时间,她已经没空去计较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未婚夫为何对她这般深情,只觉得心口阵阵发紧,那一滴滴带着温度的水珠,好像在心头一点一点地掏着,直到掏穿整颗心脏。 ;没想到我这一生,除了娘亲,临到了死了,竟还有一个人为我伤心如此,真好。虞清欢咳了几声,努力绽出一个微笑。 ;不,不许说死,不许放弃,我一定会救你!男人急急打断虞清欢的话。 虞清欢一笑,没有把男人的话当真,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淇王,临死之前,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只要你问的,我都回答。男人急急道。 ;淇王,你当真……喜欢男人么? 虞清欢虚弱开口,而几乎是她话刚落下,就见男人松开了怀抱,他瞪大了双眼,极度震惊的看着她。 ;瞧我,都是要死了的人,竟还是问如此无聊的问题,罢了罢了。虞清欢又咳嗽了一声,声音更加虚弱了: ;淇王,我要走了,很抱歉让你寻了这么久,还让你伤心了。若有来世,我定会回报你寻我一场的恩情…… 说完这句话,虞清欢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僵凝着一个支离破碎的笑容。 那一声声;瑜儿,她却没能听见。 第2章我嫁 ;虞清欢我告诉你,喜服就在这儿,你不嫁也得给我嫁,你明天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淇王府! 盛怒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躺在床上的虞清欢悚然一惊,霍然睁开双眸,就看到她父亲、当朝吏部侍郎虞蹇怒气冲冲的把一件喜服扔在她身上,咄咄逼人的开口。 ;是啊,妹妹,淇王虽然好男风,可他毕竟是王爷,当朝圣上的胞弟,你嫁过去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会想不开自杀? 再转头,是嫡长姐虞清婉的声音。 ;你姐姐说的不错,你一个庶女,能嫁得淇王,已经是你做梦都找不来的好事,竟然还敢脑子进水的投塘自杀!虞蹇盛怒冷笑。 虞清欢费力地眨眨眼。 她看了看盛怒的虞蹇,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虞清婉,再看了一眼身处的屋子,脸上神情慢慢震惊,这分明是她跟秦臻私奔前的闺房,难道…… 她没有死? 难道……她竟然跟一些坊间话本写的那样,重生了? 而且……还是重生在要嫁给淇王长孙焘的前一天? 记忆纷沓而来,一幕幕情景盘旋脑海。 圣上赐婚虞家女儿与淇王,但却没有指名道姓。嫡长女虞清婉不愿意嫁给既好男风又与祖父政见不合的淇王,这婚事便落到她这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庶女头上。 她听到这个消息后投塘自杀不成,便在出嫁前一晚跟着秦臻夜逃了。 和秦臻在一起颠沛流离的三年,她遍尝世间苦楚,然而她从未后悔过,直到…… 直到虞家长女嫁给太子为妃的消息传来,秦臻大醉一场,抖出他打小爱慕虞清婉,甚至为了虞清婉而引她私奔的真相。 她面目全非地质问秦臻有没有对自己动过心,哪怕只有一点点。 秦臻面目可憎地将她羞辱一顿,最后打断她的四肢,把她活活埋在乱坟岗。 …… 这些情景在脑海里重现几遍,虞清欢终于接受了她重生的事实。 她忍住噬骨恨意,冷笑反问:;若长姐觉得这是好亲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嫁?! 虞清婉咬住下唇,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无助地看向虞蹇。 虞蹇狭长的双眼寒光凛凛,目光冰冷得极端无情,他勃然大怒,咆哮吼道:;虞清欢,不要阴阳怪气地同你长姐说话!我话就撂在这里,要是你不点头,我便要了你娘楚氏的命!我再问你一句,你嫁还是不嫁?! 虞清欢抬眼看着虞蹇,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划过晶莹的泪珠。 但凡父亲给予自己一点疼爱,前世她又怎会落到不得好死的下场?因为从未得到过父亲的怜惜,所以才会把秦臻的虚情假意当成至宝捧在手心。 虞清欢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嫁! 放着王妃不做,难道还要继续在相府当狗? 虞清欢再次重复:;我嫁。 虞蹇得到虞清欢的回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大姐。虞清欢叫住虞清婉,声如碎玉。 海棠红的叠云锦动了动,虞清婉亭亭如一簇牡丹玉立在虞清欢面前,脸上掩饰不住小人得志的笑意:;七妹可是有什么遗言? 拥有一张美丽的脸孔,就连尖酸刻薄都是那么动人心弦,所以才会被捧在手心吧? 虞清欢心里发苦,面上却十分平静:;是你让秦臻接近我的? ;你都知道了?虞清婉笑容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不过你知道又怎样?没人会相信你,这个家里,我才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而你,地位连我养的一条狗都不如。 虞清欢依旧面无表情:;为什么? 虞清婉美丽的面孔有些狰狞道:;小时候,太子表哥每次来相府都喜欢找你,你说,为什么呢? ;原来如此。虞清欢笑了,裹霜挟玉。 下一刹那,她抓起枕头,对着虞清婉的头猛地一记,虞清婉触不及防,登时被打翻在地,发髻散乱,形容凄惨。 虞清欢迅速地骑在虞清婉身上,拽紧虞清婉的头发,又狠狠地甩了几巴掌,掐住她的脖子字句铿锵地道:;大姐,从今往后,只要我活着一天,必定与你不死不休,凡是你中意的东西,我都会让它化为云烟,你的余生,将只有风雨萧瑟的凄惨! 虞清婉气得大叫,虞清欢脱下袜子塞进她的嘴里:;我奉劝你忍着!我不怕受到责罚,但你却不敢丢脸! 说完,虞清欢拽起虞清婉,拖到门边,用力扔了出去,砰地将门关上。 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重活一世,她诀不再委屈活着。 只可惜,她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对这些恶狼为所欲为! 总有一日,她必定将这些人高贵的头颅踩在脚下! 而那一日,她相信不会太远。 第3章夫君的男人 虞清婉果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翌日。 晓风残月,天蒙蒙亮。 宫里派来的喜娘领着几个丫鬟走进来,为虞清欢开面、梳头,上妆、穿衣。接着上花轿、迎青庐、拜天地、喝合卺酒。 一套繁文缛节走下来,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 ;淇王长孙焘,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虞清欢坐在床上,听着外头的丝竹声渐渐息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前世临死前一幕幕。 重活几日,这是困扰着她最大的疑惑,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加之她想要摆脱虞家,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所以她心甘情愿地穿上嫁衣,嫁进淇王府成为他的王妃…… 虞清欢心房微紧,思忖稍后该怎样试探。 她想过无数种他们见面的情景,唯独没想到,长孙焘根本就没有再踏进她房间一步。 虞清欢招来守在门口的小丫头一问,原来长孙焘早已在他的房间宿下。 前世的种种,难道都是错觉?! ;带我去见淇王!虞清欢拆下头上的九翟凤冠,用力掷在地上,命令道。 小丫头吓得面色一白,战战兢兢地领着虞清欢在王府里弯弯绕绕,好长一段距离,她走得双腿酸痛,才走到长孙焘的卧房……暮梧居。 要想出其不意,必要先声夺人。 虞清欢推开小丫头,一脚踹开房门。 里头,本该出现在洞房花烛夜的长孙焘,此刻却正与另一个男人滚在一起。 一上,一下。 二人举止亲密,仿似耳鬓厮磨。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王爷的男人? 虞清欢捂住了缓缓张大的嘴巴,一双有神的大眼打量着被长孙焘压着的男子。但见他长相昳丽,朗目疏眉,神骨气质飘潇,就像玉立琅嬛仙乡的芝兰玉树。 越看越像王爷的男人。 二人同时转过头看着她,下一刹那,长孙焘立即弹开,语气凉淡:;谢韫,你先下去。 虞清欢目送谢韫离去,甩开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定了定心神,她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长孙焘:;为什么没有来洞房? 长孙焘整了整衣襟,跪坐在小几前,神色淡漠:;本王以为王妃心里有数。 虞清欢问:;王爷怀疑我是祖父派来的细作? 长孙焘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沉默使得他周身温度直降,不怒而威的气度,让人望而生畏。 那带着凛凛压迫的气场,骇得虞清欢心突突地跳,虞清欢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握紧拳头掷地有声地道:;不是每个虞家的人都想跟你作对,我不是奸细。 长孙焘抬眸扫了她一眼:;那便证明给本王看。 虞清欢倾身,双手按在小几上,目光灼灼地望向长孙焘,纤弱的身子就像一杆不折的青竹:;如何证明? 长孙焘认真地道:;想让一个女子忠诚,必先占据她的身子,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脱了,只有你做了本王的女人,本王才会考虑要不要信你。 说着,长孙焘猛地凑过来,灼灼的鼻息喷在虞清欢脸上,酥酥麻麻的痒。而他的手,顺着她的面颊落至腰际,轻轻挑开她腰间的束缨罗带。 淡淡馥郁的清贵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虞清欢强忍住靠近男子的不适感,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孙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地笑。 他的眼角,不狎于任何情与欲。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戏谑的试探。 ;淇王,这样脱太慢了,不若我们各脱各的? 长孙焘的手,徒然一僵。 虞清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长孙焘双眼危险地眯起,猛地伸手将她扑倒在地,而他整个人瞬间倾覆过去。 ;王妃如此急不可耐,本王也不好叫王妃久等。长孙焘侧躺在虞清欢身边,一手揽住虞清欢的后颈,一手捏住她的脸颊,薄有颜色的唇,慢慢地凑过去。 虞清欢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长孙焘,但理智告诉她,绝对不可以。 两者较量,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一下、两下、三下…… 落针可闻的屋内,两人的心跳声渐渐变得一致。 ;砰砰!就在双唇即将触及的刹那,敲门声响起,接着便是一道悦耳的男声,;王爷,急事。 两人几乎同时暗自舒了口气,长孙焘弹起身,整了整衣裳,一甩泼墨倾泻的青丝,意味深长地看了虞清欢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虞清欢望着他绝世静邃的背影,轻轻地笑了:无论你披着什么样的皮,我都要扒开来瞧一瞧,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第4章王爷教导有方 虞清欢在暮梧居留至卯时,才看见长孙焘推门而入,一袭清素袍子,衬得他面如凉玉。 随手扔下一套胭脂底色的宫装,长孙焘转身便走。 按照规矩,新妇理应入宫拜见太后。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二人联袂抵达太后所居的清宁宫。 端肃严明的太后高坐在主位,皇后坐于她的右下首,一些嫔妃陪侍在左右。 ;儿臣拜见母后。长孙焘撩摆跪下。 太后一脸慈爱,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小儿子。两个亲生儿子中,比起长子嘉佑帝,她对长孙焘的疼爱是毫无保留的。 ;臣妾拜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虞清欢屈膝下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稽首礼。 刹那间,无数道打量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就连太后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虞清欢微微垂着头,面色平静地任由众人打量。 ;免礼,赐座。太后开口,苍老的声音劈裂胶着的空气。 虞清欢同长孙焘一起谢恩、落座,一举一动端庄大方,挑不出任何错处。 皇后深深地看了虞清欢一眼,红唇轻启:;昔日经常听闻姐姐夸赞淇王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举止有度,仪态端庄,完全不像一般庶女那样拿不出手。 皇后是虞清婉的嫡亲姨母,她口中的姐姐,说的自然虞清欢的嫡母,相府当家主母原氏。 虞清欢心底冷笑,皇后这话既褒扬了嫡母贤良大度教女有方,又含沙射影地嘲笑她庶女的身份。 虞清欢不着痕迹地看向身旁的长孙焘,他若无其事,自顾低头饮茶,并没有要帮自己的打算。 如此看来,他是想让自己独自面对了。 虞清欢微微一笑,露出被称赞该有的表情,轻声细语地答道:;皇后娘娘,这全是王爷的功劳,妾身出嫁的之前,并没有学过宫廷礼仪,还是王爷昨夜身体力行地教了几个时辰,这才不至于当众失礼。 这话说得十分有水平,既反驳了皇后方才夸赞嫡母的话,又体现出与王爷夫妻情深。 皇后双目厉声划过,最后化作一抹柔软的笑意:;淇王与淇王妃夫妻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说着,皇后转头看向太后,笑着道:;母后,看到淇王妃,臣妾便想起还未嫁给陛下的时候,经常去相府叨扰姐姐,相府的花园整修得十分精致,那景致简直妙极了,可与仙境媲美。 太后唏嘘道:;相府的花园闻名京城,哀家也想一睹风采,只可惜始终没有机会。 皇后道:;母后,臣妾有一主意,既然淇王妃在此,不若让淇王妃将相府花园的满园春景作成画,这样一来,母后与臣妾等不用亲至,也能欣赏到那美妙的景致。 皇后开口,众妃嫔附议:;臣妾等认为皇后娘娘的主意甚好。 太后点了点头,把目光放到虞清欢身上,缓缓开口:;淇王妃意下如何? 虞清欢目光漫过皇后,见皇后宽和仁慈的外表下,藏着一抹不易发觉的阴冷。她看懂了,皇后这是觉得她小小庶女不懂丹青,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 短暂的沉默被视为拒绝,太后眉头不悦地皱起。 一直不动如山的长孙焘开口:;皇嫂,王妃画出的情景,未必与您当年所看到的一样,既然您如此有兴致,要不您把昔年盛景画出来,让我们大家瞧一瞧如何? 皇后笑容依旧柔软:;淇王,当年的景色再美好,也只是存在过去,怎能让母后和各位妹妹们看昔日的光景?淇王推辞,莫不是王妃画技不佳? 长孙焘唇角刚动了一下,便被虞清欢抢了先:;能为太后和皇后娘娘作画,是妾身的福气。 皇后脸上笑容更甚,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仿佛已经看到一个没有受过精心教养的庶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贻笑大方的情景。 虞清欢将皇后毫不掩饰的心思看在眼里,轻柔开口道:;皇后娘娘,没有彩头妾身可不依,若是妾身的画合娘娘心意,妾身可要厚着脸皮讨赏了。 小小庶女,不自量力。 皇后心底冷哼一声,爽快地道:;淇王妃若能作出本宫满意的画作,本宫库房里的宝物,任淇王妃挑选。 虞清欢满意地笑了:;一言为定。 皇后吩咐众人摆上作画用品,上好的狼毫,薄如蝉翼的宣纸,材质齐全古雅考究的油墨。 伺候在侧的宫女随手拿起油墨便磨,虞清欢站在案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的略有些古怪神色。 见长孙焘目光放在案桌上那几管油墨上,虞清欢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第5章万万没想到 ;皇后娘娘,给妾身换个懂行的人伺候吧。虞清欢敛身行礼,清清浅浅地笑道: ;妾身要画的是风景,理应选用桐油制成的烟磨,烟磨的墨色深而有光泽,最适合画浓淡细致变化的风景画。但这宫女却给妾身磨这暗淡无光的松烟墨,想必她连松烟墨用于画人物的毛发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宫女伺候着,妾身肯定画不好相府花园的景致。 长孙焘眉头微动,眼中异色稍纵即逝:;皇嫂,莫不是你舍不得库房里的宝物,这才安排这样一个宫人伺候吧? 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下来,身旁的近身宫女碧莹登时跪到皇后和太后的面前,脸色青白交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懂作画这种风雅之事,这才指错了人伺候。 皇后还没说话,便被长孙焘抢了先:;皇嫂身边的人竟然堕落至此,罢了罢了,本王亲自为王妃伺候笔墨吧。 皇后脸色难看到极致,几乎是一下子就站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身为皇后的尊严不容许她当场发怒,要不怒而威才能显示出她母仪天下的气度。 忽然一道目光攫住了她,却是太后向这边看来,神情若有所思。 皇后万万不敢得罪太后,连忙整了整表情,做出一副自责愧疚的模样:;淇王,淇王妃,本宫没有管教好下人,让二位见笑了。 ;来人,把碧莹和这蠢钝的宫女押回凤藻宫等待发落。 虞清欢笑了笑,让出一个位置给长孙焘。 待墨汁颜料准备就绪,虞清欢将宣纸铺开,狼毫在她手中婉若游龙,很快,满园春景都落到了宣纸之上,神韵俱全,意境臻美。 ;请母后和各位娘娘观画。 虞清欢与长孙焘一起将画展开,众人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目光。那小小的一方宣纸,相府花园的春景展现得淋漓尽致,只需一眼,仿佛可以让人身临其境。 皇后抬眼看过去,顿时就失了声,准备好一堆挖苦的话,完全没有机会说出来。 ;皇后娘娘,不知妾身能不能拿到彩头?虞清欢黑白分明的眸子扑闪,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无邪,就像在讨赏的孩子。 皇后咬牙,面色僵硬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是自然。碧彤,带王妃去库房里挑选东西。 虞清欢舒舒展展地行了个礼:;多谢皇后娘娘。妾身有些累了,不若让碧彤帮妾身挑一件如何? 皇后立即笑着否决:;淇王妃若是不亲自去,淇王又要说本宫吝啬了。 虞清欢看了长孙焘一眼,见他点了点头。 凤藻宫离清宁宫不远,碧彤落后虞清欢半步,一边引路一边道:;王妃娘娘好画技,奴婢有幸见过宫廷画师给皇后娘娘做的画,却都不如王妃娘娘画的这般好。 虞清欢笑而不语。 迎面而来的几个宫女让到一旁敛身行礼,碧彤目光一闪,继续道:;王妃娘娘,等会儿进凤藻宫的时候,还请您动作轻些,李美人因难产香消玉殒,皇后娘娘怜惜公主孤苦无依,便接到凤藻宫中亲自抚养,这会儿公主怕是在睡觉。 虞清欢眉头一蹙,顿足道:;既然这样,那本王妃就不去了,你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想必眼光也不差,你帮本王妃挑一件。 碧彤坚决道:;王妃娘娘,这可不行,皇后娘娘坚持让您亲自挑。 虞清欢看向碧彤,心头闪过疑云一抹。 这个碧彤为何突然提起小公主,皇后到底想做什么? 第6章哀家要你陪葬 ;太后,皇后娘娘,不好了!公主出事了!清宁宫,一个小宫女跑进来,绊到门槛摔倒在地,接着连滚带爬地跪到太后面前。 ;怎么回事?皇后猛地站起来。太后和众妃大惊失色。 小宫女脸青唇白地道:;方才淇王妃去看过小公主,接着碧彤姐姐便发现小公主已然昏死过去,怎么叫都没反应! ;灵儿!皇后张皇失措,完全顾不得仪态,提着裙角就往外跑。 ;去请御医。长孙焘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平静的脸让人难以解读,他扶起太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凤藻宫走去。 ;虞清欢!毒妇!你敢害我灵儿!众人刚到凤藻宫门口,里头便传来皇后歇斯底里的声音。 殿内,皇后双目猩红地质问,虞清欢静静地站在一旁。 皇后见长孙焘扶着太后走进来,连忙扑到太后跟前,哭得撕心裂肺:;母后,灵儿她不好了!您要为灵儿做主啊! 太后绕过皇后坐下,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扶皇后起来,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说着,她隼利的目光钉在虞清欢身上:;淇王妃,你作何解释? 还能作何解释?虞清欢心底冷笑。 皇后摆明了要陷害她,只是不知,这究竟是单纯针对她,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虞清欢下意识地看向长孙焘,但见他神色淡然,仿佛一个旁观的局外人。 竟然高高挂起,究竟是试探,还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只看一眼,虞清欢便将目光移向太后:;太后,此前臣妾根本不知这是公主房间,方才碧彤带臣妾来到这里后,说是要去拿钥匙,接着臣妾听到低弱的急促呼吸声,刚刚走到榻边想要看个究竟,忽然出现的碧彤便哭着喊着说臣妾要害公主,接下来的事您也知道了。 ;满口胡言!巧舌如簧!皇后声色俱厉地怒斥道,;你一来公主就出了事,必然是你动了手脚! 虞清欢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妾身和公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皇后疾言厉色地道:;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淇王,为此还投湖明志。你必定是嫉恨陛下为虞家赐下这桩婚事,却苦于无法报复,最后迁怒年纪幼小的公主!虞清欢,你怎么这么狠毒?! 虞清欢道:;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还夸母亲把我教得很好么?怎么忽然说出妾身这么多的不好?再说了,王爷有权有势还是大秦第一俊男,我为什么不愿意嫁? 皇后气极了,整个人倚在碧彤怀里,一手抓着衣襟,哭得肝肠寸断:;虞清欢,要是本宫的灵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必要你偿命! 虞清欢正想说什么,御医和嘉佑帝前后脚到达。 嘉佑帝神色端凝地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钉在虞清欢身上,登时荡起毫不掩饰的杀意。 御医颤巍巍地把完脉,冷汗如雨地道:;陛下,微臣摸不到小公主的脉搏了! 皇后已经完全瘫倒在碧彤怀里,皇帝后退一步,继而完全不顾天子的仪态,指着虞清欢浑身发抖:;来人,把淇王妃拖出去砍了! 凶神恶煞的御前侍卫一拥而上,作势就要来抓虞清欢的手臂。 ;慢。一道身影挡在虞清欢面前,;皇兄,此事疑点甚多,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决不可草草砍杀臣弟妻子。 虞清欢抬眸,眼前的身影颀长挺拔,垂顺的乌发披散至腰际,看起来有些缈幻,好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无论长孙焘此时的维护出于何种目的,这把她护在身后的动作,还是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安慰。 但经历秦臻一事之后,她虞清欢绝对不敢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任何人身上,哪怕是她的夫君,前世曾于她有恩的人。 ;陛下,小公主的症状妾身曾经见过,既然御医无用,那就让妾身试一下,若妾身能救回小公主,还请陛下还妾身一个公道,若妾身不能救回小公主,任凭陛下处置!虞清欢从长孙焘的身后走出来,掷地有声地道。 ;别闹。长孙焘侧眸瞪了她一眼,目中不无警告之意。 虞清欢忽视他的警告,坚决道:;陛下,公主的性命不能耽搁! 御医不满地看向虞清欢:;淇王妃,微臣的确摸不到公主的脉搏了! 虞清欢坚持道:;陛下,公主生死就在您的一念之间。 皇后哭成泪人儿,嘉佑帝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太后开口:;淇王妃,姑且让你一试,若是救不回小公主,就算皇帝不发话,哀家也会让你陪葬。 第7章我问你是何居心 虞清欢走到小公主榻前,俯身观察小公主,但见她双目紧闭,嘴巴微张,脸色涨得通红,脉搏已经摸不到,显然进入濒死状态。 病因果然和她方才猜想的一样。 ;针给我!虞清欢片刻也不敢耽搁,伸手向御医要银针。 那御医一怔,半天反应不过来。 长孙焘推开御医,从药箱里翻出银针递给虞清欢。 虞清欢接过银针,毫不迟疑地往小公主人中、劳宫、百会、涌泉几个穴道分别下针,而后回过头来喊道:;准备半钱椒目,用温水冲后端给我,快! 宫人连忙去办。 接着,虞清欢又道:;取一勺苦参粉兑一碗温水,然后端给我,快! 宫人又连忙去办。 不一会儿功夫,两样东西都准备好了,虞清欢取下插在人中的银针,含了一口苦参水,捏住小公主的脸颊,将苦参水喷进小公主的喉咙。 如此反复几次,小公主终于发出一声轻哼,接着低低地哭了起来,哭得有气无力。 虞清欢没有耽搁,一手将小公主抱在怀里,一手端着药碗把椒目水灌进小公主口中,小公主呛了几口,猛然咳了起来,接着便是一声响亮的哭声。 做完这一切,虞清欢力竭般跌坐在地,额上冷汗如雨,后背衣衫尽湿。 还没松口气,皇后便冲了上来,指着虞清欢面目狰狞地道:;虞清欢,你还说不是你害的?!当值了几十年的御医都查不出原因,为何你能查出?!必然是你想当众露一手,这才以诡异的方法事先残害公主,然后再当众把公主救回!你这黑心肝的毒妇,为了沽名钓誉竟连个婴孩都不放过! 虞清欢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冷冷道:;皇后娘娘真是高看妾身了,妾身可没有你想的这般狠毒不堪! 说着,虞清欢起身,一把抽出盖在公主身上的锦被,又另找被子盖在小公主身上,然后走到一旁拔下头上的金钗,划破手中的锦被。 锦被被剖开,夹在被中的鹅绒登时纷飞而下。 虞清欢将锦被往众人面前一摊,道:;这锦被中被掺入了芦苇絮,锦被盖在公主身上,公主长期吸入从锦被里渗出的芦苇絮引起喘疾,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所以才会憋至窒息。 说着,虞清欢看向皇后,眸色冷婺:;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依公主的发病程度来看,公主的症状至少持续一两个时辰,刚发病的时候公主必然会咳嗽,而且呼吸的频率要比平时快得多,但为何没有人发觉?方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公主身边没有一个人守着,这又是为什么? 长孙焘敛住眼底的讶异,望向那个御医,问道:;赵御医,王妃说的话可有根据? 被点名的赵御医战战兢兢地道:;椒目和苦参,的确是治疗喘疾的药,孩童吸入细小的烟絮,时间久了,也的确会引发喘疾。 得到赵御医的回答,虞清欢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今天是妾身第一次入宫,总不会连这含有芦苇絮的锦被也是妾身准备的吧?公主出事,皇后娘娘不先处置失职奴才,反而咬定妾身是谋害公主的凶手,还扯出什么妾身因怨恨陛下赐婚而报复这种不着边际的由头,妾身想问皇后娘娘,您如此针对妾身究竟是何居心? 第8章王爷,妾身害怕 忽然,虞清欢一改咄咄逼人的架势,抬袖嘤嘤地哭了起来:;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皇后娘娘要如此对妾身? 半响过后,虞清欢擦了擦眼泪,扑进长孙焘怀里,委委屈屈地道:;王爷,妾身害怕…… 长孙焘被虞清欢触不及防地一扑,不由得怔了怔,旋即他动作生疏而僵硬地拍了拍虞清欢的背,柔声哄道:;王妃别怕,母后与皇兄必然会为你做主。 皇后目中冷芒大作,她压下捏死虞清欢的冲动,诚惶诚惧地跪到嘉佑帝面前:;陛下,灵儿虽然不是臣妾亲生,但打生下来就养在臣妾身边,臣妾把她当亲骨肉看待,方才灵儿出事,臣妾心急如焚,才会误以为是淇王妃做的手脚,还请陛下明鉴。 绝口不提凤藻宫奴才失职之事。 嘉佑帝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太后看看嘉佑帝,又看看长孙焘,终是疲惫地开了口:;昭华,你先带淇王妃回去,此事哀家自会给淇王妃一个交代,其余的人都下去,今日的事若让哀家听到只言片语传出,必定严惩不贷!皇帝,皇后,你二人留下。 虞清欢紧紧搂住长孙焘的手臂向外走去,那模样,像极了鹌鹑。 时值中午,阳光正盛。 走到甬道处,虞清欢漠然地放开长孙焘的手,故意慢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长孙焘默默地走在前面,疏袍广袖,龙章凤姿。他的步伐沉而稳,似乎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 虞清欢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短短几尺的距离,如同一条无法跨越的深壑,她自以为能看清他,却发现自己对深壑那头的他,除了身份、名字和长相,其它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这一段距离,她走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就怕一不小心触及他的忌讳。 谁知,长孙焘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快步向她走来。 下一刹那,她的手就已被他握住。她下意识地挣脱,他反而握得更紧。 ;有事回家说,别在这里闹脾气。长孙焘侧首,盛着星河的眼睛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能让冰雪消融的和煦笑意。 虞清欢一怔,身后顿时响起脚步声,原来是一队巡逻的护卫。 怪不得要做戏。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把步子迈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被他口中那句;回家迷惑,她想,定是自己太想有个家,所以才会不由自主被他控制心绪。 马车上。 长孙焘又恢复冷漠疏离,拿起书本看了起来,仿佛方才牵手的一幕从来没有存在过。 虞清欢一直思忖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一旦坐实自己谋害小公主的罪责,虞家和淇王府都脱不了干系。 祖父把持朝政,为嘉佑帝忌惮情有可原,但,为什么连淇王都谋算进去?又为何这般急不可耐,选择在今日动手。 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虞清欢唇角动了又合,合了又动,终是望向他,开口试探道:;若无陛下授意,皇后不敢对公主动手,御医也不会断言公主没救了。就算我再傻,也看得出这是蓄意针对。你明知皇后不怀好意,为何答应让我跟着碧彤去凤藻宫?若非太后看出了端倪,松口让我出手救公主,只怕我现在早已身首异处。你如此对我,究竟是试探,还是想要我的命?如果我没有反抗能力,你又该如何? 长孙焘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想要皇后的彩头,不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你在想从皇后那讨到好处,撕皇后的脸时,就应该想到会面临怎样的后果。如果不够聪明,那就别自作聪明,没有应对一切危机的能力,就要避免闯祸。做人如此,做本王的王妃更是要如此。 长孙焘的回答,完美地避开了她想知道的所有答案,虞清欢愈加疑惑,抱着手臂闷闷不说话。 淇王和嘉佑帝之间,究竟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他们亲兄弟的关系,是否真如表面这般兄友弟恭? 长孙焘抬眼看了看她,复又将视线聚焦在书卷上,继续道:;不要不服气。依你的资质来说,如果身在寻常富户人家,你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但你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决定了,你没有任性的资格,你必须学会收敛锋芒,为自己打造一件无孔不入的盔甲,只有那样,别人才抓不到你的错处。你记住,这个世界上,可靠可信的只有自…… ;虞清欢!长孙焘低吼,;本王说话的时候,你竟然睡着了!还敢打呼噜! 第9章痛整瞎眼奴才 虞清欢惊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尴尬笑道:;马车很舒适,你的声音又好听,一时控制不住,方才你说什么来着? 长孙焘忍住掐死她的冲动,黑着脸道:;本王方才在问你,你怎么会医术这些?传闻相府长房的庶女,可是一个软弱又蠢钝的草包。 被骂;草包的虞清欢咬牙:;我娘是父亲外放做官时养的外室,在我八岁的时候,我与娘亲才被接回相府。在八岁前,我与娘亲一直随外祖父住在景州,我外祖父是景州小有名气的大夫,他将一身医术都传给了我,回到相府后,我一直在偷偷学习,因为我在相府并不惹眼,所以这些事谁都不知道。至于琴棋书画,身为相府的女儿,自然会有人来教导,只是我不想让人知道,其实我学什么都快,而且比她们都学得好。 长孙焘默了半响,道:;如果你不刻意隐瞒,相府最风光的小姐,不应该是长女虞清婉,而是你。 虞清欢苦笑:;在相府,祖父强势,祖母偏心,父亲懦弱,嫡母跋扈,这种情况下,实在没必要抢长姐风头,就算我的才华为人所知又如何,不过是多一点利用价值罢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我再出色,也只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女。 说完,虞清欢看着长孙焘,她毫不隐瞒,但他又对自己这番话信了多少? 然而,她还是看不懂这个男人。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看头顶的天空,一目了然的湛蓝,却看不到边际。 长孙焘只是淡淡问道:;为何现在不再收敛了? 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虞清欢笑道:;王爷,我现在是淇王妃,而不是虞家庶女,我何须夹着尾巴做人? 长孙焘望着她,戏谑道:;你不是,并不想嫁给本王么?为了拒婚还投了塘。 戏耍人,谁不会? 虞清欢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长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唇边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王爷,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对一个女人太好奇,否则会鬼迷心窍,不可自拔。 下一刹那,长孙焘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怀里,嘴唇凑在她耳边,扬起一丝笑意:;爱妃,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本王面前蹬鼻子上脸,因为那样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说完,长孙焘毫不留情地将虞清欢推开,率先下了马车。 虞清欢随手捡起书卷一扔:;有病吧!长孙三岁! 知止居。 小茜和绿猗迎了上来。 小茜娴熟的为虞清欢更衣,重新梳理发髻。 小茜在景州时就跟着她,忠心、贴心,唯独不够机敏。 要想在王府站稳脚跟,长孙焘的信任固然是一方面,捏紧府中的权柄又是另一方面。但要事半功倍,必须有可靠的人。 虞清欢将目光放在绿猗身上,她是长孙焘亲自指派过来的丫头,据说是太后赐给长孙焘的。然而从她喜形于色的表现来看,不大像长孙焘派来盯着自己的奸细。 或许可以培养培养,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拔掉她身上的刺,以免蛰到自己。 ;绿猗,你亲自去给本王妃打盆热水来,本王妃要洗手。虞清欢漫不经心地吩咐。 绿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砰的放在虞清欢面前,热水溅出少许。 ;请王妃洗手。 虞清欢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猛然把盆打翻,水触不及防地泼到绿猗脚上,痛得她大叫起来。 ;绿猗,这就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虞清欢笑,;这么热的水都敢端上来,你想烫死本王妃么? 绿猗眼眶一下就红了,泪水不停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别有一番梨花带雨的风致。 虞清欢盯着她,道:;既然你是王爷派到本王妃身边的,自然是知止居的一等丫头,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丢的可是本王妃的脸,本王妃最爱面子,谁要敢让我没脸,我就让她没皮,你大可试试! 绿猗低头咬唇,掩住愤恨。 第10章你……做什么?! 饱餐一顿。 虞清欢换了身月色白绣浮云裙,乌髻上斜斜簪了一只碧玉钗,玉是上好的玉,钗色通透,玉髓沁碧,似有一缕寒烟氤氲其上。 虞清欢看向绿猗,唇角弧度放大:;本王妃想要散步消食,你带本王妃随意逛逛。 绿猗咬唇:;王妃娘娘,恕绿猗身子不适,不能答应。 虞清欢静静地看着绿猗,忽然笑了起来:;绿猗,本王妃怎么不知道,淇王府的规矩中有奴才可以拒绝主子这一条。 绿猗一脸倨傲地道:;在宫里,绿猗只听太后娘娘的吩咐,在王府,绿猗只听王爷的吩咐。 虞清欢笑意未变,抱着手围着绿猗转了一圈,幽幽道:;这么说来,本王妃想要使唤你,还得先问过王爷的意思?绿猗,在这知止居里,本王妃是主你是仆,本王妃坐着你跪着,本王妃的命令就是你的天意,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绿猗咬死下唇,尊卑贵贱之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算再不情愿,她也生不出反抗的勇气,最终还是带着虞清欢在王府消食散步。 她拖着烫伤的双脚,每迈一步都痛苦万分,心底咒骂的同时,只盼着虞清欢歇了兴致早些回去。 然而虞清欢始终兴致盎然,一边与小茜谈天说地,一边欣赏王府中的景致。 两个时辰过去。 虞清欢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绿猗:;绿猗,滋味如何? 绿猗本能欲要反唇相讥,但迎上虞清欢的目光时,身子重重一震,止不住地颤栗发抖。她终于明白,淇王妃这是在敲打她,一旦她有任何的不满,淇王妃很可能会继续闲逛下去。 脚上撕心裂肺般的锥心痛楚,使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将她那一分傲气渐渐消磨,她终于低下倔强的头颅:;淇王妃,请您饶了奴婢。 虞清欢唇畔扬起:;本王妃让你领着散步,你百般推诿,现在尝了苦头,开口就让本王妃饶了你,绿猗,你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本王妃的主子,认为一切都该随你心意? 绿猗咬唇:;奴婢不敢。 虞清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像在看微不足道地尘埃草芥,她拢起袖子,迈出脚步继续走着。 绿猗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再不敢生出任何不满的念头。 金乌西沉,暮色四合。 绿猗终于扛不住了,两眼一插昏了过去。 虞清欢轻笑一声,吩咐道:;小茜,找人来把绿猗扛回知止居,你亲自看着。 小茜找人把绿猗带了回去,虞清欢继续在府中晃荡,趁四处无人之时,她连忙找了个地方坐下,脱下鞋子猛揉酸痛的双脚。 暮梧居。 谢韫抱手靠在门框上,揶揄道:;你的王妃在整治你送过去的人,不去看看? 长孙焘抬眸:;哦?怎么整治? 谢韫故意卖了一下关子,这才道:;也没怎么整治,就是先弄伤了那个小丫头,然后再让小丫头带她逛王府。 长孙焘翻动书页,淡淡道:;随她。与其在王府看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你不如去盯着宫里的动静,小公主一事,绝不能再波及到淇王府。 谢韫闲闲地抱拳拱手,退下了。 长孙焘翻了几页书,脑中掠过虞清欢神采飞扬的模样,书中那些原本可以翻来覆去咀嚼的内容,他一行也看不进去,索性扔下书卷出了书房。 ;本王的王府,爱妃摸清几成了? 忽然,一道凉润的嗓音响起。 虞清欢捂着脚缓缓抬头,就见长孙焘站在一株花树下,纤尘不染的衣袂,环佩,玉带,绣着墨竹的衣襟,以及凉如白壁的面庞。 虞清欢定了定心神,慢条斯理地穿上鞋子,冲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妾身眼拙,只看出王府其它地方守卫疏松,倒是淑清苑的防守极其严密。 长孙焘眯起双眼,眸色寒如冰魄:;你还知道什么? 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信么? 他原本就谁都不信。 至少除了谢韫,自己所见到的长孙焘连生母都刻意保持一尺距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不被侵犯的安全感。 想要更了解一个人,先得把自己剖开,使对方自以为了解自己。因为有的时候,只有秘密才能换来秘密。 虞清欢眨了眨眼睛,坦白道:;我还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虽然被王府中的熏香冲淡,但仔细一闻,还是能…… ;你……做什么?! 下一刹那,修长有力的手掐住了她纤柔的颈项。 第11章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虞清欢挣扎,双手用力去掰他的手,可是那力道极大,犹如铁箍。 ;要……断了!要要要……断了!虞清欢勉力挤出几个字,窒息的痛苦让她神思有些涣散,迫近死亡的恐惧却让她神经紧绷,她不知道用什么话才能说服他放手,只能重复这几个字。 ;王妃,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长孙焘手指渐渐收紧,使得她的嗓子挤出;咕咕的声响。 ;王爷,我疼……虞清欢紧闭双眼,长睫微颤,气若游丝地道。 见她这副样子,素来淡定内敛的长孙焘,心里掠过莫名焦躁,这种情绪和方才的怒气混杂,使得他的心如被凶戾小兽狠狠地咬了一口。 失神的刹那,一根玉簪刺中他的麻穴,他的手骤然一松。 虞清欢弹退一步,墨发因没有簪子的固定披散下来,被夜风扯得四散飞舞。 ;你……还会功夫?长孙焘震惊,目色深沉地攫住她。 前世被秦臻弄得遍体鳞伤,虞清欢从未想过要再向任何人索要爱情。 在她看来,就算她和长孙焘之间没有夫妻情分,为着前世长孙焘来寻她一场的恩情,她也会成为他的伙伴,甚至是朋友,所以她才想要接近他、了解他真实的样子。 她承认自己还存了利用他给的身份,来摆脱自己和娘亲命运的心思,但她从未想过害他。 可方才,长孙焘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亏她还想以真诚换他的信任! 虞清欢难以克制的怒了,她捂着脖子咳了几声,怒道:;你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夜幕完全拉下,暗青天幕里,河汉清浅,天星如棋。 长孙焘一笑,仿若整个星河都倒流进了他的眼里。 他优雅地拔出玉簪,撩起衣摆擦了擦上头的血,;淇王妃弑夫未遂被反杀,你觉得这个说辞怎么样?正好,本王还可以趁此机会,问罪虞相府,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棋,不仅能拔掉你这颗眼中钉,还能除去相府这个心腹大患。 月光疏冷,浅浅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冷酷,嗜血。 虞清欢被他周身荡起的寒意所震,满腔怒意渐渐歇冷,都化作对长孙焘意图的思量,她解读不了长孙焘的想法,不过她却看得出,此时长孙焘对她没有杀意。 长孙焘的行为,或许和驯马一个道理,要想让不羁的烈马臣服,先得展现马儿无可反抗的强势。 所以,长孙焘多半是在恐吓她。 决不能退却,一旦退却,便永远低他一等,再也没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思及此处,虞清欢定了定心神迎向他,脸上带着神采奕奕的自信:;淇王,你不会杀我。对于虞家来说,我早已是弃子,一旦出事,他们绝对有一万种方法和我撇清关系,甚至还会用我的死来诬陷你、打击你。我活着,对你有用,我死了,于你没有半点好处。 长孙焘低低笑了起来,清冷的气韵中带着一丝邪魅:;爱妃,你就如此笃定么? 果真,他不会杀她,否则也不会多说废话。 虞清欢跟着清清凌凌地笑了起来:;淇王,这点我无比确信。因为我是一个既不贪图你的美色,也不会因为你有特殊的嗜好就闹脾气的女人。做你的王妃,没有人比我更合适,若是你杀了我,怎知下一个被塞到你身边一定比我好? 她逼视着他,毫不相让。 骨子里带着清凌不折的傲气,分明像似在做蝼蚁撼树的无用功,但却有着年少特有的血气和冲劲,那种自信地认为只需一刀一剑就可以披荆斩棘的坚定。 愚蠢,但又有那么一点可爱。 长孙焘被这个念头所惊,忙勾起冷笑:;本王真是讨厌你这性子,还有你这张嘴,无比讨厌。 ;苍梧,带淇王妃回去休息,你亲自看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知止居半步。长孙焘冷冷地吩咐。 一个身材挺拔的黑袍男子从夜色中浮现出来:;走吧,淇王妃。 他就这么执着驯服自己么? 虞清欢心底另有一番思量,面上却斜眼瞪着长孙焘,咬牙道:;你根本只有三岁! 长孙焘不以为意,伸手将她一头披散的长发拢起,在头顶绾成髻,再用她刺向自己的玉簪固定,最后把垂下来的几丝鬓发捋到耳后。 每个动作,他都做得十分温柔。 他离得那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拂起额上细碎的绒发,近到可以看见他脖颈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而他的手,在挽起发髻时,曾触在她的头皮上,燎起一道道滚烫。 虞清欢鬼使神差地后退一步。 长孙焘向她逼近一步,负手俯身,缓缓凑到她的耳边,薄有颜色的双唇开合:;在这个王府,一切都由本王说了算,你的荣辱皆在本王的一念之间,不管本王是宠你还是罚你,你都得受着。 第12章她仿佛察觉到了 知止居。 虞清欢被苍梧一把推进门里,;砰的一声,院门紧紧闭上。 ;无聊!一言不合就禁足,有特殊嗜好还不让人说了!虞清欢踹了一脚院门,见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又骂了几句,这才抱着手闲庭信步地走回房,嘴角还挂着狡黠的笑意,全无被禁足该有的绝望与惶恐。 这个长孙三岁,行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是不知道,重兵把守的淑清苑,与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药味究竟有什么秘密,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就轻易触及了他的忌讳。 ;小姐。小茜匆匆迎出来,对兀自沉吟的虞清欢道,;绿猗闹得厉害,奴婢拦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思绪骤然被打断,虞清欢皱了皱眉头,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跟着小茜走去偏厢。 屋里满地狼藉,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部碎了满地,几乎没有落脚处。绿猗状若癫狂地坐在床上,发髻散乱,面色憔悴而苍白。 虞清欢面色未变,抱着手在屋里找落脚处,一蹦一跳地走到绿猗面前,噙着笑意看着她:;绿猗,你在王府几年了? ;四年!绿猗瞪了虞清欢一眼,恨恨地道。 虞清欢轻笑出声,明眸一转,道:;四年了,都不足以让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么? 绿猗咬牙:;你什么意思? 虞清欢道:;本王妃知道你是太后赐给淇王的,本王妃大概能猜出太后存了什么心思,但是整整四年了,淇王都没有摸过你的小手指,难道你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么?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要是淇王对你有兴趣,早就把你睡了,何必让你熬了四年。本王妃劝你早日歇了那份心思,安分守己地做一个奴婢,哄好主子兴许还能谋个好前程。 绿猗没有说话,下唇几乎被咬出血。 ;今日本王妃对你做的事情,淇王未必不知道,但是淇王并未因此怪罪本王妃,这说明淇王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无论你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这屋里被你弄坏的东西,本王妃会从你的月钱里扣,倘若再犯,本王妃直接将你发卖出去,你自己掂量掂量吧。虞清欢说完,领着小茜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这个绿猗明显不服您,为何不处置了? 卧房内,小茜端来仅有的一盘点心放到虞清欢面前,双眼迷蒙地道。 ;傻丫头,看不出来你家小姐我在玩她么?虞清欢把盘子往小茜面前一推,接着道,;今日也许不会有晚膳和夜宵了,你也吃两口,免得等会儿饿。 小茜拿起块糕点放进嘴里,一脸同情地道:;小姐真是个苦命的人,在相府过不好,当上淇王妃了也还是过不好,不仅被王爷禁了足,还沦落到玩弄小丫头打发时间。 小茜啊小茜,你还能再蠢一点么? 你家主子嫌你太笨,想给你找个帮手,你看不出来么? 虞清欢终是没有解释,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小茜,我们已经到了淇王府,相府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用再提,也不必担心我。 小茜点了点头,埋头吃点心。 暮梧居。 ;宫里并未因小公主的事而再起任何风波,太后也只是悄悄地处置了几个奴才,大有息事宁人的意……刚走进来的谢韫忽然止住了话头,望着屏风后正在裹伤口的长孙焘,惊讶道,;你怎么了? 长孙焘慢条斯理地将伤口包好,头也不抬地道:;野猫抓的。 谢韫意味深长地道:;这只野猫,该不会是你的王妃吧?奇了怪了,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小女子,怎么能伤得到身经百战的淇王?该不会……她会妖术? 长孙焘唇角扬起清浅的笑意,眉宇间却裹了抹摄人的深寒:;这死丫头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是我大意了。 谢韫震惊:;奇怪,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中,虞清欢可是虞家最废物的女儿,怎会忽然会武功? 烛光跳动,灯影明灭,长孙焘盛着银星的双眸微眯:;她就是个骗子,连虞家的人都被她骗了,我们自然查不出来。不过,眼下有桩事不好办,她仿佛察觉到了。 谢韫愈加吃惊:;你指的是? 长孙焘点头,目如寒潭看不分明:;就是不知道她察觉了多少。 谢韫双眼危险地眯起:;她懂医术,这个秘密她早晚会知道一清二楚,以防万一,她留不得了。 长孙焘眉梢一低,掩住眸底的阴凖:;先逼一逼她,且看她知道多少再说。 谢韫眉心凝蹙:;昭华,莫非你认为王妃还有底牌? 长孙焘微微颔首,声音泠碎:;她必然还有。 谢韫默然,今日一切来之不易,他在心底打定主意,一旦虞清欢坏事,就算王爷不动手,他也绝不留情。 第13章王妃娘娘太凶悍 翌日。 虞清欢是被饿醒的,窗外绿柳含烟,随风招摇,她愣是看成了翡翠糕,两只鸣叫的黄鹂,在她眼中幻化成香喷喷的烤鸟。 小茜伺候她梳洗,脚步也有些虚浮。 知止居的下人早已被清空,只剩下厢房里半死不活的绿猗。 ;小茜,我可能要成为史上第一个饿死的王妃了。虞清欢抱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 小茜诚恳地道:;小姐,奴婢也饿。 虞清欢:;…… ;咕噜一声,虞清欢又抱着肚子,目迸光芒:;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若是饿死在里面,还谈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小茜弱弱地道:;小姐,你想怎样? 虞清欢神秘一笑,目光放到窗外的池塘上。 厨房管事送饭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这震碎三观的一幕:院子里,王妃娘娘砍了院子里的花草,主仆俩围坐在牡丹花枝生起的火边烤锦鲤! 没错,烤!锦!鲤! 厨房管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新王妃便顶着一张花猫脸,笑吟吟地跑向他:;哎呀!终于送饭来了!没有主食的烤鱼是没有灵魂的。 厨房管事震惊过后,把食盒往虞清欢怀里一推。 虞清欢喜滋滋地接过盒子,迫不及待地将盖子打开。一股浓郁的怪味扑鼻而来,辣得她几欲泪流。 ;这是什么?虞清欢捧着装满残羹冷炙的食盒,一字一句地问,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厨房管事牢记吩咐,抱着手趾高气扬地道:;这是王妃娘娘今日的饭食,娘娘得罪了王爷,还以为有山珍海味送过来不成?娘娘爱吃不吃! 管事的说完,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等等!虞清欢轻喝一声。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厨房管事满脸鄙薄地转过身,正要冷嘲热风两句,只见眼前一黑,那一整盒残羹冷饭便当头泼下。 他连忙乱抹几把脸,睁开眼就看见虞清欢站在他面前,右手将食盒重重地掷在地上,掷地有声地道:;回去告诉长孙三岁,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管知道什么,我绝对不会透漏半个字,请他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这池子里的锦鲤够我们主仆吃上一阵子,若是牡丹烧完了还不给我们送正经的饭食,我就拆了这房子做柴火,直到把池塘里的锦鲤烤完为止! 厨房管事吓了一跳,顶着一身的狼狈落荒而逃。 虞清欢拍了拍手,坐回火边继续烤鱼。 一旁的小茜几乎要吓傻了,见虞清欢坐回自己身边,连忙诚恳而又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您变得更勇敢了,奴婢喜欢这样的小姐。 虞清欢腹诽:这哪里是勇敢,你根本不懂你家主子和淇王斗智斗勇的艰辛。 他在试探自己的底牌,自己又何尝不在试探他的底线?他想摸清自己的深浅,自己又何尝不在试图剖开他的内在?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盖他们对彼此的猜测而做出来的表面功夫罢了。 唉,不指望你这个憨丫头能懂。 虞清欢拍拍她的头,语重心长地道:;傻丫头,现在你的主子是淇王妃,在淇王府里除了淇王以外最牛的人,要想欺负你主子,除非淇王亲自来,其他人休想从我这里讨到半分便宜。 小茜一脸钦佩地看着虞清欢,眼角瞥见绿猗正站在偏厢门口,她小声地道:;小姐,要不要分给绿猗一条鱼? 虞清欢又凌凌细细地叹了口气,这憨丫头随了她前世的性子,就是太善良了。 ;我是主她是仆,我又不欠她,要想吃鱼,自己来讨,没有人有义务分给她。虞清欢冷漠地道。 小茜;哦了一声,继续翻动手里的树枝,将那名贵品种的锦鲤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 虞清欢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失望地摇摇头:;这么贵的东西,口感竟然这么差! 第14章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暮梧居。 ;王爷,厨房管事顶着一声污渍,跪在长孙焘面前震如抖筛地道,;王妃娘娘实在太凶悍了,奴才有辱使命,恳请王爷责罚。 长孙焘甚至什么都没说,他却怕得心肝乱战。 在管事不敢抬头触及的地方,响起温醇如明月映水的嗓音,却是谢韫开口:;怎么回事? 厨房管事冷汗如滴,一脸惊恐地道:;小的按吩咐送饭去知止居,谁知竟看见王妃娘娘拔了院子里的牡丹花,正在生火烤从池塘里捞的锦鲤,王妃娘娘一看到饭食,二话不说就全部泼到小的身上,她还让小的给王爷带话。 ;噗一口茶水喷下,谢韫猛然咳了几声,讶异问道:;什么话? 厨房管事瑟瑟发抖,衣衫尽数湿透:;王妃娘娘说,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管知道什么,绝不会透露半个字,让王爷不要再戏弄她了。王妃娘娘还说,要是院子里的牡丹花烧完,还不给她送正经吃食去,她就拆了房子来生火,还要烤完所有的锦鲤。 谢韫脸色十分古怪:;行了,你先下去。 空气中,忽然漫过一丝冷意。 谢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望向扬起丝笑意的长孙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王妃真是暴殄天物啊,再这样下去,整个王府迟早会被她败光。 长孙焘发出淡淡的笑声,那笑声透着令人惊窒的森森寒意:;知止居里的牡丹,可是魏紫和御衣黄? 谢韫重重点头。 长孙焘笑容更甚:;知止居里的锦鲤,可是黄金、白写、九纹龙和大正三色? 谢韫再次点头:;这饭,要送么? ;不送,让鱼刺卡死她。长孙焘剑眉一敛,声音极其淡漠,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地事。 谢韫不禁全身发抖起来:;明日回门,她若是奸细,或许会有所行动,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试探试探王妃。 …… 知止居。 经虞清欢这么一闹,晚膳到底是送来了。 五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主仆俩围着桌子大快朵颐,绿猗在门外踟躇了一会儿,终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跪到虞清欢的面前:;王妃,奴婢知错。 虞清欢放下筷子抬眸望向她:;哦?你错在了哪里? 绿猗平静地道:;奴婢就是奴婢,不该有仗势欺主的念头,请王妃饶恕。 虞清欢似笑非笑地道:;你是真想通了,还是能屈能伸,与本王妃虚与委蛇? 绿猗忙道:;奴婢不敢! 虞清欢笑道:;绿猗,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本王妃看起来虽然柔弱,但辣手摧花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绿猗被她的笑瘆得抖了抖,俯身跪了下去:;奴婢明白。 虞清欢将一盘鸡腿递到小茜面前,道:;拿下去,和绿猗一同吃了,吃完后再找药给她治治伤。 望着满桌的杯盘狼藉,虞清欢对长孙焘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分……到底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还是玩弄人心的魔鬼? 第15章本王该信哪一个你 虞清欢拎起酒壶走出去,顺着临窗的柳树爬上了屋脊。 暮霭沉沉,余晖薄碎。 她两腿分跨在屋脊上,灌了一口酒,放眼望向远方渐渐亮起的灯火。 重生短短三日,她好像已经脱胎换骨,再无往日的懦弱、愚钝,甚至还敢在大秦最有权势的王头上动土。 她好像渐渐变成自己曾经向往的样子,但秦臻给她的伤害,却从未愈合过。她用坚强去捂、用淡然去掩饰,但一揭开,才发现伤口早已溃烂化脓,狰狞可怖。 不知不觉,她醉了。 恍惚间,一道风致出尘的身影落在面前,虞清欢抬头,双颊酡红,目光呆滞。 眼前的人影渐渐虚化,变成化成灰都无法忘记的样子。 ;秦臻!你骗得我好苦!虞清欢起身,想要去掐那白影的脖子,却一个趔趄扑进白影的怀里,凉淡的味道灌进鼻腔,莫名的安心。 白影一怔,双手僵硬地举着,却是护在她的身侧,防止她摔下去。 ;秦臻怎么骗你?长孙焘开口,声音清朗。 ;这个黑心烂肝的狗男人,竟然为了长姐假装心悦我,欺骗我的感情,辜负我的信任!虞清欢搂着他,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地姿势,嘴里嘟嘟囔囔地道。 酒气熏天,长孙焘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伸手将她推开,不料却被她缠得更紧。 ;你喜欢秦臻么? ;不……虞清欢无力的摇了摇,月光晾在她的面上,照出她双颊的酡红,可是她的眼底,却掠过一抹酸楚的哀凉。 长孙焘默不作声,又将怀中的人往外推。莹素流光,在他的素衣上流动,为他披上一身月华清辉。 搂着的白影不安分,虞清欢不高兴了,张口咬在他的胸口上。 长孙焘目光一凛,周身荡起浓烈的血腥味,护在她身边的手中蕴了内力,只需拍下去,她便会心脉具断而亡。 末了,那离她背心仅有半寸的手掌渐渐紧握成拳,周身的冷意也随之卸去。 ;秦臻!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虞清欢没有再感受到白影的反抗,紧紧搂着白影腰,嘟囔了几句便歪着脑袋沉沉睡去。 ;王爷。小茜正在四处寻找虞清欢,忽然一道风华雅然的身影落在面前,而小姐正歪倒在他怀里熟睡,小茜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长孙焘将虞清欢抱进房间往床上一扔,瞪了一眼翻身找舒适姿势的某人,沉着脸转过头问道:;秦臻,是王妃的旧情人么? 小茜砰地跪下来,几乎把下唇咬出血,但仍然一声不吭。 ;说。被风卷起的帘幔缓缓落地,长孙焘的声音,仿似从虚无缥缈中透出来,很轻,但却带着威胁的意味。 小茜趴在地上,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在长孙焘面前,说一句话都会耗尽她的全部勇气,此时为了死守小姐的秘密,她几乎骇得魂飞魄散。 ;下去。半响,长孙焘沉声吩咐了一句。 小茜几乎拔腿就跑,她慌忙起身,看了一眼床上不省人事的虞清欢,手脚虚软地退了下去。 灯火冷冽,长孙焘凝着虞清欢许久,伸手抚过那张巴掌般大的小脸,寒星笼雾般的眸子深沉如渊看不分明。 虞清欢,你当真不是虞谦精心训练的奸细么?你总是信誓旦旦地叫本王信你,可你对本王戴着那么多副面具,把自己埋得那样深,本王该信哪一个你? 第16章与畜生何异 翌日。 缪缦纱影重重,虞清欢缓缓睁开眼睛,被天光刺得一疼。 虞清欢揉了揉眉心,昨夜的种种已全然记不得。 绿猗和小茜见她醒了,连忙端着热水上前伺候。 ;小茜,我是怎么回房的? 小茜发自肺腑地高兴:;小姐,是王爷抱您回房的,他还在您的房里留了许久才离开。 虞清欢的笑容蓦然僵住,震惊长孙焘反常的举动之余,却有些忧心自己酒后吐真言,抖漏了埋在心底不可见光的秘密。 不知昨晚她可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知他可有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这一想之下,虞清欢忽然觉得小茜满脸欣慰的笑容有些刺眼,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想让自己冷静会儿,好思考接下来应对长孙焘的计策。 小茜不明所以,却还是乖顺地拉了拉绿猗的袖子,二人退下之前,她提醒道:;小姐,按照规矩,今日是您三回门的大日子。 ;回门?虞清欢揉了揉眉心,她险些忘了这回事。 那个泥沼一样缠着她、裹着她,让她无法呼吸的家,她实在不想踏足一步,但想到娘亲,她觉得必须回去一趟。 ;小茜,去告诉苍梧,让他去请王爷与我一同回门。虞清欢吩咐一句,翻身下床叫回绿猗伺候梳洗。 几番敲打之下,绿猗已然不敢再给她甩脸子,只是却不及小茜勤快,蛤蟆似的戳一下跳一下,虞清欢知道,绿猗心里还没有完全屈服,不过已经磨平了些许棱角,想完全拿捏她也只是迟早的事。 不一会儿,绿猗愤愤不平地走了进来:;小姐,王爷说他今日忙,让您自己回去。 说着,小茜眼睛都气红了:;王爷哪里就忙得连回门都不能相陪,他这样做明显在欺负您,相府各主子本就刻薄,要是您一个人回去,还不知道被笑话成什么样!小姐,要不就别回了。 虞清欢将一只孔雀点翠金步摇簪在发间,回眸朝着小茜勾起唇畔,她肤如白玉,唇似薄樱,黑白分明的大眼熠熠生辉。 ;小茜,人活一世,没有别人踩过来就要躲的道理,要是我害怕被笑话就不敢回相府,让娘亲为我独自一人承受来自相府那些人的恶意,我枉对娘亲对我的生养之恩,那我与畜生何异? ;亏我还觉得王爷是个好人!小茜嘟囔了一句,忙拉着绿猗一起摆上早膳。 虞清欢胡乱吃了几口,领着小茜准备出门。 虽然尚在禁足,苍梧到底没有阻拦她,却把小茜拦了下来:;王妃娘娘,王爷说了,让您自己回去。 小茜登时横眉竖目地道:;王妃回府,为何不让我跟着?这算什么规矩?! 虞清欢眉头拧紧,长孙焘这般狠绝,是因为自己昨夜醉酒后得罪了他?还是他担心自己不安分,所以扣下小茜威胁自己? 想着小茜回府也做不了什么,虞清欢安抚她几句,独自一人离开了淇王府。 相府。 虞谦正和虞蹇商讨事情,门房前来通报,说七小姐回来了。 虞蹇蹙眉,不悦地道:;她回来做什么? 门房冷汗如雨:;今今今……今日是七小姐的归宁之日。 虞蹇脸上掠过尴尬之色,挥手遣走门房,征询地看向虞谦:;父亲。 虞谦按住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蹇儿,吩咐厨房准备午宴,你随为父去前厅迎接淇王。 前厅里,老夫人已经领着一群人候着,身旁立着一身青葱水绿的虞清婉以及相府主母原氏,方才她们三人正与二房三房的女眷闲话家常,听到禀报匆匆赶来。 相府几个主子齐聚一堂,都摆好架势等在正堂,谁知却只等来虞清欢一人。 不等众人开口,虞清婉连忙问道:;七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淇王没有相陪? 第17章他来了 问这话的时候,虞清婉的脸上带着无法抑制的笑意,那笑意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狰狞。 被虞清欢打了几巴掌,她虽然为了面子没有声张,但那种屈辱和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如今见虞清欢一人凄惨回门,狼狈至极,她就忍不住发笑。 她恨不得马上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以最光鲜靓丽的状态见证这让她无比畅快的一幕。 虞清婉小人得志的表情被虞清欢尽收眼底,她清清凌凌地笑了起来,看向虞清婉的目光带着嘲讽:;大姐,你要称呼我为淇王妃,你好歹是个知书识礼的千金,怎么在本王妃面前连规矩都不懂? 虞清婉没想到虞清欢这条落水狗,不但没有摆出诚惶诚恐的落魄样,反而还敢反驳她,登时气得火冒三丈:;七妹,不要以为你当了淇王妃,就能在虞家耀武扬威,回门当天都没有淇王相陪,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呵!不自知的东西,照镜子也没用。 难道她虞清欢归宁没有淇王相陪,就该凄风冷雨痛不欲生地跪下来给他们舔脚丫么? ;在虞家,本王妃不敢,但在你面前,足够了。虞清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 她谨记此行的目的,实在没必要自降身份和咬人的疯狗计较。 虞清欢目光划过正厅,只见丞相虞谦与其夫人端坐在正堂,左右坐着吏部侍郎虞蹇和二房三房的长辈,和虞清欢同辈的人,除了虞清婉,不曾见到其他。 而娘亲楚氏,也没有出现。 ;祖父、祖母、父亲。不见娘亲身影,虞清欢屈膝下跪,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肃拜礼。 虞谦和老夫人面色冷漠,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虞蹇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拧着眉头不悦地道:;清欢,一个人回来怎么不让门房说清楚,让一家子都放下手头的事来这里等你,简直浪费大伙时间! 虞清婉眉梢得意地挑起:;父亲,七妹归宁当日没有淇王相陪,传出去简直就是京城最大的笑话,她哪有脸皮跟门房说清楚,要是女儿受此待遇,女儿必定和七妹一样羞于启齿。 虞蹇看向虞清婉,脸上露出纵容的慈爱:;原来如此,为父不及婉儿心思通透。 原氏咳了一声,蹙眉看向虞清婉,嗔怪道:;婉儿,母亲多次劝告你,你是相府最骄矜的嫡长女,理应有嫡女的气度,怎能对落魄的庶妹言语刻薄? 虞清欢安静地站着,唇角始终噙有笑意,嘲讽多于其他。 正堂里的人,无不鄙薄轻蔑地看着虞清欢,若非以为淇王会来,凭她虞清欢的面子,哪里能让她们移步前厅? 虞清婉听母亲教训自己,一脸不满地道:;母亲,不是女儿没有嫡姐的气度,而是有人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明明是相府最低贱的庶女,还以为嫁了淇王做个有名无实的王妃便能一步登天,口气狂妄,态度嚣张,女儿实在看不过去,所以才出言教训几句。 ;虞大小姐出言教训谁?正此时,门外响起一道润朗的男声,长孙焘缓步而来,举手投足间气质高华,尊贵无俦。 第18章长孙焘,你到底想做什么? 长孙焘朗月清风般温润的外表下,隐隐散发出战场上搏杀染就的血腥气,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在一起,勾魂夺魄,却又致命。 众人都怔了。 虞清婉像突然被剪了舌头,望着长孙焘失了声。 众人起身见礼,一番寒暄。 ;爱妃,本王来晚了。长孙焘伸手将虞清欢揽过来,左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逡巡着众人,;此次回门带的礼品较多,其中一辆马车压坏了,本王唯恐礼品有损,但念及王妃思家情切,故而让王妃先行一步,本王则留下解决小麻烦,但没想到,本王仅仅晚来这么一小会儿,虞家竟给本王妻子这么大的难堪。 虞清婉后退一步,脸色吓得煞白。 虞蹇见爱女无助,连忙上前拱手道:;淇王,这只是个误会。 长孙焘扬起唇角,脸上却无半点笑意:;是不是误会,本王方才听得一清二楚,你说呢?虞大小姐。 虞清婉本就是个只懂仗势欺人的草包,此时被长孙焘一身气势所震,吓得唇角颤栗发抖,泪盈于睫,泫然欲滴,一张美丽的面孔极尽楚楚:;我……我…… 长孙焘目色更深,冷峻得吓人:;虞大小姐,本王念你初犯,就不与你太过计较,以免旁人觉得本王和你一样仗势欺人,不过本王的爱妃无端受你欺负,本王着实心疼得紧,只要你下跪斟茶道歉,本王既往不咎! 虞蹇连忙开口:;王爷说笑了,我们都是王妃的家人,怎舍得让她受委屈,婉儿只是在与她开玩笑。 长孙焘看向虞蹇,眉睫裹上深寒:;本王的主,何时轮到你虞蹇来做!清欢虽为你女儿,但却是本王的妻子,尊卑有别,就是让你对清欢下跪叩拜也不无不可,难道她虞清婉跪不得么?! 虞谦权势熏天,只手掌控朝野,连嘉佑帝都要忌惮他几分,但所有的暗流涌动都摆在私底下,明面与长孙焘叫板这种事,虞谦还不会做。 他深深地看了长孙焘和虞清欢一眼,沉哑吩咐:;清婉,向淇王妃道歉。 一句话,已为此事盖棺定论。 虞清婉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盏,红着眼睛一步步向虞清欢走来,含在眼里的泪珠,每走一步掉一颗。 原氏见此情景,袖底的拳头紧紧握住,她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是注定成为皇后的,今日向一个低贱的庶女下跪,就算将来贵不可言,这一幕也会成为她人生中永远也抹不去的屈辱一笔。 ;淇王妃,是我冒犯了你,还请你见谅。虞清婉委委屈屈地递上茶盏,下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虞清欢接过她的茶盏,淡淡道:;大姐不必在意,我从来不会与不值得的人生气。 虞清婉身形一晃,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心意我收到了,大姐端回去吧。虞清欢漠然地将茶盏推回她的手里,默不作声。 肩膀上的手,手心带有滚烫的温度,火炉般烫得她浑身不自在,连带着一颗冰冷的心,也好像跟着烫着了,暖熏熏让她无所适从。 她依旧不知长孙焘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长孙焘的心思,但他这样的维护,却让她心底微微潮湿。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他的眼泪滚在她身上时一样。 虞清欢更加迷惑了……长孙焘,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19章再也不委屈自己 该打的脸已经被长孙焘打得差不多,虞清欢心里挂念娘亲,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脱离长孙焘的怀抱,敛礼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清欢想见楚姨娘。 这回是虞谦开口:;时辰尚早,夫人,原氏,你二人先领淇王妃去与楚氏叙旧,本相与蹇儿陪伴淇王。 虞清欢被带到了老夫人所居的清荷苑,老夫人刚一坐下,猛地拍了一掌茶几,惊得上头的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拔高声音道:;孽畜!跪下! 虞清欢左右看了一眼,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头,不敢置信:;我? 老夫人阴凖的目光极缓慢地刮在虞清欢身上,满脸漠然地破视着她,声色俱厉地道:;说的就是你! 原氏使了个眼色,两个妈妈气势汹汹冲过来将虞清欢按倒在地。 虞清婉得意地勾起唇角,方才受辱的不愉荡然无存,如果不是在老夫人面前,她一定会大笑出来。 老夫人隼利的目光摄得人几近窒息:;下贱的东西,你真以为嫁了淇王就可以一飞冲天了?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竟敢当众撕嫡姐的脸面,老身今日定要捏碎你这一身逆反的贱骨头。 虞清欢没有说话,长孙焘前脚才教训了虞清婉,老夫人后脚就惩治她,无非是想借此事告诉自己,就算嫁了淇王,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庶女就是庶女,不过是虞家养的一条狗,不该有背主的念头,无论虞家做什么,她都得像狗一样任虞家驱使! 老夫人盯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就像看到什么污糟的东西:;你在方才不是很横么?现在怎么没骨头了? 要是换做前世,只要这老东西一个眼神,她便吓得肝胆俱裂,连话都不会说。现在她仍旧害怕,但是她心里清楚,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逃避也改变不了命运。 既然如此,何必一忍再忍,让人骑到自己头上拉屎。 ;想恐吓我,祖母你还不够格,让祖父亲自来。虞清欢振臂一甩,两个凶神恶煞的妈妈被甩得后退几步。 老夫人面色一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虞清欢冷笑:;我不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逼我就范,让我像从前一样继续当一条唯唯诺诺的狗,继续当一个被相府任意践踏而不敢反抗的卑微庶女!你甚至还想拿捏我,逼我去对付淇王,好为虞家除去淇王称霸朝野的大业作出贡献。 ;不过你的算盘恐怕打不响了,因为淇王与我并非逢场作戏,我们是真心实意的,早在去年上巳节,我与他便在踏青游会上相识,之前的种种,都是我们为了顺利走到一起演的戏。 ;有了淇王的回护,你以为你能扳得断我这根长反了的竹子么?你认为我会因你恐吓几句就去对付我的夫君么?祖母,你怪不着我不再逆来顺受,也怪不着我不识时务,你要怪,就怪自己去年不该为了让长姐顺利私会太子殿下,而放我出去当掩护。 她每一句话的尾音都断得干脆利落,仿佛掷地有声,每说一句,老夫人的面色便难看一分。 就连原氏,也是一副活吞苍蝇的样子。 第20章霎时红了眼眶 静默半响,老夫人冷哼一声:;虞清欢,你不必虚张声势,你以为淇王将你禁足的事老身不知道么? ;那你怕是不知道,我拔了院子里的牡丹烤了锦鲤,还动手打了厨房的管事,但淇王连大声对我说话都不舍得。虞清欢道,;这是我们夫妻间的趣味,像祖母你这种对夫君逆来顺受的人,根本不会懂。 在这些人面前,她连温良恭俭让都不想装了。 既然注定无法共生,何必强逼自己与她们虚与委蛇?善良恭顺换不来尊敬和爱护,倒不如快意恩仇,好歹让自己心里舒坦,不会觉得委屈。 在众人极为震惊和难看的表情中,虞清欢唇角勾起,起身拍了怕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了,不与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要扮演家和万事兴,拜托找个傻子去,要想与我谈什么条件,除非祖父亲自来。 甩了甩袖子,虞清欢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走到目瞪口呆的虞清婉面前时,虞清欢一把推开:;大姐,你挡我路了。 走出清荷苑,虞清欢冷冷回头看了一眼。 老夫人积威多年,原氏称霸已久。来自她们的欺凌、侮辱、轻蔑与鄙薄,贯穿她八岁以后的人生,她对她们的恐惧,已经深深淬在骨子里,要说全然不怕,那完全不可能。 但是,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再被这种恐惧支配。哪怕是蝼蚁撼树,她也绝不再受虞家一分闲气。 楚氏的院子,在相府最偏僻的一隅,虞清欢东拐西拐许久,才来到一处门扉腐朽的院落。 ;娘!虞清欢忍不住唤了一声,提着裙子朝院子里跑去,;我回来了。 楚氏正在院子里纳鞋底,她很瘦,浆洗得发白的春裳盖不住突出来的骨头,那握着针线手上,手腕上一只廉价的玉镯轻轻晃荡。 她们在景州的时候,生活尽管不富裕,但娘亲从未像此刻这般落魄,是虞家剥光了娘亲身上的光彩,让她变得这般憔悴、凄凉。 听到虞清欢的声音,楚氏蓦地抬起头,霎时红了眼眶:;晏晏,你…… 楚氏没说完就捂住了嘴巴,剩下的话哽死在喉咙里。 晏晏是她的小名,从来只有娘亲和外祖父这样叫她。 虞清欢扑到楚氏的怀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暖,算上前世,她已经三年多没有见到娘亲。 ;娘,晏晏好想你,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虞清欢哽咽一句,氤氲的水汽在眼角蔓延。 娘亲的怀抱这么真实而温暖,前世她怎么舍得抛下娘亲独自一人? ;晏晏,你怎么来了?楚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目露忧色。 虞清欢赖在她的怀里,小猫儿般道:;娘,淇王很好,有他在,女儿便能来见您。 楚氏万分欣喜,偏过头抹了抹眼泪,半响,这才推开虞清欢:;晏晏,头发乱了,娘亲给你梳整齐。 出嫁那日,楚氏甚至不能来送一送她。虞清欢知道,娘亲心底有遗憾。 她乖巧地坐在楚氏面前,撒娇道:;娘亲,给晏晏绾发。 楚氏又抹了抹眼角:;我们的晏晏成婚了,娘亲该给你绾发。 听到这话,虞清欢的眼泪蓦地就止不住了,尽管世人欺凌,尽管处境艰难,尽管生活尽是恶意和欺骗,但娘亲对自己的爱,从来都是真实的、毫无掺假的。 虞清欢擦了擦眼泪,轻轻靠在楚氏的膝盖上:;娘亲,晏晏一定会让你摆脱这样的日子。 楚氏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双手轻柔地挽起她如云的长发,目光极尽温柔:;晏晏,做人媳妇不易,做天家的媳妇更是不易,日后你万要敬重淇王、孝顺太后,为夫君管理庶务、打理家宅,做一个合格的淇王妃,娘亲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够了,其它什么都不求。 尽管虞清欢不认同母亲的想法,但她仍然听得很认真,因为这每一句苦口婆心的叮咛里,都蕴含着这个母亲对女儿深沉的爱和担忧。 最后,虞清欢点了点头,为了不让娘亲担心,有些事她选择隐瞒。 虞清欢轻声问道:;娘亲,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当年怎么会看上爹? 第21章淇王,你能不能蹲下 楚氏苦笑:;方慕少艾的年纪,谁都会被俊逸风流的公子吸引,以为一时的情动就能矢志不渝一辈子,为此甘愿飞蛾扑火,引火焚身也不悔。所以晏晏,你可知娘亲叮嘱你这么多,为何唯独不叫你痴心以对? 虞清欢道:;晏晏明白娘亲的意思。娘亲,你可曾恨爹? 楚氏云淡风轻地笑了:;恨过,也悔过,但都过去了。如今娘的心里,你才是唯一的牵挂。 若还有恨,若还有悔,那便是心没被伤透,但若是什么都没有,那便是真正放下了。 绾好发髻,楚氏从墙缝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那盒子她藏得极深,看得出来曾被她小心翼翼的藏起来。 盒子里有一叠银票,还有一个小瓶子。 ;这是娘亲这些年为你攒下的嫁妆,娘亲没用,只有这几百两。瓶子里是你外祖耗费毕生心血练成的药丸,虽无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却能解百毒。楚氏将东西推进虞清欢怀里,;晏晏,照顾好自己,才是对为娘最大的回报。 虞清欢将盒子推回去:;娘亲,女儿现在是淇王妃,不需要这些东西。 楚氏柔声道:;晏晏,你骗不了娘的,小茜并没有跟在你的身边。 虞清欢一怔,回府这么久,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小茜不在,娘亲竟然一眼就看出来。 怕楚氏担心,她连忙道:;娘,小茜笨了些,淇王觉得她碍手碍脚,就没让跟来。 楚氏听她这样说,双目尽是包容与慈爱:;银票你拿着,偌大一个王府,如果没有私房体己疏通关系,很多事情都不好办。而且,如今娘根本用不着。 虞清欢不忍拂其心意,将银票和药丸贴身收好。 就在这时,长孙焘来了,远远地玉立在院子门口,素色袍子无风自动。 ;娘亲,那是淇王。 楚氏打量了长孙焘一眼,眸色复杂,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欣慰,最后,她拍了拍虞清欢的手,道:;晏晏,你快去吧。 虞清欢抱紧楚氏,在她怀里蹭了蹭,最后拿起针线筐里的一条丝带,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怎么来了?虞清欢走上前,迎着他的目光问了一句。 长孙焘负手而行,袍纹云蔚:;爱妃久久不来,本王担心你又被欺负,忍不住便过来看看。 ;淇王,戏过了就不像了。虞清欢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嘴上虽是这么说,心底却还是有些感激他过来,至少他的出现,也让娘亲少了一份担心。 ;谁说本王在做戏。长孙焘牵起唇角,大手一伸,便将虞清欢的手捉住,牵着她向前走去,;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理应对你呵护备至,尽为人丈夫的责任。 虞清欢下意识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那带着温度的手掌,犹如禁锢茧住了她。 要不是这话说得漫不经心,连秦臻做戏的时候看起来都比他真实,虞清欢险些就要信了。 虽然猜不准他的真正目的,但是虞清欢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出戏,只要踏出相府的大门,他还是那个冷漠疏离处处防备着她的淇王。 ;淇王,你能不能蹲下?虞清欢任由他牵着,忽然说了一句。 第22章心,痒! ;什么?长孙焘敛眉看她,身后的花红柳绿都成了画中的背景,而他就是那最俊逸的一笔。 ;你能不能蹲下?虞清欢重复。 ;走累了?要本王背你?长孙焘冲她一笑,走到他面前屈膝蹲下,;上来。 虞清欢走到他身边,拿出紧紧握住的丝带,动手就要绑在长孙焘的发上。 ;你干什么?!长孙焘倏然握住她的手,方才的清风朗月霎时化作虚无,那眼里顿时生出来的忌惮,灼得虞清欢手一僵。 见他这副神情,虞清欢心底的涟漪荡然无存,举起手中的丝带晃了晃,她扬起秀眉:;淇王,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是从我娘亲那里拿的,让我为你系上如何? 长孙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终是蕴起笑意:;如此,那就劳烦爱妃了。 取下玉簪,长孙焘的头发又黑又滑。 虞清欢的手指从他的发丝间穿过,发丝缠绕着她的手指,让她的手指忍不住发痒,心,也是一样。 ;淇王……虞清欢忍不住喊了长孙焘一声。 ;何事?长孙焘的声音有些深沉。 ;我……没事。 虞清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等用丝带将那一头柔顺的青丝半束起,她却认真地说了一句:;多谢。 系上这发带,就意味着淇王对楚氏的看重,为着这一点,楚氏的日子兴许会好过些。 宴厅。 虞谦带着虞家几个主子等候在里头,见长孙焘与虞清欢相携而至,连忙迎了上来,亲近得仿佛没有任何嫌隙。 ;淇王,午膳刚刚备好,快请上座。说着,目光漫过他头顶的发带时,疏忽划过一抹异光。 长孙焘客套笑道:;虞相客气了,请。 席分两桌,虞谦招呼长孙焘在男席落座,下人则把虞清欢引到用屏风隔起来的另一桌。 老夫人脸色难看地坐在桌前,看到虞清欢时,面色愈发阴沉,仿佛能滴出水。 原氏和虞清婉等见她来了,虽然没说什么,眼里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 虞清欢由下人伺候着净了手,不以为意地坐下去,噙着笑意看向众人……就像在看一群龇牙咧嘴自以为是的猴。 ;淇王,那是清婉所画,可能入得了您的眼?虞蹇见长孙焘一直盯着那扇百花竞放的屏风看,满脸自豪地道。 长孙焘礼貌地笑了笑,却是朝着屏风那边道:;小欢欢,坐到本王身边来。 说完,噙着笑意看向坐在他身侧的虞蹇。 虞蹇的脸尴尬地僵住了,屁股就像放了一个火盆。 ;蹇儿。虞谦出言提醒,虞蹇连忙起身坐到另一边,让出一个位置给走过来的虞清欢。 主人落座,华宴便开始了。 长孙焘一边与虞谦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一边不动声色地剔除鱼刺,然后将鱼肉夹到虞清欢的碗中。 每每看到这里,虞谦的眼中都会闪过异色。 虞清欢大概能猜到这个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无非是见她受到长孙焘的;重视,便动歪脑筋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 这家人的德行,从来便是如此。 自私、凉薄还贪心。 第23章明明很喜欢 ;虞相请留步。 虚情假意地用了一顿饭后,虞清欢和长孙焘离开了相府。虞谦领着一家子送到门口,演了一出祖孙情深的戏码。 ;多谢。马车上,虞清欢认真地看向长孙焘,再次诚恳地说了一句。 多谢长孙焘来了相府,多谢他愿意让自己系上从娘亲那拿来的丝带。 ;本王帮你这么多,可不是只想得到你的一声多谢。长孙焘看都不看她一眼,捧起一卷来看。 果然如她所想,长孙焘在相府的种种,仅仅只是在做戏。 他果然,另有所图。 但不知为何,长孙焘变回淡漠的态度,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她们之间,本该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是真的,总会让她觉得不安。 虞清欢从马车的抽屉里掏出一张纸笺,又找出笔在上头写了几行字,然后递向长孙焘:;这名单上面的人,都曾在深夜造访过相府。 她知道这份名单一旦递出去,长孙焘只会更怀疑忌惮她。但如今,她所想到的,能拿出来还长孙焘陪她回相府这个人情的,也只有这个。 她和他之间,本该互不相欠。 长孙焘接过纸笺,并没有打开看:;你得先告诉我,这名单你是怎么得到的? 虞清欢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约莫两寸长的圆筒,随手丢到长孙焘怀里:;拿着它,放在你的眼前往窗外看。 长孙焘狐疑地将圆筒捡起,掀开帘子往外一看,整个人猛然一震:;远山之景近在眼前,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虞清欢将目光放在窗外,淡淡道:;我父亲调回京城后,并没有立刻来接我娘。我娘郁郁寡欢,但我外祖父是个爱医成痴的人,从来不管我娘。为了引起外祖父的注意,我把从河边捡的透明沙子扔进外祖父的药鼎里,阴差阳错得了几片琉璃般的东西。我也是在巧合之下发现,用一块凹的和一块凸的放在一起,可以看到很远的景物。我便是用它,得知我祖父曾和哪些人秘密来往。 长孙焘放下帘子,将圆筒递还给她:;照你这么说,你外祖父应该是一个了不得的大夫,但本王从未听到过他的名头。 ;送你了,你明明很喜欢。虞清欢又把圆筒丢回去,然后道,;说起我祖父的本名,应该只有街坊邻居知道,但他还有另一个绰号,江湖人称其;陆判,一针可定生死。 ;他在哪?长孙焘的唇角,竟抑制不住地颤着,整个人显得十分激动。 长孙焘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虞清欢眉头轻轻拧了一下,复又恢复正常:;死了,就在父亲接我和娘亲回府之前,他为了解一种奇毒,以身试药被毒死了。 她说得很平静,却听得出浓浓的哀愁。 长孙焘神色复杂得难以言喻,喃喃道:;死了么…… 虞清欢挑眉问他:;你不会有什么治不好的隐疾吧?其实,那个,你可以跟我说,我好歹是外祖父的亲传弟子,兴许我能治呢? ;你找死!长孙焘登时爆发出嗜血的凌厉。 虞清欢吓了一跳,连忙往角落一缩:;王爷,讳疾忌医的病人不是好病人,你若真的有什么隐疾,在我面前不必不好意思,毕竟我是你的王妃。 ;不知羞耻!长孙焘低吼一句,一脚踹断马车的坐凳,掀开帘子,气急败坏地冲下马车。 虞清欢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同情地道:;原来真的有隐疾啊……怪不得二十几岁了都没娶亲,也没个女人伺候,看来以前误会他了,唉,真是可怜,连男色都没有那个能力好。 ;虞清欢,你要不要亲身试验一下,本王到底有没有隐疾? 本该被气走的长孙焘,从马车后面重新进了马车,之后一个翻身,将虞清欢压在了身下。 第24章他,靠得那样近 长孙焘的鼻头,几乎触到她的脸,那么的近,滚烫的呼吸扑在她的面上,就连长孙焘琥珀般褐色的眸子,倒映着细密的睫羽都清晰可见。 而这一幕,几乎是发生在眨眼之间。 ;王王王……王爷,我说的不是你!呵呵……不是你。虞清欢被那蓦然凑近的俊脸骇得心头一突,她紧紧贴在车壁上,尴尬地笑着。 ;砰!的一声,长孙焘一手撑在她耳边,一手轻轻滑过她的面颊,凑近、贴得更近,长孙焘轻轻吐字:;那,爱妃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虞清欢拼命忍住被触碰的不适感,忽然灵机一动,脱口道,;谢韫!我说的是谢韫!这个谢韫,长了一副阴柔相,要是穿上女装,恐怕比我还好看,他这个样子,一看就阳气不足,不是纵欲过度,就是身患隐疾,回去我得给他把把脉才行。 ;爱妃说的分明就是本王,本王现在、立刻、马上与你试试,如何?长孙焘故意放低声音,在虞清欢耳边继续吐着幽淡芬芳的气息,无孔不入地缠着她,裹着她。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偏过头,眼睛扑闪扑闪:;不不不……不了,王爷龙精虎猛,十分健康,呵呵,十分健康。 ;爱妃还是不信本王?长孙焘大手一捞,将虞清欢捞起坐直,接着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抵在车壁上,迫使她望向自己。 眼前的人瘦得很,身上摸不出几两肉,隔着衣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双肩的骨头,但偏偏,正是这样一个小不点,让他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论五官,在虞清婉那种国色天香的美人面前,她只能算得上是清丽,唯有一双大眼睛,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格外的有神。 但她身上有着一股清凌的味道,吸引着人想去探究。她就像一汪清水,看得澄澈分明,但却始终让人摸不透。 ;王爷,您还继续么?这个姿势久了,我难受……虞清欢见长孙焘眸深似水地看着自己发怔,怕他害虫上脑控制不了自己,连忙出言激一激他。 这几日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过程中,虞清欢虽然还是弄不懂时而暴躁易怒、时而内敛克制、时而霸道蛮横的他,但还是摸到了他性情的一点边角。 长孙焘这人,长了一身反骨。 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多半反着来。 还继续么? 那弱弱的一声询问,让长孙焘浑身一僵。 如果继续,要做点什么? 如果不继续,要怎么挽回面子? ;王爷没有兴致的话,那我走了!虞清欢趁他怔神的刹那,泥鳅似的从他的禁锢下逃出去,兔子般地跳下了马车。 原来,马车已经到了淇王府。 ;这个死丫头,又上她的当了!长孙焘目送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情绪悄然隐没,化作一抹幽深,似探究,更像警惕。 这个小了自己近十岁的死丫头,竟敢与他耍心眼,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脑,还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长孙焘撩起衣摆下了马车,所过之处鸦雀无声,仆人侍卫跪了一地,恨不得把身子伏进尘埃里。 这时,虞清欢忽然从影壁后探出来,截在他的前面,笑吟吟地问道:;王爷,可不可以解了我的禁足? 长孙焘眸中异光划过一抹,表情却是愠怒:;休想!你给本王老实呆在院子里反省,直到本王满意为止! ;不放就不放!心眼比针孔还小!怪不得没人喜欢你!虞清欢不以为然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冷哼一声跑开了,留下心眼比针孔还小的淇王站在原地,风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然而他的神色,就像掀起春潮涟漪的深湖,看起来水光潋滟般晴方,实则丈不出深浅。 暮梧居。 被说成身患隐疾的谢韫,匆匆被唤了进来,站在长孙焘面前,问道:;今日一行,可有收获? 长孙焘神色讳莫难懂:;她是神医陆判的外孙女。 谢韫露出了最近在他脸上最常见的神色,震惊:;这也太,太巧合了吧! 长孙焘垂下眼睑:;她说陆判死了。 谢韫默了许久,语气带着劝慰:;会有其它办法的。 长孙焘面无表情,他将名单递给谢韫,转移了话题:;本王陪她演了一出戏,她十分爽快地把名单给了本王,不知是真是假,你核实一下。 谢韫接过名单,问道:;你慢一步去相府这招用得极妙,什么都不及英雄救美、雪中送炭更能撩拨少女的心思。 长孙焘不置可否:;她并不好骗,或许只是懂得知恩图报。 谢韫打开名单,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沉默了许久,这才道:;昭华,不得了。 第25章他是故意的! 长孙焘挑眉:;怎么? 谢韫将名单往长孙焘面前一推:;你看看这一份名单上的人物,和我们内线掌握的几乎一致,甚至有几个人,我们的内线都没查到,你这王妃不简单,若不是事先和虞谦商量好,故意出卖一些人取信于你,那便是她真的深不可测。 长孙焘拿起名单一看,也跟着陷入了沉默,半响,他才道:;看来,务必要小心她才行,若是敌人,断然不可留,否则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谢韫点了点头,道:;昭华,如果她真的是陆判的外孙女,说不定得陆判几分真传,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看看她可不可以解决那件事。 长孙焘不假思索地直接否决:;不,太冒险了,此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谢韫不死心地劝道:;昭华,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找不到能解决那件事的人,如果不试一试,那就真没可能了!试探之事你不必操心,交由我来做,我必定不会让她知道真相。 长孙焘放在案几上的手渐渐曲成拳头,半响沉默,他终于点点头:;你说得对,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性,我都不能放弃。毕竟,我还没有找到她啊…… 知止居。 被密谈的两人说成威胁的虞清欢,此时正盘腿坐在桌前,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拿着糕点,边吃边看,十分投入。 天才的确有着傲人的天赋,但并不代表着生下来就可以掌握一切知识,那所谓的七分汗水和三分耕耘,不过是强者用来愚弄普通人的说辞。 实际上,真正优秀的人,从不会松懈对自己的要求。更何况,虞清欢自认为她不是天才,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比别人多几分刻苦和认真。 嫁入淇王府几日,她忙着试探长孙焘,已经有些松懈了,正好现在有时间,可以加倍努力捡回来。 ;小姐。小茜趁着绿猗在院子里洒扫,端了一杯茶水放在虞清欢随手可拿起的地方,悄声道,;您别怪奴婢多嘴,以前王府里没有女主人的时候,这中公的庶务随便放在谁手里都没关系,但您是天子赐婚、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要是王妃不当主母,那谁还会当您是王妃?小姐,奴婢认为您得赶紧找机会让王爷解了禁令,然后想办法抓住府中的权柄,相府那些人都是看人下料的,要是他们知道您在王府过成这样,必定又要在姨娘面前冷嘲热讽,甚至还会变着法儿的欺负姨娘。 虞清欢意外地看了小茜一眼,缓缓放下书卷:;小茜,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只是急不得,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其实,虞清欢现在还在考虑要不要捏住王府的权柄这个问题。 在相府,她的嫡母原氏将中公权力捏得紧紧的,在虞家很是风光无限,她刚嫁进淇王府的时候,的确有考虑过成为像原氏那样说一不二的大夫人。 但这次回门向她证明了一件事,虞家人对她的态度,取决于长孙焘对她的态度。若想改变娘亲的处境,或许和长孙焘;做朋友比苦心经营王府来得更容易。 这便是压得人抬不起头,无数人毕生追求的权势的作用。 小茜见虞清欢沉默,以为虞清欢嫌她多事,连忙解释道:;小姐,奴婢也是想了好久,才决定说出这番话,要是您不喜欢听,奴婢以后都不会说了。 虞清欢安抚道:;我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觉得你说的话有理,方才是在想要怎么做。 ;小姐不烦奴婢就好!小茜像吃了颗糖果的孩子,喜滋滋地起身走了出去。 虞清欢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轻笑着摇摇头。 ;啊!谁知下一刹那,小茜发出一声痛呼。 虞清欢连忙起身走出去,便看到紧握扫帚吓呆了的绿猗,以及倒地不起的小茜。 而小茜的手腕上,被一条通体碧绿的蛇紧紧咬住,蛇身翻转扭动。 竟是一条剧毒的竹叶青! 虞清欢眼神骤然凝聚,一个箭步猛冲上前,猛然将竹叶青踩住,直到它松了口后,一脚踢到一边。 虞清欢扯下小茜头上的发带,绑住她被蛇咬伤那只手的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俯身为小茜吸毒,直到她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 ;小茜!小茜!虞清欢喊了小茜几声,可是小茜全然没有反应,嘴唇泛着死亡的诡青。 ;绿猗,过来与我一同把小茜抬回房间。虞清欢声音凛凛地吩咐道。 绿猗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丢开扫帚,与虞清欢一起将小茜抬到虞清欢的床上。 虞清欢连忙端起小茜方才为她准备的茶盏漱了漱口,然后翻出银针,扎住了小茜的几个穴道,最后解开绑在小茜手臂上的发带。 ;我去给小茜取药,在我回来之前,你务必要守着她,要是因你的疏忽让她出了什么意外,我必定让你承受比小茜惨痛千万倍的后果!卿如晤警告绿猗几句,匆匆向门口走去。 ;苍梧,立即把门打开,我有事找淇王。虞清欢对着守在门外的苍梧道,;若是我数到三你仍没有把门打开,我便自尽于此。 虽然她直接去找管事取药更便捷,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因为方才的动静她不信苍梧没发现,苍梧不进来看情况,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小茜被蛇咬一事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存心策划,所有苍梧才会假装不知道。 要想救小茜,那就只能找这府里最大的人。 ;轰……厚重的院门被打开,苍梧看见用簪子逼在脖颈上的虞清欢,连忙侧身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虞清欢片刻不敢耽搁,风风火火地赶到暮梧居。 第26章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 伸手推开门扉,长孙焘和谢韫正在对坐煮茶,水声轻沸,茶烟缈缦,丝丝缕缕从茶壶中腾起,二人的面庞隐隐显得有些空茫。 ;淇王,我需要望江南、八角莲、木芙蓉、压拓草等草药,如果有徐长卿更好。虞清欢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都说人有所求,就会放低姿态。然而此时的虞清欢,纤瘦的身子仍旧犹如不折的竹。 她不会求长孙焘,那不是她能容许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所以,她是来谈条件的,哪怕这会让长孙焘更加提防着她,她也没办法伏倒在地上哀求长孙焘出手相救。 ;这些药十分难得,你要来做什么?长孙焘放下紫砂烧制的茶杯,抬眸淡淡的望向她。 茶烟氤氲在长孙焘的脸上,他星河般璀璨的眸子好像笼了雾。 虞清欢手指绞紧,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堂堂王妃所居的院子忽然冒出毒蛇,若是没有人故意投放,王府里的下人根本不会疏忽到让这种毒物误入王府。 然而这府里,除了喝茶的二人,谁敢往王妃的院子放毒蛇。 分明就是他故意,想以此要挟达到拿捏她的目的。她突然觉得,长孙焘的面目有些可憎起来。 ;我的婢女被竹叶青咬了,性命危在旦夕,急需这些药解毒。虞清欢咬牙陈述。 长孙焘冷漠地道:;玉京城被翠屏山环绕,城中蛇虫多如牛毛,经常有人被毒蛇咬伤,导致这些药材异常稀缺,价格更是昂贵得离谱,就拿徐长卿来说,只需一钱,便可买下十个小茜,实在不值当用这些药来救她,死了就死了吧,本王给你换新的。 此刻的虞清欢,真想一巴掌呼在长孙焘脸上。 这王府的下人虽然都惧怕他,但私底下却十分知足常乐,从这点来看,他绝非一个草菅人命,不把奴才当人看的权贵。 所以,他这是在坐地起价,想让自己拿出更多;诚意。 虞清欢丝毫不惧地迎上他极端无情的目光:;你若能立即给我这些药材,我能为你解决太后的头痛之症。 长孙焘唇角扬起丝笑意:;你怎知母后患有头痛之疾? 卿如晤道:;那日入宫觐见看出来的,虽然太后用花钿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隐隐看出眉心那因长期揉捏而形成的紫黑之线。 听了她的话,一直保持缄默的谢韫目光一闪,却被虞清欢捕捉到了。 长孙焘单手支颐,微微扬眉看向她,道:;太后是你的婆母,你为她治疗本是应该,你以此换药,本王觉得不妥。 长孙焘还没有信她,他当然不会拿太后的身体冒险,所以刚才那个筹码,并不是虞清欢真正想给出的筹码。 但唯有这样做,才能让长孙焘觉得她已经走投无路,相信她接下来抛出的筹码是她所拥有的最大筹码。 虞清欢作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不甘:;淇王,上次给你的名单,我只写了一部分,真正重要的核心人物,我还没透露,那些人,和我祖父可亲了,来往也更为隐秘,他们会时不时地给我祖父送大箱子,而那些大箱子,都会被悄悄抬进相府的库房。你若能马上给我药,我便把他们的名单写下来,不过有的人我不识得名字,我可以画出他们的画像,就看淇王愿不愿意做这笔生意了! 长孙焘沉吟片刻,忽然道:;如此,甚好。 虞清欢暗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一手交药一手交名单,若是淇王不信我,可以让谢韫把药取来,而我在这里等着,只要一拿到药,我马上把名单写下来。 长孙焘微微颔首,谢韫起身,冲虞清欢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茜的毒不能拖太久,虞清欢心急如焚,但面上却静如止水。 ;爱妃,本王在相府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却还对本王有所保留,甚至一个核心人物都没透露。长孙焘看向她,目光微带探究,;今日你怎舍得拿出来? 她当然不舍得全部拿出来,只是她故意让长孙焘认为她拿出了全部而已。 虞清欢平静地陈述:;虽然我们的结合并非你情我愿,但你是我的丈夫,尽管我很感激你在相府对我的回护,不过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当中,多多少少有一些是你为人夫君应尽的责任,所以我给的,完全够还你除了尽丈夫责任之外所做的事情。小茜五岁就跟在我身边,她于我而言,是重要的人,值得我付出更多来换她的平安。 是的,很重要。前世小茜为了掩护她和秦臻离开,付出了她年仅十五岁的生命。 虞清欢就是这样,别人对她的坏,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但别人对她的好,她也会铭记于心。 恩和仇,她从来分得清清楚楚。 长孙焘目光攫住她,笑声飘忽:;王妃,你这是在提醒本王,要时刻谨记丈夫的责任么?那你作为本王的王妃,是否也应该尽一下妻子的责任,对本王恭敬些? 虞清欢勾唇:;王爷,我对你的尊敬,一直稳稳妥妥满满当当地存在心里,轻易诉诸于口的不是什么真情,而是谄媚讨好,尽管王爷不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但也不希望人人都对您虚情假意吧? 二人正说着,谢韫提着几个纸包走进来。 虞清欢目光一闪,迫不及待地抢过纸包打开检查,待确认所需的药材都准备好之后,她走到案前拿了张白纸,迅速写下几个名字,扔下一句;画像不日就送来,片刻都没有耽搁就回了知止居,接着忙到夜半时分,才让小茜的情况稳定下来。 ;绿猗,你去歇着吧,小茜有本王妃守着。虞清欢替小茜掖了掖被角,吩咐绿猗道。 待绿猗走后,虞清欢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 王府没有供养大夫,长孙焘是嘉佑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身份贵不可言,宫中的御医每隔一日都会来王府问平安脉,而王府的下人身体有个什么问题,都可以到账房支银子去医馆看病。 像王府这样的地方,府中常备着各类药材是很正常的事,但因为没有供养大夫,所以不论谢韫会不会医术,能不能辨别草药,他今日取药材的速度都快得奇怪。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药材早已事先包好。 种种迹象表明,小茜被蛇咬一事绝对是人为,而始作俑者,必定是长孙焘和谢韫。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很可能是拿到第一份名单后对她更加戒备怀疑,所以用这种手段逼她吐出更多消息。 ;小茜,是我对不起你。虞清欢轻轻说了一句,目光变得尤为坚定,仿佛灼灼燃烧着的火焰。 无论是谁,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敢拿她在意之人的性命开玩笑,她必定十倍奉还! 第27章我最喜欢以牙还牙那一套 暮梧居。 ;你这王妃的确不简单。谢韫落下一子,语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赞扬,;竹叶青的蛇毒她都能解,有几分本事。 长孙焘捻着棋子在手中把玩,忽而笑道:;本王这王妃,和本王耍心眼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本王认为,这一探并未试出她的深浅。 谢韫挑眉问道:;昭华,你觉得她有所保留? 长孙焘落下棋子,道:;自然,这份名单和先前那一份加起来,绝非她所知道的全部。 谢韫又道:;如果她真如线报所说,在相府的地位低贱尴尬,那她有这样的聪慧和手段,实在令人费解。 ;且看着吧,日久见人心这话固然不适用于城府极深的人,但只要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长孙焘最后落下一子,抬眸看向谢韫,;谢韫,你输了。 当你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好像变得极为漫长,但只要有什么事情在平静的生活中击起涟漪,让你变得手忙脚乱时,光阴这个东西,就会如白驹过隙,流逝得极快。 转眼十数日过去了,虞清欢表现得十分正常,始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小茜,她时而会担忧,时而会欣慰,时而会紧张,时而会喊累,但唯独没有表露出对小茜被蛇咬一事的怀疑。 每日做得最为离谱的事情,也只是吵吵着让厨房送雪莲人参鹿茸灵芝等珍贵的补品给小茜补身子。 厨房送了几日,觉得这些昂贵的东西流水似的灌进一个下人口中未免可惜,渐渐地也只送一只被煲烂的老母鸡来应付。 而这时,小茜的身子已然大好,虽说不如平日那般生龙活虎,但至少行动已经无碍。 ;小茜,蛇咬了你一口,害你差点丢了性命,你恨它么?虞清欢眼瞅着时机成熟,在小茜身边目光炯炯地道。 小茜重重地点头:;嗯!要不是找不到了,奴婢一定抓它来做蛇羹! 虞清欢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容极尽和蔼:;对,咱们做人决计不能委曲求全,更不能做是非不分的滥好人,古人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有仇不报非君子,你这一咬之仇,小姐我一定为你寻回来! 小茜疑惑道:;可是,蛇已经跑了啊! 虞清欢摇摇头:;罪魁祸首不是它。 小茜很震惊,也更疑惑:;那是? 虞清欢神秘一笑:;不管是谁,我必定让他付出代价。而你嘛,只管配合我就好。 见小茜仍旧一脸懵懂,虞清欢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出内室,吩咐绿猗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水汽氤氲,带着灼热温度,熏得人昏昏欲睡。 虞清欢舒适地泡在桶里,随口吩咐道:;绿猗,最近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不用伺候了。 绿猗走后,虞清欢把准备替换的寝衣扔给小茜,道:;换上它,再把头发披散下来,等会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坐在床边假装看书,千万不要随意走动,记住了。 小茜捏着寝衣,不安地道:;小姐,您想要做什么? 虞清欢走出浴桶,慢条斯理地擦干身子,然后换上一身简单利落的衣裳,把长发高高束在脑后,这才冲忧焚的小茜道,;有些人日子过得太痛快了,我得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说完,虞清欢悄悄爬上角落里的一棵大树,几个闪回之间消失在了墙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路走得极为通畅,并未遇到苍梧的阻拦。 倒不是她的轻功高强到进出王府若无人之境,而是因为方才她故意沐浴,苍梧不敢窥视王妃洗澡,所以守得没平时紧,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玉京城是大秦最富庶繁华的都城,找一家药铺并不困难,虞清欢随便走进一家药铺买了半斤巴豆和几瓶痒痒粉,揣在袖底准备回府。 事实上,她与外祖父学的那些医术,随便就能制几样太医查不出来的毒,但虞清欢觉得,对付卑鄙小人,实在费不着浪费昂贵的材料。 有时候,越简单的东西,越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啊……一声凄厉尖叫从一家酒馆的楼上传来,引得众人频频注目。 虞清欢从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她只是诧异地抬头往上看了看,便走开了。 谁知下一刹那,楼上的声音愈发仓惶无措,仿佛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太子,不要!不要过来……放过我……不要…… 太子?虞清欢不由得顿了顿脚步,拧眉纠结了半响,最后她一跺脚,折身进入了巷子。 ;刘太傅还有半刻钟便会从这里经过,确定万无一失?巷子里头,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正在交头接耳。 ;决计没问题,我们苦苦蹲守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太子的破绽,这剂猛药一下,足够太子喝上一壶! 刘太傅为太子师,学识渊博,但为人却刚正到几近迂腐,平日以教导储君,匡正储君言行为己任,若是被他撞见太子做出此等不检点之事,他必定会闹上金銮殿。 储君可以无才,但不能无德,若是一国储君失德之事捅上朝野,后果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听到这里,虞清欢悄悄退了回去。 半刻钟后,刘太傅的轿子准时经过,酒馆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尽管楼上的姑娘撕心裂肺地喊着;太子别过来,但谁也不敢上去救人,全都聚在楼下看热闹,时不时指指点点。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刘太傅的法眼,他召来长随问了几句,一听说楼上的事与太子有关,登时铁青着脸,怒气冲冲地下了轿子,拨开人群,几乎是健步如飞地走上楼。 里头的姑娘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老迈的刘太傅脸色黑如锅底,额上青筋暴起,好似随时都会被气得驾鹤西去,他怒不可遏地命仆从一脚踹开雅间的门。 门被踹开的刹那,他抬手指着雅间里的人,拢在袖子里的手因愤怒不停发抖,眼里怒涛翻滚,暴戾吼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太子这般行事,成何体统,你…… ;太子呢?! 里头的人竟是个极为俊俏纤瘦的少年。 第28章我做!我做!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有神,他搂着瑟瑟发抖的姑娘疑惑地转过头,不悦地问道:;死老头,你谁啊?竟敢扰老子兴致! 刘太傅脸上尴尬震惊来回切换:;无知小儿!老夫乃当朝太傅,你胆敢自称太子,该当何罪? 少年一把推开姑娘,抬脚蹬在圆凳上,身子往前一倾,戏谑玩味地道:;太傅了不起?太傅就可以管老子和自家妾室之间的风月事?老子我姓泰名梓,读音相谐,但却没犯忌讳,当朝可没有哪个法典可以问老子的罪! 刘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涨得通红,半响才咬牙道:;有辱斯文! 少年一甩乌黑的头发,整了整衣襟,漫不经心地道:;这叫兴致,不过你这糟老头子应该无法体会我们年轻人的……嘿嘿。 ;败类!斯文败类!刘太傅袖子一甩,黑着脸领人离开了,像他这种极好面子的文人,与无知少年计较,只会堕了他身为文人的清高风骨,所以,他不会治少年的罪,更不会和少年继续争辩吵嚷。 目送刘太傅的身影淡出视线,虞清欢顺手把门一关,冲着抖得不成样子的少女勾勾手指,邪戾地道:;小妞儿,过来,老子有事问你!虞清欢并不怕刘太傅的离去会招来敌人,因为她敢笃定,陷害太子的人见计谋不成,必会忙着销毁证据掩饰行踪,根本没空理会他们。 被她点名的少女下意识地一缩,脸色惨白如纸,少女硬着头皮看了虞清欢一眼,却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摄人气度所震,似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压迫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再次抬起头来。 虞清欢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清凌,带着彻骨冰寒:;知道害怕了?方才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个下场? 小姑娘缩在角落,抖成一团。 虞清欢轻笑一声:;罢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必定是教唆你的人对你说,只要你肯配合完成这场戏,太子殿下为了平息风波,必然会纳你为妾室,从此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锦衣荣华,享之不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我若是太子殿下,你的奸计如果成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人灭口,让你渣渣都不剩!但眼下的情况来看,显然你的奸计是不成了,你说指使你的那些人,会怎么对你呢? 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拽紧虞清欢的衣摆,声泪俱下地道:;公子救我! 虞清欢毫不留情地抽出衣摆,嫌恶地后退一步:;你的性命与我何干? 小姑娘拼命哀求:;我错了……我错了,公子救我! 虞清欢缓缓俯身,手指勾起小姑娘的下巴,语气幽幽森冷:;要救你,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按照我说的做。 ;我做!我做!小姑娘忙不迭点头答应,生怕慢了一步,虞清欢就会反悔。 虞清欢见目的达到,猛地推开小丫头的脸,直起身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猛地甩在地上。 ;方才被人强迫的戏演得这么逼真,想必你也擅长装疯卖傻,这样好了,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人认为你只是喝多了发酒疯,如若不然,也不必等指使你的人到来,老子现在就可以把你灭口。说着,虞清欢掏出方才她买的痒痒粉,语气森冷地道,;听说过化骨粉么?只需一瓶,你便尸骨无存…… 小姑娘吓得面无人色,她猛地起身,连滚带爬地从桌上抓起酒壶,打开窗户朝下面一扔,状若癫狂,言语疯癫,这样子,撒酒疯无疑了。 虞清欢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想要陷害太子的德行,一般风尘女子不行,府中仆婢也不行,需得是那种底子干净的良家少女,才能将太子欺男霸女的罪行坐实到底,由此,虞清欢很快就判断出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份。 对于这种没有在权贵圈子里摸爬滚打过,且不谙世事的少女,最好用的两招无非就是威逼和利诱。 而虞清欢选择,不用伤财就能达到目的的威逼。 事情解决了一半,虞清欢掀开八仙桌的桌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藏在桌底的男人拖出来。 那男人长得十分高大傲岸,五官深刻硬朗,仅需一眼,那棱角分明的面庞,便仿佛刻在了脑海深处般,再也挥之不去,无法忘怀。 若说长孙焘是水,他便是热烈的火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但偏偏,有些神似。 ;哎,虽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但你怎的这般不小心,让人害成这样。虞清欢拔出扎在他的昏穴上的银针,拍了拍他的脸颊。 ;放肆!刹那间,男子阖着的双眼登时睁开,眼中迸发出凌厉逼人的寒芒,他深沉的目光攫住虞清欢,仿佛一头盯着猎物的雄狮。 ;翊哥哥,别紧张,虞清欢冲他一笑,唇边露出两个小梨涡,大而有神的眸子弯成月牙儿,细细密密的长睫扑闪灵动,;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你……太子长孙翊望着近在眼前的小脸,刹那失神,;清欢妹妹? 虞清欢把长孙翊扶到椅子上坐好,又从手腕上那样式古怪的镯子内取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长孙翊的几个穴道之上:;这药的药性极为霸道,我只能为你暂时压制住,等回了府里,你再自行想办法。 这一切,她做得专注而认真,长孙翊微微抬眸,她额上晶莹细碎的绒毛纤毫毕现,在莹莹烛火下,映出熠熠暖芒。 虞清欢感觉一道目光攫住自己,抬头便撞进他的黑沉的深眸之中,读懂了他眼里的怀疑和诧异,虞清欢笑得十分坦然:;多年不见,翊哥哥还把私房钱藏在树洞么? 长孙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移开目光,邪肆的双眸漾出点点笑意:;你……不一样了。我险些,认不出来。 ;我还是那个我,只是人都会长大。虞清欢伸手便要去扒开他的衣襟,;这伤需要尽早处理,血流太多了。 ;清欢妹妹!长孙翊有些不自在地拉好衣襟,;你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虞清欢一怔,收回手笑道:;也是,我如今是你的皇婶,长了你一辈,的确不合适。 长孙翊解释:;我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坏了你的清誉。 听了长孙翊的话,虞清欢心里顿时如被倒满了调料,五味杂陈,复杂至极。 在相府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里,长孙翊所给予她的好,曾为她点燃些许光亮,让她觉得生活也不全是恶意。 尽管后来他们渐渐疏远了,长孙翊也没有将她拉出泥沼,甚至还因为长孙翊对她的那点好,让虞清婉恨得咬牙切齿,但她从未怪过长孙翊。 毕竟人活一世,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对自己好。做人不能忘本,她虞清欢不会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抹杀从前的情分。 思及此处,虞清欢默默起身,叫停了装疯卖傻的少女,接着对长孙翊道:;你的人在哪?我去帮你叫来,你必须尽快回府,身上的伤和体内的烈药都拖不得。 ;子修就在对面茶楼,方才我着了道,没能及时给他打暗号。长孙翊道。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谨慎如长孙翊,竟也着了道,险些被一个小姑娘害得身败名裂,还有方才巷子里那两人所说的破绽又是什么? 饶是满心疑惑,虞清欢也不准备开口询问,在她看来,过于好奇不异于自寻死路。 ;既然你的人就在不远处,我就不多呆了,小茜还等着我回去。虞清欢说着,拉过那少女往长孙翊面前一推,;虽然她受人唆使,勉强算得上可怜,但她为了达成自己的某种目的而去害无辜的人,这便是不对,犯了错误就该受到处罚,没有人可以例外,人交给你了。 说完,虞清欢笑了笑,转身离开。 长孙翊叫住了她:;清欢妹妹,你……最近还好吗? 第29章你心底有很重要的人么? 还好么? 事实上,她最近很好。 长孙焘虽然提防着她,但却从不践踏她的尊严,王府虽然不是她的家,但她却能在那里凭自己的能力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活得清楚明白。 不像在相府那般,饶是自己有千万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但都被虞家那群伪善的东西压得无法施展。 默了默,虞清欢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翊哥哥,我很好。 长孙翊目光微微闪着光芒:;皇叔他……性子和常人有些不同,你要小心。 虞清欢知道长孙翊是好意,但她向来不齿这种背后说人闲话的行为,或许还有着其它原因,总之她无法接受这个善意的劝告。 她的手搭在门楔上,回过眸道:;太子殿下,淇王他从不在背后说别人的不好。 说完,虞清欢真的离开了,长孙翊一直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唰!长孙翊身后倏然浮现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拔出剑,冷芒一闪,少女便没了呼吸。 他将剑收进剑鞘,脸上尽是惋惜:;殿下不惜以身犯险,差点就大功告成,却不曾想竟让淇王妃给坏了好事,殿下认为,这次我们功亏一篑,与祇王有几分关系? 长孙翊捂住肩上的伤,面上喜怒难辨:;子修,扶本宫回府。 淇王府。 虞清欢顺着原路返回,一路畅通无阻,直到…… 直到她从窗户翻进寝室,看到那一抹清雅无双的身影。 长孙焘坐在原本小茜应该坐着的地方,一袭宽大的月白色袍子流水般淌在身后,他手里握着书卷,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清朗如月仿若不涉尘世的仙人。 但偏偏,他身上那不怒而威的气度,让他添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和清冷。 ;倦鸟归巢了?长孙焘放下书卷,抬眸问她,;王妃,外边好玩么? 虞清欢拿不准长孙焘出现在知止居是巧合,还是哪个决定成败的细节出了差错,总之她翻墙出去的;壮举已经败露,如若长孙焘有心追查,她今夜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长孙焘的法眼。 思及此处,虞清欢坦然承认:;本来打算出去散散心,但却没想到恰巧碰上一个老朋友被人陷害,于是我顺手把他救下,这一耽搁,回来就晚了些。 是她做过的,她不怕承认。于她而言,用更多的谎言来掩饰错误,不如趁早开诚布公,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虽然这样做冒险了一些,但她在赌长孙焘现在还不会动她,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里;兴师问罪。 长孙焘刮目看来:;你的确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所作所为瞒不过本王,便干脆实话实说,你就这么笃定,本王不会罚你?王妃,有没有人告诉你,小聪明不是用来耍的! 做都做了,难道还能让她抹过重来?要杀要剐顷刻之间的事,婆婆妈妈说一箩筐做甚? 莫非……长孙焘是要她低头认错? 虞清欢立即甩开这个荒唐的想法,冲他笑道:;王爷,我与你坦白经过,便是做了甘愿受罚的准备,并非与你耍什么小心眼,你其实,不必把我的心思想得这般复杂,生活已经很艰难了,连枕边人的心思都要揣测,活着岂非太累? ;枕边人?长孙焘咀嚼这三个字,戏谑地看着她,;言语上挺乖觉,却是说一套做一套,王妃若真把自己当枕边人,为何没有作为一个枕边人的自觉,本王不求你表里如一,但至少应当言行一致,王妃,你说呢? 清欢总算明白了,这回她真的给自己挖了个坑,长孙焘只要撒几把土,就能轻易将她埋了。 于是,虞清欢选择沉默,因为圣人说了,沉默是金,当自己那一套行不通的时候,搬上圣人的那一套准没错。 但显然长孙焘的思维,和所谓的圣人不一样,见虞清欢默然不语,他褐色的眸底渐渐滚起怒涛:;虞清欢,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本王的底线,别以为,本王舍不得杀你!你可知本王身边,就算左右无人的时候,也依然暗流涌动,无数双眼睛盯着本王,就等着本王行差踏错,只要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你,作为本王的妻子,在外人看来,你与本王互为一体。你要自寻死路,本王不会拦你,但是,如果你的胡作非为危及到本王,哪怕仅仅只是可能,本王也绝不手软! 长孙焘越是震怒,批评得越是凶狠,虞清欢提到嗓子眼的心,反而渐渐回落……杀人放火的都不动声色,越是叫嚣恐吓的人,反而没有动杀心。 这和咬人的狗不叫一个道理。 ;王爷,虞清欢望进他因动怒而变得邪肆沉凝的眸,一字一句,直逼他心底的深处,;你心里,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么? 第30章王妃究竟是谁的人? 她问得一针见地,他听得微微怔怔发愣。 虞清欢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又接着道:;可是我有。 ;噼里啪啦!虞清欢那堆痒痒粉全都抖出来,一股脑地推到长孙焘面前,;今日我出去,也不为别的,就买了这堆东西。于我而言,小茜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她因为你们险些送了性命,让我忍气吞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既然被你抓到了,我也没有报复的机会,若是再藏着掖着,恐怕淇王你要怀疑我暗地里谋划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长孙焘眸色微惊:;你知道了? 虞清欢微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况且我不蠢,那种对付傻子的伎俩,我自是能看出来。 长孙焘捡起其中一个小瓶子,漫不经心地捏在手里端详着,末了,他拉出瓶塞,讥诮道:;虞清欢,你准备用这个实施报复?是你高估了自己,还是根本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虞清欢挑唇:;王爷位高权重,身份尊贵斐然,我哪敢把这些小玩意儿往王爷身上招呼?从它的药效和价位来说,怎么看都与谢韫相匹配吧? 听虞清欢说准备把这些东西招呼在谢韫身上,长孙焘默默地将瓶子一个个收进袖子里,妥妥帖帖地放好。 虞清欢见他如此郑重其事,默默地打了一个寒颤。 聊到此处,她直觉,长孙焘今夜来知止居,应当是有事要谈,但不知他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提。 不过,她想做的事情,应当开始着手了。 ;淇王,你什么时候才能解了我的禁足?虞清欢看向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忽然带着小心翼翼的征询,还有毫不掩饰的希翼。 虽然一直被禁在知止居很清静,但也束缚住了手脚,不管她要做什么,完全施展不开。 况且,她如今身为淇王妃,若是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去争去抢,为自己谋权,那未免也太不正常了。 所以,她正在向长孙焘表现出任何寻常女子都会有的反应。 尽管她知道长孙焘不可能相信,但她始终想让长孙焘认为,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会哭,会笑,也会闹,和所有人一样,有坚强的盔甲,也有软弱的一面,会怜惜弱小,也想依偎强大。 岂料,长孙焘听了她的话,反而把来找她的目的说了出来:;定北侯家的小公子,在娘胎里时先天不足,自小身子羸弱,一直用药养着,皇后向定北侯推荐了你,你若能解决这件事,本王便允你自由出入,恢复淇王妃该有的待遇。 举荐她去治疗定北侯小公子的不足之症?表面上看起来是恩宠,实则却是绵里藏针的针对。 觐见太后那日,她给了皇后那么大的难堪,皇后要报复她情有可原,但定北侯手握重兵,领着成年的儿子一直在北疆戍边,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旦她的治疗出问题,长孙焘也要担上责任,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可皇后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 联想到小公主的事件,虞清欢道:;此事非同小可,淇王,你需要告诉我你与陛下的真实关系,否则我不好处理。 长孙焘双手放于膝上,随意倾靠的身子,缓缓坐直起来:;皇兄对本王,是恩宠,也是捧杀。皇权、朝臣、本王,是互相牵制的三足。 虞清欢恍然大悟,长孙焘说得简单,但实际上,在这君臣宗亲三足鼎立的局面中,长孙焘的地位显然最尴尬……皇帝利用他的同时,也深深地忌惮着他,朝臣顾忌他的同时,也会明里暗里针对他。 怪不得淇王虽然权势滔天,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权贵与他攀亲。 按道理,对于那种需要借势而上的家族来说,好男风根本不是什么缺点,只需要牺牲一个女儿,便可为家族带来荣华富贵。 但他们没有这样做,这只能说明,有资格和淇王攀亲的人家,都看出了淇王随时都可能被掀翻,所以不愿冒着得罪嘉佑帝的风险去攀淇王这根高枝。 ;不管是什么类型,先天不足之症都没有根治的可能。虞清欢道,;很显然,治好小公子并非你的真正目的,你想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长孙焘起身,烛光浅浅映照在他身上,覆上一层淡淡的红:;你治疗小公主喘疾的事不胫而走,人人都夸你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加上皇后的力荐,你已骑虎难下,本王要你全力以赴。 说完,长孙焘起身离去。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海棠花的树梢上,拉了几绿清晖,冷冷的在他身上流动起来,他的背影,也因此沾了满身的月华。 待长孙焘走后,虞清欢招来小茜,问道:;王爷来了多久? 小茜战战兢兢地道:;小姐,王爷坐了约莫一个时辰了,他来的时候,见您不在,他也不问,就这么坐着等您,奴婢吓得心肝差点跳出来。 从方才得对话来看,长孙焘来知止居,的确是特地来找她的,他耐心地等了这么久,足以见他很看重此事。 但是,自己只是在救小公主时露了那么一手,按理来说长孙焘不会放心她去治疗定北侯小公子,缘何长孙焘应了此事?长孙焘本可以拒绝的。 虞清欢拧紧眉头,但却没有半点头绪,只好暂且将这个问题搁置一旁。 ;淇王是个好人,不必如此怕他。最后,虞清欢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不是好人,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她? 小茜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禁不住摇头:;小姐,在奴婢看来,淇王比相爷还要可怕几分。 虞清欢不想和她多做解释,吩咐道:;去把绿猗叫来,顺道让她带上一套自己的衣裳。 小茜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办。 不一会儿,绿猗捧着一身干净的衣裳进来了,走到虞清欢面前,敛身行礼:;不知王妃娘娘唤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如今的绿猗,比从前顺眼不少,但虞清欢并不完全信任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是老祖宗千百年来一步一个脚印实践印证出来的,她若是真的信了绿猗如此轻易就对自己忠心,那她白瞎了这两世为人吃的粮食。 虞清欢将手扣在桌上,撑着下巴问她:;谢韫平日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绿猗眸光动了动,道:;谢公子……平日最喜欢和王爷待在一处。 虞清欢翻了个白眼:;本王妃问的是,日常生活方面,比如说吃的穿的和用的。 绿猗想了想,道:;谢公子很喜欢看书,他看书的时候,习惯喝上一盏清茶,他对茶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但却指定要雪山穹顶不冻泉的水,为此,王府专门有人每月一趟去北方雪山取水。 瞎讲究,穷讲究,文人书生的调调。 虞清欢摆摆手,道:;衣裳留下,你下去吧。 绿猗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虞清欢换上她的衣裳,又将头发梳成她的样式,走到院子的大门处,压低声音道:;开门,王妃饿了,我要去厨房给王妃取些吃食。 院门;吱啦一声打开,虞清欢低着头走了出去。 原来的王府只有长孙焘一个主子,所以众人都吃中公食堂,她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取了几样吃食便离开了。 第31章她能忍,但不够狠 暮梧居。 ;今日王妃见了太子。谢韫坐在长孙焘的对面,波澜不惊地陈述。 长孙焘垂眸:;方才她说那是一个老朋友。 谢韫折扇打在手心:;昭华,我一直在想,王妃究竟是谁的人。 长孙焘扬眉:;你怀疑她和太子有关联? 谢韫道:;我也只是猜想而已,无论她是虞谦的人,还是太子的人,都不得不防。 长孙焘将那几瓶痒痒粉掏出来,递到谢韫面前:;这本来是她为你准备的,被本王先一步截住,综合她目前的各种表现,本王倒觉得,她谁的人都不是,除了她自己,谁都做不了她的主,她只顺从自己。 长孙焘的话,使得谢韫眉头皱起,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定北侯小孙子一事,王妃有什么反应? ;她似乎胸有成竹,拿不准是对定北侯小公子一事有信心,还是她觉得定北侯小公子的情况根本不可扭转,紧张也没用,所以才表现得十分镇定。长孙焘道。 谢韫挑唇:;无论是何种原因,皇后此举,帮了大忙了,若是能一举试出王妃医术的深浅,也不枉我们冒如此大的险。 长孙焘道:;小茜被毒蛇咬一事,她已经推测出来了,这些日子闷着不发作,便是为了消除我们的戒心,直到今日寻了个机会溜出去整来这堆东西。 谢韫用折扇拨了拨桌上瓶子,给了虞清欢一个中肯的评价:;能忍,但是不够狠。 长孙焘摇头:;不,能忍的人,必定比寻常人狠。 正说着,苍梧派来的人来报:;王爷,谢公子,王妃她……她乔装成绿猗的样子去了一趟厨房,往存着不冻泉泉水的缸中扔了几把泥土,还有许些头发。 谢韫嘴角一抽,脸顿时就沉了下来:;看来你把王妃的东西缴了,并不能遏制她的报复心,反而激得她早一步行动。 长孙焘微微垂着头,眼皮不曾掀起来:;这口气,咽下了吧,左右是你欠她的。 谢韫咬牙切齿地道:;王妃也算这府里的半个主子,谢某可不敢与她计较。 然而第二日,谢韫还是中招了,一口茶水下肚后,半刻钟就跑了茅房十数次,等长孙焘召来御医时,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面容蜡黄憔悴,虚脱得不能起身。 虞清欢听着厨房送餐的人描述谢韫的惨状,她一脸同情地道:;谢公子,真是太可怜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这如玉般的人儿,怎能受得住这种罪。 厨房的小厮道:;王爷已经召御医来看,御医们医术高超,料想谢公子不日就能恢复。咱们府里的人,都盼着谢公子能早日康复,否则咱们王爷这心,定不了啊…… 虞清欢漫不经心地道:;是啊,谢公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如此又过了几日,几个御医使尽浑身解数,谢韫还不见半点好转,听厨房管事的描述,谢公子在短短几日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要不是有珍贵的药材吊着,只怕最后一口气早就咽下了。 ;看来快了。虞清欢捏着筷子,目光漫过一旁的绿猗。小茜疑惑地问:;小姐,什么快了?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神秘地道:;到时候你会知道。 过了不久,知止居忽然闯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三两下就扣住了绿猗,说了一句;绿猗涉嫌向谢公子投毒,属下奉王爷之命带绿猗前去审讯后,便不由分地把人押走。 虞清欢沉默地看着,倒是小茜还扑上去拉了绿猗一下,但她力道太小,被侍卫轻易推开。 待绿猗被押走后,小茜惊慌失措:;小姐,绿猗根本没有犯错,他们抓绿猗做什么? 虞清欢道:;绿猗当然没犯错,事情都是你家小姐我做的。 小茜这才明白了其中关窍,脱口道:;那晚上,小姐您…… 虞清欢道:;没错,就是那晚,但当时并没有人戳破我的身份,如果王爷直接来找我,我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绿猗逼我承认。 小茜疑惑道:;小姐,这事,是您故意的吗?您为何要这样对绿猗呢? 虞清欢点头,解释道:;小茜,绿猗不像你,她与我没有一同长大的情分,想要她全心全意的效忠,为我鞍前马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只好借这件事,让她认清现实。我要她知道,在这个王府里,她的死活全看我的心情,只有她明白效忠我就是保全她自己,她才能真正成为我的人。 小茜担忧道:;可是这么一来,绿猗知道小姐害她被王爷惩罚,她岂非会恨您? 虞清欢笑道:;小茜,这世上能让人心甘情愿臣服的,无非是高尚的德行和和绝对的权势,于我而言,她只要为我献上绝对的忠诚就够了,至于她心底怎么样我不在乎,既然我不能以德服人,那我便以权摄人又如何? 虽然虞清欢解释了许多,但小茜还是不明白自家小姐在做什么,不过,只要是小姐的决定,她都无条件信服。 比起若无其事的虞清欢,小茜彻夜难眠,她心中十分担忧绿猗的事情会出现什么变故,威胁到自家小姐的安危。 事情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日傍晚,苍梧亲自来请:;王妃娘娘,王爷唤您去知止居一趟。 小茜大惊失色,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含着一泡眼泪望着虞清欢。 虞清欢却显得十分镇定,她淡然道:;知道了。 暮梧居。 长孙焘神色端凝地坐在案前,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绿猗遍体鳞伤,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长孙焘没有说话,虞清欢也没有说话,气氛凝滞得让人心弦紧绷。 最后,还是长孙焘开了口:;王妃,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虞清欢淡淡地瞥了绿猗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要打要杀全凭王爷做主,这种背主的丫头,我不在乎。 绿猗战栗发抖,抬头肝胆俱裂地望着虞清欢。 长孙焘唇角扬起丝笑,眉宇间透着彻骨森寒:;绿猗指证,说你前几日扮作她的样子去了厨房,你可认? 虞清欢答得十分干脆:;我认,没错,我的确做过。 这个时候,她坦白得十分干脆,长孙焘既然已经找到她头上,说明事情已经兜不住了,而此时长孙焘的心底,必然已经为她定了罪,甚至很可能已经想好怎么处罚。 只有反省得快,才能尽可能争取轻判。 做人本该如此,该有骨气的时候就要挺直脊梁,但服软更能解决问题时,低一下头颅又何妨? 长孙焘眉头几不可查一蹙:;那么,谢韫中毒一事,与你有关了? 虞清欢眼睛眨了眨,一脸的错愕:;淇王,我真是冤死了,谢韫中毒怎会与我有关?我不过在给谢公子专门盛放泉水的缸里扔了几把土和自己的一撮头发,我刨那土的时候分明看到里头有几只活蹦乱跳的蚯蚓,这证明土里没毒,怎么会害得他中毒呢? 长孙焘将手往桌上叩了叩,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土里没有毒,兴许问题出在王妃的头发上,只要全部剪下来验一验,就都清楚了。 第32章他,幼稚的一面 不得不承认,长孙焘每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身上都会带着一种致命的气质,就像美丽的毒蛇,让人敬而远之,却又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举起,食指动了动,熹微烛火光亮无法触及的地方,浮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那道身影越走越近,直逼虞清欢的面前,手里握着一把寒光冽冽的小刀。 ;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本王,谢韫的毒,你究竟下在哪里?长孙焘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若不说,本王便叫他剃光你的头发。 虞清欢望着眼前黑衣危险的人,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压得人几近窒息。 她知道,这是一个真正高手,而且是个没有感情和弱点的高手,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方法,都不能与眼前的人一较高低。 看来,长孙焘动真格了,原来谢韫在他心底,竟是这般的重要。自己若是不说出谢韫中毒的真相,必定过不了眼前这一关。 在这件事上,她完全没有和长孙焘硬碰硬的资格。 重活一世,虞清欢的确比从前更有骨气更无畏了,但这一份无畏并不等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勇敢也需要技巧,若是在这件没有任何胜算的事情上因为那根不折的傲骨吃了亏,那不是有气节,而是愚蠢。 不怕死并不一定要玩命,能屈能伸才是聪明的表现,虞清欢识时务地道:;我很不喜欢他,你让他退下,我便告诉你。 长孙焘望着她,做了个手势,黑衣人便退了下去。 ;说吧。 虞清欢道:;泉水清冽,谢韫喜欢用这样的水来煮茶,茶壶必定首选紫砂壶,一把好品质的紫砂壶需要小心保养,煮茶前后都得用干棉布擦拭茶身,而我在那些棉布上撒了巴豆粉,这也就是谢韫最初为什么会中招的原因。 ;至于他为何始终久治不愈,那就更简单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煮药的罐子容易积淀污垢,所以熬药前需用丝瓜瓤仔细清洗干净,我在那些丝瓜瓤上,足足倒了二两的巴豆粉,谢韫又不是神仙,自然好不了。 ;哈哈哈……长孙焘忽然笑了起来,先是低低的笑,渐渐变成放声大笑,他望着虞清欢,自嘲地道,;所以换上下人的衣裳,往泉水里丢进泥巴和头发,都是你故布疑阵的伎俩,你打从一开始,目标就十分明确,你笃定下人必定会准备备用泉水,不会让谢韫断了一直以来的习惯,索性就在擦拭茶壶的棉布上下药,就连后续会用到药罐都被你想好了。 ;可是本王竟因为你在缸里扔了脏东西,就认为水有问题,直到现在都找不到毒物的源头,真没想到,本王竟被这么简单的伎俩骗到,王妃,你真好! 虞清欢才不会承认,其实她利用了长孙焘多疑多思的心理,故意让长孙焘把问题想复杂。 望着长孙焘已经愠了怒意的脸,虞清欢微微一笑,拱手道:;王爷过奖了,我一直与你说,不要把每一个人的人心都想得那么复杂,我本来就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费劲解读也能看懂。 长孙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默然半响,道:;王妃言之有理,本王应当简单一些才是。 说着,他看向绿猗,冷漠地道:;王妃犯下大错,皆因奴才没有规劝住,这种不中用的奴才,也不必留着了,来人,把绿猗拖下去杖杀。 本来瑟瑟发抖的绿猗,在听到长孙焘的话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满脸的绝望。 虞清欢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绿猗一眼,她的这个计划,除了让谢韫吃点苦头外,还想顺道把绿猗收在麾下,倒不是绿猗有多好,而是她现在根本无人可用,那些陪嫁的下人,都是相府的眼线靠不住,绿猗熟悉王府,是身边最为便捷的选择。 但她还没来得及出手,长孙焘便主动把绿猗送上来,究竟是看穿了她的计划,想要卖个人情给她,还是另有所图? ;王妃救我!正此时,绿猗扑过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衣角,满脸哀求地道。 虞清欢皱着眉头,望向长孙焘,愈发看不懂他心中所想。 两个小厮走了进来,凶神恶煞地将绿猗扣住。 绿猗攥得愈加紧了,仿佛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那样死命的,紧紧地攥住,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溺死在深渊中。 虽然疑惑,虞清欢还是顺着长孙焘搭好的梯子往下爬,她冷漠地掰开绿猗的手:;凭什么?本王妃凭什么救你? 绿猗满脸凄楚,惶急惊慌地道:;王妃,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放肆了,奴婢必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虞清欢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做牛做马,听起来不错,但本王妃用不着心黑背主的人,你在王爷面前背叛过本王妃,这让本王妃如何能相信你? 绿猗泪流满面,声泪俱下:;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虞清欢吊了绿猗半响,最后她揉了揉眉心,看向长孙焘:;王爷,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此事中她毕竟无辜,可否饶她一命?我马上为谢韫配置一副调养身体的药,保证他用不了几日就能活蹦乱跳。 长孙焘似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他挥了挥手,道:;抽十鞭子,扔回知止居。 绿猗如蒙大赦,放开虞清欢的衣摆,接着便被拖了下去。 虞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有些怔忡。 ;绿猗在深宫长大,深谙人情世故,她见你犯了这般大的错误都未被本王惩罚,所以在本王下令杖杀她的之后,迅速权衡利弊,很快,她就选择向你求救。长孙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噙着嘲讽的笑意解释道,;王妃,别把人心想得太复杂。 虞清欢道:;不,绿猗怎么想与我无关,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这样做? 长孙焘脸上阴霾散去,扬起了丝雨过天晴的笑意:;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不就是想收服绿猗么?本王如你所愿。不过,被戏耍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你说是不是,王妃? 虞清欢明白了,搞了半天,长孙焘竟是在向她实施报复,之所以顺着她的心意来,使她轻易就达到了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产生那种被人洞悉一切,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因为人会有一种微妙的心理,自己很认真地计划并努力了一阵子,且还为这个;完美的计划自豪不已,等到收成的时候,发现所得的一切都别人随手给予时,并不会因做成了这件事而感到高兴,反而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挫败感。 睿智如他,怎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虞清欢摇头轻笑:;淇王,这种滋味,太不好受了。 长孙焘见虞清欢并没有露出该有的愤怒和挫败,忽然又不高兴了,他脸上笑容逐渐消散,又化作那冷漠疏离的模样,沉声开口:;今日的事,别有第二次,否则本王绝不轻饶!下去吧! 虞清欢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长孙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容完全沉了下来。 第33章过来,凑近点看? 知止居。 绿猗趴在床上,小茜正在为她擦洗身上的血迹。 虞清欢走了进来,小茜登时起身站到一旁,生怕受到虞清欢的批评。 谁知虞清欢只是走到床边,对绿猗道:;以你的聪慧,想必已经参透了个中原委,本王妃费了这么大的劲,不止是向你证明王爷已经将你的死活完全交到我手里这么简单,绿猗,你若聪明,就应当知道忠心本王妃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本王妃要你绝对的忠诚,否则,本王妃大可随时换了你。 虞清欢将一瓶伤药递到小茜手中:;一日三次,给她用上,不会留疤。 说完,转身离开了。 打开的窗户,透过它可看到正屋的灯亮起,小茜一边帮绿猗涂药,一边道:;绿猗,我们做奴才的,不就是盼着能遇到一个好的主子么? 绿猗垂下眼睑,问道:;小茜,你为何会如此忠心王妃?我打小在宫中长大,看惯了主子的凉薄,我们奴才的性命,在她们看来还不如牲畜,随时都可以被丢弃被替换。 小茜柔柔一笑:;我知道,我的脑子不是很好用,给小姐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小姐从未嫌弃过我,还把我当作最亲的人,这次我被毒蛇咬,听小姐说是那谢公子的主意,所以小姐她宁愿冒着得罪淇王的危险,也要为我讨回公道,像我们这种打小就被狠心的爹娘卖了的苦命人,哪能轻易就遇到对自己这么好的人?绿猗,你相信我,以心换心,若是你把小姐当自己人,她也会把你当自己人。 绿猗想起虞清欢毫不犹豫为小茜吸毒,又悉心照顾小茜的种种,垂眸沉默,久久没有言语。 厨房里的用具全部换了一遍,谢韫的情况总算得到控制,虞清欢和长孙焘启程去定北侯府的时候见了他一面,他比从前更清减了,袍子穿在身上显得尤为宽大,有那么一阵凉风刮来,他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归去般。 虞清欢走到他旁边,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谢公子,希望你谨记这次的教训,我虞清欢,并非一个好惹的人,别的我可能不行,但最是擅长以牙还牙这一套,王爷我不敢惹,但是你嘛…… 谢韫的头发被风卷得有些凌乱,明媚的艳阳下,他的脸上凭空添了些许淡淡的忧伤。 长孙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谢韫对长孙焘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昭华,成败在此一举。 长孙焘没有说什么,越过谢韫迈上了马车。 三月的天,春渐渐深了,枝头的花慢慢被绿意盖过,一片浓荫,掩映玉京城的繁华。 长孙焘递了一本册子过去,道:;定北侯府的老夫人,曾当过长公主的教习师父,德高望重,深受皇室的尊敬。定北侯府满门男儿从战场上挣回来的荣耀,使得定北侯府在朝中占有极大的地位,而这位老夫人,乃是定北侯府说一不二的人,等会你要注意些。 虞清欢勾起唇畔:;都说虞氏家族文步紫禁,金章绿绶,是大秦风光最盛的家族,但我认为,盛世文臣,乱世武将,一旦有战事发生,虞家在定北侯府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长孙焘点点头:;虞家之所以强盛,乃是因为满朝文官,有一半是虞相的门生故旧,但定北侯手握天下兵马,就算没有战事,定北侯府在大秦的实力都不容小觑,所以不论是虞家,还是皇兄,都想拉拢定北侯府,但是定北侯府的立场很明确,他们只忠于大秦这个国家,而不忠于某个人的政权。 ;在命运面前,人都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的浮萍,没有足够的实力,绝对不敢摆出这种态度。 虞清欢说了一句,打开册子,仔细看了起来,那是一份详细的人物关系谱,把定北侯府几个重要的人物背景都明确地列了出来。 虞清欢仔仔细细地看到最后,把册子放到一旁,抬眼望着长孙焘,问道:;为何没有定北侯府嫡幼女白漪初的信息?我听闻,最让定北侯骄傲的,并不是那七个卓绝出色的儿子,而是这个小女儿,传闻她颜倾天下,胜过我大姐虞清婉,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无比出色的才女,其文采一众公主都比不上。 虞清欢之所以留意到白漪初,那是因为前世她和秦臻夜逃后,不过一年的时间,白漪初便嫁给长孙焘成为淇王妃。 当时她战战兢兢,害怕会被长孙焘找到,所以始终格外留意长孙焘的消息。 然而就算她和秦臻远在西南,淇王娶妃的事还是传到她耳里。 人人都说大秦最俊的男人娶了大秦最美的女人,把他们的结合传成了佳话…… 长孙焘听了她的话,头也不抬地道:;定北侯很喜欢这个女儿,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白漪初此时正在北疆,所以你不需要做应付她的准备。 虞清欢心想,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否则也不会有人说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种话,她仔细地盯着长孙焘的脸,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他对白漪初有特殊感觉迹象,可是她看了半天,仍然看不出一丝端倪。 难道他真的不喜欢女人?他和谢韫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长孙焘似有所感,抬头戏谑地看着她:;怎么?本王这张脸让王妃如此着迷,看了这么久都不厌?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长凳,笑吟吟地道:;过来,凑近点看? 虞清欢面无表情地别过脸,仿佛刚才那一幕并未发生。 定北侯府很快就到了,白家的男丁,除了先天不足的小公子,其余的只要满五岁,都会被扔到边关历练,所以出来迎接他们二人的,全是一堆妇孺。 老夫人领着几个媳妇站在门口,见他二人走下马车,连忙躬身行礼:;老身拜见淇王,拜见淇王妃。 长孙焘点了点头,不过分亲近,也没有过分冷漠给人找不痛快。 虞清欢颔首,亲切地走上前虚扶一把,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老太君快快请起。 接着,虞清欢分别与白家其余几个媳妇寒暄几句,便直接切入主题,跟着白老夫人前往小公子的住处。 小公子所居的院子,坐北朝南,里面布置得极为精妙,假山花石,绿茵葱郁,用移步换景形容并不为过。 看得出来,定北侯府在竭尽全力地给予小公子最好的条件,但这一切在大人眼里或许赏心悦目,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却显得过于宁静冷清。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她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小公子看病,至于其他,都是别人的家事,她没有立场也不需要置喙。 ;王爷,王妃,这边请。 越走近小公子的卧房,空气中弥漫的药味愈加浓烈,这场景,仿佛似曾相识,就像那日她逛王府时,在淑清苑附近的感觉一样。 想到这里,虞清欢皱起眉头,她下意识地看向长孙焘,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探究。 第34章背后的隐情,竟是? 长孙焘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思路,只听得长孙焘道:;白老夫人,贱内年幼,也没有多少行医的经验,皇嫂高估她了,恐怕她帮不了小公子,反而耽误了正常治疗。 老夫人精明睿智掩于表象之下,岁月在她身上沉淀出一汪大海,仿佛可以容纳百川,闻言她没有多大的反应,摇头叹息道:;这么些年,为了烨儿的病,老身心中的希望起了又灭,灭了又起,到得如今,老身已经习惯了,无论结果如何,但凡有一丝希望,老身都不会放弃。 虞清欢听闻长孙焘提起皇后,忙着去思索皇后还有没有后招,方才想到的事情,自然而然全被抛到了脑后。 不知不觉,他们在老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小公子的卧房,老夫人很放心地将他们带进去,便领着几个媳妇坐在一旁侯着。 虞清欢见此情景,心下有了计较,虽说老夫人此举是对她的尊重,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究竟算谁的? 思及此处,虞清欢柔柔一笑:;老夫人,可以坐近些也没有关系,本王妃并无那么多忌讳。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老夫人哪里不明白虞清欢话中有话,闻言立即朝小公子的母亲,也就是白府的大夫人看了一眼。 大夫人立即起身,恭顺地道:;母亲,媳妇去为王妃打下手。 长孙焘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坐到一旁。 虞清欢走到床边坐下,凑近去看小公子的情况,但见小公子躺在床上熟睡着,如玉雕琢般的面庞上,鼻翼轻轻翕动。 虞清欢伸手放在小公子的手腕上,凝神为小公子号过脉,而后问道:;世子夫人,小公子病发的时候,可有全身不适、疲倦乏力、畏寒、发热、头晕、头痛、厌食、恶心、呕吐、腹痛等症状? 大夫人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如此。 虞清欢又问:;夫人有没有注意过,小公子都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病? 大夫人捏着帕子想了想,这才道:;夏季犯病的频率较高,冬季犯病的频率则少一些,每次给屋子做大扫除,他总会有一阵子感到不适,不瞒王妃娘娘,先前我们还以为和风水有关系,找了很多先生都无济于事,就连宫中的御医,也瞧不出所以然。王妃娘娘做此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虞清欢默了默,起身看向长孙焘,道:;王爷,妾身有话与您说。 长孙焘起身,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与虞清欢一起走到外厅。 ;有发现? 虞清欢点头,轻声细语地道:;情况有点复杂,小公子的确有先天不足之症,但并非什么棘手的疑难杂症,经验稍微老道一些的大夫,都可以查出原因,而且这病,完全可以预防和控制,但不知道为什么,竟无一个大夫告诉侯府实情,你也听老夫人说了,连宫中的御医都看不出症结所在。 虞清欢所谓的复杂,指的自然不是小公子的病,而是她们所面临的境况。 皇后力荐她来看病,如果什么都瞧不出来,轻则淇王府面上无光,重则会让定北侯府的人认为,她虞清欢敷衍了事,没有认真地给小公子看病。 但若是瞧出了什么,很可能会被卷进错综复杂的暗流中。 不管哪个选择,都于淇王府不利,所以虞清欢必须将这个选择权,交到长孙焘手里。 ;定北侯府为了培养儿子,所以嫡庶之间的界限并不是很分明,若是庶子有出息,继承家业也不无可能,本王以为,家族内斗的几率比较小。长孙焘听了,蹙眉陷入沉思,半响,他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向老夫人探探情况。 二人走进去,长孙焘道:;老夫人,贱内有些话想与你私下谈谈,不知你可方便? 老夫人点点头,只需一个眼神,陪在她身边的人便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无关人等都退下后,她望着虞清欢,目光中带着希翼:;王妃如此,必定是瞧出了什么,您有话不妨直说。 虞清欢道:;老夫人,令孙的病,本王妃能治,但取决于老夫人是否坦诚。 老夫人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显出了欣喜的神情:;老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清欢问道:;老夫人,请问侯府的妻妾关系,以及妯娌之间的关系如何? 老夫人道:;男人们都在边关,这些女人们平日会起小矛盾,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未闹出格。 虞清欢一边观察老夫人是否说实话,一边道:;那么,定北侯府可得罪了什么位高权重的贵人? 老夫人面色一变,惊道:;王妃此言何意? 虞清欢道:;令孙的病,其实不难解决,随便找个大夫都能看出原因,这些年定北侯府一直四处求医问药,但为何没有任何人说出实情?老夫人,我与淇王并非害怕波及自身,但所有的大夫都说解决不了令孙的问题,而本王妃却说能解决,到时候出了问题,背锅的只会是淇王府,希望老夫人能理解我与淇王的立场。 老夫人沉吟许久,这才道:;王妃娘娘,今日您从未替烨儿看过病,是老身不放心把烨儿交给王妃娘娘治疗,到了最后关头反悔了,让王妃和淇王空跑一趟,老身会亲自登门致歉。 老夫人这番话,既解决了他们是否要为小公子治病的难题,也全了淇王府的面子,相当于一个不会让此事牵连到他们的保证。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虞清欢道:;老夫人做到如此地步,必然有话要说,还请老夫人直言。 老夫人一脸感激地道:;王妃娘娘,既然您看出了烨儿的问题,可否将治疗方法告知? 虞清欢看向长孙焘,见长孙焘点了点头,于是她对老夫人道:;老夫人,世上有一部分人,会对东西过敏,有的不能吃花生,有的不能吃桃子,甚至还有的不能吃面食,令孙所患之症,与过敏有异曲同工之处,但要比寻常的过敏特殊一些。只要日常注意,千万别食用和蚕豆有关的食品,不接触荼丸,便可一定程度上预防发病。 老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烨儿的病夏季较为严重,冬季则有所好转,只因夏季虫蚁多,冬季虫蚁少,所以夏季荼丸的用量比冬季多,再者,每次下人打扫房间过后都会在柜子里放上荼丸防虫,而那个时候,烨儿就觉得不舒服,由此看来,必定是荼丸的缘故。 ;多谢王妃娘娘,您的救命之恩,老身没齿难忘!说着,老夫人就要给虞清欢跪下。 虞清欢连忙将老人扶起来,道:;老夫人不必客气,令孙的病诱因不一定只有这些,老夫人要再做安排才是。 接下来不管老夫人另寻大夫,亦或是查明背后的真相,只要不求到她面前让她治疗,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先是淇王妃,才是会医术的人,既然她受了这个身份的好处,就有责任避免任何会危及到淇王府的事情发生。 保全淇王府,亦是保全她自己。 第35章你也要与我生分吗? 老夫人再次郑重地道了谢,接着便道:;先前老身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在玉初及笄礼请王妃过来看诊,王爷王妃若是不嫌弃,还请移驾侯府花园,观礼吃酒。 这白玉初乃是侯府三公子的嫡女,虞清欢免不了在心底赞叹老夫人想得周到,若是他们留下观礼,就算日后;老夫人反悔不让王妃给孙子看诊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也不会说他二人心胸狭隘受不得这点;戏耍。 长孙焘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道:;如此,本王与贱内叨扰了。 老夫人叫管家亲自领二人去花园观礼,她则招来几个媳妇秘密商量些什么。 侯府花园,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竟是挤满了人。 从这点可以看出,侯府权势之盛。 ;我听闻京城流传一句话,叫宁娶白家女,不嫁白嫁男,皆因白家的男人要在前线奋力搏杀,而白家的女人个顶个的优秀,今日到场的人,不知有多少存了来相看的心思。虞清欢在长孙焘身边压低声音道。 在旁人看来,她二人却是一副耳鬓厮磨的恩爱样。 长孙焘侧脸看向她,唇角扬起丝笑:;至少本王不是,王妃不必担心。 虞清欢默然,心道还不是你异于常人,也许大概可能有其他的嗜好。 正想着,管事大喊一声;淇王,淇王妃到,花园中的人,不管在做什么,皆停下手中的事情,纷纷向长孙焘见礼。 虞清欢先前觉得,把长孙焘说成大秦最有权势的王有些言过其实,但她看到上百人恭敬地跪在面前时,心底还是震撼了一下。 不愧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众人对他的恭敬程度,简直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 这让她第一次萌生了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感觉。 ;诸位免礼。长孙焘淡然开口,仅此一句,便再无后文。俨然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虽然大礼还未开始,但男女并未混坐,虞清欢朝长孙焘笑了笑,便折身走去女宾区,而长孙焘,也被请到了男宾席的上座。 虞清欢刚要坐下,便听得一道软糯而又带着刻薄的声音响起:;王妃娘娘,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过来与我们一起玩呀! 虞清欢看过去,毫无悬念的,便瞧见虞清婉在一众贵女的簇拥下向自己招手,脸上带着她招牌式的,矫揉造作的微笑。 这让虞清欢忽然有了一种,吞到苍蝇的恶心感。 ;不必了。虞清欢淡淡地应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对于虞清婉,敷衍应付都会让她觉得恶心。 虞清婉见她如此淡漠,也不气恼,反而露出了一个纵容宠溺的笑意,略带歉意地为虞清欢辩护:;诸位小姐,请不要见怪,王妃她性子历来如此,想必今日来为小公子看病一事进展得不顺利,所以心情郁结,她不是有意要端架子的。 一番话,既全了她自己作为嫡长姐的贤良大度,又暗指虞清欢性格不好,还给大家透露;王妃的医术浪得虚名,根本治不了小公子这一信息。 众贵女中,多多少少有一些眼红虞清欢嫁得好的,面上虽然连称不会,心底不免生出了鄙薄之意。 有的人甚至还想向虞清婉打听更多,但虞清婉在交际方面并不是一个草包,她深谙点到为止之道,只管略带为难的笑而不语,反倒让大家浮想联翩。 最后,她温婉地道:;诸位小姐,我去找一下王妃,稍后再来与诸位畅谈。 说完,她便离开了。 虞清欢站在一株海棠下,那花已经凋零了,只剩下点点残红挂在上头,而她一身浅篮色的衣裳随风轻摆款动,使人觉得,就算花树开得正盛,也胜不过这一处景。 ;清欢妹妹。 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男音,转过身便觉一个傲岸的身影当头罩下来,虞清欢后退几步,恭敬地行礼:;太子殿下万福。 这生疏的举动,仿佛灼痛了长孙翊的双眼,他痛心道:;清欢妹妹,就因为那日我说了一句皇叔的不是,你便要与我生分了么? 虞清欢叹了口气,抬眸端详着眼前的男人,他和以前并无两样,但却多了一些算计,那深沉的黑眸,看人的时候仿佛都在权衡得失利弊。 虞清欢并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故意与长孙翊生分,她只是看得明白,他们不该过分亲近。 于是,虞清欢咽下想要关心长孙翊伤势的话,极力让自己变得冷漠:;殿下,妾身是你的皇婶,私底下见面于理不合,请恕妾身无礼,告辞。 虞清欢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长孙翊猛地越过她,拦在她面前,黑红袍子突现成熟稳重,身材傲岸巍峨如山,脸上却带了些许沉痛:;清欢妹妹,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也要离我而去么? 虞清欢顿足,淡漠道:;殿下,有事请向淇王府下拜贴,我们在淇王府说,这里不合适。 长孙翊的手动了动,想要像从前一样拍拍她的头,但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清欢妹妹,你可是在怨我,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其实……我并非有意,只是当我知道,与你亲近会害你处境变得更加艰难后,我……我才没有去找你。 虞清欢撞见他眼底的认真,心头还是忍不住有刹那的柔软,但这些奇异的感觉,都被她压制了。 若她对长孙翊有所亏欠,全在那日救下他的时候还清了。 事实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清楚的知道,她和长孙翊不是一路人,不管曾经怎样,但至少现在他们已处于不同的阵营,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再过多接触,对他们二人都没好处。 于是,她将心一横,语气决然地道:;殿下,对我最好的方式,便是离我远点,之前的种种,也不要再提。 说完,她折身走了,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长孙翊望着她离去,眉眼沉黑,难辨喜怒。 而这一幕,落入了虞清婉的眼里,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两人私下相处,还是让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捏碎一朵牡丹,满目怨毒,深深地望了长孙翊一眼后,朝着虞清欢的方向快步追去。 第36章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虞清欢!你站住!回廊上,虞清婉紧握双拳朝着虞清欢大喊一句。 虞清欢根本不想和虞清婉在这种地方做过多的纠缠,但不代表她会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挑衅一忍再忍,闻言她眉头一皱,回过身望向虞清婉,冷冷道:;大姐有何见教? 谁知虞清婉却突然变了脸色,气得狰狞扭曲的面庞,渐渐柔和下来,充满着包容一切的善意。 虞清欢快要被她这副嘴脸弄吐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得她道:;七妹,虽然你如今是淇王妃,但大姐永远都把你当作小妹妹,尽管你不想听,不过作为你的大姐,我有责任规劝你。 虞清欢表情惊悚地听她继续语重心长地道:;七妹,大姐知道你出嫁前与秦臻表哥和太子殿下都走得较近,甚至还为了拒绝淇王的婚事投过塘,但是七妹,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已经身为淇王妃,就应该好生和淇王过日子,再和太子殿下纠缠总归不妥,还好是大姐撞见了,要是别人撞见把此事传了出去,让大家知道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虞清欢知道虞清婉不要脸,但没想到她竟然不要脸得如此无下限,什么昏话都可以信手拈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大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虞清欢看着她,眼中已是惊涛骇浪。 虞清婉柔柔道:;你还想骗我,方才你和太子殿下在假山后拉拉扯扯我都看见了,从前你还小,平日里和殿下与秦臻表哥搂搂抱抱,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大防也就算了,但今日之举,委实不该!大姐好心提醒你,这种事千万别再做了,听话,啊! 虞清欢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滞了,没有任何声音,就连一声鸟鸣都未曾听见。 她竭力克制怒意,让自己镇定下来,细细想了想方才虞清婉一反常态的态度。 按理来说,虞清婉一般会选择直接来撕她,每当虞清婉端起长姐的姿态,那便是……有外人在场。 思及此处,虞清欢后退几步,一转头便瞧见许多人满脸震惊地望向这边,只是方才被假山和浓荫挡住了,她才没有看见。 虞清婉结交京中贵女,必定来过定北侯府,所以虞清婉对定北侯府定然熟悉,加上虞清婉方才早到一步,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坐满了人。 原来!原来虞清婉忽然装腔作势,是存了让她声名狼藉的心思! 这个歹毒的女人!还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大姐,虞清欢的声音因愤怒而沙哑,她竭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当场撕碎虞清婉,;一心想嫁太子的是你,一直吊着秦臻胃口的也是你,你怎能胡乱把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虞清婉面容有些狰狞寒冷,声音却依旧好听,她柔声说道:;七妹,祖父一直教导我们要敢做敢认,知错能改,方才我分明瞧见了,你怎能昧着良心狡辩呢?你这样,愧对祖父对你的教导! 虞清欢觉得,啐她一口都会弄脏自己的唾沫,和这种黑心烂肝的人争辩,完全就是降低自己的格调!但不踩她几脚,又觉得怪恶心的。 于是她没有着急惶恐地辩解,没有百口莫辩的难堪,而是选择了一种虞清婉从未想过的方式。 她慢慢走向虞清婉,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到得虞清婉跟前,她猛然捉住虞清婉,拖着她便朝人群走去。 不管虞清婉如何挣扎大叫,她都一概不理会,哪里有人就往哪里走,很快便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她就这样拽着虞清婉走到长孙翊面前,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人的面,一字字道:;太子殿下!这个想嫁你想得要疯了女人说撞见我们方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请你来与她说清楚,我们婶侄究竟有没有像她说的那么不堪! 她的声音又大又响亮,带着难以置信的悲痛,字字泣血,掷地有声,那模样,仿佛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随时都会以死明志般。 只消刹那,长孙翊便明白了个中原委,打从小时候开始,他便不怎么喜欢虞清婉,无论虞清婉生得多么美丽,但就像一朵浮在水面的白莲一样,外表看起来纯洁无瑕,但实则底下一滩污秽,虞清婉的心是空的,里面尽是腐烂流脓的肮脏。 长孙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虞清婉眼泪猛地夺眶而出,楚楚动人地道:;太子殿下,事情并非七妹想的那样,我也是……为了她好。 虞清婉面露痛楚之色,和风卷了几缕墨发拂在面庞上,黑的如墨,白的如雪,两两相映,两两相宜,像清晖栖于花树,疏影横斜,描摹了满满一卷令人神往的诗意。 那蹙眉痛呼的模样,直叫人不由自主顿生怜爱之情,恨不能替之受之。 她转过头,痛心地看着虞清欢,声音里包含爱怜:;七妹,大姐好心提醒你几句,你不听劝也就罢了,还把事情闹到众人面前,你这样做,可有想过祖父,想过你的夫君淇王?你要是怨大姐恨大姐,我们回家再解决,大姐给你赔一万个不是,别这样,好吗?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有甚者,唯恐天下不乱,窃窃私语着。 ;你知道吗?方才我都看到了,虞大小姐好心邀请淇王妃一起坐,谁知淇王妃不但不领情,还甩脸子给虞大小姐看。 ;我也瞧见了,方才我只当她做了王妃,性子骄矜一些,谁知她还真表里如一,面上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私底下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淇王怎么摊上这种人?要不是出身相府,这种人品,只怕倒贴都没人要。 在场的人,仅因为虞清婉一番做作,皆都不分青红皂白的踩她一脚,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倒。 虞清欢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和在场的人比起来,显然她还有做人的底线,而这些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难听的话,如毒蛇一般钻进耳里,一口口咬在心上,使得虞清欢的心,埋进雪里般冰冷,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让这颗被人情冷暖冻结的心,一点点坚硬起来。 她噙着笑意,看向虞清婉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怜悯:;既然大姐如此不顾及姐妹之情,那我这当妹妹的也就不必给你留情面了! 第37章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么? 说着,虞清欢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大姐,你自负美貌,一门心思地想嫁给太子殿下当太子妃,谁知太子殿下根本看不上你,你便因爱生恨,心里渐渐扭曲起来,但凡太子殿下和别的女子说一句话,你便视那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两年前,太子殿下在街上扶起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你便命近身流月买通流氓地痞,把好端端的姑娘凌辱至死!可怜那姑娘无权无势,一条命就这样白白没了! ;一年前的上巳节,城郊处,一个胆大的姑娘朝太子殿下扔了个香包,你便让相府的家丁划烂了那姑娘的脸! ;半年前,花魁出釉因当众赞了一句太子殿下好相貌,你便让她身败名裂! ;这些都是外头的人,大姐可要妹妹把从前太子殿下来相府,那些只因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而被你剜眼戕害的丫鬟一个个数出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既然敢说,就能经得起大理侍的检验!大姐方才口口声声说我敢做不敢认,那么大姐,你敢将这些事都当众认下来么?! ;众所周知,今日我与淇王来定北侯府,乃是为了给小公子看诊,方才与太子殿下偶遇,太子殿下关心小公子,这才询问了几句,看在你眼里竟变成拉拉扯扯私相授受,大姐,你怎么歹毒到连自己亲妹妹的名节都要毁? 虞清婉脸色苍白,面庞极尽可怜,就像一朵不胜狂风暴雨的娇花,在风中瑟瑟颤抖,她不停摇头,仿佛百口莫辩:;我没有,七妹你莫要胡说! 虞清欢用力地捏住她的手腕,厉声呵斥:;住口!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嘴脸!你敢指天发誓你没有存歹毒心思么?!那你如何解释你当众污蔑我丧德败行举动!大姐,莫说妹妹与任何人都清清白白,没有做什么愧对皇天后土的亏心事,倘若妹妹真的行差踏错,正常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忙掩饰,而你,竟急不可耐地在定北侯府;教训我,你对定北侯府如此熟悉,你怎会不知假山浓荫之后都坐满了人?! 虞清欢清楚地明白,虞清婉欺负她习惯了,上次清荷园的事情,并未让虞清婉吃到教训,虞清婉打心底看不起她,所以根本不愿意承认她和从前不一样了!显然,这样的结局是虞清婉无法预料的。 但见虞清婉无助地看向周围,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说话,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偏偏虞清欢并没有打算放过她,而是望向长孙翊,执拗地道:;太子殿下,我大姐说我们婶侄方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您认么? 虞清欢相信,依长孙翊的聪明,自然知道自己在逼他做一个选择。 若是否认虞清婉所说的话,那害的便是虞清婉,但他会因此受到母后的责备,并且还可能会因此得罪虞家。 若是赞同虞清婉说的话,那便会害了她虞清欢,也会连累长孙翊自己名誉扫地,一个和婶婶不清不楚的储君,和失德没有什么分别。 虞清欢一瞬不瞬地攫住他,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两道选择题,不用想都只能选择否认虞清婉的话。 虞清欢见长孙翊唇角动了动,正要说话,却没想到她的嫡母原氏竟然来了。 ;淇王妃!原氏走上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情真意切地道,;母亲自问这些年没有亏待你们母女,也尽到为人嫡母的责任,没想到竟养了一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嫡姐呢? 虞清欢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做戏。 原氏还以为她哑口无言,继续快速地道:;你八岁才认祖归宗,从小不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不奢求你像长姐这样尽一个子女的本分,但你至少也该识得好歹,虞家养育你这么多年,还让你成为尊贵的淇王妃,你至少应该感念虞家对你的恩德,尊重一下你长姐,可你怎么能,这般污蔑她呢?我知道,你觉得清婉比你更受宠,所以你嫉妒,然而你千不该万不该,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真是太令母亲寒心了! 一番话,轻而易举地就把虞清欢形容成一个不知感恩图报,不知嫡庶尊卑有别,自私狭隘,跋扈善妒,上不了台面的野种。 可虞清欢还不能用自己嫁给淇王完全是被虞家逼的来反驳她,否则反而会得罪长孙焘,到时候两头都不讨好。 这原氏,确实比色厉内荏的草包虞清婉厉害不少。 ;侍郎夫人这话说的,本王都为王妃觉得委屈。一道润朗且带着丝清凉的嗓音响起,长孙焘已来至虞清欢身边,大手一捞,将她搂在了怀里。 ;你说本王的妻子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那本王倒要问一下你侍郎夫人,虞家对她哪来的恩?哪来的义?你说你尽了嫡母的责任,那你说说看,本王的妻子穿多大的鞋、什么尺码的衣裳,喜欢什么颜色的胭脂,又爱什么款式的头面?但凡你能说出个一二,本王在此向你道歉! 原氏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难看到极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欢欢,别抓了,会脏了自己的手。长孙焘掰开虞清欢攥住虞清欢的手,柔声道,;你也真是的,本王说了多少次,狗咬你一口千万别咬回去,我们作为人,怎能和畜生计较? 原氏乃是当朝皇后的胞姐,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她咬牙看向长孙焘,冷声问道:;淇王,你究竟什么意思?! ;你看你,脸都气白了,这样不懂爱惜自己,岂非在挖本王的心?长孙焘揉了揉虞清欢的脸,这才转身看向原氏,讥诮地道,;侍郎夫人,本王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你理解能力有问题么?怎的听不懂? 顿了顿,长孙焘继续道:;方才虞大小姐在假山之后;教训本王妻子那些话,本王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没想到虞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说话这般诛心! 说着,长孙焘抬眸,目光逡巡一圈,唇畔扬起,语气淡然,却极有力道:;虞大小姐的话,相信大家都听到不少,本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长孙焘面上浮现丝羞赧,他微有些难为情地道:;事实上,本王与王妃很早就相识了,虽然当时王妃年纪尚小,但本王还是情难自禁地动了心,这些年本王之所以一直未娶,还闹出有特殊嗜好的谣言,实则为了等王妃长大。 ;方才虞大小姐硬把本王的妻子与太子和那个叫秦臻的人扯上关系,实属无稽之谈,小欢欢眼睛又没瞎,有本王这么优秀的男子,她怎会看得上那处处不如本王的跳梁小丑?!而太子之所以会对王妃多些关照,其实是受了本王之托。 这话说得狂妄,偏生没有人觉得不合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长孙焘又开口了,他看向长孙翊,无比郑重地道:;太子,方才你皇婶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别人把觊觎皇婶的脏水都泼在你身上了,难道你不该为自己辩驳两句么? 第38章你喜欢黑色,不是吗? 长孙焘这话,完全断了长孙翊回护虞清婉的后路,只要他为虞清婉说话,哪怕只是表露出一点意思,都会坐实他和皇婶有牵扯。 长孙翊负在身后的手,握紧,放松,又握紧,如此几次,他开了口:;几年前本宫尚且年幼,出入相府也较为方便,皇叔因此托本宫关照皇婶,后来本宫年岁渐长,已不方便再与皇婶接触,便再也没有和皇婶见过面。方才在花园中碰巧相遇,本宫心中挂念小公子的安危,所以才上前询问了几句,没想到却让虞大小姐误会了。 此言一出,围观者脸上精彩纷呈,看向虞清婉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薄。 他们才不在乎真相如何,今日虞清欢得淇王和太子殿下的当众回护,输得灰头土脸的是虞清婉,还有什么事情比看别人倒霉更能让人心情愉悦? 不过他们心底也清楚,他日谁要是想招惹虞清欢,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侍郎夫人,这是第二次了,虞大小姐还是不长教训!你还是带回家好好管教吧!长孙焘望着面色涨得通红的母女,补上一记剜心刀,;就算她身为长姐,但本王的妻子,岂是她可以随意欺负的?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 说完,长孙焘弯腰将虞清欢打横抱起,大步迈向出口,他一袭湛蓝色的衣袍,比头顶三月的天还要蓝得纯粹。 回到马车上,虞清欢仍旧维持着方才的神情。 帘子放下,长孙焘面无表情地坐到她对面,嫌弃地说道:;愚蠢,明知虞清婉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敢和太子私下见面,你当真觉得无所不能了?她往你身上倒的这两盆脏水,若是今日你洗不干净,光天下人的口水,都能溺死你! 的确如此,在某个层面上来说,舆论只是一种手段,真正决定成败的是实力。 但世道对女子百般苛刻,流言这种东西,往往能兵不血刃地毁掉一个女人。 ;多谢。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嫌弃,虞清欢不但没有动怒,眼眶反而不争气地氤氲起来。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长孙焘在虞家人面前回护她,这一次,长孙焘更是不惜自毁名声,把自己说成;恋上幼女的怪癖男。 这样来自外人的帮助,被人挡在身后的感觉,是她两世为人没有体会过的。 长孙焘扔给她一张丝绢,淡漠地看着她,那脸上的情绪,和往常并无不同,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他惯有的清凉。 ;不要急着感动,虞家人这般对你,和踩本王的脸有什么区别? ;口是心非。虞清欢瞪了他一眼,盘腿坐在长凳上,透过偶尔被风掀起的帘子,看着车外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长孙焘虽然是她的丈夫,但撇开这层关系,他于自己而言,也只是个刚认识没有多久的人,无论他出手帮自己,掺了多少复杂的因素,但他的行为,仍旧让她忍不住动容。 毕竟所谓的;朋友长孙翊,都没有抛开一切立场,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长孙焘的这份情,她需得记住。 ;虞清婉是虞家的骄傲,经此一事,她苦心经营多年,贤良大度的形象算是毁了,你与相府的争斗还不能摆上明面,动了虞清婉,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和虞家宣战,这些,你可曾想过?虞清欢看向他,问道。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今日本王没有动虞清婉,相府与本王的关系,仍然势同水火,所以不必担心这一层。 顿了顿,长孙焘继续道:;若是有人招惹到本王,本王却还不知反击,那本王这条命,早就交代了。这天下,没有人可以轻易欺辱到本王头上,你是本王的王妃,这个道理在你身上同样适用。长孙焘皱着眉头,却是在看撩起袖子端详。 那里,湛蓝底的袖子上,用乌线绣着两只梳翎的鹤,使得宽大的袍子添俱了几分缥缈灵动的仙气,若不是破了一个口子,这身衣裳会如他本人一样完美。 虞清欢坐到长孙焘身边,从袖底掏出一个小荷包,荷包上别着针,里头存着各色各样的丝线。 她很快就穿好针,在没有征询长孙焘的同意的情况下,直接将长孙焘的袖子撩起,放在手里仔细缝补起来。 她离得很近,长孙焘只要微微垂眸,便可看清她额上细细密密的毫毛。 而那发际线上,还有着一圈细碎的绒发,若非长孙焘将她娶了回来,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已过及笄之龄。 ;你分明不喜欢素色衣裳,怎么还总在穿?不嫌烦么?虞清欢专注地飞针走线,却是头也不抬地道。 长孙焘眸有讶异:;你怎知道? 虞清欢轻笑:;墨竹、墨兰、苍松、仙鹤……这些纹样都是黑色的,你的衣裳必定不少,但你总喜欢穿这些,不正是因为你喜欢黑色么? ;本王喜欢什么不重要,只要上头觉得本王适合什么,本王就得喜欢什么。虞清欢已将长孙焘的袖子补好,他举起一看,只见破了的口子处,绣上了一只精巧的三足乌鸦,他好奇地问道,;这乌鸦怎么还有三条腿? 虞清欢冲他笑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漾出两个深窝:;这是三足金乌,又唤八咫鸦,在景州,八咫鸦是一种神物,传闻它能给人带来好运,恰好它又是黑色的。 长孙焘眼眸动了动,唇角扬起弧度,虽然很快便隐没了,但那惊鸿一瞥的笑意,仿佛融化冰霜雪雨的暖阳。 那一抹笑容落进虞清欢眼中,有什么,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底点点漾开,她禁不住,也扬起了唇角。 四目相对,周围之景圈圈荡荡,浮光掠影般褪去、消失,只有彼此的面庞,那样清晰。 忽然,马车骤停,惯性使得虞清欢整个人扑进了他的胸膛,冰丝织就的衣裳,带着缕缕凉意,可偏偏,他的胸膛热度惊人,隔着衣裳,都能灼得虞清欢脸耳发烫。 ;王爷,王妃,街道拥挤,请您二位坐好了。外头,苍梧恭敬说道。 虞清欢双手撑在他的左右,正要弹开,马车又是一晃,虞清欢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半点缝隙间隔。 第39章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起来。长孙焘开口,声音有些喑哑。 虞清欢顺着长孙焘的视线往下看,她的前胸,正与长孙焘做最近距离的接触……;腾的一下,饶是虞清欢再镇定,也不由得臊红一张俏脸。 ;抱歉!虞清欢连忙弹开,却没注意自己的手上那只古怪镯子,勾住了长孙焘颈上挂饰的绳子,一枚玉坠被扯落下来。 虞清欢伸手捡起,但见那玉坠雕成枯木逢春的图样,玉髓沁碧,色泽通透,一缕古老而神秘的寒烟笼在其上,显然是一枚养出灵性的古玉。 虞清欢不由得看入神了,她可以肯定,这枚玉她从未见过,但是,却觉得莫名的熟稔。 ;不要碰它!长孙焘扣紧虞清欢的手腕,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玉,动作粗鲁得不似平常,她甚至能听到骨节错位的声响。 虞清欢握着几乎断了的手腕,抬眸对长孙焘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长孙焘将玉紧握在手里,握得那般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被人抢去。 ;别碰它,若有下次,本王剁了你的手!他抬眼,眸中已染上怒色。往常发怒,他都是内敛克制的,然而现在,他却把所有的愤怒都表露在脸上。 正因如此,才让人感到他已是怒极。 虞清欢看得出来,这块玉对他有特殊意义,但她并非有意去碰玉,也不会因为这玉价值不菲就产生什么想法,长孙焘防狼一样防着她,让她不由得有些恼了! ;淇王,握并非故意,若你不喜欢我碰,要回去便是,何必发这样大的火?!虞清欢不悦地道。 长孙焘找到颈上那根散了的绳子,把玉串上,再次挂到脖子上,然后把玉坠妥帖的放进衣襟之中。 ;虞清欢,记住你的身份,别以为本王娶了你,你就可以把自己当成本王的妻子!你我之间唯一的关系,仅是一纸婚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要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本王通通都给你,但本王给不了你一个丈夫,你必须明白!长孙焘平静地陈述,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的情绪,冷酷到几近无情。 如果他动怒,至少可以说明他说的是气话,可是他没有,他眉睫上染着的怒意早已消散无踪,整个人平静得像一潭水。 虞清欢忽然觉得,心底对他的感动与感激,都化作了嘲讽,嘲讽自己没有摆正位置,有那么一小会儿的自作多情。 她本就是虞家硬塞到长孙焘旁边的女人,不是么?她凭什么自作多情地认为,长孙焘心里多少还是在意她这个妻子的。 虞清欢默默地捡起方才掉落的荷包,握在手里,荷包上,有一根尖锐的针刺进她的肌肤,十指连心的痛楚,终于浇灭了她心底那一丝不该萌生的感觉。 ;淇王,以后不会了。虞清欢平静地说了一句,唇角扬起丝尘埃落定的笑意。 长孙焘闭眼坐着,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事表现出半点异样,仿佛方才那番话,正是他心中所想。 虞清欢笑了笑,他对自己的确有恩情,但把情之一字抽走,只留下纯粹的;恩,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干净利落多了。 想通这一点,虞清欢也就不觉得愤怒失落了。 ;解了我的禁足,我不喜欢像犯人一样被关着。虞清欢道。 长孙焘默然半响,最后开口了:;回去本王会吩咐苍梧,还你自由。 接着,便又陷进更长的沉默中。 回到王府,长孙焘一声招呼都没打便自行去了暮梧居。 等虞清欢回到知止居时,苍梧已不在门口守着。 没多久,府中的陆管事便领着一堆仆妇杂役来到知止居,在虞清欢面前恭敬地报备:;王妃,这些人以后都会在知止居伺候您,王爷特意吩咐老奴给您带过来,按照咱们王府的规制,您可以配有两个一等婢女,四个二等婢女,十个三等杂役,以及四个干粗活的妈妈。王爷说了,每月会为王妃添置四套衣裳、两套头面,而胭脂水粉之类的则没有限制,王妃需要多少,中公就会送来多少,至于其它零散的物件儿,王妃也可随时派人去中公取。 虞清欢目光淡淡地划过毕恭毕敬站在面前的十数个下人,心道长孙焘的确说话算数,前一刻才承诺要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下一刻便捧到她面前了。 长孙焘越是这样,就越代表着他不想与自己有除了名义夫妻之外的关系。 然而,是什么让他急于和自己划清界限呢? 虞清欢勾唇浅笑,问陆管事道:;那王爷可有提过,库房的钥匙什么时候送到本王妃手中? 陆管事老而成精,虞清欢的问题,根本就难不倒他,闻言他一脸恭敬地道:;王爷暂且没有提及此事,不过老奴猜想,王爷心里疼着王妃,必定是不想让王妃太过辛劳。 这就是不准备把中公交给她了,可长孙焘偏生又娇养着她,这使得她和笼中的金丝雀,池塘里的锦鲤有什么两样?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虞清欢又问:;王爷院子里有多少人伺候? 陆管事陪着笑脸道:;全府上下都是伺候王爷的,不过王爷的院子,一般都是谢公子在打理,只有谢公子指定的人,才可以暂时进去院子里伺候着,平时若是不需要,没人会在王爷跟前走动。 虞清欢道:;王爷是本王妃的夫君,也是本王妃的天,夫君喜好清静,做妻子的哪有不学习的道理,陆管事,你把这些人都带走,留下两个做粗活的妈妈就行,本王妃用不着这么多人。 陆管事有些为难地道:;这是王爷亲口吩咐,老奴做不了主。 虞清欢道:;王爷那边怎么说是你的事,莫非本王妃想要投王爷所好,模仿王爷的习惯,你也要阻止不成? 管事行了个礼,到底把人带走了。 不论在景州还是相府,虞清欢身边都只有小茜在伺候着,虽然她如今是王妃,但实在不需要一堆下人来为她充排场,况且,她怎知道这些都是谁的人。 第40章他在戒备什么? 饭后,虞清欢提了一壶小酒,爬到屋檐上看落日。这时,云霞已烧了半边天,薄碎的余晖洒落,为目光触及的地方都镀上一道金边。 她抬手捋了下头发,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壶中的琥珀光,望着远处渐渐出神。 前世今生的经历,浮光掠影般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长孙焘聚满怒意的脸……长孙焘动了两次真怒,一次是她提及淑清苑的药味时,一次是她触碰了那枚雕成;枯木逢春样式的玉。 这两次动怒,明显不一样。 第一次,长孙焘像是被触及了什么忌讳,如同野兽受到威胁般,对她露出獠牙。 第二次,长孙焘就像一个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护住仅有的糖果。 他到底在戒备什么?又在守护什么? ;唉~头疼,虞清欢躺在绿色的琉璃瓦上,看着夕阳渐渐隐没在西边的天际,;这男人怎么那么难懂呢?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虞清欢爬下了屋顶,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可不敢再让自己喝醉了。 ;小姐,小茜迎了上来,递给虞清欢一封信,笑吟吟地道,;姨娘给您送信来了。 虞清欢接过信,却是没有急着打开:;这信是谁帮忙递的? 小茜答道:;这是您的陪嫁小厮虞安递来的,您出嫁之前,姨娘曾与奴婢说过,这个虞安可靠。姨娘忽然送信过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信上说娘亲很想我,让我抽空回去看看。虞清欢拆开信封,迅速地过了一遍,挑唇道,;把信收起来,随便找个盒子装着就行。 ;小姐?小茜接过信,有些疑惑,不明白虞清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倒是一旁默默做事的绿猗插嘴道:;这信不是姨娘写的。 虞清欢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小茜连忙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绿猗白了小茜一眼:;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王妃在淇王府还没站稳脚跟,姨娘怎会写信让她回去?这样做不是明摆着给人留话柄,让人说王妃恃宠生娇么? ;绿猗说得没错。虞清欢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口道,;给我准备一套宫装,颜色越嚣张越好。 绿猗问道:;小姐这是要进宫? 虞清欢坐到小几前,随手抓起放在桌上书卷,漫不经心地道:;不是我要入宫,而是宫里即将有人要见我。 虞清婉在定北侯府丢了那么大的脸,原氏必定咽不下这口气,方才那封信,十有八九正是她搞的鬼。 依照原氏的性子,信一定是她故布疑阵的伎俩,她想借娘亲的事让自己乱了方寸,然后再想办法给自己致命一击,说不定原氏此时已经告到皇后跟前去了。 凤藻宫。 虞清欢所料不错,原氏果然连夜进了宫,一见到皇后就开始抹眼睛:;娘娘,妾身不想活了! 皇后掀开香炉的盖子,取过香盒,用银勺挑了些许茵犀香倒进炉中,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皇后的脸上覆了层阴森:;姐姐,今日的事本宫都听说了,只是虞清欢有淇王护着,本宫也奈何不了她。 原氏目光闪烁着如极北寒冰的冷芒:;到底是妾身大意了,虞清欢在相府的时候,根本就是一个草包废物,谁能想到她竟是一条披着羊皮的恶狼!可怜我的清婉,竟被她撕的皮都不剩。 皇后轻哼,空气登时骤冷:;姐姐,甭说是你,本宫也被她那副上不得台面的嘴脸骗了,第一次见面就着了她的道。 原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情真意切地道:;娘娘,你莫要怪妾身多嘴,虞清欢根本就是个灾祸扫把星,谁碰了谁倒霉!但太子殿下似乎和她走得挺近,清婉说撞见她和殿下私下独处,妾身核查过了,千真万确!您说要是此事被陛下知道,那还了得?太子殿下前途无量,美玉般的人儿,怎能让这种粗鄙的瓦砾连累! 皇后目光隼利地攫住原氏,缓缓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就像黑山之后,忽然跳出一轮血红的日:;姐姐,你我姐妹情深,想让本宫帮你出这口气,直说便是,不用拿太子来做借口。 原氏面色一僵,很快又缓和下来,笑容变得愈加柔软:;娘娘,妾身自然有私心,但妾身所说,确实有在设身处地地为太子殿下着想。 皇后狭长凤眸仿佛能洞若观火:;姐姐来这一趟,想必已经想好了招,你准备怎么对付淇王妃,又想让本宫如何帮你? 原氏捏紧帕子,又抹起了眼泪:;娘娘,实不相瞒,妾身本想把她招到相府出口气,但……虞清欢毕竟是淇王妃,身份尊贵,妾身只是个吏部侍郎夫人,就算占了个嫡母的身份,也根本不能把她如何,娘娘你母仪天下,是除了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女子,惩罚一个亲王妃自然不在话下…… 皇后打断她:;行了姐姐,你别给本宫戴高帽,其余的事情好说,本宫在意的是,淇王妃并未犯错,本宫该以什么借口处罚她? 原氏目光一闪,从袖底取出几封信,递到了皇后手中,丰容靓饰的面容,狰狞而又扭曲:;这是虞清欢与妾身夫君的亲外甥之间往来通信的信件,其中绵绵情意,字里行间表露无遗,娘娘,若是让太后知道,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娶了个不知检点的媳妇,你说太后会不会震怒呢? 皇后笑了,笑得慈眉善目:;几封信件说明不了什么,要是虞清欢抵死不认,本宫也无可奈何。 原氏自然知道,皇后是想让她把路铺平,然后坐享其成,这样一来,一旦事情有什么变故,皇后大可推得一干二净。 然而就算知道皇后心里怎么想又如何?皇后是国母,完全有在这方面为所欲为的权力。 只要能一击扳倒虞清欢,她不介意吃些亏,闻言她陪着笑脸道:;娘娘,虞清欢虽然嫁进了王府,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的娘亲楚氏还在相府,并且可以任由妾身搓圆捏扁,只要在楚氏那里做文章,就不怕虞清欢抵死不认。 皇后满意地笑了,嵌着宝石的银勺轻轻叩在香炉上,响声清越,她的声音,如碎裂的冰:;姐姐,今日你进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见了,若本宫直接发难,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目的太过明显,婉儿是苦主,这事得她挑起才更有说服力。 原氏赞道:;娘娘睿智,妾身甘拜下风。 第41章王妃勇闯浴室 暮梧居。 ;为定北侯府的小公子看诊的名单都查出来了?长孙焘跪坐在小几前,手中握住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正用棉布仔细擦着。 谢韫倒了杯茶水,举杯猛灌几口,这才跪坐到他对面,道:;都查到了,但暂且在这些人身上看不出半点联系。 长孙焘头也不抬:;宫中派去定北侯府的御医,都是谁的人? 谢韫道:;宫中的御医,自然是陛下的人。 长孙焘眉头微蹙:;此事不对劲。 谢韫讶异:;有何不对劲? 长孙焘星子般的双眸寒如冰魄:;王妃说,小公子所患的并非疑难杂症,但为小公子看病的人却都没有看出来,里头必定有文章。 谢韫沉吟片刻,道:;有没有这个可能,那就是虞谦在里头动了手脚,想借小公子的病,达到拿捏定北侯府的目的? 长孙焘摇头否认:;若是如此,为了不让相府和定北侯府拧在一起,皇兄必然从中作梗。 谢韫赞同地道:;说的在理,毕竟我们这个陛下,可最喜欢搞权力制衡那一套。 ;夺的一声,匕首刺进小几,没入寸许:;淇王府已卷进此事之中,吩咐下去,务必跟进。 谢韫点点头,随即问道:;今日一试,你认为王妃能不能成为解决那件事情的关键? 长孙焘起身,负手远眺无尽夜色,袍纹云蔚:;她的确有几分本事,但就此判断她能解决那件事情,为时尚早。 谢韫提议:;王妃自小身处逆境,你两次回护,已赢得她的好感,何不再接再厉,一举抓住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为你为你赴汤蹈火,说不定可以通过她解决那件事。 长孙焘摇头:;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的感情,那是畜生所为,本王身为男人,就该堂堂正正,我们再寻机会试探。 谢韫拧紧眉头,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长孙焘面如平湖:;无妨,此前,你先为本王办好一件事。 谢韫问道:;何事? 长孙焘轻声道:;王妃行事锋芒毕露,定遭原氏反噬,本王要你协助她应付此事。另外,你还要注意虞谦的反应,要想查出王妃是不是他的人,还得从这老狐狸入手。 谢韫看着长孙焘袖子上的三足金乌,眼中讶然划过,但他还是郑重地点点头。 申思阁。 ;啊!王王王……王妃,你怎么在这?谢韫望着从屏风之后探出来的小脑袋,大惊失色。 ;有些事想不通,所以来问问你。虞清欢将搭在屏风上的衣衫,一件件扔到小茜手中,走到浴桶边,抱着手勾起唇畔看向不停将花瓣往胸前揽的谢韫,;没有打扰你吧? 谢韫仿佛被她看得如芒在背,慢慢地将身子缩进水下,只露出一个头:;王妃有什么事,可否换个时间地点问谢某? 什么样的男人,沐浴还用花瓣? 虞清欢只觉得牙根有些发酸,她目光漫过躲在水里如鹌鹑的谢韫,接着望了望小茜,最后停留在窗外的夜色:;天时、地利、人和,本王妃觉得时机刚刚好。 谢韫抱着手臂,又将往水里埋入些许,蒸腾的水汽氤氲脸上:;王妃,您请问。 ;三个问题。虞清欢道,;第一,定北侯小公子的事情可有眉目?第二,王爷和太后关系如何? 默了默,虞清欢接着问:;第三,王爷颈上那;枯木逢春的玉佩是什么来历? 事实上,虞清欢心中的疑惑一大堆,但不见得能从谢韫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她捡了些迫在眉睫,且与长孙焘没有太大利益冲突的问题来问。 谢韫没有立即回答。 虞清欢也不着急,只是笑着吩咐一句:;谢公子有些冷了,往浴桶里加些热水。 绿猗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提着桶热水就要往浴桶里倒。 ;王妃,且慢。谢韫神色惊窒,连忙伸手阻止,;谢某方才在脑海中摘取有用的信息。 虞清欢面无表情地吩咐:;倒水。 ;我说!谢韫几乎是大喊一声,语速极快地道,;第一,定北侯小公子的事情尚无头绪,第二,太后和王爷的关系很微妙,太后很疼爱王爷,但王爷对她始终淡淡的,至于王妃问的第三个问题,谢某也不知道。 ;不,你知道。虞清欢挑唇,接过绿猗手中的桶,举到浴桶口,让滚烫的水一点点流进浴桶中。 那哗哗的水声,犹如催命的毒咒。 慢慢的,谢韫的皮肤被烫得红了起来,额上大汗淋漓,他紧皱眉头,痛苦难忍地道:;王妃,谢某的确不知! ;不,你知。虞清欢笑意未变,手中却未停歇,让那滚水,始终均匀地灌进浴桶中。 谢韫的皮肤,已经完全红了,就像煮熟的虾,可他始终没有改口。 一桶水就这样倒尽,虞清欢望着咬紧牙关的谢韫,许久,将木桶掷在地上。 她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韫越是藏着掖着,就证明那块玉对长孙焘的确意义非凡,甚至还有可能牵扯不得了的隐秘,所以谢韫才会咬死不说。 她俯下身,烛影明灭,映照她眼里拉过的笑:;谢韫,你猜本王妃在水里加了什么? 谢韫震惊抬头,想从那双清水般剔透的眼睛里瞧出什么,到最后,却什么也琢磨不着。 ;你会喜欢的。虞清欢眼里蕴着笑,意味深长地望了谢韫一眼,转身离开,抱着谢韫衣衫的小茜和绿猗紧随其后。 虞清欢前脚刚走,谢韫连忙爬出浴桶,将放在一旁的凉水当头浇下,未等擦干身上的水,他光着身子跑到床边,掀开被褥钻了进去,大声喊道:;来人!叫大夫! 院子里的虞清欢,听到谢韫的叫喊声,无声地笑了……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实那只是一桶寻常的热水,谢韫在她这里吃过亏,所以才会轻易相信她在里头动了手脚。 谢韫此人,虞清欢委实不怎么喜欢,抛开他和长孙焘的传言不说,就冲他对自己偶尔表露出的敌意和私底下的屡次针对,虞清欢都想痛整他十次八次。 然而虞清欢还是忍住了。从她对长孙焘的观察来看,长孙焘是个有原则的人,上次放毒蛇咬小茜一事,十有八九是谢韫出的馊主意,所以她害得谢韫拉了那么久的肚子,长孙焘都没有因此惩罚她。 如今谢韫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若是她再不依不饶,反倒成了进退无度,只怕长孙焘第一个不放过她。 ;小姐,谢公子和王爷,真的……小茜把谢韫的衣裳扔进旁边的小池塘,好奇地道。 第42章皇后给的那顿委屈,她白受了! 虞清欢没有回答,只是问她:;谢公子的床榻有几个枕头? 小茜答道:;奴婢方才只看到一个。 虞清欢神秘地笑道:;恰好,淇王房里,也只有一个枕头。 小茜疑惑道:;这能说明什么?谢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男人,哪个有血性的男儿会用玫瑰花瓣沐浴。 虞清欢笑而不语,谁说,血性一定要表现在外? 谢韫的确讲究,而且过分讲究,但这并不代表精致的男人就一定喜欢男人。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长孙焘说了,他什么都能给自己,唯独不能给自己一个丈夫,既然如此,他与谁有没有感情牵扯,关自己什么事? 她只要做好淇王妃,与长孙焘好好相处,用长孙焘给予她的东西,在不违背天理道义的情况下,为自己最大限度地牟取利益就行。 回到知止居,虞清欢取出楚氏给她的五百两银子,肉疼地拿了一百两递给绿猗,让她连夜去府外的药铺采买几味药材。 绿猗接过银票小心地收好,什么都没问,便躬身退下了。 小茜熄了几盏宫灯,伺候虞清欢就寝,末了,她忍不住问道:;小姐,您已经信任绿猗了? 虞清欢幽幽道:;我只是笃定她现在不敢背叛我。小茜,我知你为人单纯善良,但不要什么事都与别人说,有些私事,平时说出来的时候无关痛痒,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横在颈项上的利器。 虞清欢翻身过去,藏在阴影里的脸上,现出一丝疲惫。 她其实很不喜欢对小茜说教,生怕说多了小丫头心底有想法,但她又不得不说。 小茜和她都是娘亲带大的,说起来小茜的性子更像娘亲一些,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小茜都始终相信人性,因此对任何人都少了一些戒备之心,这点从小茜对绿猗的态度上可以看出。 但人如利剑,双刃两面,相安无事的时候,善良的人比恶人多,然而一旦涉及到生存问题,再多的人性,都会给兽性让步。 她无法保证绿猗不会在紧要关头出卖她,所以,这些利弊,她需得和小茜解释清楚。 小茜认真地点点头:;奴婢晓得轻重。 虞清欢轻声道:;我先睡会儿,等绿猗回来,记得把我叫醒。 小茜低声应是。 翌日。 刚用完早膳,宫里便来人了,却是皇后的身边的碧彤。 皇后共有两个心腹,一个唤作碧彤,一个唤作碧莹。两人都曾在她和长孙焘入宫拜见太后的时候;犯过错,但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显然,小公主中毒一事,太后也没处理出个所以然,真不知是因为其中有多方势力斡旋,还是有其他原因,总之,此时见到碧彤,就代表着她那日白白受了皇后的一顿冤屈。 ;有些人真是急不可耐啊。虞清欢脸上的笑容悄然隐没,她伸手捋了捋水藻般柔软顺滑的头发,吩咐绿猗把碧彤带进来。 ;淇王妃,皇后娘娘有请,让您即刻入宫觐见。碧彤躬身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恭敬,谦卑。 虞清欢抬某不动声色地审视了碧彤一眼,但见她着丫鬟装,头上拢着小巧双髻,仅用一条绿色发带束紧,发带末端顺着白皙的颈项流逸及肩,像三月泉边招摇的小柳,亦如粼粼波光下悄然崭露头角头的水荇。 只消一眼,虞清欢心里便有了数。 有时候,从下人的身上,可以判断出主子的心情喜好,碧彤打扮得这样精致,足以说明宫里头的阵仗也摆好了,就等着她呢! ;碧彤姑娘稍等片刻,本王妃换过衣裳就随你入宫。虞清欢用小茜端来的茶水漱过口,这才看向碧彤,淡淡开口。 碧彤态度强硬,语气坚决:;淇王妃,皇后娘娘正在宫里等着,请您动作快些。 虞清欢含笑看向她,笑得裹霜挟玉:;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亲王妃入宫觐见,需得身着宫装华服,以示尊敬,碧彤姑娘,想必皇后娘娘不会因此怪罪本王妃,你说对么? 碧彤眸底不知名的光闪了闪,僵硬的眉梢一动,终是化作一抹柔软的微笑:;王妃说的是,请王妃更衣,随奴婢入宫。 虞清欢起身,走到屏风后换衣。 一身珊瑚霓虹的宫装,洒金团花,牡丹簇簇。 碧彤见了,脸色微微一变,嘲讽鄙薄在眼中划过,仿佛在取笑虞清欢死到临头不自知。 虞清欢将小茜留下,领着绿猗随碧彤一起入宫。 穿过长长的甬道,只要过了朝华殿,左边便是皇后所居的凤藻宫,右边则是太后所居的清宁宫。 ;皇后娘娘在清宁宫等您,碧彤将虞清欢往清宁宫方向引,随后拿出一物递向虞清欢,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提醒王妃,等会儿要少说话,无论娘娘说什么,王妃只管点头就是,祸从口出,王妃应该晓得轻重。 虞清欢接过碧彤递过来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娘亲片刻不离身的镯子,廉价,但却被戴出温润的色泽。 捏紧,收进袖底,虞清欢什么都没说。这副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清宁宫。 太后端坐,身边只有皇后一人。 ;太后吉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虞清欢恭敬地行了个稽首礼。 殿中,谁也没立即开口说话,沉默压顶,使人呼吸都困难起来。 ;起来吧。最后,太后苍老的声音撕裂胶着的空气,;皇后说有要事必须得让你亲自来一趟。 这口气,仿佛在说,如果没有要事,她根本不想见到虞清欢一样。 虞清欢抬眸轻笑:;王爷有东西要呈给太后,就是皇后娘娘不找妾身,妾身今日也会进宫一趟。 皇后唯恐迟则生变,抢着开口:;既然淇王妃有事找母后,那便先把本宫这桩事办了吧,也好给淇王妃腾出时间,好好伺候母后。 ;皇后娘娘,妾身认为,王爷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更重要,虞清欢立即拒绝,她微微抬首,;太后,王爷说您患有头痛之疾,近年痛得越来越频繁,睡觉也越来越少,更是一变天就会生病。王爷很是担心您的身体,这些年来一直悄悄为您寻医问药,可是都没有进展。机缘巧合之下,妾身有一方子,与王爷先前遍访名医寻到的方子糅合在一起,得一味新药,或许可以缓解太后的头痛之症。 皇后面色徒变,正想开口,便被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第43章我就是王爷的脸! ;昭华果真为哀家寻药?太后的声音,愉悦而激动。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毕竟有薄有厚。 嘉佑帝与长孙焘都是太后亲生,可太后偏疼小儿子。 在父母的眼中,不管其他孩子有多孝顺,有多懂事,亦或是为他们做了多少事,都不及他们最疼爱的孩子,偶尔做一件合他们心意的事更能感动他们。 就比如说太后,嘉佑帝是一个极为孝顺的帝王,他对太后的孝心,甚至比他的政绩更令人称赞,可不管他为太后做了多少事,也不会让太后对他的疼爱超过长孙焘。 反而长孙焘的一声关怀,都能让她高兴许久,就因为长孙焘是她最喜爱的儿子。 从太后的反应来看,虞清欢知道,走这条路不会错。 想到这里,她恭恭敬敬地道:;太后,先前王爷没说,是因为他担心不能找到灵药,反而让您空欢喜一场,所以才始终闷着不说。但妾身接下来要献给您的药,王爷亲试过,确认了它的效果,妾身出门前,王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妾身赶紧把药交到您手上。 太后脸上尽是欣慰:;快,快呈上来。 虞清欢道:;太后,王爷特意交代,您用药的之前,一定要给为您调理身子的御医先看过,王爷担心万一灵药与您的体质相冲。 太后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她连忙吩咐身侧的近身姑姑:;靖心,快,快去请邢御医。 邢御医正是宫中司药房的主事。 皇后眼几度开口插话,都被太后制止,她双眼微微眯起,危险的寒芒稍纵即逝。 这时,太后忽然提到:;淇王妃,说起来,你真是一个有福之人,定北侯府走一趟,小公子的病已经有所好转。 虞清欢眉头微不可察一皱,她有给小公子看诊的事情,只有她和小长孙焘、以及定北侯府那几个主子知道,定北侯老夫人对外的说辞是,因为不放心,所以并未让她看诊,不知太后怎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太后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竟让太后不惜为此违心地夸赞她。 虞清欢柔顺地笑了:;定北侯小公子是个有福之人,兴许是上天庇佑。 她避而不答,太后垂下眼睑,掩住阴準一片。 皇后见缝插针:;淇王妃,你这身衣裳,本宫瞧着有些特别。淇王向来喜欢做素雅打扮,没想到你却与他截然相反。 后宫女人说话的精髓在于绵里藏针,不管什么话,里头都会有很多层意思在,就算明知道这些话是蓄意针对,但也很难抓到错处。 而听的人,必须要多几个心眼,以免不小心掉进对方挖好的坑里。 虞清欢笑意洋洋,笑容里含了一丝羞赧:;皇后娘娘,妾身对衣裳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特别钟情的颜色和款式,但淇王他说了,妾身与他互为一体,妾身代表着他的面子,所以妾身越是光鲜亮丽,才越能表示淇王他风光顺遂。 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有时候从衣裳的风格,便能判断出主人的性格。她若是为了讨好太后穿得素淡雅致,会给人一种柔弱可欺的感觉。 今日她可是来打仗的,还是轰轰烈烈的好。 太后微有些不悦地道:;淇王妃,花团锦簇固然好,但也要把握好其中的度,若是太过,与淇王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反倒不美。 太后这是太提醒她别太张扬,虞清欢敛礼万福:;妾身谨记太后的教诲。 正说着,邢御医背着药箱来了。 太后三言两语交代事情的经过,便让他检查药性。 虞清欢从绿猗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打开,又从里面取出一个药瓶递过去。 这是由她上次翻墙出去,顺手买来的药材所制,昨夜连夜又添了几味药。 她知道,一旦经了邢御医的手,那便能多一分保障。日后别人想从药性上入手,掰扯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害她,也要一并把邢御医算计进去才行。 邢御医又闻又尝,忽而脸上异光大作,惊喜交加地道:;好药!好药啊!不知王妃从何处得来? 虞清欢暗暗舒了口气,她双眼一弯,笑吟吟地道:;这药可会与太后娘娘的体质相冲? 邢主事摇头:;不但不想冲,反而大有裨益。 虞清欢满脸欣慰:;真是件大喜事。不瞒邢御医,淇王遍访天下名医,求得一剂药方,而那剂药方与我的药方糅合起来,便得练成了这一味药,我可把药方写给你。 邢御医激动地看向太后,征询地问了一句:;太后? 太后点点头,不一会儿,便有宫女呈上笔墨。虞清欢毫不犹豫,提笔在白纸上认真写着。然而到得最后,她眉头拧锁,略带歉意地道:;我太糊涂了,有几味药我竟想不起来。 太医不能立即得到药方,略有抱憾。 虞清欢放下笔,右手拿起药方,拢在袖底的左手握紧,接着又松开,她表面淡然,实则心底战栗不安到极致,太后等人可不是长孙焘,她们不仅拥有绝对的权威,而且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与她们交锋,就是把脑袋系在腰上,稍微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是人,一个正常的人,不管心底下叫嚣得多厉害,面对压倒性的权威时,她也会顾忌害怕。而她,正在努力控制这种情绪,不让自己被恐惧支配。 虞清欢再度开口:;邢御医,本王妃回府后,就向王爷拿药方,然后再让人送去你的府上。 邢御医连忙说道:;哪敢劳烦王妃,微臣正要去为王爷问平安脉,微臣向王爷请教。 ;如此甚好。虞清欢连忙道,;你把这快写完的药方给王爷,请王爷直接在上头添那几味药,也省得你辛苦从头写一遍。 皇后目光凛凛地望着虞清欢递到邢御医手中的药方,几乎气得吐血,步摇簪珥轻轻摇晃,碰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该做的准备都已差不多,虞清欢抬眼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不知今日您找妾身所为何事? 第44章你真不要脸! 皇后气得咬牙,脸上的笑容愈甚,只是,那笑容就像一朵地狱之花,让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下去,本宫有事与淇王妃说。 宫女内侍们都退下了,邢御医年事已高,手脚没有那么麻利,匆匆收拾的药箱,刚准备跨在肩上便散了,里头的东西掉了一地。 一股奇异的药味扑来,熏得虞清欢禁不住眉头微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颗心倏然滑进深渊。 这种药味,她曾在外祖父的药房里闻过,外祖父曾说过这些药兴许可以解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毒,而那所谓的奇毒,便是害死外祖父的罪魁祸首。 当时她还小,具体详情已记不清了,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那种毒刁钻至极,只要中毒的人和别人近距离接触,毒性便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就连家禽家畜都不能幸免。 邢御医平白无故研制那种毒的解药做什么?还是,这一切只是巧合? 虞清欢压下内心的疑惑,平静地站在那里,等待邢御医将药箱整理好。 待邢御医下去后,皇后开口了:;淇王妃,你的私事本宫本不该过问,但有人将事情捅到了本宫这里,本宫就算有心为你掩饰,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把你唤过来,共同商量解决之法。 心里尽是嘲讽,但虞清欢脸上不露分毫:;不知娘娘指的是何事? 皇后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从袖底掏出了几封信件,一脸为难地递向太后:;母后,私底下都在传淇王妃出阁前,曾和表哥秦臻往来过密,已至私定终身的地步,淇王妃为了秦臻,甚至还投塘拒婚……此事传到臣妾耳里,因为事关皇家声誉,臣妾便私底下派人去查明真相,谁知却让臣妾得了这几封由淇王妃写给秦臻的亲笔信。 虞清欢的心,凛凛透骨的寒,方才她在药方中,传达了请长孙焘去相府救娘亲的信息,依皇后的老辣,不可能看不出半点苗头,可尽管如此,皇后害她的心仍然不死,原来是掌握了这些证据。 的确,皇家的人都爱面皮,不管他们私底下有多如何腐烂流脓,表面上都绝不容许其他人给他们抹黑。 一旦坐实了她出阁前和秦臻有私情,且不说那些压顶的规矩礼法会让她受到怎样的惩处,太后这一关,她就过不去。 果然,太后将信拆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徒然将信掷向虞清欢,染着猩红丹蔻的手,猛地拍在身侧的茶几上,因为用力过猛,指甲霎时断了几根。 ;腌臜下作的东西!太后骂了一句,浑浊的眸闪烁着嗜血的赤红,;哀家瞧你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忠义孝悌礼义廉! 太后就是太后,骂别人;王八,无耻都这么文雅,虞清欢平静地站着,静静地望向暴怒的太后。 有时,沉默代表着一个人最高的轻蔑。 皇后软声软语地劝道:;母后,无论淇王妃从前有多不检点,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依臣妾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把流言压制住,以免毁了淇王的声誉。 太后狠皱眉头,眸光阴森:;还遮掩什么?这么一团的污遭东西甩脸上,哪是能遮掩就遮掩的?! 皇后继续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淇王妃,就算你不在相府长大,但你也算得上金枝玉叶,难道楚氏没有教你礼义廉耻么?怎么未出阁就做出这种事情?还好这几封信落在本宫手里,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你让淇王怎么做人?他还不得被天下人耻笑?本宫劝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交代,兴许还能为你找到补救的方法。 太后冷鸷的目光钢针般钉在虞清欢身上,只觉五脏翻滚:;恬不知耻的贱婢!竟还约男子私奔,虞家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虞清欢依旧沉默,冷眼看着眼前的两人。 皇后见她默然不语,叹了一口气:;淇王妃,事已至此,再藏着掖着也没用,你还是老实说了吧,这样本宫和母后心中好歹有个数,必定会秉公处理。 正说着,外头碧彤的声音大声响起:;侍郎夫人,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淇王妃正在里头商议事情,请您稍等片刻。 谁知原氏不但没有听,反而撕心裂肺地喊道:;太后娘娘,妾身有天大的冤屈,请您为妾身做主啊! 虞清欢一颗心埋入雪底,原来这就是她们的计划,皇后出面拿出她曾经犯蠢写给秦臻的信,使得太后动怒,接着再让原氏来火上浇油,目的就是逼太后一气之下弄死她。 皇后望向沉默不语的虞清欢,目光一闪,声音蔼柔:;母后,侍郎夫人这么着急要见您,兴许事情真的很急,或许和淇王妃有关也不一定。 太后眸色幽寒,道:;让她进来。 原氏匆匆走进来,;砰的就跪到了太后面前,声泪俱下地道:;太后娘娘,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淇王妃她,她太过分了,昨日清婉撞见她纠缠太子殿下,清婉觉得她的行径有所不妥,提醒了她几句,她就怀恨在心,当众诋毁清婉!清婉哪里受得了那么大的侮辱,当晚就挂了房梁,幸好发现及时,否则妾身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太后,淇王妃有淇王护着,妾身无可奈何,只能来求太后!请太后为妾身做主! 虞清欢眼中冷意划过一抹,如今她;勾搭男人的对象,又增加了一个太子。 从前不检点也就罢了,现在成了淇王妃还不检点,太子是谁?大秦的储君,怎能和皇婶有牵扯!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丑闻! 果然,太后愈加恼怒了,厚厚的脂粉遮着的脸,瞬间气涨成猪肝色,通红的。 虞清婉的死活与她无关,她恼的是虞清欢和太子牵扯上,而虞清婉的;投缳,让这事更有说服力。 ;淇王妃,你的心可真够大的,太子你都敢染指。事关太子,皇后自然要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态度,;既然那么喜欢勾男人,你还做什么淇王妃,干脆去挂牌得了! 说着,皇后聚满怒意的脸,转过去看向太后:;母后,事关重大,臣妾提议,将此事移交宗正寺处理。 交宗正寺,就意味着让更多的人看笑话,若是人人都知道淇王头顶泛绿,谁还愿意臣服他? 太后犹豫了,眼神也越来越危险可怖,一片冷婺的眸里,杀意波动,愈加浓烈。 她这是,动了杀心。 第45章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 原氏低着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狰狞的神色,充斥着报复的快意。 自然,这个表情被站在一旁的虞清欢尽收眼底。虞清欢哪里会不知道原氏得意什么,原氏这是以为她自己胜券在握,已经沐浴在胜利的曙光下。 然而,惟有身处卑微的人,才最有机缘看到世态炎凉的真相。她虞清欢卑微那么多年,窝囊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这些上位者的嘴脸? 这一世,她既然想攀高,就做好了下跌和受到倾轧的觉悟,这一局,她不会毫无准备。 ;呵呵……虞清欢目光划过皇后和原氏,忽然,嗤笑出声。 她弯下腰,伸手把那几封信捡起来,抬眸看向皇后,清凌问道,;皇后娘娘,妾身只问一句,这几封信,哪里来的? 皇后凝眸冷笑:;淇王妃,事已至此,你仍旧没胆子承认么?既然敢做,就不怕没脸! 虞清欢看着她,嘲讽地勾起唇畔:;皇后娘娘,这几封信究竟从何而来?妾身怎知,不是皇后娘娘随便搜罗出来嫁祸妾身的?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 原氏倏忽扭过头,抬眼瞪着虞清欢,痛心疾首地道:;虞清欢!你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怎么用这种态度和皇后娘娘说话! ;放肆的是你!虞清欢忽然拔高声音,;你又算什么东西,太后娘娘面前,你怎么用这种态度和本王妃说话?! 虞清欢这一声,喝住了原氏,她转过头,抬头看向眼底涌动着惊涛骇浪的太后,不卑不亢地道:;太后,这几封信不是妾身写的,这口黑锅我不背! 说着,她将几封信笺抖开,掷地有声地道:;太后,这根本就不是妾身的字迹。 ;不可能!皇后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震得头上金凤衔珠华翠步摇叮当作响。 ;有什么不可能的?虞清欢不给她任何机会,立即反唇相讥,;满京城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我大姐虞清婉一心爱慕太子殿下,昨日妾身偶遇太子殿下询问定北侯小公子的情况,却使得我大姐妒火中烧,欲当众毁我清誉,幸亏淇王信着我,否则我在昨日早就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了! ;对!我大姐从小娇生惯养被人捧在手心,一分闲气都没有受过,自然无法接受淇王的批评,必定回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些人心疼爱女,于是便捏造几封莫须有的信来蒙蔽太后,欲要借太后的手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虞清欢态度忽然软了下来,她砰地跪在太后面前,那双天下最美的大眼睛,包含委屈与控诉,;妾身自知自己身份卑微,骤然忝居高位做了淇王妃,免不了被人嫉恨排挤,但是有些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淇王也算计进去!太后您想想,妾身是淇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一旦妾身丧德败行的罪名被证实,淇王的面子往哪里搁?这让淇王以后在宗室朝野如何立足? 皇后和原氏连她写给秦臻的信都搜罗来了,无非就是想利用太后的爱子之心,让太后觉得她这个不贞不洁的存在于长孙焘来说是个威胁,如此,太后为了儿子,必然不会放过她。 此刻,她就把皇后和原氏说的话,一字不落地拍回去。但是,她要给太后传达的信息,则变成了有人想通过抹黑她的方式,以达到陷害淇王的目的。 太后方才盛怒之下,必然满心满眼的都是如何为儿子除去她这个污名,但太后不是蠢货,冷静下来后,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 ;虞清欢,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你若认个痛快,兴许还能争取从轻发落,但要是再这样执迷不悟,你必然会害死楚氏!原氏瞪向虞清欢,双目中尽是威胁之意,她要告诉虞清欢,楚氏的生死就捏在她手里。 虞清欢心底冷笑,原氏当她没脑子么?要是她现在为了娘亲认下自己和秦臻有苟且,她必定是活不成了,一旦她出了事情,娘亲哪里还有活路? 因此,就算她有那么一丝不相信长孙焘收到她的信后会去相府救娘亲,就算她明知道自己在拿娘亲的命作赌,她也必须不能屈服。 虞清欢又膝行上前,赌咒般道:;这几封信,绝非妾身所写,若是妾身有半字虚言,就让妾身不得好死! 死过一次的她,明白誓言这个东西,最是信不得,要不是怕适得其反,她甚至还可以发更毒的誓。 皇后缓缓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后一眼,脸色愈加难看。 虞清欢抬起头,眼底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太后,妾身就算卑微,但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被冤枉,妾身恳请太后,请朝中资历较老的几位大人来检验这几封信究竟是不是妾身所写,至于妾身昨日有没有纠缠太子殿下,妾身敢与太子殿下对质! 虞清欢知道,太后不会真的叫长孙翊过来对质,因为这是对储君的一种不信任,更是多储君德行的一种质疑,万一此事传出去,长孙焘必然为人诟病,这么浅显的道理,太后不会不知道。 抛开长孙翊不说,太后最初之所以动怒,皇后和原氏之所以敢冒险针对她,全在于那几封信,一旦那几封信的真实性被推翻,那这一局自然不攻自破。 倒不是秦臻用假的信糊弄她们,而是那几封信上的字迹,是她模仿别人所写。 虞清欢以前是真的喜欢秦臻。 喜欢到跪在尘埃里,把整颗心捧给他。 喜欢到直到死前那一刻,蓦然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她这一生所做的种种努力,都是为了他,为了搏得他的一句赞许、一个微笑,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和桎梏,临了,忽然发现,她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正因为秦臻喜欢赵体,所以她便狠下了一番功夫,将赵体写得神韵俱全,为了讨好秦臻,她甚至连往来信件,都用模仿的字体。 没想到,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来人,去把刘太傅叫来。太后朝外边吩咐了一句。 皇后端得笔直的身子,忽然力竭,她颓然地靠坐在椅子上。 而原氏,也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她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虞清欢敢信誓旦旦地说那信不是自己写的,毕竟,刘太傅是这朝中最耿介的人,一经他检验,什么事就都兜不住了。 第46章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压顶的沉默下,仿佛连对方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楚。 因为刘太傅每日都会在宫中为太子讲学授课,没多久,太后身边的靖心姑姑便带来刘太傅在殿外候着,太后吩咐让虞清欢写下几行字,然后又从这几封信中抽出一些内容,拿去外边给刘太傅校验。 ;太后。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靖心姑姑走了进来,;刘太傅说,两份字迹完全不一样,太傅还说了,若是同一个人所写,就算字迹不同,神韵也会如出一辙。 ;姐姐!皇后忽然站起来,指着原氏痛心疾首地道,;你真是害死本宫了! 接着,皇后跪了下去:;母后,臣妾偏听偏信,以耳代目,请母后责罚。 原氏看着皇后,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往往会露出比这种悲号更为沉痛的滑稽感。 此时,原氏看起来,就像一桩天大的笑话。 ;母亲,果然是你,虞清欢回眸看她,面庞无悲无喜,眼底满是嘲讽,;只是不知,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祖父意思? 既然动手害人,就别想着手还能干干净净,如果皇后直接在太后面前告状阴她,她反而无法作出强有力的反击,可是皇后偏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自己扮演成一个面目全非的嫂子角色,倒是让她有了机会。 做坏事的同时,却又想名声不被连累,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虞清欢的话,让原氏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虞谦和长孙焘的政敌关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原氏若是敢回答这是虞谦的意思,虞谦决不放过她。 但皇后已经把事情推到了她头上,她再怎么辩驳都抵赖不了,所以,她只得认下:;太后,妾身糊涂,小女与淇王妃起争执,妾身对淇王妃怀恨在心,所以才…… 说到这里,原氏完全说不下去了,她始终不明白,那些信怎会和虞清欢没有关系? ;侍郎夫人,你可真行啊!太后桀桀地笑了起来,;竟敢愚弄哀家,挑唆皇后,陷害亲王妃!看来虞相是老而昏聩了,竟然纵出你这包天的狗胆! 原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而扭曲,她恨不得把虞清欢撕得粉碎,可尽管怒意滔天,她还是不得不伏低身子,像狗一样哀求太后的宽恕。 皇后见自己的姐姐这副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她看向虞清欢,道:;淇王妃,原氏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嫡母,你们是最亲不过的一家人,你身为庶女晚辈,就不要和嫡母计较了,你……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虞清欢语句铿锵有力,一派大义灭亲的模样,;第一,出嫁从夫,妾身先是淇王妃,才是相府的七小姐;第二,就算妾身不计较她对妾身的所作所为,但国有国法,母亲她愚弄太后以下犯上,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太后再度开口,苍老的声音劈裂空气:;靖心,传哀家懿旨,取消原氏三等淑人诰命荣誉,笞杖五十,送回虞家交给丞相夫人管教,此生永不得入宫! 此言一出,原氏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多谢太后为妾身做主。虞清欢深深拜下的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太后此举可不是为了她,而是发泄被原氏欺骗愚弄的怒火,但同时,原氏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不仅牵涉到相府,还牵涉到皇后和原氏一门,太后就算再恼怒,也要掌握分寸,免得受到朝臣的反击。 但是,于原氏而言,这样的惩罚不异于要她的命。她一心想让虞清婉当皇后,但经过昨日的事和今日的事后,虞清婉想当太子妃,已经成为妄想。 皇后脸色难看到极致,她咬牙盯着虞清欢,双目仿佛淬了毒:;贱人!你等着! 呵,虞清欢最看不起这种输不起的人,明明事情已成定局,还没有半点认输的觉悟,有些事情,再做垂死挣扎不过是自取其辱。与其想着怎么复仇,不如一别两宽。 ;拖下去,行刑。太后冷冷地吩咐一句,靖心唤来几个内侍,原氏便如一块破布,被拖了下去。 虞清欢看着原氏,看着如落入阴沟的野狗般的她,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和娘亲在相府遭受的非人对待,想到初见原氏时,她让娘亲跪下来擦鞋子的那一幕,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意。 ;皇后当成这样,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当殿内只剩下虞清欢和靖心的时候,太后愠着怒意的目光攫住皇后,;若不是看在翊儿的份上,哀家必定不会饶过你!先回去凤藻宫醒醒脑子,后宫的事,暂且交由萧贵妃打理,滚下去,别在这里戳哀家的眼睛。 在大秦朝野之上,文官以虞家为代表的,天下兵马则掌控在定北侯府白家手中,但还有两门清贵,一是皇后的后家原氏一族,二是太后的后家萧氏一族,这位萧贵妃,不仅是太后的亲侄女,而且还是二皇子长孙策的生母。 把宫里的事移交给萧贵妃,便是打了皇后的脸。 但是太后面前,皇后不敢说不,只得灰溜溜地退下了。 可她对虞清欢的恨,又加深了几分。 ;你很聪明。皇后退下后,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虞清欢,;你知道皇后会对你发难,所以借献药一事提醒哀家,你与昭华休戚与共。依哀家的性子,若非先前有了献药这一环,看到那几封信的时候,哀家必定连申辩的机会都不会给你。正因为你这点聪明,救了你一命。不过哀家有必要提醒你,哀家喜欢聪明的女子不假,但若是你将这小聪明用到昭华身上,哀家必让你付出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你可听清楚了? 人都是这样,不论平日多么睿智的一个人,一旦事关己身,便很难跳出当局者迷的桎梏。 关心则乱,太后方才那般动怒,并非因为太后冲动无脑,而是因为事关自己最疼爱的亲儿子,情绪便很难受到控制,但很快冷静下来后,一切很轻易就能看破。 ;是太后的仁慈和公正严明救了妾身,虞清欢恭敬柔顺地道,;太后对妾身的恩情,妾身铭记于心,必定不会忘记太后的教诲。 太后审视了虞清欢一眼,最后拉下眉梢,眼睫遮住一片阴凖:;那些信,的确是你写的,没错吧?皇后并不糊涂,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她绝不会轻易出手,既然她动手针对你,那就代表着她觉得此事万无一失。 虞清欢默了默,平淡无波地陈述:;太后,私生女、庶女,像妾身这样的出身,在未嫁给淇王之前,妾身心中认定日后能嫁得最好的,便是秦臻这样的男人,方慕少艾的年纪,用无知来形容最恰当不过,妾身承认,以前的确把秦臻当作托付终身的对象,但是妾身向您保证,自嫁给淇王后,妾身的心,只属于淇王一人。 太后语气淡漠,分不清是喜还是怒:;还算敢作敢当,你起来吧。 ;谢太后。虞清欢缓缓站起身,敛声屏气地站在太后面前。 半响,太后又道:;这药,果真是昭华为哀家配置的? 虞清欢有些疑惑,太后竟作出这样的提问,按理来说,得到小儿子的关心,除了欣慰,应该不会有这种带着些难以置信的情绪。 长孙焘和太后之间,难道发生了什么影响母子关系的事情?竟让太后对这个儿子,宠爱之下,还有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讨好。 越是接近长孙焘,便越觉得迷雾重重。 第47章这是你身为丈夫的责任 虞清欢参不透其中的缘故,只是在把握好分寸的情况下,说出一个太后想听的答案:;太后,药的确是妾身自己配出来的,但您的情况,却是王爷告诉妾身的。 太后眉宇稍霁:;你老实与哀家说,你到底有没有为定北侯府的小公子看过诊? 这个问题,太后第二次问,要不是太后老糊涂了,那便是太后很在意这件事。 很显然,太后并不糊涂。 虞清欢心思急转,面上却一派平静:;回太后,妾身并未替小公子看过诊,定北侯老夫人见妾身年轻,也没有什么行医的经验,不放心把小公子的安危交到妾身手中。 虞清欢不怕穿帮,太后若是能在长孙焘和定北侯那里问出来,就不会开口问她。 太后精明的眼里光芒稍纵即逝,但她到底没有再追问,只是道:;你是女子,后宅便是你的天地,你可以在里面呼风唤雨,但不要试图越过边界,淇王妃,昭华的事你少掺和。 虞清欢乖巧答道:;妾身谨记教诲。 太后见她听话乖巧,且答得干脆,又叮嘱几句:;淇王府院子大,只有你一个人未免冷清,等过一段日子,你便从朝中三品以下官员的子女中挑选几个合适的,让昭华纳为侧妃,这样一来,你也不必担心她们盖过你的风头,另外,若是昭华看中府里的人,你也不必拘着,可纳为昭华的侍妾,只需记住一点,出身不重要,只要人品好样貌好,能为昭华开枝散叶即可。这是你身为正妻的责任。 虞清欢最烦这种用三从四德去要求女子的人,凭什么正妻就不能独霸夫君,凭什么正妻一定要为夫君纳妾? 她想要在太后面前装乖巧不假,但前提是不能触及她的底线,因为原则这个东西,丢了一次就不难再丢了。 尽管她不在意长孙焘身边有多少男人或者女人,但让她主动为长孙焘找女人来给自己气受这种事,她昧着良心都做不到。 于是,虞清欢仰头,平静地注视着太后,一字字认真地道:;太后,您的吩咐,妾身都会听,唯有这件事妾身不能答应您。因为淇王说了,妾身是他心尖尖的人,这辈子,他都不会辜负妾身。妾身不想与王爷心意背道而驰,还请太后见谅。 虞清欢轻易就把问题抛给了长孙焘,让太后自己去找长孙焘说去。 太后听了虞清欢的话,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最后,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下去! ;妾身告退。虞清欢认真地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离开清宁宫,虞清欢松开袖底紧攥着玉镯的手,那手心里,一片湿濡冷汗。 当身边只剩下一个绿猗的时候,她终于释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惶恐,不安,忧焚,心急。 她恨不得能立即插上翅膀,往相府奔去,她的娘亲,虽然她这一关过了,但是她的娘亲呢?是否已经被那群禽兽迫害了?长孙焘到底有没有去救她的娘亲? 恍惚之间,虞清欢差点撞上一个人。 抬眸,是一双惊喜而微带错愕的眸子。 ;太子殿下。虞清欢行了个礼,越过长孙翊便走开。 ;清欢妹妹!长孙翊叫了一声,见虞清欢没有搭理他,复又唤道,;皇婶! 这一声皇婶,他叫得异常的艰涩。 虞清欢依旧没有搭理他,领着绿猗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望着虞清欢的背影渐渐淡出视线,长孙翊的心,仿佛也随着那道倩影的远去而一点点被掏空。 人心它真的很奇怪,当你理所当然地觉得一个人是属于你的时候,你并不会去珍惜,甚至也很难对她产生什么特殊的感觉,但一旦你意识到她真的不再属于自己时,那颗本来平静的心,便会像被啃了一口,不甘、不安接憧而来,把心茧住。 ;子修,清欢妹妹为什么会讨厌本宫呢?长孙翊望向甬道尽头,似叹息,似怔忪。 近身护卫子修道:;殿下,淇王妃的态度,已经表示得非常明显,昨日她逼您当众澄清与她的关系,正是为了和您拉开距离,您应当明白,淇王妃与您不是一路人。 长孙翊勾唇,一甩袖子走向凤藻宫的方向。他的面色很平静,仿佛方才那略带不解与失落的表情,从未在脸上出现过。 宫门处。 淇王府的马车旁,谢韫含笑站着,见她走出来,施施然行了个礼:;淇王妃。 虞清欢蹙眉:;你怎在这? 谢韫意有所指地道:;托王妃的福,若非王妃手下留情,谢某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 正说着,一只纤柔的手撩开了车帘:;晏晏。 ;娘亲?虞清欢几乎是一个箭步地扑过去,握紧楚氏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道,;娘亲,娘亲…… 楚氏对她柔柔一笑:;晏晏,外头太阳大,先上来再说。 ;嗯!虞清欢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种虚惊一场的幸福感,使得她有些无所适从。 外头的谢韫看了绿猗一眼,绿猗连忙走过去,二人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娘亲,您……虞清欢拉着楚氏上下检查,;您怎会在此? ;本来昨夜大夫人将娘亲关了起来,然而今日一早,淇王便派谢公子去了相府,他说晏晏想思念娘亲,要接娘亲到淇王府住上几日。楚氏笑容和煦,尽是纵容与宠溺。 虞清欢不由得怔了怔,方才在清宁宫,她把药方给邢御医,目的就是想通过邢御医之手,将药方递到长孙焘手中,而那药方之上,写着求长孙焘去救娘亲的信息。 但没想到,长孙焘先一步就想到了,而且不动声色就为她解决所有问题。 若不是划清界限的那一幕仍旧历历在目,此时的虞清欢,必定又被感动茧住心房。 她想,长孙焘定然是知道自己出事会连累她,所以才与出手帮她。 ;晏晏?楚氏见虞清欢沉默,不由得开口问道,;可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原氏已经把娘亲关了起来,娘亲自然会已经猜到了什么,若是她半个字都不透露,只怕娘亲会胡思乱想。 于是,虞清欢捡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耐心地与楚氏道:;昨日我与大姐起了冲突,大夫人心里去不过,便去皇后和太后面前告了我一状,不过现在都解决了,大夫人也得到了她应有的下场,而晏晏也安然无恙。 楚氏一点机透,眼睛蓦地就红了起来,她心疼地道:;是娘亲无用,不但没有帮到过晏晏,还始终拖晏晏的后腿。 虞清欢扑进楚氏怀里:;不,娘亲,晏晏无时无刻不在心怀感激,感激娘亲把晏晏生下来,感谢娘亲这些年的抚育之恩,晏晏知道,娘亲已经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都给了晏晏,晏晏不用娘亲再给什么,只要娘亲平安、快乐,晏晏就知足了。 虞清欢的一番话,仿佛戳中了楚氏的什么心思,她神情有一瞬间的沉寂,最后将虞清欢紧紧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虞清欢的背。 第48章给王爷做个香囊 母女俩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淇王府,虞清欢没有先去见长孙焘,而是带楚氏直接去了知止居。 用过午膳,楚氏又与虞清欢闲聊起来,说到最后,忽然问了一句:;晏晏,你知道淇王穿多大的衣裳,鞋子的尺寸是多少吗? 虞清欢一下子被问住了,闻言她笑了笑,道:;娘亲,淇王的衣裳和鞋子,都由宫中的御府局制作…… 楚氏摇头打断她:;娘亲是与你说过,不要轻易痴心以对,但没说不让你用心。晏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你连和淇王有关的事情都不清楚几件,那最后被吃得死死的,只能是你。你想想,如今这淇王府后院只有你一个女人,没有人和你争,和你比较,自然就凸显不出你的不足之处,但淇王是亲王,他总会纳侧妃与妾室,到时候要是他娶了一个样样出色,而且还处处为夫君着想的侧妃,那你这个正妃是不是就被比下去了? 虞清欢默然,她认为夫妻相处之道,不在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能否过完这辈子,不是压低自己把丈夫抬上天,也不是辛苦勤劳把自己变成丈夫的管家婆,而是有一条被世人称之为;情的线牵绊着对方心,让彼此心甘情愿地履行这场盟约。 若是扮好一个妻子的角色就能夫妻恩爱,那前世她事无巨细的为秦臻做尽打算,为何没有换来一个哪怕仅仅只是负责的丈夫? 楚氏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道:;晏晏,世间女子的命运,大半掌握在丈夫手里,娘亲与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劝你要被礼教桎梏,而是想告诉你,很多事你可以不去做,但必须要了解,那些都将会成为你的技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说着,楚氏拉起虞清欢的袖子,道:;这些衣裳,想必都是淇王吩咐人给你准备的,虽然他不用事必躬亲,但他却能让人做出适合你、且你喜欢的东西,当你知道有人为你准备好了一切时,你是什么感受?若是有一日,没有人为你打算这些,你又会如何?晏晏,能一点点蚕食人的,不一定是明刀明剑的手段,有时候,习惯比任何手段都可怕。若是可以,娘亲也盼着你们情投意合,但若是不行,娘亲希望你成为淇王改不了离不开的习惯,至少这样,可保你一生平安顺遂。 虞清欢点头:;娘亲的意思,晏晏明白,日后必会多下些心思。 楚氏拍拍她的头:;不用等日后,现在便开始着手吧,得人恩果千年记,淇王这次帮了你,你也应该报答他,虽说帮助别人不求回报,但如果被帮助的人能心怀感恩之心,那会让伸出援手的人觉得愉快,下次再找他帮忙时,也就不会难了。 虞清欢鲜少忤逆楚氏的意思,更何况楚氏也是为她考虑,她整个人八爪鱼似的挂在楚氏的身上,问道:;娘亲认为,晏晏应当如何报答? 楚氏让小茜准备好针线筐,接着递到虞清欢手中:;娘亲上次并未见淇王束冠,你可以做条发带,他腰间也没有香囊,你可以做个香囊。 ;那便做香囊吧,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做个香囊,可以往里面添些提神醒脑的药材。虞清欢道。 整个下午,虞清欢都和楚氏坐在小轩窗前做手工,虞清欢喜欢红色,楚氏便挑了粉底白缎,用茜色丝线勾勒几朵凌霜傲雪的红梅,做成一个精巧的香囊。 而虞清欢则用黑绫子也做了个香囊,只是那香囊上,月白丝线绣着祥瑞的化身,能令人逢凶化吉的瑞兽……白泽。 刚刚做完,楚氏便提出告辞,虞清欢拉着她的手,不舍地挽留:;娘亲,你再陪陪女儿。 楚氏把香囊挂在她的腰间:;不行,娘亲能来看你,已是万幸,哪有女儿嫁人了,还带着娘亲跑的道理,你若嫁给寻常人家,娘亲就算留一晚也无不可,但……你放心,娘亲会照顾好自己。 ;娘,要保重自己,晏晏得空就去看你。虞清欢依依不舍地拉着楚氏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小茜去把谢韫请来,才让楚氏上马车。 目送马车离去,虞清欢眼角潮湿,氤氲着水汽,前路一片荆棘,无论是自己还是娘亲,都还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凭着九分心思手段,一分侥幸活下去。 但,谢韫很大程度代表了长孙焘,有他亲自护送,相信相府那群人,想要下手的时候,多少会有忌惮。 送走楚氏后,虞清欢捏紧香囊,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一咬牙,向长孙焘的暮梧居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暮梧居紧邻后花园,池塘蛙声一片,虫儿鸣叫嘤嘤。 院门未锁,无人看守,虞清欢叫了几声,没有听到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淇王,你在吗?屋内点着灯,却没有人应她。 虞清欢蹙了蹙眉,纤细柔美的手搭在门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昨日马车上划清界限的那一段警告,抨得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主动来见长孙焘,但救下母亲的恩情,又在说服她应当一笔勾销。 末了,虞清欢叹了一口气,她还有事要和他说,是该见他一下。 ;吱呀,门被推开,虞清欢走进去,桌上晾着一盏茶,还兀自冒着缈缦的白雾,可小几前的坐垫空空如已,没有看到长孙焘的人。 虞清欢扫视一圈,发现长孙焘的屋子,论起精美豪华来说,还不如她的知止居,但却十分干净雅致。 西边放着一扇檀木绢丝的屏风,上头寥寥数笔,画出东指的北斗。东边则摆了张紫檀木的床,金钩挽起的蓝色幔帐尾部,绣着摇曳生姿的兰花。北边则放着红木制成的博古架,架上摆着匕首、弓箭等东西。房间的中央,则放着一张黄梨花木案桌,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各类书卷,以及一只小巧的错金瑞兽香炉。案桌的左右,各摆着一盏八宝琉璃宫灯,灯火彤彤,映照满堂生辉。 ;淇王?虞清欢又叫了几句,可是无人应她。于是她准备将香囊放在案桌上就离开。 谁知,一声压抑的低吼传来,那声音像是在极力抑制,仿佛声音的主人正承受巨大的痛苦。 虞清欢本不想管,但担心长孙焘要是出了什么事,唇亡齿寒,自己也就相当于没了靠山,只得一咬牙,从博古架上抄了把匕首紧握在手里,朝着声音来源处猫身而去。 原来,长孙焘的卧室别有洞天,西边摆着的屏风后,有一扇木门,木门虚掩着,有光透出来。 虞清欢轻轻推开门,正想寻找声音的来源,下一刹那,只听哗啦一声,一道果着的身影掠过,接着,她便被扼住咽喉,而她手中的匕首,也被夺走。 ;放肆!谁让你进来的?!暴怒的低吼,嗜血,冷酷。 第49章他,火热火热的 虞清欢艰难地呼吸着,眼前的男人,在从浴室跳出来的时候,已经迅速穿上衣衫。黑色的丝袍长及膝上,遇水则湿的部分,紧紧贴在身上,而那宽厚健硕的胸膛,线条精炼的臂膀,以及领口若隐若现的蜜色肌肤,就这样呈现了出来。 而他,满头青丝沾了水,披散在他背后,发尖滴洒着晶莹的水珠。 他英挺的五官,仍然是湿的,可偏偏,这样看起来有种干净纯洁的感觉。 他真的,拥有一张天底下最好看的脸,但此时,却触摸不到一颗温暖的心。 他是神祇,也是恶魔。 ;王妃,本王以为你至少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看来,是本王高估了你的脸皮。长孙焘倏忽旋身换了个姿势,一手扣紧虞清欢的喉咙,一手勒住她的身子,将她用力禁锢在臂弯中,唇,贴在她的耳边,;这般急不可耐,竟闯本王浴室,你这性子,本王委实不喜欢,如此,本王也无留你的必要了。 五指,渐渐收紧,力度,越来越大。 死亡的恐惧弥漫开来,虞清欢彷如滑下野兽咆哮嘶吼的万丈深渊,意识已渐渐涣散,神智却越来越紧绷。 ;我……虞清欢举起手中,那她寄托唯一希望的筹码,黑绫子的底,月白色线绣的白泽兽,被虞清欢艰难地举起,捏皱成一团,呈现在他面前,;是来……送你……送你这个,希望……希望你平安顺遂。 水是冰凉冰凉的,而他是火热火热的,紧紧地贴在虞清欢后背,那是她此时仅能感觉的,矛盾而清晰的感觉。 ;淇王……我……我不是……有意的。 颈上的力道,终究没有再加大,她纤柔的脖颈,也没有就这么断了。 良久,长孙焘松开她,一把抢过香囊,用力地掷在水中,他犹如暴怒的巨兽:;虞清欢!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的底线!本王不需要你的东西!如果本王昨日说的话太晦涩难懂,那本王今日与你说些简单的,你记住,除了那纸婚书,本王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你要是受得了,那就安安分分地在淇王府当你的王妃,你要受不了,本王予你一纸休书,从此你尽可在本王的生活外肆无忌惮! 香囊溅起水花,有几滴落在她脸上,那水是冷的,寒凉彻骨,仿佛连她的心都冻结了般。 呵,虞清欢只觉得脸颊被打得生疼,疼过喉咙要断裂的剧痛。 究竟是什么,让她腆着脸站在这里自取其辱? 究竟又是什么,让她猪油蒙了心,竟认为自己可以跟这样的男人做朋友? ;淇王,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报答你今日救下我娘的恩情。盛怒过后,虞清欢前所未有的冷静,也前所未有地清楚现状,;若是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什么误解,我道歉,并且以后都不会了。 虞清欢算是想通了,既然不能以真诚换真心,成为过命的朋友,那便做那种相互轻蔑却又彼此来往并一起自我作贱的朋友。 如果以后长孙焘对她只剩下防备和疏离,那她对长孙焘就算只剩下利用和淡漠又如何? 占了她夫君的名分,还想不付出点什么,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思及此处,虞清欢清清泠泠的笑了,那笑容,在抛开所有感情后,变得璀璨而纯粹,她举起双手,有些无奈地道:;我为了感激你对我娘做的一切,我亲自绣了香囊,想着你喜欢黑色,便用黑色的底料,但又想到你的衣裳多数素淡,便用月白丝线绣了寓意平安吉祥的白泽,偏偏我笨得很,绣这小小一个香囊,却把自己的手都给戳烂了。我还以为你会高兴,想到这里便也不觉得疼了,但没想到……你并不喜欢。 说完,虞清欢将摆出去的手慢慢握紧,她缓缓转身离开,笑容里染上一丝看不懂的落寞。 长孙焘唇角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没有说。 在虞清欢走后,他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黑血。他勉力以手撑地,艰难地滑进冰冷的浴池中,徐徐闭上眼睛,开始专注地吐息调气。 虞清欢面色如常地回到知止居,又平静地坐下,习惯性地拿起放在小几旁边的书卷看,她盯着书卷久久不曾翻动,最后,她索性将书卷往桌上一掷,起身把放在临窗桌台上的针线筐拿起,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帮了别人,却轻视别人感激的人,和被别人帮了却不懂感激的人一样可恶! ;绿猗,把之前我让你买的药准备好,放到小茜拾掇出来的西偏厢里。发泄完心中那股怒火,虞清欢收拾好心情,吩咐绿猗。 然后,她从衣柜里找了件简单利落的衣裳换上,拉开寝室的门,折身走进西边的偏厢中。 尽管长孙焘承诺,会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不需要这种随时都可能会被收走的恩赐,她要靠自己的一双手发家致富,成为总有一天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也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人! 虽说男人这个东西会阻止女人创造世界,但好在长孙焘不阻止她,也阻止不了她。 谢韫送楚氏回到相府后,匆匆回了暮梧居,他径直走进浴室,见地上那滩血迹,脸色蓦地大变。 ;又发作了?他伸手试了一下池中的水温,忧焚问道。 池中的长孙焘泡在冰冷彻骨的水中,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唇角抑制不住地打颤。 那湿了的黑发,黏在他凉如白玉的面庞上,使他看起来,有种虚弱的病态。 但偏偏,他的气质冷峻得吓人,仿佛受伤的野兽,危险,而又嗜血。 ;嗯,这次来得突然。长孙焘吐了一口气,睁开双眸道,;虞家什么反应? 谢韫坐在池边,漫不经心地道:;今日的事,看起来像是原氏在自作主张,她被太后笞杖责罚,面子里子都丢了,就算虞相不惩处她,恐怕她以后也没什么脸面出相府,毕竟,谁敢和一个得罪了太后的人往来。 长孙焘面色紧绷得吓人,他毫无半点波澜地道:;没有虞谦的授意,原氏也敢陷害淇王妃,要不是她胆大包天,那便是其中必有古怪,这事得捋清楚,不能保证这不是虞谦和王妃施的苦肉计,目的就是营造王妃在虞家遭受排挤陷害的假象,以此取信我们。 谢韫眸色讶异:;我不在的时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焘叹息:;她方才闯进来了。 谢韫更加吃惊:;苍何呢?他没守着么? 长孙焘道:;淇州那事来得突然,苍梧和苍何被本王派出去了。 谢韫不满:;昭华,你身边不能没有人,再紧急的事,也不该把苍何还有苍梧派出去! 长孙焘道:;放眼天下,本王能信得过的人,并没有几个,封地的事关乎重大,交给别人,本王不放心。更何况,从未有人闯过本王的房间,不曾想有个胆大包天的。 谢韫无奈:;王妃闯你房间一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你打算如何? 第50章和你谈一桩,互利互惠的生意 长孙焘睁眼,长睫就像舒展的蝶翼,那目光,星子般璀璨,冰雪般寒凉:;方才,本王差点就下手了,只是,她有那么一刻,像极了瑜儿。 这次轮到谢韫叹息,他道:;我们会找到她,一定会。 长孙焘陷入沉默,最后,他又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道:;把她看住即可。 眨眼几日过去。 虞清欢和长孙焘仿佛约好,都没有打扰对方,二人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但这日清晨,东边的天际泛起微光,小茜匆匆跑了进来,将还在熟睡的虞清欢摇醒:;小姐,快醒醒。 虞清欢向来起得很早,只是近来配药实在费神,这才睡到这个时辰。经小茜这么一闹,虞清欢很快便清醒了,问道:;何事慌慌张张? 小茜急道:;奴婢方才去厨房打热水的时候,恰巧听到厨房管事吩咐大家不必准备王爷的饭食,奴婢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封地那边出了问题,淇王赶着去处理,此时正要准备出发,小姐您若是动作快点,兴许还能送一送王爷。 虞清欢这几日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有时间关注府里府外都发生了什么事,加上她手底下无人可用,自然没有什么消息来源的渠道,所以长孙焘要外出公干的事,虞清欢全然不知。 没听说也就罢了,但既然听说了,她身为王妃,若是不去送行,那委实说不过去。 虞清欢迅速起身,手脚麻利地穿好衣裳,再将头发简单绾在脑后,便匆匆出了卧室。 当她赶到的时候,长孙焘正准备翻身上马,那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体型健壮而高大,身上没有一丝杂质。 ;淇王。虞清欢轻轻唤了一声。 长孙焘回过头来,将她望着,但却没有说话。 ;保重。虞清欢绽了抹笑意,天边第一缕晨曦照射在她脸上,为她的小脸笼上暖暖柔柔的光晕。 长孙焘褐色的眸子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翻身一跃,纵马扬鞭,哒哒声响起,他和护卫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旭日升起的方向。 虞清欢冲着他离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然后抱着手走进王府。 用过早膳,虞清欢吩咐小茜和绿猗将药房里的瓶瓶罐罐都装进盒子里,那是她这几日辛苦劳动的成果,她需要用这些东西,去铺就她通向自由的路。 ;小姐,方才那三家开价都挺好的,您不满意吗?东城闹市区,虞清欢领着绿猗与小茜从一间有名的药铺走出来,小茜抱着盒子,跟在虞清欢身边不解地问。 虞清欢轻笑:;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卖给他们,自然他们出多少银子,我都不会动心。 小茜疑惑道:;小姐不打算卖,您还与她们谈这半天做什么? 绿猗无奈摇头:;不懂看着便是,就你问题多,也就王妃能忍受你! 小茜瞪了她一眼,愤愤不岔地抱着盒子绕到虞清欢的另一边,不再搭理绿猗。 虞清欢忍俊不禁,拍拍小茜的头道:;绿猗说得没错,不懂要先看着,然后私底下琢磨,若是琢磨不出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用什么事都要知道;为什么。 对这个年纪比她还小,却从五岁就开始照顾她的小姑娘,显然,她是纵容的。 小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主仆三人一同走进一间拥有百年历史,但却惨淡经营着的药店。 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迎了过来,和蔼问道:;老夫是这药店的掌柜,也是大夫,姑娘可是看病? 虞清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见他长得周正,一声清隽的味道,昭示着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正直人,虞清欢开口:;不看病,我来解救你这要倒闭的店。 大夫态度仍旧和善:;姑娘,这店从成祖皇帝开国的时候起,到现在已经传承近两百年,老夫不卖。 虞清欢忽而一笑:;我也没有要买的意思,只是与你谈笔互利互惠的生意,虽说医者仁心,但从未有过规定,拥有一身好本领就该悬壶济世,就该两袖清风连家人都养不活,大夫,依我看,这店也撑不了几年了,你总不想这祖宗传下来的店,倒在你手上吧? 大夫的面色沉了下来,半响,他道:;姑娘,天上不会掉馅饼,您有话,且直说。 ;大夫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比卖关子了。虞清欢打开小茜手中的盒子,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向男人,道,;人都是贪婪的,这一生所求的东西很多,妇女求孩子,以图母凭子贵,男人求身子健壮,以图纸醉金迷,而老人,则希望远离病痛,安享晚年。我手中一共有三种药丸,可为妇女调理身体,让她们顺利延绵子嗣,可治男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使他们龙精虎猛,也可帮老人远离风湿骨病等问题。这是我说的第二种药,大夫不妨看看? 大夫接过药,又尝又闻,那淡然自若的脸上,渐渐聚起兴奋的情绪,他激动地问:;姑娘,这药哪里来的? 虞清欢挑唇:;哪里来的你无需知道,大夫只需告诉我,你对这药有无兴趣就成。 男人捏着手中的药不放,神色却有些为难:;姑娘,老夫维持这药店,已是使劲浑身解数,恐怕无力购买…… 虞清欢拢了拢袖子,道:;我说过,今日我只谈生意,不做买卖。 男人愈加疑惑:;姑娘这话何意?老夫不明白。 虞清欢解释道:;方才我走了三家药店,回春堂出价一万两,同济堂出价一万两千两,而仁心堂出价一万五千两,他们都只为买我手中的药方,但想必大夫也清楚,药方是一名大夫吃饭的家伙,我不想把我的东西,交给那群唯利是图的人,所以,我挑中了你这店。 大夫仍旧不明白,拧锁眉头看向虞清欢:;姑娘,你想怎么做? 虞清欢道:;我把这三种药寄放在你这药店卖,药价你可以自己定,遇到鳏寡孤独贫病交加的,可以少收或者不收费用,遇到为富不仁欺男霸世的,可以随便要价,但唯有一点,所得收益我八你二,没有商量的余地。至于如何卖出去,怎么卖出去我也不会管,我每个月月底都会派人来交货,并且向你收我该得的银子,当然,具体交多少货,得看我心情。这生意,大夫做么? 大夫沉吟片刻,道:;姑娘与老夫谈的这桩生意,老夫自然是不甚欣喜,不管怎么说,老夫还占了便宜,但是姑娘,有这么好的药本可自己开一家药店,为何会选择这种方式? 虞清欢目光放在谨慎的大夫身上,道:;开药店需要经营管理,付出心血,恰巧我这人,又很怕麻烦。 大夫又问:;那若是药出了问题,这责任,该谁来承担? 虞清欢不假思索地道:;我只负责收银子和交货,至于判断什么样的病人该用什么药、是否可以用这药是大夫您的事情。 恰此时,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不一会儿,便有雨从瓦缝中漏下,落在屋内古旧的地板上,显得这拥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仿佛也在风雨中飘摇。 大夫一咬牙,同意了虞清欢的条件,他拿出纸笔,找了隔壁裁缝铺的老板作为见证人,两人立字为据,一桩生意便谈成了。 而这个时候,虞清欢才知道大夫姓黄。 她婉拒黄大夫的留下躲雨的建议,在隔壁买了三把油纸伞,主仆三人漫步在雨中,朝着淇王府的方向走去。 第51章谁在害她? 绵绵春雨连成线,千丝万缕地落下来,虞清欢撑着的油纸伞上,画着夭夭桃花,映着她鬓边的红步摇,仿佛能摇出刹那灼灼其华。 小茜走在虞清欢身边,发自内心地欢喜:;小姐,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真是太好了! 虞清欢笑而不语,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事实上,早在她翻墙溜出来的那日,她趁买巴豆粉的时机,了解到这家即将黄了的药店,那时,她刹那间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无人可用,也没有什么本钱,黄大夫这样的药铺,正是她所需要的。 只是,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外祖父教她医术时,曾让她发过誓,绝不能用这一身医术牟利,前世与秦臻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帮人洗过衣裳、做过杂役、摆过小摊……什么辛苦的事情,她都在那几年经历了一遍,但仍然坚持住了,从未用医术改善生活。 此生,她是高高在上的淇王妃,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她却违背了誓言。 人类的奇妙之处就在这里,清贫的时候,或许能干干净净挺直脊梁的活着,但一旦富裕了,反而无法坚守住本心。 小茜时不时偷偷打量虞清欢,唇角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像如鲠在喉。 ;说吧。虞清欢淡淡道,;知道你闷不住。 小茜咬了咬唇,问道:;小姐,黄大夫的药铺差不多也该到头了,您的药正好能雪中送炭,解他燃眉之急,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但您为何还故意花时间走前面那三家呢? 虞清欢笑得神秘莫测:;你说,要是那三家药铺知道他们花重金都买不到的东西,却在一家即将倒闭的药铺售卖,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小茜不解地眨眨眼,绿猗走到她身边,耐心解释道:;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得到那些药。京城中的人,耳聪目明,鼻子也很灵,必定跟着闻风而动,有了这些人不停地把事情搞大,作为争斗目标的药也会为人所知,黄大夫连宣传都能省了。 小茜瞠目结舌,喃喃道:;我果然太笨了。 虞清欢赞许地看向绿猗,揶揄道:;绿猗,本王妃之前只觉得你心机不多,心思却不少,但你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 绿猗微微颔首,嘴角轻轻挑起。 既然破了例,小茜总要扣根问到底,她连忙道:;小姐,要是他们得不到药,岂非会对黄大夫不利,从而坏您的大事? 虞清欢神采飞扬,目色流转着光亮:;淇王府罩着的人,谁敢动? 正此时,眼前一道黑影直撞过来,小茜在第一时间将虞清欢推开,她自己却险些被撞倒在地,连连退了几步才站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腰间的荷包竟然不见了! 小茜气得横眉竖目,拔腿就要去追,被虞清欢眼疾手快及时拉住:;别追,人命才是最值钱的东西,没必要为了丢失的荷包拼命,不值得。 要是换作平时,虞清欢绝对不会便宜了这群偷东摸西的老鼠。 但是,虽然只是一晃眼,她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人虽然一身污秽,扮作乞丐模样,但手却十分干净,并且,还是个练家子,她敢断定,有人正蛰伏在暗处,悄悄地盯着她,准备伺机而动。 可是,究竟是谁呢?她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虞家、皇后,每一个都有理由要她的命一千次。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仅仅只是刹那,虞清欢便想出应对之策,她扬眉,眼波流转之间,灵动徒生,道:;雨太大了,我们找个茶楼坐下,边听落雨边喝茶。 小茜和绿猗有些疑惑,但还是举着伞去找茶楼。主仆三人在街角寻了间还算雅致的,将伞合上,抖了抖裙摆,掀开竹篾编织的帘子走了进去。 满室生香,韵味沉淀,许多文人雅士靠窗趺坐,面前的小几上,煮着一壶或清香或浓郁的茶。 正中间的高台上,屏风围着倩影端坐,她轻舒皓腕,优美的韵律从指尖流出。 客人们听着琴声悠悠,落雨潇潇,谈笑风生,闲适而恣意。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巡视一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并让小二沏一壶太平猴魁。 ;小姐,您要不要来几份茶点?小茜一边为虞清欢倒茶,一边征询地问道。 绿猗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若是想吃,她自然会吩咐,走了这么许久,你让主子安静地呆会儿。 绿猗话音刚落,帘子忽然被掀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手中捏着荷包的红丝线,将荷包甩成一个圈。 小厮气焰嚣张地问道:;这荷包是谁的? 小茜正要站起来,却被绿猗按住。 虞清欢将茶杯举到唇边,垂下的眼睑遮住寒芒。 忽然,小厮快步走上楼,一个箭步地冲到小茜身边,猛地抓起小茜的手,厉声问道:;这荷包是你的?! 小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一时忘了反应,谁知那小厮扬手甩下。 ;啪的一声,这耳光打得格外响亮,然而捂住脸颊的,却是小厮。 绿猗将小茜拉到身后,揉了揉通红的手掌,对小厮怒目而视,低喝一声:;滚! 小厮勃然大怒,一手捂着被打得脸,伸手指着绿猗:;反了你!竟敢动小爷!你给小爷等着! 说完,小厮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领着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贵妇人走了进来,那小厮指着小茜,咬牙切齿地道:;夫人!就是她!就是她勾引老爷!荷包就是她的! 在场的人从小厮被打开始,便都停下了动作,此时听到小厮暴跳如雷的喊声,忍不住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那贵妇人看到小茜,但见她面容白皙姣好,小脸小嘴长得像朵花儿似的鲜嫩,顿时就怒了,她冲上楼,指着小茜声色俱厉地道:;贱人!狐狸精!竟敢恬不知耻地勾引男人! 虞清欢仍然低头喝茶,绿猗见虞清欢没动,便也没有急着开口,小茜满脸错愕:;夫人,在说什么,什么勾引男人?! ;贱人!你还敢狡辩!你这副骚里骚气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贵妇骂骂咧咧,一张脸涨得通红,;就是你这小贱人勾引我男人!他怀里揣着你的荷包,你休想抵赖! 说着,贵妇一把捉住小茜的手腕,捏着帕子向四周招手,扯着嗓门地喊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小贱人看起来青葱水绿的,使起狐媚手段起来半点都不含糊,把我家那口子迷得神魂颠倒,哄得那死鬼把老娘我辛辛苦苦挣的银子一点点地捧到她面前!你们评评理,这下三滥的贱人,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究竟该不该浸猪笼! 这一幕发生时,虞清欢正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灵蝶羽翼般细细密密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这妇人,头面、衣裳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但并非现下钟鸣鼎食之家时兴的款式,丰容靓饰的脸也远远达不到精致,通身市侩的气度,这些都昭示着她并非那种整日装模作样的皇亲贵胄,想必是什么富商巨贾家的夫人。 而且她方才骂小茜的时候,根本不顾及体统,官宦贵族一般都爱面皮,就算再愤怒也不会大声说话,只有不怒而威才能显示出她们的尊贵。 所以,虞清欢很快就判断出贵妇的身份。 然而,贵妇的气愤、痛心与咬牙切齿都不像作假,那么问题,只能出在小厮身上,必然是小厮故意诱导贵妇认为小茜就是狐狸精。 想到方才抢荷包的那个小贼,原本是冲着她来的,这么说,幕后之人的目标应当是她,但却被小茜挡了一劫,只是……她结下的仇,没有人不想要她的命,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当然达不到害她的目的,兴许背后那人,只是想恶心恶心她。 思及此处,虞清欢抬眸,便瞧见贵妇带来的小厮,正时不时地往一旁雅间处瞟。 第52章说你蠢,还真没冤枉你! 放下茶盏,虞清欢深深地望了绿猗一眼,然后蓦然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到小茜面前。 贵妇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谁知虞清欢并没有与贵妇理论,而是声色俱厉地骂道:;你这死妮子!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竟然做出这种丧德败行的事情!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小茜百口莫辩,张惶失措,眼里蓄满了泪水:;小姐,我…… ;闭嘴!虞清欢愤怒打断她,;敢做不敢当,你可真行! 贵妇反应过来,脸上的气势愈加的盛,她扯着小茜的衣袖,拔高声音道:;还是小姐明理,你们大伙儿看看,这东西穿的什么,做人奴婢还敢穿海棠红的衣裳,表子都想着立块牌坊,她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四处宣扬! 贵妇推了小茜一把,冷笑:;既然被我撞见,就没有让你好过的道理,我家那死鬼我会收拾,但你,我也不会放过,你自己选,想要自己死还是随他一道死! 虞清欢看着被吓得连连倒退的小茜,眼中冷芒划过一抹,绿猗眼睛一转,连忙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道:;小姐,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可以解释,红儿是冤枉的! ;解释个屁!贵妇怒道,;抢人丈夫还这么多理由,你当天下人都是蠢货好愚弄么?这种下作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肮脏就是肮脏,下贱就是下贱!不是一滴眼泪,一个辩解就能把自己洗干净! 虞清欢开口道:;我的人既然犯了这种错误,我也不要了,交给你处置,但是她毕竟是我的人,我倒想听她说说,是什么理由让她自甘堕落! 绿猗抢声答道:;小姐明鉴,有人说红儿的荷包好看,用一大笔钱买走,我们真的不知道,那荷包怎么到了这位夫人的相公手中!请小姐明鉴! 贵妇面露不满,虞清欢两手一摊,语速极快地道:;夫人您瞧,里头大有猫腻,有人买走我婢女的荷包,你说会不会是真正的狐狸精买走的?目的就是为了祸水东引,蒙蔽你的双眼,从此她就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继续和你的夫君情意绵绵。 贵妇的神色有些松动,虞清欢又道:;你说这世上的狐狸精,为什么没办法消灭干净,就是因为她们心思多,花样多,她们既然敢做这种事,怎么会没有一点脱身的准备?再说了,我这婢女长得的确可人,但要说她能令尊夫神魂颠倒,有些言过其实了。 贵妇沉默了,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旁边的小茜。 虞清欢抱着手望向贵妇,余光却时刻注视着那间可疑的雅间,见雅间的门被打开,虞清欢给绿猗使了个眼色。 但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从雅间里跨步而出,到得她面前的时候,拱手行礼:;小可见过淇王妃。 一个行礼的动作,看好戏的人群顿时炸开锅,寻常小姐的婢女不检点不是什么事,淇王妃的婢女行为不端,那就耐人寻味了。 看足好戏的人群中,窃语渐渐四起,唾沫横飞地议论淇王妃婢女的绯色生活。 ;啊!正此时,那文士唇角刚刚勾起,他就被虞清欢一针扎倒在地。 绿猗猛地冲过去,抬脚蹬在他的脸上。 虞清欢打量了一眼文士,在她的记忆里,并不记得有这号人。 方才她故意和绿猗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安抚了暴怒中的贵妇,这文士便按捺不住,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点出她淇王妃的身份,让众人看她的笑话。由此看来,的确是这人在陷害她不假。 但是,这文士到底是谁的人呢?为什么会策划出这么拙劣的一场戏来恶心她? ;去叫京兆尹。虞清欢拍了拍手,吩咐一旁呆若木鸡的小茜。 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既然敢招惹到她头上,她便不会善罢甘休! 小茜反应过来,连忙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站住!跟在贵妇身后的小厮拔腿欲跑,被虞清欢厉声喝住。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将目光投向虞清欢。 虞清欢坐回垫子上,举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唇角挑起冷冽的弧度:;京兆尹没来之前,谁都不能走。 抬眸,虞清欢似笑非笑地对贵妇道:;当然,也包括你! ;淇王妃,贵妇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您的侍女深陷引诱民妇丈夫的疑云中,如果您平日御下严谨,就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事情败露,您还想仗势欺人不成? ;呵呵……虞清欢望着贵妇,忽然嗤笑一声,;蠢货,枉你精明一世,本王妃方才所言,你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怪不得你丈夫胆敢愚弄你! 贵妇面色一变:;淇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虞清欢漫不经心地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说着,虞清欢忽然伸手指着贵妇身后不敢抬头的小厮,勾起了唇畔:;这小厮进入茶馆,只问了一句;荷包是谁的,本王妃的侍女还什么都没说,他便笃定荷包就是本王妃侍女的,接着你问都没问清楚,上来就撒泼辱骂,试问如此不可理喻蛮横无理的女人,你若是男人,你要么? 贵妇勃然大怒,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淇王妃,你欺人太甚! ;嘘!虞清欢将手指抵着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难道你不想知道,在你丈夫心里把你比下去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吧? 虞清欢说完,便再也没有说话,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逡巡四周,最后,目光漫过面色难看的贵妇,看向文士出来的雅间……那里,似乎有一双阴鸷而深沉的眼睛,在盯着她。 京兆尹很快便来了,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脸色因赶路而微微发红,但来到虞清欢跟前时,却并未急着行礼。 京兆尹不认识淇王妃,绿猗显然看出了他的窘迫,开口介绍道:;大人,这是淇王妃。 京兆尹面色微臊,连忙对着虞清欢拱手:;下官见过淇王妃。 虞清欢点点头:;大人免礼。 京兆尹又擦了擦额上的汗,恭敬地道:;王妃娘娘,您的婢女说有人要加害您,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虞清欢看向绿猗踩着的文士,道:;那人买通这位夫人的小厮,抢走本王妃的心腹的荷包,嫁祸她与这位夫人的丈夫牵扯不清,还请大人还本王妃一个公道。另外,本王妃希望大人能帮这位夫人查清,让他丈夫神魂颠倒的女人,究竟是谁。 贵妇皱眉:;淇王妃!方才你的婢女不是说,荷包是被人买走的么? 虞清欢轻笑:;夫人,本王妃方才说你蠢,的确没有冤枉你!那种情况下,若是本王妃告诉你,本王妃婢女的荷包被偷了,你信么? 贵妇面色一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京兆尹打断了:;金夫人,不得对王妃无礼。 贵妇愤愤不平地瞪了虞清欢一眼,把脸别开。 虞清欢不以为意,淡淡地道:;大人,本王妃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在此时、此地,尽快查清楚事实真相,本王妃恭候你的佳音。 防止流言的最有效方法,便是从根本上遏制,虞清欢很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方法。 她讨厌被冤枉,也不喜欢流言缠身,所以今日无论如何,她必须得到一个结果,就算被人厌恶,被人说她仗势欺人也在所不惜,否则一旦离开,就算日后京兆尹还她清白,也堵不住这么多人可能会胡言乱语的嘴巴。 人群中私语声再次响起,有人已经开始反对被拘在茶楼,嚷嚷着要离开,情势大有失控之势。 第53章命,可不是这么玩的! 虞清欢冷冷地看着,心想这些人真有意思,大门敞开的时候,能坐着喝一整天的茶,现在出不去了,一个个火急火燎,拼命想要奔向自由。 ;大人,能控制住么?可要本王妃叫来淇王府的亲卫帮你?虞清欢语气诚恳,表情却是难以琢磨。 京兆尹连忙道:;王妃的心意,下官心领了,下官必定竭尽全力,尽快为王妃解决问题。 虞清欢站起身,满意地道:;如此甚好,本王妃不喜欢吵闹,先去找个雅间歇息片刻,大人若有消息,请尽快告知本王妃。 说罢,虞清欢举步离开,在经过绿猗的身边时,冲她微微颔首。 绿猗点点头,脚下踩得愈加用力。 ;一步、两步……虞清欢缓缓迈向那可疑的雅间,越是走近,她心里的不安之感越是浓烈。 就像站在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每一步都踏得惊心动魄。 她知道,那是危险。但是,她必须要知道,究竟是谁在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捉弄她! ;吱呀……雅间的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雅致的阁间,还有噙着笑意看向她的一个少年。 那人一身玄衣,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颀长挺秀,面容昳丽俊美,满足一个贵介公子必备的所有条件,然而,他通身透着冰冷危险的气度,就像一条美丽的毒蛇,充满诱惑,却又致命。 哪怕他在笑,也会让人不寒而栗。 ;砰! 虞清欢反手关上门,抬脚将一个椅子勾过来,慢条斯理地坐下,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笑吟吟地看着对方:;好玩么? ;好玩。对方放下茶盏,抬眸的刹那,危险的气息登时压顶而来,;喜欢么? 虞清欢笑容愈发深了,她坐直身子,拿起桌上的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缓慢而优雅地喝了一小口,含笑道:;够卑鄙、够无耻、够拙劣,但这不是作为侄子的对婶婶该做的事吧?你说呢?二殿下。 没错,此人正是萧贵妃所生的二皇子,长孙策。 ;皇婶,我们似乎不曾见过。长孙策笑,寒意弥漫,危险、冷酷、如恶魔修罗。 虞清欢忍住被长孙策盯着的不适感,云淡风轻地道:;我得罪过的人中,几乎所有人都想要我的命,她们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法来恶心我。那么,就只剩下被我在酒馆坏了好事的你。 ;你还知道什么?!长孙策面色一变,笑容散去,便只剩下透骨寒意。 果然猜对了! 事实上,虞清欢先前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二皇子长孙策,让她判断出长孙策身份的条件,一共有三个:和嘉佑帝相似的容貌、方才的文士,以及前世她听到的关于长孙翊和长孙策的传闻。 虽然此时长孙翊和长孙策相安无事,但前世她死的那一年,他们之间早已斗得天翻地覆,长孙翊也因此,娶了虞清婉为太子妃。 有了这些线索,就不难想到那日酒馆长孙翊被陷害一事,正是长孙策设的局。 ;我知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知道多少,淇王知道多少,亦或者说陛下和太后知道多少。虞清欢幽幽笑道。 ;腾!长孙策登时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凶煞地盯着虞清欢,;你想做什么? 虞清欢抬起袖子,掸了掸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笑道:;让那悍妇误以为我与她丈夫有牵扯,从而使我当众颜面尽失,就算这个误会解开了,就算能堵住悠悠之口,有了此种不愉快的经历,我也会郁猝一阵子,对付女人,这样做的确比动刀动剑引人注目强多了,虞清欢放好袖子,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个馊主意应当是外头那个文士出的吧?二殿下,你看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今儿个我心情好,就大发善心,帮你解决这个蠢货,以免二殿下被带坏了。 长孙策面色和缓,徐徐坐回椅上:;这么说,我还要多谢皇婶手下留情了。 虞清欢笑道:;我这人,有恩报恩,有仇寻仇,酒馆那次我无意插手,但今日的事,却是二殿下有意为之,二殿下总不会认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长孙策目色阴鸷地攫住她:;酒馆的事,皇婶有证据么?今日之事,不过乌龙一场,皇婶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原来是担心留下马脚,所以才畏首畏尾,不敢放开手去做,虞清欢摇头,;二殿下,你这可不行啊…… 不敢豁出一切去拼的人,注定站不到权利的顶端。 长孙策在干坏事的时候,所有计划都以能让自己摘干净为前提,这才给了她虞清欢喘息的机会。 闻言,长孙策声音冷冽地道:;行不行,无须皇婶关心,最重要的是,皇婶明知我做了什么,但却不能拿我怎么办,不是么?不瞒皇婶说,我很是喜欢看别人无可奈何的表情。 ;谁说我不能拿你怎么办?二殿下以为,我会哭哭啼啼去找淇王做主,亦或是去太后和皇后面前告你不敬长辈?虞清欢缓缓起身,双手撑在桌上,逼视着长孙策,;二殿下,作为你的长辈,我奉劝你一句,在害人之前,先搞清楚对象是谁,你连我虞清欢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来招惹!命,可不是这么玩的。 说完,虞清欢拎起茶壶,往杯子里注满了茶水,然后端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猛地泼在长孙策的脸上,笑如鬼魅:;你的想让我没脸见人,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没脸见人! 长孙策目眦欲裂地看着她,凶狠的眼神仿佛能吃人。然而,他却不能动弹,也发不出任何一个声音。 在长孙策修罗厉鬼般目光的注视下,虞清欢从容地将茶壶和茶杯摆好,语气淡漠得令人心悸:;你放心,这毒不会要了你的命,不过,会让你受一些罪。比如说,在你能行动之后,你俊美的面庞会慢慢腐烂、流脓,而你的声音,将会变得又尖又细,和女人没有什么区别。 第54章上眼药,得这样做 虞清欢每说一个字,长孙策头上的青筋跳动得越厉害,那青绿狰狞的血管,仿佛蜈蚣毒蛇一样盘踞在他脸上。 ;二殿下,我想你应该不会顶着这一张脸,操着女人的嗓音,在太后面前哭诉喊屈的吧?我觉得,你应该丢不起这个脸。 虞清欢启齿,声音轻柔和缓,就像在与谁耳鬓厮磨般:;就算你去告状,我也不怕,因为,你不仅没有证据,而且这个毒也只有我能解。二殿下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就到婶婶面前认个错,婶婶大度,必然会原谅你。 说完,虞清欢整了整衣襟,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此次出门,她们身边并未带着护卫,虞清欢自然不会傻到没有什么准备就敢出来晃,就在方才掸袖子的时候,早已不着痕迹地把她特制的毒药下在长孙策身上。 那些毒,都是她上次溜出来时买的药材所制,本来准备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招呼在长孙焘和谢韫身上,但没想到,长孙策有幸成为第一个。 外间,京兆尹刚好办完事,见她出来,连忙行礼道:;淇王妃,事情已经查实了。 虞清欢坐回方才的位置,对绿猗使了个眼色,绿猗登时走过来替她按摩肩膀。 ;哦,把前因后果说说。 京兆尹恭恭敬敬地道:;金夫人身旁的小厮已经招认,正是王妃捉住的这个贼人重金收买了他,让他污蔑嫁祸小……红儿姑娘。至于金员外在外头的相好,乃是红袖招的赵是姑娘。 虞清欢满意地点点头:;曾听王爷提起,府尹大人办事可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王爷是个守规矩的人,既然已经查明了真相,便按照国法治罪吧! 金夫人行了个礼:;淇王妃,今日多有得罪,请受妾身一拜。 虽然虞清欢长在深闺,但也听过金夫人的大名,她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商贾,做的大多都是皇家的买卖,虞清欢虽然不怕得罪她,但也明白做人凡事都留有一线这个粗俗的道理,更何况,这个金夫人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 闻言,虞清欢道:;你的歉意本王妃收到了,此事到此为止。 金夫人连忙谢恩。 京兆尹命人将金夫人的小厮和文士押下去,道:;王妃可还有什么吩咐? 虞清欢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将垂下来的鬓发划到耳后,道:;烦请大人列一份在场人员的名单送到淇王府,日后若是本王妃听到任何关于今日之事的闲言碎语,本王便挨个找过去。 京兆尹行了个礼,连忙命手下着手去办。 虞清欢从袖底掏了锭银子放在桌上,领着绿猗离开。刚走出茶楼,小茜一阵风似的扑过来,谢韫跟在身后,淇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小姐,没事吧?奴婢叫了谢公子过来。小茜眼眶红红地道。 虞清欢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没事,你受委屈了。 谢韫走到近前,拱手行了个礼:;王妃,请上马车。 虞清欢点点头,未上马车之前,谢韫低声问道:;王妃,是谁干的。 ;二皇子。虞清欢回眸望了一眼雅间的方向,淡淡答道,;不过已经解决了。 谢韫眉头一拧,继而问道:;可要谢某去收尾。 做这么一件小事,长孙策都生怕惹上怀疑,这样一个人,在没有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他做不出与她撕破脸的事情。 虞清欢摇头:;不必,他定然比我更想遮掩。 说完,虞清欢上了马车。却没看到,暗处有几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回到淇王府,虞清欢便进去药方里忙碌,方才茶馆里发生的事情,仿佛从未存在过。 小茜捧着一个小盒子,找到绿猗后,递到了她的手里。 ;什么意思?绿猗皱眉问道。 小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绿猗,谢谢你,在今日这种情况下,我只会拖小姐的后腿,而你,却能够帮到小姐,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我现在把它给你,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协助小姐。 绿猗把小盒子推过去,叹了口气,道:;论起对王妃的贴心,我实在不如你,小茜,我毕生所求,不过是一个安稳的依靠,从前我觉得王爷就是那个依靠,但当我看到王妃奋不顾身地为你吸毒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那样也不错。你不用感谢我,我为王妃做事,不是因为我多伟大,也不是因为我在履行奴婢的职责,而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你一样,有那么一个人,肯为我奋不顾身,肯在我受到欺负时,为我讨回公道。 小茜抱紧盒子,笑道:;绿猗,你若是能一心一意对小姐好,我必定站在你这边。 绿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去忙了。 谢韫回到屋里,写了封信让暗卫递出去,而到了傍晚,清宁宫也没有闲着。 萧贵妃前来给太后请安,姑侄两聊着,不知怎的,就聊到了虞清欢头上去。 萧贵妃掩唇笑道:;太后,您还没听说吧?今儿个淇王妃可威风了! 太后带着挑眉:;哦?如何威风? 萧贵妃柔柔笑道:;今儿淇王妃领着婢女出门,在茶馆品茶的时候,金夫人突然杀了出来,说王妃身边的小茜引诱她丈夫,这本是一件极伤颜面的事情,换做一般女子,早就气得投缳去了,可我们的淇王妃不仅能临危不乱,反而当机立断去请了京兆尹帮忙,巧妙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萧贵妃句句在夸虞清欢,但太后却沉下了脸,眉睫裹着怒意:;好端端的,淇王妃出去做什么?堂堂王妃之尊,还与人发生了这样的争执,简直丢尽皇家的颜面! 萧贵妃笑容一顿,柔声劝道:;太后,淇王妃那么做,完全是为了自保,臣妾觉得她这直爽的性格挺讨喜的。 太后拉下眉睫,遮住一片阴凖:;直爽?哀家看她是愚蠢!凡是都非得争个高低输赢,她这种要强的性子,还做什么王妃,直接去开赌场得了! 萧贵妃目光一闪,冷意划过:;太后,是臣妾失言了,臣妾不该与您提这事,请您别怪罪淇王妃,虽然她说话耿直,做事不留余地,但却是真性情! ;说话耿直不是天真,是愚蠢!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不是虚伪,是本事。淇王妃这性子,早晚会害了昭华!太后声沉如水,已是蕴了怒意,;来人,传哀家懿旨,淇王妃行为不端丢尽王府颜面,令其禁足淇王府,没有哀家命令,不得踏出淇王府半步! ;这惩罚也太重了……萧贵妃情真意切地道,他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掩住那抹得意的冷笑。 在宫中,谁说害人一定得像皇后那样直接招呼,说好话的效果更好,不是么? 第55章要做,就应该做好! 淇王府。 太后的人很快就来了,当众宣了禁足的旨意。 虞清欢接过懿旨,脸上无悲无喜。 小茜和绿猗见虞清欢没有多大反应,便也不敢问出口,生怕让虞清欢不痛快。 ;待会儿谢韫来了,让他在花厅等我。虞清欢阖上了手中的懿旨,又折身进了西厢药房。 果然,谢韫很快就来了,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虞清欢才从药房中出来。 ;王妃。谢韫起身行礼,自嘲地笑了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谢某为王妃很是捏了把冷汗,没想到火烧眉毛了,王妃还处事不惊,谢某真是佩服! ;你不必阴阳怪气,虞清欢跪坐到谢韫的对面,;太后只是罚我禁足,天又没有塌下来,自从嫁进淇王府后,我被禁足的次数还少么?禁着禁着就习惯了。 谢韫;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道:;既然王妃没事,想必也不需要谢某,谢某先告辞了。 ;站住!虞清欢叫住了转身举步欲走的谢韫,;坐下! 谢韫耸耸肩,转身跪坐到了虞清欢面前:;王妃有何见教? ;要说见教,还真有一些,虞清欢笑道,;谢韫,难道你没有发觉么?你整个人就像从醋缸里捞出来的一样,酸腐得要死。 谢韫清俊儒雅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悦地道:;谢某还有要事,请恕谢某不能相陪! ;坐好!虞清欢命令一句,待谢韫端端正正地坐在面前,这才道,;太后另外给我下了道密旨,让我去封地照顾淇王。 谢韫吃惊:;太后怎会给王妃下这样的旨意? ;这就要问你了。虞清欢抬眸,望进谢韫褐色的眼眸,;你老实告诉我,淇州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淇王会亲自前往处理? 谢韫将折扇一合,严肃地道:;淇州早在一个月前,爆发了一种奇怪的瘟疫,这疫病来势凶猛,药石无效,地方属官无法控制,为免疫病扩散,淇王只能亲自前往处理。 ;你没说完!虞清欢斩钉截铁地道,;谢韫,若仅仅只是疫病问题,太后何须让我去?只需派几个医术高超的太医前往,亦或是在京中征集大夫送去疫区即可,你老实告诉我,淇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谢韫笑道:;淇王妃,你怎会这样想? 虞清欢静静地望着他:;淑清苑奇怪的药味,加上暮梧居的浴池,这两件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在淇王身上,足以证明事情并不简单。谢韫,太后让我一个女流之辈千里迢迢前往封地,必然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你若是为了淇王好,就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谢韫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王爷练功练岔了,曾经走火入魔,所以淑清苑的药房,暮梧居的浴池,都是为王爷调理气息所在。 虞清欢可以肯定,谢韫根本没有说实话,但同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问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不过至少可以确定,长孙焘身子果然有问题。 有些事,只需要撕开一个口子,便不难看清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她并不想走这一趟,那日她误闯长孙焘浴池之后,她便告诉自己,她可以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允许自己利用长孙焘,利用长孙焘的权势,利用淇王妃的身份,活出她虞清欢想要的人生。 但,让她千里追夫,她委实不愿意,只是太后的懿旨不能违抗。 既然无法改变,那便只能接受,她不会浪费时间在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要做,就应该做好。 所以,她会尽力把这件事情完成,还要做得精彩漂亮,如果能靠这件事情,赢得长孙焘的信任,那也就不虚此行了。 思及此处,虞清欢看向谢韫,她并没有再追问,只是道:;我明日就出发,你帮我准备准备。首先,我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我的周全,其次,我需要五千两银票,以备不时之需,最后,给我准备几味药材,我现在就要。 谢韫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王妃可还需要其它东西? 虞清欢道:;暂且不需要,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小茜和绿猗我会留在知止居,她们二人每月都会出去一次,届时你不能阻拦,定要竭尽全力保护她们。此外,我娘亲那边,劳烦你照顾一二。 谢韫起身,认真地行了个礼:;谢某这就去准备,王妃所托之事,谢某也会尽力办好,还请王妃放心。 虞清欢点点头,吩咐谢韫退下,接着又叫来小茜和绿猗,千叮咛万嘱咐。 这边才刚叮嘱完,谢韫便派人送来药材,虞清欢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又进了药房,直到翌日辰时才从里头出来。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绿猗和小茜催促她换衣梳洗。 最后,一袭男装的虞清欢,递给小茜一个药瓶,道:;等会儿你把这个药瓶给谢韫,告诉他若是二皇子的人过来,就把药瓶交给二皇子的人。另外,黄大夫那边需要的药,我已经准备好放在药房里了,你们二人记得在约定日期送过去。 说完,虞清欢去了王府的后门,谢韫早已在那里等候,一看见她便大步跨过来,迎上前递给她一叠银票,道:;王妃,你需要的东西,谢某都已准备好,等会儿出去你直接上马车,马夫是淇王府的暗卫,功夫不压于苍梧,他会护你周全。至于其它,谢某都已安排好。 晓风残月,天幕暗青。 虞清欢上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前往未知的淇州。 马车才刚出了城,虞清欢便因疲惫而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冷雨,白日。一座破败的城始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烟雾中,天色昏沉,凄风夹杂着零星的雨点吹动缭绕不去的雾气,然后,露出小城的一角。 然而,入眼处山河破碎,哀鸿遍野,无数人倒在地上,浑身腐烂流脓,发出绝望的悲哭声。 她忽然想起,前世她和秦臻逃亡西南的时候,听闻淇州爆发了疫病,整整死了十数万人。也正是这一场天灾,淇王的权势一落千丈。 接着画面一转,她看到已经荒败颓圮的城中,有人一袭素衣,缓缓地走在万人空巷的街上。 霎时间,四处充斥着惨叫声,痛哭声,哀嚎声。 大片大片的血,从巷子里涌了出来,把那清雅的背影湮没,她看不到他,却听到他的嘶吼:;虞清欢!你来做什么? 第56章这人,有问题 长孙焘,是长孙焘。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两次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把她从泥沼里拉了出来,她不可能忘记这个声音。 ;淇王,你在哪里?虞清欢吓得失了声,拼命地朝那血流成河的大街跑过去,想要向他伸出手,还他两次回护的恩情。 ;淇王!长孙焘!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死了,他们都死了!十数万子民,全都死了!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他浑身浴血,发丝被血水浸湿,湿哒哒地粘在他的面庞之上,他玉山般巍峨傲岸的身影,孤寂,佝偻,颓唐。 他抬起头,隔着不断流动的血海,缓缓看向她,脸上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他就这样望着她,绝望沙哑地低吼:;王妃,我们封地上的十数万条人命,全都没了! 他压低声音,低低地哭着。虞清欢知道,这个沉稳如山的男人,哪怕是哭,也不会让人听到任何声音。 但空无一人的街上,却又好像响彻着他的哭声。 这一刻,长孙焘不再让他惧怕、警惕,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觉得好心疼。 血河越涨越高,淹到他的口,淹到他的鼻,眼看就要再次将他淹没。 虞清欢跑过去,想要救他,可是她却抓了空,只有满手的鲜血。 这时,血河散去。 有一个风致出尘的老者,背着一个药篓,笑容和煦地望着她:;晏晏,你来了。 虞清欢猛然抬眼,看见了她早已逝去的外祖父。 外祖父还像从前那样,穿得干净整洁,一派仙风道骨。 ;晏晏,国恒亡,家焉在?你是我神医陆判的亲传弟子,你继承了我独步天下的医术,也应该把我救民于水火的仁心一并继承,那些人都是你应拯救的生命,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十万人埋骨泉下么? 虞清欢连连摇头:;外祖父,不是的,不是的,晏晏不会那样做。 然而老者没有理她,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虞清欢紧追着老者的步伐走进另一条街,那里,尸骨成山,一具具尸体暴晒在太阳底下,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上头,盘旋着猛禽秃鹫。 老者缓缓弯腰,从成堆成堆的尸骨中,翻出了长孙焘的尸体。 虞清欢跑上前,想要将长孙焘拖出来,谁知死了的那人,忽然变成了外祖父的样子。 ;外祖! 那种至亲离你而去的痛苦,瞬间充斥着胸膛,堵得她无法呼吸,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外祖!你不能抛下晏晏和娘亲! 虞清欢竭力地撕喊着,想要将惨死的外祖父唤醒,然而成片成片的尸体,再也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不要丢下晏晏和娘亲,外祖,你别走……虞清欢搂着那具尸体,苦苦哀求。 心,痛得无法呼吸。 也正在这时,马车用力地晃了一下,虞清欢猛然睁眼,抬手擦了一把脸,却擦出了满手的汗。 ;原来是虚惊一场,长孙焘没死,虞清欢喃喃自语,忽然却红了眼眶,;可是外祖父……他死了呀! 梦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让人有身临其境的体验,就算醒了,梦里的感情也不会立即消散,尤其是大喜大悲。 虞清欢此时仍陷在梦里的场景无法自拔,那丧亲之痛仍旧缠着她,裹着她,茧着她……令她无法呼吸。 过了许久,虞清欢才收拾好心情。 重生过后,她已经不允许自己被情绪控制,所以不管她面临怎样的境况,她都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这一次,她用了许多时间。 只因那梦,太真实。 ;外祖父,老天让我重活一世,莫非就是为了让我救下这十数万条人命?虞清欢默默道,;然而,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没有通天本领,我该如何做? 虞清欢忆起前世听来的消息,这场疫病几乎让整个淇州的百姓全部死绝,是长孙焘,是他率领了五千私兵阻断淇州与外界往来的所有路,把瘟疫隔绝在淇州的范围内。 但最后,瘟疫是解决了,他的百姓没了,他的私兵也没了,仅剩他一个人活着回来,紧接着,淇王府的势力被相府力压,再接着,她娶了定北侯府的白漪初。 想着想着,虞清欢又睡了过去。 车轮滚滚碾在官道上,扬起尘土飞扬。 经过十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虞清欢和这个名阿六的暗卫,终于来到了淇州地界,但却没有追上长孙焘。 ;王妃,我们在这个小镇歇一晚,明日再赶一日的路,便可到淇州最繁华的凉城,王爷的府邸,就设在那里。夕照昏黄,晚霞漫天,阿六将马栓在马棚的柱子上,站在马车旁恭敬地道。 ;不去凉城。虞清欢掀开帘子,十数日的赶路,使得她面庞染上了些许风霜憔悴,看起来风尘仆仆,;等会儿你打听一下,淇州地界,哪里的疫情最为严重,明日我们便启程去那里。还有,要称我为谢公子。 阿六点头,摆上小凳子恭请虞清欢下马车。 客栈里,虞清欢刚一跨进去,便感觉被几道凶戾狠毒的目光攫住,虽然稍纵即逝,但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阿六,去开间上房,然后再叫上几个小菜一壶温酒,告诉掌柜的做好后直接送进房间。虞清欢淡淡地吩咐几句,抱着手站在一旁,等待阿六把事情办妥。 这家客栈很朴素,但却被勤劳的小二收拾得干净整洁,虞清欢走进房间便和衣躺在床上闭眼小憩,这十数日的奔波,她已累极,但只要一想到方才那道攫住她的目光,却怎么也睡不着。 阿六心细、话少,检查了一遍房间后,便抱着剑坐在外间的小榻上,警惕地巡视四周。 ;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 阿六没有应声,直接拉开门。门外,小二提着热水,殷勤地陪着笑脸:;客官,我来送沐浴用的热水,我们掌柜的说了,二位客官风尘仆仆,定是赶了很远的路,这时候先洗尽一身疲倦,等会儿再用上几道我们老板娘亲手炒的小菜,管您舒舒服服。 ;不必,我们公子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沐浴。说完,阿六正要把门关上。 ;阿六,让小二的把水送进来吧!正此时,里屋响起虞清欢的声音。 阿六只好让出一条道,警惕地看着小二把热水一桶桶提进来,倒入屏风后的浴桶内。 小二的走后,虞清欢从里屋走出来,绕到屏风后,把手伸入浴桶内,纤细的十指,拨弄着桶内的热水。 缪缦的白雾氤氲,为她的面庞覆上一层模糊的颜色。 虞清欢低声道,;阿六,你杀过多少人? 阿六诚恳地道:;属下是主子从镇北大营中挑选出来的,如果算上那些年杀的北齐士兵,少说也有上千人。 虞清欢肯定地道:;这小二的有问题。 第57章他,从天而降! 阿六眉头一皱:;为何? 虞清欢轻笑:;你身上有血腥味的煞气,寻常人见到你,必定会觉得害怕,但这个小二未免表现得太过正常,如果不是练家子,那便是傻子,但明显不是后者。 阿六握紧从不离身的剑:;公子认为,这些人可是冲着我们来的? 虞清欢甩了甩手,拉下屏风上的帕子将水擦干,道:;我们这一路平安无事,没道理进了淇州的地界才会有人动手,兴许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瞧这样子,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今夜或许有事发生,你只管保护我,其它的事情都不要理会。 阿六点头:;是,公子。 然而,直到半夜,都没有发生什么事,虞清欢以为,她察觉到的那道目光,也只是错觉而已。 正当虞清欢放下戒备,准备入睡时,里间的窗户忽然被撞开,有人掉进了厢房内。 紧接着,外屋的阿六已经和别人发生激烈的打斗。 虞清欢从床上弹起,握紧手中的匕首。 借着从窗棂拉进的月光,依稀可见一道女子的身影匍匐在地上,她捂着圆滚的小腹,浑身痉挛,似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她并未停止动作,而是挣扎着往里间挪行,好像在躲避什么人的追击。 ;阿璋,保佑我和孩子……女子声音凄婉,字字泣血,犹如垂死挣扎的困兽。 多年的教训教会虞清欢明哲保身的道理,此时她并不想多管闲事,然而若是她对一个陷入绝境的孕妇都不肯伸出援手,那她干脆不要做人得了! 思及此处,虞清欢迅疾地抓住孕妇的手,往柱子后边一躲,与此同时,几根泛着阴森蓝光的羽箭从黑暗中射过来,咻咻咻钉在厢房的地板上。 若是再慢片刻,孕妇必定被利箭贯穿胸膛而死。 ;不想死闭嘴!孕妇吓得张嘴欲喊,虞清欢眼疾手快将她的嘴巴捂住,在她耳边低喝一声。 话音刚落,几支弩箭钉入她们躲避处的柱子上。 外屋的打斗声已然歇止,阿六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虞清欢的视线中。 ;小心,虞清欢连忙提醒,;外头的人看得到里面。 阿六脚步未停,挽剑砍断几只弩箭,人便来到虞清欢和孕妇的身边。 ;你是谁?虞清欢在孕妇的耳边问,;为何会有如此高手追杀你?我放开你,你老实回答,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孕妇点点头,几滴热泪滚在虞清欢的手背上。 虞清欢将手放开,只听得孕妇沙哑惶恐的声音道:;我叫瑶娘,是淇州知州大人顾含璋的妻子,我……我也不知道追杀我们的人是谁。 ;外披脱了!虞清欢沉声吩咐,;阿六,我扮作瑶娘去引开追兵,你好生守护她的安全,务必要守住!一旦我将人引开,你便带她逃出去,然后带她去见主子。 ;不可!阿六断然拒绝。 ;这是命令!虞清欢片刻没有耽搁,帮着孕妇脱下她的外披,然后往自己身上一套,握紧匕首,闪身跑向房门处。 电光火石之间,几支利箭擦着她的小腿射过,险些将她钉在地板上。 虞清欢来不及思考,只顾着不要命地往外间奔逃,最后掀开外屋的窗户,翻身跃了下去。 瑶娘不会武功,她故意作笨拙的模样,摔下去的声音格外地响。 爬起,然后往客栈背后的巷子里奔逃。 换做别人,她不会这样。但是这个顾含璋她认识,从前她还在景州的时候,顾含璋担任景州祁县的知县,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昔年外祖父为试药丢了性命,她与娘亲孤立无援时,正是顾含璋帮她们料理了外祖父的后事。 后来她们被虞蹇接回了相府,而顾含璋,也被擢升为淇州的知州。 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的妻子。 顾含璋的恩,她必须要还。所以就算她知道前方是死路,她也要把这份情还上。 但愿,她能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追杀瑶娘的黑衣人闻风而动,很快就锁定了虞清欢的位置,屋檐上几个跳跃闪回,人便来至虞清欢左右的墙头。 搭箭、瞄准。 ;咻咻……几声,那弩箭,直奔虞清欢背心而去。 虞清欢学过几招防身的手段,但在这夺命的杀招中,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躲过一波攻击。 ;无聊透顶却又极其短暂的人生啊……虞清欢唏嘘似的默念一句,就地打了个滚,躲过几支疾射而来的弩箭。 然而,另外几支,她却无能为力。 虞清欢绝望地闭上双眼,若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舍不得娘亲一人孤苦无依地留在人世间受苦。 她还没有好好,报答娘亲的恩情。 ;叮叮几声!射向她的弩箭被打了回去,就在追击她的几个黑衣人发出闷响的同时,一道伟岸颀长的身影飘然落在她面前。 黑衣、劲装、长发,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剑。 几乎刹那,她便认出了他。 ;淇王? 眼前的人回眸,暗夜中最寒冷的眼睛盯住了她,带着丝惊讶:;虞清欢,你怎么在这? ;我……奉了太后的懿旨,前来照顾你。虞清欢眨眨眼,忽然绽出一个微笑,那双美丽的眼睛,小鹿般灵动。 长孙焘来了,她,安全了。 但她,谨记此行的目的。 她,来这里是为了取得长孙焘的信任。 所以她,正作出一副无害的样子,先消除长孙焘对她的戒备。 ;照顾本王?长孙焘轻嗤一声,;本王若是再慢一步,你留着下辈子照顾吧! 虞清欢抬眸望向长孙焘,眼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莫非那一身身清雅到诡异的衣裳,正是长孙焘的披着的羊皮?怎么此时的长孙焘,看起来竟像匹没有伪装的恶狼? 虞清欢甩了甩脑袋,把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奇怪想法甩开,她连忙道:;淇王,有事咱们稍后说,淇州知州顾含璋的夫人正在前面的望月客栈,你快去救她,这批黑衣人来路不正武功高强,我担心阿六支撑不了多久。 长孙焘听了,将剑插入剑鞘,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 ;哎!虞清欢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在去救别人的夫人之前,别忘了你的夫人还在这里呢!我脚崴了。 长孙焘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终还是停下,转身,疾步向虞清欢走来。 虞清欢噙着笑意伸出手,等待长孙焘将她拉起来,这个时候,无论长孙焘扶她还是背她,她都可以勉强接受。 然而,长孙焘走到她近前,伸手拽住了她,接着,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长孙焘整个扛在了肩上。 ;你干什么?虞清欢挣扎,想要摆脱这种怪异的姿势。 ;再吵就把你扔在这!长孙焘低叱一声,大步向望月客栈的方向迈去。 虞清欢闭上眼,唇角挑起丝狡黠的笑意……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说,让长孙焘对她无可奈何。 然后再完成大计划,让长孙焘成为她坚实有力的;盟友! 第58章脸,滚热滚热的! 二人来到望月客栈的时候,黑衣人已全部被诛杀,瑶娘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而阿六,片刻不离地守在瑶娘身旁,见长孙焘扛着虞清欢走进来,仓惶行礼:;主子! ;去找苍何领五十大棍。长孙焘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便将虞清欢扔在小榻上,痛得虞清欢龇牙咧嘴。 ;是!阿六没有任何不满,躬身就要退下。 ;站住!虞清欢低喝一声,扭头看向长孙焘,;阿六奉我的命令办事,怎么罚也轮不到他吧? ;哼。长孙焘轻哼一声,双手撑在虞清欢的身旁,将她抵在榻上,凉如白壁的面庞,缓缓贴近,;他是无罪,但他代你受罚,下次你若是再这般不计后果,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身边的人都要跟着你遭殃! 他很近,近在咫尺。 他的呼吸,就这么喷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痒。 一瞬间,虞清欢就像被定住般,久久不敢动弹。 ;淇王,你是王爷,属下没错你乱罚就是不对!虞清欢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抬眸迎上他冰冷得毫无任何感情的目光。 虽然她想要讨好长孙焘,但不代表她会无底线地降低自己的原则。 她不能让长孙焘惩罚阿六,那棍子打在阿六身上,和打在她脸上没有什么区别,事情是她让阿六做的,认罚就等于承认自己错了。 ;虞清欢,你是觉得自己没错么?长孙焘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染着疲惫的眉睫裹上彻骨森寒,他攫住她,神情危险而可怖。 被这样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虞清欢的心,瞬间滑向谷底,那种不安的战栗恐惧感油然而生,就像遇到致命危险时,害怕是天性使然。 ;淇王,阿六没错!虞清欢坚持,逼迫自己不被恐惧控制。 ;呵呵……长孙焘笑了,轻轻的笑了,可这笑容,鬼魅般邪肆,;本王说过,真不喜欢你这性子!又倔又犟!又臭又硬!既然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本王两个一起…… 那个;罚字,就这样吞没在虞清欢的口中。 就在上一刹那,虞清欢抓住了他的衣襟,用唇去堵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唇上触到的温软,仿佛一道闪电当头劈下,长孙焘先是一怔,紧接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就在他反应过来的同时,虞清欢松开了他的衣襟:;王爷,妾身知道您是个赏罚分明,深明大义,不偏不倚,刚正不阿,公正廉明,玉树临风,威武不屈,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男人,您不会惩罚妾身和阿六的,对吗? ;本王…… ;您同意了呀!妾身就知道,您是个大好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虞清欢眨眨眼,在长孙焘怔神的刹那,闪身脱离他的钳制,;我去看看瑶娘! 背对长孙焘的刹那,虞清欢笑容隐没,露出悔不当初的神情,她狠狠咬牙,险些咬掉自己一截舌头。 前一刻还在心里立牌坊,绝对不屈服于长孙焘的银威之下,下一刻,她就鬼使神差地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她怎么,会在情急之下用这一招呢? 长孙焘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就这样僵在原地,他的手臂,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撑在小榻上,半响,他艰难地回过头,见鬼似的盯着虞清欢的背影。 阿六低头,强忍着笑意,肩膀一抖一抖的,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憋得涨红。 ;滚下去!长孙焘低叱一声,一拳砸在榻上。 静,阿六一溜烟地跑出去后,屋内死一般寂静。 为了掩饰尴尬,虞清欢咬了咬唇,扭头看向长孙焘,道:;淇王,瑶娘动了胎气,我先用针为她稳住情况,你给我找个人去买药。 这一提醒,长孙焘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做派,负手,转身,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出现过一般。 虞清欢有些做贼心虚,多少不敢看他,但又担心长孙焘发现自己的不自然,定了定心神,迫使自己与他对视。 褐色的眸子,冰凉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 脸,忽然如火烧灼,滚热滚热的。 虞清欢连忙别过头,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淡定地为瑶娘施针,谁知,握针的手禁不住地颤抖,竟扎偏了半寸,痛得瑶娘轻呼出声。 ;啊!对不起!虞清欢忙不迭掏出帕子为瑶娘拭去额间的汗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狂跳不安的心,微微镇静。 虞清欢想弄死自己的欲望,此时又加深了几分,她就不该做那该死的举动!让长孙焘占了便宜不说,反而影响了自己的心神。 长孙焘见她如此促狭的一面,唇角不自觉扬起了丝笑,那素来凝霜积血的眸,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长孙焘开口,声音已不再冷厉,流水般清冽:;你要什么药,先把方子写了。 到底,不忍心再提及惩罚一事。 虞清欢头也不回:;不必,寻常的安胎药即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长孙焘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走了出去,房间内仅剩下虞清欢和瑶娘。 虞清欢舒了口气,见瑶娘悠悠转醒,方才那些奇怪的感觉,便都消散如烟,她喜笑颜开地道:;顾夫人,您醒了? ;孩子……瑶娘连忙将手放在小腹上,感觉到那高高隆起的触感,目中有泪,也含着温柔,;我的孩子…… 虞清欢握住瑶娘的手,向她表明身份:;顾夫人,我叫楚晏,是祁县城南楚氏医馆的楚大夫的外孙女,顾大人于我家有恩,可否告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瑶娘垂下眸子,平静地叙述:;按理来说,姑娘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妾身应当毫无隐瞒地相告,但……妾身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见谅。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将瑶娘逼上绝路,虞清欢很想知道顾含璋的现状,但直觉告诉她,顾含璋恐已凶多吉少。 虞清欢只得安抚她道:;别担心,万事有我,我定会竭尽全力保你母子平安,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姑娘,妾身有一事相求。瑶娘哽咽着道,;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是含璋的弟弟,他护送我一路逃亡至此,我们在这家客栈躲了几日,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刚刚为了引来追兵,他与我走散,求姑娘,救他一命,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别担心,我这就命人去找他。虞清欢柔声安抚,;夫人,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见瑶娘始终盯着自己,虞清欢连忙拍拍她的手,道:;我这就去安排,你好生休息,我让小二做点吃的给你送来,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会儿。 瑶娘眼眶一红,声音喑哑得不成调调:;姑娘大恩,瑶娘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虞清欢为瑶娘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阿六见她,连忙行礼:;王……公子。 ;你主子在哪?虞清欢问道,;就在隔壁房间,属下带您过去。 ;不必!我自己去。虞清欢皱眉看了一眼笑得暧昧的阿六,搞不明白这个向来半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暗卫,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鸡婆。 推开门,长孙焘正在用饭,桌上摆了几道小菜,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实在粗鄙得很,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不适的样子,不管是山珍海味,还是这眼前的粗茶淡饭,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享得了泼天富贵,又过得了平民生活。或许,这也是一种境界。 ;淇王,瑶娘说她…… ;知道了。 ;有个小叔…… ;去找了。 ;瑶娘说她和小叔走散了,你能不能派人去……虞清欢不满他的打断,想要一口气把话说完,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你派人去找了? 长孙焘没有理会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碗里,就着粗糙的米饭吃下。 ;还不走?慢条斯理地吞了一口,长孙焘道,;要与本王同床共枕? 第59章放开他,让本王来! 这话说得虞清欢脸上不禁一臊,若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调笑几句于她也只是不痛不痒,但此时,突然生出了些许微妙的尴尬。 然而虞清欢就是这样,越是心虚的时候,越会做出一些举动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闻言她勾唇一笑,抬脚勾住房门、关上,抱着手走过去:;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天下最亲近的人,与你同床共枕,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长孙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正面理会这个问题,他转移话题道:;有话好好说。 虞清欢坐到他面前,用搭在碟子上的汤匙舀了块凉拌黄瓜放进嘴里,道:;我和阿六坐马车,而你们骑马,按理来说脚程比我们快,怎么会在这碰上你? 长孙焘将口中的食物嚼碎咽下,这才答道:;本王赶到凉城的时候,顾含璋一家几乎被灭门,得知有人逃出生天,为了查清事情的真相,于是便追了过来。 ;顾含璋是淇州的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负责淇州的民政、财政、田土、户籍、钱粮、官员考核、沟通督抚与各县,职权独立于王府内部的公署和官署,直接对朝廷负责,谁这么大胆,竟敢灭正四品朝廷命官的满门!虞清欢听了,不由得有些恼怒,;那么,顾含璋呢?他逃出来了吗? 长孙焘将碗筷放下,平静地看着虞清欢:;顾大人,牺牲了。 ;什么?虞清欢一拍桌子腾地站起,那个义薄云天、刚正不阿、公正廉明的顾含璋死了?虞清欢这辈子鲜少佩服什么人,但却被顾含璋的官品和为人所折服,他有能力,而且爱民如子,这样好的一个人,究竟惹了谁才招致灭门之祸? ;你认识顾含璋?长孙焘有些意外地问道。 ;外祖父走时,旁支远亲欺负我和娘亲无依无靠,趁机霸占外祖父的资产,当时我和娘亲连葬外祖父的银子都没有,顾大人知道后,不仅自掏腰包安葬了我外祖父,还给我和娘亲寻了住处,经常救济我们。虞清欢手指扣紧桌面,将棉织的桌布扣得皱起,;你有凶手的线索么? ;没有,兴许顾夫人知道,长孙焘叹了口气,素来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沉痛的惋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朝中有很多人忌惮顾大人的政绩和能力,或许,那些人担心顾大人会站在本王这边,所以才将其灭口。 虞清欢眼眶微红,目光沉凝:;若是这样的话,敢对堂堂一个四品官动手,至少是我祖父那样的级别,但要说那些人担心顾大人会被你收入麾下,从而对顾大人动手,有些说不过去,毕竟,降级贬谪,找个借口调走,才是半点都不惹眼的好办法,灭门太过引人注目了。 长孙焘眼中异光闪动:;你有头绪? 虞清欢把近些日子她一直思索的问题说了出来:;那日皇后召见,邢御医的药箱不小心掉了,当时,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而那种味道,我曾在外祖父的药房里闻过,那时外祖父正在为一种发作起来十分像瘟疫,而且还能在动物之间传播的奇毒研制解药,外祖父说,兴许能用那一味药制成解药,可是最后解药没炼成,外祖父还搭上了性命。你说,不会这么巧,最近淇州爆发的瘟疫,正是那种奇毒吧?如果是,陛下是否早已接到消息,所以才让邢御医炼制解药? 长孙焘沉默,半响,抬头望向虞清欢:;明日,本王让阿六送你回京。 虞清欢望进他的深眸,道:;淇王,你不必急着把我推开,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你开口,我必竭尽全力,设法解决这一次的瘟疫之祸。 长孙焘周身寒气乍现,低喝一声:;胡闹! 虞清欢不避不让:;胡闹的是你!如果真是我说的那样,这天下,除了下毒的始作俑者,我便是最熟悉它的人!只有我才有可能解决这件事情,淇王,不要拿百姓的命开玩笑。 长孙焘讥诮道:;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什么时候变了?开始心怀天下了? 虞清欢当然不能告诉他,因为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她垂眸,认真地道:;我虞清欢不是什么大人物,却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我对邪大奸大恶之人绝不手软!也绝不放过害我的人!但是,我不会对人命袖手旁观! 她说得认真,掷地有声。 长孙焘收起脸上的讥诮,抬眸定定望着她,喃喃问道:;可你,能做什么呢? ;我……虞清欢正要回答,敲门声响起,苍梧的声音响在外头,;主子,顾怀珺找到了,但情况有些危急,还请夫人去看看。 ;随本王来。长孙焘起身,越过虞清欢走出去。 虞清欢这才反应过来,苍梧口中的;夫人,指的正是自己:;好。 因为没了空房,顾怀珺被安排在瑶娘房中的榻上,虞清欢看到他的时候,他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浑身遍布可怖深痕,就那么躺着一会儿,血便流了满地。 他还没长成男人,还是个半大少年,眉宇间尽是青涩,还带着一点犀渠玉剑,白马金羁的侠情。 虞清欢讶异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到现在。 ;给我打几盆水,还要准备剪刀,纱布,金疮药和一壶最烈的酒。虞清欢扭头吩咐苍梧,人已是跪在了小榻前,她从手腕的镯子上取出几根针,扎入顾怀珺的穴道,接着从袖底拿出药瓶,捏住他的双颊,把为自己炼制的救命药不要钱似的往顾怀珺口中倒,然后,伸手就要去扒顾怀珺的衣衫。 ;住手,长孙焘忽然出声喝止,虞清欢扭过头,听得他继续道,;放开他,让本王来。 ;让!你!来?!虞清欢难以置信地看了长孙焘一眼,连忙将顾怀珺护住,;不行! 长孙焘双眼眯起,眉宇间裹上凛凛寒意:;起身,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第60章本王也关心猪! ;我不!虞清欢长开手臂,把顾怀珺护得死死的。 ;由不得你。长孙焘拎住她的领子,将她拎到一旁,又顺手拉过一把椅子,人便坐到了榻前,;你只需告诉本王步骤即可。 ;这……虞清欢狐疑地看着他,不太敢拿顾怀珺的生命开玩笑。 旁边的阿六立即道:;夫人您放心,从前主子上战场的时候,身上的伤都是主子自己处理的,这方面,主子绝对有经验。 能放心才怪,忽然间,虞清欢想起,曾经自己刺了他一下,但他似乎并未召御医诊治,而那日浴池边,他黑色的寝衣下,隐隐有几条狰狞扭曲可怖的伤痕。 如此看来,对于处理外伤,他应该比较娴熟。 浴池、果体……虞清欢徒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阿六见她神色有些怪异,当以为她在犹豫是否要让长孙焘处理,连忙道:;王妃,王爷面前,您总不能去脱一个外男的衣裳吧? 说完,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虞清欢大窘,为了掩饰尴尬,她连忙道:;淇王,请开始吧! ;首先,把他的衣裳褪下。虞清欢别过头道。 这时,苍梧端来一桶温水,还准备了一张干净的帕子。 虞清欢接过帕子投进水里,拧干,递给长孙焘擦洗伤口,直到苍梧换了几盆水,顾怀珺身上的血迹才算清理干净。 接着,虞清欢把烈酒递给长孙焘,道:;倒在伤口处,以防发炎。 长孙焘没有急着伸手来接,虞清欢知道他的顾虑,解释道:;我已经用针封了他的痛感,他现在无知无觉,不过你要抓紧时间,这针的效力只有半分钟。 长孙焘一把抢过虞清欢手中的酒,直接往顾怀珺身上倒,哪里有伤口就往哪里倒,也不在乎用量是否均匀。 虞清欢连忙掏出荷包,挑了几根较粗的丝线,几根较长的针,穿好,递给长孙焘:;深的、长的伤口都要缝起来,否则很难愈合。 长孙焘接过针线,当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为顾怀珺缝合伤口,他的神情很专注,从线条美妙的侧面看去,烛光浅浅映照,他的睫影如歇落的蛾羽。 看得虞清婉眼前晃得厉害。 ;啊!针灸的效力渐渐散去,可长孙焘的缝合,还没到一半,顾怀珺发出痛苦的闷哼,昳丽俊秀的面庞皱作一团,就像被利箭刺中的小兽。 ;还能给他扎上几针么?长孙焘回眸问道。 虞清欢摇头:;不能,再扎他就瘫了。 长孙焘无奈,抓起旁边的帕子,想往顾怀珺口中塞进去,却被顾怀珺躲开,仅是这么一小会儿,顾怀珺的脸色疾速苍白下去,额上冷汗如滴。 ;大哥……大哥……顾怀珺含含糊糊地叫着,意识逐渐涣散。 ;阿珺!瑶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来到榻边,握住顾怀珺的手,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声安慰,;阿珺,你一定要挺住,你还要保护嫂嫂。 听到瑶娘的声音,顾怀珺终于无法忍耐,蕴在眼底的泪猛地迸出,他死死地握住瑶娘的手。 ;呜呜……房间内,登时充斥着他压抑且竭力克制的哭声。 ;阿珺不怕,嫂嫂在。瑶娘用袖子为他擦了擦汗,轻柔地安抚他,滂沱澎湃的逆流中,他俩抓紧彼此,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那般小心翼翼,如此害怕松开。 ;父亲……母亲……大哥……小妹……顾叔……顾怀珺呜咽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凉,一点,一点,就像钻进众人耳里,就连阿六一个硬汉,都听得险些流下眼泪。 ;阿珺,你还有嫂嫂,你还有嫂嫂……瑶娘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她不敢让顾怀珺看到,仍旧努力微笑着,这样的她,使得众人更心疼了。 失去至亲的痛苦,虞清欢不是没有体会过,但对于顾家灭门之仇来说,她所遭受的苦难,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无法想象,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几究竟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才带着身怀六甲的嫂子,逃到这淇州的边境。 他的身上,新旧伤口加在一起,就连块好地儿都没有,这还未长开的少年,用他单薄的身子,用他的生命,履行着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他护住了他的嫂嫂,保住了他大哥的血脉。 纵使虞清欢把自己的心打造得坚硬,也被触及那最深处的柔软。 ;嫂嫂……顾怀珺低低地唤着,身子一颤一颤,就像凄惶无依的鸟雀。 他们谁都没开口安慰,因为他们知道,再动人心弦的语言,在这对叔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就像被世界抛弃的人,更像茫茫大海中的孤岛,只有他们自己,才是彼此的救赎。 ;阿珺,嫂嫂在,别怕,嫂嫂在。瑶娘声音极尽轻柔,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顾怀珺。 虞清欢的泪,终于奔涌而出。 前世,她只不过是个耽于情爱的女子,再凄惨的下场,也只是她一个人承受,可这世上,总有人比自己承受更多的苦难。 那么她,凭什么能够获得第二次生命?老天凭什么让她这样从没有拯救过任何人的人重活一次? 这一刻,虞清欢告诉自己,她的存在,从来不是为了向秦臻复仇,而是为了那即将凄惨死去的十数万生命。 她不是神,拯救不了世人,但她会用自己的能力,就算蝼撼树,也要在命运的滚滚洪流中找到一线生机。 ;嫂嫂,我好疼,好疼啊……顾怀珺终于忍受不住,嘶声叫着。 虞清欢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表情,渐渐转变成令人心悸的样子,惶恐,愤怒,绝望,仇恨。 ;让开!虞清欢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推开长孙焘,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将手凑到顾怀珺嘴边。 炽艳殷红的血,一点点流进少年的口中,他的神色,也因吞咽虞清欢的血,渐渐舒缓下来,他终于,不再痛苦地挣扎颤抖,不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愤怒咆哮,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长孙焘,也将最后一道伤口缝合完毕。 瑶娘松了口气,但仍然紧紧地握住顾怀珺的手,片刻都不肯放开。 ;够了!长孙焘低喝一声,把虞清欢拉到身边,用纱布裹住她咬破的手腕,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动作十分粗鲁,一点都不懂得下手轻些,带着泄愤的意味,;虞清欢,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虞清欢看着自己被裹成大粽子的手,脸色有些虚弱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并没有因为失血而失去神采,流光奕奕地看着长孙焘:;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长孙焘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本王也关心猪。你这蠢货,脑袋要是再这样不清醒,干脆把头伸进马厩里被驴踹几脚,或者直接找头鹈鹕,把脑袋放进它的嘴里夹一下,或许能让你知道轻重二字怎么写! 第61章长孙三岁,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虞清欢一副见了鬼的神色,难以置信长孙焘竟然说出这番话,这番让她就算绞尽脑汁都找不到词儿来回答的话。 一旁的瑶娘,作为被救者,脸上的神色,感激且略带尴尬,她拖着笨拙的身子拜了拜,眼眶红红地望着虞清欢:;多谢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的大恩,瑶娘无以为报! 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养出的女儿必定都具备察言观色的本事,从长孙焘的自称中,瑶娘已推断出长孙焘的身份,自然,也能推断出虞清欢的身份。 长孙焘丢开虞清欢的手,脸色依旧淡漠得很,没有任何情绪:;顾夫人,顾家出了什么事? 瑶娘摇了摇头:;妾身不知。 长孙焘一瞬不瞬地攫住他,眼底带着洞察一切的目光:;顾夫人,顾家人不会白死,这是本王的承诺。 瑶娘依旧摇头:;妾身真的不知,顾家遭难前,夫君便让阿珺带着妾身离开,前因后果妾身真的不知。 得到这样的回答,长孙焘面上始终波澜不惊,哪怕是一丝变化都没有:;顾夫人,你不在本王面前说,是想要在陛下面前说,你觉得,你能平安无事地走到御前么?还是说,你还想让这身上都没有一块好地儿的孩子豁出性命陪你这一程! ;住口!瑶娘还没有搭话,顾怀珺已如头被激怒的野兽,冲着长孙焘露出獠牙,;不许你恐吓我嫂嫂!你是高高在上的王,你当然可以用权势来欺压人!但是,我嫂嫂她只是个女子!是个刚刚失去丈夫家破人亡的女子!你若有点良心,就不该恐吓她! 苍梧虽怒,但并未说话,倒是阿六忍不住,冲顾怀珺吼道:;放肆!你可别忘了,我们王爷不仅救下你的小命,还亲手为你擦洗缝合!你不感激也就罢了!会不会说话啊! 方才那番话,仿佛抽干了顾怀珺所有的力气,他很虚弱,表情却锐利如刀:;一码归一码,欺负……我嫂子,就是不行! 阿六还想说什么,虞清欢低叱:;够了,都闭嘴! 她抬眸看着长孙焘,淡淡地说道:;淇王,请你们先出去。 长孙焘微微点头,袖子一拂,负手走了出去,苍梧和阿六跟在身后。 瑶娘抱歉地道:;王妃,请您原谅阿珺。 ;我不原谅!虞清欢一边从桌上拿起金疮药的瓶子,走到床边,为顾怀珺把金疮药倒在伤口上,望着痛得龇牙咧嘴的顾怀珺道,;知道疼了?方才对淇王说那番话的时候,不是挺中气十足慷慨激昂的么?怎么,现在人不在,就露出怂态了? 瑶娘刚要开口,虞清欢抬手制止,继续望着顾怀珺,一字一句地道:;少年,的确是最无畏最勇敢的时期,以为提着一刀一剑,就能披荆斩棘,但年少轻狂也要有相匹配的实力,你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很勇敢么?不,在我看来,那是无知,鲁莽,愚蠢,逞匹夫之勇!你尚且躺在床上任人搓圆捏扁,性命还掌握在别人手中,你凭什么敢如此嚣张?我敢负责任地告诉你,若对象不是淇王,而是我祖父虞相那样的人,你只会连累你的嫂子给你陪葬! 顾怀珺不服气地道:;我大哥惨死的时候,淇王在哪里?我全家人惨死的时候,淇王在哪里?现在人都没了,淇王来做这些给谁看?他能救回我大哥,救回我父亲,让我的母亲和妹妹活过来么?!可怜我大哥,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为天下百姓无私奉献着,却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天道不公!天道无情! 虞清欢平静地陈述:;是,上天本来就是无情的,大奸大恶之人尚且活在世上坏事做尽享尽清福,善良无私的人却不得好死。是,这的确让人很愤怒!但不能因此,就眼里就只能看到邪恶和阴暗,历尽千帆还能坚守本心,坚守纯真的人,方能真正称为人! ;芸芸众生,苦难谁不曾经历?难道只有你的苦才是苦,你的难才是难,你非要吵吵嚷嚷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非要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但是你可曾想过,除了你的嫂子,这天下,你还能暴躁给谁看?愤怒给谁看? ;若回过头,你觉得自己背后空无一人,那你便像个真男人一样,顶天立地地站起来,保住你顾家的气节,挺起你顾家的脊梁,不要愧对你大哥,不堕你顾家风骨! 顾怀珺沉默了,他的脸上,神色迅疾变换着,虞清欢知道,他受的打击太大,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想清楚。 ;想明白了么?过了一会儿,虞清欢继续平静地道,;想清楚了,就给我好好控制你的情绪,至少,别把礼教教给你的的东西都忘了,就算你不把淇王当王爷,但至少要清楚,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份情,你的的确确是欠了的,就算不还,你也要记住!忘恩负义的人,和罪大恶极的人,同样的可恶! 顾怀珺终于闭嘴了,他别过头,气鼓鼓地看向一旁,但到底,没有再反驳虞清欢。 门外,长孙焘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抬头望着天上散碎的几颗星星,默然不语。 虞清欢那番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被他听了进去。 阿六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笑道:;主子,王妃可真疼您,她还去批评人家顾公子,自己不也把您护得死死的,半分气都舍不得让您受么?不过,王妃可比顾公子聪明多了,这一番话说的,属下要是顾公子,心服口服的同时,估计已在后悔不该用那种态度对您,悔得肠子都青了! 长孙焘心想,他的王妃何曾吃过亏,明明自己做得不对,她也能用一张嘴把黑说成白,反倒让别人觉得自己错了。 ;本王给她可以这样做的权力,她也有这个实力。长孙焘看了一眼手指,那里,还沾着虞清欢的血。 他就这样看着,渐渐陷入沉思,无人可以读懂,他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最后,他回了房。 里屋,虞清欢上完金疮药后,察觉到长孙焘已不在门口,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狡黠的笑意,那笑意稍纵即逝,很快便消散了……长孙三岁,你逃不出本姑娘的手心! 第62章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虞清欢在心底冷哼一声,抬头郑重地对瑶娘道:;我的血,是药也是毒,能救人,也能杀人,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她小的时候曾中过毒,是外祖父,让她泡了几年的药浴,喝了几年的汤药,这才中和了她体内的毒素,但同时,她的体质也变得很特殊,有时候,她的血能救命,有时候,她的血能要命。 瑶娘望着虞清欢的眼神,已暗暗蕴藏着钦佩:;王妃,瑶娘晓得轻重,阿珺他,也不会说出去。 提到顾怀珺,瑶娘的神色中,带着心疼,带着唏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依顾怀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兴许他还是顾公子的时候,也只是个鲜衣怒驾,当街打马,不知世事艰辛的普通少年吧。 或许,还有那么些纨绔。 从前有多不成熟,他付出的成长代价就有多重,承受的痛苦,也要比别人多得多。 这就是磨难,避无可避该死的磨难,它并不是人生中的金子,就算因为这些磨难而使人得到成长,它也依旧只是磨难,因为无法避免,所以乐观的人们,才会把它美化成通往成功道路不可缺少的砖石。 虞清欢替顾怀珺拉上被角,道:;顾夫人,你的安胎药和吃食,想必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看看,叫人给你送来,你们这一路辛苦了,现在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有事叫一声,外面有阿六守着,而我就在隔壁。 瑶娘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虞清欢按住,她微笑着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永夜,无边无际的黑,那星星,闪动着微弱的光亮。 里头,瑶娘的声音,也轻得像着夜里的风。 ;阿珺,闭眼好好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嫂嫂,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着我。顾怀珺的声音,仿佛在哀求,;一闭眼,我就会看到父亲,母亲,大哥和妹妹,还有那无辜的几十口人。 ;阿珺别怕,嫂嫂在。瑶娘不厌其烦地安慰着他。 虞清欢听着瑶娘和顾怀珺的轻声细语,凌凌细细地叹了口气,顾怀珺能以身挡剑,为瑶娘豁出性命,血性的背后,想必也隐藏着浓浓的惶恐与不安吧?而瑶娘,就是他挺起脊梁活下去的支柱。 对于瑶娘来说,骤然失去依靠一生的丈夫,肚子里还带着一条小生命,就算她拥有天下母亲都有的坚强,却也改变不了她就是个弱女子的事实,真正的危险来临之时,她毫无任何反抗的能力,她所能依靠的,也仅有顾怀珺这个少年。 他们需要彼此,依赖彼此,仿似这天下,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压断这两株紧紧依靠的树。 但是她虞清欢呢?她有太多不能言说的秘密,这条路上,她注定是孤独的。 路只能自己走,伤只能自己忍。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起瑶娘和顾怀珺来。 ;吱呀……虞清欢推开长孙焘得房门走了进去,那边,榻上,长孙焘已然睡下,他合衣躺着,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时刻准备着弹起来。 虞清欢知道,他和别的皇子不同,他从八岁起,便去了边关。 虽然大秦和北齐近几十年来鲜少发生大规模冲突,但十几年前那一战,打了整整数年才停歇,而那时,长孙焘正在北疆,他的根基和势力,也是在北疆一刀一剑打下来的。 他长孙焘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太后宠爱,更不是陛下胞弟的身份,是他一步一个脚印,靠实力登上权王的位置…… 从他的睡姿,虞清欢仿佛看到了他当年枕戈待旦的日子。 若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提防戒备,若长孙焘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的男人,或许真的能成为让她赴汤蹈火的朋友。 只可惜,他们之间,除了那纸存放久了就会泛黄的婚书,信任,包容,理解,互相扶持的决心,通通都少的可怜。 ;唉……凌凌细细的叹息,碾过这一夜的寂静。 虞清欢终是没有走过去,她轻手轻脚地躺在外间的榻上,缓缓闭上双眼。 这些天,她太累太疲惫,不知不觉便已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地沉,醒来的时候,她却躺在了床上,而本该在床上的长孙焘,此时不知去了何处。 呵,长孙焘把她抱过来的吗? 守在外间的阿六见她醒了,连忙走了过来:;王……公子,您醒了。 虞清欢伸了个懒腰,睡意惺忪地道:;王爷呢? 阿六道:;王爷已经赶往疫区,他命属下保护您。 意料之中的事情,从他昨日郑重其事地说要将自己送回京城的时候,虞清欢就知道,长孙焘没有开玩笑,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让自己插手淇州的疫情。 阿六见虞清欢沉默,连忙道:;王爷知道公子必定也想去疫区,所以他留了一句话给您,王爷说了,您总不能弃自己恩人的遗孀幼弟不顾吧? 长孙焘这是把瑶娘和顾怀珺都扔给她,好绊住她的双脚,让她不能跑去疫区。 但是,她若想去,谁能拌得住? 阿六见虞清欢出奇镇定,摸了摸鼻子,又道:;您的反应,完全在王爷的意料之中,所以王爷只留了属下一人保护您和顾夫人他们,王爷说,顾夫人和顾公子地安危,可全在您手上了。 幼稚!虞清欢心底不以为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睨了阿六一眼,不满地道:;今儿个怎么这么多话要说,之前不是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字么? 阿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离开王府之前,谢公子曾交代过属下,他说您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让属下小心别得罪您,以免惹祸上身,所以前段时间,属下可一个字都不敢与您多说。 虞清欢咬牙,笑容愈加和蔼:;谢韫还说了什么? 阿六道:;也没什么了,最多就是一些您根本就不懂贤良淑德温柔大方之类的话,奥,对了,谢公子还说,您根本就不像个女子,跟街边的小混混没有什么两样,简直就蛮不讲理,黑心歹毒! 虞清欢的牙咬得咯咯作响:;谢公子有没有说,小爷我很要面子,生平最恨别人当面说我的不是?! 阿六死死捂住嘴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虞清欢暴吼一声:;跪下! 在阿六下跪的同时,枕头已经掷过来,砸得阿六眼冒金星。 ;王妃,属下错了。阿六连忙捏住耳朵,认错态度十分诚恳,;但,这些话是谢公子说的,关属下什么事? ;你还敢顶嘴?虞清欢起身,将窗台的花瓶掷在阿六面前,声色俱厉地道,;跪着!跪到我满意为止! 说完,虞清欢气冲冲地走出厢房,到了门外,她脸上的怒气已然消散无踪,平静得仿佛从未动过怒。 阿六能够得到长孙焘的信任,不会傻到半点分寸都没有,敢在她面前说那些话,所以,阿六是在故意激怒她,至于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想隔壁那两人知晓。 虞清欢现下可以肯定,长孙焘把她留下,除了不想让她插手淇州的事,恐怕还存了让她从瑶娘和顾怀珺口中套出,顾府灭门的真相这个心思,另一方面,长孙焘如此急冲冲地离开,足以说明情况不容乐观。 第63章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吱呀……隔壁的房门被拉开,瑶娘挺着肚子走了出来,恭敬地行了个礼:;王妃,这是怎么了? 方才这么大的动静,瑶娘自然听到了。 虞清欢又作一副生气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道:;淇州地界爆发了疫情,王爷独自离开,赶往疫区了。 瑶娘垂眸,目光一闪,道:;王爷真的离开了? 虞清欢点头,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天边的方向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扭过头看着瑶娘,笑道:;顾夫人可是饿了?我去楼下叫小二做些清粥小菜,顺便让他再煲些汤给顾公子补身子。 ;哪敢劳烦王妃,这些事让妾身做即可。瑶娘轻轻笑道。 虞清欢道:;你是有身子的人,怎能轻易跑跑动动。 瑶娘连忙道:;让王妃做这种事情,妾身于心难安。 虞清欢无奈道:;那便一起吧!以后你也别王妃长王妃短地叫了,你可以随阿六一起,称呼我为公子。 ;是,公子。瑶娘亦步亦趋地跟在虞清欢身后。 ;瑶娘,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出来,不怕遇到危险么?虞清欢问道。 瑶娘摇头:;王爷既然把公子留在这里,那就意味着这里是安全的。 虞清欢默然,瑶娘姿态从容,谈吐举止大方得体,不是个官家闺秀,也该是个富商小姐,不管是见识,还是为人处事,都有其伶俐之处,如果瑶娘不愿说,要从她身上套出顾家被害的真相,似乎不太可能。 虞清欢吩咐掌柜准备吃食和补汤后,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掌柜的连忙道:;不用,您几位的花销,今晨离开的那位爷已经垫付了。 虞清欢果断收回银子,塞进荷包内,那里,还有谢韫为她准备的五千两银票。 在大秦,一户五口之家,如果只算吃穿用度,一年的花销也不过才几两银子,这五千两,足以买下这整个小镇的土地。 买下土地?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旦淇州内部瘟疫无法控制,那些富人必定会想着往外跑,其它州县他们未必能过得去,不过淇州外一些临近镇子,使点银子还是能去的。 虞清欢掂了掂荷包,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掌柜的,这小镇附近,可有什么风景宜人的空地?最好是淇州境外的地区。虞清欢将手撑靠在柜台上,漫不经心地向掌柜打听。 掌柜拧眉想了想,道:;是有几处地儿,比如说十几里外的天门山下,就是一块大平地,一直延伸到卫州境内的黎阳县,少说也有几百亩地,先前是个庄子来着,但不知怎的,现在也没有人打理了。 虞清欢长睫掩住晶晶亮亮的眸光:;可知这庄子是谁家的? 掌柜摇摇头:;这个不懂咧,我这一门心思,全都扑在这小店上,平日也没留意其它。 ;多谢。虞清欢道了声谢,转身上了楼,瑶娘慢慢地跟在身后,并未露出被冷落的不悦,不管什么事,她都显得很从容,就好像,看破了生死,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下楼一趟,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了么?到了二楼回廊,虞清欢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嗯。瑶娘并未掩饰,随手指了楼下坐着的几桌人,道,;左边那桌是捕快,右边那几桌是官差。 虞清欢轻笑:;你从何得知? 瑶娘道:;公子莫不是忘了,我夫君生前是淇州的知州大人。 虞清欢笑意未变,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些许神秘莫测:;那么,瑶娘你能看出,下边这些,都是谁的人么? 瑶娘面色微变:;公子,你什么意思? 虞清欢双手撑在栏杆上,一袭利落的男装,衬得她面如冠玉,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当真像一个极为俊俏的美少年。 她扭头看着瑶娘,道:;依王爷的性子,想要保住你们,要么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要么暗度陈仓,将你们雪藏起来,可楼下的官差捕快,皆都易容换装,掩藏了自己的身份,他们的行事作风,都不像淇王的风格,这是淇州、卫州和浚州三地的交界处,你说,他们会是哪一府的官差呢? 瑶娘沉默不语,但显然,她的面色已经变了,仓惶,恐惧,担忧,憎恨,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她又是那个没了丈夫,凄惶无依的普通妇人。 虞清欢心底另有一番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滟滟晨光栖息在她脸上,柔和,纯洁,就像一朵随风摇曳的清新小百合:;瑶娘,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盔甲,试问这天下,有几个人敢动当朝丞相的孙女,淇王的妻子?我,不管在哪里都是安全的。 说完,虞清欢便不再开口了。 说话是一种艺术,不知道,猜不到的不要问,明白的,擅长的不说满,至于想用话去拿捏对方,那便得点到为止。 瑶娘垂眸,忽然,抬头道:;公子,我说过,我对顾府灭门的真相,一点都不了解,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瑶娘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很快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一想到要从这个女人口里套出真相,虞清欢就不免有些气馁。 因为她曾经失去过一切,她知道一个失去过一切的女人,所生出的决心和坚强,好很多时候是无法想象的。 ;哼。虞清欢冷哼一声,不悦地道,;瑶娘,被灭门的是你顾家,应该为你顾家主持公道的是朝廷,我们,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想知道。王爷把我留下来,也不是为了从你口中套出什么,至少我的男人,行事从来堂堂正正,没有你想的那么不择手段。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阿六会保护你们。 说完,虞清欢一甩袖子推开了房门,留下瑶娘,站在走廊上,脸上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时,她觉得有一道目光攫住她,向那道目光寻去,只见楼下,有一凶神恶煞的男子,正对着她咧嘴一笑。 瑶娘打了个哆嗦,连忙推门而入。 ;嫂嫂,怎么了?顾怀珺刚睁眼,连忙出言问道。 瑶娘摇头,安抚他:;无事,外头阳光太刺眼,阿珺,你好好休息,快快好起来。 顾怀珺点头,目光依赖地黏在她身上,眸底流露出安心。 隔壁,虞清欢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低声询问阿六:;追杀瑶娘的,是什么人? 阿六道:;是江湖上的一伙职业杀手。 虞清欢似笑非笑:;既然如此,淇王怎么轻易就把我们丢在这,他就不怕杀手再度出击? 阿六道:;主子自然不会放任公子陷入险境,他已安排好了一切,请公子放心。 虞清欢讥诮道:;他所安排的一切,就是楼下那群官差? 阿六忙道:;不不,主子另有安排。 虞清欢道:;那他是安排了足够的暗卫,还是收买了江湖帮派,亦或是策反了昨夜那些杀手的老巢? 阿六低声道:;有数十个像属下这样的人,守在这间客栈周围。 虞清欢起身:;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吩咐他们没事别轻易现身,别让瑶娘他们发现了,另外,等会儿我出去有点事,你务必保护好瑶娘他们。 阿六惊道:;公子,您要上哪儿去? 虞清欢神秘一笑:;发家致富去。行了,你别跪着了。 第64章未到苦处,不信神佛 用完早点,虞清欢便出门了,她们所在的小镇隶属于泉原县,而县衙,便置在这小镇上。 虞清欢直奔县衙,以淇王府谢韫的身份,求见知县大人。 谢韫虽只是一介幕僚,但其还有另一重身份,那便是淇王府的长史,尽管长史只是淇王府内公署官员,但也有着朝廷承认的正三品官衔,知县要卖他这个面子。 ;谢大人。知县是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文士,长得清瘦,向虞清欢见礼的时候,袖摆飘逸,仿佛兜了两袖清风,;不知您莅临鄙县所为何事? 宦海沉浮,有两种人格格不入,刚正不阿的会被大浪打翻,无能之辈只能随波逐流,能乘风破浪扶摇直上的,要么有绝对的能力和实力,要么心够黑,踩着别人一步步往上爬。 知县熬到这个岁数,却还只是个七品芝麻官,这人不是个正直清廉的好官儿,便是庸懦无能做不出什么政绩的庸官儿,若是后者,便只能靠熬满资历慢慢往上爬,熬到五六十岁,要是没犯什么大过错,平平稳稳从九品升到七品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是不知,眼前这个知县,是属于哪种类型的? 虞清欢负手,淡淡道:;是有点不大不小的事情。 知县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虞清欢背着手踏进衙门,不时遇到几个衙差,都是一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模样,不难看出,知县治下严谨。 由此看来,这知县兴许是个清官。 进入内堂,虞清欢抬眼打量了一下布置,清雅、考究,但却十分朴素。 知县吩咐人奉上茶水,恭谨地站在虞清欢面前。 ;大人,请坐。虞清欢端着茶盏随口吩咐一句。 知县坐到她旁边,正襟危坐,开口询问:;大人有何吩咐? 虞清欢放下茶盏,开门见山地道:;天门山底下那片地挺好,不知是谁家的? 知县大人道:;那片地本啊,本是黎阳县一个富商庄子,不过那富商家中出现了变故,唯一的儿子折了,孙子又是个药罐子,富商为了照顾这一脉香火,生意基本都关了,所以那庄子也没在经营。 虞清欢道:;这么好的一片地,相信有不少人看中,大人可知,为何就这样荒废了呢? 知县道:;谢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泉原县和隔壁的黎阳县,都是偏僻的地方,看中那片地的人,一般都买不起,至于买得起的,都看不上这一块小地方。 虞清欢扬唇笑道:;大人是本地的父母官,泉源县又与黎阳县相邻,那富商必定认识大人,还请大人为本官引荐,本官想要见一见这富商。 这种要求,知县当然不会拒绝,他拱了拱手,道:;下官本该亲自陪谢大人走上这一趟,但下官今日还有要务在身,还请谢大人见谅。不过,下官会准备引荐文书,安排捕头带您去过去。 虞清欢露出丝理解的笑容,起身道:;如此,多谢大人。 这知县的办事效率相当高,很快便准备好文书,吩咐捕头带着几个捕快,护送虞清欢前往富商所在的镇子。 几人打马沿着管道走了近一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黎阳县属卫州地界,但却比她们落脚的镇子荒凉不少,由此可见,泉源县的知县,的确是个好官,把泉源县治理得还像点样子。 她们要找的富商姓陆,而陆府,便位于镇尾。临河而建,占地极广,是这个小镇最宏伟的建筑。 捕头前去敲门,递上引荐文书,并禀明来意,很快的,陆府的管家亲自前来迎接。 ;我自己进去,你们在外头侯着。虞清欢淡淡吩咐一句,跟着管家进了陆府。 陆府景致,比不得京城达官贵人府邸那般精美,但却别具一格。 陆员外在花厅等着虞清欢,见虞清欢被管家引进来,连忙迎出去行了个礼:;草民见过谢大人。 虽然借了谢韫的身份,但每当有人对;谢大人如此恭敬,虞清欢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她越过陆员外,径直走进厅里,落坐在主位之上,这才淡淡开口:;陆员外不必多礼,谢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陆员外,是有桩生意要谈。陆员外,请坐。 她从没想过要仗势欺人,也懒得卖关子,所以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 但她的开门见山,还是使得陆员外警惕地抬起了头,然而目光在触及她的面庞之时,陆员外恍遭雷击,重重地怔在原地。 ;陆员外?陆员外的反应,使虞清欢眉头拧锁,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丑陋不堪的怪物,把陆员外吓成这个样子,仿佛活见鬼似的。 陆员外如梦初醒,他敛住震惊之色,道:;不知草民有幸能与谢大人做什么生意? 虞清欢察觉到陆员外的异常,微微一笑,道:;谢某看中了天门山下那片地,陆员外可否割爱,将那片地卖与谢某? ;请谢大人恕罪,那片地草民不卖。陆员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的神色,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没有一刻是自然的。 虞清欢审视了陆员外一眼,这个结果,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照客栈掌柜的描述,天门山脚下那块地,可是一块福地,如若陆员外肯卖,绝对早就卖出去了,不会像知县说的那般,买得起的都看不上。 虞清欢笑意深深:;陆员外,听闻你孙子的身子不太好? 陆员外的面上,闪过警惕:;谢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草民不明白。 虞清欢学着谢韫的模样,;唰的一声将折扇打开,垂顺下来的头发被风扇起的同时,虞清欢敛住笑容,郑重地道:;谢某是真心喜欢那块地,而且是带着诚意来与陆员外谈,如果谢某真想对陆家做点什么,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谢某略懂些歧黄之术,不若让谢某替令孙诊过脉后,陆员外再告诉谢某你的答案? 陆员外没有急着回答。 虞清欢又道:;当然,陆员外不相信谢某情有可原,毕竟谢某来得唐突,但不知陆员外可相信景州;陆判? ;陆判?陆员外刚刚归于平静的神色,蓦地变得激动,难以抑制,;但,草民听闻陆判神医已在几年前驾鹤西游了。 虞清欢阖上扇子,目光炯炯地看向陆员外,启齿道:;陆判的确在几年前仙逝了,但陆判有一个嫡传弟子,那便是我。 人,不到苦处,不求神佛,不信命运。 真正到了走投无路之际,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会牢牢抓住。 如果陆员外孙子的病情真如知县说的那般严重,虞清欢相信,陆员外迟早会点头。 她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耐着性子等陆员外做决定。 第65章她是谁? ;有劳谢公子。最后,陆员外深深拜下。 虞清欢起身,将折扇别在腰间,跟着陆员外去了陆小公子的院子。 院子里很干净,只种了些芭蕉、翠竹和些许绿植,但却没有种上花,一走进去,各种复杂的药味扑鼻而来,里面夹杂着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恶臭。 ;吱呀……门被打开,两个丫鬟恭敬地行礼,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陆小公子,就这样映入虞清欢的眼帘……瘦小、枯槁、苍白、病弱,他就像一个长时间没有进食的乞儿。 室内,仅仅燃了一盏蜡烛,四处都用厚重的棉布遮住光亮,整个房间显得沉寂而阴森。 虞清欢站在床边,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陆小公子。 陆员外紧张地站在一旁,但却不敢出言打扰虞清欢。 搭脉,凝神。 最后,虞清欢道:;前面的大夫,是否都说小公子气血两亏,所以给小公子开的药方,都以健脾和胃、补气益血为主? 陆员外急忙点头,道:;正是,一直都以阿胶、鹿角胶等药物吊着,刚喝下去的时候有所好转,但没多久,便又恢复原状。 虞清欢伸手去掀开小公子的衣裳,底下,尽是腐烂的褥疮,流脓、溃烂,发出阵阵恶臭。 ;小公子最初发病的时候,可是有出汗、饥饿、心慌、面色苍白等症状?接着,可是经常出现头晕、嗜睡、躁动、易怒、甚至言语迟钝、举止怪异等症状? 陆员外眼放异彩,连连称是:;的确没错! 虞清欢收回手,扭头吩咐小丫鬟:;去取些蜂蜜和温水过来。 小丫鬟看了一眼陆员外,见陆员外冲她点点头,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陆员外正想问什么,床上,陆小公子忽然震颤起来,接着,浑身开始冒出大片大片的汗珠,他牙关紧咬,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员外见到小公子这样,忧焚的同时,脸上却带着习以为常的无奈。 ;快去倒阿胶!陆员外朝着另一个小丫鬟吼了一声,那个小丫鬟连忙从药罐中倒出半碗阿胶端过来,动作麻利而迅速,显然是熟能生巧。 ;不用阿胶,把蜂蜜拿来!虞清欢掷地有声地吩咐。 陆员外急道:;谢大人!性命攸关呐! 虞清欢丝毫没有动容:;蜂蜜拿来,出了事我担着。 正说着,取蜂蜜和温水的小丫头回来了,虞清欢接过东西,将蜂蜜倒进水中晃了晃,然后吩咐丫鬟扶起小公子,捏住小公子的双颊,将蜂蜜水灌进去。 没过多久,小公子的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汗也止了,身子也不再打颤。 ;小公子气血的确有些不足,虞清欢松了一口气,看向震惊的陆员外,摇头道,;但是,他同时还患有虚风症,偏生这两种病的症状和气血两亏十分相似,仅有细微区别,所以先前给小公子看诊的大夫才判断错,那阿胶的确大补,但对小公子发病时救急却没有多大效用。 虞清欢将碗递给小丫头:;等会儿我重新开贴方子,把小公子的药换成黄芪、熟地、丹参、党参、葛根、甘草等对症药,只要按时服用,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但却能有效地抑制病发。另外,可为小公子准备一些蔗糖、蜂蜜、冰糖等东西,一旦小公子发病,可即刻用这些东西救急。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对了,这些窗布都撤掉,我另开一副治疗褥疮的药方给小公子擦身,饮食方面要细致、按时定量,待小公子情况有所好转,要多带他出去晒太阳。并非什么要命的大问题,只要好好遵从医嘱,他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着。 陆员外喜极而泣,砰地跪下来给虞清欢磕头:;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草民没齿难忘。 虞清欢正要把陆员外扶起,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您不能进去! ;我怎么不能进,我来看我的…… 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虞清欢抬头,便撞进一双含泪的双眸中。 房门处,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妇人,站在那里看着她。 妇人唇角剧烈地颤抖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那种望穿前世今生的眼神,就这样黏在她的身上。 仿佛寻寻觅觅了一辈子,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郡主!那妇人切切唤了一声,疯也似的冲过来握住虞清欢的手,未语泪先流,;郡主…… ;夫人!不得对谢大人无礼!陆员外面色大变,声色俱厉地呵斥妇人。 ;她是郡主!陆夫人扭过头朝陆员外吼了一句,带着委屈和不甘,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迅速起身的陆员外一掌击在后颈,整个人昏倒在陆员外的臂弯中。 ;红儿、翠儿,带夫人下去。陆员外将陆夫人交给两个小丫头后,忙不迭地跪到虞清欢面前,叠声告罪,;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拙荆精神有些失常,恳请大人恕罪! 虞清欢低头,手掌被握出的白印久久不淡,甚至有几道,还泛着青色。可想而知,方才那个妇人握得有多紧、多不想放开。 就算她眼瞎了,她也知道这陆员外夫妇有问题,但她这关她什么事?好管闲事,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于是,虞清欢并未计较陆夫人的无礼,假意惊魂未定地甩甩手:;着实吓了谢某一跳,以后要么关紧些,要么提前打声招呼,人吓人会吓死人! 额…… 话一说完,虞清欢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方才的动作和用语,也许大概可能好像有些娘,这有些不符合她现下的身份设定。 算了,反正谢韫在外的名声,本就不太好,陆员外应当看不出她的异常。 ;多谢大人体谅,您可真是一个宽厚仁慈的好人!陆员外仿佛劫后余生般,忙不迭地向虞清欢道谢。 虞清欢清了清嗓子,打开折扇不停地扇着,转移话题道:;我们就别在这里打扰小公子休息了,陆员外,我们去外边说? 陆员外恭恭敬敬地将虞清欢请到正厅,连忙吩咐管家备上茶水和午膳,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脸上尽是讨好之色。 第66章这个男人,是魔鬼! 虞清欢懒得去计较,陆员外这份客气里头含着多少战战兢兢,她叫人伺候笔墨,将两贴药方和一些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地写在纸上交给陆员外,这才谈起了正事:;陆员外,天门山脚下那块地…… ;那块地,就送与大人,陆员外担心虞清欢多想,连忙陪着笑脸解释道,;您是愚孙的救命恩人,那块地就当做诊金赠与大人。 虞清欢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道:;陆员外,生意场上自有规矩,谢某做的这点事,值不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开个价,我们好商量。 她才不会白拿,到时候被有心之人栽赃成受贿,那不就成了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陆员外似看出她的顾虑,沉吟片刻,道:;那块地一共有八百亩,行价是五两银子一亩,草民给您打个对折,二两半一亩,如果您全部买下,天门山附近还有约莫三百亩的散地,一并送给您。 虞清欢仍旧轻轻敲打着扇子,并不急着说话。倒不是她觉得占了大便宜受之有愧,而是这陆员外的态度,让她有些摸不准。 无商不奸,这世上大部分的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陆员外挣下这雄厚的家业,自然不是个这么大方爽快的性子,怎会突然卖给她这么大的便宜? 思及此处,虞清欢正要开口,却被陆员外抢了先:;大人别误会,草民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自唯一的儿子走后,草民的心境变了许多,人生在世,活着的价值不在于财富的多寡,只要一家人活得好好的,那就足够了。您救下愚孙的性命,对您来说兴许只是举手之劳,但于我们陆家来说,却是恩同再造,草民也不图能挣个什么钱,您就甭推辞了。 虞清欢听了,心底直翻白眼,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会觉得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对于穷人来说,财富,是他们豁出性命都渴望不到的东西。 她虞清欢虽然不会为了银子舍命去拼,但万万做不到视钱财如粪土。 既然陆员外把这个馅饼送到她面前,她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将与陆员外立下字据,又请捕头进来做见证人,当场敲定这笔买卖。 花了不到一半的银子,却买下来一千多亩地,虞清欢心满意足地和陆员外告别,准备赶回泉原县吃午饭。 待她和捕头走出陆府,陆员外面上的笑容,顿时沉寂下来:;这谢韫,果然男生女相,怪不得长孙焘离不开他。 ;陆叔,你错了,那不是谢韫。一道身影从暗处浮现出来,先是他的黑衣,再是他的面庞,最后,他整个人都呈现在光亮下,但却没有一缕光可以照亮他,仿佛,他就是黑暗,是可以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 ;少主。陆员外恭敬地行了个礼,举止间,全然没有方才的模样,变得沉稳、坚毅,以及无情,;您何以见得。 ;谢韫是男的,而她,是个女人!男人负手远眺,望着虞清欢离去的方向,面上挂着一个冷酷嗜血的诡笑,;敢用谢韫的名头出来招摇,想来,正是长孙焘新娶的王妃,虞谦那老东西的孙女。 陆员外的脸,瞬间扭曲而狰狞:;方才小兰出来坏事,恐怕她已看出端倪,留着她会坏了大事,要不要…… 陆员外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如果她不是虞谦那老东西的孙女,我险些被她那张脸给骗了。男人脸上笑容愈盛,可他周身,温度骤然下降,他就算笑着,都能让人不寒而栗,;我有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说完,男人朝着门口大步迈去。 陆员外叫来管家,吩咐道:;天门山脚下的土地,从此与我们再无瓜葛,吩咐底下的离远点,但凡有曝露的苗头,杀无赦。 管家点了点头。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即将入夏的太阳,炙烤着官道,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却被不时拂过的风,吹得四散。 虞清欢一行人照着原路打马赶回泉原县,忽然,走在前头的捕快勒马停住:;公子,前头倒了个人,似乎是个书生。 虞清欢面色一变,不假思索地道:;快!打马撤离! 话音刚落,众人的鞭子还未扬起,那倒在地上的;书生,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疾冲来。 众人只觉得人影一闪,虞清欢的身后,便坐了个人。 那人,面容俊逸到极致,却又冷酷到极致。 他的手环过虞清欢的腰,握住虞清欢放在缰绳上的双手,在虞清欢的耳边,幽怨地道:;公子好生没良心,却叫人家躺在地上,也不扶一把,莫非公子不知,助人为快乐之本,看到别人有需要的时候,应该主动伸出援手么? 他的话,阴阳怪气,偏生那语气,却凉薄得没有任何情绪。 虞清欢见识过长孙焘的怒,见识过天子之怒,也见识过和这个男人气质相像的长孙策,但偏偏,没有一个人的身上,带着这种死亡的气息,他就像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他的狠毒,他的黑暗,他的无情,绝对超过自己所见识过的任何人。 ;大胆!捕头和捕快们齐齐拔刀,策马就要逼近,;放开谢大人! ;住手!虞清欢低喝一声,;都退到五十步外! 众人迟疑,并未依言行事。 ;退下!虞清欢再次低喝。 众人这才退到五十步外,警惕地望着这边。 紧张,战栗,不安,恐慌,这是充斥在虞清欢心底的情绪,她,无法克制。 ;阁下有何见教?虞清欢的声音,止不住微微发抖,就连保持表面上的镇静,都已穷尽她毕生的勇气。 ;方才好好下马,把我救下来,接着让我以身相报不就好了?你看看,都是因为你的无情,才把事情弄得这样复杂。男人捉住她的双手,仿佛逗弄惊慌失措的小兽。 心跳,无法抑制。 恐惧,正在蔓延。 虞清欢几乎僵住了身子,但她不晓得这个男人的目的,哪怕露出一丝异样,都可能会让自己丧命,所以,她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 ;想让我救你,请你现在下去躺好,我不仅会将你救下,还会亲力亲为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直到你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为止! ;哈哈哈……男人笑了,就连笑声,都透着阴狠,;有意思,小公子,你真有意思,很对我的口味。 ;只怕你要伤心了,我完全不好你这口。虞清欢反唇相讥,她好像站在悬崖边,每说一个字,就滑下去一分,那种濒临死亡的威胁感,愈加浓烈。 这男人是谁,大秦地界,怎会有这样的人? 虞清欢不用权衡,都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第67章小狐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然而在虞清欢说出那样的话后,男人不但不恼,似乎还有些愉悦:;小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方才是怎么看出我不对劲的? 男人的呼吸,就喷在她的颈上,虞清欢平视着前方,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火辣辣的太阳打下来,愣是让她觉得如坠冰窖。 ;两个镇子相邻如此之近,你不可能因为劳累而昏迷在路上,更何况人群往来如此频繁,怎么就那么巧让我们发现。 男人又道:;你就没想过,万一我身患什么疾病,支撑不住才倒在路上? 虞清欢笑道:;尽管你衣着打扮像极了一个普通的书生,但偏偏,你的鞋面,用的却是夜华锦,试问能穿得起用有价无市的夜华锦制成的鞋的人,若身子真的有问题,出门时又怎会一个人? 男人再问:;你就从未想过,我很可能离家出走么? 虞清欢轻哼一声:;离家出走的话,你该扮纨绔,扮什么书生?这天下的书生都酸得很,不仅心眼小得像笔杆子一样,就连他们的面皮,都好似金子做的,根本就丢不得,试问这样的书生,怎会闹出离家出走这种荒唐事? ;你说谎。男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偏生她,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忍不住重重一震。 ;从你见到我那一刻起,到你选择打马离开,仅仅只是瞬息之间,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你不可能判断出那么多信息,这些话,都是你用来搪塞我的理由,不是么?男人捏紧她的双手,力度慢慢加大,一点,一点,均匀地收拢,;我喜欢聪明人不假,但我不喜欢对我耍聪明的人。 这句话,何其熟悉,然而从长孙焘的嘴巴里说出来,她怎么半点都感觉不到害怕呢? 这一刻,虞清欢才明白,长孙焘和身后的这男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天神。 有没有动杀心,一经比较就不难看出。 ;我手疼了,你放松一点,我就说实话。虞清欢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呼吸了,但是她不敢有半刻的逃避,因为她的生死,全在这男人的一念之间,她也不敢回头,因为被狼扑身的时候,只要一回头,脖子便会被咬断。 听了她的话,男人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攥得更紧了。 ;咔嚓,掌骨错位的响声,还是清晰地传到耳里,比那声音更清晰的,是手掌真真实实又撕心裂肺的痛感。 ;小公子,我不喜欢讲条件哦…… 忍住,这有什么不能忍的,前世她被蚂蚁啃光了双腿,她也咬牙活了几天,哪怕到最后,她都从未掉过一滴眼泪,跟那个比起来,这点痛楚算什么! 今日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匍匐在这种人的脚下! ;你,不痛么?男人见她面色苍白,额上冷汗如滴,却没有露出半点疼痛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喊痛,你就会放过我?虞清欢咬牙切齿地道,;向不在乎我的人讨糖果,从来都不是我的习惯。 ;小公子,恶魔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就算双手全废,你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怎么认出我的么? ;是啊……虞清欢勉力笑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呢?哦,对了,大概是你身上的味道,和陆府那萦绕不去的味道相似吧! ;果然是只狡猾的小狐狸。男人似叹息,又似感慨,;知道陆府有异样,还能若无其事地谈判、买地,从容不迫地离开,小狐狸,作为女人,你这胆量、气度,真让人佩服! 事实上,虞清欢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陆府有问题,也是男人身上淡淡的药香味,让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但她没有料到,竟会惹上这个男人。 为什么重活一世,她的日子却过得那么跌宕起伏呢? ;呵呵呵……虞清欢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有鄙薄,也带着冷意,;陆府的下人,应当没有照着我的方子煎药吧? 男人蓦地逼近她,胸膛,紧紧贴在她的后背:;小狐狸,你又在危言耸听些什么? 虞清欢索性将头往后靠去,男人很高,她的头,刚刚好放在他的胸膛:;你猜? 男人反倒被虞清欢的动作弄得一怔,有刹那的失神:;你不怕死么? ;我怕啊!虞清欢勾唇,忽然回眸笑道,;但今日死的,只会是你。 话音刚落,虞清欢一勒缰绳,马儿扬蹄嘶鸣,将男人颠落在地上。 ;快走!虞清欢低吼一声,片刻也不敢停留,甩开鞭子打马飞奔。 就在男人失神的那一个瞬间,她用手镯上的机关,刺了男人的手腕一下,机关的针上,抹了河豚的毒,这会让男人麻痹半刻钟,所以,她必须在这半刻钟内,带着与她一起来的这些人,赶回泉原县去。 这个男人,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她必须,请求外部的支援。 一口气奔出很远的距离,虞清欢回眸,发现男人没有追过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她片刻也不敢耽搁,仍旧打马不要命地狂奔。 她的马术不太好,有好几次,险些掉了下来。 但是她一心想要逃离这个男人的魔掌,所以,她根本顾不上那么多,自然也顾不上,在他们打马走了不远后,从马上摔落的男人,施施然地爬起身,将身上的青衫袍子脱下一把扔在地上,露出他本来的玄衣,全然没有中毒麻痹的样子。 他对着虞清欢的背影,挑了挑唇角:;小狐狸,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回到衙门,虞清欢淡定自若地和知县道谢,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却在回到望月客栈时,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倒在地。 ;公子,怎么了?阿六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焦急地问道。 ;方才我遇到了一个人,虞清欢脸色苍白,;跟在暗中保护我的暗卫,都被除去了。 阿六震惊:;什么?!这些人都是主子手下的精锐,什么人轻易就能取了他们性命! 虞清欢终于平复些许心情,郑重其事地吩咐阿六道:;吩咐下去,保护好瑶娘和顾怀珺,千万别轻举妄动。另外,那人的来头似乎不简单,你分别给谢韫和淇王递个消息,告诉他们有一号极其危险的人物,顺便让他们留意黎阳县富商陆员外是否有问题。 第68章我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 阿六没有觉得虞清欢在夸大其词,因为他所知道的王妃,是个连王爷都不怕的人,能让王妃恐惧成这样的,必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于是,阿六郑重应道:;是!公子! 虞清欢又道:;别用寻常的渠道递消息,否则,递不出去。此外,那人也许很快就会跟过来,你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们的人,千万别和他硬碰硬!最好,都别现身! 阿六立即去办,虞清欢坐到桌边,狂灌了几杯凉茶水。 两世为人,她从未像今日一般恐惧过。 这男人,真的很危险! 她一定不能,不明不白地把命葬送在这样的男人手中。 正当她冷静下来思索对策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道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小狐狸!小狐狸!哥哥找你来了! 接着,便是掌柜战战兢兢地劝谏声:;客官,客人都在休息,请您不要喧哗! 男人没有搭理掌柜,继续喊道:;小狐狸,哥哥很没有耐性,你若不出来,哥哥就开始打人了哦! 他的语气,像是在逗弄孩童,但他的言语用词,天真中却透着无尽的邪恶。 虞清欢握拳,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拉开了房门。 男人一袭黑衣,正一脚踩在凳上,手肘撑搭着腿,噙着笑意看向她。 同样是黑衣,长孙焘穿起来诱惑而致命,而这个男人穿起来,只剩下致命。 虞清欢冲他一笑,抱着手转身走下去。 这短短的几十步距离,她告诉自己,这世间的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都是闲事。不管这男人的目的是什么,她一定要在这男人的手下保住性命。 ;你属狗么?楼下,虞清欢一脚蹬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以同样的姿势,抬眼望向他,;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男人轻笑:;非也,非也,我既不属狗,也不属猪,我属于小狐狸。 ;那狐狸还真可怜。虞清欢轻笑。 男人一把玩味地看着她:;小狐狸,我说的是,我属于你。 虞清欢笑意未变:;原来可怜的是我。 男人紧紧地盯着她,半响沉默,默摸着下巴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跟着你么? 虞清欢摇头:;我的人生准则就两条,;与我何干以及;与你何干,我管你为什么找我,我管你喊我做什么! ;你这人真有趣!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喜欢。 虞清欢一脚踢开凳子,坐了下来:;你自便。 男人迅速坐到了她的对面,将手放在桌子上,笑吟吟地看向他:;我叫卫殊。 虞清欢抬眸,冲卫殊笑了笑:;你这名字还真搞笑,殊,死也,不仅死了,还绝得透透的,偏偏你又姓卫,一下子就变成了未死,未绝? 卫殊挑唇,面上冰寒一片:;也就你,敢开我玩笑。 虞清欢道:;你真可怜,连个敢在你面前放肆的人都没有。你该不会是因为空虚寂寞冷,所以才拿我逗乐子吧? 卫殊神情闪动,但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笑一样,哪怕他的确在笑,给人的感觉,他只是在做五官动作。 ;你在陆府救下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卫殊随手抓了颗花生丢进嘴里,轻描淡写地说道,;知恩图报,义字当头是我们江湖人的准则。所以,我是来报恩的。 扯呢!掰呢!陆小公子的病又不是什么药石无医的顽疾,就算黎阳县的大夫不能区分,难道陆家还寻不到名医为小公子诊治? 小小;虚风竟将一个孩子折磨得那么没有人形!指不定那小公子根本不是亲生的,他的存在也许是为了掩饰什么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事情。 当然,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虞清抛到脑后,因为,卫殊面前,她只敢动刹那的心思,就生怕,被那双仿佛能望进灵魂的眼睛看破。 虞清欢将手伸向卫殊,道:;如此,拿来。 卫殊凝眸:;什么? 虞清欢道:;银子,银票也行。 卫殊曲指弹开桌上的花生米:;我打算把无价的我送给你。 虞清欢起身:;既然如此,当牛做马你随意,我很忙的,没空搭理你。 于是,卫殊果真给虞清欢当牛做马,虞清欢想饿了,他就殷勤地摆上吃的,虞清欢渴了,他就立即递来茶水,虞清欢累了,他就立即铺好小榻让虞清欢休息……总之,勤快得仿佛真是来报恩的。 虞清欢照样不搭理他,但却将他看得死死的,就生怕他会对瑶娘她们不利。 还好瑶娘他们有阿六看着,一整天都没有露面。 ;你做过帮佣?虞清欢放下书卷,挑眉看向卫殊,虽然她极尽淡然,但一看到卫殊的脸,她就禁不住心里打鼓。 卫殊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榻上,以一个极其恣意的姿势,闻言他回过头,随口答了一句:;我入寨之前,的确有做过帮佣。 ;入寨?虞清欢一怔,;原来你是个无恶不作的草寇。 虽说强盗土匪大多杀人不眨眼,但十有八九都是莽夫,卫殊的气场虽然可怖,但却天生带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贵气,虞清欢不信,他真的是占山为王的土匪。 既然对方有心隐瞒,想要以强盗的身份来接近她,那她也可以将计就计,套出卫殊的真实目的。 虽然,她知道那样的可能性很低,但她很想知道,对她动了杀心的卫殊,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到底,在图谋着些什么。 卫殊勾唇浅笑,邪魅狂狷的脸,就像一朵极为致命的毒罂粟:;小狐狸,别用草寇那么难听的字眼,我可是行侠仗义的好汉。 虞清欢没有搭话,继续埋头看书,久久的沉默,卫殊开口问道:;小狐狸,难道你是那种看起来鲜嫩可口,咬下去却索然无味的白萝卜? ;白萝卜有时甜有时辣,但绝非索然无味,虞清欢面无表情地道,;关键在于,那颗萝卜想甜还是想辣,若是对象不重要,甜辣全看心情。 卫殊摇头:;小狐狸,你说话委实伤人。 虞清欢笑:;我很善良,一般不伤人,除非对象不是人。 卫殊脸上的神色,登时隐没,他又回到那个,危险而又恐怖的男人。 第69章冲动的承诺,从来做不得数 虞清欢只觉得室内空气骤冷,好像有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在爬行,它,浑身冰凉而腥臭,鳞片凛凛闪着光,仿佛淬了毒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她握着书卷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但她仍在竭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一番试探下来,她愈发的摸不准卫殊这个人,他没有固定的逆鳞,也没有一层不变的底线,是怒是喜全看他的意愿。 同时她也知道,卫殊接近她另有目的,所以只要她不过分,只在边缘蹦跶,卫殊不会要了她的命。 ;小狐狸,你总是这样心直口快么?卫殊敛住杀意,忽而笑着问道。 虞清欢暗自舒了口气,道:;不会,有时候,我也懂得照顾别人的心情,只是看你这么强大,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想来不会介意我的直言不讳。 好话谁都爱听,不管是浅显易懂的拍马屁,还是迂回曲折的夸奖,只要用得好,用得恰当,竖毛的狮子都能变成猫。 卫殊面色终于和缓下来,那室内压顶的寒意,也终于散去,虞清欢有种劫后余生感觉,不由得在心底哀嚎一声。 再这么下去,她非得疯了不可,必须找个人搞定这个男人才行,但是,谁可以? 虞清欢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选,便是长孙焘,她觉得除了长孙焘,无人可以制住这只放野了的狮子。 只是,把这个人引到长孙焘身边,当真可以么? ;小狐狸,你的确有几分小聪明,但是,不要轻易拿出来耍。要是惹毛了我,谁能救你,那些躲在暗处藏头露尾的草包么?卫殊冷冷地说了几句,然后便不再说话。 虞清欢启齿:;我若指望他们,就不会让他们藏着不现身,而是在从你找来的第一刻开始,便让他们合力剿杀你! 卫殊冷笑:;那你指望谁? ;指望你啊!虞清欢不假思索地道,;指望你是条好汉,不杀女人妇孺。 卫殊沉默,虞清欢放下书卷,起身去了隔壁,她知道瞒不过卫殊,所以决定不再隐瞒,既然她的一切都被他获悉,她又何必费尽心机去掩饰? ;公子,那人……那人是谁?瑶娘迎上来,急急道。 ;不认识。虞清欢淡淡应了一句,走到榻边察看顾怀珺的身体状况,;恢复不错,但最近不宜动。 瑶娘点点头,虞清欢又问:;那人和追杀你们的,可有相似之处? 瑶娘摇摇头:;没有。 虞清欢不是很肯定,卫殊是不是冲着瑶娘他们来的,但如果他想动手,正如他所说,那些暗卫都挡不住他。 到底,能不能留下瑶娘他们,把卫殊引去长孙焘那边?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瑶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清欢道:;我不放心他,我想去找他。瑶娘,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么? 这里的;他,指的当然是长孙焘,虞清欢说出这话的时候,牙根不由得有些发酸。 瑶娘眸色转浓,半响,才道:;我能理解,公子且去吧!我和怀珺,会照顾好自己。 虞清欢取出纸笔,写了几贴药方,递到瑶娘手中:;你放心,我既把你们留下,便不会让你们有事,我已让阿六调动人手,他们都会保护你们。 说完,虞清欢转身举步欲走,被瑶娘一把拉住:;公子,且慢。 虞清欢回眸的刹那,瑶娘将一手绢包裹着的东西,递到虞清欢手中,微微笑道:;这是我为公子绣的平安符,妾身是南方人,南方拜神、信佛,十分虔诚,我离开至亲的时候,带走的唯一念想,便是这样的一枚平安符,每次只要想家,我都会拿出来看一看,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了亲人的庇佑一般,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虞清欢捏紧手绢,道了句:;多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说完,虞清欢离开了,在走出房门的刹那,她将手绢里包着的东西抖进袖子的夹层里,然后将手绢妥帖地放进荷包中。 卫殊在她房里,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抬眼望着天边。 那里,一轮新月升起,倾泻微弱清晖。 顾怀珺的声音,发誓般响起:;嫂嫂,我会照顾你和孩子,让你们活得恣意潇洒,不受奔波劳碌之苦,到时候,你还是有人疼有人宠的小姑娘,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喜欢胭脂首饰就去买,你若生个男孩,我教他读书习字,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若生个女孩,我请先生教她琴棋书画,把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她若不愿意,刁蛮任性些也没关系,反正有我罩着,没人可以欺负到她头上。 这些话虞清欢听在耳里,只觉得少年冲动而狂妄,一时热血上头便胡乱许诺。等到他长大成人,只会觉得当年很傻很天真。 虞清欢以为,瑶娘会不以为然,会把顾怀珺的话当成戏言,毕竟他们现在还靠人护着,顾怀珺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紧接着,虞清欢发现自己错了,只听瑶娘的声音,像这夜里的和风一般轻柔:;你是顾家的砥柱,也是顾家的脊梁,更是顾家的气节,嫂嫂相信你,会以男子汉大丈夫的角色,为嫂嫂撑起一片天,嫂嫂等着你长大,为嫂嫂和孩子遮风避雨,就算你找到了心爱的姑娘,儿女成群,我们也依然是最亲密的一家人。 听到这里,虞清欢不由得摇头轻笑,怕是这顾怀珺对瑶娘生出了什么心思,瑶娘才会以这种委婉而又体面的方式表明态度。 顾怀珺没有急着说话,最后缓缓道了一句:;我是顾家的男人,而你是顾家的女人,照顾你一辈子,是我应尽的责任! 虞清欢谈了口气,也是,像瑶娘这样美丽,坚强,如水一般的女子谁不喜欢,就算是英明优秀如顾含璋,也被她这汪水感化,跨过山跨过水,从遥远的南方把她娶回家。 瑶娘终是没有多说什么,最后安抚般说了一句:;阿珺,嫂嫂信你! ;小狐狸,原来你那么多恶趣味里,卫殊拉门走了出来,;还有偷听别人说悄悄话这一条? 第70章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虞清欢将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回过眸轻笑一声:;很美,不是么? 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如果得到来自亲人的关爱是富有的,足够的,那么他可能会长成一个漂亮的,乐观开朗的人,若是亲人的爱溢出了,最多娇纵出一个蛮恨霸道的性子,断断不会像卫殊这样,阴沉,狠厉,喜怒无常。 她不知道卫殊经历了什么,但绝非好事。 就像,长孙焘,表面多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骨子里却淡漠得很。 但至少,长孙焘是有原则,有道德底线的。 ;是很美。卫殊难得没有没有反驳虞清欢的话,;我以前,也曾经拥有过。 虞清欢没有再和他谈下去的兴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卫殊想要跟进来,却被虞清欢;砰的关上了房门挡在外面,险些撞上了鼻头。 接着,客栈那两扇朴素的房门,就这样被卫殊踹成几瓣,粉碎在地上。 ;小狐狸,你不乖哦。卫殊噙着嗜血的笑意,看着正在打包收拾的虞清欢。 他怒了,而且是很恼怒,他用破坏的方式,向虞清欢宣告他的恼怒。 但偏偏,虞清欢半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地整理着,衣物、药罐,各种东西全被她塞进包袱里,包括瑶娘给她的那张手绢。 里面的东西,早已被她替换,但,她根本找不到机会看。 虽然她很想知道顾含璋留下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然而,她不敢看,也不能看。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防备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卫殊见虞清欢没有反应,又一脚踹坏了凳子,动静弄得很大,不过,潜伏在附近的暗卫,因为得了虞清欢的吩咐,都没有现身。 ;你几岁了?虞清欢看着满地的狼藉,心里打鼓,面上却波澜不惊,;还要我哄? ;阿六!虞清欢白了卫殊一眼,便不再打搭理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阿六走了进来,他握紧腰上的佩刀,半刻都不曾放开,走到虞清欢面前,他躬身行礼,但仍然,戒备并警惕着一旁兀自动怒的卫殊。 ;公子有何吩咐? 虞清欢道:;给这位大爷开间房,再订几套家具,供他泄愤。 ;不许去。卫殊话音刚落,一把薄如蝉翼的剑,已经抵在阿六的颈上,瞬间划出一条深痕,汩汩的血流了出来,而阿六,尚且没有机会拔剑。 ;杀了他,你也活不了!与此同时,一根银针,也抵在了卫殊的耳后。 卫殊片刻都没有迟疑,果断把剑移开,露出一个兴味索然的表情。 虞清欢也将针从他耳后移开,放回手腕的镯子内。 阿六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虞清欢坐下,扔了张手帕给他止血,随口道:;既然卫大老爷不喜欢,那就别浪费银子了。我明天启程去见你主子,有些事吩咐你去办。 阿六急道:;公子,你不带上属下? 虞清欢道:;你留在这里,卫大老爷欠我份恩情,相信他不会让我伤到一根头发。 看向卫殊,虞清欢问:;我说得对吗?卫大老爷? 卫殊慢条斯理地把剑收进剑鞘,笑吟吟地道:;小狐狸,我们这种关系,就别叫得那么生分,你可以叫我殊哥哥,也可以叫我卫大哥,二者随你高兴。 虞清欢收回目光,无视他的存在,掏出一张银票,向阿六递过去,道:;天门山附近的一千多亩地,如今已是我的产业,我离开后,你去找些农夫去开荒,全都种上荞麦,然后你看着留下一些人打理,务必替我看好了。 阿六很震惊,也很疑惑:;公子,荞麦才值几个钱? ;现在不值钱,以后就不一定了,虞清欢道,;你且照办即可,阿六,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阿六自然知道虞清欢指的是什么,郑重地答道:;属下遵命! ;下去吧!虞清欢收好荷包,随口吩咐一句。 待阿六走后,卫殊又大刀阔斧地坐回了榻上,噙着狠厉邪肆的笑意:;你果真是个小狐狸!依你那点花架子,方才根本不可能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除非,你时刻准备着。怎么,想让你那狗腿子阿六知道我武功的深浅?只怕你要失望了,因为我的武功,可是深不可测的哟。 没错,虞清欢的确存了将卫殊的武功暴露给阿六看的心思,虽然不知道目的是否已经达到,但被卫殊看出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虞清欢垂下的眸子颤了颤,不动声色地道:;你想多了。 卫殊靠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拍打着膝盖:;陆员外低价将这片地卖给你,你也敢用? 谈到这些地,直觉告诉虞清欢,陆员外可不是因为她救下小公子,才把那片地便宜给她,想来是因为她亮出了谢韫的身份,导致陆员外觉得,如果不顺水推舟卖她个人情,成全这桩生意,恐怕她会仗势欺人,一旦闹出事,陆家想隐藏也就暴露出来了,所以才用这招息事宁人。 ;管它之前怎么样,如今地契握在我手里,我有什么不敢用的。虞清欢随口搭了一句,而后问道,;你准备睡觉的时候也报恩? 卫殊忽然翻身而起,目光攫住虞清欢,一字一句,发誓般道:;小狐狸,我对你一见倾心,所以片刻都不想和你分开。 若虞清欢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被这样一个危险而致命的男人如此大胆地表明心迹,她必然心旌大动,但她活了两辈子,这两辈子足以让她明白……深爱,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就是那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知从何开口,不知如何表达的心情。 经常诉诸于口的,都不是真正的爱。 ;你随意。虞清欢将包袱往床枕头边一放,合衣躺了下去,徐徐闭上了眼睛。 她很疲惫,可是没有半点睡意,索性在脑海回忆瘟疫、顾家的事,以及卫殊的出现的每一个细节,想要找到这几者之间的联系,但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半点头绪。 如果能看一下顾含璋留下的东西就好了,虞清欢竭力克制自己将手伸进存放那东西的地方的冲动,深深吐了一口气。 ;睡不着?身后,传来卫殊的声音,虞清欢悚然一惊,只感觉一阵电流从脊梁骨窜起,浑身如坠冰窟。 ;可是要我陪你?卫殊又道。 虞清欢闭眼装睡,不准备搭理他,然而,那种被盯住的感觉,依旧清晰得可怕。 第71章见到你,真好! ;对自己说谎,对别人说谎,每天都活在谎言之中,你不累么?良久,虞清欢终于忍无可忍,平静地道。 身后久久没有回应,最后,传来卫殊躺倒在榻上的声音。虞清欢终于,缓缓阖上了双眼,在不安惶恐之中,敞着破破烂烂的门,一觉睡到翌日辰时,被客栈的鸡鸣唤醒。 整装待发,虞清欢认真叮嘱了阿六几遍,下楼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些干粮,打马直接往平城的方向而去。 而卫殊,狗皮膏药似的,一步不落地跟着她。 她甚至不知道长孙焘在哪,也从未问过阿六,她就这样凭着前世的记忆,赶往前世疫情最严重的平城。 几日过去了,人疲马乏的二人,勒马站在一座巍峨的城墙面前。 平城,到了。 ;小狐狸,你确定没有走错?卫殊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望着眼前的城,漫不经心地道。 虽然一路形影不离好些日子,但虞清欢仍然不适应和这个男人相处,他就像一块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冰,散发出的寒意永远排挤、压迫接触他的人。 但他除了难以接近外,似乎也不是很坏…… 虞清欢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她连忙自嘲地摇了摇头,责怪自己猪油蒙了心,竟然在卫殊的寻找他的优点,以此来说服自己卫殊为人其实不错。 这就是人的贱性,也是人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导致我们在生活中,常常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你一直是个好人,某天不小心做了一件坏事,别人就会说,原来这人不咋地,平时挺会装的。如果你一直是个坏人,某天做了件好事,大家会说,其实这人挺好的,以前没看出来。 她现在就是那贱兮兮的后者。 ;没错。虞清欢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因为当她看清眼前的城时,整个人已怔在了当场。 是这里,竟是这里。 那日的梦中的白雾散开,现出的便是这平城的一角。原来,她从未踏足过的平城,竟先一步入了她的梦。 ;外祖父,这是天意,还是冥冥中有你指引……虞清欢喃喃自语。 长空万里,风过无痕。 天气燥热异常,火辣辣的太阳打下来,大地仿佛被蒸熟了一般,所有的树木都无精打采的站着。 卫殊擦了擦额上的汗,拧眉道:;小狐狸,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到底要不要进城! ;你想好了么?虞清欢望着守卫森严的城门,挑起唇角问道,;若是进去,出来就难了。卫殊,我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奉劝你,别拿生命开玩笑,人命,实在太脆弱了。 卫殊眸光一闪,凑到虞清欢耳边问道:;小狐狸,你担心我? ;你是担心自己这张臭脸吓到别人,所以才故意嬉皮笑脸的么?虞清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闭上嘴巴,不怒而威的感觉顺眼一些。 ;啪!卫殊的鞭子,猛地抽在了虞清欢坐骑的臀上。 枣红色的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往城门口冲去。 前面,正是高耸的城墙,一旦撞上,必定粉身碎骨。 虞清欢不假思索,抽出匕首刺在马脖子上,马儿往前猛冲几步,忽然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呼吸。 而虞清欢,被马甩下来,就地打了几个滚,堪堪稳住身形。 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浑身也是多处擦伤,火辣辣的疼。 这一幕,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守城士兵围了过来,纷纷对虞清欢亮出长戟,仿佛只要她一轻举妄动,那戟便能将她捅成刺猬。 ;祸从口出,今日哥哥就让你长一长教训。卫殊打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虞清欢眉头微锁,一路上,卫殊对她都格外忍让,怎么方才突然害她如此? 难道,卫殊知道长孙焘在这,所以想试探她在长孙焘心底的位置?若是长孙焘在乎她,必定会因此动怒。 但是,他试探这个有什么用呢? 卫殊的行为,当真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虞清欢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心疼地看了一眼倒地气绝的马,狠狠地瞪了一眼卫殊,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什么人?这是在干什么!守城的门官用戟指着虞清欢,咄咄逼人地问道。 ;谢韫。虞清欢整了整衣襟。脸不红气不喘地搬出谢韫的名号,然后指着卫殊,淡淡道,;至于他,不重要。 守城门官上下打量了虞清欢一眼,最后,恭敬地向虞清欢拱手:;谢大人,王爷吩咐,平城只许进不许出,不知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虞清欢扇子;唰的一开,露出破破烂烂的扇面:;王爷在哪? 门官立即道:;王爷在城里,如今在衙门里落脚。 ;让几个兄弟把这匹马处理一下,别浪费了。虞清欢又抖了抖衣裳,;带我进去。 卫殊跳下马,跟在虞清欢的身后,在踏进城门的刹那,忽然开口:;小狐狸,这些城防守卫怎么如此好骗?难道,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谢韫? 虞清欢知道,门官这个态度,并非是因为谢韫的名头,也不是因为她把谢韫扮得极像,想来是长孙焘先一步接到了阿六的消息,知道她要来,所以提早吩咐了门官。 长孙焘本不打算让她趟这趟浑水,所以用瑶娘和顾怀珺绊住她,如果不是卫殊横插一脚,恐怕她想要来到这里,要费些精力和时间。 听了卫殊的话,虞清欢倏然回眸:;难道你见过? 卫殊闭上嘴不再说话,将手中的鞭子甩来甩去,一派观光游玩的模样。 虞清欢默默地走着,那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真实无比地显现在眼前。 她甚至觉得,下一刹那空无一人的街道处,可能会涌出无穷无尽的血河。 ;虞清欢!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像极了梦中的声音。 虞清欢抬眸,那声音的主人,正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群人,而他,朴素简单的墨蓝色布衣难掩风骨,眉宇间染了些许风霜,些许疲惫。 ;王爷!虞清欢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长孙焘,仿佛慢一点,就逃不开卫殊的魔掌。 这些日子强装出来的无畏,全然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扑进怀里,紧紧抱住,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哽住了,最后,化作一句:;见到你,真好! 第72章见过灾难,方知地狱 这个拥抱,全然不狎于任何情爱,单纯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强大,只有紧紧抱住,才有一线生机。 在她扑过来的刹那,长孙焘有一瞬间的僵怔,最后,他拍了拍虞清欢的头,算是安抚。 ;王妃,该放开了。长孙焘凑到她的耳边,伸手轻笑道,;就算做给别人看,也不用这么真实。 是的,这个拥抱本该是做给卫殊看的,这是最初的目的,不是么?但她方才,竟然忘了这个初衷,鬼使神差而又贪婪地吸食着他给予的安心。 被长孙焘点了两句,虞清欢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她反复告诉自己,她和已经在心底和长孙焘分明了泾渭线,她绝不能忘了,长孙焘于她是怎样的存在,她也不该忘了,她和长孙焘之间,除了利益关系,其他什么都没有,也不该有。 想到这里,虞清欢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在松开长孙焘的刹那,虞清欢趁机低声道:;这个人很危险!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苍梧不悦地道:;这是淇王妃! 众人尴尬地低下头,没有言语,原来,他们误会了。 长孙焘将虞清欢拉到一旁,抬眸看向一旁的卫殊,接着,缓步走过去,众人都看不懂他的举动,直到…… 直到他一拳将卫殊打倒在地,;哇的吐了一口血。 ;这是替王妃打的!你该庆幸方才她懂得杀马保命,否则,你必死无葬身之地。长孙焘负手,冷冷地看向卫殊,语气森森彻骨的寒。 这是虞清欢第一次看到长孙焘出手,长孙焘和卫殊的对抗,她想过无数场景,无数种可能,但她从来没有想到,长孙焘的身手这么好,好到,只要长孙焘念头一动,就算是能让几十个暗卫毫无反抗之力,让她战战兢兢疲于应付的男人,轻而易举就被解决。 对于这个认知,虞清欢内心的震动,久久都没有歇止……长孙焘两次掐住她的要害,她却两次活了下来,是不是意味着,长孙焘对她,从来没有动过杀心? ;淇王!这个见面礼大了些。卫殊挣扎着起身,大拇指擦干嘴角的血迹,身形晃了晃,却仍笑得放肆而又张狂,;你这心胸,比起小狐狸狭隘不少,想这些日子以来,我对小狐狸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哪怕到了晚上,也依旧…… ;哼!长孙焘没有动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以表示他的轻蔑与鄙薄,;枉为男人,无耻! ;淇王,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次瘟疫的起因?卫殊捂着胸口,邪肆一笑。 虞清欢凝眸看向卫殊,直觉告诉她,卫殊的出现并非偶然,就算没有她,卫殊的目的也应该是长孙焘。但如果卫殊真的知道疫情的起因,那前世的时候,淇州怎么死了这么多的人? 这个卫殊,到底想做什么? ;淇王,他瞎扯!虞清欢走到长孙焘旁边,;这个人的话,不可信! ;小狐狸,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卫殊指着虞清欢,虽然像是在开玩笑,但他表现出来的感觉,却仿佛在威胁,;我们近日以来同行,通吃,同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当真令我伤心。 说完,他看向长孙焘,见长孙焘并没有半点反应,耸了耸肩:;没想到我千里迢迢赶来送消息,竟然无一人信我,罢了,这桩闲事,老子不管了! ;来人。在卫殊转身离去的时候,长孙焘吩咐,;抓住此人,带回县衙,严加看管。 照此前的情况来看,淇州的瘟疫还没有大规模爆发,消息也没有传出去,卫殊怎会得知消息?所以长孙焘的举动,虞清欢完全能理解,但却给了她一种被卫殊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就好比,卫殊是故意被抓的。 几个人围了过来,卫殊到底没有反抗,心甘情愿地被押住双手,待走到虞清欢身边时,幽幽道:;小狐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虞清欢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挪到长孙焘身后,就这样,长孙焘将她完全挡住。 ;总觉得被他耍了。卫殊被带走后,虞清欢说了一句。 ;你从哪招来的人?长孙焘随口一问。 虞清欢道:;黎阳县,这人自称是占山为王的好汉,但阿六在他面前,连反抗的机会没有,江湖上有这号人物么? 长孙焘眉头微锁,道:;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就不知是否是同一人。 想到近日以来的胆战心惊,虞清欢咬牙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不能直接杀了了事? ;杀他没那么容易。长孙焘伸手招来苍梧,;送王妃回县衙。 ;我不去。虞清欢一想到卫殊就被关在县衙里,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迅速抓住长孙焘的手臂,把头摇成拨浪鼓,;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说完,虞清欢整个人挂在长孙焘的身上,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举动纯粹只是为了避开卫殊,顺道制造博得长孙焘信任的机会。 绝不会是,对长孙焘有什么绮思。 长孙焘神色自若地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跟着也行,别碍事,本王没工夫看着你。 ;嗯!虞清欢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拖着疲惫而疼痛的身躯,跟着长孙焘去了城南。 见过灾难,方知地狱。 原来,平城根本不像表面上那般宁静祥和,患病的人,几乎集中在城南的居民区。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整个世界仿佛凝滞了一般,但仍然有阵阵恶臭,被太阳蒸腾而起,清晰地钻进鼻腔。 ;患病的有多少人?虞清欢看着随处躺倒的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就那样躺着,台阶上,屋檐下,大树底,挪动分毫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他们的身躯溃烂流脓,他们的神情呆滞而绝望,就连痛苦的喊叫都做不到,仿佛被死神扼住咽喉,死亡的恐惧笼罩心头,偏偏连临死前的哀嚎都发不出。 第73章他看起来,有些顺眼 满心凄惶,悲哭断肠。 未患病的人们,紧紧闭着门窗,恐惧又痛心地望着,那些他们无力挽救,只能绝望等死的亲人。 而等待死亡的那群人中间,同样有蛇鼠虫蚁,家畜走兽。 ;一万余人。长孙焘神情冷峻得可怕,仿似早已麻木,又像竭力克制,;从第一个患病者被发现,短短一个月零八天,便扩散到一万余人。而活活受尽折磨而死的,就有一千人余人。 虞清欢指着歪躺在地的几只老鼠:;果然是那种能在人畜之间传播的奇毒吗? ;如果你所言非虚,那想来是的。长孙焘的声音里,透出无尽的疲惫,;当年你外祖父所遇到的情况,你能细说么? 虞清欢想了想,道:;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外祖父当年是因为这种毒而丧命,还是因为试药丧命。只记得有一日,他从山上采药回来,就变得很奇怪。他时而失魂落魄,时而疯疯癫癫,娘亲问他缘由,他一会儿说自己无能,一会儿说自己杀了人,最后,他才把这种毒的存在告诉我和娘亲,但还来不及交代更多,便死在了药房里。而去世前,他身上也有些许溃烂。 ;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和娘亲没有被传染,但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外祖父自那日采药回来后,便再也没有近距离和我们接触,他曾吩咐娘亲一旦他遇到意外,便就地将他焚烧,最后我们葬下的,也是外祖父和他整个药房的灰。 长孙焘远眺满目苍凉:;你的意思是,只要不触碰到,便不会被传染,而火,可以让这该死的毒消失,对吗? 虞清欢诧然抬眸:;你想? ;百姓!于千里江山而言,微小如一粒粒尘埃,他们是铸就帝王业的砖石,也是上位着手中的棋子,于有些人来说,千千万万条人命根本算不得什么!长孙焘坚定地道,;但,在本王这里,任何一个子民都很珍贵!本王绝不会,放弃任何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掷地有声,灼灼如火的太阳照下来,晒得他大汗淋漓,却让他多了几分认真的感觉。 虞清欢将自己藏在他影子的阴影里,有那么一刻让她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有长孙焘这种高个子的人顶着,一想到这里,她就莫名安心。 这时候,虞清欢甚至有些理解外祖父的举动,在英雄的眼里,果然付出比索取更能让他们感到幸福。 她不是英雄,但是,她不会让英雄白白牺牲,这世界上,总要有人记住英雄,成全英雄。 ;淇王,我陪你。最后,虞清欢说了一句。 牧野吹来的风很轻,把她低低呢喃般的声音吹散,却有一缕,随着和畅的惠风,吹进了长孙焘心里。 ;之前不确定传染途径,不敢将他们挪动位置,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他们一口果腹之食,以及一碗镇痛的药。长孙焘表现得仿佛没有听到虞清欢方才的话,;现下,也该把他们好生安置一下。 长孙焘招了招手,苍梧即刻走过来,恭敬地站在他的旁边:;主子,请吩咐。 ;立即把凉城所有的火浣布调过来,征集裁缝连夜赶工,制成成年男人穿的衣裳和手套。长孙焘道,;一尺都不许剩。 苍梧大惊:;那是西戎进贡的贡品,价值千金,怎能轻易动用? 长孙焘负手:;好东西,只有用到实处,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本王心意已决,给你三日时间,务必办好。 苍梧拱手,躬身退了下去。 虞清欢拧眉:;你想让人穿着火浣布制成的衣裳手套来处理这些患病的百姓?我并不确定我外祖父当年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判断错误,又该如何? ;我信你。长孙焘表情淡漠,声音淡漠,但这一次,却没有疏离,;判断对了,能挽留一个是一个,判断错了,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如果找不到解药,这些人命,本王一个都救不回!既然如此,但凡有一线希望,本王都不能放弃,这是他们可以活命的唯一机会,也是本王能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唯一机会。 听了这话,虞清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长孙焘如此;信任她,把千万条人命压在她身上,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同时,像长孙焘这样的人,都把她当作救命稻草,这事态,该是严重到什么程度? 作为淇王妃,她眼中看到的只有人命,作为大夫,她眼中看到的只有生命,但作为淇州的王,长孙焘眼中看到的是繁荣,是兴盛,是长远,是未来,更是希望。 这时,县衙的官兵已经准备好米粥和汤药,装在一个个大大的坛子里,用独轮车推过来。 老远就闻到米香味,但那些在绝望边缘挣扎的人,却连掀开眼皮的欲望都没有。 ;饿……娘亲我饿…… ;肚子饿了…… ;给我吃的,我要吃的…… ;…… 屋子里,健康的人群中渐渐响起微弱的哭声,再接着,有人扑通倒下,然后被屋里的亲人,手足,朋友,妻子,丈夫用木块撬起,往门外推出来。 而那孱弱幼小的孩童,则被一脚踹出来,身上的病痛还没带走他们的生命,却被这一踹伤得丢掉半条性命。 他们的母亲哭喊着,嘶吼着,从门缝里伸出手,因为触摸不到孩子的心痛而大哭。里头活着的人,亦不知什么时候会成为下一个,绝望而又恐惧。 满心凄惶,悲哭断肠。 虞清欢从未见过,比这更绝望,更锥心的场景。失去外祖父,她觉得天塌了,再后来发现自己从未拥有秦臻,她觉得世界倒了,但在这赤果果的人性和一个个悲剧面前,她所有的经历,不过是场过家家酒的微不足道。 虞清欢的心,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但她告诉自己,众生皆苦,这只是一部分人所遭遇的苦难的一部分,在没有能力给予他们切实的帮助时,同情,怜悯,都是最没用的情绪。 解药,才是最需要,也是最该有的东西。 ;慢点喝。长孙焘接过衙役舀来的一碗米粥,递到一个刚刚发病的孩童面前,然后又接过另一碗,递到另一个病患的面前。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从未露出过嫌恶,耐心而自然,仿佛已经轻车熟路。 虞清欢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想起京中那个高高在上却又孤单的淇王,忽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些许……顺眼? 第74章要本王扛你? ;淇王!虞清欢猛地伸出手去拽长孙焘,与此同时,一个浑身腐烂的男人扑向长孙焘方才站立的位置。 ;小心……点字还未落下,长孙焘徒然揽住她的腰,单手抱起她旋了一圈,接着,又连续躲闪几次,总算避开另外几个病患的触碰。 ;多谢!虞清欢连忙从长孙焘的怀里跳出来,整了整衣裳,仰头冲她甜甜一笑,细碎的阳光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熠熠生光,那张小脸,就像一颗落入凡间的小太阳。 ;莽撞!长孙焘瞥了她一眼,转身过去继续给躺在地上的病患发放米粥。 虞清欢伸手去接衙役盛好粥的碗,却听得长孙焘嫌弃地道:;身手不够敏捷,又蠢得像猪一样,那就站到一旁看着,省得到时候给别人添麻烦! 虞清欢耸耸肩退到一旁,摸了摸腰上,那里,长孙焘刚才勒得很用力,此时仍有微微疼痛的感觉。 原来,她不用特地找寻,长孙焘身上的优点也不少。 虞清欢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在树下乘凉,看着长孙焘前前后后地忙碌着,他带着几十个个衙役,将粥药一碗碗地递到病患和被关在宅子里的百姓手中,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一切处置妥当。 ;虞清欢,别装死了,长孙焘俯身,拍了拍虞清欢的肩膀。 虞清欢睁开双眼,睡眼惺忪地抬眸看着他:;完事了? ;回去了。长孙焘转身,领着众人一同离去。 虞清欢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尘,小跑着追上长孙焘:;接下来怎么办? 长孙焘道:;平城已封锁,许进不许出,等苍梧回来,便可以着手安顿患病的百姓,把他们迁置干净的空屋子,再给他们食药上的照料,那些居住在城南,但没有患病的无辜百姓,也该妥善安置,至少要让他们和病患分开,总不能一直这样挤在一起。苍何已经去征集大夫,不日就会带着药草和大夫赶至凉城。 长孙焘鲜少这样认真地和她说这么多话,虞清欢不确定长孙焘是不是憋得太久,想要找人说心事,但这种相处方式,显然让她更自在。 察觉到虞清欢的沉默,长孙焘侧过头,看着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家伙:;你有更好的建议? 虞清欢连忙摇头,道:;没,我只是在想,这瘟疫,仅仅只在淇州发生吗?别的地方,有没有呢? 长孙焘所做的其它事情,未必能奏效,但至少将患病的人与外界封锁隔离,这一措施完全是正确的。 但前世,为什么这可恶的奇毒,肆虐了整个淇州,带走那么多条人命?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们尚未发现的关键。 长孙焘答道:;这场瘟疫,最先在平城爆发,其余的地方,本王已经命人去查探,希望这是最初的开始,也是最后的结束。 虞清欢又问道:;若是控制不住,你待如何? 长孙焘不假思索地道:;因为有这些淇州的百姓,本王才是这大秦的淇王,若是没有他们,本王只是皇室的淇王,无论如何,都必须控制住! 虞清欢道:;消失了几年的毒,忽然出现,并且害死这么多的人,而邢御医却在这场瘟疫爆发不久,便有了似乎能治疗它的药物,这背后,仿佛有人安排好了一切,淇王,若是不找出瘟疫爆发的原因,这瘟疫,便难以从源头上切断。 虞清欢倒想问他邢御医是谁的人,但他们尚且交浅,委实不方便言深。 长孙焘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到天边那痕如黛的远山上,负在身后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他没有咆哮嘶吼,也没有气急败坏,仅仅一个动作,虞清欢都能感受到他胸中的滔天骇浪。 虞清欢拧眉,莫非,邢御医拥有祖父说过的那种药并非巧合?这疫情的发生,和当今的圣上有关系?否则,长孙焘又怎会露出这样一副被至亲背叛的模样。 见长孙焘没有说话,虞清欢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虞清欢的心事,仿佛也被夕照拉长,拉远。 ;那个,如果卫殊的身份不曾造价,此前你听说他这号人么?虞清欢上前一步,跟在长孙焘身边,忽然问了一句。 长孙焘半响沉默,负在身后的手,渐渐松开,最后他道:;江湖上有他的许多传闻。 既然长孙焘都注意到这号人,那说明,这卫殊的确不是什么善茬,虽然长孙焘就在身边,但想起卫殊的时候,虞清欢仍然会情不自禁地觉得瘆得慌。 陷入沉思,使得虞清欢无法察觉到面前的情况,她竟然,朝着一棵大树撞去都不自知。 ;咝……在虞清欢撞上大树的同时,长孙焘伸手护住他的脑袋,那树皮粗砺非常,虞清欢这一撞,使得他发出了声轻呼,最后,他把虞清欢推到一旁,收回那只伸出去的手,讥诮道,;说你蠢,还真没有冤枉你! 虞清欢一臊,拔高声音反唇相讥:;分明是你挤我!这么宽的一条路,你非得走我这边做什么? 长孙焘闻言,加快步伐的速度。 虞清欢紧追几步,还是落后了一大截,最后她索性不追了,冲着长孙焘的背影,喊了一句:;我脚疼! ;要本王扛你?长孙焘回眸说了一句。 虞清欢左顾右盼,发现很多围观者,最后,她急忙摆手:;不用,我自己走。 长孙焘收回目光,干脆利落地走了。 虞清欢弯腰捂着膝盖,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从马上摔下来,浑身多处擦伤,膝盖尤为严重,每走一步都锥心的疼。 只是她习惯自己的伤自己扛,小时候为了不让娘亲担心,每次受伤她也不哭不闹,长大后没人在意她痛不痛,她也没有喊出来的心思。 方才心血来潮喊了一声,可依旧没有人在意。 思及此处,虞清欢笑了笑,直起身若无其事地向县衙走去。 余晖薄碎,倾洒在这古旧的城上,昏黄,朦胧。 ;虞清欢,你是蜗牛么?县衙门口,长孙焘负手而立,墨蓝色的衣衫被风卷起,他的面庞寒凉如玉,见虞清欢慢吞吞地走过来,开口揶揄了一句,转身时,又淡若清风般道,;跟上。 第75章孤单又灿烂的他 虞清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来到平城衙门的后院,那是一间清雅的院子,看得出来有精心打理过。 ;进来。长孙焘掀开眼皮看向虞清欢,见虞清欢没有立即行动,又命令似的道,;快点!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虞清欢依言进去,换做她以往的性格,她此时更想转身就走,但是瑶娘交给她的东西,她必须要拿给长孙焘看,所以她跟在长孙焘身后,跨步进了房间。 和暮梧居如出一辙的风格,依旧整洁而精致,除了案桌上堆的东西比较多,其余的地方,一丝不苟。 ;坐下。长孙焘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个木盒,走到虞清欢的身边,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哈?长孙焘的话太少,虞清欢一时接收不到他想要表达的信息。 长孙焘索性伸出手,按住虞清欢的脑袋,迫使她坐了下来。接着,长孙焘反手拖来一把椅子,也跟着坐到了虞清欢身边,最后,把她的脚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 ;你干嘛?虞清欢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问道。 长孙焘没有回答,先是脱了她的鞋,接着脱下她的袜子,最后,撩起她的衣摆,露出那皮开肉绽的伤口……外皮完全被搓烂了,血肉凝成模糊的一块,触目惊心。 打开木盒,长孙焘从里面取出烈酒、纱布和金疮药,帮虞清欢小心而仔细地清理着她膝盖的伤口。 整个过程,他十分专注,认真得像一个尽心尽责的大夫。 虞清欢一抬眼,便能看到他凝神看着自己的伤口,长长的睫和褐色的眸子,时而动了动。 伤口,撕裂般的伤口,在烈酒的作用下痛得撕心裂肺,虞清欢的心头,却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凶恶,野蛮,泼辣,暴躁,粗鲁,这些都是温柔的反义词,此时在长孙焘身上完全没有看到,是不是意味着,长孙焘也是温柔的? ;淇王,你是不是看上我了?虞清欢鬼使神差,噙着笑意问了这么一句。 长孙焘抬眸,和上药那样,专注而认真地道:;并没有。 虞清欢追问:;你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下么? ;理所当然的事情,长孙焘复又低下头,;没什么好犹豫的。 ;既然你看不上我,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别人,不如放我离开?虞清欢撇撇嘴,;放心,我必定会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我都给想好了,猝死、病逝、舍身取义、为国捐躯、光荣牺牲,你觉得哪个好? ;哪个都不好,长孙焘将纱布勒紧,;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你给本王戴绿帽子之前,一刀捅死,如此,你的身心都得以解脱,灵魂更是自由! ;呵呵……虞清欢忙道,;我开玩笑的。 长孙焘头也不抬:;正好,本王也是。 虞清欢笑而不语,看他利落的袍子淌在地上,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矛盾却又和谐的人,披上月华的时候,圣洁而灿烂,隐在暗夜的时候,魅惑而寂寥。 还真是一个让人看不懂的人啊!明明离得那么近,却什么都看不分明,看不透彻。 什么时候,才能抓住这男人的心,让他成为自己的大靠山呢? ;客栈那些官差,都是你安排的吧?在长孙焘抬起她另一只脚的时候,虞清欢问道。 ;是。长孙焘淡淡应道,;用得可还顺手? 虞清欢笑道:;瑶娘很快便识破了。 长孙焘又问:;那么,你失败了? 虞清欢摇头:;瑶娘已把顾含璋的遗物交给我,但由于卫殊一直在跟着我,我还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东西,你等等,我取出来给你看。 说着,虞清欢撩起袖子,伸手去摸袖子的夹层,却在下一瞬间,咬牙切齿地骂道:;卫殊这个挨千刀的乌龟王八蛋!他什么时候取走的?! 长孙焘没有多大反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人没丢就好。 虞清欢望着被小刀割出一个笑脸形状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坦白讲,她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和卫殊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但没想到,卫殊还是从她身上取走了东西。 若是,卫殊对她起了歹念,她能幸免么? 最后,虞清欢横眉竖目地道:;上完药去找他拿,他不给就阉了!剁了! 长孙焘将她的另外一只腿包扎好,把药塞进了她的手里:;其余的地方,你自力更生吧! 虞清欢收好药瓶,和长孙焘去了县衙大牢,卫殊正被绑在架子上,虽然受了内伤,处境也不好,但他仍然是那副阴森森的模样,见虞清欢和长孙焘联袂而来,登时噙着戏谑的笑意:;小狐狸,你是不是想我了?这么快就来看我。 卫殊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就在苍梧说她是淇王妃时,卫殊并未觉得意外。 那么,她究竟是偶然撞上卫殊,还是卫殊带着目的故意接近她? ;不回答我当你默认了,卫殊依旧在笑。 虞清欢没有搭理他,慢条斯理地从手腕的镯子上拔出几根银针,一针、一针地扎在卫殊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冲着卫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神情仿似堕了魔的仙子:;有没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她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先前苦于打不过卫殊,但现在长孙焘就在旁边,她总算可以有恃无恐地放肆一下! 卫殊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但他的神情,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痛:;小狐狸,我很记仇的,你这样对我,以后要你怎么还才好? ;恰好,我也很记仇,而且比你更记仇。虞清欢见他这副嘴脸,恨不得直接用匕首捅在他的穴道上,;东西交出来! 卫殊依然轻笑:;小狐狸,你觉得严刑逼供对我有用么? 虞清欢道:;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卫殊不以为然:;若是我不想说,天下没有人能让我开口。 虞清欢道:;这样的话,每年清明我会去你埋骨之处放鞭炮的。 ;其实还给你也未尝不可。卫殊勾唇,;但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76章他似乎,没有任何死穴 虞清欢抱着手:;不答应,别想了。 卫殊放慢语速,故意卖关子:;唉~顾大人留下的东西,好像是一味药来着,就是不知这一味药,是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虞清欢双目骤然凝聚,她攫住卫殊,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卫殊耸耸肩:;不多,但应该不会比你少。 ;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长,这么说来,那你更该死了!虞清欢认真想了想,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卫殊看向虞清欢:;小狐狸,你动动眉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欲擒故纵这一套,对我也没有用。 说着,卫殊凑近虞清欢:;只要你让你这个假夫君把我解开,然后你再陪我一晚上,我就把东西给你,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吧?你可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只赚不赔。 ;下流!饶是虞清欢极力隐忍,也不由得怒上心头,;你这种人,活着根本就是浪费空气,死了完全是污染土地! 卫殊因为痛苦,他的唇角有丝颤抖,但神色依旧坦然自若:;我只是让你陪我一晚上,又没让你陪睡,你不必如此动怒,我若是想对你做点什么,路上一大把时间…… ;无耻!虞清欢低声咒骂一句,她自认为自己度量不小,但还是被卫殊气得破了功。 她并不是因为卫殊点出她和长孙焘的真实关系而恼羞成怒。 仅仅只是,有一种人,他就算默默不说话,也会让人觉得厌恶无比,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恶,更何况,这个令人生厌的人还阴阳怪气地说出,那么恶心的话。 ;回去吧。长孙焘忽然一把抓住虞清欢的手,牵着她就要离开。 ;淇王真是装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卫殊冲着二人的背影冷笑,;传闻你爱民如子,传闻你公正无私,传闻你德才皆备,依我看全都是屁话!否则,你怎会对顾含璋的死无动于衷?怎会放过也许能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大好机会! ;与你何干?长孙焘顿足,淡淡说了一句,抓着虞清欢的手往外走。 卫殊望着二人,露出一个神秘而嗜血的笑意。 出了牢房,虞清欢道:;卫殊提出如此要求,应了,你便是连妻子都能出卖的混账,不应,你便是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庸王。杀了脏手,留着膈应,你打算如何? 长孙焘放开虞清欢的手,道:;只要是人,都有命门,想要让卫殊吐露实情,还需要一些时间。 虞清欢挑眉:;你早知卫殊不会把东西交出来,为何还要去牢房一趟?难道,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长孙焘举步就走:;本王没有这么闲! 虞清欢抱着手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翻脸跟翻跟斗似的。 回到院子,平城知县刘廷晔早已等候在那,见长孙焘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连忙行了个礼:;王爷,情况不太好。 说完,他略微迟疑地看向虞清欢。 长孙焘走进内室,放下一直挽住的袖子:;但说无妨。 刘廷晔道:;不止是平城,平城外围的镇子,近几日开始出现类似的情形,似乎,要控制不住了。 早在瘟疫爆发的时候,顾廷烨便当机立断封了城,拖了一个月周围小镇才开始出现疫情,如此说来,不像是平城传出去的。 听到这个消息,长孙焘仅仅只是沉默,从头至尾,他的神情都没有多大变化,只有冷婺的眸子,泄露了他此时的真实情绪,最后,他问了一句:;有多严重? 刘廷晔道:;不可估量。 听到这里,虞清欢默默转身,又回到了牢房。 卫殊见到她,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意:;小狐狸,你果然想我了。 虞清欢慢慢走向卫殊,最后,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抵在卫殊的裆部,眼角眉梢已是裹上森森寒意:;告诉我,这场瘟疫的爆发,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不把人当人,不把命当命?!你若敢有一丝谎言,我必让你断子绝孙!让你饱尝老无所依、后继无人之苦! 她不是没有苦过,也不是没有可怜过,甚至想要插手淇州的的疫情,都是因为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但是,当她真正见识过什么是地狱时,想要力挽狂澜的心,已经不是因为外祖父的嘱托,而是因为,她想让自己的生命,拥有更高的价值! 至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这些挣扎求生的人,挣一个活命的机会。 卫殊笑意未变:;我若有那本事,谋朝篡位岂非更好? 虞清欢冷笑:;你若没那个本事,你怎知顾含璋的事?又怎对疫情了如指掌? 卫殊忽然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将唇凑到她的耳边,轻轻道:;小狐狸,别小看江湖。身为武林盟主,江湖之首,我的消息渠道,不会比你那假夫君少。 虞清欢强忍着不适感,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匕首抵进一分:;那么,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看上你了呗!卫殊在她耳边轻笑,低沉的嗓音很动听,却让虞清欢不寒而栗。 ;我不喜欢听废话!虞清欢倏然举起匕首,在卫殊的腿上划出一道深痕,;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卫殊;嘶地倒吸一口冷气:;顾大人是我们敬重之人,我到黎阳县,也是为了找寻顾大人的遗孀。 ;撒谎!虞清欢反手又划出一个口子,;刺杀顾夫人的乃是江湖中人,你若真在找寻她,而你的本事也像自己吹嘘的那么大,就不会让她险些丧命。我要听真话,下一刀,我可不会划偏了! ;小狐狸,你不讲道理。卫殊;幽怨地道,;纵使我能号令群雄,也并非无所不能,既然顾夫人能躲过重重追杀逃到泉原县,那我又怎能轻易找到她? 对于这个男人,虞清欢深感心力交瘁,因为他不怕死,不怕威胁,更不怕利诱。 他似乎,没有任何死穴。 第77章我们抱在一起被他看到了 ;明日一早,我要看到顾大人的遗物,否则,我必定杀了你!最后,虞清欢把绑着卫殊的绳子砍断。 谁知绳子一断,卫殊整个人向她瘫压而来。 虞清欢一个不稳,险些被他压折了腰,正要下意识地推开,便听得卫殊道:;东西就在我腰上,你自己拿吧。 ;你先起开!对自己的体重心里没个数么?虞清欢使尽全力去将他推开,却又一次被他压得直不起身。 ;姑奶奶,你不是应该先拔去扎在我身上的银针么?卫殊瘫在虞清欢身上,有气无力地道。 虞清欢担心一旦拔了卫殊的针后,卫殊就会变卦,只好用力架起卫殊,伸手去他的腰上找寻被他取走的东西。 ;在右边。卫殊道。 ;早不说。 虞清欢只好又伸手到卫殊右边的腰上找,她一门心思地扑在找东西上,并未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不妥,直到卫殊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怎样?我的身材还不错吧? 虞清欢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在迅速抽出卫殊腰间的东西的同时,闪身躲开了卫殊的压制。 卫殊就这样,;砰的一声,歪倒在地上,痛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小狐狸,你谋杀啊! 虞清欢收好匕首,看着匍匐在地痛苦难忍的卫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一刀捅死他的冲动,笑意深深地道:;既然东西已经拿到,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虞清欢微笑着转身离开,独留卫殊一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小狐狸,另一半你不拿了么?卫殊轻笑开口,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得像牢房的天窗钻进来的风。 虞清欢顿足,最后一咬牙,折身回来:;很好玩么? 卫殊扬唇:;看来你的江湖经验还是太少了,我若全给你,我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虞清欢坐到狱卒用来休息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打开顾含璋留下来的东西……那是颗虞美人的果实,形状大小和她最初从瑶娘手里接过来的东西并无二致,但见果实已经半干,上头还凝着血迹。 虞美人,怎会是虞美人? 虞清欢握紧那株虞美人种子,凝着的血仿佛是滚热的烙印,在她的心头烙出一块深深的印记,刻骨锥心。 因为那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付出性命送出来的东西。 ;另一半是什么?虞清欢看向卫殊,问他。 卫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你也瞧见了,我现在是个丢了半条命的人,银针扎得我的穴道好痛,被偷袭的而受的内伤也很重,我很需要一个会医术且温柔可爱的女人的照顾。 虞清欢只觉得牙根又麻又酸,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亏你自称什么武林盟主,号令天下群雄,听起来牛哄哄的,但还不是被淇王一招解决? 卫殊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声音像是勉励挤出般虚弱:;小狐狸,你怕是对那个假夫君有什么误解,别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若论武艺和骁勇,只怕整个大秦难寻对手。 ;这么说,他可以改名长孙求败,而你可以叫卫求胜?虞清欢收好那颗虞美人的种子,起身,接着又蹲到卫殊旁边,先是给他灌了一颗药后,这才将扎在他身上的针取下,;亦或者是卫赢过? 银针取下后,卫殊闭眼调息片刻,面色好转许多,他盯着虞清欢,那般冰冷,那般阴鸷地问道:;拿到药材,你不急着去找你的假夫君研制解药? 虞清欢抖了抖袖子:;卫殊,嘉佑帝、虞家、淇王府,你是谁的敌人?又是谁的盟友? 卫殊挑唇:;为何作此一问? 虞清欢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没有,只是觉得很巧,虞美人的确有镇咳、止泻、镇痛、镇静等功效,但偏偏,它姓虞,而且,它主治的症状也和这一次的瘟疫症状全然不同。 卫殊轻笑出声:;小狐狸,难道你就从未问过患者,他们究竟痛不痛?镇痛的药草有很多,你是大夫,理应知晓虞美人的价值。 ;那么,你是大夫么?虞清欢一瞬不瞬地盯住他,大而有神的双目熠熠生辉。 卫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我不是,但江湖中人风里来雨里去,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总得知道一些药理常识,这才有备无患。 虞清欢挑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虞美人在大秦有很多称谓,比如说丽春花、赛牡丹、满园春、仙女蒿、舞草等,整个大秦,有且只有我的外祖父叫它;虞美人草,因为我外祖父觉得,它开出来的花,就像美人一样,但你听到我叫它虞美人时,半点都没有惊讶,如此说来,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你有问题。 ;你的问题更大。卫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虞清欢皱眉,接着便听到卫殊道:;方才我们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你侬我侬,都被你那假夫君看到眼里,小狐狸,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快些想对策比较要紧,若是你就这么丢了小命,不免有些可惜。 ;我知道。虞清欢静静地注视着他,;但你都说假夫君了,被他看到有什么要紧? 卫殊趺坐在地上,意味深长地看了虞清欢一眼,最后,缓缓阖上双目。 那神色,仿佛运筹帷幄,但更像一匹躲在暗处悄悄盯着猎物的恶狼。 虞清欢抱着手,围着卫殊踱步一圈,最后,离开了牢房。 暮色四合,天光渐次落下。 院子里,虞清欢抬眼望向天际,最后一抹霞光随着夜幕的拉下而湮没,一轮明月挂上枝头,毫不吝惜地倾洒清辉。 房间内点了灯,温暖的橘光映在窗棂上。长孙焘就在那里,但她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圈,却没有勇气迈进去,莫名的心虚感,充斥在胸腔里。 最后,虞清欢掏出虞美人的果实,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第78章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长孙焘跪坐在小几前,单手支颐,正在闭眼小憩。 虞清欢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跪坐在他的对面,耐着性子等他醒来。 ;饭马上就好。长孙焘缓缓睁眼,并没有提及方才牢房里发生的事情,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虞清欢一囧,垂着头不说话,落针可闻的静,反而将她肚子的咕噜声衬得无比清晰。 装不了鸵鸟,虞清欢索性抬起头,把那枚虞美人的果子递过去:;卫殊那里拿的,和瑶娘递给我的东西形状大小以及触感都十分相像,但当时我担心被卫殊发现,并没有机会看瑶娘给我的东西长什么样。 ;这果实有些眼熟,长孙焘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果实,放到眼前仔细端详,;仿佛是丽春花的果实。 虞清欢点头:;我外祖父叫它虞美人草,而卫殊,也叫它虞美人草。 长孙焘扬眉:;你怀疑这不是顾含璋留下的? ;嗯……虞清欢骤然拧眉,恍然大悟般,;原来卫殊的目的在这,虞美人,可以指代虞家,我若说怀疑,就有偏袒虞家之嫌,我若说不怀疑,那便只得信他卫殊。 但这番话说完,虞清欢恨不得用豆腐拍晕自己,如果她站在长孙焘的角度,听到这样一番辩解,必定会觉得她在欲盖弥彰。 可是,就算是沉默,也无法表明她的态度,卫殊给她的东西,根本就是一个死局,若想解开,全看长孙焘信不信她。 可长孙焘,信吗? 虞清欢止住话头,望进长孙焘那如夜空般广袤无垠的眸中。 长孙焘没有说话,只是将虞美人的果实反复端详,最后,他放在了桌上,没有任何表态。 于是,室内又陷入沉默之中。 ;你这人真奇怪呢!虞清欢垂眸,目光锁牢那暗纹织绣的袖子,轻声细语地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的眼里什么都有,有时候,我又觉得你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不管有或是没有,都让人看不懂。 长孙焘启齿:;有多难懂? 虞清欢道:;像万丈深渊那么深,又像星辰那般遥不可及,你是魔鬼,也是神祇,而我,只是一个凡人。 ;哈哈……长孙焘忽然笑了,;王妃,你转移话题的本事,依旧那么拙劣,还是你觉得,三言两句就能把本王糊弄过去? 虞清欢立即摇头:;我是跟你说认真的! 长孙焘猛然凑近:;那你告诉本王,你在那个男人的眼里,又看到了什么? ;哪个男人?虽然已经有多次经验,但虞清欢仍旧被这触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就要躲开,但在最后一个刹那,堪堪止住。 ;哪个男人,需要本王指名道姓地点出来么?长孙焘伸手把玩她垂顺在身后的头发,;王妃,在背后乱搞也就罢了,还要让本王亲口把夺妻之恨的屈辱,当着你的面重复一遍!要懂得适可而止,本王的底线、耐性,经不起你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我和他没……虞清欢的话音止住,一股怒火徒生胸臆之间,;淇王,什么叫乱搞? 长孙焘甩开她的头发:;字面上的意思。 虞清欢冷笑一声:;淇王,你曾经说过,你会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但给不了我一个丈夫,这些话言犹在耳,我是一刻都不敢忘记!既然我们之前没有所谓的夫妻情谊,那我做什么,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长孙焘冷眼望着她,深沉的双眸,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扫过虞清欢噙着冷笑的脸,眸底漠然得没有半点情绪:;虞清欢,你这是在向本王要公平么? 虞清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堵着胸腔的那口气憋下去:;你是王爷,是我的天,我怎敢要求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人,我怎敢要求你给我应有的公平?这个世界的规则,我还是懂的,不用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 ;出去!长孙焘忽然,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本王不想看到你! ;你什么意思?!虞清欢望着破碎了一地的杯盏,凝着长孙焘略显疲惫的脸,烛火跳了跳,再也照不出深浅。 ;出去。长孙焘继续冷漠地道,;本王不会再说第三遍。 长孙焘那冰冷得没有半点情绪的脸,终于刺痛了虞清欢的双眸,比冷漠更伤人的,是他方才那翻话,那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纵使虞清欢再卑微,她也发过誓,决不允许自己低下头颅,因为骨气这种东西,丢了一次便不难再丢了。 ;不劳费心,我走便是。虞清欢起身,抖了抖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顺手;砰地将门带上。 在她离去后,长孙焘收回目光,方才出现在他脸上的一切情绪,刹那消失无踪。 ;主子,真的要把王妃赶走?他身后,一道身影浮现出来。 长孙焘淡淡道:;没必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吩咐下去,若王妃和卫殊想要离开,尽管给予方便。 暗卫低头,悄然退了下去。 院子里,虞清欢一脚踹在树上,将树踹得晃了晃,还有些树叶,随着树木的晃动飘落下来。 一口气宣泄完毕,肚子却不争气地饿了起来。 虞清欢甩开心中异样的情绪,四处找人问厨房的位置,却在半路遇到了前去给长孙焘送晚膳的厨子。 ;王爷今日心情不好,我来送吧! 厨子感恩戴德,将食盒递到虞清欢的手里。 虞清欢提着食盒,却折身去了牢房。 ;小狐狸,你又来了。卫殊睁开双眼,;是不是发现,还是我最好? 虞清欢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你别误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厌恶都不会减轻半分。 卫殊勾唇,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似乎方才短暂的调息,已经可以使他行动自如。 ;什么好吃的?卫殊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虞清欢将酒菜从食盒里端出来,替自己和卫殊斟满酒碗,端起碗喝了一口:;下了毒的,喝一杯不? 卫殊端起酒碗一饮而下:;怎么,心情不好? 虞清欢摇头轻笑:;并不,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其实在讨好你么?把你知道的,关于疫情的事情,都与我说一说。 卫殊拿起馒头咬了一口,道:;我不告诉你。 ;嗯,那你休想得到解药。虞清欢淡淡说了一句,将酒碗放下,捏起筷子夹起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第79章嘴硬心软的淇王 卫殊笑容一顿,忽然抱着肚子冲进牢房里,拿起竹席将自己遮住,坐在马桶上开始奋斗,嘴里不停叫骂:;死狐狸!你下的什么药?! 虞清欢放下筷子,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她将脸别到一旁,道:;你不是说,行走江湖最好懂得一些药理么?那么,你怎么就看不出,我下了什么药? ;小狐狸,你想套我的话?卫殊冷声问道,牢房内的温度,似乎急降了许多。 虞清欢道:;哈哈,被你发现了。顺道告诉你,这毒只有虞美人可以解,若是没有解药,你将会不停地腹泻,直到你面黄肌瘦,形销骨立,一步三飘摇为止,怎么样?我这毒你喜欢么? ;你认为虞美人不是顾含璋留下的?你打一开始,就从未相信我?所以才用这个方法逼我,想看看我身上究竟还有没有其他虞美人?卫殊冷笑道。 虞清欢点头:;我何时相信过你?卫殊,你的确够狠,够阴险,竟然用借虞美人离间我与淇王的关系,亦或者说,想让想借虞美人,使得相府和淇王府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卫殊道:;小狐狸,你心思怎么如此多?是真是假,找顾夫人一对证不就都明白了,我何必动手脚! 虞清欢道:;如果我冤枉了你,那我道歉,但解药,我是不会给的。 说完,虞清欢提着酒壶便离开了。 卫殊想要起来拦住她,却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想出恭,只得继续在马桶上坐着。 虞清欢在衙门里寻了粗壮高大的老槐树,三两下爬了上去,坐在树丫上,将双双腿晃来晃去,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 她的爱好不多,不外乎几口琥珀光,绿蚁酿,但要是没有这两者,随便一壶清酒也能接受。 每次有心思的时候,喝两口小酒,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习惯。 ;长孙焘,就算是想赶我走,也非得用这种方式么?虞清欢自言自语,继而又狎了一口酒。 事实上,愤怒归愤怒,当她走出院子的时候,就将一切都想通了。 长孙焘未必在意她和卫殊怎么样,但想要赶走她却是真的,或许长孙焘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不想让她牵涉进来,或许长孙焘不相信她,所以不想让她插手,但不管怎么说,长孙焘的确在将她推开。 而长孙焘说的那番话,也的的确确伤害到了她。 她自认为不是玻璃心,也清楚不该在意别人的话,但心里就是不爽。 ;想和你成为朋友,怎么就这么难?虞清欢撇撇嘴,又灌了几口酒。 记得娘亲曾说过,一个人在精神上受到打击,最大的伤害不是当时的悲愤,而是事后的低潮情绪难以抽离。 这种影响不但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会形成一个阴影,甚至每次突然想起这件事,后脑勺都会如突然挨了一棍子。 她现在想起长孙焘的话,除了后脑勺的那棍子,她还有种被被扇耳刮子的感觉。 长孙焘所居的静阑院,尽管夜渐渐深了,但房间里仍然灯火通明。 长孙焘正伏案处理文件,他的眉宇间染着疲惫,但他神情,依旧专注而严肃。 ;走了吗?在暗卫来到他身后时,他开口,随意问了这一句。 暗卫答道:;不仅没有,而且王妃还将卫殊药翻了,现在王妃她正在树上喝酒。 ;喝酒?长孙焘放下笔,;臭毛病! 月朗风清,华光满地,虞清欢靠在树干上,望着披上月华的大地,视线渐渐朦胧,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差点摔下树。 她连忙将树干抱紧,却在下一个瞬间,抱了个空,而她整个人,从树上直坠而下。 ;一定是梦。虞清欢呢喃一句,笑眯眯地闭上了双眼。 ;砰的一声,酒壶掉在地上碎裂成渣,而虞清欢,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怀抱的主人很高,体格伟岸而精壮,墨蓝色的棉袍,柔柔软软地贴在身上。 ;虞清欢,你又发什么疯? 虞清欢睁眼,眼前的身影晃了晃,变作那个她此生都不想看见的男人:;秦臻?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虞清欢伸手想去掐他的脖子,却因为控制不了准头,反而将拽住了他头发,将他的头,蓦地拽低下来。 四目相对,鼻尖相触。 虞清欢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怒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长孙焘面沉如水,仿佛就要滴出来。 一旁的暗卫战战兢兢地看着,恨不得找个地方将头塞进去,他死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 ;砰!长孙焘扬手一丢,将虞清欢扔在草地上,沉着脸转身离开。 暗卫连忙跪下:;主子,王妃醉了,若是着了凉可不得了。 ;随她去死。长孙焘扔下一句话,人却转过身,弯腰将虞清欢抱起,往静阑院的方向走去。 小小的身子仿佛没有重量,轻飘飘地搭在他的臂弯,长而顺滑的头发倾泻下来,和他墨色的蓝袍被风卷起。 酒的劲头不大,虞清欢醒来的时候,约莫寅时左右。 ;我怎么喝到这里来了?望着清雅的帐顶,虞清欢揉着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扭过头,便看见长孙焘正伏在案上睡着了,他的手里,还握着苍何传来的信息。 虞清欢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裳,轻轻地盖在了长孙焘的身上。 熟睡的人,唇角抿得紧紧的,眉头也紧紧锁着。睡着的他,比醒着的他还要悲伤忧愁,这样一张脸,仿佛从来不会绽开笑容。 ;罢了,原谅你了。虞清欢坐在长孙焘的对面,捧着双颊看向他,最后叹了口气,;谁叫我又欠了你一次呢? 虞清欢取来一个软枕,小心翼翼地将他手中握着的东西,轻轻取出,然后又抬起他的头,把软枕放在他的脑袋下,让他靠着。 ;平时很警觉的一个人,今日怎么如此大意?虞清欢嘀咕了几句,;你可不像对我毫无防备的样子。 手,不经意碰了一下长孙焘额头,那里,滚烫滚烫的。 原来,他不是睡着,而是昏迷了过去。 ;不会吧?虞清欢想起今日为了让自己避开一个病患的伸过来的手,长孙焘的脚,似乎被触碰到,难道感染了? 虞清欢连忙解了长孙焘的腰带,拽住他的衣襟就要拉开,谁知,手却徒然被握住。 第80章王妃,你这是在趁虚而入么? ;干什么?长孙焘的声音,带着些许虚弱与疲惫。 ;给你检查身体。虞清欢仍旧抓住长孙焘的衣襟不放。 ;你这是在检查身体么?长孙焘道,;难道不是趁虚而入? ;随你怎么想!虞清欢用力一挣,却把长孙焘推得一个趔趄,;别跟我犟,让我看看你的身子。 长孙焘深深凝着她,伸出手,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不必。 ;真不听话!虞清欢用力一推,将长孙焘抵在椅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开了他的衣裳,快得,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便赤了上身。 长孙焘一怔,但虞清欢似乎没有意识到不妥,托着他的手臂,在他身上仔细翻查着……还好,身上没有溃烂,兴许只是风寒而已。 ;你看你,浑身满目疮痍,一块好地都没有,这个天下,值得你用命去拼吗?虞清欢的手,停留在长孙焘的后背,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具身体,伟岸,健壮,线条精炼,这些都毋庸置疑,但背上,手臂,腹部,前胸,都有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疤痕,有剑伤、戟伤、刀伤、利箭穿扎留下的伤疤……全都遍布在他的身上。 ;很丑吗?长孙焘望进她的眼眸,问她。 虞清欢摇头:;不丑,因为我也是你护住的芸芸众生的一员。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你这哪里像个王爷,分明就是有着满腔热血却憨楞憨楞的大头兵! 长孙焘轻笑:;尽管这俱身躯已经残破不堪,你也如此爱不释手?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先处理我的发热问题,再来感慨更好么? 虞清欢收起潮湿的心绪,替他把衣裳穿上:;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长孙焘没有拒绝,任由虞清欢娇小纤细的身子,竭尽全力地将他扶着朝床榻走去。他走得极慢,但却走得很稳,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虞清欢的负担一样。 ;我帮你把外衫脱下,否则等会儿要是发汗,你该难受了。虞清欢扶他坐在榻上,为他脱下外衫,接着,将他按倒在床上,又为他盖上被子,;我原先觉得,你强大而坚韧,仿佛没有什么能将你打倒,但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败在了这小小病痛之下,这世间的事,真的很奇妙。 ;干什么?长孙焘在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凝着她,但却在她准备为自己搭脉时,将手缩了回来。 ;你的事,谢韫都说了。虞清欢抓住他的手,想要再次为他把脉,;不就是走火入魔么?这有什么可紧张的?我当年要是不偷懒,说不定练功时已经被我外祖父逼到走火入魔。 长孙焘的眼眸,在短短的瞬息之间,浓了又浅:;你不用看,给我开一贴退热的方子即可。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虞清欢瞪了他一眼,伸手搭在他的脉上,凝神片刻,这才将他的手放开,;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的确是感染了风寒,等会儿我写一贴药方,让刘廷晔把药抓齐,喝上几副药就没事了。 长孙焘收回手,神色讳莫难辨,似失望,又像松了一口气。 最后,他问道:;为什么不走? 虞清欢走到案桌边写药方,随口答道:;你是我的夫君,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为什么要走? 这话说出来,那般的自然,倒不像本来就该这样的理所当然,说出来时,也没有因此感到艰涩和胆怯。 想到这里,虞清欢长长舒了口气,她到底,没让自己喜欢上这个男人,在乎什么,就会死在什么上面,她此生,宁愿为金山银山丢掉性命,也不想再为情爱失去一切。 ;王妃,你这样真让本王感动。长孙焘噙着笑意,深深地将她望着,;既然你对本王有如此心思,本王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 说着,长孙焘忽然咳了两声:;这房间,两天没有打扫了,灰尘呛得本王难受。 虞清欢默默地看了看一尘不染的房间:;我等会儿叫刘廷晔来帮你收拾。 长孙焘道:;这衙门里头,都是糙老爷们,哪有女子细心? 虞清欢道:;哦,等会儿我去青楼找什么红儿翠儿莺歌之类的姑娘过来伺候。 长孙焘听了,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咳了好一阵子,这才止住,他虚弱地道:;小欢欢,本王冷,想喝热水。 虞清欢等方子上的墨迹吹干,对折起来捏在手中,道:;我去找刘廷晔煎药,顺便给你取热水,你忍一忍,我很快就回来。 长孙焘竟然放柔声音,道:;那你要快点哦……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对他温柔地笑道:;必然比闪电还快。 说完,虞清欢拉开门走了出去。 到得院子里,她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虽然她没有多少行医经验,但她从五岁开始,便跟在外祖父的身边,外祖父常常让她动手号脉,且外祖父治疗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所以,她知道,长孙焘的脉象有问题。 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尽管,那脉象和风寒的脉象一致,但只要仔细辨别,还是会有极其微小的差别。 长孙焘各种古怪的行为,也验证了她的想法。若非长孙焘真的有着无法言说的秘密,长孙焘也不会用那种反常的举动膈应她,把她;逼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虞清欢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担心长孙焘起疑,再给她一点时间,兴许她能摸到点头绪。 这个时间,刘廷晔仍在埋头苦干,几盏烛光摇曳,成堆成堆的文书中,他年轻的身躯,在桌案上投下一道阴影。 ;王妃,你怎么来了?见虞清欢走进来,他连忙起身行礼,却因为动作太快,而使得桌案上的东西跌了一地。 ;王爷感染了风寒,方子我已经拟好,麻烦大人帮忙把药材备齐。虞清欢把方子递给刘廷晔。 他接过方子一看,沉吟片刻,道:;王爷的抱恙兹事体大,这个时候淇州万不能没有主心骨,还请王妃安心照料王爷,臣会将一切准备妥当。 ;大人是王爷看重的人,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烦请大人煎好药后送过来,另外,把这次感染瘟疫病患的症状列出来,尽快交给我。虞清欢说完,转身离开。 回到静阑院,虞清欢在门口踟躇半响,这才推门走进去。床上,空空如也,长孙焘已不知去向。 第81章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虞清欢放下水壶,伸手摸了一下被褥,那上头,尚且余留着温热,显然刚离开不久。 四处,并无异样,所以不可能被袭击。 袭击?虞清欢蓦然想起,那日她去暮梧居送荷包时,撞见长孙焘正在冰池子里泡浴。 那时,他身上的温度,也烫得灼人。 如此说来,长孙焘必然去寻能降温的东西。 刘廷晔是个独身青年,想来不会备上冰窖,若是不用冰,那就只能用寒凉的井水。 思及此处,虞清欢往衙门最有可能挖置水井的地方寻去,但却未在水井附近寻到长孙焘的身影。 正当她想要离开时,隐约听到;哗啦一记水声,从杨柳依依处传来,仿佛有人在拍动水面。 那是平城的内河,紧紧依傍着平城衙门的后院,水清而深,在月色下缓缓流淌,却没有一丝水声。 拨开飘摇的杨柳,长孙焘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他仅穿了件白色的丝绸中衣,整个人飘躺在河里,发丝在水里舞动,月华之下,他整个人镀上一层神秘的霜银白芒。 真……像鬼。 望着这诡异至极的情景,虞清欢几乎拔腿就跑。 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粼粼波光,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游向长孙焘。 ;淇王!有蛇!虞清欢双眼骤凝,;快闪开!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浑身鳞片泛着令人胆寒的光,它的头高高扬起,露出颈上一道道猩红的斑纹。 长孙焘毫无动静,虞清欢心急如焚,若是长孙焘就这么交代了,她以后还怎么仗他的势?心念急转的刹那,她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一脚蹬在柳树上,借力跃入水中。 ;扑通的水声把蛇惊走,虞清欢连忙向长孙焘游去,却在接近他的刹那,吓得几乎窒息。 水中,无数条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蛇影舞动,密密麻麻纠结缠绕,围绕着长孙焘游动。 ;淇王!虞清欢眼睛都急红了!可是,她能做什么?她能怎么做?她根本无计可施! ;长孙焘!没死就给我起来!虞清欢不顾一切地大喊,一边挥动匕首斩断向她游来的蛇,一边拼命向长孙焘游去。 ;长孙焘!虞清欢喊得快要失声了,身体也因恐惧到极点而酸软无力,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欠着长孙焘的情,她决不能让长孙焘死在自己面前! 一尺、两尺、三尺,近一点,再近一点……虞清欢终于游到了长孙焘的身边,刚要伸手去抓他,却被一腥滑的东西撞开手臂。 天!虞清欢完全不会说话了,那竟是一条比大腿还要粗的巨蟒,身躯翻动的时候,她的视野里根本看到蟒蛇的头尾。 这不是她所能对付的。 虞清欢刚得出这个结论,只觉得腰上一紧,便被猛地拽入了水中。 河水灌进口鼻,呛得她眼前一黑。接着,她便被拖往最深的河底。 月的光芒越来越远,死亡的恐惧扩散。她从未像现在这么绝望过,但是,她娇小的身躯,根本撼动不了这条大蛇,而唯一能救命的匕首,也在慌乱中丢失了。 ;娘亲,对不起。虞清欢默念了一声,已经濒临昏厥,腰上的力道,大的惊人,缺氧的感觉,让胸口如被压着大石头那般难受。 她,又要死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现,模糊的视线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携着月光向她游来。 明明是黑漆漆的水下,偏偏自己能看到他。 是水鬼么? 是来拉她做替身的么? 恍惚间,那道身影抓住了巨蛇的尾巴,手一扯,巨蛇便像一条粗绳,被他拽了过去。 恍惚间,他一掌折断了巨蛇的七寸。 恍惚间,自己落进了一个怀抱中。 恍惚间,唇上似触到了两片温软,有气被渡到了她的唇,她的口,她的喉,最后到达她的胸腔。 那种被挤压得双目就要暴凸出来的感觉,终于有了些许缓解,但是,无论是体能还是意识,她已经到达了极限。 ;虞清欢!你要是敢死!本王就要了你婢女的命!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急切地唤着。 ;虞清欢!你不准死!那人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胸腔被不停地挤压,而喉咙里,仿佛被什么茧住,不能吸,不能呼。 那是临近死亡的感觉,她死过,所以她知道。 ;虞清欢!本王命令你醒过来!那人还在喊着,她听起来却不高兴,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好好哄不行么? ;虞清欢…… 接着,虞清欢只觉得自己的双唇被触了一下,又有气被渡到她的口中。 喉咙里的东西,仿佛在和那口气较劲,气越是想进去,喉咙那东西就越往外挤。 最后,她终于;哇的一声,把喉咙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骤然吸到新鲜的空气,她被刺激得猛咳几声,徐徐睁开眼的时候,又看到了长孙焘的身影。 只见他双手握紧自己的肩膀,发是湿的,脸是湿的,浑身都是湿的,就好像,那个暴雨如注的日子一样。 ;淇王,你又来送我吗?虞清欢轻笑一声,声音却含着哽咽。 ;又?长孙焘暴怒,;你之前还死过一次? 神思清明的时候,虞清欢意识到自己失言,只好冲着长孙焘笑。 长孙焘泄气般松开虞清欢的肩,翻身躺在她身边,望着星罗棋布,众星拱月的天空,最后说了一句:;你差点死了,你知道么? 但又活过来了,不是么?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难以言喻。 虞清欢笑吟吟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就不跳下去救你了,你要是心黑一点,无情一点,忘恩负义一点,也许,我真的要埋骨河底。好在,你还算有点良心。 长孙焘张开双臂,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着,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淇王,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却又最迷人不过的男人。 ;你对谁都这样奋不顾身么?最后,长孙焘问了这样一句。 第82章王爷,我好像对你越来越着迷了 这个样子,仿佛被她方才的;奋不顾身感动了?兴许可以,趁这个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时机,乘胜追击,取得长孙焘的信任? 虞清欢为自己的小心思得意了一下,半点不尴尬地摇头:;这天底下,若是有些人遇到你方才那样的境况,我必定毫不犹豫欢欣鼓舞地买几串鞭炮来炸,但是,你在我心里,和他们不一样。 说完,虞清欢转过头,望向长孙焘。 恰好,长孙焘也将头转了过来。 刹那间,四目相对,久久静默。 鼻息缠绕,再缠绕。 就这么轻轻一触,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整个人震颤了起来。 心,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星河璀璨,仿佛整个天际银河都倒流进他的眼中,否则,那眸子,怎的这般亮得惊人? ;虞清欢,你这个救人不成反被救的废物,这是在向本王邀功领赏么?最后,长孙焘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本王还没找你算,为救你而损失宝贵猎物的账! 虞清欢的面容,几乎僵住:;什么猎物? 长孙焘努努嘴,使了个眼色:;诺,就在你旁边。 虞清欢把头转到另一边,赫然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啊!啊!啊……虞清欢大叫几声,条件反射般地扑进长孙焘怀里,紧紧搂住他健硕的腰。 长孙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勒,痛得闷哼了一声:;胆小鬼,它已经死了! ;蛇这种东西,果然死了也很丑陋!虞清欢整个人都贴在长孙焘身上,把脸埋进他滚烫的胸膛,;拿开!拿开! 长孙焘被她促狭的举动弄得忍俊不禁,莹素流光晾在脸上,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丝笑意,就连千年寒潭般的眼眸,也稍稍弯起一个弧度。 若是虞清欢可以看见,必定觉得,这个笑容扬起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而这朵迷人的花,正悄然绽开,天地亦为之失色。 ;要是不想被人看到,你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那就别再叫了。长孙焘淡淡地道,语气却没有往日的冰凉。 耳畔的心跳声,脸颊触及的温暖,双手勒住的健壮。 虞清欢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不仅投怀送抱,而且,显得十分主动。 好尴尬,要放开吗? 是慢慢放,还是快速放,是先松左手,还是先松右手,亦或是两手一起松? 这道题,有点难啊…… 既然如此,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王爷,你的身躯真健壮。虞清欢硬着头皮,忍着牙根发酸的感觉,轻声道,;我好像对你,越来越着迷了。 ;王妃。长孙焘回道,;那是错觉,你快醒醒。 ;不,是真的。虞清欢轻轻抬起头,望进他倒映着月光的眸中,;王爷,娘亲说一个少女的脸红,胜过所有的真话对白,你看看,我因躺在你怀里,羞涩而幸福得通红的脸。 长孙焘认真地看了看,最后道:;天色太黑,看不清。 虞清欢趴在他身上,往上挪几寸,将自己的脸,就这样贴过去,笑吟吟地道:;王爷,你再仔细看看。 ;小骗子!长孙焘伸手抵住她的额头,想要把她推开,;本王也听说了,喜欢一个人,如果只有五分,那便会恨不得把他挂在嘴边招摇过市。如果喜欢七分,一般只会和亲密的人分享。如果有十分的喜欢,那就连诉诸于口都觉得艰涩。你把喜欢本王挂在嘴边,说得自然而流畅,怎么看都像是在撒谎! 虞清欢偏过头,想要躲开长孙焘的大手:;王爷,十分之上,还有百分、千分、万分,我对王爷的喜欢,是不可计量的,就像天空那么广阔,像大海那么浩瀚。 说着,虞清欢拍着胸脯强调:;你就像天边的一片云,投影在我的波心。王爷,此心安处是吾乡,在你身边,我安心。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长孙焘默了默,手下一用力,将虞清欢推到了一边:;你压到本王的胃了。 虞清欢就地打了个滚,却不偏不倚的,撞到了大蛇的身上。 ;怎样?长孙焘问,;清醒一点了么? ;在这天下,拥有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虞清欢不动声色地又挪向他,笑着道,;你不要轻易怠慢了它。 长孙焘沉默不语,仰头看向月白如练,星罗棋布的夜空。在这个夜里,月光浅浅地照在河面上,犹如一面清亮的镜子。 ;方才,你吓到了吗?长孙焘扭过头,银河仿佛又落进了他的眼中。 ;嗯。虞清欢默默地往长孙焘身边挪了挪,小鸟般依偎在他怀里,颤声道,;从未有过这般恐惧。 长孙焘又道:;本王指的是,本王的样子吓到你了么? 虞清欢答道:;没有没有,王爷不管什么时候都英俊潇洒。 虽然像鬼,也是个潇洒的鬼。 ;你就得出这个结论?长孙焘目光骤然凌厉,狠狠地攫住虞清欢。 真不好糊弄呢!说了这么半天让自己牙酸的情话,还是遇此一问。 虞清欢收起笑意,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蛇,围绕在你身边?难道你这走火入魔,还变成了大老鼠? 长孙焘道:;本王需要蛇胆,所以在身上洒了能引蛇的药物。 ;淇王,你不用隐瞒,虞清欢坐起身,认真地看着他,;无论你是怎样的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身患疾病,你都是我的丈夫,我的夫君,这点无可改变。我不想瞒你,其实我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你不是感染了风寒,也不是走火入魔,而是身患一种怪病,亦或是中毒。虽然我还不能确定它究竟是什么,但你极力隐瞒着,必定有不能让别人发现的理由。你放心,就算全世界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我也会站在你这边。这件事,决不会从我这里传到别人耳里。 许多事情越是想努力做好效果就越糟糕,喜欢,入睡,举止自然。 虞清欢之所以选择说实话,原因无非两点,一是长孙焘此人不好糊弄,二是她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便不想始终装作一无所知,战战兢兢地和长孙焘周旋。 有时候,坦白不是为了得到对方理解,更多的是为了换取自我的安心。 光是现在见缝插针的讨好,她已经用尽全力了。她真的,没有心思埋藏太多的秘密。 ;本王依旧很不喜欢你的性子,有时候狡猾得像狐狸,有时候慵懒得像只猫,有时候精明得像苍鹰,有时候又直接得像刺猬。长孙焘紧紧地盯着她,半响才道,;还真让人无法适从。 长孙焘依然对他自己身体的问题避而不答,虞清欢虽然很好奇,但也知道把握尺度,她知道,那是长孙焘的逆鳞,是她绝对不可以触碰的领域。 虞清欢轻笑:;淇王,承认你喜欢我,真的有这么难么? 第83章你这个小矮子 长孙焘收回目光,坐起身来:;虞清欢,要想骗过别人,必先骗过自己。本王走到今日,不至于连你的眼中什么也没有都看不出来,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心血来潮的玩笑。既然是假的,那就别老挂在嘴边。 男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就爱听好话,还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虞清欢笑而不语,起身想要跨到长孙焘的另一边,却被长孙焘扣住手腕,一把扯过来压在身下。 ;王妃,从没有人,可以从本王身上跨过去。 他好像被激怒了,如同蠢蠢欲动的小兽,正对着威胁咆哮嘶吼着。 虞清欢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怔了怔,但她并未有生命遭受危险的直觉,相比较于卫殊,长孙焘从未让她真正发自内心的恐惧过。 或许是长孙焘对她的一再容忍,或许是,她知道骨子里淡漠的长孙焘,也有着鲜为人知的温柔。 ;淇王,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挺久了?虞清欢咬着下唇,;我们俩都湿透了,为何要在河边一直待着? 长孙焘望着她,揶揄道:;你不是心悦本王,对本王死心塌地么?本王这是在给你制造与本王独处的机会。 虞清欢大眼睛扑闪灵动:;可是,我们回去泡个热水澡,再换一身干爽的衣裳,一起躺在床上,不是也有独处的机会么? 长孙焘,终是把她放开,站起身后,弯腰捡起巨蛇的尾巴,拖着它向院子的方向走去。 ;还不跟上?走了几步,这才回过眸看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的虞清欢。 ;扑哧一声,虞清欢笑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浑身湿哒哒地跟上去。 ;笑什么?长孙焘拖着蛇,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虞清欢语笑嫣嫣地道:;我见过你临风玉树,见过你气宇轩昂,见过你丰神俊朗,见过你潇洒不羁,见过你俊逸无双,见过你霸气天成,也见过你的不怒而威,但从未见过,你如此粗狂的一面,就好比刚从田里耕作回来,扛着犁头的村夫。 ;你说本王野?长孙焘面色一沉。 虞清欢急忙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有烟火气,我很喜欢。 长孙焘默默地将头转过去,并没有说话,抓紧巨蛇的手,却愈发用力。 虞清欢背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双脚轻快地踏着,就像林间跳跃的一头小鹿。 回到院子里,刚好碰到刘廷晔捧着个药罐迎面而来,在看到长孙焘和虞清欢浑身湿透的时候,露出惊讶的神色,在看到长孙焘拖着的巨蛇的时候,露出惊悚的神色。 表情如此快的来回切换,虞清欢从长孙焘的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望着他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虽然水底那一幕足以让她永生难忘,但她此时,仿佛已经不在那么害怕这条蛇了,因为任你再强大,死了都只能归于尘土。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可贵之处,因为脆弱,所以易折,但因为易折,才会有那么多人拼尽一切力量也要活着。 ;王爷,您和王妃,这是?刘廷晔额上冷汗如滴,望着虞清欢长孙焘,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孙焘没有说话,虞清欢跑上前,接过刘廷晔手中的药罐,解释道:;我们出去夜猎了。 ;可王爷……刘廷晔有些难以置信。 虞清欢凑过去,挤了挤眉:;刘大人,没有成亲的你,不理解也正常。 说完,虞清欢捧着药罐,小跑着跟在长孙焘身后。 刘廷晔拍了拍脑袋,转身走开了。 长孙焘将巨蛇扔在地上,掏出匕首剖开它的腹部,取出里面的蛇胆。 然后,将蛇踢到一旁,淡淡地吩咐道:;送去厨房。 黑暗中浮出一道身影,扛起蛇便退了下去。 长孙焘取完蛇胆,转身走进房里,顺手把门关上。就这样,跟在他身后的虞清欢,被挡在了门外。 ;去睡隔壁。长孙焘说了一句,似乎准备上门楔。 ;我还端着你的药呢。虞清欢笑意深深地望着门扉,;你先把药端进去,我便走。 ;吱呀……门被打开,长孙焘把手伸了出来。 ;给你。虞清欢把药罐递过去的同时,人已闪身从长孙焘的腋下钻了进去。 ;王妃这是何意?长孙焘一手端着药罐,一手搭在门框上,问道。 笑话!她千里迢迢;追夫而来,若是不在一个屋子里过夜,那她成什么了? 笑话? 虞清欢跪坐在小几前,整个人伏在小几上,枕在手臂上笑吟吟地看向长孙焘:;王爷,从今天开始,我要与你同吃、同睡、同住,总结为两个字,叫;同居。 ;本王不愿意。长孙焘把门关上,接着把药罐放到了她面前。 虞清欢拍拍胸口:;我不介意,就算只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我也完全不介意,不管怎么样,我喜欢你的心意,半分都不会改变。 这些话,虞清欢说得越来越顺溜,脸不红气不喘,只要逮着机会,她便见缝插针地向长孙焘;表明心迹。 长孙焘神色未动,面庞就像玉山般凉彻:;小姑娘,不要再把这些话随便同别人说。 虞清欢仰起头看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夫君。 长孙焘似乎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取来一套衣裳:;换上,你这又带泥又沾土的衣裳,把地都弄脏了。 虞清欢双手捧着脸颊,冲长孙焘笑道:;关心我就直说嘛,非要这么别扭么? 长孙焘扬唇,一个冷笑绽在唇边:;虞清欢,若是你再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本王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虞清欢收起笑容,抱着衣裳,乖乖地去了屏风之后。 ;你确定这是衣裳?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半响过后,虞清欢拖着长长的衣裳走了出来,袖子拖拖曳曳,就像戏楼里扬起水袖唱戏的角儿。 ;小矮子。长孙焘唇角弯起,难得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意,;你怎么这么矮? 第84章枕头上都是他的味道 ;是你太高了好么?虞清欢从屏风上扯下一张毛巾,擦干湿透的发丝,最后往床上一躺,道,;天快亮了,我好累,歇会儿。 长孙焘站在榻边,深深地凝着她侧躺的背影,最后,转身走出房门去了隔壁。 听到关门的声音,虞清欢缓缓睁开眼,眸光清亮,竟无一丝睡意,她抱紧被角,灵蝶歇落般细细密密的长睫动了动。 长孙焘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他躲躲闪闪不肯多说? 还有这场疫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外祖父当年,是怎么接触到这种毒的呢?这种毒如此厉害,外祖父去世的那年,是怎么销声匿迹,直到现在才在淇州开始传播的呢? 直觉告诉她,长孙焘一定知道许多内情,但偏偏,他什么都不肯说。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永远冠着;虞姓,永远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又或许他认为,权力场的角逐只是他们男人的事,所以他从未向自己吐露任何更深的内幕。 虞清欢越想越精神,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将头狠狠地埋进枕头里,鼻端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长孙焘独有的味道,她越发没了睡意。 翌日。 虞清欢刚阖上眼,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 ;虞清欢,起床了!长孙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清欢睁开疲惫的双眼,被天光刺得又急忙闭上。紧接着,眼前一黑,一套利落的男装便扔到了她的面前。 ;换上,苍何今晨一早带着二十余名大夫回来,需要你去见一见他们。长孙焘说完,转身走了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虞清欢打起精神,将衣裳捡起,准备去换。没想到,却从衣裳中掉落一物……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短约几寸,被擦得光可鉴人,显然一直被精心护理着。 这把匕首,她曾在暮梧居的博古架上见过。 虞清欢将匕首拿在手里端详,拔出些许,便见剑身上刻着两个古老的字……鱼肠。 原来,这竟是上古五大名剑之一的鱼肠剑。 没想到,长孙焘竟然如此轻易就给了她。 虞清欢爱不释手,握在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最后,换上衣裳,把匕首插进了靴子里,拉开门往外走去。 鱼肠剑的触感,从脚上清晰的传来,那种塞得满满的感觉,就好像心也被填满了。 ;王妃,这是王爷让下官为您准备的。虞清欢准备往议事厅走去时,刘廷晔等候在院外,看到虞清欢,立即走上前神神秘秘地将一个纸包塞到虞清欢手里,小声地道。 打开纸包,里面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散发着香甜软糯的味道。 ;王爷用过早膳了么?虞清欢随口问了一句。 ;王爷彻夜未眠,今晨又出门为您买衣裳,恐怕还未来得及用膳。 ;麻烦刘大人吩咐厨房煨一碗小米粥,等会儿送给王爷,就说是我吩咐的,务必让他喝下去。虞清欢道。 ;是。刘廷晔笑着应了一声,拱手退了下去。 议事厅内,人头攒动,二十几个大夫坐在里头唾沫横飞地议论地此次疫情。 并未看见长孙焘的身影,只有一个黑衣男子抱着剑站在一旁。那个男子,她曾在暮梧居见过,料想这就是长孙焘身边的两大护卫之一……苍何。 虞清欢一边将包子塞进口中,一边跨步进去。大夫们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仍然争得面红耳赤。 ;属下见过王妃。苍何抱拳行礼,这一举动,终于让沸腾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参见王妃。众人停止议论,向她行了个礼。 ;诸位大夫无须多礼。虞清欢淡淡应了一句,坐到了主位之上。 她知道,那里,是长孙焘为特意留给她的。那里,也是她该坐的位置。 众人见她毫不客气地坐上了那个位置,神色都有些古怪。 虞清欢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大夫这一行当,讲究的是经验,并不是学识丰富就代表着医术也很高超。 她年纪尚小,被看轻也属正常。 虞清欢并未急着说话,若无其事地坐着,手里还拿着包子,时不时啃上一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们花了两年学会说话,却要花上几十年来学会闭嘴。大多数时候,我们说得越多,错的也就越多。在沟通中,很多人总是急于表达自己,吐为快,但实际上,沟通真正的秘诀在于……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最好别说。让别人去猜,最后乱的,只会是别人的心。 等虞清欢将包子吃完,终于有大夫憋不住,拱手问道:;王妃,不知您到这里做什么? 虞清欢拍了拍手,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道:;如你所见,主持这次的议事。 这时,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立即拱手,道:;王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几个大夫跟着附议:;是啊王妃,人命关天,这不是您能随意掺和的,草民恳请您回去。 还有人说道:;王妃,治病救人是我们大夫应该做的事,处理疫情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您一介女流之辈,理应在后院里绣花、念《女则》、《女戒》,怎能随意插手男人之间的事? 有人又道:;王妃,这里都是男人,您在这也不方便,草民恳请您离去。 ;…… 虞清欢没有急着说话,低着头用继续用手帕仔仔细细地将手擦干净。心里却是轻嗤了一声,男人这物种,果真是横在女人创造世界路上的一块巨石。而且人越老,思想就越迂腐。 他们认为女人就合该相夫教子,合该三从四德,在他们心里,却从未真正看得起女人过。若是有女人比他们厉害,要么成为他们口中的祸国妖姬,要么就是他们口中的红颜祸水,总之那些载入史册的女强人,多数都不是什么正面的形象。 虞清欢耐着性子听了半响,最后道:;说完了么?要是你们都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王妃,我们诸位劝了这半响,您怎么一句都听不进去呢?又有大夫拱手道。 虞清欢起身:;诸位大夫不辞辛劳远道而来,为解决淇州的疫情挺身而出,这般舍己为人的精神,我和淇王都铭感于心。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但是,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淇王,也不是因为淇王妃的身份,而是因为我和大家一样,都是一名想救百姓于水火的大夫。我知道,我资历尚且,而且年纪又轻,诸位对我有所疑虑也属正常。空口无凭,诸位要是不信我,且试试能不能解了我所研制的毒,然后再下定论。 说完,虞清欢缓缓起身,率先向牢房走去。 第85章你当本王死了么? 当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地牢时,卫殊仍旧蹲在马桶上奋斗着。比起昨日所受的伤,显然腹泻给他带来的伤害要大得多。 此时见虞清欢带着一群人来围观他腹泻,顿时暴跳如雷:;死狐狸,我要杀了你! 虞清欢以袖掩鼻,挡住那扑面而来的臭味,笑嘻嘻地道:;我以为过了一晚上,你必定活不了了,没想到还挺精神,好汉就是好汉,连生命力都比别人顽强许多,佩服佩服,在下佩服。 卫殊躲在草席后头,额上青筋暴起,他怒气冲天,目光阴鸷得仿佛能将人活活剥了:;死狐狸,这个仇我一定找你报。 虞清欢依旧笑嘻嘻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你便是。 说完,虞清欢指着草席后,向各位大夫解释道:;我在此人身上下了特制的毒,诸位大夫尽可试着去解,若是诸位能解了此毒,我这就回房间绣花,绝无二话! 于是,众大夫用棉花塞住鼻孔,依着次序轮番进入牢房,替卫殊把脉。 卫殊很恼怒,卫殊很想反抗,但卫殊只能任人宰割。 虞清欢抱着手,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段时间在卫殊那里所担的心,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全然在此时消失无踪,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每每想到都能让她畅快不已。 终于,最后一个大夫走了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然毫无头绪的样子。 ;诸位大夫,不知你们可能配出解药?虞清欢含着笑意问道。 众人汗颜:;回王妃,我等无能为力。 虞清欢从袖底掏出一个瓶子,扔到卫殊身边,招来狱卒,道:;给他弄点水和米粥,别叫他死了。 说罢,虞清欢转身离去。 众大夫不敢耽搁,跟在虞清欢的身后,又回到了议事厅。 当虞清欢再次坐在那个椅子上的时候,便无人再说什么。这个世界,本就以实力为尊,在真正强大的实力面前,哪怕是叫嚣的声音都不会有。 这时,苍何才出言介绍:;诸位大夫,王妃娘娘,是景州;陆判神医的外孙女,也是;陆判神医的嫡传弟子。 众人一听;陆判的名号,登时打消所有的疑虑,陆陆续续落座,等待虞清欢发话。 苍何适时为每个人呈上刘廷晔整理的材料,虞清欢拿到手里看了看,道:;诸位大夫,这是刘大人整理的资料,此次瘟疫的主要症状表现为起病急骤,高热烦渴、头痛,肌肉、骨关节剧烈酸痛,还有大部分患者出现皮肤红肿溃烂,呕血,腹痛,腹泻等现象。针对这样的病症,诸位大夫可有什么建议?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捋了一下胡须,道:;针对患者发热这个问题,老朽认为应当以解表清气、化湿清热为主,可用银花、连翘、淡竹叶、板蓝根、石膏、藿香、牛蒡子、薄荷、黃芩、麦冬、玄参等药,让患者的高热退下来,然后再用其它药物,治疗皮肤淤斑淤疹等症状,即对症治疗。 虞清欢望着刘廷晔整理的资料,沉吟半响,道:;这位大夫的方法,我觉得可行,在没有找到疫病根源的情况下,对症治疗是最好的选择。针对患者出疹问题,我想可以生石膏、水牛角、生地、丹皮、赤芍、栀子、黄连、黄芩、玄参、紫草、生地榆等,但这个药方不是很完善,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议论声四起,二十几位大夫针对两贴药方,又一次唾沫横飞地议论起来,众人合计来合计去,最终敲定用最先提出的那一贴,来解决病患发热这个问题。 最后,虞清欢道:;病患若是疼痛难忍,我认为还可用丽春花进行镇痛。 众大夫点了点头,虞清欢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着手准备吧。 说完,虞清欢走了出去。 ;你怎么不把方子说完?虞清欢走出议事厅,长孙焘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与虞清欢并排而走,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罩住,;你明知道方子,不是么? 虞清欢叹了口气,道:;我提出的这贴方子,是在外祖父方子的基础上修改的,我的确故意避着外祖父提及的那味药没说。 ;理由。长孙焘负手,微微低侧着脸望向她。 虞清欢道:;那味药抗旱抗寒能力强,干旱少雨的荒山、荒漠、荒地中都能生长,所以主要成长地区是在北方,但它所治疗的病症,北方却鲜少出现。方才我看了一下这些大夫,都来自北方。 长孙焘挑眉:;所以,你想试探他们? 虞清欢点头:;没错,我想看看,这些大夫中,有没有人会阻止众人使用这味药,如果有的话,那说明他很可能早就知道解毒方法,那他一定有问题。淇王,可能要麻烦你,派信得过的人,在药方中加入那味我没有说的药。 说完,虞清欢陷入了沉思,有一件事她怎么都想不通……就连一位普通的大夫都能想到以对对症治疗的方法先解决患者的高热问题,难道外祖父就想不到么?外祖父当年,到底是死于感染,还是死于试药?还是说有其他缘故? 长孙焘默然,半响才道:;王妃,本王的确不喜欢你这性子。 ;王爷这是觉得,女人笨一点,单纯一点,才可爱么?虞清欢仰头问他。 ;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有被威胁到的感觉。长孙焘道。 虞清欢忽然抱紧他的手臂,冲他笑道:;王爷,我当你是在夸我。 长孙焘抽出被她抱住的手臂,却因为这一动作,而将她甩得晃了晃,整个人往另一边倒去。 ;虞清欢!长孙焘叫了一声,伸手想要去将她拉回来,却被她避了过去。 ;淇王,别靠近我!虞清欢说着,捞起袖子看了一下,那上面,不知何时起了疹子,触目惊心的一片乱红。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中招了。 第86章原来你在吃醋 ;看来是真死不了。长孙焘把从她额头上掉下来的帕子投进水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虞清欢扭过头,见长孙焘就坐在床边,眼下一片黧黑,显得有些疲惫。 ;我睡了多久了?虞清欢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这是你昏睡的第二日下午。长孙焘把手伸过来,洁净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烧退了。 虞清欢迅速捉住他的手:;淇王,你一直在照顾我么? 长孙焘把手抽出来,默默地起身站到旁边,恰好站在虞清欢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那你以为是谁?你梦里一直叫着的秦臻? ;秦臻?虞清欢左顾右盼,忽而抬起双眸凝着他,;我有这么想吃榛子? 长孙焘没有搭理她,转移话题道:;和你接触的人,无一人感染,包括卫殊和本王,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了的细节? 虞清欢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斜眼看向长孙焘……把自己和卫殊扯在一块儿做什么?还特地提出来,搞得她和卫殊多亲密一样。 不就是在牢房里的时候,身体相触了那么一下下么? ;怎么?说到你和卫殊,心虚了?长孙焘挑眉看向她,唇角挂着戏谑的笑意。 虞清欢捧着脸,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淇王,原来你在吃醋。 ;本王与你说正事,长孙焘冷冷地道,;别东拉西扯说些没用的。 虞清欢仰着头:;我与你说的也是正事,事关我终身幸福的大事。 长孙焘唇角扬起了丝笑意,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我想起来了。虞清欢灵机一动,道,;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过,当时手臂挺痒的,我也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被咬的那块最严重。 虞清欢说着,撩起了被咬的手臂,比起红疹渐渐退去的全身,那里,显然较为严重,皮肤甚至还有溃烂的现象。 ;你过来看看。虞清欢扬起手,示意长孙焘过来看。 长孙焘顿足,最后,折过身走向床榻:;什么时候被咬的? ;你看看像被什么咬的。虞清欢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伸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你动来动去,本王如何看?长孙焘捉住她那不断摇晃的手,俯身凑近,想要将她的患处看个清楚,却在下一刹那,闷哼一声,歪倒在了床前。 他的穴道处,扎着一根银针。 ;虞清欢……你想干什么?!长孙焘惊怒,就像被触犯的猛兽,瞬间散发出凌厉嗜血的威压,只是他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处境,而有半分地松动,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仿佛,他从来都不会慌张一样。 ;你已经好几夜没睡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受不了。虞清欢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被套和棉单,迅速将床重新铺好,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长孙焘扶到了床上。 ;淇王,接下来的事情有我,你且安心地睡上一觉,等你醒来,我必定会为你找到这次疫情的源头。虞清欢为他把靴子脱下,又替他盖上轻薄的被子,道,;算是还你照顾我一场的恩情。 做完一切,虞清欢用帕子擦了擦脸,找出一件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拉开门走了出去。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里,本该被封了穴道陷入昏迷的长孙焘倏然睁眼,眸光清亮,冰魄般寒凉。 ;主子,王妃这是?暗卫现出身形,在榻边躬身问道。 ;你亲自去看看王妃准备做什么,离远一点,别被发现。长孙焘道,;本王,是该休息一会儿了。 说完,长孙焘缓缓阖上双眼,不久,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另一边,虞清欢先去见了刘廷晔,询问了一下药方的效力,又叮嘱了一些关于药物配制的注意事项,然后提着个食盒径直去了牢房。 那里,卫殊已经换了间干净整洁的牢房,正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小榻之上,见虞清欢走进来,脸上登时噙着笑意:;小狐狸,过来,咱们把新仇旧账算一算。 夕照从窗棂拉进几抹,晾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昧,说不出的邪魅。 ;饿了么?虞清欢让狱卒打开牢房的门,提着食盒走进牢房之中,;我带来了吃的。 ;你的东西,我可不敢吃。卫殊在笑,昳丽的脸足以颠倒众生。 虞清欢并未立即反唇相讥,她将食盒放在榻上,取出鸡腿啃了几口,边吃边道:;你放心,这次没有下毒,我这个人,虽然心胸不怎么宽广,而且还很记仇,但从来恩怨分明。上次给你下毒,是为了报你故意惊了我的马那一箭之仇,如今大仇得报,我才懒得浪费毒药,毕竟,制毒也是需要花银子的。 ;你很穷?卫殊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很穷。虞清欢漫不经心地啃着鸡腿,随口答了一句。 ;小狐狸,你的口中,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卫殊凝着她,;买天门山下那块地时,不是一出手就几千两么? 那是长孙焘的银子。 虞清欢笑而不语,把腿盘在小榻上,自顾自地啃着鸡腿。 卫殊见她吃得香甜,不由得食指大动,伸手去食盒里掏出一只鸡腿,也跟着吃了起来。 虞清欢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大秦人的感情,都是从嘴上开始的,要想讨好一个人,没有比吃几顿见效更快的方式。 虞清欢边吃着,边替卫殊满上小酒,二人一边吃一边喝,直到将食盒里的鸡腿,吃得一干二净,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最后,虞清欢抱着肚子,勾唇问道:;我感染了,你知道么? ;死狐狸!就知道不该信你!卫殊连忙将手中的酒杯扔到一旁,咆哮般开口。 虞清欢肆无忌惮地躺了下去,将双手枕在脑后,微微笑道:;我的确没有下毒,这点没有说谎,不是么? 卫殊抬脚踹了几脚,将摆在小榻上的食盒、杯盘等东西踹到地上,抱着双手,目光阴沉地攫住她:;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直到现在,你仍然以为我知道什么内幕? 第87章你才知道吗?晚了 ;卫殊。虞清欢避而不答,扭头望着卫殊,轻轻笑了起来,;你有没有发觉,其实我们两个有些相似? 卫殊靠在墙上,往下看,便是她笑吟吟的小脸:;像?你觉得我有你这么蠢么? ;不是。虞清欢道,;我指的是长相,眉眼、唇角,还有笑起来就有的小梨涡。你该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吧? ;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哥哥难说,卫殊摸着下巴,似乎在郑重思考着,;也许会是你第二任丈夫也说不定。小狐狸,既然你的婚姻是假的,不若你离开他跟了我吧! ;不,我看不上你。虞清欢毫不犹豫地道。 卫殊轻笑:;既然看不上我,那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并不清楚有关这次瘟疫的任何事情,不必白费心机。 ;你错了。虞清欢道,;我这次,只是为了不传染别人,所以才出现在你这里,卫殊,如果你被我感染了,我们算不算是;过命的交情? ;你果然与我有仇。卫殊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虞清欢闭上双眼,也并未再和卫殊搭话,她抬手摸了摸额头。 高热,已然退去,而身上的红疹,也在逐渐退散。她不知是因为自己被外祖父用药浴养出来的特殊体质,还是因为长孙焘喂了蛇胆的缘故,但她却知道,自己正在渐渐恢复,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痊愈。 长孙焘费了那么大的心机,这才得了一条巨蛇的蛇胆,没想到,他却毫不犹豫地灌给了自己,还无惧被传染,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 他到底,什么意思呢?又或是,什么心思呢? 虞清欢轻轻叹了口气。 凌凌细细的叹息声传入卫殊耳里,最后,他挑眉问道:;小狐狸,你在烦恼什么? ;我在忧国忧民忧天下苍生。虞清欢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还真是,扯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卫殊轻轻笑了出来,邪肆的脸,圈圈荡荡地漾开。 ;卫殊,你身上什么味道?虞清欢忽然坐起身,问道,;淡淡的,真好闻。 ;小狐狸,你这是在挑逗我么?卫殊靠过来,与她四目相对,;这些话,可不该是一个姑娘家说出来的。 ;算是吧。虞清欢又靠近他一些,;那么,你有被挑逗到么? ;想要,给你便是。卫殊忽然又靠了回去,解开腰间的香囊,随手扔到虞清欢面前,;比起虚情假意的美人计,我更喜欢你的坦率。 虞清欢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手了。拿到香囊后,她收起了笑脸,连忙将香囊打开。 里面,是七里香的花瓣,虽然已经干透,但仍然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虞清欢将香包系紧,扔回卫殊的怀中。 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卫殊的脸上,现出五个红彤彤的指印。 ;小狐狸,你在愤怒什么?卫殊被打偏的头,缓缓地抬起,而他的脸上,仍旧噙着笑意,只是那笑,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恶鬼修罗死死盯着过路的行人,发出的阴笑般。 ;卫殊,你敢指天发誓,你完全不知道此次疫情的起源么?虞清欢逼视着他,眼中似有什么情绪,在激烈地燃烧着,;你敢用你的亲族发誓么?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卫殊冷笑,脸上却全然没有笑意,那个阴森而可怖的他,仿佛从阴暗处爬出来的他,刹那间又回来了。 ;千万条人命,那是千万条人命,你明明知道疫情的起因,你为何不说?!虞清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表情因愤怒而变得冷凝。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卫殊仍在冷笑,;我凭什么,要去管人间疾苦?你觉得我这样,像天神还是菩萨么? ;生而为人,至少应该保持人性,若是连人性都没了,那还做什么人,干脆去做畜生得了!虞清欢道。 ;小狐狸,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教训我,你还不够资格!卫殊攫住她,仿佛随时都会暴起,将她的脖颈扭断。 ;你明知道,但你却什么都不说,你明明知道……虞清欢嘴一撇,忽然跌坐在榻上捂着脸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指缝里溢出,滴溅在榻上,浸润出几瓣深印。 卫殊因她这动作,惊怔了半响,最后,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喂!你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人命,在你的眼里,当真什么都不是么?虞清欢放下双手,泪汪汪地看着他,眼里,泪珠滚了出来,很快又蓄满,就像雨后初霁,一缕阳光漏在被打湿梨花上,让人心头,莫名地软了起来。 ;难道我说了,你就会信?卫殊烦躁地看着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意味,;你想想,这一路上,我给了你多少暗示?是你自己蠢,直到现在才发现! ;你果然事先就知道了。虞清欢忽然止住了哭声,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勾起唇角看向卫殊,;卫殊,至于你是怎么知道的,等疫情解决了,这笔账我们一点一点地算! 卫殊终于露出,除了阴沉以外的神色,那表情,仿佛见了鬼:;你…… ;真是浪费了我这么多眼泪。虞清欢将帕子扔在地上,起身准备走出牢房。 ;你诓我?卫殊的表情,仍然带着些难以置信。 没错,虞清欢的确在诓他。 卫殊这个人,阴晴不定,说出来的话,更是半点也信不得。所以她先是带来食物,接着在卫殊放松的情况下,开始说些有的没的,故意让卫殊察觉她的真正目的,使得卫殊忽略她其余的小动作,最后,她再用情绪变化这一招,彻底乱了卫殊的方寸,使得卫殊在情急之下,说出自己早已知道真相。 这是一段极为复杂的过程,需要对人心进行精准的算计,只要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可爱无害的表象,总能使人放松警惕。而可爱无害又可怜的表象,则能搅乱人心。 在这一方面,虞清欢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 ;你才知道么?虞清欢回眸一笑,;晚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88章突如其来的意外 卫殊伸出的手,手指慢慢回拢,好像这样做,就能留住那抹笑意一样。 只可惜,最后只抓了一缕,天窗灌进来的风。 ;小狐狸,我收回那句话,你从未耍过小聪明,你是真的聪明。 走出牢房,虞清欢连忙去找刘廷晔。 ;王妃,您怎么又来了?刘廷晔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站起身,拱手行礼。 虞清欢连寒暄都免了,开门见山地问道:;我问你,住在城南的都是些什么人? 刘廷晔道:;三教九流的都有,平城较为贫困的人家,都集中在城南。 虞清欢又道:;那么,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住在哪里? 刘廷晔道:;都集中在城东。 虞清欢道:;城东疫情如何? 刘廷晔道:;城东暂且无人感染。 虞清欢双眸一亮:;这就全通了。 刘廷晔惊讶道:;王妃,您有头绪? 虞清欢道:;嗯!你马上去准备这些东西,发放给健康的百姓。 虞清欢事无巨细地将事情交代给刘廷晔,接着便回了静阑院。她到的时候,长孙焘正在熟睡,她就这样,坐在床边等了几个时辰,长孙焘这才悠悠醒来。 ;王妃,你还敢来见本王?看来已经做好了觉悟。长孙焘睁眼第一件事,便是向她兴师问罪。 虞清欢连忙陪着笑脸,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方才是情非得已,下次尽量有商有量,不搞这种突然袭击。 ;你还想有下次?!长孙焘揉了揉太阳穴,但显然,他此时的状态好了很多。 ;淇王,你先别恼,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虞清欢道,;我找到疫情的源头了。 长孙焘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果真? 虞清欢点头:;人的记忆,有时候会出错,我便是被自己的记忆误导,直到方才,我才想通了一切。先前我一直觉得这毒刁钻之处在于,只要中毒的人和别人近距离接触,毒性便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就连家禽家畜都不能幸免。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长孙焘起身,坐在榻上道:;别着急,慢慢说。莫非不是你外祖父所说的那种毒? ;的确是那可恶的毒没错!虞清欢道,;但由于外祖父去世时我年纪尚小,很多线索都没记住。 长孙焘道:;你且细细道来。 虞清欢道:;这毒,并非是通过接触传播,而是通过蚊子传播。在来平城的路上,我和卫殊有几夜都在荒野中露宿,当时卫殊经常会扔一些防蚊的植物给我,但因为我一直防备着卫殊,所以不肯用他的给的东西,导致我经常被蚊子叮得满身是包,而卫殊尽管和我处在同样的环境下,却因防蚊得当,因此不曾感染。 长孙焘道:;你的意思是,卫殊从一开始,就知道蚊子乃是传播这场疫病的真凶? ;想来是的。虞清欢将自己调查得来的结论继续说给长孙焘听,;方才我去问了刘大人,了解了疫情分布的情况,这疫病最严重的地方,便是贫农百姓居住区,我想出现这种问题的原因,是由于那些普通的百姓日常不是很注重卫生,也没有能力防蚊,导致蚊虫滋生,而那些蚊虫在他们之间飞来飞去,将毒四处传播。至于那些富裕些的人家,日常必定十分讲究,居住的地方也因特殊处理过而没有蚊虫等东西,所以至今才没有人感染上疫病。 长孙焘道:;此时时值五月下旬,疫病是在一个多月前爆发的,但淇州地处北方,四月的时候天气尚且不算炎热,蚊虫必定不多,怎会? 虞清欢道:;是或者不是,试一试便能确定真假。 ;如果真是这样,本王或许知道这毒的一些信息。长孙焘道,;早年本王曾在南疆镇守过一段时日,听闻南疆以南的地区气候湿热,常年多雨,所以树木异常的葱茏茂密,导致蚊虫猖獗,瘴气弥漫。当地人也经常生一种被称为;水毒,亦或者;碎骨热的病。而这种病,便是通过蚊虫传播。 虞清欢道:;景州地处北方,而且干燥异常,这;水毒,究竟是如何被外祖父发现的?又为何,会在淇州爆发? 长孙焘的神色,蕴着丝怒意,半响,他抬眸看向虞清欢:;这事,本王自会查清楚,本王现在要你,尽快配制出有效的解毒药方,你做得到么? 虞清欢道:;只要弄清症结所在,药方一事不难解决,此前我已命刘大人将一些驱蚊的药物派发到健康百姓的手中。不过,患病的人数太多了,就算征集整个平城的草药,也是远远不够的。 长孙焘道:;药材一事,本王已吩咐人赶往其它州城去采买,如果不出意外,不日就会被运到淇州。 虞清欢问道:;粮食呢? 长孙焘道:;也已派人去采买。 虞清欢道:;淇王,我知你必定连灾后重建的对策都已想好,但如果此次的疫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些人,会不会还有后招?比如说,在药材和粮食上动手脚。 长孙焘道:;如果是自己人干的,应当不会再进行下一步,这行为性质,已经比谋反还要严重,再动手会有暴露的可能,如果是外人,大秦境内,他们还没有和本王一较高低的本事。 那如果,是宝座上那个人做的呢?他有为所欲为的权力,也有为所欲为的能力,不是么? 如果他真的丧心病狂到此种地步,他有千千万万个子民,牺牲其中一部分又算什么? 但这些都不是她应该关心的问题,也不是她有能力关心的问题。 这些,是长孙焘这个为王者应该去烦恼的事情。而她,只需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就够了。 ;既然你心有成算,我配合你便是。最后,虞清欢说了这么一句。 刘廷晔的办事效率极高,一天内已将驱蚊的药物派发到百姓手中,而苍何与苍梧也率领部下,将患病的人和健康的人分开,短短几日,先前满目疮痍、哀鸿遍野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因为驱蚊药物的作用,疫情传播的速度也大大减弱,势头得到了遏制。 一切都在好转,如果没有那场入夏后的暴雨掀起淇水的河浪,打翻了运送粮食和药材的船只,也许,他们很快便能带领百姓从这场灾厄中走出来。 第89章我就喜欢挨着你 ;王妃,药材已捉襟见肘,库存所剩无几,若是再补不上,那些正在痊愈的人病情便会恶化,而那些病重者将无药可治,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虞清欢走回静阑院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这几句话,二十几个大夫,惊慌焦灼的神色,始终萦绕在脑海里。 粮食还可以暂时动用储备,但药材,最最要紧的药材,去哪里才能寻到? 推门而入,长孙焘,也坐在案前,神色端凝,将手中的公文攥得死死的。 ;淇王,运送药材和粮食的队伍怎么会在那种天气贸然出发?虞清欢坐到他面前,问道。 ;这个时候,是冬小麦成熟的季节,长孙焘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运送药材的队伍,需要给漕运让道,只能选择漕运暂停的时候进行。 难道这才是淇州十数万百姓丧命的真正原因?他们大多数人是死于饥荒和药材短缺? ;天有不测风云。虞清欢道,;眼下最最要紧的是,想出应对的方法。 长孙焘道:;本王已命苍何前往凉城,调动凉城的库房储备,以解燃眉之急,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十日之内买不到新一批药材,一切都会功败垂成。 虞清欢拧眉:;我知道谁可以帮这个忙。 不多时,卫殊便被带到了静阑院。 看见虞清欢,他登时甩开苍梧的手,大步流星地跨步而来,脸上还噙着邪魅的笑意:;小狐狸,给哥哥抱抱,想死哥哥了。 虞清欢登时腾起,翻身跃到长孙焘的身后,紧紧地挨着他跪坐下来:;淇王,我看还是杀了算了。 ;歹毒的女人!卫殊轻哼了一声,盘腿坐在虞清欢先前的位置,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长孙焘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始终放在卫殊脏兮兮的靴子,以及灰扑扑的衣袍上,直到卫殊坐下的时候,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双拳紧紧地握住。 ;这牢坐的,憋死爷了!卫殊一扬袍子,灰尘瞬间朝着长孙焘铺面而去。 长孙焘抬手,用袖子将自己和虞清欢挡住。 卫殊似乎没有发觉二人的嫌弃,还用手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长孙焘双拳再度握紧,身体瞬间绷直,那凌厉逼人的压迫气势,刹那间猛涨:;卫盟主,虱子掉了。 卫殊哈哈一笑:;是么?淇王眼力真好,我怎么没有发现? 长孙焘抬眸,唇边扬起丝笑,但握在手里的杯子,却嘎吱一声,碎成了好几瓣。 ;淇王,找卫某有何贵干?卫殊抖了抖头发,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整个人气势一沉,瞬间化作披着夜色的修罗。 阴鸷,邪恶,让人不寒而栗。 卫殊这样的表情,虞清欢再熟悉不过,饶是对卫殊这个人已经算得上熟悉,但还是禁不住毛骨悚然。 她往长孙焘的身边挪了挪,整个人几乎靠在长孙焘身上,就像需要母亲呵护的雏鸟,怯生生地看着这个未知的世界。 长孙焘伸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一推,将她推开稍许:;没有骨头么?好好坐着。 虞清欢立即笑嘻嘻地道:;我就喜欢挨着你。 卫殊看着二人;打情骂俏,最后提起水壶掷在地上,好巧不巧,就扔在长孙焘和虞清欢中间。 ;卫殊,你有病啊?虞清欢登时跳起来,还好没被那壶滚的水烫到。 ;抱歉,手滑了。卫殊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长孙焘没有理会二人的针锋相对,从袖底掏出一块令牌扣在桌上:;卫盟主身为绿林一把手,号令天下群雄,想必在几日之内调动一大批药材和粮食不在话下,只要你肯答应与本王做这桩生意,本王便将令牌送与卫盟主保管。 ;你也说了,卫某是绿林之首,卫殊抱着手,挑唇道,;我又怎会看得上这区区一个明月教? ;原来是本王想错了,长孙焘将令牌,又放到袖底妥帖收好,;既然卫盟主没兴趣,那谈话到此结束。 卫殊轻笑:;淇王,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我谁能帮你?淇州那群脑满肠肥的属官?还是你们长孙家的朝廷? 长孙焘道:;本王不会做生意,凡事都讲究实际,以及效率,本王没心思也没时间和卫盟主讨价还价,搞什么商业战术,若是卫盟主也想做成这桩生意,还请开门见山提出你的条件,否则,你我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卫殊冷笑:;淇王,有求于人的不是卫某。 长孙焘淡淡道:;若是下一句,卫盟主说的还是废话,那本王只好,抄了黎阳县陆家来解决本王目前遇到的问题。 卫殊挑眉:;淇王,你觉得能威胁到我么? 长孙焘扬唇:;那么,威胁到了吗? ;哈哈……卫殊放声大笑起来,;淇王,你的确不会做生意。 长孙焘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想必淇王对卫某到淇州一事有些疑虑,沉默一会儿,卫殊继续道,;其实我的人早已察觉到淇州的不对劲,我们江湖中人走南闯北,自然知悉水毒这种东西,也知淇王必定会用得上卫某,所以主动送上门来,谁知却凭白受了一顿牢狱之苦,卫某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意难平…… 卫殊喋喋不休地说着,长孙焘面色平静地听着,但虞清欢觉得,长孙焘已经觉得厌烦。 ;卫殊,少废话!虞清欢道,;跟个娘们是的,就不能单刀直入重点么? 卫殊收起笑意,方才的表情霎时隐没,脸上冰寒一片:;淇王,想要粮食和药材,卫某可以做到,但淇王需得答应卫某一个条件。 长孙焘道:;你先说说。 卫殊双目似迸发出火焰,恨意在眼底激烈的燃烧着:;卫某身负血海深仇,全家惨死贼人手下,但却苦于仇人太过强大而无能为力,卫某需要借助淇王的力量,报这不共戴天之仇,并为含冤而死的父母沉冤昭雪!若淇王肯答应卫某这个条件,药材,粮食,一切都无条件奉上。 ;卫盟主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能让卫盟主至今报不了仇的人,是朝廷中人?长孙焘道,;皇家?还是虞家? 第90章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对吗? 卫殊冷冷一笑:;时机未到,恕卫某无可奉告,淇王只需告诉卫某,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这笔生意,本王不做。长孙焘做了连虞清欢都觉得诧异的决定,话音刚落,他挥挥手,苍梧立即将卫殊押了下去。 卫殊的内力,被虞清欢上次用银针封了,此时,竟连苍梧都无法反抗。 待卫殊被带走后,虞清欢疑惑地道:;淇王,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焘道:;本王从一开始,便没有和他做交易的打算,只不过想探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他说的,未必是真话,这个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与他交易,不异于与虎谋皮,淇州千万百姓,本王不能将他们的性命押在此人身上。 虞清欢道:;卫殊是江湖中人,他有自己的角度和立场,我们不能用道德和自己的观点去要求他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但他明知淇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袖手旁观,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施以援手,还把自己送到你面前,不管怎么想,他的行为都有些令人费解。你觉得,这场疫病会是他挑起的么? 长孙焘道:;如果他有这个能耐,那现在遭殃的,就不会只有淇州,无论如何,此人都信不过。 虞清欢道:;他似乎对我们了如指掌,但最后也只说想让你助他一臂之力,报血海深仇,这事说不通,此人,的确信不过。 对于卫殊的态度,虞清欢和长孙焘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虞清欢又道:;既然卫殊信不过,淇王可有其它打算? 长孙焘道:;药材,先就地取材,至于粮食,还能撑一段时日,我们的人,也会加紧向其它商贾购置。 默了默,虞清欢问道:;淇王,如果淇州境内乱作一团,疫情无法控制,百姓遭受饥荒,民不聊生,就像人间地狱般,你当如何?我是说如果。 事实上,虞清欢从近几日的观察可以看出,就算没有她的存在,长孙焘也不可能查不出疫病的源头,但为何前世竟死了那么多人?而他,又是如何带着五千私兵,将疫病阻挡在淇州境内?毕竟,蚊子这东西,根本防不胜防。 只可惜前世自己远在西南,没有知道更多细节。 长孙焘将目光看向窗外,那里,绿叶蓁蓁,草木晏晏,满庭锦绣晴芳。 ;若真遇此情况,说明天亡我也。 敲定解决方案后,将刘廷晔留下坐镇,长孙焘和虞清欢,带着官差守卫,以及几个年轻些的大夫,赶往平城附近的灵山采药。 ;为什么我也要去?卫殊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背上,甩着马鞭道。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这叫废物利用,说起来,你勉强算得上一个人,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虞清欢将马策到长孙焘身边,让长孙焘挡在她和卫殊中间,伸出个脑袋笑嘻嘻地道。 ;咻!卫殊暴起,将方才随手摘下的一截树枝射向虞清欢,却被长孙焘抬手,轻易用双指夹住。 ;哈哈哈哈哈……说你是卫赢过,还真不冤枉你。虞清欢冲着卫殊做了个鬼脸。 ;死狐狸!卫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不是要淇王为你撑腰,你嚣张什么?! ;有人为我撑腰,有人给我仗势,这也是我的本事,我为什么不能嚣张?虞清欢甩了甩头发,流光溢彩,满世潋滟,她明丽的小脸,在阳光的照耀下,耀目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凤凰花。 ;小狐狸,卫殊邪魅一笑,;只要你想,哥哥也会为你撑腰,也会给你仗势,来,过来哥哥身边。 ;啪!的一声,长孙焘的鞭子抽在了卫殊的马背上,马儿扬蹄长嘶,闪电般疾射而出。 ;哈哈哈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卫殊,勒好缰绳,别摔了啊!虞清欢冲着他好几次险些跌下来的背影,大笑出声。 ;幼稚!长孙焘斜眼望向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被保护的感觉真好。虞清欢扬眉,;淇王,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对么? ;不会。长孙焘漠然扭头,扬鞭打马,很快将虞清欢和众人甩在了身后。 ;开玩笑而已,你逃什么?虞清欢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的笑了。 灵山,据说曾是仙人飞升前修行的仙山,物华天宝,祥云缭绕,景色旖旎。 一行人将马交给山下的一户人家看守,背着背篓,带着工具步行上山。 ;卫殊,逮着机会你尽可偷偷逃跑,我一定不会笑话你的,毕竟已经是手下败将了,狼狈而逃也不会辱没你的气节。虞清欢紧紧跟在长孙焘身边,笑吟吟地揶揄道。 ;死狐狸!等我功力恢复,一定要打得你跪下来叫爷爷!卫殊冲她扬起手中的镰刀,气呼呼地道。 虞清欢连忙抱紧长孙焘的手臂,扬眉道:;就算你功力恢复了也打不过我……夫君,你现在就可以跪下来叫姑奶奶! 长孙焘默默地抽出手臂,施展轻功跃出数十步。 卫殊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手中的镰刀柄不停地拍打着手心,一步步走向虞清欢。 ;啊……虞清欢立即跳开,朝着长孙焘小跑而去,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夫君大人,卫殊要是砍死我,你就是;鳏寡孤独中的;鳏了! ;笨狐狸,难道那根断上的弦不能续上么?卫殊轻嗤一声,弯腰将一株白芷挖出来,随手扔进背篓里。 虞清欢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孙焘身边,只要她开口怼卫殊,必定先捏住长孙焘的袖子,唯恐长孙焘忽然抽身离开。 可偏偏,长孙焘嫌她聒噪,尽可能地离她越远越好,就这样,身边的人又换成了卫殊。 ;小狐狸,你一口一个夫君大人叫得香甜,可人家根本没有搭理你的打算,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这撮就很好,别做什么淇王妃了,只要你跟了哥哥,哥哥带你笑傲江湖,浪迹天涯,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如何?卫殊将镰刀扛在肩上,认真地凝着虞清欢。 第91章哥哥又舍不得杀你 ;别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虞清欢将挖出来的药材扔进卫殊的背篓里,;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看不上你这撮坟头草。 卫殊拉下眉梢:;你这话说的,真令人伤心。 虞清欢弯腰折了些苍耳的种子,随手扔在卫殊的头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别太难过,虽然我看不上你,但是别人也看不上你啊!孤独终老没有什么不好! ;啊!卫殊伸手去扯黏在头发上的苍耳,却连同一小撮头发拉了出来,痛得他大叫一声,;死狐狸,你别跑! ;哈哈哈哈!虞清欢小跑逃开,忽然弯腰一搂,搂起一大把鬼针草的种子,一股脑地往卫殊身上扔去,最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小狐狸小狐狸地叫,真没礼貌!小爷我非把你弄成刺猬不可! 说完,虞清欢又向卫殊撒了一把鬼针草。 卫殊看着粘满他衣衫、头发的东西,顿时勃然大怒,暴吼一声:;死狐狸!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卫殊怒气冲冲地追上来,虞清欢将手中的东西一扔,在树林里蹿来蹿去,小鹿般灵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丛中。 跑出一段距离,虞清欢回过头,发现卫殊没有追上来。扶着一棵大树的树干大口喘气,最后她拍了拍手掌,自言自语道:;看到卫殊吃瘪,心情怎么就那么舒畅呢? 然而话音刚落,她便后悔了……方才跑得太急,不知不觉误入了密林中,这里树木参天,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仿佛一块布罩下来,哪怕时值正午,也仅有几缕阳光从树梢的缝隙中漏下。 林里显得阴森森的,仅能看清十数步以外的地方,再远一点便是幢幢黑影。 静,死一般的静,鸟雀声都听不到半点,只有倏然而过的风割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虞清欢正想拍死自己!她片刻也不敢耽搁,连忙从原路返回。 ;嗷呜!一声浑厚的虎啸,惊得虞清欢汗毛倒竖,浑身就像被电流击中般,险些瘫软在当场。 ;趴下!一声低吼从身后传来,虞清欢趴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感觉有风掠过头顶,再抬头时,一只吊睛大老虎扑了个空,在她前方不远处滑出一段距离。紧接着,它迅速转过身来,趴伏在地上,准备发动下一轮的攻击。 虞清欢拔出匕首,作出防御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死盯着它,脑门上浸出汗珠。但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她显得十分渺小,仿佛对方一张口,她便会整个被吞下去。 ;嗷呜!猛虎一声尖啸,朝着虞清欢猛扑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手抄起她的同时,另一只手的拳头,就这样击打在猛虎的脑袋上。 猛虎嚎叫一声,被击退十数步远,然而它生命力极其顽强,重伤之下反被激怒,张开血盆大口不管不顾地朝着二人扑过来。 ;笨蛋!跑什么?哥哥又舍不得杀你!说话的人,却是卫殊。 卫殊搂着虞清欢,想要跃到树上,躲开猛虎的攻击,谁知下一刹那,却被虞清欢徒然搂住腰身,将他整个人扯了下来,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别碰到树!虞清欢低喝一声,翻身滚到一旁。 猛虎再度向她扑来,卫殊跃起,一脚踢在猛虎的肚子上,与此同时,虞清欢迅速在地上打了个滚,手中的匕首顺着猛虎摔过来的弧线一划,血浆迸溅而出,待猛虎重重砸在地上的时候,肠子血水流了一地,已是气绝身亡。 ;你……卫殊望着虞清欢徐徐爬起身,望着她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拭去匕首上的血迹,望着她将匕首插入鞋子里,向来阴沉邪肆的面庞,染上了一丝震惊的神色。 虞清欢揩去脸上的血迹,冲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我什么? 卫殊仿佛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你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紧紧地抱着我,用楚楚可怜的声音说人家好害怕么?怎的你杀起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还是女人么?! ;我这娇弱的身躯,使得你对我有所误会,还真是抱歉了!虞清欢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淡淡地说道。 沉默半响,卫殊才道:;女人真可怕!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虞清欢道,;不管是人是虎,只要是想伤害我的,我都不放过,包括你在内! ;哈哈哈哈!卫殊忽然大笑起来,;原来你在故意引我过来,小狐狸,你还真是贼心不死,这个时候都还打着试探我的心思! 虞清欢笑道:;不然把你带着做什么?就因为你是半个劳动力? ;你!卫殊登时竖起眉毛,;你这张小嘴,不管有理没理都不饶人,你早晚会吃胡言乱语的亏!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虞清欢道,;我分明用银针封了你的内力,但方才你一点都不像被封了内力的样子,卫殊,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忘恩负义的小家伙!卫殊已是敛住怒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哥哥救了你一命,尽管你不以身相许,也应该记住哥哥的好,但你这种态度,委实不厚道。 ;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谁都不欠谁。虞清欢勾起唇畔,用悦耳动听的嗓音,向卫殊陈述这个事实。 ;救我?你?卫殊不以为然的轻笑。 虞清欢指着方才卫殊要跃上去的大树,道:;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听说过毒箭木?这周围的树,浑身都是毒,哪怕只是一小小滴,一旦接触到伤口,无论人畜,都会立即中毒而死,这可是真正见血封喉的毒药,比之砒霜、鹤顶红、鸩毒等东西,毒性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你没发现这附近,除了这头大老虎,连鸟兽虫蚁都没有么? ;原来如此,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卫殊挑唇,;哥哥以身相许,如何? ;不如何!虞清欢抱着手看向他,;卫殊,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你接近我与淇王的真正目的么? 第92章你不会让我死在你面前的,对吗? 卫殊脸上的表情刹那隐没:;接近淇王的目的,我早说了,你若是不信,可要哥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掏心?虞清欢仍旧在笑,;掏心就不必了,我对黑心没有什么兴趣!罢了,我也没有奢望能从你嘴里套出真话,但从方才你显露武功这点就足以证明,你这个人根本不可信! 卫殊耸耸肩:;你们这些人,做事就是麻烦,既然信不过,早先一步直接杀了不就成了?非得兜这么大的圈子,试探来试探去,当真闲着没事干! 虞清欢挑唇:;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草菅人命的恶棍,总得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动起手来才没有愧疚感。 ;小狐狸,卫殊脸上忽然又挂起笑容,;你其实舍不得杀我对不对?我懂的。 虞清欢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我其实,是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虞清欢将掉了一地的药材一株株捡起来,放进背篓里,又从背篓里取出镰刀,转身就朝着树木稀疏的地方而去。 然而,她背着背篓转了几圈,又回到了放着老虎尸首的地方,至于卫殊,正靠在一株没有毒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笑得放肆而邪魅。 ;方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引出你那假夫君,你就没看出不对? 虞清欢抬头望向天空,参天大树将视线挡住许多,什么都辨认不出来。 ;阵法?虞清欢眉头紧紧拧锁,握紧镰刀问道。 ;不告诉你。卫殊不怀好意地道,;除非你求我。 虞清欢没有搭理他,又在附近走了几圈,然后捡了一根干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你还懂得解阵?卫殊饶有兴致地道。 听了卫殊的话,虞清欢将枯枝扔到一旁,扬眉道:;果然是阵法,不过,这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只好,陪你一起被困了。 ;你又套我的话,卫殊悠悠笑了起来,;小狐狸,你的确比我见过的女人都有意思。 ;你卫盟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算你从十五岁开始,每日碰到一个女人,到得今日,也就几千个,大秦女子千千万万,你才见过多少?虞清欢斜眼看他,道。 ;其实也不多,你是与我相处得最长的一个。卫殊将口中叼着的干草吐到一旁,无比认真地道,;小狐狸,再给你一次机会,哥哥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从此你就跟着哥哥,再也别回到你那假夫君身边,如何? ;抱歉。虞清欢不假思索地拒绝,;我对私奔没兴趣。 卫殊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哥哥就不奉陪了,你且离这老虎的尸身远一点,血腥味会引来其它野兽,小心到时候成为它们的口下亡魂。 卫殊说完,施展轻功飞上树梢,几个闪回便消失在了密林里。 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的静,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虞清欢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掏出匕首,往毒箭木的树身上砍了几刀,让毒箭木的汁液,将匕首刀身浸染均匀,待汁液干后,才将匕首插回刀鞘中。 ;这虎皮就这么扔了,委实有些可惜,虞清欢回眸,;淇王,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什么时候发现的?密林里,一株大树后,先是露出长孙焘浅蓝色的衣袂,然后是他的飘逸的袍子,最后,才是他俊美如神祇,寒凉如恶魔的脸。 ;刚刚,我在这附近绕圈圈的时候,阵法动了,我知道有人进来,不用想便知道是你。虞清欢道,;派人跟着卫殊了么? ;已经派去了。长孙焘眸色微惊,;你还懂得阵法? 虞清欢道:;不是很懂,我能看出这是阵法,但我不知道怎么解,你说谁人如此无聊,竟在这种地方设置阵法? ;不清楚。长孙焘走向她,;也许是为了设置一个障碍,防止有人觊觎这片毒箭木,毕竟这种东西,若是用在战场上,将会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杀伤武器。 ;我们出去后,把它毁了吧!淇州境内有这种东西,我觉得很不祥。 长孙焘道:;本王也有此打算。 ;淇王,你闻到了么?虞清欢正想说什么,倏然警觉起来,;烟火味。 ;大火顺风而来,长孙焘登时牵起虞清欢的手,;走。 虞清欢脸色蓦地变了,经历过山火的人都知道,一场密林中的大火,它的力量是毁天灭地的,足以摧毁一切生物,大火肆虐过后,往往生灵涂炭,万物成枯。 树木被烧得噼啪作响,滚滚黑烟,如巨浪般呼啸而来,火光烟尘越来越近。虞清欢扔掉背篓,跟在长孙焘身后向密林深处飞奔而去。 ;淇王,这个方向对么?虞清欢边跑边问。 长孙焘道:;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倒霉,应该能赶在山火前面到达灵山的山坳处,那里背风且潮湿,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本来我是想说,咱们不是被困在阵法里面么?虞清欢道,;但看到你如此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长孙焘忽然搂住虞清欢的腰身,点步掠起,在树木中往来穿梭:;本王天生如此,你可以说本王面瘫。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虞清欢满头黑线,偶然间回过头来,发现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树木的排序似乎发生了变化……若是按照他们方才的跑法,必定会陷入死境。 ;你果然知道解阵方法。虞清欢双手环抱着他的腰,防止自己掉下去。 ;解阵不难,你别忘了,本王除了是大秦的淇王外,还是抚远大将军。身为将军,必须要掌握奇门遁甲,以免在战场上被敌人用阵法坑了都不知道。长孙焘挑唇,;但前方若是沼泽地,只要大火蔓延过来,就算我们不被烧死,也会被林间的瘴气毒死。 ;你不会让我死在你面前的,对吗?虞清欢紧紧勒住他的腰,仰头看向他,他的下巴,线条美妙流丽,就像一块天下最完美的无暇玉。 第93章你尽可相信本王 长孙焘没有回答她,依旧带着她在林间跳跃。 若事情糟糕到一定程度就不会更糟糕了,那么,在大秦的文化中,就不会有;陷入绝境这个词。 当虞清欢和长孙焘到得背风处的时候,这才发现,山火不是从顺风处迅速蔓延,而是呈合围之势将她们围了起来。 前方,火光冲天,烟尘滚滚,无数的树木被烧得噼啪作响,就像临死前的绝望和哀嚎。 ;咳咳……虞清欢被浓烟呛得涕泗横流,不停地咳嗽,就连长孙焘也没有好到那里,尽管他的神色依旧如常,但偶尔发出的剧烈咳嗽声,出卖了他此时的境况。 ;捏住鼻子。长孙焘说了这一句。 ;什么? ;捏住鼻子!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虞清欢便落进一个深潭中,猛地灌入一口水。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后领被提了起来,睁开眼便瞧见长孙焘嫌弃地看向她,;都叫你捏住鼻子,反应迟钝的家伙。 虞清欢感觉那冷冽的潭水,从鼻腔中进入,最后化作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溢出来,她被呛得脑门深疼,难受到极致。 ;你就不会先打声招呼么?比如说什么;准备落水了,;我们跳进水潭里之类的!虞清欢不满地咆哮。 对于她的张牙舞爪蓄势待发,长孙焘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一句,;那些话字太多,本王做事一向喜欢简洁明了。 ;这场火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虞清欢咬牙,;你怎么那么倒霉,谁都想针对你。 ;你怎么不说是冲着你来的?长孙焘问。 虞清欢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你这株参天大树面前,我只是根微不足道的草芥,怎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嗯哼?长孙焘没有说话,只是给了虞清欢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刹那间,虞清欢咬紧下唇,不说话了。 在长孙焘面前,她已经屡次跳进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中,果然漂亮的男人和美丽的女人一样,不得不防。 大火越来越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而来,浓烟呛得人眼睛和喉咙深疼,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长孙焘一手搂在虞清欢的腋下,帮助她浮在水面,一手从怀中取出帕子,投入水里弄湿,然后双拳握紧,拧干。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因为要用到双手,所以虞清欢整个人,被圈到了他的怀里,而他的鼻息,轻轻地扑在虞清欢白皙优美的颈项。 霎时间,虞清欢不由自主的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当场,脖颈处的热度,仿佛羽毛拂过般又痒又麻。不远处的大火,灼浪滔天,都不及脖颈处滚热。 感受到她的僵硬,长孙焘揶揄道:;本王对你半分兴趣都没有,别胡思乱想。 虞清欢更僵硬了,他薄有颜色的唇,就这样抵在自己的耳边,说话的时候,吐出一口一口的热气,仿佛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我……唔……虞清欢正想说什么,长孙焘用帕子将她的口鼻堵住,;这烟雾有毒,别说话,闭上眼,尽可相信本王。 虞清欢鬼使神差地闭上了双目。潭水,刺骨的冰冷,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却觉得浑身都暖熏熏的。 火舌翻卷,舔过一切生物,有树木被烧断,噼里啪啦往水潭砸下来。 ;再这样下去,你我都活不了。长孙焘在虞清欢耳边道,;拼一拼如何?你信本王么? ;唔?虞清欢倏然睁开眼,想问长孙焘要干什么。 ;吸气,憋住。长孙焘淡淡地道,;别害怕,本王不会放开你。 虞清欢尚且还没有作出反应,整个人就这样被长孙焘拽进了水潭之中,疾速往潭底游去。 ;唔……!虞清欢向来对幽深阴暗的水感到恐惧,更何况那晚的经历仍记忆犹新,蓦然被长孙焘拽进水里,她吓了一跳,存在口中的空气,就这样被漏了出来,冒出很大一串泡泡。 这口气一泻,虞清欢只觉得头晕脑胀,那种胸腔被挤压的痛苦,清晰地传遍全身。 她即将完全失去意识,已经不能视物,一片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涌过来。 唇上一软,有少许空气被徐徐渡进她的口中,那种如巨石压迫胸腔,如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终于有所缓解。 可她还是,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大舅子的!不会被长孙焘坑死吧? 然而当她醒过来之时,她和长孙焘已然置身于一处潮湿昏暗的石洞中,而她,正躺在长孙焘的外披之上。 靠着长孙焘手中那光耀十步的夜明珠,虞清欢勉强看出,这石洞的顶低且矮,悬在他们的头上,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一条黑压压的河,正无声地流淌着。 ;好难受!虞清欢嘤咛一声。 ;哪难受?长孙焘侧身问道。 虞清欢不安地喘息着:;这石洞的顶太矮了,压得我难受。 ;那边倒是有个更大的石洞。长孙焘波澜不惊地陈述,;只是被几只不知名的庞然大物霸占,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恐怕本王也讨不到好处。 虞清欢揉了揉太阳穴,尽管她极力控制,但依旧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油然而生,无法抑制地占据她整个理智。 渐渐地,她变得十分焦虑,惊慌失措,并开始出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脸红流汗,恶心无力等症状。 ;淇王,我好难受。虞清欢虚弱地道。 ;哪难受?长孙焘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脸颊。 虞清欢急促地呼吸着,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呼吸,难受,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睡会儿,醒来本王就会带你出去。长孙焘低声说了一句,伸手快如闪电般点了她的昏穴,最后,将手放在她的额上试了试,见她没有发烧,始终绷着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和缓。 他的手,半天都没收回来,借着幽幽的莹光,长孙焘的手指,从额头摩挲到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她的唇,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瑜儿…… 第94章他,以命护我! 昏睡中的虞清欢,仍旧十分不安,娇小纤细的身躯,时不时轻轻颤了起来。 长孙焘伸手将她捞进怀中抱着,用身上滚烫的温度,温暖着战栗不安的身躯。 他像抱孩子一样搂着虞清欢,让虞清欢整个人都蜷缩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手还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 ;别怕,等本王调整过来,立即带你出去。长孙焘柔声哄着,身上的温度,将湿透透的衣裳,隐隐灼出若有似无的缕缕白烟。 ;是你么?长孙焘抬手,放在她的后颈处,只要轻轻掀开,便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苦苦找寻了十二年的瑜儿。 但长孙焘的手就这样僵住,半响都没有勇气去掀开那层遮住真相的薄薄面纱,终于等到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喉咙涌动着腥甜,一口血就这样喷出。 长孙焘将虞清欢轻轻放到一旁,整个人忽然,蜷缩作一团,撕心裂肺的疼痛扩散全身每个细胞,他痛苦地扭曲,挣扎,额上青筋爆起,脸色也因痛苦而涨得通红,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一句吼叫,只是像野兽般,紧咬牙关,默默地忍受,默默地舔舐伤口。 然而,他死死扣住的地面,指甲都被掀了起来,触目惊心的血,染红了手指,最后被河水冲散。 ;噗!又一口炽艳鲜红的血喷出,长孙焘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晕了过去。 他的手尚且搭在水里,和着白色的内袍一起,被河水缠卷着,在水中飘飘荡荡。 在他倒下之后,幽深的河水忽然动了动,有什么东西,悄然浮出水面。 ;哗啦一声,水流搅动的声音响起,那;怪物倏然睁的开双眼,在暗夜微光中发出猩红的芒……竟是一条大腿般粗的巨蛇,正不停地吐着信子,缓缓向二人游来。 虞清欢被点了穴道,正在昏睡当中,而长孙焘昏迷不醒,二人毫无防备,像雏鸟般,呈现在凶恶的毒蛇面前。 巨蛇缓缓地游动着,它,紧紧地盯着虞清欢和长孙焘,准备伺机而动,见虞清欢和长孙焘半响都没有动静,一下子就从水中仰起头,疾速向他们游来。 ;哗啦……哗啦……它庞大的身躯不断搅动水花,一阵阵的响。 最后,巨蛇缓缓伸出尾巴,一点点伸长孙焘的身下,准备将他卷起来,往水里拖。 ;咻!拔剑声响起的同时,一把匕首钉在了蛇的身上,是虞清欢,她的穴道点的本来就不深,就在长孙焘将她放回地上时,她已经开始有了意识,一直不动声色,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削铁如泥的匕首,将扎出一个大口子,虞清欢迅速拔出匕首,退到了长孙焘身边。 那里,长孙焘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就像在熟睡,他的黑发粘在脸上,袍子随着水流飘荡。 巨蛇吃痛,翻滚着身躯,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它咆哮着,用脑袋撞过来,却被虞清欢眼疾手快又划上一刀。 巨蛇再次吃亏,愈发地恼怒,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嘶吼着疾射而来。 ;淇王!虞清欢低呼一声,挡在长孙焘面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谁知巨蛇学乖了,不再直接攻击,而是后退些距离,接着身体一弹,那条粗壮的尾巴携着凌厉的罡风,以横扫千军之势甩过来。 ;淇王!虞清欢迅速趴在长孙焘身上将他护住,几乎绝望地紧闭着双眼。 刹那,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长孙焘抱着滚到了一边,在长孙焘全身肌肉紧绷着的同时,那巨蛇的尾巴;砰地甩在长孙焘后背。 ;噗!一口鲜血喷在了虞清欢的脸上,长孙焘一个趔趄,整个人无力地向她倒来。 刚刚,他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她。若非他们躲开了些距离,势头小了些,只怕长孙焘的脊椎,会直接被巨蛇的尾巴甩断。 ;别担心,本王不会让你死在本王面前。长孙焘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捧住虞清欢的脸颊,滚在一旁的夜明珠已经蒙了尘,发出的光是微弱的,但他满口满口的鲜血,和唇角扬起的笑,还是清晰地被虞清欢看到了。 ;你都快死了!虞清欢鬼使神差的,莫名有些慌乱,她伸手去揩长孙焘唇角的血。 ;放心,死不了!长孙焘将嘴里的血呕到一旁,接过虞清欢手中的匕首,身形一闪,巨蛇身上登时多了几道深痕。 虞清欢尚且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又飘回了自己的面前,将匕首递回她的手里。 而他身后,那条巨蛇挣扎了几下,;轰隆一声,掉落在水中,不一会儿,长而粗壮的身躯,缓缓飘了上来,已是气绝。 ;把匕首收起来,抹了毒箭木的剧毒,依你那蠢样,多半会把自己给割了。长孙焘说了几句,忽然捂着胸口半跪在地。 虞清欢知道方才那一击,还是给长孙焘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尽管他依然保持冷静,哪怕神色都没有改变半分,但眼下的姿势,还是暴露了他的情况。 但好在,好在她见识到那可怖的猛虎后,深觉得灵山并没有表面那么安定平和,祥云缭绕是假,瘴气毒物是真,所以她果断往匕首上抹毒箭木的汁液,靠着这霸道蛮横的剧毒,那蛇才死得如此透彻。 ;服下。虞清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瓶子,将一颗药丸倒出来递到长孙焘眼前,;对治疗内伤很有帮助。 ;你说什么,本王好像听不见了。长孙焘忽然道,;你凑过来一点,冲着本王喊一声。 虞清欢眉头微拧,狐疑地走过去,在他耳边张嘴就要大喊,嘴巴才张开的刹那,手中那粒药丸,便被长孙焘握住她的手,扔进了她的口中。 紧接着,长孙焘的手,将她的嘴捂住:;吞下。 那药苦到极致,虞清欢只得将它咽下。 长孙焘松开她:;你方才也受伤了,自己吃吧,本王用不着。 ;喔!虞清欢没心思去管心底生出的莫名心绪,随口应了一句,走到他身边坐下,方才情急之下,她仿佛没了那种恐惧的感觉,但此时一静下来,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漫上心头。 ;怎么不取蛇胆?为了转移注意力,虞清欢问道。 第95章她,什么都没留住 长孙焘道:;这蛇一直生活在常年不见光亮的地方,所食皆是一些阴晦的东西,浑身都是阴毒,蛇胆更毒,用不了。 虞清欢开始急促地呼吸着:;淇王,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说起来,方才还是你先救的本王。长孙焘望了她一眼,道。 虞清欢开始抬头四顾,如坐针毡般心神不宁:;没想到,你还有鱼肠这样的好剑。 ;这是一位故人的遗物,他留下来的,还有;纯钧。长孙焘淡淡地叙述,但似乎不愿意过多谈起。 虞清欢找不到话说,只好安静地坐着,她时不时抬眼望向长孙焘,仿佛这样做的话,就能让她安心下来。 长孙焘的身躯,真的很傲岸呢,就像一座可以依靠的,沉稳不动的山。 ;走吧。长孙焘缓缓起身,将手伸到虞清欢面前,那手,冰雪般白皙,竹节般修长。 虞清欢抬眼望向他:;可是,你的伤…… 长孙焘道:;本王的伤无碍,但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你会先本王一步驾鹤西去。 ;淇王,你……忽然间,虞清欢心中涌起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给长孙焘系上发带的时候是。 长孙焘在原氏和虞清婉面前维护她的时候是。 长孙焘在杀手的弩箭下救下她的时候是。 长孙焘不惧被传染的危险,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两天一夜的时候是。 长孙焘吩咐人为她准备吃食的时候是。 长孙焘在卫殊面前无声回护的时候是。 总之,这样的情绪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莫名,产生得越来越频繁,使得虞清欢越来越不安。 一颗跳动不安的心,放在别人手里哪里安全?高兴时捧着,不高兴是踩在脚下蹂成烂泥也不会有片刻的怜惜,还是守住本心,才能拥有不折损一兵一卒也能全身而退的方法。 ;怎么了?你的表情很古怪。长孙焘问。 ;没什么……半响,虞清欢答了这么一句,她本来,想继续见缝插针地玩笑几句,但她觉得,这种行为对长孙焘仿佛就是一种亵渎。 ;什么都别想。长孙焘望向湖面,;因为我们没有犹豫和考虑的时间。 他的话音刚落,巨蛇的尸体忽然被什么东西拽下去,水面圈圈荡荡的波纹扩散开来。 ;什么鬼东西?虞清欢大骇,将匕首紧紧握住。 ;待会儿什么都别管,一切交给本王便是。长孙焘忽然搂住虞清欢的腰,带着她一起跳进了河里。 下了水后,便可以辨别水流的方向,长孙焘搂着虞清欢,顺着水流迅速地游着,身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倒是没有追过来,但越来越低,越来越矮的水道石顶,却让虞清欢深深地担忧起来。 ;不用怕,依这水流的速度,前面不会是死路。 虞清欢什么都做不了,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了避免匕首误伤到他们,虞清欢将匕首插进剑鞘,放回了靴子里。 而她,双手轻轻环住长孙焘的腰,防止他们被水流冲散。 ;这还是灵山么?虞清欢被长孙焘搂着顺水漂流,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想来是的。长孙焘答道。 ;淇王,等出去后,我们也算同生死,共患难了。虞清欢仰头看着他,他的侧脸真好看,湿发沾在脸上,使他多了几分邪魅的野性。 虞清欢想,所谓的;男子气概,想必就是这样,可以不够英俊,也可以不够强大,但却一定要有担当。 更何况,长孙焘还是个有担当,而且又强大又英俊的男人。 二人顺水漂流了许久,依稀看见前方露出一线光亮,想象中的蝙蝠、蜘蛛、死路,各种诡异的事件,通通都没有出现,顺利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出去了,出去了。虞清欢激动而又雀跃,双手张开,环住了长孙焘的脖子,;淇王,我们就要出去了! 长孙焘一直绷得紧紧的神色,终于和缓下来,他似松了口气,唇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水流愈发急,你搂紧了。 ;好!虞清欢双手用力,却将长孙焘勒得呼吸一窒,她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太激动了。 长孙焘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怎么总是那么马虎?若前方是万丈深渊,松开了怎么办? ;淇王!你个乌鸦嘴!虞清欢面色倏然大变,;你听到水声了么? 光亮越来越大的同时,伴随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无情拍打着地面,它咆哮,它怒号,它势不可挡! ;前面是瀑布,你抓紧,别放开!长孙焘郑重地说了一句,右手搂紧虞清欢的腰,力度之大,恨不得将虞清欢整个人揉进他的环抱里。 水流越来越湍急,虞清欢只觉得身子被千钧之力拉动着,向前方的出口处迅疾飘去。耳边的水声愈发震耳,光听这水声了她完全可以想象,这条瀑布声如奔雷,澎湃咆哮,激湍翻腾,珠玑四溅的样子。 越是逼近那可以逃出生天的深潭,虞清欢心中油然而生的紧张和不安就越发浓郁,甚至还感到莫名的恐惧。 她抬头望向长孙焘,见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也跟着稍稍松了口气,但那萦绕在心头的不祥之感,仍然挥之不去。 ;抓紧!长孙焘低喝一声,虞清欢只觉得天光顿时大亮,他二人已被冲出洞口。 电光火石之间,长孙焘脚下用力一蹬,借着万钧之力,两人立即腾起,脱离了巨流的控制。 身子霍然一轻,他们已飞在空中,而长孙焘似乎已经找好了落脚点,准备带着虞清欢飘落而下。 谁知,一条腥红的巨舌,忽然卷住了长孙焘的脚,速度快得,甚至连长孙焘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被那不知是什么怪物的舌头,往回卷去。 这个刹那,仿佛被拉长了,禁止了,连动作都变得安静而缓慢。 长孙焘在这瞬息之间,将虞清欢往岩壁的树上奋力抛去。这个动作,长孙焘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 ;淇王……!虞清欢失声大喊,想要伸手去抓他,却只来得及看到他一闪而过的面庞,手里除了一截破碎的衣袖,她,什么都没留住。 第96章他没死!你听不懂人话吗? ;淇王……!虞清欢撕心裂肺地喊着,眼泪夺眶而出,直到被甩在树上,她的手依旧往前伸着,痉挛般的扭曲,维持着要拉住他的姿势。 ;淇王……虞清欢哭得不能自已,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湿了她的脸,她的唇,有些浸润口中,一片苦涩。 薄碎的余晖照在残壁上,飞流直下的白练被映照得昏黄,虞清欢隔着蒙蒙泪眼,望着手中那截轻飘飘的衣袖,胸口仿佛被汹涌澎湃的巨浪拍打,无法抑制地疼痛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把一线生机都留给了我,你就这样去死了么?虞清欢泣不成声,死死地望着长孙焘身影消失的洪流,仿佛下一刹那,他就会现出身形,嫌弃地说她蠢一样。 ;你真的死了么?虞清欢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来,衍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淇王,我陪你。 最后,虞清欢将那截衣袖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她不是没有随长孙焘而去的勇气,她只是,不能浪费长孙焘的这片心意。 她要活着,活着带领他封地的百姓渡过难关,她要活着,活着把他未完成的事情一件件替他做好。 可是,尽管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自己从未对长孙焘动过心,但为何,胸口会这般地疼痛,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逝去么? 虞清欢掏出匕首,拉出自己的一缕头发,用匕首割断,让它飘逝在风中,再被那滔天洪流卷去。 接着,她收好匕首,施展轻功想要去抓住峭壁上的一根藤蔓。 由于体型的限制,她的功夫也仅能防身,但她的轻功确实上乘……这一点,现在除了娘亲和小茜外,谁都不知道,或许,也不会再有人想知道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缠卷住她的腰。她就这样,被拉了上去。 虞清欢悚然一惊,抬眸看上去时,卫殊邪魅昳丽的面庞,在沉沉暮霭中愈发清晰。 ;小狐狸,让哥哥好找。卫殊笑,墨发黑衣在风中飘扬,;长孙焘呢?不会死了吧? ;他没死!虞清欢倏然回眸,双目猩红地攫住卫殊,朝他咆哮吼道。 ;看来是真死了。卫殊摸着下巴,轻飘飘地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他若在这个时候死了的话,必定会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你收拾,依哥哥看,你就当自己也死了,跟哥哥快意江湖。 ;他没死!你听不懂人话么?!虞清欢冲上前,猛地将卫殊推得倒退几步。 卫殊抬头,眸色微惊,同时,他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但到底,他没有发怒,毕竟,舍不得不是么? 虞清欢狠狠地剜了卫殊一眼,擦干脸上的眼泪,转身朝山下走去。 ;这灵山很古怪,你这样走不行。卫殊跟上去,试图劝她不要盲目择路。 ;你走开,我不想再看见你!虞清欢面无表情地说着。 长孙焘对卫殊一直采取不理会态度,偏生她还自作聪明地觉得,卫殊一定隐藏着什么,卫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要不是她自以为是的试探,就不会误入那个阵法,就不会遭遇那场大火,长孙焘也不会…… 虞清欢木然地走着,遇到障碍不避也不让,卫殊跟在她身边,随手抽出软剑替她除去荆棘,道:;长孙焘不会那么容易死。 不会死?卷住他那东西是什么?就算他能敌得过那东西,可若是被飞流千尺的瀑布冲落,他还有生还的可能么? 虞清欢攥紧胸前的衣襟,那里,放着他的衣袖,仿佛火炭般,烙得她胸口生疼。 虞清欢眨了眨眼,将不争气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余光里的卫殊,面庞在泪眼朦胧中有些模糊,但不用看清也知道,他必定面无表情,毕竟,遇到意外的人和他毫无干系。 若事不关己,人们其实不会把其他人的伤痛和委屈放在心上,别人看的,都是热闹,所有的血泪只有自己知道。 握紧那截衣袖,虞清欢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如果长孙焘不幸身故,她会撑起长孙焘留下来的一切,如果长孙焘侥幸活下来,她会一直等着长孙焘回来。 现在,就像他会回来那样期待,就像他再也不会回来那样好好活着。 ;小狐狸,没必要那么认真,反正你们也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别真的像未亡人一样哭丧着脸。卫殊砍断几株荆棘,在她身边道,;你还年轻,天下有很多像哥哥我这样的青年才俊,尤其哥哥还这么优秀,跟哥哥远走他乡,你一定不会吃亏! ;是真是假你很清楚么?!不要烦我!虞清欢气急败坏地吼了几句,加快步伐向山下走去。 卫殊亦步亦趋地跟着,挑眉问道:;难道你嫁给他那么久,都不知道他心里装着其他女人么? ;你什么意思?!虞清欢回眸,眼波横扫过来,刀子般锐利。 卫殊挑唇:;是你太笨,还是长孙焘隐藏太深?连我都知道,他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女人。 ;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虞清欢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施展轻功往山下赶去。 卫殊这话什么意思?事已至此,长孙焘心里有没有其他女人,重要么?他这个时候说这些算什么?! ;小狐狸,就算没有长孙焘,你还可以依靠我!卫殊收好软剑,点足掠起,跟在虞清欢身后,噙着笑意道。 ;你这个样子很讨厌,你知道么?我最厌恶你嬉皮笑脸地说着一些不正经的假话,这会让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虚伪,令人打心底的厌恶!虞清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跃到一株大树上稍作休息。 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身玄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卫殊,身影仿佛被夜色完全吞没,亦或者说,他原本就是黑暗,所以才能和这无边无际的夜色融为一体。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围堵你们么?卫殊负手而立,健壮的身躯,停在一条细细的树枝上,仿佛,他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第97章这个老狗! ;我想知道,你就会告诉我么?虞清欢笑,唇角泛出苦涩,;我就算知道,又能怎样? 报仇么?虞清欢还不至于愚蠢到,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报得了仇!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和充足的准备下,她宁愿不知道仇人是谁,以免让那种将对方恨得要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之感折磨自己。 更何况,若是寻根究底,其实她,才是害了长孙焘的罪魁祸首。 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卫殊终是没有说什么,默默地跟在虞清欢身边。 因为有卫殊时不时的引导,虞清欢顺顺利利地就下了山。 山脚下,虞清欢刚巧碰上苍梧和这次带上山的护卫们,一看到虞清欢,苍梧登时迎了上来,焦急地问道:;王妃,王爷呢? 虞清欢黑白分明的双眸,在夜色下闪着莹光,最后,她哽咽地道:;因为起了山火,我和王爷走散了,苍梧,你亲自带信得过的人上灵山去找寻王爷,若是有人问起,就说王爷亲自去处理粮食和药材的事情,先别走漏风声,尤其是朝廷那边,能瞒多久瞒多久。 若是朝廷知道了,且不说当今圣上什么态度,虞家第一个就会落井下石,有虞家从中作梗,淇州必定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此外,她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谁最先得知长孙焘的真实情况,如此,就算卫殊不愿意说,她也能大概猜到谁是凶手。 将一些注意事项吩咐给苍梧后,虞清欢牵来马匹,打马朝平城疾驰而去。 今日一同上山采药的人,已先一步带着采得的药材回去,衙门那边,就算刘廷晔能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在救治病患这一块,还需要她亲自看着。 至于卫殊,自己打不过也赶不走,那就随他跟着,若是他敢乱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虞清欢曾设想过很多糟糕的状态,但却从未想过,意外来得这么快。 当她和卫殊赶到平城门口时,却见到,平城城门处亮起通明的火把,兵甲林立,士兵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而今天随他们一同上山采药的大夫,全都被押在一旁,那些马驮着的药材,也被扣了下来。 ;小狐狸,这是淇州本地的驻军,完全不归你那假夫君管,事情大条咯!卫殊勒马,与虞清欢并排,话语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虞清欢剜了卫殊一眼,打马走上前,冲为首的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人勒马回眸,惊诧地道:;清欢? 却是虞清欢的亲生父亲,吏部侍郎虞蹇。 ;父亲。看到虞蹇的身影,虞清欢心底不由得一沉,低声唤了一句。 虞蹇出现在这里,还带着淇州本地的驻军,这说明,事情真的大条了。 ;父亲为何在此?虞清欢问,双眸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星子般晶亮,;为何扣下这些大夫? 虞蹇双手朝上一拱,道:;淇州爆发如此大规模的瘟疫,其中以平城最为严重,此事圣上已然知晓,为了避免瘟疫向其它地方扩散,特命为父前来解决此事。 ;那父亲,您的解决方法是什么?虞清欢问。 虞蹇蹙眉,已有些不耐烦:;自然是要将此城封闭,防止里面的人出来,为祸天下。 虞清欢道:;父亲,您封城的目的是不让城里的人出来,城外的人为何不能进去? 虞蹇道:;多一个人进去,就多一个人面临危险,里面的人已经救不活了,外头活着好好的人没必要进去送死,为父这是在将损失降到最低。 虞清欢道:;但这些,都是大夫,而大夫带着的,是救命用的药材。 虞蹇道:;不管是大夫还是百姓,在为父心里都是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谁规定大夫就应该冒险去送死,为父这是救他们的性命。 虞清欢在心底冷笑一声,有些人光明正大一辈子,却甩不开鬼鬼祟祟的指责,有些人明明肮脏下贱,举手投足间却义正言辞,傲气不减。 就算虞清欢做了他虞蹇几年的女儿,身上还流着他虞蹇的骨血,也见识过虞蹇的不要脸,但亲耳听到上万条人命在他虞蹇口中如此无足轻重,听到他虞蹇轻飘飘地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还能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虞清欢还是震惊到了,那种感觉,就像忽然被泼了一身屎尿一样。 ;父亲,这平城里面住着几万人,有几万条人命,您把大夫和药材扣下,可有经过陛下的允许?虞清欢双目灼灼,掷地有声地问。 虞蹇这个人,虽然她不怎么接触,但却对虞蹇的脾性略知一二,如果没有虞谦,他虞蹇根本什么都不是,最是胆小不过的一个懦夫,此时胆敢来封城,直接和长孙焘明目张胆地对着干,一方面说明他的确手握谕旨,另一方面却说明,他很可能知道长孙焘不在,所以才敢如此嚣张…… 那么,今日灵山起火一事和谁有关,还用说么? 虞清欢心底冷笑,尽管长孙焘从来不说,但她还是发现了当今圣上和长孙焘之间的不寻常。 当今圣上,打的可是一手好牌,相府和淇王府本就势同水火,若长孙焘今日侥幸逃过一劫,那二者之间的矛盾必然激化,两虎相争他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若长孙焘不幸罹难,他就可以借虞家的手把淇王府的势力清扫干净。 最后,他依旧还是个仁慈的君主。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为父这么做自有为父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虞蹇完全失去耐性,不悦地道。 ;父亲,那就是说,您让城中患病的百姓无人可治,无药可医,是您一个人擅作主张,陛下根本就不知道您不顾百姓的生死,是么?虞清欢朗声问道。 这些药无论如何也要送进城,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没有药治病而丧命,这时,她在拿话拿捏虞蹇,赌虞蹇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将所有的事情推到皇帝身上,只要虞蹇不打着皇帝的旗号,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98章你不配为父! ;清欢,您怎么能对父亲说出这种话?虞蹇双眼一眯,;淇王抗疫不利,遏制不住瘟疫蔓延的势头,为父这样做,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总不能为了一些本就没救的人,冒着让整个大秦百姓都感染的风险,这叫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如此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听不懂? ;既然不是陛下的意思,请您快些将这些大夫放了,让他们带着药材进城救人!父亲总不能在百姓没有得到救治的情况下,就判他们死刑吧? 虞清欢勾唇浅笑,露出两个小梨涡:;陛下叫您来处理此事,是信任您,把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都交到您手上,您为了不让疫情扩散,将平城的百姓封锁在城里无可厚非,但却没有将大夫和药材扣下,完全断了城中百姓活路的道理!更何况城里那些人当中,还有一部分根本没有患病! ;清欢,我可是你父亲,你可知你现在的行为是忤逆不孝!虞蹇显然动了怒意,士兵亮起长戟严阵以待,仿佛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虞大人,我可是淇王妃,统辖整个淇州的王的妻子,可知你现在是以下犯上?虞清欢双眸倏然锐利,毫不退让地逼视着虞蹇。 虞蹇气急败坏,但却没有直接翻脸:;清欢,为父是陛下亲封的钦差,就算是淇王,也不好干预为父行事,这城,今夜封定了!从今儿起,城内的一只苍蝇都甭想飞出来,而城外的人都甭想进去!来人,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大夫找个地方关起来,给他们清醒清醒头脑,平城什么情况,这个时候还赶着去找死,一个个不知所谓! ;慢着!虞清欢低喝一声,回眸看向虞蹇,一直一句铿锵有力,;父亲,您明面上以截住大夫是为了这些大夫的性命着想为理由,实际上却行为害百姓之事,您不觉得你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理由,都是牵强的么? ;胡说八道!满口胡言!虞蹇怒道,;虞清欢!别以为你是淇王妃就可以空口白牙的乱说!本官何时行为害百姓之事了?本官这是在为天下苍生着想!本官何错之有!既然这天下总要有人牺牲,为何不是那些本就活不了的人去死?凭什么让可以活下去的人为他们丧命?反倒是你,为何坚持让这些无辜的大夫进城送死?你到底是何居心? 虞蹇这个老匹夫!真和虞谦那老货一样臭不要脸! 虞清欢双拳紧紧握住,分毫不让地道:;父亲,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才是要问你,你阻止大夫,不让大夫进城救治百姓,究竟是何居心?!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怎么听不懂好赖话?虞蹇愠怒,语气却像一个敦敦教诲子女的父亲,;为父都说了,这是为了大局考虑,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随意干预钦差行事。 说着,虞蹇策马向虞清欢走过来,低声怒道:;虞清欢,你给我适可而止!若是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念及父女之情!这平城里的人,怪就怪他们命不好,老天放弃他们,病痛折磨他们,谁也救不了他们,这些大夫不行,你不行,所有人都不行!他们死定了!你若是识相,赶紧让开!别为了一些贱民伤了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望着眼前面目可憎的虞蹇,虞清欢有一瞬间,痛恨起自己的血液来,尽管她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有这样冷血无情厚颜无耻的爹,她还是觉得无比胆寒,甚至是恶心! 虞清欢掷地有声地道:;父亲,我再说一遍,把这些大夫和药材,全都放行!胯下的马儿不安地撂着蹄子,虞清欢的神色,却泰然自若,;否则就别怪女儿不孝,做出些令父亲为难的事! 虞蹇冷笑:;虞清欢,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和我这样说话!你如此与我针锋相对,是因为你同这些贱民一样,身上流着卑贱的血,所以你才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是么?别以为嫁进淇王府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若是再让老子不高兴,老子现在就废了你!不争气的狗东西!当初怎么会犯下大错,有了你这么个忤逆的畜生!处处与老子唱反调!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祖父把你接回来! 虞清欢听着这话,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反而愈发镇静起来,虞蹇这老狗,才不配做她的父亲,根本就不值得她难过! ;父亲,你当真不留余地? 虞蹇神色愈发冷峻:;你若敢轻举妄动,老子有的是要你小命的方法! ;放行!虞清欢说这话的事后,匕首已经抵在虞蹇的脖子上,;这匕首上沾着穿肠毒药,若是划破一点皮,你必死无疑! ;孽畜!我是你老子!虞蹇目眦欲裂地道,;你敢弑父,你活的不耐烦了么? ;放行!虞清欢语气冷得,没有半分情绪,;否则我割断你的喉咙! 兵已在颈,虞蹇的嚣张顿时荡然无存,他哆哆嗦嗦地道:;放行! 虞清欢匕首又毕竟一分,冷声道:;让人把药材都装好!送进城里! ;虞清欢,小畜生!你可要握好匕首!你老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甭想活了!虞蹇咒骂几句,高声道,;装好药材,进城里! ;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父亲您应该舍不得抛下祖父为你挣来的荣华富贵吧?虞清欢揪住虞蹇的后颈,在虞蹇耳边声音泠泠地道,;叫他们动作快点,你的女儿可跟你一样没良心,一样没耐性! 虞蹇明明怕得要死,但却还要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看起来滑稽而可笑,他哆嗦着手,吩咐道:;快点!一群饭桶!没吃饭是么?! 药材很快就和马匹一起被送进城,那些护送的士兵,一踏进城门,连忙扔下药材,慌不择路地逃回来。 ;诸位大夫,请快些进去。虞清欢望着被押在一旁的大夫,轻声道。 ;王妃娘娘,谁知,那些大夫却跪了下来,苦苦哀求,;请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指着我们过活,我们不愿意进去送死! 当真,在生存面前,再多的人性,也会给兽性让步。 这些大夫想必是意识到一旦进城九死一生,所以在最后一刻,胆怯了。 人性凉薄至此,虞清欢不怪他们,但却觉得难过。 第99章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弄死自己!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从这里便可以看出淇王为人如何,小畜生,事到如今,你还要忤逆你老子么?还不放下匕首,下跪求饶,念在你是老子我年轻时犯的一个错误的份上,兴许还会饶你一条贱命!虞蹇得意洋洋地道。 虞清欢勾唇冷笑:;父亲,我是你生的,你是什么东西,难道我会不清楚么?凭你这点鼠胆,还不敢当众弑杀大秦的淇王妃! ;孽畜!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说出这样的话?!虞蹇勃然大怒! 虞清欢笑容愈发深了:;父亲,女儿给你一句劝告,身为小人,就应该有做小人的觉悟,不要觉得被鄙视是丢脸的事情,从你方才用尊严来换命的那一刻起,你就已是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人,你的尊严,你骄傲,你的身份地位,它们都不值钱了!所以,不要吵吵嚷嚷,那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说完,虞清欢轻蔑鄙薄地看了他一眼,收回匕首打马冲进平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群大夫一眼,哪怕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孽畜!虞蹇气急败坏地大喊,;拿弓来! 士兵立即递上弓箭,虞蹇搭弦,拉弓,瞄准虞清欢的背影。 ;大人,那是王妃!士兵立即劝道。 ;王妃又如何!淇王府都要倒了,她算什么东西!虞蹇说完,;咻的一声,把箭射了出去。 ;小狐狸!躲开!跟在虞清欢身后的卫殊低声提醒,虞清欢却回过眸厉声道,;不许挡下! ;噗!利箭穿入身体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虞清欢被射落在地,肩头,赫然插着一支利箭! ;虞蹇杀人了!虞蹇刺杀王妃娘娘!在虞清欢落地的刹那,卫殊已经明白了她的目的,顺着她的心意大喊几声。 这事引起很大的骚动,方才在驻军面前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守城官兵,都走了出来,也不怪他们躲,淇州地处中原地带,只要国不破,就没有外敌打进来,淇州城镇的守城官兵都是摆设,在驻军这种正规军面前自然露怯。 这时,刘廷晔带着人,也适时来到了城门处。 卫殊弯腰将虞清欢抱起,眼底仿佛被什么灼伤:;小狐狸,你这事挑大了。 虞清欢痛得脸青唇白,额上冷汗渗渗:;我就是要把事情挑大。 是的,方才她故意激怒虞蹇,故意挨上这一箭,可不是什么无脑的冲动。 虞蹇带人来围困平城,打的是手握圣旨的旗号,如今他盛怒之下,动手伤了王妃,若是他再想进一步对平城百姓不利,那行为性质就完全变了。 一个连王妃都敢动手,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弑杀的人,谁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奉了圣命还是只为了满足他自己虐杀的欲望? 只要虞蹇的脑子没有忘记带来,一时半会,他不会直接对平城的百姓动手。最多也是搞私底下刺杀这种阴私手段。 ;你们这些人!真是枉为男人!卫殊抱着虞清欢,目光逡巡一圈,;王爷为了解决粮食与药材一事亲自赶往外地,奸佞小人趁王爷不在的侍候,意图将平城上几万百姓逼上死路,其中包括你们这些鼠辈!枉你们身为男人,枉你们穿上军装,枉王爷将平城的安危托付到你们手中,在平城危难之际,你们只顾着明哲保身,却让一个女子挡在你们前面!你们若还是这样!他虞蹇今日杀的是王妃!明日杀的就是你们!你们的妻儿老小,一个都跑不掉!是男人的话,就挺起胸膛站起来,护住你们身后的百姓,护住你们身后的家人! 卫殊说完,抱着虞清欢大步离开。 刘廷晔望着地上的血和散了一地的药材,双目猩红,他攥紧拳头,大声喝道:;我平城的男儿们,难道你们想一直躲在女人身后么?难道你们就这样被围困等死么?如果你们还想活着,还想有尊严地活着,那就拿稳你们手中的武器,一起捍卫平城的安危!平城虽然爆发疫情,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就该死!我们就该被抛弃!你们还等什么?! 众人先是羞愧不已,接着士气为之一振,守城官兵;砰的将城门关上,纷纷站到墙头,拉弓搭弦严阵以待,仿佛只要虞蹇敢轻举妄动,他们就会毫不犹疑地射出手中的箭。 大战一触即发,虞蹇望着平城城头站着的士兵,发出一声冷笑:区区一千人废物,就想对抗两万余驻军,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待士兵们自觉地站到城墙上去后,刘廷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叫一个官差,点燃了火把站在满地猩红的鲜血面前,让那片触目惊心的红,清晰地传到每个将士的眼里,染红他们已经因安逸而冷彻的斗志,烧热他们流淌在身上的血! 一个女子的受伤,换来千百人誓死捍卫平城的决心,这一箭无疑是值得的! 刘廷晔带着几个官差,将今日采来的药运回衙门,淇州驻军与平城守军的对峙刚刚开始,但救治百姓的步伐也不该落下。 静阑院。 虞清欢捂着肩头,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衫,她的力气和脸上的血色,仿佛随着鲜血的流失被抽干一样。 ;你转过身,我自己动手。虞清欢勉力挤出几个字,声音已是十分低弱。 但卫殊就在旁边,她不敢让自己露出弱态,其实卫殊到底不曾对她怎样,只是不知道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时刻都保持着警觉,就算知道卫殊也是个可以依靠的强大,但她从未想过要依靠他。 ;你等等!我给你找人去!卫殊将处理伤口的东西往旁边一扔,拉开门就走了出去,步履匆忙得,仿佛被什么野兽追赶一样,险些绊到门槛跌倒。 虞清欢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先前配制的救命药已经用完,她把帕子捏成一团囫囵塞在嘴里,然后用匕首划破衣裳,露出那狰狞的伤口。 ;死过的人,这点痛算什么!虞清欢咬牙,猛地将箭头拔了出来,然后把金疮药一股脑地倒上去。 肩上的痛,撕心裂肺般,就好像被一把锋利的斧头劈下,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虞蹇力道不大,但却险些射穿她的肩胛骨,那些金疮药倒下去,很快便被鲜血冲了出来,血,根本止不住。 虞清欢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她别无它法,只得取来纱布,想要将伤口勒住,但她发现,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失血过多的眩晕,已经让她目不能视物,就连行动都变得艰难,而思维越来越迟钝,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 那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她咬紧牙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就算肩头那一箭是她意愿挨的,她也不能让自己死在虞蹇这种人的手下! ;愚蠢!笨蛋!卫殊一脚踢开门,看到她此时的模样,低声咒骂了几句,连忙冲过来,用一卷纱布按住她的伤口,道,;今日我卫殊要帮你处理伤口,你若顾及男女大妨,觉得我轻薄了你,我必定对你负责!你若是不想让我负责,就算是让我自剜双目,我也绝无二话!但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弄死自己! 说完,卫殊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头抵在自己怀里,然后仔仔细细地为她处理伤口。 第100章不要把喜欢挂在嘴边 ;不过是看个肩膀而已,你休想对我负责……虞清欢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低声呢喃,;卫殊,你这个人明明那么招人讨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靠近你,就觉得你好亲切,如果我不是虞蹇的女儿,恐怕我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想跟我做兄妹,想得美!卫殊冷笑道,;要做也是情哥哥情妹妹。 ;可我看不上你呢……你怕是,要失望了……虞清欢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卫殊的怀中。 卫殊拍拍她的脸颊,见她真的昏过去了,脸色沉得愈发可怕,卫殊没有停下,手脚麻利地替她处理伤口,清洗,消毒,上药,包扎,他做得十分熟稔。 血,终于止住,处理完一切,卫殊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榻上,让她侧身靠着柔软的被褥,这才腾出手来清理堆了满地沾血的纱布,还有虞清欢扔到一旁,带出一串血滴的箭头。 他是杀人不眨眼,令人闻风丧胆的卫盟主,这些年他杀过多少人,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知道这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再也洗不干净。 江湖中的日子,本就刀口舔血出生入死,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此时沾上这小小女子的血时,他却觉得厌恶,是的,无比厌恶,那腥甜的血腥味,令他作呕,他几乎,抑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卫殊将那些带血的纱布一块块捡起来,用布包住,准备拿出去扔,却在拉开门的时候撞见刘廷晔,正站在门口拱手:;卫公子,不知王妃如何了? ;收起你那副觉得世上没好人的神色,我卫殊还不至于趁人之危!卫殊将带血的纱布一股脑地扔给刘廷晔,冷声道,;另外,找个手巧的女人来给她擦洗一下,浑身都是血迹,看着都扎眼! ;本官立即去办。刘廷晔道,;本官有一事尚且不明,但王妃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还请卫公子解惑,今日淇王带着大伙儿上山采药,怎么回来的只有您和王妃,还有那几个被钦差大人扣下的大夫?那些护卫与淇王在哪?真的是去了外地采买药材么? ;不是只有一事不明么?怎么一口气问了那么多事?我有答应为你解惑了么?卫殊抱着手,脸上的不耐烦写得明明白白。 事实上,他有些焦躁,只是那焦躁无从掩饰,也无从发泄,刘廷晔便成了受气包,怪只怪刘廷晔瞎眼自己撞上。 谁知刘廷晔不急不恼,再次耐心地询问道:;还请卫公子告知王爷的情况。 ;怎么?卫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知道长孙焘那小子的情况,也好权衡利弊得失,然后再决定值不值得为这摇摇欲坠的平城奉上生命和前途? ;卫公子误会了。刘廷晔不急不缓地解释,;钦差大人带着驻军围困平城,王妃为救平城百姓负伤,若是王爷在,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眼前的情势,已让本官十分不安,若是得知王爷的情况,也好及早作出应对之策。 ;我看上的是你们王妃,此时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你们王妃,至于平城的事情,与我何干?我也不是长孙焘那小子的护卫,大人恐怕问错人了。卫殊说完,将门;砰地关上,一屁股坐到床前,抱着手靠着床沿陷入了沉默。 他的眸光,在他暗夜般的表情下流转,就像准备捕捉猎物的苍鹰,隼利,阴鸷,夺人心魄。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绵长,卫殊听着这有韵律的呼吸声,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啊!虞清欢是被痛醒的,只是轻轻地翻了翻身,便压到肩上的伤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刹那间蔓延全身,她整个人,忍不住抽搐起来,面庞也因疼痛而扭曲,大大的双眸,含了一眼的水花。 卫殊惊奇,见虞清欢醒来,眸光一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虞清欢好半天才缓过来,望着卫殊几近失语,她指着自己的鼻头,痛得龇牙咧嘴,声音也虚弱不已:;卫殊,你看着我,我是谁? ;小狐狸?卫殊蹙眉。 虞清欢摇摇头,露出一个;没救了的表情:;错!我是伤患! 卫殊仍旧拧眉,虞清欢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口气,最后,噙着笑意道:;我挨了一箭失血过多,很可能会引起高热,你不觉得我需要一些药物调理身体,补气又补血?我一整日没有吃东西,现在又累又饿,你不觉得这样不利于我身体的康复么? ;需要吃药就直说,肚子饿了就说饿了,还拐弯抹角地说上一大通,你不觉得眼下这种情况,你应当让嘴巴和身体都得到休息和放松么?卫殊嘴上说着,却毫不迟疑地转身往外走,显然是去准备药物和吃的东西。 ;卫殊。虞清欢叫住他,;伤后病后的调理,需要药物和食补双管齐下,才有利于身体康复,这是常识。 ;我若是病了,睡上一觉就会痊愈,我若是伤了,口子短的金疮药一洒完事,口子长的,直接用火把伤口的肉烫在一起,缝补都省了,卫殊回眸,声情并茂地和虞清欢解释,;记得有一次,我和别人火拼,被人捅了一刀,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了,我直接塞回去,然后…… ;卫殊。虞清欢打断他,;无论如何,这次多谢你。 ;小狐狸,你终于想通了,卫殊转身含着笑意走过来,作势要去握虞清欢的手,;要不我们明日就成亲? ;卫殊。虞清欢又叫了他一句,;我不想再听这种玩笑了,你其实,对我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不是么? 见卫殊要开口,虞清欢抢在他前头,道:;我曾经被一个男人骗过,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我,可他连虚情假意都做得体贴入微,他知道我的一切喜好,他懂我的一切感受,他还会为我事无巨细地着想。 ;你方才那番话,无非是想说你从未有过照顾人的经验,所以不懂得怎么照顾我,但如果你真心待我,就算没有经验,你也会用心去琢磨,而不至于,在我醒来时一口热水都喝不到。 ;我不知道你此时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方才帮过我,我宁愿相信你帮我是为了江湖人的义气,因为我们好歹相识一场。 ;但我请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没有用心的甜言蜜语,刚开始可能会让人新鲜,但时间久了,它就像一篇没故事没内涵的文章里那些华丽的词藻,根本毫无用处。 ;你的身世和遭遇,我都不能感同身受,但如果你坦诚,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尽管可能不是过命的交情,但至少可以一起喝口小酒,谈谈天,打发这漫长而又不知随时会出现意外的时光。 卫殊凝着她,面上冰魄般寒冷,喉结动了动,最后道:;虞清欢,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一个可能,那就是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么? 第101章王爷,生死不明 虞清欢摇头:;这个可能,我从未想过。我饿了,请帮我去厨房,让厨子做些营养易食的东西,另外,帮我去找衙门里还剩下的几位大夫,让他们给我开几副调理身子的药。平城一大堆事情,我得赶快好起来才行。 ;虞清欢,你真的只有十五岁么?卫殊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认真地问了她一个问题,;我与你,相差不过五岁,但却总觉得你心智成熟而老练,无论是揣度人心还是拿捏处世的力度,都精准得让人心惊,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却总被你搞得猝不及防,就好像,反而是你长了我很多岁一样。 虞清欢还以为自己重生的事情暴露了,心底猛地;咯噔一下,惴惴不安地听到最后,原来,他要说的竟是这些话。 ;人生下来,就像一张白纸,一颗琉璃,一块未经打磨的木头,并非所有的性子都是天性使然。 虞清欢捂着肩膀,仰头看向他:;天真活泼的人,不是备受父母亲人的宠爱,便是被老天深深的眷顾着;阴沉狠厉的人,多半是被命运选出来玩弄的人;至于那些自卑的,他一定被人踩进尘埃里过,也从未被命运肯定过。 ;那么你呢?卫殊问道,;你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乐观向上的态度? 虞清欢牵了牵唇角,却泛起一片苦涩:;或许是所遭遇的苦难还不够,所以还不至于泯灭人性,又或许是遭遇的磨难够多了,却不甘心沦为命运的畜生。 又或者是,尽管她低到尘埃里,也有人不怕脏拉上一把,就好比长孙焘,在那种情况下还会给她一线生机。 卫殊拧眉:;你说了这么多,却字字句句不离命运,你信命么? 虞清欢笑道:;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命运这东西,多好用,我若不够强,我可以怪命运,我若足够强,我就可以把一切都归功于命运。 卫殊沉默,最后问了一句:;你,不恨你爹? 虞清欢挑起唇畔:;我若不把他当作我爹,他便不值得我恨。在我没有报一箭之仇的能力前,我绝不会为一个不想干的人动气,不值得。 卫殊没有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却又恰巧碰到刘廷晔带着个半大的姑娘,端着药罐,提着食盒走进院子。 ;卫公子,这是要出去?刘廷晔笑着打招呼,;出去的好,出去的好,本官就不相送了。另外,多谢卫公子把王妃带回来,想必王爷若是在此,也一定同本官一样,感激不尽。 说完,刘廷晔让到一旁,等待卫殊走过去。 卫殊并未理睬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指着他们手里的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 ;药罐子里盛的,是刚煎好的伤药,刘廷晔耐心地答道,举手投足间书卷气十足,;食盒里装的,则是一些温补而又易食的膳食。 卫殊疑惑道:;刘大人并未娶妻房,怎么想得如此周到? 刘廷晔笑着解释道:;本官只是个迂腐的读书人,哪里懂得这些,王爷在那会儿,就算再忙,他也会腾出时间来关心王妃的饮食起居,比如说早上吃什么有营养,午间吃什么顶饿但却不伤胃,晚上吃什么易消化,王爷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我们底下的人有样学样,自然知晓王妃此时最需要什么。 说完,刘廷晔轻轻点了点头:;卫公子好走。 ;死狐狸!拐着弯的说老子不懂照顾人,老子这就让你受宠若惊!卫殊低声说了几句,从刘廷晔手中抢过药罐,抱着直接进房。 方才和卫殊说了那一车子话,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虞清欢侧躺在榻上,脸色苍白。 她盼望着那一车子话能让卫殊;洗心革面离她远些,谁知卫殊才出去不久,便捧着个药罐走进来,一脸殷勤。 ;小狐狸,喝药了。卫殊将药放在桌子上,走到榻边将虞清欢扶起,让她半靠在柔软的被子上,接着再从药罐里倒出一碗药,捧到虞清欢面前,用调羹舀了一小勺,吹了几下举到虞清欢嘴边。 虞清欢无奈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半响才幽幽道:;这药不能空腹喝,否则对胃不好。 卫殊脸色一僵,把药碗磕在桌子上,里面深褐色的药汁溅出少许,将素色的桌布染深。 刘廷晔笑得温和,儒雅地道:;卫公子,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没有娶妻,自然不知道怎么照顾人,还是交给更专业的吧!免得误伤了王妃娘娘。 说着,他向身侧的小姑娘吩咐道:;婵儿,去照顾娘娘。 叫婵儿的姑娘,是衙门捕快的妹妹,年纪虽小,但手脚十分麻利,伺候虞清欢吃饭喝药,没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看得卫殊脸色沉黑。 刘廷晔拍了拍卫殊的肩膀,唏嘘道:;卫公子,有些人天生就笨手笨脚缺根弦,真的不适合照顾人,我个人认为,等王爷回来,可以向王爷取取经。 ;刘……卫殊阴狠一笑,本就邪魅的脸上,瞬间杀气四溢。 ;卫殊。虞清欢生怕卫殊一怒之下把刘廷晔砍了,连忙打断卫殊的话,用虚弱的声音唤了他一句,待他转过头来时,柔声道,;你也一整天没吃东西,先去厨房找些吃的,饿肚子对身体不好。 卫殊狠狠地瞪了刘廷晔一眼,果真出去了。看得刘廷晔一怔。 ;婵儿,你先下去,等本官走了,你再来照顾娘娘。刘廷晔吩咐道。 ;刘大人,卫殊此人善恶难分,正邪不辨,还是小心为妙,别出言激他。婵儿走后,虞清欢虚弱地道。 刘廷晔道:;下官谨遵王妃教诲。 虞清欢道:;平城发生这样大的事情,王爷却不在,我知你的心肯定不安,但眼下能依靠的,也只有大人你了,有些事情,我需要和大人说清楚。 ;可是王爷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刘廷晔抬头,脸上染了些许忧色。 虞清欢捂住伤口,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微微垂着头,遮在阴影里的双目,霎时间噙满泪水,可是那泪光闪动,偏生不见落下,用了许久,才发出来声音:;今日我与王爷遭遇袭击,眼下王爷生死不明。 这两句话,仿佛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长孙焘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王妃!刘廷晔神色难掩震惊,;驻军围困平城,不是巧合?! 第102章你别自作多情! 虞清欢将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用力咽下,道:;圣旨肯定是一早就发了,调动驻军到此,也得需要一些时间,但王爷一出事,他们就来了,事情未免太过凑巧,若说里头没有猫腻,我是怎么也不相信。 刘廷晔深深鞠了个躬:;但凭王妃吩咐。 ;眼下被围困还不是最糟糕的事,出城的路被封,平城粮仓里的储备,大约能支撑一个多月,但最要紧的药材,却撑不了几天,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虞清欢道,;刘大人,药材方面,我会想办法,你要做的更重要,在王爷归来之前,我把平城的一切要务都交予你,我相信依大人的能力,可以带领平城挺过这个难关。 刘廷晔再次深深拜下:;下官必定不负王妃所托,只是…… ;能挺一日是一日,如果真的挺不过去,九泉之下见到满城冤魂,我们也能问心无愧!虞清欢声音虽轻,但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至于王爷,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相信他不会扔下他的万千百姓!他会回来的! ;下官晓得。刘廷晔坚定地道。 ;我很庆幸外面带领驻军围困平城的人是我爹,正因如此,他是什么德行,他会用什么手段我都能猜到一二!虞清欢朝他招了招手,;还请大人附耳过来,我有几件事情,需要大人立即去办。 刘廷晔走后,婵儿刚为虞清欢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女装,卫殊便回来了。 卫殊将婵儿赶出去,手里捧着个碳烤的红薯,走到虞清欢榻前,挨着床沿坐下,掰了一半,递到虞清欢手中:;你试试,这红薯很甜。 ;你这是准备给我守夜么?虞清欢挑眉问他,;怎么一副死赖着不走的样子。 卫殊咬了一口红薯,回眸挑唇一笑:;我想跟有趣的小狐狸朝夕相处,你管不着。 ;你喜欢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自然谁都管不着。虞清欢将红薯皮扔到他手中,;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看不上你,你别白费心机了! 卫殊听了,神色有刹那的凝滞,但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小狐狸,你这是在践踏我的心。 虞清欢小心翼翼地躺下:;不是你说心悦我,我就该受着,如果你不把心随意捧出来放在别人脚下,那别人也作践不了。 卫殊摸了摸下巴,扭过头问道:;小狐狸,莫非你觉得我不够英俊? 虞清欢看向卫殊,其实他生得不算差,锋锐刚毅的五官,美妙流畅的轮廓线条,使得他得长相,刚好介于阴阳之间的平衡点。再锐利一分显得刚,再削减一分显得柔。 他还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丹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特有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被吸进去。他薄削的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颠倒众生的邪魅。偏偏这样一张脸,却透着坚毅的英气,而高高的个子,就像一丛强韧不折的修竹。 若是他可以把狂狷不羁隐藏在规规矩矩里,若是他的气质没有那么嗜血阴冷,那他无疑是好看的,比较长孙焘来说,是一种另类的绝色。 虞清欢越看越心惊,虽然她和卫殊是两种不同的长相,但却过于神似。 ;难道我很美么?虞清欢问他,;美到让你神魂颠倒? 卫殊摸了摸鼻头:;颜色,算得上上等,但绝非绝色。 虽然虞清欢对于美丑之分,并没有那么在意,但听到一个男人如此中肯地评价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或许这就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对卫殊动心的原因,因为卫殊这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说不到她心坎里去,从未让她的心有瞬间的发颤。 就算她将卫殊的名字念上千百遍,也从未让她有过欣喜和羞涩的感觉。 虞清欢爱过,她很清楚爱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拥有一个,只要唤出声,都令人心颤的名字。 所以,卫殊绝对撩拨不动她的心扉,这个她无比确定。 ;卫殊。虞清欢靠在被子上,轻轻地叫了他一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淇王之间,是不是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事实上,虞清欢一直在想,卫殊此时坐在这里的原因,她打从心底,就从未相信过卫殊会真的对她;动情,所以她猜想,有没有可能,长孙焘和卫殊达成了什么协议,而长孙焘……他并没有死,灵山的种种,都是他施的苦肉计。 ;尽管亲眼看见,但你仍然不相信他遇难了,卫殊紧紧盯住,;你觉得他还活着? 虞清欢咬牙,最后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一定没有那么容易死! 说完,虞清欢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卫殊抱着手靠在床沿,缓缓闭上了眼睛。 城门口驻军的主帐内。 ;大人,王妃似乎伤得很重,这群刁民不但不怕,反而愈发变本加厉,似乎要与我们打持久战。驻军校尉前来禀报。 淇州是大秦这块土地的历史发源之地,也是大秦长孙家的龙兴之地,代表着一种文化的根源和传承,历来深受帝王重视,若非太后力挺,嘉佑帝也不会咬牙把这快地封给淇王。 不过嘉佑帝显然不会白白便宜了淇王,打着守护祖宗兴起之地的旗号,一口气在淇州放置了两万三千名驻军,抛开吃空饷的一两千,怎么都是两万出头。 虞蹇的确是个没脑子只懂得靠爹的货,但他还不至于真的带着两万多驻军来围困平城,那不是防止瘟疫扩散,那是直接跟天下人摆明了他要逼把这满城的人逼上绝路! 所以这次围困,他只带了五千人,自然驻军领头的,也只是个校尉。 虞蹇在心里叹了口气,当今圣上不给淇王活路,想将淇王势力连根拔起,但偏偏今上气度还不比真小人,脏了手的事自然让臣子冲在前面,担了骂名的自然也是臣子,人越老越爱惜面皮,他爹虞谦要老脸,不肯毁了官声,当然也不干这种受人唾弃的活,最后落到他身上,他心里实在苦啊!稍微处理不好,便是杀身灭族的大祸。 虽然消息称淇王多半是活不了了,他也乐得踩上几脚,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把事情办好,不让今上拿捏到相府的错处,从而借口蚕食相府的势力,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臣子,他自然要揣摩圣意,并顺着圣意办事才不枉钦差之名,不辜负圣上的;信任。 为了造势,他连亲生女儿都下手,爹不好当,忠臣更不好当啊! 第103章头顶绿得可以跑马了 虞蹇捏着山羊胡道:;林校尉,圣上忧心瘟疫扩散会影响整个大秦的百姓,才命本官解决这件事,可王妃她是本官的女儿,竟然不支持也不理解本官的决定,宁愿弑父也要进城,她哪里晓得本官的难处和苦心?为了大秦千千万万百姓,本官只能大义灭亲,以免她进城挑起是非,但没想到还起了反效果,倒是激起了平城守城士兵的斗志,本官失了女儿,又让差事出了差错,脑壳疼得厉害。 校尉陪笑道:;大人是忧国忧民的大忠臣,为了天下百姓连女儿都舍了,大人的牺牲和苦心,末将们都能明白,城中的事必然能解决,还请大人不要太忧心。 ;本官怎能不忧心?虞蹇急得用手背拍打手掌心,;瘟疫才爆发不久,平城的人几乎人人感染,死伤一大片,圣上将不许瘟疫扩散的重任交到我们手里,要是这平城里的人狗急跳墙,把尸体往淇水里一扔,不知多少下游的百姓遭殃,到时候,我们就成了为祸苍生的罪魁祸首咯! ;末将这就命人看守住淇水,一旦发现尸体,立即打捞起来焚烧!林校尉连忙抛出解决方法。 虞蹇却摇了摇头:;这是下下策,治标不治本,且不说你们会不会被感染,要是里头的人拋个几千具尸体,也要一一捞起来不成? 林校尉面红耳赤,为自己胡乱出主意而懊恼:;大人,您觉得我们应当怎么办? 虞蹇为难地道:;古往今来,但凡爆发瘟疫,能救治就尽量救治,不能救治就直接封村一把大火销毁,但这是一个城不是一个村,里头住着几万大秦子民,我们直接蛮干不成,虽说这样做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可我们明白,天下人不明白,我们是要被天下人戳断脊梁骨的! 林校尉是一介武夫,脑子顿时不够用了,他跟着忧心地道:;慢慢围困徐徐图之不成,直接杀进去不成,莫非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瘟疫失控? 那不等瘟疫要他们的命,今上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们! 虞蹇又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这还不是最令人忧心的,听说这种瘟疫,如果不用药吊着,人几天几没了,一旦用药物吊着,怎么也能熬个十数日,王妃带了这么多药材进去,城中还有大夫,让病患垂死挣扎的后果,就是让瘟疫经久不灭,到时候就难办了! 林校尉脑门一热,就让屁股逮着机会代替脑子做了决定,他抱拳道:;此事交由卑职去办,还请大人放心! 虞蹇面色一变:;林校尉,你可不要乱来。 林校尉拍着胸脯再三保证:;卑职接下来要做的,是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百姓谋福,绝对不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亦不会连累这几千个兄弟,大人请放心。 林校尉说完,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仿佛只要这件事一成,他就是阻止瘟疫扩散的大英雄。 待林校尉走远,虞谦冷哼一声……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东西,但显然还有一部分用屁股思考,没有绝大部分蠢货,世人也分不出三六九等。 然而想到这里,虞蹇得意的同时,却又懊恼不已,当初怎么就被那小门小户的女人勾了魂,有了虞清欢这个忤逆不孝的狗东西?!要是能稍微管住裤腰带,方才就不会当场丢这么大的面子! 好在,他有的是时间,也有机会弥补当初犯下的错误,自己手握圣旨,还带了这么多驻军,且不说淇王生死未明,就算淇王在,面对平城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也不是说力挽狂澜就可以的。 更何况,现在主持大局的,只是虞家没用的庶女。 静阑院。 二人没休息多久,刘廷晔便在外头敲门:;王妃,王妃,下官有急事禀报。 卫殊;唰地拉开门,戏谑地道:;半夜敲王妃的门,也是你家王爷教的? 刘廷晔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半点不恼:;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要不是刘廷晔没空和卫殊多做纠缠,他倒是想要向卫殊普及一些圣人的道理,大半夜和王妃共处一室,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淇王府墙矮,红杏容易探出头么? ;何事?卫殊正想说什么,虞清欢的声音凌凌细细的从里面透出来,紧接着,刘廷晔便看到虞清欢披着披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苍白的面、苍白的唇,山魈鬼魅般,像极了一个精灵。 刘廷晔道:;王妃所料不错,外头的人一刻也按捺不住,果真向大夫们下毒手,贼人还想一把火烧了放置药材的仓库,不过他们没得逞,皆已被下官擒获,是提审还是杀了,还请王妃拿主意。 刘廷晔是长孙焘的人,这点毋庸置疑,正因如此,就算长孙焘不在,他也会尊重长孙焘的妻子,把他自己本有能力处理好的事情,交给虞清欢决定。 ;去把人提过来。开口吩咐的,却是卫殊。 刘廷晔不为所动,一副;风太大我没听清的表情。 虞清欢不由得佩服刘廷晔的胆色,在卫殊面前,他不但没有半点敬意,反而屡次三番地把卫殊当空气,若不是卫殊最近大概想树立一个不那么令人讨厌的形象,恐怕虞清欢此时可以准备为刘廷晔烧纸了。 ;带我去看看。虞清欢淡淡吩咐了一句,唤来隔壁厢房歇着的小婵,搀扶着她跟在刘廷晔身后。 卫殊想要跟来,虞清欢却道:;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卫殊马上就乖了,抱着手靠在门框上,当真一副;等你归来的模样。 刘廷晔没有表态,眼角却一下下地抽着,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希望王爷快点回来,再不回来头顶都绿得可以跑马了。 虞清欢发现了刘廷晔的异常,但却没有解释什么,非是她耐不住寂寞想要爬墙,而是卫殊根本就是甩不脱的狗皮膏药,她要有能力治卫殊,早就把卫殊按井里喝水,哪里还需要和卫殊虚与委蛇? 刺杀大夫的刺客,此时正被关押在一间屋子里,因为没有得到上头的命令,刘廷晔的手下也不敢下杀手,只是将人捆成粽子扔在地上。 刘廷晔领着虞清欢进去,然后站到了虞清欢身后,果真把一切事情都交给虞清欢处理。 虞清欢也没有客气,她任由婵儿扶着坐到一张椅子上,仔细打量被捆成一团的几人,但见他们皮肤被晒得黝黑,体格也比较健壮,不过那;直爽而憨厚的表情,透露出这些人也只是不知死活的愣头青,绝对和虞家豢养的暗卫扯不上任何关系,怪不得如此轻易就被擒了。 ;放他们出城吧。虞清欢说了这么一句,便让婵儿扶她回去,竟连审也不审一下,让这些个决定为天下苍生抛头颅洒热的铁憨憨茫然无措。 不是应该严刑拷打,逼问他们供出何人指使目的为何么? 不拷打怎么显示出他们的气节和对大秦百姓的忠诚? 铁憨憨们瞬间觉得,;为民捐躯的决定,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刘廷晔吩咐了几句,便出了屋子,追上缓慢向静阑院走去的虞清欢:;王妃,您早先一步就预料到对方可能会派人来刺杀大夫,但为何刺客抓到了,您反而轻易就放他们走? ;刘大人。虞清欢用拳头掩住嘴唇咳了几声,道,;你深更半夜将我这个伤患吵醒,不就是为了让我来解决此事么?既然已经将决定权交到我手里,那就别有什么疑虑! 刘廷晔忠心长孙焘不假,但却不信任她,否则也不会把刚受伤的她叫起来,就为了处置这些个小角色。 刘廷晔这是,在试探她姓虞还是姓长孙。 谨慎点没错,但难免让她有些不悦,有什么疑问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不行么?非得做这种无聊的试探。 第104章你这是庸人自扰 虞清欢没有再理会他,由婵儿扶着,进了房间。 卫殊仍旧抱着手靠在门框上,戏谑地看着面色讳莫的刘廷晔,揶揄道:;刘大人,看来事情不大顺利啊!也对,人品若是不行,自是诸事不顺。 说完,卫殊折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小狐狸,被冤枉还不解释几句,这不像你的作风。卫殊大喇喇地坐在小几旁,姿态闲散而恣意,但却使得婵儿深深地埋下了头。 虞清欢晓得婵儿这是在乎男女大防,和外男共处一室,难免会脸红心跳哆哆嗦嗦,虞清欢见她不能充当挡在自己和卫殊之间的那堵墙,只好将她挥退。 ;这事儿得让他自己想明白,他若不信任我,解释了也无意义。虞清欢随口答了几句,便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卫殊没有出言,沉寂的屋子里,一双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 虞清欢闭着眼,却始终没有任何睡意,冷静下来,她反而不气刘廷晔怀疑她,毕竟带兵围困平城的是虞蹇,她就算再挨上几箭,也无法改变她姓虞这个事实,在外人眼里,虞姓就是她立场的;标签,外人怀疑她无可厚非。 真正让她不安的是,从刘廷晔对她的态度可以看出,刘廷晔根本就不知道长孙焘的情况,所以才会对她这个和王爷;走散但却平安回来的王妃有所疑虑。 今日的刺杀,不过是小打小闹,虞蹇之所以怂恿那几个的铁憨憨进来,也许根本就不指望他们能真的把平城里救治瘟疫的大夫杀了,他这是故意推那几人来送死,然后以那几人为借口,直接带兵进城。 但这样一想,又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如果虞蹇的目的是把平城的百姓都困死在里面,只需要在外面围着不动,断了平城的一切补给不就行了么?为何要多此一举让人来刺杀大夫,虽然大夫死了之后能加剧平城的灭亡,但也应该派几个厉害些的来,而不应该派这几个一看就知脑子落家里的愣头青来。 虞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苍何前往凉城调运药材,平城却被封了,那些药材送得进来么?苍梧带着人在灵山寻找长孙焘,能不能寻得蛛丝马迹?刘廷晔不信任自己,没有他全力配合,自己真的能让平城转危为安么?还有卫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她? 虞清欢脑袋一片大乱,虽然疲累至极,但却没有任何睡意。 ;庸人自扰。卫殊忽然开口,;就这么几个人就让你方寸大乱,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拯救平城的本事? 卫殊的突然开口,使得虞清欢冷不防吓了一跳,但却当头棒喝,让她的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管他虞蹇有什么黑心的馊主意,她只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平城即可! 虞清欢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平日自己脑子还算灵光,但却被几个铁憨憨动摇,她才是那个玄铁铸成的铁憨憨! ;多谢。虞清欢说了一句,心里已有了成算,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卫殊望着床上熟睡的虞清欢,卸去一身吊儿郎当狂放不羁的态度,唇角高高挑起。 他右手一挥,闷哼声响起的同时,窗外接连绽放出几朵细小的血花,而那层薄薄的明纸,也破了几个肉眼几不可查的小孔。 无人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也无人知道他杀的是谁,但很快,那些尸体不翼而飞,好像被一阵风,吹得灰飞烟灭,再也不复存在。 另一边,刘廷晔带着衙役将被擒住的几个刺客押到城门口,然后命人大开城门,再将几个刺客松绑,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城门大开的举动引来了驻军的注意力,刘廷晔站在城墙上喊话:;钦差大人到此,下官本应出城迎接,但奈何下官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健康,所以只能把对钦差大人的敬仰之情悄悄藏在心底,这几人方才摸进治疗瘟疫的大夫们所居住的地方,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想做什么,他们都是钦差大人带来的人,下官无权处理,一根头发都不少的交还给钦差大人,还请钦差大人前来验一验! 刘廷晔的喊话,不止城墙上的守城士兵听到了,就连外面站得近一些的驻军也听到了,那几个铁憨憨怔在城门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尤为难看。 门侯惊疑不定,拱手问道:;大人,驻军因何会出现在城内? 刘廷晔也表露出疑惑:;本官也不清楚,钦差大人带来的人,本官可不敢审,以免钦差大人怪罪本官越俎代庖,几位将士摸至府衙如入无人之地,本官真怕钦差大人一不高兴,直接就将人派到本官屋里。 刘廷晔声音很大,没有直接挑明,却句句传达诸多信息,平城守城士兵听了心惊肉跳,驻军听了疑惑不已。 而那几个铁憨憨听了,吓出一身冷汗,王妃为何放了他们还没弄清楚,便有几个驻军士兵,作势要来抓他们。 谁知刘廷晔又;好心提醒道:;几位将士刚从平城出去,有没有染病下官不敢说,钦差大人多保重。 几个想要来抓铁憨憨们的士兵,顿时止步不前。 虞蹇为了做;忠臣,皇帝命他防止瘟疫扩散,他亲力亲为加入到围城行列中,此时睡在城外的营帐里,这一番动静自然瞒不过他。 他耐着性子听到最后,将水杯重重地掷在地上,暴跳如雷地道:;自不量力的东西,小小知县也敢挑战本官,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可偏偏,他还不能拿刘廷晔怎么办,这些驻军不是他的私兵,听的是皇命,如果他被刘廷晔这一激就直接把刘廷晔的头砍了,他不占什么理,五千多张嘴他也不能全堵住,且皇帝想让他;平和处理此事,若闹出事皇帝自然会第一个推出虞家背锅。 而这还不是最棘手的,最难搞的是被放出来的几个士兵,;杀了会崩了他的好人形象,那;为了天下苍生着想的口号自然喊不响;不杀,放回营中会有传播瘟疫的危险;驱逐,那就是把危险往外推,第一个违抗圣命的就是他;赶回城中的话,昨夜他义正言辞地指责王妃枉顾他人性命,送人进城就是把人逼上死路,这样做不异于打自己的脸;他虽然有调度驻军的权力,但却没有处置驻军的权力,他也不能随意处置了…… 不管怎么处理都不行,虞蹇开始后悔昨夜不该挑唆林校尉多此一举,他这不是打着灯笼进茅厕……找死么? 最后,虞蹇只能命人在营地一里之外搭个帐篷,把几人扔进去圈禁着。 城墙上的刘廷晔,看着进退两难驻军,他终于明白了王妃的苦心。 这几个闯入大夫屋里,想要对大夫动手的贼子,杀了固然是一时解气,但必定麻烦不断,王妃的处理方式,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效果显然很好。 经此一闹,钦差大人轻易不敢再派人来,哪怕平城谁被杀了,都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王妃真是聪慧,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有用的办法。 刘廷晔负在身后的拳头握紧,最后他匆匆下了城墙,往衙门赶去。 第105章祸不单行,百姓暴动 驻军方面,虽然收到虞蹇圈禁几人的命令,但对几人摸进城中的行为十分不解,使得他们有些怀疑虞蹇的作风。 守城的将士方面,则更多的是愤怒。虽然刘大人什么都没说,但却又什么都说了,同为大秦子民,竟有如此心黑狠辣的畜生存在,围困他们也就罢了,还怕他们死得不够快,派人偷摸进城想要取大夫的性命!这群防不胜防的东西,他们得打起精神好好守城,绝不再疏忽放任何人进城! 翌日。 虞清欢是被婵儿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唤婵儿进来帮她梳洗换药。 谁知婵儿开门时,虞清欢却见刘廷晔竟站在门外,发梢氤氲,带着露水的气息,显然站了许久。 ;刘大人,进来吧!虞清欢完全无视坐在小几旁同样醒了的卫殊,让婵儿扶她坐起,然后把刘廷晔叫进来。 这个非常时期,她也不忌讳礼教大防,反正卫殊已经让她洗不干净了,她也不怕再多一个刘廷晔。不过往好处想,如果没有居心不良的人窥视她的一举一动,谁又知道她房里有过什么男人? ;王妃。刘廷晔认真地行了个礼,满脸羞愧的神色,;下官狭隘,妄自揣度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不管刘廷晔怎么想,但此时他的态度表明,他相信虞清欢,而且决心要与虞清欢合作,解决平城的困境。 虞清欢并未计较,不是她不在乎,也不是她大度容人不生气,只是自己的喜怒在平城上万百姓面前微不足道,所以她可以原谅刘廷晔,也接受他的示好:;刘大人,你我都是自己人,不必讲这套虚的。 刘廷晔一张堪称清秀的脸羞臊得通红,王妃的大度恰恰衬得他的狭隘,他只好将头埋得低低的,把昨夜城门口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虞清欢面色平静地听着,最后,说了一句:;我决定放他们走时并未想太多,全仰仗大人急才。 卫殊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恭维,轻轻嗤笑一声不不表态。 虞清欢完全无视他的阴阳怪气,将要事提了出来:;大人,眼下还不是最坏的情况,钦差的围困虽然让守城将士惊醒,激起了守城将士的斗智,使得驻军一时不能拿平城怎么办。但平城里这么多伤患,如果药材供给补上,不用钦差围困,再过一段时间,该死的一个都活不了。 提到药材问题,刘廷晔面色相当凝重,虽然王妃昨夜提到药材的事情交给她,可她此时也被困在平城,又去哪里弄药材? 虞清欢就当没有察觉刘廷晔的神色,继续道:;方方才我说的,也只是一方面,我其实最担心的是,围困和药材匮乏,会让平城民心涣散,生存面前,大家破罐子破摔,一旦被居心不良的人挑唆发生暴动,那么我们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暴动?虞清欢被这个念头惊到的同时,心里的疑惑也都完全解开。 虞蹇的目的不在困死他们,也不在杀了大夫加剧他们死亡的速度,而是要让他们陷入绝望之中,从而引发平城的暴动。 除了凉城外,平城是淇州最大最繁华的城,一旦平城陷入混乱,则会波及整个淇州,更严重的是,如果那些求生无望的百姓揭竿而起,那么,今上不管是杀他们还是顺手灭了淇王府,都将变得名正言顺。 虞清欢念头刚起,县丞神色慌张地闯进静阑院,在屋外惊慌失措地道:;大人,不好了!;朝廷要将平城逼入绝境,王妃为送药进来却被驻军所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管是有没有染病的百姓,但凡有良知的都抄起家伙聚集在城门口,准备和驻军拼命,守城将士都傻眼了,百姓们来势汹汹,守城将士只怕挡不住! 刘廷晔面色大变,连忙惊起,一向守礼的他却连礼都没有行就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神色凝重得可怕,还带着些掩不住的惶急。 虞清欢不知道刘廷晔是否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但此时的情势,的确很危急。 ;小狐狸,这么多百姓因你而愤怒,你这一箭挨得值啊!卫殊背靠在小几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随意伸着,正噙着笑意看向她。 虞清欢还没傻到听不出卫殊口中的讽刺,她也没傻到急着感动,百姓的暴起不是因为她的伤,而是要为自己挣一条出路,但这些百姓绝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虞清欢揉了揉眉心,让婵儿扶她站起来。 ;走,去城门处。她刚挨了一箭,就算是体格健壮的男子,也要在床上躺些时日才能下地,但她连药都没换,东西都没吃上一口,却要再一次去为这群百姓擦屁股。 她虞清欢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也不是御座上的那位,更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只想安静地为这群百姓治疗瘟疫,这种情况她委实不想管。 可,这些是长孙焘要护住的人,也是长孙焘要护住的城,她怎能让让虞蹇那种宵小鼠辈,踩着满城的尸骨往上爬? 卫殊笑着目送虞清欢离开,意料之外地没有跟在虞清欢身后。 虞清欢被婵儿扶着,每踏一步都无比艰难,她双拳握紧,刺杀大夫什么的都是虚招,挑拨人心才是目的,这样黑心的招数,想必只有虞蹇那种烂人才能想出来! 最后还是婵儿看不下去了,低声说了一句:;王妃,得罪了! 话音刚落,她便把虞清欢背了起来,她是农户出身,是下过田耕过地的人,一身力气背起虞清欢毫无压力,但她却不敢跑得太快,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健,避免颠裂虞清欢后肩的伤口。 但尽管她再小心翼翼,虞清欢的后背还是湿濡一片,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炽艳嫣红的鲜血,很快,虞清欢肩膀上红了一大块。 虞清欢冷汗涔涔,但却咬牙没有吭声,任由婵儿将背着她往城门口小跑而去,其实不必到城门口,便有很多百姓挤在大街上,扛镰刀的、扛棍子的、拿菜刀的、提扫帚的,甚至还有人拿了把锅铲,就要往城门口挤。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朝廷凭什么围困平城?难道我们患了瘟疫就该去死么?! 有人马上附和:;王妃娘娘为我们送药,狗官竟害王妃性命! 有人接声:;朝廷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有人马上道:;杀出去!手刃狗官!为王妃娘娘报仇! ;…… 声音此起彼伏,等传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连成一片。百姓的情绪异常激愤,比战场上收割人命的士兵不遑多让,大家拥挤着,高喊着,海浪般往城门处挤过去。 场面混乱不堪,一千守城士兵,根本挡不住急红眼的百姓,刘廷晔身为父母官,带着衙役维持秩序,但百姓仿佛被蛊惑了,完全听不进劝告,眼看城门就要被人力撞翻。 第106章没想到,出手解围的竟是他! ;王妃驾到!婵儿大喝一声,她尖细的声音响起,后面一圈的百姓停下来往回看。 ;王妃驾到!婵儿接着大喊,声嘶力竭般,额上的青筋因为高喊而暴起,脸也因为用劲而涨得通红。 ;王妃驾到!婵儿一声接一声,喊得破了声,喊得哑了嗓,但却执拗地不肯停下。 这个小姑娘,约莫只有十三四岁,还是没长开的少女,见到卫殊都会发颤,沉静而内敛,没想到此时却拿出这样的魄力和决心。 靠近他们的百姓,因为婵儿的喊声纷纷停止动作,见小姑娘喊破了喉咙,嘴角都溢出鲜血,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淳朴的百姓有些动容。 有人开始帮着她高喊;王妃来了!一句,两句,三句,喊声震天,很快便传到了城门处,错愕的百姓们,终于停止疯狂的行为,将目光投向虞清欢的方向。 ;放我下来。虞清欢拍了怕她的肩膀,然后从婵儿背上下来。 一步,一步,往城门处走去。 婵儿想要扶她,但却被她拒绝了。 她就这样走着,走着,肩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很快就晕染到背上,那茶白色的衣衫,猩红一片。 她煞白了唇,煞白了脸,每走一步都是极力隐忍着,额上的绒发,黏在她白皙饱满光洁的额头,让人看了心口抽痛,如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虞清欢在无数百姓的灼灼目光下,缓缓走向城门口,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将手捂住伤口,而那血,仿佛流得更多了,从她的指缝中溢出。 婵儿跟在她身后,边走边哭。很多围观的百姓,也红了眼眶。 ;王妃,您来这里做什么?您的公道,我们为您讨回来!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狗官不仁!欲让我们求救无门,还让王妃重伤至此! ;杀了这群狗官!杀了这群狗官!为王妃报仇! ;对!为王妃报仇!为我们讨回公道!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虞清欢恨不得杀了那些挑事者,可是她,竟连几十步外的城门都要走不过去。 她好恨,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报个屁!一道不同于众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流水般的清冽,就像露珠从青翠的竹叶上滴落清泉般悦耳。 但显然,声音的主人,并不是什么柔顺之人。 那一句;报个屁刚刚落下不久,十几个男子便接连从人群中被扔了出来。这一幕震住了百姓,就在百姓震惊的目光中,一袭黑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跨步而出。 他很高,面容很俊,却阴冷,嗜血,让人感到沉沉的压抑。 ;卫殊……虞清欢虚弱地唤了一句,声音隐隐带着哽咽。她不是就此就觉得卫殊好,就此放下对卫殊的警惕和成见,她只是,感动的心情中,带着一点点复杂,没想到,这个时候为她解围的,竟会是卫殊。 然而卫殊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看都未看她一眼,而是弯腰提起一个被他打晕扔出来的硬汉,将他们的上衣扒了下来,现出那纹在前胸的狼头。 ;北齐蛮子!竟是北齐蛮子!不用卫殊开口,人群中,稍微有点见识的人惊呼出声! 卫殊将人重新扔在地上,然后一句话也没留,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虞清欢认出,这几个正是方才叫嚣着为她报仇的人。 百姓再愚昧,也懂民族大义,北齐蛮子和大秦不共戴天,他们竟化妆成大秦百姓出现在此,只是这样一件事,便足够将百姓镇住……被逼到绝路,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揭竿而起,但民族的大义植根于灵魂与骨血中,面对外族的威胁,他们还是会不假思索地一致对外! 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虞清欢被婵儿扶着,走上了城墙。 城内,百姓怒不可言,城外,驻军严阵以待。 望着布防在城外人潮起伏如海浪般的驻军,虞清欢知道,人数又比昨日多了许多。他们都拉弓上弦,只要百姓冲出城门,便会被射死在利箭之下。而造反的罪名一旦扣上,平城将不复存在。 虞清欢看到的是人命,而上位者看到的只是冰冷的数字,若是牺牲几万人可以换得高枕无忧,没有哪个上位者不会这样做的吧? 城外的驻军,仿佛对虞清欢没有丝毫影响,她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便转身望着城内的百姓们。身旁的婵儿,却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往城外看。 就算不看,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也能感觉到浓烈的肃杀之气。 刘廷晔站到虞清欢身边,默默地将虞清欢护住,生怕虞清欢会忽然倒下。 ;王爷,生死不明。虞清欢开口,声音已然哽咽,但这微弱的声音,却如凉水倒入滚烫的油锅中,顿时滋啦一片响声。 百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纷纷开口询问王妃怎么回事。 ;安静!且听王妃把话说完。刘廷晔开口喝止不安躁动的百姓。 ;王爷他,虞清欢放缓语速,百姓们屏住呼吸,等待虞清欢把话说完,;平城药材即将耗尽,昨日清晨,本王妃和王爷带着一队人马前往灵山采药,王爷为了一株药草,摔下悬崖生死难料。在王爷出意外前,他曾不止一次在本王妃耳边说,一定会带领平城走出灾难,如若不能,他必与大家同生死,共进退,熟料祸从天降,他还来不及亲眼看着他守护的百姓们站起来便遇难了,这才不到两日,他拼死守护的百姓是怎么回报他的?! 虞清欢不用疾言厉色,说出来的话都掷地有声:;王爷用性命守护的百姓,竟被几个北蛮子挑唆去送死,你们以为走出这道门便是自救么?便是为本王妃报仇么?错!只要走出这道门,你们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你们的亲族儿女都会因为你们的冲动而丧命!整个平城永远抬不起头! ;王妃,可是朝廷不给我们活路,逼我们去死啊!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地道。 第107章她不难过,只是感到悲哀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地方得瘟疫不会被封锁的!朝廷没有一把火将平城烧了,绝了瘟疫传播的后患便已是对平城开恩!为了不让这群百姓的愤怒再次被撩拨起,虞清欢竭力劝说,;你们异地而处,若是浚州爆发了瘟疫,你们是希望朝廷将浚州封锁,还是希望他们大开城门把患病的人放出来传染你们?将心比心,想活着的心谁都有,但是请你们想想,你们有一个为了帮你们采药而掉下悬崖的王爷,也有本王妃愿意站在你们身前为你们挡箭!在天灾面前,满天神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若是一门心思地自寻死路!就算有成千上万个淇王,成千上万个王妃,也无法将你们从鬼门关拉出来! ;人贵自救!人应惜命!而不是逞一时之快去送命!你们为本王妃讨公道的心,本王妃铭感五内,但你们若为本王妃而丢了性命,本王妃万死难赎! ;这才是围困的第一天,我们有粮、有药,淇王府的属官和部下也正为你们四处奔走,为平城补充粮食!我们怎能效仿乱臣贼子揭竿而起,和朝廷的军队抗争?这不是给朝廷找借口名正言顺地将我们除去,以免我们连累到其它州县的百姓么? 为了让他们清醒头脑,虞清欢将话掰开了,揉碎了讲。 尽管如此,人群中仍然有人不服气地道:;王妃送药进城都被截杀,淇王府的旧部又怎能送药送粮进来?我们何苦坐以待毙,杀出去兴许还有条活路! ;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本王妃也不多劝!虞清欢沉声吩咐,;把城门打开! 守城士兵迟迟不敢有任何动作,刘廷晔再次吩咐:;把城门打开! ;轰隆!圆木难以撞开的城门,就这样被几个士兵合力拉开,外头严阵以待的驻军,黑潮般呈现在众人眼前。 虞清欢指着身后,大声道:;走!本王妃劝不住你们!你们现在就去!去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去!如果你们不幸全部命丧黄泉,本王妃有负淇王,也没有什么颜面活着了,本王妃这就随你们一起去黄泉路上作伴! 虞清欢有指着堆在地上的汉子,道:;然后让他们踩着我们的尸骨大笑!让天下人向我们的埋骨处吐口水! ;去!快去啊!虞清欢捂着肩膀,声嘶力竭地大喊,;去奔向你们所谓的自由! 寻常百姓见到官都脚软,更何况生活在太平之地的百姓,见到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心底会有多害怕可想而知。方才义愤填膺的人,方才无处安放的愤怒,那在血管里暴走得欢快的热血,都在这一时刻,被驻军冰冷的利箭浇灭,霎时间涌出深深的恐惧。 如果王妃没有舍命拦住他们,那现在他们的尸骨应该凉了吧? 所有人止步不前,刘廷晔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做了个手势让士兵把城门关上。 当那道让他们失去自由,但仿佛们挡住危险的城门再次紧闭时,关门的士兵几乎瘫倒在地,而最前面一排的百姓,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虞清欢适时道:;本王妃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出去,为了避免你们三天两头心血来潮,有些规矩必须立下!瘟疫一日不除,本王妃要是再听到谁说一句想出去的话,那他就是煽动蛊惑大家去死的北齐奸细!不仅全家人要跟着遭殃,就连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也会跟着遭殃,本王妃会把你们送给城外的驻军治罪,绝不手软!若是发现亲朋好友散布同类言论而不举报着,与散布言论的人连坐!至于那些嘴上不说却付出行动的,就地格杀,也不用等城外的驻军治罪了! 望着众人的表情,虞清欢有一瞬间的窒息,方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家都不以为然,此时一听到想出城就是奸细的恐吓,反而老实了起来。 虞清欢可怜她们,可怜她们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者,但却努力地想要活下去,虞清欢也厌恶她们,厌恶她们目光短浅自私狭隘,不会考虑大局,但同时,虞清欢绝不会放弃他们,想活下去没有错,愚昧也不是他们的错,错的是那些从他们身上榨取价值却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的上位者!错的是一边利用他们筑成大秦基石却又玩弄他们,让他们变得愚昧的上位者! 说完这一番话,虞清欢已是强弩之末,靠扶着城墙才能勉强站立,而她,已经到极限了,因为她目之所及之处,光亮正在一点点消失,而她的五感,也在逐渐失去意识。 会不会死她不知道,但她却真的晕了过去。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让自己倒下。 刘廷晔发现了虞清欢的异样,二十几岁的青年双目通红,但却不敢在这个紧急的时刻把她带回衙门,一旦他这样做,那么王妃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他只能,在把所有人都安抚下来后,才能把他们的王妃,送回衙门急救。 ;看来王妃说的话不够浅显,刘廷晔朗声道,;本官这就再和你们说个清楚明白,本官不会放弃大家,王妃不会放弃大家,但从今日起,谁要是说出想要出城的话,视为北齐奸细,一家老小都会被捆成一团扔出城外;谁要是发现别人提出要出城但却不举发的,连坐;谁要是胆敢私自出城的,直接格杀勿论!这么多人守护着平城,本官不会让每一个人轻易死去,但也不会让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如果你们听懂了,这就拿着你们的武器乖乖回家,该防蚊防蚊,该喝药喝药,没病的就在家老实呆着!若你们闲来无事胆敢在街上晃荡,直接捆成一团丢出去! 刘廷晔话音刚落,聚在城门处的百姓开始从外边散开,真的就各回各家了。 驻军队伍中,虞蹇躲在几个士兵举着的盾牌后,让弓箭手准备就绪,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平城里的百姓冲出来……只要这些百姓失控,那他们就有借口下杀手,平城不用围困也必灭无疑,偏偏城门打开了一次,都没有人闯出来,这让他有些焦急。 因为生怕被感染瘟疫的贱民传染,他们都退到平城百步之外,又因为背风,所以虞清欢的声音也只是陆陆续续地传来,根本连不成句。 虞蹇大恨,觉得贱民不来送死,都是虞清欢搞的鬼!若是贱民没被鼓动,那就不能直接快速地解决平城,他自己需要长久和平城耗着不说,皇帝也会觉得他办差不利。 ;小畜生!中箭了也不安生!虞蹇越想越气,破口大骂了一句,将一个弓箭手拉到身边,指着墙头上的人,道,;墙上那女人实在碍眼,指不定在给感染瘟疫的百姓支招,教他们怎么出来感染别人,方才你可有听到,她提到了浚州,也许她起了让浚州和平城一起完蛋的心思,想要带着平城的人往浚州闯!我们身受皇命,绝对不能让她得逞,拉弓,瞄准,将她射下来! 第108章求你,别告诉王妃 ;那不会是王……王妃吧?弓箭手战战兢兢,对虞蹇的吩咐迟疑不决。 ;放屁!虞蹇气急败坏地道,;王妃昨夜想要杀本官,本官为了自保射中她一箭,一个弱女子带着重伤,根本不可能来到城墙上妖言惑众!这必定不是王妃,你若能杀了这个妖女,本官赏银千两! 弓箭手双眼放光,将弓拉到最满,然后对准女子射去。 说来也巧,婵儿正在不安地左顾右盼,余光瞥见有冷冽的光破空而来,想都没想就站在虞清欢身后,用花骨朵般还未绽放的少女躯体,为虞清欢挡住了箭,但她怕自己的痛呼声引起注意,双手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惊恐到极致,痛苦到极致。 这一箭,发生在虞清欢昏迷之前,这一箭,正中她的背心。其实她本该一箭毙命,但她却不敢倒下,也不肯倒下,凭着坚强的意志,吊着最后一口气青松般屹立在虞清欢身后。 她真怕,真怕这时倒下,使得刚平静下来的百姓再次愤起,王妃的身体不知能撑多久,到时候谁来安抚他们呢? 这是平城,是兄长为之贡献的地方,也是养育了他们一家人的地方,这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她割舍不下的眷恋,她无法坐视他们白白送命。 所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痛得舌头都快咬断了,满口鲜血不敢吐出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虞清欢身后。 如果还有第二箭,至少她还能用这具身躯挡一挡。 王妃那么好的人,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那平城的砥柱就倒了,谁带领大家活下去? 婵儿就这么站着,直到刘廷晔劝走百姓,直到卫殊带走虞清欢,她才允许自己倒下。 刘廷晔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一看之下,眼眸瞬间支离破碎,原来她的背心,赫然插着一支箭羽。她站的位置,刚好是王妃的身后。 刘廷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人,婵儿……婵儿勇敢么?小婵笑了,声音沙哑,嘴一裂开,大口大口鲜红的血就这样顺着嘴角流出来,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婵儿勇敢,婵儿是好孩子!刘廷晔捧着她的脸颊,眼泪不争气地滚出来,;是本官对你不住,本官害了你! ;大人……不要……不要内疚,婵儿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婵儿不是为大……大人而死,也……也不是为王妃而死,婵儿是为平城而死,为生、生我养我的地……地方而死,婵儿是自愿的。 ;对不起!对不起!刘廷晔反反复复只是这句话,然而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换回这豆蔻年华的鲜活生命,如果他能尽早察觉,如果他能尽早发现,如果他叫几个人守在王妃身后,何以要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挡箭。 ;大人,婵儿……婵儿有一事相、相求。婵儿晶亮的双眸,已经渐渐灰败了,大势已去,她必死无疑。 ;婵儿,你说!刘廷晔哭道。 婵儿微笑,那弧度,却只能挑起一点点:;大人,莫要……莫要告诉王妃婵儿的死因,就说、说婵儿暴毙……王妃那么……那么好的人,如果她、她知道婵儿的死因,必定会、会难过的……如果王妃还是发现了,恳请……请大人告诉王妃,婵儿虽死无憾……您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好官啊…… 话音刚落,婵儿的手滑落在身侧,年仅十几岁的少女,悄无声息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谁会记得呢?大概只有满心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她的刘廷晔会记得。 刘廷晔失声恸哭,他不是哭婵儿的死,而是哭自己的愧疚和无能,若不是他让婵儿去照顾王妃,或许婵儿就不会死。 城墙上的士兵,几乎都下去维持秩序了,站远一点的,听到刘廷晔的哭声,连忙赶过来,却还来不及说上话,就看到刘廷晔失魂落魄地抱着一个小姑娘离开。 地上,一大滩血。 刘大人的脚印,也都是血迹。 士兵将双拳紧紧地握住! 他回眸下去,却发现驻军依然搭着箭严阵以待,仿佛方才不曾结束过任何人的性命。 经过这么一闹,平城的百姓算是安分了不少,也不敢嚷嚷着要出城挣活路。 刘廷晔将婵儿交给她的兄长,向婵儿的兄长磕了个头。便很快从悲恸中抽离,继续投入到抗疫和安抚民众的庶务当中。 因为婵儿的死,让他的性情多少有些改变,以前他走的是仁慈路线,但现在亮出铁腕,那些躁动的富户和那些不受教化的百姓如果有人触犯规矩,他果真铁面无私,直接将人捆了扔出去,如此捆了几个后,不老实的人也老实了。 大家该养病就养病,该躲病就躲病,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 但因为城门前的一次聚集,可能引来了不少蚊子,那日过后,发病的人数瞬间增加好几倍。 平城储存的药,将弹尽粮绝,而出去凉城调运药材的苍何,只怕被钦差和驻军挡在城外进不来。 因瘟疫而死的人越来越多,感染的人数也不受控制,刘廷晔焦头烂额,恨不得长出十双手来处理这些事,但平城的狂澜不但没有被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眼看就要走向至暗时刻了。 虞清欢醒来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小茜?! ;小姐。小茜见虞清欢醒来,整个人忽然就扑到床边,眼得稀里哗啦的,;小姐,您昏睡了三天三夜,奴婢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吓死奴婢了! 骤然看到小茜这个亲近的人,虞清欢心头涌起不少委屈和难过,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小茜的手,安慰她道:;我没事,傻丫头,不要哭了。 小茜抱着虞清欢的手就是不放,哭了许久才将眼泪擦干,变成抽抽噎噎:;小姐,奴婢要是知道您这次南行险象环生,无论如何也要陪着您南下。 虞清欢又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费力地看了眼四周,最后问道:;婵儿呢? 第109章卫殊他又狗了 ;婵儿?小茜疑惑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两颗小泪珠,;婵儿是谁? 虞清欢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就是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她一时也看不到刘廷晔,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小茜,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茜立即答道:;王爷说您在这里没人伺候,便让暗卫去接奴婢和绿猗,让我们来照顾您,但是绿猗要留在京城帮忙小姐处理和黄大夫的生意,所以南下的,只有奴婢一个人。奴婢和暗卫一起赶了近二十日的路,这才到平城,谁知平城被老爷带兵围了,暗卫带着奴婢费了好大的劲才来到小姐身边,岂料小姐竟遭这样的…… 小茜说着说着,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虞清欢伸手为她擦了几下,又安慰几句,小茜这才停下来。她对小茜爱哭的毛病从未有过任何不满,小茜虽然爱哭,脑子也不够活泛,但却十分地勇敢,遇到危险必定第一个冲上去挡在她身前。因着小茜的忠心,她从未在小茜身上挑过任何毛病。 等小茜红着眼去替她张罗洗漱和饭菜后,虞清欢陷入了沉默:自己离开京城已有两个多月,而到平城的时间,却不足两个月,从小茜出现的时间来看,应当是自己感染瘟疫的时候,长孙焘派人去京城接的小茜…… 思及此处,虞清欢心里说不出的复杂。长孙焘生死未卜,她虽然亲眼看到长孙焘遇难,但却始终不敢接受他已死的事实,方才听到小茜这样说,难免又勾起了伤心事。 而卫殊的到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小狐狸,你又欠哥哥一份人情,这次非要以身相许不可!卫殊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好接近,浑身阴冷沉郁的气质也不收敛收敛,走到那里冻死一片娇嫩的花骨朵。 虞清欢没有搭理他,小茜端着一盆热水走到虞清欢床前,投了帕子替虞清欢擦脸:;小姐,您刚刚醒过来,不宜吃生硬的食物,奴婢给您煨了小米粥和鸡汤,等您洗好脸,奴婢就给您端过来。 小茜喋喋不休地说着,虞清欢含着笑意看她,耐心地听她说,抬眸却见卫殊的眼睛一直盯着小茜,忍不住呛道:;卫多情,你在想屁吃! 卫殊一怔,继而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理解虞清欢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虞清欢以为卫殊又看上了自家招人疼的小婢女,防狼一样防着卫殊,哪怕卫殊往小茜身上扫一眼,都被虞清欢瞪了回去。 卫殊眉头越皱越深,殊不知他在看小茜只是为了学习小茜如何体贴人,好把这一套用在虞清欢身上,让虞清欢受宠若惊,狠狠地打虞清欢的脸,看她还敢不敢说自己不会照顾人。 可偏偏,虞清欢以为;卫多情对小茜动了歪心思,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用眼神干架! 小茜没有察觉二人之间的风起云涌,只是看卫殊十分不顺眼,认为卫殊想要挥动锄头撬王爷的墙角,连带对卫殊完全没有任何好脸色,所以替虞清欢净面后端着水经过卫殊身边时,还故意洒了不少水在卫殊身上。 然而卫殊他,他丝毫不介意。 虞清欢整颗心都凉了,笃定卫殊一定看上了小茜,否则他这种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小人,怎么能容忍小茜的冒犯?! 小茜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哪里能抵挡卫殊这种危险又致命的男人?只怕卫殊都不用撩拨,小茜就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卫多情!给老子过来!虞清欢想到小茜会看上卫殊这头猪,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对卫殊有偏见,觉得卫殊甭说小茜了,就算她身边的一只母蚊子都不配捉。 思及此处,虞清欢不顾伤口裂开的危险,对着卫殊咆哮。 卫殊的表情,在经历了疑惑、不解、莫名其妙等一系列转换之后,最后定格为愉悦,他嘴角不由得挑了挑,看虞清欢的眼神都格外柔和,那摄人的气势瞬间收敛不少。 虞清欢见卫殊笑,直觉卫殊这是在讨好她,说不定心里已经想好怎么把小茜要过去。虞清欢越看,越觉得卫殊狗,卫殊禽兽,卫殊无耻,卫殊下……刚想把卫殊叫过来质问一遍,小茜端着托盘进来,远远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卫殊眉一挑,从托盘里端起小米粥,就往虞清欢床边走来,唇角还挂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虞清欢瞬间就毛了! 这卫狗行为不检点也就罢了,当着她的面对小茜献殷勤也就罢了,竟然还得意洋洋地挑衅她,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卫殊坐到床边,用勺子舀了勺小米粥,准备喂进虞清欢口中。 ;我自己来!虞清欢抖了抖袖子,接过卫殊手中的碗,但接到一半又推了回去,;你先吃一口,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 卫殊没有拒绝,舀了一口往嘴里喂,然后示意虞清欢没有毒。 虞清欢却说什么都不吃了,满脸嫌弃地道:;你吃过的东西,我不要! 卫殊也不恼,反而十分愉悦,就连阴鸷的脸都柔和了几分,他将碗放到小茜的托盘里,吩咐小茜把鸡汤放下,再去厨房盛碗小米粥,还说虞清欢躺了几天,得先喝点小米粥垫垫肚子,才能喝鸡汤这些滋补的东西。 说完,还扬眉看着虞清欢。 虞清欢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咽不下,这卫老狗得了便宜还卖乖,觊觎小茜也就罢了,还见缝插针地在小茜面前表现,刚刚那么温柔地喂她喝粥装给谁看?!小茜走后的得意又是做给谁看?! 卫殊看着虞清欢板着一张脸,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但他要是知道虞清欢心里想什么,估计会气得当场去世,因为他想的是;吃醋了,小狐狸这是吃醋了!,;说我不会照顾人,现在打脸了吧?还不跪下来叫爷爷! 虞清欢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道:;卫老狗,你肚子不疼么? ;你!卫殊笑容一顿,忽然抱着肚子跑了出去,边走还边气急败坏地大骂,;死狐狸!你居然向本大爷使美人计,让本大爷又上你一次当! 虞清欢没有多大报复的快感,反而觉得卫老狗莫名其妙,她使什么美人计了?她使的分明是;阴谋诡计! 第110章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畜生 恰逢小茜端着粥走进来,看见卫殊急吼吼跑出去的样子,忍不住对着卫殊呔了一口,然后笑吟吟地走过来伺候虞清欢喝粥。 不知为何,香浓的小米粥到了虞清欢嘴里却没了滋味,喝了几口,她忽然郑重其事地对小茜道:;离这个卫狗远一点!不许你接近他! 小茜啐了一口:;就算小姐不说,奴婢也绝不会给这个人好脸色看!小姐昏迷这几日,他上下奔走且对小姐关怀备至,奴婢瞧他不安好心,分明就是想趁王爷不在献殷勤!小姐,你不要被这个居心不良的男人骗了!要不是看在他对小姐有恩的份上,奴婢定让暗卫砍死他! 虞清欢怔住了,分明是她生怕小茜被这卫狗吃干抹净,这才让小茜离卫狗远一点,怎的小茜反过来劝她? 莫非这卫狗太贪心,连他主仆都不放过,打着左拥右抱的主意,这才使得她们主仆都觉得卫狗看上了对方? 想到这里,虞清欢觉得方才下的那些泻药不够狠,逮着机会必定要给卫殊下一剂猛药,让他没有能力再肖想她们主仆! 此时的卫殊,根本不知道虞清欢在谋划着怎么让他做太监,蹲在恭房里,笑得像个憨憨。 虞清欢喝完粥后,小茜把鸡汤端到旁边,一边喂进虞清欢口中,一边道:;小姐,还好奴婢出发前谢公子给了几株老参让奴婢带来,否则那日,就算老太爷在,您……您都可能挺不下去了。 小茜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虞清欢听了有些唏嘘,怪不得她这一觉醒来之后,觉得自己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原来竟是用老参吊了命。 虞清欢自己就是大夫,她知道老参的价值,在市面上,老参可谓是有价无市,没有机缘的话,就算花上万金,也不一定能买到。只有皇宫大内,皇亲贵胄家里,才会存储着几株。 没想到,谢韫一下子就给小茜带来这么多。 不过谢韫一向和她别苗头,想来这是长孙焘的主意。 虞清欢默默地把功劳,全部往按在长孙焘头上。 喝过粥汤,虞清欢沉重的脑袋也松快不少,她吩咐小茜,道:;去把刘大人叫来,我有要事要与他商议。 小茜忙不迭去办了,很快就把刘廷晔带了过来。 虞清欢看到刘廷晔的形容,顿时下了一跳。二十几岁的刘廷晔,不说英俊潇洒,但也算长得周正,然而此时的他,憔悴得跟鬼一样,蓬头垢面、眼下黧黑,鼻尖和额头上,爆了几颗饱满的火疖子……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虞清欢觉得眼睛有点疼,她揉了揉眼,问道:;刘大人,你这是? ;王妃。刘廷晔没有直面她的问题,而是道,;情况不大好。 虞清欢心头一沉,收起揶揄的神色,郑重地听刘廷晔道:;短短三日,病死的人就有两百多人,而感染的人数,徒增一千多人,或许是那日的骚动引起,可咱们的药材,几乎用光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大事不妙了。 刘廷晔的才干不是顶好,但却比一般的官员强上很多,否则也不会被长孙焘看重,培养成自己的势力。如果他都觉得事情不妙,那就是真的不妙。 ;奴婢都听说了!那些天杀的蛮子,若是不出来挑事情,就不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小茜义愤填膺地插嘴。 ;那些,不是北齐的奸细。虞清欢笃定,;而是某些鼠辈的爪牙。 小茜不说话了,自家老爷有多狗,她心里一清二楚。 刘廷晔用力地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目,道:;王妃,您可有主意? 虞清欢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向小茜:;小茜,护送你过来的暗卫有多少人?你可知如何联系上他们? 长孙焘身在淇州,身边不可能不带暗卫,只是那些人她使唤不动,也不知该如何使唤,而苍梧又带着护卫在灵山寻找长孙焘的下落,苍何则去凉城调运药材,她身边,根本无人可用,想必刘廷晔身边也没有。 所以,虞清欢只能将主意打到送小茜过来的暗卫身上。 ;小姐,送奴婢过来的暗卫一共有两人。小茜道,;恰巧奴婢知道怎么联系他们。 虞清欢点头:;去把他们叫过来。 小茜出去后,虞清欢扭头问刘廷晔:;还能撑几日? 刘廷晔有些绝望地道:;最多不超过八日。 虞清欢勾唇:;足够了! 刘廷晔似有些疑惑:;王妃,您想做什么? 虞清欢笑容愈大:;做一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通俗点就是;大逆不道。 刘廷晔一惊:;造反可不成。 虞清欢摇头:;造反有什么新鲜的。 刘廷晔心急如焚,但虞清欢却仍旧卖着关子,刘廷晔问不出答案,也就放弃了。 虞清欢仗着体力恢复不少,慢慢地坐起身,整个上半身都侧靠在柔软的被子上,好在她伤的是左肩,至少还能用右手写字。 ;怎么不见婵儿?在等待暗卫的时候,虞清欢干脆转移话题,问道,;这小姑娘挺好,若是她家人同意,我想把她带在身边。 谁知,刘廷晔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半天,这才道:;婵儿的母亲本就身子不大好,小茜姑娘来后,便被下官打发回家了。 ;刘廷晔,我很好骗么?虞清欢目光倏然锐利,紧紧地攫住刘廷晔。 刘廷晔被她看得万分不自在,最后红着眼眶,哽咽道:;百姓暴动那日,驻军放冷箭,婵儿中箭身亡,而她当时,就站在王妃的身后。婵儿死前,嘱咐下官不要告诉您真相,但她也知道瞒不住王妃,所以她让下官转告王妃,她虽死无憾。王妃,婵儿是个好姑娘,请您,节哀。 换做别人,不过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贱民,但刘廷晔可以肯定,王妃一定会难过。 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想错。 虞清欢听闻这个消息,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她僵硬的身体,和死死拽住被子的手,出卖了她此时的真实情绪。 她愤怒,也难过。 或许这两种情绪,已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感受。 连一个小姑娘都懂得为了他人牺牲,有些人却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当畜生! 虞清欢的心,登时被什么厚重的东西缠绕着,怎么撕扯都是徒劳。 直到小茜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仿佛不刻意去找寻,都不会被发现的人影。 ;小姐,这是阿大和阿二,他们会负责小姐的安全。小茜向虞清欢低声介绍,见虞清欢垂着头不说话,她连忙走到虞清欢身边,轻轻地为她拢了拢衣裳。 ;阿大,阿二,你们俩过来,本王妃有事吩咐你们去做……虞清欢言简意赅,三言两语把计划说了出来。 二人收到命令,一下子便退了出去,屋内,已经没了他们的踪影。 ;王妃,您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刘廷晔满脸震惊,有些不赞同虞清欢的做法。 ;我虞清欢别的不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一套向来践行得很好,我绝不会让婵儿死得冤枉!虞清欢声如碎玉,淬出道不尽的寒冷,;更何况,如果不这样做,平城这个局,根本解不开。 第111章内心的希翼,盼望他平安 虞清欢示意小茜扶她下床,然后对刘廷晔道:;带我去婵儿的家。 语气不容拒绝。 刘廷晔别无他法,只得起身走出房间,先去挤出两个人手,把他平日出行用的小轿抬到静阑院。 小茜生怕虞清欢受风,给她裹了件披风……那些都是小茜从京城带来的。 婵儿的家,就住在城东的一个小巷子里,只有一处院子,两间简陋的厢房,总的加起来还没有静阑院大。 院子里有一口井,还堆放着许多杂物,当虞清欢到的时候,因为非常时期置办不了棺材,所以婵儿的遗体已被一把火烧了,骨灰随意装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坛子里。 竟是连灵堂,都没有设……虞清欢可以理解婵儿家的处理方式,在民间,除了大户人家外,平民百姓无论男女,只要是早逝的都会被视为;短命鬼,基本上就是挖个坑直接埋了了事。 有个年轻的男子迎了出来,见来人刘廷晔连忙行礼,却看清虞清欢的刹那,整个人怔了一怔,最后跪倒在地上:;王妃,您不该来这里,您是千金贵体,恐亡者的晦气会冲撞您。 虞清欢没有说话,小茜却躬身将男子扶了起来。 来的时候,婵儿家的情况,刘廷晔已经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虞清欢主仆听。 男子正是婵儿的兄长,大名叫做薛巍,因父母早亡,两兄妹打小相依为命,感情很是要好。为了给唯一的妹妹挣得一笔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到夫家,薛巍历尽千辛万苦,才由种地的一个庄稼汉,成为了衙门里的捕快,只可惜,日子刚刚好起来,人便没了。 刘廷晔让婵儿去照顾虞清欢,除了婵儿信得过外,刘廷晔还打着帮扶的心思,但却间接害了婵儿性命,刘廷晔心中的懊悔,简直无法形容。 虞清欢越过众人,走到放置骨灰坛的桌子前,伸手捻起三炷香,点燃,虔诚地鞠了三个躬,最后把香插入香炉中。 王妃对民女上香有违礼制,薛巍想要阻拦,却被刘廷晔拦下。 ;婵儿,多谢你。虞清欢伸手慢慢地抚过那粗粝的陶罐,眼中泛起泪花点点,但却没有流下来,只是那神情,说不出的悲怆,让人看了满心凄凉。 王巍;砰地跪在虞清欢身边,声泪俱下地道:;王妃,婵儿死得其所,如果您还顾念婵儿的几分情,我王巍不求您能为婵儿报仇雪恨,但请您守住平城,守住养育婵儿的地方! 虞清欢没有表态,也没有回眸,她的手,仍旧轻抚着陶罐,眼神中有三分柔情三分沉痛三分愤怒以及一分惋惜。 小茜眼眶一红,蓦地跪到王巍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泪流满面:;王大哥,第一个响头是为我家小姐磕的,感谢婵儿的救命之恩;第二个响头是为奴婢自己磕的,感谢婵儿做了奴婢应该做的事;第三个响头则是为婵儿磕的,希望王大哥能保重身体,切莫太过悲伤。 ;都起来。虞清欢缩回手,缓缓转过身,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一字一句地开口,;平城,我要护住,婵儿的仇,我也会报。 她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声音从容平缓,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有力。 当然,这不是一时口快,也不是说出来安抚王巍的心,这是虞清欢在婵儿灵前立下的誓言。 重活一世,她本以为活着的意义便是脚踏仇人登上巅峰,改写自己和娘亲的命运。但来平城走了一遭,她才发现,原来世间除了个人的喜怒哀乐之外,还有大义,有生而为人的良知和责任。 她不是什么救世英雄,也不是什么善心圣人,她只是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让这世间少一点牺牲,让那些至死相信她的人九泉之下能死得瞑目。 ;薛巍,你可愿意跟着我?虞清欢看着眼前兀自垂泪的青年,认真地问他,;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我只是个出身低微不受重视的庶女,得你们叫一声王妃,尊贵和体面都是王爷给的,但此时此刻,我想凭自己的力量,为婵儿讨回公道,而我,需要你的帮助。 丧妹的痛楚骤然涌出,疼得薛巍撕心裂肺。他这辈子,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看着小妹嫁人生子,和美一世,但这个信念随着小妹的离世轰然倒塌,他不知该如何走下去,虞清欢的邀请,无疑是给了他希望,刹那间让他觉得,原来他仍然活着,仍然被人需要。 最后,薛巍认真地磕了个头:;小的愿意。 ;你都会什么?虞清欢问问他。 薛巍恭敬地答道:;小的打小五识异于常人,可以听到很细微的响声,也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还能辨别极淡的气味,也能尝出别人尝不出的味道,而身体,对异常的环境尤为敏感。 虞清欢道:;葬下婵儿后,你便到静阑院找小茜报到,我若有什么任务,会通过小茜交给你。 说完,虞清欢让小茜扶着慢慢离开了,绣缨裙裾扫过院子里的杂草,发出窸窣的响声。 小轿上,两行眼泪从虞清欢的眼角滑落,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在众人面前,她必须隐藏自己的情绪,将悲伤伪装成淡然,但实际上,她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把悲伤变为开心。 回到静阑院,已是入夜时分。 阿大和阿二来报,虞清欢交代的任务,他们都已完成。 虞清欢打量这两个暗卫一眼,大概猜到他们是长孙焘的嫡系心腹,而从前跟过自己的阿六,大概在这一队暗卫中排行第六。 她一直觉得能走到长孙焘身边成为心腹的,必定有过人的才能,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仍然低估了他们的能力。 ;很好。虞清欢点了点头,道,;阿大,你出城接应苍何,阿二,你留在城里负责和阿大联络,用不了多久,苍何便能光明正大地带着药材进入平城,你们要做的是,确保消息通畅,务必要让苍何抓住最好的时机进城。 ;遵命!阿大和阿二拱手退下。 二人走后,虞清欢逐渐陷入沉思……阿大和阿二应当是直接受命长孙焘的暗卫,如今长孙焘生死不明,他们却好像半点都不担心,一心一意听从自己的吩咐,难道说,他们知道长孙焘还活着,所以才不慌张? 第112章心,丝丝缕缕的抽痛 ;小狐狸,你又给老子吃了什么玩意儿?卫殊的到来,打断了虞清欢的思绪。 虞清欢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抱着小茜吩咐厨房煨好的滋补汤,细细呷了几口。 卫殊坐到大喇喇地坐到小几旁边,将身子依靠在小几上,面庞似有几分虚脱的无力,但那斜斜一倚的姿势,仍旧散发令人心悸的阴冷。 ;怎么,又在想你那英年早逝的假夫君?卫殊随手捡起一个茶盏,放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就连他的语气,也是那么随意。 虞清欢没有答话,决心要把他当空气。 卫殊似乎因为出口激虞清欢无用,兴致有些缺缺,半响,他忽然坐直起来,紧紧地盯着虞清欢:;小狐狸,难道你从未想过,区区一个平城,为什么值得朝廷如此兴师动众么? 这个问题,其实虞清欢有想过,只是她从未细细地去想。当今太后偏疼淇王,使得嘉佑帝心生妒忌,而淇王又与相府不睦,嘉佑帝利用相府对付淇王府,这一切都说得通。 但正因为太过理所当然,才让人觉得奇怪。嘉佑帝是个仁慈的君主,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明君,与淇王府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竟对平城几万百姓不管不顾,难道他不怕形象崩塌,引来天下人的揣测么? 卫殊问得不错,是什么让区区一个平城,使得朝廷如此大动干戈? ;我又不是天子,我怎知今上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饶是虞清欢满心疑虑,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倒是你,明明待在平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却拿我做幌子,你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不是么? ;小狐狸,你这话说得诛心,卫殊将倒出一盏清茶,猛地灌进口中,;自打我们再黎阳县初次见面开始,哥哥我有没有处处护着你?有没有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弄得遍体鳞伤?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我别有居心。 虞清欢望着他喝茶如饮酒,所有情绪都敛在平静的面庞之下:;卫殊,虞家,皇家,淇王府,究竟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卫殊凝着虞清欢,晃了晃茶杯,浅碧色的茶汤在杯子里打圈旋转,就像他的表情,讳莫如一个吸人的漩涡:;他们若阻挡我追求你,那便都是我的敌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虞清欢并未觉得失望,自从初次见面开始,她便觉得卫殊藏了许多秘密,此时此刻,她依然如此觉得。 ;你不愿意说就罢了。虞清欢将汤碗放下,缓缓躺在床上,;至少你暂时不曾对我不利,不过,除非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否则我不信你能藏一辈子。 卫殊不置可否,静静地望着她:;如果长孙焘真的死绝绝,死透透了,你有什么打算? 虞清欢心房猛地一颤,像似被什么抽动了一下,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没有死,他不会死。 卫殊挑唇,冷笑:;事到如今,你仍然不敢面对现实么? 虞清欢垂下眼睑:;我会撑起淇王府。 卫殊笑容愈发深了:;撑起淇王府,你用什么撑?用你的王妃身份,还是用你的满腔热血,亦或是用你年轻的生命? 虞清欢瞟向他:;卫殊,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女子。 卫殊将茶杯向后一扔,茶杯稳稳地立在小几上:;小狐狸,你在对我说的话不以为然?长孙焘活着的时候到处树敌,一旦天下人得知他的死讯,你觉得你会面对什么?你以为自己是一根定海神针,可以镇住汹涌澎湃的浊流么? 虞清欢没有答话,卫殊继续道:;届时,于皇室宗亲而言,你的存在就是鸡肋,你死了他们可以分割淇王府的利益,于虞家而言,你已是无用的棋子,你把虞家得罪那么狠,他们还会留住你母亲的性命么? 虞清欢笑了,一抹笑意在她的脸上漾开,那么甜,那么暖,就像明净的野百合,悄然绽放于原野之上,散发着属于它的独特芬芳。 ;卫殊,若平城的事情解决,我隐姓埋名地跟你走,你会娶我为妻,一生一世待我好么?你会为了我救出我娘,从此侍奉至孝么? 卫殊沉默,竟收回了目光。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急着说出来。 虞清欢正要开口,却被走进来的小茜横插一杠:;小姐,您说什么胡话?您放着好端端的王妃不做,要做一个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您真的被这强盗哄骗了吗? 小茜这话,问得十分认真,这会儿反倒是虞清欢不知该怎么回答。 卫殊又恢复那副狂放不羁的模样,眼神轻飘飘地在小茜身上瞟过:;小丫头,你瞧不上我这个土匪头子? 小茜微微颤了颤,却狠狠地剜了卫殊一眼,然后凑到虞清欢的耳边,小声道:;小姐,这个人邪门得很,似乎很擅长于拿捏人心,您千万要小心,不要试图去揣测他,否则一定会掉进他的陷阱里,也不要打利用他的主意,否则一定会被他反过来利用。 卫殊听了,忽然笑了出声:;小丫头,你凡事都为你家小姐做尽打算,你可有为自己以后考虑过?你说你家小姐会把你随便配给一个小厮,还是开脸让你做淇王的通房? ;下流无耻!小茜气得眼睛都红了,恶狠狠地瞪着卫殊,像只被激怒的小猫,张牙舞爪,;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吧!像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就算是最差劲的贼婆娘都不可能跟你! ;无耻之徒?卑鄙小人?话音刚落,卫殊身形一闪,人已飘到床前,小茜的脖子,被他狠狠掐住,似乎下一刹那便会被拧断。 ;放了她,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与此同时,虞清欢的匕首,正抵在卫殊的腰间,;我说放了她。 卫殊手下用力一甩,小茜整个人都被甩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见卫殊的眼神淡淡地扫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整个人往后面猛地缩去,肝胆俱裂地看着卫殊。 ;你吓到我的人了,你用什么赔?虞清欢面上带笑,心底却如擂鼓,卫殊刚刚,的确是想要了小茜的命,若非她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我若想杀她,你阻挡不了。卫殊撩了一下披散在后背的乌发,;小狐狸,我是为了你好,这个丫头胆大包天,说话不经大脑,早晚会害了你。 虞清欢收回匕首,微微一笑:;这个不劳你费心。 卫殊扬唇,转身又坐回小几前:;不识好人心。 虞清欢认真地审视着他,许久,才收回目光……看来卫狗也不是很狗,没打算向小茜下手,先前是自己想多了。 她将小茜叫到身边,让小茜在榻前守夜,像卫殊这种打小缺爱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变态,谁知他会不会冷静一想,觉得不应该放过小茜,然后真把小茜给了结了! 还是放在身边,安全一些。 夜,愈来愈深。 窗外蛙声隐隐,从缓缓流动的淇水传来,又有几道黑影,踏着月色而至,手中提着寒光泠泠的刀,想要悄悄摸至房里。 卫殊单手支颐,靠在小几上闭眼睡觉,就在黑衣人即将推开窗户的时候,慢条斯理地从袖底摸出几根针,夹在指缝中,右手轻轻一挥,几道黑影应声倒地。 明纸上,又绽放几朵细小的红梅,肉眼几不可查。 而倒在窗脚的尸体,很快便被人搬走,除了明纸上的血滴,没有留下任何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第113章机会终于来了 养伤,和卫殊斗嘴,时间就如此过去了好几日,平城在刘廷晔的管控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人再敢蹦跶。 然而驻扎在平城一里外的驻军,却炸开了锅,只因为,他们的钦差大人,似乎感染了瘟疫。 ;军医,大人的情况怎么样?林校尉因为派人刺杀平城大夫不成,反让钦差大人丢了颜面,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伺候在虞蹇身边将功折罪,虞蹇一倒下,他立即把帐篷里伺候的都遣了出去,只留下虞蹇的贴身长随,做好一切安排后,他叫来军医替虞蹇问诊。 军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治疗外伤和跌打损伤还比较在行,但却对虞蹇的情况一无所知,最后,他摇摇头道:;大人的病症,老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恕老夫无能为力。 ;没用的东西!林校尉急得直跺脚,将军医赶了出去。 这时,虞蹇的长随给他出主意:;林校尉,那晚被我们截下,后来没有进城那些大夫,多少对平城中的瘟疫有些了解,或许可以找他们来为大人看病。 林校尉眼眸一亮,猛地拍了下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大人是否感染瘟疫,叫他们一看不就知道了么?大人说要亲自处置他们,他们现在人在哪? 长随道:;先前大人关了他们几日,但他们都没有被感染的症状,大人便将他们放了,眼下应当各自回了所居之地。 林校尉当机立断:;派人去找,务必要将大夫找来给大人医治! 长随麻溜地去办了。 虞蹇躺在床上,高热不退,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上,满布又红又肿的疹子,有的地方开始溃烂流脓。 林校尉看了头皮发麻,只能远远地看着,轻易不敢上前喂一杯水。 到了傍晚,派出去寻找大夫的人都回来了,却没有一个能把大夫带来。 ;禀校尉,那些大夫离开平城后便没有踪影,属下等沿路找去,都没有找到他们,家离平城近些的,属下们都带人去家里找过,但家人都说他们没回去。 林校尉急得冒汗,床上躺着那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清欢……清欢……王妃……平城…… 林校尉用帕子包住鼻子走过去:;大人,您是想见王妃么? ;平城……虞蹇勉力挤出几个字,;去平城。 林校尉总算明白了虞蹇的言下之意,立即让长随找人将虞蹇塞进轿子里,抬着虞蹇去敲平城的城门。 静阑院。 刘廷晔亲自来报:;王妃,钦差大人不幸感染了瘟疫,驻军方面找不到人为钦差大人救治,驻军校尉将钦差大人用轿子抬着,眼下正在敲平城的门。 他面露惋惜,语气却带着幸灾乐祸。 虞清欢亦然,几乎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刘大人,烦请你命人去准备小轿,父亲大人染病,作为女儿的,理应亲自去看一眼。 说着,她扭过头来看向小茜:;吩咐阿二,立即给阿大发信,准备进城。然后再去找来薛巍,让他在静阑院侯着,婵儿的仇,得让他亲自报。 先前让阿大去接应苍何,他们因不能进城而在潜在距离驻军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里,等了那么些日子,终于等到将他们光明正大迎进来的机会,想到这里,虞清欢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虞清欢被轿子抬着,去了城门口,刘廷晔跟在一旁。 ;把城门打开。到了城门处,虞清欢走下轿子,吩咐守城的士兵。 ;轰的一声,那厚重的城门被拉开,虞清欢裹着披风,脸色苍白的模样落进驻军眼中。 ;本王妃听闻父亲身子不适,甚是忧焚,这位大人,不知父亲的情况如何了?虞清欢情真意切地问道,要不是刘廷晔;拦着,她只怕要扒着轿子亲自确认。 林校尉立即跪了下来:;大人为了防止瘟疫的扩散,一直身先士卒,坚持每日亲力亲为,时刻注意着平城的情况,以防有人浑水摸鱼逃出来,将瘟疫扩散到其他地方。为了家国天下,大人鞠躬尽瘁,但老天瞎了眼,竟让大人在此情况下不幸患病,请王妃娘娘行行好,让大人进城医治。 虞清欢很震惊,而这震惊乃是因为眼前的校尉打扮的人而起的,莫非这人脑子是铁做的?外边还糊了粪?说出来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恶心! ;父女亲情,纲常伦理,不管因着哪一样,本王妃都不会放任父亲不管。虞清欢忍着恶心,向逐渐露出一脸惊喜之色的林校尉道,;但…… 林校尉忙道:;王妃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虞清欢面露为难之色:;不瞒这位大人,平城药物耗尽,就算父亲大人到了平城,也没有药物可为他医治。 林校尉立即道:;王妃需要什么药物,卑职可以寻来。 虞清欢抹了抹眼睛:;父亲大人刚正不阿,一心忠君爱民,为了天下苍生,他甚至可以大义灭亲,不顾亲生女儿的性命也要阻止人进城,父亲这样耿直,必定不会让大人把药物带进平城,大人你做的了主么? 林校尉拍拍胸脯:;五千驻军,眼下皆听卑职一人命令,王妃娘娘请放心。 虞清欢立即道:;既然有大人一力承担,那待父亲好转,本王妃也能向父亲交代,事不宜迟,本王妃这就将所需药材写下来,大人速速命人去准备!另外,大人已和父亲有了密切接触,不宜再回到驻军当中,还请大人以及和父亲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一同进入平城观察。 林校尉觉得王妃的话有些古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此时心里装着的,都是对虞清欢的感激,认为王妃十分深明大义。 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王妃看起来温柔又和善,仙女般的人儿,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责任都推到了他头上,待虞蹇秋后算账,他这个背锅大侠已经准备就绪。 恰此时,驻军忽然热闹起来,一队人马被驻军围了住,引起很大的骚动。 第114章不就是做戏么? 有一个士兵匆匆跑过来,在十步之外单膝跪地:;禀校尉,有人自称是淇王的侍卫,带来十几车药材,请求进入平城。 虞清欢心下一喜,面上却为难地看向林校尉:;大人,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理? 林校尉当机立断:;将每种药材都取出一小部分,送进平城。 虞清欢蓦地敛了神色:;不妥,大人如此行事,岂非在告诉天下人,只有钦差的人的命是命,只有钦差大人才配得上用药,其它百姓都不配?父亲心怀天下,若是他的身子痊愈后,知道这件事,你让父亲于心何安?依本王妃看,这些药材要么就全部送进去,要么就一点也不带,做到公平公正,方不落人口舌,大人以为如何? 林校尉迟疑片刻,道:;卑职有一办法,能否请城中的大夫出城为大人看病? 虞清欢毫不犹豫地道:;不成!一来城中大夫日日和患者接触,自身有没有被感染很难说;二来还不确定父亲的情况,若是放任父亲在驻军营里,万一他感染了瘟疫,那几千将士岂不危矣?这不就违背了防止瘟疫扩散的初衷了么? 因为当初有很多方面的考量,他们至今都未公布蚊子是传播瘟疫的元凶,只告诉百姓们要防蚊,就连城中那些大夫也不知晓,此时虞清欢夸大其词,把瘟疫说得神乎其神,自然有危言耸听的意图。 但很显然,这样的危言耸听,对林校尉这铁打的脑子,相当有效。 林校尉闻言,咬牙道:;放行! 虞清欢幽幽道:;要是父亲怪罪…… 林校尉不假思索地道:;卑职一力承担! 虞清欢;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她福了福身,哽咽着道:;本王妃代替父亲,谢过大人大恩,若非有林校尉这样行事果敢的军中砥柱,父亲情况必然不堪设想,大人好魄力,不愧是我大秦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一旁的刘廷晔嘴角都抽了……王妃,若你真关心父亲大人,是不是该让他尽快进城医治呢? 林校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然后虚扶了虞清欢一把,恭敬地道:;王妃,您折煞卑职了。 轿子里头的虞蹇,虽然已经烧得迷糊了,但意识尚存,听到外头的动静,真想暴起给林校尉几刮耳,让他清醒清醒,但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巢被虞清欢三言两语就策反了。 林校尉握住腰间的刀,抬手一挥,道:;放行! 于是,苍何一行人带着药材,顺利地进了平城。 而林校尉交代了手下几句后,便和虞蹇,以及伺候虞蹇的几个心腹长随,被刘廷晔叫人带了进去。 静阑院。 虞清欢僻出一间厢房,给虞蹇住,而几个长随和林校尉,则安排到了县衙的其他空房。 长随刚扶虞蹇躺下,小茜便带着大夫来了,虞清欢随侍在一旁,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虞蹇,眼眶红红的,十足一个贴心孝女的模样,看的众人心有戚戚焉,直夸王妃以德报怨好气度。 大夫是个老迈的郎中,哆哆嗦嗦把完脉后,捋着胡子叹了口气:;大人不幸感染,老朽先去准备药材,你们赶紧用湿帕子给钦差大人降温,再这么下去,大人只怕会烧坏了。 说完,大夫背着药箱离开了。 几个长随打来凉水,又准备好帕子,却缩足不前,害怕与虞蹇近距离接触。 ;水盆放下,你们分两个人去协助大夫煎药,留下两个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虞清欢示意小茜将水盆端到榻前,她走过去坐在榻边的椅子上,弯腰将帕子投进盆里,然后绞干,轻轻搭在虞蹇的额上。 她的伤未痊愈,做这一切的事后,显得有些吃力。 小茜几次想要帮她,却被虞清欢拒绝:;父亲身子不适,身为女儿应当凡事亲力亲为侍奉跟前,怎能随意假他人之手? 小茜擦了擦眼角,一脸感动地道:;老爷如此待小姐,小姐却还能以德报怨,时刻不忘身为女儿的职责,老爷醒后必定欢喜,若能看到小姐和老爷摒弃前嫌,和好如初,奴婢就是死也瞑目了! 主仆俩丝毫不吝惜眼泪,情真意切地演着戏,将林校尉哄得五体投地,直言要把虞清欢当作学习的榜样。 虞清欢又好言好语地劝他去休息,又让林校尉狠狠地感动了一下,又夸王妃秀外慧中,乃是当世奇女子,这才在虞清欢的竭力劝说下,前往刘廷晔安排的房间休息。 刘廷晔热情地拨了一个人给林校尉,说是方便随时观察林校尉的情况,如果真被感染,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避免错过最好的救治时机。 待闲杂人等都走得差不多后,虞清欢在虞蹇身上扎了一针,虞蹇登时悠悠转醒,见守在身边的人是虞清欢,勃然大怒,想要大声呼唤长随进来,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荷,荷,荷的声音。 他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虞清欢。 虞清欢在他仿佛能喷出火的目光下,坦然自若,半点异样都没有:;父亲,不要动气,若是怒急攻心,就算我外祖父仍然在世,也不能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小畜生!虞蹇勉力挤出几句话,低声骂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老夫的身体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你搞的鬼? 虞清欢耐心地为虞蹇换了张降温的帕子,不急也不恼,不紧也不慢地道:;父亲,您真是高看女儿了,女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事实上,虞蹇此时的处境,的确是虞清欢一手促成的。 不过为了避免事态扩大无法控制,他没有让阿大和阿二直接抓蚊子往虞蹇的帐篷里放,而是在虞蹇到小树林解手的时候,动了点小手脚,让虞蹇摔到一丛荨麻上。 虞蹇身上的所有症状,皆是中了荨麻的毒所致。 而过来给虞蹇看诊的大夫,自然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至于林校尉和几个长随,暗里有阿大和阿二看着,明里有苍何看着,成不了什么事。 然而这还不够,势造得不够大,就难以扭转平城的局面,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会慢慢地反客为主,在这件事情中掌握主动权,使得平城真正得救。 思及此处,虞清欢唇畔微微挑起。 她脸上带着的笑,仿佛戳痛了虞蹇的眼,使得虞蹇愈发恼怒:;小畜生,你敢这样对待老夫,你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不得好死! 第115章他就是如此卑鄙无耻又窝囊的人 虞蹇恶毒的语言一句句钻进虞清欢耳里,她兀自垂着眼眸,恍若未闻,良久,她才淡淡地问道:;父亲,昔年你外放景州做官,与娘亲一见如故,心意互通,娘亲委身与你做妾,你们曾经是那么的相爱,就算岁月磨光了爱意,但至少有情分在,为何后来,你对我们母女,就如仇人一般? ;因为你们母女,就是老夫一生都磨灭不了的耻辱!虞蹇满面涨红,说话的时候,仿佛看到什么唯恐避之不及的污遭东西。 ;我明白了。虞清欢又替虞蹇换了张帕子,温柔地试过他额上的体温,然后再将帕子放上去,;于你而言,娘亲只不过是年轻时的一时情动,是为你风流玉树之名锦上添花的物品,但当你步步高升的时候,眼底只有权势和利益的时候,娘亲的存在,就变成了你行为作风的一个污点,让你气,让你恼,让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因为我是女子,可以成为虞家联姻的棋子,所以你咬着牙也要听从祖父的话,把我与娘亲接回虞家……以前的疑惑,现在全都明白了,父亲,我要多谢你的坦诚。 ;说得没错!虞蹇想要大声吼出来,但他的声音,始终低哑,;你们母女,根本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让虞蹇恨上虞清欢母女的缘由,恐怕是他外放回来喜滋滋的等着高升时,他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行为传至京城,原氏倒没说什么,但却将此事告到了皇后耳里。 皇后枕边风一吹,皇帝便知道了此事,不仅狠狠地训了他一顿,升迁的事也搁置了,御史抓住此事不放,在金銮殿上将他的脸踩进茅坑里,政敌冷嘲热讽,明里暗里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彼时他还年轻,热血方刚,他的骄傲让他愤怒,于是红袖添香的美人儿自然就成了宿世仇敌,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楚氏的存在,就成为一个污点,时刻提醒他曾经的失意和丢脸。 ;嘘!虞清欢微微一笑,她的面庞,藏在了阴影里,就像暗夜里开出来的花般,绚丽得摄人心魄,;父亲,你不要白费心机了,虽然我肯问你讨厌我们母女的缘由,但不代表我在乎你,对于不在乎的人,我从来不会为他牵动情绪,所以你不必刻意激怒我。自打你贪生怕死,让林校尉将你带进凉城的那一刻起,你便失去了一切有力的筹码,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没有挣扎的资格。 ;小畜生!虞蹇大恨,;你倒挺会装,在虞家七年,老夫都没有发现,原来你竟有这般狼子野心! ;过去都是痛苦的,追忆它做什么?虞清欢伸手捋了捋垂在胸际的头发,;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受尽折磨而死,成为被瘟疫吞噬生命的千万人之一,死后一把火烧了,留在这个世上的一切都会随着大火灰飞烟灭!要么交出三日前放冷箭的弓箭手,念在父女一场的份上,兴许我还能从鬼门关将你拉出来!你考虑考虑,我有的是时间,想通了就告诉我。 说完,虞清欢将虞蹇身上的银针拔下。 虞蹇面色大变,整个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他的身子因痛苦而痉挛着,他果真如虞清欢说的那般,受尽折磨,垂死挣扎。 而虞清欢就静静地坐在床前,目光沉静如水,看着他的眼底,不带任何情绪。 虞蹇大恨,但却连向门口的小厮示警都做不到。 另一方面,小茜敲开了林校尉的门。 林校尉刚把门打开,便看到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一个花瓶,瓶中插着几支亭亭玉立清香四溢的荷花,从花后面露出的小脸,面庞白皙,五官秀美,人比花娇艳。 林校尉一怔,瞬间脸就红到了耳根:;姑……姑娘,你来找林某,所为何事? 小茜笑吟吟地道:;问林大人安,奴婢是王妃的贴身婢女,眼下天气燥热,但平城条件有限,不能用其他方法给大人纳凉,王妃念及大人对老爷的恩情,生怕大人住不惯,特命奴婢采来新鲜荷花给大人放在屋里,王妃说了,这花有安神的功效,还请大人好生休息,老爷和外头的将士,都离不开大人。 小茜说完,也不管林校尉接不接受,把花瓶往林校尉的手中一递,行了个礼便提着裙子跑来了。 林校尉望着茜色的身影消失在几株绿树之后,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讷讷道:;多……多谢姑娘。 他将荷花取了出来,确认花和瓶子都没有什么异样后,又将花瓶摆到了房中的小几上。 小茜从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瞧见林校尉那一副傻样,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道:这人一看就是员外家的二傻子,小姐还说他年纪轻轻就统领五千将士,要么胸中有城府,绝不像表面上那么耿直,要么家世不俗,是个有背景有靠山的贵二代,不管占了哪个,拿捏住他总没坏处,但有没有坏处不知道,这林憨憨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毫无疑问的。 ;自求多福吧,傻小子!小茜收回脑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静阑院。 虞清欢仍然静静地坐在虞蹇的榻前,不说也不笑,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榻上的虞蹇,情况非常不好,浑身抽搐,脸青唇白,汗湿衣衫,唯有那一双眸子,微微掀开一条缝隙,迸出寒冷的毒芒。 ;父亲,决定好了么?虞清欢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鬓发,轻声问道。 虞蹇紧闭双眼,最后曲指在榻上扣了扣,算是同意。 虞清欢唇畔微扬,漾出水般温柔清浅的笑意:;识时务者为俊杰,父亲能屈能伸,舍得下尊严和面子来换命,女儿对父亲的气节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罢,虞清欢替虞蹇扎了几针,待他情况平稳下来后,把守门口的两个小厮叫了进来,自己则静静地坐在一旁。 ;去……去把三日前向城墙上射箭的那个弓箭手叫来。虞蹇气若游丝地吩咐,他的生死掌握在虞清欢手里,他不敢不做,他就是如此卑鄙下流却又窝囊的一个小人。 第116章深得民心的王妃 小厮满腹疑虑,但却不敢多言,用不了半个时辰,便将那个弓箭手带到了静阑院。 虞清欢得了小茜的消息,吩咐小茜留下来照顾虞蹇后,去了另一间厢房。 里头,弓箭手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薛巍站在一旁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弓箭手碎尸万段。 ;虽然他受人指使,但的的确确害了婵儿性命,薛巍,你自己看着办吧!虞清欢淡淡说道。 薛巍抽出腰间的佩刀,一步步走向弓箭手,刀尖还没指上弓箭手的脖颈,泪水便流了满脸,他双目猩红,额上青筋暴露,对着弓箭手不掩杀意。 弓箭手吓得肝胆俱裂,冷汗直流,仿佛魂飞魄散了。但他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惊恐万状地看着薛巍。 谁曾想,薛巍最后收回了刀,单膝跪在虞清欢面前:;王妃,小的不想动手了! 虞清欢问他:;为何? 薛巍诚挚地道:;婵儿死的虽然可惜,但却死得光荣,死得勇敢,若她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小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变成杀人如麻的怪物,小的愿意饶他一条狗命,让他去照顾病患将功折罪,如果他胆敢有任何异心,小的随时都会取他性命! 不够狠啊…… 虞清欢心底叹息,但反过来想想,婵儿那种性格,有这样的哥哥并不奇怪……不够狠,但却通晓大义,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才能让人安心。 ;他就交给你驱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虞清欢终是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将人交给了薛巍,虽然弓箭手是在籍驻军有些麻烦,但区区一个小兵,淇王府还是动得了的。 虞蹇这边,虞清欢每日亲自侍奉在跟前,一日都没有落下,虞蹇的情况终于有了好转。 衙门上下都看在眼里,无人不夸虞清欢不仅有能力有魄力,以女子之身抗起平城重担,而且更难得的是,王妃还是个至孝之人,许多百姓更是以虞清欢为楷模,教育自家女儿要向王妃看齐。 薛巍则领着戴罪立功的弓箭手,奔走在抗疫的前线。平城的情况因为药草的及时补给,终于再次被控制住。 但驻扎在城门口的驻军,情况显然没那么好,因为瘟疫,在军营里悄然爆发,短短几日,便有数十个士兵接连感染。 军医束手无策,只能向平城求救,虞清欢听闻这个消息,立即让人大开城门,将染病的士兵接进城中,分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给他们,并为他们分配大夫,为此,那些感染的士兵感恩戴德,恨不得对虞清欢顶礼膜拜。 因为感染的人当中,有很多人在军营里很得人心,其余的将士们见王妃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地接纳他们的兄弟,便渐渐歇了围困平城的心思,平日只管安分地驻扎在营地,若有人把东西送进平城,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声望在百姓的推崇下越来越高的虞清欢,此时,正坐在屋子里,手指轻轻扣响桌面,等待苍何汇报情况。 当然,驻军中有人被感染,都是阿大和阿二的功劳,那些人和虞蹇一样,只是中了荨麻的毒。 ;王妃,驻军不再阻挡往平城运送物资的队伍,平城的危机,暂且算是解了。苍何不卑不亢地道。 虞清欢的目光在苍何身上轻轻扫过,最后,她道:;瘟疫一日不除,平城的危机就还在。昨日本王妃让刘大人清点了一下粮仓里的储备,余粮大概只够百姓们支撑几个月。 这一年,除了平城外,淇州各地都因为瘟疫而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受影响地区的百姓错过农忙时节,将整年都没有任何收成,就算瘟疫解决了,他们也没东西可吃,生活照样过不下去。 ;苍何,解决瘟疫只是第一步,灾后重建同样不能忽视,先前王爷曾让你向其他粮商购粮,事情办得怎样了? 苍何恭敬地道:;没有王爷的印鉴,无法从王府的产业上支取大数额的银子,属下能动用的那点,于我们需要救助的百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哪怕是谢公子,他也无法做这么大的主,眼下王爷毫无消息,我们只能想其它办法。 虞清欢认真地看着他:;苍何,其实你也很想去找王爷,对吧? 苍何拱手:;王爷给属下最后的命令,便是为平城调运药材,就算王爷不在,属下也应该全心全力投入到平城的庶务中,更何况,属下相信苍梧,有他寻找王爷的下落,属下很放心。 虞清欢垂下眸子,敛住一抹失望,那日苍何带着药材进城后,虞清欢很快便抽空召见了他。 把长孙焘的事情告诉他,就是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丝长孙焘在施苦肉计,其实他并没有遇难的蛛丝马迹,可苍梧表现得太过正常,正常到的像完全不知道长孙焘的情况一样。 虞清欢的心,霎时就冷了,可她就是不死心,依旧想在苍梧这里,找到一丝希望。 最后,虞清欢幽幽叹了口气,启齿道:;淇州是王爷的封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接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派遣驻军围困,若我们将希望寄托在朝廷的救援之上,等待我的将是万劫不复。 ;苍何,你是王爷身边的亲信,想必手下也应该有很多人可用,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前去泉源县和阿六接洽,待天门山下的荞麦成熟,立即雇人收割,然后将收得的荞麦直接运往凉城,存入粮仓当中。天门山下一共有一千多亩地,如果阿六管理得当,按照每一亩两石的产量,大约有两千多石。 ;另外,你再派一个人拿着本王妃的信物回王府,让绿猗将近几个月和黄大夫合伙赚到的银两,全部拿出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手里应当有一万两还要多一些,全部拿去买大米,那也能买个两万多石,务必让谢韫想办法运到凉城。 苍何有些讶异:;王妃,这…… 第117章他,为何在此?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些啊,都是本王妃偷偷攒下的私房钱。 当初虞清欢想着淇州的富户可能会往淇州和浚州的交界处逃窜,于是才买下天门山下的那块地守株待兔,打着把地卖给那些富户们的主意,她吩咐阿六种上荞麦,等把地卖出去的时候顺便将荞麦一同卖了,能多赚一笔是一笔,没想到无心插柳,倒是为淇州种下了应急的粮食。 至于和黄大夫合伙赚到的银子,也是个意外之喜,虞清欢也没想到,那药会如此好卖,在小茜离开王府的时候,便赚到上万两之多。 苍何拱手:;王妃深明大义,属下替王爷谢过王妃。 虞清欢笑得有些勉强,一想到银子在自己的私库里还没捂热,转眼就不属于自己了,心就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一阵阵地疼。 虞清欢不高兴,便想着独心痛不如众心痛,眼珠一转便将谢韫拉下水:;哦,对了,谢韫能从王府的产业中提多少银子,让他全部都提出来,都拿去买粮。 苍何挠了挠头:;不瞒王妃,谢公子最多只能提一百两…… 一百两?那她之前兜里揣的五千两,难道是谢韫自己的私房? 一想到自己也许大概可能把谢韫的老婆本都花光了,纵使虞清欢心情再差,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苍何见虞清欢笑得有些邪恶,以为虞清欢想到谢韫和自家王爷的传闻那里去,连忙解释道:;王妃,王爷御下严谨,就算看重谢公子,他也并未因此给谢公子特权,属下下说的看重,是对有才之士的器重,王爷和谢公子绝对没有外面传的那种关系。 虞清欢见苍何这个大个子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解释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可是大婚那日,本王妃明明亲眼瞧见,王爷抱着谢韫,二人举止…… 苍何连忙道:;那日王府进了刺客,谢公子不会武功,王爷为了让他躲开暗箭,所以才将他扑倒。 虞清欢瞬间板着脸:;苍何,你诓我呢! 苍何的脸憋得愈发的红:;那日的刺客是属下亲自去抓的,属下所言非虚,请王妃明鉴! 见苍何如此诚恳的样子,虞清欢也歇了逗他的心思,转移话题道:;此事不必再提,阿大传来消息,林校尉和我父亲身边的几个小厮皆成功感染了瘟疫,如此驻军方面便不会对我父亲忽然倒下一事起疑,平城暂且安全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感染瘟疫的百姓治好,为了避免瘟疫进一步扩散,防蚊尤为重要,你亲自看着,确保防蚊措施落实到每一个角落。 ;是,王妃!苍何拱手,躬身退了下去。 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将室内照得一片明亮,虞清欢偏头望出去,阳光就这样洒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感受那久违的温暖。 希望灾难就此过去,不要再有人死去,但是,可能么? 虞家权势滔天,每个人的手上都不干净,很多人在惧怕虞家的同时,恨不得要了虞家人的命,所以虞蹇此次外出,绝不可能只带了四个小厮,除了那日假装成北齐人被抓入地牢的那些,必定有人隐藏在暗处,若不将他们揪出来,那她让阿大阿二暗害虞蹇的事情就有可能曝光,若是直接上达天听,单是谋害钦差大人这个罪名,等待她的必定是灭顶之灾。 还有卫殊,虽然每日多数时间都会和自己在一起,但时间久了,不难看出卫殊有异常,他每日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常常略显疲态,谁知道他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另外,朝廷如此;重视平城的原因不得而知,所以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另派钦差过来。 虞清欢直觉,平城爆发瘟疫就是一场惊天的阴谋,若把平城比做一盘棋,则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搅乱上面的布局,渐渐的,引来好几方势力的角逐。 但这些都不是她能管的事情,她要做的,应该做的,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护住这些百姓,不让他们成为斗争中的牺牲品。 ;阳光果然有些刺眼啊!虞清欢抬起袖子,将脸遮住。 她起身,抖了抖裙角,折身去了隔壁,等小茜端来药后,亲自伺候虞蹇喝下。 ;小畜生,四处无人还要做戏!虞蹇躺在床上骂骂咧咧,可惜他不能行动,否则只怕会暴起打人。 ;父亲,虞清欢唇角带笑,;你口口声声骂女儿小畜生,那您成什么了?老畜生么? ;扑哧一声,小茜忍不住笑了出来。 虞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茜只当看不到,捂着嘴笑得双肩不停抖动。 虞清欢掏出帕子替虞蹇擦了擦嘴角,然后将帕子扔到一旁,嫌恶毫不掩饰:;父亲好生休息,若想如厕提前和外头的守着的人说一声,免得又像上次一样,弄得满床都是,给人增添麻烦。 说完,虞清欢在虞蹇目眦欲裂的怒视中,断然起身离去。 小茜跟在她身边,见她又要出去,连忙劝道:;小姐,您的伤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也应该多加休息,以免伤口崩裂。 虞清欢随口答道:;我无事,成日待在院子里也闷得慌,出去看看平城的情况也好,总要亲自看过,才能放得下心。 小茜知道劝不住,连忙找了把伞和几个防蚊的香囊,先将香囊挂在自己的虞清欢的腰间后,再把伞撑开,为虞清欢遮住猛烈的阳光。 ;卫殊这两日怎么神出鬼没的?虞清欢和小茜走在大街上,忽然开口问道。 小茜道:;也不知道去干嘛,昨夜还出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他似乎没有要伤害小姐的样子,奴婢也就随他了。 虞清欢道:;下次若看到他有异样,一定要禀报我。 小茜连忙点头应是。 主仆俩走在大街上,街道两侧铺子林立,长街悠长宽阔,不难看出这里曾经是个繁华的地方,但此时家家户户紧闭门扉,街道上空无一人,甚至还能听到倏然穿过的风声,如此境况,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都显得有些凄凉。 患病的百姓都被安置在城南,自打虞清欢能走能跳后,便每日都到城南来一趟,慰问一下那些忠于职守,兢兢业业照顾百姓的衙差,和那些已经两鬓斑白但却视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大夫,还有那些正在承受病痛折磨的百姓。 ;咦?那不是卫殊么?小茜忽然指着街道一侧的巷子,对虞清欢道。 虞清欢说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卫殊的背影,往小巷深处走去,而他手里,正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剑。 第118章原来是他! ;小茜,我们回去!虞清欢面色一变,轻轻拉了拉小茜的袖子,转身准备折回县衙。 然而,一根纤细的铁链从小巷里疾射出来,在即将缠住虞清欢的刹那,小茜抢身一挡,便被拖进了巷子之内。 阿大阿二立即跳出来,一人护住虞清欢,一人进入巷中试图拯救小茜,但很快,巷子里的打斗声便歇止了。 不知谁胜谁负,更不知里头的阿二和小茜境况如何。 ;去找刘廷晔,让他把城门关上!快!虞清欢厉声呵斥,;不然谁都活不了! 阿大有些犹豫,虞清欢回眸,双目猩红地吩咐道:;快去!这是命令! 阿大立即施展轻功,往衙门的方向掠去,但还没掠出一段距离,便被四处飞来的铁链缠住,整个人倏忽被拖进另一道巷子里。 虞清欢顾不上阿大的情况,想要点足掠起,返回县衙,但下一刹那,;卫殊便将刀别在小茜的脖颈上,站在巷子里望着她。 ;别杀她!我过去!虞清欢握紧拳头,毫不迟疑地走进小巷。 那里,阿二被放倒在地,背心插了柄剑,血流了一地,似乎已经气绝。 而巷子里,站着十来个黑衣人,为首的,穿着和卫殊一样的衣裳,发型和身形皆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来是刻意模仿,如此说来,这群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卫殊的存在,所以才扮作卫殊的样子,想要;和平地引她们进入巷子,然而她们并没有上当,于是这群人便不惜来硬的。 虞清欢心念急转,很快便判断出了眼下的形势,待她的目光落在阿二身上时,沉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目泛冷光:;小茜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便有千百种方法不与你们合作。 ;哼!为首的人冷笑一声,并没有接话,只是做了个手势,便有人将虞清欢和小茜押着,进入巷子里一户普通的人家,紧接着,那户人家的神龛分做两半,现出了一条暗道。 顺着暗道进入,便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有无数间大大小小的暗室,整个构造,看起来像极了迷宫。 虞清欢和小茜,便被扔进了其中一个暗室里,那群黑衣人未做停留,关上石门后便离开了。 ;小姐,对不起!虞清欢解开小茜的的穴道后,小茜扑过来,上下检查虞清欢有没有伤着。 ;没事,这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我也逃不出去。虞清欢随口答道,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茜忧心忡忡地道:;小姐,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幕后黑手!虞清欢道,;暂且不会伤害我们的性命,他们留着我们,应当有用。 小茜见虞清欢陷入沉思,坐到她身边,默默地不再说话。 虞清欢静静地坐着,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大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知道平城有猫腻,但因为对平城知之甚少,所以判断不出平城究竟有什么问题,直到这伙人冒出来,虞清欢才恍然大悟。 瘟疫,不一定是这群人搞出来的,但驻军的围困,或许和这群人有关系,而朝廷之所以对平城这般重视,也许就是为了捉住这群人? 她之所以让阿大去通知刘廷晔紧闭城门是有原因的,因为若这伙人真的是朝廷的目标,他们的现身必定会引得驻军长驱直入,到时候,平城必定大乱。 只可惜没有及时通知刘廷晔,而苍何和卫殊,此时不知道在哪里,若真遇到她所想的情况,他们会怎么抉择? 虞清欢脑袋很清明,但却又一片大乱,仿佛全都想清楚想透彻了,但又觉得一片茫然,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在这盘棋局当中,人人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就是不知,哪颗棋子是异常的,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他!虞清欢忽然一拍大腿,惊声叫了一句。 小茜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姐,谁? 虞清欢开口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她脸上的忧焚,是无法掩饰的。 被虞清欢点名的人,从床上缓缓坐起来,掏出一个药瓶,倒了几粒药丸服下,然后起身。将挂在一旁的衣裳穿好。 一人高的铜镜前,他憨厚老实的模样已经不在,换做一种聪明,睿智,沉稳的表情。 ;校尉,一切准备就绪。一个身穿驻军服饰的人跪在他身旁,恭敬地道。 林校尉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又有些老实的模样,他将一瓶药丸丢到士兵手中,轻轻笑道:;给钦差大人服下,明日还需要他出力。 士兵下去后,林校尉将小几上的青瓷瓶子扫落在地,那瓶子中,装着几朵已经残了的荷花。 没有水怎么生存呢?就算是蚊子的幼虫,也是一样,不是么? 林校尉大步跨出房间,直奔安放另外数十个士兵的屋子。 然而,那里早已挤满了人,只因为,所有的士兵都已气绝,屋里到处是血,他们被砍得稀巴烂,残肢断臂飞了满地,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林校尉面色一变,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抓住刘廷晔的衣襟,目眦欲裂地吼道! ;林校尉,请冷静!刘廷晔想要掰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力道极大,掰了几次都无法撼动。 ;好好人,进城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横尸此处,你倒是给出个合理的解释,让我冷静冷静!林校尉不依不饶,一拳打在刘廷晔脸上。 近身的衙差连忙来拦着,却被林校尉一脚踹开,他指着被打倒在地,擦着嘴角血线的刘廷晔,双目猩红中泛着泪光:;我懂了!平城看似好心接纳我们兄弟,实则是为了报被围困的一箭之仇!亏你们真能装,竟然把人哄骗进来杀害!数十兄弟惨死,我所能咽得下这口气,我便畜生都不如! 林校尉一边撕心裂肺地指责,一边后退,忽然,他从腰上拔出一枚烟花棒点燃。 焰火在天空中炸开,林校尉转身就跑! 第119章危机,突如其来 ;抓住他!刘廷晔当机立断,吩咐衙役将人擒住,可林校尉似乎有所准备,很快便逃脱了。 刘廷晔面色大变,厉声喝道:;都别管这边的事了!所有人跟本官一同前往城门处,再晚就来不及了! 另一头,林校尉果然直奔城门处,守城的士兵想要阻拦,却都被他踹翻在地。 等他出了城后,五千余驻军皆已准备就绪,只待他一声令下。 林校尉站在五千兄弟面前,哽咽地道:;我们送进城的弟兄们,都被杀了!一个都不剩!是平城的人!他们打着为弟兄们治疗疫病的旗号,竟将人哄骗进去残杀!那些弟兄们被砍得残肢遍地身首异处,皆都不得好死!弟兄们,我们这就冲进去讨个说法! 五千将士面面相觑:;校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校尉流下两行泪水,无比悲恸地道:;我们受命围困平城,必然遭到了有些人的记恨,于是那些人在弟兄们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将他们一个个砍烂,方才要不是本校尉跑得快,必然也会惨遭他们的毒手!数十个弟兄们的尸身他们必定还来不及处理,我们这就冲进平城,将弟兄们的尸骨捡起来安葬,顺道将讨个说法,为他们报仇! 五千将士皆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最是重视兄弟情谊,一听说他们死在平城里,每个人都握紧兵器,就等待林校尉下令让他们冲进去。 林校尉眼看场已经热得差不多了,便率领五千将士,撞开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城门,潮水般涌进去。 ;弟兄们,但凡阻挡我们的人,全部都打趴下!我们的仇人是那些杀害弟兄们的人,尽量不要伤及无辜!林校尉大喊几声,但凡想要上前阻挡的人,都被愤怒的士兵打趴在地上。 而来迟一步的刘廷晔,很快便被控制住了。 ;一队,和本校尉一同去为弟兄们收尸,二队,往城东方向去,三队,往城西方向去,先把平城的人都控制住,所有人不得外出,待本校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亲自为弟兄们寻找凶手!若是有人不听命令胆敢抵抗,格杀勿论!遇到形迹可疑之人,格杀勿论!林校尉让人将刘廷晔和官差们捆了扔在一旁,几道命令一下,五千士兵如潮水般四散开来。 守城士兵想要抵挡,被就地砍杀了好几个后,刘廷晔只得下令,让众人千万别轻举妄动,以免白白丢了性命! 这一日,平城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被困在家里无法外出,而那些奔走在病患之间的衙差和大夫,也被捆成一团,和病患关在屋里。 林校尉带人捡出几大袋尸骨之后,果然带着人马,挨家挨户地盘查可疑之人。 遇到作则心虚的;凶手,他们直接就地砍杀,从城南杀到城北,再从城东杀到城西,这一日,不知有多少人命丧驻军的刀下,整个平城掀起了血雨腥风。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吓得一家老小搂在一起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虞清欢被关在地下的暗房里,整个人尤为不安。 小茜在一旁劝道:;小姐,您别担心,苍何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虞清欢牵了牵唇角,勾起一片苦涩:;我不是担心我们自己,我担心的是城中的百姓,不知道刘廷晔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若是让林校尉带兵进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小茜,都怪我太过自信了,竟连林校尉是忠是奸都无法分辨。 小茜抖着嘴唇,安慰虞清欢道:;小姐,不是您分辨不出,而是林校尉这个人太能装了,您想想,见过他的人有刘大人,有苍何,还有被派去守着他的阿大和阿二,他们大家也没发现林校尉竟然是披着羊皮的狼,就连奴婢,也觉得林校尉只是个憨厚的武夫! 虞清欢没有接话,这次的确是她失算了,是她的骄傲引狼入室,她难辞其咎…… 还有一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就是这群人为何将她和小茜关在这里,要用她们主仆做争取逃生机会的人质?看起来不太像。 如果说虞蹇这个钦差只是个幌子,那么林校尉奉了皇命前来抓这群人的必定是林校尉,林校尉是今上的人,必定一心一意为今上办差,到时候根本不可能会顾念她们主仆的性命! 那么,这些人抓她们主仆到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虞清欢愧疚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但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以前,她还因为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而暗自窃喜过,但此时此刻,在真正的阴谋诡计面前,她才体会到自己的微小。 暗室里只有几支蜡烛,但却没有计时用的东西,虞清欢和小茜在里面呆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人打开暗室的石门,将她们押了出去。 这些人不知道怎么想,全然不避讳虞清欢会将地道记下来,似乎笃定她们主仆,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这让虞清欢的心滑落进深渊里,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难道前方,等待她们二人的,竟是死路么? 虞清欢和小茜被捆着手,扔在了一个陌生的庭院里,而押送她们的那些人,皆已悄悄退下,寻不到任何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砰!大门被一脚踹开,门后现出虞蹇略带病容的脸,看到虞清欢,他登时发号施令,道:;王妃和婢女弑杀数十驻军士兵后还想畏罪潜逃,来人,将她们主仆二人拿下,送到驻军面前,给驻军们一个交代! 虞蹇做了个手势,登时涌进几个人,将虞清欢和小茜押住,带往城门前那足以容下很多人的宽阔场地。 一边,是以林校尉为首,一脸肃杀之意的部分驻军将士,一边,是跪在地上的许多平城百姓,一边,是装在布袋里的数十个驻军的残肢断臂。 ;淇王妃!你如何解释?!林校尉剑尖直指虞清欢,双目圆睁,勃然大怒,似乎只要虞清欢胆敢说一句谎话,他便会立即要了虞清欢的命。 第120章他来了,他来了! 事到如今,虞清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驻军的死,只不过是林校尉带兵进城的借口,他真正的目的达到后,想要粉饰太平,总要有人为数十条人命背锅,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而这个背锅的人,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只是,林校尉的目的难道不是抓她的那群人么?为什么看起来,那群人更像是林校尉的盟友。 平城底下,到底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卫殊,苍何他们又在哪里? ;大人,本王妃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虞清欢仰起头,平静地注视着林校尉。 ;若是淇王妃不明白,本校尉就更不明白了!林校尉面色铁青,似乎极为愤怒,;数十个驻军,竟在昨日被人乱刀砍死在养病的屋子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校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向淇王妃讨教。 ;大人,你这是要审本王妃么?虞清欢逼视着他,忽然莞尔一笑,;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林校尉把剑贯在地上,伸手向后一指:;淇王妃,我们是大秦的将士,身上担的是守卫国家的职责,就算死,也该死在沙场之上!可你看看,看看这数十弟兄,却被自己人碎尸万段!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因为身份,地位,权势,而是以兄弟的身份,为这些含冤而死的弟兄们讨个公道!你不必用身份来压我,既然我敢站出来,就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绝大多数参与屠杀的刽子手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我们只想要一个解释,要一个公道,要一个道歉!淇王妃,我要你当着数十冤魂和平城百姓的面,跪下来把你如何命人杀害驻军一事清清楚楚地说给在场的人听!然后再用你那肮脏的性命来祭奠数十冤魂! ;胡说八道!一旁,小茜义愤填膺地吼道,;驻军被杀害,根本和王妃没有关系,你怎能空口白牙诬陷好人?!王妃有什么理由杀害他们?你不去好好查明事情的真相,却冤枉一个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虞蹇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将小茜一拳打倒在地,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虞蹇走出来,一脸沉痛和懊悔:;清欢,虽然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但这次你做得实在太过了,我无法再纵容包庇你! 虞清欢没有说话,目光放到天边,那里,朝阳伊始,旭日东升,整个大地都沐浴在滟滟的晨光之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不是认命,她只是觉得没有辩驳的必要,因为在场的人,没有谁想知道真相如何。 对于林校尉而言,他需要一个人担下杀害驻军的罪名,一旦自己;认罪伏诛,那他带兵进城一事便有了交代,朝廷绝不会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王妃把这件事情翻出来让天下人看笑话。 对于虞蹇而言,他就是单纯想让自己死而已。 对于平城的百姓而言,他们已经被林校尉带兵吓疯了,恐怕巴不得自己赶紧认罪,好快点解决此事,把驻军送出去。 人的天性便是这般凉薄,只要拿更好的来换,一定舍得。 舍她一个人,可以换得各方和平,没有人会不愿意,所以,就算大家心知肚明那些驻军死得蹊跷,就算大家都觉得她杀害驻军的罪名背得荒唐,也没有人会在乎。 反正只要她一死,所有人都好过,谁会在乎事情的真相?她又能解释给谁听? ;王妃不会杀人!跪着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王妃怎会杀人? 虞蹇立即呵斥开口说话的百姓:;难道本官会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成?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若非本官在病中亲耳听到她吩咐婢女挑唆百姓去残杀驻军,本官又岂会把自己的女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子不教,父之过,到底是本官没有将她教好,才养成她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仅仅因为驻军围困了平城几日,便杀了数十人泄恨!养女如此,本官上愧对君王,下愧对百姓,死了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虞蹇说着说着,以袖掩面哭了起来。 但百姓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闭上嘴巴,反而激动了起来,又有人站起来道:;这些日子以来,王妃是怎样善待百姓,珍视生命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她绝对不可能因为驻军围困平城这点小事就杀人泄愤!你是什么狗屁钦差,说出来的理由这般牵强! ;对!王妃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反而是你这狗官,一心想要王妃的性命,前些日子你射了王妃一箭,王妃都大度不计较,在你病重的时候带伤天天伺候你,你竟然反过来做出这样的事情,虎毒不食子,你这狗官连畜生都不如! ;对!你们这些狗官!自己没本事去找凶手,却把罪名推到一个女子身上,我们不服! ;放了王妃! ;放了王妃! 有百姓,开始站起来,想要冲破驻军的合围,不要命地往虞清欢这边冲。 场面开始混乱,强壮的百姓赤膊上阵,三两个合力去压倒一个驻军,而一些妇孺也不甘落后,争先恐后地挤出来。 看到这个景况,林校尉弯腰拔剑,在虞清欢耳边幽幽道:;王妃,没想到这些百姓竟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今日若是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且看你是想要自己死,还是要这些无辜人陪你一道死。王妃,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事实上,虞清欢真的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一边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却在强权面前坚持她的清白,一边是自己的生生父亲,却巴不得她早点死去。 人,还真的很奇怪,是百姓们太单纯善良,还是虞蹇太过畜生? ;你是谁?虞清欢抬眸问他。 林校尉冷笑:;我是谁,你这个必死之人没必要知道。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王妃,不要犹豫太久! 说完,林校尉举着剑走向混乱的人群:;你们如此信誓旦旦地说王妃是被冤枉的,这么说来,你们才是真凶,如果不是真凶,也不会这般肯定别人的无辜! 林校尉唇角扬起狠厉的笑意,举剑一挑,一个人头滚落在地。 人群明明那么喧闹,但人头滚落的声音却格外清晰,仿佛炸开在众人心头的一道响雷。 百姓怔住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 紧接着,爆发出更激烈的反抗。 林校尉不管也不顾,随手又砍杀了几人。 ;住手!虞清欢低吼一声。 如果可以,她其实很想站着死,堂堂正正地死,但那样的话,这些人也会跟着死。 罢了,谁没有一死呢?纵使这世道有千万个不公平,但死亡或早或晚,不分高低贵贱,公平地降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至于会背负什么样的罪名而死,死都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吼完这一声后,虞清欢前所未有地平静。 林校尉回头,提着滴血的剑走向虞清欢,表情很严肃,但那肃杀之气下,分明带着得逞的笑意。 虞蹇摸摸鼻子,面庞带着疯狂扭曲之色。 虞清欢心底冷笑一声,没想到竟会在这种人身上栽跟斗,说不冤枉是假的。 ;王妃有什么话要说?林校尉道。 虞清欢挑唇:;你说是我杀的,便是我杀的,有什么怒火全冲我来,不必迁怒其他人。 林校尉提剑指着虞清欢,狠厉地道:;那么,请跪在这些惨死的弟兄面前忏悔!然后献上你的狗命! ;不能跪!王妃不能跪啊! ;王妃!让他们杀吧!您千万不能跪! ;王妃,不能跪啊…… 百姓们红了眼睛,双手握紧士兵手中的戟,撕心裂肺地喊道。 哭声震天,声声断肠。 平城的上空,充斥着悲怆。 虞清欢静静地听着,面庞仍旧平静如湖,不悲不怒,显得十分从容。 但她的脊背,挺直得看起来有些僵硬,一旦跪下,数十驻军死在她手中一事便板上钉钉,再无回旋的余地。 她从此,便将永远背负骂名,任何人提起她,只会说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死有余辜。 ;王妃!不能跪! 在面无表情的驻军面前,百姓们哭着喊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把额头都磕出了血。 ;都起来吧。虞清欢淡淡说了一句,朝着堆放尸体的方向走去。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没什么了不起的,我都不哭,你们也别哭了。 林校尉见虞清欢迟迟没有跪下,握住剑的手慢慢紧了紧,而他的目光,则落在了虞清欢的脚踝处。 一步,两步,他走近虞清欢,只要一挥剑,虞清欢的脚筋必定被挑断。 ;哐当的一声,剑轰然坠地的同时,林校尉的手,已被整只削断。 而掉落的剑柄,仍旧被他的断手握住,血溅了一地。 ;找死!一道颀长的身影打马而来,风卷起他宽大的袍子,而他的面庞,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而变得清晰。 虞清欢回眸,霎时红了眼眶。 第121章心都在颤抖 ;淇王?!林校尉惊恐地看着打马而来的人,捂着不断流血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然而长孙焘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顺手从士兵手中抄起一把戟,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直接钉在地上。 长孙焘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永远定格为震惊的林校尉,冷哼一声:;本王的妻子,岂是你这等宵小可以随意欺辱的? 语罢,长孙焘回过头冷冷地扫可驻军一眼,不用任何语言,也无需多余的动作,他们皆丢下手中的兵器,单膝跪在地上。 虞蹇眼皮一跳,立即迎了上来,拱手道:;淇王,这乃是淇州驻军校尉,朝廷亲封的命官,您怎能直接杀了? 长孙焘看向他:;按虞大人的意思,朝廷亲封的命官本王杀不得,但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可随意斩杀,是这个意思么? 虞蹇道:;那怎么能一样!淇王妃犯了杀人重罪,林校尉他何错之有?纵使你是亲王,也无权这样做! 长孙焘扬眉:;本王一个亲王,都杀不了一个区区五品校尉,但一个五品校尉和你这个从二品侍郎,却能随意折辱本王的王妃,虞大人糊涂如此,怪不得会被北齐奸细耍得团团转! 虞蹇面色一变:;北齐奸细?什么北齐奸细?! 长孙焘道:;本王已然查明,林校尉乃是北齐潜伏在我大秦军中的细作,虞大人为虎作伥,金銮殿上,你得好好解释一下你与北齐细作的关系!来人,将虞蹇拿下,押回京城交由刑部彻查。 命令一下,落后长孙焘一步进来的人,立即将虞蹇拿下。 虞蹇在看到长孙焘的刹那,便知大势已去,上前争论几句,不过是虚张声势,此时见长孙焘果真将自己拿下,登时就露了怯,他祈求地看向虞清欢:;清欢,父亲怎么可能与北齐奸细有关?你倒是为父亲说句话啊! 虞清欢面无表情地道:;父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是清白的,自有国法为你做主。 虞蹇咬牙:;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押走么? 虞清欢道:;法不容情,方才父亲尚且能站出来指证女儿杀人,就应该知道明白这个道理,女儿这也是跟您学的。 ;走吧!虞侍郎!苍梧踹了虞蹇的屁股一脚,将虞蹇踹得往前踉跄几步,最后摔了个狗啃泥。 虞蹇哇哇叫了几声,被长孙焘的侍卫,左右捞起一只手,如拖死猪般,往城外拖去。 长孙焘回眸一扫:;被人三言两语挑拨,拿起兵器对同胞下手,你们简直就是我大秦将士的耻辱!且将这些尸体带回去,老实在营地等候发落,若有人胆敢私自逃离,皆以北齐奸细论处。 众士兵将头埋得很低,简直抬不起来,听着长孙焘的训话,没有半分不满的神色。 ;现在,都给本王滚出去!长孙焘低低说了一句,方才凶神恶煞的士兵,捡起兵器落荒而逃,有的扛起裹着尸体的袋子,纷纷退出了平城。 很快,平城门口处一片空旷,只有满地的血是方才乱象留下的痕迹。 ;苍梧,拨出十个人去看着,若有人敢私自离开营地,格杀勿论。 ;遵命!苍梧拱手,立即去办了。 刘廷晔等人都被捆了扔在角落,待被人解了绳索之后,刘廷晔奔过来,;砰的跪在虞清欢面前:;恳请王妃治罪! ;罪不罪的以后再说,你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虞清欢说着话,目光却始终粘着长孙焘。 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长孙焘发出一声叹息,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但终是没有伸出去。 ;淇王。虞清欢哽咽了一句,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长孙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抱,在感受到胸前有湿意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喂,这么多人看着,别哭鼻子啊! 虞清欢双手捏紧他腰际衣裳,将脑袋抵在他胸口,泣不成声地道:;等会,你要好好跟我解释。 长孙焘握住她的肩,将她不着痕迹地推开一点点,道:;本王不在这段时日,辛苦你了,等会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会告诉你。 虞清欢垂着头,不想让长孙焘看到她的眼泪,她松开长孙焘,转身去察看小茜的情况,见小茜只是被打晕了,长长吐了口气。 刘廷晔带领衙差,疏散聚集的百姓,并帮忙处理被林校尉砍杀的百姓的尸体。 长孙焘见情势控制下来,吩咐两个侍卫将小茜送回衙门,而他,则放慢脚步,与虞清欢一同向衙门走去。 走着走着,见虞清欢面色苍白,步履蹒跚,干脆一弯腰,将虞清欢打横抱起,步履稳健地往前走。 ;你瘦了许多。半响,他开口,垂眸望着虞清欢。 不知道为什么,长孙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虞清欢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来,瞬间湿了满脸。 她没有回答,哭着哭着,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最后,小声开口:;你活着回来了,真好。 静阑院。 长孙焘将虞清欢放在床上,自己则跪坐在小几前,室内有一段时间的寂静。 ;你……二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长孙焘道。 ;我明明看到你被什么东西的舌头卷走,虞清欢凝着他,紧紧地凝着,;你……你是怎么脱险的? 长孙焘停下所有动作,回望着虞清欢:;卷住本王的,只是一株奇怪的草,本王将它砍断后,它便松开了,但本王却因体力不支而被瀑布冲下,顺流漂了许久。 虞清欢道:;你……你还好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的整颗心都在抖,若是长孙焘不好,那自己应该怎么办?毕竟安然无恙逃出来的是自己,受伤遭罪的是长孙焘。 长孙焘微微一笑,温和地道:;无碍。 虞清欢松了口气,又问:;平城,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校尉,当真是北齐奸细么? 第122章无人可以欺辱到你头上 长孙焘道:;在平城爆发瘟疫之前,便有一伙行踪飘忽的人有时会在平城出现,本王追踪多年,但仍旧一无所获,直到最近,他们才露出狐狸尾巴,不过他们的来源始终成迷,查不到更多。 虞清欢道:;所以,我父亲的到来,以及驻军的围困,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防止这些人逃出去。 长孙焘道:;姑且可以这么说。 虞清欢道:;你还没回答我,林校尉是什么人? 长孙焘道:;林校尉,是今上的人。 虞清欢眉头拧锁:;那你把他…… 长孙焘道:;那数十驻军全都死在他手下,昨日他打着报仇的旗号,在平城大肆清剿,将蛰伏在平城的那股势力扫荡干净,因为驻军的死必须有人来承担,他打的好主意,竟把罪名推到你头上,本王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担下一切罪名,并用生命来偿还他让你受到的伤害?至于虞蹇,混账至此,也该好好受一顿牢狱之苦!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王妃,无人可欺辱到你的头上! 长孙焘的话,使得虞清欢心头软软的,仿佛看到雨后含着露珠的小花,折射出阳光的微芒。 为了不引起恐慌,朝廷对这股秘密势力的清剿,只能私底下进行,但为了追这伙人,竟用数十驻军的性命铺路,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也会让数十万为国家而战的将士寒心,所以林校尉的死,朝廷绝对不会声张,反而会顺水推舟,咬死他北齐奸细的身份,将平城的动乱都推到北齐人的头上,如此便对天下人有了一个解释和交代,百姓不仅不会怀疑朝廷,反而会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这就是长孙焘,敢当众钉穿林校尉胸膛的原因。 虞清欢拧眉想了想,忽然抬眸道:;不,那伙人似乎没有被清理干净。 接着,虞清欢把昨日她和小茜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长孙焘。 长孙焘捏紧茶盏:;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林校尉实际上和那伙人是同伴,昨日的清剿只是他们金蝉脱壳的障眼法,以此迷惑朝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被围剿干净,他们推你来担罪名的时候,笃定你没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才什么都不避讳着你。 虞清欢眉头皱得更深:;如果真是这样,那如何解释我父亲刚好出现,将我和小茜擒住。 长孙焘道:;你父亲脑壳里装什么,你该比本王清楚才是。 ;也对,那种废物被被引过去不足为奇。虞清欢会心一笑,接着道,;第二种情况便是,擒住我的那些人,其实和林校尉一样,都是陛下的爪牙,如此他们推我出来做挡箭牌也说得通。 长孙焘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虞清欢又问:;你可知他们潜伏在平城,究竟是为了什么?灵山遇袭,又是谁的手笔? 长孙焘道:;他们潜伏在平城,是以平城为巢穴,利用灵山那些毒箭木制造毁天灭地的兵器。灵山那次遇袭,则是今上的手笔,若是本王留在平城,必定会对他的清剿造成阻碍。 尽管早已猜到点边角,虞清欢还是满心复杂:;陛下这样做,未免太绝情了。 长孙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一登大宝,六亲情绝,虞蹇尚且对你不留情面,向来视本王为威胁的今上,又怎会对本王手软? 虞清欢深以为然,继续道:;这次瘟疫爆发,是天灾还是人祸? 长孙焘道:;除了被烧毁的那片森林,灵山还有几处地方新中了毒箭木的幼苗,毒箭木原产南疆密林,而水毒也发源于南疆,那些人将树苗从南疆运来的时候,许是不小心带来了含有水毒的蚊子。 虞清欢道:;那邢御医手里有治疗水毒的药,只是一种巧合? 长孙焘垂下眼睑,许久才道:;本王曾命人去调查过,当年虞谦曾向今上进献过一些医书,而今上随手就给了宫中司药房,所以邢御医有那些东西,并不奇怪。 ;贼子!虞清欢一拳砸在床上,;竟拿外祖父的毕生心血去邀功献媚,真不是个东西! ;小心伤口又崩开了。长孙焘道,;虞相能走到今日这一步,靠的自然不全是才干,他很懂得体贴圣心,若非今上忌惮他的权势,只怕他会是最得今上信任的人,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你若生气,寻个机会讨回来便是,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动怒。 虞清欢捏紧被单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你说得对,的确不该因为这种事情先自乱了阵脚。 长孙焘顿了顿,继续道:;有件事本不应该告诉你,但本王觉得你有权知道。 虞清欢问他:;什么事? 长孙焘道:;你外祖父的死,或许比你想的还要更复杂。 虞清欢双眸倏然锐利:;你觉得和虞谦有关系? 长孙焘道:;不好说,单凭你外祖父的心血被虞相送给今上这点,尚且不能判断你外祖父的死和虞相有关系,因为想要得到你外祖父的医书,只需要派个人监视你外祖父即可,你不能因为目前这些线索而盲目得出结论,以免丧失正确的判断力。 虞清欢默默将长孙焘的话慢慢咀嚼,最后,所有情绪都归于平静:;我明白,多谢。 长孙焘轻轻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虞清欢望着他,光亮覆在他身上,好似有一层柔柔的光晕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显得不太真实。 但至少,他的的确确活生生地存在着。 ;淇王,你什么时候和苍梧碰面的?虞清欢忽然问道,;卫殊和苍何从昨日起便不见踪影,是否和和你有关系? 长孙焘没有立即回话,他回眸看向虞清欢,道:;你真是个敏锐的女子。 虞清欢咬唇:;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我问得不够清楚么?那这么说好了,今日这所有的结果,是否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第123章不去奢望,便不会难过 ;是。长孙焘望着她,没有半点闪躲,坦然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在灵山若不将计就计,今日被视为北齐奸细的,不会是林校尉,而是淇王府。 听了长孙焘的话,虞清欢默然,她不是不理解长孙焘的做法,正如长孙焘所说,若是不将计就计消失一段时间,给今把上消灭那群人的道路腾出来,依今上的脾性来看,最后的结果很可能直接把淇王府也拉下水。 长孙焘只有被刺杀后;幸存下来,然后将搅乱平城的罪名推给北齐,给今上一个台阶下,今上才没有借口将淇王府和奸细联系在一起,淇王府也就安全了。 站在淇王府掌舵人的角度上来说,淇王府这条船上载着那么多人,长孙焘为了不让这条船被巨浪吞噬,采取这样的处理方式,真的无可挑剔。 真正让虞清欢难过的是,长孙焘的隐瞒和不信任,没有把计划告诉她,甚至为了取信于人,还让她成为棋子……只有她表露出真实的情绪,别人才不会怀疑淇王遇险是假的。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极为难受,让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你不高兴?长孙焘问她。 虞清欢深深吸了口气:;我嫁的夫君,我今后的依靠,是个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就能决胜千里,却又能在生死一线之间,把活命机会让给我的男人,我怎会不高兴? 说着,虞清欢起身:;淇王,你刚刚回来,想必十分劳累,你歇会儿吧,我去给阿大和阿二上炷香。 长孙焘没有接话,望着虞清欢的倩影,消失在静阑院里:;还真是个聪慧顽强的好女子。 一道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浮现出来,那是真正的影卫,千百个暗卫才能锤炼出一个的影卫,一日二十四个时辰,从未离开过他,哪怕是灵山遇险,影卫也紧随左右,默默地当一个影子,只有在主人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出手。 长孙焘此时能活着坐在这里,都是因为他的关系。 ;王爷,您为何不向王妃解释,您其实……连床都下不得,但一听到王妃遇险的消息,不惜动用禁药,也要赶来平城救她。影卫不解地道。 长孙焘发出悠长的叹息:;深陷泥沼的人,很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放,本王在灵山救过她一次,她已是乱了心境,既然本王什么都给不起,又何必给她希望,淇王妃的位置和荣耀,是本王能给她唯一的补偿。 影卫垂头,久久没有言语,最后,死一般平静地道:;王妃当真是个好女子,您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一个人扛起平城的烂摊子,真是难为她了。 长孙焘面露惋惜之色:;只可惜,本王的时间不多了,否则依她的资质,稍加引导,必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罢了,随她高兴就好,无论是想做自由的风,还是想做富贵闲人,随她高兴就好。 影卫默了默,继续道:;王爷,属下接到消息,卫盟主昨日追寻逃匿的那伙人出城了,可要盯紧他的行踪? 长孙焘道:;无妨。把酬劳准备好,给卫盟主送去。 影卫又道:;卫盟主并未履行承诺,忽然离开平城,差点让王妃陷入险境,为何还要给他酬劳? 长孙焘道:;阿零,你觉得卫殊与十四年前逝去的毅勇侯有什么关系?潜伏在平城的人以毅勇侯旧部的名义行事,除了今上以外,卫殊对此也分外关心,你说他是否才是真正的毅勇侯旧部? 影卫道:;属下不敢妄断。 长孙焘道:;吩咐下去,有些事不能叫王妃知晓,以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影卫低声应是。 长孙焘袖摆轻轻甩了甩,道:;苍何那边应当完事了,命人前去接应。 虞清欢走出静阑院,却碰见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迎面而来,见她时连忙行礼:;草民给王妃请安。 虞清欢拧眉:;你怎会在这里? 大夫躬身倒:;那日草民和诸位同行并未随王妃进入平城,实则是奉了苍梧大人的命令。因为平城周边有很多地区也爆发了瘟疫,但没有能治疗瘟疫的大夫,所以苍梧大人命我等秘密前去处理,还请王妃见谅。 见谅个屁!她虞清欢又不是什么圣人王母娘娘,没有那么大的胸襟! 她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让这些大夫进城,结果人家早就奉了命令,准备暗度陈仓前往其它疫区悬壶济世,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瞒着她? 虞清欢没有接话,冷着脸走开了。 大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提着药箱快步走开。 虞清欢离开衙门,步入阿二遇难的巷子,地下有地道的那户院子,早已守着长孙焘的亲兵,有很多人,正在有条不紊地从地道中搬出东西。 虞清欢没有过去打扰,只是在阿二倒下的地方站了会儿,表情有些许沉痛……在大秦,暗卫的命是最不值钱的,奴仆虽然没有自由,一生要为主家做牛做马,但却像人一样,可以婚丧嫁娶,然而暗卫,除了为主人战死这一条,他们没有任何出路。 阿二中了一刀,阿大被擒住,虽然虞清欢再未见到他们,但却知道,他们不能活了。 不知为什么,虞清欢的心底,忽然涌起难以抑制的伤感。 最后,她踹了一脚墙,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她这是在气什么?她这是在恼什么?她这是在失望什么?长孙焘有说过信任自己么?凭什么自己还自以为是的觉得长孙焘应该信任她? 如刚开始打算那样,好好做他的淇王妃,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荣耀和地位就好,人贵在自知之明,不去奢望太多,便不会失望。 虞清欢强迫自己,去克制心底涌起的陌生之感,许久,脸上绽出一个恬静的笑意,只是那笑,掺了几分假。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第124章你很不对劲 回到静阑院,已是傍晚时分,小茜惶急地扑过来:;小姐,您去哪里了?奴婢醒来不见您,吓死奴婢了。 虞清欢拍拍她的手:;去厨房准备些吃食,小姐我饿了。 ;嗯!小茜笑吟吟地跑开。 推开门,长孙焘跪坐在小几前,正往杯里倒茶水,缈缦的烟雾,在夕阳薄碎下,浅浅笼着他的脸。 虞清欢跪坐到长孙焘面前,从茶盘上取了个茶盏,推向长孙焘:;给我也倒一杯。 长孙焘提起茶壶,给她倒了半杯茶,最后道:;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前往凉城。 虞清欢呷了口茶:;这边的事情还未解决,怎的忽然去凉城? 长孙焘道:;平城逆贼已除,今上不会再把目光放到这里,留在平城义诊的大夫都对治疗瘟疫有丰富的经验,只要补齐药材和粮食,最多一个月,平城就能挺过这次难关,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 虞清欢道:;灾后重建呢?那些因为这次瘟疫受到影响的百姓,你准备怎么办? 长孙焘道:;本王已免除他们三年的徭役和赋税,并为他们提供三个月的粮食,但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三个月后,他们若想有饭吃,只得以工代赈,以修路、为河道清淤、建筑堤坝等方式,向淇王府换取银钱或者粮食。 虞清欢放下茶盏:;淇王,我有个想法。 长孙焘认真地凝着她:;你说。 虞清欢道:;大秦最大的两条河流都被漕运垄断,一旦漕运开始,所有船只,不管是商船还是私船,都要给漕运让道,待疏通河道之后,我们何不在平城建造一个码头,给南来北往的商队提供一条便捷商路。 长孙焘饶有兴致:;说下去。 虞清欢说话的时候浅浅带笑,长睫毛扑闪扑闪:;淇水的载运量虽然比不得另外两条大河,而且南北相通经淇水的话,也会绕上一段路,但比起苦等漕运结束来说,用小型船只载运货物走淇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光建码头或许不够,我们还可以修一条宽阔的道路,连接平城的各个小城镇,一来,商队可在平城实现水路和陆路的转换;二来,商业可以带来繁荣,相当于变相带动淇州的发展;三来,一旦这个工程开始实施,必定需要很多人力,百姓们也可在两三年之内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而你免了他们三年的赋税,他们正好可以用这三年的时间积累财富。 ;哈哈……长孙焘笑了,先是低低地笑,接着是放声大笑,他看着虞清欢,眼底的情绪无法用语言言明,;多年前,本王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虞清欢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听完他的话后,心里更不是滋味……长孙焘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隐喻她愚笨么? 谁知,长孙焘又道:;王妃,你有这份心,很好,给本王一些时间,至多三年,你的计划便可落到实处,在这期间,你有空的话可以好好琢磨细节,最好拟出一份详细的方案,还需寻找合适的人来协助你,做实务远比拟计划困难得多,你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虞清欢一怔,不知他这话里有几个意思,最后蹙眉问他:;后来,怎么没有实施? 长孙焘道:;人的想法和计划,常常会被现实搁置,若没有一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多半是无法实现的,年纪愈长愈是如此。 虞清欢抬眸:;彼时你几岁? 长孙焘道:;十二岁,那一年,本王刚受封为淇王,当本王第一次巡视封地的时候,看着这一片秀美山河,胸中装的都是豪情壮志,但很多宏愿和想法,都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丢弃了。 虞清欢一瞬不瞬地凝着他,认真地道:;淇王,你身子还好么? 长孙焘神色未动,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这才道:;怎么?你在担心本王? 虞清欢错过了他喝茶时,那藏在睫影里微微转动的眸子,却把他的逃避看得清楚分明,道:;你不大对劲。 长孙焘沉默,兀自喝了一口茶。 虞清欢正想说什么,房门便被敲响:;王爷,王妃,奴婢您给二位送饭来。 ;进来吧。长孙焘放下茶杯,轻轻说了一句。 小茜领着厨娘,将晚膳端了进来,三菜一汤,说不上丰盛,但却看起来十分可口。 小茜将晚膳摆好,恭敬地道:;王爷,王妃,请用膳。 ;下去吧!虞清欢挥了挥手,拿起筷子端起碗,埋头吃了起来,把厨娘吓了一大跳。 小茜扯了扯厨娘的衣袖,将人拖了出去,一到门口,厨娘忍不住了:;小茜姑娘,王妃怎么不等王爷,自己就先吃了?不怕王爷怪罪么? ;在别家,妻以夫为天,在淇王府,王妃是王爷的天,王爷爱宠着王妃,你管得着么?小茜白了厨娘一眼,;倒是你,你辛辛苦苦在县衙里做活挣银钱,是家里的顶梁柱,却还在那酒鬼赌徒面前唯唯诺诺,真是没骨头! ;小茜姑娘,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能轻易违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人越走越远,对话却一字不落地落进虞清欢和长孙焘耳里,长孙焘端起碗,挑眉看向埋头吃饭的虞清欢:;王妃什么时候成了本王的天?本王怎么不知道? ;呵呵……虞清欢捧着碗,抬头冲长孙焘尴尬地笑了笑,;吃完饭,我就去把小茜狠狠地训一顿,这丫头睁着眼说瞎话,一点事都不懂! 长孙焘笑着摇了摇头:;先吃饭吧! 虞清欢埋头扒了几口饭,抬眸问他:;为什么要去凉城,平城的事一解决,不是应该先回京城么?我父亲吃了这么大的亏,很可能撺掇我祖父给你小鞋穿。 ;虞相有三个儿子,来平城的却是你父亲,你觉得这是为何?长孙焘反问。 虞清欢道:;原氏被太后厌弃,我大姐在定北侯府丢尽脸面,难道说,我祖父准备放弃大房? 长孙焘道:;虞相做事一向果断,若大房生了疮,成为拖累虞家的存在,他舍弃也不奇怪,更何况,你还有个优秀的大哥,新一茬长起来,也就没老的什么事了。 虞清欢道:;看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我多事了。 长孙焘放下碗,认真地道:;某种意义上来说,凉城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太后年事已高,本王和皇兄早晚维持不了表面的平衡,就藩是迟早的事情,本王要先带你去凉城熟悉熟悉。此外,过几日是本王师父的忌日,本王想带你去祭拜一下。 虞清欢慢慢地咬紧下唇,要说这长孙焘也真是矛盾,一边时刻要与她划清界限,一边又做着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事……他既然不把自己当作真正意义上的妻子,祭拜师长这种的事情,便不应该带自己去。 ;你的师父? ;嗯。长孙焘颔首,;本王的师父,是已故毅勇侯,本王的经史、兵法、骑射、剑术、抢法这些都是他教的。 虞清欢大惊:;已故毅勇侯,不是卖国……那一个贼字,及时哽在了喉咙里。 第125章他倔强得让人心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毅勇侯是本王的恩师,于本王有教导之恩,这些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王妃,你理应像本王一样心存敬重。长孙焘没有刻意扬声,但正因如此,听起来才格外严肃认真。 虞清欢咬着筷子,半响才道:;不管外人如何评说,看着如今的你,我知道他必定不是坏人。 长孙焘没有再说什么,但显然,虞清欢的话他听着很是受用,许久都是和颜悦色的。 小茜张罗了一桶热水,虞清欢沐浴之后,换了身清凉的丝质寝衣,直接便躺到了榻上。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这张床上就寝,但因为长孙焘的存在,她心底难以抑制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尽管如此,让她去隔壁就寝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她没有和长孙焘较劲,她只是觉得,夫妻俩若是不睡在一起,别人会以为长孙焘厌弃了她。 虞清欢咬着被角,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折腾了这一两日,她已经累到极限。 虞清欢刚刚睡着,长孙焘便回来了,他身穿黑色的寝衣站在床前,发梢微湿,敞开的领口,肌肤散发着因热水浸泡而特有的光华。 他站了许久,最后躺到了虞清欢身边。 他的动作,惊动了熟睡中的虞清欢,但见虞清欢动了动,一翻身便撞进了他的怀里,脑袋在他的臂弯蹭了蹭,睡得极为沉。 长孙焘叹了口气,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腰际。 深夜里,滴滴答答下起了大雨,瓦被敲得叮当作响,暴雨过后,空气变得潮湿微凉,睡梦中的虞清欢忽然觉得有些冷,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整个人便贴了过去。 长孙焘睡得本就不沉,他右手枕在颈下,虞清欢刚好躲过他的手肘,脑袋贴在他的胸膛,整个人缱绻在他身边,猫儿一般。 长孙焘挪了挪身子,虞清欢又贴过来。他无奈,只好又将被子拉到她身上盖住,仅露出一个脑袋。 房间里点了支蜡烛,微弱的光浅浅映照着,长孙焘认真地端详着猫儿似的贴在自己身上的人,眸光带了些许察觉不到的柔情。 在他所认识的女子当中,有骄矜的贵女,有柔媚婉约的闺秀,也有楚楚可怜需要人呵护的娇花,但他的王妃,无疑是和其他女子不同,明明是怯生生的,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却像一棵顽强的嫩芽一样,再大的石头都能顶起来。 昏睡的十数日,他本以为平城完了,为了保住淇王府和更多的人,他已经做好了会牺牲一部分人的心里准备,但没想到,当他平静地准备接受坏消息时,影卫却告诉他,他的王妃守住了平城,也守住了百姓。 为此,还挨了一箭,险些丢掉性命。 那时他就在想,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勇气,又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准备与满城百姓共进退?每当想到这里,长孙焘的心,都会泛起些许心疼。 别人家的女儿,享受着安逸的生活,被丈夫呵护在羽翼之下,不沾风雨,可是他的王妃,似乎从未想过躲在他身后,坚强得让人心疼,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呵护。 瑜儿要是还活着,也会这么坚强么? 长孙焘侧过身,左手抬起,拉开了被子,放在虞清欢的后颈处,握紧,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轻轻捏住她的衣领,缓缓掀开。 然而,他还未看清后颈是否有印记时,虞清欢已然清醒,微微仰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长孙焘手一顿,忽然像被火烫了般,猛地将手缩回来,放到唇边,尴尬地咳了两声。 ;夜里凉,本王想给你盖被子。 干坏事被抓包,好尴尬哦…… 虞清欢望着他左右闪躲的眼眸,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抱着淇王,我不冷。 长孙焘身子微僵,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虞清欢将他的腰搂紧,缓缓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怎么就脑袋一热扑过来了?怎么放开才不尴尬? 虞清欢丝毫不敢动弹,怔怔地想着,手却不自觉地用力,捏得长孙焘忍不住轻轻抽气。 最后,他将虞清欢的手拎起来,用被子快速地把虞清欢包住,然后将被子一压,虞清欢整个人,便被裹成了粽子,手都伸不出来。 ;本王怕热。 虞清欢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无垠夜空中的星子,熠熠生辉。 长孙焘被她太过纯净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盖住她的眼睛:;睡觉,明日要早起。 虞清欢眨了眨眼,长睫扫过他的手心,使得他手心痒痒的,就像有什么东西,从手心飞速蹿到心底,让那心,厚重了许多。 虞清欢安静地闭上双眼,一直提起的心,终于回落下来。果然,主动扑向长孙焘这种事,还是要少做才行。 翌日。 虞清欢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小茜,便和长孙焘上了车。 临行前,刘廷晔为将虞清欢置于险境一事再三请罪,虞清欢只得反复劝他,治理好平城便是将功折罪。 上车时,长孙焘扫了小茜身边的薛巍一眼,随口道:;可信么? 虞清欢挑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长孙焘没有再说什么,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想到昨夜同床共枕,二人都有些不自在,长孙焘习惯性地捧了本书在手里,目光偶尔扫过玩自己手指头的虞清欢。 这时,马车忽然一顿,就这样停了下来。 外头响起一阵喧哗,虞清欢挑开帘子望去,只见百姓们跪在地上,有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递上一把伞。 ;王妃此去,一路顺风,草民会在家中供上王妃的长生牌,愿王妃一生平安顺遂。 虞清欢一怔,掀开门帘下了马车,无数百姓携老带小,恭敬地跪在街道两旁,望着虞清欢的眼中,泪花点点。 ;诸位请起,本王妃受不起。 老者口齿有些不清楚,话语却掷地有声:;若无王妃,我等早就死了,王妃当之无愧! 虞清欢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她接过老者手中的伞,道了句多谢。 百姓们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高声向虞清欢表达感激之情,情绪激动的,还哭了起来。 虞清欢有些不习惯这个场面,连忙抱着伞钻进马车,吩咐苍梧赶紧离开。 苍梧一甩马鞭,将夹道送行的百姓们的声音甩在后面,虞清欢这才松了口气。 长孙焘道:;这个世上,很多东西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但唯有付出和努力,不会辜负你,你为平城做的事情,百姓们心里都记着,这些赞美,你该坦然接受。 虞清欢抱着那油布伞,心潮久久不歇,原来被人感激和拥戴,是这种感觉,人都是虚荣的,若说她没有一点小得意,那是在昧着良心骗人。 最后,她将伞放在一旁,道:;这次南行,我似乎明白了人活着的意义,此时此刻,我有些理解外祖父了。 ;人贵自救,你不必视拯救别人为己任。长孙焘握着书卷,目光始终聚焦在上头,说话时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一页,;你在平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那是因为你身为淇王妃的责任,比起发自内心地去拯救苍生,本王更希望你行职责所在之事即可,你不是神,不必爱世人,哪怕你连分内之事都没做好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爱自己就好。 第126章他身边的人,是谁? 虞清欢笑了笑:;没想到,你会与我说出这番话。 长孙焘抬眸望向她:;王妃,你只有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女子,想的都是哪家的首饰好看,哪家的胭脂最美,哪家的衣裳最漂亮,亦或是想哪家的郎君最俏,你也是这个年纪,肩上没必要扛太多东西,该像她们一样,享受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活。 虞清欢眼角有些氤氲,她抬起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在下一刻,有些哽咽地道:;这可是你说的,等回了京城,我要戴最贵的头面,穿最美的衣裳,用最好的胭脂,我要做天下最穷奢极欲的王妃! ;你高兴就好。长孙焘复又将目光放在书卷上,;这点没出息的要求,淇王府还是养得起的。 虞清欢凝着长孙焘,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在狭小的马车里显得傲岸很多,也可靠很多,让虞清欢产生一种,在他面前,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感觉。 经过三天的跋涉,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凉城。比之平城,凉城显得极为繁华,也相当热闹。 瘟疫的阴影似乎不曾给这座城造成太大的影响,街上熙熙攘攘,比肩接踵,贩夫走卒叫卖声朗朗入耳。 虞清欢跪在马车的长凳上,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顾大人家的事情,好像对百姓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看久了,虞清欢撇撇嘴,坐回了长凳上。 为顾含璋的死,她难过了许久,每每想起来都感到无比沉痛惋惜,但很显然,这些百姓并没有如她一样。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们很难把其他人的遭遇放在心上,顾大人的官声再好,几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人对他的死忘怀。长孙焘随口答道。 虞清欢道:;淇王,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 ;嗯?长孙焘眉头微锁。 虞清欢连忙点头:;变得唠叨又爱说教,就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对着子女苦口婆心锲而不舍地敦敦教导。 ;是么?长孙焘唇角扬起丝笑,手中的书卷却被握得变了形,;爱妃何出此言? 虞清欢摆出一副狗腿子像:;可能是错觉吧,我觉得淇王最近浑身都沐浴着神圣的光辉,让人觉得安心又可靠,不由自主的折服!这种感觉,一定是伟大的父亲才有,呵呵…… 长孙焘在笑,面色却寒如冰魄,虞清欢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着。 直到苍梧说淇王府到了,她才迅速蹿出去,逃也似的跑开。 凉城的淇王府比不得京城的的淇王府建筑恢宏,但却比之多了几分雅致,移步换景,绿树成荫,假山花石,每一分的景致,都由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堆砌而成,如果说凉城繁华似锦,那淇王府可谓是镶嵌在凉城的一颗璀璨明珠。 在凉城几日呆了几日,虞清欢白天带着小茜和薛巍在城里东游西逛,晚上则回到淇王府,跟着内属衙的人熟悉庶务,却再也没见到长孙焘的身影。 虞清欢并未在意,今儿天一亮,便换了简单的红裙,领着小茜和薛巍出了门。 从街头一顿吃到街尾,又从街尾逛回街头,给薛巍换了兵器,又给小茜买了几套衣裳,这才捧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府。 却在经过湖畔时,整个人挪不开脚。 ;薛巍,你是淇州人,可知他们在做什么?虞清欢指着湖中连成一条线的画舫,兴致勃勃地问道。 薛巍不好意思地道:;王妃,小的也不知。 虞清欢摆摆手:;罢了,你先把东西送回府,然后再跟管家说一声,就说我和小茜乐不思蜀,要很晚才回去,让内属衙的人别等了。 薛巍有些迟疑:;可是王妃,属下怎能让你和小茜姑娘独自留在外面,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放心,我会小心的,你赶紧回去,没得商量。 虞清欢说完,拉着小茜往画舫而去。 彼时已是傍晚十分,暮色四合,金乌西坠,画舫亮起盏盏灯火,将整个湖照得透亮。 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上了画舫。 虞清欢和小茜跟在人群中,这才发现,原来画舫被布置成了街道模样,船中商铺林立,向游人提供各种吃喝玩乐的地方。 主仆二人一路玩过去,在一座搭了戏台子的画舫停下,台上正在演战神的传奇故事,台下坐满了人,虞清欢和小茜只好挤到一旁站着。 这个故事谈不上传奇,讲的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打小性子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老皇帝头疼不已,只好将他赶去边关,交给封疆大吏锤炼,岂料敌国来犯,封疆大吏夫妇弃城投敌,是年仅八岁的皇子,领着数千将士,挡住敌国几万铁骑的入侵,直到援军赶到,满城百姓终于得救,而皇子又花了数年的时间,退敌千里之外,打得敌国不敢再犯。 皇子一战成名,经过如此大的变故后,完全脱胎换骨,从此成为守护国家民族的大英雄。 在台上演到大军压境,将军投敌,幼小的皇子振臂高呼;宁可魂归黄泉下,也不屈膝丧气节时,看客拿起帕子,不停地擦着眼角。 ;台上的角儿演得挺好,虞清欢一边剥花生扔进嘴里,一边道,;把观众都看哭了。 小茜轻轻地拉了拉虞清欢的袖子,小声地道:;台上演的是王爷。 虞清欢剥花生的手一顿,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小茜轻声轻语:;奴婢刚才去给小姐拿花生时,听别人说的。 虞清欢当然知道长孙焘的过去,长孙焘的那一段轶事,她在景州时早已如雷贯耳,但因为台上的主角儿,在戏的前半场时,身边带了个婴孩,虞清欢一时没往长孙焘身上想。 虞清欢掏出一小锭银子,将楼里的小二拉过来,肉疼地递过银子,问道:;那皇子什么怎么还带着个婴孩? 小二接过银子,顿时笑逐颜开,一脸狗腿子地道:;客官您有所不知,那婴孩是战死沙场的将军临终托孤,皇子不忍其孤苦一人,遂将婴孩带在身边,只可惜啊,后来皇子遇袭受伤,在养伤期间,那孩子被贼人偷走,从此下落不明。 ;唉,真可怜。虞清欢挥挥手,把小二赶走,她自己则陷入了沉思,如果台上演的都是真的,那么长孙焘身边带着的婴孩,究竟是谁? 第127章赏花大会的挑衅者 虞清欢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命令自己不许多想,长孙焘身边带着的人是谁又如何?她何必去在意,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既然已经决定划清界限,就不该对对方的事情太过好奇。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这才是他们之间应当有的相处方式。 思及此处,虞清欢晃了晃脑袋,拉着小茜离开了唱戏的画舫,进了隔壁的那艘。 比起前面的来说,这一艘画舫要安静许多,也雅致许多,小二上下打量了她们主仆一眼,殷勤地问道:;二位小姐,可是来参加赏花大会的? ;赏花大会?虞清欢摸了摸下巴,;好玩么? 小二面带微笑地解释道:;自然是好玩的,姑娘们以文会友,进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技艺切磋,拔得头筹的,可赢取白银千两,除此之外,还有更大的好处等着呢! 虞清欢把身家全都投进了平城的救灾中,此时已是两袖清风,穷得连铜板的叮当响都没有。 长孙焘心情好的时候,她可以在淇王府的账上任意支取,但万一长孙焘哪天吃错药了,她岂不是没得花用? 思及此处,虞清欢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起来:;谁来做评审? 小二道:;评审由我们东家亲自做,不过她还邀请了名满凉城的青年才彦前来助审。 虞清欢拧眉:;这样一来,大家岂不是会被外男看到?不合规矩吧? 合不合规矩礼法,她虞清欢才不在乎,为了银子,她连灵魂都可以出卖,更何况只是在外男面前露个脸。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想知道这场赏花大会正不正规。 小二连忙解释:;小姐您尽可放心,公子们都会待在雅间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您若是还是担心,我们准备了覆面的轻纱,供小姐们遮面用。 虞清欢听完,背着手一蹦一跳地进了画舫。 里面,竖起屏风十数道,屏风之间,摆着古色古香的小几和鸭绒蒲团,供参加赏花大会的小姐们落坐。 但缭眼的并非这些精美秀致的陈设,而是争奇斗艳的小姐们,虞清欢觉得自己的红衣够扎眼了,一走进画舫,瞬间就被盖了过去。 室内暗香浮动,倩影绰约,让人有种如置仙境的感觉。 这时,有一个柔媚婉约的女子领着丫鬟走过来,挑剔地审视了虞清欢几眼,一开口,便是刻薄的语气:;就你这样子,也敢来参加赏花大会,脑袋没被门磕坏了吧?本小姐真佩服你的勇气! 小茜想要冲上去理论,被虞清欢一把拉住,虞清欢冲她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就你这样子,也敢来参加赏花大会,脑袋没被磕坏吧?本小姐真佩服你的勇气! ;应声虫,死不要脸!那女子描摹精致的面容登时扭曲,;你也不照照镜子,长得丑就老实在家里呆着,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虞清欢没有立即回话,指着女子因恼怒而狰狞的脸,忍俊不禁地道:;出现了,出现了,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 小茜眼珠一转,接话道:;小姐想说的是粗制滥造么?就像一匹粗制滥造的绸缎一样,乍一看华美非常,细一看就只是名不副实的水货。 ;我父亲是淇王府内属衙的孙主簿,你是哪家不长眼的东西,胆敢这样和本小姐说话?!孙小姐尖厉开口。 虞清欢捂着嘴笑了起来,自顾自地与小茜说话,根本就没有搭理那女子:;我觉得,粗制滥造算是抬举她了,这脑子,更像是她父母在制造她的时候偷工减料。 孙小姐勃然大怒,扬手就要甩下来,却被虞清欢眼疾手快地抓住,反手狠狠地甩了她几耳光,打得十二万分响亮! ;贱人!你敢打我!孙小姐气得双目猩红,恶狠狠地瞪着虞清欢,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虞清欢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扔在她脸上:;还叫?还有脸叫?身为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就不该胡乱挑事!既然打不过我,那就乖乖闭嘴,像只疯狗一样乱叫,只会凭白让人看笑话!这几巴掌是让你醒醒脑子,如若你再惹我,我直接把你扔水里喂鱼! ;贱人,你……孙小姐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好一副不胜凉风的娇弱模样。 ;我是贱人你是什么?!像你这种不顾对象不分场合地挑衅别人的行为,岂不是比贱还要更恶劣的犯贱?!现在是我站着你躺着,你要认清楚情况!虞清欢冷冷地看着孙小姐,脸上的鄙薄丝毫不掩饰。 这边的骚动很快引来其他人以及在画舫跑腿的小二围观。 不等孙小姐告状,虞清欢朝着小二招了招手,道:;孙小姐打不过我,被我放翻在地了,你们若嫌她丢人碍事,就把她请出去吧! 说完,不顾小二震惊的神色,转身找了个小几坐下。 小茜在一旁又是捏肩又是端茶递水,很是体贴殷勤,主仆二人全然不顾众人古怪的目光。 像孙小姐这种人品,也没有什么人搭理她,她跌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并无人上前拉一把。 众人望着虞清欢,眼底的震惊久久没有平息,在大秦,女子的颜面比生命都重要,像虞清欢这种打完人后爽利承认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暗暗佩服之余,忍不住离虞清欢远了些,生怕被虞清欢盯上没什么好果子吃。 ;小姐,她们都怕您。小茜轻声说道。 孙小姐哭哭啼啼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虞清欢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以为意地道:;山鸡才要成群,你家小姐是凤凰,不屑于与山鸡为伍,山鸡更轻易不敢靠近。 ;嘘!小茜连忙将手指搭在唇上,示意虞清欢赶快停止,;小姐,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虞清欢握着茶盏,眼睛扫过楼上的雅间,微微勾起唇畔:;没有必要。 从虞清欢动手打了孙小姐起,她再装温柔大方已是无用,不如将狂妄贯彻到底,兴许还能引起评审的注意,使得她在比赛中多一分胜算。 为了银子,丢点面子算什么,反正又没人知道她是谁。 虞清欢所料的不错,评审果然注意到她的存在,自然,她的一言一行都被尽收眼底。 ;昭华,那小娘子性格够辣,我喜欢。雅间里,一个俊逸无双的年轻男子将手中的折扇合上,目光落在虞清欢身上,带了几分灼人的温度。 第128章我看上她了 长孙焘垂下眼睑,开口提醒:;承禾,你已有九房妾室。 被长孙焘叫做承禾的男子名唤白黎,十年前与巡视封地的长孙焘不打不相识,意气相投的二人成了莫逆之交,是长孙焘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闻言他蹙了蹙眉:;昭华,你不懂我的苦,院子里那些女子,每一个都只懂得小心翼翼地讨好我,说一句话都要字斟句酌半天,就怕一个不慎惹我生气,平日里的一行一动,就好像女德女戒中走出来的典范,仿佛她们的笑容都事先排练过一样,完美得无可挑剔,越看越像佛堂里被人供起来的菩萨,让人乏味得紧。 长孙焘道:;裕丰钱庄的少东家,手里握着大秦银钱的三分之一,哪个女子敢在你面前撒野? 白黎两手一摊:;正因如此,人生才枯燥无味,虽然左拥右抱,但却连交心的人也没有,与那孤家寡人又有何异? 长孙焘轻笑:;这不,你娘又给你张罗选妾了么?这回选她个十个八个,总会遇着一个可心的。 白黎;唰地将折扇打开,百无聊赖地扇了扇风:;别光顾着说我,你前些日子不是娶亲了么?听说王妃是虞家的人,不知可合你心意? 长孙焘默了默,道:;她与别的虞家人不一样。 白黎收起折扇,猛地打了一下掌心,目光灼灼地道:;那就是看上了,你也一把年纪,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子红袖添香,兄弟我为你高兴。 长孙焘唇角不自觉挑起:;知冷知热可不敢奢求,只要不上房揭瓦就万事大吉了。 ;咦?白黎道,;这女子不得了。 ;是不得了,像只刺猬一样,长孙焘轻笑,却见白黎定定地凝着楼下,顺着白黎的视线望去,他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承禾,那不是你能碰的人。 白黎一瞬不瞬地盯着虞清欢,眼中的兴味盎然显露无疑,听了长孙焘的话,他并未收回目光,而是有些呆怔地回道:;能不能碰不在于我,而在于我母亲看不看得上她。 长孙焘脸色沉了下来:;总之,那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白黎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别婆婆妈妈的,看几眼都不行么?只要你将嘴巴闭上,不影响我看小妞,三十万石粮食,必然在一个月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装进凉城的粮仓。 ;别打她的主意,否则你会后悔。长孙焘声音冷凝,脸色寒得让人望而生畏。 白黎却没有注意到,目光始终放在虞清欢的身上,片刻都舍不得离开:;知道了,你真是烦人,你这般阻挠我,莫非也看上了她不成? 长孙焘握紧手中的茶盏,正要说什么,小二敲响锣鼓,宣布赏花大会正式开始。 所有参赛的人都被聚在一起听规则,然后依次落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孙小姐被安排到虞清欢身边,紧挨着虞清欢坐下。 ;小贱人,看你能得意多久。孙小姐怒目而视,咬牙撂下狠话,她的面颊高高肿起,只得用白纱覆面,但她在说话的时候,五根鲜红的指印若隐若现,就像爬行在她脸上的毒蜈蚣,显得有些可怖。 虞清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怎么?觉得自己赢不了,所以害怕了么?我当你这动作粗鲁的野妇有什么厉害的,一到正经时候,还不是吓得手足无措?孙小姐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虞清欢的出洋相的可笑模样。 虞清欢侧脸望着她,忽然拔高声音道:;什么?!你说你要是拿不到魁首便当场脱光!孙小姐,这可使不得,你千万要冷静啊! 孙小姐刚刚平复些许的心情,又被虞清欢三言两语地挑起了怒火,她;腾地站起来,指着虞清欢尖声大喊:;贱人!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这样说过? 虞清欢万分无辜万分不解地道:;你刚刚说的呀,你怎么能抵赖?孙小姐,我当你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没想到你还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孙小姐赚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虞清欢撕碎,她的丫鬟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孙小姐撕心裂肺地尖喊几声,最后脱口道:;满口胡言!刚刚本小姐明明在讥讽你,何时说出当场脱光这种厚颜无耻的话?贱人你冤枉我! 虞清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没说啊,是我听错了,我就说嘛,就算孙小姐再不要脸,也不会赌这种毒誓,孙小姐又不是那等对展现自己的身材有特殊嗜好的人。 小茜插嘴道:;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孙小姐一直话里话外地嘲笑您,您也跟个没事人一样,不屑把她的话听进去,所以才闹出误听这种乌龙,还好孙小姐脸皮不比常人薄,否则可要被您搞得羞愧而死。 虞清欢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然后道:;罪过,罪过,菩萨您请原谅我的妄言之罪。 此言一出,众人轻轻掩唇笑了起来。 孙小姐恼羞成怒,气得大叫的同时,气急败坏地冲向虞清欢,一副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模样。 虞清欢端起果盘,目光落在孙小姐的脚上,准备将里头的果子倾倒在地,让孙小姐摔个狗啃泥。 ;住手!正此时,台上的屏风之后,响起一道威严的女声,;想要打架请出去打,若是再闹腾,那就别参加赏花大会这种雅事,免得玷污了! 台上女子明显是这次赏花大会的主办人,但她的话说得尤为重,孙小姐眼泪汹涌而出,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半点,含着一泡眼泪,委委屈屈地坐回了小几前,像一个受尽折辱的小媳妇般。 虞清欢冷冷地瞥了孙小姐一眼,她生平最看不起这种人,明明弱得鸡都不如,却还要学老虎耍威风,掐尖要强,目空一切,凡事都想争第一,但却又没有那个能力,成日只知道惹是生非,以此来寻找扭曲的平衡感。 既然爹娘不会教育,她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也要对这种人见一次踩一次,就当替天行道了! 不过,虞清欢还真有些佩服她的厚脸皮,受到这种对待还能腆着脸不肯离去,瞧着她的穿戴,也不像缺花用的人,她为何留下来自取其辱? 第129章比画画?我怕其他人会哭! 在虞清欢神思飞扬的时候,赏花大会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赏花大会顾名思义就是主题与花有关,第一轮比的是插花技艺,谁插的花最好看,能入主审人的眼,这一局就算谁胜。 不过这一局虞清欢准备弃权,她手边放着许许多多品种不一的花朵,看得她眼花缭乱,要她说出这些花的功效和作用,她必定能出口成章,但让它将这些花摆弄成令人赏心悦目的花样,完全就是与她为难。 思及此处,虞清欢让小茜拿出帕子,把花瓣一把薅下,放到帕子中包好,然后收进怀中,引得孙小姐频频注目,连眼泪都忘了流。 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主审人的眼睛,很快便派小二前来询问:;这位小姐,您这是准备插一堆绿叶么? 孙小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虞清欢拍了拍手,道:;插花虽然是一件雅俗共享的事情,也可用来打发时间,但这种娱乐,穷人却玩不起也没心思玩,至于富人,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买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变着法儿的每天侍弄给自己看,不用亲力亲为,人生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要做,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此事之上。 小二一头雾水,面露疑惑之色。 虞清欢叹了口气:;通俗一点来说,那就是本小姐不会,这下你总能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小二恍然大悟,连连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虞清欢的话,然后跑去禀报主审人。 不知主审人说了什么,小二又跑过来问:;小姐,那您为何把花瓣收集起来? 虞清欢道:;这些花瓣用来做香囊,有清心安神的功效,而且也是做胭脂最上乘的原料,扔了多可惜。 小二笑道:;这点东西对我们东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姐不必觉得可惜。 虞清欢不赞同地道:;你以为财富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有针头线脑的积累,怎有锦衣玉食的富贵?不管是贫是富,浪费都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 小厮红着脸,低着头去了主审人身边。 虞清欢百无聊赖地跪坐在小几前,将花秆甩开甩去,等待比赛时间的结束。 这画舫做了些精巧的设计,不仅可以将楼下的动静尽收眼底,就连谈话也会一字不落地传到雅间里,此时白黎早已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滚出来了。 ;昭华,若这女子能做我的妻子,此生定然不会寂寞了。他用扇子指着虞清欢,分外认真地道,;不仅有趣,而且聪明,想必她已经猜到我母亲的身份,说话做事都在不动声色地投其所好,我母亲很欣赏聪明人,尤其是聪明的女人,就连我也是。 长孙焘面色一沉:;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白黎将折扇往手心里一砸,眼底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我要定她了,你不许跟我抢! 这时,楼下宣布时间到,小二们将参赛者的作品依次呈到主审人面前,经过一番比拼,孙小姐的赢得了这一局。 听到小二宣布她的名字时,她得意洋洋地睨了虞清欢一眼:;手下败将,一无是处的废物! 虞清欢也不恼,漫不经心地道:;所以说,你很适合做一个侍弄花草的小丫鬟。 ;你!孙小姐出言羞辱虞清欢不成,反被呛得毫无还击之力,顿时暴跳如雷。 虞清欢将桌上的残枝绿叶一股脑地扫到小二手里,侧过头淡淡道:;孙小姐,务必要克制你的兽性,保持你的理性,否你处心积虑赢得的第一局比赛就做不得数了。 孙小姐果真冷静了不少,她低声咒骂道:;丑八怪!穿得一副穷酸样,还敢耀武扬威,也不知谁给你的自信! 虞清欢含着笑意反唇相讥:;小美人儿,你虽然长得美丽但却尖酸刻薄,反倒让一身光鲜亮丽的锦衣失了颜色,毕竟大便就是大便,用再名贵的东西包着,也改不掉大便的属性,除非投胎再造。 正愁闲着无聊,有人送上门来找抽,虞清欢是不会拒绝的,她最喜欢打脸了。 虞清欢好几次将孙小姐气得双眼向上一插,但尽管如此,孙小姐仍旧不消停,逮着机会就呛虞清欢几句,然而她也不敢太声张,被抨得毫无还手之力也只得憋着,那模样别提多委屈。 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这一场比的是画技,主审让大家随意发挥,任选一种花画出来。 多数人选择画牡丹,也有人画梅兰菊这些风雅之花,还有人另辟蹊径将方才自己所做的插花画在纸上。 但唯独虞清欢,画的是一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花……忍冬。 主审人看到画的时候,忍不住一怔,将虞清欢召到面前,问道:;忍冬既不富丽,也不鲜艳,你怎会选择画此种花? ;夫人难道不觉得,无论是象征富贵的牡丹,还是蕴涵君子之风的梅兰菊,都比不上这小小的,并不起眼的花么?忍冬再普通,也难掩其风骨,这是我最喜欢的花。虞清欢微笑着答道。 ;你很聪明,也很善于观察。主审此次比试的美丽妇人道,;比起众小姐万紫千红的绚丽,很显然,你这平淡无奇的忍冬花,反而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虞清欢没有否认,也没有忙着解释,只是轻轻笑道:;夫人,这不正说明我是与众不同的么? 妇人脸上含笑,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下去吧。 ;谢夫人。虞清欢并未因为妇人柔得如水做的一般便轻看她,反而对她身上因岁月沉淀出来的气韵有几分欣赏,闻言她行了个晚辈礼,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丑八怪,再次输了可别哭鼻子!毕竟才貌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孙小姐得意洋洋地道。 虞清欢挑唇:;品质和素养这种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我在你身上就没看到。 孙小姐气得咬牙,用眼刀狂砍虞清欢。 第130章儿媳妇?她做不到啊! 虞清欢若无其事地仰着头,对孙小姐的张牙舞爪完全无视。 这时,比试结果出炉,赢家毫无疑问地落在虞清欢头上。 孙小姐立即站起来,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丑八怪能画出什么好东西?! 主审人做了个手势,当小二把虞清欢的花拿到孙小姐面前时,只需一眼,孙小姐便失了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众人力求的都是形态上的美,那副画,却把忍冬花的风骨描摹到极致,都说画龙画虎难画骨,想要形态逼真不难做到,但想要神韵俱全,没有炉火纯青的技艺,却是万万做不到。 在真正的实力差距面前,都不用仔细比较,便可一分高下,尖酸刻薄如孙小姐,也不能在这幅画上挑出半点错处。 众人再无异议后,第三场比试正式开始,这一局比的是书法,虞清欢仅写了一个字,便将在场的小姐们打得抬不起头。 再接着是诗词歌赋,比到最后,众人直接就弃权了,因为虞清欢除了不会插花以外,其它方面简直就是全才,就连算术,都掌握得十分纯熟。 这不怪虞清欢,在医学方面有天赋的人,本身就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更何况从她开蒙之后,外祖父一直对她严格要求,无论哪方面的知识,她都涉猎很广,外祖父去后,她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在贵女云集的京城,她可能不是最出彩的那个,但在这小小的一个州府,将众小姐甩进深渊绰绰有余。 虞清欢在众多或羡慕或嫉妒或恨的目光中,笑吟吟地接过那一千两面值的银票,往怀里一揣,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慢着。妇人叫住虞清欢,;大礼还没有拿,姑娘就这么走了吗? 虞清欢也不是那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连忙摆摆手:;有银票就够了,谢谢夫人好意。 ;你可以称我为白夫人。美貌夫人慈蔼地道,;既然赢得比赛,彩头便是你该得的,过来我身边。 别人非要塞东西,虞清欢盛情难却,也不好推迟,笑眯眯地走到白夫人身边,谁知白夫人却拔下头上的金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别进虞清欢发间。 当场响起一阵抽气声,虞清欢觉得莫名其妙,转过头才发现其余参赛的小姐,都被赐了一匹上好的彩锦,那料子,在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看上去要比她头上那支金钗要名贵很多。 ;如此,你便是我的儿媳妇了,虽然禾儿已有九房妾室,但你才是白府真正的女主人,我们白府选妻,不会看重门第,也不图你的嫁妆,此外,你父母还将获得六十六万两白银的聘金。 虞清欢如五雷轰顶,而且还被轰得外焦里嫩,原来这根本就不是那劳什子的赏花大会,原来是在比文选妻啊! 但,六十六万两聘金是怎么回事?她两辈子的生理年龄和心里年龄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拒绝的话,被那许诺的六十六万两堵在嗓子眼,愣是说不出来。 ;小姐,你清醒清醒!小茜在一旁不停地摇着虞清欢的手臂,惶急地喊道。 虞清欢仍沉浸在六十六万两的震撼中无法自拔。 ;哈哈哈……楼上传来男子愉悦的笑声,;娘亲,你太乱来了,不过儿子喜欢。 白夫人一把抓住虞清欢的手,朝着白黎招了招手:;快过来看看你的媳妇。 那模样,恨不得立即将虞清欢娶回家,就怕一松开手,虞清欢便逃了。 虞清欢循着笑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身扎眼红衣的俊逸男子,跟在男子身后的人,虞清欢不敢看,将脸别到一边,恨不得当场去世。 ;儿媳妇害羞了。白夫人握着虞清欢的手,打趣道。 虞清欢低垂着头,强忍着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逼迫自己不去在意长孙焘的存在。 小茜吓得呆若木鸡,砰地一声跪下去,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眉头轻轻蹙起,刚想说什么,虞清欢已被人扯了过去。 虞清欢天旋地转了一圈,脸便被人捧住,紧接着,一张柔软的唇印了上来。 抽气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虞清欢的胸膛却没有起伏,因为她此时,好像已经魂飞魄散了。 ;王妃。长孙焘松开虞清欢的唇,拔下白夫人的金钗,反手一掷,金钗便到了白黎的发间,;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当着本王的面红杏出墙? 虞清欢要死了,不,她已经被雷劈死了。白夫人那六十六万两,已经让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长孙焘猝不及防的吻,更是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跪在地上的小茜,偷偷掐了一下虞清欢的小腿,虞清欢如梦初醒,一下子扑进长孙焘怀里,伸手指着白夫人,嘤嘤哭道:;王爷,好可怕啊!这位夫人不管妾身愿不愿意,就要抢妾身去做媳妇,妾身当真只是想以文会友,顺道赢点银子去隔壁画舫吃一顿而已,谁知差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抢了。 孙小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鸵鸟蛋,不是震惊虞清欢的身份,而是震惊虞清欢的不要脸。 众小姐也和孙小姐一个模样,呆怔地看着虞清欢,仿佛不清楚方才在孙小姐面前大显神威的她,怎么到了王爷这里就成了依人的小鸟? 错觉! 一定是错觉! 长孙焘掰开她的手,手指抵着她的脑袋,将她推开一步:;小骗子,你撒谎。 虞清欢迅速握住长孙焘的手指,冲她盈盈一笑:;妾身没有,王爷明鉴。 众人面色精彩纷呈,小茜埋头低低笑了起来。 白黎折扇一合,开口缓和气氛:;原来是嫂子,嫂子好! 白夫人的尴尬面色,只是短短一刹那便消失了,她将手上的一对羊脂玉镯捋下来,套到了虞清欢的手上:;都说儿媳妇是半个女儿,我一见你就觉得喜欢,不能做我的儿媳妇真是可惜了,我只有混小子一个孩子,你可愿意做我的干女儿? ;啊?今日反转太快,虞清欢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过来。 ;王妃,还不谢过白夫人。长孙焘道。 虞清欢觉得有些奇怪,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长孙焘,因为她所知道的长孙焘,不管谦和还是儒雅,霸道还是强大,对谁都是淡淡的,但她可以感觉出来,长孙焘很尊重白夫人。 第131章我最擅长治疗难以启齿的隐疾 ;谢谢干娘。虞清欢甜甜一笑,仿佛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白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地道:;清欢,旁边站着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混小子是你白黎大哥,以后他会照顾你,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他说。 白黎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一抹失落,拱手见了个礼:;清欢妹妹,大哥有礼了。 白夫人不满地道:;做哥哥的,没个见面礼怎么行? 白黎咧嘴一笑:;瞧我,太激动忘记了。说着,将腰间那块碧汪汪的玉佩取下来,递到虞清欢的手中。 虞清欢捧着玉佩,忽然觉得手腕上的镯子有些压手,不是她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好人,但白夫人和白黎的表现,明显有些奇怪,要说只是为了缓解尴尬才认她为干女儿,那倒不至于,毕竟她名义上也是亲王妃,白夫人不会跟她开这个玩笑。 ;晏晏谢过大哥。虞清欢舒舒展展地行了个礼。 白黎笑道:;原来你的小名唤作晏晏,;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很美的名字。大哥叫承禾,;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的禾。我们的小名都与草木有关,看来我们还真有缘。 长孙焘面色有些复杂,虞清欢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么复杂,毕竟前一刻还叫她大嫂,下一刻大嫂成了妹妹,大哥自然成了妹夫。 ;好了。白夫人道,;现在是宵夜时分,晏晏若是不嫌弃,便带着夫婿一同到白府吃个宵夜,今日是良辰吉日,顺道可以举行认干亲仪式,我呀,迫不及待将你正式认下。 虞清欢没有立即接话,长孙焘道:;夫人,其实她并不是…… ;这是缘分。白夫人打断长孙焘的话,拉起虞清欢的手,;晏晏,我们走。 孙小姐面色惨白,狠狠地瞪着虞清欢,眼里好似淬了毒。 白黎将目光漫到孙小姐身上,对着虞清欢讨好地道:;晏晏,可要大哥帮你出口恶气? 虞清欢微微一怔,瞬间就明白了白黎指的是什么,方才孙小姐一直对她恶语相向,白黎这是担心她介意,想要替她讨回公道。 ;大哥,我不介意,虞清欢笑道,;还要多谢孙小姐,使我度过了一段有趣的时间。 换言之,孙小姐还不值得她记仇,方才之所以回击,一来是想要引起白夫人的注意,二来是打发无聊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还不至于堕落到和孙小姐这种层次的人计较。 众人跪下,恭送王爷和王妃。虞清欢和长孙焘,随白夫人一同去了白府,让小茜先回王府。 一路上,白黎不停地向虞清欢介绍各种凉城的风土人情,就比如说在凉城,如果男女方相看,男方若是中意女方的话,便会由男方的家长给女方插簪,接下来便互换庚帖正式定亲,若是男方不中意女方,则赠送彩绸以表歉意,所以才会闹出方才的误会。 虞清欢满腹疑虑,但因为白黎一直和她说话,她也寻不到机会问长孙焘,只得静静地听白黎说。 长孙焘看出了她的无奈,开口道:;白黎,别那么自来熟,你吓到王妃了。 虞清欢垂下头,没有表态,坦白讲,白黎热情过头了,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在虞家排行第七,上头有很多哥哥姐姐,但那些哥哥姐姐与白黎都不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兄长的身份,如此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你一边去,大哥跟妹妹说话,有你什么事?白黎坐到了虞清欢和长孙焘中间,开始和虞清欢讲起他那九房妾室。 虞清欢听着觉得很有趣,问道:;大哥,寻常人家很少有未娶妻先纳妾做法,怎的还没有大嫂,你就往府里搬了九房美妾? 白黎翘起二郎腿,有些唏嘘地道:;咱父亲与母亲感情深厚,父亲未纳妾室,但咱父亲去得早,与咱母亲就留下大哥这根独苗,你别看咱母亲在外雷厉风行,是白府说一不二的大夫人,但觊觎咱家基业的人不少,若大哥不早点生出几个儿子堵族人的嘴,这家里便没有安生的一日,不过大哥很挑剔,在未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之前,是绝对不会娶妻的,所以房里早早抬了几房妾室。 ;别咱咱的描述得那么亲密。长孙焘拎住白黎的后领,将他提到一边,;你们其实没有那么亲。 白黎;倏地挣开长孙焘的手,一个旋身,坐到了虞清欢的另一边,如此,他和长孙焘二人一左一右,将虞清欢夹在中间。 ;大哥,那你有孩子了么?虞清欢忽然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尚未。白黎道,;怎么,晏晏喜欢孩子? 虞清欢摇摇头:;那个……其实,我略通医术,要不让我来为大哥把把脉? 白黎面色一顿:;晏晏,你什么意思? 虞清欢万分诚恳地道:;其实,我有一贴家传秘方,可以治疗男人难以启齿的隐疾,大哥你不必与我客气,更不能讳疾忌医,若你能让我给你调理身子,我保证让你三年抱五,儿女成群。 ;扑哧!长孙焘忍俊不禁,用袖子遮住脸,笑得前俯后仰。 白黎的面色,用复杂都不足以形容,震惊,难以置信,羞赧,难为情,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一时失去了言语能力。 虞清欢松了一口气,总算安静不少了……果然还是高冷的男人好看,因为男人一旦鸡婆起来,再俊的脸都会大打折扣。 白黎实在话多,多得她都不知道再聊下去要怎么接话,只得用这种方法让他闭嘴,以求耳根清净。 长孙焘笑得靠在车壁上,双肩不停地颤抖。 白黎脸涨得通红,最后,他用扇子遮住脸,嗫嗫嚅嚅地道:;晏晏若有此心,不如给昭华看看,貌似你们成亲快半年了,你好像还没…… 长孙焘笑声戛然而止,虞清欢一怔,随即红着脸道:;王爷说我年纪还小,不着急……大哥,你懂的。 第132章十二年了,还没有找到她么? 长孙焘嘴角复又挑起,白黎一直用扇子挡住脸没有说话。 正此时,白府到了。 其实白府毗邻淇王府,但建筑要比凉城古老许多,府内树木葱郁,几株参天柏树昭示着这栋座府邸年代悠远,假山的石头上,院子里的水器旁,布满了绿油油的青苔,是一处十分清幽雅静的所在。 白夫人将虞清欢领到祠堂,让她在白老爷的牌位前磕头上香,紧接着,白夫人落座,丫鬟递来茶盏,虞清欢接到手中,认真地跪到白夫人面前:;干娘在上,请受晏晏一拜,晏晏以后,必定奉干娘以亲,尊大哥以长,请干娘喝茶。 白夫人接过虞清欢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温柔地道:;晏晏,你以后就是我的女儿了。 说着,她起身将虞清欢扶了起来,握住虞清欢的双手,眼中已是泪光点点:;我会像母亲一样好好待你,以后昭华若敢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是。虞清欢柔顺地道,;晏晏遵命。 白夫人慈蔼地看着她,扭头吩咐道:;白黎,带晏晏过去让你房中的人见礼。 白黎脸上聚起笑容:;晏晏,走,大哥带你去见几个小嫂子。 虞清欢知道白夫人和长孙焘有话要说,便跟着白黎一同离开了。 ;昭华,真像啊!不仅长得像,就连性子也像。待虞清欢他们走远后,白夫人衣袖掩面,低低哭了起来,;都怪我没本事,当年没能救下他们。 长孙焘拱手:;琼姨,白老爷已经因此丧命,你并未欠师娘什么。 ;都怪我,好端端的又提起这事,昭华,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谢谢,如果不是你与承禾的关系,我也了解不到当年的真相。白夫人眼眶红红地道。 长孙焘道:;琼姨,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您把握当下,不必太过执着于往昔之事。 白夫人抹了抹眼角:;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么?这么多年了,还没瑜儿的消息么? 长孙焘摇头,有些绝望地道:;没有,任何线索都没有。 白夫人唏嘘:;因为我和川平的关系,朝廷一直盯着白家不放,我不能帮你去找,否则反而会害了她。 长孙焘道:;琼姨的话,本王都明白,琼姨不必耿耿于怀,不过本王有事要请琼姨帮忙。 白夫人道:;但说无妨。 长孙焘道:;王妃是个好女子,她与虞家的人都不一样,但她,却又是个不幸的孩子,还请琼姨顾念她几分。 白夫人颔首:;平城的事我都听说了,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那一身的勇气和傲骨,堪比当年的川平,就算你不说,因着她那性子和长相,我也愿意把她视如己出。 ;多谢琼姨。长孙焘拱手作礼。 白夫人凝眸,忽然道:;昭华,你有没有想过,她就是瑜儿? 长孙焘默了默,道:;是很像,但本王查过她的背景,干干净净,的确是虞蹇与楚氏的女儿没错。 白氏叹了口气:;朝堂上的事情,我一介商妇并不懂得,也不能帮你什么,但你若有其它需要,尽可与承禾说。 民不与官斗,尽管白家富可敌国,但只要掌权者一句话,无数代人积攒下来的财富,烟消云散也只是瞬刻之间。 白家之所以屹立不倒,除了兢兢业业的努力外,还少不了一份谨慎,上千条家规中,有一半都是教族人如何在掌权者的眼皮底下谋生,白夫人不是不想帮助长孙焘,她只是,不能赌上整个白家去管这件事。 长孙焘道:;琼姨,本王别无所求,只请您帮忙照看王妃。 白夫人点点头:;我懂了,你放心便是。 白家规矩极严格,除了白夫人和未来的少夫人外,女眷轻易不得到前院,所以虞清欢被白黎带到了后院。 待二人到来的时候,白黎的九房妾室早已得到消息,等在后院的花厅。 不得不说,白黎还真有艳福,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小小的花厅,果真纳尽天下美色,单论颜色来说,比当今的后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夫君。九个美人齐齐行礼,仪态端方,笑容得体,完美得挑不出半点错处。 虞清欢目光逡巡在她们身上,只觉得赏心悦目,但白黎显然兴致缺缺,他将虞清欢拉过去,对着九房夫人道:;晏晏以后便是白府的大小姐,也就是我的妹妹,你们都过来见礼。 ;是,夫君。九房妾室齐声应是,随即缓缓转过身,朝虞清欢福身作礼,;妾身见过大小姐。 虞清欢此时的感觉有些复杂,望着这些娇滴滴的女人向自己见礼,她忽然有些理解皇后那高高在上的威仪哪里来的了……每天有这么多人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就算是个草包,都会产生一种唯我独尊的错觉。 ;诸位小嫂嫂不必多礼。虞清欢笑了笑,语气淡淡,没有太过热情,也没有太过冷漠而给别人找不痛快,这里头的尺度,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是她想摆谱,实在是因为瞧着长孙焘那态度,她以后很可能会与白家有很多交集。 她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刚开始的时候不能太过热情,因为一开始展现出来的友善,的确会赢得别人暂时的好感,但也会给别人一种;善良的错觉,认为自己是好说话好商量的,一旦这样的印象在别人心里定格,以后若是忽然强硬,反而会惹人生厌。 倒不如刚开始就端起架子,慢慢地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好,这样别人反而会觉得自己其实人不错。 这就是人的尿性,虞清欢对此深有体会。再者,她一介王妃,白府当家人的义女,这样的身份,可以不必对九个妾室和颜悦色。 九房美妾见虞清欢态度不冷不热,反倒有些拿不准,低着头不敢说话,气氛有瞬间的僵硬。 虞清欢没有搭理她们,静静站着。 第133章你这事做得不厚道 白黎开口打破僵局:;诸位爱妾,大小姐又不会吃了你们,怎么摆出这一副样子,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们对大小姐不满! 九房美妾连忙行礼解释:;夫君,妾身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初次见到大小姐,唯恐触及大小姐的忌讳,所以才不敢贸然开口。 二姨娘为长,她莲步轻移越众而出,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递向虞清欢:;大小姐,这是妾身亲自绣的冰蚕丝团扇,扇面没有什么特别,倒是这扇骨,用的是千年玄冰下挖出的极寒之玉磨成,光滑细腻,触手生凉,过几日天儿便热了,若大小姐能用它纳凉,那便是这把扇子的福气,也是妾身的福气。 虞清欢接过团扇端详,中明色的扇面,用玉色丝线挑了几只大雁,看起来很是雅致,但又生机勃勃,而那扇骨被成削竹节样,果真触手冰凉。 ;多谢小嫂子。虞清欢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看了看。 接着,三房到八房依照次序将见面礼递给虞清欢,都是些实用但却很难得的小物件,不一会儿便塞满了虞清欢的手。 望着这九个一行一动堪称典范,却又十分守礼知进退的美妾,虞清欢再次感叹白黎艳福不浅,再看着手中价值不下一万两的见面礼,虞清欢也能理解她们为什么这么完美,若要守住白黎给她们带来的泼天富贵,自然要收住真秉性,把自己打造成为无可挑剔的内宅妇人。 怔神间,很快便轮到九姨娘,她送虞清欢的乃是一瓶玫瑰露,只需小小一滴,抹在手腕之上,便能持久芬芳,整个人就像一朵花儿似的,自带令人神魂颠倒的香味。 虞清欢笑着收下,谁知拿到手里,那琉璃瓶却碎了一个边角,十分醒目,想看不到都难。 虞清欢没有说什么,倒是白黎,面色变得很不善,就连九姨娘,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苍白下去。 ;岁岁平安,多谢小嫂子的祝福。虞清欢开口解围。 她是白夫人亲自认下的干女儿,几房美妾讨好她都来不及,肯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拿破瓶子来敷衍她,定然是遭了别人的陷害。 白黎妾室间的那些事她不想管,所以也只是开口解围,并不曾做太多的事情,若是九姨娘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怎么让自己脱身,若是九姨娘憨憨愣愣地宣扬礼物被掉包,那说明她不值得帮。 九姨娘也是个聪明人,闻言她感激地看了虞清欢一眼,道:;这是妾身老家的习俗,赠人礼物时,送破碎的器物,有祝福对方岁岁平安之意,大小姐真是见多识广,连妾身家乡的习俗都知道。 白黎一合折扇:;几位爱妾都已见过礼,回房歇着吧,今夜贵客到访,别惊扰了贵客。 九房美妾行礼告退,很快就退出花厅,徒留一室香风阵阵。 ;晏晏,大哥没管好她们,让你见笑了。白黎不好意思地道。 虞清欢将手中的见面礼全都递到丫鬟手中,把手往白黎面前一摊,不以为意地道:;大哥你看这只手,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有薄有厚,怎么可能做到没有厚此薄彼,所以她们有人觉得不公是正常的,有人会嫉妒也是正常的,一旦人心失衡,嫉妒便会蒙蔽双眼,往往会做出些别人看起来并不光彩的事情,这是常态,大哥无需觉得抱歉。 白黎伸手揉了揉虞清欢的脑袋:;你个鬼精灵,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最难消受美人恩。虞清欢道,;大哥享着艳福,却又不想劳心劳累,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拿开你的咸猪手。长孙焘将白黎的手挑开,有意无意地将虞清欢挡在身后。 ;晏晏,过来干娘这边。白夫人朝虞清欢招了招手,虞清欢依言乖巧地走过去。 白黎瞬间抓住长孙焘的领子:;好小子,为何不早说?!你可知我当时想娶她的心,是真的! 长孙焘道:;本王早已说过,她不是你可以碰的人,否则你一定会后悔。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朋友妻不可欺,这天下除了本王的女人,还有谁你不能肖想? 白黎愤愤道:;皇后老子就不敢想!长孙焘,你这事做得缺德! 长孙焘懒懒地道:;你招亲就招亲,还打着什么以文会友的名头,哄骗王妃进去拿了头筹,反倒怪本王不厚道,承禾,这事赖你。 白黎咬牙:;若是你早点吱声,何至于闹出那尴尬的一幕?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她? 长孙焘道:;她现在是你妹妹,虽然拐了个弯,但也和你成了一家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白黎恨不得掐死他:;那能一样么?! 虞清欢似乎感觉到二人的剑拔弩张,回眸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白黎登时松开长孙焘的手,揽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没事,晏晏你不必在意我们。 ;装模作样。长孙焘甩开白黎的手,漫步向虞清欢走去。 白夫人热情地招呼了他们夫妻,又留虞清欢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最后实在舍不得虞清欢回去,便把二人留在白府中过夜。 白黎拉着长孙焘下棋,长孙焘推脱不过,只好留了下来,结果被不怀好意的白黎,灌了整整一坛酒。 因为小茜不在,白夫人指了两个小丫头前来伺候虞清欢沐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两个小丫头在打热水的时候偷偷咬耳朵,却被虞清欢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第134章啊!又是这狗! ;这大小姐真不识趣,还以为做了白家的义女就能一步登天,竟不自量力地为九姨娘解围,这下好了,第一次见面就得罪好几个。 ;可不是吗?依我看,就她那穷酸样,估计夫人也只是图个新鲜,可她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傻里傻气地替九姨娘出头,真是个蠢货! ;二姨娘给我们的东西,要给大小姐用么?若是夫人怪罪起来,岂是你我可以承担的? ;怕什么!难道你不想要百两白银?我们就算做一辈子奴才,都攒不下这点银子! ;算了算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豁出去了! 虞清欢抱着手,站在柱子后听到这里,若无其事地回了房,走到屏风后准备宽衣。 浴桶里盛着牛奶与热水混合的香汤,水面飘着一层红艳艳的花瓣,香气袭人。 两个小丫头提了桶热水放到一旁,笑吟吟对虞清欢道:;大小姐,您累了一天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虞清欢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你叫什么? 丫头道:;奴婢阿稗,这是阿菟。 虞清欢挑唇:;你们这名字还挺有趣,谁给取的? 阿稗道:;这是少爷给取的。 虞清欢收回目光:;对于农民来说,不管稗还是菟,都是比洪水猛兽还恐怖的东西,因为有稗和菟都是害草,有它们生长的地方,禾黍难生,想必大哥早已知道你们是白府这块肥田里的害群之马,所以才会给你们取这样的名字吧? ;大小姐,不关奴婢的事,阿稗和阿菟登时跪了下来,头如岛蒜,;是二姨娘吩咐奴婢这样做的! 虞清欢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们:;我有说什么? 阿稗连忙解释:;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奴婢不该贪图二姨娘的百两银子,奴婢再也不敢了! ;哎呀!我又没怪你,虞清欢将匕首拔出来,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你忽然叫我饶了你,这让我很为难,不如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非要得到我的宽恕不可? 阿菟惊恐万状,阿稗抖着唇道:;是二姨娘,她记恨小姐您为九姨娘打了圆场,许了奴婢和阿菟各百两银子,让奴婢和阿菟在您沐浴用的桶里,放了能让肌肤溃烂的毒药,奴婢也是受二姨娘唆使,请小姐饶命! ;你说有毒就有毒?我怎知你不是在诓我?虞清欢用匕首指着桶,;不如,你们进去洗一洗,如若二姨娘真让你们下了毒,我定不会放过她! 阿稗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奴婢不敢,请小姐饶命! ;进去!虞清欢脸色蓦地一沉,;我没有在和你商量,若是你不想进去也行,我在这里了结了您们! 阿稗道:;小姐,奴婢是夫人的人,您没有资格处置奴婢! ;方才还叫着饶命,此时怎么又说我没有资格了?虞清欢将匕首轻轻一挥,旁边的屏风登时断了支架,噼里啪啦倒了一地,;难道本王妃想要你二人的小命,还要问过夫人不成?! ;王妃?!!阿稗和阿菟大惊失色,;你是王妃?! ;脱了,进去!虞清欢冷冷道。 阿稗和阿菟不敢违抗,哆哆嗦嗦地脱了外裳,扑通一下跳进浴桶里。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用匕首挑指甲,时不时望了一眼阿稗和阿菟,但见她们肌肤果然渐渐红肿,有的地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起了疖子,慢慢溃烂。 虞清欢将匕首往桶沿轻轻磕去,幽幽道:;为虎作伥的人,一般命都不会太长,奉劝你们一句,能明哲保身最好,若是不能,那便抱紧最强那个人的大腿,平平安安度过一天是一天,若没点斤两,就别妄图搞富贵险中求那一套,不然就只有做填旋的命! 阿稗抖得不成样子,她咬紧牙关,颤声道:;你不生二姨娘的气? 虞清欢笑了:;又不是二姨娘害我,本王妃生她的气做什么?这种拙劣的伎俩都敢玩到本王妃头上,你背后真正的主子,好景不长了。 说完,虞清欢将匕首收回剑鞘中,抱着手离开屏风后,;哗啦 一声,浴桶忽然裂开,里面的水倾泻而出,两个小丫头跌得四仰八叉。 这便是神兵鱼肠的力量,只需轻轻一磕,就算是坚硬如檀木,也会在顷刻之间破裂,至于两个小丫头要怎么向白夫人交差,她才懒得管!放过她们不是因为她大度,而是因为与这样的人较真,不值当。 想到这里,虞清欢背着手离开了房间,准备去屋顶吹吹风,方才喝了些许小酒,此时正在微醺。 谁知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来,她还来不及拔出匕首抵挡,便被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穴道,打横抱起掠上了房梁。 望着黑衣人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在夜色下幽深无垠,虞清欢忍不住在心底哀嚎……怎么把这憨憨忘了?! 掠出白府,便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外接送,马车慢条斯理地在街道上前行,直至出城一段距离后,这才加快速度在官道上疾驰。 斗转星移,不知过去多久,虞清欢被带着换了好几辆马车,这才来到目的地……那是一座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建筑,约莫有京城的几个淇王府那么大,山下的牌匾上,;永夜山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入眼。 黑衣人抱着虞清欢一路小跑上山,彼时起了雾,山岚彩釉缭绕,若隐若现的苍松劲竹,飞檐斗拱不停后退。 黑衣人满头大汗,但并未停下匆忙的脚步,直至来到一座独立于主建筑的精舍前,这才止住脚步,将虞清欢放下,并解了她的穴道。 ;卫大侠,好哥哥,在杀我之前,能不能让我上个厕所,我宁愿死在你卫英雄的剑下,都不愿被憋死!虞清欢抱着肚子,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卫殊将覆面的黑巾取下,露出的脸让虞清欢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卫殊,分开这段时间,你都上哪纵欲去了?怎么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第135章她真怕,被卫狗抱死了! 卫殊揉了揉内眉心,眼下一片黧黑,他没有搭理虞清欢的话,只是道:;恭房在那,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后,必须出现在这屋子里,别耍什么花样,山上机关阵法密如蛛网,你逃不掉,现在,快去吧! 卫狗又恢复以前的阴冷,虞清欢不由得抖了抖,夹着尾巴跑去厕所放恭,又掐着点准时出现在卫殊所说的屋子里。 进来的时候,虞清欢忍不住一怔,床上,躺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他形如枯槁,面色灰败,已是大限将至的模样。 ;爹,您醒醒。卫殊见虞清欢走进来,握住老者的手,低低唤了一句,;儿子把未来媳妇给您带来了。 媳妇? 虞清欢一脸茫然,便听到卫殊温柔地唤她:;清欢,过来。 卫殊的眼里,尽是祈求,虞清欢在心里咒骂自己烂好人,但脚却不由自主地向老者所在的床边挪过去,见老者睁眼看向她,连忙见了个晚辈礼,轻轻唤了声:;卫伯伯。 老者在看清虞清欢的刹那,却是未语泪先流,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哽咽着唤了声:;郡主…… 虞清欢拧眉,一是惑于老者的反应,二是对第二次被叫;郡主一事感到分外奇怪。 她刚要说什么,却被卫殊握住了手。 ;爹,您认错人了,她是您未来的儿媳妇。 虞清欢想要把手缩回,卫殊却握得更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我不……虞清欢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卫殊的手心,都浸了汗水。 ;你放开我,让我给卫伯伯看看。虞清欢终是叹了口气,软声道。 卫殊眼眸动了动,将虞清欢的手松开。 床上的卫老爷已是弥留之际,气若游丝,他费力地睁着眼,紧紧地凝着虞清欢。 虞清欢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伸手为他把脉,半响过后,眼神骤然凝聚:;卫殊,这是…… ;这是毒箭木提炼出来的毒,卫殊垂下眼睑,神情哀痛,;林校尉进城前一日,我和爹前去追用毒箭木制毒的那伙人,爹为了救我,被刀划了个口子,才过了短短几日,人便这样了,山庄里的大夫,都说无药可解。 虞清欢重重一震,长孙焘没有跟她说实话,她一直以为,那伙人已全部伏诛,没想到,竟还有人携毒逃逸。 一般常见的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物,因为产量稀少,都不能大范围的使用,但这毒箭木却是成本最低廉,产毒最多的东西,她不敢想象,若是这些东西用在战场上,将会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那伙人,那伙人竟还没有被消灭么?! 虞清欢起身,将卫殊拉到一旁,轻声道:;毒已深入五脏六腑,用寻常的方法,根本无力回天,不过我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救卫老爷的性命,但我有条件。 卫殊惶急地道:;只要你能救我爹,把我的命我的全部给你又何妨? 虞清欢摇摇头:;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全部,我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卫殊不假思索地道:;我全部答应! 虞清欢道:;那么,请你出去,我治疗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身边。 卫殊只是犹豫刹那,便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带上。 虞清欢走到床边缓缓坐下,轻声道:;卫伯伯,接下来我会为您解毒,但能不能挺过去,全看您的意志力。卫殊性格虽然差了些,人也很阴冷,和他相处起来可累了,但您别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其实很脆弱,很需要您,所以,您千万要挺过这一关。 说完,虞清欢从手腕的古怪镯子里,拔出长短不一的五根银针,放在烛火上烤过后,分别扎在卫老爷身上的多个穴道,待卫老爷昏睡过去后,掀开袖子,掏出匕首在小臂上划了个口子,让那炽艳艳的血流进杯子里,接满小半杯后,才将伤口按住。 等血止得差不多,她捏住卫老爷双颊,将那半杯鲜血灌进去,然后又给卫老爷灌了杯水,好让卫老爷口中的血液,顺着食道进入卫老爷的腹腔。 做完这一切后,虞清欢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刻钟……虽然她从小被外祖父灌上各种珍奇药物,也坚持洗药浴,用外祖父的话说,她的血能解百毒,但此时,她不确定了,因为她之前依旧感染了水毒。 虞清欢握紧拳头,觉得自己手心一片潮湿,直到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一刻钟过后,她将手指再次搭在卫老爷的脉搏上,感受到那渐渐平稳下来的脉搏,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卫殊,进来吧! 卫殊没有立即推开门,久久过后,门才被缓缓打开。 他惊慌得像个孩子,声音喑哑地问了一句:;能救么? 虞清欢道:;别磨磨唧唧,快点过来,我需要你准备一些东西! 卫殊沉郁的神色一扫而空,阴鸷的双眸仿佛生了光:;你的意思是? 虞清欢道:;情况暂且稳定下来了,你若想让卫伯伯活下去,便麻溜过来! 话音刚落,卫殊便站在了虞清欢面前。 ;马上去找几株野参,最好是百年以上的老参,先拿一株熬成汤给卫伯伯喝下,等他情况稳定一些,我再给他开一剂解毒药方。虞清欢道,;但毒到底伤及了他的肺腑,我只能保他健康平稳地活着,但却无法让他的回复以前的状…… ;唔!虞清欢话还没有说完,人已被卫殊紧紧地抱住,她拼命挣扎着,但卫殊却将他搂得很紧,根本就挣不脱。 不过,这个拥抱不掺杂任何感情,只是纯粹的,一颗悬着很久无处安放心,忽然放下来后,那种失而复得却又无法与人言说的心情,需要找一个人分享。 而卫殊,显然把虞清欢当成了倾述对象,想要从虞清欢身上,找到理解。 他在哭吗? 虞清欢感受到卫殊颈间的湿润,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现在还不能放下心,快去准备药。 卫殊猛地放开虞清欢,一阵风似的冲出门,虞清欢长长舒了口气。 她真怕,被卫狗给抱死了。 经过一整日的折腾,虞清欢告诉卫殊,卫老爷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卫殊让人为虞清欢准备了一桌可口的饭菜,摆放在凉亭里,又准备了一壶琥珀光。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卫殊给虞清欢倒了一杯酒,坐在她对面,认真地凝着她。 第136章王爷,你可真矛盾! ;我长得像谁?虞清欢没有急着喝酒,而是先喝了一碗清淡的粥。 卫殊道:;荥阳王的女儿,已故的川平郡主。 虞清欢蹙眉:;十四年前和毅勇侯一起卖国投敌的川平郡主? 卫殊捏拳:;毅勇侯和郡主,并未卖国投敌。十四年前,北齐大军突袭归雁城,侯爷和郡主一边御敌,一边请求朝廷支援,但援兵迟迟没有到来,侯爷夫妇二人为了满城百姓,使缓兵之计向北齐递上降书,但北齐蛮族不守信用,收到降书后,还是向归雁城发动了攻击,长孙焘带兵负隅顽抗,坚持到援兵的到来。可援兵统帅到了归雁城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齐心协力御敌,而是用五座城池,向北齐王换取毅勇侯夫妇的项上人头,他们还不满一岁的女儿,以及在京城做质子的儿子均受到牵连,毅勇侯举族全灭。 原来是这样,真正的英雄背负千古骂名,血冷于塞在风沙之下,埋骨之处无人问津,奸佞小人却逍遥于世,享受锦衣轻裘。 老天瞎眼!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援兵统帅是我祖父? 卫殊道:;是。彼时他还只是吏部的左侍郎,他便是踩着毅勇侯夫妇的尸骨,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置, 虞清欢道:;所以你才用虞美人的果实,换掉顾大人的遗物,目的是利用淇王去对付相府?那么,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顾大人留下的遗物,的确是虞美人的种子,长孙焘这人,不是那么好蒙骗的,至少,我利用不了他。卫殊道,;我父亲是毅勇侯的家将,也是毅勇侯府的幸存者,毅勇侯府破灭后,父亲恢复了本来的姓氏,带着一家老小隐居于江湖之中,并利用毅勇侯在世时交给他打理的产业,一手创立了这个山庄,多年来一直利用这个山庄的做掩护,庇护那些因毅勇侯的关系而被迫害的人。 虞清欢道:;那么黎阳县的陆家又是怎么回事? 卫殊道:;毅勇侯姓陆,你认为应该是怎么回事? 虞清欢又道:;那么,凉城白家与川平郡主是什么关系? 卫殊道:;白夫人与川平郡主是闺中密友。 ;原来如此。所以白夫人才会对她那般好,全都是这张脸的功劳,;那么,你接近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川平郡主? ;不是。卫殊坦然道,;你发现了陆家的秘密,让我不得不准备杀了你,但后来又不想了。 虞清欢又问他:;你到凉城的目的是什么? 卫殊道:;凉城潜伏着的那伙人,打着毅勇侯的旗号行事,若他们搞出乱子,那现在这些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人,只怕会被相府,甚至是皇帝盯上。 ;原来如此,虞清欢先前想不通的事,此时豁然开朗,没想到,长孙焘竟然瞒了她那么多,果真是半点都不信任她。 卫殊深深地凝着虞清欢,似看穿了她隐藏在平静外表之下的情绪,似笑非笑地道:;长孙焘出事之前,曾花大价钱让我护你周全,这事你恐怕也不知道吧?虽然没能按照约定护你到最后,但他还是把允诺的报酬都送了过来。 虞清欢诧异抬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卫殊道:;我不喜欢欠别人,这个真相,算是我对长孙焘的补偿。 ;多谢。虞清欢笑了笑,接过卫殊的递过来的酒杯一口饮下。 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长孙焘何曾信过她半点,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若即若离的夫妻,但不如说是饲主与宠物,高兴的时候,长孙焘会赏她零食陪她玩耍,甚至会对她爱护有加,但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一脚踹开。 宠物就是宠物,永远涉足不饲主的生活,只要乖乖等待怜爱,等待投食就好。 几杯下肚,虞清欢有些醉了,她抬头看着卫殊,轻轻一笑:;呐,卫狗,知道你没有看上我,我真是松了口气。 卫殊一拳砸在桌面上:;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配看上你? 虞清欢咯咯笑了起来,她摆手道:;不是,只是一想到被你这么阴沉的一个人惦记,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谁说我没有……卫殊说到一半,话头就止住了,因为虞清欢已经,醉得爬在桌上,睡得香甜。 卫殊叹了口气,低声道:;知道你安然无恙,那便足够了。 凉城消息传来,当他听到虞清欢差点被逼死的时候,整个人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接着,便是深入骨髓的森森恐惧,若不是父亲中了毒,他一定会立刻奔到虞清欢身边。 万幸,她还好好的活着,这次他奔波了几日去将她掳回来,一是为了补上父亲希望他早日娶妻的遗憾,给父亲一个交代,二是为了亲眼确认她的安危。 卫殊不知道这种陌生的情绪是什么,爱意?友谊?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希望虞清欢平平安安。 语罢,卫殊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弯腰将虞清欢打横抱起,向不远处的卧房走去。 ;主子,请您冷静!不远处的角落,藏着风尘仆仆的长孙焘和影卫二人,见卫殊抱起了虞清欢,他将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个黑心肝的小东西!亏自己日夜兼程,一路追着她过来,跑死了好几匹马,又淋了几场雨,这才赶到这里,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没想到她竟然和别的男人饮酒取乐,看起来好不快活! ;阿零,随便找个守卫少的地方点一把火。长孙焘沉声吩咐。 阿零躬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铜锣声响起,惊醒了整个山庄的人。 长孙焘望着冲天火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然后向虞清欢所居的屋子跨步过去,卫殊已被大火引开,此时的房间里,就躺着虞清欢一个人。 ;倏!在长孙焘靠近床榻的时候,一柄匕首疾射而来,钉在柱子上,发出嗡嗡轻鸣。 与此同时,虞清欢被点了昏穴,歪倒在榻上。 ;哼!长孙焘轻哼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放火回来的影卫问道:;主子,为何不把王妃带走? 长孙焘随口道:;不能惯着她,她一有危险,本王就眼巴巴地跟上来,那本王成什么了?她不是喜欢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么?本王倒要看看,她敢不敢红杏出墙! 影卫埋头:主子,你可真矛盾。 但影卫不敢说。 第137章他的心跳了,她的脸红了 ;吩咐下去,查一查这永夜山庄底细。长孙焘随口吩咐了一句,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中。 房间内,虞清欢拔出身上的银针,放回手腕的镯子里,望着门口处,低低笑了起来:长孙三岁,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想玩什么鬼把戏。 事实上,虞清欢在喝酒的时候,趁机封了身上的几个穴道,防止卫殊忽然兽性大发,对她做点什么难以描述的事情,自然,长孙焘也没点上她的穴道,并且,她在装醉。 时值夏日,虽然永夜山庄所在的地方比较潮湿,但大火依旧快速蔓延,很快波及到其它院子。 整个山庄能腾出来的人手都赶来救火,忙了将近一个时辰,火势才得以扑灭,但山庄东边的屋子,几乎付诸一炬。 卫殊忙着清点损失,以及调查失火原因,并重新布防守卫,来不及去照看虞清欢,随手指了个身形相对高大的丫鬟去守夜。 那丫鬟个子比别人高上许多,行礼的时候甚至还有些笨拙,但卫殊并未注意到,挥手就让人家赶快去。 丫鬟到了虞清欢所在的屋子,在外室内点了支烛火,待看清室内的布置时,牙齿咬得咯咯响。 房间布置精简而干净,一扇与人等高的屏风隔出内室与外室,内室仅有一张榻,而外室的南边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北边的博古架上,还摆放着许多兵器……这完全就是一个男人的屋子! 床上的人嘤咛了一声,丫鬟瞬间敛住杀意,轻手轻脚地躺在外边的榻上值夜。 翌日。 朝阳伊始,万象更新。 当天边第一缕晨曦照射在山庄的檐顶时,虞清欢睁开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望着榻上抱着手闭眼休息的丫头,唇角微微扬起。 忽然,虞清欢变了脸色,低声喝道:;死丫头!还不过来伺候?! 榻上的人动了动,倏然睁开双眼,然后紧紧盯着虞清欢,半瞬怔神后,起身小步跑过来,行了个礼:;小姐,少庄主让奴婢来伺候您。 虞清欢绷住笑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死丫头,懒懒散散,仔细你的皮! ;小姐,奴婢是新来的,还不太会伺候人,请小姐多担待。丫鬟一怔,然后小声地道。 虞清欢看了鞋子一眼,低喝道:;还怔着做什么?要我请你么? 丫鬟蹲下,伸手拿起虞清欢的鞋子,声音有些僵硬:;请小姐穿鞋。 虞清欢猛地抬起右脚,搭在丫鬟的肩上,接着,把左脚伸到丫鬟面前:;你个惰货,手脚麻利些! 丫鬟低着头,看不清楚他面上的情绪,因为手中拿着的是右脚鞋子,她只好把鞋子放下,又将左只鞋拿起来,替虞清欢穿上。 ;哎哟!弄疼我了!虞清欢一脚踹在丫鬟身上,;不长眼的东西!轻点不会么?!你怎么笨得跟猪一样?! 丫鬟被猝不及防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始终低着头,双拳捏了捏,最后松开,继续蹲到虞清欢面前,小声地道:;小姐,奴婢为您穿鞋。 虞清欢抿紧嘴唇,把脚伸了过去,这次,她倒没有再为难丫鬟,穿好鞋后,起身跪坐到小几前,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不动如山的丫鬟:;你从来不洗脸,不揩牙,不梳头的么? 丫鬟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终是从架子上提起盆走了出去,好半天才端来半盆热水,绞了帕子后递给虞清欢。 虞清欢擦擦脸,发出舒适的哼声,然后,她将帕子随意扔进盆里,水溅了丫鬟一身。 丫鬟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眼角似乎欢快地跳了几下。 虞清欢解开发髻,盘于头顶的乌发倾泻下来,披散在背上,乌黑,光泽,顺滑,柔软,仿佛一匹世间最奇珍的黑段。 ;蠢丫头,给我梳头。 丫鬟怔了怔,毕竟没有梳子,他伸手,用手指为虞清欢轻轻梳理着头发。 发丝在她的指尖划过,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酥酥麻麻的痒,仿佛什么飞速地蹿进心里,让那纹丝不动的心,不安地躁动起来。 最后,她将虞清欢满头乌发绾成一个髻,用一只白玉兰花簪别住。 谁知虞清欢却拔下簪,不满地道:;谁要梳妇人发髻! 说着,她迅速将一半乌发盘于顶上,剩下的头发披散在背上。 丫鬟的眼角,又猛地跳了跳。 ;为我点口脂。虞清欢转过身,递过一盒小小的口脂,朝丫鬟扬起一张明丽的小脸,嘴角微弯,眼角微弯,双颊白皙剔透,额上细碎的茸发使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婴孩,那张小脸真的算不得美丽,但却让人看得晃神,心头不由自主的温软起来。 丫鬟接过手指,用中指点了点口脂,轻轻涂抹在她小巧精致的唇上,嫣红晕开一抹,那张明净的脸,也跟着颜色万千,这口脂,无疑是点睛之笔。 丫鬟忽然捂住胸口,似乎那里的跳动,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剧烈,有什么倔强的苗子,正奋力破土而出,她根本克制不住。 虞清欢早已回过身,手指在唇上轻轻抚过,而她的脸颊。仿佛也被点红了。 ;小狐狸。卫殊的声音响在外面,然后越来越近,;饿坏了吧? 虞清欢回过头,便见一身玄衣的卫殊跨步而来,手里端着托盘。 ;饿了!虞清欢为了转移注意力,连忙起身迎上去,还好卫殊来了,不然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就要涨得裂开。 卫殊见她笑吟吟的迎上来,眼中的沉郁之气一扫而光,带着他都没有发觉的温柔:;知道你饿了,所以一忙完就给你把吃食端过来了。 说着,他将托盘放到小几上,掀开盖子,里面装着清淡可口的粥,还有一些精致的咸菜。 虞清欢连忙跪坐到小几前,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冲卫殊甜甜一笑:;谢过卫狗……啊不,卫大侠。 卫殊也不恼被唤作狗,大马金刀地坐在虞清欢对面,噙着笑意看着她吃,那表情,就像怜爱地看着孩子不挑食的母亲,也像看着心爱的猫儿吃饭的饲主。 何其温馨的一幕,一旁的丫鬟脸绷得紧紧的。 第138章做丫鬟,也要保持气度 ;下去下去!虞清欢余光漫过丫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俩吃饭,有你什么事? ;你要吃吗?说着,虞清欢舀了一口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向卫殊递去。 ;啊……就在卫殊张开嘴准备一口吃下幸福的甜粥时,一张嘴,已经把那粥截了胡。 丫鬟回味无穷地道:;真好吃!谢小姐赐粥!说完,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卫殊凝着丫鬟的背影半刻,蹙眉道:;我怎么不记得山庄里有这么丑的丫头? 他没恼,不知是大气量的他懒得跟一个丫头计较,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虞清欢将勺子往托盘里一搁,道:;可能貌美的都放在你身边了。 卫殊摇头:;不可能,我身边从不需要丫头伺候。 虞清欢道:;你可是少庄主,山庄里有哪些人,你不是应该一清二楚么? ;杀鸡焉用牛刀?卫殊换了个姿势,;哥哥我是干大事的人,没空去做这种管事的活。 虞清欢没有说话,端起碗将那粥喝个精光,然后满足地抱着肚子。 卫殊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套女装,递到虞清欢面前:;父亲想要见你,换上衣裳,随我去见父亲。 ;卫殊。虞清欢捧着脸看向他,;难道你看上已婚女人的事情,要瞒着卫伯伯一辈子?虽然那日情急之下,你为了卫安抚伯伯,这才不得已编造谎言,但眼下卫伯伯很可能长命百岁,这戏做不了太久吧? ;小狐狸,卫殊缓缓挨近她,;你说我是什么人?我可是江湖上最大的土匪头子,就是抢了王妃做压寨夫人,那又如何? 虞清欢抖抖袖子:;我没什么反抗能力,但我这个人很胆小的,受到惊吓就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卫伯伯今后拔除体内毒素和调理身子的药方……唉,我会医术么?我是谁?我在哪? 卫殊老实地坐了回去,将手搭在膝盖上,含笑看着虞清欢。 虞清欢撩起卫殊的衣摆将他的头盖住,捡起一旁的衣裳,走到屏风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换上,随即从屏风后走出来。 秋香色的软烟罗,云霞般披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又柔又软,小鹿般灵动。 ;好看。卫殊取下盖在头上的衣摆,看到虞清欢的刹那,唇角挑起,那双褐色的眸子,仿佛盛满星光的湖。 ;走吧!虞清欢当先走了出去,门外,伺候她的丫鬟正负手而立,背对着房间,望向遥远的方向。 就连女装的背影,都如修竹般美韧且刚,不得不说,上天对一些人的外表,是偏爱的。 ;死丫头!虞清欢挑了挑唇,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低声骂道,;在主子面前都敢昂首挺胸,真是不懂规矩! 丫鬟没有动,也没有反应,最后,转过身来,躬身道:;奴婢知错了。 要不是卫殊在场,虞清欢真想踹他屁股一脚,好端端的一个王爷,跑到山庄来装丫鬟,还装得那么逊,真不知这奇怪的恶趣味是哪里来的。 没错,这个就算缩了骨易了容,但依旧气度不减的丫鬟,正是那闲得屁股生疮的长孙焘,虞清欢虽然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但却很享受这种;咸鱼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见长孙焘毕恭毕敬的样子,虞清欢的心情又明朗了几分,她粲然一笑,一蹦一跳地跟在卫殊身边,忽然回眸招手:;懒货!还不跟上?! 卫老爷,或许更应该称之为卫庄主。 到了卫庄主的院子,虞清欢一巴掌打在长孙焘的后脑勺:;死丫头!长得又高又丑不是你的错,但你步子能不能迈得小一些,都走到我前面去了!不懂规矩! 卫殊眼眸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任虞清欢掐着长孙焘的手臂,随他一起走进卫庄主的卧房。 卫庄主正靠在被堆上喝药,与昨日的状态完全不同,整个人仿佛精神了许多,见卫殊和虞清欢过来,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殊儿,清欢,你们来啦! 卫殊走到床前行了个礼:;父亲,儿子带清欢来见您了。 见卫庄主看向自己,虞清欢才放开掐着长孙焘的手,上前见了个晚辈礼:;卫伯伯安好。 卫庄主没有急着和卫殊说话,使了个眼色,登时有随从给虞清欢递来一个凳子:;清欢,坐到卫伯伯旁边,让卫伯伯好好看看你。 虞清欢依言坐过去,问道:;卫伯伯,你身子可有好些? 倒不是在做样子,虽然卫殊对过往描述得轻描淡写,但是单凭他庇护旧主遗部这点,便不难想象,卫庄主也是个有义气的人。 虞清欢做不了这种人,所以她很佩服这样的人。 ;多亏了你,才让老夫捡回一条命,卫庄主温和地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医术竟然这般了得,真不知殊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捡到你这块宝,等老夫身体恢复一些,便做主为你们举行婚礼。 虞清欢本来想拒绝,但余光瞥见长孙焘;面无表情,气不打一处来,要出口的话瞬间一转:;卫伯伯,我并非江湖中人。 卫庄主道:;这有什么的,你若若是官家闺秀,殊儿可去考武科举,一定不会让他慢待了你,若是寻常富家千金,虽然我们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薄有资产,正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卫殊挑着唇,得意地看了虞清欢一眼。 虞清欢没想到老庄主这么开明,闻言又道:;可我脾气不好还任性,一点包容心都没有,自私且狭隘,善妒且跋扈,既不能做好贤妇为夫君打理好内宅,又无法允许夫君广纳美妾。 卫庄主认真地道:;一个人若有本事,脾气大点没什么,殊儿一定能包容你,而且我们卫家家风周正,殊儿若娶了你,只会一生一世对你好,不会拈花惹草去纳妾。 ;是真的吗?虞清欢看向卫殊,似笑非笑地道。 第139章你怎么这么笨? 卫殊扬唇:;那是自然,我父亲并未说谎。 虞清欢摸着下巴,似乎在郑重考虑,半响,开口道:;我…… ;虞清欢!身侧的丫鬟忽然爆发出一声醇正的男音,接着,骨骼错位声响起,那本来有些纤细的丫鬟,忽然变得伟岸颀长,身上的衣裳裂开,露出肩部美妙的线条,胸前还挤出两个馒头。 虞清欢睁大眼睛看着馒头咕噜咕噜地滚到脚边,几乎笑出内伤。 但面对暴怒的长孙焘,她极力克制住笑意,一个箭步抢身扑到长孙焘脚边,抱着他的脚哭道:;王爷,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妾身好想你啊! ;死丫头是么?惰货是么?蠢钝如猪是么?长孙焘抬脚甩开她的手,伸手撕开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的脸。 ;那还不是王爷易容术太过高超,妾身眼拙,没看出来。虞清欢将长孙焘的腿抱得更紧了。 长孙焘笑:;那么,本王还不能怪王妃想要当着本王的面红杏出墙了? ;什么红杏出墙?虞清欢激动地;哭着,;王爷难道没看到妾身一直在委婉地拒绝么? ;哼!长孙焘冷哼一声,但却没有推开虞清欢。 卫庄主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忽然看向卫殊,厉声道:;殊儿,你长出息了,竟然看上有夫之妇! 不等卫殊解释,卫庄主隼利的目光落在长孙焘身上:;敢问阁下是? 长孙焘负手,淡淡地看向他:;本王正是这惹祸精的丈夫,淇王长孙焘,卫统领,别来无恙。 ;是你?!卫庄主忽然激动起来,他挣扎下床,一圈揍在长孙焘脸上,愤怒咆哮,;侯爷夫妇为为何而死?你理应知道!可你竟弄丢瑜小姐,你对得起他们么?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侯爷和郡主么?! 长孙焘没有说话,似被触及了内心深处的痛楚。 卫殊连忙来扶卫庄主,看向长孙焘的眸,掠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就转瞬即逝,无人可以看清。 虞清欢放开长孙焘的腿,默默地退到一边,在这件事中,她只是个局外人,她无法插足其中。 但卫庄主提到的瑜小姐,想必就是她和小茜在画舫上看的那出戏中出现的婴孩,那么,也是卫殊在灵山提到过的,长孙焘一直在寻找的女人? 卫庄主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和卫殊看上有夫之妇这点比起来,显然长孙焘的出现,更让他动怒。 ;淇王,请你带着王妃滚出永夜山庄,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虞家的人。卫庄主捂着胸口说道。 ;爹,卫殊对丫鬟就是长孙焘一事并未惊讶,似乎他早已知晓这件事,他边替卫庄主顺气,边道,;为了我们所庇护的人,我们需要他的帮忙。 虞清欢明白了,卫殊掳走她是不是为了引来长孙焘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方才卫殊是故意让卫庄主说出那些话,目的就是让长孙焘自报家门。 但卫殊如何能笃定,长孙焘一定会亮出身份?因为男人的尊严么? 卫庄主果然冷静了不少,但仍气冲冲地,不愿看虞清欢和长孙焘一眼。 ;淇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卫殊坐到榻上,道,;侯爷夫妇二人递上降书之前,曾命死士向父亲传达一条命令,让父亲带着侯府隐藏在暗处的人力和财力迅速撤离,并让父亲尽可能地保住侯府旧部,不要为他们报仇,这些年来,父亲一直兢兢业业地执行着侯爷的遗命,暗中庇护侯府旧部,以及他们的族人和后代,十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但现在有一伙人,打着毅勇侯旧部的名号四处行事,再这样下去,父亲十数年来的心血很可能付诸东流,所以淇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帮忙查出那伙人的真实身份,这是你欠侯爷和郡主的! 长孙焘道:;不用你说,本王也有此打算。 ;那么,再好不过。卫殊道,;侯爷一生南征北伐,为你们长孙家抛头颅洒热血,国难面前,亦能从容赴死,尽管十数年前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忠勇被天下人误解,但他们精忠报国的精神将会永远存在我等心中,我等绝不会违背侯爷和郡主的遗愿,做出任何对国家不利的事情,希望淇王不要转个身便将这永夜山庄给剿了。 长孙焘抖了抖身上破碎的布条:;永夜山庄藏于江湖十数年,本王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卫盟主如此相信本王,不惜冒着暴露永夜山庄的危险也要将本王引过来,本王当然不会让卫盟主失望。 ;淇王妃,你救了老夫一条命,老夫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卫庄主扔给虞清欢一枚令牌,;这是老夫的令牌,凭此信物,老夫将会无条件答应为你做一件事。 顿了顿,卫庄主继续道:;你们都走!老夫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王妃,还想赖在这里不成?长孙焘拂了拂袖子,负手走了出去。 虞清欢将卫庄主的令牌收进怀里,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孙焘身后,卫庄主明显敌视虞家的人,她可不要在这里被宰了,还是抱紧大靠山的腿比较靠谱。 关键时刻,态度一定要端正。 卫殊望着虞清欢一蹦一跳地离去,垂下的眸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卫庄主叹了口气:;殊儿,别忘了你若背负的使命,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这个主为父必定为你做,但她不仅是虞家的女儿,还是长孙焘的王妃,你和她永远都不可能。 卫殊唇角扬起:;父亲多虑了,儿子对她并无私心。 卫庄主喃喃道:;长得那么像郡主,怎么就是虞家的人呢? 卫殊端了杯水,递到卫庄主手中:;父亲,喝水。 ;把山庄的阵法全部替换了,免得又有不相干的人闯进来。卫庄主见卫殊不肯多说,叮嘱了他几句,接过水喝了一口,便躺下歇着了。 走出卫庄主所居的院子,长孙焘一路顺着石阶而下,走得又快又稳。 虞清欢跟在他身后,裙摆有些长,拖曳在地,她不得不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他:;王爷,你能不能走慢些? 长孙焘恍若未闻,依旧稳步拾阶而下,林深岚绕,素色衣袍被风卷起,好似一团随时会乘风归去的云彩。 虞清欢知道,长孙焘心里憋着气,也没有再开口,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怀里的玉佩有些凉,有些重,虞清欢却心安不少,这一趟南行,她的收获不少,天上掉下白夫人这个干娘,还让她拿到卫庄主的令牌,这些,虽然在豪门后宅中没有用处,但必要的时候,将会是她强有力的后台。 如此,等回了京城之后,她也该好好发展黄大夫这条线,只要她站稳脚跟,娘亲的处境便能改善。 一想到大叠大叠的银票往自己账上存,虞清欢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起来。 ;啊!石阶上青苔遍布,虞清欢不小心踩滑,一个趔趄跌了下去。 就在虞清欢摔倒在地之际,长孙焘快速旋身,将她接到了怀抱里,然后再猛地推出去:;没长眼睛么?走个路都能跌倒,怎么笨成这个样子? 第140章你就没想过让我帮你么? 虞清欢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随即道:;我只是在想,卫殊大费周章将我劫走,目的就是为了和你说那番话,似乎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说你蠢你还自动把这句话忽略了。长孙曌转身,;显然卫殊也没想到本王会找来,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在以退为进,逼本王不要对永夜山庄出手么? ;你指的是,卫殊向你摊牌,提出十数年前的事,是在利用你的愧疚心,逼你不能对他们出手?虞清欢顺着他的话道。 长孙焘没有答话,兀自稳步走下山。 ;瑜儿是谁?虞清欢忽然问了一句。 无论虞清欢说什么都不搭理的长孙焘,听了这话后,登时停下了脚步。 ;一个重要的人。 虞清欢问:;你颈上的玉坠和她有关?她对你来说真的那样重要? ;是。她的敏锐,让长孙焘眉头轻轻蹙起,;瑜儿是本王的克星,也是本王的软肋。 原来如此,怪不得长孙焘如此看重那块玉佩,她只不过碰了一下,却引得他发那么大的一顿火。 他的确是沉稳得像山一样的男人,业精六艺,才备九能,就算不生在皇家,也必定是一颗璀璨的星星。 但其实,他不是无坚不摧,而是他心底的柔软,向来与自己无关。 但是,这不是早就一清二楚的事情了么? 他心底存了谁,与她何干?她只需按计划,慢慢策反他即可。 ;每个人都有最重要的人。虞清欢垂下的眼睑掀开,里面盛着从林间投下来的初阳,她跑上前勾住长孙焘的手臂,歪头甜甜一笑,;王爷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长孙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就没有对盟主夫人的身份动一下心? ;逍遥恣意的江湖生活固然令人向往,但不及在王爷身边让我心安。虞清欢甜甜笑道,但牙齿却咬得紧紧的,恨不得将这根坏事的舌头咬断。 以前她把喜欢说得那么自然,能把心悦像调笑般吐出口,心底没有任何异样和不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说的时候,心里却像被什么压住一样,涩涩的,有种莫名的慌张感。 ;把手伸出来。长孙焘唇角扬起了丝笑,;左手。 虞清欢把左手伸过去,长孙焘掀开她的袖子,露出一条狰狞的伤口,那里,还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长孙焘握住她的手腕,用一种透明的药膏涂抹在伤口处,然后,掏出锦帕为她将伤口包裹起来,扎成一个好看的结。 ;身上也没几两肉,还不懂得爱惜自己,你这个样子,本王怎么能放心? 虞清欢眨了眨眼:;王爷既然不放心,何不把我带在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长孙焘甩开她的手,又恢复那面无表情的神色。 虞清欢拽着他的衣袖,一遍快步跟着他,一边将他的袖子摇来摇去:;别人给的颜色,描眉毛都不够,但王爷给的颜色,开染坊绰绰有余,谁让你是天命所归的第一人呢?谁让你这般与众不同? ;放开本王。长孙焘想要将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却发现她拽得紧紧的,索性由她去,;本王跟你没那么亲。 ;怎么不亲?你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我们是夫妻,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虞清欢笑吟吟地道,明晃晃的小脸,在初阳下,愈发色绶倾城。 长孙焘加快脚步,拖着虞清欢向前行去,虞清欢看不见的脸上,他扬起一个令冰雪消融的微醺笑意。 ;啊!虞清欢忽然轻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额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怎么了?长孙焘停下脚步,回眸问她。 ;我肚子疼,要你背。虞清欢伸出双手,眼巴巴地看着长孙焘。 ;自己走,别耍赖!长孙焘睨了她一眼,转身就走。然而走了几步,发现后头没了声音,再次回眸的时候,却瞧见虞清欢抱着肚子缱绻在地上。 ;上来。长孙焘无奈,蹲在虞清欢面前,;本王带你去前面的小镇看大夫。 虞清欢有气无力地搭上他的肩,整个人缩在他背上,有气无力地道:;我就是大夫,还去看什么大夫。 长孙焘稳稳地背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虞清欢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小声道:;暂且不知道,我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长孙焘没再说话,稳稳地背着她,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去。 永夜山庄位于山顶,千级台阶延绵而下,绶带般缠绕在这座云雾缭绕的山上。 ;呐。虞清欢痛得迷迷糊糊的,;卫庄主中了毒箭木提炼出来的毒,你不问我怎么解的吗? 长孙焘道:;你不是已经准备说了么? 虞清欢呢喃道:;淇王,你就没打算过,让我替你解毒么?兴许我能解呢? ;来不及了。长孙焘淡淡地陈述。 ;什么?虞清欢痛得迷迷糊糊,没有听清他的话。 长孙焘轻叹:;本王已无大碍,你无须操心。 长孙焘说完,身后已没了动静,感受到手上的湿濡,他缩回一只手一看,瞳孔骤凝,点足掠起,施展轻功往山下奔去。 半个时辰后,马不停蹄的长孙焘找了家医馆,背着人就闯了进去:;大夫,快来看看,她受伤了。 坐堂大夫正在开药方,见一个男人惶急地背着个女子进来,连忙将人引进内堂。 ;伤哪儿了?大夫一边接过虞清欢,小心地将她放到榻上,一边问道。 长孙焘看了满手的血:;背?本……我清楚。 还是大夫比较镇定,连忙先替虞清欢把脉,待问过脉后,他不急不缓地回过头看向长孙焘,问道:;公子,这位姑娘是? 长孙焘道:;她是我娘子。 大夫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古怪,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长孙焘,并未急着说话。 长孙焘眉头蹙起:;大夫,她怎样了? 第141章王爷准备把脸丢到月亮上去 大夫狐疑地道:;你真是姑娘的相公? 长孙焘道:;自然是的。 大夫的脸色愈发古怪:;既是这位姑娘的丈夫,为何姑娘来潮都不知道?老夫瞧着这姑娘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且是初次来潮,她真的成亲了么? ;什……什么叫来潮?长孙焘望着满手的血,微微一怔。 大夫叹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喜欢年轻的小丫头不是什么新鲜事,怪不得你不知道,毕竟把人当玩物,自然不会关心其状况。 长孙焘眉头拧起:;她真是我娘子,大夫,请告诉我,她可要紧? ;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大夫捋了一下胡须,;等会儿老夫让小女过来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再煎一副药给她喝下即可。 长孙焘眉头拧得愈深:;果真没问题?不需要处理伤口? 大夫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望着长孙焘:;不需要,不过这位小夫人前段时日受了伤,亏了身子,一直没有将养过来,所以才会在来潮的时候产生剧痛,如果不把身子调理好,以后每个月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夫见长孙焘木然的样子,愈发觉得不满意:;小小年纪,竟然遭这种罪,造孽哟! 长孙焘没有说话,大夫又道:;先出去吧!等小女为她换好衣裳你再进来,药没煎好之前,你可以将手捂热了,放在小夫人的小腹之上,这样能缓解疼痛。 说完,大夫摇头叹气地走了出去,很快便有一个年轻的妇人走进来为虞清欢换衣。 长孙焘背过身去,半响过后忽然问道:;这位夫人,请问什么叫来潮? 那妇人臊红了一张脸,抱着虞清欢的衣裳掩面走了出去,并没有回答长孙焘的话。 不过妇人来的时候,端来了一盆热水,长孙焘将手洗净后,又把手泡热,放到虞清欢的小腹之上。 这一切,他做得小心翼翼,甚至忘了该与虞清欢保持距离。 ;唔……虞清欢徐徐睁开眼,便见长孙焘专注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她的心也跟着暖暖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你醒了?长孙焘仍旧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之上,紧绷的神色有所缓和,;还有哪里不适? 这便是丈夫,是她一生依靠之人么? 前世跟了秦臻三年,他从未这般关心过自己,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一直将自己推开,然而关键时刻,他却是那么的可靠。 ;我没事了,你放心。虞清欢轻轻一笑。 长孙焘收回手,又往盆里泡了会儿,接着擦干手上的水,又将滚热的手放在虞清欢的小腹上,半响,他才问道:;那个,大夫说你是因为初潮而腹痛,初潮是什么?严重么? ;哈?虞清欢一怔,下一刹那,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像煮熟的虾仁般,涨得通红。 面对长孙焘干净而略带疑惑的目光,虞清欢猛地将被子蒙住脑袋。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淇王,竟然不知道初潮是什么?! 原来她竟是初潮了么?前世和秦臻辛苦奔波,事实上,她到了十八岁都没有来初潮,所以今生并没有那个概念,谁知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那么,长孙焘有没有…… 虞清欢恨不得将脑袋塞进驴的嘴里夹一下,最好把她给夹晕过去,这也太羞耻太难为情太尴尬了! ;很严重么?长孙焘一本正经地问道,;若是严重,我们即刻回京城,召集司药房全体御医为你诊治,国库网罗天下奇珍,必定能找到解决此种问题的药。 虞清欢死死地捂住脸……长孙焘啊长孙焘,枉你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王妃来大姨妈,你也要召集所有御医会诊?这是准备把脸丢到月亮上去? ;王妃,你别担心。床边,长孙焘声音放柔,;必定有解决方法。 虞清欢几乎咬断了舌头,那种尴尬的感觉,就像大棍一样不停地捶着她的脑袋,最后,她硬着头皮道:;女子及笄,代表的是年龄上的成熟,而女子初……初潮,则代表的是身体上的成熟,女子来潮之后,才可怀孕生子。 长孙焘面上没多大的反应,但放在虞清欢小腹上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虞清欢一把将他的手推出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本王去看药煎好了没。被子外面,长孙焘说了这么一句,虞清欢听到关门声,这才把脸露出来透透气,这么一小会儿,她额上已是大汗淋漓,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小腹上仍有余温,虞清欢将手覆上去,轻轻笑了起来。 长孙焘一去许久,好半天才端着一小碗药进来,放到虞清欢榻边的高凳上,然后坐到榻上道:;起来喝药吧。 虞清欢看着他淡然的神色,瞧不出任何一丝端倪,仿佛方才的尴尬从未出现过,于是端起药碗一饮而下,因为喝得太急,药汁从嘴角溢出少许,沾湿整个下巴。 ;笨手笨脚。长孙焘捏起袖子,替她揩去下巴的药汁。 他猛地凑近,近在咫尺,就连他呼出来的淡淡鼻息,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虞清欢一怔,呆呆地任他将自己下巴的擦拭干净,一抬眸,便与他四目相对,窗棂照进来的阳光,浅浅地映着他褐色的眸子,虞清欢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眸子也是这般澄澈剔透,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般,让人看不分明。 原来他的眸子,也有这般蔼蔼柔柔的时候。 ;淇王,你的眼睛真好看。虞清欢望着他,一字字道。 长孙焘缩回手,坐直身子一运力,把脏了的袖子扯下来扔在地上,淡淡地道:;本王不止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哪里都好看。 顿了顿,长孙焘回过头,认真地凝着她:;但是王妃,本王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王妃如此年轻,记性想必不会差。 第142章我就看中你这张脸 上一刻,虞清欢觉得自己还在云端,仿佛乘云般轻飘飘的,这一刻,便被长孙焘几句话砸回现实……这个男人,有天下最致命的一张脸,也有天下最坚硬的一颗心,是冰还能融化,但石头却永远也捂不热。 小腹一阵阵的疼痛,让她骤然清醒不少,她扬眸一笑:;淇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你的王妃,沉迷于你的色相并不可耻,这是我的自由,与其它无关,也与你无关。 ;你只是看上本王这副色相?长孙焘蹙眉。 ;不然呢?虞清欢睁着大眼睛望向他,;难道还能看上你这个人? 长孙焘默然,最后起身,端着碗一脸阴郁地走了出去。 对于长孙焘的别扭,虞清欢觉得莫名其妙,她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既然长孙焘已经把话挑明,那她便不会那么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去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 或许受过伤的人都是这样,尽管表面大大咧咧阳光灿烂,但实则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易碎的角落,比起奋不顾身,她们更善于保护自己,一旦发现有会受伤的迹象,就会立即抽离,缩回自己的小天地,再用一层硬硬的壳包裹住,这样,便不会再次受伤。 虞清欢仅用了片刻,便将情绪调整过来。 大夫的药十分有用,虞清欢喝下不久,小腹那种阵阵猛烈的疼痛便渐渐歇止了,她慢慢起身,检查有没有污了药铺的床,幸好,并没有弄脏。 ;知啦一声,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妇人走了进来,递给虞清欢一包东西,满脸同情地道:;可怜的小姑娘,竟嫁了个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你受苦了。这是来月事时用的东西,任是再强大的女人,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想做人的时候,身体是自己的,你要好好保重。 ;我……虞清欢刚想解释,便被那妇人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搞得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低下头道,;谢谢! 妇人拍了拍虞清欢的手,目光仍旧流露出同情:;男人若是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指望他们体贴自己,不如指望猪,我瞧着你那夫君长得人模人样的,但实际却中看不中用,不管怎么样,下次注意些,在来潮前几日多喝些暖身的汤药,别受凉了。 ;谢谢。虞清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柔顺地道了声谢。 妇人道:;你夫君在外面等着,快去吧!东西拿好了,若是不够,自己照样子也能做。 ;是,多谢这位姐姐。 虞清欢起身,在妇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去,长孙焘站在外头,见她出来,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往药铺外走去,道:;今日赶回凉城已是来不及,我们先在客栈歇上一晚,明日再回去。 ;京城的事不着急么?虞清欢虚搂着他的脖颈,;为何还要先回凉城? 长孙焘道:;顾含璋的遗孀和弟弟已在凉城等候,届时他们会随我们上京。 ;顾家灭门一事查出来了么?虞清欢问。 长孙焘道:;查出来了,顾大人因为发现潜伏在平城那伙人的踪迹,因此被人灭口。 虞清欢道:;如此说来,顾大人的遗物并非虞美人? 长孙焘道:;的确是虞美人不假,卫殊并未偷梁换柱。 虞清欢疑惑道:;这就奇怪了,顾大人为何会留下这个东西呢? 长孙焘道:;他留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事,我们想让他成为什么东西。 虞清欢道:;朝堂之事我不懂,一切都就交给淇王你了。 二人轻声细语地交谈,亲密得好像没有隔阂,明明和之前一样,但却又不一样了。 长孙焘一路抱着虞清欢到客栈,小二立即迎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好嘞客官,一间上房对么? ;两间。虞清欢道。 小二连忙吆喝:;两间上房。 ;一间。长孙焘强调。 小二被他气势所震慑,连忙赔着笑脸改口道:;一间上房。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长孙焘将虞清欢抱进房间,轻轻放到床上,坐到她身边挑唇道:;这么讨厌和本王共处一室? 虞清欢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我饿了。 ;等等。长孙焘起身走了出去,吩咐小二准备吃食。 虞清欢连忙将妇人给她准备的那包东西拿出来,放在手里看了许久,勉强懂得怎么用它后,小跑着去了屏风后头将棉带换上,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待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时,长孙焘正坐在椅上看着她:;方才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方才你鬼鬼祟祟地看着我做什么?虞清欢反问。 长孙焘没有说话,室内有一瞬间的沉寂。 很快,小二将饭食送了进来,虞清欢欢天喜地地奔到桌前,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前那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 虞清欢也不等长孙焘,扒拉了两碗饭,又喝过一碗汤后,拎起酒壶走了出去。 薄暮渐浓,锦绣漫天。 虞清欢掠到屋顶之上,坐着望向天边,晚风轻轻拂过耳际,带来远处的河畔清香。她越来越喜欢这种消食的方式,也喜欢这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的时刻。 渐渐地,她将自己喝得微醺,转身,长孙焘便坐在了她的身边,一把抢过酒壶喝了几口。 虞清欢就势靠在他的臂膀上,侧眸问道:;呐,我问你,当你知道虞家送到你身边的人是我时,你是不是很失望?毕竟依你的权势和条件,就算我那倾国倾城的大姐,都算是辱没了你。 长孙焘又饮下一口酒,道:;未曾失望。 虞清欢自嘲地笑了笑:;那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推开?其实,我也不曾想过把你当作一生可依靠的丈夫,但你忽冷忽热的态度,还是让我有些郁闷,有时候我会怀疑,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才让你避我如虎。 长孙焘垂眸,半响才道:;你是本王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何必在意本王的目光,尽力去活成你喜欢的样子便好。 ;淇王,你是让我在这方慕少艾的年纪,活成内心波澜不惊看破红尘的老尼姑么?虞清欢摇头轻笑,;我又不想出家。 长孙焘道:;本王给你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里,你尽可留意适合你的男子,若是三年后你想离去,本王会放你离开。 ;三年?虞清欢敏锐地眯起眼睛,;为什么又是三年?上次我说修剪码头的时候,你也提到三年这个期限,此时你又重提,这不是巧合,淇王,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143章这突如其来的吻 长孙焘喝了口酒,道:;因为本王也给了自己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内,就算翻遍大秦每一个角落,本王也要寻找瑜儿,但若是三年后仍找不到,本王也该死心了。 虞清欢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但显然,他并不想说。 虞清欢也不是那种揪着别人的隐私寻根问到底的人,将目光移开,放到旁边树上,忽然眼前一亮:;这个季节竟然还有紫藤萝,怪不得我一直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原来是它的香味。 虞清欢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慢点。 ;小心点。 长孙焘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嘱。 虞清欢趴在瓦片上,伸手去够那株和屋顶等高的紫藤萝,掰下几支花枝,捧到面前闻了闻,然后笑嘻嘻地回到了长孙焘身边,将花拿在手里把玩:;你知道吗?在景州的时候,我们住的院子里也种着紫藤萝,每到花开的季节,娘亲就会用它做成饼,那饼可好吃了,咬下去满口都是紫藤萝的清香味,百吃不腻。 ;你若喜欢,本王命人在你院子里中种上几株,等花开了,可以把你娘亲接到王府,让你娘亲做给你吃。长孙焘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般轻描淡写。 虞清欢摇头:;我不是想吃那饼,我只是怀念当时的生活,在景州的日子,我有外祖父护着,有娘亲疼爱着,虽然生活不富足,但很温馨也很快乐,可是来到虞家后,我和娘亲不得不谨小慎微地活着,那般小心翼翼,就生怕一个不慎惹大夫人不高兴。 长孙焘睫毛动了动:;你现在已是王妃,一切都过去了。 虞清欢道:;我并未难过。 实际上,她的确不难过,但不代表不恨,不代表把虞家付诸她们母女身上的痛苦都遗忘了,隐忍这么久,不过是积蓄力量,一旦找到机会,那些伤害过她和娘亲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思及此处,虞清欢勾起唇畔,想要将手中的紫藤萝编成花环,然而她有些心不在焉,编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型。 长孙焘放下酒壶,一把将花抢到了手中,那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的小花朵在他指尖翻飞,很快的,花环便做好了。 ;把头伸过来。 虞清欢抬眸,漫天漫地的锦绣霞光,都成了他身后的布景,霎时间,世界如水般圈圈荡荡,仿佛静止了似的,唯有拿着花环的他,清晰入眼。 ;挺适合你的。 怔神间,花环已到了她的头上,丝丝缕缕的清香萦绕在鼻端,心里仿佛裹了蜜一样,也泛起了甜味。 ;谢谢。虞清欢粲然一笑,眼眉儿弯成月牙,两个小小梨涡漾起,那笑容明丽得,仿佛阳光底下摇曳的凤凰花。 鬼使神差的,长孙焘伸手捧住了她的脸,缓缓将唇凑了过去。 望着越来越放大的脸,虞清欢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她就像被点了穴道般,不能动弹半分,任由长孙焘越挨越近,那薄有颜色的唇近在眼前。 ;别动,上头有个虫子。长孙焘贴过来,低声说道。 虞清欢恨不得当场去世,她想什么屁呢?竟然以为长孙焘要亲她,关键是她还犯贱地想要去迎合他。 虞清欢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她连忙起身,想要躲开长孙焘,谁知却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后倒去。 长孙焘眼疾手快将她抓住,用力一拉,反倒将虞清欢扯向他。 虞清欢本就失去重心,整个人如飘絮一样,不受控制地向长孙焘扑去,先是按住了他肩,接着,唇印上了他的唇。 这一切发生在瞬刻之间,长孙焘甚至来不及躲开,二人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对方。 最后一抹霞光隐没在西边的天际,虞清欢猛地将长孙焘推开,施展轻功掠了下去,靠在墙上急促地呼吸着,好半天都平复不了心情。 ;别动,抱紧本王。谁知下一刹那,长孙焘跟着掠了下来,猛的将她揉进了怀中,小声地道。 怎么?单纯的吻已经不够了么?还想更进一步? 虞清欢刚想推开长孙焘,几只弩箭贴着他们飞过,钉在一旁的墙上,将那墙,钉穿了几个小洞。 ;怎么回事?虞清欢低声问道,伸手就要去拔匕首,但手却被长孙焘按住。 ;来人功夫不低,抱紧本王。 虞清欢伸手环住他的腰,手刚搂紧,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只感觉风在耳际掠过,人便来到了客栈外围的小巷内。 ;什么人?报上名来!长孙焘一手搂着虞清欢,望着将他们围住的黑衣人,沉声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举起弩箭,;倏倏倏几声,数十只利箭齐发。 长孙焘挑起一个嗜血的笑意,一手搂紧虞清欢,几个闪回之间,人便到了巷子口,身后不远处,躺着十数具尸体,黑压压的,潮水般挤满了小巷。 这便是长孙焘的身手,虞清欢目瞪口呆,方才她只觉得眼前一片幻影,等回过神的时候,黑衣人便倒了一地。 她两次被长孙焘扼住咽喉,若是长孙焘真想杀她,她还剩渣渣么? ;要来了,别放松警惕。长孙焘话音刚落,搂着虞清欢向后仰去,贴着地旋了个身,人便换了角落站定,而几只利箭,便从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射过,钉在一旁的墙上。 ;来了。长孙焘唇角又是一扬,搂着虞清欢的腰,脚尖一点,竟贴着地面飞掠而出,这一动,如玉山之雪摧,挟着万钧之势。 ;在这站好别动。长孙焘将虞清欢放在一株大树旁,抽出腰间的软剑,大步跨了出去,利箭疾射而来,他随手挽个剑花便全然挡下,每一次抬手,都有几声闷哼响起,他就那样,神情淡定,步履稳健地前行,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刺客的性命。 一直内敛的气度顿时卸去,身上荡起的血腥气瞬间四溢,铺天盖地压顶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箭雨之下,他没有畏惧,反而显露出兴奋之色,就像杀神般,降临在这个战场之上。 虞清欢握紧匕首,站在树后看着他剑走游龙,气贯长虹,把每一招每一式都舞得那样优雅,仿佛草滩上闲庭信步的鹤。 等他走到巷子的那一头,便再也没有弩箭射来,巷子的两边,死一般寂静。 虞清欢终于明白,为何暮梧居守卫那般稀疏,因为长孙焘这非人的身手,不是一流高手都难以接近。 ;什么味道?虞清欢眉头一皱,紧接着,整个人利箭般射出,匕首在空中用力一砍,将射向长孙焘背心的弩箭拦腰斩断,但因弩箭来势太猛,剩下半截,还是朝着目标射去。 第144章我的人,不能沾了狐狸的骚味 ;淇王!虞清欢惊呼声响起的同时,长孙焘反手将剑挡在身后,;叮的一声,那箭头便调转方向,擦着虞清欢的头皮,飞向射出来的方向,闷哼声响起,有黑衣人从屋子上滚了下来。 虞清欢松了口气,长孙焘将剑收回腰间,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看得虞清欢晃了晃神……从他的姿势不难看出,多年之前,这个男人必定是个腰悬佩剑、身若修竹的美少年。 虞清欢用匕首挑开刺客的面巾,登时吓得后退一步,原来,这些人早已被割去鼻端毁了面容,脸上伤痕交错,没有鼻梁的鼻子,仅剩两个黑漆漆的小孔,再也看不清长相。 ;方才射向你的那只箭上用了箭毒木提炼出的毒,和卫庄主排出的毒血味道一模一样,但不知伤了卫庄主的和刺杀你的是否是同一伙人。 长孙焘道:;切确来说,应当是冲着你来的。 虞清欢收回匕首:;什么意思? 长孙焘道:;贼人瞒天过海,辛辛苦苦从含有剧毒的箭毒木上提炼出毒药,却被你轻而易举就解了,你要是贼人,会有什么反应? 虞清欢连忙跳到长孙焘身边,搂着他的手臂:;王爷,你要救妾身啊! ;救你?长孙焘轻笑,;就从方才你的身手来看,需要人救的是本王才对吧? 虞清欢诚恳地笑道:;淇王,我也只是轻功好而已。 长孙焘道:;轻功好就够了,关键时刻逃跑就行。 虞清欢撇撇嘴:;我是个有气节有人格的人,怎会做那种事? ;咻!破空的呼啸声响起的同时,长孙焘的右手在虞清欢的耳侧曲握成拳,手里,抓着一支尺长的弩箭。 ;本王就说是来杀你的,你还不信。说完,长孙焘反手一掷,又是一声闷哼响起,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可是,你为什么只接一支呢?虞清欢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捂着的肩膀上,正插着一支箭羽。 长孙焘立即接住要倒下的她,岂料下一刻,虞清欢已将箭拔出来扔在地上,不停地揉着肩膀:;还好小茜给我做了这么一个皮护肩,否则我这手臂,可算是废了。 ;你……长孙焘神色一动,;对不住。 ;骗你的。虞清欢扑哧笑了出来,;这是方才被射中的。 长孙焘将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巷子出口走去。 ;哎!你气什么?虞清欢一边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喊道。 ;不自量力!长孙焘回头瞪了她一眼,;让你躲着就乖乖躲在本王身后,非要逞能,若是那支箭扎在你胸口怎么办? 虞清欢停下脚步,冲着他背影道:;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甚至死去? 长孙焘止住脚步,沉默良久,这才道:;需要拼命的是男人,你只需要乖乖被保护就好,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本王怎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搏杀? ;那好吧,下次若有这种情况,我站在一旁看着就好!虞清欢撇撇嘴道。 长孙焘倏然回眸,眉宇间盛着怒意:;还犟嘴?做错了还说不得?这个家到底是你说的算还是本王说的算? 虞清欢不满地道:;就算是阿猫阿狗,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我不想做被你保护的废物,我也想帮到你! 长孙焘猛然转身,气冲冲走到虞清欢面前,愠怒道:;你将本王和阿猫阿狗相提并论?! ;我只是做个比喻!虞清欢丝毫不让,凶巴巴地盯着他,;你非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么? 长孙焘深深吸了口气:;本王不与你计较,显得本王没气度。 虞清欢嘟囔:;你若有气度就不会生气了。 长孙焘危险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虞清欢咬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仰头道:;说你英俊潇洒器宇不凡! 长孙焘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虞清欢也不生气了,上前一步,迎上长孙焘的眸:;淇王,承认吧,你喜欢我。 说完,虞清欢转身背着手走开了。 ;想得美!长孙焘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但到底还是跟在了她的身后,余光时不时扫向旁边,护住她的意味十分明显。 巷子里杀机四伏,血雨腥风,走出巷子却是华灯辉耀,车马如龙,热闹非凡。 虞清欢一下子便被街道的繁华与热闹吸引住了,方才的不悦之气一扫而空,她跑到摊位前,东挑挑西看看,看中什么东西便拿到手里,指了指跟在身后的长孙焘道:;我夫君付钱。 无论黑衣人有没有被完全击毙,但长孙焘就在身边,她也无需担心再次被偷袭,很快地,她的手中拎了许多东西,全是一些不值钱但却很精致的小玩意。 长孙焘跟在身后,不停地掏银子递给小摊贩,脸色始终绷得紧紧的,免不了被小贩在心里嫌弃舍不得给女人花银子。 到了桥边,虞清欢手里完全满了,再也拿不了多余的东西。她走到一个乞讨的小姑娘身边,将东西一股脑地递给了小姑娘,道:;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小女子同样也不应该受,今夜你若能想办法将这些东西卖出去,好歹还能得到些银钱,你可以用这些银钱去花店买些漂亮的花,但凡遇到男女出游,便说些好听的,然后将花卖给那些男人,如此养活自己没有问题,比起朝吃千家饭,夜宿古庙亭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要好得多。 虞清欢说完,拍拍手便要离开,却听得一声轻蔑的笑意:;蠢货,你把这些东西给她,不出一刻钟,她必定被附近的其它乞丐抢光,表面上的确帮了她没错,但实则却是害了她,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也就你这种没脑子的人才会做。 虞清欢回眸,但见一个趾高气扬丫鬟搀扶着一个戴帷帽的女子,那女子风姿绰约,气度从容。 ;那么,你这见人有难却不肯出手相帮的人又高贵到哪里去?虞清欢反唇相讥,;在嘲笑别人的好心的同时,你怎么不想个办法替人解决问题?什么都不做,只懂得在旁边说风凉话,你悬崖上的酸枣么? ;你什么意思?丫鬟顿时勃然大怒。 虞清欢挑起唇畔:;说你牙尖嘴利尖酸刻薄不懂规矩没有教养,我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偏生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有本事就搭把手帮上一把,没本事就别多话! 丫鬟气得满脸通红,正想冲上来与虞清欢理论,却被戴帷帽的女子拦住。 虞清欢转身就走,那女子走向长孙焘的方向,忽然像似绊到什么东西似的,整个人朝长孙焘扑去。 下一刹那,人已被虞清欢抱个满怀。 虞清欢将女子扶稳站好,挑唇道:;这位姑娘,投怀送抱也要找个没成亲的公子,别那么没眼色往别人夫君的身上乱扑,这男人从头到脚都属于我,我这个人有洁癖,我的东西绝对不能沾上狐狸的骚味。 第145章美人计?人不行! 说完,虞清欢抱着长孙焘的手臂,拉着他快步离开,留下那戴帷帽的女子,捏紧双拳站在原地。 ;小姐,奴婢去杀了这个不长眼的贱婢!身旁的丫鬟恶狠狠地道,;竟敢给小姐这般难堪,活得不耐烦了?! 戴帷帽的女子将丫鬟按住,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照原计划进行,跟上他们,尽量把他们引过去! ;快把你这处处留情桃花脸遮住!虞清欢将长孙焘怀里的香囊手绢鲜花等扔在地上,从小摊贩那里买了个鬼面挂到他脸上,气鼓鼓地道,;你这一路上,收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东西倒是收得挺勤的! 长孙焘的气,不知何时已经消了,他拍了拍袖子道:;本王这是在效仿你,准备把这些东西交给乞丐发家致富。 虞清欢道:;你以为每个乞丐都能通过这点施舍发家致富?天下坏人挺多,但好心人不少,这些乞丐总会遇到愿意施舍他们的大善人,但他们却永远都是乞丐,究其原因无非是他们要么缺根灵活的筋,想不出谋生的手段,要么就是懒惰成性,只想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长孙焘道:;那你怎就把东西全都给了那个小姑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方才那个小丫头说得也不无道理。 虞清欢道:;方才那乞丐年纪虽小,却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虽然沦为乞丐朝不保夕,但她的眼睛仍旧很明亮,笑容富有灵气,这说明她并未对生活失去希望,这样的人,只要有人帮扶一把,她们会努力去克服命运,而且她长得白白净净却没有被拐卖,身上也没有什么被欺负的痕迹,从另一个方面可以说明,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要么就是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要么就是能够得到别人的保护,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值得我把那些东西给她。 长孙焘道:;可惜那个丫头不懂,还对你一顿冷嘲热讽。 ;她爱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不会和不相干的人计较,虞清欢道,;反倒是她那藏头露尾的主子,我一看着就来气,若是真的洁身自好,就别穿着一身白招摇过市,分明就是想博人眼球,还装作一副纯洁白莲花的模样,看着就令人讨厌! 长孙焘道:;你这不是看不上她的穿着,而是记恨她往本王身上扑吧? ;你这什么意思?虞清欢狠狠地攫住他,;要不把她找来让你抱个够? 长孙焘道:;不必,本王消受不起。 虞清欢睨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前方,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似乎在围着一个地方看热闹。 虞清欢猫着身子,很快便钻到人群的前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下去。 那是一座精致的画舫,画舫上布置了一块极大的台子,有一女子,正在台子上翩然起舞。 她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但那妖娆妩媚的身段,勾魂夺魄的舞姿,看起来是那样的迷人,说她是灵肌玉骨的仙子,描述似乎不太对,她更像一只夺人心神的妖精。 虞清欢退出人群,回到长孙焘的身边,道:;别说我不够义气,我跟你说,前方有美女,我们去看看? ;不去,不许胡闹。长孙焘断然拒绝。 虞清欢拉着他的袖子道:;就玩一小会,就一小会儿。 长孙焘道:;非去不可的理由? 虞清欢砸了砸嘴巴,笑吟吟地道:;那画舫的食物,似乎很精致,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你是猪么?长孙焘道,;闻到吃的就走不动? 虞清欢睁着大眼睛看向他:;我是属猪的,你忘了吗? 虞清欢说完,拨开人群走下了桥,一个跳跃稳稳地停在画舫之上,画舫上的小二急忙来拦,却被长孙焘一张银票砸得退了下去。 虞清欢找了个位置坐下,向长孙焘招了招手。方才满肚子的气,见长孙焘气消了,她也懒得跟一个只有三岁的人计较,连忙招呼他到视野最好的地方坐下。 台上的美人儿藕臂轻舒,每一个动作都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一曲作罢,满堂喝彩。 ;怎样?我够意思吧?刚刚给你挡了一朵来历不明的烂桃花,现在带你来看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虞清欢扯下长孙焘的面具,边嗑着瓜子边道。 ;玩够了么?玩够回去了。长孙焘举着个杯子,含笑道,他的动作闲适而优雅,引得众人频频注目。 虞清欢往嘴里塞了块西瓜,道:;不行,我还没看到那女子的长相,难道你不觉得她有些可疑么? 长孙焘道:;哪里可疑了? 虞清欢道:;她正向你走来呢! 长孙焘顺着虞清欢的目光看去,但见那献舞的女子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束芍药,待走到到二人近前时,把芍药往长孙焘怀里一抛。 在场的人发出一阵抽气声,接着便是一片哗然。 虞清欢稳稳地接住美人抛来的芍药,冲着美人甜甜一笑:;多谢姐姐赐花。 谁知道那美人忽然掩面低低哭了起来。 看客中有一个锦衣公子走出来,用折扇指着虞清欢道:;你这女子怎么回事?阿矜姑娘这花是给你身边的那位公子的,你怎把它接下了? 虞清欢将花甩了甩,扬唇道:;她也没说这花是给我夫君的呀! 那公子登时就怒了:;今夜是阿矜姑娘选入幕之宾的日子,难道要让阿矜姑娘陪你不成? 虞清欢盈盈笑道:;那感情好!只要是长得美的,我来者不拒。 ;你,莫要欺人太甚!阿矜姑娘一双眼睛霎时通红,望着虞清欢极尽委屈,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任是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顿生怜惜。 见识过虞清婉的手段后,虞清欢对这种套路实在太了解了,有的人自负美貌,不管人后怎么恶毒,人前都会扮演一副纯洁小白兔的模样,煽动一些没带脑子的人为她出头。 很显然,阿矜姑娘正在做这样的事情,而率先开口的那个公子,正是没带脑子的那一类。 ;阿矜姑娘想什么色色的事情呢?虞清欢两手一摊,复又笑道,;既然我接了姑娘的花,自然要负责到底,不会让姑娘独自度过这漫漫长夜,我们可以绣绣花,也可以聊聊妆饰和衣裳,若是姑娘有兴致,琴棋书画我也略通一二。 阿矜姑娘垂下头嘤嘤哭了起来:;奴家虽然出身卑微,但也不能让姑娘你如此侮辱作践,奴家不想活了! 虞清欢道:;那阿矜姑娘想要如何? 阿矜姑娘擦着眼角,半响才羞羞答答地道:;那束花,本来是要给你身边那位公子的…… 众看客连忙起哄:;既然如此,今夜该让阿矜姑娘作陪的,便是姑娘你身旁的公子,阿矜姑娘大度,不计较姑娘你胡闹之举,姑娘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第146章他把她护得很好 虞清欢将花扔在地上,抬脚踩得稀巴烂:;我不答应! ;姑娘你不讲道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姑娘,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么?哪个男人不是左拥右抱的,怎么你还管起自己相公的事来了?你父母没教你什么是女德么? ;就是就是,本来就是你胡闹在先,现在又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真不是人干的事! 阿矜姑娘向众人福身作礼:;多谢诸位仗义执言,奴家自知身份卑微,被轻贱也是正常。 阿矜姑娘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几乎同仇敌忾,对着虞清欢怒目而视。 ;哼!虞清欢冷笑一声,;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既然不能陪女人,怎么不在门口竖起一块;女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为何又不在这堂内竖起;女人不得接花的牌子?事先没有说明,就不怪别人会误会,既是敞开门做生意,就应该按照生意场的规矩来,怎么还有挑客人的道理? 众人语结,好像有点道理哦…… 阿矜姑娘见状,又嘤嘤地哭了起来:;这位姑娘说得对,是奴家命贱,奴家谢过诸位的好意,还请诸位不要再为奴家这样的人抱不平了,毕竟姑娘伶牙俐齿,能将白的说成黑的,纵使奴家无辜,也…… 话还没说完,阿矜姑娘猛地跑向甲板跑去,纵身一跃,好在有人眼疾手快将其拦腰抱住。 经过这么一闹,众人纷纷对虞清欢指指点点,有人甚至指责长孙焘起来:;喂!你这男人怎么回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娘们逼死别人么?真没骨头! 长孙焘将茶盏放下,缓缓站起身,在阿矜姑娘含情脉脉的期许目光中,忽然捂住脸,难为情地道:;我……惧内。 说着,他拉住虞清欢的袖子,垂着头道:;娘子,为夫看都没看她一眼,为夫表现得可还好? 虞清欢差点笑喷了,绷住笑意道:;尚可。 长孙焘一鞠躬:;多谢娘子赞赏,为夫喜不自胜。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包括半躺在地捏着帕子的阿矜姑娘,也是一脸震惊之色。 最后,众人对长孙焘嗤之以鼻,骨头软成这样,必定是不敢背着母老虎和阿矜姑娘发生点什么,众人也失了为阿矜姑娘出头的兴致。 ;这位姑娘,你能护住一时,但护得住一世么?这个世道自有一套规则,任何违背常理的事情都不会存在太久,姑娘觉得能以一己之力与道德礼教抗衡么?阿矜姑娘藏在面纱下的脸孔,面色难看到极致,她咬牙切齿地道。 ;姑娘,要称我为夫人。虞清欢笑道,;说起道德礼教,如果姑娘理解;明媒正娶这几个字,就应该知道我能护住多久,尽管我可能不能独占他一辈子,但并不代表你现在可以肖想他,这个中道理,方才在街头,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姑娘非要不死心往上凑,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人得不到,还丢尽了颜面,还不是怪你自己没眼色,选了不该选的对象! ;姑娘当真半点活路不给奴家?阿矜恨恨地道。 虞清欢莞尔一笑:;我不给你就会真的去死? 阿矜拔下头发的簪子别在颈间,她的面纱随之落下,露出那美丽无双的脸,看得众人倒抽一口气。 ;公子,也是这样认为么?阿矜姑娘目似秋水,落在长孙焘的身上,;当真觉得奴家该去死么? 众人将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长孙焘身上,但见长孙焘站在虞清欢身边,表忠心般道:;就算我家夫人没有接姑娘的花,我也不会接的,还请姑娘自重。 ;既然如此,那奴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阿矜尖利喊叫,猛地插向颈间的簪子,却在接触肌肤的刹那,调转了方向,朝着虞清欢疾射而去。 ;哼!不自量力!长孙焘唇畔扬起,闪身挡在虞清欢面前,袖子一甩,那支簪子便扎进了阿矜姑娘的脖颈,炽艳鲜红的血溢出,红线般蜿蜒在阿矜姑娘纤细白皙的颈项之上。 ;杀人啦!杀人啦!众人登时惊慌四散,画舫之上登时混乱起来,不断有人被挤得掉进水中。 与此同时,画舫四处冒出了不少打手,纷纷抽出兵器,潮水般向二人逼近,出手凌厉,尽是杀招。 虞清欢坐回桌子前,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长孙焘出手御敌。 既然长孙焘说过遇到这种事要乖乖躲在身后,她也懒得冲上去拼命,只是在逮着机会的时候,趁机扔个果皮和杯盏。 长孙焘将她护得很好,十数个高手无法靠近虞清欢半寸,不过片刻时间,均已被长孙焘当场斩杀。 ;可惜了,又没留下活口,都问不出什么线索。虞清欢吐了一口瓜子皮,站到长孙焘身边递给他一张帕子。 长孙焘接到手中,将剑身上的血擦净,又别回腰际,斜眼睨了虞清欢一眼,道:;你这条小命挺值钱的,竟然值得对方大费周章地设局杀你。 ;报官么?虞清欢抱着手问道。 长孙焘道:;官自然是要报的,不过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虞清欢惋惜地道:;你说得极是,查到最后必然是;青楼女子索爱不成画舫内大打出手引发血案,不过话说回来,对方明显怕暴露身份,所以才演了这一出戏码。 ;零。长孙焘淡淡说了一句,便有一道黑影浮现在眼前,;扫尾之事便交给你了。 阿零点了点头。 长孙焘道:;今夜应该不会来第三次了,我们回去吧。 虞清欢伸了个懒腰:;也是,折腾了一晚也累了,回去睡觉。 路上,长孙焘问道:;你是如何发现异常的? 虞清欢道:;从阿矜身边那丫头开口嘲笑开始。我猜想她们是想以此种方式来接近我们,然后使美人计留在你身边,从而寻找机会对我下手,但我把她们的计划破坏了,于是便有了画舫上那一出,如果能因此顺利地走到我们身边最好,若是不能,便直接在画舫上下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是官府来查,也不过是一起争风吃醋引发的惨案罢了! 长孙焘道:;分析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本王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判断出她们有异常的? 第147章负荆请罪 虞清欢道:;既是想掩饰容貌低调出行,又何必穿那么引人注目的一身白衣,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长孙焘道:;本王还以为你有什么神通,原来不过是比常人多几分细致。 虞清欢道:;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长孙焘道:;脚步,动作,是否身怀高强武艺,是否与常人不同,一目了然。 虞清欢笑道:;你不也靠细节判断,还好意思说我。 长孙焘没有说话,负手与虞清欢并肩而行。 虞清欢又道:;你说客栈背后巷子里的尸体,会不会吓到附近的居民? 长孙焘道:;有人专司刺杀,必定有另外一队人马负责清理现场,我们前脚刚走,那些尸体便会被清理干净。 虞清欢点点头,算是回应。 回到客栈,面对一张狭小的床,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虞清欢脱了鞋子滚到床里头,拍了拍床板,道:;又不是没睡过,今晚你就凑合凑合吧,你放心,本姑娘必定不会眼泛绿光化身为狼对你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长孙焘将外披脱下,躺到了虞清欢的身边,枕着右手,如此,他的手肘在二人之间隔出些许距离,这样便能避免尴尬的触碰。 对于他的小举动,虞清欢只当没发现,小腹微微酸胀的不适之感,使得她身躯蜷起。 她索性抱着被角,转过身背对着长孙焘,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长孙焘雇了辆马车,二人日夜兼程,花了三日的时间,才赶到凉城。 瑶娘一见到虞清欢,抱着个婴孩迎了上来:;许久未见,王妃安好。 虞清欢道:;我一切安好。 说着,目光放到瑶娘抱着的孩子身上,露出了丝笑意:;长得很像顾大人,日后必定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瑶娘轻笑道:;这是个丫头。 虞清欢连忙改口:;那一定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子! 顾怀珺站在一旁,有些日子没见,他身上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青松般苍劲,倒是比之前可靠许多。 他上前见礼,态度不卑不亢,但却收敛了针芒:;拜见王爷,王妃。 虞清欢点了点头,搀着瑶娘走进王府。 长孙焘道:;王妃,你先歇歇,待会儿随本王去祭拜师父。 ;好。说完,虞清欢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但因为姿势生疏,反让孩子哭了起来。 顾怀珺见了,连忙将孩子抢了过去,说来也奇怪,那孩子一到顾怀珺的手中,登时就停止了哭泣。 瑶娘无奈地道:;这孩子比较黏她小叔,就连妾身都不太亲近。 虞清欢道:;孩子很有灵性,谁对她好她心里清楚。对了,取名了么? 瑶娘道:;取了,含璋生前为她取的名字,唤作顾念。 虞清欢道:;极好的名字,看得出来顾大人的用心。 瑶娘含泪,本就是婉约柔媚的温柔乡,因为这泪更让她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顾郎和家翁家婆的尸骨已经下葬,这全靠王爷费心。 虞清欢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改变,但要往前看,毕竟你不仅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还有了顾念这个见证你们感情的孩子。 瑶娘擦了擦泪:;我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就算他早已离我而去,但他的精神,永远存活在我的心中。 虞清欢笑道:;这就对了,你们今日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们便得启程前往京城了。 瑶娘含笑退下。 小茜伺候虞清欢简单换洗,稍微用过些许东西后,长孙焘便在院子里等着他。 毅勇侯夫妇的牌位就设在淇王府后院,只不过没写明主人的姓名。 虞清欢与长孙焘行过祭拜礼过后,便离开了祠堂,整个祭拜礼十分简单,但长孙焘却分外郑重认真,可见他对毅勇侯的尊敬。 二人准备各自回房时,小茜急冲冲来报:;王爷,王妃,白少爷和白夫人来了。 ;估计来请罪的,我们去看看吧!长孙焘道,;你不必顾及他们,要怎样处置,全凭你来决定。 虞清欢点点头,与长孙焘一同来到花厅,白夫人一瞧见她,连忙拉着她上下检查,问长问短,真生怕她少了根头发。 看着白夫人发自内心的担忧,虞清欢想到这份担忧的来源,心里有些复杂,但她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好生安慰了白夫人一顿后,这才看向白黎:;大哥,这是怎么了? 白黎赔着笑脸道:;晏晏,那晚之事已然查清,是五姨娘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被猪油蒙了心,指使两个小丫头想要通过害你以达到嫁祸二姨娘的目的,人大哥给你带来了,你随意处置,不用顾及大哥。 ;大哥,你别怪做妹妹的多事,虞清欢上前一步,道,;都说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失败的男人背后往往有一群小心眼的女人,后院起火在平时虽然无关痛痒,关键时刻可就是横在颈上的一把刀刃,事情已经发生,想要粉饰太平不可能了,必须做出处置是吧? 白黎拱手:;晏晏说的全然在理,大哥受教了,都听晏晏的。 两个毁容的小丫头跪在地上都去筛糠,五姨娘;砰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道:;王妃,妾身知错了,请王妃饶过妾身这一回,妾身再也不敢了! ;呵,小五嫂,你抬头看一下本王妃,虞清欢幽幽道,待五姨娘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时,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倏然笑道,;你看本王妃这张脸,是不是长得慈眉善目? 五姨娘惊疑不定地道:;是……是! 虞清欢挑起唇畔:;那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千万不要通过外表去判断一个人,本王妃长得慈眉善目不假,但本王妃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别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但若别人欺我一寸,我必定让她办丧! 五姨娘吓得肝胆俱裂,惊恐万状地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虞清欢轻声笑道:;哎,小五嫂不必害怕成这个样子,本王妃不会要你的命。 五姨娘惊喜交加:;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虞清欢话锋一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别说本王妃不近人情,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砍掉这双坏事的手,要么毁去这张碍事的容貌,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第148章她又不是菩萨 五姨娘跌坐在地上,话都不会说了,为人妾室,本就身如浮萍飘絮般,若是没有美貌加持,恩宠能有多长?王妃这是在断她的活路! 虞清欢冷冷地望着她,半点都不心软,她不是菩萨,做不到原谅坏人,看着两个丫头已经烂透了的脸,她不敢想象要是这毒真的招呼在自己身上,会有怎样的后果,虽然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但这并不能成为五姨娘得到饶恕的理由。 既然出手害人,就应该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觉悟,世道便是如此,没有谁有义务一定要原谅谁! 见五姨娘半天没有动静,虞清欢道:;小茜,去厨房拿把杀鸡的刀来,最好锋利一些,上头还带着血。 ;遵命!小茜连忙去办,五姨娘脸色却苍白得无以复加。 王妃没有开玩笑。 虞清欢站得笔直,她不担心因此得罪白夫人和白黎,若是白夫人母子真疼她,便不会计较她的;狠毒,若是白夫人母子不疼她,她又何必小心逢迎讨好,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态度,这样心不累么? 过了一会儿,小茜果真带来一把沾血的刀,扔在五姨娘面前:;五姨娘要是没有聋,就应该听到我们王妃说的话,工具奴婢给您备上了,还请五姨娘早点觉悟,不要耽误诸位贵人的时间,若是要容貌不要命也行,把刀朝脖子一抹即可。 五姨娘剧烈发抖着,她捡起地上的菜刀,却是不敢砍了自己的手或是划了自己的脸。 小茜低声喝道:;怎么?不敢动手?要不要把你交到官府法办?害人还想善终,你在想什么屁吃?! 五姨娘终是扬手,一声痛呼,脸上划出寸长的口子。鲜血瞬刻溢出,渐渐流了满脸。 虞清欢不再看五姨娘一眼,握着白氏的手道:;干娘,是晏晏不好,让您担心了。 白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知道我会担心,那就好好保重自己。 虞清欢连连点头:;好的,都听干娘的! 白夫人和白黎是否觉得她狠毒,她无须在意,不管怎么样,杀了五姨娘这只鸡,白府的人等闲不敢怠慢她。 白夫人和白黎留下好好大一堆东西后,便将五姨娘领了回去。 小茜清点礼品时,不由得吓了一跳,那些礼盒中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头面衣饰,也有奇珍药材,能想到的几乎都为虞清欢备齐了,足以见白家心意。 虞清欢听了小茜汇报之后,默默地将头发挽了起来,换上一身利落的衣裳,一头扎进厨房里,几个时辰后,递给丫头几盒东西,一盒送进了长孙焘那里,一盒送到瑶娘的院子,一盒则让小茜送去了白府。 长孙焘收到东西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他打开盖子一看,精巧的盘子中,盛着几块点心,那点心样式算不得好看,与市面上的名品全然不同,但却有一股清雅的香味,若有似无,萦绕在鼻端。 ;王妃亲手做的? 小丫头答道:;回王爷,正是王妃亲手做的,王妃说了,这可是特供,一般人还吃不到。 长孙焘寒凉如玉的手指轻轻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他的动作顿了顿,接着眼睛一亮,唇角绽出一抹笑意,仿佛整个室内都为之亮了。 ;味道不错,王妃有心了。长孙焘说完,将碟子里那几块点心,一块接一块地放入口中,最后,意犹未尽地道,;厨房没材料么?怎的就做了这几块? ;材料是没了……丫鬟小声地嘀咕。 长孙焘道:;什么? 丫鬟一咬牙,豁出去般道:;王爷,满池子的文君拂尘都被王妃摘了,奴婢们拦都拦不住,那可是王爷您最喜欢的花,先前有个花匠不小心碰坏了一朵,还被您赶出府去,可现在倒好,一朵都不剩,连花苞都没了! 丫鬟说完,缩着脖子准备承受王爷的震怒。 谁知王爷沉默片刻,道:;去告诉管事,让他寻几个有经验的花匠,把这花移到京城的后院里,不管用什么方法,明年本王都要看到花朵。 丫鬟震惊地抬起头。 长孙焘将食盒的盖子盖上,推到了丫鬟面前,淡淡问道:;有问题么? 丫鬟连忙摇头:;奴婢不敢。 长孙焘挥了挥手:;下去吧! 丫鬟提着食盒退了下去,长孙焘将手指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唇角扬起了丝暖阳般的笑意。 虞清欢神神秘秘地回到房间里,拉着小茜围桌而坐,然后将食盒打开,从里头端出一大碟糕点,露出一个十分猥琐的笑意:;小茜,看看这是什么? 小茜惊讶地道:;小姐,您不是全部送出去了么? 虞清欢道:;怎么可能?你家小姐是那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么?你快尝尝,这盘可是用最嫩的花瓣做成的,送出去的那些,都不及这一盘好吃。 小茜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刚嚼了一口,便又接连往嘴里塞了几块,小脸包鼓鼓的,像是藏食得松鼠:;小姐的手艺,简直就是天下一绝,可惜小姐不经常下厨,否则奴婢一定吃成小胖子。 虞清欢道:;喜欢就再吃几块,可别让淇王发现了! 主仆俩悄悄咪咪地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十几块糕点下肚,两人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意。 正此时,阿六在外头敲门:;王妃王妃,王爷有急事找您,请您速速过去。 虞清欢迅速将糕点放进食盒里,又连忙将盖子盖好,然后用桌垫将食盒遮住,这才擦了擦嘴,领着小茜走了出去。 ;属下拜见王妃。阿六嬉皮笑脸地行了个礼。 虞清欢睨了他一眼:;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鸡婆。 阿六挠了挠头:;王妃,敢问鸡婆是啥子意思? 小姐瞪着他:;蠢傻呆笨还话多的意思。 阿六连忙拱手:;多谢王妃称赞。 虞清欢懒得理他,径直去了长孙焘的屋子,这一呆便是许久,等回来的时候,悚然发现食盒竟然不翼而飞了! 虞清欢立即招来薛巍问道:;可知方才谁进了我的屋子? 第149章王爷,你该不会是那只偷腥的猫儿吧? 薛巍恭敬地道:;回王妃,您和六大人离去后,便有一个武功甚是高强的暗卫,偷走了您藏起来的食盒。 虞清欢唇畔扬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薛巍,你这份天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惹出杀身之祸。 薛巍点头:;是,王妃! 虞清欢道:;这段时间你先跟在小茜身边,随她做一些杂事,等到京城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下去吧! 薛巍俯身,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待薛巍走后,虞清欢提起茶壶,给自己和小茜各倒了杯茶水,主仆二人喝下几口,相视一笑。 但见那杯中的水,颜色呈褐色,汤汁浓稠,显然不是茶水。 ;小姐,您说要是有人将剩下那碟点心都吃了会怎么样?小茜不怀好意地问道。 虞清欢嘿嘿笑了起来:;若是没有这调理脾胃的茶水,你觉得会怎样? 主仆二人再次相视而笑,笑得有几分邪恶。 翌日。 虞清欢带着小茜与长孙焘共乘一辆马车,苍梧和苍何坐在车辕上随行保护,瑶娘则带着长孙焘给她安排的一个奶娘并一个叫冬银的丫头共乘另一辆,由顾怀珺亲自赶车。 至于阿六和其它的护卫,则骑马将两辆马车护在中间,一行人迎着朝阳踏上去京城的官道。 白夫人和白黎没有前来送行,按照白黎的说法,便是白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要想去趟京城十分容易,早晚都能轻易见到,便不来送他们这一程了。 ;淇王,这是怎么了?打早上一看到你,便不曾停过,该不会胃受凉了吧?虞清欢敛住唇角的笑意,面带关切地望着不停打嗝的长孙焘。 长孙焘用袖子掩面,边打嗝边道:;本王无碍,王妃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虞清欢揶揄道:;淇王,你这是什么话?你堂堂王爷之尊,怎能说自己是耗子,不雅,实在不雅! 长孙焘道:;你又在胡闹什么? 虞清欢撇撇嘴:;我这是关怀王爷的身心健康,若是王爷嫌我多嘴,那我不问便是了。 说完,虞清欢果真不再搭理长孙焘,与小茜东拉西扯,谈得不亦乐乎。 忽然,虞清欢抱着肚子,露出一个难受的表情,小茜立即问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想必昨日吃了几块点心的缘故,胃有些难受,还有点反酸水想吐。 小茜连忙道:;奴婢提醒过您,吃那种点心务必要灌下几杯绿茶才行,您偏偏不听,您等等,奴婢马上为您沏。 马车的构造十分精巧,设备又非常齐全,里头有人坐长凳,还有可以躺下小榻,榻和长凳下面设有柜子,用来存放换洗衣物以及烹茶用具之类的东西,甚至连红泥小炉,银丝木炭都有备着。 小茜取出小炉和茶壶,细心地烹了一壶茶,倒了盏递给虞清欢。 ;给本王也倒上一杯。一旁的长孙焘,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时不时地举起来,在打嗝的时候将嘴唇掩住。 小茜眼珠转了转,不着痕迹地看了虞清欢一眼,然后给长孙焘也倒了杯热茶。 长孙焘端起茶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嘴里灌去,全然没有往日的优雅,又因灌得太急,差点将自己呛着。 虞清欢唇角一抿,夸赞小茜道:;一杯茶下肚,我感觉自己好多了,小茜,你这煮茶的手艺有所长进。 小茜笑着点头:;要是还不舒服,小姐得多喝几杯才行。 接着,虞清欢又和小茜玩起了指绳游戏,二人玩得分外高兴,时不时传出一阵阵银铃似的笑声。 长孙焘随手倒了几杯茶喝下,但越喝面色越难看,最后竟绷着一张脸,额上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虞清欢余光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忽然担忧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哪只贪嘴的猫儿偷走我的点心,那点心可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则老遭罪了! 小茜道:;王妃,这有啥的,最多就是吃出一些胃酸、胃胀气之类的肠胃问题,又害不了命,小姐别太担心。 虞清欢沉默了许久,长孙焘视线聚焦在书卷上,但许久也没翻一页,似乎在等着听虞清欢说下去。 ;小茜说得对,一定是我杞人忧天了。虞清欢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只要他没有在肚子难受的时候喝绿茶,那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啪!长孙焘猛地将书阖上:;若是喝了绿茶会怎样? 虞清欢继续玩着指绳游戏,不以为意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刚开始会肚子绞痛,紧接着脸上开始爆出火疖子,进而导致皮肤溃烂,总之死不了人,最严重也不过毁容而已。 长孙焘将手放在唇边咳了咳,开始不自觉地摸脸部,又生怕虞清欢会发现他的举动,有些鬼鬼祟祟的,看起来就十分可疑。 虞清欢忽然扬眉望着长孙焘:;王爷,您不会就是那只贪嘴的猫儿吧? ;咳咳!长孙焘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右手捂着肚子,脸色白得有些吓人,;王妃想什么呢? 虞清欢;扑哧笑了出来:;没想什么,王爷若是身体不适,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再启程。 长孙焘将书卷扔下,半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眼睛,只是那眉头拧得紧紧的,看得出有些不适。 虞清欢放下指绳,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又拿出一粒药丸用水化开,坐到长孙焘身边,将杯子递过去:;把这个喝了。 长孙焘懒懒地掀开眼皮:;这是什么? 小茜默默地掀开帘子,盘腿坐到苍梧与苍何中间。 虞清欢拍了拍长孙焘的肩膀,又把水往他面前送:;这是治疗你肚子不适的,与方才喝下的绿茶一起相辅相成,服下后就没事了。 长孙焘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递还给她:;你都知道了? 虞清欢收好杯子,笑道:;先前不知道,但看到你之后就知道了,相处这段时间,我从未见你偏爱什么东西,这次怎的这般不懂节制? 长孙焘道:;那个,很好吃。 虞清欢粲然一笑:;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其它的,变着花样给你做都行,下次别这么贪嘴了,堂堂王爷搞这等鸡鸣狗盗之事,也不怕被人笑话。 长孙焘道:;你又不需要刻意讨好迎合本王,而且又懒成那般德行,本王还能吃到第二次? 虞清欢嘻嘻笑道:;还是王爷了解我,第二次自是不容易吃到,王爷若是馋嘴,那就使劲对我好,我一感动一心软,说不定就会做好吃的报答你。 长孙焘叹了口气:;不该是你小心讨好只求本王对你稍加宠爱么? 第150章本王就是杀了她又何妨? 虞清欢摆摆手:;淇王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是那般肤浅的女人? 长孙焘颔首:;确实不是。 是不是虞清欢很肯定,但长孙焘这么好说话,她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被长孙焘这么看着,她觉得自己就像坐在火盆上一样,不自觉地将屁股挪来挪去。 然而就在下一瞬,长孙焘捡起书卷又看了起来,一副充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虞清欢歇了胡思乱想的心思,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掏出一本古札翻看。 经过近一个月的奔波,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淇王府。 虞清欢从马车上跳下来,谢韫就站在一旁迎接,瞧着他又瘦了些,虞清欢忍不住揶揄道:;谢谢谢……谢公子,您可得当心身体,不要操劳过度,再这么瘦下去,都可以栓上一条线当风筝放了。 谢韫含笑行礼:;多谢王妃关心,谢某受宠若惊。 绿猗迎上来,将虞清欢一把拉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虞清欢浑身一震,慌不择路地往虞家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待回到虞家的时候,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 虞清婉从回廊上走过来,似乎早已在等着她,见她满头大汗,头发都散开了,扬起一抹畅快淋漓的笑:;七妹,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该死的人一个都逃不掉!老天是真长眼,这段时日你偷来的运气,一下子就被收了回去,还是说七妹你的你命太硬,楚氏她经不住你克呢? ;你说什么?!虞清欢攥紧虞清婉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虞清婉猛力甩了几下,挣不脱虞清欢的钳制,索性不再挣扎,她冷笑道:;我说你这段时间走的狗屎运,都是因为偷了你娘的福气,你娘终于被你克死了! ;死……了?虞清欢后退一步,回过神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她不敢置信地低喃,;我娘怎么会死了?你一定是在骗我! 虞清欢笑容愈发深了:;哈哈,骗你?虞清欢,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在我看来,你连让我骗都不配!不过好歹姐妹一场,你娘的尸体就晾在她生前所居的院子,趁现在赶快去看一眼,否则天气太热容易臭,还会招来蛇虫鼠蚁,到时候就算你有拳拳孝心,也会忍不住恶心吧? 虞清婉说完,捂着嘴唇低低笑了起来:;真是可怜,七妹,你的人生根本就是悲剧,而你是这个悲剧中让人捧腹大笑的笑话。 ;胡说!虞清欢猛地蹿上前,将虞清婉扑倒在地,一手扼住她的喉咙,一手扣紧她的手腕,膝盖用力地磕在她的小腹上,;我听你放狗屁! ;胡说?虞清婉在一瞬间的惊惧过后,复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仅有一块白纱覆面,七妹,就算你是王妃又如何,她的葬礼虞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草席卷了扔进乱葬岗也无人会说一句话!因为妾就是妾,贱就是贱! ;大姐,虞清欢猛力一掰,在虞清婉痛苦的尖叫声中,她脸色邪如鬼魅,;你是高贵的嫡女,你的命不贱!但若是你死了,你觉得你配用什么样的棺木? 说完,虞清欢加大力度,直到听见一声脆响,虞清婉的左手骨被她生生掰断,随即她将虞清婉丢开,转身欲往楚氏的院子而去。 ;啊……!虞清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她捂着断了的左手在地上滚来滚去,发髻也散了,身上沾了灰也沾了草,脸上尽是花肥,狼狈都不足以形容。 虞清婉的贴身丫鬟流月大声喊叫,很快便引来护卫和家丁,将虞清欢团团围住。 ;给我杀了她!虞清婉指着虞清欢尖厉吼道,;她不死你们谁都活不了! 护卫和家丁面面相觑,皆缩足不前。 虞清婉气得双目猩红,她就着流月的搀扶从地上爬起来,被愤怒占据理智的她,猛地抽出护卫的佩刀,朝着虞清欢就要砍去。 这是一记致命的杀招,瞄准的是虞清欢的颈项,然而下一刹那,虞清婉已被震飞出去,手中的刀钉在回廊的柱子上。 ;虞清婉,本王警告过你!这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你可以随便欺辱的阿猫阿狗,若是你连人话都不会听,那也没必要活着了!长孙焘说话的时候,目中杀气四溢,已是动了杀心。 虞清婉不由自主向后挪行,惊惧地看着长孙焘,唇角挂着粗粗的血线。 ;淇王!原氏扑了出来,将虞清婉护在怀里,;你莫要欺人太甚!这里是相府,你凭什么大开杀戒?! 长孙焘并未停下脚步,危险地望着抱作一团的母女:;相府又如何?本王今日就是要断了她的手,缝了她的嘴又如何?!连对象是谁都没搞清楚就随意招惹,想必早已做好不要命的觉悟。 虞清欢拉了拉长孙焘的袖子,长孙焘的怒意瞬间就歇了下来,他侧脸望着虞清欢,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虞清欢摇摇头:;我没事,王爷,不值当生这种气。 若是可以,虞清欢也不介意在这里砍了虞清婉,但长孙焘身为亲王,在相府砍杀相府千金,这事闹破天了也说不过去,放过虞清婉不代表就此算了,但实在没必要通过玉石俱焚这种方法来泄愤。 虞清婉还不够资格。 虞清欢说完,不再停留,一路向楚氏所居的院子奔去,院子空无一人,虞清欢伸手猛地推开门,入眼处,一具穿着女装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虞清欢仅看了一眼,便迅速拔出匕首向床边掷去,低喝道:;我娘在哪里?! 意料之中的,匕首被弹开,调转方向钉入柱子,发出嗡嗡低吟。 ;啪啪啪!虞谦拍着手掌从帐后走出来,他身旁跟着一个蒙面男人,匕首便是那男人弹开的,虞清欢知道,十个自己都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不愧是老夫的血脉,这么快就发现了异样,扮猪吃老虎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人发现,可惜你不是从原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否则老夫必定好好栽培你,虞谦笑着赞道。 虞清欢握拳:;我娘在哪里?! 第151章老夫要你背叛淇王! ;啧啧啧!虞谦对她摇了摇食指,;乖孙女,不要着急,只要你将淇王拦在外面不让他进来,我们爷孙好好谈谈,兴许祖父一高兴,就把你娘的下落告诉你。 余光里,长孙焘已经走到门前,虞清欢将门;砰地关上,背靠着门,哽咽道:;淇王,请不要进来,不方便。 ;本王就在门外。长孙焘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虞谦满意地看了虞清欢一眼,跪坐到小几面前,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虞清欢依言坐下去,抬眸直视着虞谦,一字一句道:;祖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引我入瓮,想谈什么交易,说吧! ;你是谁?虞谦一双隼利的眼睛盯着她,那因岁月打磨出来的眸子,让人无所遁形,;你先告诉老夫,你是谁? ;那你想让我成为谁?虞清欢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丝毫没有退却。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虞谦由衷地赞道,;老夫倒有些欣赏你了,虞家这么多人,无人不是对老夫毕恭毕敬,只有你胆敢问老夫这种胆大包天的问题。 虞清欢道:;人老了话都会变多么?祖父再这样絮絮叨叨下去,外头的淇王只怕要起疑了。 虞谦笑容一顿,精明的眼里泛起危险的光,让人不寒而栗:;老夫决定要培养你成为虞家最有用的女儿。 虞清欢冷笑:;祖父哄小孩么?你将我娘拘住,以此来威胁我,还打着培养我的旗号,恕我无法接受,既然做了小人就别装君子,我们爷孙俩实在点不行么? ;你在故意气老夫。盛怒的虞谦冷笑,;不过老夫不会上你的当,你现在的行为在老夫看来,与困兽之斗无异,老夫不与你计较。 虞清欢幽幽笑道:;您老可真懂得自欺欺人。 虞谦冷哼一声,这才道:;老夫听闻,平城出现了一伙身份不明的人,似乎和十几年前前叛国的毅勇侯有关系。 这老狐狸,不管刚才他看起来有多可笑,但虞清欢不得不承认,能坐上权相这个位置,除了心狠手辣以外,他的脑子并没有全都是水,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刁钻,一旦她回答不是,那虞谦必定能反推出她知道有一伙人潜伏在平城,但若是她回答是,那虞谦便会去追查那伙人,到时候很可能查出卫殊他们的所在。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虞清欢反问道:;我曾听淇王说,十几年前毅勇侯夫妇通敌叛国一案,是祖父您一手包办的,怎么,祖父害怕毅勇侯旧部来寻仇? ;小七,老夫劝你还是好好回答比较好。虞谦笑道,;一句废话,老夫便饿你娘一日,你自己掂量着办。 虞清欢敛下笑容:;那伙人和毅勇侯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却和你有关系。 虞谦问道:;什么意思? 虞清欢道:;我在淇王那里听到的消息是,祖父担心毅勇侯的旧部重新翻出十几年前的案子,所以才让人伪装成毅勇侯旧部犯事,借此机会让朝廷剿杀毅勇侯真正的旧部。 虞清欢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的同时,心底虚得要死,但她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回答,才能让虞谦信上几分的同时,保住卫庄主那样的忠部。 她这样做,倒不是把卫庄主那些人排在长孙焘的前面,而是因为相府和淇王府本就积怨已深,再加上这一条也没什么,况且,事关长孙焘,虞谦才会觉得可信。 虞谦脸上蕴着笑意:;你全都说出来,难道不担心老夫觉得你信口胡诌? 虞清欢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牛不喝水我也不能强按头。 ;乖孙女,不要生气。虞谦仍旧在笑,;你这么听话,祖父自然是相信你的。 虞清欢道:;还有什么事,一次性都说个痛快,我们爷孙俩这么熟了,没必要做那么长的铺垫。 虞谦也不废话,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夫自会保你娘亲无虞,若是表现较好,让你见她一面也无妨。第一,老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要让你父亲父亲平安回到家中,并和所谓北齐奸细完完全全撇清关系。第二,老夫要你激化淇王和陛下之间的矛盾,淇王如此在意你,想必你很轻易就能做到。别妄图耍花样,老夫安置在你身边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好。虞清欢起身,;没问题,没得谈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废话了,就这么决定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虞谦问:;什么条件? 虞清欢道:;虞清婉和我有仇,我不希望她再来招惹我,若是再有下次,祖父别怪我心狠杀了她! 虞谦点头:;这个简单,但在此之前,必须让所有人都觉得楚氏已经死了,老夫已经上了年纪,不喜欢搞险中求胜那一套,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免得让外人看出端倪。 虞清欢从柱子拔下匕首收好,将烛台上的蜡烛取下来,然后取来火折子点燃,扔向了躺在床上的尸体。 ;疯子!虞谦拂袖骂了一句,被暗卫护着离开了。 虞清欢站在屋内,任由大火肆虐,烧毁了幔帐,很快就烧到了房梁之上,火舌卷了房梁家具,吞噬一切。 烟尘火光中,虞清欢一动不动地站着,火浪扑面而来,她不避不让。 ;砰!门被撞开,长孙焘震惊的面庞出现在门后,;虞清欢,你疯了! 虞清欢没有说话,方才还璀璨如星子的眸,蓦地暗淡下来,变得呆怔无神。 长孙焘抓紧她的手腕,将她拖了出去。 ;怎么了?长孙焘捏紧她的双肩,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虞清欢毫无反应,只是目光呆滞站着,忽然,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她跪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相府的下人纷纷提着水桶来救火,这座偏僻的小院子,第一次有这么多人踏足。 长孙焘缓缓蹲了下去,将兀自不停颤抖的娇小身躯搂进怀中:;本王在此,哭吧。 因为天气炎热,虽然有数十个下人竭力扑灭,但楚氏所居的小屋,还是烧毁了。 虞清欢挣开长孙焘的怀抱,抢过下人手中的一只水桶,走到放置床榻的位置,将那些灰与没烧毁的骨头都搂进桶里,提着它精神恍惚走出相府,又哭又笑,状若癫狂:;尘归尘,土归土,这下你们再也不能欺辱娘亲了…… 第152章我们从来都是泾渭分明 长孙焘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寸步未离,一直跟着她来到来到京郊,又跟着她爬到京郊最高的山头。 那里有一株苍劲的青松,虞清欢跪了下去,掏出匕首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刨着,长孙焘想要来帮她,却被她用力推开,她就那么刨着,用了不知多久,直到天上星罗棋布,直到天上月白如练,才刨出一小个坑。 她将尸骨倒进去,用双手把泥土拨过去掩盖,最后搬来几块石头,将那一小堆黄土压在底下。 长孙焘递来一块木头削的墓碑,却被虞清欢扔到了山下:;虞家那群狗,那群让她伤心难过的狗,那群害了她性命的狗,不配知道她的埋骨之处,就让她和那些名垂千古的英雄一样,血冷于青松之下,就让她望着故乡景州的方向,望着京城的方向,看我如何一点一点,让伤害她的人血债血偿! 长孙焘眸色动了动,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要做什么,本王都陪你! ;不必。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你我的立场从出生便注定了,身为虞家的人,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更成为不了朋友,与其等到最后面目全非,每个人都遍体鳞伤,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划清界限,各自为政,也好过最后伤了心又伤了身。虞清欢缓缓闭上眼,将长孙焘推开,;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以后,将来,我都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虞清欢转身,缓缓向林间走去。 长孙焘手抬起,又放下,唇角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必经之路就在这片遍植青松与灌木的林子里。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四周寂静无声,偶尔有几许乌啼,倏然而过的风割过,发出细细密密的轻响。 别样的寂静,别样的阴森。 虞清欢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一棵大树背后掷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有一个黑衣人从树后现身,手里握着的,正是她掷过去的那块石子。 黑衣人给虞清欢扔来一件物品,阴冷地道:;主子奉劝王妃,别耍什么花样,你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中,主子让属下告诉王妃,你的目的是让淇王离不开你,最好死在你的美人计之下,而不是像王妃方才做的那样,把他从你身边推开。王妃,依你的能力,淇王不是你护得住的人,别不自量力。 虞清欢捡起地上的东西,那是娘亲片刻不离身的手镯,握紧,放入怀里,她的面色很快恢复正常,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黑衣人。 她身边有薛巍这个五识异于常人的人,虞家权势通天,想要找这样的人又有何难,所以她方才的一举一动,想必都被看在眼里。 ;道理我都懂,你不必啰里啰嗦一大堆,我在做什么,也用不着你来教。虞清欢冷冷地道,;我现在闹脾气,淇王只会更心疼我,若是我不吵不闹才有鬼,回去告诉祖父,对付男人这一套,我比他在行。 黑衣人轻声笑了,虞清欢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蒙混过去,眼前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我问你,虞清欢忽然抬眸,;我嫁给淇王,根本就不是代替大姐,而是早有预谋的,对不对? 因为自己这张脸,这张像已故川平郡主的脸,会让长孙焘将对瑜儿的感情移嫁到自己身上,所以虞谦才搞出了这样一场婚事,目的就是等着可以利用自己去对付长孙焘的这一天。 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可有可无,才做了虞清婉的替身嫁入淇王府,但到头来,这一切都是虞谦那个货搞的鬼! 老匹夫,老狐狸,老货! 虞清欢在心底咒骂了几百遍,心想依自己的实力,暂且不能脱离他的掌控,因为稍微不慎,很可能会害了娘亲性命,她也不能和长孙焘求救,只能听虞谦的话受他摆布。 只盼着这段日子和长孙焘培养出些许默契,长孙焘可以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弦外之音,否则,为了娘亲,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伤害长孙焘的事情来。 谢韫那死东西,还真的半点都靠不住,托她照顾娘亲,竟把娘亲照顾到这番境地。 唉~说来说去,都怪自己没有能力,若是自己再强大一些,娘亲也不会被虞谦捏在手里。 心思百转的时候,黑衣人发话了:;王妃聪慧,主子没有看错您。 这便是承认了! 果然,她和长孙焘的婚姻,说到底就是一场阴谋。怪不得长孙焘防贼似的防着她,谁叫她是虞谦硬塞进去王府的? 但不管如何,她是死过一次的虞清欢,她绝对不会就这样一直让虞谦摆布的!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脱离棋子的命运!为了娘亲,她一定不能输! ;祖父对我在淇州的所作所为似乎丝毫不惊讶,虞清欢问道,;难道说,祖父的人一直在我身边? 黑衣人冷笑:;王妃别多想,属下是不会说什么的,不过属下可以告诉王妃,主子远比王妃想的还要强大。其实,主子先前也没想到王妃表现得这般好,毕竟王妃在相府的时候,是那样的德行……王妃在平城的所作所为让主子很是惊喜。 她在平城静阑院的窗户上,看到一些被针孔射出来的小洞,以及许多肉眼轻易不可察觉的血点,当时她怀疑卫殊杀了人,但因为找不到尸体,所以她暂且打消了怀疑,但长孙焘曾提过,有专司暗杀的人,必定也会有专门处理现场的人,由此可以推断出,卫殊当时的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杀了人,而他杀的,很可能就是虞谦的人。 ;被祖父看重,我还真是受宠若惊。虞清欢敛住心神,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回去告诉祖父,我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若想让我完成他的任务,请他老人家尊重我的的决定和做法,若是惹我不高兴,大不了鱼死网破。 ;王妃,主子给你安排了余兴节目,要抓住机会哦!黑衣人又是一声轻笑,隐没在树影底下。 虞清欢唇角缓缓挑起,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懦夫,也不是被人欺到头上不懂反击的蠢货。 方才她扔向黑衣人的石头,早已在扔向黑衣人之前,被她抹上一种特殊的密药,那药会散发一股人不可以嗅出来的味道,一旦沾上永远都不会消除,而这种味道,可以被一种以毒物为食的貂儿闻到,如此,只要她养一只貂儿,黑衣人靠近她一里之内,她都可以知晓。 除非,虞谦那老东西会不停地换人跟着她,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因为能潜在长孙焘附近不被发现的人,虞谦身边应该不多,否则,他也不会和长孙焘在朝堂分庭抗礼那么多年,早就打到长孙焘老巢了! 苍天饶过谁? 她虞清欢只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王妃,能大富大贵最好,若是不能,平平顺顺到寿终正寝也行,但虞谦那老狗货逼得她,不得不高调起来,不然怎么给长孙焘拉仇恨? 但,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其他人,她又高贵到哪里去?可是楚氏的生养之恩,楚氏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早已不能用这些世俗的标尺去衡量。 要报应就报应在她身上好了,她可以用生命,去偿还对长孙焘的亏欠。 思及此处,虞清欢露出一个微笑,无悲无喜,就像一朵暗夜中开出的花,绚丽夺目。 ;笨蛋!一声低吼,虞清欢落入一个怀抱之中,有什么腥热的液体,流到了她的手上,她知道,那是刚从肉体刚流出来的血,尚且带着温度。 第153章你这个笨蛋! 虞清欢从长孙焘的肩膀上望去,还未看清袭击他们的东西是什么,一道强劲的罡风袭来,长孙焘抱着她就地滚了一圈。 ;藏好!长孙焘将虞清欢扔抛到树上,抽出腰间的软剑,对着袭击者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原来,那是一只巨大的黑狗熊,足足有近一丈高,青面獠牙,正挥动着前爪,张开血盆大口大声咆哮。 长孙焘的左肩,噼里啪啦滴着血,如果没有方才那一掌,依长孙焘的能力,对付这区区狗熊不在话下,但他的肩,被抓出几道深痕,重伤至此,要对付如此凶残暴怒的大狗熊,虞清欢的心,不由得高高提起。 原来虞谦老狗的招就在这,英雄救美增进感情么?亏那老狗想的出来!估计那老狗最想要的结果,就是让她们双双死在熊爪之下吧? 愤怒的狗熊挥爪,长孙焘避开的同时,旁边的树干被划出几道深痕。 一击不中,狗熊愈加愤怒,连连挥了几爪,每一次攻击,都如黑龙探出,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招招毙命。 长孙焘一边闪退,一边挥舞着软剑,但因剑身太轻,划过狗熊粗糙的厚皮时,仅仅能破出几道浅浅的口子,并不能给狗熊造成致命的伤害,反倒让它愈加暴怒起来。 而重伤之下的长孙焘,动作也越来越迟缓,似有招架不住的势头。 虞清欢借着树梢漏下来的月光,看到狗熊胸膛插着一根短短的竹筒。 没想到,这是一只被取熊胆汁的狗熊,它胸口插着的那只竹筒,正是取胆汁时而插入的,想必它的愤怒根源,便是此处。 ;淇王,胸口!熊的胸口!虞清欢出言提醒,但很显然,长孙焘已经发现了那截小竹筒,但因为近不了狗熊的身,所以拿它毫无办法。 又是一掌拍下,长孙焘来不及闪躲,连忙用剑抵挡,但那薄如蝉翼的软剑,不足以抵抗狗熊的千钧之力,瞬间就弯了个幅度。 熊爪,贴近长孙焘的脸。 虞清欢来不及多想,鬼使神差地跃了下来,仗着身形优势,倏然钻进狗熊与长孙焘之间的空处,靠在长孙焘的身上,双脚用力地踹向那截竹筒。 长孙焘反应也极快,在狗熊因疼痛而向后扭曲的时候,搂着虞清欢的腰就地一滚,整个过程,他都将虞清欢紧紧护在怀里,手掌放在她的后脑之上,地面的石块割到他的伤口,他发出几声闷哼,额上瞬间冷汗渗渗。 狗熊凄厉地吼了几声,;砰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长孙焘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都无法动弹:;好险,差点葬身熊爪之下了。 虞清欢坐起身,脱下自己的外披铺在地上,将长孙焘扳过来俯躺在上面,掏出身上带的药,拼命地往长孙焘的伤口上倒,但因为伤口太深,那小小一瓶子,根本无法止住血。 虞清欢愈发手忙脚乱,连忙用双手去把他的伤口合拢,可是越是挤压,血流得越是汹涌。 ;放心吧!这点伤死不了。长孙焘似乎在笑。 ;你闭嘴!虞清欢声音都哽咽了,;还说什么死不了,再这样流血下去,就算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说完,虞清欢在长孙焘微微震惊的神色中,连忙起身,跑去旁边的草丛里,很快捧来一捧药草,她把药草放到嘴里咀嚼碎后,敷到长孙焘的伤口之上,那伤口很长,她嚼了又嚼,嘴巴都快嚼烂了也没有停下。 长孙焘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直到虞清欢将最后一把药草嚼烂了,敷到他的伤口之上,血才勉强止住。 虞清欢望着他背上的几条狰狞的痕迹,眼底渐渐潮湿了,这个男人,总是在她陷入危险时出手搭救,这个男人,为了她几次出生入死,遍体鳞伤,但为什么,他们之间偏偏隔着那么多? 长孙焘的心房,隔着一个叫瑜儿的人,而她的心房,隔着自己的娘亲,他们永远都无法靠近彼此,明明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啊! 撕下中衣,虞清欢将布条绑在他的伤口上,勉强算是做一个基本的处理,但她知道,这样远远不够,否则长孙焘的伤口,很可能会引起感染,那才是最要命的! ;零!非要你的主子死了,你才肯现身么?虞清欢垂首,低低说了一句。 阿零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很快便来到长孙焘旁边。 虞清欢道:;迅速带王爷回府,先别召集御医,让谢韫将王爷受伤的消息封锁,并让绿猗去东城请黄大夫,我随后就到。 阿零点了点头,扶起昏迷的长孙焘,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下。 林中仅剩虞清欢,与旁边刚刚气绝身亡的狗熊尸体,几声夜枭猛禽的声音传来,在这黑暗而空旷的森林里,显得万分阴森可怖。 远处,还亮起几道蓝绿色的光,飘飘荡荡,往这边越逼越近。 虞清欢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把地上的外披捡起来穿上,然后掏出匕首,取出熊胆装进小瓶子里,点足掠上树梢,放眼无垠清晖如雪,她将黑暗踩在脚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什么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美景,只存在于诗人的想象之中,夜深无人的林里,和乱坟岗差不了多少,说随时会有鬼跳出来她都信。 好在她有一身的好轻功,若是走林间小路下山,在没有任何火源的照亮下,她不被猛兽吃了,也会被不知名的东西吓死,说不定还会遇到某棵大树底下站着的白衣女子,一抬起头发现没有脸。 虞清欢越想越怕,不敢做丝毫停留,迅速往山下掠去。 京郊这座山可不小,因为快整日没有吃饭,虞清欢掠到一半就提不起劲了,她坐在一棵高耸入云的柏树上歇息会儿,却忽然发现,下头的林子里,有火把亮起。 虞清欢大喜,提劲往下落了些,待看清底下的来人时,眉头忍不住蹙起……长孙翊。 堂堂一国储君,他不在太子府呆着,大晚上出来做什么?难不成出来猎鬼? 虞清欢决定先观察一会儿,谁知长孙翊身边的子修早已发现了她,咻咻就是几道飞镖,半点情面都不留。 第154章他想做什么? ;翊哥哥,是我!虞清欢躲过暗器,迅速地落到地上,连忙对长孙翊表明身份。 ;住手!长孙翊立即喝止想要再次发动攻击的子修,惊喜地跑向虞清欢,;清欢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回事?虞清欢皱起眉头,;翊哥哥为何找我? 长孙翊敛住笑容,安抚般道:;今日我也在相府,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过那时皇叔一直跟在你身边,我也就没……但见你迟迟不回,担心你出什么事情,只好带人来找你……们,皇叔呢? 长孙翊今日就在相府?虞谦这老狗说让她去激化今上和长孙焘的矛盾,不会就是要让她通过勾引长孙翊的方式,去离间长孙一家吧? 若是那样的话,虞老狗还真看得起她! ;吵了一架,走散了。虞清欢淡淡答道,;不过翊哥哥能找来,我很开心,谢谢翊哥哥的好意。 长孙翊笑容复又回到脸上:;清欢妹妹,节哀顺变,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 虞清欢唇角挑了挑:;现在就用的着,翊哥哥,我累了,想回去,你有马车么? 长孙翊道:;有!马车就在前边,我带你去。 虞清欢沉默地跟在长孙翊身后,思索长孙翊出现在这的真正原因,若是长孙翊来寻她是虞谦的意思,那么长孙翊又不是蠢货,怎会听虞谦的呢?另外,虞谦也不能笃定她会和长孙焘分开回去吧? 所以,长孙翊此刻站在这里,必有她不知道的缘由。 ;清欢妹妹,马车上,长孙翊望着垂头不语的虞清欢道,;平城的事我都听说了,若是父皇召你,你要小心应对,因为女人插手政务,是父皇的大忌。 天下的事情,从来都瞒不过政客。 ;我保护他的子民,为他的子民差点被北齐奸细害了性命,他若是因此怪我,你说天下人会怎么看他?虞清欢抬眸反问,;你别告诉我,陛下的心眼小到非要抓紧我不放,不能直接判我插手内务之罪,那就用不孝之名来打压我。 长孙翊眼眸一凝,最后叹了口气:;是我多言了。 虞清欢问他:;翊哥哥,你是储君,是大秦未来的主宰,如果你坐上那个位置,你会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生杀予夺,还是兢兢业业地为这个江山,这个天下服务?你有想过这个问题么?你会不会成为那种,只懂得通过权力制衡来巩固自己的权力,而随意歪曲是非黑白,对一个帝王应尽的责任视而不见的君王? 长孙翊望着虞清欢,眸色微惊:;没想到清欢妹妹竟能说出如此有格局的话,我受教了! 虞清欢挑唇:;翊哥哥,大秦历时百年,全盛时期却是圣祖时期,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圣祖和圣祖皇后的名号至今仍如雷贯耳,那是因为他们把整个国家的兴衰成败永远放在第一位,把一个上位者的责任永远摆在第一位,他们不以天下为棋,也不会觉得人命只是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所以这个国家才有当年的繁盛!你是陛下亲封的储君,是天命所归之人,太后再喜萧贵妃,立帝权力也不掌握在她手上,只要你不犯错,你这个储君就能稳稳妥妥地升级,与其挖空心思地和别人争,讨好那种长久不了的佞臣,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争取清流和天下百姓的支持。 长孙翊眼神有些闪躲:;清欢妹妹,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虞清欢冷笑:;若非你早年有护我之恩,我现在也不会和你说这番废话,你想讨好虞相,所以假装听他摆布,你想利用我逼淇王不得不站在你这边,所以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但是这个天下,旁门左道的手段行得了一时,行不了一世,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堂堂正正,而不是脑子里只装着阴谋诡计!长孙翊,今夜我没对你下手,那是还你的情,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再见面时,请尊我一声;皇婶。 虞清欢说完,起身掀开帘子掠了出去。 长孙翊想要开口留下她,但却有短暂的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等他可以说话时,虞清欢已经没了踪影。 而此时,外面响起一道阴沉的男声:;太子皇兄,这夜深露重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就不怕被凉风扑了身子么? ;二弟,那你又来这里做什么?长孙翊冷声问道。 长孙策道:;自然是关心皇兄的身体,所以才尾随至此,就怕皇兄鬼鬼祟祟地做不可告人之事伤了身子,臣弟也是一片好心,还请皇兄不要曲解臣弟的好意。 长孙翊隔帘冷笑:;本宫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二弟做贼心虚,把什么都抖了出来。 ;啧啧啧,臣弟刚刚说什么来着,长孙策道,;臣弟刚才苦口婆心地解释,就是想让皇兄明白臣弟关心您的一片拳拳之心,谁知皇兄还是习惯性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弟真是伤心,既然皇兄不肯相信臣弟,臣弟只好与皇兄共乘一辆马车,好好解释了。 说完,长孙策钻进了马车,却在看到里头只有长孙翊一个人时,面色微微一变。 长孙翊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就要出口相讥,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虞清欢那番话:你是陛下亲封的储君,是天命所归之人…… 他的灵台登时变得清明,他不仅是储君,还是天命所归之人,是大秦的帝后的嫡子,眼前的二皇子,虽然母妃是太后的侄女,但那又如何?他才是名正言顺的,这是长孙策永远都比不上他的地方,他何必与长孙策争,倒不如做好储君的职责,尽好一个兄长的;责任。 就比如说今夜之事,长孙策忽然闯入他的马车,若是他不依不饶,非要以不合规矩来压长孙策,传出去反倒是他这个兄长不懂得礼让弟弟,但若是他不予追究,别人反倒会觉得长孙策不知进退,不敬身为储君的兄长,那么,长孙策的德行也会受到质疑。 分明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以前怎么想不通呢? 清欢妹妹那番话,让他醍醐灌顶,当头棒喝。 没想到,清欢妹妹竟然这般聪慧有见识。 想到这里,长孙翊的唇角,挂起一抹暖意。 第155章他的伤,她的心痛 长孙策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激道:;皇兄,你该不会闷着坏要害臣弟吧? 换作以往,长孙翊必定要吵上一番,但此时他不急也不恼,反而噙着笑意道:;我们兄弟许久未共乘一辆马车了,你能担心为兄,不惜在半夜奔波至此,为兄很开心,若是父皇和皇祖母知道我们如此兄友弟恭,必定会高兴。 长孙策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面色惊疑不定,他沉默地坐在一旁,任谁都能看出他心里不痛快。 长孙翊心情大好,招来子修低声耳语几句。 长孙策又激他:;皇兄,你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长孙翊道:;二弟对为兄还真是关怀备至,为兄派人办点事,二弟不会也关心到跟着去的地步吧? 长孙策不再说话,长孙翊将手放于双膝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不远处将自己藏在枝头的虞清欢,看到长孙翊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由得呔了一句:这个黑心烂肝的伪君子!若是自己与他共乘一辆马车被长孙策撞见,为保自己的名誉,长孙焘必定要暂时和他站在一边,真是打的好主意! 还好她及时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时,子修牵着两匹马过来,站在虞清欢所在的树下,道:;王妃,殿下命小的送您回王府。 虞清欢挑了挑唇,她没有拒绝,翻身上马,将鞭子高高扬起,抄小路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骏马蹄下生风,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瞬间就飞回长孙焘的身边。 虞府。 虞谦盘腿坐在软垫上,面前放了一个红泥小炉,炉上煮着清茶,白烟缈缦,清香四溢。 ;怎么样?她老实吗? 黑衣人道:;主子,属下说不好! 虞谦抬眸:;怎么?有问题? 黑衣人道:;她很聪明,说话滴水不漏,不管做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但经过她那张小嘴一解释,一切又变得合理了。 虞谦道:;昔年曾有人给川平郡主批命,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天命之像,因为这个命批,引得多少王公贵族趋之若鹜,但最后她只选了一个将军,而那个将军偏偏是个封疆大吏,所以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真是红颜薄命啊……长得那么像川平郡主的小七,自然也有川平郡主的机智,但却不知道,是否也有像川平郡主那样的命运。 黑衣人说:;主子,她的口气还有些狂妄。 虞谦饶有兴致:;有多狂妄? 黑衣人说:;她说对付男人那一套,她比您还要擅长,不用您教她怎么做。 虞谦低低笑出声:;既然如此,随她便是,老夫只要结果,过程不重要,若是她敢耍花招,那就别怪老夫无情! 黑衣人道:;大小姐的左手被她打断,后来又被淇王打了一掌,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虞谦道:;清婉已经不中用了,让府里请个好大夫,好生医治,虽然不能成为老夫得力的棋子,但她那张脸,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至于其它的,她们母女要是有能力就自己去闹,要是没有反抗的力量,那也不配去找小七寻仇,谁让她先招惹别人! 黑衣人道:;主子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虞谦舀了一杯茶水,轻轻地倒进杯中,最后才笑道:;鬼奴,不要拍老夫马屁,如今陛下防着老夫,淇王又处处与老夫作对,只要他们俩还在,横在老夫脖子上的刀就不算消失,老夫又怎能高枕无忧? 鬼奴道:;主子,淇王很是在意王妃,相信主子想要的,不用多久就能实现。 虞谦低低地笑了起来,就像一只老狐狸,狡诈,奸邪。 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奔波,虞清欢和子修终于来到淇王府门口。 虞清欢翻身下马,一句话也没说,把缰绳朝子修扔去,便风风火火地往府里冲去,等她来到暮梧居的事时候,黄大夫早已将长孙焘的伤口处理好,此时正在净手。 阿零已经隐去身影,谢韫与苍何、苍梧守候在侧,见虞清欢回来,苍何、苍梧连忙行礼:;见过王妃。 谢韫把扇子扔到虞清欢脚下:;王妃真是了得,每次都能让王爷身负重伤,再这样下去,别说千岁千岁千千岁,就连这个月都活不下去! 对于谢韫的指责,虞清欢无话可说,毕竟,他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害长孙焘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苍何话少,只是把头低着,苍梧却是开口劝道:;公子,这也不能全怪王妃,您少说两句! 谢韫抱着手,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边。 黄大夫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连忙上前见礼:;草民拜见王妃。 虞清欢点点头,便越过众人走到长孙焘身边,伸手去为长孙焘把脉,并检查了长孙焘的伤口,确保一切无虞后,长长舒了口气。 不得不说,黄大夫的医术不错,处理伤口比她老道细致许多,而且缝合的技术也相当成熟,看得她连连点头。 ;苍何,给黄大夫封一个大包,并亲自送黄大夫回医馆。虞清欢替长孙焘掖了掖被角,轻声吩咐道。 苍何并未急着去办,正当虞清欢想再次开口时,一抹秧色叠云锦的裙角先飘进屋里,紧接着,便是一个身材玲珑,面容姣好的女子走进来,她手中端着药,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王妃,黄大夫忙介绍道,;这是小女,闺名唤作黄瑛瑛。瑛瑛,快来给王妃见礼。 黄瑛瑛盈盈行了个礼,笑容满面地道:;民女瑛瑛,问王妃安好。 ;不必拘礼,把药端过来。虞清欢没时间打量她,望着脸色发白的长孙焘,低声吩咐道。 黄瑛瑛笑意未变,端着托盘走向虞清欢,她的姿态从容而优美,自然而流畅,尤其是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的笑容淡下来。 ;不用你假惺惺!谢韫走上前,想要夺走黄瑛瑛端着的药碗,亲自去给长孙焘喂药。 岂料,黄瑛瑛一个旋身,避开了谢韫的魔爪,笑吟吟地道:;卫公子,您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怎的连规矩体统都不懂,有王妃亲自照顾王爷,卫公子大可不必担心。 说完,黄瑛瑛将药碗递向虞清欢。 虞清欢接过药碗,不由得打量了一下黄瑛瑛……是个聪慧剔透的女子。 她轻轻颔首,接过药碗放到鼻端闻了闻,随口赞道:;黄大夫,这药方开得恰到好处,劳烦了! 黄大夫连声道谢,苍梧过来轻轻扶起长孙焘,让虞清欢将药一勺勺灌进去。 见黄大夫和黄瑛瑛已经完事,苍何将二人引了出去,瑛瑛冲虞清欢笑了笑,转身跟着黄大夫离开了。 虞清欢没空去在意这个洒脱可爱的黄小姐,将药碗递给苍梧之后,让长孙焘躺了回去。 喂药过后,苍梧想要将谢韫拖出去,谁知谢韫不愿意离开,苍梧只好弯腰,把谢韫抱了出去。 没错,不是扛,不是拖,也不是拉,而是抱出去,就像长孙焘抱她那么抱,虞清欢本来心情沉重到极致,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差点笑出一个鼻涕泡。 谢韫气急败坏,开口大骂苍梧,奈何小书生力气不行,嘴上骂得再大声,也挣脱不了苍梧的钳制,只能绝望地被苍梧抱下去。 虞清欢起身把门关上,坐到床前,拖着下巴望着熟睡中的长孙焘,接着,慢慢地将手搭在他的脉上。 过了良久,虞清欢眉头高高皱起……奇怪,之前号脉的时候还能发现异常,但现在这脉象怎的如此正常?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156章扑倒了!扑倒了! 虞清欢惊疑不定,将耳朵贴在长孙焘的胸膛,听他心跳的频率是否正常。 虞清欢慢慢地数着,一下,两下,三下……到得最后,长孙焘的心跳是否异常她不知道,但她的心跳的确异常了起来,变得又快又有力,仿佛要蹦出胸腔。 她连忙拍了拍胸脯,让自己冷静下来,谁知一抬头,便撞进长孙焘的深眸中。 长孙焘凝着她,倏而笑道:;王妃,馋本王身子呢? 虞清欢连忙摇头否认:;我刚刚只是在为你检查身体! 长孙焘挑唇:;本王伤的明明是背,你检查胸口做什么? 虞清欢眼珠一转:;确认王爷是否还有生命体征。 长孙焘抿嘴:;王妃在咒本王? 虞清欢连忙道:;例行检查,王爷不要想太多,更不要误会我的好意,否则你就是拿我的心放进油锅里煎,还顺道吃了。 长孙焘唇角一敛:;本王愿意吃,王妃愿意给吗? 虞清欢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她放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住,这才勉强维持面部的平静:;不愿意,人没了心会死的。 长孙焘缓缓闭上眼,又睡了过去,他的伤不算非常重,但却失了很多血,身体难以承受,所以他睡了过去。 方才短暂的苏醒,估计是自己靠近他的胸膛,让他感觉到了危机感,所以才会醒过来。 这样对什么都防备着的他,虞清欢竟有一丝心疼,自己曾经背弃天下,也曾失去所有,但心中尚且存有一缕阳光,也还愿意相信别人,但长孙焘不同,他表面看起来海纳百川,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孤岛,孤单地与潮水抗争,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虞清欢叹了口气,因为方才没有发现长孙焘身体的异常,此时她也歇了进一步检查的心思,免得吵醒长孙焘,她索性靠在榻边,趴在两只手臂上稍作休息,但因为这一天实在太累,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两道浅浅的呼吸声,渐渐缠在一起,那么长,那么紧。 这夜,静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 翌日。 虞清欢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睁开眼发现长孙焘正在轻抚她的脸,她吓了一跳,问道:;你干什么? 长孙焘倏的将手收回,笑道:;你口水都睡出来了,本王帮你擦擦。 虞清欢连忙伸手揩了揩脸,但却什么都没发现,她跑去铜镜面前照了照,口水倒是没有,但却睡出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就连右手,都被压红了。 她连忙揉了揉脸,捏着眉心走回床边,忽然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棍子,双脚酸麻得无法站立起来,一个趔趄就扑到了长孙焘身上,把长孙焘压得哼了一声。 ;啊!对不住,脚麻了!虞清欢立即解释,双手撑在长孙焘身侧,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谁知手也被压麻了,整个人砸了回去,头深深地埋在长孙焘的脖颈,唇,自然也覆在了上头。 ;起来。长孙焘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浑身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虞清欢翻身起来,一下子瘫倒在床前,不停地揉着四肢,许久才恢复过来,但脸上,仍旧带着被压出来的痕迹,导致一边大一边小,看得长孙焘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此时,谢韫进来了,他睨了虞清欢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原来你们在调情,看来某进来的不是时候。 虞清欢反唇相讥:;不止时你进来得不是时候,你连出生都不是时候。 谢韫说不过她,转而向长孙焘道:;昭华,为了庆祝淇州瘟疫得到解决,今日陛下宴请群臣,顺便为你接风洗尘,可要去? 长孙焘坐起身,动了动肩膀:;本王若是不去,皇兄煞费苦心搭的戏台子还有什么用?准备准备,按时入宫。 谢韫瞪了虞清欢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若是不想,今夜大可不用去。谢韫走后,长孙焘对虞清欢道。 虞清欢摇了摇头:;自然是要去的。 长孙焘问:;你不要紧么? 虞清欢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却是笑道:;昨日之事已过去,接下来怎么活,才是最重要的,人总要往前看,总不能永轩停留在原地。 长孙焘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王妃,本王饿了。 虞清欢道:;你等等,我去看看厨房准备好了没。 说着,虞清欢起身去了厨房。 ;零。望着虞清欢的背影渐行渐远,长孙焘淡淡唤了一句,;昨日可有异常? 阿零回道:;禀王爷,昨日王妃在屋子里时,里头有一个高手,恐被那人发现,属下并未靠近,而昨夜在山上之时,王妃正与那高手见面。 长孙焘唇角挑起冷冽的弧度:;虞谦那老狐狸,怕是动了什么手脚,吩咐阿六,本王不在王妃身边时,务必要暗中保护王妃。 阿零道:;王妃有些反常,可要…… 长孙焘否定:;不必,本王自有主张。 阿零刚退下,虞清欢便进来了,她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几个精巧的碗碟,里面盛着一些可口的吃食,而小茜则端着药和纱布等东西,跟在虞清欢的身后。 ;你伤重,不宜吃太腻的食物,这些清粥小菜正好,虞清欢把托盘放在床边的高椅上,又将长孙焘扶到被堆上,端起盛着芹菜小米粥的碗,舀了一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这才递向长孙焘,;慢点吃,别烫着。 长孙焘张嘴接了一口,望着她道:;你从昨日上午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吧? 虞清欢随口答道:;暂时没有胃口。说完,又将勺子递了过去。 长孙焘沉默着吃下了一小碗粥,然后便不愿意再吃其它,虞清欢招呼小茜把药和纱布端过来,准备为长孙焘换药。 ;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小茜迅速收起了碗盘,溜出暮梧居。 虞清欢伸手去解开长孙焘的衣襟,将他黑色的中衣褪了下来,露出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 纱布缓缓落地,堆成一小圈,而那狰狞的伤口,也渐渐露出了真面目,虽然已经被缝合,但可以想象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模样。 ;对不起,虞清欢眼眶蓦地红了,;害你一次又一次受伤,对不起。 长孙焘不以为意地道:;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本王半生戎马,为国家而战,为百姓而战,当然,也应该为了自己的王妃而战。 听着长孙焘掷地有声的话,虞清欢的心仿佛被什么茧住了一样,忽然异常沉重,那睡着的几个时辰,她一直梦到娘亲,娘亲在她心里永远排在第一位,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实在不忍心伤害眼前的男人,她该怎么做,才能做到两全其美,在保住娘亲的同时,也让这棵孤独的大树免受伤害? 第157章你愿意做我的光吗? ;别动,我为你换药。虞清欢将刚磨好的药草敷在长孙焘的伤口上,然后再用纱布包住。 因为伤口在背上,虞清欢在缠纱布时,不得不把双手从他的腋下绕过去,这样便难以避免地与长孙焘做亲密接触。 她的鼻息,喷在长孙焘的胸前,而长孙焘的下巴,时不时蹭了一下她的头顶。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绮思,谁也没心思遐想,但是,虞清欢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那与长孙焘相接触的地方,都如火烙般滚热。 ;王妃,你若难过,不必忍着。长孙焘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的确说了。 虞清欢手一顿,抬眸望着他流丽的下颚,虽然她很想相信长孙焘是在关心她,但她还是有一瞬间怀疑长孙焘是在试探她,只是顿了顿,虞清欢便继续为他缠纱布。 ;这个时候,我不想哭。虞清欢低声道,;我的眼泪要可以流在心里,但不能流在脸上,毕竟恨我的人会欢欣鼓舞,不在乎我的人无法感同身受,而关心我的人,则会为我担心。 长孙焘道:;本王师父生前,曾告诉过本王,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王妃,若有黑暗侵蚀你,大可不必害怕,这是每个人成长必经的。本王也失去过至亲至爱,知道那种羁绊被割断的痛楚。但,正如你所说,人要往前看。 虞清欢抬眸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么王爷,如果我的人生就只剩下黑暗,你愿意成为我的光么? ;不愿意!长孙焘毫不犹豫地道,;太黑的话就打灯笼。 虞清欢笑了出来:;娘亲说的果然没错,好男人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就像我打着灯笼,也没在好男人行列里找到你一样。 长孙焘敛下唇角:;那么王妃,本王若不是好男人,会心甘情愿为你挡刀? 虞清欢用力一勒:;王爷的确是好男人,但并非我的好男人,反正阿猫阿狗遇到生命危险,王爷都会去挡,不是么? ;王妃!你谋杀亲夫啊!长孙焘痛呼出声。 虞清欢将地上的纱布收拾干净,扔进托盘里,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院子里,她的手还在发抖,这个男人,只要存在,都会让她无所适从,紧张忐忑起来。 这是为什么呢? 这一天,谁都没空去问候瑶娘他们,到了傍晚,小茜为虞清欢找了一身银红色的宫装,又找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准备为虞清欢梳妆。 她还不知道楚氏;已死,虽然对昨夜长孙焘受伤一事好奇,但一直没有机会问,此时又一门心思地想着让虞清欢在宫宴出风头,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绿猗一直待在王府,虞家传来楚氏;病重的消息时,绿猗是知道的,见虞清欢一直绷着脸,她察觉到异常,立即把小茜备好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又找出一身月白色的宫装,与一套蓝水晶的头面,道:;天儿热了,方才那套衣裳虽然好看,但颜色让人看久了不免烦躁,还是穿清凉些比较好。 小茜嘟嘟嘴:;还是绿猗想的周到,我只顾着让小姐出风头,却忘了外头天气热。 虞清欢没有说什么,让小茜和绿猗梳洗打扮后,去了长孙焘的暮梧居。 无独有偶,长孙焘和她一样,穿了同色系的华服,因身子虚弱而更加苍白的脸,在这身华服的映衬下,愈发寒凉如玉。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妙的人儿,俊美非凡的长相,却没有膏梁地泡出来的阴柔,最风流是他,最血性是他,最淡漠是他,最温柔也是他。 ;能行么?虞清欢走过去,想要搀扶他。 ;一点小伤,不碍事!之前在边塞的时候,还被一箭射穿过胸膛,用纱布一裹,同样能上战场。长孙焘摆摆手,虽然站起来没有从前挺直,但不注意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虞清欢笑道:;淇王,近来你越发喜欢和我分享你从前的事了。 长孙焘道:;本王有必要让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本王都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能让你遮风避雨,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否则你必然觉得,本王受伤了夫纲也随之不振。 虞清欢怔怔发愣地望着他。 长孙焘神色却是自然,仿佛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而他这份淡然,也冲淡了虞清欢心底的异样,那番话能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毫不避讳地谈他心中所想而已。 ;瑶娘和顾怀珺,你准备怎么处理?虞清欢率先转移话题,问道。 长孙焘道:;还不到他们出场的时候。 马车上,小茜和绿猗,苍何与苍梧都没有随同,谢韫亲自在前头赶车,他赶得又缓又慢,马车丝毫没有颠簸。 虞清欢将软枕全都放到长孙焘身边,让他靠在上头,深怕他不小心震裂了伤口,却把长孙焘热出一身汗。 正想让她把东西全都拿开,马车却猛然震了一下,长孙焘被甩到那堆东西上,反倒没有伤着。 虞清欢从手腕上取出两根银针,立即递到谢韫手中:;甭管谁家的马,把这扎到马屁股上。 谢韫将银针又递了回来,道:;那是长公主的马车。 ;长公主?虞清欢不由得有些奇怪,;她不是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前么? 谢韫没有回话,反倒是长孙焘把话头接了过去:;长公主的小女儿珍璃郡主,如今已到及笄之龄。 历朝历代,几乎所有皇帝的后宫都塞满了女人,膝下自然也是一堆女儿,待皇帝龙驭宾天后,不是所有的子女都会被封为长公主,只有受新皇宠爱倚重的姐妹,才有这等殊荣被封长公主。 所以,长公主几乎是权势与财富的代名词,也是圣心所向的代表。 虞清欢道:;长公主的女儿还愁嫁不出去么? 长孙焘摇头:;嫁不难,难的是长公主谁都看不上眼。 宫中夜宴,京城的权贵几乎都会汇集到那,比一般的赏花大会选择更广,也更容易相看上属意的人选,所以长公主带珍璃郡主参加这种宴会并不奇怪。 虞清欢道:;也是,偏偏王爷是珍璃郡主的舅舅,否则长公主一定会把她嫁给你。 长孙焘道:;王妃也觉得本王不错是么? 虞清欢道:;的确不错,年岁很合适。 长孙焘挪了一下身躯,便不再说话。 长公主的马车兴许已经走了,谢韫也将马车赶了起来。 因为马车行驶太过缓慢,虞清欢昏昏欲睡,她随口问道:;长公主是不是不好相处,怎的撞了你的马车都不打声招呼。 长孙焘道:;她是出了名的鬼见愁,看谁都不顺眼,不过善恶分明,而且心肠也不坏,只要不去招惹她就行。 虞清欢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终是靠着车迷迷糊糊睡去。 长孙焘望着她恬静的睡颜,目光变幻莫测。 宫宴设在紧紧挨着御花园的撷芳殿,待他们夫妻带着谢韫联袂而至的时候,殿里早已挤满了人。 虞清欢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攫住自己,待循着目光望去,却看到虞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威胁的意味一目了然。 虞清欢别过头,将目光放到另一边,随即浑身一震……那里,正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意气风发,质美如玉,一举一动都透着高贵与优雅,端看外表,是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贵介公子。 秦臻!那个化成灰她都无法忘怀的狗男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第158章仇人见面,分外妖娆! 呵,她怎么忘了,虞谦的女婿能差到哪里去,所以秦臻的爹,是正二品工部侍郎。 皇帝宴请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秦臻站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 虞清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感觉到浑身冻结的血液渐渐回流,但藏在袖底的手,几乎将掌心都扣出了血。 那滔天噬骨的恨意,在胸腔里蹿来蹿去,附骨之疽般折磨着她,她恨不得在此时此地,把秦臻碎尸万段。 但她,却不得不克制住这份怒意。 ;王妃,帮本王去清宁宫接一下母后。长孙焘拍了拍虞清欢的肩膀,轻声说道。 虞清欢这才从呆怔中反应过来,她冲长孙焘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太后自有帝后和妃嫔去接,哪里就轮得到她,长孙焘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她去与其他女眷寒暄罢了,这也正合她的心意,因为在这里呆上一刻,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比如说砍了秦臻的头,挖出他的肠子,再把他的尸骨踩个稀巴烂,然后丢进茅坑里喂蛆。 虞清欢走着走着,在她前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粉裳女子,她穿得没有多少出众,但却十分惹眼,就像百花丛中的唯一一朵纯洁的小兰花般,甜美至极,清新至极,脱俗至极。 而她,正摸着胸前的小辫子,面庞含羞地望向秦臻的方向。 见此情景,虞清欢觉得可笑而且愤怒,秦臻不仅长了一张骗人的脸,更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要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人能和他媲美,可偏偏,不知多少人会像从前的自己一样,没发现他伪善的丑恶嘴脸。 ;那少年俊么?虞清欢走到粉裳女子旁边,顺着她的视线,浅浅笑道。 ;比起众多青年才彦,他的确很出众,至少长得不错!粉裳女子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道。 ;是长得不错!虞清欢随口应道,;比之淇王如何? 粉裳女子撇撇嘴:;比小舅舅差了点。 一般皇室女子,恐怕不敢直呼长孙焘为小舅舅,必然地位不俗。 哦,虞清欢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珍璃郡主,明明是个文静的名字,却是如此欢脱的性子,真不知外头传闻性格古怪的长公主是怎么教这样一个活宝来的?或许她天真烂漫的背后,是父母毫无保留的疼爱吧! 虞清欢尚且记得方才长公主的马车一撞之仇,不准备把这被色相迷了眼睛即将失足掉进苦海的少女拯救出来,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你是谁?谁知粉裳女子却追了上来,在她身后用银铃般的嗓音问道,;你是不是看上我小舅舅了?我可告诉你,我小舅舅是天下最英武的男人,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肖想的!更何况他已有王妃,难道你要委身做妾不成? 虞清欢满头冷汗,这天真小姑娘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戏折子么?怎么瞬间就脑补出这一场求而不得百爪挠心的大戏? ;珍璃,我是你小舅妈。虞清欢回眸轻轻说了一句,便走开了,她实在不想和这种内心戏比较足的天真无邪又烂漫的少女有任何牵扯。 岂料,珍璃还不依不饶起来,追上来行了个礼,道:;小舅妈,我听母亲说过你,原来你长成这个样子啊!我还以为敢为了平城百姓和奸细抗衡的你,会是一个身高七尺,英姿飒爽的女英雄,不曾想你长得这么瘦,这么小,虞相不会瞒报了你的年龄,而你实际上并未及笄吧? ;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回路么?虞清欢忍不住皱眉,;怎的那么会联想? 珍璃郡主盈盈一笑,灿若一株明净的小兰花:;小舅妈,莫非你也讨厌我这张嘴?我父亲和母亲都嫌我话多,家里都没人肯跟我说话。 ;你用这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向我诉说你的惨况,你觉得我会心疼你么?伸手不打笑脸人,虞清欢也没办法多语笑嫣嫣的珍璃板起脸来。 珍璃郡主撇撇嘴:;小舅妈果然不喜欢我,我就是个谁也不疼的人! ;好了!虞清欢怕她嚷嚷会引起注意,连忙出言制止她,;有话好好说。 珍璃走近一步,道:;小舅妈似乎有话要说? 虞清欢拧眉:;你什么意思? 珍璃郡主直言不讳地道:;你方才与我搭话,是有事要告诉我,对吧? 虞清欢毫不犹豫地道:;你想多了。 珍璃郡主道:;小舅妈,你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必然有什么话要与我说,怎么忽然不说了?是因为觉得我讨厌,所以便不想说了么? 谁说珍璃傻的,看起来分明是一朵纯洁小白花,实则心里却住了只机智的小狐狸,敏锐得就像小兽般。 既然珍璃郡主如此直接,虞清欢也不准备避讳:;你觉得方才那少年怎样? ;挺不错的。珍璃轻轻笑道。 虞清欢凑到珍璃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珍璃听的两眼发亮,连连点头。 珍璃转身,随手招了个小宫娥,在宫娥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接着,宫娥便往秦臻的方向走去。 虞清欢和珍璃离开了花园,来到僻静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小池塘。 不多时,秦臻果然来了。 珍璃压低声音,道:;秦公子,有人让奴婢问你,你在京郊河畔,青青草地上说的那番话可还作数? 秦臻回道:;你是谁? 珍璃继续压低声音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被打断了手卧床不起,凶手却逍遥快活,若秦少爷说过的话还作数,就该知道怎样为那人讨回公道。 珍璃说完,和虞清欢小心地藏在暗处。 池畔的秦臻没有回话,却听得他往这边走了过来。 珍璃紧张地抓着虞清欢的手臂,虞清欢连忙将她的嘴唇捂住,秦臻不会武功,能察觉出声音来源,但却不能准确地找到她们在哪,虞清欢可以笃定,只要珍璃不露馅,秦臻必然找不到这里来。 果然,秦臻走了一会儿,发现没人之后,便离开了。 珍璃松了一口气,拉着虞清欢抄小路截在秦臻的前面,但只有虞清欢一个人出现,而珍璃,则悄悄躲在暗处。 第159章坑死人不偿命的苦肉计! ;清欢妹妹?秦臻上前,猛地就要抓虞清欢的手,虞清欢迅速弹开一步,他又追了上来,方才还蕴着无限风流的眼底,此时尽是伤痛,;我好想你,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虞清欢瞬间露出一抹悲凉,抬眸含泪望着秦臻,似有千言万语,但却无语凝噎。 秦臻情真意切,仿佛要将心掏出来:;清欢妹妹,知道你被赐婚的那一刻,我的世界都塌了,你递信让我带你走,我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你整整一夜都没等到,回去找你的时候,却看到你被淇王背上了花轿,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但又怕打扰到你,今日得见你神采依旧,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说着,秦臻竟然哭了起来。 若不是虞清欢亲自领教过秦臻得无情,真的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真心,看到他此时的样子,虞清欢说不出的可笑,可笑自己竟被这廉价而虚伪的感情骗走了一条命,可笑自己竟瞎了眼看上这种没品的男人。 为了控制自己不在这里踩烂他的子孙根,虞清欢转身就走。 ;清欢妹妹!不料秦臻大喝一声,走到虞清欢的前面将她拦住,;我们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我们在月老面前许过愿,要一辈子在一起,你都忘了吗?没想到你竟是这种贪慕虚荣的女子,为了淇王的权势背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虞清欢还没说什么,在秦臻引来围观者之前,珍璃便从暗地里蹿了出来,抬脚就踹了秦臻屁股一脚,将秦臻踹倒在地上,趁秦臻没反应过来,狠狠地踩了秦臻的脸几脚,然后大声高呼:;来人啊!快来人啊!抓登徒子啊! 很快,侍卫涌了过来,见呼救的人是珍璃郡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往秦臻身上招呼。 珍璃登时变了脸色,委委屈屈地道:;他想欺负本郡主,给本郡主打死他! 侍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打人毫不含糊,因为珍璃郡主在身边看着,都纷纷怕珍璃郡主觉得他们不卖力,牟足劲地对秦臻拳打脚踢,很快就把这柔弱的书生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脚印,脸上全是红肿淤青,头发全然散了,哪里还有方才的高贵和优雅。 见秦臻快死了,珍璃郡主这才用帕子擦擦眼角,对着侍卫道:;本郡主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方才情急之下,本郡主也没看清这贼人的长相,本郡主命你们立即查出他的身份,若是不让这贼人给本郡主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事便没完! 侍卫很快将气弱如丝,被打断了几根肋骨的秦臻带下去,珍璃哭哭啼啼地走到虞清欢身边,挽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在郊外青青草地上与秦公子见面的人是谁? 虞清欢淡淡地道:;我大姐。 珍璃郡主又问:;打断你大姐的手的人是谁? 虞清欢还是淡淡地道:;我。 珍璃拍了拍虞清欢的手臂:;小舅妈,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你和我小舅舅果然绝配!我没什么朋友,要不以后你就做我朋友吧! 虞清欢叹了口气:;珍璃,我与秦臻过去的确有些渊源,他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珍璃郡主不以为意地道:;小舅妈,你就放心吧!单凭一个秦臻,还毁不了我的名节,我母亲可不是吃素长大的,反倒是你,你是小舅舅的妻子,小舅舅位高权重,多少人忌惮他,若是方才我不管不顾,让秦臻这东西随意污蔑你,到最后也会牵扯到我小舅舅,帮你就是帮我小舅舅,你不必过意不去。更何况,你让我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还要感谢你呢! ;多谢。面对这天真聪敏的女子,虞清欢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郑重地道了句谢。 ;先别谢,好戏在后头,等会儿看你表现了,小舅妈。话音刚落,珍璃郡主又用帕子遮着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哭啼啼地往长公主的方向而去。 虽然传闻都说长公主不好相与,但实际上,她看起来却是一位随和的妇人。 但见她衣着淡雅,一袭纯藕色宫装,仅宽大的衣袖上缀有浅紫贴袖,再无多余颜色。精致的五官薄粉略施,黛眉淡描,高髻上仅饰着几只做工精巧的发簪,簪尾镂空雕花,不做它饰。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不亲不疏,不近不远,水一般恰到好处。 和虞清欢想象中雷厉风行咄咄逼人的长公主大相径庭。 ;母亲!珍璃郡主哭着扑到了她的怀里,嚎道,;刚才有人想要欺负女儿! 珍璃郡主的声音极大,很快就引起了在场之人的注意力,很多好事的人停下交谈好奇地看着这边,甚至还有些不长眼的,悄悄围了过来。 ;谁欺负你?长公主拍了拍珍璃郡主的肩膀,那张恬静的脸上,露出一个冷冽的笑意,正因为和她的气质太过矛盾,所以才让人觉得格外可怖。 珍璃郡主一边擦着眼角,一遍哭道:;女儿不知道是谁,因为女儿方才过于惧怕,还未看清他的脸,便叫侍卫将他打了一顿,贼人的身份,侍卫现下还在查。 ;把皇兄和母后请来,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在皇宫大内欺辱本宫的女儿!长公主面如寒魄,掷地有声地吩咐身边的女官。 怪不得人人都对这位长公主避之如虎,她发起火来,整个御花园瞬间就寒如秋月,果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招架的。 虞清欢静静地站在一旁,当长公主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之时,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挪开。 川平郡主身为荥阳王之女,长公主必定识得她,而自己这张脸又和川平郡主极像,长公主有此反应并不奇怪,虞清欢没有多想。 很快,太后与帝后联袂而来,宫宴还没开始,便先搞出这一件大事情,许久不见,皇帝气色不错,但此时却是紧皱着眉头,不悦一目了然地写在脸上。 皇帝和皇后左右搀扶着太后,移驾到撷芳殿主位落座之后,这才开口问道:;珍璃又闯了什么祸? 第160章淇王霸气护妻! 长公主道:;皇兄,此次可不是珍璃闯祸,而是有不长眼的小贼,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珍璃!皇兄,珍璃虽然不比公主尊贵,但也是臣妹娇宠长大的女儿,难道臣妹深居简出许久,便有人认为长公主府好欺负是么?还请皇兄给臣妹做主! 珍璃郡主是皇亲国戚,很大程度上代表皇家的颜面,加上被欺负一事是珍璃郡主主动提出来的,暂且还没有人怀疑珍璃郡主的话,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且还是个金枝玉叶,没必要用自己的名节去毁一个无名小卒。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不管大家有多忌讳长公主,此时的舆论正往珍璃郡主这边倒。 就算有人觉得是珍璃郡主挑事,也不敢出来说句话,因为还没有人,敢直面长公主的权威。 皇帝那张和长孙焘长得极像,但却更为成熟的脸上,有了一丝愠怒:;珍璃,怎么回事?是谁欺负的你? 珍璃郡主不愧为做戏的高手,皇帝问她的时候,她真真切切地表现出三分愤怒三分委屈三分羞恼和一分恐惧,哭哭啼啼地道:;方才珍璃在花园里闲逛,偶遇一女子,珍璃觉得和她很投缘,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淇王妃,珍璃和淇王妃相谈甚欢,便一起逛御花园,谁知竟跳出一个男子,拦住珍璃的去路,还想对珍璃动手动脚,珍璃害怕极了,便呼叫侍卫将小贼擒住,但因事发突然,珍璃并未看清小贼的长相,不过珍璃已让侍卫去查那小贼的身份,相信很快便能查出来! 珍璃郡主话音刚落,侍卫便前来禀报:;禀陛下,那小贼乃是工部侍郎秦大人的公子。 几位贵人面色一变,长公主的脸色更是难看。 秦大人越众而出,连忙跪下请罪,刚想为秦臻辩解,虞清欢却跪了下去,抢先开口:;太后,陛下,长公主殿下,此事是妾身的错。 皇后和太后有幸知道虞清欢和秦臻的一些;过往,面色有些意味深长。 皇帝的目光落在虞清欢脸上,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揣摩:;淇王妃,怎么回事? 虞清欢像是受惊的小鸟,声音也相当委屈:;陛下,秦公子在礼法之上,还是妾身的表哥,秦公子常来相府做客,所以妾身与他早已相识。妾身在未出阁之前,秦公子多次向妾身表明心迹,但妾身认为,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便断绝了和他的往来,始终对她避而不见,谁曾想,方才在御花园中撞见,他便要来纠缠妾身,反倒让不明真相的珍璃郡主误会,一切都是妾身的不是,还请太后和陛下治罪。 秦大人勃然大怒:;淇王妃!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犬子怎会对你有半分绮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分明是你行为不端,若不是你引诱在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道秦大人觉得,本王还不如令郎,竟让本王的王妃放着本王不要,也要在御花园这种场合冒险去引诱令郎?长孙焘走到虞清欢身边站定,;秦大人,虽说自家的孩子就算是猴子,也会发自内心的喜爱,但明显秦大人的慈父之心,蒙了秦大人的眼睛,这种瞎话都能说得出来! 珍璃郡主附和道:;秦大人!难道本郡主也会瞎掰不成,方才分明是令郎先扑上来的,那模样,就像饿狼扑食一般,否则本郡主也不会把他当成要欺负本郡主的登徒子! 说着,珍璃郡主跪下去膝行几步:;皇外祖母,皇舅舅,珍璃还未出阁,便被这小贼吓出了心里阴影,珍璃以后还怎么敢择选夫婿?珍璃干脆绞了这一头青丝去做尼姑得了! 整个大殿,顿时回荡着珍璃郡主的哭声。 ;珍璃!你不必如此,母亲这就去将那不长眼的小贼碎尸万段!长公主眼眶红红地道。 虽说长公主不是太后亲生,但打小在太后跟前长大,太后年纪大了,看到母女俩这一哭,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她冲珍璃郡主招了招手,和蔼地道:;珍璃,到哀家跟前来。 太后一句话,便认定了珍璃郡主的委屈。 秦大人擦了擦汗,他不知道怎样才能保住自己得儿子,虽说此事本来和珍璃郡主没什么干系,只是误会一场,但珍璃郡主却被吓出了心病,怎么算这个责任都要自家儿子承担。 更何况,他根本没想到淇王会如此护犊子,刚才他想把责任推给淇王妃,不料却踢了老虎屁股,此时他是进退维谷,无计可施。 他求助地看着围观人群中笼着袖子站着的虞谦,谁知虞谦垂下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秦大人急得腚都要冒烟了! 围观的人在听说;登徒子就是秦臻的时候,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他们认为温尔儒雅的秦臻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但因为珍璃郡主言之凿凿的指证,以及太后的懿断,谁都不敢开口为秦臻说话。 不过有些命妇可不这么想了,淇王多好的人,被虞清欢一个庶女捡了去,家有适龄女儿的命妇肚子里就像被灌了几坛子酸菜,一颗心都酸溜溜的,正好又捕捉了方才的半点风影,在一旁悄声议论了起来。 ;方才那秦公子分明是冲着王妃去的,怎么会扯上珍璃郡主? ;珍璃郡主单纯,可能被有些人拉来做挡箭牌。 ;可不是么!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有的人行为不检点,再孟浪的男子,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上前挑逗。 ;出身低贱,自然没有什么好教养,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议论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清晰地钻进在场众人的耳里。 虞清欢默默地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大厦倾塌也无法将其压倒。 余光里的衣角,颜色很淡,但却让她莫名地安心,就算千夫所指,就算被全天下冤枉,这个人都站在她身边,用他独有的温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她。 虞清欢还没说什么,长孙焘却先开口了:;诸位夫人若是目击事情的经过,还请上前说明,虽然本王很想去砍了胆敢与本王抢女人的秦公子,但本王到底是有教养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当然也不会做出在私底下嚼舌根这种既没素质又没涵养的事情。 几个贵妇面色一变,连忙住了嘴巴。 谁知长孙焘却不放过她们,目光依次逡巡在他们身上,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人胆战心惊。 ;林夫人,你说本王妻子行为不检点,敢问你可看到她像你一样私底下豢养俊俏戏子? ;李夫人,你说本王妻子出身低贱?敢问你一个二品诰命在她正一品亲王妃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黄夫人,你说王妃将心性单纯的珍璃郡主拉做挡箭牌,莫非你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秦公子的壮举,请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是不能说出个一二,本王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蓄意污蔑本王的妻子,那我们只能按律法来办事了! 皇帝面色沉沉,声音却是和缓:;昭华,事情还未落实清楚,你别冲动。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今日臣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公然受屈而不出来维护,那臣弟还配有妻子么?干脆入宫做内侍得了!长孙焘掷地有声地道,;本王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本王一清二楚,无需他人指指点点,此事最好没有下次,否则,本王打掉她的门牙!缝了她那碍事的嘴巴! 第161章皇后脸色太差! 长孙焘的话说得尤为严重,方才窃窃私语的几个贵妇,瞬间就瘫倒在地,身上衣衫尽数湿透。 皇帝面色也有些不好看,毕竟长孙焘咄咄逼人,就是不给他这个和事佬面子,让他想和稀泥都不成。 珍璃郡主接着道:;方才夸本郡主心性单纯的夫人,本郡主在这里谢过您全家,还请夫人下次不要说出这种话,会让本郡主觉得自己就是个被人哄骗的傻瓜。 长公主出言道:;珍璃别担心,谁要敢说你傻,本宫挖了她的脑子,放到秤上掂一掂有几斤几两! 明显珍璃郡主和淇王妃绑成了一团,嘉佑帝眉头拧成麻花,又将话题扯到虞清欢身上:;淇王妃,你说在你出阁之前,秦公子曾多次向你表明心迹,此事你可有证据? ;没有,虞清欢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就算是秦公子纠缠妾身,传出去都是妾身的错,方才夫人们那些话,就是最好的证明,妾身避之如虎,躲都来不及,又怎会留下证据给世人评头论足?若是陛下信不过妾身,非要觉得是妾身行为不端,才引得登徒浪子欲行不轨,那妾身也无话可说。 虞清欢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我话撂在这了,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有珍璃郡主这个证人,而秦臻却没有,有本事就把被打得半死的秦臻叫来对质。 其实珍璃郡主已经把事情担下来,她大可不必承认秦臻与之间的事,但她认为,伤口捂久了必定会溃烂,只要暴晒在阳光下,才有愈合的可能,她就是要在今时今日快刀斩乱麻,割掉和秦臻的所有关系,杜绝任何人用她和秦臻的过往来陷害她的可能! 此外,她出身的确不高,而夫君却是位高权重,必定引来很多嫉妒和诋毁,所以她必须要摆明态度,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虞清欢不是好欺负的! 最后,一旁的虞谦分明在观望,她必须要让虞谦看到她的价值,只有她的价值越高,娘亲就越安全。 ;放肆!淇王妃,注意你的说话态度!方才的事皇后不好插嘴,现下她终于逮着机会,以不敬之罪去问罪虞清欢,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毕竟虞清欢上次害得她丢了主理宫务之权,现在都没有拿回来,每天看着萧贵妃那小贱人得意的嘴脸,她怎能不将虞清欢恨得牙痒痒? 长孙焘登时开口:;皇嫂!王妃年纪还小,刚刚险些被欺负,此时你让她如何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皇嫂作为长辈,年长王妃那么多岁,此时不安慰王妃,反而指责王妃说话态度,本王听着,都觉得心寒! 被提及年岁问题,皇后面色有些难看,她冷冷道:;淇王,你不要混淆视听,无论王妃年纪多大,都应该懂得尊重陛下。 ;皇兄都未觉得不妥,皇嫂是哪只眼睛看到亦或是哪只耳朵听到,王妃没有尊重皇兄的?长孙焘丝毫不让。 皇后望着虞清欢,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宫不与你掰扯这件事,本宫就来与你谈谈你这个好王妃,前段时日,太后她老人家命王妃在家闭门思过,她竟不顾懿旨,跟着你跑去淇州封地,这哪里是一个王妃该做的事情?本宫听闻王妃的生母在昨日薨逝,热孝期间竟还到宫中惹是生非,这哪里是一个正常女子会做的事?方才发生误会,她不赶紧向珍璃解释,反而任由珍璃胡闹,将小小一桩事闹得人尽皆知,这又哪里是天家媳妇会做出来的事?光凭这三条,本宫完全有理由管教她! 长公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皇嫂这话,臣妹实在不爱听,珍璃都被吓成那个样子,皇嫂还觉得是小事,看来皇嫂许久没有接触宫务,连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虞清欢垂着头,她清楚地知道,长公主未必是在帮她,开口顶撞皇后,无非是因为在此事中,她和珍璃郡主捆在一起,若是让皇后三言两语就把秦臻的所作所为轻描淡写地带过,那珍璃郡主方才的行径便是小题大做,丢人的就变成了珍璃郡主。 此时,太后开口了:;淇王妃去淇州,乃是奉了哀家的旨意,皇后莫非对哀家的行事有什么意见? 长孙焘接着道:;王妃生母薨逝,王妃岂有不难过的道理,但淇州瘟疫得到解决,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本王不想王妃因为她生母之事扫了皇兄的雅兴,这才让她与本王一同前来,再者,本王身体有些不适,王妃跟随在本王身边,也能随时随地照顾。不过皇嫂,你就这样容不得王妃么?你们虽然尊卑有别,但关系放到寻常百姓家便是唇齿相依的妯娌,知道王妃生母逝世,你不但不安慰,反而各种挑王妃的刺,臣弟倒想问一句,本王的妻子是哪里招你惹你了? 皇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长公主一脚踩在她丢了宫务这个痛处,半点不留情面;太后话没说几句,却闷声不响地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至于长孙焘,那就更过分了,把她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说成心胸狭隘的泼妇!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后脸皮再厚,再能镇定,此时都觉得像活吞了苍蝇或者屎一样难受。 皇帝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长公主,眸底一抹冷光划过,最后,他开口道:;淇王妃,若是你拿不出证据,朕又如何能相信你?此事事关你的名节,朕也不能马马虎虎就做出决断。 ;陛下,妾身已是王妃之尊,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妾身都不会用自己的清白声誉,去污蔑一个外男,如果陛下非要让妾身拿出自己才是受害者的证据,妾身实在拿不出来,还请陛下见谅。 长孙焘提议道:;既然皇兄非要查个水落石出,那事情倒也不难办,直接将此事移交大理寺审理即可,若是大理寺没能力查出真相,还有整个刑部摆在那里,一番查探下来,总能得到皇兄想要的结果。 让嘉佑帝把案件移送大理寺,嘉佑帝可丢不得这个人,若是真的移送大理寺,这不摆明着昭告天下,他堂堂一国之君都处理不了小小一件关于孟浪与被唐突之事? 正当嘉佑帝左右为难之际,太后身边的靖心在太后跟前耳语几句,太后点了点头,开口道:;不用那么麻烦,已经找到目击者了。 珍璃郡主到底沉不了气,悄悄往虞清欢的方向看了一眼,而这个动作,被敏锐的长公主看在眼里。 虞清欢与方才一样,微微垂着的面上仍旧恬淡,仿佛太后的话,根本没对她产生半分影响。 实际上,她心里也有点发虚,她和珍璃郡主闹出的这一桩事情,就算最后不能把秦臻毁了,但也不至于让她们输得太难看,可这事情中,有一个遗漏,那便是方才珍璃郡主指去引秦臻去池塘边的小宫娥。 虞清欢的心,一瞬间仿佛被雪掩埋,她表面上镇定自若,但其实手心都出了汗。 不多时,一个小宫娥走了进来,正是珍璃郡主使唤的那个小宫娥……珍璃郡主已经吓得浑身僵硬,捂着帕子连哭都忘记了。 第162章狗男人他前途一片暗淡 小宫娥来到众人面前,盈盈行礼:;奴婢拜见太后娘娘,拜见吾皇万岁…… 嘉佑帝神色看不出喜怒:;你且把方才的事情好好说说,若有半句虚假,朕饶不了你! 小宫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方才奴婢在御花园中伺候,给到场的贵人们添置茶水,谁知竟被一个锦衣公子叫了过去,那锦衣公子让奴婢去约淇王妃到僻静处,还许奴婢百两银子,奴婢贪图银钱,便同意了那位公子前去约淇王妃,但淇王妃一听到消息,立即翻脸走开了。奴婢任务失败,唯恐锦衣公子收回百两银子,只得一直跟在淇王妃身边,想要找机会再去劝劝她,结果就看到锦衣公子恼羞成怒,忽然冲上去拦住淇王妃和珍璃郡主的去路,还想动手动脚,接着,受惊的珍璃郡主便叫来侍卫,将那公子制住,到后来的事情,奴婢就不清楚了。 珍璃郡主松了口气,捂着帕子低低啜泣,虞清欢拢在袖中紧紧攥住的手松开。 秦大人愤怒地道:;你这小宫娥,说话挺利索,你这段证词该不会是事先准备好的吧? 小宫娥立即掏出一张百两面值的银票,头如岛蒜,不停地磕头,掷地有声地力证自己的清白:;太后,陛下明鉴,若方才奴婢所说有半句谎言,就让奴婢不得好死!奴婢的全家也不得好死! 太后叹了口气:;秦大人,人是哀家找来的,但哀家不喜欢别人说闲话,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问这宫女儿,免得让人觉得,哀家和皇帝欺负了你。 太后话说得好听,但她说宫女是她找来的,摆明了就是仗势欺人,难不成秦大人还能上跳下窜敲锣打鼓,告诉天下人太后找人作伪证不成? 一旦涉及皇家中人,任你再有理,只要皇家不肯认,你也没处说去,更何况秦大人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他还没有理去说! ;臣,不敢。 太后道:;发生这样的事情,着实让皇帝为难,一边是亲近的肱股之臣,一边是家里人,无论怎么判,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既然有宫人作证,的确是令郎无礼在先,哀家就充当一回坏人,把这事给了了,以免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淇王妃。太后轻轻叫了一声。 虞清欢磕头:;妾身在。 太后道:;不管理由如何,此事因你而起,虽说引人爱慕不是你的错,但你的的确确惹出了祸端,哀家念你淇州的差事办得不错,且生母新丧的份上,便对你网开一面,以后务必要谨言慎行,别给别人留下话柄。 这便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明里贬低暗里袒护了,虞清欢认真地行了一个礼:;妾身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又道:;秦大人,今日令郎先是纠缠淇王妃,接着又惊了珍璃,但念在你数十年兢兢业业为国家大事操劳的份上,哀家就不追究令郎的罪过,不过,以后但凡淇王妃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令郎都不可涉足一步,否则视为违抗懿旨,另外,哀家让邢御医去为令郎照料身子,一旦令郎情况有所好转,便立即向珍璃负荆请罪。 太后这个处置,表面上看上去虽然没有严惩秦臻,但实际上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严重。 大秦科举之风盛行,秦臻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少不了读书这一条道道,但凡事虞清欢可能出现的地方,秦臻都不可涉足一步,那便是断了秦臻所有的出路,不能科举也不能受家族荫蔽的秦臻,前途算是玩完了,就连虞谦都救不了他!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除了国家大事外,皇帝都听太后的,秦大人不敢不听,就算他明知太后在袒护自家人,他满肚子冤屈也没处说去,怪就怪自家儿子太不小心,竟让狐狸精勾了魂。 秦大人不敢得罪长公主和长孙焘,便全都怪在珍璃郡主和虞清欢的头上,暗暗将二人记恨上了! 他咬牙切齿地行了个礼,道:;微臣,遵命!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长孙焘弯腰将虞清欢扶起来,道:;看到他的时候,你就该叫本王,这等宵小若是靠近你一步,本王断了他的手脚。 ;多谢淇王。虞清欢站起身,反倒是将长孙焘扶住,;你还好吗? 长孙焘道:;有点疼,可能伤势更严重了,王妃,你欠了本王一个人情。 虞清欢道:;行,回府给你做好吃的,一顿还不了,那就两顿。 长孙焘满意地笑了:;扶本王就坐。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搀扶着他,二人一起坐在了离帝后不远处的小桌前。 ;你今天太嚣张了。虞清欢倒了杯茶给他,;也不怕今上治你的罪。 长孙焘将唇凑到虞清欢耳边,小声地道:;对于他来说,只怕更希望看到本王嚣张,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拿捏住了本王的错处,而且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立即就治了本王的罪,不然怎么保住仁君的贤名。 虞清欢轻声细语地道:;你说什么都有道理,我也只是担心你而已。 长孙焘道:;既然担心本王,那就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本王不知你对秦臻抱有一种什么情绪,但本王认为,今日这种事情,实在不值当做。 虞清欢道:;于我而言,他就是我人生中的污点,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有多么愚蠢狼狈的过去,我是绝对不允许这个污点一直存在,就像眼中揉不了沙子一样! 长孙焘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还在乎他? 虞清欢道:;怎么可能? 长孙焘缓缓回过身:;在乎才会恼怒,在乎才会生气,你若不在乎,他便连屁都不是! 虞清欢挑眉望着他,很想解释些什么,但最后却没有,无论是不是长孙焘所说的在乎,但秦臻就是横在她心头的刺,碰一下都会痛,她实在不想再提起。 二人这边陷入沉默,虞谦看了她一眼,笑容深了几分。 第163章你这样让我很矛盾啊! 皇后被当众扇了耳光,整个人如坐针毡,但母仪天下的身份,又要求她时刻保持着尊贵与体面,这使得她的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她目光冰冷地看着虞清欢,恨不得将虞清欢挫骨扬灰,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会引得太后、淇王、长公主出手相护。 她一定要弄死这个嚣张的东西! 太后叮嘱了珍璃郡主几句,便放她去找长公主,然后遣靖心前去长孙焘身边,问道:;王爷,太后问您身子哪里不适,可要紧? 长孙焘道:;多谢母后关心,本王并无大碍。 靖心笑道:;王爷,母子连心,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您的平安健康就是对太后最好的宽慰,还请王爷务必要保重自己,若有什么需要,便与太后娘娘讲。 长孙焘点了点头,再也没有说话。 虞清欢默然,她觉得太后对长孙焘的关心,带着一丝尴尬和刻意,不像母子间那种天性使然,心里愈发觉得奇怪了。 此时,皇帝为了缓和因方才那个小插曲而被搞得僵硬的气氛,宣布晚宴正式开始,有绿衣红裳的宫娥端着珍馐美馔鱼贯而入,更有训练有素的伶人翩翩起舞,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 为了配合皇帝,大多数人铆足劲笑着,笑得夸张而虚假,虚伪而谄媚。 虞清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尽是讽刺和蔑然……淇州爆发瘟疫,朝廷不闻不问,为了抓一伙身份不明的贼,竟要牺牲整个平城的百姓,到得如今瘟疫平息了,反倒觉得是他们的福气庇佑了淇州百姓,一个个载歌载舞,推杯换盏好不愉快,仿佛他们就是拯救世界的神一样!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虞清欢不由觉得戳眼睛,对着满桌山珍海味都没有胃口,最后,她扭头问道:;淇王,淇州为难之际,那二十多位大夫与百姓风霜与共,待事情完全结束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长孙焘道:;本王已和白黎打好招呼,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若他们想在医学方面孜孜不倦地求索,白家会为他们提供条件,若他们想振兴家里的铺子,本王以自己的名义为他们提供资源,若他们想让后代踏上科举之路,本王会举荐他们入皇家书院就读,届时直接参加会试。 虞清欢笑道:;这个世上,总有一群默默付出的人,也总需要一个感恩他们默默付出的人,淇王,你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像坊间话本里描绘的那些大英雄,正义凛然,是非分明。 ;本王知道自己有多好,不……不用你夸赞。长孙焘端着杯茶水不停地喝了几口,最后不自然地将头转了回去。 从虞清欢的角度,可以看见他耳根微微泛起些许红晕,虞清欢明明没喝酒,却觉得自己醉了。 走了一个过场后,宴会进行到最后阶段,嘉佑帝发话让大家随意,所以众人便都端着杯盏,去与相熟的人联络感情。 ;看来,今天不准备说正事了。虞清欢闻着桌上的酒便觉得有些馋,但她;生母新丧,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饮酒,拼命克制住自己想喝酒的欲望,否则敏锐如长孙焘,必然能发现端倪,她虽然有阴晦地向他传达过真相,但不代表此时她心里不矛盾。 她一方面希望长孙焘洞悉真相离她远点,另一方面又害怕长孙焘知道真相后被虞谦发现。 长孙焘见一向嗜酒的她竟然滴酒不沾,眸底微微闪动,回道:;现在还不到算总账的时候,上面举办这个晚宴,是为了安抚民心,在明面上给淇州一事做个收尾,接下来不管是论功行赏,还是依律处罚,都会放到私底下。 虞清欢略有些担忧:;那么,林校尉之死,会不会影响到你? 长孙焘道:;不会,上面巴不得有北齐为他背黑锅,毕竟若真要深究,平城被封、在平城横死的几十个士兵以及林校尉带兵杀人,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会扯出惊天大案,上头可不会那么傻! 虞清欢垂下眼睑:;我祖父希望我能救下我父亲,让他洗脱通敌的嫌疑,平安无事地回到虞家。 听到虞清欢这样说,长孙焘眸色微惊,他反问道:;那你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虞清欢沉默半响,最后才道:;我与他并无父女亲情,但我生母刚丧,若是父亲又出了什么事情,那我这刑克双亲的命,必然是脱不掉了。 刑克双亲,就算是皇家也忌讳,虽然她嫁入了淇王府,但若顶着这样一条;罪名,她随时都可以被休弃,谁让她是个女子呢? 在如今的大秦,若把男人形容成天,女子也只不过是时有时无,可有可无的白云,只能依附天空存在。 长孙焘收回目光,放到面前的杯盏之上:;你放心,你父亲通敌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刑部不是摆设,不会连这点都查不出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虞清欢不但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被浓浓的愧疚感所折磨。 她不该试探长孙焘对此事的态度,也不该利用长孙焘……虞清欢自认为自己一向是自私的,但碰到长孙焘,总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对她来说,凡事都有例外,而长孙焘就是那个例外。 虞清欢正想说什么,几个武将前来向长孙焘敬酒,因长孙焘在朝中与武职官员一直要好,他难以推却,伸手便要端起酒杯。 虞清欢将他的手按住,然后举起一盏茶,碰了碰武将们的酒杯,举杯一饮而尽:;王爷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请允许本王妃以茶代酒,敬过各位。 文人是拿笔的,所以心眼就和笔杆子一样小,武将是拿刀的,所以多数性格都十分爽利,见虞清欢这般举动,也没有像满身透着酸味的老迂腐那样跳起来指责她不懂规矩,反倒是调侃长孙焘;妻管严。 长孙焘长长地叹了口气:;王妃年纪小,本王得让着她些。 第164章婆婆的虚情假意 几个将军哈哈大笑,其中一个不依不饶地道:;王爷,惧内就惧内,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爽快承认,身上又不会掉肉! 长孙焘唇角挑起:;是王妃太柔弱,本王不忍凶她。 几个将军又是一番调侃,这才勾肩搭背往其它桌走去。 虞清欢捧着茶盏,一直凑在嘴边,半天没有放下。 ;怎么,喝上瘾了?长孙焘侧脸望向她。 虞清欢将茶杯捧得更紧,转到另一边没有回答他。 ;王妃?长孙焘拉了拉她的发髻,;你怎么了? 虞清欢捧着杯子回头,便撞上他晶晶亮亮的眸,心头咯噔一下,手中的杯子险些拿不稳。 好快好快,心跳得好快! 她好像要死了! 正当虞清欢手足无措的时候,长孙翊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先给长孙焘见了个晚辈礼,然后对虞清欢疑惑地道:;皇婶,为何一直咬着茶杯? 虞清欢连忙将杯子放下,道:;我喜欢吃土,不行么? 长孙翊道:;皇婶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说着,长孙翊将杯子举起,郑重地道:;皇婶那番话,让我醍醐灌顶,多谢皇婶赐教。 虞清欢笑了笑:;大恩不言谢,身为长辈,关爱晚辈是应当的。 长孙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点了点头走开了。 长孙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眸光闪了闪。 这时,太后说她乏了,指名让虞清欢送她回去,看得皇后又是一阵咬牙。 虞清欢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将手伸过去,让太后搭着她的手,二人离开撷芳殿,前往清宁宫。 宫灯辉耀,流光溢彩,将太后头上的凤冠映照得泠泠发光。 整个过程,太后一句话都没说,仪态端庄地走着,每一步的距离,几乎都是一样。 直到去了清宁宫,太后才将虞清欢的手放开,高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望着虞清欢:;王妃,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么? 虞清欢微微颔首:;清楚。 太后冷笑一声:;既然清楚,那为何要害珍璃?哀家为你撑腰,不代表哀家会纵容你愈发乖张的性子,更不会放过你歹邪恶毒的心思! 虞清欢轻轻跪了下去,不急不缓地问道:;若是珍璃郡主觉得秦臻不错,太后会怎么做? 太后冷哼:;珍璃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更是哀家的瑰宝,怎会看上那个毛头小子? 虞清欢道:;太后,若说害珍璃郡主,妾身万万没那个胆,也不会那样做,今日之事之所以扯上珍璃郡主,的确有妾身的原因,妾身辩无可辩。 ;谅你也不敢!太后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但她并没有立即对虞清欢和颜悦色,反而严厉地道,;若是再有下次,哀家绝不轻饶。 老婆子一般都嘴硬心软,太后多次向虞清欢放下狠话,但却没有在实质上对她造成伤害,从这方面来说,太后还勉强算得上一个慈祥的老人家。 虞清欢没有刻意讨好太后的打算,一来长孙焘已经得到太后的偏爱,若是她再抢了皇后该得的;恩宠,只怕皇帝这两口子会更想灭了他们。 二来,太后在宫中支持的人是萧贵妃,要是她经常来太后跟前走动,免不了和萧贵妃打交道,很可能会让让人揣测,淇王府是不是要支持二皇子。 任何事关权力场的事情,她都不想沾染,所以,若是太后开明,那她便做个顺顺从从的小媳妇,若是太后脑子有病,关键时刻她也能气得太后早日蹬脚。 总而言之,太后的态度决定了她对太后的态度。 ;妾身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看着她,最后道:;你若有空,和哀家讲讲在淇州发生的事情,昭华一到哀家面前,就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半天不说一句话,哀家若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 虞清欢将淇州发生的事情,挑着重点和太后讲了一遍,掠去了一些血腥暴力惊心动魄的细节,并恰到好处地添加了一些她的个人观点,听得太后一会儿怒,一会儿悲,一会儿大快人心! 最后,太后问道:;这么说来,昭华受伤了?严重么? 虞清欢道:;伤了筋骨,现在都未将养过来。 太后霎时就红了眼睛:;这苦命的孩子,从八岁起,每次离京都带着满身的伤回来。 说着,太后起身走了下来,亲自搀扶起虞清欢,哽咽着道:;好孩子,起来吧!此次淇州一行,你辛苦了。先前哀家还对你心有疑虑,一是觉得你的出身比较低,二是觉得你不够大方,比不得那些端庄典雅的闺秀,做不了昭华的贤内助,现在哀家才明白,能每天心平气和地把《女德》、《女戒》看上数十遍的女子,不一定就适合昭华,反倒是你,无论在气性还是风骨上,都配得上昭华。打今儿起,哀家把昭华交给你了,只要你好好待昭华,哀家会好好回报你。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并没有让虞清欢感动,若是连真情还是假意,她都分不清楚,那便白瞎了这两辈子。 不过太后这番作态,不是对她有所求,那便是想要哄骗她,和拿糖果哄小孩一样一样的道理。 虞清欢心里虽是另一番想法,面上去不露声色,她微微垂着头,眼眶红红的,喑哑着声音道:;太后……妾身谢过太后。 ;你一口一个太后的叫,哀家听着生疏,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昭华是哀家的嫡子,你是昭华的良配,以后就随昭华一起,唤哀家母后吧! 虞清欢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太后折煞妾身了,妾身不敢。 ;哀家的话你都不愿意听了么?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虞清欢怯生生地唤了一句:;母……母后。 太后满意地拍了拍她得手,笑道:;王妃,待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把司药房的御医们都带上,哀家会吩咐他们,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昭华的身子给养回来! 绕了这么半天,原来目的在这么? 第165章阴沟里翻船,倒霉运咯 虞清欢心底好笑,但面上却道:;母后,昭华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他不喜欢大张旗鼓,有妾身照料着,母后大可不必担心。 太后揉了揉眉心,道:;邢御医说昭华的体内似乎藏着毒素,你可发现了? 虞清欢眉头微锁:;毒?什么毒?母后,王爷体内并没有毒啊! 太后深深地看了虞清欢一眼,忽然轻轻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只怕是搞混了,你不必理会哀家。 虞清欢笑道:;这就叫关心则乱,母后记挂王爷的身体,难免会记岔了,不过母后您尽可放心,妾身为王爷诊过脉,从脉象上看,王爷体内并无毒素残留。 说完,虞清欢悄悄观察着太后的反应,但见太后面色如常,不由得松了口气。 从太后的表现来看,长孙焘必定是中毒了,而且太后也知道他中毒了,但他中毒一事瞒得很好,所以知道的人应当不多,而太后方才那番话,很可能是为了试探她是否知晓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便是想看看她能不能为长孙焘解毒。 昨夜她为长孙焘诊脉时,发现长孙焘脉象十分正常,所以她也不确定长孙焘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她来说,不确定的事情等于风险,她是不会随意冒险的,所以,她才会在太后面前打马虎眼,直接糊弄过去,告诉太后她根本就不知道长孙焘中毒。 太后仿佛松了口气,她转移话题道:;关于你生母,你处理得很好,虽然她生下了你,但从规矩礼法上来说,原氏才是你的母亲,哀家知道骨肉亲情难以割舍,但你若想坐好淇王妃这个位置,无论你有多想念她,你也要忍耐,以免让人抓到错处。 ;是,母后。虞清欢答得恭顺,心底却不以为然,太后的确是好心,但她却不想领这个情,生养之恩大于天,若是她因为担心被人说闲话而和娘亲撇清关系,她才不配做人! 接下来,不管太后说什么,虞清欢都只是柔顺地答是或不是,时间久了,太后也觉得无趣,便打发虞清欢回去。 待虞清欢走后,长公主带着珍璃郡主从内屋走出来,长公主登时就变了脸色:;跪下! 珍璃郡主;砰地跪了下去,委委屈屈地道:;母亲,女儿哪里做错了?! 太后没有搭理她们,转身坐回了椅子上,面色有些冷凝。 长公主气得满脸通红,怒斥道:;还敢说自己没错,淇王妃和秦臻之间的纠葛与你何干,你插足其中做什么?方才若是没有你皇外祖母,你的脸皮还要不要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当着全京城贵人的面说自己被欺负,你嫌平时在家里丢脸还不够,非得把脸丢到全天下人面前你才满意是么?! 珍璃公主一脸哀怨地解释:;母亲,这事与淇王妃无关,是女儿看上了秦臻的皮相,一直盯着他不放,淇王妃见了出言提醒女儿,不要被秦臻的外表所迷惑,女儿不信,所以才去试探秦臻,这才发生方才那档子事,那秦臻根本就是个败类!为了虞家大小姐,不惜去毁淇王妃的清誉!男人做成这样还当什么人,干脆去做狗算了! ;母后,你听听,珍璃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长公主深深行了个礼,;是儿臣没有把她管教好,请母后责罚。 太后掀起眼皮,淡淡地道:;好了,都是自己人,不必玩这套虚的,你们母女俩唱这么一出双簧,不就是想告诉哀家,方才的事都是秦臻那小子的错,与珍璃和淇王妃都没有关系么?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休要再提,至于珍璃,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要把握分寸,别整日和一个乡下野丫头似的不服教化。 珍璃郡主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皇外祖母,珍璃知道了,珍璃以后一定会好好听您的话,不撒野,不闯祸,不惹您生气,成日在家里绣花学礼仪,务必做一个合格的郡主,不给母亲脸上抹黑,不丢皇外祖母的脸。 太后紧绷着的脸,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哀家就是太惯着你了! 长公主长长地舒了口气,连忙行礼谢恩:;多谢母后。 太后启齿道:;珍璃,你先去外面等,哀家与你母亲有话要说。 珍璃郡主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这件事你怎么看?太后轻声道。 长公主敛身福礼:;儿臣不敢妄断。 太后冷声一声:;几十年了,就算养条狗也应该养熟了,可你在哀家面前,还是如此小心翼翼,既然哀家让你说,你便有什么说什么,哀家不喜欢唯唯诺诺。 长公主面色一变,这才道:;母后,儿臣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兄怎么想,毕竟这件事上,珍璃已和淇王妃捆在一起。 太后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轻轻动了动:;你认为,淇王妃可信么? 长公主道:;可不可信,淇王必定心里有数,他不会喜欢我们插手。 太后猛地握紧椅子扶手:;如果她不是这边的人,哀家会杀了她,就算是昭华,也阻止不了哀家。 长公主最后看了太后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虞清欢出了清宁宫之后,招了个宫女将她引回撷芳殿,那宫女是太后宫中伺候的人,看起来老实本分,但引的路,却是越来越僻静。 ;这不是去撷芳殿的路,你是谁?虞清欢迅速抽出匕首,抵在那宫女颈项上,谁知下一刹那,肩膀上一痛,整个人便软倒在地上,被人扛了起来,消失在宫墙的甬道之中。 ;谢韫,你去看看王妃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长孙焘找到谢韫,吩咐道。 谢韫点了点头,去了太后所居的清宁宫,却被告知虞清欢早已回了撷芳殿。 谢韫匆匆前来回复长孙焘,道:;昭华,王妃不在太后那里。 长孙焘猛地扔下手中的茶盏,目光逡巡殿内一圈,发现虞谦与秦大人他们都在场后,起身悄悄退出了撷芳殿。 长孙焘步履匆匆地行在长长的甬道内,直奔清宁宫的方向而去,谢韫在他身后跟着,劝道:;昭华,你身上有伤,慢着些。 长孙焘充耳不闻,以最快的速度走去清宁宫,待到了清宁宫的时候,脸微微有些白,额上还渗着汗珠。 太后见到他,诧异地道:;昭华,你这是怎么了? 长孙焘单刀直入,问道:;王妃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对宫中不熟悉,可有谁带她回撷芳殿? 第166章他是谁,想干嘛! 太后眉头皱起,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靖心,靖心找来宫娥一问,这才上前一步道:;太后,淇王妃离开您的寝殿后,便叫了清宁宫负责掌灯的彩屏引路。 太后道:;彩屏回来了么? 靖心还没有回答什么,便听得珍璃郡主一声尖叫,不一会儿,珍璃郡主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惊慌失措地道:;死……死人,池塘里有死人! 靖心连忙去察看,没用多久,便走了回来,面色有些难看:;太后,死的人正是彩屏。 长孙焘听了,将手伸进怀里一扯,那包扎着伤口的绷带,被他粗暴地扯下来:;谢韫,去找!务必要把袭击本王的刺客找到! 谢韫面色大变,迅速走了出去。 太后看到长孙焘的衣衫登时被血浸湿,吓得手足无措:;还怔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请御医! 靖心慌忙跑了出去,长公主和珍璃郡主也被吓了一跳。 ;昭华,太后扶住长孙焘,捶胸顿足地道,;你怎么这么傻?王妃丢了,让人找便是,你何苦…… 长孙焘推开太后的手:;王妃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她必然遇到了危险,母后,人是在您的宫中丢的,儿臣只能找您要了! ;好!太后上前一步,伸手又去扶他,;只要你坐下休息,不要和哀家犟,耐心等御医来为你包扎,哀家一定会为你找到王妃。 靖心很快带着御医进来,看到长孙焘的面色煞白,额上冷汗淋漓地坐在椅子上,连忙给他喂下一颗保心丸,然后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御医看到伤口被缝合处理过,但却被暴力拆开,不由得有些奇怪。 太后站在一旁,声音冷凝地道:;刘御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用不着哀家教你吧? 刘御医额上冷汗直冒,连忙行礼道:;太后,微臣明白。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珍璃虽然聪慧,但到底没有经过多少风浪,此时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含着眼泪靠在长公主的怀里,担忧地看着长孙焘:;小……小舅舅,你还好吗? ;无碍。长孙焘淡淡地应了她一句。 长公主想带她离开,但让太后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顿时就歇了心思,搂着珍璃公主站在一旁。 长孙焘遇刺的消息被谢韫传了出去,负责皇宫守卫的金吾卫登时带人封了御花园,将一众参宴者围在了花园中。 皇后听闻此事,想要让嘉佑帝拿主意,谁知却找不到嘉佑帝的踪影,就连太子也不在御花园。 虞谦听闻淇王遇刺的消息,好整以暇地坐着,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这个结果是他乐见其成一样。 整个皇宫,因为寻找刺杀淇王的;凶手闹翻了天,而虞清欢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虞清欢整个人被泡在浴桶之中,浑身酸麻得可怕,仿佛挂了几大块石头一样,而她的意识,也十分模糊,任她用尽全力,也只能把眼皮微微掀起一小条缝隙。 那狭窄的视野里,是一张简单的榻,她的衣裳就胡乱扔在床前。 谁? 抓她做什么? 虞清欢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眼皮却越来越沉,她想咬破舌尖,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仿佛发丝到脚趾都是麻痹的。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她从浴桶里提出来,裹上一块棉布,直接扛到了床上。 她就那样躺着,遮羞的,仅有擦身的那块布。为她沐浴的是男人,从那人的力气和手掌大小,她知道,那是男人。 生死面前,她也没空去计较那所谓的;贞洁,只是暗中运力,想要将身上的麻药逼出,但因为药性太过霸道猛烈,纵使她用尽全力,依旧无法让自己清醒过来。 ;知啦……开门的声音响起,有人走了进来,那人腰间带着环佩,行走间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他的脚步很稳健,听的出是个男人的脚步声。 虞清欢长睫动了动,映入眼帘的是一截黑底绣金线的衣袍,她只能看到这么多,其它的,因为睁不开眼睛,什么都没办法看到。 那人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身上除了皂角的味道,没有任何会让人辨别出身份的细节。 虞清欢摸不清他的目的,但随着他走近,整个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直坠深渊般。 床榻一沉,那人坐了下来,接着,他把手放到虞清欢的脸上,额头,眉毛,鼻尖,嘴唇,下巴,反复摩挲着,就像在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般。 虞清欢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老怪物,做不到完全不恐惧,更何况这人目前的举动,整个过程不异于用一把钝钝的钢刀,慢慢切割着她的喉咙,直到破开皮、割开肉、一点点锯断气管。 接着,她觉得肩上一凉,裹在她身上的布,正在被缓缓拉开。 虞清欢拼命按捺住,让心尽量不要疯狂的跳动起来,以免被贼人发现她意识尚存。 她在宫中被劫走,想要找到她,根本不是什么易事,而且能在宫中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劫走的人,必定不是个蠢货,虞清欢觉得自己这次要凉了。 但转念一想,这人劫她做什么?她也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谁是不是把脑袋塞到驴屁股后被踹了几脚,脑袋长坑了才会绑架她求色。 虞清欢百思不得其解,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棉布,已经快被拉到胸口,吓得呼吸一紧,因为她这一个深呼吸,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他猛地反手捂在虞清欢的口鼻之上,窒息的感觉瞬间袭来,虞清欢用酸麻无力的手想要去掰开他的钳制,但不异于螳臂当车,根本挣脱不了这如铁箍的手掌。 虞清欢双脚难受地蹬了几下,终于完全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手摸到了一个触手温润细腻的扳指。 ;主子,找来了。那人刚想进一步的时候,屋内响起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可惜。那人发出一声惋惜的轻叹,起身走了出去,;做成什么样子,你应该知晓。 第167章这是本王欠她的! 虞清欢醒来的时候,人已在淇王府,小茜坐在床前,正用帕子为虞清欢擦脸,见虞清欢醒来,眼眶红红地道:;小姐,您总算醒了。 ;小茜,虞清欢费劲地睁开眼,;我在哪儿? 瑶娘擦了擦眼角:;您现在在王府。 虞清欢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浑身撕裂般疼痛,她颤颤巍巍地掀开衣襟,肌肤上赫然是一些青紫的痕迹,心,猛地一沉。 ;小茜,我……虞清欢捏住衣襟的手颤抖不已,就连声音,都带着哽咽,;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茜含泪不停摇头:;您是和淇王一起被送回来的,随您和淇王一同进宫的,只有谢公子,但他回来后一直在王爷身边照顾,他不说府里上下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您放心吧!一阵银铃似的声音响起,绿猗端着药走了进来,黄瑛瑛跟在她的身边,;民女已经为您检查过了,您担心的问题都没有发生。 虞清欢眉头蹙起,黄瑛瑛站到床边,捂嘴轻笑道:;王妃,你自己就是个大夫,难道还不信民女的话么? 虞清欢将信将疑,把手指搭在自己的脉上,待确定自己仍是完璧之身时,长长舒了口气。 生死面前,贞操的确是狗屁,但活着好好的时候,谁愿意让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受到玷污。 ;你怎么来了?虞清欢望着笑吟吟的黄瑛瑛。 黄瑛瑛道:;绿猗姑娘叫我来的,大半夜地跑来敲门,差点把我爹吓出病。 绿猗一向情绪不怎么外露,就算心里在乎,表面上也是冷冰冰的,名副其实的刀子嘴豆腐心,此时见虞清欢看着她,眼眶也仍不住红了些:;王妃,那晚您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一直昏迷不醒,吓死奴婢了,谢公子说消息不宜外传,所以御医靠不上,正好黄小姐会医术,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张去找了她。 ;你做得很好。虞清欢由衷地赞了绿猗一句,绿猗低下了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虞清欢拢起里衣,将身上的淤青掩盖住,既然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侵害,她那颗久经风霜的心,当然也安然无恙。 身心健康的虞清欢,终于鼓起勇气问长孙焘的情况,话说出来的事后,声音都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淇王他,发生了什么事? 绿猗和小茜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虞清欢端起药碗,将碗中的药一口饮尽,穿上外披和鞋子,匆匆往暮梧居赶去。 她的头发并未梳起,披散在背上,因疾步行走而被风扯起,黑段般飘扬。 终于到了暮梧居,苍梧和苍何就守在门口,见虞清欢过来,点头行了个礼。 虞清欢脚步未停,等来到门前,她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进去,若是进去,她该说什么?若是不进去,她要怎么才能知道长孙焘的情况? ;知啦……大门被拉来,谢韫的脸露了出来,见来人是虞清欢,他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头。 虞清欢伸长脖子,不停地往里头探头,但因谢韫一直挡着,也没瞧见长孙焘的身影。 ;王妃,请。谢韫给虞清欢让出条道。 虞清欢推开谢韫走进去,看到长孙焘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气若游丝,仿佛死了一样。 虞清欢立即走上去,将手搭在长孙焘的手腕上,蹙眉问道:;王爷怎么伤得这般重? ;那夜王妃被贼人掳走,王爷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把绑在身上的绷带取了下来,伪装成被刺杀的模样,把他自己弄得伤上加伤。谢韫面无表情地陈述。 虞清欢震惊:;所以你们能及时找到我,是因为宫里大肆搜捕刺杀淇王的;刺客? 谢韫点头:;否则皇宫一共数千屋子,就靠谢某和王爷二人,翻个三天三夜,恐怕都找不到王妃。 虞清欢垂下眸子:;可知贼人是谁? 谢韫道:;线索都指向伺候过先帝的一个老太监,那老太监很喜欢长相秀丽的少女,宫里有很多小宫女在他手底下吃过亏。 虞清欢道:;所以,罪名被那老太监担了,是么? 谢韫道:;当时王爷昏迷不醒,陛下酩酊大醉,宫里是太后主事,王妃被劫对皇家来说是件极不光彩的事情,太后很快便把老太监处置了,并且封锁了一切消息,现下外人都以为是王爷遇刺,王妃的清誉倒是没受半分影响。 虞清欢没理会谢韫的阴阳怪气,继续道:;此事到此为止,王爷没有醒来之前,都别去追查。 谢韫拱了拱手:;某本来也不准备追查。 虞清欢咬牙:;你出去吧!我想和王爷单独待会儿。 谢韫拱了拱手,折身退了出去。 虞清欢缓缓坐到长孙焘身边,时不时用帕子为他拭去脸上的汗水,许久过后,握住了他的手:;淇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床上的长孙焘,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正在陷入深深地熟睡当中。 虞清欢将脸抵在他的手上,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淇王,娘亲曾跟我说过,千万不要把真心许给一个男人,但我觉得自己好像再也做不到了,如果你没有对我那么好,如果你没有在我每次需要的时候出现,如果你没有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次次都挡在我面前,兴许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一辈子,但……一切都没有如果,人心和命运一样难以掌控,我好像深陷其中了,深陷在你的温柔和你的强大之中了。 ;可我在清楚自己的心意的同时,也深深的明白,我们之间的不可能……一切早就说好的,不是么?但你一次又一次地相护,还是会让我迷惑,让我不解,然而矛盾的是,我想知道你这样奋不顾身的原因,却又明白,就算知道了原因又能如何。 ;如果可以,真想向你坦白心意,看看你的反应,是惊喜,惊讶,是不知所措,亦或是苦恼,可惜我不能。 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并没有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她不是什么铁石心肠,长孙焘为他两次三番出生入死,若是她不动心,那她便算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但虞清欢知道,他们之间最能持久的关系,不是儿女情长,长孙焘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情人。 因为,天神一般的长孙焘不是她能轻易肖想的,更不是她可以随意企及的。 虞清欢心乱如麻,将心声吐露出来,并未让她好受多少,反而在她的心中塞进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 两世为人,是她把感情这事想得太简单,她本以为,说出来心中会好受些,从此就能和长孙焘划清界限,继续回到当初那种互不干扰的生活,但她发现自己错了,心中的石头并未因为嘴上的坦白而落地,感觉又加上了好几块。 虞清欢叹了口气,决定将这份注定无疾而终的情绪收回心底,深深埋住。 喜欢一个人,只要悄悄放在心里,不说给别人听,那就与所有人都无关。 第168章太完美的都是骗局! 虞清欢在长孙焘的榻前,不眠不休地守了几天几夜,长孙焘终于总算醒了过来。 虞清欢在长孙焘昏迷期间说的那些话,就像说给山与水,说给风与月般,只有天知道地知道,还有她自己知道。 ;淇王,你醒了。虞清欢递过去一杯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还好吗?长孙焘接过水喝了一口,抬眸问她。 虞清欢道:;你来得很及时,我没受到什么伤害,估计是那人觉得这么白白放掉我可惜了,所以做成我被侵害的样子。 ;你平安无事,便好。长孙焘将杯子递还给虞清欢,轻轻说了一句,在虞清欢转身放下杯子的时候,长孙焘眸光闪动,仿佛松了一大口气。 谢韫其实有很多事情没有说,那夜,当长孙焘找到不着寸缕,浑身有青紫淤痕的虞清欢时,当场就失去了控制,若不是阿零及时阻止,恐怕他伤得比现在还重。 但是他曾说过,很多事情,虞清欢不必知道,所以他尽可能的轻描淡写。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听说虞清欢安然无恙的事后,长孙焘是高兴的。 ;你的伤刚刚有所起色,虞清欢轻轻笑道,笑容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长孙焘将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本王昏睡多久了?中秋过了么? 虞清欢道:;离中秋还有十几日,到时候你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怎么,想吃月饼? 长孙焘点点头:;月饼,还有桂花酒,缺一不可。 虞清欢道:;这个简单,我马上准备,中秋你必定能喝上香醇甘甜的桂花酒,还有我拿手的月饼。 长孙焘道:;但是现在,本王最想吃的是一碗清粥,饿了。 ;好,你等等。虞清欢起身走了出去,待走到门口时,回眸笑了笑,便又继续走开了。 ;零,传谢韫。虞清欢走后,长孙焘完全变了脸色,那个浑身充满血腥味的他,瞬间回来了。 谢韫住的不远,很快便赶了过来,见到长孙焘的第一句话,便是:;不错,这次还能活,但下次可能需要事先给你设个灵堂才行。 ;查得如何?可知是谁绑了王妃?长孙焘道。 谢韫走到长孙焘床前,道:;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个老太监,一切都非常合乎常理,没有丝毫疑点和瑕疵。 长孙焘道:;越是天衣无缝,才越是可疑,他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监,就算有伺候过先帝,宫里的人多少都顾念着几分从前的情分,但还不至于到手眼通天的地步,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同时杀了彩屏,掳走王妃,所以他必定是替罪羔羊,可惜那日入宫,阿六没有跟在王妃身边,否则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劲。 ;会不会是太子?谢韫推断,;太子对王妃有着不一般的情愫,而且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刚好不在御花园内,我们的人也查不到他去了哪里。 长孙焘道:;没有证据,一切猜疑都可能不成立,继续追查,不管是谁,敢动本王的人,本王必定让他付出代价! 谢韫连忙劝道:;我说昭华,你消停消停行么?那晚你搞了那样一出,不仅险些把你的小命搞丢了,而且还让那位打着搜查刺客的借口,把我们安插在宫里的人,顺手给除去了许多,你赔本买卖,趁没有血本无归之前,尽早停了吧! 长孙焘摇头:;谢韫,这是本王欠她的,也是淇州欠她的。 谢韫深深吸了口气,道:;昭华,是你的私心在作怪吧?你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破例,但在王妃身上,你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别忘了,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折腾了! 谢韫越说越激动,素来文弱的他,这一次也急红了脸。 长孙焘捂着肩膀,换了个姿势,待谢韫情绪稳定了些,这才道:;谢韫,无论在王府里面怎么样,但在外人眼中,王妃与本王互为一体,欺她就是踩本王的脸,这个道理相信不用本王说,你也能明白。 谢韫道:;既然你心意已决,这件事我会追查到底,你昏睡的时候,王妃曾问及那日的情况,从她的话里话外,我觉得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可要问一下她? 长孙焘立即否决:;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发生这种事,她表面上虽然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必定有芥蒂,说不定,这事还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心里创伤,以后在她面前,此事就此过去,不许和她提起一个字。 谢韫打开折扇,不停地扇着风:;我觉得我错了。 长孙焘挑眉:;什么错了? 谢韫道:;都错了!错在不该劝你也不该出现在你面前。 长孙焘道:;谢韫,你是本王最信得过的朋友。 谢韫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最后还是屈服了:;昭华,我从未违背过你的意愿,这次也是,如果你想保护王妃,我奉陪到底便是。 长孙焘勾唇:;多谢。 正在这时,虞清欢端着一锅粥走了进来,小罐子旁边,还放着三个小碗并三只勺子。 虞清欢坐到床前,先盛了一碗粥递到谢韫手里,然后再拿起一个碗,盛了一小半碗,放到嘴边吹凉,然后和勺子一起递到长孙焘手中,最后才给自己盛上一碗。 ;谢韫,虞清欢边吃边道,;这段日子,我惹出了不少麻烦,多谢你费心为我周旋奔走,这碗粥算是谢礼。 谢韫接过粥碗,想到那上吐下泻暴瘦几十斤的经历,第一个反应便是抗拒,他默默地把粥碗放到一旁,就是不肯咽下一粒米。 虞清欢看到他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放心,里面没有毒,毒药多贵啊,我现在身无分文,才舍不得把那么贵的毒药浪费在你身上。 长孙焘很快吃完了一碗,默默地把碗递过来,虞清欢笑着给他盛上。 谢韫见二人吃得香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最后,他端起粥碗尝了一口,便再也停不下来,喝完了一碗,还想去盛,却被虞清欢无情地将勺子拨开。 ;够了啊,大丈夫最忌讳贪得无厌,你若喜欢,以后我给淇王做的时候,顺带备上你的份。 谢韫不甘心望着盛粥的陶罐,咽了咽口水。 虞清欢道:;这粥里加了些药材,适合我与王爷吃,你若吃多了,轻则流鼻血,重则血管爆裂而死。 ;砰!的一声,谢韫连忙将粥碗丢下,默默地灌了一大口茶水。 长孙焘与虞清欢相视一笑,二人默默地端着粥碗大快朵颐,很快就把一大罐粥喝得精光。 正此时,苍梧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还带着旨意。 第169章本王喜欢听 长孙焘放下碗,让苍梧将人请进来。虞清欢很快收拾好,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来人是嘉佑帝身边的王内官,他捧着明皇的圣旨,见到长孙焘的时候,赔着笑脸道:;淇王,奴才恭喜您清醒过来,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陛下忧焚不已,若不是政务缠身,必定亲自来慰问王爷。 长孙焘道:;王公公说笑了,不过是些许小伤,还请王公公转告皇兄,不必太过担心。 王公公点了点头,道:;王爷的话,奴才会为您转告陛下,但在此之前,还请王爷接一下陛下的旨意。 长孙焘想要起身,谢韫连忙去扶他,因为长期躺在床上,他的双脚都麻了,下床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王公公含着笑意,躬身虚扶一把,却没有碰到长孙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孙焘和谢韫跪了下去。 王公公展开圣旨高声朗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淇王因不幸遇刺已卧床一段时日,京城守备十万大军无人统领,朕恐长此以往,将士疏于锻炼,无法履行拱卫京畿的职责,故请淇王暂且移交兵符,好生将养身体,早日为国分忧,为朕分忧,钦此! ;淇王,接旨吧!王公公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块,;陛下这是体恤您呢!您可以趁此机会,好生休息一下,这些年您都辛苦了。 长孙焘伸手接过圣旨,挑唇笑道:;谢过皇兄隆恩。 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他握着圣旨的手,却是捏得紧紧的。 十万兵权一夺,等于断了淇王府一只手臂,这些年长孙焘为毒所折磨,始终不肯露出半点弱态,就是防着这一天,但此次受伤,十数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倒是便宜了嘉佑帝。 要说长孙焘不生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他一向内敛克制,很少有红眼的时候,此时也能保持住淡然的情绪。 苍梧上前,往王公公手里塞了张银票,恭恭敬敬地将王公公请了出去。 ;皇兄这招落井下石,做得不怎么厚道啊!长孙焘把圣旨扔到桌案上,坐回床上倾靠着被堆。 谢韫将折扇一合:;未免有些急不可耐。 长孙焘道:;他自然是急不可耐,这么多年,总算找到借口削了本王的京城守备兵权,毕竟京城守备军的营地扎得近,恐怕这些年来皇兄夜不安枕,觉得本王随时都会带着十万大军杀进皇宫,抢走他辛辛苦苦得到的位置。 谢韫道:;看来他还是谨慎,没有把你的十五万边军兵权一并削了。 长孙焘道:;这就是皇兄了,明明干的都不是人事,还总是想留清名,生怕别人说他是个昏君。 谢韫道:;昭华,你似乎已有应对之策? 长孙焘道:;皇兄这次做得草率,想必他还没想好把京城守备军的兵权交给谁。 谢韫会意一笑:;外人他必定是不放心的,那么只有比较年长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了,不过他们一向不睦,肯定又会为这兵权争得你死我活。 长孙焘道:;传令下去,我们的人全都按兵不动。 谢韫轻笑:;想必上头还打着让我们着急的主意,就盼着我们沉不住气,把人都暴露出来给他抓,所以不能浑水摸鱼,也不能推波助澜,只需要袖手旁观即可。 长孙焘道:;既然他想拔了本王的利爪,那本王就如他的愿,就此闲赋在家。 谢韫道:;那……顾家的案子,可要按计划进行? 长孙焘道:;顾大人不能一直不明不白死得冤枉,此事交由你来处理,务必要给顾家一个交代。 谢韫又道:;顾夫人和顾怀珺住在淇王府,上头只怕不会轻易让我们把这件事办成。 长孙焘道:;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们住在淇王府最为安全,从顾大人上任淇州知州的那一刻起,他与本王的关系洗不清了,既然如此,这事淇王府要管就管到底,总不能叫英雄含冤泉下。 谢韫道:;虽然有些风险,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支持你。 二人商量完事情,虞清欢这才回来,手里端着给长孙焘煎的伤药。 ;我先去忙……谢韫或许和虞清欢八字不合,有虞清欢在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留,见虞清欢进来,立马就溜走了。 虞清欢服侍长孙焘喝完药,将药碗放到一旁,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最后问道:;淇王,你的脉象看起来十分正常,但伤却恢复得比常人慢了许多,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长孙焘道:;兴许那熊的爪上有毒,所以才恢复得较慢。 虞清欢摇头:;我指的不是伤口,而是你的精气和体力。 长孙焘挑唇:;你担心本王那方面有问题? 虞清欢的手猛地一扣,勾起唇畔道:;淇王,调皮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长孙焘抽出虞清欢钳住的手:;你是大夫,你都检查不出来,本王又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虞清欢可以肯定,长孙焘有事瞒着她,但长孙焘不愿意说,她也没办法追问出来,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最后,她端起茶盏,递到了长孙焘手中:;这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帮助。 长孙焘掀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放到鼻端嗅了嗅,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闻着挺好。 虞清欢道:;这是长在乡野田间的一种小野花,每到秋天,都会开满田埂,这里一簇,那里一簇,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药用价值却很高,健康人平时也可以用来做饮品。以前,我每次和外祖父去采药的时候,都会采上许多,带回家给娘亲晾干,只要闻到娘亲身上有这种花的味道,我就知道,又有清香的花茶可以喝了。 虞清欢一脸怀念地说着,长孙焘听得入神,虞清欢见他这个样子,连忙道:;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长孙焘道:;没有,本王喜欢听。 第170章想随便赚点大钱 ;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虞清欢笑了笑,端起托盘,起身走开了。 虞清欢走出暮梧居,一颗心仍然跳得厉害,如果再被长孙焘噙着笑意看上半刻,她就要窒息而亡了。 阿六贱兮兮地凑上来,问道:;王妃,今儿涂胭脂了,这颜色很好看,王爷一定喜欢。 虞清欢将托盘往他手中一扔:;鸡婆! 阿六端着托盘,笑嘻嘻地退下了。 虞清欢拍了拍脸颊,她觉得有必要让自己忙起来,也好分散一些注意力。 回到知止居,虞清欢让小茜和绿猗将白夫人送的东西都拿出来,准备挑几样去卖了换银子,作为她赚钱的敲门砖。 她的银子全都投进了平城,名下产业只有天门山下那片地,和淇王府为她准备的头面首饰之类的东西,手头没有一点可以活用的现银,万一哪天她走投无路,想要卷铺盖走人都没有本钱。 总不能背着一块地和一堆宫里出来首饰逃遁,除非把头面上的宝石敲下来,并且把金子融了,可是那又能卖得了几个钱? 至于卖地,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也是可以考虑考虑,不过眼下她也没有人手去帮她把这块地处理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创造一条生财之道更有保障。 大抵是死过一次,所以她知道银子的重要性,再投胎十次都万万做不到视金钱为阿堵之物。 可当小茜和绿猗把东西搬出来时,虞清欢犯难了。 白夫人送的一对玉镯以及白黎送的那块玉佩,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那相当于她拜干娘的信物,卖了总归不好。 小茜抱着一匹华光溢彩的缎子,提议道:;小姐,这匹缎子是流云锦哎,大夫人就有一身这缎子做的衣裳,只有重要场合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穿,肯定不便宜,不如拿去当铺当了? ;你和绿猗分了吧。虞清欢无奈地摆了摆手,;王妃,也是要有尊严的,宁饿死也不典当。 绿猗道:;王妃,您这是怕丢王爷的脸吧? 虞清欢不置可否,就当默认了。 小茜又捧着一根百年老参,兴冲冲地提议道:;小姐,奴婢听说外头老参卖得很贵。 虞清欢连忙将盒子搂进怀里:;这可是保命的东西,关键时刻还得用它来救命。 小茜也不气馁,继续把东西都捧到虞清欢面前,让虞清欢看过一遍,但到最后,主仆三人都没有选出来可以拿去换银子的东西。 虞清欢颓然地坐在桌前,下巴搁在桌面上,双手有气无力地垂在身侧,她真想一棒打死自己,然后投胎重造一下,早知道平城的事情那么容易解决,她当时就不会冲动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一万多两私房钱拿去买大米救济百姓,分明她自己才是最该被救济的那个。 小茜见虞清欢苦恼不已,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实在不行,你还有嫁妆。 ;那抠门的虞老狗,吩咐原氏给我准备的东西,全都是一些充场面的古董瓷器,一分现银都没有,而且那些古董瓷器多半出自官窑,民间不得私下流通,就算再值钱也卖不出去。虞清欢闷闷不乐地道。 小茜又道:;小姐,您需要的那些药材黄大夫的药铺也有,要不让黄大夫先送一些材料过来,我们先给黄大夫交出一些货,等有了资本,我们再图谋其它的,您觉得怎样? 虞清欢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扭头问绿猗,道:;你觉得如何? 绿猗迟疑片刻,这才道:;黄小姐看起来不是坏人,但是为人很机灵,若是从黄大夫那里拿药,恐怕用不了多久,黄小姐便将您的配方破解了。 虞清欢直起身摸摸下巴,思忖片刻,道:;绿猗说得没错,黄小姐可不比她爹老实本分,不过小茜的话给我提了个醒,药材不仅黄大夫那里有,咱们淇王府的更加齐全,直接从淇王府的库存里搬吧! 小茜一听吩咐,带着知止居的两个洒扫婆子,喜滋滋地去找药库管事。 绿猗望着小茜的背影,不免有些唏嘘感慨。 虞清欢好奇地望着她:;你在想什么? 绿猗摇头:;奴婢没在想什么,奴婢为王妃高兴。记得刚入淇王府的时候,王妃为了给小茜要一点解蛇毒的药材都要费尽心思,但如今,小茜都可以带着下人直接去库房里扛药材了。 听了绿猗的话,虞清欢反而没有觉得高兴……昔日她胸怀坦荡之心站在长孙焘面前,长孙焘却对她处处防备,如今她带着阴谋和算计接近长孙焘,长孙焘却不动声色地逐渐信任她。 算了,要遭报应就尽管来好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做一天和尚还要撞一天钟呢! 虞清欢默默地将摆了一堆的东西收好,让绿猗规整到库房里去,等绿猗收拾清楚后,吩咐绿猗去暮梧居问长孙焘晚膳想吃些什么。 没过多久,小茜和绿猗前后脚回来了,虞清欢让粗使妈子将药材扛进药房,问过绿猗长孙焘点的菜式后,又让小茜去账房支取银子,这才换过衣裳,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门。 虞清欢一向觉得王妃的阵仗太鸡肋,除了充场面外毫无用处,所以此次出门依旧是便服出行,省去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主仆三人各拿着一串糖葫芦,从街头逛到巷尾,总算将晚膳要用的材料买齐,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虞清欢折身向一旁的首饰店走去,小茜和绿猗各提了个菜篮子跟在身后。 京城德宝斋是一家著名的百年老店,踏进这道门槛的达官贵人的家眷,比任何地方都要多。 掌柜的是个厚道人,并未因为主仆三人穿着简单,手里还拎着两筐菜就慢待了三人,一个眼色过去,伙计殷勤地跑前跑后,为虞清欢介绍时兴样式。 ;喜欢么?虞清欢挑了一支簪子,二十八颗品相极好鸽子血红宝石簪镶成梅花样式,细细的金丝与殷红的宝石交相辉映,丽光攒动,华彩莹然。 小二殷勤地赔着笑脸道:;这位小姐,您的眼光可真好,这支簪子出自德宝斋的名匠之手,无论是做工还是选材,都是上上品。 小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好看。 虞清欢道:;喜欢就好。你年纪比我小,却贴心细致地照顾了我十数年,过几日你便的及笄了,这根簪子,到时候我为你戴上。 小茜眼眶蓦地就红了,她将篮子递到绿猗手中,握着虞清欢的手,道:;小姐,您的心意奴婢都懂得,实在不必要如此破费,只要是小姐为奴婢戴上的,就算是木簪,奴婢也觉得欢喜。 ;包起来。虞清欢将簪子递给小二,然后回过头拍了拍小茜的手,道,;你家小姐怎么舍得让你在及笄礼那日戴木簪?不许拒绝,否则就别伺候我了! 小茜不敢推却,眼眶红红地擦着眼泪。 虞清欢绕着柜台走了一圈,最后,又挑了一支簪子,别到了绿猗的发间。 那是一支样式极为普通的簪子,但簪头却是用上好的金丝玉髓制成,比拇指还要大上一些,别在绿猗的乌发间,仿佛就是龙首的点睛之笔,合适,好看,说不出来的美。 绿猗微笑着摸了摸簪头,手恋恋不舍地轻抚,最后,她答了一句:;谢主子赏赐。 虞清欢其实很欣赏绿猗这种直接不矫情的做法,比起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绿猗喜欢什么直接表达出来的方式很得她的心。 绿猗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自己和主子的情分不比小茜,如果她假意推却最后还是收下了这支簪子,虞清欢很可能觉得她虚伪,但她坦坦荡荡,喜欢就是喜欢,总之是自己想要的,没必要遮掩,反倒会赢得主子的几分赞赏。 ;这个也要了。虞清欢指着绿猗头上的簪子,吩咐小二道。 ;得咧!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态度越发殷勤了,;客官您的眼光真好,挑的两支簪子都是上上品。 虞清欢正想让小二把账记在淇王府的账上,命小二去淇王府取银子,便听得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上品是么?本小姐出双倍价钱,买了这所谓的上品。 虞清欢回眸,便见一个少女,正挑眉望向这边,脸上挂着轻蔑与嘲讽,与她娇滴滴的,水仙儿一般的气质十分不搭。 果然,再美丽的东西,一旦芯坏掉了,也只是马粪上涂颜色而已,外表再靓丽,实质上仍然丑陋不堪。 ;好马配好鞍,若是马不行,再好的鞍都是浪费,你说是么?少女向面上带笑,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鄙薄,而她身边的丫鬟,伸手便把小二抱着的盒子抢了过去。 第171章狗男人的狗妹妹 虞清欢懊悔自己出门没有看黄历,所以才在这里遇到狗男人秦臻的狗妹妹,狗秦桑。 这狗秦桑和虞清婉简直就是一丘之貉,二人臭味相投,以前没少给她使绊子,今日就这么撞上来,也省得她去找。 ;秦小姐所言不错,我给丫鬟买的东西,的确很配秦小姐。虞清欢淡淡应了一句,看向小二道:;我觉得这件东西配不上我的爱婢,我重新挑一件便是,小二,这位小姐出手大方,肯出两倍的价钱,怔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谢过这位小姐。 小二忙不迭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秦桑做了个手势,丫鬟又将盒子往小二怀里一丢:;我们小姐看不上,不要了! 小二苦着个脸,欲哭无泪地捧着盒子。 虞清欢道:;虽然是配不上我的爱婢,但德宝斋的手艺我信得过,我也懒得再挑了,包起来吧。 小二动作比先前麻利了好几倍,生怕虞清欢出尔反尔一样,很快就将东西包好,递到小茜的手中,还特地寻了个更加漂亮的盒子装上,最后,他弓着腰问道:;客观,一共八百八十两,不知您准备怎么付银子? 女人的钱真好赚,一亩好地才几两银子,但这小小的两只钗,却值八百多两,虞清欢心底不由得有些唏嘘。 谁知秦桑看到虞清欢漏出这个表情,还以为虞清欢付不起银子,被气得僵硬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小二,有的人出身低贱,从小到大见过的银子加起来恐怕不足百两,钗子却需要八百多两,有些人肯定是付不起的,我劝你还是赶紧来招呼我比较好。 虞清欢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她,晶亮亮的眸子璀璨逼人,看不出喜怒。 秦桑被她看得心底发虚,这一虚之下,便是恼羞成怒:;你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么?你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想必以为这钗子就值个几两银子,但小二一报价的时候,你马上就吓傻了!穷并不丢人,丢人的是明明穷还装有钱人,这回骑虎难下了吧?所以说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别学着别人附庸风雅,毕竟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反倒让人笑掉大牙。 ;秦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小茜义愤填膺地道。 秦桑见小茜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她和虞清婉一起欺负虞清欢的时候,心情舒爽之余,愈发地肆无忌惮,她捂嘴低低笑道:;你说你也真可怜,出身低贱也就算了了,好不容易飞上枝头,本以为可以扬眉吐气变凤凰,没想到那棵树却是棵腐树,还没站稳就倒了。 ;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小姐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么?小茜气得双目猩红,对着秦桑破口大骂。 ;我是什么东西我自己知道,而且我也很清楚你家小姐连个东西都不是!秦桑面目狰狞而扭曲,看起来尤为可憎,说着,她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丫鬟登时冲上来,扬手就要甩在小茜的脸上,就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阿六!虞清欢将小茜猛地拉到身后,轻轻唤了一句,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越众而出,一脚踹在要向小茜动手的那丫鬟小腹之上,将丫鬟踹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便昏死过去。 人群发出一阵阵尖叫,小二吓得目瞪口呆。 虞清欢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容失色的秦桑,冷冷地道:;秦小姐,我不与你计较是因为我不会和一条狗互咬,但若是这条狗咬到我身上,我是没有任何手段和底线的,这次就算一个教训,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保证你还嘴巴跟我多说一个字。 秦桑被虞清欢的气势所震,怔了一瞬间过后,更多的是恼怒,哥哥参加宫宴回来时,被伤得就只剩下半条命,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咒骂虞清欢不得好死,她早已对这个软弱无能的废物草包恨得咬牙切齿,今日好不容易遇见,她自然想要给虞清欢一个教训,没想到这个从前被欺负了都不敢吭声的草包,却是条不叫的狗,反而让自己下不来台。 她不甘心!不甘心被这样一个人骑在头上,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指着虞清欢大声道:;你骂谁呢!你这个卑贱的女人骂谁呢!明明出身低贱,还扮什么高贵,你就算再去投胎十次,也去不了你这身肮脏的血!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谁贱我骂谁!虞清欢冷冷含笑,;秦桑,不知工部侍郎大人是怎么教你的,论长幼,我虚长你个一二岁,论亲疏,论理你要叫我一声表姐,论尊卑,我乃大秦淇王之妻,皇室玉蝶上刻了名字的正一品亲王妃,你就算你是个官家小姐,但给我提鞋都不配!你哪一项比得过我?还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我忍你是因为我善良,不代表你可以继续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但今日,你成功地惹到我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犹如雷劈,几乎都怔住了! ;淇王妃,她竟是淇王妃?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惹淇王妃,真是不要命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并非我见死不救,而是我救不了自寻死路之人。 窃语声四起,面对这样一道柔弱的身躯,秦桑没有丝毫惧怕,反而面目狰狞扭曲地挑衅:;怎么?淇王妃想仗势欺人么?我可是正经的名门闺秀,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虞清欢轻笑着摇了摇头:;欺负你,本王妃不需要仗势!阿六,掌嘴三十下,送去京兆府法办,若是本王妃没记错,辱骂亲王妃,以下犯上,怎么也受一顿刑罚之苦。哦,对了,别把牙齿打掉了,小姑娘爱美,打掉了不好看。 让什么让,退什么退! 那所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都是废话,被欺到这种程度,若她还隐忍不发,到头来只会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一败涂地,凭白给贱人蹬鼻子上脸腾出道路罢了! 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她要忍不可? ;奴婢来!小茜捋起袖子,向秦桑走了过去。 秦桑被这架势一下,本就有些发虚的她,瞬间就怂了,她吓得肝胆俱裂,惊恐万状地道:;虞清欢,我父亲是工部侍郎,我外祖父是当朝丞相,你怎么敢?! 第172章拼爹?我的夫君是大秦淇王! 虞清欢耸耸肩:;抱歉,我夫君是大秦淇王,我没有什么不敢的。 秦桑见虞清欢不像开玩笑,转身就要溜走,但虞清欢不给她这个机会,使了个眼色,阿六登时将秦桑的肩膀扣住,将她的脸送到小茜的面前。 ;啪!的一声,这巴掌打得十二万分响亮,直将秦桑打歪了半边脸。 ;啪!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分尊卑! ;啪!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以下犯上! ;啪! ;这一巴掌打得是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疯狗! ;啪! ;啪! ;啪…… 秦桑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流血,方才水仙儿似的娇艳模样半分不存,看起来就是条掉进阴沟里肮脏又落魄的狗。 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捂着脸颊,一副仿佛被打的是自己的模样。 无人开口为秦桑求情,一则是脑袋清醒着不敢去招惹王妃,二则是此事本就是秦桑不对在先,被打也是活该。 虞清欢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一字一句地道:;若是下次胆敢对本王妃,或者淇王出言不逊,本王妃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着,虞清欢忽然捂住心口:;唉,我这度量还是不够大,心中也不怎么宽广,被气了一下胸口便痛了,看来还是需要秦大人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这口气才能顺过来。 接着,虞清欢从袖底掏出一块玉佩,拎向站在一旁的掌柜面前晃了晃:;秦小姐说得没错,本王妃的确没有银子,不过她只说对了一半,本王妃只是没有带银子。 ;大……掌柜的态度,顿时变得无比恭敬,比听说虞清欢是王妃时还要恭敬,;王妃,这店本就是您的,您还付什么银子,王妃您就别逗小的了,下次再微服巡店的时候,还请您高抬贵手,小的方才真的吓着了。 说着,掌柜的又拿出几样首饰,恭敬地呈到虞清欢面前:;王妃,方才您挑的那些都不成套,小的都给您补齐了,保证您的爱婢们戴上,一定能光彩夺目!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哗然,这次的抽气声,显然比虞清欢打了秦桑还要大声。 虞清欢知道这是白家的产业,她拿出白黎送的玉佩,也只是想让掌柜的将账记下,然后等挣到银子后才送过来,店铺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她的了? 幸福果然来得太快,她心里还完全没有准备啊! 虞清欢在众人或震惊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把几个首饰盒递给了小茜,然后冷冷地睨了一眼秦桑,挑唇道:;这才叫打脸,比起这个来,方才那三十巴掌真不算什么。 说完,虞清欢接过绿猗手中的一个菜篮子挎着,昂首阔步离开了,篮子里的萝卜又白又大又新鲜,众人看了,脸色又是变了好几变。 掌柜地看着虞清欢离去的背影,把小二拉到一旁耳提面命:;淇王妃是我们东家的宝贝义女,东家和少东家恨不得宠进骨子里,东家早就发话了,这满京城的产业,只要淇王妃想要,东家都会送给她,把王妃的样子和她两个婢女的样子记清楚了,下次王妃若是光顾,把最好的都拿去给王妃挑,知道了么兔崽子?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 走了一段距离后,绿猗有些担忧地道:;王妃,我们方才是不是太嚣张了? ;这还用你说!虞清欢边快步走着边道,;当然嚣张,天皇老子都不见得有这么嚣张,这不,我正步履匆匆地往回赶,准备在消息扩散之前恶人先告状么? 小茜愤愤地道:;奴婢倒觉得十分解气,秦桑这些年加诸在小姐身上的痛苦,总算要回了点利息! 虞清欢笑着点了点头,她再怎么冲动,也不至于在大事上犯糊涂,换言之就是她觉得秦桑这个小人物掀不起大风大浪,所以她才敢让阿六打上这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不过沙粒虽小,放在鞋底还是会硌脚,不要觉得小风小浪不算什么,被小浪打翻到阴沟里的,前头就有数不清的例子,所以虞清欢得赶紧跑回去善后。 回到淇王府,虞清欢立即将东西往小茜和绿猗怀里一扔,快速地道:;把食材都送去厨房,别让人碰,首饰头面一共有两套,你们自己看着分。 虞清欢说完,风风火火地往往暮梧居赶去。 虞清欢来到暮梧居的时候,长孙焘正靠在梨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他身上的玄色衣裳,墨一般地流淌在地上,美得就像一幅最隽永的画卷。 ;饭好了?长孙焘眼皮都没有掀开,待她走近,淡淡地问了一句。 虞清欢背在背后的手指扣了扣,忽然,上前一步砰地跪到长孙焘身边,揪着长孙焘的袖子,不停地摇来摇去:;王爷,您一定要救救妾身啊! 长孙焘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来,看也未看她一眼:;又闯什么祸了? 虞清欢以袖掩面,假意嘤嘤哭泣:;您先答应我,我再把事情交代清楚。 长孙焘道:;一边去,本王难得清闲,别打扰本王看书。 虞清欢止住哭声,把袖子放了下来:;铁石心肠。 长孙焘启齿:;多严重。 虞清欢两只手的食指不停地碰着,小声地道:;当街打了人,打的还是正二品工部侍郎家的千金。 说着,虞清欢抬起头,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问道:;严重么? 长孙焘没有说话,凉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 虞清欢见他半响没说话,倏然起身,坐到他身边,抱着手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谁让那秦小姐不长眼,胆敢话里话外地嘲笑你,你不帮我算了,反正最后丢的还是你的脸,我无所谓。 ;露出真面目了吧?长孙焘放下书卷,抬眼看向她,;虚情假意,半点都经不起考验,王妃那么厉害,敢当街打朝廷命官的千金,想必已经想好解决的对策,何故要来求本王? 虞清欢从面前的小几上捡了个果子,咬了一口道:;若是不来求你,怎能显出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愚勇,只有被女色骗昏了头的你,才更让上头放心,不是么? 长孙焘道:;那日宣旨的时候你并不在,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虞清欢当然不能供出薛巍,只是打马虎眼道:;汗,京城就这么大,一阵妖风刮过,这还没到城门口呢,满城都知道闹鬼了,我也是今日听到秦小姐拿这事说事,所以才偶然得知。 长孙焘道:;本王说过,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大胆地去做,出什么事本王给你兜着,不过是一个二品大员的千金,打了就打了吧,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无需向本王汇报,也无需担忧你的行为会影响到本王,放心,只要本王还在一日,这个家就不会倒。 ;淇王,你真有男子气概!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虞清欢笑吟吟地扑过去,搂住长孙焘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只是刹那,便又抽身离开,快得让人觉得这个拥抱只是个错觉。 说完,虞清欢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谢韫从一旁走出来:;昭华,王妃分明在利用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长孙焘捡起书卷,不以为意地道:;只是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再说,她处理得非常好,可以借这事给有些人一个警醒,让有些人知道,本王就算被削了兵权,依旧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否则到时候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来落井下石,那本王岂不是忙得抽不开身? 谢韫将折扇放在茶几上:;王妃真机灵,她必定是抓住这一点,才敢当众向秦小姐动手,不过让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来找你说这一趟呢? 长孙焘笑了,笑得十分好看:;这有什么难猜的,她来找本王,无非是抢先一步将此事通过她的嘴让本王知道,以免本王到时候秋后算总账。 谢韫摇头:;明知她心里得小九九,你还这样惯着她,就不怕惯坏了。 长孙焘道:;可能年岁比较小的东西,都比较招人疼吧,比如说小猫小狗,小牛小马,还有本王的小王妃。 谢韫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得!你下次再这样不正经,先通知我一声,请容许我先行去世,以免被你肉麻死。 长孙焘这才敛住笑意,道:;王妃她有事瞒着本王,若不纵容她,怎能知道那是什么是。 谢韫道:;怎么,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第173章你怀疑王妃是内鬼? 长孙焘道:;王妃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很重感情,顾含璋在她早年的时候曾经帮过她们,她一直记在心里,后来遇到顾含璋的遗孀,她豁出性命地去帮忙,这样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快从丧母之痛走出来,所以,本王猜想她母亲的死可能有蹊跷,这里头,大有文章。 谢韫道:;说得也是,她出发去淇州找你之前,曾托我要照看楚氏,可她一回来楚氏便死了,若是楚氏真的出事,按照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必定会找我兴师问罪,可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有半点怪我的意思,不对劲,的确不对劲。昭华,你担心王妃是内鬼? 此时的二人都没有发现,同样一个人,在他们眼里竟是不同的面孔。 一个因看到优点而美化她的缺点,一个将她的缺点不自觉地放大。 世事无对错,因为不同的立场,主观看待问题的方式,往往大相径庭。 长孙焘道:;没有,我担心的是她是否被威胁。 谢韫翻了个白眼:;看来淇州这一趟,你是彻底信任她了。 长孙焘道:;她很坚强,很勇敢,就像一株小草一样,强风暴雨过后,依旧能顽强地舒展身躯,谢韫,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比一般人有骨气,有血性得多,若为男儿,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谢韫剥开一个橘子,道:;昭华,你可分得清楚,你这是惜才之心,还是男女之间的私心? 长孙焘默了默,道:;不管什么心,都是没有结果的事情,谢韫,以前本王还有机会和命运抗争,但现在已经失去资格了。 谢韫叹息:;这是你的选择,昭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得选择承担后果,没有人可以例外,你选择喝下那碗禁药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长孙焘道:;本王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总归,因为还有一些遗憾罢了。 秋高气爽,送来阵阵桂花清香。 虞清欢离开暮梧居后,吩咐了小茜和薛巍去办事情,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当中。 也正因为这个巧合,谢韫和长孙焘方才说的那番话,没有被薛巍听在耳里,只是虞清欢并不知道。 以前的她,很讨厌下厨房,总觉得厨房里油烟味太重,她很不喜欢那种烟熏火燎的感觉。 但不知为何,从长孙焘为了她的几块糕点,甚至不惜派人来偷的事后起,她每次下厨房,都带了些许愉悦的心情,那种心情,足以让她可以忍受厨房的腻味。 绿猗在一旁打下手,虞清欢忙进忙出,用了半个时辰准备材料,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晚膳做好,喜滋滋地端去暮梧居。 一路上,有不少下人向她行礼,因为担心手中的托盘会跌在地上,她也没有看到下人们强忍着笑意的表情。 ;谢大小姐,来吃饭了。长孙焘依旧坐在院子的竹椅上,虞清欢直接把饭菜端到了他身边的小几上摆好,冲着房间里处理公务的谢韫喊了一大声。 谢韫没有搭理她,虞清欢也不着急,掀开小罐子,用不了多久,谢韫便走了出来,连手都洗干净了。 厨房里炖了一锅汤,绿猗忙着在厨房里看火,长孙焘和谢韫又不用人伺候,连个端水给长孙焘洗手的人都没有。 虞清欢只好将自己的帕子,投进一旁放着的大缸之中,然后取出来绞干,递给长孙焘擦手,惊得里头的两尾小红鱼钻来钻去。 长孙焘也不嫌弃,接过来把手揩干净,让你拿起了筷子。 小几不大也不小,刚好摆得下五菜一汤,虞清欢坐到长孙焘身边,谢韫则坐在自己从屋里搬出来的椅子上,三人围着小几,就着树影和走廊上的灯,开始吃了起来。 谢韫埋头大快朵颐。 ;这是什么菜,怎么都没有见过?长孙焘吃了一筷子,问道。 ;你不是说要吃秋天么?这就是你点的秋天啊!虞清欢笑嘻嘻地看着长孙焘一本正经的样子,最后答道,;我也不知道,里头的一些菜,都是寻常可见的蔬菜,但另外一些,则是我到菜市场和菜农买的小野菜,虽然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却有一股独特的,大自然的味道,吃起来相当美味。 谢韫夹了一筷子炒蛋,那炒蛋里面,有几点零星的翠绿,谢韫最喜欢这道菜,就着饭吃,饭碗很快就见了底。 最后,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菜,味道挺特别的? 虞清欢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这种菜很难得,长在乡野田间的小溪边,而且这个小溪可不是寻常的小溪,是那种从古老而茂密的丛林中流出来的小溪,它啊,就长在那些阴凉的的老树底下。 谢韫道:;王妃是怎么得到这菜的? 虞清欢道:;今儿运气好,在菜市场遇到了个拿田螺来卖的农夫,这菜本来是他找了准备自己吃的,后被我买下,眼下马上就要到中秋了,要想吃下一次,得等明年开春。 谢韫有些惋惜,他再盛了一碗饭,然后把目标转移到其它几道菜上去,继续埋头奋斗。 长孙焘的吃相要比他好上许多,但素来不管什么菜,都固定吃两碗饭的长孙焘,今日却吃了三大碗,若不是菜吃完了,他很可能会再继续吃第四碗。 谢韫满足地捧着肚子,借口说是去消食,便离开了暮梧居。 虞清欢将碗筷收拾干净放到一旁,捂嘴偷笑道:;压轴的还没上来,谢韫这就走了,真是可惜。 长孙焘饶有兴致地问道:;还有什么? 虞清欢道:;还有我秘制的汤,现在正在炉子上煨着,等我们食消得差不多了就可炖好。 长孙焘道:;你这身厨艺,比宫里御膳房那些厨子好多了,本王也是幼年时期,在师父那里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菜。那时候,师父每日都要去军营巡查,而郡主照顾孩子之余,时常会亲自去买菜给师父做饭吃,本王也是沾了师父的光,才有那样的口福。 虞清欢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一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 长孙焘道:;那是本王见过最忠贞,最无悔的感情。 虞清欢躺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空,夜黑无云,也没有月亮,但浩瀚无垠的星空,闪耀着数不清的星星,再听着蛐蛐的叫声,倒是别有一番难言的感觉。 ;淇王,你看天上有好多星星。 长孙焘没有看天空,反倒是侧首看向了她,她正仰望着夜空,长睫毛扑闪扑闪,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廊下的灯光,如星河一般璀璨。 ;王妃,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么? 虞清欢扭头,四目相对,她问:;发现什么? 长孙焘没有立即回答,他伸出手,慢慢地伸向虞清欢的脸,而他的神情,专注又温柔。 最后,他将脸凑过去,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轻如羽毛的呼吸。 虞清欢整个人绷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想……想做什么? 长孙焘还是没有回答,仍旧慢慢凑近,世界仿佛静止了,而他的动作被拉长,变得十分缓慢。 就在虞清欢准备半推半就从了他的时候,他的手在虞清欢的脸颊上摸了摸,最后轻笑一声:;这下,两边对称了,哈哈哈哈…… 长孙焘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虞清欢摸着脸颊不明所以。 第174章相府老夫人的如意算盘! 长孙焘笑得脸都红了,虞清欢被他笑得十分不自在,很想知道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但心中憋着一口气,并没有冲去照镜子。 长孙焘仍然在笑,虞清欢忍无可忍,拉起他的袖子,在脸上擦来擦去。 ;粗鲁!长孙焘笑不动了,想要把虞清欢攥住的袖子拉出来,却因虞清欢攥得太紧,丝质的衣衫;刺啦一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虞清欢一不做二不休,拉过他另外一边袖子猛地一撕:;这下也对称了。 ;坏了的东西,本王不穿。长孙焘解开外衫,缓缓地脱了下来,他没有束腰带,手指轻轻一勾,外披便散开了,露出他光泽紧致的蜜色胸膛肌肤。 虞清欢脸一红,骂了一声;流氓后,起身快步走开了。 长孙焘往后面一靠,将头枕在手上:;这下汤全是本王的了。 虞清欢一路冲回知止居坐下,灌了一大口水,又扇了自己两巴掌,这才平静下来。 她照了照铜镜,发现自己脸上染了锅黑,恨不得咬舌自尽,那两个男人,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地和自己吃饭的? 城府好深的狐狸们! 虞清欢刚擦净脸,薛巍和小茜回来了,薛巍拱手道:;王妃,小的和小茜姑娘并无机会去办王妃吩咐的事情。 虞清欢眉头一锁:;怎么,有人跟着你们么? 薛巍道:;无人跟着,但在我们准备散布秦小姐辱骂淇王的消息时,太后的旨意便到了京兆尹。 秦府。 ;老爷,淇王妃欺人太甚!先是害了我们臻儿,现又毁了我们桑儿,我倒要去问问父亲,这个小庶女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夫人捏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秦大人被她哭得心烦气躁,气急败坏地道:;那还不是你养的好女儿,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和王妃叫板,被人拿了错处,现在哭都没地方哭去! 秦夫人不满地道:;桑儿哪句话说错了,虞清欢那小贱人出身低贱还不让别人说了? 秦大人甩了甩袖子:;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个家早晚有一天会败在你手里!若是桑儿只说淇王妃,此事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怪就怪她不知死活,把淇王都扯了进去!就算淇王被削了兵权又如何?只要他还是大秦的亲王,只要太后还宠着他,谁能在背后说三道四?你养的好女儿倒好,胆大包天竟敢取笑淇王是一棵要倒的腐树,就因着这个,太后此次才会大发雷霆!今上要面子,他虽夺了淇王的兵权,但不希望听到有人说三道四,这事就算闹到今上面前,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秦夫人哭得愈发大声了:;太后根本就是蛮不讲理!不过说两句而已,又不会掉块肉,怎就罚我们家桑儿在家闭门思过了?!她也不说个期限,桑儿用不了多久便到了议亲的年纪,这让桑儿怎么活?谁还敢要她! ;愚蠢的东西!还敢编排太后的不是,你是嫌自己活够了么?!秦大人怒不可遏,眼看就要被眼前的秦夫人气得一命呜呼。 秦夫人仍在哭泣,把虞清欢前前后后问候了无数遍。 秦大人不耐烦看到她,转身就走。 秦夫人厉声质问:;你去哪儿?! ;去给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擦屁股!秦大人撂下一句话。 秦夫人哭道:;那桑儿怎么办? 秦大人疾言厉色地道:;你去接回来,难道还要放在京兆府让人看笑话不成? 秦夫人连忙叫人去备马车,去京兆府接了秦桑后,直奔相府而去,她还算有几分聪明,没有直接去见虞谦,而是去见了相国夫人,即丞相府的老夫人。 ;母亲,您得为桑儿做主啊!秦夫人拉着一张脸肿成猪头的秦桑,哭哭啼啼地跪到老夫人面前,;虞清欢这个小贱人,桑儿不过是无心之失说了几句不该说的,她就让婢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桑儿,还把桑儿送去京兆府,桑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孩子,被虞清欢这么一搞,她这辈子就全都毁了!母亲,桑儿是您看着长大的,从小肉疙瘩一样的疼爱,您不能不管她啊! 老夫人有二子一女,按齿序来说,秦夫人是最小的,所以老夫人也格外宠她,对秦臻和秦桑这对兄妹,也是发自内心地喜爱。 京城虽大,但瞒不住事情,德宝斋发生的那点事,自然传到了老夫人的耳里,老夫人本来就憋着一口气,此时亲眼看到秦桑的惨状,这股火被烧到最旺。 她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盏跳了跳,滚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这个小贱人!真是嚣张!楚氏死了后,更加肆无忌惮了,先是断了大姑娘的手,接着害得臻儿前途尽毁,现在又把桑儿弄成这样,老身要是不教训教训她,老身跟她姓! 秦夫人知道自家母亲的手段,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帕子却还擦着眼泪:;可是母亲,她有太后护着,我们能怎么办? 老夫人浑浊的双眸迸发冷光:;哼!太后再大,也管不了虞家的家事,淇王妃又怎样?她身为虞家的女儿,再尊贵也不能越过辈分去,否则就是不孝,那是会让天下人戳脊梁骨的!明儿老身就称病,让她回府侍疾,谅她也不敢推迟,等到了府里关起门后,老身让她好看! 秦夫人停止哭泣,略有迟疑地道:;母亲,可要只知会父亲一声? 老夫人摇摇头:;不必,老爷朝中诸事繁忙,不必打扰他。 秦夫人道:;多谢母亲为女儿做主。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脸上尽是阴险的笑意。 翌日。 虞谦前脚去上朝,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后脚就出了相府,直奔淇王府而去。 ;相府老夫人病了,请王妃回去侍疾的消息传来时,虞清欢正在梳头:;哦?我上头还有六个哥哥姐姐,他们都死了么?怎么就轮到我头上了? 小茜愤愤不平地道:;小姐,侍疾是假,把您召回去磨搓是真,这老东西向来疼爱秦桑,这次肯定是为了给秦桑出气! 绿猗从衣柜中捧出一套兰白色的衣裳,放到床上,轻声笑道:;王妃,老夫人抱恙,您是个孝顺的孙女,可不能穿红着绿,今儿就穿身应景的衣裳吧! 虞清欢挑唇:;这颜色好,若是那老货不行了,也省得换孝服,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回相府? 绿猗笑道:;王妃何时怕过。 虞清欢笑而不语,小茜有些着急:;小姐,老夫人的手段您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去? 虞清欢道:;祖母以孝道压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小茜还想说什么,绿猗打断了她:;王妃自有妙计,小茜你就别瞎操心了。昨日动手教训那秦小姐的时候,王妃必定想到会有这一天,你也不想想,咱们王妃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么? 小茜放下心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第175章嫡母真是太惨了! 虞清欢换上那身兰白色的齐胸襦裙,乌发梳成朝云近香髻,斜斜地插了只白玉簪子,面上还特意扑了粉,看起来像是去奔丧。 ;让薛巍将淇王府的马车套好。虞清欢觉得脸色不够苍白,一边往脸上补粉,一边吩咐。 小茜连忙去办,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绿猗扶着虞清欢上了马车,这一次出行,不仅动用了淇王府最豪华的马车,还带了一整队护卫,从淇王府到相府,不远的距离,却引得很多人频频注目。 原氏亲自等在门口,见虞清欢到来,连忙敛住脸上的冷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王妃安好。 虞清欢瞬间露出一个笑容,连忙上前虚扶一把,关切地道:;母亲,请别多礼,上次您被太后笞杖五十下,伤口应该还没复原吧?怎能给女儿行那么大的礼?若是牵动伤口怎么办?女儿会心疼的。 原氏面庞一僵,竭力克制了半响,面上才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意,但因为憋着一口气,表情多少有些扭曲:;母亲带你去见老夫人。 虞清欢领着小茜和绿猗跟在原氏身边,笑吟吟地道:;母亲真是贴心,大姐有您这样温柔的母亲在身边照顾着,想必断了的手也能恢复得快些。 踩人找痛处,虞清欢将这条规则贯彻得很好,原氏听了,面庞霎时变得更加扭曲狰狞:;你大姐若是知道你如此关心她,必定会念你的;好! 虞清欢眨了眨眼睛,道:;大姐可千万别念我的好,我下手没轻没重的,若是下一次扭断的是脖子,那就不好了。 原氏脸上终于挂不住笑意了:;王妃,楚氏九泉之下,知道你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不知道会不会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小茜惊疑出声,;什么死不瞑目? 虞清欢眉头一皱,原氏捂嘴笑道:;清欢,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茜跟了你那么多年,楚氏也待她极好,你怎么连楚氏的死讯都不告诉她一声? 说着,原氏冷冷地看向小茜:;几乎全京城都知道淇王妃在死了生母,你作为王妃的贴身丫鬟,这种事情都不去关心,王妃还要你做什么! ;死了……小茜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原是,讷讷地道,;楚姨娘她死了? 绿猗连忙扶住她,暗中掐了她腰身一把,小声地道:;小茜,王妃面前别失了礼数。 虞清欢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看着原氏,假意擦了擦眼角道:;只盼着父亲能平安无事,否则,我的命也太苦了。 原氏本想用楚氏的事情刺激虞清欢,岂料虞清欢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痛不欲生,她讨了个没趣,便没再说话,带着虞清欢往老夫人所居的清荷苑走去。 越是接近清荷苑,原氏越发不自然,与其说不自然,不如说是激动,虽然她极力隐藏,但虞清欢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不正常。 虞清欢默默地把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表面上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原氏时不时用余光去瞟虞清欢,见虞清欢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笑容掩也掩不住……还有几步,老夫人已将一切都安排好,只要这个小贱人踏进清荷苑,她加诸在婉儿身上的痛苦,就能加倍奉还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原氏激动得指尖隐隐发抖。 到了清荷苑,原氏扭头吩咐绿猗和偷偷哭得眼睛红肿的小茜,道:;老夫人身子不适,不喜欢人多,你们都在外面等着,里头有需要便会叫你们。 绿猗看了虞清欢一眼,见虞清欢轻轻点头,把失魂落魄的小茜拉到一旁。 ;清欢,老夫人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我们快些进去吧!原氏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老夫人的卧房门扉紧闭,虞清欢慢慢走过去,原氏不动声色地落后一步,望着虞清欢的背影,目光阴狠,仿佛淬了毒。 待虞清欢准备推开门的刹那,原氏趁她不备,猛地推了她一把。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又迅速关上,有一张被子当头罩下来,两个臂膀有力的妈子将棉被罩住的人按在地上,另外几个妈子抡起大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招呼,棍子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棍都用尽全力,待里头的人停止挣扎没了动静,妈子们才停下来喘口粗气。 ;老夫人,没动静了!其中一个妈妈道。 ;夯货,看你还怎么嚣张!老父人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那个年纪该有的沙哑,带着每个坏人该有的狠辣。 屋子的窗户,都用黑布遮盖住,室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呆久了才能隐隐辨出一些摆设的模糊轮廓。 这时,有人揭开蒙着窗户的黑布,光线乍然钻进来,现出门后静静站着的兰白色倩影。 ;淇王妃?一个妈子惊呼一声,老夫人也吓了好大一跳。 按照原计划,原氏把虞清欢带到清荷苑,然后把她推进屋里,接着由几个五大三粗的妈子用被子将她盖住,狠狠地打上一顿。 被子厚实,不管怎么打,身上都不会留下外伤,但疼痛却是真真实实的,若是一不小心出手太重,打出了内伤也没关系,只要她们死不承认,谁也不能拿她们怎么办。 一切都计算得好好的,但却万万没想到,本该被打的正主,却好端端地站在门后。 那么,她们方才打的人是谁? 妈子惊疑不定地掀开被子,那发丝凌乱,口鼻流血的人,赫然是原氏! ;祖母,一些时日不见,您和母亲的关系竟恶化到这种地步了么?怎的将母亲打成这个样子?在老夫人和几个妈子震惊的目光中,虞清欢甜甜笑着,但这样的声音和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的面庞,却让众人不寒而栗。 原氏的不对劲,她早已发觉,而窗户上蒙着的黑布,她也看在眼里,不用想都知道她们想怎么对付她。 就在方才原氏猛地推她时,她反手把原氏拽进去,然后点了原氏的哑穴,她则趁关门的刹那,闪身站到了一旁。 几个妈子看不清楚,见有人进来就一顿招呼,而原氏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自然也无法表明身份。 所以,挨打的人变成了原氏。 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小七,你怎么在这里? 虞清欢问道:;我不在这里,难道应该在被子底下么?祖母,听到您抱恙的消息,起先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果然病得不轻,脑子都糊涂了! 第176章她能把这老东西气死! 心再黑的人,做坏事当场被抓包都会感到心虚,更何况是相府老夫人这种注重尊严和体统的人,此时被虞清欢当场揭穿,她有一种被脱光游街晚节不保的感觉,平日的威严荡然无存。 老夫人身边的吴妈妈见状,连忙打圆场道:;老夫人,鬼神之说都是怪力乱神,您要是担心,咱们让相爷请普泽寺的法师来做一场法事,您别怪奴婢多嘴,您要是再这么疑神疑鬼下去,这次受伤的是夫人,下一次可能就是相爷了。 老夫人向吴妈妈投去赞许的目光,刚想说什么,虞清欢抢再前头开口:;吴妈妈,据我所知,祖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踏进祖母的院子一步,你说这话不是戳祖母的心窝子么? 老夫人脸上刚扬起的笑意,瞬间碎裂成无数块。 吴妈妈赔笑道:;王妃,老夫人这几日精神不太好,总是会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老夫人被折磨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让老奴等拿着棍子戒备,方才您和大夫人进来的时候没有事先通报,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误会。您的名字入了皇室宗族玉碟,身上沾着皇气,必定能克制邪祟的阴气,老奴心里挂念着老夫人,万不得已去找您帮忙,请王妃救救老夫人。 虞清欢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祖母落到这个下场,想必是亏心事做多了,这都要怪吴妈妈你平日没有规劝着祖母,现在报应到身上,就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了。 老夫人脸色沉得可怕,好像能滴出水,吴妈妈的笑容也差点维持不住,她语气僵硬地道:;是,都是奴婢大意了。 虞清欢登时疾言厉色地道:;蠢东西,知道自己大意,还不知道反省反省,母亲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还不赶快送她回房,再去请大夫来给母亲瞧瞧。 说着,虞清欢走上前,弯腰伸手就要去扶原氏,一副忧焚不已的模样,然而她的脚,却毫不留情地踩在原氏的手指上,痛得昏过去的原氏醒了过来,看到她刚想骂出口,岂料她踩得更加用力,原氏又痛得昏死过去。 吴妈妈使了个眼色,几个妈妈连忙将原氏扶起来,架着原氏出了屋子。 原氏早已不省人事,死狗一般被拖了下去。 虞清欢道:;祖母抱恙,仅有吴妈妈一个人怎么行,我去把小茜和绿猗叫来。 话音未落,虞清欢便已走了出去,很快带来了小茜和绿猗。 ;把这些黑布都拆了,虞清欢开口吩咐,也不管老夫人阴沉的脸色,;若是真的有鬼,屋里黑漆漆的,岂非更容易招来鬼怪? 眼眶红红的小茜和绿猗毫不迟疑,连忙去把封住窗户的黑布拆下来,室内一片明亮,老夫人扭曲的脸愈发清晰。 吴妈妈连忙将气得浑身发抖的老夫人扶到床上半躺着,然后对虞清欢道:;王妃,老奴听闻淇州的瘟疫都是用您的药方解决的,您的医术必定了得,老夫人这个情况,府里养的几个大夫都不中用,又不方便找外头的人来看,要不,您帮她看看?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看来老夫人果真把她恨透透的,非要在今日教训她,真是不长记性啊…… 虞清欢笑意深深地道:;我拒绝。 吴妈妈面色一变:;王妃,老夫人是您的亲祖母,你宁愿救一些不相干的人,也不愿意帮帮你的祖母么?大秦陛下仁孝治国,您这样做,恐怕与陛下的所倡导的孝道背道而驰吧? 虞清欢笑意未变:;吴妈妈,您这嘴巴是去茅坑铲了脏东西么?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臭?本王妃不为祖母治病,一来是本王妃根本没有诊治癔症的经验,二来祖母身份尊贵,若是治出了什么问题,本王妃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本王妃还什么都没有解释,你便把本王妃说成一个不孝之人,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给本王妃按罪名,本王妃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根本就是蓄意针对! 吴妈妈下跪请罪,一副忙于解释的样子:;王妃,您误会老奴了,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和您作对啊! 虞清欢叹了口气,道:;吴妈妈,其实本王妃也不想这样想,但是最近总有人以为本王妃还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庶女,不知死活地撞上来挑衅本王妃,吴妈妈不是其中之一便最好,若是其中之一,你也别怪本王妃心狠手辣,毕竟本王妃已是王妃之尊,可不再是任由阿猫阿狗捏圆搓扁的! 吴妈妈连连点头称是,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败下阵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虞清欢走到床边坐下,还伸手为老夫人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被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祖母,您这一病,孙女担心极了,都怪那吴妈妈不好,去王府递消息的时候也不说清楚,害得孙女连以备不时之需的衣裳都换上了,早知道您如此生龙活虎,孙女就该穿身喜庆一点的来。 老夫人双目登时迸出冷光,恶狠狠地看着虞清欢:;你身上穿的是孝服?!老身让你来侍疾,你竟然穿着孝服来了!虞清欢,你安的什么心? 虞清欢捏着袖子往老夫人面前一摆,轻笑道:;祖母,您真的是老眼昏花了,所谓披麻戴孝,孙女还得披上麻布才成,这分明是上好的云锦,您怎么就看成了孝服? 老夫人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 绿猗连忙倒了一杯滚烫的水递给虞清欢,虞清欢接过茶水,关切地道:;祖母这是怎么了,快喝口水顺顺气。 那滚烫的茶水递过来,老远都被蒸汽熏得皮肤刺痛,老夫人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不停往后缩。 吴妈妈冲上来救急,伸手就要接过茶盏,笑着说:;王妃,这等小事就交给奴婢吧! 虞清欢立即把手放开,那滚烫的茶水跌落下去,完全浇在老夫人的身上,痛得老夫人吱哇乱叫,从床上弹起来,然后将身上的茶水抖下去。 尽管她动作还算迅速,但水还是把她的手燎红了一大片,老夫人疼得干眼泪都出来了。 吴妈妈正想开口呵斥虞清欢,却被绿猗抢在前头开了口:;哎呀,妈妈,这事都怪你,我们王妃侍奉太后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状况,但你非要把茶盏接过去,现在好了,老夫人被烫得不轻,这个责任你的担着! 言下之意就是说,太后都认为虞清欢侍奉周到,若是吴妈妈敢指责虞清欢,那便是和太后对着干! 吴妈妈顿时就像被剪了舌头,失声了。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老夫人那阵心虚消失殆尽,她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嗜血冰冷地盯着虞清欢,而那个积威多年的丞相夫人,瞬间就回来了。 这样种身居高位的老夫人,虽然身份地位没有太后高贵,但被儿孙敬着,被儿媳捧着,向来呼风唤雨惯了,一身不怒而威的气势,并不比太后少多少,吓得绿猗和小茜双脚忍不住发抖,素来伺候老夫人的吴妈妈,更是头都不敢抬一下。 第177章对坏人宽恕可不是她的天职! ;哼,险些中了你这个小贱人的计,老夫人冷哼一声,;老身身为你的嫡亲祖母,且不说你只是个王妃,就算你做了皇后,在老身面前,你依旧只是一只卑微的狗,老身让你侍疾,你最好恭恭敬敬地受着,否则,你这根小小的脊梁骨,经不住天下人戳,毕竟你再大也大不过规矩礼法去! 虞清欢捂着胸口,后退一步,悲恸欲绝地道:;你们俩听见了么?方才祖母说什么来着? 老夫人以为她怕了,唇角勾起冷笑,然而冷笑的幅度还没有展到最大,绿猗的声音,便脆生生地响起:;王妃,老夫人骂您是贱人! 小茜回过味来:;小姐,老夫人还骂您是狗!还说您就算是王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虞清欢难过地道:;祖母,您骂得再难听,孙女就当您在放屁,臭一阵就过了,但我们虞家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就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莫非祖父有不臣之心,想要做…… 说到最后,虞清欢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绿猗补充道:;王妃,老夫人的话您也不必太在意,太后可夸您是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好媳妇,老夫人虽是长辈,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是太后,难不成老夫人还能越过太后去?再者,陛下虽然提倡仁孝,但却不提倡愚孝,有些人为老不尊,满口污言秽语地辱骂您,您若是还忍着受着,那才是不对的。 ;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竟还口出狂言,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吴妈妈指着绿猗疾言厉色地骂道。 绿猗微微一笑:;回这位妈妈的话,我是太后身边的,若是狗的话,也是太后养的狗。 小茜虽然反应慢,但近段时间跟虞清欢久了,虚张声势这一套,却掌握得相当纯熟:;吴妈妈,狂妄的是你才对吧?别人敬着你,皆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虽然都是做奴婢的,但这奴婢也有高低贵贱,你敢说你这个奴婢能比绿猗高贵么? 吴妈妈语结,看着小茜的双眼,仿佛喷出火! 虞清欢转身坐到床上,抖了抖袖子,抬眸笑吟吟地看着老夫人:;祖母,孙女是个实在人,觉得和您虚与委蛇太费劲,不如我们把话挑开了吧,您就别费心机了,打嘴仗您不是对手,不如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否则被气得蹬脚的,定然不是孙女这个年轻体健的人。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动手的话,您最好没有那个念头,我身边有王爷派来的暗卫随行保护,若是您敢动我一根汗毛,暗卫便会迅速去将我带来的护卫叫进来,到时候事情一闹开,我们淇王府可不怕丢脸,但祖父在朝为官兢兢业业,他一世的清名,可不能毁在这种小事上头。 ;您要是还保持着半点理智,就该接受现实,眼前站着的这个,虞清欢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早已不是虞家那个唯唯诺诺受人欺凌的庶女,而是大秦的淇王妃!我夫君的尊贵便是我的尊贵,我的体面便是我夫君的体面,若是祖母胆大包天想挑战皇家的威严我无话可说,但要是祖母想多活几年,最好约束自己和下边的人,别把坏主意打到我头上,我这个人突然发达了,最是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是有人敢给我委屈受,我就敢让她悔不当初,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走着瞧! ;哦,对了,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爹,想要平安无事出来,还要靠着我去奔走,就算你不把我当菩萨供起来,为了儿子的性命,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其它的白日梦,少做一点才对健康有好处。 虞清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一段长篇大论,不知道老夫人听进去没有,但从老夫人那糊了屎一样的脸色上看,她显然听进去了,而且还被气得不轻。 一般出阁后的女子,基本会更依赖娘家,尤其像虞清欢这种毫无根基的庶女,骤然嫁入条件相当好的夫家,更应该紧紧抱住娘家的大腿不放才是,以免在夫家受了委屈,没人帮自己说一句话。 再者,强大的娘家就是媳妇的腰板,娘家越牛,在婆家的话语权就越高,若是婆家门楣低一点,完全横着走都没问题。 偏生虞清欢不仅不做小伏低地讨好这个娘家,还往死里得罪,一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老夫人真的不能理解,谁给她的狗胆,谁又给她的资格和底气?! 虞清欢见老夫人脸色变换莫测,盈盈笑了起来:;淇王宠我如命,就算不依靠相府,我依旧可以活得风生水起,祖母,别把对付一般女子那套用在我身上,不切实际。 老夫人怒极反笑,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虞清欢,男人的恩宠能保鲜到几时,你若脑子里装的不是粪便,就该知道虞家才是你真正的依靠,只有虞家才能保住你的恩宠,也只有虞家才能保住你淇王妃的位置稳稳当当! ;呵呵……虞清欢低声笑了起来。 老夫人怒不可遏:;你笑什么?! 虞清欢鄙薄地道:;笑你可悲又可叹,兢兢业业地做了几十年虞家的当家夫人,为祖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勤勤恳恳地奉献一生,到头来,竟落到夫妻离心相看两相厌的下场,祖父虽然老了,但却老当益壮,平日同僚下属没少用美人巴结,祖父拒绝过谁?他左拥右抱逢场作戏的时候,有在意过你的脸皮么?你这丞相夫人除了说起来好听,在后宅有说一不二的权力外,你被自己的丈夫真正在意过么?像你这种稀里糊涂将就着过了一辈子的人,才会觉得我会在意你口中所谓的娘家势力! 一番话说完,老夫人像是泄了气般,整个人颓唐地站着。虞清欢知道,她方才那番话已经产生了作用。 虞清欢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轻易害了老夫人的命,只想让老夫人对这一辈子所贯彻的信念轰然倒塌,然后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怀疑她活着的意义,若是老夫人不能自己想通,将会被这些事情折磨着,不得善终,如此,不仅能报娘亲在她那里受气的一箭之仇,也能让她没有心思找自己麻烦。 虞清欢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事实上她的确不是好人,所以不会对这种老人有什么怜悯之心……她若不反击,在方才蒙着被子打下来的那一顿毫不留情的棍棒下,她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么?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什么不对?凭什么她就该忍让就该善良?她又不是菩萨坐下的小白莲,对坏人的宽恕可不是她的天职。 第178章我身边不能没有你 ;好了,王府事忙,我就不陪祖母玩游戏了,秦桑表妹的事情不会就此结束,若是秦大人不肯来淇王府道歉,那我们就熬着,反正我时间多的是。 虞清欢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夫人一眼,伸手搭在绿猗的背上,由绿猗扶着走了出去,余下一阵脂粉的香风。 老夫人在虞清欢走后,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又哭又笑,疯疯癫癫,最后呕出一大口血,然后昏死过去。 吴妈妈连忙招来丫鬟,手忙脚乱地将老夫人抬到床上,又忙着找人请大夫,整个清荷苑因老夫人的昏迷,一片人仰马翻。 这边,虞清欢走到门口之前,绿猗拿出早已准备的薄荷油,轻轻地擦了一点在她的眼皮上,用不了多久,她的双眸变得红红的,还微微有些肿,眼泪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虞清欢用帕子擦了擦,然后低着头走出来。 阿六眼珠一转,上前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虞清欢低低;哭了起来,不停地擦着眼泪。 绿猗愤愤不平地道:;老夫人她实在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长辈就随意磨搓咱们王妃,王妃给她倒水,她直接就给扔了,王妃想要伺候她服药,她动辄打骂,话里话外嫌弃咱们王妃的身份,还说咱们王妃在虞家连一条狗都不如,阿六你评评理,王妃听说她病了,好心好意来侍疾,怎的就受这份侮辱! 说完,绿猗将失魂落魄,仿佛受了极大打击,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的虞清欢扶上了马车,一行人打道回府。 但绿猗方才说得很大声,被路过的人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虽然无人敢上前凑热闹,不过有薛巍及时把那番话稍微一传播,用不了多久,;秦小姐挑衅王妃反被打脸,相府老夫人为给外孙女出气,招王妃回府磨搓的消息瘟疫一样传播,很快就被西风吹散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看笑话的人占多数,但也有少部分人为虞清欢打抱不平,认为相府苛待庶女,没有大家风范。 到得后来,舆论几乎全然倒向虞清欢。 而太后,则大张旗鼓地派人给虞清欢送了一堆好东西,撑腰态度十分明显,弄得丞相府紧闭大门,就连小厮都不敢露面。 消息传来的时候,虞清欢正在看医书,闻言她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笑吟吟地道:;克服恐惧的方法,没有什么比直面恐惧更有效。 以前这个老货轻轻咳一声,她都能吓得双腿发软,但跳出那个被恐惧包围的圈子,发现老夫人真的不算什么,不过是个黑心冷情的老妇人而已。 还是那句话,要是这老货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就有本事把这老货气得蹬脚! 绿猗轻轻一笑,没有接话,她准备退下,但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王妃,您若有空,就去看看小茜吧,她情况不太好。 虞清欢叹了口气,把书放到一旁,从柜子里翻出一样东西,走出了房间。 当虞清欢到来的时候,小茜正躲在被子里哭,听见脚步声,她立即停止哭泣,但还是时不时的啜泣。 ;想哭就哭吧,不必避着人,我不能哭,由你为我哭出来也好。虞清欢坐在她床边低声道。 被子里头的小茜,悄悄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隙,看到虞清欢就在旁边坐着,索性把被子整个掀开,抱着枕头嚎啕大哭起来。 虞清欢就静静地听着,不说话也不安慰,就那样安静地赔着她。 自己知道娘亲尚且有活命的机会,所以装出来的伤心也没有维持多久,但小茜是真的以为娘亲不在了,每一滴眼泪都是真真切切的,没有任何掺假。 哭到最后,小茜声嘶力竭地道:;小姐,是不是他们害了姨娘? 虞清欢这才拍了拍小茜的头,一字一句道:;不管是谁伤害了娘亲,我都会让她付出代价! 小茜抽泣道:;小姐,奴婢相信您,一定能为姨娘报仇雪恨。 虞清欢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伤心颓废,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小茜,你要尽快振作起来,我身边不能没有你。 小茜道:;可是,奴婢不够聪明也不够机灵,姨娘把小姐托付给奴婢照顾,奴婢却反过来受小姐照顾良多。 虞清欢轻轻将小茜揽进怀里:;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相伴十数年,除了娘亲之外,你便是我最亲的人,是我的精神依靠,只要你能好好的陪着我,一切就足够了。绿猗有绿猗的长处,你也有你的长处,你们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小茜这才止住哭声,坚定地道:;奴婢会尽快振作起来,陪小姐一起为姨娘讨回公道。 虞清欢放开她,从袖底拿出一只碧玉镯子,成色算不上上等,她却小心地握着,最后递到了小茜手中:;这是娘亲留给你的东西,让我在你及笄那日交给你,但我觉得不必等到那日了,我现在就把它给你,如果你实在难过,就看看它吧,我想让你明白的是,如果娘亲在这里,她一定会让你不要难过,开开心心地活着。 小茜接过镯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茜这边暂且是安抚住了,虞家却乱成一锅粥。 虞谦回府的时候,看到虞家除了大房外,二房三房并一众孙辈的主子齐聚在清荷苑,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守灵么?! 刚刚幽幽转醒的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登时又气昏了过去。 吴妈妈哭哭啼啼地,把虞清欢如何将老夫人气得吐血一事添盐加醋地说出来。 虞谦听了,怒斥道:;糊涂东西!老夫是短了你们吃还是短了你们穿,不舒服就请大夫,请王妃回来侍什么疾?且不说王妃上头还有六个,就算上头一个也没有,夫人的脸也大不到让王妃侍疾的地步,不自量力,这个虞府,总有一天会被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人害惨! 吴妈妈不明白老爷的怒意是从哪里来的,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可是老爷,王妃她身为虞家的儿女,就该孝顺长辈,恭敬侍奉,可她根本不服教化,行为乖张忤逆,您怎么还替她说话? 虞谦一脚踹在吴妈妈的胸口,将吴妈妈踹倒在地,指着吴妈妈厉声道:;蠢东西,她是王妃!就算她是虞家的女儿,但她也是大秦王妃,一般宫妃尚且要给她面子,老夫是天家的臣子,就连老夫都要对她礼让几分,你们这两个无知的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打拿捏王妃的主意,现在还活着是便宜你们了,最好死了,免得给老夫惹是生非! 说完,虞谦没有去看老夫人一眼,甩袖离开了,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不少人都欺负过虞清欢,他们把虞谦的话咀嚼了一遍,连忙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这个小东西,真有老夫的几分行事作风。回到书房,虞谦冷凝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欣赏,;老夫许久都没被人逼到不得不做做样子的地步了。 第179章心里有种涩涩的感觉 没错,虞谦早已听到了外头的传言,他在清荷苑的所作所为为,都只是摆摆样子给上头看。 但他也没说错,这的确是虞清欢逼的,从虞清欢决定打秦桑开始,便想到了老夫人可能会找她算账,所以她不仅做好准备,反将老夫人一军,而且连虞谦都算计进去,利用舆论逼虞谦不得不维护她。 毕竟虞家走到这一步,更要小心谨慎地前行,因为毁掉一个大家族的不仅有不肖子孙,有时流言的杀伤力,也不亚于其它。 鬼奴答道:;主子,王妃算计了您,您似乎并没有太生气。 虞谦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老夫为何要生气?如果她连算计老夫的能力都没有,那怎么能为老夫办事,鬼奴,这小东西鬼得很,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经此一事,虞家人明面上都不会再得罪她。既然她有那个能力,老夫成全她便是。 鬼奴道:;主子深谋远虑,及时布下这颗棋子在淇王身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淇王这次黄了。 虞谦满意地笑了:;淇王黄不黄难说,但小七的表现老夫很满意,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 虞清欢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旁边放了个小竹箩,竹箩里放着许多不同成色,不同种类的玉制品,她拿起一个坠子,放在手里闭上眼睛轻轻摩挲。 过了一会儿,她皱了皱眉,把坠子放下,接着,又拿起一块玉佩,如方才一般放在手里摩挲,直到将竹箩里的玉制品都依次摸了个遍,这才将竹箩递给绿猗:;没一个我喜欢的,让陆管事从库房里再取一些送来。 绿猗捧着竹箩退下后,虞清欢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陷入了沉思之中。 因为她被掳走一事,长孙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至今都不能正常活动,纵使她对自己被掳走一事耿耿于怀,纵使她心里有所怀疑,近段时间她也没有露出半分,就怕她的怀疑又给长孙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眼下,因她被掳的风波已经渐渐平息,她有必要静下心来,好好寻一下究竟是谁干的,一定不是那老太监,这点她可以肯定,但不管是谁,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只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才能防患于未然。 那日迷迷糊糊之间,除了男人身上穿着黑底绣金线的衣袍,以及她在完全昏睡过去前触到的那枚玉扳指外,她什么线索也没有,眼下只得凭记忆中的触感,找到那扳指的品种,才能根据这些线索顺藤摸瓜,抓住那人的一点边角。 还有虞家,经她这么一闹,虞家那些跳梁小丑短时间不会来找她的麻烦,但同时,虞谦必定会向她施加压力。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横在她面前的难题,但这个难题,没有人会为她分担,她只能咬牙前进……要么死,要么胜,她别无选择。 不过她相信,她会一一克服,毕竟世上除了生死,所有的事都只是闲事,没有什么是不可跨越的。 ;王妃,王爷找您。这时,苍梧过来传话,虞清欢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随苍梧去了暮梧居。 一路上,虞清欢心里都有些涩涩的感觉,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但这一次的心情与平时都不同。 只有她知道,也只能她自己知道,那种期待见面欣喜,那种不管怎么刻意压制自己都无法按捺的激动,以及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虞清欢来到暮梧居的时候,长孙焘正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膝盖上放着一个簸箕,里头装满了新采下来的桂花。 ;王妃,到本王身边来。见虞清欢走进来,长孙焘噙着笑意朝她招手。 虞清欢早已敛住所有的情绪,但看到长孙焘招手的时候,她的唇角还是不由自主地轻轻挑了起来。 ;今年的桂花开得好,本王闲来无事,采了这许多,你看看,可以用来做些什么。长孙焘一边看着虞清欢向他走来,一边笑道。 ;王爷,想吃什么直说就好,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么?虞清欢端起簸箕,伸手抓起一把桂花,那飘零如星小花朵,在她的手心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长孙焘假装没听到她的话,道:;十数年了,本王从未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刻,其实什么都不做,在家里侍弄花草的感觉也不错。 虞清欢会意一笑:;只是侍弄花草哪里够,如果还沉迷女色,那就更好了。 ;知我者,王妃也。长孙焘从怀里掏出两个小荷包,递了一个给虞清欢,;桂花香味持久,不如做个香包? 虞清欢拎着荷包看了看,道:;这荷包用绸缎做的,布料太厚,桂花未干的时候装进去,鲜花晾不干,反而容易腐烂,不久就臭了。 说着,虞清欢把帕子取出来,又拿出针和线,很快,那罗帕便被缝成了一个精巧的香包,她把桂花装进去,系紧口子,然后将长孙焘的手拉过来,把刚做好的小香包,轻轻放进他的手中。 ;给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床头,做梦都会是香的。 他的手以前很暖,现在却带着微微的凉意,放在手里像块冰似的。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缩回手,然后坐到他的旁边,把簸箕接到怀里,仅仅只是刹那,便把香味抱了满怀:;酿桂花酒的桂花,绿猗和小茜早已去买了,这一簸箕的桂花,做香包也用不完,用来做什么好呢?你怎么那么不知节制,把整株桂花都薅秃了。 长孙焘将虞清欢做的香包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把里头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换上满满的新鲜桂花,做成一个简易的香包,递到虞清欢手里:;这是给你的,在边塞,秋日互相赠送香包是一种习俗,有祝对方平安幸福之意。 虞清欢捏紧香包,垂下的眸子忽然抬起:;淇王,你对我这么好,就不怕我赖上你么? 长孙焘眸色黯了黯,忽而笑道:;你属狗皮膏药么?还赖上本王。 虞清欢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也知道他他的委婉拒绝,连忙扯开话题,道:;淇王,你想吃桂花糕么?现在做的话,还能赶上宵夜。 长孙焘点了点头:;自然是想吃的。 ;好,那我立刻去做。虞清欢把长孙焘给她的香包收进怀里,抱着簸去了厨房。 长孙焘目送她小鹿般灵动的背影,眼里尚且带着笑,唇角却缓缓抿住。 第180章本王身边,不留叛徒 虞清欢一头扎进厨房,找了一些糯米粉和蜂蜜,开始准备做桂花糕。 她把糯米粉倾倒在木盆里,想要把木盆端到台上,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吓得她手一松,木盆掉落下去,磕在桌脚又弹了起来,自然,糯米粉也撒了她一身。 ;真是笨!长孙焘倚着门笑了。 虞清欢将嘴里的糯米粉咳出来,捏紧拳头,忽然转过身,将那掉落台上的木盆朝长孙焘掷了过去。 长孙焘轻易就躲开飞掷而来的木盆,看着虞清欢,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虞清欢上前走了几步,到得长孙焘面前,猛地将他的腰抱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那洁白糯米粉,便抖了他一身。 ;来而不往非礼也。虞清欢举高袖子,在长孙焘面前抖了抖,把粘在袖子上的面粉,全然抖在了他的脸上。 长孙焘用袖子遮住口鼻,轻轻咳了几声,指着灶台道:;水要烧干了,你不去管管么? 虞清欢将长孙焘推到灶台边,道:;想吃的话,你看着灶台,我来和面。 ;幼稚,你以为能威胁到本王么?长孙焘嘴上说不接受威胁,身体却很诚实,把袖子挽起来,从缸里舀了些水倒进锅里,然后坐到灶前拿起烧火棍开始烧火。 虞清欢擦了擦脸,一边和面,一边时不时地看向他,此时的长孙焘,就像方自垂云而下的谪仙,虽然从云端落下,但难掩其一身灵肌玉骨的清贵,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厨房中,水一般澄澈。 ;看够了么?专心揉面。长孙焘淡淡说了一句,转身背对着虞清欢,只留下满头青丝垂顺的背影。 虞清欢不再分神,专心做着手下的活计,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她却盼着时间能够再慢些。 蒸好了桂花糕,虞清欢和长孙焘带了一壶酒,爬上房梁,一边对酌一边享用糕点。 暮霭深重,天上残星几许,冷月如勾,挂在东边的天际。 ;淇王,你就不问我今天在虞家都发生了什么么?虞清欢提起酒杯,冲他笑了笑。 长孙焘浅浅酌了一口:;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本王为何要问你? 虞清欢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和虞家勾结,害你么? 长孙焘忽然回眸:;你会么? 虞清欢被他干净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虚,用喝酒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她迟疑了片刻,反问道:;如果我背叛你,你会怎样? 长孙焘毫不迟疑地回答:;本王身边,从不留叛徒。 虞清欢忽然觉得嘴里的酒没味了,泛着丝丝缕缕的苦涩,她捡起一块香糯可口的桂花糕,吃在嘴里味同嚼蜡,食之无味,最后,她猛地灌了一杯酒,然后仰躺在屋脊上,望着天上的寒星冷月发呆。 既想就娘亲,又想抓住眼前的美色,她总说别人在想屁吃,她觉得自己现在才是在想屁吃。 思及此处,虞清欢轻轻笑了起来:;淇王,我不会背叛。 不会背叛的是娘亲,这个选择,她不用多久,便已经决定了。 平和的夜晚,被这突然提出的话题破坏殆尽,虞清欢拎着酒杯,准备掠下屋脊。 ;你为何突然喜欢上玉石?长孙焘忽然问道。 虞清欢一怔,回过头道:;看来,陆管事什么都会和你说。 顿了顿,虞清欢笑道:;在景州,我们一家生活清贫,我所见过的玉石,便是娘亲手腕上那廉价的手镯,后来到了虞家,我的确能见到许多,但从来没有拥有过,正因为我没摸过好东西,什么都不懂,所以才在德宝斋被秦桑羞辱,为了不闹笑话让你难堪,所以我想多学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长孙焘的脸色淡得就像倏然而过的风,道:;本王已和陆管事打过招呼,他会为你开库房,你直接进库房看看,里面存货的种类比较多。 ;谢了。虞清欢向长孙焘道了谢,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点足掠下屋顶。 长孙焘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轻声道:;零,看看王妃会挑中什么样的玉种。 阿零浮现在长孙焘身后:;主子,您觉得此事有蹊跷? 长孙焘道:;从这里入手,兴许能找到掳走王妃的人的线索。 ;明白。阿零退了下去。 长孙焘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喝着琥珀光,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虞清欢回房后,在房间里枯坐了大半夜,这才迷迷糊糊入睡。 翌日。 黄瑛瑛登门说黄大夫有事相商,虞清欢领着绿猗和小茜出门了,谁知等在药铺的人不是黄大夫,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长孙翊。 黄瑛瑛看了虞清欢一眼,带着无奈和愧疚地道:;他扣了我爹。 虞清欢没理黄瑛瑛,坐到长孙翊面前:;什么事,非得如此大费周章地把我引过来? 长孙翊挥退所有人,道:;非常时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清欢妹妹请见谅。 虞清欢唇畔挑起,道:;非常时期?淇王被褫夺兵权,你是担心去了淇王府,会惹上晦气? 长孙翊不慌不忙地解释:;清欢妹妹,你误会了,我之所以不去淇王府,是因为我担心接下来的行为,会影响到淇王府,而并非担心被淇王府连累。 虞清欢挑眉:;莫非,殿下想要做什么大事? 长孙翊默了默,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今日来找清欢妹妹,是有一事想让清欢妹妹拿主意。 虞清欢不假思索地拒绝:;我恐怕帮不了你。 长孙焘道:;清欢妹妹别忙着拒绝,那日京郊山上与清欢妹妹一番畅谈,我获益良多,所以希望再次借助清欢妹妹的智慧,帮我解决眼前的难题。 虞清欢反问道:;果断,勇毅,这些不都是一个储君该具备的条件么?为何决定一件事,还需要借助我一个妇人的;智慧?殿下,这不是我能做的事情。 长孙翊没有理会虞清欢的拒绝:;父皇身为一国之君,不也得借助文武百官的智慧么? 说着,长孙翊望向她,眼里的炽热毫不掩饰:;皇叔的十万京守备兵权被收回,许多人蠢蠢欲动,其中包括二弟,他似乎对这十万兵权志在必得,清欢妹妹,你觉得,我需要忍耐?还是主动出击? 第181章你在想屎吃! 无论是忍耐,还是主动出击,都轮不到她来给长孙翊意见,虞清欢在某些程度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不会傻到以为长孙翊真的是来问她的建议。 既然长孙翊能知道她与黄大夫有交集,殊知今上不会知道长孙翊与她私下会面?到时候不管长孙翊做什么事情,都很可能变成淇王府挑唆。 长孙翊这厮,果真投胎十数次都改不掉那喜欢玩阴谋诡计恶习。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她今日有没有给长孙翊提意见,事情已经波及到她,再也撇不清干系。 如此,只能把伤害程度降到最低,她唇角动了动,那一句;陛下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争也无用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长孙翊拇指上的那只扳指所吸引。 ;翊哥哥,你这只扳指真好看。虞清欢忽然变了脸色,冲长孙翊甜甜一笑。 长孙翊晃了晃神,却将手收回袖中:;清欢妹妹,我在与你说正事。 虞清欢敛住笑意,道:;不争就是无能庸懦,争就是野心勃勃,争与不争,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长孙翊黑色的眸子情绪涌动,虞清欢知道,长孙翊已经打定主意,必定会去争这十万兵权。 十万京城守备的兵权,谁要是握住它,很大程度上就是扼住了京城的咽喉。所以,这十万兵权代表的不止是权力,还是帝王的宠信,毕竟,皇帝不会把自己的脖子送给不信任的人捏着。 诱惑实在太大,长孙翊身为储君,他不可能放弃这个让自己的位置固若金汤的机会。所以,虞清欢那句话,是在推波助澜,鼓动他去争夺权力,因为她知道一个储君,可以有野心,但不可以无能,两者相较,长孙翊必定会选择后者。 虞清欢实在不想卷入这场旋涡之中,但她也清楚地明白,有些事她身不由己,就比如说她本可以劝长孙翊按兵不动,然而她还是鼓动长孙翊去争去抢,只为了那记忆中相似而模糊的身形,那似曾相识的扳指…… 虞清欢说出这话之后,深深感觉到愤怒的时候真的应该闭紧嘴巴,因为愤怒的时候,理智早已带着是非离家出走,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往往都是错的。 ;我喜欢你手上的扳指,虞清欢准备一条道走到黑,死死地凝住长孙翊,;我喜欢。 长孙翊的态度很明显,也十分坚决:;清欢妹妹,抱歉,这扳指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心里没鬼,虚什么?虞清欢有一瞬间怀疑那晚上的人根本就是长孙翊,但她还是保留了几分理智……遮遮掩掩,多半都有见不得人的隐情,但不一定就是她所想的那些,必须查得更清楚才行。 ;小气,虞清欢撑着下巴嘟嘟嘴,;以前你还说,什么都会与我分享,就连私房钱藏在树洞都告诉我,现在想看一眼你的扳指都不成,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信谁是憨包! 说完,虞清欢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长孙翊见她如此,眼里泛起点点笑意,但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清欢妹妹,我以为你都忘了,原来,你还记得这些事。 虞清欢双手捧着下巴,看向窗外金灿灿的秋阳,她黑白分明的双眸,被映照成最美丽的琥珀色:;人始终要往前走,但一些快乐的记忆,是需要带着一辈子的,就算经历岁月不断变迁,也该珍藏在心底,随时翻捡回味。 长孙翊眸色一软,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轻功? 虞清欢道:;淇王教的,他说我只会惹祸,学了轻功至少可以逃跑时用。 长孙翊眸色一黯:;皇叔对你真好。 虞清欢道:;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长孙翊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袖子,嗫嚅半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若有一日我登上巅峰,你可愿在我身边陪我? 虞清欢瞬间如遭雷击,不是震惊于长孙翊的告白,而是震惊于他的不要脸,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种寡廉鲜耻的话? 且不说她已是他的皇婶,单说这想法,简直荒谬至极,滑天下之大稽! 什么鬼东西?若是真心喜欢,自己待字闺中的时候他干什么去了? 现在来说这种话,不是想屁吃那么简单,这根本就是在想屎吃! ;怎么?你想当便宜爹爹?虞清欢挑唇一笑,回眸反问他。 长孙翊沉黑的眼底,似乎有难以抑制的情绪在激烈燃烧:;若是我愿意,你愿意么? 虞清欢轻轻笑了起来:;我不愿意!我娘因为所谓的爱慕,做了人家的妾,这一辈子她何曾幸福过?最后还落到不得好死的下场,死后连一个简单的丧仪葬礼都没有,尽管我已是亲王妃,可这天下,有谁跳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认为她配体体面面地入土为安?你看看,所有人都觉得她活得谨小慎微,死得悄无声息是理所当然!殿下,这是大秦妾室的待遇,是天下妾室的可悲,我永远,都不会做妾! 说完,虞清欢猛地从他的手中抽出袖子,冷冷地望着他:;若是下次,你再利用我身边的人,那么,你就是在逼淇王府站在你的对立面! 长孙翊站起来,似乎在慌忙解释:;清欢妹妹,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虞清欢后退一步:;若是没有那个意思,你就该离我远一点!可你偏偏用这种不入流地手段把我骗过来,不就是打着让淇王府上你这条贼船的主意么?长孙翊,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长孙翊辩解:;清欢妹妹,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虞清欢声音冰冷:;若有一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难不成你要杀了我夫君,把我抢去? 长孙翊脱口而出:;我不用杀皇叔,他本就…… 话说到这里,被他及时止住,他望着虞清欢,目光悠远,但已渐渐恢复了理智。 虞清欢猛地上前一步,捏紧他的双臂,一字一句地质问:;本就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长孙翊脸上的笑容悄然隐没,他面无表情地拨开虞清欢的手,道:;清欢妹妹,你该回去了。 虞清欢下意识地想要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去逼他把真相说出来,那当她准备伸手的事后,才猛然发现,靴子里空空如已,什么都没有。 她忘了,长孙焘送她的那柄鱼藏,早已在她被掳走那日丢了。 虞清欢欺身上前,拽住长孙翊的领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第182章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孙翊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充满了同情:;清欢妹妹,皇叔到了二十几岁都未娶妻,你有没有想过原因?不要说因为他喜欢男人。 虞清欢松开长孙翊的衣领,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长孙翊道:;这事鲜少有人知道,但其实,皇叔曾经有一个未婚妻,不过他的未婚妻失踪了,这些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寻找,清欢妹妹,皇叔他是一个很长情的人,你跟着他,早晚会受伤,我可以给你幸福,只要你点头,只要你愿意。 听了这一番话,虞清欢反而放下心来,这事她早已知道,从长孙翊的嘴里听到,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震撼力,她展颜一笑:;殿下未免杞人忧天,就算淇王前面有一堆未婚妻又如何?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你担心我害怕失宠,那你的确太小看我了。 说着,虞清欢转身,轻轻撂下几句话:;我虞清欢这一生,尽管不能尽享荣华,我也会活得体体面面,干干净净,不做妾是我的底线,光明正大则是我毕生践行的准则,殿下,我言尽于此,方才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希望您自重。 窗外的树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虞清欢的背影,就在那一片一片的红色里,渐渐消失,就像凝在叶子上的霜露,终究无法持久,也无法抓住。 长孙翊长长舒了口气,好像惊心动魄的事态已经平息。 ;清欢妹妹,皇叔走后,谁来照顾你? 虞清欢心情极差地走出了药铺,小茜和绿猗沉默地跟在身后,黄瑛瑛等在门口,见到虞清欢连忙迎上来:;王妃,抱歉。 ;为了救至亲之人,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虞清欢望着她渐渐欣喜的表情,又浇了她一盆冷水,;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我原谅你的理由,趁我没发火之前,你走吧! 黄瑛瑛明媚的面庞,瞬间萎靡不振:;多谢王妃。 虞清欢没有再看她一眼,大步向王府的方向迈去,绿猗好几次欲言又止,虞清欢扭头问道:;怎么,觉得我的话说重了? 绿猗立即摇头,道:;王妃,奴婢觉得您太过仁慈,瑛瑛小姐的确有苦衷没错,但她因为自己的苦衷伤害您也是事实,王妃,您其实没必要如此轻易就放过她。 虞清欢莞尔一笑:;平日我看你与她走得近,我以为你会劝我原谅她。 绿猗垂下头道:;王妃,奴婢是您的奴婢,自然一切都要从您的利益出发。 虞清欢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绿猗,虽然我是你的主子,但也不会要求你把自己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我这里,忠心于我是第一要紧的事情,不过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是非观念,也可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别把人生搞得那么乏味。黄瑛瑛的确做得不对,而我也没有原谅她的打算,但我怜她一片孝顺之心,所以不对她做出惩罚,如果我这点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那我和随意伤害别人的人有什么区别? 绿猗深深地垂下头:;王妃,您真是个温柔的人。 虞清欢唇角泛起些许苦涩:;婵儿活着的时候,也曾和你说过同样的话,绿猗,小茜,我欠婵儿一条命,你们要对薛巍好些。 绿猗和小茜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很快,他们三人便步行到了王府门口,那里,却站着一个意外的来客。 ;哟,这不是秦大人么?哪阵妖风把您给吹来了,怪吓人的。小茜自然识得黄大人,她不满秦臻那对狗兄妹已久,自然也不待见这狗爹,一开口便夹抢带棒,不留半点情面。 秦大人狠狠地瞪了小茜一眼:;王妃都没有说话,真是不懂规矩! 小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绿猗却笑道:;王妃都没有开口训斥,大人,您稍安勿躁才是。 这是反甩了秦大人一巴掌,打得他脸色铁青,但他还是赔着笑脸道:;王妃,前几日小女不懂事,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原谅她的过错。 看来,她在虞家闹的那一场有了结果,虞谦行事效率还蛮高的,这么快秦家的人便上门了。 不过秦老狗这是故意在门口堵她来着,若是真心诚意道歉,带上金银珠宝登门好好赔礼,何苦在这大门口就切入正题,这不是明摆着做给外人看么? 她虽然不奢求秦老狗会真心道歉,但这种小人行径,依旧让她觉得不齿。 虞清欢用袖子掩住嘴唇,道:;秦大人,本王妃年纪也不大,秦大人是不是认为,只要大一天,一个时辰,都应该谦让那些占了年纪便宜,但却出门不带脑子的人? 秦大人脸色又难看几分,人却连忙拱手道:;王妃言重了,下官没有这个意思。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王妃何不宽容大度,原谅桑儿的过错。 呸! 不要脸的东西! 这是道歉还是道德绑架,是不是她不原谅秦桑,她就成了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了? 嘴巴长刀子了还是舌头长刀子了?说出来的话一句顶一句的刺耳! 虞清欢忽然捂着胸口,悲痛欲绝地道:;秦大人,你一提到一家人,本王妃的心就绞着难受,若是外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自家表妹,唉……我不怪她当众挑衅我,我也不怪她当众污蔑我,更不怪她当众欺凌我,但我这个心,怎么就这么疼呢? 说着,虞清欢整个人倚在了小茜怀里,一副随时都会当场心绞痛去世的模样……今天她就在这淇王府门口,和这秦老狗比一下谁的脸皮更厚! 绿猗见虞清欢往后倒,登时就跳起来大叫道:;你这大人好生不讲道理!口口声声说是一家人,怎的还仗着自己是长辈,把我们王妃逼到这个地步!您听听您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秦桑小姐在德宝斋以下犯上,天看着地看着几十双眼睛都看着,怎么到大人这里就全变成了我们王妃的错?枉大人为朝廷命官,竟也被慈父之心戳瞎了眼,黑的白的都分不清! 虞清欢觉得自己要死了,真真切切地要被笑意给憋死了,绿猗平时话不多,没想到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有她在前面张牙舞爪地和秦老狗撕着,虞清欢尽管靠在小茜怀里装鹌鹑。 秦大人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通红的。 要不是为了给外人一个交代,免得外人拿着自家女儿的错处不放,他还不至于对一个王妃卑躬屈膝至此,但没想到他已经退了一万步了,对方的狗腿子竟敢踩到自己脸上拉屎,简直不把他这朝廷大员放在眼里!他好歹也是个正二品,秦家也是文步紫禁,金章绿绶的大家族,若是能咽下这口气,他这张脸直接刮下来制皮靴给别人踩得了! 思及此处,秦大人干脆直起身子,一改方才哈巴狗的模样,沉声道:;你这贱婢再敢胡说,老夫割了你的舌头! 绿猗想再说什么,却被虞清欢拦住。 第183章这样做会不会太嚣张了? 秦大人见虞清欢没有说话,他那股骄傲劲自豪劲自我感觉良好劲马上就上来了,他气焰愈发嚣张,简直忘了自己还在人家门口,开口就道:;王妃,小女一向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善良得连只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若非王妃行事不检点,她也不会出言无状,想必是王妃做了什么令她一个小姑娘都无法忍受的事情,所以才让她失了往日的分寸。 ;若是王妃不嫌弃,下官斗胆进言,还请王妃日后循规蹈矩,少做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女人不管身份再尊贵,后院才是该呆的天地,别整日把自己当回事,试图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举动,这样只会让人贻笑大方而已! 虞清欢依旧沉默,秦大人更加得意了:;别人都惧怕淇王的权势而不敢多嘴说王妃一句,但下官是王妃的长辈,实在不想看到王妃行差踏错,所以才向王妃说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还望王妃早日回头是岸。 虞清欢终于开口了,她望着秦大人,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秦大人,你今天不是来赔礼道歉的么?怎么反倒教训起本王妃了? 秦大人一怔,捋了捋胡子,道:;一码归一码,下官也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提醒王妃几句。 虞清欢敛住笑意:;看见秦大人这副贱兮兮的样子,本王妃也忍不住要让秦大人长个教训。 话音刚落,绿猗大叫起来:;来人啊!王妃被人堵在门口欺负了! 淇王府的大门,忽然被拉开,里头冲出来一群拿着大棍子的家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秦大人和他带着的两个长随围了起来。 扮作家丁样子的阿六,低声吩咐了一句:;来人,放狗。 两条大狼狗被牵了过来,扑上去就是一顿撕咬。 秦大人威仪全无,在两个长随的保护下,不停地在包围圈里转着圈圈地跑,霎时间,狗的吠叫声,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阿六捋了捋袖子,扬了扬眉,对着手心呔了一口,捏紧棍子,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只要秦大人跑到他面前,他就迅速对准秦大人的屁股打上一棍子,把秦大人打得嗷嗷直叫。 ;欺负王妃是吧! ;啊! ;欺负我们王妃年纪小是吧! ;啊! ;当淇王府是摆设么? ;啊! ;不知死活地送上门来,今天本大爷就让你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啊…… 两个小厮衣衫被撕得七零八落,褴褛地披在身上,两个腚上全是狗的咬痕。 秦大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衣衫破了,发髻散了,屁股被打开了一朵巨大的喇叭花,狼狈得连狗都不如! 若不是身份不允许,虞清欢真想把他扒光了在他身上画乌龟,用狗链子牵着他游街示众,但……还是要点到而止的,免得收不了场。 ;别打了,这是工部侍郎秦大人。虞清欢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虚情假意地抹了抹眼角喊了一句。 阿六扔掉棍子,震惊地道:;你是秦大人?你怎么不早说?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打错人了! 其余的家丁都一脸惊慌地扔掉棍子,而牵着狗绳的家丁,也夸张地扔掉狗绳,那两只大狼狗,扑到秦大人身上,以最原始的传承方式,对着秦大人的脸一阵乱怼,怼得秦大人羞愤交加,一口气没提上了,昏死过去了。 阿六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家丁将狗牵下去,他殷勤地弯下腰,用力地把秦大人拉起来,见秦大人不省人事,连忙招呼;家丁们把秦大人抬回秦府。 没错,直接抬了回去,没有用担架,更没有用马车和轿子,以一人抬脚一人抬头的分工合作方式,把被狗咬了一顿怼了一顿半死不活露了两个紧实的腚的秦大人,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抬回了秦府,而身后跟着两个几乎衣不蔽体的小厮。 虽然他们走得极快,虽然他们飞一样的速度,但侍郎大人该露的地方都露了,侍郎大人不想露的地方也被当街的百姓看见了,毕竟甩着两个腚被人抬着走的壮观景象,真是百年一遇啊……更何况,那人还是有头有脸官至二品的侍郎大人。 虞清欢满意地勾起唇角,把远处连绵不绝地喧哗声甩在身后,;虚弱地被小茜和绿猗搀扶进去。 大门轰然关上的刹那,薛巍走了过来,笑道:;王妃,这场戏您可喜欢? 虞清欢一甩头发,神清气爽地道:;喜欢,就是嚣张了些。 就在秦大人来到淇王府门口的时候,薛巍早就知悉,他就在门口等着,果然,在绿猗和秦大人吵起来的时候,他听到了虞清欢轻声细语的吩咐,于是她迅速让阿六和一众侍卫做好准备,待听到喊声就冲出来。 至于绿猗为什么会喊出来,全因虞清欢对她的信任,以及她和虞清欢渐渐培养起来的默契。 这一喊,喊得恰到好处,简直及时得不能再及时。 ;薛巍,随我来,我有事要交代你。虞清欢吩咐了一句,领着几人回了知止居。 薛巍不是没有来过知止居,但却只在院子里汇报情况,这回虞清欢却直接将他请到厅里,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地望着他:;薛巍,我说过,你随我到京城后,会有事交给你去办,眼下时机已经成熟,但在事情拍板决定之前,我还是要问一问你的意见,我想婵儿若是在天有灵,必定希望你能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 薛巍恭敬地拱手,斩钉截铁地道:;王妃,您是平城的英雄,是婵儿和小的所敬仰的英雄,小的永远跟着您,绝对不会有二心! 虞清欢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说的让你选择,是让你选择以后的活法,并非要赶你走,眼下我身边很缺信得过的人,你是我从平城带来的,我自是信得过你,而且你有能力有本事,所以我不想就这样让你埋没了。 第184章朕听说你又打人了? 说着,虞清欢招了招手,小茜和绿猗登时端来两个托盘,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块木牌,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些字据。 虞清欢抬手朝木牌指了指,道:;拿了这块木牌,你便是本王妃的管事,这淇王府,除了暮梧居那边,你哪里都可以去,你会在这里得到尊严和体面,至少淇王府的下人,无胆敢小觑你。 虞清欢又伸手指了指字据:;这托盘里,是我的名下仅有的产业和仅有的五百两银票,你若拿了它们,就意味着我把发家致富的本都压在你身上,你可以随意处置这一千多亩田地,但我要看到收益,而我接下来想要开拓的几条赚钱的路子,都会由你担任先锋和执行者,比起前面那条路比起来,这条路要难很多也辛苦很多,是安逸还是挑战,我给你几日时间,你慢慢想想,到时候再来告诉我答案,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会全心全意支持你。 薛巍慢慢跪了下来:;王妃,请让小的留在你身边,至少,可以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能给及时向王妃预警。 虞清欢点了点头,示意绿猗把木牌端向薛巍,然而薛巍却迟迟没有接,最后他把手伸了出去,想要去拿木牌,但是那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最后,小茜把字据和银票塞到薛巍手里,笑道:;刚刚王妃没有说,若是留在她身边贴身伺候,得先把你变成太监才行,不过那样的话,你们薛家就绝后了,拿着吧,没有哪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想闯出一番天地,这条路才是你该走的,你别辜负了王妃的信任,也别让天上的婵儿担心。 薛巍深深地望了小茜一眼,最后把放着字据的托盘接到了手里,认真地拜了下去:;主子,小的必定不会辜负您的重托。 一声;主子,代表着薛巍完全将虞清欢认做主人。 虞清欢点了点头:;现在已经入了秋,事情还不急,你可以趁此机会想想,这一千多亩田地该怎么处理,至于其余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让绿猗和小茜与你接洽,目前你就先维持现在的状态吧。 薛巍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小茜笑道:;小姐,你明明就有此打算,为何还要让薛巍选? 虞清欢道:;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才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管做什么事情,若是没有信念,都可能做不到最好,我让他选,是为了让他坚定自己的方向。 绿猗接道:;王妃真是用心良苦。 虞清欢轻轻笑了起来,她的确用心良苦,依薛巍的能力,若是薛巍有心背叛,卷了地契和银票逃走,那虞清欢根本就找不到他,所以虞清欢此举,也有试探薛巍的意图,但她不能说出来,因为只要薛巍愿意,他都能把这些悄悄话都听进耳里。 放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有时候的确好用,但长孙焘的事情,虞清欢不敢让薛巍听到太多,否则很可能会害了长孙焘,虽然虞清欢知道自己这样想对不住婵儿,但她也知道,忧患意识不能丢。 所以,这才是虞清欢想把薛巍支出去的真正原因。 ;帮我梳妆。虞清欢忽然说道。 小茜不解地道:;小姐还要出去么? 虞清欢道:;方才秦大人丢了这么大的脸,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别忘了秦家还有一个老太爷,虽然已经致仕了,但却是服务过先帝的老臣,在朝中颇有威望,我们如此对他的宝贝儿子,他必然要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所以,我们该准备进宫了,你俩尽量把我化得憔悴一些,凄惨一些,可怜一些,最好像是遍尝人间风雨凄凄的苦涩那种。 小茜和绿猗相视一笑,捋了捋袖子,开始为虞清欢化起了妆,不多时,一个仿佛被岁月摧残,受了极大打击的憔悴女子跃然入眼。 而此时,皇帝身边王公公来了,避开暮梧居的长孙焘,直接就到了知止居,把虞清欢宣入宫中。 小茜想要跟随,但虞清欢给她使了个眼色后,带着绿猗进了宫。 嘉佑帝处理政务的承明殿,太后不在,仅嘉佑帝一人端坐在御案之前,左右两旁拱手站立着几个内侍,而御案前,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虞清欢没见过他,但猜想他就是秦臻的祖父,曾官至六部尚书的秦家老太爷。 ;皇兄。虞清欢盈盈行礼,不叫陛下,不高呼万岁,而是如唠家常般,自然地称嘉佑帝一声皇兄。 老太爷震惊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嘉佑帝的神色。 ;听说你打人了?嘉佑帝神色端凝,声音如会冻结的冰霜,;先是打了侍郎家千金,然而又让人打了侍郎大人。 自从知道嘉佑帝是什么品种的狗后,虞清欢在面对他时,心里淡定许多,闻言她平静地接道:;是,妾身的确打人了。 秦老太爷哆哆嗦嗦地伸手指着虞清欢,刚想开口,却被虞清欢抢了先:;不过妾身打人,实在是事出有因。皇兄您不知道,那秦桑竟然公然取笑淇王,说淇王是棵腐烂将倒的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知道的能明白秦桑不谙世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兄趁人之危,在淇王受伤之际夺他兵权!皇兄与淇王兄弟连心,您收回兵权不过是为了让他卸下重担好生休息,若是让人误会,皇兄也太无辜了,为了皇兄的圣誉着想,这个嚣张跋扈的名头,妾身就算粉身碎骨受尽天下人的指责,也要为皇兄担下来的。 秦老太爷不哆嗦了,因为他已经震惊得忘了哆嗦。 虞清欢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继续委委屈屈地道:;至于打了秦大人,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今儿妾身外出回府,秦大人竟然堵在淇王府的门口,指责妾身行事不检点,把妾身说成一个罪不容诛的大奸大恶之人,还警告妾身循规蹈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礼法上秦大人也是妾身的姑父,他怎能那样形容妾身呢?妾身伤心得险些昏过去,府里看门的小厮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以为是哪只喝醉了的疯狗在叫唤,捋起袖子就把人打了一顿!妾身缓过劲来后,及时阻止了府里小厮的恶行,而且还吩咐小厮把秦大人送回府,又为他延请了大夫。 ;这根本就是个误会,要怪也只能怪秦大人他不顾场合,非要在淇王府门口教训我,淇王是受伤了不假,但他还活着好好的,难不成连帮妾身出头的奴才都没有?左右妾身的确打了人,若皇兄非要觉得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也无话可说,皇兄尽可按照大秦律例处罚妾身。 这一顿话说下来,虞清欢脸不红气不喘,倒把秦老太爷气得够呛,他指着虞清欢,咬牙切齿地道:;陛下,您瞧瞧这个妖女,巧舌如簧,牙尖嘴利,能把黑的都说成白的,三言两语就给她打人的恶行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这种女人,早已把妇德抛到了脑后,离经叛道,不服教化,陛下您千万别被她蒙骗了! 第185章偏心,瞎眼偏那种 ;满口胡言!虞清欢朝着秦老太爷低喝一声,;你这老匹夫,年纪大了就该在家里安心养老,享受一下天伦之乐,非要蹦出来指责别人的不是,你和那喜欢多管闲事的长舌妇又有什么区别?说本王妃不服教化,本王妃倒是要问问你,你怎么教导儿孙的,一个行为孟浪敢在御花园中当众唐突女子,一个大言不惭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一个更是妄自尊大跑到王府门口教训亲王妃,你说他们被打是不是活该?!至于你,事情的前因后果本王妃已经交代清楚了,而且认罪态度也分外良好,要是不信,目击的数十人都可以作证本王妃所言非虚,皇兄是明君,他自然知道怎么判,皇兄都没发话,你跳出来指手画脚做什么?难不成你仗着自己的年岁倚老卖老,认为皇兄不如你聪明?唉,本王妃实在懒得说你。 懒得说还说这一篇长篇大论? 嘉佑帝眼皮跳了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秦老太爷吹胡子瞪眼,一副准备驾鹤西游的模样:;陛……陛下…… 嘉佑帝脑仁也是疼,王妃打了朝廷命官的千金,传出去也不过是女人家那点事情,背些恶名就完事了,但这下打的是朝廷二品大员,还让人家光着腚满大街转着圈的丢人,这事要是不处理,那还真说不过去。 但经王妃的嘴巴这么一说后,错好像都在秦家人,王妃除了忍不住气打了人以外,好像没有什么过错哦…… 要是就这么处置了王妃,别人会不会说他这个皇帝趁兄弟受伤,按着人家的年幼妻子一顿猛捶? 嘉佑帝面色变换莫测,似乎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件事,但实际上,他是头疼得脸色都变了。 这淇王妃哪里是来认错的,她根本就是来索命的! 嘉佑帝目光攫住淇王妃,许久,才道:;淇王妃这番话似乎早有准备,可是有人教你这么说? 虞清欢立即大呼冤枉:;陛下,妾身父亲尚在狱中,妾身夫君还躺在病床上,秦大人被打也只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有谁能教妾身扯谎?妾身不过是实话实罢了。 秦老太爷面红耳赤,怒到极致的他,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 嘉佑帝眉头拧成麻花,凝着虞清欢拿不定主意。 虞清欢鹌鹑一般跪在嘉佑帝面前,认错态度要多良好就有多良好。 她打秦桑一事,人尽皆知。 他打秦大人一事,人尽皆知。 皇帝宣她问罪一事,不一会儿也会人尽皆知……因为她早已留下小茜和薛巍,有他们不经意散布几句话,要想大家不知道都不可能。 嘉佑帝要做仁君,要做没有污名的仁君,不想落人口实,他就没法儿把自己往死里逼。 无数前人实践出来的道理,走一步要看几十步,果真是正确极了! 正当嘉佑帝焦头烂额的时候,绿猗扶着太后摆驾承明殿,皇帝本想私下处置虞清欢,所以没有惊动太后和长孙焘,但此时太后的到来,就如及时雨一般,反倒救了他一命。 ;儿子给母后请安。嘉佑帝连忙起身,扶太后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内侍端来放到一旁的椅上。 太后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跪在地上的秦老太爷,道:;秦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要折腾几下,是嫌日子活够了么? 秦老太爷有苦说不出,望着太后的眼里,满是绝望:;太后,犬子他好歹是个朝廷大员,淇王妃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丢了这么大的人,以后让犬子怎么面对同僚下属,怎么面对天下人? 太后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丢人,那做事之前怎么不好好想想,自己的张脸皮根本经不住折腾!老爷子,你以前在朝为官的时候,可是大秦的肱骨,先帝的左膀右臂,做事最是稳妥的一个人,是因为上了年纪么?怎么就变糊涂了呢?淇王妃再怎么样,也是淇王明媒正娶的原配发妻,秦侍郎一个二品大员,跑去淇王府门口欺负王妃,这像是一个有脑子的朝廷命官所做的事么?传出去只怕比光着腚被满大街的人看个一清二楚还要丢人现眼!你不好好令秦侍郎反省反省,教育他别再重蹈覆辙,反而跟着胡闹,这一大把年纪可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秦老太爷仗着自己服务过先帝,在嘉佑帝面前自然有几分倚老卖老,但太后是先帝的未亡人,他反而有几分忌惮,所以被太后这一顿训话,顿时面红耳赤:;太后,不管起因如何,淇王妃的确欺人太甚,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么? 太后拔高音量喝了一声:;糊涂东西!孰是孰非都搞不清楚!秦侍郎打上淇王府,结果根本打不过人家,那是他自己无能,这种事输了不代表占理,否则天下还不乱套了?依哀家看,淇王妃根本就没错,她唯一的错就是太仁慈了,还给你儿子留了几分体面,要是哀家知道,有人胆敢欺辱到淇王府头上去,哀家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必定饶不了他! 嘉佑眸色一黯,垂下了眼睑没有表态,而秦老太爷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后,仿佛根本不相信太后会说出这种话来! 虞清欢耷拉着脑袋,心思却是活泛,太后撑的不是她的腰,而是长孙焘的腰,在太后看来,不是她淇王妃被欺负了,而是长孙焘的脸被踩了,所以就算秦老太爷长寿赛过乌龟王八,是大秦五朝元老,太后也不会给他这个面子,谁让秦家招惹的,是太后心头的宝贝疙瘩。 啊!慈母之心,往往能颠倒是非黑白,叫人心乱如麻啊! 嘉佑帝见太后如此维护淇王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太后愿意做这个坏人,替他挡了老太爷这一劫,他也乐见其成,坐在旁边装哑巴瞎子,不理会秦老太爷投来的泪汪汪神情。 虞清欢真怕秦老太爷被气得在御前蹬脚,所以她又体贴地加了一把火:;母后,这事说来说去,都是妾身的不是,平时有王爷宠着护着,纵出了这一身娇气,真的是一点气都受不得,所以才忍不住打了人,尽管秦大人说得再难听,妾身也应该克制自己,让母后操心了。 太后面色一变,和蔼地道:;淇王妃,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都是大秦的亲王妃,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招惹的,你的脸面就是宗室皇族的脸面,下你面子就是下整个皇族的面子! 虞清欢垂下头不说话,秦老太爷力竭般跌坐在地上……庶女又如何?虞清欢现在已经是嫡王爷的嫡王妃,已是皇族中的一员,不是他们为人臣子可以得罪的。 最后,秦老太爷干脆一甩袖子,当着太后和嘉佑帝的面哭了起来。 第186章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什么叫老流氓,这就是老流氓! 什么叫老不休,这就是老不休! 什么叫耍光棍,这就是耍光棍! 虽说人越老越爱惜面皮,但老人要是不要脸起来,还真让人难以招架。 不过,太后也不是一块普通的姜,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靖心不知从哪里拿了块狗皮膏药,直接就将秦老太爷的嘴巴给封住了。 ;秦老爷子,念在你昔日为大秦做了不小贡献的份上,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哀家会给你留几分体面,太后道,;但皇帝国事繁忙,以后再有这种小事不必烦他,哀家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可以直接来找哀家。 说着,太后挥了挥手:;找一顶轿子,把秦老爷子送回去,小心着些,老人家身子骨弱,可别把他给颠坏了。 两个内侍登时架起秦老太爷,把他给拖了下去。 ;皇帝。太后轻轻唤了一声,嘉佑帝登时站了起来,恭敬地道,;母后,您请吩咐。 太后就着绿猗的手起身:;你诸事繁忙,以后这种小事情,就不必亲力亲为了,免得耽搁了朝政。 皇帝木然而顺从地点头:;儿子明白了。 ;淇王妃,哀家有话与你说。 虞清欢轻手轻脚地跟在太后身后,随太后一同去了清宁宫。 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很明显太后宫中的人,见她的时候态度都好了许多。 ;淇王妃,你这惹是生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你这是把昭华架到火堆上烤!太后忽然疾言厉色地道。 虞清欢并未急着战战兢兢地请罪,而是不慌不忙地道:;母后,妾身只知道,淇王是妾身的一切,无论是谁,都休想招惹他,哪怕只是出言不逊。若是有人试图伤害他,妾身也决不允许!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所以,你就想打遍天下无敌手,封住天下人的嘴巴?淇王妃,你还真是不知所谓! 虞清欢掷地有声地道:;事关王爷,妾身的手段没有任何底线。 太后凌凌笑出声:;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杀了秦家这鸡给众多猴看也好,免得他们以为淇王府好欺负!但有些事做一两次便够了,做多了,只会得不偿失。 虞清欢点了点头,太后这人,还真是奇怪,每次都高高拿起低低放下,本来就不想做什么惩罚,那从开始就好好说不行么?非得前面说一段话吓唬她,后面再讲一堆大道理。 反正她也不爱听,何必多此一举? 总之,整个过程虞清欢都尽量不说话,静静地;聆听教诲。 太后说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乏味,吩咐绿猗好生照顾虞清欢,便放她们离开了。 路上,虞清欢走得很慢,绿猗搀扶着她,好一副失魂落魄的惨样。 但就算是这样,二皇子长孙策遇见她,还是下意识的捂着脸,脚底抹油开溜,只留给她一个慌张的背影。 绿猗忍俊不禁:;二殿下这态度很不错,看来是吸取教训了。 虞清欢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 岂料,在宫墙的拐角处,长孙策就站在那里,整个人阴冷得就像井里爬出来的鬼一般。 ;侄儿拜见皇婶。 他笑,虞清欢却头皮发麻:;许久不见,侄儿安好。 ;托皇婶的福,侄儿甚好。长孙策说了这么一句,忽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虞清欢眉头皱起的刹那,猛地拽住长孙策的手臂,一个旋身,长孙策便站在了她方才的位置上。 ;啪,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长孙策顿时浑身湿透,他吐了一大口水,目光呆滞地望着虞清欢:;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清欢幽幽道:;这种小把戏,你婶婶我五岁就玩了,二侄子,你可长点心吧! 说完,虞清欢让绿猗扶着,向宫外走去,身后,传来响亮的喷嚏声,她唇角高高挑起。 回到淇王府,已是傍晚时分,天边燃起了火烧云,一片锦绣霞光,与簇簇火红的远山交相呼应,为这世界增添几分绚丽多姿的色彩。 虞清欢疲惫极了,让小茜和绿猗准备晚膳和洗澡水,饱餐一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后,掀开被子钻进去,很快便睡着了。 暮梧居的灯火却亮到了三更半夜也没有熄,谢韫把折扇;啪地扔在桌上:;还等什么等?人家早已经睡着了。 长孙焘没有说话,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 谢韫叹了口气:;嘴上说想要确认她是否平安,心里却想着她能对与太子见面一事做个交代,昭华,既然决定推开,何必再做无用之事,你爱瞎折腾自己就瞎折腾吧!我困了,没力气陪你胡闹。 说着,谢韫起身伸了个懒腰,捡起折扇准备离开,到得门前,他忽然回眸问了一句:;昭华,若是找到了瑜小姐,你会怎么做?娶瑜小姐么?毕竟她曾是你的未婚妻,你们曾有婚约在身。 长孙焘的手一僵,那茶盏在他手中应声而碎,滚热的水浇了他一手。 谢韫摇摇头:;你这是掉进蜘蛛洞,陷入情网里无法自拔了。 说完,他把折扇往腰间一别,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长孙焘望着被烫得通红的手,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虞清欢的音容笑貌……那个聪明得像狐狸,狡黠如猫,欢脱如小鹿般的女子,面庞什么时候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了? 长孙焘仿佛吓了一跳,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凉凉的西风吹拂,他的理智不但没有回归,反而越发烦躁。 最后,他鬼使神差地走去了知止居的方向,却止步于;知止居的院门处。 当时他赐王妃;知止居,目的是为了提醒王妃知行知止,不过那小家伙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没想到此时反倒成了提醒自己的、挡住自己的屏障。 末了,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暮梧居。 谁知,暮梧居里早已等着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王爷,我做噩梦了,害怕,能不能和你一起睡?虞清欢抱着枕头,睡眼朦胧地站在长孙焘面前。 她身上的香蜜色里衣长长曳地,让长孙焘的思绪也跟着长了许多。 第187章占便宜的感觉好羞耻哦 虞清欢见长孙焘不说话,抱着枕头迅速地跑进了房间,把枕头摆在里侧,跳上床滚了进去,完全不给长孙焘拒绝的机会。 待长孙焘走进房内的时候,虞清欢已经将自己包裹得只剩下一颗小脑袋,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不会吃了你,上来睡觉。 长孙焘无奈,最后合衣躺了下去,甩袖将蜡烛灭了。 虞清欢松了一口气,她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虽说这事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让她紧张,她好像有些明白,戏折子里讲的那些情情爱爱…… 心悦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时时刻刻想着他,盼着他,总是希望能见到他,可与他面对面的时候,就连每一次对视都要莫大的勇气,因为欢喜,所以紧张,因为控制不住情动,所以也抑制不了心跳。 虞清欢不敢想象,若是要她与长孙焘表明心迹,她该如何启齿? 还好房间的灯灭了,她可以把一切情绪都掩在黑夜之下,不叫人发觉。 她小心翼翼地蜷缩在里侧,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抱着枕头就过来了,但知道长孙焘出现在知止居门外的时候,她心底是真的很欢喜,所以当她知道长孙焘又折身回去的时候,想见长孙焘的心,促使她屁颠颠地跟过来了,害怕长孙焘发现,她还特地绕了路,抢在长孙焘前头,只为长孙焘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能看到她。 真的傻得无可救药,不是么? 虞清欢眨了眨眼睛,想找个话题缓解尴尬,但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她只好,选择了她认为不该在这时提及的话题:;呐,淇王,我今天见了太子,他问我该不该去争那十万京城守备的兵权,但我明白,不管他问不问我,那兵权他都要去争的,我与他会面的事情,不可能瞒得天衣无缝,所以淇王,你要做好准备。 长孙焘沉默了一会儿,说出的话,带了几分愉悦:;这小子,和他爹一个样,向来爱耍一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似乎有什么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长孙焘藏在黑暗中的表情,霎时明朗了许多。 虞清欢问他:;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长孙焘道:;知子莫若父,今上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小把戏,由他去吧,暂时掀不起什么大风波。 虞清欢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能临危不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但很显然,他这样的坚定和自信,那种运筹帷幄的睿智和冷静,的确让自己心安许多。 真是个可靠的人呢! ;夜里风大,虞清欢说着,掀开被子盖在了长孙焘的身上,而她整个人,也跟着贴了过去,;盖上被子才不会着凉。 长孙焘身子一僵,虞清欢想他一定知道了,知道自己有意无意地试探,但虞清欢不怕,为了这个动作,她已经悄摸摸地在心里做了一刻钟的准备,她敢对着白萝卜发誓,她和长孙焘接触的部分,无论是长度宽度还是深度和广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她就是要长孙焘无话可说,不能怪她占了便宜。 唉~都是;送到面前不吃白不吃这个想法残害了她啊! 好在,长孙焘没有拒绝,虞清欢索性抱紧他的手臂,枕着他的肩,准备就这么睡过去。 谁知下一刹那,睡意都不用酝酿,她就失去了意识。 长孙焘收回点了她睡穴的手,把她轻轻推开,为她掖了掖被子,默然许久,终是连同被子和人,一起揽进怀里抱住。 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狡黠的小女子面前,他愈发难以控制自己了? 长孙焘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 虞清欢是被推门声吵醒,可是眼睛却睁不开,下意识地抓起枕头扔出去。 ;啊!王妃你悠着点! 谢韫的声音,只有谢韫才会发出这种其实很好听,但却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骚味的声音,或许小书生都是这个调调吧!虞清欢不怎么喜欢,所以一向看谢韫不怎么顺眼。 不对! 谢韫怎么在她房间里? 虞清欢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坐起来,揉揉眼睛伸伸懒腰,准备给谢韫上一堂教育课时,忽然觉得床上有些挤,凝神一看,长孙焘正敞着领口,懒懒地望着她。 沉默是今晨的尴尬。 虞清欢眼睛一闭,一躺,被子一蒙,装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缝隙。 长孙焘见她的头发露了出来,贴心地拉了被子盖住,起身坐直身子,问道:;何事? 谢韫嘴巴夸张地张到最大,又夸张地抿到最紧,然后道:;陛下今日亲自主持三司会审,审理顾含璋大人一家惨遭灭门一案,顾怀珺和瑶娘就等在门外,还有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你可有什么需要叮嘱的? 长孙焘拉了拉衣襟,漫不经心地道:;让顾怀珺进来。 顾怀珺很快就来了,他的身子抽高了许多,容貌也极为俊秀,就像一丛美韧且刚的修竹,赏心悦目,而他的眉宇之间,也脱去了稚嫩和锐利,变得内敛而沉稳。 ;见过王爷。 无论他心里怎么想,至少在长孙焘面前,他表现出该有的尊敬,多一分就是谄媚,少一分就是倨傲。 长孙焘抬眸,柔顺的青丝没有束起,全都披散在身上:;真相?寻仇?公道?你想要什么? 顾怀珺反问道:;敢问王爷,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长孙焘将头发拨到身后:;真相,不得而知,寻仇,道阻且长,公道,差强人意。 顾怀珺拳头渐渐攥紧,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最后,带着怒气问道:;王爷的意思是,顾家满门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等不到沉冤昭雪那一日? 谢韫接道:;经我们查证,顾大人的死另有隐情,但凶手十分狡猾,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像是预谋已久,但又像临时起意,简直就是迷雾重重。四品朝廷命官一家险些被灭门,这事不管是什么人干的,大秦朝廷都丢不起这个脸,所以…… 顾怀珺抢道:;所以谢公子的意思是说,朝廷不会究查真相,只会随便找个背黑锅的人来粉饰太平? 第188章王爷,我最最喜欢你了! 谢韫毫不迟疑地道:;十有八九,有这个可能,所以无论是真相还是寻仇,恐无法达到顾公子的预期。 顾怀珺拳头捏得咯吱响:;王爷有何高见? 长孙焘手肘撑在腿上,沉默了一会儿,道:;本王以为,先讨回一个公道,再图谋其他,顾公子,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顾夫人和顾小姐想想,她们只是妇幼,在三司面前没有什么话语权,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你对顾家被灭门这件事的态度,所以不管说话和做事之前,千万要斟酌清楚。 ;我不甘心!顾怀珺拔高声音道,;顾家满门几十口人,就只有我和嫂子逃了出来,几十条冤魂尸骨未寒,难道就这样放任凶手逍遥法外么? 长孙焘道:;本王言尽于此,至于如何选择,都是你顾家的家事,本王不想理会。 顾怀珺捏紧拳头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便被谢韫打断:;顾公子,淇王府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半分愧对顾大人的地方。 顾怀珺咬牙:;凭什么,凭什么杀人的人可以不受惩罚?!我不服气! ;你们男人说话,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虞清欢激动之下,掀开被子坐起身,道,;顾怀珺,你不甘心也得甘心,淇王和谢韫没有说明白的话,我本王妃现在给你好好解释解释。 长孙焘转过身,默默地提起被子将虞清欢包住,就露出一个脑袋,然后挪了挪身子,把虞清欢挡得严严实实,半根头发都没有露出来。 虞清欢继续道:;顾大人是好官,这点毋庸置疑,但从大局上看,在这沉沉浮浮的宦海里,他只是一粒细小的微尘,眼下朝局稳定,大秦也没有因为顾大人的横死受到其他严重的损失,朝廷不会因为一粒微尘,兴师动众地把这件事提起来追究到底,所以,你趁早打消了追寻真相这个念头。 顾怀珺脸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道:;一粒微尘?大哥他这辈子呕心沥血,鞠躬尽瘁,难道就只得到这样一个评价? 虞清欢面无表情地道:;很残酷对么?但和平城死去的数千百姓来说,这还不够残酷!顾怀珺,如果你孑然一身,今日上金銮殿,不管你是豁出性命去追寻真相,还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背水一战,我和王爷都不会说一句话,但眼下,你需得顾及瑶娘和念儿。 ;顾大人惨死天下皆知,所以无论如何,朝廷都会为这件事情给出一个交代,这点你可以放心,王爷和谢韫方才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如果得到的结果达不到预期,尽量不要较真,不如先坦然接受,你若想让顾家几十口人死得瞑目,你可以先积蓄力量,等到你有能力的时候,再来讨回公道,因为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贸然出手没有什么好结果,事实就是如此,老天不会因为你弱就分外怜惜你。 ;另外,还有最重要一点,朝廷很可能会因为念及顾大人生前的功绩而对你有所补偿,比如说你可受此荫蔽入朝为官,但因为你和瑶娘与淇王府扯上关系,不管真实情况怎么样,外人都会以为你们已经投靠了淇王府,所以你不会接触到朝廷核心的权力,最多会给你一些闲散的官职。 ;要说的就这么多,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吧!谢韫会照看着你们。 顾怀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步伐分外木然,瑶娘问他发生了什么,他笑着摇摇头。 谢韫拱了拱手,也出去了。 虞清欢叹了口气:;话说到这种份上,若是顾怀珺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那群老油条较真,我们也帮不了他! 长孙焘笑道:;所谓的;年少轻狂,不正是如此么? 虞清欢道:;你觉得朝廷会给顾怀珺封个什么官? 长孙焘道:;想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让这件事面子上过得去,多半是六部里头的一个闲职。 虞清欢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觉得他比较适合从军。 长孙焘道:;世间的事情,多半不是适合就能做,也不是想做就做。 虞清欢道:;谢韫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点都靠不住,但做起事来却很周到细致,我一直没听你说起过他,他是你从哪儿捡来的? 长孙焘道:;他是本王的师弟,从小被师父和郡主收养,身世本王也不得而知。 虞清欢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如此信任他。 长孙焘没有说话,起身用苍梧端进来的水洗漱过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墨蓝色的丝质衣衫披在身上,也不束腰带,宽袍大袖穿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邋遢,反而让他多了分灵肌玉骨的仙人之姿,缥缈仿若九天之神,而那结实健硕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虞清欢看得脸红心跳,又钻回了被窝里。 长孙焘扔下一件披风,淡淡道:;本王的床比较香,你舍不得起来? 虞清欢伸出手把披风;倏地抓进被窝里,接着露出头,露出脸,露出一个小脑袋。 长孙焘笑了:;你怎么跟只猫一样? 虞清欢把披风披好,慢慢地系上带子,挪到床边边,边穿鞋子边道:;说到猫,让我想起来一件事,以前外祖父去采药的时候,抓了一只貂儿给我,那只貂儿性情温顺,很是粘人,有一次邻居家的小孩过来玩,看到貂儿长得可爱,伸手就去摸它,谁知却被貂儿咬了一口,那貂儿以毒物为生,牙齿上全是剧毒,邻居家的小孩差点救不回来,外祖父一气之下,把貂儿砍了,扔给我一条毛领子让我过冬戴,当时,我哭得好伤心好伤心,捧着那毛领子哭了几天几夜,就算过了许久,只要我想起那貂儿,我就难过得要死,后来,冬天来临了,我怀着悲恸的心情裹上貂儿做的领子,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好暖和啊,反应过来后,觉得很对不起貂儿,之后我再也没敢想过它。 长孙焘跪坐在小几前,背影高大傲岸,他头也不回,声音却润朗响起:;你还想要一只么? 虞清欢忙不迭点头:;想要!太想要了!随即又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道:;可惜,那种貂儿很稀有,轻易遇不到。 长孙焘的声音又响起:;眼下离中秋还有几日,而且天气也没有完全冷下来,正是秋猎的好时候,本王在翠屏山有个温泉别馆,正好可以借养伤之名去那里住上一段日子,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们稍后就出发。 ;你说什么?虞清欢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兴奋地问道。 长孙焘复述了一句:;我们去温泉别馆住上几日,看能不能给你猎只貂儿。 虞清欢猛地扑过去,搂住长孙焘的脖子,整个人八爪鱼似的粘在他的背上:;王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最最喜欢你了! 说完,虞清欢松开他,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长孙焘望着虞清欢的背影,唇角高高挑了起来。 第189章我真的很欢喜 长风万里,风过无痕。 秋日的原野,已渐渐染上几许金黄,那些夹杂在灌木林中的枫树,火一般燃烧,这里一簇,那里一簇。 出了京城后,虞清欢弃车骑马,她穿了一身火红的骑装,扬鞭打马,鲜衣怒驾,火红的衣袖被风卷起,拂过她凤凰花般流丽的面颊,乌发飞扬,神采奕奕,让人挪不开眼睛。 长孙焘捧着一卷书,从拉起帘子的窗口望出去,见虞清欢打马绕着队伍跑来跑去,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书里的真言,圣人的教诲,以前可以反复咀嚼无数次,但如今却是一个字都无法入眼。 ;慢着些,小心摔倒。待虞清欢经过他窗边时,长孙焘忍不住出言提醒。 虞清欢勒住缰绳,笑吟吟地道:;淇王,我真是太开心了!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有金色的秋阳,有火红的树叶,还有路边不知名的小花,每一样都是我开心的理由,但让我最最开心的是,此时此刻,我喜欢的人都在我身边。 小茜和绿猗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小茜偷偷挤眉弄眼地道:;小姐真不坦诚,明明是因为王爷在身边而高兴,非要扯上我们。 薛巍时不时瞟了小茜一眼,最后红着耳朵别开脸。 阿六抱着手,大声喊道:;王妃,属下也开心! 苍梧看着闷不做声的苍何,有些担忧地道:;谢公子要是知道王爷带着王妃出来秋游,却把所有的庶务都丢给他,指不定又要发好一阵牢骚。 苍何不冷不热地道:;王爷高兴便好。 苍梧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扭过头。 这边虞清欢玩累了,把缰绳扔给阿六,兔子般在路边的草丛中窜来窜去,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大把不知名的野花,三下五除二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一蹦一跳地走着。 长孙焘怕她跟不上,吩咐苍梧慢些赶马车。 虞清欢真的很高兴,她打就生活在景州那种小地方,时常跟着祖父上山采药采蘑菇,使得她对野外有一种很深的眷恋,淇王府景致虽美,却不及这一望无际的原野更让她欢喜。 想到高兴之处,虞清欢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长孙焘望着她跳来跳去的身影,不知何时,心里冒出了;岁月静好几个字,他似乎被这个念头惊到,连忙放下了帘,坐直身子,捏紧书卷看了起来。 然而,好半天都没有翻到另一页。 ;淇王!虞清欢趴在窗口叫了他一句。 长孙焘回过头,便是虞清欢笑吟吟的脸,他挪了一下身子,转身背对着虞清欢:;什么事?小疯子。 虞清欢撇了撇嘴角:;倒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你不能下马车和我一起晒太阳真的很可惜。 长孙焘轻轻一笑,笑容忽而顿住,白了虞清欢一眼:;本王不像你这么疯。 虞清欢复又把帘子拉开,冲长孙焘吐了吐舌头:;言不由衷,鄙视你。 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长孙焘凝着她,缓缓伸出手,;乖乖的,别动。 那只好看的手,就这样伸到耳边,轻轻碰了一下,带着微微的凉意,虞清欢忍不住抖了抖,表情微怔,但仍然趴在马车的窗口,没有动弹半分。 ;嗞!的一声,尖锐刺耳,长孙焘的手指,夹住了一只蜜蜂,只是那只蜜蜂的个头,却比寻常的大了许多。 ;住手!别用力!虞清欢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阻止。 长孙焘眉头微锁:;怎么了? 虞清欢连忙摆摆手:;王爷,杀不得! 长孙焘问:;为何? ;等会儿我用手帕包住它的时候,你立刻放开。虞清欢掏出帕子,小小心翼翼地将那蜜蜂包住,然后放下帘子,走到路旁把帕子扔得远远的,接着就上了马车。 长孙焘问:;这蜜蜂,莫非有什么来历? 虞清欢把花环扔出窗外,道:;出门前我看了黄历,今日不宜杀生。 长孙焘笑了:;你采的那些花,莫非都是死的? 虞清欢道:;我懒得跟你说! 长孙焘眉头刚刚皱起,便见虞清欢从抽屉里翻出披风,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寸肉都没有露出来。 ;怎么了?长孙焘意识到不对,伸手去掀虞清欢裹在头上的披风,问道。 虞清欢没有说话,却把披风攥得更紧了,整个人缩成小球球,圆滚滚地坐在那里。 长孙焘道:;本王数到三,你要是不把披风放下,现在就即刻打道回府。 ;别……虞清欢声若蚊吟,轻轻掀开了一条缝,却又猛地裹紧。 长孙焘只好去拉扯披风,但她攥得很紧,太用力又怕伤着她,不用力根本扯不过她。 ;放手,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你料晃遛晃咩?(你叫放就放吗?) 长孙焘眉头皱得愈发深,他索性一手按住虞清欢的手,另一只手运力,把披风扯烂。 然后,虞清欢怔住了! 长孙焘也怔住了! 眼前的这一幕,长孙焘看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最后,他还是笑了,而且是放声大笑:;虞清欢!你怎么变成猪头了?! 虞清欢将披风扯下来,用力掷到一旁,腊肠般的嘴唇上下开合:;来瀑搂似拉开死的蜜轰!(还不都是那该死的蜜蜂!) 原来,虞清欢从头至尾,都胖了一大圈,不说那即将撑破衣裳的身体,就光说那脸,看起来少说也得五百斤以上才有的分量,肿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眉毛根根竖起。 惨! 惨不忍睹! 让人不由自主地发笑,啊不,怜惜。 长孙焘敛住笑意,把她白萝卜似的,胖嘟嘟的手抓起来上下翻看,最后眉宇关切地问她:;中毒了?方才那只蜜蜂干的? 虞清欢艰难地点点头,手上的剧痛还不算什么,但那种皮肉快要撑爆了的感觉,简直让她痛不欲生。 痒,难受,万蚁噬肉? 这是她此时所能想到的形容词,下一刹那,她的手指已被含住。 第190章忍一忍,再忍一忍 长孙焘轻轻吮吸着被蜜蜂蛰咬的伤口,然后吐出了一口黑血,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在最后一口黑血中,看到了那根毒刺。 ;好人啊!(好疼啊!)虞清欢鼻子一酸,;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但因为眼皮肿得实在厉害,眼泪也流不出来,反而把眼睛挤得更难受了。 她不是软弱,也不是不能忍受疼痛,只是长孙焘如此温柔地为她吸毒,她的眼泪就是忍不住! 长孙焘撩起虞清欢的袖子,替她擦了一下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行眼泪,声音不自觉柔了许多:;忍着些,别馆里有大夫,到了别馆就让她给你配解毒药。 ;人!人!人!虞清欢反而嚎得更加大声了,她含着一条大舌头,含含糊糊地喊着。 长孙焘先是为虞清欢擦泪,但眼泪却越擦越多,他无奈,伸手将虞清欢捞进怀里,轻轻地拍打她的背:;别哭了,别馆马上就到。 虞清欢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鼻涕眼泪全都擦在他的身上。 长孙焘连忙将虞清欢拎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该沾在他身上的东西,一样都没少,不该沾在他身上的东西,也同样没少。 虞清欢假意没有看见,一直用白萝卜般的手指,揉着五百斤的脸颊,发出模模糊糊的干嚎声。 长孙焘轻轻叹了口气,把沾湿的外衫脱下,披上了一件白底绣金线的外袍。 ;别馆到了,长孙焘随手拿起衣裳为虞清欢擦了一把眼泪,当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过来,;王妃,下车。 虞清欢笨拙地挪行着身体,笨拙地伸出手,不太笨拙地扑进他的怀里。 长孙焘被她扑得向后一仰,险些站不稳,她将虞清欢打横抱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你放心,并不是胖,就只是肿而已。 说着,长孙焘还掂了掂,继续道:;是比之前胖了点,大概胖了一斤三两左右。 虞清欢鼻子抽了抽,用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后,;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小茜和绿猗想要上前察看情况,却被阿六拦住。 ;忍一忍,长孙焘眉头紧锁,但声音却不自觉地放柔,;再忍一忍。 虞清欢干脆把头埋进长孙焘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长孙焘每年冬季,都要到别馆小住几日,为了以防万一,别馆不仅有伺候的奴仆,还养了一个大夫。 当长孙焘把肿成球球的虞清欢抱到大夫面前时,老大夫吓了一跳,礼都忘了行,连忙问道:;王爷,这位胖姑娘是? ;这小胖子就是王妃,长孙焘道,;老李,她被蜜蜂蛰了,你给她看看。 李大夫道:;手肿得跟大腿一样,根本没办法号脉,老朽只能先给她开一剂解毒的方子,防止毒素扩散,待肿消得差不多后,再对症治疗,如此便差不多了,还请王爷放心。 长孙焘把虞清欢放到床上,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见那肿胀的皮肉深陷,好半天才回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王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嘴唇就像两根腊肠,还是放足量的那种。 虞清欢见他眉宇间一下云开雾散,感受到他的一丝担心,心头一暖,但嘴上却是不饶人:;狼爹劳过谁!你对叨冒宁的!(苍天饶过谁,你会招报应的!) ;你在说什么?能说清楚些不?长孙焘坐在床边,噙着笑意。 虞清欢没理他,别过脸去,但因为脖子肿得不成型,这扭头的动作也仅仅只能进行到一半。 李大夫拿了张方子过来,递给长孙焘:;麻烦王爷尽快去备药,老朽要为王妃施针,王妃再不消肿,很可能会毁容。 ;里缩撒么?!(你说什么?!)虞清欢用力地睁着小眼睛,满脸的……其实看不出什么表情。 长孙焘最后戳了一下虞清欢的脸,拿着药方出去了。 虞清欢闭上眼睛,一颗心仿佛揉成碎片……是她故意让蜜蜂蛰的,也是她故意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那只蜜蜂,是山林中的;大王蜂,毒性极强,一般人如果被蛰,很可能会活活被疼死,虽然她的血有解毒功效,但还是弄成这副模样,大王蜂的毒性可见一斑。 从与长孙翊私下会面开始,她就对长孙焘的身体状况充满了疑虑,加上长孙焘已经许久没泡寒池,而且长孙焘这次受伤元气恢复极慢,但脉象又看不出什么端倪,这几种迹象,足以让她怀疑长孙焘的身子出了问题,所以她才故意让大王蜂蛰,然后想办法去试探长孙焘,比如说在他手上划个伤口,把毒血淋到上面之类的。 但都不用她做什么,长孙焘主动替她吸出毒血,她当时真的吓死了,生怕长孙焘中毒太深救不回来,然而没有想到,长孙焘丝毫不受影响。 这几日长孙焘有上火的迹象,可以断定他口中有溃疡,一般人吸了毒血不可能没事,长孙焘不受影响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体内有比这大王蜂更猛烈的毒,所以他才能安然无恙。 如果只是普通的毒,长孙焘也不会瞒着不说。 原来长孙翊指的是这个,虞清欢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此时,她又想起长孙焘频频提到的;三年,她更慌张了,莫非,长孙焘的寿命,已经只剩下三年了吗? 虞清欢登时从床上惊起,吓得李大夫手一抖,银针断在了她的手臂里,可是她没有停下,起身迈着笨拙的步伐,想要去找想长孙焘,但因为她全身都肿胀不已,所以根本就走不稳,才跑出几步的距离,她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王妃,您做什么?!李大夫震惊出声。 虞清欢没有机理会他,爬起来继续跑出去,却再次绊到门槛,一头栽倒下去。 栽进了长孙焘的怀中。 ;王……爷,虞清欢艰难地吐着尽量清晰的字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长孙焘面色未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看你,肿成这个样子,口齿都不清晰了,乖乖回去躺着,让李大夫给你施针,若有什么事,也得等你消肿了再说。 怎么能让长孙焘就这么糊弄过去? 虞清欢拽紧他的袖子,艰难地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王爷,我要听实话。 第191章他也只是个正常的男人 长孙焘眸光微微闪了闪,但还是避而不答,他弯腰将虞清欢抱回床上,吩咐李大夫道:;尽快把王妃手臂上的断针取出来,否则她这条手臂就废了。 说完,长孙焘试图点虞清欢的穴道,但因为虞清欢全身早已肿得不成样子,穴道根本找不准,好几次都失败了。 ;王爷,告诉我!虞清欢固执地攫住他。 长孙焘猛地俯身,把她的嘴唇堵住。 李大夫嘴巴夸张地张到最大,仿佛可以塞进一个鸵鸟蛋。 ;你再不闭嘴,本王只好再来一次,直到你可以闭上嘴巴安心解毒为止。 长孙焘直起身,两手撑在虞清欢的身边,双目中尽是威胁。 不知是被占了便宜还是占了便宜的虞清欢,微微发怔,果然噤声了。 但虞清欢心里想的却是,他用这种手段让自己停止询问,他身上,果然有古怪,他不想说,所以害怕问起,他不想说,所以不愿提及。 虞清欢鼻子一酸,眼泪猛地涌出来……她要怎么才能表达,那心急如焚的感觉,她要怎么才能表达,那种害怕失去的窒息感。 就算她觉得自己对长孙焘只是心悦的程度,但知道长孙焘也许活不长的消息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恐惧,抑制不住的战栗。 长孙焘终于找到了她的睡穴,轻轻一点,虞清欢沉沉地睡着了。 长孙焘伸手撷去虞清欢眼角挂着的泪珠,手指渐渐曲握成拳,最后扔下一句话让李大夫好生照顾虞清欢,便猛地起身走了出去。 他推开那属于他的卧室,进了卧室里的暗室,然后崩溃般跌在了地上。 大丈夫何患生死,这全然都是屁话! 比起不知道何时血溅沙场马革裹尸,那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活太长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更何况他还不能哭着喊着让天下人知道,所有的苦涩恐惧,都由自己在夜深人静中慢慢品尝! 十几年,他用了十几年接受这个事实,也用了十几年垂死挣扎,最后也没能逃出这个魔咒,他已经尽力了,问他累么?毫无疑问,他很累! 长孙焘背靠在墙上,双腿随意伸着,以一种颓废的姿势,他骨子里埋着不服输的精魂,所以他从未在人前示过弱,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发泄一下,那被压抑了的,遮掩得太久就要腐烂生蛆的伤口。 可是尽管他藏得再紧,埋得再深,此事还是被那个聪明得像狐狸的小女子知道了,这要自己如何面对?把事情告诉那女子,让她璀璨的眸也跟着写满担忧么? 想看到她笑,想看到她无忧无虑恣意快活,难道这也将要成为奢望了么? 长孙焘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会恐惧,会担忧,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十数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痛恨这该死的命运,没有让他活太久。 …… 长孙焘在暗室里一呆就是一整日,却把苍梧他们急疯了,四处找不到他的身影,最后不得已去见了虞清欢:;王妃,王爷不见了。 阿六瞥了苍梧一眼:;王爷不见了就去找啊!难道还能藏在王妃这里不成? 小茜也愤愤不满地道:;王妃都这样了,总不能叫王妃去找吧? 苍梧苦着脸:;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么?属下也只是想着,王妃应当知道王爷在哪里。 虞清欢经过针灸后,又及时服下了解毒汤药,加上她体质本就特殊,此时已经消肿不少,但体型依旧是两百斤的胖子。 听了苍梧的话,虞清欢艰难地动了动嘴巴,道:;不用去找,王爷想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说完,虞清欢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她操之过急了,长孙焘一直把自己中毒的事情藏着掖着,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么? 自己急吼吼地就去问他,不异于直接揭开人家的伤疤,半点准备时间都不给人家。 她应该,放慢节奏白才是。 正如虞清欢所说,晚饭时间长孙焘就便出现了,端着一些清粥小菜,还有一碗煨得香喷喷的鸡蛋羹,坐到了虞清欢床边。 ;小胖子,饿了没? 虞清欢费力地掀开眼睛看他,他的面庞平静如水,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虞清欢知道,长孙焘已经平复了情绪。 既然他不想说,虞清欢也没有再问,就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她吸了吸鼻子,道:;饿了,想吃饭。 绿猗和小茜想要上前伺,长孙焘挥了挥手,将她们遣了出去,然后起身把虞清欢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被堆上:;小米粥,鸡蛋羹,你想先吃哪个? 虞清欢委屈地道:;为什么没有肉?淇王你不能苛待我这个病患。 长孙焘睨了她一眼:;已经胖成猪了,你想变成牛么? 虞清欢撇撇嘴:;可我想吃肉肉,我要吃肉!给我肉吃! 长孙焘舀了一口鸡蛋羹,直接把勺子整个塞进虞清欢口中,将虞清欢的嘴堵住,淡淡地道:;今晚只有这两种,想吃肉等你好了的。 虞清欢咬着勺子不放,狠狠地;瞪了长孙焘一眼,最后把勺子放开,咂咂嘴道:;鸡蛋羹挺好吃,我还要。 长孙焘叹了口气:;王妃,本王已经比你大上许多岁,越活越年轻是配不上本王的。 武清区吞了一口鸡蛋羹,道:;反正你也不把我当妻子,既然这样,当你女儿好了。 长孙焘又舀了一勺鸡蛋羹:;叫声爹爹来听听。 ;看你哄娃这么娴熟,我竟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你曾经养过我一样。虞清欢漫不经心地说道。 长孙焘却是一僵,忙问道:;本王曾经养过你?!王妃,你还能想起什么么? 虞清欢失望地道:;果真,你把我当成了瑜儿,是不是?见他正要开口,虞清欢打断了他:;你不用急着否认,卫殊同我说过,我与那故去的川平郡主长得十分相像,而且我与瑜儿年岁相仿,被你当成瑜儿情有可原,方才你的眼神,你的逃避,早已出卖了你,罢了罢了,就算是替身又怎样?我又以何种立场来责怪你? ;方才你想让本王说的是这个?长孙焘眸色渐渐由浅转浓。 ;不然呢?虞清欢委屈地望着他,;难道王爷还有其它对不起我的事情瞒着我? 长孙焘没有说话,默默地喂虞清欢吃饭,直到她摇头说饱了,这才收拾碗筷,端着下去了。 虞清欢望着他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哀伤。 第192章我还要吃! 长孙焘中毒的事情,两人的心照不宣地一笔带过,长孙焘不想说,虞清欢也不问,两人情愿装聋作哑,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两人都知道,有些秘密见不得光,硬是划开一个口子,只会让那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支离破碎。 翌日,虞清欢身上的毒素基本排光了,身体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仅仅只是一夜,便生龙活虎,晨起后牵了一匹马,带着薛巍和阿六,一同在别馆附近的道上跑了几圈,直到浑身汗津津地才回别馆。 把缰绳扔到苍梧手里,虞清欢笑嘻嘻地问道:;王爷在何处? 苍梧摸了摸鼻尖:;王爷在厨房。 ;厨房?虞清欢眉头皱起,疑惑地道,;王爷在厨房做什么? 苍梧道:;王妃去了就知道了。 虞清欢心下疑惑,擦了擦额头的汗,直奔别馆的厨房,里头,长孙焘正用布带挽起衣袖做饭,除了上次做桂花糕时他帮忙烧火,虞清欢还是第一次见他下厨。 那双白皙剔透的手,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却没想到,也能把饭做出不一样的烟火味。 ;回来了?怎么满身都是汗?长孙焘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虞清欢好奇地伸长脖子,边道:;出汗可以排毒,趁天气好便出去溜溜,倒是你,在做什么呢? 厨房旁边,引了一口小小的温泉,长孙焘用勺子从里头捞出几个鸡蛋,把鸡蛋打到碗里,递给虞清欢:;老李说温泉蛋很补,来,把它吃了。 虞清欢接过碗,惊奇地道:;这鸡蛋好奇怪,蛋黄熟了,蛋白却还是半生的,真的能吃么? 长孙焘给自己也打了两个,端着碗用勺子舀了放进嘴里,然后道:;这是出云国的吃法,几年前出云国派使臣出使大秦,便是本王负责接见他们,本王听说出云国的料理很细致好吃,便向他们学了几样,这温泉蛋便是其中之一。 虞清欢也跟着舀了一口放进嘴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种味道,腥中带鲜,她有些吃不习惯,但因为是长孙焘亲手做的,她也不好吐了出来。 岂料长孙焘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往她的碗里倒了些特制的酱油,又洒了些许葱花,然后道:;你现在试试。 虞清欢根本不想再吃第二口,但又不愿驳了长孙焘的好意,只得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没想到,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她埋头大快朵颐,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然后把碗递过去,脆生生地说道:;还要吃! 长孙焘往她碗里又打了两个,给她放入酱油和葱花调味,然后顺手擦了擦她的嘴角,道:;你用脸吃饭么?这也能沾上。 虞清欢只觉得嘴角火辣辣的滚热,她捧紧碗,假装狼吞虎咽,却又让蛋黄沾了一脸。 长孙焘再次伸手想替她擦干净,虞清欢却连忙扔下碗筷,丢下一句;我吃饱了就跑开了。 长孙焘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看了看指尖上的蛋黄碎,轻轻地笑了起来。 苍梧一脸见了鬼的眼神,把苍何拉到一边悄悄道:;你说王爷最近是不是中邪了? 苍何皱眉:;与你何干? 苍梧道:;当然有关了!咱们跟了王爷这么久,何曾见到他这么爱笑,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下厨为自己以外的人做饭吧?王妃的力量,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与你何干?苍何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和他多说,转身走开。 苍梧不以为然地道:;真是个无趣的木头人,你再这样会娶不到媳妇的! 苍何冷冷地道:;那你这样,娶到媳妇了么? 苍梧脸色一僵,木然地坐到台阶上,用树枝逗弄正在搬家的蚂蚁。 虞清欢一路跑回房,把外披脱下,连忙跳进绿猗和小茜准备的浴桶之中,整个人缩了进去,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咕噜咕噜……虞清欢缩在桶里吐泡泡。 小茜关切地问:;小姐,您这次中毒以后,怎么整个人都有些反常? 绿猗连忙使了个眼色,小茜闭上了嘴巴,沉默地站在一旁为虞清欢撒下花瓣。 今日长孙焘的表现很正常,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死亡命运?不管再怎么坚强的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害怕吧? 但他却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外祖父,我连他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才能救他?虞清欢完全缩进浴桶之中,热水将她完全淹没,思绪却难得的清醒。 虞清欢就这样一直憋着,直到胸口闷得受不了,才猛地从浴桶里抬起头。 谁知,长孙焘正站在浴桶前,她这一甩头的动作,水和花瓣被带起,甩了长孙焘一身。 ;啊……!虞清欢猛地一声尖叫,;你变态啊你! 长孙焘抬袖擦了擦脸,指着虞清欢,幽幽地道:;王妃,走光了。 虞清欢忙捂着胸口,冲他咆哮一声:;滚!死变态! 长孙焘从屏风上取下一条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湿透了的头发,笑意深深地道:;王妃,你好矛盾,之前还哭着喊着要和本王一块儿睡,现在竟骂本王变态。 虞清欢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撩起帕子扔向长孙焘,依旧咆哮:;滚出去!死变态! 长孙焘轻笑着转身:;后山有几株柿子成熟了,洗完澡后,随本王一起去采摘,本王想吃柿饼,这是你吃了本王亲手做的温泉蛋的报答。 虞清欢狠狠地瞪着他:;你吃了那么多次我做的饭,我才吃你两个鸡蛋还要报答你,这是什么道理?! 长孙焘抖了抖衣襟:;因为本王身价比你高,所以一顿可顶你一百顿。 虞清欢道:;别忘了我是个病患! 长孙焘道:;哪有你这么中气十足的病患?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一刻钟过后还没有准备好出门,本王亲自来请你。 虞清欢朝长孙焘扔了一把带水的花瓣:;你先滚出去再说! ;知啦……门被拉开,长孙焘走了出去。 虞清欢收回往外探出去的头,待确认长孙焘真的离开后,从浴桶中跳出来,手脚麻利地擦干身子,又将衣裳穿好,在擦头发时,动作忽然一顿……凭什么要听长孙焘使唤?!自己又不是他的小丫头! 思及此处,虞清欢裹上一件披风,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本想寻个地方躲着,但一想到那香甜可口的柿子,口水就抑制不住地流出来,她跺了跺脚,直奔后山而去。 后山的林中,秋色比其它的地方还要浓,丛林中的草从已经黄了,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当虞清欢挨近柿子树的时候,柿子树下,已经站着一个背着背篓的蓝袍男子,他衣袂翻飞,在白雾中飘然若画中仙。 第193章你都知道些什么? 虞清欢却是头皮一麻,蹑手蹑脚地准备退回去。 ;王妃。长孙焘淡淡地唤了一句。 虞清欢一步三挪地走过去,笑嘻嘻地道:;淇王,真巧,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呢? 长孙焘抬头望着满树金球似的柿子,道:;你不也没等本王,就一个人偷摸着来了么?就知道你是这德行,所以本王早早就在这截住你,免得本王亲手种下的这几棵柿子树被你糟蹋了。 长孙焘将背上的背篓取下来,递给低头戳手指头的虞清欢:;上去,把那些已经熟透的摘了,也不用太多,半蒌就足够。 ;为什么你不去?虞清欢撇撇嘴。 长孙焘斜斜倚在树上,道:;本王正在养伤,不宜使用轻功,王妃,你不会那么狠心,非要本王去摘柿子吧? 虞清欢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背篓单肩背在背上,点足掠上了柿子树,她纤细轻盈的身躯,轻轻踏在树枝上,伸手去够那一个个饱满晶莹的柿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里。 她见长孙焘靠在树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摘下一个熟透了的软柿子,狠狠地朝长孙焘扔去。 长孙焘随手一卷袖子,那柿子调转了个方向,又向虞清欢飞来,登时砸中虞清欢的脑袋,果肉沾了一脑袋。 虞清欢咬牙,又摘了几个扔下去,却都被他全然闪开。 ;王妃,长孙焘心疼地看着满地的烂柿子,;这些柿子树都是本王的心血,别随意糟蹋。 ;放着好好的一个王爷不做,非要折腾几株柿子树,淇王,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虞清欢嘴上这么说,到底没有再浪费柿子。 长孙焘摘了根草杆在手里把玩:;高高在上习惯了,有时也想体验一下田园生活,侍弄花草,种几棵能看到成果的树也是种别样的惬意生活,要不是谢韫拦着,本王还想种上白菜瓜豆。 一般天潢贵胄做这种事,十有八九是闲得慌,但长孙焘做这种事,虞清欢理解之余,觉得有些心疼。 虽然淇王府布局精巧,美不胜收,但一花一草一木,都是能工巧匠精心劳作的成果,看多了会腻味,没有生气,但自己种下的就不一样了,让一颗种子,或者是一株树苗成长的过程,有时候,也是一种见证生命的过程。 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才对生命有不一样的感悟。 如此说来,这些柿子树就不是心血那么简单,虞清欢觉得,手中的柿子霎时变得沉甸甸的,就像碰了一颗易碎的心。 ;淇王,已经得了半蒌,这树上还剩下许多,你准备怎么办?虞清欢问道。 长孙焘指了指树枝上挂着的旧衣衫,道:;你把那些衣衫都扯了,剩下的果实不会浪费。 虞清欢提起轻功,飞速穿行于果树之间,很快便把挂在枝头的衣衫都取下,翩然落在了长孙焘面前。 叽叽喳喳,一阵鸟雀的声音传来,嘤嘤成韵,虞清欢扭头,看到枝头停了许多小鸟。正在啄食成熟的果实。 ;可惜了。虞清欢惋惜地道。 长孙焘不以为意地道:;造福生灵的事,有什么可惜的? 虞清欢撇撇嘴:;你怎么说都有理,雾气越来越大了,我们回去吧! ;不急,长孙焘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开口道,;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虞清欢放下背篓,坐在地上休息,她从背篓里取出一个柿子,把皮轻轻去掉,一边吃一边耐心地等着。 才吃完一个柿子,树上便有了动静,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几条五彩斑斓的蛇爬上了柿子树,向那些吃得正欢的鸟儿悄悄蜿蜒而去。 雾气很浓,那些鸟吃得投入,根本没发现危险正在逼近。 ;吱吱几声,已有鸟雀被蛇咬中,其它鸟儿尚且没有发现,依旧大快朵颐,对同伴被蛇慢慢吞噬一事浑然不觉。 ;你不是说造福生灵么?我看着挺残忍的。虞清欢道。 长孙焘道:;本王种下这柿子树,自己有柿子吃,鸟儿也有柿子吃,蛇有鸟儿吃……一举多得的事情,怎么不是造福生灵? 虞清欢白了他一眼:;王爷,我发现你近来越发能言善道了。 长孙焘摸摸下巴:;可能是最近激发了什么潜能。 虞清欢正想说什么,一团白毛从雾气浓重之处飞窜出来,一口咬在一条竹叶青七寸之处,不等那条蛇有任何反应,它便用两只前爪把蛇头和蛇尾按住。 原来,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貂儿,身体比松鼠要大上些许,它拥有一身毫无杂质的白毛,一双黑曜石般黑黝黝的眼睛,粉粉的鼻头和前爪,一对半折的耳朵,长长的胡须,看起来憨态可掬。 ;貂儿?虞清欢惊喜地拉住长孙焘的袖子,;竟然是貂儿! 长孙焘道:;这小东西很狡猾,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了。 ;绕了这么半天,原来摘柿子是假,捉貂儿是真。虞清欢扔掉手中的柿子,从袖子底下掏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把盖子打开。 树上正在吃毒蛇的貂儿闻了,登时把毒蛇放下,飞速地窜向虞清欢这边。 长孙焘站直身子,神色凝重地道:;胡来!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虞清欢不以为意,仍旧拿着瓷瓶站在那里,貂儿飞窜到虞清欢面前,迟疑了一下,又迅速窜到虞清欢的肩头。 长孙焘紧张地望着这一幕,右手指尖捏了片树叶,蓄势待发。 ;别担心,虞清欢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在手心,缓缓伸向站在肩头的貂儿,;这是外祖父教我的驯兽术,我手中拿着的药丸,是貂儿最爱吃的东西,貂儿只要闻到这个,便不会轻易攻击人。 貂儿闻见药丸的香味,两只小前爪慢慢探出,待碰到药丸的时候,猛地抱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 虞清欢尝试着用手去摸它的脑袋,它本来想反抗,却因闻到虞清欢手上的味道,抱紧虞清欢的手不放,贪婪地吸了一次又一次。 ;你早有准备?长孙焘放下戒备,问虞清欢。 虞清欢心头一跳,长孙焘口中的早有准备,自然说的不是这药丸,而是指猎貂这整个过程。 ;被你识破了呢,虞清欢摸了摸貂儿的小脑袋,;没错,从我在宫中被掳走开始,我便想驯养一只貂儿,貂儿很有灵性,如果使用得当,它会比狗还好用,一旦有危险逼近,它会及时预警。 长孙焘道:;光会预警有什么用?若是遇到一个比你强大千百倍的人,就算貂儿发出预警也无济于事。 虞清欢右手比划出一个古怪的姿势,那貂儿便窜到长孙焘的肩上,剑拔弩张地望着他的颈动脉。 ;淇王,你尚且不能避开,这天下,又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虞清欢说着,把手伸到貂儿面前,那雪白的小家伙,一摇一摆地顺着虞清欢的手,又爬回了她的肩上。 长孙焘点头道:;的确实用,回去本王便把珍藏的蛇胆都奖励给它。 虞清欢提起背篓,边走回别馆,边问道:;你便是这样捕蛇的? 长孙焘道:;很方便,不是么? 虞清欢笑而不语,用脸蹭了蹭貂儿的小脑袋。 ;你知道些什么?长孙焘忽然开口,;关于掳走你的那些人,你知道些什么? 第194章身体完全贴在一起了 虞清欢敛下眼睑,若说不知道,长孙焘必然不信,若是把自己知道的透漏给长孙焘,事情反而会更加麻烦的吧? ;我知道掳走我的那人,是看上了我倾国倾城的容貌,想要将我据为己有。虞清欢回眸,唇红齿白,与貂儿洁白的毛发相辉映,愈发显得她的肌肤皓如霜雪。 长孙焘握拳,半响才道:;是本王无用,让你受惊了。 ;你是挺没用的,虞清欢笑道,;成婚后一直冷落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差点让贼人抢了先机。 说着,虞清欢忽然止住脚步,猛地转身冲长孙焘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轻声道:;不过,我那时并没有害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不管我遇到怎样的境况,我都始终相信着,你一定会救我,淇王,你是个值得依靠的好伙伴,谢谢你送的貂儿,我会好好珍惜。 说完,虞清欢松开了长孙焘的腰,转身跑开了。 白雾翻涌,很快便把她的背影完全隐藏在白茫茫一片雾中。 长孙焘怔了怔,随即步伐轻快地顺着小路下山。 白雾中的虞清欢,笑得十分猥琐,她伸手逗了逗貂儿的鼻子,捂着嘴笑道:;你主子我方才的时机抓得不错吧?又白占了一把便宜。 肩上的貂儿忽然不安地躁动起来,它的反应,仿佛一盆凉水浇在虞清欢的头上,让她从头凉到了脚。 原来,那个男人一直跟着她。 这个事实,如同当头一棒,把沉浸在如梦似幻中的虞清欢打醒……日子过得太安逸,她都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娘亲的命,虞老狗让她做的事情,她不得不从! 虞清欢真想把貂儿扔下,这样她就可以假装不知道,让自己偷欢片刻。 但……正因为有了貂儿,她才能记得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情,不是么? 思及此处,虞清欢捧着貂儿,心情沉重地下山。 ;小心!长孙焘急切的低喝响在身后,虞清欢双眸一凝,顺着貂儿闪躲的方向倒下。 几支利箭破空而来,射穿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带出一片雾色涌动。 ;别出声。下一刹那,她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长孙焘搂着她,伏在路边的草丛里。 雾气中响起刀剑砍杀的声音,肉体被利刃割破的声音,还有不断倒地的闷响。 虞清欢伏低身子,征询地望向身旁的长孙焘。 长孙焘用手,在她背上轻轻画着,;先前刺杀你……几个字,慢慢地以一种虚空的方式,印在虞清欢的背上。 虞清欢如触电般,有一阵电流有她身上飞速窜着,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眸用目光杀向长孙焘。 长孙焘把虞清欢的手抓过来,用食指在她手心继续写道:先前刺杀你的那伙人。 虞清欢一怔,长孙焘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或许猎貂什么都只是附带,引蛇出洞才是真实目的。 长孙焘见她面色变换无常,又用手指在她手心写道:如果不把他们引出来斩草除根,你会永无休止地被追杀。 虞清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白色雾气浮过她的面庞,使得她的笑靥有些看不真切,她轻轻翻了个身,让自己躺在长孙焘的怀抱中,面对着他,用手指依葫芦画瓢,在长孙焘的胸膛写道:王爷,你待我真好,谢谢你…… 长孙焘面色微微一变,手掌撑起身,拉开与虞清欢的距离。 流箭飞射而来,擦身而过,长孙焘复又把虞清欢按住,整个人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这个姿势,让两人亲密无间,身躯完全贴合在一起。 在感受到他紧实胸膛的刹那,虞清欢脑袋;嗡嗡嗡的响,就像被一道震天雷当头劈下。 自己感受到他紧实的胸膛,那他有没有感受到自己……;腾虞清欢的脸,登时像煮熟了的虾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淇王,能不能稍微起来一丢丢?虞清欢凑在长孙焘的耳边,对他轻声耳语。 长孙焘身体一僵,耳朵微微泛起了红意。 一个成亲前就被麽麽;教导过的少女,而且前世还曾和人私奔过,不会完全不谙世事。 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沉默,一定是今日的尴尬。 长孙焘猛地弹开,将虞清欢放了出来。 虞清欢得到自由后,一个旋身趴在地上,把头埋在草丛里装死,太尴尬了,太羞耻了,太无耻了! 她怎么干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趁机投怀送抱也不能不把握度,引火上身了吧? 虞清欢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再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当场去世。 ;有人过来了。这边虞清欢还沉浸在无休无止的悔恨中,长孙焘大手伸了过来,又把虞清欢捞进了怀里。 虞清欢捂着通红的面颊,把头埋在长孙焘的臂弯。 ;是敌人,放貂儿。长孙焘轻声说了一句,把虞清欢拉回了现实。 虞清欢倒出一颗药丸,喂了趴在地上戒备的貂儿,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竹哨,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貂儿快如闪电般窜出去,;砰砰砰,传来人体倒地的轻响,周围逼近的敌人,已被貂儿歼灭。 虞清欢觉得眼前一花,那小小的白团子已经回到了她的手臂上,正用沾血的舌头舔着自己的爪子。 长孙焘一手捞起虞清欢,一手提着背篓点足跃起,左闪右避,约莫半刻钟时间,便跳出了迷雾。 他将虞清欢带到了一个参天大树上,轻轻地立于树枝,负手看向下方,一副指点江山的气魄,那手臂粗细的树枝,并没有因为他的站立而弯下半点,大风刮过的时候,还随风摇摆着,而长孙焘丝毫不受影响。 虞清欢骑在大树粗壮的树杈处,望着底下林间云雾翻涌,不时有刀剑碰撞声响起,寂静,却又充满杀机。 ;你布了迷阵?什么时候的事情?虞清欢惊奇地道。 长孙焘道:;就在方才,山中起雾,稍微利用了一下,便成了一个要人性命的阵法。 虞清欢咂舌,又一次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知之甚少,不对,甚少是夸大其词了,应该是连这个男人的冰山一角,她都看不到。 第195章王爷,你真好看 ;你的人能行么?虞清欢不想承认自己的弱小,转移话题道,;迷雾里,他们如何辨别敌友? 长孙焘淡淡地道:;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能成为本王手下的得力干将。 虞清欢抱着树干,撇着嘴往下去,貂儿就立在她的肩头,不时舔着爪子。 ;你对你外祖父了解多少?长孙焘忽然问道。 虞清欢拧眉:;为何如此问? 长孙焘道:;这驯兽术十分古老,据本王所知,已在前朝失传,消失了整整三百多年,却在你身上出现,而你又说,这是你外祖父所教,所以本王觉得,你外祖父大有来历。 虞清欢道:;他既是天下第一神医,有这种本领有什么稀奇的? 长孙焘回眸:;王妃,你不觉得奇怪么?你外祖父是天下第一神医,又懂得失传几百年的秘术,若说他醉心医术隐居景州,带着你们娘俩过着清贫的日子本王可以理解,但他这样的人物,怎会让你娘亲给虞蹇这种人做外室? 虞清欢一怔:;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 长孙焘道:;若是你想,等这些刺客不再来找你了,本王与你一同去查。 虞清欢心里也不踏实,长孙焘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就算他发现事情有点说不过去,他也不会随意开口,毕竟外祖父已经去世了,没道理再把一个已死之人的旧事翻捡出来查,除非他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线索。 但是对于虞清欢来说,眼下最紧要的不是查出外祖父的生平往事,而是想办法救出娘亲。 所以虞清欢没有接长孙焘的话,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伙人在跟着我们的? 长孙焘道:;这伙人很谨慎,没有试图混入京城,前段时间府里的探子来报说京城外出现一伙身份不明的危险人物,而昨日我们一出城后,便有人跟上我们,本王料想就是曾经刺杀你那伙,所以便让苍梧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于今日这个时机引蛇出洞。 虞清欢默然,一切都好像在长孙焘的计算之下,这个男人,似乎只需要动动手指,便能把很多棘手的事情解决了。 ;你就这么确信自己会算无遗漏么? 长孙焘笑道:;不愿意去赌,舍不得冒风险,是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王妃应当明白,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都有赌博的成份。 ;你是挺胆大的,虞清欢嘟囔几句,;反正是拿我的脑袋去赌,掉了你也不亏。 长孙焘回眸看她,认真地道:;只要你在本王身边,本王便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虞清欢无言以对,毕竟,长孙焘说的话,她无法去质疑这里头的真实性,只要待在长孙焘身边,她的确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长孙焘一直以命护她,不是么? 虞清欢凝着长孙焘的背影,那双会说话的美眸里,有崇拜,有感动,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深情,更多的则是惋惜。 ;差不多可以收尾了。长孙焘话音刚落,他摘下几颗松果,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掷去。 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遮住的雾气,渐渐随风消散,露出满地的残肢断臂,还有十数个执剑而立的黑衣人。 ;王妃,你好呀。其中一个黑衣人甩了甩剑尖上滴着的血,撕下面具,冲虞清欢轻轻一笑。 阿六! 竟是阿六! 虞清欢也认出了领头的男子,那是她以为早已死去的阿大,而阿大身边站着的,正是阿二。 虞蹇的人就在不远处,虞清欢刚想提醒阿六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最后生生止住了……若是她开口提醒,长孙焘一定能够发觉,在不知道跟着她那人,能否完全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她不能用娘亲的生命来冒险。 思及此处,虞清欢用力攥住手,她开口,问题已经换了:;阿大和阿二不是已经? 长孙焘道:;本王从未说过他们死了,不过的确受了很严重的伤,养到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 虞清欢咂舌:;没有完全恢复,砍人竟和砍萝卜一样简单?! 长孙焘轻轻甩了甩袖子:;没有点本事,如何能做阿零之下的第一人? 虞清欢将貂儿捧到肩膀上,伸手去点了点貂儿的鼻头,抬头对长孙焘一笑:;王爷,一直以来,多谢你。 阿大阿二如此厉害,在长孙焘生死不明的那段时间,他们二人并未离开她去长孙焘身边,由此可以看出,他们是奉了长孙焘的命令保护她。 虞清欢再铁石心肠,也能感受到长孙焘的回护,所以这声;多谢,她说得极为认真。 ;你是本王的王妃,若是本王连你都保护不好,岂非让天下人笑话?说完,长孙焘;飘了下去,没错,他的确在飘,轻如鸿毛般的身形,霎时化作千重万影,轻轻地落在地上。 十数个黑衣人齐齐行礼,长孙焘也只是微微颔首。 ;王妃,你要留在树上过年么?长孙焘回首问道。 虞清欢抓了个松果向他扔去,咬牙道:;下去的时候,你倒是把柿子也带下去啊!这么重很影响平衡的好不? 长孙焘没有理她,吩咐阿大他们清理现场。 虞清欢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好自己从树枝上取下挂着的背篓背在身上,施展轻功跃下巨树,走到长孙焘身边,问道:;你不是说过,有专职刺杀的,便有专职处理尸体的,何不把尸体留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 长孙焘道:;从那些捡尸人身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必等他们,免得污了这块土地。 虞清欢撇撇嘴:;这样没完没了的刺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长孙焘道:;想防止事情再度发生也很简单,只要你把解箭毒木的药方公开,便不会有人再因此来刺杀你。 虞清欢道:;我也想公开啊,可惜我也不知道方子。 说完,虞清欢的手指,不经意地指了指地上的血,示意她是用血解的毒。 长孙焘道:;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得带上阿六。 虞清欢走过去挽着他的手:;我可以申请带上淇王你么? 长孙焘将她的手拨开,毫不犹豫地道:;日上三竿了,还没睡醒么? 虞清欢嘟嘟嘴:;小气鬼,喝凉水,喝到奶奶的洗脚水。 长孙焘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满口稀奇古怪的话。 虞清欢趁机抓住了他的手指,笑嘻嘻地道:;淇王,你的手指真好看,你也很好看。 第196章 我是你的亲亲小娘子。 长孙焘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但耳根还是悄悄红了起来:;矜持,王妃,别丢了你的矜持。 虞清欢唇角翘起,眼睛也弯成月牙儿:;若将天下美色揽进怀,丢个矜持算什么,王爷,我连脸都可以不要。 长孙焘甩开虞清欢的手,率先往别馆走去。 虞清欢跟在后面:;王爷,等等你的亲亲小娘子,等等你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等等…… 长孙焘抖了抖,似乎在打寒颤。 虞清欢假装没看到,小跑着追了上去,但她还不敢跑得太用力,生怕把柿子给颠烂了,所以费了老大劲都没追上长孙焘。 别馆十分幽静,掩映在松树林中,四周还种了竹子,简朴,但却十分雅致。 有苍梧和苍何守着,别馆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很是平静。 虞清欢趁长孙焘没注意,掏出柿子给苍梧他们各分了一个,然后拎着背篓去了长孙焘的院子。 ;收拾一下,明日回京城。长孙焘将沾了泥土的靴子脱了扔到一旁,赤脚走进屋子里,换了双帛屐,伸手要来接虞清欢背着的柿子。 虞清欢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长孙焘的脚:那么白,骨节分明,那么好看。 虞清欢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长孙焘的脚,硬是把长孙焘一个大老爷们盯得有些不自在。 ;王妃,想闻一闻?长孙焘似笑非笑地看着虞清欢,大有随时会抬脚给虞清欢闻的意思。 虞清欢皱眉,嫌弃地道:;咦,淇王你真恶心。 长孙焘接过背篓,睨了她一眼:;那你还小狗盯骨头一样看着本王的脚做什么? 虞清欢顺手拿了个柿子,道:;看到王爷的脚,我就想到从前和外祖父在景州的时候,有庄稼汉背着草药到铺子里卖,那些老实本分的庄稼汉穿着草鞋,虽然身上晒得黑黝黝的,但一双脚却很白,外祖父说他们因经常要下田劳作,所以一双脚才会被泡得发白。 长孙焘皱眉:;你将本王和那些莽夫草芥相比? 虞清欢不满地道:;莽夫草芥怎么了?他们和这世间所有的好人一样,靠自己的一双手谋生,既不偷也不抢,他们活得光明正大。 长孙焘摸摸鼻子,意味深长地道:;多谢王妃夸赞。 ;厚颜无耻四字,王爷当得。虞清欢坐在走廊的护栏上,抬眼望天,;能不能再住几天? 长孙焘道:;后日朝中有场重要的考试,有些事情,得回去做部署。 虞清欢皱眉:;后日不是各州县考试么?各省的考试最早也在明年二月,难道各州县的考试也值得王爷你亲自关注? 长孙焘道:;谢韫传来消息,今上会在今年八月初九开恩科,举行一场武举考试,紧急选拔得用的人才充入军中。 ;顾怀珺争取的结果,虞清欢转了个身,双腿骑在栏杆上,;还是陛下早有打算? 长孙焘坐到她身边:;顾怀珺那小子,让他乖乖听话是不可能的,这个决定自然也有他的功劳,不过算起来,顾怀珺只是个诱因,今上早就想在各州各县安插自己的人手,比如说县设立百卫长,统领一百到五百人不等的手下,州府设立千卫长,统领一千到五千人不等,这些兵力都会直接对皇帝负责,不编入任何军队,可不受任何官员的差遣,只听皇帝一人的命令。 虞清欢惊道:;皇帝不是有御林军和金吾卫这两队亲兵了么?为何还要搞什么百卫千卫的? 长孙焘道:;你说的不完全对,御林军和金吾卫都是成祖开国时设立的两个机构,御林军负责拱卫京师,归入京城守备军编制,金吾卫负责拱卫皇城,虽由今上亲自统领,但他们只负责皇城安全,并不能为皇帝办事。 虞清欢道:;今上是想要权力想疯了,这么一来,举国上下的权力,都会集中在今上一个人手里,但也有很大的弊端,这些人可以看作是皇帝的爪牙,不过无法确定这些爪牙的好坏,若是他们心术不正,很可能会成为攻击百官体系的利刃,而且他们直接对皇帝负责,没有可以制衡他们的人,他们嚣张起来,岂非连你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长孙焘挑唇:;今上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如今今上已年逾不惑,精力不比从前旺盛,而底下的臣子经过两朝亦或是几十年的积累,势力越来越大,就比如说虞相,今上渐渐觉得自己管不住臣子,只好想这种方法。 虞清欢默然:;一个无能的帝王,才会通过集权的手段巩固自己的帝位,若是这个什么百卫千卫的利用不当,大秦早晚会被他玩完。 长孙焘道:;话虽没错,但王妃不要乱说,须知隔墙有耳。 虞清欢白了长孙焘一眼,问:;你打算怎么办? 长孙焘道:;自然,要在里头安插上自己人。 虞清欢皱眉:;皇帝下的这个决定,估计早已筹谋良久,而顾怀珺那血气方刚的厮,给了皇帝契机,想必皇帝连人选都已经有了,所以才把恩科时间放在后日,你来得及往里头安插人手么? 长孙焘道:;谁说人手一定得安插自己手下的人?把今上的人抢过来,反而更省事。今上国事繁忙,想必没有多少时间管理这些,他必然会委托信得过的人帮他管理。 虞清欢摆摆手:;不行不行,今上信得过的人,指不定还不是他的几个皇子,也许是他身边的内侍,那些内侍跟他久了,买得动吗? 长孙焘讳莫一笑:;王妃,你胃口也太大了,竟把目标放在一把手上面,收买一把手多引人注目?有时候大厦底下的基石,更为重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虞清欢摸摸下巴:;淇王,我有一种设想,那就是一把手下面的二把手,我觉得不会由毫无根基的人来担当,陛下很可能会选取一些达官贵人家的纨绔子弟,一来纨绔够嚣张,连天皇老子都敢惹,二来就算他们真惹了事情,也会先由家族先兜着,麻烦不到皇帝的头上去。 长孙焘弹了弹虞清欢的鼻头:;我家王妃的小脑袋瓜,有时候还蛮灵光的。 第197章 惹我?自认倒霉吧! 虞清欢往后缩了一小截,避开长孙焘的魔爪,一脸怀疑地道:;淇王,你成婚前大半时间都在边关打仗,就算回了京城也是和谢韫厮混在一起,别说清流的至交好友,就连纨绔中的狐朋狗友你都没有,要怎么往里头钉钉子? 长孙焘笑得更加神秘:;本王没有,但是有的人有。 长孙焘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一阵喧哗声。 ;淇王的别馆有什么了不起?让你们淇王出来,老子要把他这别馆买下! 接着便是一阵起哄声。 ;他?虞清欢眼皮一跳,;年纪轻轻就有九房妻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靠谱么? 长孙焘轻笑:;王妃,那是你义兄。 虞清欢无奈地道:;我很好奇,白家这块大肥肉,今上那么贪心的一个人,怎么没有去啃? 长孙焘道:;这个白家,是大秦最神秘古老的家族之一,没人知道他们在这块土地上传承了多久,在圣祖那一代,和圣祖皇帝的皇后有莫大的关系,圣祖皇帝在位期间,曾经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当时国力没有现在强盛,几乎所有的军需都由白家提供,皇后逝去不久,圣祖皇帝也驾崩了,留下遗诏,让所有子孙后代都要善待白家人。 ;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过往,虞清欢垂眸,;圣祖皇帝在世期间,开疆拓土,把大秦治理得无比繁荣,比起他的功绩,他和皇后鹣鲽情深,也为人津津乐道,以前娘亲总是给我讲他和皇后的故事,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整个偌大的后宫就皇后一人……当时娘亲还说,以后要嫁就嫁这样的郎君,他可以不富贵,但一定要对我好,可以撑起一个家,让我不受风霜之苦,不沾风雨。 长孙焘凝着虞清欢,她继续道:;当时我就很想告诉娘亲,圣祖如此钟爱皇后,并不是毫无条件和理由的,那些正史野史,无不说皇后艳冠天下,而且还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前朝能帮圣祖安社稷,后宫能做圣祖的贤内助,据说当时圣祖御驾亲征的时,便是皇后一人支 起广厦千堂,让圣祖毫无后顾之忧…… ;在我看来,不想着提升自己的价值,整天做梦嫁个好男人,不异于在粪坑里找宝石。人都是对等的,付出也该是对等的,没有哪个男人有义务一定要对女人好,也不是弱者就一定值得周围的人疼惜。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依赖本王的原因?长孙焘忽然问道。 虞清欢答:;如果我依赖你,你是不是就可以认为,你便是天下已经绝迹的好男人?那种既不嫌弃妻子愚笨,又对妻子从一而终男人。 长孙焘道:;难道本王不是么?既不三妻四妾,又不拈花惹草,偌大的后院就你一个人,而且对你更是百般呵护,万般疼惜,本王简直就是独一无二的好男人。 ;可惜,虞清欢伸出手指,在长孙焘的胸 口画了个圈圈,;你并非我的好男人,而是瑜儿的。 虞清欢说完,把貂儿放在肩膀上,缓缓地走了出去,外头,白黎正和别馆的门房小厮吵得不可开交,但见他一改风 流倜傥的模样,身穿花里胡哨的扎眼锦衣,一副膏梁地染就的阴柔样,说白了就是地主家的傻狍子。 ;老子有的是银子,让淇王出来,老子跟他买了这别馆!十万两够不够,不够再加十万! 旁边的锦衣公子起哄:;白兄,淇王府怎会看上你这点小钱。 白黎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五十万两! 门房小厮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走开,否则我放狗了! 小厮正说着,虞清欢提着根鞭子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锦衣公子指着虞清欢:;狗奴才,这小娘子该不会是你放的狗吧? 门房小厮砰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奴才该死,请王妃恕罪。 白黎假装不认识虞清欢,几个锦衣公子知道虞清欢的身份,面色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躲到了白黎身后,还把白黎往前推。 ;怎么回事?虞清欢淡淡地问道。 小厮诚惶诚恐地道:;几位公子想进别馆泡温泉,奴才不让进,公子们不依不饶…… ;你们都是哪家的?虞清欢目光逡巡在几人身上,;不知道这里是淇王府的产业么? 白黎目光微闪:;我是淇州白家的,我家可是大秦的首富,王妃你来得正好,多少银子,这个别馆我买了! 不得不说,白黎装起纨绔来,还真有几分样子,虞清欢差点就绷不住笑意,她把目光放到另外几个锦衣公子身上。 那几个锦衣公子本就是怼天怼地怼祖宗的混世魔王,见白黎气焰嚣张,又见虞清欢是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女子,登时就有了底气,纷纷拍拍胸 脯自报家门。 ;我是兵部尚书家的! ;我是英国公家的! ;我是临江王家的! ;我是承阳侯家的! ;我是…… 虞清欢掂了掂手中的鞭子,挑起了唇角:;非富即贵,来历都不凡啊! 话音刚落,虞清欢一抖鞭子,猛地抽在几个锦衣公子的腿肚子上。 几个锦衣公子懵了,被家里宝贝疙瘩一样宠着的他们,完全接受不了被虞清欢打这个沉重的事实,怔神的刹那,虞清欢把一条鞭子舞得虎虎生风,专门瞄准公子们的屁 股打去。 ;啪! ;啪! ;啪!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同时,几个公子和他们心灵一样脆弱的皮肉,以及那看起来厚实但却从未遭受过璀璨的腚,登时皮开肉绽。 虞清欢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猛抽,如果有谁想要逃跑,必定被虞清欢逮住往死里抽,这样一顿下来的结果便是,那几个锦衣公子被虞清欢像陀螺一样打得转圈圈,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连忙抱着头伏在地上,撅着个屁 股。 慌乱之中,谁也没看到白黎在虞清欢抽出第一鞭子的时候就躺在了地上,他们只顾着慌忙逃命。 抽完一顿后,虞清欢把鞭子扔给了小厮,一脚踩在方才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人背上,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最后把帕子随手一丢,学着白黎的样子,痞里痞气地道:;崽子们,你们爹娘有没有告诉你们,做人别不知天高地厚,你们是哪家的要紧么?想在本王妃面前拼爹,试问你们谁敢拍着胸 脯,说自己的爹比淇王尊贵?既然选择出来混,那就得有几分脑袋别在裤腰带的觉悟,别人懒得与你们计较,但本王妃闲得很,一般敢惹到淇王府头上的都没好果子吃。 被踩住的纨绔瑟瑟发抖,其它几个纨绔被打怕了,抱着头龟缩在地不敢动弹,临江王家的小郡王垂死挣扎,虚张声势地道:;你就不怕我父王到御前参上一本?! 虞清欢叉腰大笑:;参我?拿什么理由参我?说你不知死活敢跑到淇王府的别馆撒野,还是说你目无尊卑敢和淇王妃叫嚣?儿子不争气,临江王他老人家有这个脸去跑去御前闹笑话么?! ;如此飞扬跋扈!简直就是一个悍妇!小郡王大声骂道。 虞清欢一个眼刀杀过去:;小子,今日 本王妃给你一个忠告,本王妃不仅飞扬跋扈而且还心狠手辣,要是谁敢招惹本王妃,那就自认倒霉吧!只要本王妃有能力反击,本王妃必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若是本王妃处于弱势,等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郡王被虞清欢气势所震,大声哭喊着跑下山:;小爷回去就告诉父王让你好看!你等着! 第198章 她的心事,堆满一屋子。 虞清欢拍了拍手,把脚从那个纨绔的身上挪开。 白黎大喊一声:;你等着!便被他带来的小厮扛走了,他一走,其他纨绔也一边捂着屁 股,一边被小厮扶着,放下狠话狼狈而逃。 虞清欢拍了拍手掌,摸了摸貂儿的头,走回了别馆内。 长孙焘坐在栏杆上,面前放着背篓,身边放了一个小木盆,他把软软的柿子去皮后放进木盆中,虞清欢回来时,他几乎把背篓里的柿子剥光。 ;刚洗的澡,又弄了一身汗。虞清欢捏着袖子擦了擦颈间的汗,坐到长孙焘旁边,;你别都剥了,给我留几个好的。 苍何适时端来一盆水,长孙焘净手后,把装着柿子的盆推到虞清欢面前:;给本王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今天不做一道柿子饼,就别想蒙混过关。 虞清欢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木盆:;淇王,你是非不分,我分明是在帮你,怎么能说给你添麻烦? 长孙焘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这次篓子捅大了,给你一个时辰,若是本王吃不到柿子饼,你就自己给自己擦屁 股。 说完,长孙焘抖了抖衣袖,负手走进了屋里。 虞清欢抱着木盆想跟着进去,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的额头,把她轻轻推开,然后门;砰地被关上。 ;鞋子脏,别乱进来。 虞清欢低头脏着脚上沾泥的鞋子,撇撇嘴转身靠在门上:;呐,淇王,你说给貂儿取什么名字好? ;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里头,响起长孙焘的声音。 虞清欢凝神想了想:;叫金堆儿太俗了,就叫它明珠吧! ;小财迷,德宝斋不是已经是你的了么?你现在资产比本王的私房还雄厚,怎么还这么贪得无厌?长孙焘道。 虞清欢道:;银子不嫌多,这天下,唯有银子不会背叛自己,所以,贪财不是罪过。 说完,虞清欢一手抱着盆,一手拎着背篓去了小厨房。 绿猗和小茜很快便来帮忙,后山发生的事情她们一无所知,还以为长孙焘和虞清欢趁着山岚来了场约会,挤眉弄眼地看着虞清欢笑个不停。 虞清欢把背篓递过去:;你们分了吃,吃的时候别轻易笑,免得噎着,婵儿的手最巧,想必哥哥也不遑多让,你俩把薛巍叫来,让他帮我做柿饼。 小茜知晓薛巍的本领,知道自家小姐有事要说,眼珠动了动,道:;我们马上把人给小姐请来。 绿猗想要去帮虞清欢的忙,却被小茜抓住:;王妃给王爷做吃的,你瞎掺和什么? 绿猗会意一笑,和小茜一起下去了。 薛巍来的时候,虞清欢正在把柿子岛烂。 ;主子。薛巍抱拳行礼,脸色有些不好看。 虞清欢问道:;方才那伙人可还有活口? 薛巍道:;有一个人隐身暗处,他便是指挥这次行动的人,但我们的人没有发现,他的手下被歼灭后,他便悄悄撤退了。 虞清欢又问:;只有一个人么? 薛巍道:;两里之外有一个,但属下辨不出敌友。 虞清欢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事,你也知道,我在平城和我父亲结下了很大的梁子,两里之外的那个人,便是我父亲派来伺机刺杀我的人,若是王爷知道了,恐怕不会放过那个人,我有我的立场和为难,我不想王爷和虞家的关系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以后只要那个人出现,你千万别试图去探知他的情况,务必要假装没有这回事,我这样要求你,一来是担心被王爷发现,二来是担心你引火烧身,明白了吗? 薛巍毫不犹豫地道:;属下遵主子命令。 虞清欢道:;老熟人来了,到时候会有一单大生意,你趁机休息几日,接下来恐怕没有时间休息了。 薛巍拱手,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虞清欢心事重重地和面,过了许久,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端着一屉香喷喷的柿子饼,去了长孙焘的院子。 二人一边吃柿饼,一边谈天,难得静谧的午后。 剩下那些柿饼,虞清欢除了分给阿六他们几个,还让小茜包起来,到时候带回去给瑶娘吃。 翌日,王府的马车启程回京,经过半日的跋涉,二人才回到淇王府。 瑶娘抱着念儿,看到虞清欢,连忙迎上来:;王妃。 ;有事回我院子里说。虞清欢把明珠交给小茜,一边伸手去逗顾念,一边道。 瑶娘点了点头,把顾念递给了奶娘,随虞清欢去了知止居。 长孙焘也和谢韫和顾怀珺去了暮梧居。 知止居。 ;怎么了?虞清欢见瑶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 瑶娘有些拘束地跪坐在虞清欢对面,道:;陛下念及含璋生前的功绩,封我为四品恭人,而怀珺受兄荫蔽,被封为礼部员外郎。 礼部员外郎?果然是个闲都不能再闲的职,很难碰到权力中枢。 虞清欢道:;这是好事,你有什么可担忧的? 瑶娘咬唇,道:;这本来是好事,但怀珺不甘心,他在御前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想就这么受兄长荫蔽入朝为官,请求陛下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谁知陛下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让怀珺去参加明日的武举。 虞清欢笑道:;不受嗟来之食,这是顾家的风骨,也是顾家的脊梁,顾怀珺有此举,我并不觉得奇怪。瑶娘,顾怀珺和顾大人不同,顾大人温尔儒雅,但胸襟海纳百川,顾怀珺意气风发,有着少年人的热血和冲劲,你应该高兴,顾怀珺逢此变故,也没有折了一身傲骨。 瑶娘唇角泛起苦涩:;王妃,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懂一些官场上的规则,明面上看,怀珺受兄荫蔽,一下子就成为从五品员外郎,比很多走科举的人还要幸运得多,但妾身知道,这个职位也只是个闲职,若是朝中无人打点,根本没有机会往上爬,陛下这样做,大有堵住悠悠之口的敷衍之意,其实根本就没有认可含璋的冤屈。 虞清欢垂眸:;那么,顾大人的案子,陛下怎么判? 第199章 这厮竟是冲着她来的! 瑶娘眼眶霎时红红的,泪水在里头打转:;陛下说,经刑部查证,含璋为北齐奸细所杀,但……怀珺必定是不服这个判定,想为含璋讨回公道,所以才没有接受陛下的安抚。 虞清欢眼睫动了动,挑唇看向瑶娘:;那你在担心什么? 瑶娘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我担心这是一条不归路,陛下既然想让怀珺远离权力中心,必定不会让他赢,妾身担心比试过程中,怀珺会有个三长两短……妾身福薄,不能为含璋诞育子嗣,顾家就怀珺一根独苗,妾身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做这么危险的事,妾身…… 虞清欢敛住笑意:;瑶娘,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来,方才我就当自己没有听到,以后你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瑶娘垂泪:;妾身信得过王妃。 虞清欢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问我应该怎么办么?要说这事也简单,你告诉顾怀珺,让他这辈子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他必定不会去争这劳什子的公道。 ;王妃,您在说什么?瑶娘震惊地道,;您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虞清欢轻笑:;瑶娘,我大逆不道,那你又算什么?顾怀珺护着你一路从凉城逃到泉源县,难道你忘了他那满背的伤痕了么?那是怎么受的伤?你别告诉我,你完全不知道顾怀珺这个小叔子看上了她的亲大嫂!瑶娘,人不能贪心,你既想为顾大人守节,又贪恋顾怀珺对你的好,始终吊着他的胃口,不愿与他说明,你这样做对他公平么? ;别说了!瑶娘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 虞清欢静静地望着瑶娘,直到瑶娘冷静下来,才再次开口:;瑶娘,女人这一辈子,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你与顾大人的感情多深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顾大人泉下有知,一定也希望你和念儿能有个依靠,那些名声气节什么的,就通通把它们当成狗屁吧!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不容易,更何况顾怀珺这样一个少年,把一整颗真心都捧到了你的面前,你要懂得珍惜。但若是你对顾怀珺没有任何意思,你这辈子都会为顾大人守寡的话,你就趁早把事情说清楚,等到少年的一时情动过去,他会明白你的用意,免得伤人伤己,最后难以收拾。 瑶娘轻轻擦泪:;他只是个孩子,他还什么都不懂,就像王妃说的,等他长大后,便会明白这只是少年时的一时冲动…… 虞清欢打断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你喜欢他,何必在乎他以后还会不会喜欢你,把握现在,不负韶华才是最重要的。瑶娘,你别忘了我并不比顾怀珺年长,你的这些苦恼,纠结,犹豫,迟疑,依我现在的人生经验,没办法给你合适的建议,我只能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宁杀错,不放过,毕竟人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能够再重新来过。 瑶娘起身,郑重地向虞清欢磕了个头:;一直以来,多谢王妃的眷顾,含璋的事情已了,妾身和怀珺不能再叨扰您和淇王可,我们会尽快寻一个小院子,搬进去住。您说的话,妾身会记在心里,也会尽快做出合理妥善的处理,多谢。 虞清欢看着她,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冷漠,这个尺度她掌握得很好:;起来吧!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下,京城房子不容易找,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别与我客气。 瑶娘拜了拜,行礼告退。虞清欢让小茜把柿饼给她带上。 待瑶娘走后,绿猗问道:;王妃,您可是怀疑瑶娘? 虞清欢叹了口气:;我不是怀疑她,只是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瑶娘今日举止有些奇怪,若她是为了顾怀珺的事情来找我,那她为何说到一半便不再坚持了?说她为了我着想,不方便说这种敏 感的事情也不对,如果她真担心我,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拿这种问题来问我。 小茜道:;若说瑶娘会叛变,应当不太可能吧?她在京城非亲非故,若想过得顺顺当当,理应傍着小姐才是,怎会有其它非分之想? 绿猗摇头:;人的忠心,很多时候不需要理由,但背叛的理由却一抓一大把,虽然瑶娘看似对王妃心怀感恩,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顾公子和女儿的前途,做出伤害王妃,伤害淇王府的事情来。 小茜大惊:;你们担心瑶娘被人收买? 虞清欢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瞎猜,否则对瑶娘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此事到此为止,去把阿六叫来。 小茜点点头出去了。 虞清欢抱着手陷入了沉思,虽然她还没怀疑瑶娘有异心,但并不能完全排除,瑶娘他们为了和淇王府撇清关系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而且也不能排除有人胁迫他们针对淇王府。 所以,虞清欢对瑶娘多少是存了几分戒心的。 阿六很快就进来了,笑得跟个大傻子一样。 虞清欢瞥了他一眼,道:;有些事需要你去办。 阿六爽快地道:;王妃请吩咐。 虞清欢道:;瑶娘和顾怀珺想要搬出王府另寻住处,他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但若是淇王府直接为他们寻住处,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承这个情,我担心靠他们自己的话,会被有心人利用,你找个信得过的人盯着些,确保没人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阿六领命退下。 虞清欢把鞋子一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小茜和绿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明珠蜷在她的旁边,鼻翼微微翕动,睡得十分香甜。 到了傍晚,虞清欢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她揉着眼睛拉开门一看,夭寿哦!顾怀珺那厮竟提着一把剑怒气冲冲地闯进了知止居,要多狂妄就多狂妄,说他年少轻狂还真没冤枉他。 少年啊! 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直到这少年杀气腾腾地走向她,她的睡意才登时清醒大半。 喊天了。 老火了。 这厮竟然是冲着她来的! 第200章 我们都要勇敢。 ;淇王妃!受死吧!顾怀珺暴跳如雷地喊道。 ;憨包才傻站着等死!虞清欢惊呼一声,;砰地把门关上,刚想从窗户溜出去,转念一想有些不对,要是他顾怀珺可以在淇王府杀了她,那淇王府的牌匾干脆拿去烧火得了。 思及此处,虞清欢迅速窜到床上,把明珠一把薅到袖底放着。 顾怀珺一脚踹开门,提剑指着虞清欢:;淇王妃,你有什么资格和嫂嫂说那些! ;哪些?我和瑶娘说了哪些?虞清欢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你为什么和嫂嫂说我心悦她?!你凭什么说?!你有什么资格说?!顾怀珺目眦欲裂,双目猩红地攫住虞清欢,似要将她撕碎。 虞清欢露出一副极为古怪的神情:;敢做不敢当,真不是男人!喜欢你嫂子难道有错么?畏畏缩缩干什么?没种! ;淇王妃!你欺人太甚!我今日就让你知道,嘴巴把不住门的后果!说着,顾怀珺欺身上前,剑尖直刺虞清欢的胸膛。 ;啪!电光火石之间,虞清欢打了个响指,明珠如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窜到顾怀珺的肩上,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脖子的大动脉。 ;不想死就别动。虞清欢抖了抖衣袖,翘起二郎腿,望着瞬间止住脚步的顾怀珺。 ;你!顾怀珺气得火冒三丈,剑仍指着虞清欢,但却不敢动弹。 ;顾怀珺,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可知现在,你犯的是死罪!虞清欢道。 ;死罪又如何?!顾怀珺脸绷得紧紧的,喉结却在剧烈滚动,;你和她说的那些,与直接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虞清欢能理解顾怀珺的感受,顾怀珺一直默默地付出,瑶娘一直若无其事的接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的,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所有藏在心底的阴暗都暴露在阳光下,那些想起来就会泛着甜涩味的记忆和情感,在阳光下一览无遗后,便会成为丑陋的存在。 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大到可以容许小叔子对嫂嫂有爱慕之意。 但,不能是世界自己打破陈规,想要做出改变,想要得到认可,靠的是当事人的努力。 虞清欢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当这个坏人,用刀划破那个口子,不是为了毁灭瑶娘和顾怀珺,而是让他们早点面对内心,若是他们连这个坎坷都跨不过去,那说明他们不值得月老把那条线系上。 虞清欢道:;所以,你内心所思所想被发现之后,你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执着你的追求,不是坚定你的内心,不是一往无前地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而是拿我这个旁观者来撒气么?顾怀珺,瑶娘说得没错,你太年轻了,在我看来,你不止年轻,幼稚,就连你的感情,也不是成熟的! 顾怀珺执剑的手,剧烈抖动着,他再也拿不稳剑,整个人和剑,扑通倒在地上。 他跪着,额上,颈上青筋暴起,似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正在眼底燃烧。 ;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顾怀珺崩溃了,他跪在地上,整个人痉挛般,扭曲般,痛苦地蜷缩着。 虞清欢看到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责怪自己有些揠苗助长了,顾怀珺只是个少年,依他的心智,恐怕没办法承受喜欢瑶娘这条路上所遇到的苦难,或许,喜欢上自己的嫂嫂,对他来说仍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尴尬和难为情,甚至还是一种羞耻,他兴许在内心深处狠狠地自责着吧? ;怀珺……瑶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望着颓坐在地上的顾怀珺,捂着嘴巴,泪水却从眼眶里跑了出来,;你疯了?! 顾怀珺随着瑶娘的到来,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他望着瑶娘,未语泪先流。 虞清欢打了个响指,明珠窜回她的肩上,她走了出去,留一些空间给瑶娘他们二人。 长孙焘也到了院子里,见她走出来,问道:;喝口小酒? ;好。虞清欢颠颠地走过去。 屋里,瑶娘望着顾怀珺,一双温柔的眸里有很多情绪:;怀珺,王妃于我们有恩,你不该这样对她,这是不义,做人不可丢了骨气,也不能没有义气。 瑶娘没有面目可憎地责骂,这便是她的好处了,再大的事情到得她面前,都会被她的温柔所融化,她就是这样一个,从来不红脸,始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怀有包容之心,她身上特有的柔媚婉约,深深地吸引着她周围的一切。 ;嫂嫂,我……顾怀珺无地自容,不知所措。 瑶娘跪坐在他面前,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怀珺,我们彼此都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王妃没有捅破那层纸,这事也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 ;嫂嫂……顾怀珺愈发无地自容。 瑶娘继续温柔地道:;怀珺,人有七情六欲,你喜欢谁都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你无需为此自责,但……你给嫂嫂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我们需要用时间去确定,去检验彼此的心意,如果你长大了,而那时你正好还喜欢着我,我也会给自己勇气,向你奔跑过去。 ;嫂嫂?顾怀珺无法相信自己得耳朵,震惊得难以自己。 瑶娘伸手把他额上的乱发捋顺:;所以你也要勇敢,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你更要成长,长成一个可以背负一切的男子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就算天下人背叛你,不理解你,嫂嫂也会站在你的身边,做你永远的后盾。 顾怀珺哭了,泣不成声。 他的亲人他了解,嫂嫂必定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这才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但这样的行为,这样的说辞,大逆不道,会被千夫所指,嫂嫂为了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嫂嫂所承受的,必定不比他少。 正因如此,正因嫂嫂的心意这般沉重,他才更要勇敢,努力长成一个大树,为嫂嫂遮风挡雨。 顾怀珺捏紧双拳,郑重地道:;嫂嫂,怀珺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瑶娘收回手,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那么,我们搬出去吧!明天的武举,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回来,我和念儿,还需要你照顾。 ;好!顾怀珺无比认真地点头,那模样,仿佛要是瑶娘不信,他便会把心掏出来给瑶娘看一样。 第201章 你知道后果。 于是,瑶娘和顾怀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趁夜向虞清欢和长孙焘辞别。 虞清欢和长孙焘都没有见他们,只是让苍梧把顾念奶娘的卖 身契交给瑶娘。 反正都住在京城这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什么告别的必要。 ;王爷,我似乎干了件不得了的蠢事呢!虞清欢和长孙焘坐在屋顶上,看着一轮明月对饮。 长孙焘道:;你干的蠢事不少,但这件事你做得对,这才是他们应该尽早面对的。 虞清欢很感谢他的理解,与他碰了一下杯子:;顾大人这边的事情一了,相信我父亲那边也能很快出结果。 长孙焘道:;刑部已经查明,你父亲和所谓的北齐奸细无关,武举过后,想必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家。 虞清欢道:;真不甘心呢…… 长孙焘轻笑:;怎么?想把他关回去? 虞清欢道:;算了,我们还没脱离父女关系。我在想,今日挨打的那几个纨绔,他们爹爹的奏章应该堆满御案了吧? 长孙焘道:;放心,你不会受罚。 虞清欢笑道:;我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受罚,但若是此次上面没有罚我,我的名声就彻彻底底臭了,试问大秦立国几百年,哪个王妃能有我嚣张? 长孙焘道:;这样也有个好处,日后招惹你的人会少很多。 虞清欢点点头,道:;你说,明日武举会是怎样一番境况? 长孙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八月初九,天还只是蒙蒙亮,宫里的圣旨便到了淇王府,嘉佑宣长孙焘伴驾。 于是,长孙焘带着虞清欢去了皇家蹴鞠场,武举考试便在那里举行。 等虞清欢与长孙焘联袂而至的时候,嘉佑帝已高坐主位,虞谦和六部尚书,以及一些个朝廷重臣陪侍两侧。 二人行问礼过后,坐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上。 校场正中搭了台子,代表皇家的旗帜围成一圈,迎风招展。 礼部尚书宣读考生名单,第一场比试便开始了。 第一场参考的人都是一些功夫一般的武人,比试也没有什么看头。 但第二场的时候,考生之中便陆续参杂了一些官宦子弟,当然,晋级的也是那些官宦子弟。 等到第四场的时候,除了成功晋级的那些人,便突然冒出了很多人选,比如说某某公爵之后,又比如说顾怀珺。 但让长孙焘和虞清欢都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一个出场的,竟然是卫殊。 虞清欢和长孙焘依旧静静地坐着,就算看到卫殊,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反应,而嘉佑帝的目光,也在这时看向他们。 这时,校场上只剩下十人,这十人,包含了顾怀珺和卫殊。 这十人先进行了一场比试,比试多么惊险,谁又用了什么招数这种废话就不多说了。 结果,卫殊这个武林盟主当之无愧第一,而顾怀珺那小子竟然也得了第二,后面的五六七八,不重要。 虞清欢打着哈欠,望着校场上邪肆狂狷的卫殊,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 ;昭华,嘉佑帝和颜悦色地道,;去试试朕的头名如何。 长孙焘没有立即答应,虞清欢却抢先开口:;陛下,王爷的伤势还未痊愈,不宜比武,还请陛下谅解。 ;是么?嘉佑帝双目一凝,;朕听闻你们在翠屏山温泉别馆玩得不亦乐乎,还以为昭华的伤势已经好了,看来是朕失策了。 虞谦在旁边煽风点火:;陛下,戎人和蛮人都称淇王为天下第一勇士,若是淇王真如外人所说那么骁勇,想必一点小伤也难不倒他。 虞谦这个可恶的老狗货! 虞清欢起身盈盈行礼:;祖父如此赞誉淇王,孙女替淇王谢过祖父,但……有些话孙女明知不当讲也要讲,淇王如今身受重伤,如果硬要他和台上这位好汉比试,若是赢了这位好汉,那天下人岂非觉得这场恩科武举是一个笑话,头名竟连受伤的淇王都打不过,但若是淇王输了,岂非让戎人和蛮人觉得我大秦的第一勇士是个笑话,受了一点伤连个无名小卒都打不过,难道众位不觉得这样会挫我大秦国威? 被说成;无名小卒的卫殊,嘴角有些抽抽。 想让受伤的长孙焘伤上加伤的嘉佑帝和虞谦,面色有些黑沉。 看热闹的众人,没了热闹可看,都觉得有些失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长孙焘身上,想看看长孙焘的反应,谁知长孙焘捂着唇咳了咳,抓起虞清欢的手,有气无力地靠在她的手臂上,一脸感动地道:;王妃……亲亲小心肝,你真好。 虞清欢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御座上的那位和虞谦这样的老狐狸面色尚且有些不自在,更别说这一个个朝廷的中流砥柱们了。 只见大家以一种夸张的表情看着长孙焘,有的人甚至还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在场众人沉默了许久,秋风呼呼地刮过,最后,嘉佑帝皱着眉头道:;昭华,适可而止。 虞清欢拍拍长孙焘的头,一脸宠溺地道:;乖,我家亲亲大宝贝,大庭广众之下,就别这么肉麻了,快坐好。 众人又露出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牙根酸得仿佛能蹦出后槽牙。 谁知,长孙焘果然坐好了,还露出一副求表扬的神色。 被晾在一边的卫殊不高兴了,拱手道:;陛下,看来淇王不敢与在下比武。 虞清欢抢在嘉佑帝前头:;这位好汉此言差矣,不是淇王不敢和你比,而是不能和你比,我看着这位好汉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刚才本王妃说王爷受伤了,你没听见么? 卫殊耸耸肩,表示风太大,他真的没听见。 嘉佑帝眼中一抹冷光闪过,他开口道:;淇王妃,你先别激动,朕方才提议让昭华和头名比试,一来想试一试这个头名是否当得起,二来众卿家随朕坐了一整日,难免辛苦,想让众卿家一睹昭华的风采,放松一下。 虞清欢语笑嫣嫣地答道:;陛下,妾身觉得,若是您想试一试这位好汉的武功,或许可以传大内侍卫来与他比试,若是陛下想与众位大臣放松一下,让妾身来和这位好汉切磋切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王妃,别胡闹。长孙焘板着脸出言阻止,;你知道后果。 第202章 王妃丈的是本王的势 ;王爷,妾身没有胡闹。虞清欢笑着答道。 事实上,虞清欢的确没有在胡闹,卫殊来参加武举,一般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另外一种是他准备退出武林进入朝堂,不管是哪一种,相信卫殊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嘉佑帝多疑,不可能轻易相信卫殊,而卫殊在平城出现的事,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所以,嘉佑帝必定会试探卫殊和淇王府的关系。 而长孙焘上场,没有虞清欢上场有用,因为一个人武功高到一定程度便可以收放自如,而且看不出深浅,所以嘉佑帝未必会相信长孙焘的招数。 反之她这种三脚猫功夫,反而更容易一目了然。 长孙焘知晓她的想法,也知晓她是带着什么样的决心会去和卫殊比试。 而且长孙焘也知道,卫殊不会拒绝,因为嘉佑帝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狠人,而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嘉佑帝点点头:;那么王妃,你便去吧! 长孙焘知道虞清欢势在必行,他没有再说什么,而前两日虞清欢抽了几个纨绔一顿,把这些个大人得罪狠了,所以无人出言阻止。 虞清欢向内侍要了一条鞭子,提着鞭子便上场了。 今日她没有穿宫装,一身火一样的衣裳,灼烧了整个校场,而她的一头墨发被风后扯如旗,眉目明朗,英姿飒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兵部尚书 记着虞清欢打了他宝贝疙瘩的仇,对长孙焘阴阳怪气地道:;就说淇王妃行事怎么那么高调,原来是个会武的。 长孙焘淡淡一笑:;大人这是记着王妃打了令郎的仇?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心眼变得如此小了? 兵部尚书面色有些扭曲:;淇王,并非微臣心眼小,实在是王妃仗势欺人,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宅院里呆着,一出手就把别人家的孩子打了一顿,就算王妃身份尊贵,天下也没有可以随意打人这个理儿。 长孙焘挑唇,笑容逐渐放大:;知道王妃丈了谁的势,大人还这么多话,本王也总算明白,王妃放着满城贵公子不打,非要打令郎的原因了,不能怪王妃嚣张,只能怪有些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大人觉得本王说的有道理么? 兵部尚书面色僵硬地闭上了嘴巴。 见过护犊子,没见过这么护犊子的。 ;好汉!承让了!台上的人听不到这段对话,虞清欢拱手抱拳,话音刚落的刹那,鞭子已如游龙般探出。 那携着雷霆气势的长鞭,打在卫殊脸上的刹那,卫殊不闪也不避,轻而易举地就捏住了鞭子,就像随手拿起筷子那么简单。 接着,那条长鞭就这样应声而碎,断成了无数截。 卫殊没有手下留情,虞清欢看右手那满手的血就知道——皮肉已经撕 裂,鲜血汩汩冒出。 卫殊的双眼,仿佛被这一幕灼痛了,他手动了动,却没有伸出去,而虞清欢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从旁边抽出一把短剑,一脚踢蹬在护栏上,整个人疾射而出,像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直逼卫殊的胸膛。 卫殊不闪也不避,在虞清欢就要刺中他的瞬间,伸手轻轻拧住虞清欢的手腕,虞清欢在半空旋了个圈,倒地的刹那,短剑被甩了出去。 一抹哀伤划过,卫殊沉痛地闭上眼。 接着,卫殊一掌劈下,那一掌,他灌入了十成的内里,朝着虞清欢的背心,毫不留情地拍去。 会武的人都知道,虞清欢那小身板,绝对承受不住这一掌的威力,不仅会筋脉尽断,只怕连骨骼也不能幸免,就算皮肉尚且完整,但里头的骨头已经碎成渣子,完完全全体验碎尸万段的感觉。 长孙焘的手,也忍不住攥紧,狠狠地盯着比试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虞清欢会一命呜呼的时候,她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起,快得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而卫殊那一掌,击在了抬上,那几层实木板搭建的比试台,顿时被拍得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虞清欢已经单足站在旗杆的顶端,墨发飞扬,衣袂翻卷,眼神隼利,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飒爽。 ;川平郡主……几个老大人喃喃自语。 虞谦登时开口呵斥:;几位大人,还请谨言慎行,那是本相的亲孙女! 几个老大人闭上嘴巴,虞谦不着痕迹地看了嘉佑帝一眼,最后捋着胡子笑了,一副为虞清欢感到无比欣慰自豪的慈蔼模样。 长孙焘褐色的双眸,也倒映着那火红的身影,眼底掀起春潮起伏般的涟漪。 若是虞清欢可以看到自己此时的风姿,她一定能理解为什么容貌并不算绝美的川平郡主,竟能让天下多少青年才彦、英雄豪杰纷纷折腰。 虞清欢没有时间顾及在场众人的目光,望着满地狼藉的比试台,想要试探的答案,心里已有了计较——要么,卫殊真的想获得嘉佑帝的信任,所以才全力以赴地表现自己,要么。嘉佑帝先前给他下过命令,在比试结束后,不管谁与他再进行比试,格杀勿论。 无论是哪一个,虞清欢都没有和卫殊打下去的必要了,因为卫殊方才那一掌,已经证明了他自己,也庆幸自己的轻功上乘,否则一定避不开。 在卫殊再度出手时,虞清欢迅速掠开,然后,直接就掠到了观众席,紧紧地抱着长孙焘的腿,就是一顿嚎:;王爷,好可怕啊!妾身险些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王爷了,呜呜……这个莽夫好可怕啊! 众人的嘴巴,几乎张大到可以砸在地上的程度——小女子就是小女子,真的帅不过眨眼的功夫。 长孙焘起身把虞清欢搀扶起来,一把搂紧进怀中抱住,转身对嘉佑帝道:;皇兄,这考生太心狠手辣了,明明说好只是比试助兴,结果他竟想要王妃的命,若是皇兄不好好管教,外人不知道还以为皇兄早已蓄谋取王妃性命,把这考生当作刀使! 到底自己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虽说是亲弟弟,但毕竟尊卑有别,他怎能这么不知进退地在自己面前大吼大叫,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这个九五之尊! 第203章 这个人出门不带脑子的。 嘉佑帝的肝,已经在喷火了,但他是个仁慈的君主,也是个和蔼的君主,是不会当众与自己的弟弟计较的,要宽容大度才能显示出他胸襟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最后,嘉佑帝做了个手势,卫殊立即就退到了一边。 ;昭华,淇王妃并不是全然无错,分明没有一身好本领,还不知轻重地提出比试,你要好好管管她的性子才是! 长孙焘为虞清欢拭去硬挤出来的泪水,接着道:;皇兄,臣弟觉得这怪不得王妃,说来说去,还是怪这考生没带脑子,王妃生于书香门第,就算会些武艺,也不可能和一个高手相提并论,但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没给王妃留活路,他才是不知轻重不分尊卑! 得!天下最尊贵的两兄弟杠上了。 在场的人把头深深垂下,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一个个成了聋 子,成了哑巴。 虞谦目光一闪,开口道:;陛下,依臣看,还是先让王妃回去吧。今日恩科武举这种大日子,王妃一个女流之辈在这里不合适,淇王心疼王妃,必定也舍不得受了惊的王妃继续留在这里。 虞清欢在心里画了虞谦的肖像,已经往上头泼了一大盆粪,这虞老狗,表面上是为她这个孙女开脱,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地递给了长孙焘一双三寸金莲,这不是暗指长孙焘宠妃无度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么? 虞清欢擦了擦眼角,一副受教了的样子:;祖父说得极是,若是祖父能早些提醒我,我也不至于闹出这样的事情,扫了陛下和众位大人的雅兴。 言下之意就是,你个老狗,有屁不早早放,留着当什么马后炮? 虞谦语结,望着她唇角挑起。 长孙焘起身,拱手道:;皇兄,臣弟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吹风,臣弟先行回去了。 说完,长孙焘给虞清欢使了个眼色,虞清欢马上来搀扶他,二人也不等嘉佑帝点头,就此离去。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眼观鼻鼻观心,面色都有些精彩。 嘉佑帝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看不出喜怒,袖底的手却慢慢握紧,虞谦捋须笑了。 马车上,虞清欢奇怪地道:;我有些想不通卫殊的做法,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带着很深的目的接近今上,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难道他不怕被今上发现,连锅端了么?为什么他要做这种自投罗网的事情?真是奇怪。 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为什么,但长孙焘沉默,没有搭话。 虞清欢又问了一句:;淇王,你有什么看法?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淇王?虞清欢的手,在长孙焘的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事情么? 长孙焘垂眼,一动也不动。 虞清欢皱了皱眉,不明白长孙焘好端端的抽什么风,但他正在生气,虞清欢完全可以肯定。 虞清欢抱着手,把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她一直小心翼翼,没发现什么时候得罪了长孙焘啊!难道长孙焘在气她拔了后花园的菊 花晾干泡茶? 不对不对,几朵菊 花而已,长孙焘没那么肤浅,难道——他是因为方才自己去挑战卫殊一事而气恼? 这个猜想,让虞清欢心头一动,明明就在担心自己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这男人就是别扭,跟个大姑娘似的,主动出击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来。 想到这里,虞清欢坐到长孙焘身边,紧紧地挨着他,见他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虞清欢双指捏住他的衣袖,一脸讨好地道:;淇王王,你生气了? 长孙焘不着痕迹地抽出衣袖,不理她。 虞清欢索性抱住长孙焘的手臂:;淇王王,夫君君,相公公?啊呸!相公……不要气了好不好? 长孙焘的眉头,终于跳了跳。 虞清欢对这个发现很是欣喜,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住长孙焘的腰,整个人八爪鱼似的粘在长孙焘的身上:;夫君君,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好看。 长孙焘依旧没有理会她。 虞清欢认为力度可能还不够,于是她钻到长孙焘的怀里,在他胸 口处仰起小脑袋瓜,笑吟吟地看着他:;夫君君? 长孙焘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车顶,就是不看她。 虞清欢觉得这时得姿势太别扭,又花了会儿时间换了一个她认为比较舒服的姿势,却浑然不知,她整个人已经骑到了长孙焘的双腿之上,而她的双手,正搭在长孙焘的肩上,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 ;夫君君,今晚想吃什么? 长孙焘喉结动了动,目光从虞清欢的头顶慢慢往下移,脸颊,颈项,身子……最后是两人密切接触的地方。 虞清欢的目光,也跟着他往下移,最后,一张脸;腾的就红了。 ;啊——你变 态!虞清欢连忙把长孙焘推开,往后弹去,坐在原先的位置急促地呼吸着。 长孙焘凝着她,以一种复杂的目光,那目光难以言喻,似嘲弄,似惊讶,似幸灾乐祸,但又似逗趣。 虞清欢再也无法忍受他这样的目光,起身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王妃? ;王爷,王妃跑远了,怎么办?外头,苍梧问道。 ;别管她。长孙焘两手放于膝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若是细心,便可以发现他微微握紧的手,以及那已经红透了的耳根。 虞清欢气呼呼地冲到街上,想要进茶馆喝口茶去去火气,结果因为心神不宁,反而进错了酒馆,索性就要了壶酒,在雅间里灌了几口。 微醺状态下,袖底的明珠不安地动来动去,这明珠体型虽然比老鼠大,但都是因为毛比较蓬松的缘故,真正的肉却没有多少,放在袖底没有什么存在感,虞清欢都险些忘了它的存在。 明珠如此躁动,说明虞老狗的人就在不远处。 虞清欢的酒意,一下子醒了许多,只是瞬刻,那男子便到得她的桌对面坐下。 瘦高个,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隐在黑衣黑面之下。 ;王妃,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沙哑。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按住明珠,笑道:;是你啊,祖父带了什么口信给我? 第204章 真相,突如其来 黑衣人道:;主子对王妃近期的表现十分满意,他格外开恩,让属下把楚姨娘的信转交给王妃。 虞清欢心头一跳,手不可抑制地颤 抖,明珠因为她的情绪变动,有些不安地蹿来蹿去。 黑衣人明显发现了明珠的存在,他目光危险地看向坐在桌前的虞清欢。 底牌,不一定藏着才有用。既然被发现了,虞清欢也不准备再遮遮掩掩,双袖一甩,两件东西同时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的剑很快,冷光一闪,瓷瓶已被拦腰斩断,掉到地上才断成两节。 然而,他还是快不过珍珠,等他回过神来,珍珠的前爪,已经按住了他的脖颈。 ;开恩?虞清欢唇角挑起,;你说错了,我和祖父只是交易,平等的交易,为了我娘,我愿意给他办事,但他若是敢伤害我娘半分,我会竭尽全力给他办丧事!所以,注意你的说辞,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黑衣人把剑收回去,一双细长的眼里,没有半分惧意,他收剑,不代表妥协,虞清欢很清楚这一点。 有了明珠限 制他的行动,虞清欢把信拆开,面无表情地阅读: 晏晏,听说淇王对你很好,为娘为你高兴。你手工不好,近来为娘闲着没事,做了几顶虎头帽,还有一些小衣裳小鞋子,给你以后用。瞧为娘这记性,天气冷了,也没给你做几身衣裳,等过几天,为娘便给你捎过去。为娘一切都好,晏晏勿要挂念…… 说到后来,都是楚氏在闲话家常,把自己每日在做什么写上去。 整整十几页纸,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虞清欢望着那娟秀的字迹,想象娘亲在担着惊,受着怕,却担心她会着急,于是认认真真地写下这十几页信的情景,一颗心好像被千军万马踏过般难受。 最后,她沉默地收下了信,淡漠地道:;告诉我,信笺上的毒是什么时候有的? ;你识得此毒?黑衣人眸色微惊。 虞清欢很平静,正因为平静,才让人不敢小觑半分:;我问你,信笺上的毒,什么时候有的? 黑衣人从袖底掏出一个小纸包扔在桌上,道:;方才放的。 ;我不信你!虞清欢道,;告诉祖父,我要与娘亲见一面。 黑衣人道:;主子也正有此打算,他担心王妃见不着楚姨娘,心里不踏实,所以这才命属下前来告知王妃主子要安排你与楚姨娘见面之事。 虞清欢幽幽地笑了起来:;祖父他有这么好心?把话一次性说完,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黑衣人道:;主子说了,太后喜欢王妃,不管王妃惹出什么乱子,太后她老人家都会站在王妃这边,做人不可忘恩负义,王妃要多进宫陪太后她老人家才是。 虞清欢挑唇:;祖父想让我巴结上太后这条线,难道祖父他老人家不知道,太后和淇王的关系不好?若是我经常入宫,淇王岂不是会不高兴,就算我能摆平淇王,但我与太后搞好关系,对祖父有什么好处? 黑衣人道:;王妃若是了解主子,就应当知道,主子不会做无用功,至于怎么完成,那是王妃的事情,王妃也别想着能从属下嘴里套出什么话,王妃什么时候做得让主子满意,什么时候便能见到楚姨娘,主子的话属下已经带到,属下告辞。 ;这么急着走,莫非你怕我不成?虞清欢抬袖掩唇而笑,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黑黝黝的,里面好像有水,有光,也有很多话。 黑衣人嗤笑一声:;王妃不会要对属下使用什么美人计吧?抱歉,属下不喜欢小姑娘。 黑衣人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别急着走啊,我还有问题要问呢!虞清欢轻笑,眼眸转了转,问他,;敢问阁下贵庚? 黑衣人一掌拍在桌上:;王妃,不要挑战属下的耐性。 虞清欢仍旧掩唇轻笑:;都说长了一双桃花眼的男人都不会丑,这么看来,你应当长得不错,但我不喜欢老的,总得知道阁下今年贵庚,我才决定要不要担这个‘想对你使美人计’的名头,毕竟,我这个人很挑的,一般歪瓜裂枣猥 琐男,我是看一眼都想吐…… 顿了顿,在黑衣人狭长的眸子危险地迷起时,一声轻啸徒然响起,趴在黑衣人肩上的明珠,一口猛地咬下去。 黑衣人反应也快,但没有珍珠快,只见闪电般一道白光闪现,黑衣人的肩头,已被咬下一块皮肉。 而明珠已经回到虞清欢的肩上坐着,舔舐唇角的血迹。 ;信笺上那种奇毒你随手就拿出来,想必明珠的毒你也能轻而易举解了。虞清欢笑了笑,背着手准备离去。 到得门口,她回过眸:;下次对我说话最好客气些,我祖父不是个东西,自然,我也不是个良善之辈,再调皮的话,我会要了你的命哦~ 说完,虞清欢背着手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如她所料,附近早已被清场,整个二楼空无一人,方才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看到。 明珠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 头,虞清欢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这黑衣人,不是中了毒,便是用毒把自己变成一个毒人,以此来提升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比如说五识,比如说功力。 然而人的根骨潜能,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是用药强行提升,虽然短时间内实力暴涨,但这对人体毁损极大,一般这样做的人都活不长,所以这种手法多用在死士身上。 用药……提升? 虞清欢如醍醐灌顶,顿时茅塞顿开,在灵山的时候,长孙焘被不知名的东西卷走,但他回归时,身体仿佛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从前体内蕴着的毒也没了,难道? 种种迹象表明,长孙焘很可能用了禁药,才让他在短时间内强行恢复体力。 想到这个可能性,虞清欢双拳紧紧地攥住,极力不让自己当众失态。 走出酒馆,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解了长孙焘身上的毒,长孙焘还那么年轻,他不该就这样死了。 要死,也是虞老狗那种的恶贯满盈的人死在前头。 不过有些事她不能理解,比如说信笺上的毒,因为娘亲还有用,她可以肯定娘亲没有中毒,但这到底是虞老狗为了试探她的实力而故意为之,还是黑衣人自作主张,她没办法确定。 还有就是,虞老狗为什么会让她去亲近太后,要说虞老狗为了拉拢太后,所以才让她故意去亲近太后,这也不大可能,可惜黑衣人很谨慎,她套不出任何信息。 第205章 狭路相逢,脸皮厚者胜 虞清欢边思考问题,边抱着手走在大街上,忽然一阵马蹄声急促响在身后,街道 上的百姓纷纷避到两侧,她反应过来刚想点足避开,但却看到有一女子,张皇失措惊恐万状地看着她身后,一时不知道要往左边闪开还是右边。 虞清欢认出了那是黄瑛瑛,真恨自己长了颗容易软的心,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冲上前抱着她准备闪开。 马蹄荡起的疾风贴着脖颈而过,侧眸看向过去时,黑衣劲装,邪肆魅惑的男子,勒住缰绳,马儿高扬起前蹄。 ;好狗不挡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本大爷的路?!男子勒马转身,一条鞭子便甩了下来。 虞清欢伸出早已被勒破皮肉的手,一把捏住打下来的鞭子,她身旁的黄瑛瑛,这才幸免于难。 ;王妃。黄瑛瑛脸青唇白地看着虞清欢鲜血直流的手。 ;哟!武状元好大的口气!虞清欢看了看马脖子上挂着的红绸,又看了看马鞍,认出那是皇家的马,而马上的卫殊,不用认也知道,由此看来,卫殊的确当上了武状元,所以她的称呼,一下子就变了。 不过这卫殊也真够狂的,比她这个京城第一狂妃还要狂,别人当了状元骑马游街接受恭贺,他当了状元索性就城内跑马踩踏良民。 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小娘子很面熟,不知是在哪座楼里见过?卫殊收回鞭子,把手放在腿上,俯身问道,眼里毫不掩饰的灼火。 ;大胆狂徒!这是淇王妃!黄瑛瑛气得眼眶都红了。 卫殊摸了摸下巴:;原来是手下败将,怪不得我记不清楚,抱歉了淇王妃,手下败将太多了,记不住。 虞清欢掏出手帕把右手掌裹住,然后抬眸笑道:;很多禽 兽的记性 也不好,本王妃能理解的。 说完,虞清欢拉着黄瑛瑛离开了,她们钻出人群,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才停下来。 黄瑛瑛望着虞清欢的手,满怀歉意地道:;王妃,对不起,是我害您受伤了,让我来帮您止血。 虞清欢没有接话,收回右手问她:;太子叫你来的? 黄瑛瑛震惊地抬起头:;王妃,您怎么会? 虞清欢挑唇:;太子殿下有钱有势,又是个德才兼备相貌不凡的男子,有几个女子能控制得了自己不去爱慕他?黄瑛瑛,虽然你我没有太多交集,但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女子,你不甘心一辈子只是个医女我能理解,不过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从前明朗大方的样子就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别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人或事。 虞清欢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黄瑛瑛的反应,她从来都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自然不关心黄瑛瑛是否对长孙翊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幻想着能成为东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她之所以说这番话,是想确认黄瑛瑛究竟是被长孙翊控制住了,还是说,黄瑛瑛一开始就是长孙翊的人。 这二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若是被长孙翊以任何手段中的一种控制了,那最多提防着她就是,她之前在淇王府所知道的那些,不会对淇王府造成任何伤害,但若说从一开始黄瑛瑛就是长孙翊的人,那么,就不确定黄瑛瑛出入淇王府的那日子,有没有为长孙翊探知到什么秘密。 ;王妃,我父亲还在太子手里……黄瑛瑛说着,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虞清欢皱眉:;你老实告诉我,太子是不是让你接近武状元,最好能待在武状元身边? 不怪虞清欢做此猜想,长孙翊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所以按照长孙翊的设想,黄瑛瑛出现在武状元必经之路上,假装被马吓到,然后武状元见小姑娘容貌生得还不错,便与小姑娘对上眼……由此,长孙翊便算是在卫殊身边安插了双眼睛。 皇子们打小就学习 帝王之术,储君有点手段虞清欢并不反感,但长孙翊的做法,多少有些不够堂堂正正,虞清欢认为,一个会利用女人来达成目的的男人,是最令人不齿的,所以对长孙翊又反感了几分。 黄瑛瑛红着眼点了点头,胆战心惊地道:;王妃,我不能完成任务,我爹他…… 同是至亲被别人捏在手里,虞清欢完全能理解黄瑛瑛的感受,但这不代表虞清欢就会把脑子从屁 股里拉出来,因为这一点就完完全全信任黄瑛瑛。 她看了看帕子里浸出来的血迹,问道:;我之前受伤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太子? 黄瑛瑛恳切地道:;王妃是我和爹的恩人,我怎会把这种事告知太子,只是我爹在太子手里,他让我替他办事,除此之外我与太子并无任何交集,还请王妃信我。 虞清欢眼珠转了转,道:;我有办法让太子放了你爹,但此前,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她很喜欢单纯又大胆的女子,黄瑛瑛的性格很合她的意,但事实证明,她错了,有些人很擅长伪装,就像黄瑛瑛一样,看起来天真无邪又纯洁,实则鬼心思多着呢,所以她当然不喜欢黄瑛瑛这个人,自然也不会那么好心无条件去帮黄瑛瑛。 因此黄瑛瑛要想救出她爹,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说永远不可能接近卫殊。 虽然卫殊是狗了点,但虞清欢也不想和自己多少有点交情的狗子被小白花给骗了肾。 黄瑛瑛眼中含泪,半响,问道:;王妃想让我做什么? 虞清欢故意卖关子:;上刀山,下火海,你愿意吗? 黄瑛瑛肯定地道:;只要能救出我爹,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嘴上说的,都信不过。虞清欢完全没有被黄瑛瑛的孝女模样感动,仍旧保留几分戒心。 ;武状元这个莽夫,他竟然敢伤我,有仇不报非好女子,我今天就要让他好看!但是我一个人做不来,所以需要你帮我。虞清欢阴恻恻地笑了。 黄瑛瑛吓了一跳。小声地问道:;王妃打算怎么报复? 第206章 是她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虞清欢问她:;京城你熟悉么? 黄瑛瑛点头:;大街小巷都熟悉。 虞清欢道:;那好办,武状元城外进来,必定要在京城游上一圈,这是规矩,你来带路,我们去截住他。 黄瑛瑛走在前头,二人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很快便绕到了城西大街。 那是京城的烟花地,是男人的温柔乡,是大秦繁华之下的销金窟,也是最能消磨男人雄心壮志的地方。 ;王妃,您准备怎么做?黄瑛瑛小声地问道,她仿佛有些缩足不前。 虞清欢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眼睛蓦地一亮。 在找烟花女子去坏卫殊的名声和向他泼粪这二者之间,虞清欢果断选择找烟花女子去向卫殊泼粪,并坏他名声。 ;走,先进去。虞清欢拉着黄瑛瑛随便进了旁边的一栋楼,因为是这条街天黑了才开始活泛起来,所以楼里空空的,小二正靠在桌子上打瞌睡。 虞清欢从头上取了只步摇,;啪地拍在桌上。 ;什么人?!敢吵老子睡觉!小二震怒的表情做到一半,在看到步摇的刹那,硬生生地扭转成一个笑容,他一把接过步摇,赔着笑脸道,;夫人,这还没开门,依小的看,您的相公不会在楼里,要不,等会儿您再来找? 虞清欢又取下一支簪子丢过去:;倒一盆尿,并找你们楼里最老的姑娘来。 小二疑惑不已,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还是麻溜地去办了。 很快,一个风韵犹存的姑娘,啊不,大姐。 大姐衣裳半敞,扭着腰肢走了出来。 虞清欢褪下手腕的镯子,塞到大姐的手里,凑着她的耳边轻声耳语几句。 不一会儿,大姐端着盆尿,扭着腰肢就上了二楼,窗户打开,她倚在窗边,等着那打马而来的男子。 虞清欢和黄瑛瑛则离开了楼,找了个麻袋挤在人群中。 ;哒哒哒的马蹄响起,街道 上的人登时分开左右,意气风发的男子打马而来,脸上噙着邪魅而得意的笑。 忽然,从楼上掉下来一个人,朝着武状元的马砸下去,谁知那武状元根本没去管那掉下来的人,鞭子一甩继续往前打马而去,那五彩斑斓的人,;砰地砸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接着,一个盆在空中旋了几圈,黄色的液体和盆一同落了下来。 结果英武的武状元点足一掠,完全避开了当头泼下的粪,身上没有沾到一星半点,但却把几个无辜的行人,浑身浇了个透。 人群仿佛炸开了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乱成一锅浓稠的粥。 卫殊落地后一甩衣摆,准备转身的时候,虞清欢和黄瑛瑛从人群中窜出来,把麻袋往卫殊身上一套。 比她们更快的,则是一团白色的毛球。 结果,武状元就这样被当街套了头。 虞清欢让黄瑛瑛把卫殊按住,拿了根棍子趁乱狠狠地朝卫殊的臀部打去,用力打了几大棍之后,虞清欢扔下棍子,拉着黄瑛瑛溜了。 ;王妃,您真行!武状元也敢打!二人溜过几个街区,黄瑛瑛拍着胸 脯大口呼气,但看虞清欢的目光里满是钦佩。 虞清欢擦了擦额上的汗,似笑非笑地道:;黄瑛瑛,殴打武状元就是打陛下的脸,我有淇王护着,最多不过被申饬几句,但你不一样,若是被武状元抓到,你难逃死路,我劝你还是宾赶紧找个地方躲着,近期都不要出现了,以后遇到和武状元有关的事情,能躲多远是多远,至于你父亲,我答应过你会救他,就一定会做到。 黄瑛瑛一张小脸急遂苍白下去:;王妃,你……你故意诓我? 虞清欢拍了拍手:;上次你坑了我一次,我这人有仇必报,现在我们扯平了。 说完,虞清欢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盈盈地道:;去吧!保命要紧。 黄瑛瑛一咬牙,哀怨地看了虞清欢一眼,转身溜进人群中。 虞清欢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拍了拍手,因为太用力,手心又蹭出许多血,她满脸痛苦地低声骂道:;这个卫狗,下手真重,疼死了。 虞清欢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盯着,把明揣进袖底,大摇大摆地走了。 上午她在校场和卫殊打了一架,按外人的理解,她和卫殊的梁子是结下了。 她如今在京城恶名远扬,除了名的蛮恨霸道,若是在卫殊手下吃了亏,她还没有任何反应的话,那就不是她了。 所以,她才干了方才那样的事情,一来可以坐实她记恨上了卫殊,二来是想让黄瑛瑛远离卫殊。 本来,按照她的设想,那盆尿是应该直接泼在卫殊身上的,但正如她方才和黄瑛瑛说的一样,卫殊代表的是嘉佑帝的脸面,她在怎么嚣张,也不能对正在游街的武状元泼尿。 因此,花大姐从楼上掉下来,尿盆和武状元擦肩而过,扣在了行人身上,这些都是虚招,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后来打卫殊的几大棍。 虞清欢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向淇王府走去,脸上还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另一头,武状元被巡街的官兵发现,等揭开麻袋的时候,头发已经乱成鸟窝,鼻子还挂着两绺血,一只眼睛也被打肿了,正处于昏迷状态。 巡街官兵连忙把人送去了驿站,一边封 锁消息,一边去请大夫,还要把事情上报京兆尹,忙得不亦乐乎。 虞家,虞谦坐在小几前烹茶,鲜嫩的茶叶在红泥小炉中舒展着身子,盈了满室的茶香。 鬼奴走了进来,拱手道:;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但王妃她,似乎对您让她进宫见太后一事日起了疑心,方才还旁敲侧击地从属下嘴里套话。 ;这小狐狸,虞谦笑了,表情很是和蔼,眼里却冷婺一片,;直觉的确敏锐,他怎么不是男孩呢?要是那样的话,本相必定把她培养成下一代家主。 黑衣人又道:;另外,王妃察觉出信笺上的毒药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怕,从容不迫地读完信后,问属下毒是什么时候有的。 ;哈哈,果然如老夫所料,楚老鬼亲自调 教出来的人,不可能是废物,她对医术的见解,兴许比司药房那些御医还要高明。虞谦心情似乎极好,笑得十分真诚,;这么一来,是她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鬼奴有些担忧地道:;主子,属下担心会被淇王识破。 虞谦摇头:;不会,那件事情已经随着川平郡主的逝世,烂在了土里,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寥寥几人,淇王不会知道。真没想到,老夫和淇王斗了那么多年,最后能帮助老夫弄死这淇王这黄毛小子的,竟会是老夫的小七。鬼奴,那件事按原计划进行,好戏要尽早上场才是。 第207章 我也怕你受伤 鬼奴拱手,道:;恭贺主子心愿即将达成。 虞谦桀桀地笑了起来:;是值得恭贺,十几年了,淇王那小子一直不让老夫好过,这次,轮到老夫反击了,只可惜毅勇侯已经死了,否则,老夫真想让他亲眼看看,他到死也没斗过老夫,他的爱徒,他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也将会在老夫手下万劫不复! 鬼奴的笑声,同样令人毛骨悚然:;主子,今儿属下见过淇王妃后,淇王妃和武状元起了冲突,那淇王妃,还将武状元打了一顿。 ;小七越嚣张,于老夫越有利,不用管她,必要的时候还要给她一些协助,虞谦道,;不过老夫也看得出来,小七虽然会武艺,也只是几招三脚猫功夫,她是怎么把武状元打了一顿的? 鬼奴道:;淇王妃养了一只极为稀有的貂儿,那貂儿很有灵性,已经被淇王妃驯服了,属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会中那貂儿的招。 虞谦捋须:;可惜,不是个男儿,若老夫的孙儿都如她这般,虞家兴盛不衰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鬼奴道:;太子极为仰仗主子,若他能顺利登基,必定会中用主子,只要主子在一天,虞家就是大秦最有权势的家族。 虞谦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摇头道:;太子的后家可是原氏一族,怎会轮得到我虞氏,只怕他羽翼丰 满后,第一件事就是铲除我们这些树大根深的老臣,好培植他年轻的亲信,所以,那把椅子上的人,得是个听话的,才能保我虞家长久不衰。 鬼奴惊道:;原来主子早有成算,是属下目光短浅。 虞谦叹了口气:;不怪你,老夫养的狗只需要听话就行,脑子好不好使,不要紧。 鬼奴深深地低头:;是,主子。 淇王府。 虞清欢走进大门,准备回知止居的时候,长孙焘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沉默地望着虞清欢。 那眼神冰冷得,让虞清欢心头一跳,她连忙展露甜甜的笑容,向长孙焘挥手:;淇王,你好呀! 长孙焘不为所动,负手立于她的不远处,一言不发,紧紧地凝着她。 虞清嘴巴一撇,瞬间就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情,她走过去,把手伸到长孙焘面前,一双美眸水汪汪地看着长孙焘:;淇王,好疼啊!你看,流了这么多的血,呜呜…… ;你也知道疼?长孙焘终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拍在虞清欢的手心,;本王以为你是木头做的,无知无觉。 虞清欢方才多半是装的,但长孙焘这么一拍,那皮开肉绽的手心,顿时钻心地疼,疼得她干眼泪都出来了,她连忙阻止长孙焘再拍下来:;淇王王,夫君君,手下留情。 长孙焘收回手,问她:;说吧,方才干什么去了? 虞清欢低下头,嘟囔了一句:;用粪泼武状元去了。 ;什么?长孙焘锁眉。 虞清欢登时抬头辩解:;但是没泼成。 ;胆大包天,不知轻重。长孙焘说了她几句,但面色稍霁。 虞清欢复又垂头:;虽然没泼成粪,但还是打了他一顿。 ;你!长孙焘伸手就要去戳她的额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是受伤怎么办? 虞清欢知道,长孙焘并不担心为她善后的事情,长孙焘担心的是,在卫殊动真格的情况下,她不能全身而退。 她勾着嘴角,连忙避开长孙焘戳过来的手指。 长孙焘无奈,只好用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头,道:;生命只有一次,你要懂得珍惜,一切都有本王,就算今日 你没有去找卫殊比试,本王也有其他法子,你何须拿命去拼,这样不是显得本王太不够男人了么? 虞清欢趁机握住长孙焘的手:;夫君君,我也怕你受伤,我也怕你遇到危险,我只是在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晚风轻轻吹送,拂过他的耳畔,她的面庞,有一种温馨的气氛,萦绕在二人周围,就像雨夜里看到不远处有透着荧灯的小屋,就像茫茫大海上漫无目的地行了几个月,终于看到可以落脚的小岛,就像久逢大旱的土地,终于等来第一场甘霖。 ;你的头饰呢?长孙焘喉结动了动,最后,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虞清欢一怔,半干不尬地道:;哦,头饰被我拿去收买人心了。 长孙焘眉头一皱:;怎能把头饰轻易送人?要是被有心人拿去,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虞清欢嘟囔:;那还不是因为我缺银子。 长孙焘眉头皱得更深了:;本王早已吩咐下去,账上的银子,万两之内你随意划走,你怎么还过得如此穷? 虞清欢有些听不清楚长孙焘的话,是不是风太大的缘故? 她望着长孙焘的目光里,两个金元宝在闪闪发光,说话都有些磕巴:;可我听说,就算是谢韫,能从账上取走的银子,一年加起来都没有万两这么多…… 长孙焘道:;你是本王的王妃,自然和他们不一样,否则显得本王抠门。 虞清欢拉着长孙焘的袖子,嘿嘿地笑了起来:;这种好事,你应该早点说嘛! 长孙焘边走边笑:;是你自己傻,没有发现而已。 虞清欢笑容一顿:;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想借白黎大哥帮忙拉拢纨绔子弟,但前几日德宝斋的掌柜当场承认德宝斋是我的,而德宝斋是白家的产业。 长孙焘道:;谁说白黎拉拢的人,一定是和他要好的? 虞清欢登时了然于心,也就没再管这件事。 ;还不去上药,难道等本王帮你?长孙焘负手转身,夕照落了他一身。 ;我说要你上,你会帮我上吗?虞清欢咬咬牙,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不会,长孙焘淡淡回了两个字,许久,又接着道,;本王又不是大夫。 只是,那时他已经走了很远,远到虞清欢听不清他的声音。 虞清欢捂着手,有一瞬间,他的心和现在的手一样,又刺又痛。 第208章 觊觎王爷的女人们 深吸了一口气,虞清欢回了知止居,给自己上完药后,把从景州带来的医书古籍都翻了出来,看看上面有没有关于解长孙焘身上的毒的记载。 有些古札用的还是前几个朝代的字体,虞清欢学过一些,但不敢连猜带蒙地看,生怕看错了搞出什么大问题,所以她一边看,还得一遍翻书注解,看完一章,便用去一个时辰。 虞清欢觉得自己犯贱,她现在做的事情,就好像长孙焘捅了她一刀,但她扔捂着伤口去帮长孙焘下厨做晚饭一样。 恨自己不争气的同时,虞清欢安慰自己,这是为偿还长孙焘的恩情,咬咬牙还是看得极为认真,若是她学医的时候,能拿出这一份热情,景州;神医的称号,早在外祖父在世的时候落到她头上了。 卫殊被打的事情,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八月十四这一日,府里早早就挂上了红绸和灯笼,虞清欢连续啃了几日医书,精神有些萎靡,日上三竿都没有从床上爬起来。 一般贵族子弟,都会选择在这个日子开什么茶话会,嘴上说是以文会友,实际上干着相亲的勾当。 在景州的时候,虞清欢还是个小屁孩,所谓的茶话会,就是抱着石榴柿子躲在小河边数星星,没有什么才子佳人邂逅的经历,到了京城后,虞家几个小姐举办这种事情从来不带上她,她也没有什么闺中好友,并未参加过,所以今日根本就不着急。 小茜捧着个没有图案的红灯进来,催促虞清欢赶紧起床:;小姐,今日是个大日子,您快些起来! ;你的及笄礼还有几日,今日能是什么大日子?虞清欢嘟囔了几句,裹上被子,翻个身又睡着了。 小茜只好把灯笼放在一旁,伸手去掀开虞清欢的被子,然后握住她的双肩,不停地晃动着:;明日是中秋佳节,您和王爷要去宫中庆祝,所以咱们府里会在今夜提前庆祝中秋,您得赶紧起来,准备晚上用的东西! 虞清欢精神恍惚地道:;府里养了那么多奴才是用来看的吗?准备东西还要本王妃亲自动手。 小茜恨铁不成钢地道:;京城过中秋有互换礼物的习俗,难道您就不准备动手亲自为王爷做些什么东西,把你对王爷的爱意情意心意七情六欲通通放进礼物里,送给王爷么? ;我对王爷没有爱意情意七情六欲,只有乐意不乐意,我现在就乐意睡觉,不乐意干别的!你别烦我!虞清欢挣开小茜的手,倒在床上,拉起被子把头蒙住。 小茜咬牙:;小姐,定北侯府嫡幼 女白漪初从边塞回来了,还给王爷带了边塞的土特产,府里有下人嚼舌根,说定白小姐看上了咱们王爷,要来给王爷当侧妃,难道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爷被狐狸精勾走? ;白漪初?!虞清欢登时从床上惊起,;可是定北侯夫人快四十岁了老蚌生珠生出来的嫡幼 女白漪初,可是除了一个手握重兵的爹,一个出身高贵的娘,一个当过长公主教习师父的祖母,还有七个英武卓绝的哥哥那个白漪初?可是…… 小茜打断她:;不仅如此,她还是大秦第一美人,更是京城第一才女,就算是以前的大小姐虞清婉都比不过,下人们都说,若是她嫁进淇王府,小姐您就只有下堂的份!小姐,您醒醒吧!白小姐不仅才貌胜过您,而且出身还比您高贵,您要是再不努力抓住王爷的心,您就等着凄凄惨惨戚戚地了却余生吧! ;没大没小,小茜这一番话,彻底让虞清欢清醒了过来,;就算自己娃长得像蛤蟆,亲娘都还夸好看,我是你家亲小姐,竟连一句好话都不帮我说,小茜,你该不会叛变了吧? 小茜连忙把虞清欢拉到梳妆台前坐下,三下五除二,手脚麻利地为虞清欢洗漱完毕,给虞清欢递了一碗温暖的小米粥,然后又把虞清欢架到书桌前,最后把那盏没有上图案的八角宫灯递给她。 ;小姐,您要是送王爷一个灯笼,让王爷挂在屋檐下,不仅应景,而且王爷进出的时候都能看到,只要一看到灯笼,王爷必定会想起您,这样不就能增进您和王爷的感情了么?绿猗说过,宫里的那些个娘娘们,无不挖空心思地要讨好陛下,虽然咱们府里现在只有您一人,但不代表以后没有侧妃侍妾,您要趁王爷没有纳妾的时候,牢牢地抓住王爷的心,不能让后来的狐媚子喧宾夺主才是! 虞清欢讶异地看了小茜一眼,问道:;这番话你准备了多久?谁教你的? 小茜捂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姐,这番话自然是绿猗教的,她怕您生气,所以不敢亲自说给您听。 ;我就说,你怎么忽然出口成章了?虞清欢用力地伸了个懒腰,;说那么多也不见你行动,还不准备颜料。 小茜屁颠屁颠地前后张罗,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把材料准备好了。 虞清欢选了一支羊毫,漫不经心地道:;让薛巍去账房支银子,订一批锋利的剪刀,给淇王府的下人每人发一把,若是以后有人再控制不住嘴巴乱嚼舌根,就自己把舌 头剪了,否则要是让我听到只言片语,我剪的可就变成头了! ;是,奴婢必定不辱使命。小茜脆生生地应了一句,摩拳擦掌地走了出去。 虞清欢望着小茜的背影,笑容悄然隐没在脸上。 白漪初是么?虞清欢可不会陌生,前世长孙焘的结发妻子,不正是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白漪初么? 白漪初出身高贵,是定北侯的嫡幼 女。 老侯爷一共育有三个儿子,白漪初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定北侯,占了嫡也占了长,而且还承袭了定北侯的爵位,以及定北侯一家的满门荣耀。 虽然定北侯府子孙兴旺,但最受宠爱的不是白漪初的一堆兄长,更不是她的堂兄弟姐妹们,而是她这个定北侯的幺女。 小茜说得没错,和白漪初比起来,就算是珍璃郡主都有些逊色,何况是她这个卑微的庶女。 第209章 他把我举了起来 不过虞清欢没有和白漪初比的兴趣,在长孙焘心里,无人能越过瑜儿的位置,哪怕有一天白漪初把她在长孙焘心里仅有的位置挤掉,她也不会因此而恐慌,因为经过了在秦臻那里的失败,她不说能看破红尘,但也对情爱一事有了一定的见解。 虽然爱意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来临的时候情不自禁情不由己,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去爱谁,但却能控制自己不要作践自己。 所以,迟早会冒出来的白漪初,并没有让她感到压顶的危机感。 小茜带来的灯,是八角宫灯,顾名思义就是有八个角,骨架是天竺上好的小叶紫檀木,而糊面的绢纱是南海最轻最最柔最韧的鲛纱,一共有八面,上有四个小面,中间有四个长面,还都是纤尘不染的白色。 ;该画什么好呢?虞清欢捏着笔思考了一会儿,立即在上面的四个小面分别画上寓意君子之风的冬梅、春竹、建兰、秋菊,而下面的四扇长面,则分别画上北斗东指、孩童斗蛋、灼龟稻熟、绿蚁新酒。 没有什么太深的寓意,春竹和北斗东指喻春,建兰和孩童斗蛋喻夏,秋菊和灼龟稻熟喻秋,冬梅和绿蚁新酒喻冬。 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有日,有月,有星,有云。 足足画了两个时辰,才把宫灯画完。 虞清欢把宫灯放到一旁,长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地为她盖上了一件披风,接着,拿起了桌上的画笔,在她的脸上描摹了几笔,一只小花猫跃然于眼前。 长孙焘轻轻放下笔,把亲自端来的吃食,顺手端了回去,走到小茜和绿猗旁边,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虞清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浑身也酸痛得厉害。 虽然有春困秋乏之说,但也不至于这么厉害,虞清欢随手给自己号了一下脉,顿时吓得灵台清明——如如如如果……她她她她没有号错,这这这这脉象,好像是喜脉。 这要怎么和长孙焘说? ;王爷,我怀了,但不是你的种,你要做便宜爹爹吗? 虞清欢无法想象,长孙焘会把她碎尸几万段。 但……手臂的守宫砂,鲜红如血滴,她分明是处子之身,为何会被诊出喜脉? 虞清欢百思不得其解,连忙一头扎进那堆医书里。 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假孕现象的原因——中毒。 虞清欢拧眉想了许久,把前几日黑衣人交给她的信封翻出来,然后放到水里浸湿后,再放到烛火上烤干。 果然,浅黄色的信笺变成了绿色。 这虞老狗,竟然在信封上给她下了另外一种毒,那毒无色无味,中了后会让人产生假孕现象,先是脉象的变化,接着便逐渐伴随着恶心、呕吐、嗜睡等症状。 但虞清欢想不通的是,虞老狗为何要这样做。 如果是让她假孕争宠,那应该会让黑衣人说明,如果是让她出现孕像,以此来陷害她和别人有染,那也说不过去,毕竟是否被破了身子,有经验的麽麽都能检验出来。 毒不难解,但这虞老狗,到底想做什么呢? 虞清欢想了许久,没得出个结果,索性准备向长孙焘摊牌,她吩咐小茜和裤绿猗自便后,提了桌上的灯笼,披了件粉色的披风,趁着月色去了暮梧居。 淇王府很有佳节的气氛,下人的脸上都染了喜色,看见她纷纷行礼问好。 一路红灯与月色辉映,把淇王府衬托得灯火通明,然而暮梧居却没有掌灯,虞清欢拧眉走了进去。 ;淇王?不见苍梧和苍何的身影,虞清欢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谁知半点反应都没有。 虞清欢转身,准备去其他地方找长孙焘,就在这个时候,一抹幽绿的光亮起。 一、二、三……渐渐连成一片,仿若九天银河都落在了这小小的院落里。 ;流萤?虞清欢怔怔地看着这漫天流萤,半响,惊喜地叫了一声,;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萤火虫? 伸出手,撷了一只在手里,绿绿幽幽的光,忽闪忽闪,照亮了她一双大眼睛,然后照亮了她可爱的花猫脸。 ;咳咳!谢韫带着温尔儒雅书卷气的酸腐脸,从暗处浮现出来,走到虞清欢身边,拱手道,;王妃,这是王爷为您留住的夏日,不知您可还满意? 虞清欢想起来了,这漫天流萤,原本多在夏夜里出现,为了这满院子,应当费了许多心思。 ;我要说不满意,只怕过不了你这关吧?虞清欢笑了,笑容像春阳般和煦,;多谢你的费心,也多谢王爷的好意。 谢韫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面色柔和了几分:;算你识相! 说完,谢韫;唰地打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暮梧居。 萤火,萤火,漫天飞舞的萤火,虞清欢克制不住喜爱之情,伸出手又抓了几只。 流萤在飞,她在跳,流萤落在树叶底下,她则飞起来把袖子;啪地甩在树梢上,簌簌惊起了许多只。 ;咯咯咯……虞清欢的笑声,银铃般回荡在院子里。 长孙焘坐在屋顶,手中拎着虞清欢新酿的桂花酒,定定地凝着她,眼里潮起潮落,勾起的唇角从未落下过。 待虞清欢玩累了,他往下招手:;小欢欢,来本王的身边。 正在扑流萤的虞清欢吓了一跳,抬眸才发现一袭月白袍子的长孙焘坐在屋脊上,她冲长孙焘笑了笑,提起宫灯掠到他旁边。 ;轻罗小扇扑流萤,微云度汉思牛女。此情此景,我却缺了把扇子。 长孙焘笑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文雅,依本王看,你这是虎背熊腰扑流萤,扑死一只又一只。 虞清欢道:;王爷,传闻你文武双全,你的才情就只到这里了么?我就不纠正你词句用错了,就说这简单的仄起平落,押韵什么的,你都没有啊! 长孙焘道:;那是因为,这样形容比较贴切些。 虞清欢猛地欺身上前,伸手去掀开长孙的眼皮,认认真真地端详了片刻:;王爷,你的眼睛没毛病啊,怎么眼神那么的差,虎背熊腰形容我合适么? 长孙焘伸手掐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掂了掂,最后中肯地道:;的确不合适,分明是骨瘦如柴。 第210章 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虞清欢坐在长孙焘身边,不动声色的一点点挨近他,为了不让他发现,还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这些萤火虫真好看,不知谢韫从哪里弄来的? 长孙焘道:;谢韫在府里有一间温房,养这些小东 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虞清欢捧着下巴,远处灯火辉煌,近处绿光幽幽,无数只流萤在院落里飞舞,倒映在她眼里,成了银汉,成了星河。 ;我很喜欢。说着,虞清欢拿过那盏宫灯,递向长孙焘,;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一年四季,朝朝暮暮,我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长孙焘拿着宫灯端详,在听到;一年四季,朝朝暮暮的时候,眼眸动了动,不经意的温柔。 ;王妃,你的画技很好,本王很喜欢。 虞清欢笑了,那抹笑容花儿一样绽开,先是弯了眉眼,然后挑起了唇角,接着,露出贝壳般洁白好看的牙齿。 脸上的猫咪胡须,也跟着向两边展开。 长孙焘忍俊不禁,用手背抵住嘴唇,笑出了声音:;来,尝尝你酿的桂花酒。 虞清欢接过小酒壶,对嘴灌了一口,赞道:;又香又糯,不愧是出自我的手艺。 ;你的酒,酿出了小女儿家的情怀。长孙焘喝了一口,道,;软软糯糯,带着点甜味儿,就像所有花季年华的少女。 ;我酿的是青春。虞清欢又喝了一口,;我们要醉倒在永远不会老去的路上。 长孙焘和虞清欢碰了下酒壶:;王妃,生辰快乐! ;生辰?虞清欢有些微醺,她砸了砸舌 头,;什么生辰? 长孙焘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本王从你的庚帖上看到,今日是你十六岁的生辰,你忘了吗? 虞清欢恍恍惚惚:;我记不清了,反正也没有过过什么生辰,外祖父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吃长寿面,外祖父不在的时候,娘亲就给我做一碗长寿面,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连生辰也忘了。 说着说着,虞清欢吸了吸鼻子,眼眶竟然渐渐红了起来。 长孙焘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拍了拍,柔声道:;虽然本王不会做长寿面,但以后本王帮你记着,王妃,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虞清欢眼泪;啪啪地往下滚,哭着哭着,她又笑了起来:;夫君君,我最最喜欢你了! 长孙焘一怔,手曲握成拳,接着,慢慢地收了回来。 ;你喜欢看灯么?长孙焘转移话题,问道。 虞清欢点了点头:;喜欢。 长孙焘轻声道:;那你闭上眼睛。 虞清欢乖巧地闭上眼睛,直到长孙焘让她睁开。 眼前,一片柔和的灯海。 原来府中的下人,都集中到了暮梧居附近,把一盏盏天灯放飞。 一盏、两盏、三盏……很快淇王府的上空,都飘荡着美丽的花灯。 ;这一共有九百九十九盏,寓意长长久久,王妃,你这一生,将会像本王,和所有在乎你的人所期待一样,平安,喜乐,健康,幸福,长久。长孙焘凝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虞清欢眼眶又是一红,猛地扑进长孙焘怀里,紧紧地搂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间,那一句憋了很久,但却无法说出口的;我心悦你,在虞清欢口中千回百转,最后,却变成了一句,不得不说的话:;我很喜欢。 她赠了他一盏,他却还他九百九十九盏。 虞清欢心里清楚,若是她和长孙焘的这层窗户纸捅破,她们的关系,或许会更进一步,就算长孙焘不接受她,她也有资格站在长孙焘身边,陪着他一起经历一年四季三餐,还有属于家的人间烟火。 只可惜,她无法再勇敢地跨出一步,因为,跨向长孙焘,就要踩着娘亲的尸体。 要是那样的话,她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长孙焘手动了动,虞清欢连忙打断他:;别动,让我抱一抱,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 长孙焘不动了,静静地任由她抱着。 虞清欢把眼泪擦在他的肩上,最后,小声地在他耳边道:;淇王,我和你一起去找瑜儿,一起偿还你欠下她的未来。 ;好。长孙焘喉结滚动,最后说了这么一个字。 虞清欢放开他,拎起酒杯狂灌几口,然后躺倒在屋脊上,仰望着星空,还有那飘零如星的天灯。 银汉迢迢,若能如此朝朝暮暮,那该有多好? 但至少,两世为人,这一世,长孙焘给她的感觉,涩中带甜,她是欣喜的,开心的。 长孙焘看了看肩头的墨渍,又看了看虞清欢被墨晕开的脸,最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琴,盘腿放于膝盖之上,凉如白玉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曲《阳春白雪》拉开了序幕。 虞清欢震惊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的琴技竟然如此出众。 ;啪的一声,虞清欢把酒壶扔在地上,索性把鞋子也脱了,提着轻功围着长孙焘跳了起来。 阳春,万物知春,和风淡荡;白雪,凛然清洁,雪竹琳琅。 若说他是一轮皎月,那她便是暗夜中盛开的绚丽之花,随着曲子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这一刻,对虞清欢来说,真的是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 而这一刻,对于长孙焘来说,或许是人生中最安详的一刻。 下人们听着琴曲,望着月下跳舞的人影,不知不觉看痴了。 谢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冤孽,都是冤孽啊! 长孙焘弹完曲子,虞清欢也停了下来,二人拎起酒壶碰杯共饮,畅快地喊了一句:;舒坦! 苍梧神情凝重地望着二人,和一旁的苍何道:;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苍何默默地走开,阿六凑了上来:;什么不对劲? 苍梧道:;感觉王爷和王妃,快成为兄弟了。 阿六翻了个白眼:;别用你这种小人物的目光去看待问题,要是兄弟情,王爷会又抓萤火虫又放灯么?我觉得他们这是亲上加亲,兄弟情,夫妻情,全都有了。 苍梧鸡婆不过阿六,兴致缺缺地继续去苍何那自讨没趣。 虞清欢和长孙焘喝到月上中天,这才顺着一棵树的树干滑下来,由绿猗和小茜扶着,踉踉跄跄地回了知止居。 本来要和长孙焘商量的那些事,也因为醉酒错过了,翌日闭着眼睛让绿猗和小茜帮忙梳妆,又在马车上睡了一路,这才勉强提起一点精神,所以,脉象的事情还是没有机会和长孙焘说。 虽说是中秋家宴,但除了皇室宗亲以外,皇帝还恩赏几个臣子,宣他们一同入宫庆祝。 比如说三年回京述职一次的定北侯,又比如说新科武状元。 虞清欢一直坐在长孙焘身边,想办法睁着眼睛打瞌睡,反正她名声也不好,倒是没有谁来寒暄。 到了傍晚时分,人来得差不多了,若是有人过来问好,虞清欢微笑点头,但没有什么攀谈的心思。 ;皇舅母!珍璃郡主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跑到虞清欢身边,猛地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好久不见,你怎么胖了? ;郡主,会说话不?虞清欢抽出手,嗔怒道。 珍璃郡主笑嘻嘻地吐了吐舌 头,然后又挽住虞清欢的手,神神秘秘地道:;皇舅母,你帮了我一次,但我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接下来我说的话,就当还你上次的情。 虞清欢望着她,示意她把话说完。 珍璃郡主凑到虞清欢耳边,小声地道:;这次定北侯带着掌上明珠进宫,大有要为她择选夫婿的样子,听小道消息说,白漪初小姐看中的人是舅舅。 第211章 天下第一美人 小道消息?虞清欢眉头微微蹙起,按下心中的疑虑,问道:;你哪里听来的? 珍璃郡主笑道:;这事在京中贵女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要说个日期的话,大概是半个月前。 虞清欢又问:;你知道白小姐是什么时候从边塞回来的么? 珍璃郡主想了想,道:;回来不过四五日,最近一直在休整,我那些闺中好友递上拜贴都没能约上。 虞清欢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珍璃郡主几乎要叫出来:;皇舅母,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你不怕舅舅被她抢走么? 虞清欢反问:;你觉得我这个舅妈这么没用么? 珍璃郡主嗫嗫嚅嚅地道:;坦白讲,私底下针对你和白小姐谁输谁赢的事情,设了一场赌局,大家都押白小姐赢,你的赔率是一赔一百。 ;等等,虞清欢示意珍璃郡主稍等,然后转过身向长孙焘伸出手,;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长孙焘有些不解,但还是把腰间的玉佩,袖底的荷包,手上的扳指,全都交到虞清欢手中,除了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佩。 虞清欢把东西;啪地放到珍璃郡主手里,豪气冲天地道:;赢了对半分,输了算我的,全买我赢。 珍璃郡主有些为难地道:;皇舅母,其实不用那么较真。 ;你去不去?虞清欢凶巴巴地道,;要是不去的话,现在立刻马上把自己团成球,从我身边滚开。 珍璃郡主似乎吓了一跳,拍着胸 脯道:;都说淇王妃不好惹,一点都没错,凶巴巴的,小心把我舅舅吓跑了。 说完,珍璃郡主冲着虞清欢吐了吐舌 头,倒是没有把东西还回去,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长公主不着痕迹地看了虞清欢一眼,问珍璃郡主,道:;你去找淇王妃做什么? 珍璃郡主笑道:;我喜欢这个舅母,想和她一起玩。 长公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忧色:;适可而止。 珍璃郡主坚定地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舅母名声虽然不好,但却是个难得的光明磊落之人,母亲,女儿是真的很喜欢她。 ;罢了。长公主终于屈服,最后道,;别给他们添麻烦。 珍璃郡主欣喜地点点头。 这边,虞清欢扫视了殿内一圈,人还没有到齐,整个撷芳殿显得有些空旷,不见白漪初的身影,她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白漪初云英未嫁,更没定下未婚夫婿,可京城却悄悄流传她看上长孙焘的事情,而且连淇王府的下人都在传。 流言这么猛烈,背后应当有人在推动,可白家没有任何反应,白家真的是在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还是说白家根本就是幕后推手,这就很难说了。 如果是前者,幕后推手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后者,事情相对而言就比较简单,白家那么宠爱白漪初,不忍违背爱女的意愿做出这种事,也情有可原。 但要是真有白家在后面推动,那白家的行为,也真够恶心的,拿着一个未婚女子的名节去做赌,难道对和长孙焘的婚事,就这么势在必得么?也不怕名节毁了事不成,丢脸丢到祖宗十八代的坟墓里去。 虞清欢垂首把玩着手指头,把所有的思绪,都用细细密密的长睫掩住。 不一会儿,皇帝和太后携后妃驾临,太子和皇子公主们跟在身后。 虞清欢大概数了数,除了三个正经的主子外,还有一些高位的皇妃,以及他们所生的皇子公主有来,其余的大概是不重要,所以连参加这所谓家宴的资格都没有。 行礼,问安,一道程序走下来,用了约莫一刻钟。 皇帝举起酒盏,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英武男人交谈,话里话外称赞他居功至伟,是大秦不可或缺的栋梁。 原来,那就是定北侯,从他的眉宇间,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俊逸非凡的影子,从他孔武有力的身材,不难想象得到经年前的气宇轩昂的英姿。 定北侯谢过嘉佑帝,如此君臣之间的客套话便算是说完了。 太后微笑着启齿:;定北侯,一直听闻令爱的艳名,至今哀家还从未见过,哀家听说,你今日带她进宫了,怎么没有看到她呢? 定北侯拱手:;回太后话,小女在边塞呆了一段时日,体验了一下塞外的风土人情,她把塞外所见所闻编进舞蹈,想要借中秋佳节为太后表演助兴,恭祝太后凤体安康,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那最好不过了!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嘉佑帝没说什么,但皇后和众妃处于观望状态。 乐起,人至,只见一红衣女子在伶人的众星拱月下莲步轻移款款而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粘在她身上,久久无法挪开。 白漪初的美,不是美得无法用笔墨形容的那种美,事实上,她的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用上很多很多赞美之词,美得无可挑剔,美得夺人心魄。 和白漪初相比,虞清欢有一瞬间的自惭形秽,同样是红衣,她觉得自己身上这身刹那间黯然失色了,无法和那众人瞩目的焦点相提并论。 巧合还是故意,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长孙焘,发现长孙焘也在看白漪初,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滋味。 这时,只见白漪初提了一把剑,走到大殿中央时,剑花挽起,开始随着鼓乐声舞动起来。 虞清欢从未见过如此动人心魄的剑舞,从未知道,原来有一个人,可以用轻柔曼妙的身姿舞出气贯长虹的气势来。 一曲舞毕,满堂喝彩。 太后连连叫好,就连帝后和后妃们,都忍不住微笑着点了点头。 ;臣女拜见太后,拜见吾皇万岁,见过皇后娘娘……白漪初下跪请安,行了一个英姿飒爽的礼。 太后笑容和煦地道:;好孩子,你果真让哀家刮目相看。 白漪初笑吟吟地道:;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女雕虫小技,太后不嫌弃,那便是臣女几世修来的福气。 皇后见缝插针地道:;母后,这白小姐忒会说话了,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知书达理,定北侯教女有方啊!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皇后的观点。 嘉佑帝的目光在殿内逡巡而过,最后,嘉佑帝看着握着酒杯的卫殊,问道:;武状元,你以为如何? 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一般皇帝做此问,多半是有让卫殊娶了白漪初的意思,但虞清欢却不这么认为,直觉告诉她,皇帝这是在试探卫殊的胆量和为人。 第212章 狐狸精的挑衅,应不应? 只见卫殊放下酒盏,露出一个狂 放不羁的微笑,朗声道:;陛下,您这可为难臣了,若是说实话,又怕扫了陛下您的兴,但臣向来直来直往惯了,又做不到睁着眼睛说瞎话,臣可否不表态? 嘉佑帝温和地道:;不可,朕今日一定要听你说说。 皇帝发话,卫殊立马照办,他拱手道:;陛下,臣觉得,美则美矣,就是缺少了灵魂,不管是什么东西,只有外表美是不够的,还要有内在,臣只是个粗人,不懂附庸风雅,方才那段舞蹈在臣看来,就只是招势和形体过得去,完全没有把江湖风云,边塞的异域风情表现出来嘛! 白漪初面色未变,平静地接受众人的打量。 定北侯看向卫殊的眼里,闪过冷光一抹。 嘉佑帝目光讳莫,看不出深浅,他还未说什么,珍璃郡主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武状元真有意思,天上的仙女到了你的口中,怎么就成了庸脂俗粉了?那在你看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你的眼? 卫殊哈哈笑道:;我喜欢的女子,必定有一颗干净纯洁的心,一股百折不挠的傲气,胸襟坦荡,不拘小节…… ;武状元,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女子么?嘉佑帝玩味一笑。 珍璃郡主连忙抢在了前头,道:;皇帝舅舅,我觉得小舅母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了,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被点名的虞清欢身上。 如果珍璃郡主不提起,众人只知道淇王妃嚣张跋扈,什么人都敢打,险些忘了,她在平城做出的功绩,虽然不曾被表扬,也没有受到官方的肯定,但那些事情自然有人铭记于心,平城的历史也不会忘记她,多少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深处还是赞了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这么说来,武状元看中的人,的确和淇王妃很像哦~ 卫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淇王妃性格够辣,我很喜欢,像她这种敢当街暗算我,还把我狠狠揍了一顿的女子,我就从未见过,够劲! 说着,卫殊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开,露出那青 紫的印记。 卫狗真是把自己往变 态上逼啊……本来就很变 态了,如今只有更是变本加厉。 但不得不说,卫殊这样做反而迎合了嘉佑帝的口味,若嘉佑帝想要培植亲信,那这个人首先就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更不会巴结他人勾结党羽。 卫殊连定北侯和淇王府都不怕得罪,还有什么比他更为忠心,更为锋利的刀呢? 虞清欢心底叹气,脸上却噙了笑意:;承蒙厚爱,本王妃惶恐惶恐,惭愧惭愧。 嘉佑帝眯着眼看向虞清欢,声音令人胆寒:;淇王妃,你把朕的武状元打了?这满京城,还有你不敢打的人么? 虞清欢仿佛吓了一跳,她起身跪下来诚惶诚恐地道:;皇兄陛下,妾身和武状元之间,完完全全是私人恩怨,全然没有掺杂其它。 说着,虞清欢把右手伸出来,高高举起,示意嘉佑帝陛下快看:;皇兄陛下,您看看,您看看,妾身这柔弱无骨的小手手,都被武状元的鞭子抽得皮开肉绽……当时好疼的说。 ;淇王妃,你每次犯错都想这样蒙混过关么?!皇帝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卫殊摸了摸下巴,噙着邪魅的笑意,幸灾乐祸的望着虞清欢。 虞清欢擦了擦眼角:;妾身还想问,明明妾身和皇兄陛下是一家人,怎么每次皇兄陛下都责怪妾身…… 嘉佑帝神色有些精彩,虞清欢连忙话锋一转:;妾身真为自己有这样的疑问感到无比惭愧,皇兄陛下这样做,当然不是因为对妾身有什么偏见,而是因为皇兄陛下是个胸怀宽广刚正不阿公正严明英武不凡气宇轩昂丰神俊朗雄韬武略千秋万载才出一个的大明君,凡事都讲究对错,是妾身狭隘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 被抢了词儿和角色定位的珍璃郡主,缓缓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口气拍了这么多马屁,但却脸不红气不喘的虞清欢。 长孙焘从一开始,就有些忍不住笑意,但还没到他出头的时候,所以他并未表态。 太后被斗得哈哈大笑起来,她忍俊不禁 地问道:;淇王妃,你这张坏事的小嘴儿哦,真是让人那你没办法,那你倒是说说,哀家是个怎样的人? 虞清欢笑盈盈地抬起头,指着天上的明月,脆生生地道:;母后如松柏长青,如日月昌明。 ;皇帝,你听听,这么甜的小嘴儿,哀家喜欢得不得了,怎会有人不喜欢她呢?若是有人和淇王妃起冲突,哀家断言,必定是那人的错!太后抬手指着虞清欢,笑得十分开心。 太后都这么说了,嘉佑帝还能说什么,最后只是责怪地瞪了虞清欢一眼,严厉地道:;起来吧,下次再这么嚣张,母后都保不住你! 虞清欢笑嘻嘻地道:;皇兄妾身见过最公正严明的君主,妾身相信,若是下次再有这种事,皇兄必定会查清事情的真相,不会冤枉妾身的。 嘉佑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一脸失望的卫殊。 众人以为白漪初会发怒,因为她使了浑身解数,终于博得太后一笑,谁知虞清欢这个厚脸皮的,笑嘻嘻地说了几句,便让太后开怀起来,这样比较之下,倒有些显得白漪初方才那些都只是个笑话,这比卫殊说的那番话打脸起来还要痛得多。 皇后从来不会放过任何能给虞清欢使绊子的机会,她笑着道:;淇王妃,上次你在清宁宫一副百花争艳 图让本宫大开眼界,画技如此高超的你,想必舞艺也不差,不如舞上一曲,为大家助兴如何? 卫殊立即道:;陛下,臣也想知道,白小姐和淇王妃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卫殊说了别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顿时把一颗颗无比鸡婆的心,变得鸡婆上加鸡婆,众人纷纷表示这个提议好。 谁知虞清欢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坐在跪坐在位置上乐呵呵地玩手指头,充耳不闻窗外事。 等待虞清欢表态的静默,瞬间充斥着整个大殿。 最后,白漪初微微一笑,温柔地问道:;淇王妃,还请您赐教。 第213章 比身份,你还不如我尊贵 这一句话,让虞清欢对白漪初得印象跌到谷底,原来这大美人儿,走的是狐狸精路线啊!明明一心想要和自己争个高低,还要表现出这种无奈的样子赢取别人的怜惜,真是白瞎了这一身好皮囊。 不过她走这种温柔贤淑高贵大方的路线也不是全然没坏处,至少尴尬的时候,她就无法像自己这样厚得起脸皮来解释。 既然要端着气度,那就不能用面子来换命,豁不出去一切的盆,终究不会是什么胜利者。 ;我不比,算你赢。虞清欢淡淡地说了一句。 对于一个挑衅者的态度,没有比虞清欢做得更好的,如果她被激起了斗志,真的和白漪初比上一场,不管输赢,说出去总归不好听,毕竟与另一个女人在御前较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而且,她的一句;算你赢,表面上看起来是她大度,但实际上能把人给气死! 什么叫;算你赢?这是不屑于和人家比是么? 啊!白漪初的心里,估计已经扎了个小人,写上虞清欢的名字,用千百根钢针不停地上戳下戳使劲戳。 接着,虞清欢扭头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妾身昨夜发过誓,这一生只为王爷作舞,若违此誓,必叫妾身和王爷生离死别。 说完,虞清欢靠在长孙焘的手臂之上,甜甜一笑:;夫君君。 心里却连连;呸了三次,没发过的誓做不得数。 长孙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小欢欢,这一生,本王也只为你弹奏。 众人牙根那个酸哟,快要酸死他们。 得了,谁要是再让虞清欢献舞助兴,岂非是在逼他们夫妻生离死别? 皇后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脸都绿了。 卫殊垂下眼睑,白漪初神色一顿,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翊,眼底也闪过一丝黯然。 一片难以言喻的静默中,珍璃郡主的声音,忽然响起:;小舅舅,昨夜淇王府上空飘满了天灯,还有人听到悠扬的琴声,难道是小舅舅和小舅母…… 长孙焘把虞清欢的手抓在手心握着,微微笑道:;昨日是本王与王妃对月舞奏,庆祝佳节将至。 珍璃郡主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小舅舅,你变了,以前的你从来不会如此奢侈。 ;男人挣银子便是给娘子花的,长孙焘笑着看向虞清欢,;为了王妃,本王倾尽所有都值得,九百九十九盏天灯又算什么。 虞清欢一脸感动地抱紧长孙焘的手臂:;夫君君真好。 长孙焘捏了捏虞清欢的鼻头:;小欢欢也很好。 八月十五的月,它那么大那么圆。 八月十五的风,它却那么寒,那么凉。 众人忍不住抖了几抖,抖下一地的鸡皮疙瘩。 卫殊握着酒杯挑唇:;传闻淇王对王妃相当的宠溺,看来所言非虚,怪不得淇王这般的人物,成亲这么久都没纳一个侧妃,这种情况下,谁要是打了做淇王侧妃的念头,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嘛! 白漪初完美到极致的笑容有些僵硬。 卫殊这话说的,好像谁要做长孙焘的侧妃,便是天下一等一不要脸之事一样。 珍璃郡主大呼一声:;武状元说得极是,天下谁人不知小舅舅对小舅母情有独钟,想要插足他们二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长孙翊也开口了:;人人都说皇叔不喜欢女人,原来只是没遇到对的人,看到皇叔皇婶如此鹣鲽情深,本宫真是羡慕。 嘉佑帝双目危险地眯了起来,但笑容却是和煦:;昭华,男人总归要娶三妻四妾。 长孙焘唇角弯起:;三妻四妾的福气有皇兄享就够了,臣弟有一个都招架不过来,更何况是好几个。 嘉佑帝笑了,笑得有些古怪:;罢了,你高兴就好。 卫殊忽然问道:;淇王,你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长孙焘汗颜,有些羞于启齿:;武状元所言不错,本王的确有无法诉诸于口的难言之隐。 卫殊邪魅一笑:;既是如此,淇王还是别讳疾忌医,早些找大夫诊治才是。 长孙焘叹了口气,问道:;惧内这种病是找不到大夫的,莫非武状元有认识能治这病的大夫? 珍璃郡主哈哈大笑:;武状元,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事情?本郡主认识治疗心疾的大夫,是否需要给你介绍介绍,好治治你这胡思乱想的毛病。 卫殊眉头一拧:;郡主没有胡思乱想,你又怎知我在想什么? 珍璃郡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眶红红地看向太后:;皇外祖母,你看这人,这人怎么那么粗鄙无礼! 太后难得板着脸:;珍璃,不要闹。 皇帝漫不经心地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拿起一块糕点,递向珍璃郡主:;璃儿,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谢谢母亲。珍璃郡主看到吃的,方才发生的不愉快,通通都忘光了,拿起桂花糕吃了起来。 定北侯不忍心看到自家女儿被晾在一边,笑着打圆场道:;陛下,小女的舞姿粗陋,让陛下见笑了。 ;白爱卿谦虚了,若是令爱的舞姿都称为粗陋,这让九天之上的仙女们情何以堪?嘉佑帝摆手,;来人啊,把朕近来新得的那块羊脂白玉璧赐给白小姐。 白漪初微笑着谢恩,款款走到定北侯身边坐下。 既然有了皇帝开先例,后妃们自是随风而动,皇后赏了一对翡翠镯子,萧淑妃赏了一套宝石头面……就连长孙翊和长孙策都有礼物赠送,林林总总加起来,白漪初这一段舞蹈赏金不菲,另一个层面来说,她赚到了。 虞清欢从头上拔下一支飞凰逐月的金钗,道:;和各位贵人们比起来,本王妃这钗子实在拿不出手,要是提前知道白小姐会献舞,本王妃也能备上拿得出手的礼物,可惜先前一点口风都没听到,只能以爱钗赠给白小姐,以表达本王妃对白小姐舞姿的赞赏之情与喜爱之意,还望白小姐不要嫌弃。 这……众后妃面面相觑,虞清欢这一出可谓是高明,先前众人都把她和白漪初放在一起相比较,有白漪初这样的大美女在,难免显出她的暗淡。 然而,虞清欢这一举动,完完全全扳回了局势——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在淇王妃面前,还不是得伏小做低,淇王妃要赏,还不是得感恩戴德地接受,就算淇王妃的话有些不友善,还不是得洗耳恭听? 不服气,谁让她只是个美貌的千金,而不是淇王妃? 第214章 实在看不下去了 太后看向虞清欢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她开口道:;欢儿,这钗子还是昭华特意到御府局亲自为你订下的,你好好留着吧。靖心,去库房里取那两套大罗洲得来的衣裙赐给白小姐,有一份算是淇王妃的心意。 白漪初起身谢恩,表面上真的看不出半分异样。 但同样会装的虞清欢知道,白漪初此刻心里必定在跑马,问她为什么能看出,全因白漪初那藏在袖底紧紧攥住的手。 ;多谢母后。虞清欢道了声谢,把钗子递向长孙焘。 长孙焘本来握着酒杯,一看到虞清欢的动作,登时把酒杯放下,接过钗子,温柔地为她别入乌发间:;下次出门的时候,身上多佩戴些东西,若是遇到喜欢的表演,全部赏了也没关系。 ;好。虞清欢轻轻地笑了,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这一局,以虞清欢完胜告终。真正有脑子的人,不会计较一时的输赢,虞清欢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没有应战白漪初。 正因为她的冷静,才不至于丢了她身为王妃的尊严和体面,也是因为她的冷静,才让众人清楚地知道,她和白漪初根本不需要比较。 嘉佑帝似乎不想看到虞清欢和长孙焘之间的你侬我侬浓了又浓,宣布家宴正式开始。 众人仿佛失忆了一样,一个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欢声笑语充满撷芳殿。 长孙焘不怎么吃,但在虞清欢动筷前,都会先尝上一口,然后再给虞清欢夹进碗里。 这一动作被坐在太后下首的萧贵妃看见了,她笑着对太后道:;没想到淇王也是这么体贴细心的一个人。 太后看了虞清欢一眼,点点头道:;是不是真心,权看用不用心,昭华这是完完全全被淇王妃给收服了。 萧贵妃有意无意地道:;这淇王妃入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他们夫妻感情不错,淇王妃怎的还没有身孕?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贵妃一眼,道:;身孕什么时候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别生出来一个混世魔王。依哀家看,赶紧给策儿张罗一个媳妇才是,等你有了孙子,便不会去关心别人的肚子有没有大了。 萧贵妃可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太后何曾说过如此重的话?萧贵妃不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混账!正此时,殿内忽然响起长孙焘的怒斥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内侍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而虞清欢的右臂,全被汤淋湿 了。 好在那汤从司膳房一路端到撷芳殿,刚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否则从脖颈以下,必定会被烫个稀巴烂。 虞清欢也有些诧异,那内侍来到她身边时,她竟然没有发觉,直到那碗汤浇下来。 而敏锐如长孙焘,虽然被五皇子吸引了注意力,但还是慢了一步。 这一切,都突然得有些蹊跷,好像算计好了一般。 ;陛下。王公公连忙越众而出出,御座之前躬身道,;这是司膳房中的小喜子,已经在司膳房伺候约莫十年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失误。 嘉佑帝将酒盏重重地搁在桌上:;还不快请御医,蠢货! 王公公猛然擦了一把冷汗,忙不迭地吩咐小太监去请御医。 太后吩咐道:;昭华,带王妃去后殿换身衣裳,仔细检查有没有伤着。 宴会进行到这里,还没有吃饼咏月便不得不中断。 长孙焘想要拉虞清欢起来,带她去换衣,谁知虞清欢刚搭住他的手的刹那,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在地。 ;王妃?长孙焘担忧之色毫不掩饰,他弯腰抱起虞清欢,撞开几个想要前来帮忙的宫女内侍,抱着虞清欢去了后殿。 太后和帝后没有进去,但遣了亲信去看情况。 一直没有说任何话的长孙策,收回凝着白漪初的目光,露出得意的神色。 长孙翊垂着眼,没有表露出情绪,卫殊埋头喝酒,没有任何异样。 殿里的大多数人,各怀鬼胎,但表面上都露出担忧,尽管那担忧是夸张的,虚假的,但好歹是众人卖力地演出。 邢御医背着个药箱慌慌张张地跑来了,还没诊脉,差点把这老御医给先跑殁了。 老御医喘了口气,拿出脉枕垫在虞清欢的手腕下,伸出手指搭在脉上,凝神为虞清欢把脉。 末了,老御医跪地恭贺:;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娘娘已有约莫一个月的身孕。 长孙焘怔怔法发愣,那是真的在发愣,就像被一道旱天雷当头劈下一样,轰得他半天反应不过来。 虞清欢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靖心早已跑了出去报喜。 紧接着,太后来了,帝后也来了。 ;欢儿,你这孩子,怎么有了身孕也不知道,真是太大意了。太后上前握住虞清欢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皇后掩唇笑道:;淇王二十好几的人了,总算有了后嗣。 嘉佑帝望着虞清欢,目光由浅转浓,似有什么情绪,在底下翻涌滚动。 虞清欢望了望怔在当场长孙焘,真想一砖头把自己拍死,昨夜忙着高兴和感动了,怎的忘了和长孙焘说这事。 不知自己怀了;别人的种,长孙焘心里感受几何,有没有想当场把她凌迟。 这个现实太难面对了,于是,虞清欢决定不去面对,她脑袋一歪,假装昏死过去。 什么太后,什么皇帝,什么皇后,什么旁观者,她通通都看不见。 不是她怂,也不是她怕,而是现在根本就不能说什么,她总不能在太后和嘉佑帝面前辩驳,说她只是中了毒,她和长孙焘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闹成那样的话,丢谁的脸呢? 更何况,尚且不知虞谦目的的情况下,她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只听太后惊呼一声:;邢御医,欢儿怎么了? 老御医擦了擦额上的汗,道:;王妃气血有些不足,以至短暂昏厥,太后不必忧心。 太后看了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长孙焘,道:;昭华,你是怎么照顾王妃的?都当爹的人了,这般粗心大意。 虞清欢心里都跑骆驼了,这事真不怪长孙焘,任何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娘子怀了,还不是自己的种,不暴走的虞清欢敬他是条汉子,要不是长孙焘是个有涵养的人,恐怕此时已经掐住她的脖子提起来,把她晾成小人干。 ;母后,皇兄,这里有我照顾即可,你们先出去吧,让王妃好好休息一下。长孙焘的声音,有些沙哑响起。 太后又叮嘱长孙焘几句,和帝后一同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丝竹管乐的声音。 ;别动。虞清欢想要睁开眼睛,却被坐在一旁的长孙焘制止住。 第215章 谁,要伤害她? 虞清欢悄悄伸手握住他,手指在他的手心动了动——淇王,你可别趁四下无人,用枕头来蒙我的脸啊……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蹬腿啊…… ;别动。长孙焘把轻轻吐了两个字,紧紧握住虞清欢动来动去的小小手指。 虞清欢呼吸一窒,真生怕长孙焘沉不住气把她的手给拧断了啊! 下一刹那,心里还欢腾得厉害的虞清欢,已经失去了意识,待醒来之后,长孙焘依旧在她身边,只是房间换成了知止居。 ;淇王,我…… ;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开口。 虞清欢道:;你先说。 长孙焘道:;你的脉象怎么回事? 虞清欢一惊:;你……你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长孙焘掀开她的衣袖,指着她的右手腕道:;前几日在温泉别馆时,本王还在这上头看到守宫砂,可方才却没了,就算这几日 你偷摸着给本王织绿帽子,也不可能立即就被诊出有了约莫一个月的身孕。 虞清欢问他:;那你听到邢御医贺喜时,露出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长孙焘道:;论演戏,本王比你专业。回归正题,关于你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清欢道:;其实我昨日去找你,就想和你说,但因为太高兴,所以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虞清欢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长孙焘:;我中毒了。在长孙焘神色剧烈变换的时候,她补上一句:;但死不了。 长孙焘伸出手指用力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把话一次性说完。 虞清欢又道:;然而我不知道这毒是怎么来的,等我发现的时候,中毒已深,孕像已经很明显了。 长孙焘道:;你守宫砂的消失,兴许和那内侍洒落的汤水有关系,但既然有人胆敢害你,便是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把那内侍揭了皮,也查不出问题。 虞清欢哀怨地道:;怪只怪你没有平日对我冷漠敷衍毫不在意,否则也不会让人把我守宫砂的秘密窥了去,那幕后主使把我的守宫砂消了,必定是要离间你我,到底是谁在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长孙焘认真地看着她:;王妃,你这是在暗示本王应该假戏真做么? ;什什什……什么假什么真,虞清欢磕磕巴巴,眼神闪躲地扯开话题,;咳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事便是掳走我的那人做的,他知道我们的秘密,所以制造我怀孕的假象,然后又趁机把我的守宫砂消除,以此达到离间我们的目的。你试着想想,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你会不会因此而动怒,又会不会因为愤怒而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长孙焘沉默半响,虞清欢声若蚊音:;掳走我的那人想占 有我,我知道,那晚我还有些许意识,但却因为被下了迷 药,所以没能看清凶手。 对不起…… 虞清欢把这句话默念了无数遍,她有好多瞬间,都想把虞谦给他下毒的事情告诉长孙焘,依长孙焘这么聪明,一定会知道虞谦为什么给她下这样的毒,她也不用一个人胡思乱想。 但是,她有口难言,不能诉说,因为一旦说出来的话,长孙焘必能猜到娘亲还在世的事实,如此一来,虞谦很可能恼羞成怒,对娘亲下手。 所以她只能选择欺骗,把真相深埋心底,直到救出娘亲,她会与他坦诚布公。 ;所以这段日子,你一直在研究玉石,是因为玉石便是你唯一的线索?长孙焘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可听闻他的呼吸变得紊乱。 既然瞒不住了,虞清欢索性坦白:;是,那日我摸到一个很特别的玉扳指,那扳指触手温润细腻,有些凉,又有些暖,说不出的感觉,可近来我对比了很多玉种,都没有再次遇到那种触感。 虞清欢没有把她怀疑长孙翊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不确定的事不能乱说,万一长孙焘动了怒意,出手针对长孙翊,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亲王与储君交锋,那就有谋逆的嫌疑。 ;事情都过去了,别怕。长孙焘揉了揉她头顶细碎的头发。 虞清欢轻轻地笑了:;我不怕,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相信你会像天神一样下凡来救我,所以我从来都不怕。 长孙焘收回手,转移话题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向你下毒的人知道掳走你的人是谁,他想让本王和掳走你的人针锋相对,你想想,你被掳走的事情发生了不到一个月,而你的脉象又像是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虞清欢沉吟道:;知道我被掳走的人并不多,淇王,你怀疑…… 长孙焘摇摇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被掳走的消息虽然被压了下来,但是,不代表知道的人就少。 虞清欢叹气:;这么一来,范围就变宽了很多,无法锁定真凶是谁。 长孙焘道:;不管真凶是谁,既然敢动本王的人,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虞清欢一怔,那一句;本王的人仿佛有了魔咒一般,把她的理智,她的心神,她的灵魂都勾了去。 最后,好像蜜吃多了一样,心里渐渐泛起了苦涩——她真想把一切说出口,可是话在嘴边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如长孙焘所想,那么虞谦很有可能知道掳走她的人是谁。 但还有一个问题说不通,因为虞谦不知道她和长孙焘没有圆房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虞谦知道她尚且是处子之身,虞谦在下毒的同时,必定会让黑衣人把她的守宫砂祛除,否则;怀孕一事根本就是打自己的脸。 除非,虞谦什么都不知道,又或者说,使计让她守宫砂消失的人,根本就不是虞谦! 虞清欢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脑袋又疼又重,她索性钻进被子,把头紧紧蒙住,小声地道:;淇王,我这个突如其来‘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第216章 王妃,昭华活不久了 长孙焘道:;总不能假孕,本王没有什么意见,就怕你装得辛苦。 虞清欢道:;你有什么讨厌的人不? 长孙焘轻笑:;怎么,还想把小产一事栽到他们头上? 虞清欢笑道:;要不然挺可惜的,如果能顺手害个人,才算物尽其用。 长孙焘一口否决:;赶快歇了这心思,想害你的人是谁,我们还没有任何头绪,近期你就别惹祸了。 虞清欢偷偷伸出手,攥住长孙焘的袖子,声音愈发地小:;淇王,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朋友。长孙焘毫不犹豫地答了两个字,但迟疑片刻,又补上,;或许说家人更为合适。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会为对方考虑,也会尽全力保护对方不受伤害……这种关系,没有什么比‘家人’更能诠释。 家人?倒是比自己先前定的五年计划发展得更迅速一些,如今目标超量达成,她心底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欣喜。 情之一字,果然让人心心念念,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庆幸的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有为谁再度迷失自己,她就是这么小心翼翼,把自己裹在茧里,不受外界的伤害。 虞清欢小声地道:;家人之间,不止要互相理解,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还要互相包…… 长孙焘打断她:;我们坦诚一点,不好吗? 虞清欢道:;‘孕期’反应,我饿了。 长孙焘道:;现在夜深了,先忍着,反正也饿不着孩子。 虞清欢痛苦哀嚎:;我真的饿了! 长孙焘道:;睡吧,闭上眼睛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虞清欢道:;那你陪我睡吧! 长孙焘道:;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虞清欢放开他的衣袖,裹紧被子不说话。 长孙焘为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虞清欢才把脑袋伸出来,小茜和绿猗是跟着他们进宫的,虽然不能入撷芳殿,但这一路都有她们跟随。 长孙焘走后,虞清欢把绿猗和小茜叫了过来,问道:;王爷把我从宫里带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茜登时义愤填膺:;小姐,白家大小姐趁您昏迷的时候,在宫门口堵了淇王府的马车,瞧她那妖媚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奴婢讨厌她! 虞清欢看向绿猗,绿猗道:;奴婢们等到亥时左右,宫中的宴会便散了,王爷带着您,与定北侯他们是前后脚出来的,就在王爷将您抱上马车后,白小姐前来关怀您,王爷没和她多说,便带着您回府了。 虞清欢戳了一下小茜的脑袋:;不好好阐述事实,很容易误导你家小姐的。 小茜气呼呼地道:;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狐媚子样,小姐您不知道,她看王爷的眼睛,仿佛能滴出水,就差把心悦王爷写在脸上了! 虞清欢笑道:;那是因为白小姐眸似秋水。 小茜嗤之以鼻,一副看白漪初不顺眼的模样。 倒是绿猗比较冷静,她望向虞清欢的肚子,问道:;王妃……这? 绿猗和小茜贴身伺候虞清欢,不可能不知道她和长孙焘的秘密,所以对这突如其来的;身孕,绿猗是迷惑的。 绿猗是太后的人,虞清欢心知肚明,但虞清欢好几次给绿猗去太后那里告密的机会,绿猗都没有说一个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虞清欢对绿猗说不上推心置腹,但至少有给她基本的信任,所以很多事情,虞清欢也不瞒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毒,所以出现有孕的脉象。 绿猗想说什么,小茜宽慰她道:;相信小姐,没有问题。 ;我不担心王妃无法解毒,绿猗道,;我担心的是要从哪里凭空变出来一个孩子,王妃,您这有孕的消息,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人尽皆知,到时候就算您不愿意,也只能逼着自己好好坐胎,否则若是被人知道您根本没有怀孕,别人必定会说你为了讨好王爷而假孕争宠。 虞清欢道:;我不担心这些,想让一个孩子没有的方法有很多,找到机会就能送走他,让我忧心的是,这段时间都不能出门吃喝玩乐了! 绿猗沉默,嘴角有些抽搐, 小茜起身把虞清欢弄乱的被子又整理好,然后道:;时辰不早了,小姐您先休息,有事就唤奴婢。 说完,小茜拉着绿猗走了。 待二人走后,虞清欢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去了申思院。 那里,是谢韫住的地方,虞清欢有很多话要问谢韫,一直找不到机会,但今夜,她非问不可。 虞清欢在谢韫的房中坐了许久,谢韫才回来,他进门点了一盏灯,然后走到屏风后,把外袍脱下,只穿了身白色的里衣便走向床榻。 ;没想到我们的谢公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虞清欢翘着二郎腿,下巴抵在手上,笑吟吟地审视着谢韫。 ;啊!谢韫吓了一跳,连忙从屏风上取下外袍把自己包住,战战兢兢地问道,;王王王……王妃,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来谢某房间做什么? 虞清欢笑道:;当然是来找公子你聊人生的,难不成来劫色? 在虞清欢说道劫色的时候,谢韫窜到屏风后躲着,然后伸出个脑袋,问道:;王妃,你想聊人生的话,不如明日再来找谢某,时辰不早了,谢某正要准备就寝。 虞清欢起身,缓缓地走向谢韫:;不,有些话,只适合在夜里说。 说着,虞清欢从屏风上探出头,伸手扯住谢韫的外袍,用力往上拽,恶狠狠地放话:;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配合,否则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就跟王爷说我看上你了,想要跟你生猴子,看你怎么解释! ;你这歹毒的女人!谢韫用力地扯住外袍和虞清欢角力,他则蹲在地上缩着身子,;有什么事你快说!说完就滚出去!离某越远越好! 虞清欢揪了他的一绺发丝在手里把玩,问道:;王爷是不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毒,这毒能短时间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但这样的后果,便是以消耗生命为代价?谢韫,我要你老实告诉我,因为我想救他。 ;还不都是因为你!谢韫拽着外袍,向虞清欢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因为你,兴许昭华就不会只有两年的时间。 虞清欢没想到谢韫竟然会这么轻易说出来,心,好像被埋 进了雪里。 这样的坦诚,代表着什么?代表着长孙焘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所以谢韫才会毫无顾忌地告诉她。 ;因为我什么,你好好说完。虞清欢认真地凝着他。 谢韫的声音,十分平静,正因为如此,才显得这番话异常庄重:;昭华在灵山丢了半条性命,被阿零带回凉城时,整整昏迷了十数日才醒,后来阿大和阿二传来消息,说驻军中的林校尉有问题,或许会对你不利,于是昭华便喝下了禁药,日夜兼程地赶往平城救你。事实上,昭华本来就中了一种奇毒,那毒不会立即要了他的性命,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致死,他一边顽强地抗争着,一边四处寻找解药,有一次,他在南疆遇到一个大夫,那大夫给了他一贴药方,并告诉他那药方的药性可以暂时与他体内的奇毒抗衡,代价正如你所说,那便是消耗生命,王妃,昭华活不久了。 第217章 淇王,我捉到你了。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虞清欢骤闻这个消息时,还是险些崩溃。 长孙焘要死了,而且还是她害的。 要多少词汇,多少语言,才能表达她内心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虞清欢缓缓松开谢韫的外披,小脸急遂苍白下去,她愣怔在那里,第一次失去了熟悉的淡定,她呆呆地看着谢韫,看了好久,一眨眼,有眼泪簌簌而落。 ;药方给我,我会救他。最后,虞清欢说出这几个字时,已经失了声。 谢韫神色黯然地道:;药方,只有昭华一人知道,或许,阿零也知道,但阿零不会告诉你。 虞清欢没有再接话,转身走了出去。 谢韫望着她,眼底有叹息,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王妃,对不起。 虞清欢没有听到,她也不想听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长孙焘活不久了这个消息。 谢韫怎样,她没空去理会,天色怎么样,她不在乎,她的心好乱,好像有一只凶戾的小兽,在心头蠢蠢不安地啃食着。 ;不是让你好好睡觉么?大晚上出来闲逛什么?长孙焘的声音忽然响起,虞清欢扭头一看,他正站在回廊之上。 黑衣,黑发,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他的脸,在这夜色凉如白璧。 一盏昏黄的灯,洒了细碎的柔光在他身上,添了些温柔,也添了些温暖,好像辛苦劳作一天,披星戴月而归时,所爱之人亮了一盏灯,守着一桌可口的饭菜等在桌前一样。 这么绝妙的一个人,怎会活不长了? 那只小兽,又在啃她的心,让的胸腔,又紧又堵,难受到无法呼吸。 长孙焘似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 虞清欢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唯恐被长孙焘发现,她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饿了,胃疼。 长孙焘似乎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问道:;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虞清欢伸手抱住长孙焘的腿,;你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 长孙焘抬脚,想要抽出来,结果却把虞清欢甩了出去。 ;你……长孙焘神色微动,似乎受了些许惊吓。 虞清欢爬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啊……我要死了。 ;这么凄惨的一幕,本王不忍心看到。说着,长孙焘转身就要走开。 ;…… 虞清欢一动也不动,仿佛陷入了昏迷之中。 长孙焘迈出两步,没有听到声音,复又回眸向她望过来,见她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连忙折身去看她的情况。 结果,就在长孙焘俯身 下去,虞清欢猛然旋了个身,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淇王,抓到你了。 长孙焘没有准备,被她拉得往下一倾身,差点就撞在她身上。 虞清欢紧紧搂住长孙焘的脖颈,把脑袋搭在他肩上:;我饿了,想吃东西。 ;放手,长孙焘扯她的手,;本王带你去吃。 虞清欢固执地道:;见不到吃得我不放,你把我当傻子哄呢! 长孙焘直起身,虞清欢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但还是没有放开手。 他很高,真的很高,凭空吊着的虞清欢,脚尖才到他的膝盖下一点点。 长孙焘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搂住虞清欢的腰,把她往上一提,防止她掉下来。 于是,虞清欢就像一个大孩子一样,坐在他的手臂上,一起去了厨房。 翻了一圈,厨房里没走剩下什么吃食,两个都是有良心的主子,总不能去把厨子从床上薅起来,为他们做饭。 虞清欢从长孙焘的手臂上跳下来,坐到桌子前,把脑袋往桌上一搁,没骨头似的瘫在那,就像一滩烂……啊不,泥。 ;我饿了。虞清欢说了一句,侧脸幽怨地看着长孙焘,睁着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 也就是不准备自己动手了。 长孙焘只好挽起袖子,动手生了火,因为不太娴熟,刚开始烟有些大,呛得他咳了几声。 但很快,火被升了起来,他往锅里倒了半桶水,把火烧到最旺,但却没有煮什么。 接着,他找了个小炉子,从灶台底下铲出来一些通红的木炭,放到了小炉子中,然后又洗了一个小罐子备用。 虞清欢抬起了头,两手捧着下巴,看着长孙焘来回忙碌的身影,心里的伤口好像瞬间愈合了。 她告诉自己,就算捅破天,也要救活这个男人,不管是人前的传奇,还是人后的平易近人,这个男人都值得和世间所有的人一样,慢慢地老去,直到死亡公平地降临到他身上。 虞清欢正想着,长孙焘切了两片薄薄的姜放进小罐子里,又放了几颗红枣,然后再把小罐子置于红泥小炉之上,把罐子里的水慢慢煨开。 接着,他往锅里放了一个大勺子,打了两个鸡蛋进去,直到把鸡蛋煮得半熟,才舀出来放进小罐子里。 最后,他往罐子里加了一勺红糖,又倒了些新鲜的牛奶进去。 很快,清香四溢,热腾腾的红糖鸡蛋做好了。 长孙焘把它盛到碗里,又洗了只小勺子,然后把碗放到虞清欢面前:;地上凉,你趴了那么久,得喝一些热的东西驱寒,快趁热喝了,凉了不好吃。 虞清欢捧着碗,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感觉心好像暖了,热了,仿佛裹了红糖蜜一样甜。 长孙焘坐到她面前,轻轻启齿:;怎么,不合你胃口么? 虞清欢摇头,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喝了进去。 汤很好喝,毫无疑问的,但不知为何,虞清欢却觉得这个味道莫名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喝过一样,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喝过,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喝了这汤,过程她已经记不得了,但却记得味道。 最后,她抬眸问道:;淇王,你怎么会做这个? 长孙焘十分自然地道:;以前瑜儿的饮食,皆是本王做的,这是瑜儿以前最爱的吃食。 第218章 她们打的如意算盘 瑜儿,又是瑜儿。 那个从未见过,却一直活在他们中间,不知是死是活,但又无孔不入的人。 说到底,她不屑于和别人争,或许是知道争不过,但每当长孙焘温柔地唤出这个名字时,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沉了沉。 她默默地喝了半碗汤,又把鸡蛋吃了个干净,最后问长孙焘:;呐,我问你,瑜儿在你的心里有多重要?胜过你自己的生命么? 长孙焘拳头慢慢握紧,他没有直视虞清欢,目光放到那即将熄灭的炉火上,平静陈述:;她是本王的遗憾。十数年前,本王未能护住她,每当午夜梦回,那愧疚始终折 磨着本王,一刻都没有停息。 虞清欢端着碗默默地喝汤,恨不得把自己的舌 头咬断得了,瑜儿和长孙焘失散时,她还只是个婴孩,长孙焘又不是变 态,能对一个婴孩产生什么绮思?反倒是恶意揣测的自己,显得那么愚蠢且无知。 哪个人心里没有几个重要的人,就像她,永远把娘亲排在第一位一样。 她何不试着接纳瑜儿的存在? 于是,虞清欢放下碗,认真地凝着长孙焘:;淇王,你说过,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就应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你一个人找了瑜儿那么久,但却没有任何消息,你一定绝望过很多次,这条路孤单又寂寞,我想对你说的是,不管前路千难万难,接下来我都会陪着你走,我们一起找到她,一起弥补她,一起抚平你的缺憾。 此时此刻,她以家人之名表示会站在长孙焘身边,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因为,再少一分,她不甘心。 再多一分,她觉得自己不配。 若说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自欺欺人的话,那世界上最大的让步,便是接受自己心悦的男子心里,存在着另一个女人的位置。 不过她相信,总有一日,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站在他面前,不需要任何借口,不需要任何谎言掩饰,她可以光明磊落地说出那句;我心悦你的话。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她不会放弃!正如她会与命运对抗,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他一样! 长孙焘望着虞清欢,有些怔忡,最后,他撑着桌子;腾的站起来,逃也似的冲出了厨房。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端起碗,把汤喝得一干二净,嘴角高高挑了起来:;不怕你生疏,我这个老手可以慢慢教你。 说完,虞清欢猥 琐地笑了。 两句善解人意的话,都可以让他不知所措成这样,也不用瞎猜都可以断定,长孙焘必定是个雏儿。 依她两世为人,在崎岖不平坎坎坷坷的感情路上摸爬滚打的经验,长孙焘逃不脱她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虞清欢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回房睡觉,这年头,戏子的待遇确实好,稍微演了一出戏,如何解释她大半夜还在闲逛都不用操心了,还混了顿吃的。 掏出哨子吹了一声,明珠很快就窜到了她的肩头,如今明珠已认主,轻易不肯离开她的身边,但方才她担心自己去找谢韫的事情被发现,所以派明珠去把阿六和薛巍弄晕了。 ;乖,我的小珠珠~虞清欢拍了拍明珠的头,大摇大摆地回了知止居。 她怀孕一事,到底传开了。 原氏在相府老夫人面前,捏着帕子恶狠狠地咒骂道:;这个小贱 人,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被淇王宠着惯着不说,就连太后的心都偏到她身上去,如今还怀了,这岂不是更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之前肚子里没那块烂肉的时候就无法无天了,现在还了得! 老夫人也是一脸几天拉不出来的便秘样儿,闭着眼睛装淡定,开口道:;原氏,稍安勿躁。 原氏尖厉道:;母亲,媳妇不能冷静,清婉因为她,和太子的婚事眼看就黄了,媳妇去信皇后娘娘好几次,皇后娘娘都没有回信,只怕皇后娘娘已经歇了让清婉做太子妃的心思,这都是那小贱 人害的,媳妇咽不下这口气!看到她如今过得风生水起,媳妇就恨不得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揪出来! 老夫人掀开眼皮:;清婉能不能成为太子妃,本就不是皇后娘娘说的算,依老身看,早日歇了为正妃的心思,做个侧妃也不错,依清婉的样貌和手段,你还怕她不能为自己挣出一条路么?眼下最重要的,是虞清欢肚子里的胎,太后看重她,你身为嫡母,也应该第一时间去贺喜才行,以免太后她老人家有想法,几个月前那顿鞭笞,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原氏恶狠狠地道:;前些日子那顿棍子,妾身也没忘记,现在伤都没好全! 老夫人冷笑:;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带着礼品去复仇去,不,去慰问,怎么说你是她的嫡母,很多事情,还是很方便做的。 原氏眼睛一亮:;莫非母亲有什么好办法,还请母亲明示。 老夫人反问原氏:;楚氏死了多久了?淇王妃的身孕又有多久了? 原氏恍然大悟:;母亲的意思是说,拿淇王妃在生母头七未过还和夫婿同 房一事做文章?但大秦并无庶子女为生母戴孝守孝的说法。 老夫人目光隼利地道:;哎,老大家的,这你就不懂了,能杀死一个女子的不只是礼教,还有天下人的嘴巴,淇王妃行为乖张,本就不为大家所喜,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指出她在生母尸骨未寒时怀上 身孕,你说这天下人的口水,会不会把她淹死? 原氏冷静了下来,捏着帕子笑道:;母亲睿智,媳妇现在就去准备。 虞清欢的;身孕,不仅在虞家掀起了惊涛骇浪,就连宫中也不平静,太后为此还传了懿旨晓喻六宫,不准任何宫妃向淇王妃送礼,就算是去探望,也要得到她的同意才行。 而朝臣之中,表面上一派祥和,私底下却商量着此时正是个好时机,淇王妃有孕不能侍寝,那自家的女儿是不是有机会了? 之前不敢与淇王结亲,一是觉得淇王不喜欢女人,二是看出了淇王在朝中的尴尬地位,但如今京城守备兵权不在他手里,那自家女儿做了侧妃是不是可以享锦衣玉食的贵夫人福气了? 于是,有许多贵夫人,带着她们如花似玉知书达理的女儿,不是去淇王府,就是准备去淇王府。 虞谦看到原氏出门,握着茶杯阴恻恻地笑了:;浑水摸鱼,水越浑对老夫越有利。 第219章 来看望的,都各怀鬼胎 参加宫宴的第二日,虞清欢睡醒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薛巍带人把府里好看的菊 花都挪到了后花园中,然后又吩咐绿猗和小茜多准备一些瓜果点心,并把库房里的好茶都取了出来。 当然,好茶不用好水泡怎么行,她顺便带着阿六一起,把谢韫的专用水抗走了一大缸,气得谢韫抓了把菜刀就追上来,结果被阿六三下五除二给制服了,还被阿六强行换上柜子里最骚气的一身月白色衣袍。 按虞清欢的话说,谢韫要随时准备舍身就义,为王爷挡桃花。 待一切准备就绪,虞清欢坐在凉亭里的贵妃椅上,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听门房小厮来汇报求见者的身份。 虞清欢听完,只说道:;看病还带着女儿来?本王妃跟他们家老老小小都没有交集,多半是冲着王爷来的,若真如此,没见到王爷她们不会轻易离去,你把他们都往花厅里引,只奉茶不上点心,等她们饿上一两个时辰,等会儿就没力气和本王妃较劲了。 虞清欢半躺在贵妃椅上懒洋洋地又睡了一觉,这才打着哈欠让绿猗把人领进来。 原氏和一堆夫人小姐,浩浩荡荡地进了花园中。 不等众人行礼问安,虞清欢漫步走到原氏面前,亲切地握着她的手:;母亲,能见到你女儿真是太高兴了,若是知道母亲回来,女儿说什么也会让王爷把女儿叫醒,这样也不会让母亲久等了。 原氏面色一僵,她本来准备先声夺人,挤兑虞清欢恃宠生娇不懂规矩,连嫡母来了都要让嫡母等,可眼下看来,被夺的好像是自己,好气哦,气得脸都扭曲了呢! ;王妃言重了,如今王妃身份不比寻常,妾身等王妃也是应该的,怎能让王飞如此迁就妾身?原氏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情真意切地道,;王妃怀有身孕金贵无比,万要仔细着身子,胎儿不足三个月,是最容易滑胎的。 ;多谢母亲关心,虞清欢亦反握着原氏的手,乖巧地道,;还是母亲有经验,若不是有母亲时常提点着,府里姨娘们也不能平安生产,女儿也不会有那么多兄弟姐妹。 这是在挤兑原氏被妾室分了宠,果然是高手过招,招招诛心啊! 众夫人小姐们噙着得体的笑意看戏,等虞清欢和原氏寒暄完后,这才盈盈行礼:;见过王妃,王妃万福。 ;诸位夫人携女来看望本王妃,这份心意本王妃十分感激,虞清欢让原氏坐在她下首,转身缓缓地坐回了贵妃椅上,;都起来吧,本王妃准备了些水果茶点招待各位,请各位不要客气,吃得尽兴也玩得尽兴。 她们带来的礼品,早就交给淇王府的下人,自然没有送礼这一环。 茶果点心一摆上,果然如虞清欢所料,大家都饿得差不多了,寒暄几句便开始吃了起来,反倒是只有原氏闲不住,刚一坐下就开口道:;王妃,你有了身孕是件大喜事,你那刚逝去的生母若是知道了,必定如母亲一样开心,所以你别嫌弃母亲啰嗦,有空你给楚姨娘烧柱香,把这件大喜事告诉她。还有,胎儿不足三个月还不算坐稳,这一个多月你就安安心心在家待着,把玩心收一收,等胎象稳了才出门, 原氏的话,一共传达了两个消息,一是虞清欢生母逝世了,而虞清欢的身孕和她生母逝世的时间非常吻合,二是虞清欢路子野着呢,常常跑出去外面撒欢。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没有听不懂原氏言外之意的,反正大家都不是真心来看虞清欢,有热闹可看也算不虚此行。 所以,众人鸡婆的耳朵早已竖得老高,但都低下头喝茶吃点心,装聋 子装哑巴,乐在其中。 正当所有人都等待看虞清欢不知所措,羞愤难当的时候,虞清欢不急不恼,柔声道:;母亲放心,女儿怀孕一事淇王已上香告诉姨娘,说到底都是命中带的,女儿和王爷从凉城回来的路途中,也就那么一次,便有了这个小家伙,不知道是来还债的还是来讨债的。 最精彩的反击,不是声色俱厉的怒骂,更不是捋起袖子就去薅对方的头发,而是不动声色地让对方说的话成为一个笑话。 原氏想要往虞清欢身上泼脏水,污蔑她在生母头七未过就搞大了肚子,虞清欢把所有脏水都接住,又往原氏身上泼去,还附赠了一坨粑粑。 淇王向楚姨娘上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淇王不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啊! 她一口咬定是在回京城的路上怀上的,原氏就算一千个一万个不信,难不成她还能去问长孙焘,他们夫妻在回京城的路上有没有同 房? 亲生嫡母都没有这个胆子,更何况原氏这个隔了无数层肚皮的嫡母。 见原氏神色来回变换,虞清欢又道:;母亲,请您放心,王爷不是那种不知节制的人,楚姨娘新丧,他知晓轻重。 得了,若是原氏再说虞清欢什么,就等于说淇王是个不知节制礼义廉耻的种猪,这话从虞谦嘴里说出来还有可能,但从原氏嘴里说出来,除非原氏不想活了。 原氏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尤其是在斗嘴这个方面,只有她把别人说得跪下来叫祖奶奶的份,没有她认输理儿。 于是接下来,无论虞清欢做什么,原氏都能把这事扯到滑胎上去。 虞清欢要吃橘子,原氏连忙拦住她:;王妃,橘子寒凉不宜多食,容易导致小产。 虞清欢想要喝茶,原氏把茶抢了:;王妃,茶喝多了对孩子大脑发育不好,而且不利于坐胎,容易导致小产。 虞清欢正要抓起一把瓜子,原氏;啪的拍开她的手:;王妃,教育孩子要从知道他存在的时候开始,你总不想生下一个没规矩的孩子吧? 虞清欢准备吃一口糕点,原氏又道:;这糕点里有有山楂,孕妇不能食之,容易导致小产。 ;…… 要不是闹了定北侯府的那出事,恐怕众人都会被这苦口婆心的爱女之情感动,但因为知道她们实际上面和心不和之后,那一句句关心的话,都被自动过滤成诅咒。 原来原氏这是在拐着弯地咒虞清欢保不住孩子呢…… 众人吃着茶点,耳朵却竖得高高的,鸡婆地期待着虞清欢的反应。 第220章 就是要噎得你说不出话 只见虞清欢停下一切动作,眼眶红红地看着原氏。 原氏以为虞清欢就要被自己整哭了,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意,然而还没忘形,虞清欢便握住了她的手,哽咽着道:;母亲,您……您真的太好了,虽然出身高贵,却嫁给了父亲那样的人,就算父亲把女人一个个往房里带,您也不曾有半句怨言,不仅善待姨娘侍妾,还尽心尽力地抚养我们这些庶出子女,把我们当心肝宝贝看待,您的美德,值得天下人赞扬,值得女儿虔心学习,您高尚的情操,堪为女性的典范,母亲,女儿太崇拜您了。 虽然众人极力克制,但还是有人不小心咳了出来,一个个捏着帕子憋住笑,明明恨不得前俯后仰捧腹大笑,偏偏还要端着贵人的体面和矜持,一张张脸就跟下了锅的螃蟹一样,涨得红彤彤的。 没想到淇王妃竟然是个狠角色,三言两语就把原氏的可怜之处可悲之处可叹之处全都抖了出来,半点面子都不给原氏留。 最妙的还是后面那几句恭维的话,如果是真心赞叹原氏,便不会用这种夸张到三岁小孩听得出敷衍和虚情假意的语气来说。 原氏脸瞬间就绿了,那一番话,她听起来简直磕牙,真不知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是怎么厚得起脸皮说出来的,都不嫌牙酸么? 二者交锋,虞清欢脸色都没变一下,反倒是原氏瞬间就变成万年寒冰脸,两者相较,谁胜谁负,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兵部侍郎的夫人是原氏女,见自家族亲被处于劣势,不开口和稀泥说不过去,于是她笑着道:;王妃和虞夫人母女感情之深,真是羡煞旁人。 虞清欢不着痕迹地审视了她一眼,待确认她的身份后,轻轻启齿:;侍郎夫人说得极是,母亲是个温柔又体贴的人,本王妃和母亲感情较好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侍郎夫人若是羡慕这样的感情的话,本王妃倒有一个提议,令爱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不若让她和我大哥相看一下,若是看对眼了来个亲上加亲,想必到时候母亲也是如此待她的。 说着,虞清欢扭头:;对吧,母亲? 原氏额上青筋隐隐跳动,她真恨不得冲上去把虞清欢的嘴撕烂,然后再用鸡粪糊上——这种事情,若是双方家长没有约好,一般不会往外说,虞清欢说了这番话,就是把她儿子架在火堆上烤,到时候为了维护兵部侍郎家掌上明珠的面子,怎么说也要象征性地安排一场相看。 看不上还好,若是兵部侍郎家小姐真看上了自家儿子,那还不得捏着鼻子娶了,否则不仅得罪了兵部侍郎家,就连虞家和皇后也会苛责她们不会做人。 她儿子可是要配公主的,怎么能折在一个小小侍郎千金的手里? 思及此处,原氏当机立断,道:;王妃,你大哥的婚事母亲可做不了主,这种玩笑开不得。 说完,原氏略带歉意地看着兵部侍郎夫人,谅解没有得到,反而遭了一个白眼。 虞清欢看在眼里,笑在嘴上:;母亲你也真是的,既然哥哥姐姐们的婚事都由父亲和祖父做主,那您就应该完全放下心来,好好地享清福才是,偏偏您根本歇不下来,一会儿帮大姐张罗这个张罗那个,一会儿又说这家姑娘好那家小姐妙,堪为大哥的良配,若不是您在夸李小姐的时候被女儿听到了,女儿也不会产生这样大的误会,下次您要说这种重要的事,请先知会女儿一声才是。 虞清欢复又望向兵部侍郎夫人,不好意思地道:;侍郎夫人请见谅,关心则乱,我这母亲,也是太关心大哥婚事的缘故。 就算关心儿子婚事,也不该拿别人家的姑娘来说事,更不应该挑挑捡捡,她以为那虞清晖是谁啊?充其量不过是个富家子弟,身上还没什么功名,就在择选媳妇的时候如此挑剔,有这样的婆婆,女儿嫁过去会幸福么? 众夫人想到这里,看原氏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敌意,还有人更夸张,一旦原氏的目光往她们方向瞟,她们就急忙把自家女儿挡住,一副生怕被原氏看上的模样。 经此一事,估计没多少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会想要和原氏这样的人做亲家。 原氏面目有些扭曲有些狰狞,她咬牙道:;王妃,你应该是听错了,母亲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虞清欢拍了拍脑袋,难为情地道:;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才两个月,人就傻了,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 过了一会儿,虞清欢忽然灵光一闪,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是上次大哥收用房里伺候笔墨的丫鬟时,祖母极力反对,您说身份不重要,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地善良即可,然后还用兵部侍郎家的千金举例子,说女子只要像她那样德容言功样样出众,那就算是个丫鬟又有什么的。 这一番话,可谓是大大褒扬了兵部侍郎家的小姐,但却向众人透露虞家大公子虞清晖品行不端,未成亲就先搞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桃花,但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都不会选这种败类做女婿的,除非是位低言轻那种小官。 原氏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断了,她再也克制不了怒意,;砰地拍桌而起,厉声喝道:;小贱 人!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你大哥?! 虞清欢没有震惊,也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一种自然的委屈,就好像原氏现在的举动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看惯了也就习惯了一样。 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霎时暗淡下来,无法言喻的委屈,瞬间充斥脸上,略带歉意地看着众人一眼:;诸位夫人、小姐请见谅,我母亲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她心底是善良的,是我不会说话,本来想夸母亲宽容大度,没想到把自家哥哥的风 流韵事抖了出来,还好我没有透露大哥寻花问柳,游学期间常常宿在膏梁地温柔乡里,还因经常来信家里要银子给头牌们送礼之类的事。 在原氏脸色难看到极致时,小茜插嘴道:;王妃,请您不要自责,至少您没有把大少爷在外有了私生子女一一事给抖了出来。 虞清欢惭愧地道:;我自己就是私生女,那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小茜你放心,此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贱 人!原氏抓起桌上的碗碟,朝着虞清欢当头扔去,;你胡言乱语什么,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嘴撕得稀巴烂! 说着,原氏疯魔似的扑向虞清欢。 第221章 这个王爷怕是疯了! 那突如其来的盘子,被随侍在侧的阿六接住,捏得粉粉碎。 而扑上来的原氏,也在小茜和绿猗紧紧护住虞清欢的同时,被阿六趁乱一脚踹在地上,啃了一大口灰。 虞清欢缩在小茜和绿猗的怀里瑟瑟发抖,好像面临着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一样,让她失了行动能力,也失了语言能力。 现场乱成一锅粥,夫人们搂着小姐,小姐们搂着夫人,全都缩到了一旁。 ;闹什么?!随着一道凉润悦耳的男声响起,有一墨色衣袍的男子急步而来,上前把虞清欢搂住,;王妃,别怕,本王来了。 众人哪里还管什么倒地的原氏,还管什么满地狼藉,眼里都是这天神般俊朗的男子,有些贵女看得脸红心跳,捏着帕子的手都抖得不成样子。 ;跪下。淡淡一句,淡淡一瞥,众人的绮思霎时被打断,全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噤了所有的声息。 长孙焘蕴着怒意的脸,盯着跪在面前的阿六和小茜绿猗二人,声音冷冽如刀:;王妃在虞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心知肚明,本王早已吩咐过你们,但凡虞家的人来探望,特别是虞大夫人,都要有礼貌地请回去,今日是谁把她放进来的?! 阿六战战兢兢地道:;是小的把夫人放进来的,她威胁小的说王妃连自家表妹和亲姑父都敢打,已是声名狼藉,若是此时不让她进府看望王妃,恐怕天下人会戳王妃的脊梁骨,骂王妃狼心狗肺不敬长辈,小的为王妃着想,这才把她放了进来,小的想着王妃身份今非昔比,谅她也不敢像往日那般对待王妃,谁知……还请王爷治罪。 ;混账!长孙焘拔高声音,;你的脑子被狗吃了么?侍郎和他的千金被打,是王妃的错么?还不是因为他们不知死活胆敢欺凌王妃,王妃反抗何错之有?只有你这种没脑子的狗奴才才会觉得天下人瞎了眼,会来戳王妃的脊梁骨!倘若真的有瞎了眼的,那就让他来戳试试,他用哪只手戳的本王就断了他哪只手!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虞清欢是在故意激怒原氏,但那又如何,淇王的心完全长偏了,瞎眼偏的那一种,淇王护着谁谁就是对的。 再说,原氏并非没有错,胆敢当众对亲王妃出手,可见从前跋扈到什么样子,难怪淇王妃要使计让淇王来对付她了。 说到底,自作孽不可活,躺在地上也是情有可原,理所当然的活该! 不过,众人算是记住了,以后说话要小心加小心,可别拿淇王妃打人的事情来说事,否则被淇王听了去,只怕真的会被他缝了嘴巴。 那边阿六的身子已经完全趴在地上,一点都不敢动弹,长孙焘声如冷淬冰:;混账,还赖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妇丢出去?顺便在门口竖块牌子,写上就行‘相府大夫人与狗不得入内’,以后谁要敢轻易把虞家的人放进来,本王打断他的狗腿! 阿六起身,连滚带爬地找了几个妈子,一起把痛得无法动弹的原氏扛起来,往门口处冲去,也许大概可能,真的是要把原氏扔出去吧! 待原氏走后,长孙焘登时变了脸色,方才还凶神恶煞把人吓得冷汗如滴,此时风光霁月犹如四月的风。 ;小欢欢别怕,本王在。长孙焘把虞清欢搂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哄道。 虞清欢快笑抽了,把头抵在长孙焘的胸膛,揪着他的衣襟竭力克制着:;夫君君,是妾身不好,又让你费心了。 ;看把你给吓的,别哭了,有本王在,谁都不能欺负你。长孙焘一本正经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就是太善良了,总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是天下人错了,你也不会错,要错,也是本王的错。 怎么办?众贵妇小姐觉得自己好多余啊! 虞清欢;破涕为笑,抬起头道:;妾身真是蠢钝,这种事情都要让夫君为妾身操心。 长孙焘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本王不是说了么,以后但凡有这种不长眼的人,轰出去就完事了,无需忍着。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本王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长孙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王妃,你看,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随虞清欢一起往长孙焘的肚子上瞟去,这才发现长孙焘的肚子高高隆 起,不由得吓了一跳。 谁知长孙焘却献宝似的道:;王妃,本王问过邢御医,他说女人怀孕最是辛苦,本王担心自己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命人用皮革做了一个假肚子,每日得空的时候戴在身上,体验怀孕的辛苦,一来可以提醒本王你的付出,二来本王想陪你一同等待我们的孩子长大,虽然初为人父,但为了你,本王会学习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彼此心里都清楚,不过是演戏而已,但虞清欢听了,还是忍不住地双眼泛起泪光:;夫君,妾身何德何能…… 长孙焘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所以才遇上本王这么优秀又痴情的男子,对你百依百顺情有独钟。 虞清欢拍了一下他的手,嗔笑道:;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害臊,行了,你应该还有公务要处理,快些去吧! 长孙焘起身,用手指刮了刮虞清欢的鼻头:;本王等你用饭,有你最喜欢的清 真鲈鱼,还有你最喜欢的红豆小凉糕。 ;嗯。虞清欢轻轻点了点头。 长孙焘起身,掂了掂假肚子,然后昂首阔步地走了,连余光都没有施舍给跪在地上如花似玉的小花儿们。 虞清欢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内心感受,但觉得,西风好像大了些,刮过的时候呼呼呼地响。 静默,是贵妇小姐们的羡慕。 ;诸位夫人,小姐,还请你们快快起来。虞清欢微微笑道,;王爷性子是冷漠了些,本王妃替王爷向你们敬上歉意,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众人纷纷说不敢,看虞清欢的眼里,多少存了些敬意,方才那场戏,无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或许是演的人投入了真感情。 兵部侍郎夫人开口道:;王爷和王妃鹣鲽情深,真如一对神仙眷侣般,妾身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虞清欢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方才本王妃不太会说话,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兵部侍郎夫人道:;王妃言重了。 介不介意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但兵部侍郎夫人主动说话,算是向虞清欢示好,虞清欢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两人就这样粉饰太平了。 这时,一位侯夫人仗着自己资历老,笑着问虞清欢道:;王妃,王爷待您这般好,想必不会纳侧妃让您受委屈。 第222章 杀鸡敬了一窝狗猴 虞清欢挑唇,随即垂下了眼帘,缓缓地陈述:;不瞒夫人,在淇州那段日子真的惊险极了,瘟疫肆 虐,物资缺乏,我与王爷几经生死,险象环生,但都互相扶持过来了,我们尊重彼此,也信任彼此,除了父母,对方便是天底下最亲近之人,若是有人觉得她可以插足我与王爷之间,大可以试试好了,只看王爷接不接受她,这点基本的信任和自信,本王妃还是有的。 绿猗笑道:;王妃,奴婢觉得昨夜武状元说的话不无道理,谁要是贪图荣华富贵想做王爷的侧妃,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咱们王爷是随便个小狐狸就可以觊觎的么? 虞清欢皱眉,低喝道:;绿猗,你怎么说话如此粗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王妃教的你。 绿猗敛身行礼:;奴婢知错。 虞清欢刚想说什么,苍梧疾步而来,见虞清欢连忙行礼,小声地道:;王妃,青荇给王爷沏茶的时候,故意摔在王爷身上,不过王爷眼疾手快,及时避开了。 他的声音虽小,但仍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里。 ;不是才打死好几个么?虞清欢皱眉,;怎么还有人越挫越勇? 苍梧无奈地道:;估计是想着王妃您怀有身孕,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勾 引王爷。 虞清欢叹了口气:;本王妃要为腹中的孩子积阴德,所以不宜见血,这样吧,给她两条路选,要么被发卖出去,要么她用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两个叉,如果王爷觉得本王妃处罚狠了,让王爷自己把枕头搬去书房,以免本王妃赶出房门的时候王爷觉得难堪。 苍梧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虞清欢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一脸震惊的众人,;诧异道:;诸位这是怎么了? 就算众人身经百战,在京城贵人圈游刃有余,平日里也没少揭丫鬟的皮,但听闻虞清欢如此淡定地说出处罚决定时,脖子上忍不住有些冰凉,仿佛一被一把刀刃架在脖子上一样,得体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最让众人震惊的,还是虞清欢那句扬言要把淇王赶去书房睡一事。 这这这这太太太颠覆她们的认知了。 在大秦,妇女以夫为天,夫君要是往别的女人身上瞟一眼,就要立马为夫君安排,夫君要是想纳妾开枝散叶,还得强颜欢笑为夫君张罗,夫君要做什么决定,必须无条件顺从。 只会相夫教子算什么,还得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既能容忍夫君的各种过分行为,又要战战兢兢小心讨好,唯恐夫君一个不高兴,一封休书扔下来。 平日别说大声说话了,如果娘家不够强硬,腰杆挺得不够直的话,和奴仆又有什么区别,真正被夫君敬重疼爱的人并不多。 所以,众人此时看虞清欢的眼神,由嫉妒和不服气,逐渐变成了无法企及的艳羡。 唉~还呆着做什么呢?苦等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见到了淇王,结果淇王好像连有没有她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反而看了一场酸得掉牙的好戏,再说她们先前对王妃似乎有什么误解,还以为她恶名在外是众人的夸大其词,原来,是众人说得委婉了。 王妃何止嚣张跋扈,简直心狠手辣! 还是告退吧…… 不然会不会被王妃给划了脸啊? 思及此处,众人开始坐不住了,纷纷找各种借口离去。 面对众人告辞的借口,虞清欢抖了抖袖子,略有为难地道:;夫人小姐们不多坐坐就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今日不是来看望本王妃的,而是冲着王爷来的,眼看目的达不到,索性就早早提出告辞。 望着众人变得难看的脸色,她唇畔高高挑起:;不会被本王妃说中了吧? 众人连忙摆手:;王妃说笑了。 虞清欢笑道:;本王妃也希望自己说笑了,其实也不是本王妃不想王爷纳妾,但本王妃就是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偷摸着折 磨侧妃侍妾,恰巧本王妃又会些医术,可以下御医都查不出来的毒,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虞清欢拍了拍嘴唇:;哎呀,和你们说这些作甚,反正你们又没有觊觎王爷的美貌和权势,对于有自知之明的人,本王妃还是很宽容的,只有对那些被猪油蒙了心,妄想不该肖想的人时,本王妃才会显得辣手无情。 众夫人小姐脸色渐渐地白了下去,她们连忙敛身行礼:;王妃明鉴,我们绝无觊觎王爷之心。 虞清欢笑意深深地道:;谁说你们有了?怎么一个个都吓成这个样子,是本王妃的不是,本王妃这就准备一些余兴节目,向诸位夫人小姐聊表歉意。 ;去传谢韫。虞清欢吩咐绿猗一句,然后回过头继续对众人道,;谢韫想必大家都熟悉,虽然无父无母,家世差了一点,但年纪轻轻便是淇王府正三品长史,也算年轻有为,且他有才有貌,是世间难寻的美男子,可惜先前被王爷好男风的名声给连累了,每每想到这里,王爷都愧疚不已,前些日子王爷和本王妃商量,为了补偿这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子,王爷一定会为他向陛下和太后求来。 虞清欢不怕得罪人,若是真能成为她的朋友,就不会在她;有孕的时候打着趁虚而入的主意,你不仁我不义,就这么简单,要是她稍作让步,之后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想做侧妃侍妾怎么办?她挡得过来么? 所以,把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是最好的。 对于想要在她身上讨便宜的人,以及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来招惹的人,恐吓一顿算轻的! 此言一出,众人连都白了。 淇王妃恐吓她们一顿不说,还要把她们拘在这里让一个区区三品属官来选?若是朝廷正三品也就罢了,但偏偏是淇王府的属官,说到底还不如朝廷五品官来得实惠。 众人觉得脸上火 辣辣的,好像受了好一顿羞辱。 第223章 你……你都知道了? 可她们还不敢反驳,谁让她们趁王妃有孕的时候想着趁虚而入。 理亏这一点,已经让她们失了先机。 要是再质疑王妃,万一王妃一个不高兴,让谢韫;看上她们怎么办? 思及此处,众人都胆战心惊地坐着,不安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蓝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身长如玉,神骨气质飘潇,仿佛琅嬛仙乡的一株仙草。 家世低一点的千金,目光已经在谢韫的身上瞟来瞟去,有些蠢 蠢欲动,跃跃欲试。 谢韫一手执白扇,一手白玉萧,蕴藉着数不清道不明地风 流, 他微微行了个礼:;王妃万安。 虞清欢忽略他眉宇间的不悦,道:;王爷说你在音律上有不小的造诣,本王妃一直无幸大饱耳福,今日请你来,便是想让你给本王妃和诸位夫人小姐演奏一曲,否则在这秋风萧瑟的日子,也只能用上好的水烹茶,一边喝一边赏菊打发时间了。 还敢觊觎他所剩不多的泉水?谢韫额上青筋跳了跳,但还是拿起了萧轻轻地吹了起来。 曲声有多妙,依虞清欢在文学上的造诣,都很难找到合适的的语言来形容,只知道萧声一响起的时候,在场的人已经被折服了。 等谢韫演奏完毕不悦地拂袖离去后许久,众人才回过神来。 虞清欢道:;这谢韫脾气是大了些,但只要他的脾气大不过本事,王爷和本王妃都不会苛责他,夫人小姐们,多谢你们今日来看望本王妃,本王妃困了,先去补觉了。绿猗,你好好送她们。 说完,虞清欢边打着哈欠,边让小茜扶着离去。 众人望着虞清欢的背影,陶醉在曲音中的神思猛然被拉回,想到从进府到此刻发生的种种,顿时下吓出一身冷汗——王妃恐怕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才演出这一场场戏,就是为了告诫她们,淇王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觊觎的。 罢了罢了,早点回去吧! 这尊煞神,祈祷以后再也不要碰到了。 出了淇王府,兵部侍郎夫人语重心长地对女儿道:;女儿啊,十个你都不是淇王妃的对手,咱们还是歇了这条心吧,母亲再给你寻更好的人家。 侯夫人对女儿道:;乖女,淇王不是咱们可以肖想的对象,保命要紧。 某尚书夫人对女儿道:;唉,还以为是只猫,原来是母老虎,算了算了,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 众说纷纭,但总归多数人歇了做侧妃的心思。 ;唉,没劲。虞清欢长长舒了个懒腰,;这么着急就来试水的,都是些沉不住气的货,人啊,只要沉不住气,就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明知道她们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还不得不去应付,当真累得慌。 绿猗道:;其实也不是白做,至少经过这件事后,那些沉得住气的,也不能轻看了王妃。 虞清欢道:;她们轻不轻看无所谓,我本就不在乎她们怎么想,我只是不希望每天都有些阿猫阿狗来挑衅,时间久了,也会疲于应付。 绿猗笑道:;谁让咱们王爷有权势,有地位,还有天下无双的样貌?奴婢先前,不也生过非分之想么? 虞清欢笑了笑,没有说话。 谢韫从角落里杀出来,怒气冲冲地道:;王妃,你竟然让谢某出卖色相!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你想利用我帮助王爷,我为何不可以利用里给王爷挡桃花?不都是为了王爷好么?虞清欢摸了摸下巴,审视他道,;再者,让你出卖色相那是看得起你,长得丑的本王妃就不会考虑。 ;你……都知道了?谢韫迷着眼睛。 谢韫想要利用虞清欢找到帮长孙焘解毒的方法,所以才会把长孙焘中毒一事告知虞清欢,这点小把戏虞清欢仔细想想就明白了,但她不得不承认,谢韫算计人心,十分地老辣精准,虽然计谋不怎么厉害,效果却是十分地好,好到虞清欢心甘情愿地中他的计。 这也正是虞清欢觉得十分不爽的点,所以虞清欢只要逮着机会,便不会让谢韫好过。 ;你……你不知道我知道了么?你是傻子么?虞清欢白了气冲冲得谢韫一眼,抱着手走了,回房让绿猗她们去准备解毒的材料,然后躺在床上补觉。 另一边,原氏被阿六赶出来后,灰溜溜地回家了,虞谦那边她倒是不敢做什么,不过相府老夫人那里,一哭二闹她还是稍微敢的。 ;母亲,虞清欢那小贱 人实在太狠毒了!她直接就让人把媳妇给赶了出来,原氏捂住肚子,声泪俱下地道,;她完完全全不把相府放在眼里,实在是太嚣张了!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真不顶用! 原氏哭得更凶了:;母亲,这真不赖媳妇,都是虞清欢那小贱 人,不知道哪里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邪门的很,寻常人根本就拿不到她的错处。 大房占嫡又占长,好处都让大房给占了,二房三房自然是不服气的,所以乐得看到原氏吃瘪。 二夫人用帕子挡住嘴角,笑道:;母亲,可不是不顶用么?淇王府门口都竖了牌子,说什么‘虞家大夫人与狗不得入内’,大嫂这笑话,不用等到明天就能传遍满京城,可惜公公兢兢业业在朝堂谋划,一辈子没有被人诟病,如今一生经营出来的清誉,可都毁在大嫂身上了。 平日原氏捏着中公的钥匙,没少克扣三房的用度,加上原氏一双儿女都不错,所以她一直摆着高高在上的态度,三夫人早就看不惯她了,见二房幸灾乐祸,她连忙煽风点火,添盐加醋地道:;二嫂,你也偏袒大嫂了,大嫂这本事,何止让公公在朝堂丢脸,就算你我出去串门子,恐怕也会让人笑话,大嫂丢的,可是全家人的脸。 第22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二夫人又道:;唉,这清晖和清婉都没有议亲,如今父亲母亲接连出事,这样还有什么前途? 三夫人笑道:;二嫂言重了,大公子文武双全,大小姐貌若天仙,依他们的条件和公公的地位,怎么会找不到归宿呢? 二夫人又道:;大少爷且不论,但大小姐嘛……这女子都是菜籽命,撒到哪就是哪里,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大小姐日后过得好不好,看的不是出身如何,而是婆家行不行,你看淇王妃,多么卑贱的出身,到现在还不是风生水起?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不是身份尊贵就有一个好前途,毕竟……唉…… 原氏恶狠狠地瞪着二夫人:;二弟妹说的十分有道理,就算是二弟妹你出身不怎么高,之所以能在这里同我说这番话,全都是因为虞家的缘故,否则就凭你的后家,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在这说三道四?! ;你!二夫人气得涨红了脸,一甩袖子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出身低是她的心病,嫁了虞家的庶子,更是她的痛处,平时她凡事掐尖要强,都要和大房争一争,正是为了掩饰她内心的自卑和不安,不过是逞两句口舌之快,真正斗狠,她根本不是原氏的对手! 原氏又扭头瞪着三夫人:;三弟妹,你怎么说也是书香世家的贵女,怎么教养却这么差?尊卑长幼有序这个道理需要我教你么?!竟然编排大房的不是,你真的是越活越见鬼了! 三夫人是个圆滑的人,谁都敢得罪,但最后错都不用她承担,原氏话说狠了,她也毫不客气:;大嫂,我们彼此彼此,但凡大嫂能宽和待人一些,现在坐在这里和我争得面红耳赤的,也不会是大嫂你。 ;你怎么说话的?!原氏瞬间就炸毛了。 ;够了。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这里是相府,不是大街上,要做市井泼妇就卷铺盖滚出去吵,一点点小事就争得不成样子,简直不成体统! 老夫人的话,并未让三人就此停下。 原氏不依不饶地道:;母亲,一家人本该和和气气,但您看看她们,巴不得这个家一拍两散才甘心! 三夫人不服气地道:;母亲,大嫂是当家大夫人,每日不思怎么让这个家变得更加和睦温馨,就知道仗着自己当家的身份对我们颐指气使,大嫂既然不能以身作则给媳妇们做表率,那就不该盛气凌人! 二夫人趁乱火上浇油:;三弟妹,有的人的确出身高贵不假,但同样是姐妹,有的贵不可言,有的就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横行霸道,所以不怪人家觉得心里不平衡,拿着鸡毛当令箭,毕竟若是这点扭曲的欲 望都不能满足,恐怕有的人会憋死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够了!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拔高声音怒声吼道,;还有完没完? 虽然老夫人动了真怒,但三人仍旧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家能否长长久久地兴盛下去,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美满,不仅在于家庭成员共同努力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而且还需要有一个牵头羊带领大家。 但老夫人明显不是那块料,她连三个媳妇都降不住,大家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不止反映了她治家的失败,也反映出这个家已经从底子里开始腐烂。 一个已经被仇恨蛀空了的家,是不会长久的。 可惜老夫人没能力改变这个现状,而她又抹不开脸去告诉虞谦。 虞谦忙着前朝的事情,后院只要维持表面的平静他一般不管,也不屑管。 老夫人前段时间本就被虞清欢气得憋着一口气,此时见到这样的乱象,嗓子里好像堵了痰,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她喷出了一口黑血,两眼向上一插昏了过去。 可笑的是,尽管老夫人已经昏倒了,丫鬟妈子乱作一团,但三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唾沫横飞地吵着。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夫人气得仅剩一口气。 虞蹇的释 放之期大概是这几日,所以二房老爷和三房老爷赶来时,带走的只有自家夫人,原氏根本没人管,她一个人在那里骂骂咧咧的,贵妇人气派全无。 虞清欢听着去相府附近闲逛听消息的薛巍禀报时,没有多大的反应,等到最后,她才道:;虞谦精力都放在朝堂,老夫人又是个不中用的,连媳妇都管不住,虞家之乱,在十数年前就埋了根,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本王妃只不过加了一把火,让它提早一些而已,不过依我那精明睿智的祖父的性格来看,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最多不过申饬几句,不会动手整饬,等他反应过来时,虞家已经从内里蛀空了,到时候只需要轻轻刮一阵风,这棵大树要倒下也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说完,虞清欢用力一锤,药材瞬间烂成几片。 薛巍道:;王妃,那是您…… 虞清欢挑唇:;你这么说就太矫情了,在平城的时候,我父亲对我放箭时可不留情,婵儿也间接死在他的手下,要我原谅他,原谅这个家的人,我实在做不到,要我和这家人和睦相处,我更是做不到,既然没办法化敌为友,那不如除之而后快,免得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被咬上一口。 薛巍默然一会儿,提醒道:;王妃,十年过后,虞家便是年轻公子们撑起门楣了。 虞清欢把药材都放进罐子里,不以为意地道:;把老一辈的积累一点点耗光,年轻一辈如果不出奇才,那就很难厚积薄发,就连维持往日的辉煌都困难,再者,谁说本王妃会让他们顺顺当当了?来日方长,不急。 薛巍没有再说什么,拱手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阿六又来了,手里捧着个盒子,走到虞清欢面前,道:;王妃,这是白家老夫人送来的礼物,她还递了话,说就不叨扰王妃养胎了,改日再来看王妃。 ;什么礼物?虞清欢头也不抬地问道。 阿六打开盒子,然后道:;王妃,这是救命用的老参,看起来至少有百年参龄。 虞清欢望了一眼,道:;礼尚往来才不至于失礼,让管事准备一份比这个价值更高的礼物,给绿猗送去定北侯府,并把本王妃的感激之情传达给老夫人。另外,前几日订的剪刀全部做好了,你带几个人去扛回来,亲自分发下去,务必要保证每个人手里拿到的剪刀都锋利无比,这样他们多嘴的时候,剪舌 头也方便。 阿六笑着一一应下,最后,他神神秘秘地道:;太子殿下来了,王爷正在接待他,太子殿下执意要亲自问候您,王爷没有答应,眼下太子殿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赖在暮梧居。 虞清欢道:;让他等着吧,若是他不愿意善罢甘休,那就告诉他,本王妃觉得衣裳束缚,懒得穿外披,你问他敢看么? 第225章 其实,我是男人 阿六阴恻恻地笑了,摩拳擦掌地走了出去。 虞清欢专心配药材,配了好长时间,才把药材配好,交给小茜去煎。 等小茜熬好之后,虞清欢笑吟吟地端起碗,几大口就把药给喝了。 翌日。 阳光细碎柔媚,透过窗棂洒进来,这是一个好天,和每个最美的秋日一样静美。 因为虞清欢服药前曾提醒小茜和绿猗不要打扰她睡觉,所以就算是日上三竿了,二人也没有进来。 虞清欢觉得口渴,于是便起床倒水喝,在经过铜镜前,发现和平日有些不大一样。 虞清欢也没在意,喝了水后便准备回去睡回笼觉,但……这该死的余光,还是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镜子里那个满脸胡须的人是谁?! 虞清欢悚然一惊,睡意全都没了,她跑到铜镜前仔细一看——镜子里那一脸懵逼的大胡子是哪个鬼?! 夭寿哦! 老火了! 要死了! 她虞清欢竟然变成了一个拥有一脸胡须的络腮胡大叔?长孙焘都没有她男人! 长孙焘的全身毛发加起来都没有她胡子多!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她是不是可以和长孙焘说:;王爷,我不能做你娘子了,但我可以做你兄弟! 长孙焘他会不会同意啊? 虞清欢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和房门全都封死,然后兔子似的钻进被窝,准备就这样睡到世界灭亡好了。 可偏偏肚子不太争气,不一会儿便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她一边留着口水一边想,王府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光是粥就有几十种做法,每一种都香糯可口,让人回味无穷。 其实她最喜欢的还是豆浆油条这种搭配,但长孙焘吩咐了,说是那东西不健康,所以只能每月做一次。 景州的早点是白生生的大馒头,就着酱菜好像也不错。 很久没吃鸳鸯锅了,等天气再冷一些,一定要每天都吃。 这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味是什么?是不是小茜端饭来了? 虞清欢越想,流下来的哈喇子越长。 最后,她决定冒险一试。 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块披帛,她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仔仔细细地包了起来,并把那寸长的大胡子给塞进去。 接着,她猫着要从窗户溜出来,一路避开下人护卫的视线,向着厨房左闪右避地跑去。 阿六和薛巍正在对练,瞥见虞清欢的身影闪现,薛巍惊道:;六哥,是不是遭贼了? 阿六眼皮也不抬:;哪个小贼偷东西,头上还蹲着只貂的?那是王妃和她的爱宠明珠,来来来,再比一回,不用管她。 薛巍想着自家主子就没正常过,把头包起来像做贼一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果真不去管虞清欢了,和阿六又开始对练了起来。 ;小贼!哪里跑?!正在这时,谢韫的声音响起,一阵打斗声逃窜声响过,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薛巍和阿六对望一眼,连忙向那边跑去。 只见;小贼已被扣住,谢韫捋了捋袖子,用折扇敲了一下;小贼的头,道:;你个小贼!淇王府都敢偷,你不想活了?! ;谢公子,那是……薛巍的嘴巴登时被阿六捂着,阿六把薛巍拉到一旁,小声地道,;你以为谢公子不知道么?他这是在报昨日让他去献曲的仇,总归玩不死人,让他们尽情地闹吧!再说,咱们王妃何曾吃过亏? 于是,阿六和薛巍不准备管了,从角落里伸出头,;悄悄而又鸡婆地看着谢韫惩治;小贼。 ;哟呵,不说话是吧?谢韫又用折扇敲了一下,;还不老实报上名来,把你入府的目的交代清楚!若是你不老实,某就把你大卸八块埋在土里当花肥。 ;谢娘娘腔,你敢动老子试试!虞清欢挣不脱侍卫的钳制,张牙舞爪地道。 谁知此言一出,虞清欢怔住了。 谢韫怔住了! 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都怔住了! 神啊!这是何其浑厚的一道男声?磁性,魅惑,裂帛般好听。 但听在众人耳里,不异于魔音灌耳,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谢韫眉头一皱,道:;看来这‘小贼’有些来头,带去暮梧居,某和王爷一起审理。 就这样,虞清欢被押到了暮梧居。 长孙焘仍穿着寝衣,外面披了件松松垮垮的外袍,正埋头处理公务。 见谢韫押着虞清欢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虞清欢,把侍卫挥退后,皱着眉头问道:;你俩又闹什么? 虞清欢把头埋得老深,不准备再开口。 谢韫唇角开合,但半天也没有开口,好像不知道怎么说。 长孙焘随手打开一份公文,道:;都不准备说的话,先一边玩去,本王公务繁忙,没空理你们。 谢韫用扇子敲在虞清欢的头上,道:;小贼,你先说。 虞清欢装死,埋着头不说话。 谢韫又敲了一下:;你哑巴了?! 虞清欢仍旧装死,没有说话。 最后谢韫从一旁的瓷瓶中取了一根雉鸡毛,挠了挠虞清欢的后颈。 ;呵呵呵呵……一串爽朗的男声响起,几乎震破屋顶。 长孙焘握着公文的手一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韫耸肩:;就是这么回事,我处理不了,昭华你看着办吧。 说完,谢韫抱着手站在一旁。 长孙焘起身,走到虞清欢身边,弯下腰与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然后问道:;什么时候学的口 技? 虞清欢瞟上瞟下瞟左瞟右,就是不肯看长孙焘,最后,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见长孙焘那蜜色光滑的胸肌,然后就挪不开了。 为什么挪不开呢? 太诱 惑了呗!她愿意出百两银子她的全部身家,只为摸上一把。 怔神的刹那,只觉得头部一凉,裹在头上的披帛已然被揭开,就算是长孙焘这么镇定,这么冷静,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到了,仍然吓了一跳:;王妃,你这是在作甚? 谢韫目瞪口呆地看着,随即抱着肚子笑了起来,但他没有笑出声,就这样憋着笑,憋着憋着,脸涨得通红。 既然被发现了,虞清欢索性就不装了,她没有捂着脸逃窜,而是毫不避讳长孙焘的目光,道:;王爷,其实我是个男人,一直服用一种能让人男生女相的药,来保持我美丽可爱的外表,谁知昨夜睡前忘了吃了,所以就被打回原形了,尽管如此,我对王爷的心仍然无比的真,王爷你也不会嫌弃我的,对吗? 第226章 本王会救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啊!你干嘛!虞清欢捂着脸,泪汪汪地道。 长孙焘忍俊不禁:;你这胡子做得挺逼真的,怎么?放着好端端的女人不做,想做男人? 虞清欢撇撇嘴:;王爷,我真是男人,请你不要对同是男人的我动手动脚。 长孙焘又扯了扯她的大胡子,笑容慢慢隐没:;怎么回事? 虞清欢委屈地道:;昨晚服了解毒药,今晨起来就变成了这样,兴许是哪一味药的分量多了。 ;能解么?对身体可有害?长孙焘又问。 虞清欢垂下头,半响才道:;无解,因为我并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有三五年可活吧! 谢韫止住了笑意,震惊地看着虞清欢。 ;你放心,长孙焘亦是许久静默,;本王会想办法救你。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淇王,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它的长短,而幸福,并不是活得久。如果可以,我也想多看看这个世界,若是不行,那便活在当下,在我看来,为了迟早会到来的死亡而担心,整天惶惶不可终日,那是非常不明智的。 长孙焘起身,走回了桌前坐下:;王妃所言甚是,不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本王也会想办法救你。 虞清欢笑道:;既然王爷不肯放弃,我也不愿等死,我这就回药房研究解药。 说完,虞清欢用披帛胡乱裹住头,起身一溜烟地跑了。 ;你告诉她了?长孙焘目光紧紧地凝着谢韫,手指轻轻在桌上磕着。 ;本来是想的,如果把你的身体状况告诉她,兴许还能找到救命的办法,但是最后,我忍住了,谢韫合上折扇,;因为我发现,他打武状元那一日,曾和虞谦身边的神秘人见了一面,为了你目前的安危,我选择了不去抓住这丝希望。 长孙焘收回目光:;那么,很可能是她自己猜到的,本王细细思索了一下,至少曾经两次向她提到三年这个时限,兴许她循着蛛丝马迹,推断出了本王身体有问题。 谢韫的折扇;啪地打在手心:;王妃如此聪慧,而昭华你与她日渐亲近,我们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出卖我们,可要先下手为强? 长孙焘摆摆手:;不必,且不论本王本就没多久可活,就算本王长命百岁,栽在一个女子手里也不觉得亏了,就这样吧,日常防范即可,无需对她采取行动。 谢韫冷冰冰地道:;昭华,轻易把心捧到别人面前,是很容易被人踩在脚下践踏的,难道你连这个都看不透么? 长孙焘不以为然地道:;本王是俗世中人,无法看破红尘,众生的七情六欲本王无一缺少,师弟,是劫还是福,本王都无怨无悔。 谢韫望着他,许久许久才道:;你上一次叫我‘师弟’,还是十几年前瑜儿丢失的时候,时隔十数年,你再次这样唤我,真是败给你了。师兄,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多谢。长孙焘认真地说了一句。 谢韫问他:;她这毒,你觉得真的是致命的么? 长孙反问道:;她虽然乐观,但如果知道自己要死了,大抵不会选择自己去厨房偷吃,而是恨不得立即马上就纸醉金迷吧!料想她应该有把握找到解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谢韫放低了声音问道:;昭华,你真的不准备让她试一试么? 长孙焘摇摇头:;本王觉得不需要,如果让她试一试的话,本王兴许会生出不该有的期许,那本王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坦然接受事实的心,定会因此动摇。生死这种事情,不怕一眼都看不到头的黑暗,怕的是不知道希望几许,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被恐惧缠身的人,早晚会被恐惧折 磨至死,而本王,不想有恐惧这种东西。 ;再者,如果告诉她了,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解自己毒,去那九死一生的南疆么? 谢韫叹了口气:;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想你死,但既然你已看透了生死,那我也不会多说,你觉得怎么好便怎么来吧! 长孙焘道:;事情差不多该有结果了,你汇报一下进度。 谢韫跪坐在小几前,道:;刑部查实虞蹇和北齐奸细并无关系,所以决定将他释 放。陛下宣布成立稽查机构,监督文武百官的运作,而这个由陛下亲自统领的稽查部门,被称为麒麟卫,由新选出来的武状元担任指挥使,是为正三品,其下统领东南西北四个千户,由武举考试第二名至第五名担任,是为正四品,顾怀珺是东千户,至于千户之下,还设有卫长,卫长之下有百户和很多职位,是为六品到九品不等。 ;皇兄真是想权力想疯了。长孙焘道,;麒麟卫在各州府的安置情况如何? 谢韫道:;每个州有卫长,县有百卫,陛下想把它设为秘密机构,所以人员数量查不出来。 长孙焘叹了口气:;真正有能力的帝王,必是知人善用,胸怀开阔的君王,他会把权力放给臣子,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把权力紧抓在手里的君王,他或许会是最有权力的君王,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管理着,谢韫,大秦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谢韫道:;任何一个明君,都不会让忠臣含冤惨死,当师父一家被满门全灭的时候,大秦衰退的迹象显而易见,若是大秦近几十年出不了一个中兴的帝王,大秦的国运,只怕会渐渐衰竭。 长孙焘道:;只可惜,皇兄育有五子,太子的确有几分本事,但却和皇兄一样太过钻营帝王之术,做事不够光明磊落,二皇子聪慧过人,然而太过心狠手辣,其余三个皇子年幼,但经过本王的观察,都是些资质平平的普通人,无人可担当大任。 谢韫挑唇:;昭华,你这一生为国为民已经做得够多了,接下来随心所欲的活着便好,其余的事情,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你没必要担负力挽狂澜的重任。 第227章 王爷竟然在私会?! 长孙焘默然片刻,道:;最近虞谦那边有什么动静? 谢韫道:;很是安分,并没有争夺京城守备军的兵权,也没有支持哪位皇子的倾向,一直稳稳当当地履行他丞相的职责。 长孙焘道:;事有反常必有妖,虞谦这是憋着放大招呢,他是文官,文官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只要动一动嘴皮子,便可有千军万马的杀伤力,他不必争兵权,他只需要把手握兵权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够了。 谢韫沉吟片刻,道:;最近虞家后院不太平,似乎和王妃有关系,昨日大夫人回府后,丞相夫人便病倒了。 长孙焘道:;天下有一种人比文人还要可怕,那便是女人,如果院子里的女人得力,那在外面拼死厮杀的男人便可无后顾之忧,平城爆发瘟疫,王妃一个人撑起烂摊子,足以说明本王这个观点没错,但若院子里的女人不省心,这个家族的衰败也是早晚得事,王妃很聪明,她知道虞谦的心思不在后院,所以牟足劲地在虞家后院点火,不管虞谦谋划什么,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谢韫没有接话,许久才道:;昭华,你已浑身都是软肋,如果有人以王妃为剑刺向你,你挡不了也避不开。 长孙焘沉默,捡起公文翻看,然后在上面仔细批注。 下午的时候,虞清欢正在对着镜子梳胡子,小茜和绿猗准备了刮片,劝她把这遮住半张脸的胡子剪了,但她拒绝了,说什么剪了会有胡茬,必须得找到解药让它自然脱落,才能让小脸蛋恢复原来的光洁。 虞清欢把胡子梳成三条小辫子,左右各一条,还微微往上翘,中间的那条,她别上了一个小小的花钿,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强烈地反差让她有种别样的——滑稽。 小茜苦着脸道:;小姐,你这个样子,画下来都可以做门神了。 虞清欢道:;你懂什么,有了这完美的伪装,小爷我就可以去楼子里泡姑娘了,哈哈哈哈哈…… 小茜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别忘了您的身份!有那么多人觊觎王爷,您要是不早点恢复原来的样子,恐怕久而久之,王爷会把你当兄弟。 ;那我是不是可以和王爷划拳了?虞清欢捏着胡子,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哥俩好啊!六六六啊! 绿猗忍不住捂唇笑了起来,小茜气得横眉竖目,偏生虞清欢根本不听劝,还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她摸着自己胸 前的两个小包包,道:;所幸没怎么长,怎么看都是纯爷们! 小茜看不下去了,捧着三根香念叨不停,请求楚氏在天上要保佑她家小姐,千万不要走火入魔。 虞清欢对此毫不在意,在长孙焘和她一起找解药之前,她都要继续当纯爷们,她并非是什么都想依靠长孙焘,她只是想,如果她和长孙焘一样都中了毒,那长孙焘在为她寻找解药时,是否也会顺便为自己寻找? 她要的不多,只是希望长孙焘别放弃寻找生的希望。 正在这时,薛巍来通报说长孙焘出门了,一个人都不带,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小茜立即道:;该不会去幽会那朵白 花花吧? 白花 花,指的自然是白漪初。 虞清欢第一个反应便是长孙焘有要事要办,但小茜的话,让她有些动摇自己的想法。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身先前偷摸着买的男装换上,带着薛巍和明珠也随后出门。 有薛巍带路,虞清欢很快锁定了长孙焘的位置。 京城最大的茶楼,以及京城最俊的男子,都很好找。 长孙焘不知道去做什么,进了雅间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虞清欢掏出银子订了长孙焘隔壁的雅间,把耳朵贴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谁知这茶楼的墙壁十分隔音,竟然听不到隔壁在说什么。 薛巍找小二要来笔墨,把听到的信息写给虞清欢。 ;女的。 ;很温柔。 ;声音很好听。 ;情意绵绵,款款深情。 ;她给了王爷东西,王爷接了。 ;他们相谈甚欢,谈话内容听不清楚。 ;王爷笑得十分开心,那女的也很开心。 ;没声了。 ;轻声细语。 ;你侬我侬。 ;耳鬓厮磨。 ;…… 薛巍写得十分投入,虞清欢一脚踹在薛巍的屁 股上,攥紧拳头道:;蠢货,你写戏折子呢?! 虞清欢又踹了他一脚,然后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很快换了身小二的衣裳,还端了壶茶水,看起来像模像样。 她敲开了长孙焘那个雅间的门,道:;客官,茶来了。 ;进来。长孙焘凉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虞清欢推门而入,低眉顺眼地走进去,她先为长孙焘斟了茶,然后再为坐在长孙焘对面的女子斟茶,抬眸一刹那,她看清了那女子的脸——白漪初,娘的,竟然会是她! 好你个长孙大狗子,人前目不斜视,人后露出真实的嘴脸了吧!竟然背着她偷摸着和白漪初私会,简直就是色 欲熏心色令智昏! 虞清欢暗地里把牙齿咬得咯吱想,表面上却露出一副痴迷的蠢像,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漪初,唇角还挂着一绺晶莹剔透的口水。 白漪初垂着眼睑任由她打量,但眉头已是不悦地蹙起。 虞清欢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手里却没忘记忙活,那倒满茶盏的水一点点溢出来,很快就精准地洒在白漪初的裙子上。 不愧是有教养的大小姐,哪怕是痛得面目都有些扭曲了,但却没有惊慌失措失了气度。 虞清欢仿佛;吓了一大跳,连忙丢开茶壶,撩起桌布就去为白漪初擦裙子。 那落在白漪初脚边的茶壶碎成无数片,热水溅在白漪初的鞋上,她痛得牙关紧咬,但依旧没有发作。 虞清欢抓着桌布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嘴里还不停地道:;大姐请见谅,都是我笨,是我傻,是我不好,竟然把您贵重的衣裳给弄脏了,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千万别让我赔钱,我家那口子是个傻子,一大家子要靠我养活,求大姐你大人有大量,别扣我的钱,我给您擦,给您擦干净。 茶水毁了一身名贵的叠云锦也就罢了,她定北侯府不在意这点小钱,用桌布来擦也就罢了,但这大胡子小二的手,怎么总是不小心碰到她的那啥那啥啥。 白漪初终于忍无可忍,想要一巴掌拍在大胡子小二的脸上,谁知大胡子小二竟然弯腰准备给她擦鞋,于是她的巴掌,精准地打中桌上的茶盏,把茶盏猛地打飞出去,撞在墙上落了下来,碎了一地狼藉。 第228章 这招也太狠了! 白漪初起身抖抖衣裙,略难为情地道:;漪初失礼了。 长孙焘没有说话,目光放在大胡子小二的身上。 虞清欢望着白漪初捏得咯吱响的手,不停地作揖道谢:;这位大姐,你真是好心肠,这个时候不是想着怪罪小的,而是想着维护体面,小的从未见过你这么好说话的人。 说着,虞清欢看了长孙焘一眼,继续道:;这位公子是大姐的相好吧?真是俊俏,与大姐您郎才女貌正般配。 白漪初紧紧攥住的手微微松了松,脸上泛起红 晕。 虞清欢接着道:;不过既是你的相好,你为何要赔礼说自己失礼了?难不成是你单方面爱慕这位公子,想在这位公子面前留下良好的印象,所以才忍住怒意,装作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哟,仔细看了看,这公子的年岁应该不小了,只怕家中已经有了夫人了吧?大姐你相貌堂堂,怎会看上这种有妇之夫,听小人一句劝,别去做小的和别人抢丈夫,踏踏实实找个靠得住的人嫁…… ;住嘴!白漪初的脸,终于有了裂痕。 虞清欢连忙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战战兢兢地道:;大姐你别发火啊,这茶馆那么多人,你要注意你的形象啊!大姐,大姐……你别走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小的还要继续给你赔罪呢!哎!大姐!大…… 虞清欢成功地把白漪初气走了。 虞清欢一把扔下搭在肩膀上的棉布,噘着嘴问长孙焘:;野花香么? 长孙焘笑吟吟地看着她:;尚可,尚可。 ;伪君子!虞清欢抱着手,气呼呼地道,;嘴巴上说不要,一双脚却很诚实,这才分开几天啊,就屁颠屁颠地跑来找人家。 长孙焘伸出手指都刮了刮虞清欢的下巴,轻笑出声:;王妃,方才那个动作你再做一下,就是嘟嘴那个,本王觉得甚是可爱。 ;你!虞清欢气得拍桌而起,;你方才也是这般嬉皮笑脸的么? ;王妃,你这是在吃醋么?长孙焘认真的凝着她,唇角带笑。 虞清欢不自然地挪开目光:;我在吃辣椒,我俩的感情还没好好发展,你就给我找麻烦! 长孙焘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轻轻地推到虞清欢面前,道:;这是你那日在宫中丢失的鱼肠,它虽然流落民间,但本王总算为你找到了,以后你要用她,好好地保护自己。 虞清欢气呼呼的表情一怔,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她捡起鱼肠剑,拔 出来看一下。 那冷冽的黑色,微微映照着她的脸,虽然没有映出她的眼,但她知道,她的眼眶一定是红的。 ;淇王,虞清欢放下匕首,起身扑进长孙焘怀里,双手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襟,脸不停地蹭着他的胸膛,笑吟吟地道,;我最喜欢你了! ;舅舅,你们在干什么呢?!长孙焘伸手拍了拍虞清欢的脑袋,正想说什么,珍璃郡主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一个粉裳少女便俏生生地站在二人面前,震惊地看着二人。 ;珍璃,你怎么在这?长孙焘问她。 虞清欢从长孙焘的怀里爬出来,对她眨了眨眼睛。 ;小舅母……你们……珍璃郡主瞠目结舌地指着她们,最后捏紧拳头,;这个妖女!竟然利用我! 虞清欢的眉头轻轻蹙起:;怎么了? 珍璃郡主气道:;方才我进来喝茶时,遇到了定北侯家的白漪初,她哭着走出去,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有个小二无法无天,卑鄙下流,我这个人心善,哪里舍得看到美人落泪,便忍不住要为她出口气,谁知她竟利用我,虽然小舅母你长了胡子,但我都能看出来你的身份,我就不信她这妖女看不出来!胆敢利用我,这梁子是结下了! 说着,珍璃郡主打开窗户,朝着楼下的马车挥手喊道:;白漪初小姐,对你动手动脚的小二已经被本郡主制服了,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随便摸你了啊! 喊完,她;砰地关上了窗户。 虞清欢忍俊不禁:;你这招歹毒了些。 珍璃郡主拍拍手掌:;她不是说有小二欺负她么,是她自己说的,本郡主又没有虚构! 珍璃郡主平日没心没肺,看起来傻乎乎的,实际上是扮猪吃老虎的聪明人,不过大家都会因为长公主的强势和护短而忽略了她的真实性情,想必白漪初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想利用她来整治自己,但白漪初在利用珍璃郡主的时候,一定想不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珍璃郡主喊的这一句,全茶楼的人都听到了,只怕京城要传上好一阵子。 虞清欢捏了捏她的脸:;你这鬼精灵,今日怎么独自一人出来了?没人陪在身边么? 珍璃郡主神秘兮兮地抽出一把刀,一边比划一边道:;听说武状元很喜欢到这里来喝茶,我是来找他寻仇的。 ;寻仇?虞清欢望了长孙焘一眼,问她,;寻什么仇? 珍璃郡主凶狠地道:;那个狗东西,竟然在朝堂上参了我母亲一本,说我们长公主府挥霍无度,气得母亲饭都吃不下,这关他什么事,我们挥霍的又不是他的祖产,所以我今天偷溜出来,就是要让他血溅当场,付出代价! 长孙焘轻轻咳了一声:;珍璃你别闹,就凭你还没靠近武状元,只怕已经提前血溅当场了。 珍璃郡主一刀砍在桌上:;那也不让他好过! 说完,珍璃郡提着那把小刀,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挨个雅间的搜,整个茶馆都搜完了,也没见到卫殊。 长孙焘走过去拎住珍璃郡主的领子,把珍璃郡主小 鸡似的拎出了茶馆。 珍璃郡主张牙舞爪,激烈地反抗着,长孙焘低喝道:;你再闹本王就告诉你父亲。 珍璃郡主瞬间就怂了,任由长孙焘拎着向长公主府的方向走去,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那把小小的刀,还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着凛凛寒光。 虞清欢捏着小胡子跟在后面,匕首沉甸甸的,握着十分趁手。 长孙焘为何会来见白漪初?虞清欢十分不解,难道是来取匕首的么?如果是那样的话,匕首怎会在白漪初手里呢? 正想得入神,街头一阵喧闹声,有一队人打马招摇过市,他们身穿紫衣镶黑边的衣袍,为首的男子则是一袭玄衣,上半张脸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楚容貌,但光看通身的气度,必不是凡品。 然而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众人对他的长相愈发好奇。 ;狗东西!珍璃郡主挣开长孙焘的钳制,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第229章 真相浮出水面 珍璃郡主迎着骏马跑过去,百姓散至两边,但十数匹骏马速度未减,风驰电掣地驶过来,没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 ;散开!卫殊低喝一声,扬鞭就要甩下,并没有因为对方是珍璃郡主而手下留情。 ;珍璃!虞清欢唤了一句,想冲出去抢救珍璃郡主,但她的速度比长孙焘慢了一步。 只见长孙焘一边护住珍璃郡主,抬脚一脚踹在马脖子上,那高头骏马一声痛嘶,登时被踹了出去,将后面的十数匹马一起撞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卫殊凌空跃起,后面的那些人根本没有那个身手,螃蟹似的滚做一堆,场面极度混乱,百姓四散奔逃。 ;去王妃那!长孙焘把珍璃郡主推向虞清欢,一甩袖子望着卫殊,目光冰寒,;麒麟卫指挥使好大的威风!珍璃郡主都敢欺辱! 卫殊一甩鞭子,笑得十分猖狂:;淇王,下官身负皇命,有要务在身,珍璃郡主挡下官去路,便是妨碍下官办事,胆敢影响皇命执行,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今日别说是珍璃郡主,就算是长公主,也得问问下官手中的鞭子! 长孙焘冷哼一声:;狐假虎威,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明明借口横行霸道,轻易伤及无辜,却还拿皇命做借口,卫殊,谁给你的狗胆?! 卫殊挑唇一笑:;淇王,就算你拐着弯的骂下官是狗,下官也认了,下官对于成为陛下的狗一事并不丢人,还请淇王让开,别挡着下官的去路,否则就算是忠犬,遇到威胁的时候也会变疯狗! ;都起来!走!卫殊吩咐一句,他的手下登时把被长孙焘踢倒的马拉起来,牵着马与长孙焘对峙,大有若是长孙焘再不让开,就骑马从他身上踏过去的气势。 长孙焘负手而立,脸上噙着笑意,眸底却是冰寒,谁都看得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虞清欢猛地捏住珍璃郡主的手腕:;你老实回答我,卫殊状告长公主府奢靡无度,长公主可因此受到责罚? 珍璃郡主被她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摇了摇头。 虞清欢又问:;既然没有受到任何责罚,依长公主那种坚韧的心性又怎会气得饭都吃不下?!平日长公主对你保护得那么紧,你又怎么能偷溜出府?!中秋节宫宴那日,我见卫殊滴茶不沾,他又怎会经常去茶楼?!是谁告诉你卫殊经常去茶楼的?!珍璃,你如此冲动无脑被人当刀使都不知道,却是害了淇王,今日若是淇王出什么事,我必叫你后悔莫及! 说完,虞清欢甩开她,越出躲在两侧的人群,紧张地望着蓄势待发的二人。 从珍璃郡主说卫殊经常在茶馆现身起,虞清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卫殊一个大老粗,怎么会经常到茶馆附庸风雅,可惜方才她被白漪初乱了心神,没能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从白漪初和长孙焘见面,到珍璃郡主和卫殊的出现,甚至是从长公主被卫殊奏了一本开始,都只是一个局。 也就是说,卫殊故意在御前状告长公主,然后长公主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让珍璃郡主恨透卫殊,接着,白漪初便利用匕首引长孙焘出门,匕首是毅勇侯的遗物,长孙焘不可能不会答应白漪初的邀请。 如此一来,珍璃郡主和长孙焘都就位了,于是长公主府有人故意误导珍璃郡主卫殊会在茶馆出现,还故意放珍璃郡主出门。 珍璃郡主拎着一把小刀就要为母亲出气,卫殊可是一路过关斩将的武状元,对上卫殊珍璃郡主必定吃亏,长孙焘不会放任自己的亲外甥女任人欺凌,肯定会为珍璃郡主出头。 这么一来,长孙焘个卫殊之间难免发生冲突。 珍璃郡主代表着皇室宗亲,如果长孙焘对她见死不救,放任她被卫殊欺凌,那么皇室宗亲一 党就是个笑话,以后在卫殊面前必定抬不起头。 而卫殊要想真正成为嘉佑帝的红人,就必须不畏强权,哪怕是淇王都敢捅上几刀,这样嘉佑帝才不会怀疑他的忠诚,认为他是一把信得过的刀。 总而言之,武举恩科那日长孙焘和卫殊没有打成,为了各自的立场,今日他们却不得不打。 头发丝想都知道,能使出这种阴谋诡计的,必定是御座之上那只老狗!这天下,能指使卫殊去怼长公主的,也只有他一人。 而白漪初这个大花痴,被长孙焘的美貌迷得晕头转向,拿到匕首就迫不及待地约长孙焘,也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但今日送匕首的,不是白漪初,也可以是其他蠢货!为何嘉佑帝会选择让白漪初来送匕首呢? 匕首,是她的。 而她,看不惯白漪初。 匕首,又是在她被掳的时候丢的。 总而言之,就是那狗想让自己误以为掳走她的和白漪初有关系。 姥姥的,心狠手辣的狗东西! 等等,如此说来的话……掳走她的人,难道是狗皇帝? 虞清欢悚然一惊,一股莫名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她无法抑制地颤 抖起来,浑身血液倒流,如坠深渊般冰冷。 这个猜想,太过颠覆她的认知,她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只要找到匕首的来源,只要知道卫殊攻击长公主的原因,亦或是去问虞谦,便可以证实这个猜想的真假。 正当虞清欢想入神的时候,卫殊和长孙焘已经打了起来,高手过招,罡风席卷,搅 动一地来不及收拾的东西,那荡起的;气劲,仿佛一个无形的屏障,逼得人不能靠近。 卫殊招势凌厉,每一招都如他的性格一般,锋锐如刀。 长孙焘更为内敛含蓄,却是柔中带钢,把卫殊的杀招巧妙化解。 渐渐地,长孙焘稍感吃力——虞清欢知道,不是他真的比不过卫殊,而是他在退让。 若是今日卫殊败在他手里,不仅嘉佑帝会对卫殊的能力产生怀疑,也会为卫殊事后针对他创造一个有力的借口。 不管是看在卫殊父亲的份上,还是站在淇王府此时的立场上,这一战,长孙焘不得不输,不仅要输,还要输得漂亮。 虞清欢紧张地握住袖子,随时准备放出明珠。 而一旁的珍璃郡主,小脸煞白如纸,显然,她也想通了关键。 ;小舅母……珍璃郡主红着眼眶拉了拉虞清欢的衣袖。 虽然她也是被骗的,虽然她并非故意,但危险真真切切地降临到长孙焘头上,虞清欢仍然不想轻易就原谅她。 因为在虞清欢看来,是非对错是同那些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讲的。 若是真的有人伤害到她的人,就算是救世观世音菩萨,她也照掐不误! 第230章 珍璃郡主之疯 果然如虞清欢所料,长孙焘在对战半刻钟后,便被卫殊一拳击在腹部。 他瞬间被击出数十步,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但他的神色,依旧从容得可怕。 卫殊将鞭子挥得虎虎生风,向已经处于劣势的长孙焘一步步走去。 虞清欢双目一凝,这卫狗,一定是在报平城那一拳之仇,所以这一拳他简直毫不留情。 从袖底拿出哨子,虞清欢吹响驭兽之术,明珠闪电般冲出去,在麒麟卫间窜来窜去,很快,每个麒麟卫的脸上,都是一个个鲜红的梅花脚印。 与此同时,虞清欢已经掠了出去,用她的轻功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到卫殊身边,纤细的身形留下一道美丽的剪影。 ;指挥使,淇王身受重伤,你如此狠辣,未免欺人太甚!因为身高差距,虞清欢只能一手勒住卫殊的腰,一手握住匕首,刀尖抵在他的胸 口,说话时,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沙哑,是一道很低沉的男音。 ;小狐狸,你怎么会驭兽之术?!卫殊眉头皱起。 这时,虞清欢不难发现,他的手,他的身体,都在难以抑制地颤 抖,那是一种灵魂受到震惊才有的反应,仿佛在压抑着诧异和激动。 虞清欢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笑吟吟地道:;原来就算我长了大胡子,你也能轻易看穿我的真实身份啊!只要你适可而止,我就告诉你为何我会驭兽术。 ;小狐狸,那你得在哥哥我身上刺上一刀才行,否则,今天就别想收场了。卫殊恢复了镇定,那邪魅而阴晴不定的样子。 虞清欢道:;不管以后我们是否各自为政,是否兵戎相见,淇王的情,你要记住。 说完,虞清欢在卫殊的侧腰,狠狠地刺了一刀。 那一刀,她用尽全力,但也尽可能地避开要害。 拔出匕首,虞清欢推开失去行动力的卫殊,向长孙焘的方向走过去。 ;主子,属下扶您起来。虞清欢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把长孙焘扶了起来,然后向淇王府的方向走去。 珍璃郡主望着这一幕乱象,干净的眼里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东西,就好像不谙世事的少女,第一次对人性有了理解似的。 她生于皇家,在长公主羽翼下长大的她,从小也见识过不少波诡云谲的手段,养出了她敏锐的洞察力,她不仅能从人的行为中分出恶意和好坏,也能在宫廷倾轧中将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显然,她是后宅的高手,却不懂得全部的人性,也无法理解超越后宅手段的阴谋诡计。 这一点,从方才虞清欢敏锐而迅速地察觉出事情有诈便可以证明,因为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察觉,还像傻子一样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 ;哐当一声,珍璃郡主手中的刀应声而落,和方才那场大战比起来,她拿的那把小刀,在满地狼藉中显得异常可笑。 她总算明白了,当她说自己喜欢这个小舅母时,母亲流露出的无奈和叹息。 生为芸芸众生的一员,谁也摆脱不了成为棋子的命运,是的,就算是母亲,长公主的尊荣都是假的,她不过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根本就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母亲在太后面前伏小做低,谨小慎微的一幕幕,第一次显得那么的清晰。 想到此处的珍璃郡主,起身拼命地跑回长公主府,她的鞋掉了,她的头发乱了,她的泪流了满面,她跑到了长公主面前,一字一句地质问:;母亲,告诉我,皇帝舅舅是不是想要小舅舅的命?! ;啪!长公主一巴掌甩在珍璃郡主脸上,面庞上露出的神情,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严厉,;珍璃,你疯了!瞎说什么?! 珍璃郡主捂着脸哭了起来,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屏退左右。 待所有人都下去后,长公主跪在珍璃郡主面前,伸向珍璃郡主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她心疼地触了触那又红又肿的脸,然后把珍璃郡主抱在怀里:;珍璃,从现在起,你就是哑巴,你就是疯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在胡言乱语,你的病,母亲会遍求天下名医为你治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母亲都不会放弃你,你要好好活着,直到你可以痊愈的那天! ;母亲,为什么?珍璃郡主靠在长公主怀里,泣不成声。 长公主轻轻抚 摸着珍璃郡主的头,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因为母亲知晓了不该知晓的秘密,所以被逼着成为刀,成为剑,成为毫无尊严与自由的武器,母亲……不想你和我一样,一辈子都被束缚住,不能好活,也不得好死。 ;母亲,对不起,是珍璃任性了,珍璃都听母亲的,不再给母亲添麻烦。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珍璃郡主没有问长公主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不她可以承受的,也不是她可以接触的。 于是,珍璃郡主疯了,变得时好时坏。 长公主把所有的御医召入府,也治不了珍璃郡主的病,她只得重金悬赏天下名医,只为能找到人治疗珍璃郡主的病。 当消息传到淇王府的时候,虞清欢正在喂长孙焘吃药,她眉宇间透着一丝忧色:;我好像害了珍璃。 长孙焘唇色泛白,有些虚弱:;长公主不是个傻子,她从来不会做无缘由的事情,也不会看不透皇兄的手段,这次故意放珍璃出府,其实有她自己的用意在里头。 虞清欢眉头紧锁:;你是说她故意中计的? 长孙焘道:;虽然有无可奈何在里头,但如果这件事对珍璃无益,她必定会拼死护住珍璃不受伤害,她这么做,只因北齐使团要来了,而且是为了替他们已经年过六旬的老皇帝求娶大秦公主,可大秦公主们都没有成年,放眼宗室女子,没有比珍璃更合适的人选。 虞清欢道:;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连这种消息都知道,看来她的势力不可小觑。 长孙焘道:;今上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她功不可没,所以今上才给她如此殊荣,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也是今上没有卸磨杀驴,事到如今仍然宠着她的原因。 虞清欢把药碗放下:;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是今上的骨肉至亲,为什么天下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去做,但今上只盯着你不放,誓要你的性命。 长孙焘沉默了一会儿,道:;本王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本王八岁的时候,父皇身体尚且康健,于是他便把本王送去边关,交给毅勇侯夫妇管教,便是打着让毅勇侯夫妇支持本王的主意,好为本王立储做准备。 顿了顿,长孙焘继续陈述:;可当时本王的皇兄们都已长成,夺嫡之争已白热化,北齐大军压境,皇子们内斗不断,年事已高的父皇病倒了,突如其来的疾病,使得父皇再也压制不住野心勃勃的皇子们。 ;于是母后便支持皇兄上位,当皇兄打倒那些长成了的兄弟们后,当机立断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利用虞谦对付毅勇侯府,斩断本王成为继承者的后盾,另一件…… 虞清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长孙焘停顿的时候,连忙问道:;另一件是什么? 第231章 谁的美男图? 长孙焘唇畔泛起苦涩:;另一件事情,便是在本王苦苦与北齐大军抗争的时候,他说服母后给本王送来一碗毒药,彼时本王还年轻,对谁都没有戒备之心,更何况那人还是母后,所以本王喝下了那碗毒药,虽然没有立即死去,但那种毒,无时无刻不在折 磨着本王,而本王的瑜儿,也是在本王中毒期间被掳走,至此杳无音信。虽然本王已服下了毒,但不知哪里起了传言说父皇遗诏上的名字是本王,所以只要本王活着一日,皇兄便无法高枕无忧。 长孙焘平静地说,她安静地听。 ;怪不得,太后对你的态度,近乎到了小心翼翼讨好的程度,很显然,她是愧疚,也想弥补。最后,虞清欢嘴角挂起嘲讽,;但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因为对孩子有生育之恩,便觉得自己可以随意处置亲生骨肉的做法,都是不可原谅的,孩子是活物,不是路边捡的阿猫阿狗,是死是活轮不到父母做主。 长孙焘道:;这一点,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虞清欢问他:;今上步步紧逼,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退让下去么? 事实上,虞清欢已和长孙焘确定,白漪初约见长孙焘,的确是为了归还匕首,这让虞清欢确定,掳走她的人很可能就是嘉佑帝。 这让虞清欢紧张,也让虞清欢不安起来。在得知让长孙焘受尽十数年病痛折 磨的罪魁祸首,便是这大秦最有权力的一个男人和大秦最尊贵的女人时,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毫无疑问,虞清欢有些恐惧。 所以她想知道,长孙焘是否有什么应对方法,好让她消除内心的不安。 长孙焘道:;一切都没有准备好,现在还不是绝地反击的时候。 虞清欢道:;你别告诉我,你所谓的准备,便是卫殊,这人挺邪性的,我信不过他。 长孙焘道:;恰恰相反,他是最信得过的人,本王相信,他不会伤害你。 虞清欢道:;淇王,你在一个不知道背负着什么的人身上下注,靠谱么?谁知卫殊会不会为了他所背负的使命,杀尽天下挡住他前路的人?! 长孙焘道:;你放心,本王也不是全然把赌注都押在他身上。 虞清欢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挨下这一拳?若是这一拳再往上两寸,你的五脏六腑必定被震得粉碎,到时候就算我外祖父在世,也救不了你!别因为自己活不长了,就不把性命当回事,就算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还有别人在意! 长孙焘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虞清欢道:;你瞒不过我,正如我知道了实情这件事也瞒不过你一样,淇王,你真懦弱!试都没试就丧失所有的生存斗志,你怎知你完全没有希望?你又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开始安排身后之事? ;你是不是觉得,今日 你助他卫殊升官发财,来日 你死后,他便会对淇王府眷顾一二? ;长孙焘,我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淇王府的落败必成定局,无论是聪明如谢韫,还是你现在布下的那些棋子,他们都无法拯救淇王府! ;我自从嫁给你,一直没有过上一天安生的日子,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在你死后,用这纤细的小胳膊扛起这堆烂摊子么?! ;长孙焘,你真是残忍又自私!是,有很多人依靠着淇王府而活,你得为这些人安排出路,所以你对狗皇帝的咄咄逼人一退再退,目的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把你所谓的‘安排’都准备好,但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有你,正因为你活着,所以才有淇王府,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失了脊梁的王府,还能安然无恙地存在么?有空整这些有的没的,为什么就是不敢去追求生的希望?说白了你就是懦弱,胆小鬼,你怕失望,所以连求生的心都不敢有! 虞清欢情绪激动地说了这一堆话,长孙焘沉默地听着,最后,他道:;王妃,在解本王的毒之前,你是否需要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你这张口闭口就是个纯爷们的声音,本王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虞清欢捡起枕头砸在长孙焘身上,咆哮道:;本姑娘说了这一堆肺腑之言,你不应该感动么?还嫌弃本姑娘用男人的声音同你说话,你铁石心肠,你狼心狗肺! 说完,虞清欢气冲冲地离开了。 她承认她是在借题发挥,她也理解长孙焘在对战卫殊时的选择,但是她无法接受,长孙焘如此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又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走狗屎运,死了还可以再活一次。 她就是看不惯长孙焘那种反正早晚都会死,豁出性命也无所谓的态度。 虞清欢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在府中转圈圈,撞见谢韫大秋天还在西风中打扇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上去就是一顿唇抢舌战。 怒极的她失了冷静,因为不再镇定而在这次的口水战中输了,这让她气上加气,找了本册子,把自己关在房里后,开始用画笔;折 辱谢韫。 而另一方面,长孙焘披了件衣裳,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抬头望着被秋意染红的枫叶。 对于废柴来说,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不被期待,不被认可,也不被理解。 但对于将死之人来说,活下去不仅是一种奢望,也是一种折 磨,而生出活下去的勇气对他们来说,更是难如登天。 沉思了许久,长孙焘伸手接过一片落叶,轻轻地笑了:活下去很难,但是本王会努力。 正在这时,阿六急匆匆地来报:;王爷,不好了,谢公子和王妃打起来了,属下们劝都劝不住。 ;怎么回事?长孙焘起身,边走边问。 阿六苦着脸道:;王妃不知怎么的,和谢公子吵了起来,结果吵不过谢公子,于是她便画了几副美男图,让薛巍拿去书画铺卖,谢公子一看到图,就去找王妃拼命,结果被王妃打得满地找牙,现在两人还在打得不可开交,不对,现在王妃正在虐打谢公子,属下们要去阻拦,可王妃扬言要是谁敢阻止,就让明珠咬断他的喉咙,您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没机会见谢公子最后一面了。 ;什么美男图?长孙焘听了,开口问道。 ;王爷,谢公子就要死了,您还关注什么美男图?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王妃很凶残很暴戾,若是杀完谢公子还不满足,估计会拿属下们开刀。阿六苦着脸道。 长孙焘又问:;什么美男图?谁的美男图? 第232章 丢脸丢到姥姥家 阿六垂头躬身,闭着嘴不敢再说话。 来到知止居,虞清欢正双手攥紧谢韫的左手,一脚蹬在谢韫的腰上。 而谢韫以狗啃泥的方式趴在地上,右手痉挛地向距离他不到三寸的地方伸去,表情绝望而凄凉。 那里,前方三寸的地方,散开了一张美美男沐浴图,图中的男子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正泡在撒满玫瑰花的浴桶中,双手护胸,表情惊惶,仿佛兔精附身,十足的兔儿爷模样。 尤其是那将湿未湿的发丝,粘了几绺在脸上,更让他添了几分魅惑之感。 长孙焘弯腰把画捡起来端详,是的,端详,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端详,末了,他问:;本王怎不知,原来王妃如此空闲,竟有空给别的男人画肖像?既然无事可做,那便去女学一段时日,好好把规矩学一学,什么时候学会了适可而止,恰如其分,本王便放你回来。 说完,长孙焘走了,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但他捏着画的手,却是青筋暴露。 ;女学?什么女学?虞清欢甩开谢韫的手,冲着长孙焘的背影喊道。 谢韫迅速爬起来,跑出几步后,转身对虞清欢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虞清欢捏了捏拳头,走向一直垂着头的阿六,赏了他几个爆炒栗子:;叛徒!谁让你去叫王爷的?! 阿六嗫嚅道:;属下也是怕您没轻没重,打死了谢公子,谢公子和王爷兄弟情深,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非让王爷与您为难?属下明明是为王妃着想,却没想到却落到这样的下场,唉……都说奴才难当,难道我们做属下的,就好当了么?乐主子之乐忧主子之忧,还得提心吊胆生怕主子不高兴,唉…… 虞清欢看着阿六那副窦娥冤脸,又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恶狠狠地道:;我问你,女学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谢韫会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阿六迟疑了一下,道:;京城一共有两间隐形学院,也没有什么名字,直接叫女学和男学,要是天潢贵胄官宦子弟们不服教化,不懂规矩,就扔到学院里由夫子们管教,因为学院由皇家开办,里头的夫子们都是由太后亲自挑选,所有进去的人在他们面前一视同仁,都只是普通的学子,换句话说,就算是天皇老子进去了,也得乖乖听夫子们的话。据属下所知,没有人从那里出来后不脱胎换骨的。 虞清欢捋了捋胡须:;那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书院? 阿六道:;进这间书院,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就是身份必须贵重,多为皇子公主世子郡主的之类的,第二个就是不服教化,王妃您没听过,是因为以前您的身份还……再者,进女学是丢脸丢到底 裤都没有的事,谁会把女学成天挂在嘴边,要么就是不知道的,要么就是一听到女学就闻风丧胆的,大家对这两所书院都讳莫如深啊! 虞清欢好抖了抖:;这么说来,如果我进去的话,岂非九死一生? 阿六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虞清欢迅速窜进屋里收拾包袱,准备卷铺盖离开避避风头。 阿六让小茜传话,小茜连忙进屋,在虞清欢耳边道:;王妃,阿六说阿大阿二他们已经把知止居围住了,您逃不掉。 虞清欢咬咬牙,呔了一句:;这个长孙三岁,真够狠的! 说完,她扔下包袱,怒气冲冲地去了暮梧居,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去兴师问罪的,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从墙缝里,大树后,探出脑袋警惕地看向暮梧居,准备在王妃和王爷大打出手的时候冲出去劝架。 谁知虞清欢一握拳,一吸气,;砰的就跪了下去,开始大声地嚎了起来:;王爷,妾错了,妾真的错了,我不该偷看谢韫洗澡,更不该把谢韫沐浴的画面画出来!就算谢韫不喜欢女人,妾也不该把他当女人,与他过密接触!请王爷念在妾初犯的份上,饶了妾这一回吧!妾再也不敢了! 里头扔出来一只鞋子,目测是谢韫的尺寸。 以为两个主子会打起来的下人门,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但在看到虞清欢跪下去的时候,瞬间觉得真真是白操碎了心。 接着听到王妃吐露自己曾经偷看谢公子洗澡一事时,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这这这……太可怕了! 这这这……太劲 爆了! 这这这……太情 色了! 男仆们好想问一句王爷,喜欢绿色不。 婢女们好想问一句王妃,谢公子身材可否。 总之,怎么想的都有,担心王妃会被恼羞成怒的王爷打死的也有。 大家就这么看着,双目囧囧有神,眼泛星光,巴不得冲出去看个清楚。 虞清欢用匕首挑了点花肥放进鞋子里,继续嚎道:;王爷,妾真的错了,错得过分,错得离谱,妾回去就把谢韫的美男图通通烧掉,那些已经卖作银子的就全都捐给慈幼局,请王爷大发慈悲,不要让妾和孩子去女学那种地方受苦……妾以后就当谢韫是坨粑粑,遇见他就绕远些!再也不给王爷醋喝! 里头依旧毫无动静,另一只鞋飞了出来。 虞清欢舀了一坨更大的花肥,把鞋塞得满满的,嚎,继续嚎:;王爷您不能这么小气哇!妾也仅仅只看过一次,重要的地方什么都没看见哇!妾这行为完全不带任何绮思遐想,只有对美丽物体的艺术追求哇!王爷您要是气不过,把谢韫按在地上割他十刀八刀,毁了他的容,让他浑身是疤,断了妾的念想也行啊!王…… 虞清欢话还没说完,长孙焘便走了出来,而他他他……他身边,站着一个面色惨白冷汗如滴的大人。 从那大人的服饰来看,也许大概可能是御史之类的官,就是那种明明是男人,却要靠一张鸡婆的嘴在朝廷干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讨生活的官儿。 完了完了。 御史的嘴,索命的鬼,她虞清欢偷看丈夫兄弟沐浴一事要天下皆知了。 不知道丢了面子绿云罩顶的王爷,会把她大卸八块还是给她赐下毒酒和白绫。 虞清欢失了声。 长孙焘不说话。 谢韫光 着脚幸灾乐祸地望着她。 第233章 这摆明了就是折辱嘛! 可能是御史的官,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王……王爷,下官告……告辞! ;慢着,卢大人这是准备丢下卫指挥使自行离去么?谢韫折扇一开,笑容儒雅,眼底却是冰冷,;大人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淇王府最近事多,可没有空送指挥使回府,指挥使这一身的伤,恐怕不能自己回去吧? 卫卫卫卫……指挥使,这么说来,她丢脸不仅丢到御史面前,还丢到了卫殊面前? 虞清欢羞愤欲死,要是把花肥糊在脸上能让她隐形,她绝对连脖子上都敢糊! ;呵呵……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边说着,虞清欢起身边拍了拍膝盖,不尴不尬地道,;我这就回去收拾包袱,女学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说完,虞清欢准备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之大吉。 ;王妃,站住。长孙焘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虞清欢只觉得毛骨悚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缩着脖子不敢回身,;王王王……王爷,唤唤唤妾何事? ;王妃?那个可能是御史的官差点咬断舌 头,他震惊看了看长孙焘,又看了看满脸大胡子并穿着一袭男装还操着一口低沉的男音的虞清欢,表情就像个傻子。 方才不太敢听,怕知道太多被杀人灭口,所以只捡了重要的几句,不过足以让御史大人在心里脑补出一段王爷和两个男人之间的绯色 情事。 什么王爷原来和王妃只是在弄虚作假,原来王爷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除了以前大家高度怀疑的对象谢韫,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胡子小男人。 一时之间,卢御史的脑壳里都可以跑马了。 谁知这大胡子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王妃,这德行这打扮,怪不得要送女学,如果是他娘子,早就一封休书扔在脸上了。 唉~王爷就是太君子,才舍不得打女人。 ;既然王妃对本王属下出浴如此感兴趣,想必对指挥使大人浑身鞭痕,屁 股开花的情景也十分喜欢。就在卢御史把小差开到月亮上去时,长孙焘幽幽道,;去准备笔墨纸砚,把这永生难忘的艺术美感画下来,若是本王满意了,你明日再去女学,若是本王不满意,你即刻就打包离开。 虞清欢抱着肚子,回眸哀怨地道:;王爷,妾还怀着身孕,你不能这样对待妾和孩子。 ;妾?长孙焘忽然笑了一声,;你这谦称有点意思,要不要本王让它落到实处? 虞清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下次妾身不省略就是了。 说完,虞清欢迈着小碎步走向隔壁的书房,很快取来笔墨纸砚,端着进了主屋。 卢御史仍在擦汗,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长孙焘,心里不由得犯嘀咕——指挥使当街打伤王爷,吓疯珍璃郡主,陛下赏了他五十棍,太后又赏了二十鞭,直把指挥使打得遍体鳞伤下不来床。 不管是不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一顿惩罚也确实狠了些。事后还让自己带着卫指挥使到淇王府负荆请罪,王爷受伤了在屋里养着,他不得不借着陛下的口谕,一路把指挥使直接带到王爷跟前,本以为王爷会以牙还牙,谁知王爷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让人早些回去养伤,结果王妃闹了这样一出…… 唉,想顺顺当当地办好差事怎就那么难啊? 王爷让王妃把卫指挥使的惨状画下来,是不是想要折辱卫指挥使啊? 他也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比如说王妃去偷看美貌长史洗澡这种风 流韵事……自己没有满身伤痕给王妃搞艺术,那王爷会不会心血来潮直接就给他弄个满身伤痕啊? 陛下让他带着指挥使负荆请罪,就是防止王爷怒发冲冠砍了指挥使,有他这个靠嘴巴说话的御史在,王爷多少有些忌惮,这个目的王爷会不会已经了然于心了啊? 卢御史第一次觉得御史生艰难,御史一职,是皇帝的心腹,也是皇帝最痛恨的人,不过这都不影响他卢御史的耿介和忠诚,以及视死如归的铁骨铮铮,然而此时这个情况,他竟第一次生出了无力之感,那种舌战群臣大杀四方的自信哪里去了啊? 短短几瞬,卢御史的心里已经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小九九。 虞清欢端着文房四宝经过他面前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一个眼神,那一个意味不明似疑惑似威胁似挑衅似嘲弄的眼神,足以让卢御史毛骨悚然怀疑御史生。 他……已经想好辞呈什么时候写,递交的时候用什么动作了。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无助无奈和无辜,各自有打算。 长孙焘和谢韫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身是伤趴在四角凳子上的卫殊。 虞清欢则在桌上铺了宣纸,用镇尺认认真真地压住,开始调色,动笔。 卫殊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却还说个不停。 ;哟,原来你是王妃啊?下官还以为是淇王新得的爱将。 ;不过王妃,几日不见你怎么长胡子了? ;你这是打算和淇王拜把子么?王妃若是不嫌弃,下官也可以做你的兄弟啊! ;王妃别绷着脸嘛,难道你没有看到下官在向你献殷勤讨好你么? ;王妃你怎么这么有趣?你瞧你,握笔的姿势都像极了男人。 ;王妃如此冷漠,王爷怎么会看上你呢?女人还是大方些好。 ;王妃…… ;王妃…… ;王妃…… 在场的三人都面无表情,反而是卢御史忍不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帕子,硬着头皮塞进了卫指挥使的嘴里。 如此,声音就变成了;呜呜呜的呜咽。 虞清欢画得真快,仅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将笔往桌上一搁,大喊一声;完成! 稍微等了一会儿,虞清欢把宣纸拿起来展开,得意洋洋地让大家看她的新作。 卢御史听闻过王妃的画技登峰造极,他本以为是什么惊世之作,结果在看到画的刹那,他先是怔了许久,最后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 第234章 话说出来是要负责的 不怪他,真心不怪他。 这画,大约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但见宣纸之上,用纤细的羊毫勾勒出圆 润的人形线条,而画中的人匍匐在地,一条里裤半掩住高高翘起的臀部,那本该是五谷轮回人人必备的神秘之处,竟然绽开了一朵绚丽的花,大约就是;屁 股开花。 而人物的上半身,也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不过那花的形状,与其说是梅花,倒不如说是狗爪印。 尤其是那侧躺在地的脸,相当的传神,一边肿得像包子一样,另一边的眼睛被一个乌青的圈圈罩住,门牙还断了半颗,更甭说头发了,街头的老叫花都要比他整齐得多得多。 不怪卢御史,真的不怪卢御史,毕竟尊贵如斯喜怒不形于色如斯的淇王,也仍不住笑了起来。 美貌的谢长史,更是前俯后仰,形象全无。 卢御史明白了,淇王果然在报仇啊,不然也不会用这种办法来折辱卫指挥使。 不过直接受害人卫指挥使看了,不恼不怒,反而中肯地评价道:;这画挺幽默啊! 卢御史长长地松了口气,真怕他们又打起来让自己丢官。 谁知下一刹那,卫指挥使便点了他的名:;卢御史,把画收起来,这么幽默的画不呈给陛下逗他一笑,实在是太可惜了。 卢御史还没反应过来,王妃作势要撕,却被卫指挥使阻止:;这画要是有丝毫损伤,本官不善言辞,御前面圣时,就有劳卢御史你把它形容出来给陛下听了。 谁不知道御史的嘴,催魂索命的鬼? 她虞清欢能撕吗?不能不能,反正就算卢御史不把画抢过去,她也是要想办法让画流入民间的,原因很简单,卫指挥使打伤淇王,淇王有自己的立场不能计较得太明显,她这个王妃若是不跳脚,挥刀报仇雪恨,怎么会正常? 所以,虞清欢在不情不愿还有点诚惶诚恐的表情下,把画递了出去。 卢御史告诉自己,不能笑,会丢脑袋的,但是有什么鬼用哦?他就是忍不住笑怎么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陛下砍了,也会把自己给憋死。 思及此处,卢御史没有那么克制了。他把画卷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大袖子里,然后对着长孙焘拱手:;王爷,可还要继续折辱……哦不,可还要继续惩罚卫指挥使,让他记住教训?如果王爷决定放弃追究,请一定要告知下官,等会儿下官还要带着卫指挥使去长公主府请罪。 长孙焘道:;什么追究不追究,本王是那种小气之人么?卢御史真是爱开玩笑,卫指挥使一事翻篇,让他随便赔本王一点医药费即可,也不用多,本王身子金贵,小几万两就够了,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还能做同僚。 卢御史冷汗如滴:;淇王,能否少一点,卫指挥一年俸禄才不过百两…… 长孙焘蹙眉:;卢御史这是觉得本王还不配这小几万两?罢了罢了,卢御史觉得多少就多少吧!反正本王现在重伤在身,被看不起也是正常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不就是实例么?让他决定,不管决定多少,都是两头不讨好的事情,淇王这是要他命啊! 最刚正不阿是御史,因为不刚不正陛下就用不着他们,最会见风使舵的也是御史,无数历史实例教会他们,太刚太正是短命之相。 长孙焘话音刚落,卢御史便道:;都是下官思虑不周全,说了胡话,王爷就当下官脑子不清楚,说了臭屁话!王爷是苦主,您的诉求下官必定传达给陛下,想必陛下他一定会做出公允的圣断。 于是,这个球被卢御史巧妙地踢给了嘉佑帝。 ;王妃去了女学,太后必定要过问,烦请卢御史帮忙带句话,就说王妃性子顽劣,于养胎不利,必须要去女学里磨一磨性子才行。长孙焘说了几句,没有多做纠缠,挥挥手就让卢御史带着人走了。 虞清欢放低存在感,默默地跟在卢御史一行人身后,打算蒙混过去,谁知前脚还没踏出门槛,便被长孙焘给叫住了。 ;站住。 虞清欢苦着脸,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拖地走到长孙焘面前:;听说那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我不去不行么? ;你必须要去,长孙焘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本王最近和卫殊会有许多冲突,如果有你在,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卫殊的心意,虞清欢也许是能感受到的,只是她向来擅长伪装,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长孙焘的意思是,担心和卫殊对战的时候,卫殊不忍对她下狠手,会让人察觉出来,所以她用女学做借口避开,是最保险的。 虞清欢叹了口气,道:;让我去也可以,但是我需要取走你的一些血,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长孙焘点了点头,谢韫取来一个状似琉璃的小瓶子,推到长孙焘面前,对虞清欢道:;这是大罗洲的东西,具有一定的保鲜能力,血液存在里面,可长久不会腐坏。 长孙焘割破掌心,取了一小瓶血,盖上盖子后,交给虞清欢。 这个瓶子长孙焘曾用来装过蛇胆,她是见过的。 收好瓶子,虞清欢郑重地道:;淇王,我会尽我毕生所学,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活下去,直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说完,虞清欢起身离开了。 长孙焘凝着谢韫:;若是她为了救本王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不会原谅你。 谢韫连忙摆手:;昭华,你可别完全赖我身上,方才你也听到了,王妃跑来偷看我洗澡,为了保住我的纯洁和贞 操,我迫不得已把你给卖了。再者,就算我不说,王妃会察觉不出来么? 长孙焘默然,捏着茶杯不说话。 谢韫道:;要说你这王妃虽然讨厌了些,但却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男儿之身,必能与你并称大秦双杰。方才那出戏也做的绝妙,经她这么一闹,事情反而好办多了。 ;难得你如此夸耀她,那你沐浴被她偷看一事,本王便不计较了。长孙焘唇角勾起,面上还带着些许小自豪。 谢韫把折扇放下,认真地看着长孙焘:;昭华,既然你已心系于她,何不早日挑明,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于你不合适,于她不公平。 ;再等等,长孙焘目光放向远处,;她如此向往我朝圣祖与皇后之间的故事,必定不希望遇到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责的,在本王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前,在本王不能给她一个很好的未来之前,本王不能轻易说出口。 第235章 王妃,此时不合适 谢韫掸了掸袖子:;感情这种事情,美妙就美妙在它的会发生在猝不及防的瞬间,来得突然,来得迅速,就像闪电划破天宇,照亮整个天空,又像流星划过,留下一条长长的尾翼。 谢韫起身:;昭华,情情爱爱,古往今来,就没有等一切安排好才开始的道理,喜欢就去追求,管他沧海桑田寒暑往来,不喜欢就断个干净,不拖累也不影响。 谢韫离开:;生命的长短,并不等于感情的长短,有的人长命百岁,他的感情却是贫瘠而空白的,有的人生如夏花绚烂短暂,但他们的感情却可以千古流芳,譬如上古的干将莫邪,譬如嫦娥后羿。不管你生命长还是短,我都希望你是富有的,而不是空虚的,昭华,这个世界上我们是最亲的人,我希望尽管你没有多少时间,你也能不留遗憾的离开,经年过后,黄泉之下重逢,你还可以带着笑脸唤我一声师弟。 ;本王心意已决,长孙焘把茶饮下,掩住眸底的情绪,;你无需劝本王。 谢韫将折扇往手心重重一砸,背着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左顾右盼一圈,发现四下无人,本来行如青松动如玉树的他,却忽然弓着腰,一手捂着屁 股,一瘸一拐地走路。 在暮梧居闹了一场,虞清欢觉得身心俱疲,她坐在妆奁前,拿起梳子开始梳着脸上的大胡子。 解药还没有任何线索,若是明日顶着这满脸的大胡子,一头扎进闺秀堆,用浑厚的男声向众人问好,会不会还没自我介绍就被打得魂归地府? 虞清欢摸着胡子犯了难,她把配置的解药的过程翻来覆去地看,但还是没有什么头绪,究竟是哪个步骤出了错,才让他变成了一个爷们? 就算是找到了解药,她也不想偷摸着把毒解了,这样一来,长孙焘就没共同中毒的毒友了。 思及此处,虞清欢把长孙焘那里取下来的血放在手里端详片刻,最后找了个小荷包,郑重地贴身收了起来。 解决得了的事情,当下解决,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慢点就解决,这便是虞清欢快乐的源泉。 至于她怀疑嘉佑帝就是掳走她的人那这件事,在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决定先烂在肚子里。 她把绿猗和小茜叫进来收拾东西,自己则带了几本孤本医书,准备进女学的时候翻看。 嘉佑帝处理政务的承明殿。 ;怎么样了?嘉佑帝正在批折子,卢御史行礼过后,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卢御史笼着袖子拱手道:;回陛下,长公主府闭门谢客,淇王府却是见着了。 ;珍璃不大好,长公主闭门谢客也情有可原,嘉佑帝道,;淇王府那边如何? 为何能成为心腹,须得八面玲珑圆滑世故才行,就算在一般人面前点头哈腰,在陛下面前也得有文官的风骨,才堪为当朝御史。 卢御史不卑不亢地道:;淇王的确伤重,不过最后只要求卫指挥使赔偿医药费,淇王说不用多,小几万两即可,另外,他还默许王妃折辱卫指挥使。 ;王妃?折辱?嘉佑帝挑眉,;如何折辱? 卢御史从袖底掏出那副肖像,忐忑不安地呈给嘉佑帝。至于赔偿的事情,他已经把话带到,到时候淇王再问,那也是陛下的事情,与他无关。 画被展开后,嘉佑帝望着那副惨不忍睹的画,沉默,凝重,若有所思。 气氛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压顶的寒意逼得卢御史心惊不已,他在心里惋惜一声:陛下这回是发大火了,王妃小小年纪,死了挺可惜。 谁知,岂料,圣心难测啊! 嘉佑帝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笑声,他在笑,的确是在笑,只是这笑声在卢御史听起来却十分的惊悚。 登基十余年,这还是陛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不顾体统的笑。 陛下想笑,卢御史便陪着笑,谁知陛下笑得实在太畅快,倒显得他的笑虚里透着假,他只好把头垂得低低地,等待御座之上的人笑够笑完。 嘉佑帝笑得脸都红了,最后,他把画拍在桌上,道:;王妃好歹是一品亲王妃,怎的如此不服教化? 卢御史擦了擦脑门,恭恭敬敬地道:;陛下,淇王也是如此认为,所以将王妃送去女学了。 ;女学?成祖皱眉,;送得好,是得好好调 教调 教,若是再这么野下去,也不成体统。传令长公主,把珍璃也送进去。 卢御史战战兢兢地进言:;可是陛下,珍璃郡主她……她患了癔症,理应在家里静养。 嘉佑帝冷哼一声:;长公主是怎么当娘的?女儿都照顾不好,依朕看还是交给女学的那些夫子照顾吧! 卢御史为官这么多年,仍旧不能揣测圣意,陛下明知珍璃郡主犯了癔症,为何还把珍璃郡主送进女学? ;是,陛下。既然皇帝已经决定,卢御史也不便多说什么,左右是皇帝的家事,又不是国家大事,他没必要为这样的事情争得头破血流。 若说他担心珍璃郡主丢皇家的面子,那也不尽然,皇亲国戚那么多,疯了个郡主有什么要紧的。 所以,圣心难测啊! 罢了罢了,王妃女扮男装形容难看,还偷窥美貌长史洗澡这种事情,就不和陛下报备了,万一不是真的呢? 卢御史战战兢兢地应付着嘉佑帝,直到嘉佑帝把轰走,这才一本正经地拢着袖子去了趟清宁宫,然后便离开了。 虞清欢收拾好东西后,便乔装出了门,府里的人都是谢韫亲自挑选的,命令一下,没有人敢把她的事情往外说,所以换了男装也不惹眼。 她领着阿六一人,带着明珠,直奔黄大夫的药铺,其实她的药丸生意已经让薛巍搭上了白黎的线,她本不必再和这个药铺有任何瓜葛的,但是她有事必须来见一见黄瑛瑛,否则等她进了女学,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出来一趟,很多事都没法儿办。 来到药铺,虞清欢准备敲门时,却被阿六拦住了。 ;王妃,此时不合适。 第236章 男人,男人! 虞清欢没有多问原因,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和阿六一同数蚂蚁。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阿六点了点头。 虞清欢去扣响药铺的大门,不一会儿,黄瑛瑛把门拉开,但见她面色潮 红,额上带着汗意。 ;家父不在,如果你要看诊的话,请等明日再来。 虞清欢上下审视了黄瑛瑛一眼,方才发生什么事情,她已经了然于心。 若非担心打扰黄瑛瑛的好事,她才不耐烦数小半个时辰的蚂蚁。 虞清欢推开黄瑛瑛走了进去,黄瑛瑛刚要烂,却被阿六阻止:;这是淇王妃,她找你有事。 黄瑛瑛面色一变,在确认虞清欢的身份后,两朵红 晕攀上脸颊,她显得有些羞,有些恼,还带着些许耻辱的感觉。 ;瑛瑛,谁来了?屋里头,传来一道男声,爽朗明亮,很是好听。 虞清欢眉头高高挑起,加快步伐走进去,黄瑛瑛想要阻拦,阿六连忙制住她。 ;翊哥哥,别来无恙。虞清欢抱着手,噙着笑意看向仅穿了一身衣裳,半敞着衣襟坐在椅子上的长孙翊。 在虞清欢向他笑的刹那,他根据那双又大又有神的杏仁眼,就透过她一脸的大胡子,和那粗犷低沉的声音,判断出眼前的人是谁。 ;清……清欢妹妹,你怎么来了?长孙翊显得有些急促,又有些激动,毫无疑问,他是开心的,但他的手足无措掩饰了这份开心。 ;我有事找你,本想通过黄小姐联系到你,没想到赶早不如赶巧。虞清欢大剌剌地坐到长孙翊身边,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偏过头去看他,;大冷天的,殿下仅穿一件衣裳,不冷呢? 长孙翊眉头跳了跳,似乎不明白虞清欢为何要这样问,毕竟刚进行了一场剧烈运动,额上还挂着汗水,要说冷的话,有些矫情了。 ;我不冷,他看向虞清欢,;清欢妹妹找我什么事? 虞清欢道:;我听闻淇王遇刺那晚上,你不在宴会当场,能告诉我那晚你去哪里了么? ;你怀疑我对皇叔不利?长孙翊笑容隐没于脸上,;你这样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你有证据么? 虞清欢摇摇头:;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那晚上你在哪? 长孙翊彻底沉下脸:;清欢妹妹,我并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如果你怀疑我,可以让刑部来查。 ;那么,换个方式?一旁的黄瑛瑛见长孙翊动了怒意,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但虞清欢丝毫没有受影响,问他,;能否把你拇指上这个扳指的由来告诉我? ;你想知道的,我会尽量满足你,长孙翊起身,把外披一件件穿在身上,;但是这两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时间不早了,清欢妹妹请回吧! 虞清欢仍然躺靠在椅子上,双手闲闲地搭着:;真不愿意说?无论如何都不想说? 长孙翊点了点头,虞清欢按着双膝站了起来,说了句;那好吧便干脆地走了。 黄瑛瑛走过来,轻轻地环上长孙翊的腰,小声地道:;殿下,淇王妃知道我们的事情,真的不要紧么? 她有过爽朗大方的时候,也有过楚楚可怜的时候,这又是她的另一面,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是风情万种。 长孙翊轻轻拉开她的手,道:;瑛瑛,来日方长,你要学会与淇王妃相处。 黄瑛瑛委屈地道:;王爷,她是您的皇婶,您抱着这样的念头,合适么? 长孙焘冷哼一声:;本宫是储君,将来的天子,没有本宫得不到的东西。罢了,本宫无需和你解释,至于为何本宫依旧坚持,原因你不是也清楚么? ;虽然淇王出事那日,妾在淇王妃的手臂上看到守宫砂,黄瑛瑛急切辩解,;但后来,不代表淇王和她没有……殿下,王妃已然怀孕,而且日子也差不多对得上…… ;哦,是吗?王妃真的有孕吗?长孙焘似笑非笑地看了黄瑛瑛一眼,抖了抖衣襟,走了。 黄瑛瑛攥紧衣袖,咬紧下唇,双目泫然欲滴。 ;王妃,您闲着没事干是么?阿六微微躬身,跟在虞清欢的身后,嘴里嘟囔,;数了那许久的蚂蚁,这么快就出来了。 ;正事都办完了。虞清欢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 ;办完了?阿六不敢置信地看着虞清欢,;这就算办完了?怪不得属下只能做属下,凭属下这点脑子,还真的无法理解王妃高深莫测的行为啊! 虞清欢白了他一眼:;你有脑子么? 事实上,虞清欢想要办的事的确办完了,从长孙焘和卫殊当街对上开始,虞清欢便怀疑掳走她的人是当今天子,之所以再次来见长孙翊,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如果长孙翊是掳走她的人,那么今日她在问长孙翊那晚去了哪里时,长孙翊必定会想办法自圆其说,找借口粉饰过去,但长孙翊绝口不谈那夜的行踪,以及扳指的秘密,如此说来,长孙翊应该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事情。 除非,长孙翊很会装,让她察觉不出任何端倪。 不过如果长孙翊厉害到这个地步,那他也不会被长孙策处处挑衅,明明占了的也占了长,还和一个宠妃的儿子争风吃醋。 所以,很大可能性不是他,而是御座之上的老狗。 阿六围在虞清欢身边喋喋不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问道:;太子殿下怎么和黄大夫的女儿搞在了一处? 虞清欢道:;男的俊,女的美,又正直青春年华,互相看对眼了奇怪么?再者,太子是储君,就算是往府里堆满侍妾,也没人可以说什么,他图新鲜在外面养了一个奇怪么? 阿六砸砸嘴巴:;看来是属下多虑了,属下以为天底下的盆都像咱们王爷一样洁身自好,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想拐着弯夸王爷就直说,还非得扯上天下天下男人,鸡婆!虞清欢说了阿六几句,便不再多言了。 第237章 满脸横肉的恶婆娘 阿六亦步亦趋地跟着,活像一个小内侍。 事实上,只有长孙焘那样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放眼整个大秦,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连寻常温饱的百姓家,若是身子骨允许,也是会纳小妾的。 长孙翊只是这大秦芸芸男人的一个缩影,所以在自己方才撞见他与黄瑛瑛的好事时,他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却并不觉得羞愧,在他心里,只怕也觉得东睡一个女人,西睡一个女人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虞清欢痛恨这种男人,她觉得不忠是难以饶恕的一件事,尽管她知道这种想法实在骇人听闻,但她并不打算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原则。 如果有一天,她可以干干净净光明正大的站在长孙焘面前,若是谁胆敢和她抢,她必定丝毫不让,但若是长孙焘打着新欢旧爱左右逢源主意,她必定会及时止损,从这种滑稽可笑的事情中抽离。 但愿没有那么一天,如果有,她希望自己可以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虞清欢对自己所关心的事情心里大概有个底后,回府便安安心心地睡下了。 翌日清晨,天将破晓,东方的天际稍微露出一小道鱼肚白,阿六便已经准备好,在门口不停催促。 女学男人不可以进去,所以虞清欢打发薛巍去私下联系白黎搞那几贴药丸生意去了,她只带着绿猗和小茜,还有她的小明珠,而阿六则负责护送她入学。 长孙焘没有来送她,倒是谢韫来了。 虞清欢捋了捋胡子,把手搭在谢韫的肩头:;谢大哥,好生照顾王爷,若是王爷磕了碰了伤了,我就把你在浴桶里‘满身大汉’的事情和别人说,想必京城里不少水灵灵的姑娘,看上你这公子世无双的品貌,若是她们知道你空有一副玉人般的皮囊,却有一颗……嘿嘿嘿,想想就十分的激动。 阿六从谢韫身边走过时,意味深长地加重语气,把那;满身大汉四个字清晰地重复一遍。 风有些大了,谢韫高挑精瘦的身子,在这西风中有些凌乱,他拧眉思索了一下,忽然将手中的折扇猛地掷向阿六,可惜阿六早已驾着马车逃之夭夭。 谢韫气得咬牙切齿,吩咐管家每日给虞清欢准备的饭食中多加一些人参鹿茸灵芝雪莲,不把虞清欢补得大出血,他就不姓谢。 管家还以为谢韫为王妃肚子里的小王爷着想,欣慰而慈蔼地笑了。 这边,虞清欢乘着马车来到了位于东城一座小山包上的女学时,有在女学里做事的妈子把她们主仆三人引进去,那妈子长得虎背熊腰,看起来力大无敌,若是她妄图逃跑,只怕这身小胳膊小腿便会立即被妈子拧断。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哪怕她一身男装,满脸的大胡子,妈妈们也不曾挑一下眉头,这让虞清欢对这个女学又好奇了几分,敬畏了几分。 正此时,前头传来呵斥声,到得近一些看,原来是珍璃郡主左右手各抓着一把叶子,正对引路妈子们傻笑。 ;珍璃郡主怎会在此?虞清欢问道。 妈子目不斜视,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绿猗递了鼓 鼓的一袋子银子到妈子手中,谁知妈子们都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世外高人,直接把银子给推了回去。 虞清欢也没有再问,目光放到珍璃身上。几日不见,珍璃郡主瘦了许多,身上依旧穿着平日里爱穿的粉裳,但那粉裳不再整齐干净,而是凌乱的,松垮的搭在身上,有种乞丐穿新衣的感觉。 还有她那明丽的小脸,那水汪汪星子般的眼睛,早已失去了神采,笑的时候依旧美丽,只是灵气全无。 她捏着两撮叶子上蹿下跳,她的丫鬟们追在身后,但都被健壮的妈子挤开,那些妈子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一边喊着郡主慢着,但却在追上珍璃郡主的时候,趁机狠狠地捏了一把珍璃郡主的手臂。 珍璃郡主痛得吱哇乱叫,越发跑得更起劲。 正此时,一个妈子拿了根竹枝过来,那竹枝去了叶子,甩在皮肉之上,钻心的,火 辣 辣的,刻骨铭心的痛。比大棍子打下来还要疼。 她跳到珍璃郡主面前,毫不留情地就要甩下去。 此时虞清欢她们已来到距离珍璃郡主不远处的地方,见那个妈子就要甩下竹枝,虞清欢;哎吆一声,在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之时,趁身旁的妈妈不注意,把那个妈妈给推了出去。 于是竹枝,便直接甩在了那妈妈 的脸上,瞬间起了几条明显的肉棱子。 被打的妈妈捂着脸哇哇嚎叫,在庭院里转圈圈。 珍璃郡主蹲在假山上,一边拍手,一边指着那妈子呵呵地笑。 绿猗眼疾手快,伸手去扶那妈妈,让妈妈站好后,登时大声道:;你这妈妈怎么回事?王妃怀着身孕,你也不仔细着着,竟然往王妃身上摔去。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么?! 拿着竹枝的妈子冷哼一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不以为然地道:;进了女学,便都只是学生,来到这里,不管是王妃还是郡主,身份都要放一放,权势那一套在这里不顶用! 绿猗捂着嘴笑了:;哟,妈妈好大的口气,既然女学那么厉害,那我们也甭扯这些有的没的,奴婢也不愿跟您多费口舌,奴婢只有一句话,若是王妃的胎有个万一,奴婢也不敢再怪妈妈们,不过等太后问起的时候,希望妈妈们还有这个胆量和气魄,在太后面前说出这番话! 小茜有样学样,走上前叉腰怒骂:;歹货!我们王爷说了,王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掀了你们这女学! 绿猗接道:;说得没错,这种靠威胁恐吓教学生的地方,的确该掀了!有本事就兵不血刃地把人教好,成日只会打骂有什么用,进来的可是学生,又不是什么畜生! 几个妈妈应当是首次被怼,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面目狰狞。 第238章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虞清欢摆摆手:;绿猗,小茜,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本王妃这不是没事么?等有点什么事,你们再找王爷把人砍了也行。 几个妈妈更气了,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青,来回转换,要不是极力克制着,估计会当场爆炸。 虞清欢招了招手,柔声道:;珍璃,到舅母身边来,舅母带你去吃好吃的。 要说虞清欢有没有同情珍璃,那是有一点点的,好好的姑娘,却因为掺进皇权 斗争中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虞清欢分的清楚,她不会因为一个人可怜,就会原谅她所有的过错,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犯过错,就完完全全否定她这个人。 所以尽管她气恼珍璃傻不拉几被利用,让长孙焘不得不挨上一拳,但此时此刻,珍璃的处境,她无法袖手旁观。 都是天涯苦命人,若是不互相帮助,那是真的会被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妈子欺负到深沟里。 珍璃好歹是郡主,怎能让她们蹬鼻子上脸? 虞清欢把手轻轻伸进袖子里,往明珠身上抹了些痒痒粉,嗯,就是她曾经买来准备招呼谢韫的那些。 最后,她拍了拍明珠的背,明珠便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出去,在虞清欢几不可闻的哨声的指挥下,在那几个捏过珍璃郡主的妈妈身上绕了一圈,然后便回了虞清欢的袖子。 妈妈们吓了一跳,但却连明珠的影子嗯啦捕捉不到。 虞清欢拉着小狗儿般颠颠跑过来的珍璃群主,问身旁的妈子:;妈妈,今日不是要拜会夫子们呢?在这里耽搁太久,恐怕夫子们会怪罪妈妈你连引个路的事都做不好吧? 呸!你怎么不说夫子们会怪罪你来迟? 不过妈妈没敢说,皮笑肉不笑的引着虞清欢和珍璃郡主去了女学的正厅。 约莫十几位夫子等候在那,见虞清欢和珍璃郡主来了,也不气不恼,噙着淡笑接受行礼。 珍璃郡主还算乖巧,虞清欢怎么做,她便饶有兴致地怎么学,在行礼上面倒是挑不着错处。 听了一堆介绍,她发现十二个夫子们没有名字,分别按照她们擅长的领域取代号,是为;琴、棋、书、画、数、绣、食、礼、德、容、言、功,十二位。 琴夫子教乐器,棋夫子教下棋、书夫子教书法……以此类推,反正配备十分齐全,估计是准备把进来的女子都调 教成万里挑一的闺秀,横横竖竖都找不着错处,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夫子,全方位地把一个贵女该涉及的领域都包圆了。 虞清欢虽然目不斜视,但似乎,好像,白漪初是;德夫子,即教导女子之德行的夫子。 真是可笑,一个装模作样的人,反而成为典范了,不过虞清欢的确听过关于白漪初的一些传闻,她的美貌和才情是为人称颂的两点,但听闻她的为人,也是无人不称赞的。 就是那种凡事都能为别人想得周到细致,但凡别人有一点难处,还没说出来她就已经替别人解决了,然后还不会邀功的那种,若是别人道谢,她是万万不肯的,所以京城贵女中,不管是尖酸刻薄的,还是知书达理的,都很服她,只要有聚会,都众星拱月般把她捧起来。 不过在虞清欢看来,人又不是银子,哪个人身上挑不出一两点毛病?能把自己的名声经营得这么好,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本事,但是她不累么? 像她虞清欢就没心思搞这虚伪的面子工程,喜欢一个人,她能用力往上捧,不喜欢一个人,她完全可以不理会,要是谁来招惹她,她使劲踩的时候毫不留情。 正在这时,那打了珍璃郡主的妈子前来告状:;夫子,珍璃郡主她…… 虞清欢把话接了过来:;珍璃郡主她:;珍璃郡主不知道怎么了,手臂上全是伤,众夫子仁慈,想必会为珍璃主持公道。 说完,虞清欢拉起珍璃郡主的手,掀开她的袖子,露出那些被妈子们捏过的地方。 有好几块都青了,还肿了起来,看得出那些妈子是真的下了狠手。 虞清欢拉着珍璃郡主的手,往夫子们的面前一一展示,最后叹了口气,道:;虽然进了女学里不分 身份地位,但也没有进来就不是人的道理,怎的就给人捏成这样呢?难道女学不是以德服人,以礼育人的么?夫子们,学生不才,还望夫子们为学生解惑。 虞清欢把珍璃郡主的手放下,将她揽到身边,摸了摸她的头,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其中一个妈子十分不服气地道:;王妃再暗指什么?若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请王妃指教,但我们受不了阴阳怪气,含沙射影! 小茜刚想说什么,被绿猗拦住了。 那妈子的话,并未让虞清欢动怒,她只是搂着珍璃郡主,噙着笑意,沉默地望向几个夫子。 这些妈妈不是什么好鸟,她知道,估计恐吓学生,把学生打得娘都不敢认的,就是这些马前卒。 这种坏得清清楚楚,坏得明明白白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 不管站在什么角度,珍璃郡主,她是要护住的,但她面对的人是蛇是虎,她也要弄个清楚明白,等着挨打,从来都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这个时候,就是;礼夫子站出来说理的时候了。 只听得她道:;珍璃郡主伤成这样,可万万大意不得,李妈妈你赶紧带郡主去看女学里的女大夫,活到我们这个年纪,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比身体更重要的事情。 只字不提究查珍璃郡主缘何受伤一事。 虞清欢笑着道:;学生受教了,在学生这个年纪,凡事都要弄清楚是非曲直,讲究公平公正公开公道,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粉饰太平,避重就轻,有了夫子这番以身作则的教导,以夫子为言行举止的榜样,相信学生很快就能成为一个讨喜的人。 礼夫子脸色神色一凝:;淇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39章 你这老泼皮! 虞清欢露出自责的神色:;夫子,难道学生说错话了吗?学生也只是想拍一拍夫子的马屁,若是夫子不喜欢,以后学生不会再说了。 礼夫子深吸一口气,唇角微微展开,只是那笑容,多少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假。 虞清欢继续装傻充楞:;是学生方才说得不清楚么?怎么夫子们都无动于衷?既然这样的话,那学生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简而言之就是珍璃郡主被虐打了,夫子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言夫子道:;淇王妃,同窗之间互相帮助,夫子们都为此感到开心,但淇王妃你口口声声说珍璃郡主被打了,淇王妃你可有证据?有谁目击了事情的经过?夫子一直教导你们,凡事都不能捕风捉影,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绝对不能以耳代目,淇王妃你不能根据几个痕迹就说郡主在女学里被人打了,这样不管是对女学,还是对郡主,都是不公平的事情。 ;夫子说得极是,夫子说得有道理,虞清欢连忙点头称是,;但是夫子,学生并未说珍璃郡主是在女学被打的,夫子你就一堆长篇大论,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子在迫不及待地推卸责任,其实学生也能理解,母后如此信任夫子们,把进来的女学生都交给夫子们教导,只要出了一个有问题的学生,那夫子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让别人好过就是为难自己,让自己好过就得为难别人,夫子说出这番话,学生完完全全能理解。 言夫子一巴掌拍在桌上,但她没有声色俱厉的呵斥,也没有面目狰狞的怒骂,最后,她仍旧维持住笑容,耐心地道:;淇王妃,你这‘言’功实在不行,日后本夫子会好好教导你,一定会让你改掉乱说话的坏毛病! ;夫子,你好厉害哦!虞清欢双眼泛光,;光凭学生的几句话,夫子就看出学生言功不行,夫子果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好夫子!然而夫子说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只要夫子尽快把珍璃郡主的事情解决,那夫子也能歇歇,说话太多,嘴巴容易干。 ;淇王妃,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你不是说你没说过珍璃郡主是在女学里被打的么?既然不是在女学里被打,女学也管不到外面的事情,这个主,王妃是找错人做了。言夫子道。 虞清欢叹了口气,略带失望地道:;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没过一日,学生就把夫子们当作母亲一般看待,但很显然,夫子们不是这样想的,对于我们来说,夫子是我们一生中仅有的几位夫子之一,但对于夫子们来说,我们只是夫子们众多学生之一,夫子们教育这么多人,力有不逮也是情有可原的,那么我们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又怎能要求夫子们为每一个学生负责到底呢? 说完,虞清欢陷入了沉默,一副不准备开口的样子。 忽然,几个妈子忽然大叫一声,然后开始猛抓身上,但这似乎并没有减轻她们的痛苦。她们抓脖子,发现背上痒,她们抓背,发现胳膊痒,她们抓胳膊,发现全身上下无处不痒,那种痒深 入骨髓,仿佛万蚁噬心一般,折 磨着她们生存的意志。 珍璃郡主仿佛被吓到似的,连忙往虞清欢怀里缩,虞清欢仿佛也被震惊到,拍拍珍璃郡主的手,在绿猗和小茜的掩护下,站到了一边。 一堆儿的夫子,大抵是什么乖张的人都看到过,妈子们突如其的动作,并未让她们慌乱起来,几个夫子连忙招呼女学里一些粗使的丫头帮忙把几个妈妈绑起来送去看大夫,唯恐她们扣烂了肚子。 两个没有中毒的妈妈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其中一个指着珍璃郡主,恶狠狠地道:;夫子,必定是珍璃郡主干的!那几个妈妈,都碰到过珍璃郡主,否则怎么就那么巧,谁都没异样,偏偏她们有异样呢?! 珍璃郡主瑟瑟发抖,夫子们面色一变,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虞清欢挑唇一笑:;多谢妈妈仗义执言,有妈妈这番证词,就可以解释珍璃郡主身上的伤从何处来了。 说漏嘴的妈妈惊慌地捂着嘴巴,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里,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后,那妈子发了狠,冲上去就想去捏珍璃郡主。 毕竟是疯了的郡主,而且还是被陛下送进这里来的,她也没那么多顾忌,只想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虞清欢先是护住小 腹,接着把珍璃郡主往怀里一带,倒是绿猗手快,一巴掌就甩在了那妈妈 的脸上,朗声呵斥:;混账!你算什么东西!郡主金枝玉叶,岂是你这个老泼皮可以动的,我看你这是活腻了! ;唉~那妈妈被打蒙时,虞清欢叹了口气,望着一群夫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失望,;女学的夫子们也不过如此,既是教导学生重新做人的人,为何都成了聋 子瞎子,放任自己的学生被一个老东西欺负,也不出来主持公道?难道所谓的女学,就是把学生打怕了,打乖了的地方么?若是那样,本王妃也不必在这里蹉跎时光,本王妃这就回去,请求太后老人家找几个有用的人来教导我好了。 ;珍璃,舅母会向陛下求情,让你换个地方。说完,虞清欢把手往小茜的小臂上一搭,缓缓地走了出去。 一个妈子拦在前头:;淇王妃,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还真是这样。虞清欢清清凌凌的笑了,微微把肚子挺了挺,那妈子毫无办法,给她让出一条道,在她走上前的时候,迅速往旁边缩,就怕碰着王妃肚子里的金疙瘩。 虞清欢笑,笑中带着鄙薄,还有一丝洋洋得意,所有能激怒人的笑容,都包含在这一个回眸里。 白漪初带着笑意走过来,那带着芬芳的感觉,那一身素色的衣裳,走路飘似的,真真像极了风中摇曳的一朵,天下最纯最洁最让人赏心悦目的白茶花,清艳绝伦,温婉纯洁。 ;淇王妃,玩够了吗?玩够了由夫子我带你回住处。白漪初带着柔柔的笑意,这时候谁要是拒绝她,在别人眼里就是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坏蛋。 第240章 白茶花的阴狠与温柔 ;德夫子,学生玩够了。虞清欢不冷不热地道。 这时候,太过恭敬会显得她被吃得死死的,但太过冷淡,别人会说她不敬师长,鸡婆一点的,还可能会说她蓄意针对,所以她表现得很平静。 白漪初微笑着拉起她的手:;淇王妃,淇王将你送来这里,必定是希望你能够把玩心收一收,无论是淇王还是太后,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别让他们失望啊! 虞清欢心底叹气,白漪初这道德的制高点,是完完全全站住了,她说得好有道理,若是自己开口反驳,那就成了自己不服教化,错就全在自己这边,若是自己乖乖听话,在别人看来,就是自己被她;拿住了,若是将来她变本加厉,反抗也成了错误。 唉,左右都好难选,白漪初确实不简单啊。 虞清欢笑了,含蓄,礼貌,得体,且带着疏离:;学生对夫子也同样寄予厚望,学生顽劣,还望夫子多些耐心,学生就把自己交给夫子了,若是学生的‘德’达不到要求,夫子可要负责哦! 用话拿人谁不会? 白漪初给她挖坑,想让她里外不是人,那她同样可以踢皮球,把教育她的责任踢给白漪初,要是以后但凡有人说她德行有问题,全怪白漪初这个夫子没有教好。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白漪初完美的表情,有一丝丝的裂痕,稍纵即逝,让人难以察觉。 ;夫子再厉害,也教不了不配合的学生,白漪初亲切地道,;淇王妃已有一心向上的决心,相信只要好好配合,必定卓有成效。 意思是不能怪她教不好,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不配合了? 虞清欢笑道:;夫子说得极是,学生无比赞成,不过……若是夫子的教学方法不适合学生,学生也很难配合,所以夫子,我们是否契合,取决于夫子你的教学方法。 看你还好不好意思腆着脸说自己教学方法天上有地下无? 虞清欢漫不经心地睨了白漪初一眼,那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地挑衅。 说完,她抽出白漪初握住的手,打了个哈欠:;没想到有孕后,说话这么费精神,反正也玩够了,还请德夫子带学生去住的地方,另外,珍璃这孩子学生喜欢得紧,就让她住学生隔壁吧,也好有个照应。 ;这怎么行?白漪初开口拒绝,;珍璃郡主的情况,不适合与淇王妃住在一块儿,以免冲 撞了王妃。 虞清欢震惊地看着白漪初:;都说夫子应该有教无类,公平地看待每一个学生,德夫子这话,是在歧视珍璃么?什么叫珍璃会冲 撞我?夫子你不能仅因为这个,就去揣测学生将来会做错事,这不仅是一种侮辱,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不管珍璃郡主怎么样,在夫子心中都应该是平等的! 白漪初呼吸有些乱了,但笑容仍旧得体,不愧是德夫子。 ;淇王妃,曲解别人的意思,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白漪初道,;从这件事中,我们可以学到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学会听清楚别人的话,不要随便曲解别人的意思,这也是一种礼貌。 虞清欢点点头,赞同地道:;夫子说得极为有道理,学生受教了,不过夫子,我们在谈珍璃住处的事情,和礼貌不礼貌有什么关系?夫子说了这么多,就是不同意让珍璃和学生一起住了,是吗?那可不行,学生一定要和珍璃住在一起,如果夫子不同意,那学生只好劳烦太后她老人家定夺此事了! 绿猗及时行礼:;此事交给奴婢,相信太后不会不同意这种小事情,珍璃郡主是太后心爱的外孙女儿,谁要是说郡主的不好,就是戳太后的肺管子。 虞清欢接话:;德夫子,你想戳太后的肺管子么? ;珍璃,过来。虞清欢不等白漪初的回应,拉着珍璃郡主往住宿而去。 其实在来之前,长孙焘已为她摸清了里面的情况,哪里有空着的住处,她完全一清二楚,不必等女学这边安排。 虞清欢和珍璃郡主走后,白漪初垂下眼睑,一副挫败的样子,有夫子来劝她别放在心上,她微微笑着道:;都是我年轻,经验不足。 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真是委屈极了,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顿生怜惜,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温婉美丽的人? 一些夫子前来劝她,来日方长,王妃再乖戾,好好教导便是了。 她也不说虞清欢的不好,只有一脸愧疚地抹了抹眼角,直呼自己资历尚浅,恐怕难当大任,反而给众同僚添麻烦。 她越是这样说,夫子们就越心疼她,纵使虞清欢并无多大过错,在夫子们心里,都成了最头疼最难搞的学生,坏印象马上就在众夫子的心底印下。 最后,白漪初抹了抹眼角,感动地道:;有众位夫子如此支持,就算王妃再难搞,我便不与她置气了,我会耐心教导她,但求做到问心无愧。 夫子们连连称是,在安慰她的同时,又把虞清欢骂了一边。 看,这就是美貌的作用了。 女人虽然讨厌比自己美一些的女人,但却不会去伤害比自己美太多太多的女人,反而会打心底里生出几分怜惜,而白漪初把众人的心思,看得清楚明白,利用得彻彻底底。 最后,她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卧室里,小茜边为虞清欢捏着脚,边夸绿猗:;你这狐假虎威的本事,真厉害。 绿猗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骂谁狐狸呢! 小茜吐了吐舌 头,更加卖力地给虞清欢捏腿。 珍璃郡主趴在桌子上,玩自己的手指头,两个丫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因为有珍璃郡主在,尽管绿猗她们以为珍璃郡主疯了,但有一些事情,她们也没当着珍璃郡主的面说,直到虞清欢看出了她们的欲言又止,这才让小茜把珍璃郡主送到隔壁房中。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绿猗在虞清欢身边小声地道:;王妃,你要小心那个白小姐。 虞清欢问:;你看出了什么? 绿猗有些难为情地道:;奴婢打小在宫里长大,也是踩着许多姐妹的手,这才挤到太后身边,宫里的人心倾轧,尔虞我诈,奴婢自小耳濡目染,白小姐一切都没有异样,但正因为如此,才让奴婢生出了不安,奴婢担心她会挑唆其他夫子对付您。 第241章 敢动本王的人,活腻了! ;我猜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针对白漪初,虞清欢自嘲地笑了笑,;而且针对得莫名其妙,但从她一出现,我便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敌意,我清晰地知道,她是讨厌我,并且想置我于死地,所以我凡事都对她小心翼翼,凡事都提防了几分,但有时候,我都怀疑是自己做得太过了,怎么针对这花儿一样的女子。 绿猗点点头:;王妃,奴婢晓得的,最难防也最难对付的,便是这种人。 虞清欢拍了拍绿猗的手:;你能与我说这番贴心话,我很开心,绿猗,你和小茜都是我最大的倚仗,有你们齐心协力的帮衬,我也少了很多烦恼。你放心,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都有算计,你们只要帮我提防着别被人给暗算了,明面上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绿猗再次点点头:;王妃放心,奴婢必会尽自己所能。 虞清欢没有再说什么,陷入了沉思,方才白漪初握住她的手时,她有一瞬间被白漪初柔若无骨的触感给骗了,可会医的她,知道白漪初在探她的脉。 白漪初这是在做什么?虞清欢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解,待绿猗收拾好床铺后,向后一倒,稍微补了一会儿觉,便翻身起来翻医书。 期间有妈子送来授课章程,虞清欢展开一看,差点两眼向上一插厥了过去。 这课程排得有些丧心病狂,每日从卯时起,到子时结束,一天十二个时辰,到有近八个时辰在上课,十二位夫子车轮战,一个接一个,直到一天内学完;琴、棋、书、画、数、绣、食、礼、德、容、言、功十二门知识。 怪不得进来的人无不脱胎换骨,照这么上下去,一段时日下来,是个人都会失去眼里的光彩,变成和提线木偶一样乖巧懂事的木头人。 前路一片暗淡,虞清欢恨不得烧了这女学给前路掌掌灯。 她刻苦,没错,比别人多几分努力,也没错,但并不代表她同意这种填鸭式的方法。 在她看来,外祖父就是一个极好的夫子,外祖父传授东西的时候,侧重于激发她的兴趣,让她自己主动去学,引导她掌握知识,然后获得成就感,从而又激发出更大的兴趣。 但今日一看,十几位夫子真心想教本领的可能性并不大,估计在她们心里,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塑造一个礼教世俗无法挑出错误的傀儡,这样她们的任务便完成了。 ;收起来,虞清欢平静地把课表递给绿猗,;照着这上面的安排,提醒我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绿猗把表手下后,虞清欢继续翻看外祖父留下的孤本,试图翻找出关于长孙焘所服之毒的半点记载。 秋深了,暖暖的金阳打窗户照进来,有尘埃在泛着金光,打着旋儿,岁月一片静好。 若是那被金阳包裹住的人,没有在看书的时候,捋一把大胡子,那画面一定很美很美。 绿猗如是想。 到了晚间,阿六又送了许多吃食补品过来,虞清欢放下书卷,亲自去隔壁把珍璃叫过来一起食用,她把食物分成两份,另一份给了小茜和绿猗,以及珍璃郡主带着的两个丫头,烟翠和碧丝,让她们自己到一旁吃。 珍璃郡主就像个孩子一样,拿着糕点乖乖地吃了起来,期间还扑进虞清欢怀里撒娇,虞清欢也不推开她,任由她腻着自己。 直到子时过后,右边隔壁房间的门才有响动,碰巧虞清欢送珍璃郡主去左边隔壁房间,她抬眼的时候,看到一个浑身带着书卷气的女子,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话不多,不怎么爱交际,但说起话来却很温柔的人。 两人打了个照面,虞清欢很快便把目光挪开,不过这个女子,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还是第一个长相普通的人,让她记忆如此深刻。 翌日卯时不到,虞清欢便被小茜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匆忙地梳洗,又用过些许粥饭后,才发现虞清欢脸上的胡子没了。 ;小姐,你的脸……小茜惊呼一声,收拾床铺的绿猗,也很快就捧来一大把胡子。 虞清欢把手指搭在脉上,一切正常,又想起昨日吃的那些汤羹,似乎人参鹿茸灵芝雪莲之类的大补品都有……细细想了一下,她的解毒药方中,便有一味灵芝在里头,兴许是用量不足,所以才会出现长胡子这种问题。 不过昨夜食用了;大补汤,加上她本身体质特殊,不说百毒不侵,但却对一般的毒都有抗性,所以才恢复得这么快。 不过,虞清欢还是觉得很在意,明明她的血连箭毒木的毒都能解,为何却防不了水毒和虞谦给她下的毒? 难道水毒和虞谦给她下的毒都不属于毒? 那么,长孙焘身上的两种毒素,是不是和水毒以及虞谦给她下的毒是一类的? 思及此处,她决定找个时间,用长孙焘的血试验一下,结果是否如她所想。 不管怎么样,脸上的胡子在一夜之间没了,却是件大幸事,不用担心因为这个被夫子们刁难,唯一不好的就是没办法再和长孙焘当毒友。 收拾干净,虞清欢神采奕奕地去上学了。 而另一边,阿零站在长孙焘的身后,小声地道:;主子,按照您的吩咐,送去解毒的汤药,现王妃身上的毒已经清干净了,如今形貌上已恢复正常。 长孙焘点了点头,道:;王妃不肯吐露是谁给她下的毒,不用说本王也清楚,除了那位,谁还会如此心狠手辣。 阿零道:;就是不知,这老狐狸的目的是什么。 长孙焘道:;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本王死,但他因此便对王妃下手,实在是罪不容恕。阿零,虞蹇已经放回家了吧?今上的处置是什么? 阿零道:;陛下说他在平城的差事办得有失妥当,让他在家闭门思过,暂且并未削他的职。 长孙焘道:;的确有失妥当,若非王妃开口,本王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不过他能平安回家,并不代表着王妃肩头的那一箭白挨了。 阿零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长孙焘轻忽一笑:;虞谦敢动本王的人,那本王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虞谦这么多子孙,别的暂且不好动,不过棒打落水狗还是可以考虑考虑,虞蹇连人都做不好,也不必做什么官了,传本王命令,把…… 第242章 夫子说我没救了。 阿零俯身行礼,悄然隐没在长孙焘身后,像一道影子一般,无处不在,但却很少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谢韫握着折扇走进来,坐到长孙焘面前,神色凝重地道:;昭华,形势不大好,淇州传来消息,刘廷晔被抓了。 长孙焘把杯子叩在桌上:;终于开始行动了么? 谢韫道:;麒麟卫干的事,理由是刘廷晔收受贿赂,当时刘廷晔在审案,麒麟卫直接冲 进去就把人抓了,一点颜面都不留。 长孙焘道:;麒麟卫这是要打本王的脸,还留什么颜面? 谢韫道:;谁不知道刘廷晔是你一手提拔的人?此番若是不将刘廷晔救出,不仅会让麒麟卫蹬鼻子上脸,而且还会寒了那些追随你的将士的心。 长孙焘道:;明显的栽赃陷害,若是本王出手,他们必定会将本王也拖下水,上头那人把本王当什么了?褫夺了京城守备军的军权,本王就成了软柿子了么?也是时候反击了,沉默太久,倒是让人忘记了本王是谁! 谢韫挑唇:;那么,你想从哪里下手? 长孙焘道:;太子和二皇子一向势同水火,这次更是为了京城守备的军权争得你死我活,虞谦对军权不感兴趣,他更喜欢把手握军权的人握在手里,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说着,长孙焘从袖底取出一份名单,递到谢韫面前:;你想办法,把这些人透露给太子和二皇子知道。 谢韫打开名单一看:;这不是王妃之前提到的那些人么?昭华,这是否太过冒险? 长孙焘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相信王妃。 谢韫叹了口气:;你想把虞谦卷入两个皇子的纷争中,只怕虞谦不会轻易下水。 长孙焘道:;他下不下水无所谓,只要营造出他下水的假象即可,今上一门心思都放在本王身上,倒是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了。 谢韫会意一笑:;昭华,你说虞谦更倾向于太子,还是二皇子呢? 长孙焘道:;太子,二皇子,他虞谦都看不上,因为这两者在朝中都有强硬的后台,不管支持谁,他都讨不到好处。 谢韫笑容更深了:;虞谦在今上登位前也算出了很大的力气,你说,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会不会不愿再为人臣子呢? 长孙焘道:;这种麻烦事,让今上去猜吧。 谢韫道:;就这么办,但愿刘廷晔能熬到事情办成之日。 长孙焘道:;本王不会看错人。走,先随本王去趟卫指挥使的府上,讨医药费去。 谢韫道:;先让卫指挥使赔得只剩底 裤再说。 两人敲定之后,经过一番准备,扛着一块牌子,敲锣打鼓地去了卫殊的府上。 这边要债要得起劲,虞清欢那边也没有闲着。 琴夫子教了一首曲子,虞清欢倒是很快就把曲谱给背了下来,学习态度好得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弹出来的琴,却有些催魂夺魄。 明明是同样的旋律,明明是同样的挑动琴弦,别人弹出来时如清泉石上流,又如珠落玉盘,她虞清欢弹起来时,铮铮铮如打更的梆子声。 琴夫子气得掀了桌子,最后得出结论,王妃毫无弹琴的天赋,别人靠感觉弹出来的曲子,她是把该弹哪根弦记下来,按照这种死方法,自然不会弹出什么优美的旋律。 棋夫子在讲棋的时候,问虞清欢围棋三十二法,她倒是对答如流,张口便来:;冲、干、搓、约、正、关、扎、点、顶、尖、去、门、打、断、跳、立、呐、正、距、敲…… 夫子来了兴致,要与她对弈一局,谁知她口诀倒背如流,实战却是惨不忍睹,很快便被杀得落花流水。 最后,棋夫子语重心长地道:;王妃,下棋太为难你了,别放弃,再练个四五年,别人能一子看后几十步,你怎么说也能在落子的时候想到第二步。 等到;书和;画时,虞清欢一贴字一幅画就让两位夫子甘拜下风,直言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就这样,因为有她,整个上午的课跌宕起伏,倒让这沉闷的的课多了几分乐趣。 中午用餐时,各小姐都吃着女学准备的饭菜,一碗白饭上头盖着些许豆芽青菜,唯有虞清欢端着阿六送来的山珍海味,吃得欢畅。 有夫子劝她收敛一点,允许带外食已是格外开恩,别把这个特殊搞得太大。 虞清欢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抬眸不冷不淡地问:;夫子,饿坏了学生不要紧,若是饿坏了学生肚子里的孩子,夫子你负责么? 夫子负责不起,夫子只好闭嘴。 虞清欢抓起一只猪蹄,啃得津津有味,直把旁边的一众贵女看得直流口水,但除了珍璃,无人敢上前分一杯羹。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有人的碗被打翻。 虞清欢抬眼看去,是昨夜遇见的女子,她低着头,望着被打翻的碗,面无表情,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虞清欢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随便看了一眼后,便拉着珍璃郡主继续吃了起来。 旁边的贵女小声地议论开了,一句句清晰地传入虞清欢的耳里。 ;原鸢这笨蛋,每次被欺负了都不吭声,你说她是不是傻? ;这样的人,让人看着就不爽,怪不得会得罪原家大小姐被发配到这里来。 ;成日跟个锯嘴葫芦似的,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娘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听闻她娘只是个低贱的舞姬,像她这种出身低贱没有倚仗的庶女,也难怪会养成这副性子。 ;说到低贱……这里好像不止她一人低贱。说话的人,眼睛往虞清欢身上瞟了瞟,;高低贵贱这种东西,从出生就刻在骨子里,就算飞上枝头,也没办法变凤凰,偏生有的人还狂得很,听说连德夫子的面子都不给。 虞清欢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个面无表情和原家小姐的面无表情不一样,是一种无所谓的神态。 结果,这个样子在几个贵女看来,还以为她在害怕,反而让几个贵女说得更起劲,更离谱了。 ;瞧瞧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进了这里还以为自己了不起,若不是肚子里揣了坨肉,她算个什么东西。 ;你别这么说,毕竟人家怀的,可是金疙瘩,若是个男孩,说不定就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生不生得下来还不好说,就算生下来了,身上流着低贱的血,又有什么用,终归穿着龙袍不像太子。 ;嘘,别说这么大声,小心被她听见。 ;听见又能怎样,她还敢打我不成? 说完,几个贵女挑衅地看向虞清欢。 第243章 你可长点心吧! 虞清欢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漫不经心地对小茜和绿猗道:;不用压抑自己,去练练手吧! 小茜和绿猗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趁说得最猖狂的那个小姐不注意,小茜的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去,掰紧她的肩头,绿猗则抡圆胳膊,;啪啪啪甩了她几巴掌,把她打得整个人都懵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小茜和绿猗。 那个小姐反应过来,捂住脸大声嚎了起来。 午间夫子们都不在,仅有几个妈妈在场,面对这混乱的情况,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去请夫子。 很快,夫子们都被请来了,十二个人往那一站,吓得众学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压顶的沉默中,唯有虞清欢和珍璃郡主啃猪蹄的;噗呲噗呲声。 被打的小姐姓江,祖父乃是三朝元老,父亲官拜太傅,是为太子师,她因在萧贵妃所生的大公主举办的赏花大会上说错话,被罚到女学学规矩,进来一个多月了,性子虽然收敛了许多,但说人是非道人长短的性子仍然没有改,这不,刚刚老 毛病又犯了。 江小姐怔了一怔,;扑通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控诉:;夫子,夫子,淇王妃她欺人太甚,纵容婢女殴打学生,学生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官家千金,怎容贱婢这般欺凌,求夫子们为学生做主啊! 她哭天抢地,撕心裂肺,若说没有委屈,谁都不相信。 ;礼夫子越众而出,凝着虞清欢,厉声道:;淇王妃,放下猪蹄,且解释一下。 一众小姐吓得缩作一团,虞清欢慢条斯理地放下猪蹄,用帕子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道:;夫子为何不问她,学生缘何让婢女打她? 礼夫子严肃地道:;她我自然会问的,不过我想听一听你怎么说,总得给你辩解的机会,以免你说我处事不公允。 白漪初痛心疾首地插嘴:;王妃这动不动就打人的性子,怎的还没收敛一丝半点?女子贵在端庄矜持,整天跟个市井无赖,泼皮顽猴一样野怎么行,好歹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该为孩子做点榜样。 于是乎,礼夫子很快就联想到淇王妃把工部侍郎这个姑父和秦桑这个表妹毒打一顿的辉煌经历,登时就觉得此事是虞清欢的错,她愈发严厉地道:;淇王妃,跪下和江小姐道歉,本夫子就不罚你,若是你冥顽不灵,本夫子只好动用校规惩治你,到时候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干涉本夫子的决定。 虞清欢轻轻道:;下跪?没得商量? 礼夫子疾言厉色地道:;不错!下跪斟茶道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本夫子且问你一句话,你从还是不从?! 虞清欢摇摇头:;夫子无理,学生不从! 礼夫子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地道:;孺子难教,孺子难教!虞相怎会教出你这种孙女,当真是有辱门风,虞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在你丢淇王府的脸前,本夫子必须要好好教育你,以免你行差踏错,成为天下的一个大笑话! 白漪初接过话茬:;淇王妃,你认个错就过去了,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着肚子里的孩子,校规可不是开玩笑的,听夫子一句劝,改过自新虽然不容易,但万事开头难,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相信一定能改掉胡乱打人的毛病,礼夫子也是为了你好,你万要理解礼夫子的良苦用心,千万别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言夫子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淇王妃,在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你只需向江小姐磕头斟茶即可化干戈为玉帛,千万别逞一时意气。 几位夫子说话的同时,茶水已经准备好了,由一个妈妈端到虞清欢面前。 原鸢以一种意料之内的神色看着,她比任何人都平静,比任何人都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同样的情景,也在她身上上演过。 事实上,这一幕也在虞清欢的意料之中。 夫子这一门行当,其实就是一门良心活,但多数夫子都是没良心的,在学生发生龃龉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去把前因后果问清楚,做出公允的裁断,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以耳代目,以个人喜恶和印象去评判学生的对错。 她们更常做的事情,便是粉饰太平,若牺牲一个学生的利益,换得大家相安无事,她们就是牺牲一下又有何妨? 眼下若是她们究根问到底,下午的课也就别上了,已经入学一个多月的学生还如此不服教化,比一个新学生不服教化更让她们丢脸,所以只需虞清欢斟茶下跪道歉便能平息风波,她们也乐得这样做。 ;夫子,何为‘人’?虞清欢唇角带笑,;人字,便如大丈夫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我们虽为女子,但也是人,也有脊梁骨,在是是非非面前,应当能像个人一样做出判断,但夫子如此行事,在学生看来,不配为人,更不配为夫子! 在德夫子脸色铁青的同时,虞清欢扔下擦手的帕子,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江小姐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道:;夫子在评判学生的对错前,只需让江小姐把她刚刚说出口的那番话重复一遍,便可知孰是孰非,在场这么多人也可作证,凭学生一己之力,也难颠倒黑白。 说着,虞清欢目光逡巡在众小姐身上:;若你们谁觉得方才江小姐说的有道理,尽可站出来,如今有夫子主持公道,你们还怕我不成? 在场的人别说被猪油蒙了心,就算良心被屎糊了,她们也不敢说江小姐没错,虽然她们有心帮江小姐,但正如虞清欢所说,在场这么多双耳朵听着,只要把江小姐所说的那番话重复一遍,便可判断孰是孰非。 有人觉得虞清欢冤枉,但也不敢为了虞清欢和夫子对抗,所有人都低着头装哑巴。 虞清欢挑唇:;既然江小姐不说,那我便替你说了,我要是说错了,大家都可指出来。 虞清欢绕着江小姐,一边走一边道:;你说我出身低贱,生来就是贱骨头,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虞清欢伸手,把江小姐的步摇流苏放在手心把玩,步履极其缓慢地绕着她而行。 ;你还说我肚子里的孩子生得出来生不出来难说,就算生出来也是贱骨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江小姐,言犹在耳,你不会忘了吧? 第244章 我是个讲理的人,姑且是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虞清欢刚好走到江小姐的身后,她双手;啪地拍在江小姐肩膀之上,把江小姐吓了一跳。 不等江小姐反应,虞清欢挥挥手:;去把宫里的御医请来,我碰过江小姐,也吓过江小姐,若是过后江小姐出了什么事,这个黑锅我可背不动。 绿猗刚想答应,被小茜按住了,她福了福身,道:;王妃,太后钦点的邢御医差不多也该来给您请平安脉了,奴婢这就去请他。 小茜走后,虞清欢一甩袖子,冷冷地望着江小姐,半响,忽然拔高声音:;你说! 江小姐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上几分,虞清欢毫不留情地逼视她。 ;礼夫子开口:;淇王妃,不要太过火! 虞清欢倏然回眸,盯着礼夫子的目光冰冷如刀:;夫子,还没轮到你,你且别着急。 礼夫子面色一变:;淇王妃,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虞清欢轻轻笑了出来,;夫子,学生明明没做错,您却让学生下跪斟茶认错,您不帮学生讨回公道,学生便自己讨,您却又说学生太过火,试问想您这种眼瞎了耳聋了的人,何德何能做我等的表率?!大秦礼乐崩坏到这种程度了么? 虞清欢表情未变,语速却加快不少:;我腹中怀的是淇王嫡子嗣,当今太后的嫡孙辈,她江小姐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我腹中的胎儿是贱骨头?她配么?!夫子你贵为‘礼’夫子,带头尊卑不分,还想让我服你,你倒是拿出该有的德行来? 对于礼夫子这种人,虞清欢不怕得罪到死处,女学里的学生们非富即贵,将来不是嫁入皇亲贵胄,就是许入钟鸣鼎食之家,如此是非不分的夫子,能教出什么德行的人,到时候贵圈不得一片混乱? 若是王侯将相的后院起火,男人如何有心思定国安邦?虽然世间多歧视女子,认为女子无足轻重,但虞清欢觉得,女子这种生物,才是祸乱的根源! 尽管定国安邦不关她的事,但她还是很难容许这样的夫子继续作乱! 白漪初越众而出,声音柔柔地道:;淇王妃,你言重了,不过是女子间的几句拌嘴,怎么就扯到了这么远?若真要论起表率榜样,淇王妃你不是应该先以身作则,尊敬师长么? ;德夫子,虞清欢冷笑,;莫非德夫子也觉得,本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贱种?所以你才去给江小姐撑腰?是我的错,我会认,但敢问德夫子,今日一事,皆是我一个人的错么? ;我并无这个意思,淇王妃你莫要胡说。白漪初一怔,顿时受了莫大的委屈般。 几个观望的夫子,见白漪初这个模样,登时对虞清欢怒目而视。 气氛越来越紧绷,双方剑拔弩张,大有蓄势待发之势。 忽然,珍璃郡主拍了拍手掌,指着白漪初傻笑:;坏女人,不要脸,明明就是挑事精,句句挑拨又离间,还装白 兔扮委屈,羞羞不要脸! 说着,珍璃郡主拉了拉虞清欢的衣袖,天真又无邪地道:;小舅母,这个坏女人喜欢小舅舅,所以一直针对你,你要小心,母亲说这种美人蛇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可别被她吃了。 ;珍璃郡主,你不要胡说八道。白漪初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虞清欢连忙护住登时缩在她身后的珍璃郡主,难以置信地道:;德夫子,你这是要与一个疯丫头计较么?你的德,你的度量,你的心胸哪儿去了呢? 白漪初是个有德行有度量有心胸的人,这意味着她不能和虞清欢多计较,只能咬牙切齿地忍了,明明是在发怒,竟让人看出楚楚可怜的委屈来。 将门之女,怎会有这种人?是宠坏了,还是大秦将门堕 落了?还是她对长孙焘的爱意,让她失了理智? 虞清欢最看不得这种表里不一的小白茶,愈发觉得白漪初比虞清婉还要讨厌,虽然虞清婉也虚伪,也狠毒,但害人的时候都害得光明正大,相较于虞清欢,白漪初更虚伪,更让人恶心。 礼德两位夫子败下阵来,琴棋书画几位夫子又太过文雅端静,自然也不是虞清欢的对手,站在一旁干瞪眼。 本来有这些五大三粗的婆子们做杀手锏,架不住人家肚子里有凤子龙孙,对一般人打一顿关小黑屋那一套在虞清欢身上根本行不通。 怎么办?遇上这种打不得骂不得嘴巴厉害后台强硬的学生,夫子们好愁哦! 言夫子正想开口,虞清欢伸手阻止:;夫子们别给学生整那些有的没的,学生是个讲道理的人,绝对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就让江小姐下跪斟茶道歉,学生要求不高,只要江小姐把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复述一遍即可。 说着,虞清欢慢慢坐了下去,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一瞬不瞬地凝着江小姐,一字一句地问:;江小姐,哑巴了?怎么,敢说不敢当么?方才不可一世的骄傲哪里去了?方才天下唯我独尊的猖狂哪里去了?今儿你若是不把方才那番话复述出来,再说说自己错在哪里,本王妃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上虞清欢也不耐烦和对一个小丑角不依不饶,但她不会放过杀鸡儆猴的机会,今日要不把这不长眼的江小姐往屎坑里按,在女学这段日子,她如何能过得逍遥自在我行我素? 能为难别人的,决不为难自己。 江小姐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几个夫子,只可惜夫子们已被虞清欢呛得哑口无言,没人想再惹这身膻味,不管江小姐的眼神如何哀怨,她们也只是甩了甩袖子,假装没看到。 最后,江小姐害怕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回是真哭,哭声凄凄惨惨戚戚,萧萧瑟瑟凉凉,真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委屈。 ;收住!虞清欢低喝一声,江小姐哭声登时收住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傻了似的看着虞清欢。 第245章 她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虞清欢便不再言语,端着那小盅汤细细喝了起来。 玉京城地处北方,这深秋的天,西风有些萧瑟,带着不动声色的刺骨寒意,竟显得一众人等有些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死一般的寂静中,珍璃郡主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小舅母,珍璃也要喝,珍璃也要喝。 礼夫子看了一眼江小姐,用眼神示意她;把方才那番话重复一遍。 江小姐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夫子为何态度转变得这般快,虞清欢看了,心里对礼夫子的处事风格又鄙薄了几分——这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江小姐别无选择,声泪俱下地道:;我该死,不该说王妃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我该死,不该口出粗语咒骂王妃腹中骨肉,我该死,不该眼高于顶挑衅王妃,我该死…… 正此时,小茜带着邢御医来了,随他二人而来的,却还有太后身边的靖心。 ;问王妃安好。靖心行过礼后,站到了虞清欢身边,朗声道,;事情的经过,太后娘娘已经知晓了,太后娘娘说了,来了此处皆是同窗,不分尊卑贵贱三六九等,但要是有人不知死活冲上来,以下犯上的罪过还是要论的。 这便是实打实的撑腰了,怪不得淇王妃那么嚣张那么狂,有太后撑腰,有淇王回护,她就算横着走路鼻子看人又如何?关键是人家还没有主动招惹谁。 ;众夫子,靖心上前行了个礼,;太后喜欢淇王妃喜欢得紧,巴不得天天能见着,所以太后她老人家希望淇王妃能早日学成回家,太后说了,她把淇王妃交给尔等,一个月后她和皇后以及众妃会亲自考核,若是淇王妃达不到要求,夫子们可是要连坐承担责任的。 众夫子行礼:;谨遵太后懿旨。 靖心含笑,望着白漪初:;德夫子,你虽年轻,但德行却是一等一的出众,所以太后才会把德夫子的重任委托于你,淇王妃生性活泼,若是她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德夫子海涵。 太后这番做法,意味着不管虞清欢和白漪初因为什么原因争起来,她白漪初都要包容。 白漪初眼眸转了转,点头道:;太后放心。 靖心含笑着退下,便不再言语了。 邢御医颤巍巍地行礼,问道:;王妃可是要在这里诊平安脉? 虞清欢摆摆手:;我不急,烦请邢御医先为江小姐切脉,江小姐方才情绪有些激动,若是身体有个万一,本王妃可担不起这个罪责,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和麻烦,还是请邢大夫先行诊过脉才是。 江小姐抽抽搭搭抹眼泪,邢御医恍若未见,从药箱里取出脉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小茜把江小姐的手臂抬起来,放到脉枕 上:;邢御医,您请。 邢御医开始凝神切脉,最后道:;王妃,江小姐虽有郁火结于心上,脉象也有些紊乱,但这也只是惊怒交加后的表现,不会致命。 虞清欢笑道:;那样最好。 接着,她对江小姐的两个婢女道:;你们好生照顾江小姐,若是她磕了碰了,跌了伤了,可是要找你们问罪的。 两个婢女诚惶诚恐地点头。 虞清欢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但不排除她和江小姐争了这一顿后,江小姐转身就有个好歹,到时候自证清白更麻烦,倒不如提前断绝一切会出幺蛾子的可能。 邢御医颤巍巍地走过来,要给虞清欢号脉,如今虞清欢体内的毒已解,让邢御医一号,必定是要穿帮的。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到衣袖下的手腕处,从镯子上取了跟银针,扎入左手的穴道中,把脉象改了,这才把左手搭在脉枕 上。 这时,白漪初走了过来,不经意间碰了一下桌子,那桌角撞上了虞清欢的左手肘,痛得她轻呼一声:;夫子,且小心些。 白漪初略带歉意地道:;让王妃受了惊吓,真是我的罪过,王妃你不要紧吧? 虞清欢揉了揉手肘,笑着答道:;德夫子这话问的,学生实在难以回答,要不学生用桌角怼一下夫子的手肘,然后夫子自己体会体会到底有没有事? 靖心帮腔道:;夫子,小心些,淇王妃此时冲 撞不得。 白漪初似乎有些愧疚,她微微垂着头,认真地听着。 邢御医把脉枕放到了右边,拱手道:;王妃,请您换只手。 虞清欢不悦地拒绝道:;本王妃现在没那个心情,不号了! 白漪初略带愧疚地开口:;王妃,方才是夫子的不是,不小心撞了桌子,若是因此惹王妃不高兴,夫子在此向你道歉。但王妃身怀有孕,还未满三个月,胎还没有坐稳,万万不能有任何疏忽,您还是给邢御医号一下脉,这样大家都能放心。 虞清欢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漪初一眼,她的;胎不满三个月,便被长孙焘打发到了这女学中来,除了有避开卫殊这一目的外,估计长孙焘还想营造一种已经中计的假象,迷惑给她下毒的人,让给她下毒的人误以为离间的奸计得逞,毕竟长孙焘应该还猜不到给她下毒的人是虞谦。 但白漪初却好像知道她没有身孕一样,白漪初试图号过她的脉不假,但她不认为白漪初通过这么一试探,就知道她怀孕根本是个幌子,毕竟那时候她的毒还没解干净,脉象一塌糊涂。 那白漪初究竟是怎么知道她没有怀孕呢?靠细节观察揣测出来,在前不久见过她的守宫砂,还是白漪初根本就是参与消除她守宫砂的人? 虞清欢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仔细思索着这一可能性,越想越是心惊,若是白漪初有此等手段,那此时的小白茶且不是装的?能把白茶装得那么好,城府心思可见一斑。 不管虞清欢怀疑了什么,亦或是想到了什么,她都没有表露出来。 靖心在一旁柔声劝道:;王妃,德夫子说得有道理,你的平安脉是要问的,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腹中的小世子考虑。 虞清欢脸色绷得有些紧,抬眼看向白漪初,只见她淡淡的神色下,掩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246章 她就这么确定自己没怀? 她就这么确定自己没怀? 虞清欢微微表露的忐忑和紧张,在邢御医说一切无碍时荡然无存——既然敢让小茜去请御医,她作为陆判的传人,改个脉象有何难? 再说,她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人,之所以故意假装在左手上动手脚,无非是为了试探白漪初,很显然,白漪初并不像外表那么无辜。 自邢御医搭上脉后,虞清欢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从未再看白漪初一眼,一来她觉得白漪初怎么想无所谓,二来她也不想看白漪初活吞苍蝇的表情。 她做事向来有明确的目标,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其他那些细枝末节也好,余兴节目也好,她并不是那么在意。 ;王妃,靖心敛身福礼,;见到您和小世子安然无恙,奴婢也就放心了,请您务必照顾好身体,太后在宫中会一直牵挂着您,奴婢告辞。 靖心施施然走了,邢御医又开了几副安胎药,也颤巍巍地背起药箱,被小茜送了出去。 该走的人都走后,虞清欢回到桌前,和珍璃分吃她最喜欢的红豆小凉糕。 夫子们主持公道,也没有主持出个所以然,最后拂袖离开了。 礼夫子脸色铁青,难看到极致,白漪初走过来劝她:;我和淇王妃曾有些交集,她这个人性子就这样,但不是什么坏人,夫子您大人有大量,别与她计较,她毕竟是亲王妃。 礼夫子一听这话,火蹭蹭就上来了:;性格坏不能当做胡作非为的借口,我做了十几年的夫子,从未遇到过这种学生,不敬师长又没礼貌,牙尖嘴利还不讨喜! 琴夫子叹气:;唉……性格不好也就罢了,和她那琴艺比起来,刁蛮任性都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棋夫子也无可奈何地道:;一个月后太后和皇后要考较淇王妃,她那烂透底的棋艺,实乃我有生遇到之最差,我这几十载积攒起来的声誉,早晚要被她败个一干二净,她要是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出丑,岂非丢我们的脸?! 言夫子苦着脸道:;看样子王妃在‘德容言功’方面,也不会有什么造诣,当真是愁煞人了。 与愁眉苦脸的众夫子比起来,白漪初显得平和许多,她认真地听完几个夫子的抱怨,最后说道:;人无完人,其实各方面都能均衡发展的人很少,虽然淇王妃的琴棋不行,但是她的书画却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太后和皇后娘娘都不是一般人,又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夫子们不要太过忧心,两位贵人必定不会因为淇王妃在这方面的短板苛责于我们。再者,淇王妃身怀有孕,想来无论是太后还是淇王,都舍不得她在这里久待。 一番话,既宽慰了夫子们,又客观地分析了虞清欢出现短板的情况,表面上看没有什么错处,实则却是包藏祸心。 真正有责任感的夫子,在发现学生存在问题时,必然会想办法为学生解决问题,帮助学生提升,而不会像白漪初这种,用每个人都有短板来安慰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让夫子觉得除了书画以外,其他方面都不好就是虞清欢无可改变的情况,她们便不会用心去教。 夫子都不用心,本来就在这方面存在问题,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的学生,又怎会得到进步和提升? 白漪初这招,真是太妙了! 果然,在下午的课时,几个夫子发现虞清欢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后,便直接采取放任的态度,没有去管她,也没有去纠正她的错误,仿佛只要虞清欢不给她们惹事就好一样。 因为有了中午的插曲,整个下午的课都上得十分平顺,直到子时,言夫子下学离开后,那隐藏在日常平和之下的污糟事都暴露出来。 虞清欢是根刺,谁都不敢轻易招惹,只好一门心思地去针对原鸢,尤其是江小姐,她在虞清欢这里吃了亏,正好一肚子火没出发,夫子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冲过去,把砚台打翻,还用笔洗里面的水泼了原鸢满头满脸。 原鸢不动怒也不说话,沉默地任她泼,沉默地任她扯了几把头发,又沉默地任她扇了几巴掌。 整个过程不言不语,直到江小姐打够了,骂够了,欺负够了,这才小声地说了一句:;你还打吗?不打的话我收拾了。 江小姐一口啐在她的脸上,低声骂了几句;晦气,;丧门星之类的话后,招呼着和她要好的几个小姐一起离开。 在经过虞清欢身边时,珍璃郡主不小心碰了一下她,她下意识想要开骂,结果虞清欢只是把眼皮抬起来,她便打了个寒颤,想要骂出口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只得悻悻甩了甩手,然后走了。 等小茜收好东西后,绿猗把虞清欢扶了起来,虞清欢牵过珍璃郡主的手,也走在回卧房。 路上,珍璃郡主歪着头问虞清欢:;小舅母,那个小姐好可怜啊!你不帮她吗? 虞清欢拍了拍珍璃郡主的手,道:;珍璃,你看到原小姐被欺负时,周围的人的表情,以及她本人的反应了吗? 珍璃郡主嘿嘿傻笑,并没有接话。 绿猗把话头接了过去:;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惯不惯的神色,而她本人也似乎习惯了,很显然,原小姐不是第一天被欺负。 虞清欢点了点头:;身而为人,不仅要学会自尊自爱,还要自立自强,若是原小姐自己没办法挺起脊梁,那就算别人能帮她,也只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就算有人愿意时常伸出援手,她也要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才行。 绿猗点了点头:;王妃说得甚是有理,人贵在自尊自爱,也贵在自立自强。 虞清欢道:;走吧,上了一日的课,累死了。 珍璃郡主那两个丫头,烟翠和碧丝,傻里傻气的,一点用处都没有,虞清欢让小茜去帮忙照顾珍璃郡主睡下,待小茜回来之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不到卯时,绿猗便把虞清欢从床上拉起来。 不得不说,这女学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才短短一日,虞清欢便被这车轮战般的课程磨去了一些尖锐的棱角。 如此周而复始,这般摧人心智,就算她再野,性子估计也能很快给磨平。 虞清欢打着哈欠,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去学堂,正走到半路,便听得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很快,江小姐从她的卧房中冲出来,风风火火地冲去原鸢的寝室,发现原鸢不在,又折返回来,迅速地跑去学堂。 第247章 恶心夫子的典型 虞清欢没有搭理她,在走到学堂时,刚好看到江小姐一巴掌甩在原鸢脸上的情景。 只见江小姐甩着红 肿的萝卜手,又踹了原鸢几脚,厉声尖啸:;贱 人,你怎敢?你怎敢? 原鸢的发髻散了,脸上都是红印子,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她没有哭,也没有动怒,死一般的平静。 妈妈们上前制住江小姐,问她事情发生的经过,江小姐骂骂咧咧地喊道:;这个贱 人!她昨夜潜入我的房间,在我的手上涂了什么东西,李妈妈你看,你看我的手都成了什么样子,明日便是我的考核日了,能不能出去都要看明日,现在我的手连筷子都拿不了,我还有什么希望?!这个心肠歹毒的贱 人,平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也有这般阴险狠毒的时候! 虞清欢没有理会,坐到位置上开始打瞌睡,小茜和绿猗摆好需要用的文具后,仍站在一旁不肯离开,生怕江小姐情绪激动之下,对虞清欢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事情。 很快,夫子们赶来了。 因为是江小姐在闹 事,来的只有琴夫子,她见江小姐张牙舞爪的样子,低声呵斥:;你干什么?! 江小姐举起双手往夫子面前一摆:;夫子,您瞧,这都是原鸢害的!她昨夜偷偷潜入学生的寝室,在学生手上抹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学生的手肿成这个模样,夫子您要为学生做主啊! 琴夫子反复看了江小姐的手指几遍,开口问她:;你怎么能确定是原小姐潜入你的房间行凶? 江小姐使了个眼色,贴身婢女马上递来一张帕子,呈给琴夫子:;这是原鸢的贴身之物,就掉在学生的床前,不是她还能有谁? 琴夫子一看,果然是原鸢的帕子,登时厉声呵斥:;原鸢!本以为你已转了性子,没想到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怎么能做出伤害同窗的事情来?!原家家风周正,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歹毒的女儿?还好只是个庶女,若是嫡女岂非丢尽原家的脸面,丢尽皇后娘娘的脸面?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让整个家族蒙羞?!真是有爹生没娘教的贱胚子! 随后而至的珍璃郡主张大嘴巴,木木讷讷地道:;夫子,江小姐也欺负原小姐,你怎么不说她? 琴夫子冷哼一声:;苍蝇不叮无缝蛋,若非原小姐的性格有缺陷,别人会看不起她么?若非她自己讨人嫌,别人会针对她么?她明明可以通过努力和同窗化干戈为玉帛,却用这种歹毒的手段去对付同窗,手段如此恶劣,品行如此不端,活在世上就是颗钉子,见谁扎谁的眼,珍璃郡主你说说,这种人谁会喜欢?! 珍璃郡主脸色煞白地道:;夫子,你这样子,珍璃也不喜欢。 琴夫子刚想动怒,虞清欢闲闲扫了她一眼,辱骂的对象便由珍璃郡主变成了原鸢:;贱蹄子,还不向江小姐道歉? ;凭什么?原鸢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凭什么夫子仅凭一张帕子,便说是我的错?! 夫子一巴掌打在原鸢用尽毕生勇气才扬起来的头颅上,骂骂咧咧地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你是颗老鼠屎,坏了整个学堂这锅汤,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整个学堂气氛清明和乐,你来了之后,尽是些歪风邪气!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已让人去通知原家和江家,你俩的矛盾,就当着家长的面断个干干净净,省得你一天天惹事! 骂完原鸢,琴夫子宣布开始上课,众人面前的桌上,都摆着古琴,那是上好的雷琴,就算没有任何造诣的人用手指拨动,都能响起清越悦耳的琴音。 虞清欢弹得还不如珍璃郡主,但她态度诚恳认真,琴夫子也抓不着话柄去说她。 江小姐的手伤成这样,不能学琴的她,坐在位置上,恶狠狠地盯着原鸢,唇角还泛着冷笑。 原鸢坐在位置上默默地弹琴,她的琴声很平静,亦如她的表情一般,只是弹到高昂的部分时,会少少地透出些许不甘来,最后,当她的琴弦铿然断了时,江家的人和原鸢的生母来了。 江夫人是江太傅的正室嫡妻,而原鸢的母亲,仅仅只是个不得脸的妾室,一个珠光宝气威仪天成,一个畏畏缩缩卑微怯弱。 两两相较,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江夫人往那一坐,不怒自威:;夫子,我的女儿在女学里伤成这样,总得给个交代吧? 琴夫子对江夫人还带着笑意,但看向原鸢生母的时候,脸色登时就变了:;姨娘,江小姐的那双手是你的女儿伤的,这个交代,也要由你给江小姐才成。 原鸢生母眼眶很快就红了,她低着头,也不敢言语。 原鸢很委屈,把袖子掀起来,露出上面纵横交错的淤青:;夫子,这些可都是江小姐打的,学生自入女学以来,没有一天不被她欺凌。 夫子没有接话,江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疾言厉色地道:;满口胡言!一点教养都没有,还挺会说的! ;你要看伤是吗?江夫人拿起江小姐的手晃了晃,;谁没有伤呢?! 说着,江夫人扭头看向夫子:;医药费我们也不稀罕,夫子让她磕头道歉,这事也就算了,要是她不愿意,还请夫子禀明太后,由太后主持公道!不过我认为,夫子也不想劳动太后她老人家吧? 原鸢生母低头一个劲地流泪,咬紧下唇就是不肯松口道歉,原鸢见娘亲这个样子,泪盈于睫:;夫子,凭什么是我道歉?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琴夫子冷笑,;你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这么固执,难道你要你的姨娘陪你在大庭广众丢脸么?你说是不是? 原鸢咬了咬唇,看了看得意洋洋的江 氏母女,又看了看她的娘亲,接着慢慢地擦了一下眼泪,正要开口,便被虞清欢抢话过去:;江小姐的手,是本王妃弄伤的。 第248章 最喜欢你这吞粪的表情 这句话,虽然说得平淡无奇,但估计比屎还要臭,不管是江 氏母女还是琴夫子,都一脸被大粪熏了的表情。 江夫人和琴夫子,多少还能克制,但江小姐登时就炸毛了:;是你,是你害的我? 虞清欢抖了抖袖子,闲闲地道:;江小姐,方才本王妃听江夫人指责别人没教养,那想必你一定是很有教养的了,但说起话来怎的那么难听?你说本王妃害你?还真是不会用词,本王妃分明是在教训你,怎的成了害你? ;教训我?江小姐晃动着两只手,声嘶力竭地道,;我的手都成这样了,你还说你不是害我?! 虞清欢没有搭话,给了江小姐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江小姐气得火冒三丈,如同一只炸了毛的老母鸡。 江夫人也气不打一处来,态度委实不友善:;淇王妃,不知小女犯了什么错,还劳烦您亲自动手教训? 虞清欢幽幽笑道:;江夫人,本王妃还是不要说了吧,免得吓到你。 江夫人冷哼一声:;淇王妃,妾身觉得凡事都得说出个一二三四,怎能轻易就蒙混过去?若是犯下弥天大错,打两句哈哈就揭过,那对坏人不是太宽容了么? 虞清欢微笑着,看向一旁尴尴尬尬的琴夫子,道:;琴夫子如此深明大义,不若您来告诉江夫人,江小姐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琴夫子身上,琴夫子显得十分为难,但虞清欢并不准备这么轻易就放过她,认真的凝着她,直到她发虚,紧张,忐忑。 最后,她道:;江夫人,昨日的确是令爱说错了话。 瞧,这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真不配为人师表! 江夫人颇为恼怒:;淇王妃,不过是几句拌嘴,您却把小女的手伤成这样,恐怕不是为人之道吧? ;江夫人这话才不像是人说的,绿猗骂道,;语出如箭,恶语伤人不异于利刃剜心!谁知到了您这,您却把那些诛心的话说成拌嘴,那江小姐的手变成这样,你怎么不说是玩闹? ;贱婢!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江夫人恼羞成怒,厉声骂道。 绿猗行了个礼:;多谢夫人教诲,奴婢出身卑贱,被您骂一声贱婢,奴婢倒是没什么,不过奴婢是王妃身边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江夫人对待奴婢尚且如此,不知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所以才会纵出无法无天的女儿来。 江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暴跳如雷地道:;贱婢敢尔!你算什么东西,说话还敢句句带刺?! 不怪江夫人如此嚣张,当朝一共有两位太傅,分别为德高望重的刘太傅,以及江夫人的夫君江太傅。 前者辅弼太子,教其帝王之策为君之道,匡正太子的言行,后者教导太子经史典籍,丰富他的学识。 虽然江太傅不比刘太傅更有地位,但也算是朝中位高衔虚官员,江夫人有这样的夫君,骄傲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和她虞清欢拼夫君,江夫人也太不自量力了。 虞清欢挑唇:;琴夫子,方才学生听您谈到品性问题,您觉得江夫人和江小姐是不是一个德行?是不是一样的惹人讨厌?在原小姐和江小姐矛盾中,夫子很快就能判断出孰是孰非,由此可见得夫子是裁定方面的高手,那么夫子就来判一判,究竟是态度恶劣言语嚣张的江夫人错了,还是恪守本分品行端正的学生不对,相信夫子能做到公正公允,学生能相信夫子吗? 琴夫子的脸色怎么形容呢?反正十分难看。 她看了看江夫人,又看了看虞清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对于这种欺软怕硬的夫子,虞清欢简直痛恨到了极点,见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虞清欢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夫子没有明断是非的能力,那么学生只好请求其他夫子的帮忙,如果其他夫子也没这个能力。 虞清欢看向江夫人:;那么,江夫人,本王妃不介意将这件事摆到御前,摆到太后面前,就是不知到时候是令爱大不敬的罪过严重,还是本王妃被令爱言语中伤,事后越想越气,按捺不住怒火报复了令爱的罪过更严重。 虞清欢如此坦荡,倒让江夫人心底有些发虚,但她女儿何曾吃过亏,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听了虞清欢的话后,她冷冷一笑:;论起牙尖嘴利,京城谁能与淇王妃您抗衡,就您这把黑说成白,白说成黑的本事,不管到了哪里,还不是您占尽便宜?然而无论如何,淇王妃,您把小女伤成这样,只要能讨回公道,妾身不介意和您打这一场官司! 虞清欢看着江夫人,半响,忽然嗤笑一声,她并未反唇相讥,也未恼羞成怒,只是随口道了句:;记下来。 绿猗点了点头:;王妃,江小姐昨日咒骂您和腹中孩子,今日江夫人力挺江小姐,理直气壮地认为江小姐并未做错一事,奴婢会如实禀告太后。 江夫人勃然大怒:;淇王妃,你欺人太甚! 虞清欢反问:;江夫人,只允许你女儿欺负比她弱的,却不允许她被比她强的压制,这究竟是何道理? 江夫人气得胸膛起伏:;淇王妃,你强词夺理! 虞清欢微微一笑:;是么?难道你们看原小姐母女好欺负,所以就把她们往死里踩一事是假的? 江夫人脸色极为难看,不敢和虞清欢硬碰硬,却又不想服软,一掌拍在桌上,长长的指甲都断了一根。 琴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江小姐见自家母亲败下阵来,也不敢轻易开口,气氛十分的僵窒。 正这时,白漪初来了。 她朝江夫人笑了笑,先对虞清欢开了口:;江小姐的手是中毒了吧?这毒王妃解起来很简单,对吗? 虞清欢很想没好气地说句;不简单,我不会,但因为对象是白漪初,她没有平日那般冲动,沉吟片刻,道:;毒解起来并不难,只是现在学生并不想解。 第249章 她一直煽风点火 白漪初没有接虞清欢的话,反对江夫人道:;夫人,依我看目前最要紧的是为江小姐解毒,其余的事情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您说是吧? 江夫人看了看江小姐那肿得像大萝卜的两只手,面带犹豫。 白漪初又道:;江夫人,我已让大夫等候在江小姐的寝室,还请您和江小姐移驾过去,让大夫为江小姐解毒。女孩子家的手是第二张脸,以后要靠它们弹琴、绣花、操持家事,可是顶顶重要的,一点都马虎不得,江小姐那么漂亮的手,若是被耽搁了多可惜。 ;夫子说得有理。江夫人狠狠地瞪了虞清欢一眼,和江小姐一道离开。 白漪初在经过虞清欢的身边时,轻轻摇了摇头:;淇王妃,这回真的过火了。 虞清欢垂下眼睑,并未搭理白漪初,白漪初也不恼,一阵香风似的走了。 她们一走,;啪的一声,原鸢的生母狠狠地打了原鸢一巴掌,把原鸢打得唇角都带了血。 ;混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这惹人闲的臭毛病就是不肯改!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我每日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当初要是没有生下你就好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原鸢捂着脸,被江小姐欺负时,她不曾这般委屈,被琴夫子言语折辱时,她不曾这般难过,被江夫人恐吓威胁时,她不曾如此伤心。 ;娘,是江小姐先欺辱女儿,女儿根本没有招惹她啊! 她生母冷哼一声,唇角挑了抹鄙薄的笑意:;她先欺辱你?如果不是你成日半死不活,僵着一张脸,嘴里也跟含了屎一样,表情又臭又难看,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江小姐会这样对你?!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原鸢一边摇头一边流泪,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生母继续冷嘲热讽:;原鸢,我跟你说过无数次,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是谁?你只是个舞姬生的庶女,骨子里就是下贱的东西!你凭什么和那些贵女争,她们要怎么样,你受着忍着不行么?为何要让我这般难堪! 有人看不过去了,上去劝了几句,结果原鸢的生母根本听不进去,反而道:;多谢小姐关心,妾身自己的女儿,妾身最清楚不过,你们别被她乖巧的外表骗了,其实她根本就是个骗子,撒谎,虚荣,阴森,攀比,掐尖要强……随便一拉就一把缺点,她本来就是这种讨人嫌的人,若是她让小姐们不高兴了,还请小姐们替妾身代为管教她。人都有贱性,没人管就不长教训! 几个小姐闭了嘴巴,琴夫子刚想说话,却被虞清欢抢了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之杀子,则辱否定其一切,姨娘,本王妃能理解你为娘的立场,也能理解你的艰辛,但你这不是在帮原小姐,而是在毁原小姐。对于做儿女的来说,不被至亲期待,不被至亲认可,也不被至亲理解的感觉,是最能摧人心智的伤害! 原鸢生母倒是没敢对虞清欢还嘴,不过表情却没有那么恭敬,或许在她看来,之所以会被叫到女学打脸,回去还会被主母责罚,都是虞清欢害的,就算她把气都撒在原鸢身上,还是忍不住对虞清欢摆脸色。 虞清欢懒得和原鸢的生母解释,其实她和江小姐的手中毒一事,半块铜板的关系也没有,之所以谎称是她对江小姐下了毒,是因为方才原鸢母女被欺凌的样子,像极了从前的她和娘亲,让她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 但很显然,像这个姨娘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当帮。 她现在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原鸢会养成这样一副样子,全部都源自她这个自卑而又胆小懦弱的母亲。 是,她是妾室,妾室伏小做低安分守己没什么,平日胆小一些也没什么,但自己得娘亲就不会像这个原鸢的生母一样,在这种时刻不但不帮自己的女儿,反而把一切的责任都自动归结到女儿身上。 尽管虞清欢没有当过娘,但她觉得,原鸢的生母根本不配当娘! 琴夫子好不容易送走了江 氏母女,她不等原鸢的生母回话,便让原鸢的生母先出去了,她拿了把琴,若无其事地开始讲学。 经过方才的插曲,原鸢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弹错,被琴夫子毫不留情地用戒尺打了掌心。 虞清欢依旧五音不全,但琴夫子并未说她半个字,但也没有再单独指导她。 另一边,大夫刚走,江夫人便恶狠狠地道:;这淇王妃,也真够嚣张真够歹毒的!妾身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还好夫子提醒,及时来处理小女手上中的毒,否则小女这一双手掌就不保了。 白漪初笑道:;江夫人不必客气,关心学生是我们为人夫子的责任。 江夫人再次向白漪初表示感谢最后咬牙切齿地道:;这个淇王妃!我定要让她好看! 白漪初柔声道:;江夫人,请听我一句劝,江小姐是因得罪大公主而被送到女学思过,如今虽然淇王妃也进来了,但淇王妃从位份上来说,要比并非嫡出的大公主高一些,江小姐只是说错了几句话,便被大公主罚到了女学,您和江太傅对此事都没有表态,如今却因为这样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和淇王妃较真起来,前后差不多性质的两件事,您的态度却截然不同,若是闹到上头去,只怕会让上头以为您看不起淇王府,这样反而会得不偿失。 ;再者,就算淇王妃亲口承认对江小姐的手下毒,那淇王妃也不会因此受到严厉的惩罚,毕竟,口说无凭,夫人没有证据,到时候淇王妃一翻供,上头查来查去,就只查到江小姐在寝室中拾到原小姐的帕子,岂非会闹出笑话。 江夫人脸色难看地道:;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夫子您瞧我儿的手,差不多都废了。 白漪初叹了一口气:;江夫人,我认为退一步海阔天空,淇王妃深受太后的宠爱,就连淇王也对她百依百顺,且淇王妃现在怀着淇王的孩子,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嫡孙,他们又怎会因为江小姐而责罚淇王妃?您总不能趁淇王妃不注意,雇一伙人去把淇王妃打一顿泄恨吧? 江夫人眼睛一亮,小声嘀咕:;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什么?白漪初问她。 ;无事。江夫人摇了摇头,似乎在心底盘算了很久,最后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深受皇恩又如何,明着干不过你,那来阴的呢? 第250章 窗户外探进来的小脑袋 白漪初目光一闪,道:;希望江夫人不要闲我多嘴,江小姐是我的学生,身为夫子,我实在不想看到学生受到更大的伤害,其实,若是换做我,女儿伤成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的,只是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退步,谁让这个世界以权势为尊呢?我们身份没人家尊贵,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 江夫人脸色阴沉,仿佛暴风雨将要来临的天空,最后,她笑了笑:;京中无人不夸夫子德才兼备,百闻不如一见,夫子果真是妙人,句句话都能说到妾身人心坎里去,夫子放心,妾身懂得权衡利弊,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白漪初欣慰地点了点头:;既是江夫人已经想通了,我也就放心了,请你好生照顾江小姐,告辞。 她走后,江夫人让江小姐的两个丫头到门口守着,捧着江小姐的手便嘤嘤哭了起来:;这天杀的贱婢,竟然把你伤成这样,儿啊,你放心,母亲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她伤了你的手,母亲必定让她双倍奉还回来! 跋扈如江小姐,见到江夫人如此,也不由得吓了一跳:;母亲,您要做什么? 江夫人脸色越发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最后,她轻轻拍了拍江小姐的手:;扎个小人诅咒她! 江小姐松了口气:;母亲,方才德夫子说的话,女儿都听进去了,您千万可别犯傻,咱们是斗不过淇王妃的,就像德夫子说的,咱们总不能找人把淇王妃打一顿。 ;嗯……江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答出的话,尾音拖得很长,似乎另有深意。 子时,虞清欢结束了一日的课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按例吩咐小茜去照顾珍璃郡主,她便胡乱梳洗过后,跳进浴桶里舒服地泡了个澡。 天气已经转凉了许多,早晚都得穿厚厚的夹袄,经热水这么一泡,疲惫消除的同时,人也昏昏欲睡。 明珠怕水,此时正趴在屏风顶上一动也不动。 忽然,明珠仰起了头,与此同时,窗户被掀开了一条缝。 虞清欢正要惊起,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是那斯斯文文的原鸢,她有些急促不安地问道:;王妃,我能进来吗? 虞清欢放下握紧的匕首,轻轻点了点头。 原鸢翻窗而入,站在离浴桶三步之外的地方敛身福礼:;我今夜过来,一来是为了感谢您的仗义相助,二来是替我娘向您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她的不敬之过。我自小不详,容易给他人招至灾祸,无法光明正大的与您相见,请您见谅。 虞清欢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不过祥不祥的也不是别人说了算,你自己别也要相信自己才行。 原鸢唇泛苦涩,扯开了话题:;王妃,江小姐的手,真的是您伤的吗?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江小姐的手不是原鸢害的吗? ;你说呢?虞清欢笑着反问她。 原鸢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不会是你伤的,你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要惩治江小姐,何必偷偷摸摸的。 虞清欢随意叹了口气:;兴许我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呢,不过以后你的手帕要收好,千万别被人捡了去,否则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原鸢道:;淇王妃您一律都用自己的东西,您有所不知,那手帕是女学下发的,人手几份,全部都长得一模一样,唯一可以用来区分的,便是帕子上用彩笔写着的名字,所以遗漏的帕子是不是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名字为何写成了我。 虞清欢道:;原来还有这种事,是我粗心了,竟然没有发现。 原鸢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向虞清欢行礼:;王妃,再次谢过您,夜深了,我不便待在这里,请您早日歇息。 虞清欢点了点头,目送她翻出窗户后,把绿猗招了上来:;方才江小姐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绿猗道:;都听见了,这个原小姐还真是奇怪,明明什么事情都拎得清楚,却还一直受人欺负,真让人想不通。 虞清欢道:;这个世上,真明白假糊涂的人多了,原小姐并不算特例。 绿猗道:;王妃,您是否有疑惑? 虞清欢道:;如果原小姐说的都是真话,那江小姐的手,究竟是谁弄伤的呢?江小姐房中遗落的帕子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原小姐说的是假话,江小姐根本就是她害的,那她还大半夜跑到我屋里来这么一出,又是怎么回事?她难道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此事完完全全推到我头上么? 绿猗道:;王妃,这不像平日的你,以往你从不会为这种事情陷入苦思,今日似乎想太多了。 虞清欢道:;你说的是,的确是我想太多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直觉可能要出事,你最近更要细心一些,千万别让人钻了空子。 绿猗点头。 新的一日很快便到来了,虞清欢同以往一样,该差的一样也没变好,夫子们都不管她,最后她索性趴在桌上睡觉,连应付夫子都不肯了。 江小姐没能通过考核离开女学,成日对虞清欢横眉竖目,但到底不敢招惹,而原鸢的处境并未好到哪里去,同样被江小姐往死里欺负。 一个人欺负她,几个人欺负她,最后,夫子也同别人一样看不起她。 一日,虞清欢被琴夫子的呵斥声惊醒,抬起头便见琴夫子在怒骂原鸢:;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弹个琴都弹不好,学了这么久的知识,全都喂狗了么? 原鸢抬起两只手,那手指头淤青,有的指甲盖处还渗了血,委屈地道:;夫子,学生的手被江小姐踩伤了,不能拨动琴弦。 琴夫子火冒三丈:;借口!分明是你想偷懒,还赖到别人身上,不就是一点点小伤么?让你下地耕田,还是让你动手织布?连个琴都弹不好,你这种人能有什么用?! 第251章 一个赛一个会演 原鸢没有再接话,死一般的沉默,她颤 抖着双手,把那指甲都淤青了的手指,放在琴弦上,轻轻拨动起来。 每发出一个音,她的额上冷汗便多一分,最后,整个额头都湿 了,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感受到她十指连心的痛苦。 可琴夫子本就是个大瞎子,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原鸢,反而道:;蠢货!这首曲子已经学了几次,怎么一点感情都弹不出来?!先完整地练完十遍,最后我检查,若是没有什么长进,便再弹十遍,直到你这榆木脑袋能开个窍为止! 原鸢抬眸:;夫子,学生没有说谎,学生手疼。 ;你还顶嘴了?你不弹是吧,若是你不弹,所有学生都会因你而受罚,我让你弹十遍,她们便得弹二十遍,二百遍!琴夫子严厉地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弹还是不弹? 江小姐已经开始骂了:;原疙瘩,你个蠢货,你今日若是连累我受罚,我就踩烂你的脚指头,谁都救不了你! 进到女学的人,多多少少都不是什么好人,有了江小姐起头,其余的人便开始效仿,纷纷落井下石过过嘴瘾。 原鸢扫视了一圈,最后,她把头低了下去,用那已经快烂了的手指,开始拨动琴弦。 一首曲子弹到一半,她的指尖都染了血,但她没有停,仿佛已经麻木了似的。 琴夫子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那神色中,还带着一些得意,仿佛打了胜仗,像个得胜将军一样,正在迫不及待地向大家炫耀她的战果。 而其他人也因为原鸢的妥协,停止了咒骂。 琴声铮铮响起,如泣如诉,如小兽凄厉哀鸣,又如孤鸟可怜轻啸。 虞清欢冷冷地看着,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原鸢妥协,只要她妥协,这个女学就能安然无忧,所有人都能和平相处。 原鸢已经弹了三首曲子了,其他学生乱作一团,琴夫子也没有开口指责,而是按着原鸢一个劲的欺负,对着她耀武扬威,仿佛在原鸢这里,她才能找到身为夫子的优越感。 当原鸢弹到第五遍时,有几个夫子走了进来,这时的原鸢满手都是血,那琴弦之上,也被尽数染红。 然而几个夫子无动于衷,看向琴夫子随口问道:;还没有半点长进么? ;你听不就明白了,随便阿猫阿狗乱拨琴弦,都比这能入耳。琴夫子叹了口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把一个为学生操碎了心的夫子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画夫子宽慰道:;琴夫子要看得开些才是,这个世上,不尽是有资质的,多少还有一些不可雕琢的朽木。 琴夫子情真意切地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学生,总不能放弃了,只要多加操练,相信就算是烂泥也可以扶上墙。 书夫子发自内心地称赞:;琴夫子不愧是女学资历最老的夫子,认真又负责。 琴夫子不好意思地道:;书夫子说的哪里话,夫子是一门良心活,自然要做到问心无愧才行,别的我不敢说,但在教育学生这上面,我肯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琴夫子是什么样的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但因为被欺负的不是自己,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多事,只求能平平安安通过考核,回家继续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珍璃郡主嘿嘿笑了出来,她望着琴夫子,纯真又无邪地道:;琴夫子,你说话的时候好假,你这番话,珍璃都无法相信,你自己信吗? 琴夫子面色一变,皱着眉头审视珍璃郡主,她有些惊喜不定,因为珍璃郡主虽然傻了,但有时候说话却十分有条理,她几度怀疑珍璃郡主是在装疯卖傻,然而看到珍璃郡主又咬手指,啃指甲,笑嘻嘻地玩口水那副傻样,顿时又觉得自己多疑了。 琴夫子不愿意和一个傻子计较,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珍璃郡主,请别乱说话。 珍璃郡主十分不服气,仿佛因琴夫子说她乱说话而生气,她抱着手气呼呼地道:;夫子欺负人,珍璃没有乱说话,明明是夫子你不诚实,你根本就是不喜欢原鸢,所以变着法儿地针对她,却还用这是为她好的借口,夫子羞羞,夫子不要脸! 琴夫子气得不行,胸膛剧烈起伏着,而那脸色,又变回她最常见的猪肝色。 最后,她耐着性子咬着牙解释道:;正所谓严师出高徒,若是我不严格把关,怎能把你们一个个磨炼成金子?我呕心沥血想让你们变得更好,难道有错吗?其实我在责备你们时,我的心也在痛!但是我不能表露出来,你们根本就无法体会身为夫子的辛苦与无奈! 珍璃郡主小脸皱作一团,似乎听不懂琴夫子的话,最后,她扬起小脸道:;琴夫子,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珍璃还是觉得你很假。 ;你别打岔!琴夫子一脚踹在旁边的桌脚上,继续道,;你们别怪夫子苛责,教育学生和教育孩子一个道理,在给予爱的同时,必定要适当地严厉,太过宽容,只会纵容你们堕 落深渊! 珍璃郡主又十分肯定地说了一句:;夫子,珍璃还是觉得你假! 琴夫子终于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她脸色涨得通红,仿佛吞了粪一样。 然而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原鸢那边打断,只听;铮铮铮几声,琴弦应声而断,原鸢因为坐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跌了个四脚朝天,鞋子还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她的脸上。 几乎所有人都笑了,哄堂大笑,每个人都前俯后仰,拍着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人看到原鸢血肉模糊的手指,没人看到她跌破了的额角,更没人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她们只觉得原鸢四脚朝天的样子很好笑,就像一只翻不过身的王八。 琴夫子表情严肃,似乎正怒火中烧,她觉得原鸢在另外几位夫子面前闹了笑话,丢了她的脸,让她以后不能再炫耀自己教导有方。 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笑,琴夫子也跟着笑,不过她的笑带着冷,带着嘲讽与轻蔑,就像看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东西一样,最后,她斩钉截铁地道:;原鸢,我知道了,你不是蠢,你根本就是有病! 第252章 辣椒粉刺眼不 痊愈后重新来上学的江小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边笑一边道:;夫子,您错了,蠢也是脑子有病的一种!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而原鸢在这哄堂大笑中,头一歪昏了过去。 她的手指血肉模糊,撕 裂着,仿佛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而琴夫子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她认为原鸢在丢她的脸! 虞清欢轻轻站了起来,递给夫子一块帕子:;夫子,别动气,气大伤身,您的眼睛都红了,用帕子擦一擦吧。 琴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帕子,然后往脸上胡乱一抹,把汗水都和气出来的眼泪全部擦干净。 忽然,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淇王妃!这帕子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辣椒粉,虞清欢甜甜一笑,;学生看夫子身上戾气太重,这样很影响健康,所以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让夫子把体内的火都泄出来,免得沉积久了,伤了夫子的肝,学生这完全是为了夫子着想。 说完,虞清欢弯腰下去,小心翼翼地把原鸢扶起来,然后招来小茜和绿猗帮忙,一同把原鸢带回寝室,连个余光都没有给琴夫子。 琴夫子把帕子扔在地上,她涕泗横流,双眼因辣椒粉的刺 激而又红又肿,那针扎般刺痛的感觉,让她几近疯狂,她双手痉挛般,想要去擦脸,但因手上都是辣椒粉,她及时止住了。 短短的时间,琴夫子的脸,在一片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肿成了猪头,和着那鼻子眼泪,看起来分外滑稽可笑。 她尖叫着,她嘶吼着,她就像一条发了狂的狗。 几个夫子反应过来后,连忙过来扶她去看大夫。 珍璃郡主不知道哪里弄来一盆水,截住琴夫子的去路,一边嚷嚷着让开,一边端向琴夫子,对着她当头浇下。 ;夫子,母亲说被辣到要用水,所以珍璃给你端了一盆过来,夫子有没有好些?珍璃郡主拎着盆,一脸的求表扬。 那水准备上书画课给学生倒入笔洗使用,是直接从井里打的水,在这叶子上结了寒霜的早晨,冰一般刺骨寒冷,浇在琴夫子身上,并未让她减轻半点疼痛,反而使她加倍痛苦。 她脸上的肌肤已被辣椒粉烧烂,猛然被冷水这么一浇,感觉肌肤和血肉都像被钝刀一点点割下来般,痛彻心扉。 经这么一折腾,琴夫子痛得昏了过去。 学堂里乱作一团,一片人仰马翻,夫子们齐心协力,几人一起抬尸体一般,把琴夫子抬了出去。 珍璃郡主一脸茫然,不停地问道:;夫子怎么了?夫子死了吗?夫子会被丢进河里喂鱼,还是会被砍成几段喂狗呢? 因为珍璃郡主始终和虞清欢形影不离,江小姐连她一同恨上了,见虞清欢不在,而珍璃郡主又傻乎乎的,脸上冷笑划过一抹,她阴沉地道:;珍璃,你杀了夫子,你死定了! ;啊?我杀了夫子吗?珍璃郡主大惊失色,;什么叫杀了夫子? 江小姐冷笑道:;就是你把夫子弄死了,杀人是要偿命的,死后还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而夫子的鬼魂,也会缠着你,在你睡觉的时候跳出来,用带着血的长舌 头缠住你的脖子,把你的脖子拧断…… ;啊!好可怕!珍璃郡主吓得花容失色,把盆用力地掷出去,就像是受到了极致的惊吓,而下意识的把手中的东西扔出去保护自己一般。 好巧不巧,那盆就扔在江小姐的脚趾上,也许,大概,可能把江小姐的脚指头给砸烂了,否则江小姐也不会抱着脚跳来跳去。 等江小姐终于缓过劲来,想要找珍璃郡主算账的时候,珍璃郡主已经逃之夭夭了。 寝室这边,虞清欢让小茜和绿猗把昏迷过去的原鸢放在床上,抬眸一看,饶是镇静如她,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寝室里,到处都是纸,纸上什么也没写,全是用毛笔随意涂鸦而成,从那墨迹上看,每一笔的笔锋都锋利无比,力透纸背,划过纸的时候,撕 裂着,刺向最深处。 原来,她不是逆来顺受,也不是不怨恨,只是因为无法反击,而用这种方式发 泄心中累积成山的愤怒。 ;小茜,去把药箱拿来。虞清欢吩咐了一句,便坐到原鸢的床前,等小茜取来药箱,她便开始为原鸢处理伤口。 那手指,每个指头都烂了,有些指甲盖甚至掀了起来,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虞清欢一个个地清理,一个个地包扎,尤为仔细。 原鸢中途醒了过来,看到虞清欢正温柔地为她涂药,眼眶瞬间就湿润了:;王妃,原鸢卑贱之躯,怎能劳您亲自上药? ;说什么胡话,虞清欢头也不抬,继续为原鸢处理伤口,;所有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哪有什么卑贱不卑贱的说法,如果你真的要论世俗那一套,我一个私生女,岂非比你更卑贱? 原鸢进女学并未带丫鬟伺候,身旁没人盯着,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从未有人对我这么好过,王妃,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一辈子!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说什么大恩大德,你都这样了,我才出手,无论我做什么,对你而言都于事无补。 原鸢眼中的泪,悄然滴落衣襟,那里,留下两个深颜色的泪渍,仿佛心口上开出了两个小洞。 她摇摇头:;王妃千万别这么说,我一生凄苦,受尽欺凌折辱,从未有人会拉我一把,只有你,王妃,您的帮助对我来说,是这黑暗人生里不可多得的光,我已经恨极了这个世界,但是因为王妃,是您让我觉得,原来生命还是可以拥有一些温度的。 绿猗道:;原小姐是个明白人,也不枉我们王妃冒险救您。王妃与相府大夫人原氏,以及皇后娘娘有龃龉,这些日子目睹您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她想帮您的心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只是时机未到,若是她贸然出手,反而会害了您,毕竟,原家肯定无法容许您与王妃有交集。 原鸢眼泪更凶猛了,她哽咽着道:;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 第253章 清欢,你不喜欢朕吗? 小茜眼眶都气红了:;小姐,这个女学不正常,所有人都不正常!学生尖酸刻薄,夫子心狠手辣,到处都不正常! 虞清欢摇摇头:;事实上,这样才正常,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无非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而已,人心凉薄,人情冷暖,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虞清欢为原鸢包扎完毕后,把东西都搁进药箱里,抬眸平静地望向她:;你想出去么?你若想的话,借此机会便可出去。 原鸢摇头:;都是一样的,我无所谓在哪里。 虞清欢凝视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活着?既然已经心如死灰,那为何不干脆去死? 原鸢震惊地望着虞清欢,语无伦次:;王、王妃…… 虞清欢依旧凝视着她:;既不得好活,又不敢去死,说到底无非就是因为懦弱,原小姐,你是否一直用别人很强,你无法抗衡这种话去安慰自己,然后每次被欺负的时候,都抱着这种心思,只要这样想,仿佛世界就可以继续转下去?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可怜人,虞清欢站起来,;所有的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原小姐,你的可恨之处就在于,你懦弱,你胆小!依你这么聪敏的心思,改变处境虽然不容易,但也并非绝无可能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懦弱,促使你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步。 说完,虞清欢让小茜提上药箱,离开了原鸢的房间。 绿猗微微行了个礼,道:;原小姐,您别怪我们王妃说话直,她这么说,也是为了规劝您。我们王妃与一般人是不一样的,她认为生命的可贵之处在于其意义,失去意义的生命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好死不如赖活着’,那是无能之辈才有的想法,您很聪慧,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既然决定活下去,为何没有勇气改变自己的处境,让自己活得更好些? 原鸢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望着绿猗:;姑娘,我能吗? ;不知道,能不能不是奴婢说了算,也不是别人说了算,能不能全在于你。说完,绿猗行了个礼走了,留下原鸢一个人,目如冷电,晶莹闪烁。 ;小姐,您为何要帮原小姐,她可是大夫人的侄女,您忘了大夫人以前是怎么对您的了吗?要是原小姐好心当成驴肝肺,恩将仇报怎么办?小茜一边放药箱,一边担忧地道。 虞清欢挑唇:;能帮就帮,做好事还需挑对象么,怎就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良心上过得去,图个心安理得而已,至于帮了别人后别人有什么反应,那就与我无关了。 小茜撇撇嘴:;人家也是担心小姐嘛!您今日来这一出,倒是把琴夫子得罪个彻彻底底,这些夫子能在女学稳稳当当地做了十数年的夫子,已经在女学扎了根,有自己的势力和人脉,要是她们对背地里对小姐下狠手怎么办? 虞清欢道:;我自有分寸。你无需担心,别愁了,本来就不好看,愁眉苦脸的更不好看。 正说着,绿猗走进来问道:;王妃,还回学堂么? 虞清欢往床上一躺:;不用回了,且乱着呢,至少今日上不成课。 话音刚落,虞清欢困得不行,往被窝里一钻,人便睡了过去。 另一边,琴夫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由女学里的女大夫给她诊治,一群夫子围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琴夫子可算醒了,只是她的脸如同被水泡发了的面团一样,又肿又烂,睁眼都觉得费劲。 她咬牙切齿地道:;这个淇王妃,简直就是疯子,她竟然敢如此放肆,连我这个夫子都不放在眼里! 夫子们面面相觑,没有接话,唯有白漪初开了口:;琴夫子,眼下养伤要紧,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 琴夫子恶狠狠地道:;各位同僚,淇王妃欺我如此,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多年来我也没有求过你们什么,但这一次我请求你们,就算你们不帮我,也不能插手我和淇王妃之间的事,从今日起,你们谁都不许教淇王妃任何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白漪初柔声劝道:;琴夫子,何须如此?且不说淇王妃只是孩子心性,就算她是故意的,夫子也不值当这样做,否则若是太后怪罪下来,反而得不偿失。 琴夫子尖厉道:;太后若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德夫子你不必再劝我,这种顽劣的学生,若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是无法让她改邪归正的! 白漪初微微笑了笑,退到人群中,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因为有了琴夫子在其中作梗,接下来的课程,不管是什么课,夫子们果真对虞清欢越来越放任,从未管过她。 而虞清欢仿佛乐在其中,每次课要么在看自己的书,要么呼呼大睡,就这么过了一两日。 这一日,天空飘着些许毛毛雨,西风寒冷刺骨,虞清欢干脆翘了下午的课,回到寝室中蒙头大睡。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坐在她的身边,那人身上有着好闻的龙涎香味道,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果然是你!虞清欢快速起身,眼前划过一抹冷光,匕首便刺了过去,身法迅捷如电,;不要脸的老东西! 来人双指夹住匕首,蓄了胡须的脸颊,轻轻荡开一抹笑:;清欢,你不喜欢朕么? 虞清欢简直恶心得要吐了,一想到曾经差点被这个禽 兽欺负,没来由的觉得反胃,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别在这老皇狗面前露怯:;皇兄,如果您脑子没坏的话,我可是你的弟妹? 虞清欢一手握着匕首,紧紧地凝视着嘉佑帝,想要趁他松懈的时候,召来明珠啃了他的命 根子,但却被他识破:;清欢,不要挣扎,朕既然到这里来,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算你与朕发生什么事情,也无人会知晓,无人会怀疑,朕劝你不要动什么心思,若是朕少了一根头发,淇王府就会立即获罪,昭华也会因挑唆你弑君而凄惨死去,你也不想害得淇王府满门为你而死吧? 第254章 清欢,朕看上你了 说话的时候,嘉佑帝缓缓挑开那削铁如泥的鱼肠剑,被他轻易挑开,而他的手,已把虞清欢的手腕捉住,往怀里扯。 嘉佑帝也不全是废物,若论武功的话,长孙家没有一个庸才,虞清欢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再者,正如嘉佑帝所说,她若是伤了嘉佑帝分毫,便是把淇王府往屠刀底下送。 权衡之下,虞清欢放弃挣扎,抬眸,挑唇,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我不挣扎,但你别吓着我。 嘉佑帝的手,挑起她耳鬓垂下的发,最后,满意地松开她的手:;你早就怀疑朕了? 虞清欢冷哼一声:;皇宫大内之中,能把我不动声色地掳走,事后还不被发现的,除了陛下,还能有谁?利用白漪初和我的矛盾,设局让卫指挥使和王爷大打出手,有这个能力的,除了陛下,还能有谁?只是……太子知道他的父亲把他当成替罪羔羊么? ;你是个聪明人。嘉佑帝中肯地道。 虞清欢反手一掷,匕首铿然没入柱子:;虞家那种环境,我若没点小聪明,能活到现在么? 虞清欢认真地看着他,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不过,坦白讲,我现在有些害怕,陛下别吓着我。 嘉佑帝眸光一闪,望着虞清欢的眼里,毫不掩饰的炙 热:;虞谦把你藏得太好,反倒是便宜了昭华,若是朕能早知道虞家有你这样一颗明珠,必定会给你无上宠爱。 不要脸! 真不要脸! 三十几岁的中年老男人,还想对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下手,果然还是政务太少了! 虞清欢压制住心底的厌恶,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倒不是祖父想藏我,不瞒陛下,我还是在回门那日,第一次得见祖父真颜。 虞清欢撩了撩长发,闲闲地看向眼前如狼似虎的男人:;陛下把珍璃一个疯丫头狠心打入女学,便是为了今日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妾身何德何能,让陛下这般费尽心思? ;你与朕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十分相像,嘉佑帝的手,撩起虞清欢的乌发,放在手里闻了闻,;简直一模一样,看到你,朕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清欢,跟了朕可好? 虞清欢心底一凉,嘉佑帝心狠手辣不假,但他或许缺少一些手腕和魄力,否则也不会忍长孙焘这么多年,之前尚且偷摸着掳走自己,现如今竟这般明目张胆,难道他已经吃定了长孙焘了么?! ;陛下,妾身是陛下的弟妹,妾身腹中有王爷的孩子,陛下当着妾身的面,当着您小侄的面,竟说出这样一番话,不妥吧? 嘉佑帝笑了,笑得十分邪气:;那又如何?朕既看上了你,必定全盘接受你的一切。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努力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愧是父子,太子也和妾身说过同样的话,他还说,王爷活不了太久,让妾身在王爷死后跟了他。 说话时,虞清欢缓缓靠向嘉佑帝,抬眸凝着他:;陛下,若是妾身跟了你,你能许妾身什么?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仆从无数,但永生见不得光?还是先背着王爷和你私相授受,等王爷翘脚之后,再光明正大做你的女人? ;朕想如何便如何,你有的选吗?嘉佑帝唇角上挑,整个人扑了过去。 虞清欢没有挣扎,没有动,在他扑过来的刹那,双手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笑:;陛下真霸道,我就喜欢这样的霸道,不愧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和您比起来,其他人简直无法入眼。 嘉佑帝显然十分高兴,把虞清欢搂进怀里,床就在旁边,不倒下去不算男人。 然而,就在他准备扑倒虞清欢的时候,登时,整个人无法动弹。 在影卫出手的刹那,虞清欢一个旋身,迅速翻至嘉佑帝身后,膝盖用力地顶向他的腰,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扳住他的额头,做出一个随时都会拧断他脖子的姿势。 ;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影卫停下动作,虞清欢一个轻啸,明珠飞窜出来,如一道闪电般,划过影卫的脖颈,那影卫,瞬间就软倒在地。 ;禽 兽!虞清欢渐渐收紧手臂,;弑兄杀弟,无视伦理,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这样的触碰,简直令人作呕,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助的夜晚,她如带宰的羔羊般,一丝 不挂地躺在床上,而刚刚,她竟和这个恶心的东西,这个禽 兽不如的东西做了身体触碰,虞清欢压下心底的作呕的感觉,膝盖又一次用力地踢在嘉佑帝腰上,将他的脑袋用力向后掰,想要让这个恶心的东西命丧于此! 但是最后,她忍住了。 虞清欢把嘉佑帝放开,在双手错开的刹那,从镯子里拔出两根银针,扎在了嘉佑帝的右腰上,整个过程,仅仅发生在刹那之间,迅速,准确,狠辣! ;陛下,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玩这一套,有意思么?虞清欢将银针收进袖底,慢慢地走下床,离不能动弹的嘉佑帝远一些,戒备地望着地上的影卫。 果然,地上的影卫动了动,缓缓地坐了起来——他根本,没有被明珠咬中。 而明珠,在窜过影卫脖颈后,直接就钻进了屏风底下,怯生生地露出小脑袋。 虞清欢表面虽然镇静,但心底已经慌得不行,在放开嘉佑帝的时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幸好她见识过阿零的本事,否则,今日她必定会因被愤怒占据了理智,而对这个狗东西下手。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她没忍住会怎样?或许会在杀了嘉佑帝之前,被影卫制住,如此一来,刺杀嘉佑帝的罪名就会被证实,紧接着,便是淇王府的获罪。 虞清欢联想到因为她被掳后,长孙焘为了找她不惜自残,接着便被褫夺了京城守备的兵权,料想嘉佑狗是在故技重施,试图通过激怒她让她反击,以此坐实她一个弑君的罪名,从而达到拖长孙焘下水的目的。 两次,这两次嘉佑狗都是打着利用她伤害长孙焘的目的,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演这一场色令智昏的戏。 第255章 王妃,让本王照顾你 虞清欢又联想到,虞谦曾让她多进宫向太后请安一事,料想虞谦早就看出了嘉佑狗的计划,所以才制造出机会让她和嘉佑狗多接触。 在打击长孙焘这一事中,嘉佑狗和虞老狗,还真是有默契。 ;淇王妃,你把陛下怎么了?此时,影卫开口,声音沙哑,仿佛地狱中发出来的嘶吼,十分可怖。 虞清欢道:;下了点药,药性半个时辰便会过去,阁下还是早些把陛下带回去比较好,免得时间久了,身体太过僵硬,对关节不好。 ;淇王妃,今日的事,你最好闭嘴,否则在下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死得无声无息,不叫人发觉。影卫嘶哑着声音道。 虞清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威胁鬼呢!方才陛下还说我与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很相像,若是杀了我,他如何睹人思人?若是陛下舍得杀我,我现在还能活着么? 影卫没有再说话,扛着嘉佑帝,走到门口,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虞清欢;扑通一声,整个人跪了下去,才发现,手心已经被扣烂了,而额上,冷汗潸然,背上尽数湿透。 她承认,她真的吓坏了,两次,两次险些和这个恶心的男人接触,那种不寒而栗的作呕之感,在消磨她的心智。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双灼灼盯着她的眼睛,那噙着戏谑嘲讽,以及写满欲 望的表情。 虞清欢尖叫一声,抱紧双手,缩成一团,把头埋 入臂弯之中。 ;王妃,别怕,本王在。正在这时,虞清欢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温柔地抱紧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淇王……抬眸迎上他关切表情的刹那,虞清欢鼻子一酸,忍不住就哭了,那哭意到了一半,生生被止住,变成一个绵长的哈欠。 不能哭! 不能说! 忍住! 死都要忍住! 嘉佑狗如果是那等轻易中招之辈,皇帝当得这么差劲,坟头草该有三尺高了!影卫是万里挑一的绝顶高手,又怎会放任嘉佑狗被她毒翻,事后又怎会轻易离去? 这一切一定是那嘉佑狗故意的,一定是!如果自己忍不住向长孙焘诉苦,那就完全中了嘉佑狗的诡计了! 嘉佑狗这是在逼长孙焘,逼长孙焘去反他,好名正言顺地把长孙焘除去! 忍住! 虞清欢捂着嘴打哈欠,打着打着,眼泪簌簌落下,她怕骗不过长孙焘,又接着打了一个。 长孙焘认真地望着她,半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搂住:;王妃,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很清凉,很温柔,如同呵护珍宝那般小心翼翼,这样的他,竟让虞清欢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虞清欢终于止住了眼泪,她胡乱抹了抹脸,轻轻推开长孙焘,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做了个噩梦,吓到了,淇王怎么会这里? 长孙焘没有回答,他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要说自己是接到今上来女学看望珍璃的消息,才跟着赶过来,就是为了确认她的王妃安然无恙? 要是那样的话,要是那样的话,这小家伙会有多尴尬? 最后,长孙焘喉结上下滑了滑,开口时,声音有些喑哑,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无比郑重:;本王想你,便来了,王妃,随本王一同回去,我们好好过日子,本王不会叫你受委屈。 终究还是说出来了,情之一字,若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这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痴人? 尤其是看到她方才的表情,茫然,无助,凄惶无依,就像茫茫沙漠里孤身一人,天要黑了,粮水将尽,举目四望,不见出路。又像黄昏里出海,路途遥远,而她不认路。 正是那一个表情,使得长孙焘溃不成军,心底好像被千军万马碾过,痛彻心扉的时候,他唯一的念头,便是保护这个会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女子。 是情是爱吗? 他不知道。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想保护她,把这个小家伙呵护在羽翼之下,让她不沾风雨,清晨的每一缕笑,都带着阳光般的温暖纯粹。 虞清欢咬紧下唇,怔怔发愣地望着长孙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刻,就像梦一般。 最后,她沙哑着声音问:;淇王,你说什么? 长孙焘捏住她的肩,语速极快,仿佛说慢了就没有勇气说出口一样:;王妃,我们回家,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我不会照顾人,也不够贴心仔细,但我会慢慢学。 虞清欢终于听清楚他的话,激动,狂喜,无法抑制的高兴,这种感觉,比前世秦臻向她表明心迹的时候,还要令她飘飘欲仙。 到最后,虞清欢还是用尚存的一丝理智问他:;淇王,你怎么到这里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长孙焘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应,比起失落而言,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这个小姑娘,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冷静。 ;一切都有本王,你别管。 虞清欢肯定地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人和人之间之所以有误会,往往是因为一个不愿说,一个不愿信,既然长孙焘已经猜到了什么,虞清欢不想再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隐瞒真相,以免误会变深变大,使得两人面目全非。 ;淇王,宫宴那日,掳走我的人,是当今圣上!虞清欢面无表情的说着,言语却是万分艰涩,;而今日,他来到这里,竟也是……但是淇王,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如果他真的想对我做什么,带着影卫而来的他,不可能轻易被我毒倒,事后也不可能轻易离开,他种种行为,就是为了激怒你,你千万别上…… ;当字,湮没在长孙焘的怀抱中:;别说了,别说了,你的心意,本王都知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别去想,该得的公道,本王会替你讨回来。 虞清欢探出双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腰,把头抵在他的胸膛,不知为什么,心底涌出无穷无尽的酸楚,平日不起眼的委屈,都被无限放大,他轻而易举,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等泪水浸湿他的胸膛时,虞清欢终于抬起头,抽抽噎噎地道:;你听我说! 第256章 我陪你走下去! 虞清欢望着他,半响,轻轻启齿:;自打从淇州回来后,今上对你步步紧逼,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我知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也知晓你的能力,但他拥有天下,而且心狠手辣,我担心你稍有不慎便会被他算计了去! 顿了顿,虞清欢掷地有声地道:;不管生命的尽头在哪里,不管生命的长度是多少,我要你答应我,只要活着一日,就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轻易拿来拼,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谢韫、大哥,还有那些为你肝脑涂地的属下,也有那些兢兢业业为淇王府操持的下人,你要活着,你若倒了,大家的希望就没了! 最后,虞清欢捏紧他的腰际,字字句句地道:;我的仇,我允许你为我报,但前提是,我也要参与。 ;好!长孙焘没有多言,只郑重地应了一声,从前在她面前,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此时此刻,却连多余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虞清欢复又用额头抵着长孙焘的胸 口,无比坚定地道:;淇王,这条路千难万难,就算是刀山火海,步步红莲,我都会像朋友,像家人一样,陪你走下去,所以,你要珍重自身,千万别冲动。 ;这么说,你肯答应了?长孙焘轻轻地拍了拍虞清欢的背,声音十分好听。 ;并没有,虞清欢推开他,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淇王,等找到了你的瑜儿,如果那时你仍喜欢着我,那我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也付出同等真心去对你,在此之前,你有很多时间去确定自己的心意。 虞清欢拍了拍胸 口:;我,虽然杂草一棵,但我要求纯粹的,属于我的阳光,我不会去将就,也不会去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想等你找到瑜儿的时候,在我和她之间摇摆。 虞清欢伸出手指戳了戳长孙焘的胸 口:;要么,完全属于我,否则,我宁可不要。 ;若是此生都无法找到瑜儿呢?长孙焘的眸子暗淡下去,这句话是在问虞清欢,但更像在问他自己。 这样的神情,竟是哀伤?不知怎的,虞清欢忽然想到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他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鬼使神差的,虞清欢开口问出了一个她自己都吓到的问题:;淇王,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兴许我就是陆明瑜,川平郡主和毅勇侯的嫡女? 问出来的时候,虞清欢怔住了,长孙焘也怔住了。 这个问题,虞清欢是第一次想,而长孙焘却是想过无数次,如果不是,那为何相貌这般相像,如果不是,那为何她的身上种种迹象都十分地巧合,但如果是的话,为何查不出半点可疑之处? ;本王查过,你的确是虞蹇的女儿不假。正说着,长孙焘忽然凑近虞清欢,手指轻轻拉开她的衣领,目光往她的后颈探去,;或许,还要进一步确认。 虞清欢被他这温柔而暧 昧的动作吓傻了,心如擂鼓间,他微凉的手指,触到了她的后颈,冰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长孙焘的手,已将她的衣领掀开一个较大的弧度,只要稍稍用力,便可看清她后颈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声音:;淇王妃,你在么? 长孙焘手一缩,虞清欢连忙把他按在床上,用被子胡乱盖住,然后迅速爬上了床,半坐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向走进来的几人。 琴夫子半毁容,自然是不在的,上午上课的夫子恐怕已经累傻了,于是便只有德容言功几位夫子驾临。 言夫子一看到床上懒懒散散靠着的虞清欢,还没说话眉头便皱了起来:;淇王妃可是身子不适,为何没有到学堂? 虞清欢撩了撩头发:;夫子,学生去不去有区别吗?就算学生去了,反正夫子们也不用心教,就算夫子们用心教,反正学生也学不会,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学生不去,夫子们岂非眼不见心不烦? 言夫子不悦地道:;淇王妃,你这是什么态度,古人有云‘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尽管王妃天资差了点,但若是稍加努力,还是有进步的可能,但你若是这种态度,就算过了一百年,也还是原地踏步! 虞清欢挑唇:;学生只知道学如逆水行舟,坚持下去很难,但放弃却很容易,夫子,学生不喜欢麻烦事。 言夫子一拂袖子,恨铁不成钢地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淇王妃,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虞清欢淡淡地道:;学生身为淇王妃都没有出息,那走出女学后就要向学生俯首听命的夫子,算不算得上有出息呢? 啊!她真不耐烦和这些道貌岸然的夫子争辩计较,但不计较又显得她太好说话,她向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言夫子被她气得七窍生烟,要是在言夫子脸上装个烟囱,估计能排出几里的黑烟。 长孙焘忍不住笑了,灼 热的气息喷在虞清欢的腿侧,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言夫子眼尖,很快就发现了床铺有些不对劲,她迅速走过去,指着被子严厉地道:;淇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虞清欢抬眸,轻轻道:;里面藏了人,夫子要看么? 她这么一说,言夫子反而不便动手了。 容夫子道:;我等过来,是为了请王妃回学堂上学,言夫子别跑偏了话题。 功夫子道:;淇王妃,还有几堂课才下学,还请移驾学堂。 白漪初沉默,虞清欢也没搭理几个夫子,只是道:;学生再睡一日,明日再说。 言夫子平日最喜欢说教,但凡学生犯错,她能骂上一整宿,但因为见识过虞清欢的手段,所以对虞清欢尚且有些忌惮,然而此时虞清欢的态度,成功地挑起了她的怒火,她望着虞清欢,声色俱厉地道:;淇王妃,你身为亲王正妻,怎能堕 落如斯,在这床榻之上浪费大好时光,你简直就是京城中的耻辱!放眼整个京城,哪家女子像你这般懒惰?哪家女子像你这般不中用?琴棋书画就通了两门,德容言功样样不行!刺绣就像狗抓的!虞家怎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就算是私生女,就算半道回来,几年过去了,也该学到点东西,没想到还是个半吊子!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这样的你还有脸赖在床上?!起来,回学堂上学去! 说着,言夫子一把扯开了虞清欢的被子。 第257章 都说被子里藏人了 虞清欢伸手去抓,哪抢得过愤怒的言夫子,躺在床里侧的长孙焘,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片或惊或怒或尴尬的目光中,虞清欢叹了口气:;都说里面藏了人,夫子还不信,还好王爷穿了衣裳,否则被夫子看了去,还要对夫子负责不成? 言夫子语无伦次:;你这这样是违反规定的行为! 虞清欢道:;所以才要偷偷的,若是夫子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也不用为处置学生与王爷烦恼。 虞清欢拍了拍长孙焘的肩:;王爷,你被抓到了,快些起身准备去太后面前认错吧! 长孙焘含笑道:;本王晚点再去。 虞清欢望向言夫子笑了笑:;夫子,王爷等会儿自然会去向太后她老人家请罪,夫子若信得过王爷,那便先退下吧,好给我们夫妻俩一点独处的时间。 在众的夫子,除了白漪初外,没有人见过长孙焘的真颜,虽然看到长孙焘躺在床上的刹那,她们都有震惊,不过很快通过长孙焘的长相推测出他的身份。 但为何,白漪初也这般震惊? 几位夫子还不准备走,长孙焘抱住虞清欢的腰,把脑袋放在她的双腿之上,似笑非笑地看了几位夫子一眼。 ;有伤风化!夫子们得了特权,在女学中不必向任何权贵行礼,但她们连一个淇王妃都搞不定,自然也不敢对淇王本尊怎么样,低声呵斥了一句,便甩袖离开了。 待她们都走后,长孙焘把脑袋从虞清欢的腿上移开,干脆躺在里侧,把头枕在掌心:;三年,三年够不够? ;嗯?虞清欢愕然。 长孙焘侧眸看向他,好看的琥珀色眸子里,闪着他自己也不知晓的温柔:;本王给你三年时间,也给自己三年时间,三年后无论本王有没有寻到瑜儿,我们都要给彼此一个交代,在这期间,你可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你若有心仪的男子,本王会成全你们。 虞清欢垂眸,最后扭头望向他,笑颜如花,色若春晓:;那你也要活得过三年才行,否则期限一道,我只能带着自己的新欢,在清明时节给你这个前夫祭拜了。 长孙焘没有说话,他收回目光,望向帐顶,冰蓝色的帐幔,在这深秋中透着些许寒意,就像冬日的晴空,分明万里无云,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而他的眸,像漫了雾气的寒江,里面影影绰绰,却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看清。 ;你有什么新发现? 虞清欢道:;白漪初不对劲,从归还匕首让你和卫殊稀里糊涂撞上开始,到我进入女学后她各种针对我,以及方才她脸上露出的惊诧,整个过程都透着不对劲。所以她是想干掉我好成为你的继王妃,还是在替今上为虎作伥,你有头绪么? ;白家一直是纯臣,从不参与任何朝廷争斗,一心为大秦戍守边疆,白家的男儿,无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带着豁出性命的觉悟,保我大秦疆土永固,从这方面来说,白家的立场无可挑剔,长孙焘道,;但先师毅勇侯在世的时候,大秦武将皆以毅勇侯为首,白家还只是无名小卒,在一众肱骨武将之中并不起眼,但后来随着毅勇侯府的落败,一跃成为武将之首,对于白家这个后起之秀,本王不是没怀疑过他们根本就是今上的秘密心腹,但也仅是怀疑而已。 虞清欢撇撇嘴:;这么说来,白漪初想成为淇王妃的可能性很大了?但是,她似乎知道很多内幕,比如说方才今上来了,她和几位夫子很快就出现,但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是你时,她竟然表现得很惊讶,她是不是知道今上的心思,所以才引众夫子过来看呢? 长孙焘道:;有一事忘了与你说,当年的荥阳王之女川平郡主誉满京城,是人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一颗明珠,引得无数男儿趋之如骛,比之现在的白漪初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最后她选择了铁骨铮铮的毅勇侯世子,随他一起去了边关,而今上,也是当年追求川平郡主的人之一,你与川平郡主形貌相似,今上起了龌龊心思情有可原,你被掳走的时候,本王便怀疑是他下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当你忽然喜欢上玉石时,本王便可以肯定那人是他,你所说的那枚玉扳指,一共是一对,一只是九五之尊可以拥有,另外一只在储君手中。 ;怪不得皇后从第一次见我便看我不顺眼,原来是我长得像她情敌,这也可以解释,今上疯狂而恶心的行为,虞清欢道,;起初,我怀疑是太子干的,一直想看他手中的扳指,可他很宝贝那枚扳指,从不让我碰,后来仔细想了想,太子没有那个胆子,否则也不会让长孙策绊住了手脚,天天和长孙策斗得你死我活。 长孙焘轻笑一声:;你明明那么多心思,却把本王瞒得好紧,王妃,如果有一日的本王输了,必定是败在你的手下,不过那样本王也输得服气。 ;我不会伤害你。虞清欢低声说了一句,在长孙焘想要问及她在说什么时,她又开了口,;这个女学,我想把它端了,它的存在,早晚会成为祸端,我把最近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你…… 虞清欢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她仔细地说,长孙焘认真地听,待虞清欢说完,他才道:;女学积弊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本王先前也有所耳闻,不过却一直没有插手,毕竟这不属于本王的管辖范围。要想彻底改革女学,还要从太后下手,因为这女学的山长,是历朝历代的太后。 虞清欢眉头拧了起来:;这么一来,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进入女学的人非富即贵,而且多少有些问题,但她们在这里并未受到良好的教育,所谓的脱胎换骨不过是女学的夫子把她们的本性压抑住的一种假象,日后积攒到一定的临界点,自然会变本加厉地爆发出来,而她们这些人,日后所嫁必定王孙贵胄,若以后达官贵人的内宅都被这些人所占据,影响不可谓不深远可怖。 长孙焘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随本王回家? 虞清欢笑道:;太后有旨,过几日会连同皇后帝妃们一同考核我,总不好违拗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 长孙焘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第258章 你要娶她做侧妃么? ;山人自有妙计。虞清欢扬唇一笑,;你听过捧杀么? 长孙焘会意一笑:;这个时候,缺一壶小酒。 虞清欢用被子把全身都裹住,盘着腿坐在床上,忽而问长孙焘:;话又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处理白漪初?明确拒绝,还是娶做侧妃? 长孙焘想了想,道:;二皇子向萧贵妃提过,要娶白漪初为正妃,可惜萧贵妃没有应允。 虞清欢道:;依当今的性子,若是长孙策娶了萧贵妃,只怕他活不长了,再者,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子正妃不便宜萧家,便宜外人做什么,萧贵妃是个明白人。怎么,你想成人之美? 长孙焘道:;他们怎么样,都与本王无关,反正淇王府开支大,养不了太多女人。 虞清欢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道:;太子缘何会知道你中毒的事?有一次他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说你活不久了。 长孙焘道:;想必是今上透露给他的,为了防止他拉拢本王,所以才让他知道本王身中奇毒的消息,以断了他的念想。 虞清欢道:;方才我在今上面前摆了太子一道,不知太子能不能应付过来。 ;这得看你用什么借口。长孙焘枕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拍了拍翘起的膝盖。 虞清欢道:;我只是告诉今上,太子说等你大去后,让我跟了他而已。 长孙焘眉头一皱:;太子看上你,本王已然看出来,只是你们何时有过那么多的接触? 虞清欢拢了拢被子:;反正我看不上他,那些都不重要。 长孙焘唇角不自觉挑起,问她:;太子年方十八,正是朝气蓬勃的好年岁,而且他并无正妃妾室,你半点都不心动? ;你想什么呢?虞清欢踢了他一脚,;让我这二婚的人去做太子的妻妾,生活在你眼里,是否太过美好?再者,虽然他身边并无有名分的女子,但无名无分的一大堆好不好,就连那个为我治过病的黄瑛瑛,都是他的其中之一,像这种东睡一个西睡一个的男人,身体早就被掏空了,我又何必和一堆女人去抢一个废人?看不上,反正看不上! ;你关注的,竟是他有没有废么?长孙焘眉头紧锁。 ;这叫打比方,也叫举例子。虞清欢眼神瞟来瞟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方才我扎了今上两针,如果我没有因为紧张而失了准头的话,今上有很大的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做不了男人,如果扎狠了,很可能是终身性的,现在想想,似乎太狠了些。 长孙焘忍俊不禁:;并不狠,反之恰到好处,依今上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他最多会在私底下悄摸摸把你结果了,不会摆在明面上来打自己的脸。 虞清欢放心地点了点头:;也对,天下没有哪个皇帝会把自己无视伦理道德,对弟媳欲行不轨,反被弟媳废了的丑事到处宣扬,他丢不起这个脸。 ;都过去了。长孙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脸上尽是因为来迟而有的愧疚。 虞清欢俯身,笑吟吟地看向他:;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你为我做的,比任何人都多,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不叫你担惊受怕。 她的发垂到了长孙焘的脸上,把长孙焘褐色的眸子掩映在阴影里,如此,她看不到那双琥珀玛瑙般的眼里,透露着的青涩深情。 ;王妃!小姐!绿猗和小茜揉着脑袋冲 进来的时候,看到长孙焘和虞清欢两人,正在对望,而脸与脸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登时捂住嘴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顺道把门关上。 正因她们的动作太过夸张,反倒是让长孙焘和虞清欢生出了些许尴尬,最后,长孙焘弹跳起来,道了句;本王把阿大阿二给你后,便急冲冲地离开了,由于步伐太过匆忙,显得他有些落荒而逃。 虞清欢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了,笑得很甜,就像孩童咬了一口喜欢的糖人,嘴角还粘着蜜一般。 虞清欢起身,去了隔壁,既然嘉佑狗是来看望珍璃郡主的,想必珍璃郡主此时正在房中,推开门,果不其然,珍璃郡主躺着床上睡得香甜,两个婢女也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半靠着床睡着了。 虞清欢为珍璃郡主拉了拉被子,而后回了寝室,她拔下钉在柱子上的匕首,把明珠从屏风底下捞起来,才发现它有些蔫蔫的。 虞清欢上下查看了一番,从镯子上取出一根银针,在明珠唇角晶莹的口水里蘸了蘸,银针迅速变黑。 ;又是一个毒人!虞清欢把银针扔了,又取了两根干净的银针,刺进明珠的毒腺,使它把无法消化的毒液排出来。 像明珠这种以毒物为食的动物,竟险些被嘉佑狗的影卫毒倒,足以说明,影卫身上的毒,绝非什么简单的毒。 皇家会在暗地里豢养许多暗卫,而又会从这些暗卫中挑出最强的作为影卫,所谓影卫,顾名思义,便是如同影子一般的存在,一日为影,终生为卫,究其一生只护卫一人,所以强大而又忠心的影卫可谓是凤毛麟角,拥有影卫就等于拥有一张保命的王牌。 正因为影卫的难得,所以导致现存的影卫寥寥无几,但长孙焘能拥有,嘉佑狗没道理没有,然而没想到的是,嘉佑狗身边的影卫,竟是个毒人。 虞清欢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这些身中剧毒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可惜自己得学识,暂时还没办法解开这样的迷题,如果外祖父在的话,他必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清欢叹了口气,正准备清理从明珠的毒腺中挤出来的毒,因为蹲在地上太久,起来时一阵眩晕,整个人朝前方扑去,差点跌倒在地,怀中妥帖放着的琉璃宝瓶,扑通一声掉落下来,滚到她用来放毒液的帕子边,瓶口缺了个角,里面的血溢出来少许,刚好浸湿那张放着银针的手帕,银针也沾了血,奇迹般的,银针上的黑色慢慢消退,变成了原来的银白色。 第259章 不敢拼命就别嚣张! 虞清欢大喜,冲到院子里,端起一盆菊 花砸在地上,然后用一根树枝,拨散那些泥土,从里面挖了几只蚯蚓,迫不及待地用那些恢复颜色的银针扎在蚯蚓的身上。 蚯蚓不停地扭曲摆动着身体,虞清欢看了许久,蚯蚓仍然没有死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嘉佑狗影卫身上的毒,竟然可以和长孙焘身上的毒中和。 虞清欢生怕那些蚯蚓忽然死了,连泥土和蚯蚓一起捧了起来,带进屋中放入洗脸盆里,准备明日再观察一下这些蚯蚓的情况。 正在这时,她们所在的小院子外,传来江小姐的喧哗声,一路吵吵嚷嚷,招摇路过,一会儿咒骂原鸢,一会儿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咒骂虞清欢不是人,总之,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 听到这里,虞清欢把刚收拢的泥土,默默地捧了一把,悄悄跃起来,扔在江小姐的头上。 虞清欢不确定里面有没有藏匿的蚯蚓和准备冬眠的虫子,总之,那些泥土掉到了江小姐的头上,顺着衣襟滑下去。 一声惊叫,变作一阵惊叫,最后是一连串的惊叫。 最后,江小姐怒气冲冲地杀进来,见虞清欢在捯饬地上的碎片和泥土,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虞清欢尖厉地吼道:;淇王妃,你为什么用泥土扔我? 虞清欢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仅仅只有一个眼神,便把她吓得噤了声。 但因为身边跟着狐朋狗友,她又抹不下这个面子,恰巧手指包成粽子的原鸢走过来,江小姐便又把气撒在她的头上。 只见江小姐冲过去,因为原鸢不避也不让,江小姐扬起手掌就要甩下。 岂料,和以往一样清脆的巴掌声并未响起,已是原鸢捏住了江小姐的手腕,她包着纱布的指尖渗出了血,但她没有放开,任凭江小姐如何挣扎,她就是不放。 江小姐恼羞成怒,大骂道:;原鸢,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还手?!就不怕我弄死你么?! ;来啊!原鸢目泛冷光,如同暗夜里寻找猎物的狼,;我巴不得你杀了我,但是你敢么?!你敢么?!江小姐,你又算什么东西!你这种色厉内荏的草包也只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平时我忍你不代表我怕了你,但是从今日起,你若再敢对我不敬,我便加倍奉还!有本事你就弄死我,虽然我娘是舞姬,只是原家的一个鄙妾,但我身上流血原氏的血,和所有原家人一样,和当今皇后娘娘一样,要是你敢弄死我,就是你江家在踩我原家人的脸,在踩皇后娘娘的脸!到时候就凭你,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么?!江小姐,你父亲虽贵为太傅,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傅,说起来是好听些,但是能与皇家比么?我姑母可是皇后!我奉劝你下次做事之前掂量掂量,别妄自尊大最后害了自己! 原鸢一口气说完,几乎没有停顿,仿佛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怒火,一股脑地全都倒出来,最后,她猛然甩开江小姐的手,把江小姐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鄙薄地道:;草包! 江小姐震惊地望着眼前浑身戾气的原鸢,她想不通,为什么软趴趴的柿子忽然变成了石头,震惊过后便是气恼,是那种被侮辱被侵犯的气恼,她猛冲上去,伸手便去扯原鸢的头发。 原鸢怎么敢?这个贱 人怎么敢反抗她?!她这种人,怎配平视自己说话,她这种人,就应该被自己欺负死都不敢反抗,今日就要让原鸢这个贱 人知道,在自己面前,她到底算什么东西! 江小姐发狂地撕 扯原鸢,原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先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便已处在弱势,但她并没有示弱,趁江小姐扯住自己的时候,一巴掌甩在江小姐的脸上,反把江小姐扑倒在地。 于是,两人就这样扭成一团! 绿猗和小茜连忙过来护住虞清欢,其余几个江小姐的跟班,被吓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虞清欢蹲下去,在泥土里翻了翻:;咦?我的蚯蚓呢? 找了一会儿,她扭头问道:;江小姐,我的蚯蚓有没有在你那里? 江小姐想着满头的泥,还有掉进衣裳里冰凉的东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是这个寒颤,让她手一软,松开了原鸢的头发,便被原鸢翻身起来,骑在了她的腰。 原鸢怒极了,一手按住她的脖子,一手毫不客气地甩了她几巴掌,最后,原鸢在她脸上呔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不敢跟我拼命就别惹我,否则惹一次我打一次,直到消了我心头之恨! 江小姐眼眶一红,接着就哇哇大哭起来。 打不过就撒泼,这是她的强项。 果然,过了一会儿,夫子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彼时见原鸢正骑在江小姐的身上,使了个眼色,两个妈子立即把原鸢拉开,按在地上不让她动弹。 言夫子在虞清欢这里吃了亏,正愁没地方发火,此时她比谁都积极,越众而出,厉声道:;原鸢,你为何殴打江小姐?! 瞧,这便是人的惯性思维导致的贱性。 因为原鸢能忍,因为原鸢向来逆来顺受,夫子们便觉得事情就该这样发展着,欺负人的江小姐成了理所当然,而一直唯唯诺诺的原鸢忽然反抗,反而成了大逆不道。 如果此时原鸢俯首认错,以后只会被欺负得更惨,所有人都会认为原鸢就是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如果原鸢誓死反抗,夫子们也不会没有对付她的手段,要么直接打到她无法反抗为止,然后在原家人面前告上她一状,左右都会弄成原鸢的错,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谁让她不讨人喜欢,所以才和别人起冲突呢? 不管怎么样,原鸢在夫子们的心里已经定性,夫子们很难对她有所改观,只要原鸢肯认错,她们便可以粉饰太平,她们不会不选择牺牲原鸢一个人。 虞清欢露出一个洞若观火的眼神,望着原鸢,发出了一声轻喟——能不能直起腰板,就看这个时候了。 第260章 我只要个公道! ;夫子,今日若是不给我个公道,我就死在这女学里!原鸢的背让两个妈妈给踩住,双臂也被用力向后扳,可她这次没有低头,倔强地扬起她的头颅,一瞬不瞬地凝着言夫子,;今日,我只要个公道,否则,我就当着这些同窗的面,当着夫子们的面,死在这里,到时候若是原家问起,且看夫子们如何解释了? ;你敢威胁夫子,活的不耐烦了?言夫子恶狠狠地道。 原鸢冷笑:;我这种不得好活,不能好死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威胁也好,恐吓也罢,今日,我只要属于我的公道! 江小姐呔了一口:;我呸!分明是你不对,还腆着脸向夫子们讨公道,你知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识相的话,赶紧和夫子们认个错,我且大人有大量饶了你,但若是你再这样冥顽不灵,做困兽之斗,有你好看的! 原鸢没有理她,依旧仰着头凝视着夫子们,面庞坚定如铁,眸光冷硬似石,她的心,已经铁了,她用行动告诉大家,如果今日讨不回应得的公道,她真的会去死! 夫子们平时放任江小姐欺负她,除了打着不想把事情挑大的主意外,也看中了原鸢的懦弱,笃定她不会怎么样,而非夫子们真的胆大到敢让学生随意死在这里。 女学说得好听,是仗了太后的名义在教育人,但实际上若是太后不偏向她们,她们并无任何官衔在身,连个屁都不是,哪敢去得罪原家的人。 原鸢这么一来,倒是夫子们逼上了绝路。 虞清欢并没有多少心情看这场闹剧,打了个哈欠,便转身进了屋内,小茜陪着她,倒是把绿猗留了下来。 因为原鸢态度坚决,夫子们只好;秉公办理,言夫子看向江小姐,问道:;江嫣,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小姐撩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腕上有明显的红痕,那是手掌捏出来的痕迹,她委屈地道:;夫子,您瞧,学生的手腕都被捏伤了,原鸢她这是下了狠手,要把学生的手捏断! 夫子们一看那红红的痕迹,脸色顿时变了,看向原鸢的眼神,透着浓浓的不善。 原鸢冷哼一声:;夫子,江小姐被捏的是右手,而我用来捏她的也是右手,夫子,学生缘何用右手去捏她的右手?如果不是她动手打人,学生如何去捏! ;你做了什么事,让她动手打你?言夫子道,;再者,她脸上的伤,不也是你打的么? 江小姐把脸露出来,示意夫子们快看,她委委屈屈楚楚可怜地道:;夫子,您瞧,脸都肿了,若非夫子们来得快,学生的性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原鸢她也太嚣张了,就算平时和她开几个玩笑,她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夫子……学生好疼啊! 江小姐的伤,是看得见的,而原鸢的伤,却是看不见的,夫子们本来就觉得原鸢还手根本就是个错误,现如今看到江小姐伤成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原鸢更不满了。 原鸢依旧仰着脑袋,不卑不亢地道:;夫子,凡事都有个对错,今日我的确动手了,但也是江小姐先动手的缘故。 ;你做什么呢?!言夫子刚想说什么,江小姐暴怒的声音便立即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过去,但见绿猗正拿着纸和笔,一本正经地记录着些什么,听到江小姐的怒斥后,她淡淡地答道:;太后说最近女学不太平,让我多关注一下情况,然后汇报给她。 说完,绿猗便不再搭理她们,继续把纸垫在一本书上,奋笔疾书,把谁说了什么话,全都记录在纸上。 江小姐火冒三丈:;贱婢,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是谁的人,我还不清楚么?你根本就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做这种事,还把太后搬出来,吓唬谁呢?! 绿猗不紧不慢地道:;奴婢是太后的人,奴婢的主子不仅有淇王妃,还有太后,江小姐,注意您的言辞。 江小姐还想说什么,言夫子出来打圆场:;别把事情扯太远,言归正传。 因为有了绿猗的小插曲,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渐渐走上正轨,言夫子不再说话,由德夫子白漪初主持公道,江小姐向来服她,此时倒是比方才乖巧。 她没有问谁先动的手,反而问道:;江小姐,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原小姐,这是为什么呢? 江小姐想了想,答道:;因为她看起来就像丧门星一样,一看就令人讨厌,所以我不喜欢她! 白漪初点了点头,又问原鸢:;原小姐,你今日为何动了手,可是心底有什么怨气,憋久了无法忍受,所以才会一下子发 泄出来?你有什么不满和委屈,可以和夫子说,虽然夫子无法感同身受,但夫子会想办法为你排解。 原鸢一看的她面容,天仙一般纯洁善良,一听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光亮,原鸢第一个反应便是,被这些温柔而动听的声音直击了心灵,眼眶蓦地就湿润了,条件反射地想要把心底话说出来,但最后止住了。 到了嘴边的话变成:;夫子,学生好端端的走路,但不知怎的惹恼了江小姐,她扬起巴掌就要打学生,学生作为被伤害的人,为了保护自己,便制止了江小姐,可谁知江小姐并未善罢甘休,她竟上来撕 扯学生的头发,学生吃痛,便和她打在了一起。德夫子,您不会也觉得就算江小姐先动手打学生,但学生也不应该还手吧?保护自己是应当的,对吗? 白漪初目光一闪,道:;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把人打伤便是不理智的行为。 原鸢咬了咬下唇,道:;夫子,感谢您说了这番公道话。 说着,原鸢看向江小姐:;江小姐,今日我打了你十巴掌,但你却曾经捏过我五十六次,其中有五十五次把我捏伤,你还踢过我十二次,有八次把我踢吐血了,另外,你一共打过我三十三巴掌,每一巴掌都让我的脸颊红 肿疼痛,其他的林林总总,我就不一一细数了。方才德夫子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打伤别人都是不对的,我为我方才打伤了你向你道歉,也请你为曾经对我做过的伤害向我道歉! 第261章 你算什么东西?! ;向你道歉?!江小姐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原鸢看向白漪初,道:;德夫子,此时,你依然觉得江小姐没错么? 一旁的绿猗在奋笔疾书,白漪初眼睑动了动,道:;江小姐,你因个人的喜恶就对别人进行攻击,本就有错在先,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更是错上加错,今日,你需得为自己对原小姐的所作所为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动手伤害她,我便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你这一次,否则,我有权将你的学期延长一年,一年后你才可以参加考核,才有回家的机会,怎么样,你服不服? 向来很服白漪初的江小姐并不知道白漪初依然在偏帮她,只需要道个歉就了事的事,换作旁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揭过去,偏生她还不明白,反而觉得白漪初在针对她,瞬间就炸毛了,只听她厉声道:;我不服!凭什么这样处置我?! 白漪初脸上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作为女学最年轻的夫子,她有雄厚的家世做倚仗,她并不怕得罪江小姐,既然江小姐好话听不进去,那她也得拿出身为夫子的魄力来,她没有接江小姐的话,反而问几位夫子:;夫子们,我的处罚是否过重了? 几个夫子虽然偏帮江小姐,不喜欢原鸢,但不至于完全眼盲心瞎,见江小姐不给白漪初面子,向来喜欢白漪初的她们也看不过去了,齐声开口:;私以为德夫子的处罚并不严重。 言夫子更是道:;德夫子,你是最心慈善良的人,你的处置都是基于为学生好这个宗旨上,不仅不会严重,而且还十分仁慈,合情且合理。 白漪初道了声多谢,转而向江小姐道:;夫子知道你被打伤,心里定然十分难过,十分气愤,夫子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江小姐,女学创立的目的,便是给进入里面的人一个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机会,你进入了这里,花费了这么多时间,难道不想做一个人人称道的人吗?错了就认错,认错后改过,这才是有责任有担当的表现,夫子一向觉得你聪明而懂事,相信心中的气消后,便能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么? 江小姐哪受得了白漪初一顿长篇大论,加上其余夫子都力挺白漪初,她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牛,很快就权衡了利弊,最后,她走到原鸢面前,没好气地道:;对不起! 白漪初很是欣慰,夫子们也很欣慰,为她们又教化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姐而欣慰,但只有原鸢自己知道,江小姐对她所做的伤害,并非一句;对不起可以抹平,她知道这不是她要的公道。 可是她能怎么办?拼了命才换回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如果她稍有不服气,必定会被认为不识好歹的吧? 绝望之中,她说服自己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至少出了一口气之后,她还能听到一句对不起,可她的心,仍是充斥着强烈的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她受了那么多伤害,最后只换来一句对不起,她并没招谁惹谁,难道是她活该吗? 原鸢低头了,颓唐不已,她不明白,为什么论个是非对错就那么难。 正此时,绿猗笑着边念边写:;夫子们深明大义,让江小姐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化解了江小姐和原小姐之间的深仇大恨。 这话十分讽刺十分难听,虽然表面上夸了几位夫子,但实际上,把夫子们和稀泥粉饰太平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明眼人都能从这些字里行间,看出她们处事的不公正。 白漪初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她向江小姐道:;回去写保证书,保证自己以后绝不与原小姐发生冲突,这封保证书将会成为考核你的标准,若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的学期必定延长一年,江小姐,这么多人做见证,相信你不会食言而肥。 江小姐努努嘴,表情十分不服气。 严厉的白漪初随即软下脸色,走上前拉着她,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去看大夫,你总不希望每天顶着一张肿脸去学堂吧? 江小姐面色才好看些,招呼两个丫头走了。 几位夫子也相继离去,妈子放开原鸢的手,无人询问原鸢是否去看大夫,仿佛因为没有伤痕,她便真的没有受伤一样。 最后,原鸢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表情似哭似笑。 她向虞清欢的寝室深深地福了个礼,便抱着疼痛不已的手指,回了自己的寝室。 绿猗拿着纸笔进屋,把纸笔用力地往桌上一放,生气地道:;这些蠢货!判件小事情都能判成这样,真是枉担夫子之名。 虞清欢笑着问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绿猗道:;江小姐的官居太傅,江小姐的祖父是三朝元老,的确是一清贵的书香门楣,尽管原小姐只是个卑微的庶出之女,但是她背后代表的是原氏一族,原氏出了个皇后,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岂是她江家可以比拟的?夫子们偏帮江小姐,无非是因为江夫人难缠,且原小姐好欺负,要是奴婢的话,这事非得秉公处理,让两家和天下人都挑不出错处才行!否则倘若您今日一事闹大,恐怕这些夫子们的脸没处搁! 虞清欢招了招手,待绿猗来到她身边时,握住绿猗的手,柔声道:;绿猗,你很聪慧,我从没有一刻后悔过把你当作自己人,有你和小茜在身边帮衬着,我真的很幸运,多谢你了。 绿猗向来不太会表露感情,此时也不由得红了眼眶:;王妃,您言重了,奴婢是您的奴婢,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虞清欢拉过小茜的手,三人的手堆放在一起,认真地道:;我们明里是主仆,私下我却把你们当作姐妹,如今你们都已成年,是时候为自己择选夫婿,找个依靠了。我不是要赶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找到终身的依托,一旦你们有喜欢的人,可以与我说,我会为你们做主,若是暂时没遇到的话,也别着急,这样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绿猗和小茜感动不已,轻声应了句;是。 虞清欢拍了拍她们的手,信任一览无遗。 这时,阿六从窗户探进一个脑袋,笑嘻嘻地道:;王妃,薛巍有很重要的事找您,是关于那批药材的,他让属下帮忙传个话。 第262章 不是谁穿女装都好看 虞清欢点了点头,阿六从窗户爬进来,站在金桂屏风之后,把一本账册递给绿猗,让绿猗转交给虞清欢。 “王妃,这是您私产的账本,薛巍请您过目。” 虞清欢翻开账本一看,有些小吃惊,她之前与黄大夫合作的那种药丸生意,因为搭上白黎这条线,短短一个月,竟让她狠赚了几万两,她不能不激动,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她人生中所拥有过的,最丰厚的财富。 大概看了一遍后,虞清欢问阿六:“薛巍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阿六道:“薛巍说,白公子想要把您的药量产,将市场开拓到其它地区,如果您有意向的话,他会和白公子谈条件。” 虞清欢道:“你让薛巍明日送饭过来,有事交代他。” 阿六低声应了声“是”,便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翌日,午饭时间,以往都由阿六送饭过来,绿猗去门口接,但今日的饭,却是由薛巍亲自端到了虞清欢面前。 女学有条规定,男子不得轻易入内,虽然这条规定管不到嘉佑帝和长孙焘,但却对其他男子都有效,薛巍之所以能进来,当然是易过容换过装,把自己打扮成女人模样。 你以为他是那种女装一穿便可以赛天仙赛女神的人么? 要是那样的话,全世界都想错了。 只见薛巍把一头乌发都绾成一个髻,上面插了两只粉色的步摇,身穿一套碎花棉裙,裙摆微微有些发皱,这一切非常符合一个大龄婢女的打扮。 但……他那高低不平的胸,以及那抹得像猴子屁 股一样的脸,活像乡下媒婆进城找生意。 关键是,关键是,他还扭着腰肢捏着手帕,打从拱门那一进来便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想不通哪家主子会找这么一个恶心的玩意儿? 虞清欢一看到这惨不忍睹的情景,登时扭过头,假装没有看到薛巍。 绿猗和小茜一个望天一个望脚尖,谁都不想和这人扯上半点关系。 他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才让守门的妈妈放他进来? 薛巍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虞清欢身边,一甩袖子,捏着嗓子道:“王妃,奴婢给您送饭来了。” 虞清欢假装听不见,小茜和绿猗也假装听不见,薛巍有些急了:“王妃,这是王爷亲自炖的老母鸡汤,最是补气补血,您可别浪费了王爷的心意啊!” 虞清欢扶额,道:“妈妈桑,今天不想叫花姑娘。” 薛巍一甩帕子,尖声尖气地道:“王妃惯会取笑奴婢。” 虞清欢伸出手指,戳了戳薛巍的假胸,道:“好好说话。” 薛巍只好闭上嘴巴,等把汤饭都摆上后,这才站到虞清欢身边,准备小声地跟虞清欢汇报情况。 每一张桌子的距离甚远,若是小声说话倒也不会被听见,珍璃郡主喜滋滋地跑过来,准备像往常一样来虞清欢这里蹭饭,但这一次虞清欢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直接递给她一盘菜,便让她走开了。 “你坐!”虞清欢幽幽道,“你太高,如果俯身 下来与我说话,只怕假胸会掉出来。” 薛巍不好意思地扶了扶胸,道:“其中一个馒头在来的路上被挤扁了,下次尽量换成别的东西。” “你还想有下次?你这样子我看一次就够了!”小茜瞪大双眼望着薛巍。 薛巍脸一红,不自然地扭开了头。 虞清欢道:“阿六说的事情,你再详细说一说。” 薛巍这才平复情绪,一五一十地向虞清欢报备:“先前您准备的那些药,经白公子的搭桥牵线,最后高价卖与一些贵人巨贾,赚取了相当可观的银子,那些贵人想要批量进货,但白公子拒绝了,白公子认为,与其把自己赚钱的东西批发出去,不如自己去开拓一条商路,把银子都装进自己的口袋之中。” 虞清欢道:“若是我们自己的话,很难不和别人分享这条赚钱的路子,既然大哥开了口,想必已经心有成算,这事我全权交给你负责,但仅此一个条件,那便是我要出多少货,由我自己决定,这点要事先谈好。” 薛巍道:“一切都凭王妃的吩咐。” 虞清欢伸出手,小茜把账本递到她手里,她打开,推到薛巍面前:“这笔帐做得不对,亏空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薛巍眉头皱起:“属下这就去找他!” “站住。”虞清欢把他叫住,道,“多大点事情,值得你气冲冲地去找他?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必揪着这种小事,有些时候,心里有数便足够,人都是有贪欲的,谁都不能保证手里完全干干净净,他既然干了这一行,也是图这一行有油水可捞,总不能半点甜头都不让下面的人占到,否则时间久了,谁也不肯卖力干活了。不过你初初主事,到底还是要让下面的人知晓你的原则和底线,免得他们一直试探,你把账本还给他,告诉他帐不对,让他重新算过,若是他老实把帐补上,那这个人还可以继续用,若是他仍旧偷奸耍滑,那就换个人便是。” “主子的话,属下记住了。”薛巍郑重地说道。 虞清欢又道:“薛巍,你帮我去问一下大哥,能不能把这药丸生意开拓到西南去?分成不是问题。” 薛巍惊诧:“主子,繁华的城镇都在沿海以及河道周边,西南那种地方,都是些没受过教化的蛮族聚集,而且边境常起冲突,您怎会想着把商道来往偏远的不毛之地?” 虞清欢道:“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另外,这事问大哥能不能用他的名义,千万别让人知道此事和淇王府有关系。” 西南,那是前世她和秦臻逃离之地,也是她的魂断之地。 远去西南的路上,除了艰难苦涩,她什么都记不起了,现在她也不想缅怀,那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在为去西南做好准备——西南善用毒的门流派系最多,或许哪里能找到长孙焘的解药。 等一切安排就绪,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一趟西南,去为长孙焘找来解药。 第263章 来自另一个女人的挑衅 薛巍向来不会质疑虞清欢的决定,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虞清欢用筷子戳了戳他的胸,摇摇头道:“下次真的要换个东西,馒头不好。” 薛巍大囧,腾地起身,脸红不已,因为涂了脂粉,整张脸都红透了。 虞清欢挥挥手,他才如蒙大赦,昂首阔步地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穿女装,于是又踩着小碎步,捏着帕子,扭着腰肢,慢慢地向外面走去。 虞清欢望着他这爬虫蠕动般的模样,险些吐了出来,满桌的珍馐美馔都下不了口。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自上次原鸢奋起反抗后,江小姐见到原鸢依旧骂骂咧咧,但不敢动手就是了,不过原鸢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江小姐说一句,她能说上十句,往往把江小姐怼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月之期已到,北齐的使团已行至京城,而虞清欢的考核之期也随之而来。 这一日,太后和皇后以及众妃坐在清宁宫的主殿内,十二个夫子领着虞清欢如约而至,就连“重伤”初愈的琴夫子也来了,阵仗不可谓不大。 太后高坐主位之上,对虞清欢的态度依旧和蔼,她开口询问了十二位夫子虞清欢的课业情况,十二位夫子一副有口难言,却又如鲠在喉的模样,让皇后抓住了机会。 “夫子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请但说无妨,太后最是仁慈不过,所以若夫子们有什么委屈,太后一定会为夫子们做主。”皇后威严且温柔地道。 萧贵妃仍捏着主理六宫之权,她向来和皇后不对付,听皇后这么一说,她瞬间就反唇相讥:“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何时可以做太后的主了?而且皇后娘娘似乎笃定了夫子们必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看来您似乎对女学知知甚多啊!” 两把刀,一把直指皇后越俎代庖替太后做主,一把直指皇后插手女学事务,这是等不及太后翘脚呢! 皇后面色一变:“妹妹不要以五十步笑百步,本宫贵为皇后,你只是个贵妃,你什么时候有资格同本宫这样说话了?” 萧贵妃也不生气,微微笑道:“皇后娘娘,您就是心眼儿小,别人说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只要不合您的心意,您都听不进去。” 皇后勃然大怒:“放肆!萧贵妃,你怎能如此对本宫说话?!” 皇后和萧贵妃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掐了起来,妃嫔见惯不惯,夫子们虽然吃惊,但却没表现出更多情绪,而太后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 虞清欢真想拉个凳子端盘瓜子往这一坐,欣赏后妃打嘴仗的情景。 最后,太后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制止:“依哀家看,等会儿你们就别回宫了,去女学呆上一段时日,等把身上的戾气濯洗干净,再回宫给下边的人做榜样。” 皇后和萧贵妃一听,连忙诚惶诚恐地请罪,这事才算过去。 于是,今日的正题总算切入了,太后身边的靖心姑姑,开始报出虞清欢的考校项目,“琴棋书画,德容言功,数,绣,食,礼”,其中除了“书”和“画”以外,其它都需要一一考校。 虞清欢觉得有些讽刺,入女学短短一个月多一点,便要考她这么多项目,只怕天才都没有办法在这些时间内,对这些内容完全掌握? 宫娥摆上琴桌,虞清欢行过礼后,准备坐下弹琴。 夫子们对视一眼,几不可查地点点头,虞清欢知道,她们已经商量好,等自己大出丑态之后,如何自圆其说,为她们的“无能”找个借口,左右不过是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头上,说她不服管教不尊师长目无纲常,天神下凡也教不了,顺道再请女学里的众学生来做个见证。 夫子们众口一词,到时候所有错都在她,成为天下最大的笑柄的人也是她,就算她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 相信这种手段也不是第一次可,否则依女学夫子那种玩笑似的教学水平,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任何问题?想必她们始终秉承着“天下只有不能雕琢的朽木,没有挥不好刀的夫子”这种理念,以此一个又一次地粉饰她们的无能! 虞清欢将手放在琴弦上时,夫子们笑了,围观的人笑了,只是那笑容里,破有深意。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响:“听闻淇王妃要当堂献艺,我倒要看看,能配与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究竟是怎样美丽的一个人?” 来人做异族打扮,身穿一身花纹繁复的长袍,镶毛领滚边,袍身多为亮眼的玫红色,右边的袖子却是蓝色的,看起来眼花缭乱,却又分外明丽,而她的头上,戴了一顶毛裘帽,垂下来的流苏,全都由小珠子串成,配上她小巧的瓜子脸,纤细高挑的身材,是一道样曼妙的风景。 她那蹬了白色马靴的脚,一蹦一跳地迈步进来。 皇后皱眉:“你是何人?如此不懂礼数!” 来人到得众人面前,双手抱在胸 前,微微俯身,而后笑吟吟地道:“我是北齐七公主赫霞,见过大秦尊贵的太后,皇后。” “七公主,陛下在太极殿招待北齐使团,不知你怎到后宫来?”皇后问她,不失国 母的威严气势。 “因为热闹,我喜欢。”赫霞公主任由众妃审视,她走到白漪初面前,上下打量了白漪初一遍,挑眉问道,“你便是淇王妃?” 皇后捂嘴一笑:“公主,那不是淇王妃,那是定北侯的女儿,白小姐。” 赫霞公主疑惑极了,好奇地问道:“淇王妃是谁?” 太后垂下眼睑,自顾自地捻着手中的佛珠。 皇后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指了指坐在琴前的虞清欢:“那便是淇王妃。” “咦?”赫霞公主看到虞清欢,这一声“咦”拉得很长,若有深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重要的是,里头带着鄙薄和轻蔑,“你是淇王妃?” 皇后眼中得意划过一抹,开口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赫霞公主启齿,十分爽朗也十分直接:“赫霞在北齐时常听闻大秦淇王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天神一般的人,料想王妃也不逊色,然而……赫霞没想到王妃竟是这般柔弱的人,倒是与淇王不怎么匹配。” 她随手一指,将手指向白漪初,道:“我觉得她更像淇王妃。” 白漪初垂首,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虞清欢身上,似乎在等待看她羞恼的反应。 然而,虞清欢的面色,静如秋水一般,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汪湖水,看得澄澈分明,却探不出深浅。 赫霞见虞清欢没有反应,眼珠一转,又道:“我听闻淇王妃要当堂献艺,大秦有句话,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淇王妃何不去殿上,为大家弹奏一曲,让大秦和北齐的关系向融洽更近一步?还是说,淇王妃的能力,和外表一样柔弱呢?” 第264章 你怕么? 这么直白的挑衅,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赫霞公主是怎么来清宁宫的?如果没人从中作怪,她会知道自己准备当堂“献艺”?她会莫名其妙跑来清宁宫? 只是现在去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虞清欢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若真的去“献艺”,那和豢养取乐的伶人有何区别?她若是不去,岂非坐实了“脆弱”之名?左右都是一道针对她的难题。 就在众人都期盼虞清欢的回答时,她轻轻抬眸,望着眼前明丽动人的赫霞公主,虞清欢抖了抖袖子:“那么赫霞公主,你又会为两国邦交做些什么呢?” 赫霞公主一怔,挑唇道:“来者皆是客,我作为大秦的客人,难道还要为主人献艺?” 虞清欢笑了笑:“既是客人,那赫霞公主怎么好意思开口让主人去娱乐你们?还是公主觉得,大秦比不得你北齐,所以必须要放低姿态向北齐求好?公主和贵国使者不远万里到我大秦玉京,不就是为了促进两国关系发展么?为何公主要为难我这个亲王妃呢?” 赫霞公主笑意未变,她明丽的脸庞,就像茫茫草原上的蓝天那样纯粹动人:“都说大秦的人狡猾,一个意思能用十种方法来表达,本来我却不以为然,但见了淇王妃后,才知什么是牙尖嘴利!” 太后仍旧默不作声,皇后呵斥道:“淇王妃,不得对赫霞公主无礼!你身为堂堂亲王妃,张口闭口便对他国公主不敬,简直丢尽我大秦礼仪之邦的脸面,还不向赫霞公主道歉!” 虞清欢没有搭理皇后,对赫霞公主微微一笑:“你们齐人还真矛盾,一方面看不起大秦人,觉得我们柔弱狡猾,另一方面,又向往着我们建立起来的繁华与文明。其实人便和花草树木一样,不管是北齐的树木,还是大秦的树木,本质上都是树,就像我与公主,都是一个嘴巴两只眼睛,只因生长的地方不同,造成我们之间的微小差异,公主又何必以北齐人的眼光来评判我这个大秦亲王妃如何呢?” 皇后见虞清欢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气得脸色铁青,她靠着椅子,双目似火燃烧,迸出熊熊火焰,就像一座临近爆发的火山,已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太后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不是哀家偏心萧贵妃,而是你真的不上道,一点情绪都憋不住,也不怪这么多年都被压上一头,皇后,你若是再这般不称职,不如退位让贤!” 皇后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行礼,低声道:“母后,臣妾知错!” 太后收回目光,继续拨动着手中的念珠,眼下阴準一片。 白漪初微微拉了拉琴夫子的袖子,示意她看向摆在正中间的琴。 琴夫子顿时会意,就淇王妃那水平,弹琴的琴能杀人,若是让她在北齐使团面前演奏,岂非让她丢得底 裤都不剩? 淇王妃不怕丢人,她这个夫子可丢不起人,于是她开口道:“公主,想看表演,宫中有的是乐师歌姬,淇王妃身怀有孕,怕是不方便献艺。” 赫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琴夫子,最后一拍手掌:“我就说,为什么淇王妃百般推诿,东拉西扯,原来,是不敢啊!可惜了淇王赫赫英名,不料竟娶了这样一个王妃,还真是埋没了他!既然如此,那赫霞便回了,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赫霞最不喜欢看跳梁小丑!” 一番话,说得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无论她们喜不喜欢虞清欢,但一个异国公主,竟然如此猖狂,多少触怒了她们,连带看赫霞公主的眼神,都透着些许不善。 而虞清欢却并未生气,若是这点闲气她都受不了,那才是真正贻笑大方。 她微微垂眼,思忖着赫霞公主的态度,若说赫霞公主看上长孙焘而针对她,那也不尽然,毕竟长孙焘十年前击退了北齐大军后便回了京城,并未镇守北疆,没有什么时间和机会去接触赫霞公主。 然而赫霞公主却这般直接地针对她,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受了谁的挑拨? 虞清欢想不通,便随狗去,没有再想了,她抬头,目光澄澈地望着赫霞公主,漫不经心地道:“赫霞公主,你真真是误会我了,我完全是在为公主着想,若是我应公主之邀去献艺,礼尚往来,公主必定也要当众表演,如果公主比不上我,岂非打公主的脸?”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行么?!”赫霞公主不悦地道。 虞清欢不紧不慢地回道:“确实是这么认为,虽然北齐在马背上得天下,但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想必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但从公主方才的表现来看,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不怪我会觉得公主是个废物,只知道说别人,自己却是什么都不行。” “淇王妃,不若来比一比?!”赫霞公主登时被激得怒火滔天,“我必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好!”虞清欢不假思索地答道,“就这么说定了!谁要是出尔反尔,谁就是小狗!” 赫霞公主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激将的人,反被激将,登时恼羞成怒,但她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小狗,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她也不想便宜虞清欢,提出要求道:“既然要玩,那就玩个痛快!不如我们给对方规定应表演的内容,如何?” 虞清欢挑唇:“那么,我便不客气了!” 赫霞公主道:“还请淇王妃弹奏一曲。” 虞清欢道:“还请公主舞剑。” 于是表演的项目就这么迅速地拍板决定。 琴夫子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众人各怀心事,但都没有表露出来。 最后,太后启齿:“接见外国使臣本是国家大事,但既然公主诚心相邀,淇王妃,你便去!”她吩咐靖心:“为淇王妃和赫霞公主引路。” 虞清欢昂首挺胸地转战阵地,把夫子后妃们尽数晾在清宁宫。 走在长长的甬道里,青石的路因寒霜而更加森冷,整个皇宫显得恢宏磅礴,却又毫无人情味。 “赫霞公主是白漪初小姐的朋友?”忽然,虞清欢问了一句,她也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只是猜测,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如果是的话,你怕么?”赫霞公主忽然回头,像虞清欢绽出一个绚丽夺目的笑容。 第265章 这蛮子也太不要脸了! 虞清欢几乎笑出声来:;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公主与白小姐的个性不太相像,如果你们是朋友的话,那真是一件无比奇妙的事情。 ;不要花言巧语,赫霞公主笑了,露出两个小虎牙,;大秦女人惯会骗人,你休想试图攻陷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输的! ;谁说得定呢?虞清欢声音幽幽,转瞬随风而逝。 ;琴夫子,有话直说,哀家不喜欢欲言又止。太后掀开眼皮,眼眸一片冷婺,像是能把人给冻成冰。 琴夫子骤然被点名,吓了一大跳,连忙越众而出,向太后行了个礼,迟疑了会儿:;太……太太后,淇王妃她在乐器之上并无任何天赋,若是在北齐使臣面前弹奏,恐怕会贻笑大方。 太后不冷不热地道:;这等要紧事,琴夫子方才为何瞒着不说? 琴夫子吓得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地道:;方才因有赫霞公主在场,并不方便…… ;胡闹!太后一巴掌拍在小几上,茶盏跳了跳,洒出了少许茶汤,那银红色的靠枕,很快便晕湿 了一大片,;你这昏货!孰轻孰重都拎不清楚,枉你传道受业十数年! 太后目光隼利地逡巡在众位夫子身上,沉声问道:;你们可有什么话说?!若是现在不说,以后你们便是想说,哀家也不会听,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几位夫子面面相觑,最后是言夫子代表大家回话:;太后,淇王妃除了书画以外,其他都一言难尽……让她弹琴,她把宫商角羽死记硬背下来,然后再去拨动琴弦,弹出来的琴声,生涩得就像用刀子刮在石头上一样;让她刺绣,她能把针戳到隔壁桌同窗的身上;让她烹饪,她连鸡都不杀直接扔锅里炖……这些技术活暂且不论,德容言功更是没有一样行,吵架却是谁都比不过她,我与众夫子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把王妃雕琢成才,我等知错,请太后责罚! ;是该责罚!的确没用!太后伸出手指着她们,;连个人都教不好,你们简直有辱女学威名! 萧贵妃见太后动了真怒,连忙柔声劝道:;太后,眼下不是追究夫子们责任的时候,淇王妃琴艺不精,还敢去和赫霞公主做赌,若是输了,让天下人知道大秦亲王妃连个异国公主都比不上,那…… 皇后难得赞同萧贵妃的话,接了话茬过去:;那岂非是丢尽大秦的颜面,丢尽淇王府的颜面!淇王战功赫赫是我大秦军中砥柱,若让人知道他娶了这么没用的一个妻子,谁还会服他? 皇后唉声叹气,萧贵妃忧焚不已,众妃难掩担忧之色,夫子们无地自容,大家仿佛都已预料到虞清欢把脸丢到北齐去的凄惨结局。 而这时,虞清欢也随赫霞公主抵达了太极殿。 席分两边,一边是威武雄壮的北齐使团,一边是身材中等一脸书卷气的大秦文臣,虞清欢走进去的第一感觉,便是觉得如果北齐人一言不合动了手,只怕这些从酸腐书生升级到羸弱文臣,说话能引经据典,害人能不动声色,心眼比针孔小的大秦文臣,会被瞬间拧断脖子。 赫霞公主把虞清欢几不可查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露出一丝得意自豪的神色。 她走到嘉佑帝面前不远处,右手抱于胸 前,微微俯身,道:;大秦陛下,赫霞见到淇王妃了,要与她一较高低,若是赫霞赢了,还请陛下答应赫霞,可以在大秦的好男儿里随意择选夫婿,若是淇王妃输了,还请大秦陛下应允贵国公主与我父王的亲事。 嘉佑帝从虞清欢进来的那一刻起,目光就毫不掩饰地凝在她身上,久久没有收回,听问赫霞公主的话,他为难地道:;两国联姻,实乃两国百姓之福,但贵国秉着诚意与大秦交好,朕也不原敷衍贵国国主,朕最年幼的妹妹,已经年逾三旬,而朕最年长的女儿,只有十岁,大秦此时找不到嫡亲公主嫁与北齐老国主。 赫霞笑道:;这有何难,若是淇王妃输了,把淇王妃嫁过去也成。 此言一出,嘉佑帝微怔,群臣则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这群没有教化过的蛮子,不该觊觎大秦的有妇之夫。 北齐使臣笑吟吟地道:;这个也不难,淇王妃不用与淇王断绝夫妻关系,我们国主愿意与淇王共享一个妻子,以两年为期限,淇王妃可在北齐做两年的庶妃,再回大秦做嫡亲王妃,若是淇王妃怀有身孕,双方可商量延长或者缩短时间。 侮辱,这简直就是北齐使臣没穿衣服的侮辱! 嘉佑帝尚且没多大反应,虞谦为首的朝臣也没多大反应,他们只是震惊于使团的脸皮,为何比城墙拐弯还厚。 但长孙焘却是怒了,怒急的他,忽而笑了起来,先是低低的笑,紧接着一声比一声高,最后是哈哈大笑。 笑声里,透着浓浓的不屑,最后,酒杯在他手中碎为齑粉,他的声音如从地狱钻出来:;北齐老皇帝还有多长的命和本王争女人? 护卫在嘉佑帝身边的卫殊,盯着使臣的眼中,散发出死亡的味道。 坐在长孙焘上首位置的长孙翊,也怒不可遏:;使者可能不知晓,我大秦是礼仪之邦,人人克己守礼,一女侍两夫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使者方才这番话,听在本宫耳里是一种侮辱,本宫有理由怀疑使者是在蓄意挑衅,我大秦传承几百年,一直屹立在这块疆土之上,若是被侵犯了,百万儿郎都会提起武器,把不知死活得东西杀得一干二净。 太子开了口,怎能没有刘太傅的事?他平时骂起太子来,那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但今日他的话,却是十分通俗易懂:;使者,你父亲可愿与老夫共享你娘乎?你可愿与老夫共享你妻子乎? 该开口的都开口了,虞谦在闷声不吭,那是在说不过去,他清了清嗓子,顺着刘太傅的话往下说:;哎,刘太傅莫要激动,说出这话的使者,必定上无老母下无妻子,怎能与你共享?不过本相听说使者有一女儿,如太傅愿意,本相可以和你共享使者之女,前半个月给老夫,后半个月给太傅,哈哈! 使者的脸色,简直难看到极致,最后,嘉佑帝也表态了:;使者,朕听闻你是北齐国主最为倚重的勇士,但今日一见,朕十分失望,你若不把大秦的礼仪好生学一学,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出使我大秦,以免引起朕对北齐修和之心的怀疑。 饶是北齐这种粗枝大叶的人,此时也不由得涨红了脸,被众人齐心协力怼得毫无还手之力,本就不太会说话的他们,此时更不会说话了。 赫霞公主以手环胸,俯首道:;大秦陛下,科隆不会说话,若有冒犯,赫霞代为赔罪。既然大秦没有一女侍奉两个夫君的说法,那赫霞尊重大秦的文化,不过大秦的男人却是可以拥有几个妻子,赫霞想请陛下见证,若是淇王妃输了,请允许赫霞与淇王成婚,赫霞实在不想让淇王的英名,被一个手下败将埋没! 说着,她看向虞清欢:;淇王妃,你敢与本公主比么? 第266章 丢脸!实在丢脸! 拐了这么大的弯,是要嫁长孙焘? 虞清欢漫不经心地瞟了长孙焘一眼,原本脸色铁青的长孙焘慢慢坐直身子,连道余光都没给赫霞公主。 这不着痕迹的互动,自然落入了嘉佑帝的眼中,他似笑非笑地道:"公主,你能不能嫁淇王,可不是朕说的算,得问过淇王的意思才行。" 赫霞公主大吃一惊:"大秦陛下,您是大秦最高的主宰,您连淇王的主都不能做么?" 嘉佑帝眼里划过一丝冷光,语气却仍如四月的和风:"朕虽为九五之尊,也知强扭的不甜这个道理,公主想嫁淇王,得让淇王心甘情愿的娶你,否则日后成了怨偶,朕这个月老,岂非不称职?" 赫霞公主眼珠转了转,脆生生地道:"那简单!我只要把淇王妃打倒,淇王自然心甘情愿属于我!" 强盗思维,野兽思维,流 氓地痞,市井泼妇...... 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如此胆大包天强抢良夫的! 蛮子就是蛮子,也忒没有教化了! 群臣还在腹诽,他们的淇王长孙焘,大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已经站了起来,正低眉顺眼地看着他的王妃,一副忠实老黄狗的模样。 群臣扼腕扶额,叹息声此起彼伏——你说王爷怎么就这么怂?这回丢脸都丢到邻国去了! 丢脸! 真是丢脸! 比工部侍郎光 着腚被人从淇王府抬回家还丢脸! 唉......他们是不是太捉急了? 在众人的瞩目下,虞清欢开口:"公主请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助兴的么?既然是助兴,何必谈那么多条件,这样反而扫了众人的兴致,两国邦交是何等重要的大事,现在却用在你我的意气之争上,未免不太合适,但来者皆是客,公主想与我一较高下,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与公主较量便是,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我们就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识大体顾大局,群臣暗自点头之余,也不免有些欣慰,虽然淇王脑子丢了,但至少淇王府的脑子还在。 赫霞公主咬牙:"抽签,决定谁先开始!" 虞清欢道:"不必抽了,公主先!" 嘉佑帝挥了挥手,王公公询问过比试项目之后,很快就摆好了场地。 承明殿前的庭院,宽敞而明亮,中间摆了一个演练场,用厚厚的红毯铺着。 群臣捏着酒盏,好整以暇地望着即将登台的赫霞公主,与此同时,群臣不免猜测,陛下为何会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允许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就算赫霞公主是北齐使者,也不值得陛下如此礼让,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真是圣心难测啊! 就连虞清欢,也不懂嘉佑狗到底想做什么,赫霞公主嫁不了长孙焘,她是知道的,毕竟嘉佑狗不会助长长孙焘的势力越来越庞大,若是长孙焘做了北齐女婿,控制起来就更难了。 既然如此,嘉佑狗为何会纵容赫霞公主针对自己?嘉佑狗到底想做什么? 正想着,赫霞公主提着一把剑走到了正中间,刚摆了一个姿势,纤细的她登时多了一股英姿飒爽的气势,她的每一剑,都十分精准优美,每一招一式,都看得出出自名家,完美,挑不出任何缺点。 北齐的使臣叫好声震天,大秦群臣这边反应却是冷淡,见识过虞清欢一袭红衣与卫殊一战,那是何等倾尽天下的风姿,如今赫霞公主在他们眼里,美则美矣,实则毫无新意。 到了最后,仅是北齐使臣拍手喝彩,偏生赫霞公主还不自知,以为大秦这边的人看呆了,没有见过如此英姿飒爽的女子。 她扬起身为草原儿女骄傲的脸,向文弱的中原人展示她的强势与魅力,她在心底认为,这些墉弱的文人,必定会被她的身姿所折服。 众人备了琴,虞清欢脱下披风,一步步踏入中间的方台,年满十六的她,身子抽高了许多,已不再是从前那娇小玲珑的模样,每踏一步,如昙花绽放,美丽得让人心醉。 褪下披风的她,身穿一袭红衣,那是她喜欢的颜色。 承明殿前有几株银杏树,叶子全都黄了,将那袭红衣映得愈加鲜红,这是秋日里最绚丽的色彩,在金阳下显得庄严瑰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 长孙焘招了招手,王公公又命人在琴架旁边,摆上一把瑟,长孙焘一撂衣摆站了起来,走到台上去。 "淇王妃,你作弊!"赫霞公主怒道。 虞清欢不紧不慢地道:"你只说让我弹琴,但并没有说让我一个人弹琴,公主,规则事先没有定好,中途变卦可不成。" "王爷,你喜欢什么曲子?"虞清欢问长孙焘。 长孙焘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今日奏一曲边关壮阔之景,如何?" 虞清欢道:"现场谱曲,王爷行么?" 长孙焘道:"王妃,不要小看本王。" 说罢,他伸出手指拨动琴弦。铿然一声,清越的琴声便波澜壮阔地从指尖泄出。 他弹瑟,虞清欢弹琴。 琴声瑟音一出,把人引去长风绞沙,广袤无垠的大漠。边塞的壮阔,边塞的荒凉,边塞的唯美,边塞的冷月,全在琴音中流淌。 无论她如何变调,他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已经对练了千百次,那般熟稔。 一曲终了,迎来真正的寂静,握着酒杯的人,半响才反应过来,接着,响起震耳欲聋的喝彩之声。 刘太傅捋了一把胡须:"琴瑟和鸣,夫妻之间通情达意的默契,展露无疑,未曾想老夫闭眼之前,还能听到这样精彩绝伦的琴声。" 北齐使臣完全折服了,茫茫的草原,广阔的大漠,那是他们的故乡,他们日守夜看,言语匮乏的他们,尽管对故乡发自内心的喜爱,也无法形容它的美好,然而这样临场发挥的曲目,却把他们的故乡描摹成仙境。 服了。 彻底折服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虞清欢赢得毫无疑问。 赫霞公主先开始,虞清欢完全把她压下去。 若是虞清欢先开始,那就是先声夺人,赫霞公主只会黯然失色。 赫霞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羞恼地道:"淇王妃,你诓我,你不是琴技不行么?!" "我的琴技的确是不行,"虞清欢起身,道,"但最不行的一项,媲美公主绰绰有余。" 第267章 打脸的滋味如何? 这个赫霞公主果真有问题,她知道自己琴技"不行",所以才指名让自己弹琴。 至于她如何知晓,从小在边关长大的白漪初,难道不是最可疑的么? 虞清欢向嘉佑帝行了个礼,就要走下台时,长孙焘迅速地扶着她的手,二人携手而下,这一幕,看红了众人的眼。 "赫霞公主,你输了。"长孙焘道,"之前你说若是你赢,大秦男儿任由你挑选,若是淇王妃输,大秦便要许公主与北齐老国主和亲,你便是笃定自己会赢,可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如何?" 虞清欢用手肘撞了撞长孙焘,嗔怪道:"淇王,你可是个君子,怎能对女子毒舌?" "是,爱妃!"长孙焘连忙应了一声,比狗腿子奴才还要狗腿。 群臣又在叹气,心想这王爷也太掉面子了,怎么能把惧内表露在外面嘛! 虞谦望着虞清欢,心底闪过一丝唏嘘——这块珍宝,他怎么没有早早发现,真是可惜了。 而嘉佑帝,整个人已经痴了,他握着酒杯,目光炯炯地凝着虞清欢,那眼神里,燃烧着炙 热。 虞清欢的目光漫过卫殊,只见他唇角开合,吐出无声的几个字"好样的,小狐狸"。 虞清欢假装没看到他,与长孙焘一起回了座位落座。 长孙焘的位置,本身只有一人可以落座,内侍要给他换桌,他拒绝了,直接要了块鹅绒垫,坐在了虞清欢身边,为虞清欢披上了披风。 两人共用一小几,免不得近距离的肢体接触。长孙焘索性向后一些,把虞清欢圈在怀里,看得群臣又是一阵叹息。 赫霞公主脸色极为难看,最后她冷哼一声:"是有两把刷子,不过样貌却是不怎么样,至少本公主比你好看。" 虞清欢假装没有听见,接过长孙焘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那清香的热水,顺着喉咙下去,把胃烧得暖暖的。 长孙翊就坐在旁边,他皱着眉头小声地提醒长孙焘:"皇叔,注意形象。" 长孙焘不以为意,继续帮虞清欢递这递那,看得众人腮帮子发酸。 这时,嘉佑帝开口了:"赫霞公主,大秦的淇王妃可非泛泛之辈,这次你是挑错对象咯,公主可还心服?" 此言一出,虞清欢皱起了眉头——嘉佑狗这是在做什么?故意挑起赫霞公主的火气有什么用? "莫要多想,先看戏。"长孙焘凑到虞清欢的耳边,低声说道。 一股灼 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喷在虞清欢的耳朵之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别开了头,谁知长孙焘又凑了过来,她又连忙闪躲。 此情此景,看在众人眼里,像极了耳鬓厮磨。 刘太傅颤巍巍地拂了拂袖,叹息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经嘉佑帝这么一问,赫霞公主竟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大秦陛下,看来赫霞是择不到贵国的好男儿了!" 这一变化,又让众人傻了眼,然而不管如何,赫霞公主肯善罢甘休,他们也乐见其成。 赫霞公主沉默了,其余使臣交头接耳,用北齐语商量了一下,最后,为首的科隆开口了:"大秦陛下,我们带着国主的十二万分诚意而来,就是为了求娶贵国公主,以结两国永久之好,但既然贵国没有适龄的公主,便让贵国最优秀的女子嫁过去,相信我们北齐草原,能够供养这颗美丽的明珠。" 刘太傅又发挥他的毒舌了:"使者,北齐老国主多大岁数了,还想着老牛吃嫩草,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么?" 科隆道:"我们草原的勇士,就算是七老八十,依旧可以征服豆蔻少女,依旧可以绵延子嗣,国主才到花甲之年,还算身强力壮,如何能亏待淇王妃?" 虞清欢算明白了,什么比试都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试一试她的深浅,好为现在这番话打个铺垫。 至于他们为何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针对长孙焘,如果嘉佑狗真的允了这荒诞至极的和亲,那是真的把长孙焘的脸送去给天下人擦鞋底。 他们就是要挫挫大秦的锐气!怪不得就算珍璃郡主"疯了",嘉佑狗也没有怎么针对长公主府,怪不得两国邦交这种大事,嘉佑狗竟然会允许她们两个女子胡来,原来一切都是嘉佑狗谋划好的。 长孙焘若是反抗,便是把头颅送到他的铡刀之下。 这狗皇帝,真是无时无刻不忘针对长孙焘,但这也显示出他胸襟的狭隘与他执政的无能! 一个皇帝,如果整日把时间用去打压权臣,那这个国家,注定走向衰败。 国有国运,虞清欢还没妄自尊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影响国运,但嘉佑帝屡次的针对,的的确确惹急了她。 她伸出手指,往茶杯里蘸了些水,在桌面写了一个"腰"字。 长孙焘登时会意,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急着表态。 虽然虞谦这些文臣,多半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但也有满身血性无处施展的人,比如说刘太傅,比如说御史们。 还不等长孙焘开口,刘太傅已经站了起来,对着科隆便是一阵嘲讽:"使者真的是来求和的么?使者不知道尔等提出的要求在我等听来骇人听闻,滑天下之大稽么?连我大秦的文化习俗都不懂,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无一不是挑衅,老夫有理由怀疑,使者是来递战书的!" 平日嘴巴最厉害的御史们,由卢御史带头,也纷纷加入口水战中,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把科隆等人怼得体无完肤,险些落荒而逃。 卢御史说:"老国主都六十岁了,不好好颐养天年,还惦记别人的妻子,也不怕曾孙笑话?" 张御史说:"虽然你们北齐民风开放,把世俗礼教视作阿堵之物,但我大秦向来以礼治国,绝不会答应尔等如此无礼的要求!" 刘太傅又说...... 说到最后,本来理直气壮义正言辞使者,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第268章 你的脸怎么有些狰狞扭曲? 嘉佑帝见北齐来的使者都是蠢货,目中闪过失望之色,最后,他趁热打铁开了口:"使者这是钻牛角尖了,既是和亲,结两国秦晋之好,何必一定要我大秦公主嫁过去,反过来北齐公主嫁过来也是一样的,朕的太子尚未婚配,且与赫霞年纪相仿,二人极为般配,依朕看,就将贵国赫霞公主许与我国太子为妃!" 十几个大臣蓄势待发,哪里由得笨嘴拙舌的北齐使臣拒绝,嘉佑帝话音刚落,赢来一阵阵附议之声,最后,赫霞公主起身:"多谢大秦陛下赐婚!" "这分明是最正式不过的场合,怎么跟闹着玩似的?"虞清欢缩在长孙焘怀里,轻声问他。 长孙焘低头,唇刚好又放在虞清欢耳边,他轻声说道:"据线报说,北齐老国主已病入膏肓,而这位赫霞公主,便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为了让女儿远离夺嫡纷争,送来大秦便是一条极好的出路,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这个,先前的那些,的确是闹着玩。" 虞清欢避开长孙焘的唇,又往他怀里缩了缩,低声道:"是我想错了,我本以为北齐人提出这骇人听闻的要求,是为了陷害于你,而今上是顺水推舟。" 长孙焘将手搭在虞清欢的肩上,又把她往怀里捞了些,伟岸的身躯将她整个人包住:"也是有这些原因在里头,你没发现,他们都在投今上所好么?今上喜欢别人都比他愚蠢,于是他们便扮愚蠢,今上不喜欢本王,那他们一来就踩本王一脚,这就是他们如今的立场。" 虞清欢道:"本来还想用今上的病威胁于他,没想到此事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不得不说,这桩婚事,赐得恰到好处,无论是给了你还是给了长孙策,陛下都会担心会助长你们的野心,唯有给正统储君,才没有那个风险,再者,太子正妃之位落入异国公主手里,那些奔着太子妃之位去支持太子的人,也会少了不少,一定程度上防止太子势力过大。" 长孙焘道:"王妃分析得很有道理。" 长孙翊见两人窃窃私语,面色有些复杂,但他还是接受了嘉佑帝的赐婚,而且表现得像一个极为正常的男人,那般羞 涩,那般喜悦。 两国缔交,永结秦晋之好,群臣欢喜,三呼吾皇万岁,接下来便是陪 聊陪酒陪笑三部曲。 虞清欢坐累了,和长孙焘打了个招呼,便向嘉佑帝行礼告退,接着回了清宁宫。 那里,太后坐在主位之上喜笑颜开,看着虞清欢的面色,极尽和蔼。 而一干夫子的神色,仿佛吃了屎一般难看。 太后看向一众夫子,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这便是你们说的不学无术?!这便是你们说的一事无成?!这便是你们说的烂泥扶不上墙?!哀家看你们一个个都没有老到昏聩的地步,竟说出这般胡话!不但眼盲心瞎,而且失德!失职!哀家对你们好生失望!" 太后震怒,所有人伏地不起,纷纷告罪。 唯有虞清欢站着,身子挺如青松,凌霜傲雪。 景州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外祖父和娘亲从来不曾亏待于她,她打小就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的夫子,加上她本身比别人多那么一点努力,接着又在相府接受过名师指导,其实她在各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 但如果不扮猪吃虎,如何能看到这些人吃瘪的嘴脸,恐怕教出自己这一身本事的功劳,都会被这些道貌岸然的夫子给抢了过去。 如今,是她反客为主的时候了。 待一众夫子跪饱跪够,虞清欢这才行礼告罪:"母后息怒,其实妾身能有今日,都是夫子们教导的功劳,只是夫子们要求甚高,所以才觉得妾身资质平平。" 太后目光一闪。和蔼可亲地拍了拍虞清欢的手,道:"先前哀家还觉得昭华处罚过分了些,怎能让你去女学那种地方,可惜哀家也拗不过他,但今日一看,你果真长进不少,清欢,哀家很是高兴。" 自从虞清欢知晓,长孙焘中毒全因太后端去的一碗药后,虞清欢对她的印象简直降至冰点,此时太后有多情真意切,虞清欢就有多恶心反胃。 但这并不妨碍虞清欢讨好她:"一切都是母后教导有方,有母后时常提点着臣妾,臣妾耳濡目染之下,方能有此进步。" 跪在地上的皇后,没想到虞清欢会如此厚颜无耻地讨好太后,恨得咬牙切齿。 虞清欢瞥见她的表情,关怀地问道:"皇后娘娘莫非是被西风给刮了脸,怎么一抽一抽的?" 皇后刚想反唇相讥,便撞见太后似笑非笑的目光,连忙又低下了头——后宫如今由太后做主,她怂,所以不敢和太后硬碰硬,只好忍了虞清欢。 虞清欢可不准备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方才她骂着还挺爽的,虽然把口水吐回去挺恶心人的,但总不能只有自己臭? "皇后娘娘也上了年岁,虽然保养得宜,但终究不再年轻,瞧娘娘的脸扭曲狰狞成这个样子,似乎是中风了,妾身斗胆劝娘娘一句,还是赶紧宣御医看一看,若是耽搁了,可就面目全非了。" 皇后不服气,皇后火冒三丈,她才年逾三旬多一点,这小庶女就敢冷嘲热讽,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关键是,明明这小庶女身边还坐着一个年岁更大的老东西,偏生这个老东西一点都不生气,不是偏心偏到家,就是老眼昏花错信奸佞! 虞清欢看到皇后一副吞了粪的表情,嘴角微微挑起。 众人还以为她会穷追不舍,谁知她点到即止,再不看皇后一眼,而是自顾自地和太后说话,直到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身,这才又开口求情:"母后,夫子们还跪着呢!" 太后这才叹了口气,启齿道:"都起来,别怪哀家苛责你们,你们身为夫子,理应是学生的楷模和榜样,谁知你们却连个话也说不明白,方才只是小惩大诫,如若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哀家就把你们都换了,免得教坏别人!" 众夫子纷纷称不敢,起身后站到一旁,干看着虞清欢和太后闲聊,就连皇后和众妃嫔也插不上嘴。 最后,太后挥退了一干人等,留虞清欢在清宁宫用晚膳。 太后如今信佛,桌上摆的都是些素斋,虞清欢想着大鸡腿流口水,加上布菜的宫女都十分小气,她根本没尝出任何味道,一顿饭便这样完了。 寻常人能得太后留下用膳,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跟别人炫耀一辈子呢,可虞清欢仍旧想念阿六每日送到女学的五肉一汤。 饭后,太后关切地问她:"你这胎也有两月多了,可有孕期反应?" 虞清欢答道:"多谢母后关心,暂且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平时常觉困倦。" 太后道:"第一胎很是要紧,你平日多注意些。" 虞清欢道:"母后放心,有邢御医照料着,妾身不会有什么问题。" 太后漫不经心地问道:"哀家听闻皇帝去探望珍璃郡主那日,昭华也去了女学看望你,你们二人正直青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时候容易冲动,但哀家还是要劝告你们,仔细着腹中的孩子。" 虞清欢柔顺地道:"多谢母后提点。"绝口不再提长孙焘去过女学之事。 太后又东拉西扯,说了好大一堆有的没的,虞清欢实在不耐烦听,但还不得不应付着,直到月上梢头,太后才放她离开,并吩咐她尽快收拾好回淇王府。 快立冬了,这天气冷得刺骨,虞清欢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着靖心走在狭长的甬道之上,因为有过被掳的经历,太后几乎吩咐整个清宁宫的人送她出宫。 她本以为嘉佑狗会把她再次掳去,逼问她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竟让自己成了有东西的太监,谁知嘉佑狗根本没来,虞清欢都有些佩服他的忍耐能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嘉佑狗如今这个状态,莫非是之前就抬不起来?还是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 虞清欢挥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测,抱着手继续走着。 小茜和绿猗等在宫门口,此外还有苍梧。 虞清欢问他:"王爷还没出来?" 苍梧道:"回王妃,主子的确未出来。" 虞清欢道:"我要回女学,就不等王爷了,等会儿你帮我打声招呼。" 苍梧低声应是,虞清欢连忙钻进马车,里头,燃着一小盆银丝碳,将马车里熏得暖烘烘的。 小茜吩咐了一声,车夫扬鞭打了一下马,车便开始动了。 约莫行了一刻钟时间,明珠从小茜怀里钻出来,向外探出个小脑袋,正在嗅吸空气中的味道。 虞清欢面色一变,低呼一声"不好",吩咐马夫将车赶快些,可外面的车夫丝毫没有反应,小茜觉得奇怪,掀开帘子一看,发现马夫被一箭射穿胸膛,钉在马车上。 第269章 夹缝生存的时刻 ;啊……小茜吓得花容失色,禁不住大叫起来,但叫到一半,连忙捂住嘴巴。 虞清欢把她扯回来,又把明珠揣在自己怀里,然后两手用力掀开长凳的木板,将左右边和后面挡住,接着把小茜和绿猗按趴在马车里。 她掏出袖中的短哨,想要驾驭貂儿,但最后,她紧握短哨半响,又将短哨放了回去。 箭,密如雨滴,在第一支射穿马夫的身躯后,紧接着铺天盖地地射下来。 虞清欢把小茜和绿猗搂在怀里,一同趴在马车上,那些箭羽,悉数扎在那几块木板之上,唯有马车门没有什么可挡,正当虞清欢心急如焚时,马夫身子一歪,刚好挡住了那个缺口。 ;别动!别出声!虞清欢神色凝重地吩咐几句,仍旧把两个小丫头紧紧护在身 下。 小茜在经历淇州林校尉一事后成长不少,她心知无法为主子做什么,只得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绿猗却是吓傻了,深宫虽险,但毕竟吃人不吐骨头,再脏再臭都不会摆在明面上,但如此凶残的杀人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整个人呆在那里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箭羽才停下来,怀里的明珠动了动,又探出一个小脑袋,虞清欢知道,有人靠近,而且他身上带着毒,带着明珠喜欢的剧毒,所以明珠才会这般兴奋。 虞清欢为了不让明珠坏事,干脆用力一趴,整个身子,除了压住绿猗和小茜的双手,全都贴在木板上。 而明珠,也到了;夹缝生存的时刻,在那被挤 压的缝隙中,拼尽全力,苦苦挣扎,最后也只能露出一双绝望的小眼睛,以及一只粉粉的小爪子。 算了,窒息就窒息吧! 主子的宝物,不能啃,不能咬啊…… 可是谁来救救它,它真的要死了好吗?它还有牵挂,它还有梦想,怎能死得如此;壮烈? ;咻!空气中响起利刃破风的声音,雷霆万钧之际,虞清欢迅速拔出匕首挡住,那看起来无比锋利的刀,登时被鱼肠这样的绝世神兵所斩断。 小茜毫不犹疑,握着断了的剑尖,猛然往来人的胸 口扎去,那人口吐黑血,往后倒地,竟惊了拉车的马。 两匹骏马高扬前蹄,嘶鸣一声拔腿狂奔,风驰电掣地弛往大街的另一个方向,岂料没跑出几丈,便被斩断四足,轰然坠倒在地,马车甩了一圈,险些被掀翻。 与此同时,虞清欢稳住身形后,从抽屉里拿出烟火往红泥小炉里一戳,然后扬起右手,就这样,一抹绚丽的烟花便在空中绽开,化做一个红心的形状。 阿六这个崽种!那里找的这种?烟艳火?! 她这是在求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表白,生死攸关,郑重点不行么? 心念急转的瞬间,她低喝一声;别动!便已是点足掠起,那一盆滚烫的碳火,也被她踢到下一个扑过来的黑衣人身上,将黑衣人胸 前烫出一个大洞。 可,黑衣人竟是连一声惨叫都无! 虞清欢眼看情况不对,以手挽剑斩断两根弩箭后,足尖点在另一根弩箭之上,借着弩箭的势,猛地掠到挂着灯笼的红绸上。 夹缝中苦苦求生,侥幸未死的明珠,因虞清欢的跳跃旋转,而被搞得头晕眼花,小巧可爱的嘴不由自主地张着,粉粉 嫩 嫩的舌 头搭在唇边,被风刮得震颤不已,还带起一串晶莹的口水珠子。 提刀追上来的黑衣人正好迎风而上,又正好被明珠的口水滴中了眼睛,去势一顿,便噼里啪啦地掉了下去。 红绸半分不晃,虞清欢一甩手臂,握紧鱼肠转过身,衣袂无风自动,那流丽的眉宇间,顿时染上一抹厉色! ;尔等宵小,为何做那藏头露尾之辈?!且出来与我一战如何?虞清欢神采飞扬,大而有神的眸子一弯,她将匕首横在胸 前,整个人疾射出去,迅速与向她冲来的黑衣人擦身而过。 ;砰的一声,那个黑衣人轰然坠地。 虞清欢止住身形,忍不住用手戳了戳明珠的小脑袋,多亏那时不时洒一滴的哈喇子,否则依她的功夫,肯定敌不过武艺高强的黑衣人。 又有一黑衣人从边上的屋顶跳下,双手握紧锋利的刀,对着虞清欢当头劈下。 电光火石之间,虞清欢做出一个掷出匕首扎向黑衣人胯部假动作,猛然一旋身,她已掏出翻着白眼的明珠,反手对着黑衣人的眼睛一捏,珍珠登时喷出一口小唾沫,又一个黑衣人,烂肉一样掉了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顷刻之间,而明珠在喷出口水的同时,也被虞清欢丢进口袋之中,又顺着虞清欢的手臂,回到它死都不想再回到的地方,毒液用尽的它,完全失去了意识。 但很显然,几大高手的离奇死亡,让潜伏在暗处的黑衣人有了些许忌惮,他们握住刀,逼近虞清欢,一步,一步,蓄势待发地望着红绸之上的她,对准她的要害,准备来个一击毙命。 这现了身的黑衣人,约莫有二十几个,虞清欢握紧匕首,身轻如燕的她,仍旧站立于红绸之上,有风刮过,挂着的灯笼左右摇摆,她自岿然不动。 熟悉她的人,必然知晓她春颜般的笑容下,藏着对眼前一幕的惊惶。 方才她仗着轻功了得,又有明珠加护,可此时,她唯一能倚仗的只有神兵鱼肠,可花拳绣腿的她,根本没有把握在援兵还没赶来的情况下,保住自己和小茜她们二人的性命! 一旦黑衣人察出端倪,向她形成合围之势,掣肘她的轻功使她无法动弹,逃出生天无从谈起! 与此同时,长孙焘正在宫中陪伴使臣,看到远处绽放的那朵烟花时,;腾地就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冲出承明殿,往宫外奔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懂淇王忽然抽了什么疯。 嘉佑帝做了个手势:;卫殊,跟上去,你懂怎么做。 第270章 淇王,这一次换我替你…… ;是!卫殊握紧腰间的佩剑,叫了几个麒麟卫,尾随长孙焘身后疾追。 长孙焘还没赶到之时,虞清欢这边已被逼入绝境——黑衣人看出了她的功力,四面八方将她围住,若非地上的几具尸体摆在那里,让黑衣人尚且有一丝忌惮,只怕虞清欢此时已命丧黄泉。 面临这样的关头,临危不乱根本就是屁话,虽然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她虞清欢如果今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别说鸿毛,只怕腋毛腿毛都比这重!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她可不想死得和重要部位的毛一样轻,一文不值! 见黑衣人已逐渐逼近,虞清欢当今立断,空中一个旋身,便把红绸割断,提着个灯笼往下落。 那些站在红绸之上的黑衣人忙着稳住身形,而地下的黑衣人剑尖直指虞清欢,只要她落到地上,必能将她乱刀砍死。 谁知,虞清欢在半空中将灯笼抛下,而她脚尖轻轻点在灯笼之上,趁上方的黑衣人自顾不暇时,又往更高处掠去,中途还劫了个即将掉下的灯笼。 她当机立断,把袖子里准备拿去撒在夫子们厕纸上的痒痒粉一股脑地倒进灯笼之中,又把方才趁乱揣在腰上的烟花扔进灯笼里,拉了它的绳线,最后放开手中的灯笼。 那烟花燃了之后,猛射而下,在还未落地时,砰地炸开,灯笼里的痒痒粉,随着茜纱的碎片四下飞舞,波及数位黑衣人,他们登时在地上不停翻滚,抓挠着脸庞。 可同时,虞清欢也没了借力的东西,身上力道一泄,整个人便坠下来,她用仅可以控制的右手,握紧鱼肠,剑尖直指他人的方向。 她已带着觉悟,就算是死,也会拉个垫背的。 然而,英雄不救美,哪来那么多难过美人关的故事? 虞清欢作为长孙焘的王妃,此时此刻,若是长孙焘再不出现,必定是月老渎职了。 像所有折子里的桥段,虞清欢落入了长孙焘的怀抱里,带着震惊,带着茫然,接着便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噗,长孙焘反手一剑,便有黑衣人命丧剑下。 ;你怎么才来?虞清欢撇撇嘴,;不知道我害怕么?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耳朵都震聋了,换做以往,她必定是故作镇定,然后从容地找个地方躲着,躲在长孙焘的羽翼之下,躲在他奋力搏杀出来的安全之地。 可今日,她偏偏得了失心疯,看到长孙焘急切的眼神时,竟在第一时间向长孙焘撒娇讨糖果,就好像没吃过糖的孩子一样。 ;回去你怎么罚本王都行。长孙焘搂紧她的腰,一转身,依摆旋飞间,长孙焘又结果了一个黑衣人的性命。 他目光下垂,看到虞清欢胸 前多出来的包时,皱起了眉头。 虞清欢连忙捂住胸 前,得了失心疯的她病情更严重了,张口便解释:;看什么看,我又没有多长出一个波。 ;波?什么波?长孙焘把他搂紧,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刺另一个黑衣人的胸膛,;本王是奇怪,到底什么东西捷足先登了,竟连本王也慢了好几步。 ;你流 氓!虞清欢恼羞成怒,横眉竖目地瞪着长孙焘,面目凶神恶煞,耳根却在暗夜里悄然红透。 难以抑制,难以想象,更无以适从。 长孙焘搂着她往后掠开数步,躲过了黑衣人的袭击,此时的长孙焘,一头乌发飞舞,宽袍广袖清风,杀人如同闲庭信步,他是巍巍皑皑的雪山,亦是皎皎洁洁的明月,更是神秘无垠的暗夜。 火光三三两两,天上星星点点,全都倒流进他的眼眸之中,于是他的眼里有了星河,而虞清欢的眼里,却装满了他的脸。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出色的男人,是存在所有少女春闺梦中的天神。 虞清欢觉得眼前晃了晃,好像被什么迷了眼。 恰此时,一道刀光闪过,虞清欢想都没想,便以身将长孙焘护住。 血,登时迸溅。 ;王妃——!长孙焘目眦欲裂地喊了一声,惶急,惊恐,眼眸碎裂,那些星光都散成片。 虞清欢缓缓伸出手,触碰他因焦急而痉挛的脸,最后,唇角开合:;淇王,你已经遍体鳞伤了,这一次,换我替你…… 长孙焘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她:;你怎么这么傻,疼么? 虞清欢笑了笑:;不疼,咳咳……一点小伤而已,只盼你记住,你的这条命是我的,是死是活,以后都得我说了算。 长孙焘点了点头:;对不起,下次本王再也不佩戴镶嵌宝石的腰带了,瞧把你的手的咯出血了。 一手捏着刀锋的卫殊,在听到这样的对白时,手禁不住一松,险些被黑衣人从掌心砍断。 一脚踹碎黑衣人的胸膛,他忍着剧痛,恶狠狠地瞪着二人——挡刀的是他卫指挥使大人好不好?!他卫指挥使才是救人一命的英雄好不好?!他魏指挥使的手很疼好不好?! 卫殊几乎咬碎一口牙,恨不得冲过去把这对厚颜无耻的狗男……美女给踹死。 然而黑衣人前仆后继而来,卫殊不得不应战,很快,被虞清欢和长孙焘杀得差不多的黑衣人,均已伏诛。 麒麟卫拱手道:;指挥使,大家都服了毒,一个活口都没有。 卫殊撕下一条布带,随手绑在掌心的伤口之上,淡淡地道:;立即追查紫煞阁,若是他们不交代买主,就带麒麟卫剿了他们的老巢! 麒麟卫领命退下,虞清欢走过去:;多谢卫指挥使相救,本王妃正好略懂医术,如若卫指挥使不嫌弃,就让本王妃为你止血。 ;不嫌弃。卫殊把手掌伸过去,;快止吧!你看血都流了这么多了。 虞清欢正想走过去,长孙焘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拉到了身后,对卫殊皮笑肉不笑地道:;卫指挥使救了王妃一命,大人之前对本王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那几万两医药费本王也不要了,卫指挥使赶紧回去治伤要紧。 卫殊挑唇:;比起那几万两巨额债务的抵消,下官更想把这因为替王妃挡刀的手交给王妃治疗,相信只要一经王妃那双巧手治过,这伤必定好得快。 说着,卫殊又把手伸过去:;王妃,你忍心看自己的恩人血流不止么? 虞清欢从长孙焘的臂弯中探出小脑袋:;我忘了,手刚刚摸了毒药,若是由本王妃亲自替卫指挥使治伤,只怕卫指挥使无命消受这份福气。 正说着,小茜扶着受了惊吓的绿猗,向虞清欢这边三步并两步地奔来。 忽然,一支利箭划破暗夜,对准虞清欢的背心射出。 第271章 本王觉得你的床好软 长孙焘登时将她扑倒在地,那只弩箭,就在越过二人射向卫殊的时候,被他一刀斩断。 ;疼……回过神来,虞清欢已是满头汗水,小脸因痛苦皱成一团,她捂着小 腹蜷缩在地上,裙角全是血,不知是染了卫殊的还是自己的。 ;王妃!长孙焘眸光一闪,低呼一声,立即抱起虞清欢向淇王府跑去,那神情中透着的焦急与害怕,任是谁都能分辨出来。 卫殊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麒麟卫登时向弩箭射来的方向杀去。 握紧伤口,那血又往地上滴了许多,最后,卫殊轻笑了一声,扛着剑回宫复命。 ;什么?淇王妃遇刺?太后猛然站起来,拔高声音问道。 靖心点点头:;人已被刚赶到的卫指挥使和淇王救下,但却……却……出了很多血。 ;什么意思?太后震惊不已。 靖心道:;依卫指挥使的话说,淇王妃的胎,似乎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太后颓然地坐了下去,慈眉善目的脸,瞬间碎成好几块。 靖心连忙屏退众人,走到太后的身边。 太后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强 忍着悲痛,最后,就像大坝决堤一般,她整个人瞬间崩溃。 太后捶胸顿足,一边拍着胸 口,一边声泪俱下:;报应!报应啊!都是哀家的错,都是哀家的错!夕年若非为了稳固朝局,怎么也不会端去那碗药,虎毒不食子,哀家亲手杀子,那成了哀家一辈子遗憾!本以为能看到昭华的孩子出生,没想到竟是这样这个结果……先帝啊!你若在天有灵,就把哀家收走吧!不要再折 磨昭华了,不要再折 磨他了! 太后泣不成声,靠坐在凤椅上哭成泪人儿,她悔不当初,为何没有派一队禁军前去护送。 嘉佑帝很快赶来,看到太后这个样子,眸底闪过一丝阴準,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把太后揽入怀中:;母后,您别伤心了,仔细着身…… ;啪!太后扬手一巴掌打在嘉佑帝脸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已经是皇帝了,你还想怎样?!你到底还想怎样?! 嘉佑帝捏着太后的肩,眉眼受伤:;母后,朕也是您的儿子啊…… ;哼!太后冷笑,;哀家没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儿子!若让哀家知道,这次刺杀是你一手策划,哀家与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你别管我叫母后! 嘉佑帝怔怔地松开太后的肩,像一只被抛弃的小雏鸟那样,茫然,无助,似乎有很多话不能说,亦或是明知说了别人也不听,他开口,声音已然沙哑:;母后好好休息,儿子告退。 跟着太后一辈子的靖心叹了口气,心想太后这是入了魔障,还未从十数年前的阴影里走出来,只要涉及的淇王的事,她都十分的偏执而又偏激,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兴许和嘉佑帝无关,但太后如此笃定,倒是伤了嘉佑帝的心,把嘉佑帝越推越远,更甚者,太后这般偏心,只会让嘉佑帝更恨淇王。 身为母亲,应该为儿女找到平衡点,如此儿女之间才不会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可偏偏,太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天底下最普通的母亲,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她从来都不会调和。 靖心扶起太后:;太后,您似乎误会陛下了。 太后泪流满面,听了靖心的话,十分不以为意:;不怪哀家怀疑他,他打什么心思,以为哀家不知道么?他把珍璃也送进去,无非就是找个借口去见淇王妃,哀家怎么会生出如此不要脸的儿子,尽管淇王妃和川平很像,但那可是他亲弟弟的媳妇,他也有脸去染指,好在淇王妃机灵,否则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一桩丑闻!谁知这次他是不是因为妒恨而伤淇王妃腹中的孩子?再者,如果此事真的与皇帝无关,哀家若不给皇帝施加一些压力,他怎么会为了自证清白认真去查凶手? 靖心不敢说,太后您这样很可能把皇帝逼急了,到时候真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淇王府。 刚送走邢御医,阿六跪在长孙焘面前,手中捧着一把剑,无比自责地道:;主子,是属下护卫不利,害得王妃遇刺,请主子责罚。 虞清欢假怀孕的事情,谢韫并苍何苍梧,还有阿零,以及十五个亲信暗卫是知晓的,阿六这般请罪,是为了虞清欢遇刺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床上躺着的虞清欢,;有气无力地道:;阿六是被我派出去办事的,淇王,这怪不得他。 阿六感动的表情还未生成,长孙焘便沉着脸道:;你的职业便是护卫淇王妃,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何用?下去领三十大棍! 阿六磕头:;谢主子不杀之恩!说完,起身喜滋滋地去领罚了。 长孙焘挥了挥手,小茜和惊魂未定的绿猗躬身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虞清欢和他二人。 虞清欢掀开被子,长长伸了个懒腰:;躺着半天不动弹,浑身都僵了!邢大夫不是太后的人么?怎么会为你办事? 长孙焘不紧不慢地道:;早年他被陷害,是本王救了他一命,所以有关本王的事情,他都会灵活处理。 虞清欢用拳头拍了拍肩膀:;这次不知是谁下的手,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取我的性命,昨晚一个劲地追着我,绿猗和小茜他们都视若无睹。 长孙焘道:;卫殊去查,相信明日便有结果,无论是谁,胆敢伤你,本王都不会让他好过! 说着,长孙焘脱了外袍,向虞清欢的床榻走去。 虞清欢心头一暖,接着便隔着幔帐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的动作,悚然一惊,猛地掀开幔帐问道:;这是我的床,你想干嘛?! 长孙焘已经走到床前,仅穿了一身黑色的里衣,他高而伟岸,玉山般坚不可摧,胸膛有海纳百川的广阔,面庞有勾魂夺魄的颜色,看得虞清欢心头砰砰直跳。 ;你受伤‘小产’,本王当然要陪在你的身边,这样才能显得夫妻感情深厚,才能显得本王得体贴入微,可如今夜这般深了,你总不能让本王无处可睡吧? 第272章 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怕什么? 虞清欢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可以从窗户翻出去,回暮梧居睡啊! 长孙焘将乌发甩至身后,说话间人已钻进虞清欢的被窝,舒服地舒了一口气:;翻窗乃是梁上君子的行径,本王乃当朝亲王,怎能行那种鸡鸣狗盗之事? 虞清欢僵住身体,不满地道:;你身边这个倒是行了很多次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近墨者黑,淇王若不躲开一点,迟早会被带坏的。 长孙焘猛然把手探进虞清欢的胸 口,在虞清欢花容失色的反应下,从虞清欢怀里捞出软踏踏的明珠,反手扔了出去:;零,给它喂点毒药。 外头没有回音,但明珠砸在地上的声音并未响起,显然,是被接住了。 虞清欢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 口,望着将自己裹得只露出个脑袋的长孙焘,躺也不是,起也不是,踢下床也不是,手足无措就对了。 长孙焘望着她,戏谑开口:;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你害怕什么? 虞清欢当然不能说出;害怕你吃我这种话,有些讷讷地道:;不是,你说话归说话,把手搭我腿上做什么? ;本王有些冷,在找温暖。长孙焘说得很自然,就像在述说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不冷!他其实很温暖! 那滚热的掌心,带着令人眩晕的温度,灼烧她的双腿,使她由心间到脚尖,都是麻麻痒痒的感觉,仿佛电流窜过全身,满满都是。 虞清欢咬牙:;淇王,妾身刚刚‘小产’,身子虚弱,经不起淇王这大手一搭。 ;反正都是假的,不是么?长孙焘翻身,把虞清欢的腿搂住,头也向虞清欢的腰靠过来。 方才在刺杀现场,卫殊的血滴在地上许多,虞清欢想甩开;怀孕这个包袱,所以当机立断就让自己流了产,长孙焘懂她,配合得十分默契,所以才有接下来发生的这些事。 但……说起卫殊徒手接刀,虞清欢觉得有些奇怪,明珠对黑衣人十分感兴趣,说明黑衣人身上有毒药,可卫殊半点事都没有,莫非没中毒? 长孙焘已看出虞清欢所想,道:;剑上无毒,是他们自身带毒。 ;他们自身带毒?虞清欢把长孙焘的话重复了一遍。 长孙焘道:;要入紫煞阁,必先服下剧毒,紫煞阁阁主便是用毒药控制并驱使属下,如此也能解释为何明珠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长孙焘的话,让虞清欢陷入了沉思,那日,明珠曾攻击过嘉佑狗的影卫,那影卫不但没有中毒,而且他的毒加上明珠本身的毒竟可化解长孙焘的毒,她放进洗脸盆里的蚯蚓始终活蹦乱跳便证实了此事的真实性,这让虞清欢生出了希望。 可今日的刺客,虽然身带剧毒,但仍会中明珠的毒,这说明嘉佑狗影卫身上的毒是特殊的,或许,只有他才有。 想要从嘉佑狗影卫身上拿到毒物样本,简直难比登天,虞清欢不禁有些气馁,好不容易看到一线曙光,谁知那曙光竟抓不着。 但她又不能把此事告诉长孙焘,一来是她没办法完全确定那个方法可以解长孙焘的毒,二来,嘉佑狗的影卫必定十分危险,她不能为了一件很可能只是巧合的事,让长孙焘去冒这个险。 ;把手拿开,我动不了了。虞清欢想不出头绪,只得把那事抛开,她觉得腿太沉了,想让长孙焘挪开搭上来的手,谁知长孙焘半响没有反应,扭头一看,他已睡着。 虞清欢有些怔怔地望着他,这是多么纯洁的一张脸,有着天底下最俊美的五官,他也有着天下最正直的一颗心,偏偏受尽寻常人所没有的苦难。 或许他也会脆弱的吧?但为何他从未表露过? 虞清欢心里,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感觉,难以言喻,难以名状,似疼似酸,堵得难受。 最后,虞清欢没有打扰他,轻轻地躺了下去,在他的身边,就着他的温暖入睡。 谁知刚躺下不久,长孙焘一个翻身,便把她捞进了怀里,手从她的腰肢伸过,轻轻地搭在她的小 腹之上。 虞清欢猛地一僵,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热发烫,她试图丢开长孙焘的手,谁知长孙焘竟搂得更紧了,这让她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最后,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在长孙焘怀里,把自己卷成一团。 东厢房里,绿猗正在给小茜包扎,看到小茜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素来冷淡的她,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怎的就这么傻?拿手去抓刀刃,你这手不想要了是么? 小茜疼得面色发白,额上还渗着冷汗,却还勉励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容,宽慰绿猗道:;能帮到小姐,便是这双手的福气,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这双手还留着干嘛? ;以前我只觉得王妃好,比我遇到过的任何主子都好,跟在她身边没有脏活累活要干,而且还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担心会被主子责罚,绿猗一边为小茜清理伤口,一边道,;直至今日刺客来袭时,王妃把你我护在怀里,我才发现,王妃是把我们当成了人,当成了自己人。 小茜听绿猗夸自家主子,忍不住骄傲地道:;小姐的好,可不止这些,日后你会慢慢发现。 绿猗点了点头,细心地为小茜上药:;这是王妃方才给的药,有些许刺 激,你忍着点,疼就叫出来。 小茜脸色已经完全白了,但脸上仍旧带着笑:;绿猗,我们要好好对小姐。 绿猗轻轻应了一声。 长风吹过,带着朔风的寒意,天上几点星光,河汉清且浅,有人在这样的夜里睡得十分安稳,而有的人,却是死到临头不自知。 翌日。 江太傅还没进宫便被麒麟卫堵在半道 上抓了,直接投进了天牢之中,江家被禁军围得如铁桶一般,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 女学里,有人在琴夫子的厕纸上洒了辣椒粉,此时琴夫子正捂着屁 股大张旗鼓地揪凶手,还没找出是谁干的事情,便有一队麒麟卫冲 进来,把对同窗颐指气使的江小姐给抓走了。 第273章 别理会这丢脸的玩意儿! 天刚亮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京城人心惶惶,众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淇王妃遇刺小产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掀起千层浪花。 麒麟卫仅用一个晚上,便查出了买凶之人正是江太傅的夫人,天子脚下,一个妇人敢行此勾当,嘉佑帝震怒异常,江家因此获罪,除了老迈的江老太爷,所有人都被扔进大牢之中候审。 与此同时,有人跳出来暗指此事与太子有关,太子一 党连忙反抗,一时之间,朝堂争得唾沫横飞,而淇王因;丧子之痛罢了公务,整日窝在府里陪王妃。 但这些都不影响小道消息的传播,人人都说淇王妃在承明殿前出尽风头,把北齐公主羞辱得抬不起头,更有好事者打听到淇王妃一鸣惊人之前,曾在女学里;学习了一段时日,这使得众人讳莫如深的女学一下子名声大噪,世家大族争相把女儿往女学里送,就盼望女儿能如同淇王妃一样脱胎换骨,短短半日,女学人满为患。 ;哈哈哈哈……虞府,虞老夫人和原氏听到这个消息,婆媳二人不顾体统地大笑起来。 对于虞清欢,她们是恨的,老夫人恨她忤逆不孝,原氏恨她害了本对太子妃之位最有竞争力的虞清婉,害得虞蹇一降好几级,在朝中抬不起头来,一听说虞清欢夜路走多了终于被鬼缠,两婆媳高兴得给每个下人打赏了一吊钱,差点买鞭炮来庆贺。 ;母亲,媳妇就说那小贱 人的胎生不下来,果真如媳妇所想,眼下没了肚子里那坨肉,看她还如何猖狂!原氏面目狰狞地道。 老夫人也难得高兴,昨日听闻虞清欢大放异彩,气得晚饭都没吃下去,今日却听到这种好消息,她气色一下子好了许多,直呼老天有眼! ;天可怜见的,孙女儿竟遇上这种事,也是个没有福气的,老夫人目光露出同情之色,嘴角却带了难以抑制的笑,;老大媳妇,你去库房里挑几件称手的补品药材,等会儿随老身一起去淇王府探望。 ;是,母亲!原氏摩拳擦掌,巴不得现在就到淇王府好生奚落虞清欢一番,她喜滋滋地下去备礼品,走路的时候帕子甩得十分轻快。 二房三房的人早已被自家夫君警告过,别吓掺和大房的事,于是都找借口溜了。 不消多久,原氏便准备了几个精致的礼盒,让下人端着回了清荷院,老夫人看过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和原氏一起出了门,直奔淇王府而去,但却被挡在淇王府门口。 挨了三十大棍的阿六一边捂着屁 股,一边指着门口竖着的牌子,朗声道:;王爷早已下令,‘相府大夫人与狗不得入内’,牌子还竖在这里,夫人该不会不识字吧? 原氏一甩帕子,情真意切地抹了抹眼角,开始哭诉:;我可怜的儿啊!真是个福薄的孩子,好不容易怀上骨淇王肉,竟都没那个福分保住,生母没了,眼下孩子也没了,你说你又不是什么刑克的命数,怎么老天爷一样都没给你留?我苦命的儿啊! 原氏的哭声闹出很大的动静。引来许多围观者。 老夫人还在轿子里没出来,此时正掀开帘子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原氏的动静闹得越大,她就越高兴,她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虞清欢是个克天克地克父母的扫把星。 原氏见阿六仍不放行,眼珠一转,继续加猛 料:;清欢,我苦命的儿啊,母亲劝了你多少次,让你要有点小姐的样子,把顽劣的性格收敛收敛,别整天刁蛮任性到处得罪人,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走个夜路都能被人刺杀,落到个孩子也保不住的下场,你真的太伤母亲的心了! 说到动情处,原氏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母亲只盼着你以后能听一听劝,安分守己做你的王妃,别再惹祸上 身了我的儿啊! 阿六耐耐心心地听原氏哭饱哭够,直到原氏把搜肠刮肚搜出来的那些话都说完说尽,这才砰地坐在地上,学着原氏的样子,大声哭了起来:;我的娘啊!你怎么失心疯成这个样子?王妃金枝玉叶,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就算王妃长得像天仙也好,您也不该把自己臆想成她的母亲,还扮作相府大夫人的样子!我的娘啊!您清醒清醒吧!傻了也没关系,失心疯也没关系,我一定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大夫治病!可你在这里哭天抢地,岂非挖我的心吗?我的娘啊! 原氏没想到阿六会来这一套,硬逼出来的眼泪,就这样哽在了眼眶里,怎么也滴不下来。 她怔了半响,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喝:;混账!谁是你娘?不自知的东西,你也不撒泡屎照照自己,像你这样的狗奴才,配做我的儿子么? 众人指指点点,对原氏前后的反应颇有微词。 反正耍泼撒赖嘛,看的就是一个不要脸,谁豁得出去脸,谁就赢了。 听了原氏声色俱厉的咒骂声,阿六露出了一个极为受伤的表情,他登时抱住原氏的腿,嚎啕大哭:;我的娘啊!你醒醒吧!跟我回去吃药!不就是癔症失心疯吗?一定可以治好的!但是我的娘啊!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扰了大家的清净也是一种罪过!我的娘啊! ;孽畜!放开!原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力踢开阿六的手,阿六果真被她一脚踹开,她犹觉不够,气急败坏地上前踹了几脚,又吩咐随侍的家丁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 相府家丁一哄而上,对阿六拳打脚踢,打了一阵子,阿六把手伸进裤子里,从屁 股那摸了一把血就往脸上摸,做出一个;气绝的模样。 淇王府的门仆大叫一声;六爷被打了,便有很多护卫涌出来,不由分把原氏带来的几个家丁扣下,作势要去抓原氏。 原氏大惊失色,捏着帕子提着裙子,小跑向老夫人的轿子。 ;走走走,别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丢脸玩意儿!老夫人连忙催动轿夫,轿子颠颠簸簸,但总算以原氏都赶不上的速度向前疾驰。 第274章 她根本丢不起这个脸! 原氏一边喊,一边追,提着裙子捏着帕子,那模样,跟个市井泼妇并无区别,她的尊贵,她的体统,她作为世家夫人的体面,统统都喂了狗。 这边,淇王府的护卫刚把相府家丁押走,阿六从地上爬起来,血肉模糊的他,向一众围观者拱了拱手:“各位大哥大姐叔叔阿姨弟弟妹妹们,请恕小的方才失礼了,如有吓到大家,小的在这跟诸位赔个不是,是这样的,刚才那位夫人啊,是我们家王妃娘娘的嫡母,这位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我们王妃未出阁之前,不知道受了她的多少磨搓……” 阿六娓娓道来,有理有据,还经常绘声绘色地举例子,很快就把自家王妃描绘成一个受尽风霜凄苦,终于与王爷得成良缘的坚强女子,而把虞家大夫人形容成一个刻薄恶毒两面三刀苛待庶女的悍妇,赚足观众的同情泪。 阿六说得声情并茂,每一个例子都非常鲜明生动,加上原氏刚刚的嚣张跋扈,把他打得“体无完肤”,众人对阿六的话信了十成十,纷纷对原氏吐唾沫星子。 阿六见目的已然达到,叫人扛来一箱铜板,分发给在场的看客,权当是惊扰大家的赔礼。 知止居。 整个淇王府因为王妃的“小产”愁云惨淡,但两个主子此时正围坐在火盆旁边烤栗子烤芋头。 绿猗兴冲冲地来报:“王爷,王妃,阿六已经把相府大夫人原氏给赶走了,不过阿六受了些皮肉之苦。” 虞清欢还未说话,长孙焘便已懒懒地道:“十五个亲信暗卫,属他皮糙肉厚,就当磨炼筋骨了,无需理会。” 虞清欢有些同情阿六,把绿猗招过来,让她给阿六送瓶伤药。 “不知动手毁去我守宫砂的人,会不会沉不住气露出马脚?” 长孙焘剥了个烤熟的栗子放在她的碗里,噙着笑意:“这个难说,不过趁此机会,我们可以把通过太子,把刘廷晔从麒麟卫那里弄出来。” 虞清欢轻笑:“卫殊也真够硬骨头,你带着谢韫三五不时地去卫府讨债,他都没对刘廷晔手下留情。” 长孙焘道:“如果他骨头不硬,怎么扛得起今上的信任?江夫人这一次敢不知死活对你动手,江家的气数,算是到头了。” 虞清欢又道:“你对太子就这么有把握?焉知他不会断尾求生,对江家见死不救?” “他不会的,如果对恩师都见死不救,日后谁还会对他忠心耿耿?只要我们死咬着江家不放,便可用江家作条件,让他插手刘廷晔一案。” 长孙焘抬眼,便见虞清欢的嘴角沾着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轻轻擦去那染在虞清欢白璧无瑕般的肌肤上的灰渍,却忘了,他的手本来就是脏的,倒是在虞清欢的脸上,留下了一抹抹黢黑的痕,他只好,捏着袖子,想要为虞清欢擦干净。 虞清欢反应过来,连忙偏过头,躲开长孙焘的手,她不反感长孙焘的触碰,只是长孙焘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所经之处,她的肌肤不再是她的,她的理智也不再是她的,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长孙焘控制,所以,她只能逃离,用距离来保持她的那份从容和镇定。 但长孙焘并未轻易放过她,伸了两次手,没有捉住她脸,最后双手都伸过去,把她的脸捧住,双手大拇指轻轻拭过她的嘴角,然后,留下两道黑黝黝的痕迹。 最后,长孙焘放弃了,他缩回手,忍俊不禁,拳头抵在下巴,咳了几声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虞清欢一脸地莫名其妙,在长孙焘挪开手的刹那,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边指着长孙焘的下巴,一边咯咯笑:“淇王,你这胡子歪了点,不过不影响你的绝色容姿。” 长孙焘这才惊觉,手上沾着的草木灰,把自己蹭了一脸,他不以为意地抖了抖袖子,捏起来往脸上擦了一把,现实演绎什么叫做越描越黑。 虞清欢笑得前俯后仰,用钳子指着长孙焘,揶揄道:“敢问尊驾是哪路黑面神仙?快快从实招来!” 长孙焘用钳子挑开她的钳子,柔声道:“别闹。” 虞清欢没有理会他,继续用钳子去拍他的钳子,二人闹作一团。 这时,绿猗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十分难看,她惊慌失措地制止二人:“王爷,王妃别闹了!太后娘娘来到门口了!” “太后?门口?夭寿哦!”虞清欢甩开钳子,连忙去捡地上的芋头皮栗子壳,一股脑地扔进用来装木炭的小篓子里,再把银丝碳倒上去盖住。 比较虞清欢的手足无措,长孙焘镇定从容很多,他招来绿猗,轻声吩咐了几句,绿猗快步走了出去。 虞清欢扭头瞪他:“你还不帮忙收拾,若是被太后看到了,欺君之罪是扛定了。” 长孙焘没有搭话,从虞清欢的衣柜中,翻出了几件红肚 兜,往火盆里扔。 虞清欢先是大囧,目瞪口呆地望着长孙焘慢条斯理地从衣柜中,一件件抽出她的红肚 兜,接着便是又羞又臊,面色潮 红地望着长孙焘,把她的红肚 兜一件件扔进火盆里。 “禽……禽……禽 兽!你对我的贴身小衣做什么?!”虞清欢双颊娇艳欲滴,已经羞得喘不过气,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裙子里藏着,她根本丢不起这个脸! 长孙焘掀起狭长的桃花眼,轻轻睨了她一眼,道:“不想穿帮就回床上躺着,你若觉得心疼,回头本王命人给你做个几十件。” “不要脸!”虞清欢嗔了他一句,手忙脚乱地把外衣除去,跳上 床拉过被子往头上一蒙,躺好装死。 长孙焘唇角挑起一丝笑,依旧不疾不徐地往火盆里扔小衣。 知止居外头,绿猗跪在太后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太后,王妃真的太可怜了,遭逢此等大难已是晴天霹雳,谁知方才相府大夫人还过来落井下石,在门口好生奚落了王妃一番,还把淇王府的人给打了!王爷听闻这件事后,仿佛受到了又一重的打击,整个人显得有些……失常,太后,您快去看看!” 太后眼下一片黧黑,听了绿猗的话后,眼角眉梢裹挟了几缕冷芒,她轻喝一声:“随哀家去看淇王!” 绿猗望着太后匆忙的步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晓,王爷和王妃要怎么瞒过太后…… 第275章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请输入正文太后走进知止居的时候,刹时吓了一跳,蒙蒙细雨中,苍松翠柏蒙上了一层凄凉的雾色,凄风冷雨,分外萧瑟。 ;怎的一个人也没有?太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绿猗连忙小步赶上来,恭敬地解释道,;王妃一向不喜奢华,身边仅有奴婢和小茜二人伺候,此时王爷正在王妃屋里,所以院里就更没人了。 太后愈加不悦,出了这么大的事,底下人也不好生照料着,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越想越恼怒,忍不住低喝:;糊涂东西!主子说不要,做奴才的就没有半点眼力见么? 绿猗连忙告罪:;奴婢知错。 太后不悦更甚,加快脚步走进屋里,却被眼前的情景又吓了一跳。 但见屋里乌烟瘴气,一股呛人的味道弥漫每个角落,火盆面前依稀有个人影,正背对门口而坐,手里捏着一根钳子,在火盆里不停地翻搅,阴森而又诡异。 ;昭华……?太后甩开靖心的手,慢慢走过去,伸出戴着护甲的手,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母后,您来做什么?开口,声音带着死气儿,哀莫大于心死,那般绝望而悲痛欲绝, ;昭华,你这是怎么了?太后提着衣摆,迅速地走到长孙焘旁边,扳住他的双肩,失声地唤道,;你怎么回事啊? 长孙焘面无表情,转过身去,继续翻搅火盆里的东西,声音幽幽:;这些都是王妃为麟儿亲手做的小衣,反正也穿不了了,都烧了,免得王妃醒来触景生情。 太后眼眶瞬间就湿 了,她无比心疼地道:;昭华,王妃还那么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长孙焘冷笑一声,抬眸望着太后,仿佛在确认太后话里的真假:;孩子真的还会再有么,母后? 太后怔怔地收回手,眼神受伤:;儿啊!你还记着那件事,你还怪母后吗? 长孙焘不为所动,眸底映着红彤彤的火苗,却是寒凉彻骨。 太后急了,声音不由得拔高:;这么多年了,哀家为那件事的悔还少么?受那件事的折 磨还少么?午夜梦回,哀家都心如刀绞,亲手对自己得亲生儿子下毒,哀家的心痛比谁少?哀家小心翼翼,百般讨好,你要什么哀家给你什么,哀家何时忤逆过你的心意,你想宠着淇王妃,哀家便爱屋及乌,一众妃子都不敢给她眼色看,哀家甚至为了你和另外一个儿子反目成仇,你怎么还不知足?每次都对哀家冷眼相待,哀家是太后之前,也是个母亲,你怎么就不体会哀家的苦? 太后声嘶力竭,情绪尤为激动,她疯狂,像是憋了一辈子的委屈,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但任太后泪流满面,任太后哭天抢地,长孙焘依旧面平如湖,声音不见任何起伏:;母后,您每次都这样?软的不行就硬的,若是软硬都不行您就搞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多少次了,您能不能成熟一点。 太后精致的妆容都哭花了,就像她再也维持不住的脸,生生地碎裂成好几块:;昭华,我们母子,此生,再也不可修复如初了么? 长孙焘扔下火钳,抬眸望向太后,仿佛远处的湖光山色,全都倒映在里面,冰且寒,深且幽:;你明知道,那夜掳走王妃的是皇兄,你为何仍旧袖手旁观?母后,你所期望的我们兄友弟恭一派和睦,就是这样粉饰太平,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么?十数年前,你也是这样,如今,你也是这样,你从未变过,却又期待别人改变,难道你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 太后仿佛被长孙焘的话戳中了心底最痛处,她捏住衣襟,神色凄楚,悲痛欲绝:;那你要哀家怎么样?为了一个外人,就让你们兄弟打起来么?你们才是哀家的孩子,哀家难道不先顾你们么?十数年前,你为了一个叛贼的女儿竟和朝廷作对,哀家不想让你步十数年前的后尘,不想你重蹈覆辙!你怎么就是不懂?! 长孙焘起身,平静地看向太后,开口时,声音并不大,但却格外有力:;母后,王妃不是外人,她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这天下,我至亲之人,一个日夜想要我的命,一个口口声声说疼我,却总在关键时刻背弃我,只有王妃,她从来都用心对我,在淇州是,现在是。 太后不敢置信地望着长孙焘,许久,一甩袖子:;痴儿!你自寻死路,哀家也管不得你!哀家已经年过半百,不用多久便会下九泉去见你父皇,你们兄弟的事,是罪是孽,哀家不管了!不管了! 说完,太后气冲冲地离开,没有再看长孙焘一眼。 靖心微微向长孙焘福了福身,道:;王爷,太后是真的疼您,昨夜为了王妃得事情,早已和陛下大吵一架,今日她身体本来不适,但还是硬撑着来看望淇王妃,整个大秦宗室,谁有过这般待遇?就算您不能原谅她,也要理解理解她,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长孙焘眼皮都不抬一下:;靖心姑姑,本王并不曾恨母后,只是父皇在世的时候,有一次本王顽劣,他便给了本王一颗钉子,让本王钉在柱子上,然后再拔 出来,接着,父皇指着那个洞告诉本王,伤害就像钉子,只要扎进人的心里,不管事后做多少弥补,都永远无法恢复如初,本王亦如那被钉子钉过的柱,好不了了,姑姑可明白? 靖心叹了口气:;王爷,何必和太后争这一时之气,您要明白,如果太后不再向着您,您的处境会越来越堪忧,您要为淇王府着想才是。 长孙焘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姑姑关心,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靖心见长孙焘油盐不进,福了福身就走开了。 人一走,长孙焘的袖子里便掉出一件小衣,他往火盆里一扔,上好的丝绸霎时起了火,火光映着他的眸,像是有什么情绪在他眼底激烈燃烧着。 虞清欢从里屋走出来,望着他,眸带水光,似花似雾:;淇王,你做得对,如果杀人凶手落几滴眼泪就能得到原谅,那这个世界也太没天理了!太后想必觉得,她已经够后悔了,所以你就该原谅她,但你当年被自己亲生母亲背叛的痛苦和绝望,就应该抹得一干二净么? 第276章 你会背弃本王吗? 长孙焘深深地凝着虞清欢,透过那烟雾,穿越那千年凝结的时空,最后落在她的脸上,许久,才收回目光:;这不是第一次,几乎每次长久见面都会来这么一出,本王已经习惯了。本王不恨她,也不觉委屈,只是没办法骗过自己,再将她当作最亲的人。 虞清欢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下:;我也从未把虞蹇当过爹,所以他射我一箭时,我既不心疼也不委屈。 说着,虞清欢又要去翻那银丝碳底下的栗子和香芋:;还是继续吃东西实在,这快立冬了,天气本就寒凉,再想这些事,心都得跟着凉了,这心一凉啊,什么东西入口都没有了滋味,栗子不甜了,香芋也不香了。 长孙焘没有接话,而是抬头望着虞清欢,火光浅浅覆在他脸上,让他的脸,多了一种奇异的红:;王妃,你会背弃本王么? 虞清欢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那目光太过纯粹,干净到里面的哀求和对背弃的恐惧都一览无遗,偏偏那样的目光,仿佛可以直击心灵最深处,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晦涩阴暗,全都暴露在阳光底下。 虞清欢回视他,没来由地眨了眨眼睛,最后,她眉梢一扬:;王爷,我从来不对未来做任何保证。 是的,她不对未来做任何保证,长孙焘说要照顾她,也只是在说的时候真心,过了一年,五年,他还会有那种尽管跋涉十万八千里,也改不掉的初心么? 谁敢保证呢?她连自己的心都不敢保证,她如何去保证别人的心,至少,她现在还没有疯狂到一往无前不知死活的地步,所以她会控制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 为了自己,也为了娘亲。 没想到,长孙焘听了虞清欢的话,不但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笑得十分欣慰:;王妃,谢谢你的坦诚,这样的你,反而让本王觉得贴心,安心。 他的目光太过诚挚,虞清欢凭空又生出了些许心虚之感,她咬唇,掩饰自己的慌乱和愧疚,最后还是别过头去,望着窗外的景色:;淇王,如果有一天,我因逼不得已骗了你,你会…… ;既是逼不得已已,那一定有苦衷,本王能理解,长孙焘截断了虞清欢的话,;但是,本王也是人,一定会对欺骗感到愤怒。 虞清欢还是把刚翻出来的栗子和香芋放了回去,垂下眼帘,半响不曾说话。 正此时,送太后出去的绿猗又回来了,神色仍旧慌张:;王爷,王妃,太子殿下来了,正在会客厅等候。 长孙焘起身,道:;本王去对付他,你且回床上躺着,别露出马脚,等会儿本王再回来陪你。 那一句;陪你,长孙焘说得极为自然,自然到虞清欢听不出任何异样,她眉儿弯起,眼儿弯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像盛满了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好,你且去吧! 会客厅里,长孙翊一手捏着茶盏,一手捏着盖子,轻轻敲击在盏上,有一下没一下,反倒叫陪在一旁的陆管事额冒冷汗。 半响,他将茶盏搁在茶几上,一口都没有动,抬眸扫视了一下四周,锋利的眉眼轮廓加深,裹上了几分冷意:;皇叔随心所欲的性子,真是多年都没有任何改变。 陆管事心头一颤,连忙解释道:;王妃此时还未醒来,王爷他忧心如焚,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长孙翊抖了抖袖子:;哎,陆管事,你别那么紧张,皇叔是什么性子,本宫岂有不清楚的道理,只是本宫忧心皇叔会因皇婶的事受到打击,等不及要见到皇叔而已,本宫身为侄儿,理应礼待皇叔,如何能在皇叔面前,搞什么君臣之礼那套,不仅显得本宫不懂事,而且还显得我们叔侄生疏!想必皇叔是真的把本宫当成了自家人,所以才这般随意。 陆管事;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不停请罪:;殿下啊!王爷真的并无任何不敬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明察。 长孙翊轻轻笑了:;都说本宫没有那个意思,陆管事不信,可是想将本宫至于不义之地? 陆管事不停请罪,心里却是捏了一把汗,江家夫人刺杀王妃一事,到底波及了太子,今日太子到淇王府来,还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无非就是想先声夺人,先拿到王爷的错处,让王爷对江家夫人一事让步。 他作为淇王府的管事,若是他太恭敬了,显得淇王府没骨头,若是他想要骨头,很难不坐实淇王府不敬储君的罪名,他真是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心里盼望着王爷快点来解救他。 但……不能替主子分忧的奴才不是好奴才,于是,陆管事心一横,大声哭了起来:;殿下啊!不是我们王爷对您不敬,实在是我们王妃不好了啊!王妃没了孩子,至今昏迷不醒,我们王爷一夕之间经历丧子之痛,心爱的妻子还大伤元气,他实在没办法立即马上喜笑颜开地来见太子殿下您啊…… 花厅附近的下人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嚎哭声,不由得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往淇王府花厅看。 这陆管事多么严肃的一个人,平日不苟言笑,一整年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此时竟然不顾颜面地嚎啕大哭,太子到底是多凶残,才让他如此激动啊? 众人猜测不断,花厅里又响起太子侍从的呵斥声。 ;放肆!胆敢惊驾,你不想活了! 众人一听怒了,太子欺人太甚,竟如此磨搓陆管事,过分!实在是过分! 阿六从天亮开始都在门口将功折罪,专把原氏这等不安好心的人,堵在王府门口,省得脏了王府里的地儿! 他正捂着屁 股,警惕地望着任何一个经过淇王府门口的人。 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跑过来,附在阿六耳边,悄悄把太子;欺凌陆管事一事告诉他。 ;什么?!阿六大叫一声,;太子竟然把陆管事都逼哭了?!昨夜的刺杀既是和太子无关,为何他要来逼哭我淇王府管事?!难道应了那句做贼心虚?! 第277章 老阔长蛆虫了吧? 阿六的声音,十分的响亮,路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花厅里的长孙翊,尚不知自己;威逼淇王府退步的恶名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在实在无法让陆管事停止嚎哭,又不能杀了陆管事的情况下,他准备打道回府。 却在出门的必经之路,看到长孙焘正抱着一堆蜡烛元宝,吩咐下人给淇王府挂上缟素。 长孙翊满心疑惑,走过去问道:;皇叔,您这是在做什么? 长孙焘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抬头仰望天空,似要流下三千伤心泪:;太子,是你啊!来,随本王给那未出生的孩儿送行。 ;皇叔!太子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不赞同地道,;那只是个未出生的孩子,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您是亲王之身,在家行此祭拜之事不符规矩,御史们会对您口诛笔伐! 长孙焘抱着元宝蜡烛,不敢置信地望着长孙焘,一字一句地道:;太子,那是你短命的弟弟,本王黑发人送没发人,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你真是太令本王失望了! 长孙焘痛心疾首地诘问长孙翊时,长孙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悲痛万分地道:;皇叔,骤闻皇婶逢此无妄之灾,侄儿实在心痛,这是侄儿府上珍藏的百年老山参,还有雪莲灵芝等补品,侄儿都给带来了,希望皇婶能早日康复。 说着,十数个下人端着大大小小的盒子鱼贯而入,很快就把淇王府的花厅摆满。 ;口不应心,恬不知耻。长孙翊嘟哝了一声。 长孙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恬不知耻的他挤出两滴眼泪,他伸出手,一个平安符被红 绳系着,随风四处摆动。 ;侄儿天一亮就去普泽寺替未出生的弟弟做了场法事,主持给了侄儿这个平安符,说是系在皇婶的床头,能保弟弟早日成仙,皇叔,侄儿的心痛不亚于您,但无论如何,还请您节哀,皇婶能仰仗的,也只有您了! 长孙翊再好的涵养,也被长孙策这声情并茂的演绎震惊了——天啊!这何止不要脸!简直屁 股都不要了! 长孙焘腾出一只手接过平安符,又拍了拍长孙策的肩膀,一脸欣慰地道:;老二,你是个懂事的。 ;皇叔,来,让老二帮您拿,老二和您一起送弟弟一程。长孙策连忙去接长孙焘手里的东西,落后长孙焘半步,毕恭毕敬地跟着,最后,还回过头轻轻地睨了长孙翊一眼。 那眼神,就像争糖果胜了的孩子。 长孙翊笑了,笑得十分耐人寻味,仿佛在嘲笑长孙策自称自己是;老二。 不管怎么说,长孙焘明显不想理会长孙翊,他也识趣,甩了个袖子就离开了,直奔宫中面圣,还以为可以趁机状告淇王一个无礼之罪。 谁知嘉佑帝一看见他,登时就把奏折扔他脸上,怒不可遏:;混账东西,这就是你办的事!让你去找淇王和解,你反而去淇王府充当大爷,你是嫌脸皮厚到可以当地搓是吧?!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丢到沟里去,给蛆虫看笑话! 长孙翊一怔,他微微低着头,眼底划过一丝不服,被嘉佑帝捕捉到了。 ;你个崽种!嘉佑帝怒不可遏,;现在是那江太傅的娘们刺杀淇王妃,还害得人家小产!就算是邪魔歪道都知道错在江家,你竟然还打着仗势欺人的主意,打也就罢了,但仗势欺人都做不好,现在弄得人尽皆知,你脑子是被虫蛀了吗?现在给朕滚下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长孙翊不敢顶嘴,更不敢露出任何不满之色,连忙手脚并用地退了下去。 ;卫殊!嘉佑帝犹未解气,一掌拍在御案上,;老二在哪里? ;在您裤裆……卫殊惊觉不对,连忙改口,;回禀陛下,淇王府此时正替未出生的小世子举办丧礼,二皇子在淇王身边打下手。 ;哈哈……卫殊,你做得好,自从有了麒麟卫,朕的眼睛仿佛无处不在,谁对朕忠心,谁想和朕耍心眼,朕全都一清二楚,如此,朕便可以除去那些忤逆奸佞之人,高枕无忧了。嘉佑帝的怒火消了大半,他拍了拍龙椅的扶手,站起来,看向那块正大光明的牌匾,眼神睥睨,;不过这个老二,也太不争气了,朕的这两个儿子,都不成行啊! 卫殊垂首,没有搭话,嘉佑帝扔了块令牌给他,道:;你是朕最忠心的狗,将成为朕控制群臣最有力的爪牙,朕信得过一条狗的忠心,拿着,这是京城守备十万大军的令牌,这里头,有的是淇王扎在里面的根,就算朕收了兵符,也不敢保证他们全都忠心朕,你差事办得好,朕把此事交给你,什么时候把里面的杂草都拔干净,什么时候朕就把兵符给你,卫殊,朕信你比信两个儿子还要多,你可别让朕失望! 卫殊接过令牌,谢恩后便一言不发,嘉佑帝见他这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淇王府里,满目缟素,随风扬起的白麻布,缥缈如烟。 陆管事眼里映着白,他拍了拍阿六的肩膀,叹了口气:;原来不要脸这般有用,小六,老夫受教了。 阿六甩开他的手,不高兴地道:;您这话我阿六不爱听,什么叫不要脸,我那是为主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从您嘴里一说,滋味全变了! 陆管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过额上的冷汗,有些疲惫地走开了:;这些贵人,最好别在上门。 阿六揉了揉屁 股:;这种事,千万别在发生。 太后来过一次后,长孙焘心情似乎很不好,他回到知止居,便坐在回廊上,靠着柱子看远方的天色。 虞清欢从苍梧手里,接过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长孙焘身上,他穿了暗红色衣袍,披风是玄色的,镶了墨狐的领子,上段还用金线勾勒祥云纹路,神光云蔚,气质高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是最孤单的神。 ;坐会儿?长孙焘伸手去她,抬眸迎上她的面庞。 第278章 心意最重要 虞清欢坐到长孙焘的身边,长孙焘大手一扬,将披风盖到了她身上,轻轻揽着她的肩,将她往怀里捞过来。 披风很暖,人也很暖。 长孙焘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剥了油纸包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喂进虞清欢的口中,问她:“喜欢吗?” 嘴里,霎时间裹了蜜糖,心底,又沉又重。她是吃过糖的,但从未知道,原来一颗糖可以通过舌尖,甜到心里去。 “喜欢。”虞清欢笑了,眉眼儿弯成月牙,唇角漾出小梨涡,“你不吃么?” 长孙焘看着山水共长天一色的天边,笑容也裹上了蜜:“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甜,本王嘴里也跟着甜了。” 虞清欢一怔,悄然红了耳根,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总是轻而易举让她乱了心神。 你说他是情场高手,身经百战,所以才练出了这一身的油腔滑调,但又不尽然,毕竟此前他没有妻子,没有心爱的姑娘,只有一个失散多年的瑜儿。 你说他初涉情场,不谙世事,也在摸索着如何喜欢一个人,那也不太对,因为他不经意说出的话,总能让人心旌大动。 他的笑那么干净,但却不轻易让人窥其所想。 他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着无穷魅力,无尽谜团的男人。 “你不开心?”虞清欢抬起头,廊下温暖的光落了她一脸。 长孙焘点点头:“有点,不过你来了,那种压抑的感觉,霎时就烟消云散了。” “好好说话。”虞清欢咬了咬唇,“你在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这些时,能不能考虑一下我,我只是个纯洁善良的美少女,对着你这样的一张脸,这般温柔的语调,很容易失足的。” “你怕摔倒了,本王接不住你么?”长孙焘问她,很认真。 虞清欢皱了皱眉,一口气叹到底:“果然只有三岁,不能奢求太多。” 暮色四合,天光渐次落下,一轮新月从散开的云层后面探出来,弱弱荧荧的清晖洒满一地,风也有些急了,刮在脸上和竹条抽一样疼。 长孙焘生怕虞清欢冻着,又把披风朝她身上拉一点,可这样的话,他的另一边手却露了出来。 “你别动,我过去。”虞清欢说着,整个人挨进了他的怀里,他很高,胸膛也很宽厚,只需要轻轻搂,虞清欢便会陷入他的怀抱。 长孙焘很想这样做,手动了好几次,但终是没有,任由虞清欢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两人就这样披着同一块披风,哪怕不说话,也觉得岁月静好。 她仿佛带着太阳一般的魔力,所过之处,大地回春,轻而易举就能抚平心底的伤痕。 虞清欢靠在长孙焘怀里,两人同时扬起头看月亮,她的脚不够长,悬空晃来晃去,忽然,她觉得背后有东西,似乎有什么,咯了她一下。 “这是什么?”她伸手,迅速地捞出那东西,借着灯与月,认出那是一个黑底银线绣白泽的香囊,拙劣的绣工,长得像狮子的白泽,这是她第一次送出去,但却被随意丢弃的东西,没想到,长孙焘还是如此妥帖地收藏到现在。 长孙焘连忙抢回来,有些生涩地解释道:“白云苍狗,人心易变,唯有一些铭记了过去的东西,丢不得。” 虞清欢不想承认这丑得还不如裹脚布的东西是自己绣的,连忙道:“不知谁的绣工,实在是丑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长孙焘终还是慢慢地环上了虞清欢,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一起眺望远方的天色,轻声细语地道:“心意最重要。” 啊!不管了! 他如此温柔的在耳边说这些话,自己会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吗? 会没有吗? 虞清欢顺势靠在了长孙焘怀里,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同一个方向,正如他们的前路,不管过程如何,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女学里,琴夫子因为早上用了沾辣椒粉的厕纸,养了小半日“伤”,课便被挪到了最后一节。 因为没有江小姐,整个课堂显得异常安静,且顺利,然而琴夫子明显心不在焉,好几次讲错指法和琴谱。 珍璃郡主凑到琴夫子耳边大喊一声,然后望着吓得魂飞魄散的琴夫子傻兮兮地笑:“夫子,被抓走的是坏蛋江小姐,又不是你得罪了小舅母,怎么你这般惴惴不安?” 换做以往,琴夫子必定要狠批珍璃郡主不懂规矩,胆敢对师长出言不逊,但此时的她,满心都是江家的事,根本没心思计较珍璃郡主的出格之举,此时被珍璃郡主点中心思,愈发地忐忑不安,她随意说了句“好好练琴”后,便又陷入了沉思。 原鸢因为虞清欢的关系,有时候会和珍璃郡主说上两句话,听珍璃郡主说完,她冷冷地附和了一句:“琴夫子真的没有得罪淇王妃么?” 此言一出,琴夫子面色急遂苍白下去,坐在椅子上的她,手指微微发抖着。 珍璃郡主继续道:“哎呀!那可不得了!我小舅母最是记仇了,谁敢得罪她,她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郡主!”琴夫子略带惶恐地叫了一声,“您心智稍有恢复,还是少说话为妙!” 珍璃郡主一巴掌拍在琴上,瞬间就嚷了起来:“夫子为什么不许珍璃说话?夫子你坏蛋!夫子你欺负人!夫子你欺善怕恶不敢惹小舅母,就拿珍璃这个傻子出气!我要告诉母亲!” 原鸢连忙起身,柔声安慰珍璃郡主:“郡主,您先别激动,夫子并没有要欺负您的意思,夫子只是为淇王妃的事而担心,郡主别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虞清欢,琴夫子没有打断她们,讷讷地吞了吞口水,手不自主地去擦额上渗出的冷汗。 另一边,白漪初正在和言夫子闲聊:“夫子莫要担心,那日 你说的可都是实话,我们整个书院都可为你做主,而且当时太后虽然动了怒,但到底没有追究,此事就算过去了,还望夫子不要庸人自扰。” 言夫子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像是解释,也像自我安慰:“德夫子,其实我并不担心淇王妃秋后算账,因为我毕竟不曾伤害过她,我行的端做得正,自然无所畏惧,我是在思考,为何江夫人会下此狠手,淇王妃她毕竟身怀有孕,到底稚子无辜,我是在替那孩子惋惜。” 白漪初眉宇间也染上凄色,一双美丽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造化弄人啊!我也是,替那无辜的孩子惋惜。不过淇王妃并非全然无错,她的性子,总归顽劣了些,一个多月前,我在街上偶然看到她亲自动手,把彼时还是武状元的卫指挥使装麻袋里,狠狠地暴打了一顿,你不知道,当时她因为挥动棍子,整条手臂几乎都露出来,不仅如此,她竟然还在手臂上点了颗守宫砂,那颜色娇艳欲滴,足可以假乱真,如此不知收敛的性子,也难怪会得罪人。” “淇王妃的确顽劣了些,与德夫子这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言夫子随口答了一句后,迅速抓住了重点,“什么?淇王妃还做了颗假的守宫砂?简直骇人听闻!” 白漪初有意无意地道:“算了,我们不管什么守宫砂了,聊聊新入学的这些新生也好。” 言夫子转移了话题,但却把虞清欢一个月前尚有守宫砂一事记下了,心里瞬间多了许多思量,不管守宫砂是真是假,但一个月前出现在淇王妃手臂上就很可疑,莫非——言夫子自己的念头惊到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第279章 淇王妃根本是假孕! 这些夫子,虽然没有官衔在身,但多半都是从各地女学择选出来的,各方面都很“出众”的佼佼者。 由于这所女学夫子的地位和俸禄极高,为了保住职位,夫子们多半会和朝中的权贵有瓜葛,就比如说眼前的言夫子,一直很尊敬丞相大人,私下也和丞相大人有些往来,经常把女学学生的情况悄悄递过去。 这日,她听到这个消息,细细思索一下,便觉此事可能会波及到相府,于是便连夜出门去了相府。 白漪初望着言夫子披着斗篷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唇角挑起一抹冷笑,像极了暗夜中绽开的花,妖冶美丽,带着噬魂夺命的危险。 虞谦在书房里接见言夫子时,被原氏的人听到了,转头就去了原氏那里,把此事告诉了她。 “夫人,有神秘女人深夜来访,她告诉相爷七小姐怀有身孕一事是假的,因为有人在一个月前,曾亲眼看到七小姐露出了手臂上的守宫砂!” “什么?”原氏惊起,双眸大放异芒,“还有这等事?” 那小厮道:“千真万确,那女人亲口对相爷说的,最后相爷还勒令那女人千万别泄露消息。” 原氏长长的指甲划过桌上的茶花,轻轻掐了一朵花瓣,在手中捏碎:“能让公公如此慎重,此事必然为真,江家刺杀小贱 人一事波及了太子,皇后娘娘必然忧心如焚,此番我们若能把这个消息递给她,助她扳回一局,不仅能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且清婉和太子的事情……” 小厮道:“可夫人,欺君之罪,可是灭九族的,会不会影响到咱们相府?” 原氏冷冷一笑:“影响我们相府?真是笑话,欺君之罪论的都是外姓之臣,对皇室宗亲却不适用诛九族那套,否则圣上也要把自己诛了才成!如若虞清欢那小贱 人和淇王真敢假孕蒙骗圣上,那他们也就死到临头了,你亲自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知皇后娘娘。” 小厮疑惑:“娘娘,皇后娘娘居于深宫之中,太子殿下居于宫外,为何不直接告诉太子殿下?” 原氏“啪”地打翻花瓶,怒斥道:“真是愚蠢!太子殿下能沾这种污糟事?!” 小厮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原氏望着满地的狼藉,一脚踩在那开得茂盛的山茶花之上,恶狠狠地笑了。 翌日。 皇后在用早膳时,忽然一阵干呕,什么胃口都没有,召了邢御医来问诊,这一问不得了,竟给皇后诊出了喜脉,皇后不但没有高兴,反而甩了老迈的邢御医一巴掌,怒斥:“你个昏聩的老东西!” 碧彤也是怒不可遏:“混账!娘娘和陛下近几年都未同房,哪里来的孩子?!你分明就是年老昏聩,一身医术都喂了狗!” “邢御医,你在司药局一辈子,没想到临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你邢家世代傲视杏林,今日也算败在你的手里了。”皇后端详着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 邢御医扑通跪了下去,颤巍巍地道:“皇后娘娘,您究竟想说什么?!” “哪里是本宫想做什么,分明是你邢御医自寻死路,本宫并未怀孕,你竟诊出了喜脉,这事不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本宫都知道了。”顿了顿,皇后眉眼登时锐利,裹挟令人胆寒的凌厉,“淇王妃根本没有小产,因为她自始至终从未有孕!你竟然伙同淇王一起,蒙骗圣上和太后,你犯的可是欺君大罪!” 邢御医把脑袋磕得砰砰响:“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皇后目光一闪,应证了此事为真的她,脸上闪过狰狞扭曲的神色,她一拍凤椅,拔高声音道:“放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一句饶命,便抹去你犯的大罪么?你真是老糊涂了!亏你侍奉皇家数十年,竟然这点道理都不懂,也难怪你会干出欺君这种荒唐事!” 邢御医抖得不成样子,本就颤巍巍的老骨头,看起来随时都会骨折,他惊恐万状地求饶:“皇后娘娘,救救老臣啊!” 皇后满意地笑了:“俗话说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念你这数十年的劳苦功高,把太后的身子照料得妥妥帖帖,你且把前因后果老实交代,本宫看看事情有没有什么转圜之地,若有半句谎言,本宫也保不住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 邢御医跪在地上,禁不住地发抖,他垂着脑袋,仿佛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 皇后静静地等着邢御医回应,碧彤却把邢御医扶了起来,柔声细语地劝道:“邢御医,我们娘娘也是为了您着想,否则方才您给娘娘诊出喜脉的时候,娘娘大可以直接把您灭口,以免这胡言乱语传出去,会影响娘娘的清誉,毕竟娘娘近年来都未和陛下……” “但娘娘并没有这样做,她将您留下来,给您交代事情经过的机会,就是为您指明前路啊!您想想,若是您把前因后果一说,娘娘可以利用她的身份和地位,在此事中替您斡旋,想办法保住您和邢家。” “但若是您执迷不悟,心存侥幸之心,光一个欺君之罪,便可将整个邢家连根拔起,您已经年过七旬,正是儿孙绕膝四世同堂的天伦时刻,您总不想自己的孙儿,邢家的传承,就在您手中断了!” 邢御医“砰”地又跪了下去,吓得额冒冷汗,魂不附体:“交代,老臣都交代,请皇后娘娘救命!” 皇后心底冷笑,心想这老东西果然没骨头,怪不得会被淇王要挟,一起做出“假孕”的戏码,真是不成行的东西,要不是先祖侍奉过圣祖皇帝,只怕他邢家早已从杏林消失了,亏太后还把他当宝,钦点他照料身子。 “碧彤,你去外头守着,此事只能本宫知晓。” 碧彤福身退下,把凤藻宫的门关上。 邢御医磕磕绊绊,语无伦次,牙都快掉光的他,用已经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把前因后果都交代出来:“娘娘,老臣实在冤枉,那日老臣替淇王妃诊脉,的的确确诊出了喜脉不假,此事老臣不可能弄错,但后来老臣去女学为淇王妃诊平安脉时,发现淇王妃喜脉全无!且……且她竟还是少女之身!并未和淇王同房!” 第280章 淇王府算是彻底完了! “老臣发现了此秘密,自然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淇王妃她喂了老臣一颗毒药,让老臣死守秘密,否则她就让老臣死无葬身之地!” “老臣深受皇恩,自然不想与她同流合污,但淇王也随之施压,老臣是孤掌难鸣独木难支,无法与他们抗衡,老臣这个年纪,越老越怕死,为了活命,只好继续隐瞒事情的真相,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还牵连了太子殿下!娘娘仁慈,不计前嫌愿意听老臣一言,还请娘娘替老臣做主,老臣不想死啊!” 奴在身者,其人可怜。 奴在心者,其人可鄙。 邢御医表现得越狗,皇后反而越相信他,因为他越是贪生怕死,被淇王夫妇威胁的可能性越高。 皇后手指轻轻敲击在凤椅上:“淇王夫妇不仅假孕蒙蔽圣上,而且试图通过‘假流产’一事拉太子下水,此事已经不是单纯地欺君那么简单了,谋害储君,那可是叛国谋逆的大罪!真不愧是乱臣贼子教出来的人,心又野又大,和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 邢御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皇后起身,俯瞰地上狗一般趴着的邢御医:“储君乃是国本大事,陷害储君便是动摇国本,若是邢御医能将功折罪,让大秦免于一场动 乱,兴许邢家满门还能迎来一线生机。” “是!”邢御医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跟在皇后身边,一起往太极殿。 此时的朝堂,正在为江太傅夫人刺杀淇王妃一事争得面红耳赤。 有人说:“江夫人嚣张跋扈,连亲王妃都敢刺杀,简直目中无人,但她一介妇人,若是没有倚仗,如何敢对亲王妃动手,此次江家确实做得过分了点,如果不严惩,给江家一个教训,只怕以后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会不胜枚举啊!” 有人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有的人行为不检点,哪里会招来杀生之祸?江家几代为官,从未与人结怨,一向安分守己,以前怎就没闹出事呢?” 有人说:“大人这话,某不敢苟同,无论江家出于什么动机,一言不合就买凶杀人,本就是强盗思维,不仅藐视国法,而且不把尊卑体统放在眼里,今日她敢刺杀淇王妃,明日说不定连淇王都敢下手,若是看我等不顺眼,我等岂非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有人说:“我等在这争得面红耳赤有何意义?是非对错,自由国法 论断,总不能我等的意愿,可以改变国法律典?” 有人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法外不外乎人情,国法是死的,用法的人却是活的,如果不灵活运用,让人心服口服,一味地靠律法判罪,最后只会导致天下人怨声载道!” 朝堂分为两个阵营,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一派支持严惩江家,一派认为淇王府也有错误,就这样争了一早上,僵持不下。 嘉佑帝冷冷地看着,帝王之气全都蕴在那双隼利的眸子里,他冷冷地望着两派阵营,不做任何干预,心底却默默地把人名记住。 直到两派人吵得口干舌燥,停下来歇息一会儿的时候,嘉佑帝才慢慢悠悠开口:“卫殊,此事你怎么看?” 众大臣停止争执,幸灾乐祸地看向卫殊,虽然嘉佑帝想要听他的意见,表面上看着是恩宠,但若是他答不好,那便是自寻死路。 卫殊不在群臣行列,从嘉佑帝身边走出来,单膝跪地,道:“回禀陛下,臣认为此事透着蹊跷,江家夫人缘何起了刺杀的动机,又是怎样联系到紫煞阁,这一切都值得推敲,与其现在就想着如何判决此事,不如先让刑部把事情前因后果调查清楚,看看是否有人在诱导江夫人,之后再依法处置!陛下是明君,心怀天下苍生大事,朝堂之上应把重心放到民生国本,而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情,把朝政闲置一旁。” 此话既说中了嘉佑帝心中所想,无形中又把嘉佑帝悄悄捧起,听得嘉佑帝龙颜大悦,不住赞道:“朕瞧着众位卿家的脑子应该是放家里忘带来了,还不如朕的护卫懂事。” 嘉佑帝的称赞,使得本就看不起这种靠奴颜谄媚上位的小人的大臣们,愈发看不上卫殊。 不过嘉佑帝这种捧杀的手段,有些人却看的一清二楚——嘉佑帝这是给卫殊树立敌人,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被朝臣孤立,如此,他想要存活就必须得紧紧地依靠嘉佑帝。 嘉佑帝这是在训练忠犬呢! “陛下,谈起民生国本,臣妾有话要说!”皇后的身影,随着声音的响起走进了太极殿,她身穿凤袍,九尾凤冠高戴头顶,母仪天下的气势因这一身衣裳浑然天成。 圣祖皇帝时期,帝后共同治国,因此大秦并无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这也是太后总能干涉嘉佑帝行事的原因。 尽管当朝皇后鲜少出现在朝堂之上,众大臣依旧不觉得有任何奇怪之处。 皇后向嘉佑帝行了一礼,王公公招呼内侍端来椅子放在龙椅之下,然后皇后却拒绝就坐,拱手便道:“陛下,臣妾有要事禀报,也请诸位大臣做个见证。” 嘉佑帝点了点头,也想知道皇后带着邢御医来太极殿会有什么要事。 皇后看了魂不附体的邢御医一眼,道:“邢御医,把方才你与本宫所说的那番话重复一遍。” 邢御医砰地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半响,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看得心里发急,不想因为这老东西而错过大好时机,她福了福身,道:“陛下,方才臣妾身子不适,请了邢御医来问诊,谁知邢御医忽然跪了下来,哀求臣妾救救他的全家。” “臣妾一听便觉不对,仔细询问过前因后果,竟发现了一项动摇国本根基的惊天阴谋。” 众人很震惊,也很疑惑,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御医,如何能接触到动摇国本的阴谋。 嘉佑帝坐直身子,问道:“是何阴谋?” 皇后迟疑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但她的神色随即变得坚定,一副凛然大义的模样,仿佛为了国家,为了江山社稷,她做出了莫大牺牲一样。 “陛下,淇王妃怀孕一事,根本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嘉佑帝怔了,所有人都怔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的目光,不由集中在皇后的身上,只听得她的声音,冷硬如铁:“邢御医说,中秋宴会那晚,他的确诊出淇王妃身怀有孕,但后来他再次为淇王妃诊脉的时候,却发现淇王妃喜脉全无,而且还是处子之身!而淇王和淇王妃都以邢家满门的性命做要挟,逼邢御医不能泄露消息!” 接下来的话,皇后不用明说,在场的人都能脑补出一场淇王夫妇通过假孕来陷害江家,陷害太子的大戏。 众人面上不说,心想淇王夫妇也忒狠了,竟然对太子放这么个大招。 不过众人心底也明白,如果此事为真,那淇王府算是彻底完了。 虞谦拢着袖子闭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嘉佑帝听完,眼中冷芒大盛,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他不气也不恼,用最客观最公允的口吻道:“仅凭邢御医一人之言就下断论的话,对淇王府未免不公平,朕是天子,怎能以耳代目,轻易就给他人判罪?此事必须查得一清二楚,绝不冤枉任何人!” 虽然说得正气浩然,但到底还是向卫殊下了命令:“卫殊,你带着麒麟卫去一趟淇王府,把淇王和淇王妃请来,朕要当着众卿家的面,把这事弄明白。” 虞谦终于开了口:“陛下,淇王妃的身体,恐怕不宜面圣。” 嘉佑帝摆手:“唉,这个简单,给淇王妃备一顶软轿,往里搁些汤婆子,轿夫一定要找经验丰富的,抬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千万别颠伤了淇王妃。” 卫殊拱了拱手,领命离开了太极殿。 嘉佑帝又吩咐王公公,道:“把司药房的御医全部宣到太极殿,淇王妃是否曾有孕,一验便知。” 第281章 所有人都怔住了! 众臣一言不发,太极殿鸦雀无声,众人各怀心思,有幸灾乐祸的,有惴惴不安的,有高高挂起的,也有得意洋洋的。 总之,淇王府的对手,希望借此可以除去淇王府,而向来敬佩长孙焘为人的,则希望淇王府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至于皇后,她十分满意这个状况,既能保住自己的儿子,又能除去刺眼的钉子,这对她来说,简直比封后那日要让她欣喜。 长孙翊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气愤,是被人背叛的气愤!他怒不可遏,对虞清欢想害他一事极度愤怒。 他感到羞耻,感到屈 辱,他一心为虞清欢着想,一心对她好,心心念念为他们的将来做尽打算,没想到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子,竟然这般心狠手辣,歹毒冷血! 原来最亲的人,才会伤害自己最深!长孙翊觉得自己得一片痴心都喂了狗,对虞清欢又恨又怒,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撕开那张虚伪的脸,扒开皮肉看她的心是黑是白! 清宁宫,太后靠在凤椅之上,神色恹恹,看起来极为疲惫。 靖心站在一旁,正在为她轻 揉太阳穴。 “太后,皇后娘娘今晨召了邢御医,接着便把邢御医带去了太极殿,奴婢打听到,此事和淇王有关。”靖心轻声道。 “和昭华有关?”太后掀开眼皮,目光精明而隼利。 靖心回道:“是的,听说淇王妃怀孕一事实乃作假,目的是为了陷害储君动摇国本,太后,陛下已经遣麒麟卫去宣淇王夫妇,只怕要出大事。” 太后沉吟片刻,手慢慢曲指握紧,最后,她冷哼一声,极为无情地道:“他眼里还有哀家这个母亲么?既然他不想认哀家,就让他自己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就会知道是谁好了。再者,如果他真的陷害太子,不管受到什么惩罚,也是他活该。前面有什么消息,都别告诉哀家,哀家不想听。” 靖心没有再说话,认真地为太后揉太阳穴,这就是她的好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所以太后对她百依百赖。 很快,长孙焘被卫殊率领的麒麟卫“请”来了,他怀中抱着被褥裹住的虞清欢,一步步踏向太极殿。 皇后在他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仿佛看出了将死的征兆。 殿内的武将面露忧色,长孙焘淡淡瞥了一眼,他们便收起神色,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长孙焘抱着虞清欢行了个礼,这场战争,注定只他要单刀赴会,千难万难,也注定他要自己踏平。 怀里的人正在熟睡,虚弱地呼吸着。 “臣携妻参见陛下!”长孙焘抱着虞清欢,跪了下去。 嘉佑帝很少见到长孙焘跪他的样子,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他连忙吩咐王公公,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淇王和淇王妃赐座,没眼色的东西!”反正对方的命即将走到头了,临死前赏个椅子不过分。 长孙焘坐下后,嘉佑帝又开了口:“淇王,邢御医向皇后告密,说淇王妃怀孕一事子虚乌有,此等大事,朕不得不宣你上殿,现在朕就让众御医为淇王妃诊脉,一切便可昭然若揭,在此之前,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皇兄,您这是信了么?”长孙焘目空一切,眼里只落了虞清欢的影子。 嘉佑帝耐心地解释道:“朕若信了,直接就掀了淇王府,何必多此一举,把你们宣上殿当众验证?淇王,你若问心无愧,便不惧诊脉。” 长孙焘掷地有声:“陛下,臣不惧诊脉,只是臣觉得,这一行为是对臣的侮辱,也是对王妃的侮辱,臣想问陛下,若是臣无辜,陛下要如何处置诬陷臣之人?!” 嘉佑帝移动了一下身子,略微沉吟,随即道:“造谣生事者,朕绝不轻饶!” 得了嘉佑帝的承诺,长孙焘这才把虞清欢的右手拉出来,道:“众御医,且验!” 嘉佑帝眸底冷光闪过,道:“淇王,你这样抱着淇王妃也不是个事,你且把淇王妃挪去后殿,一来让淇王妃好生休息,二来,这里除了皇后,便都是男人,不好让人看淇王妃的手臂?” 长孙焘道:“臣的王妃清清白白,哪怕在众人面前露了手臂,也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我们行得端坐得正,不惧这一看!” 见长孙焘掐断了所有退路,双方都无法做手脚,嘉佑帝做了个手势,二十几个杏林圣手轮番为虞清欢诊脉,诊完脉后,全都站列在一旁。 嘉佑帝开口询问:“结果如何?” 皇后唇角缓缓勾起,嘉佑帝捏紧拳头,群臣屏住呼吸。 御医们把脉的时候,并未做任何肢体及言语上的交流,除非淇王把他们全都收买了,否则,他们所言必然为真。 御医们依次越众而出,大家众口一词,皆言淇王妃的确刚刚小产不假。 皇后的笑,僵在了脸上。 嘉佑帝的气,瞬间就堵在了喉咙。 群臣的脸色精彩纷呈,场面一度寂静。 最后,长孙焘开了口:“陛下,若是您信不过这司药房的御医,臣也能接受任何一位您指定的大夫检验!” 说着,长孙焘拉开了被角,露出虞清欢毫无血色的脸:“为了避免臣找替身的嫌疑,虞相可以过来确认一下,这究竟是不是您的亲孙女!皇兄也可亲自验证,这究竟是不是您的弟媳!” 说着说着,长孙焘的情绪激动起来:“王妃与臣刚经历丧子之痛,还没缓过来,便蒙受此等冤屈!臣这一辈子南征北战,用命去守卫我大秦疆土,抛头颅洒热血,留下遍体鳞伤,没想到没有死在边关异域,竟被自家人暗算!陛下,臣之冤枉,您可肯为臣洗清?!” 众人都见过淇王妃,见过她绚丽夺目,见过她神采飞扬,也见过她气压全场,此时的她,竟虚弱得仿佛死了一样,哪怕再硬的心肠,也不由得一声叹息。 众武将纷纷下跪,齐声为长孙焘请 愿:“请陛下还淇王一个公道,以安军心,以安民心,以昭天理!” 正在这时,颤巍巍的邢御医终于说出了话:“陛下啊!陛下!老臣从未向皇后娘娘告什么密,是皇后娘娘威逼老臣做此伪证,皇后娘娘说,江夫人刺杀淇王妃一事害了太子殿下,她对淇王妃恨之入骨,想要拔去这颗眼中钉,她用老臣满门来威胁老臣,若是老臣不就范,她就让老臣断子绝孙!” “老匹夫!你简直胡说八道!”皇后的父亲,承恩公站了出来,指着邢御医厉声怒骂。 邢御医登时恼羞成怒:“承恩公!老朽若有半句虚言,就让老朽不得好死!” 承恩公勃然大怒:“老匹夫!你妖言惑众!若皇后娘娘真想针对淇王府,不想个高明的办法,反而找你这个老匹夫,这事根本不合常理!” “有何不合常理?”其中一个将军说道,“自王妃有孕以来,一直都是邢御医照料,而且也是邢御医诊出来的喜脉,还有谁的话比邢御医的更有说服力?!幸好陛下仁德英明,处世公允,若是遇到一个昏君,直接把淇王砍了,到时候上哪里说理去?!” 另一个武将附和道:“就是就是,虽然冒险了点,但越是简单的方法越有用,幸亏陛下英明神武,肯给淇王一个机会,否则必定被有些人给害死!” 嘉佑帝一口血痰堵在嗓子眼,他不英明,也不神武,他甚至盼望着皇后的话是真的,这样就能除去多年的心腹大患,然而,这次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若非他想让长孙焘输得彻彻底底,若非他担心外人评说他昏庸无道,他也不会脱 裤子放屁让司药局来验,现在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他的皇后他了解,这皇后虽然没脑子,但不至于蠢到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必定是拿到了邢大夫的证词,所以才敢带着邢大夫闯金銮殿。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皇后太蠢,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这个淇王,真的不能留了,今日皇后被他暗算,明日可就是他这个九五之尊。 嘉佑帝打定主意,瞬间就想出了一个一箭三雕的主意,既能安抚武将的心,又能昭显他的英明果决,更能置淇王府不义之地。 第282章 活该! 他开口,极具威严:“都闭嘴!吵吵嚷嚷如同泼妇骂街,成什么样子?!此事朕心里有数,是皇后带着邢御医来到御前,状告淇王府蓄意谋害太子,这事毋庸置疑,然而经二十余位大夫验证,淇王府可以证实清白,皇后,若是你也能自证清白,朕定会秉公处理!” 此情此景,皇后若仍没有意识到自己中计了,那她真白瞎了这数十年吃下的饭,她思索了一会儿,发现问题就出在她亲姐姐连夜递进来的消息,只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便可以证实她自己也是个受害者。 然而话到嘴边,她忍住了,因为一旦说出来,除了证实她自己蠢以外,还会把相府拉下水,自己是没多大希望了,若是和相府反目成仇,自己的儿子便会失去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如此一来,反而得不偿失。 最后,皇后跪了下去,掷地有声地道:“陛下!臣妾冤枉!的确是邢御医告知臣妾淇王妃并未怀孕!臣妾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谎言!” 嘉佑帝叹息:“凡事都讲究证据,皇后,口说无凭,你若拿不出证据,那朕也只得应淇王所求,对你严惩不贷!” 承恩公心急如焚,在皇后身边开口道:“娘娘,您倒是说话啊!邢真这个老匹夫害你,陛下英明,必定会为您主持公道!” 太子也终于反应过来,跪倒皇后身边,恳求道:“父皇,如果没有奸人蒙骗,母后一定不会这样做,还请父皇明察。” 嘉佑帝又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极为无奈:“朕说过了,口说无凭,凡事都讲究证据!皇后,你说是受邢御医蒙骗,那邢御医如何蒙骗你,可有人证物证证明?” 若是有,她还会在这里跪着么? 皇后脸色极为难看,极度的愤怒,使得她说不出话。 嘉佑帝见皇后并不能自证清白,“无可奈何”之下,他宣布了处置:“皇后行事冲动,欲图诬陷淇王,已无法胜任皇后这个位置,即日起,废去皇后之位,着降为原妃,限一日之内将凤印金册交于太后,并搬出凤藻宫,迁居春华殿。” “原妃,”嘉佑帝声音哽咽,“你且去!” 废后,废后啊! 这对于一个皇后来说,是多么诛心的屈 辱!对于一个储君来说,母亲失去后位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皇帝不立新后还好,若是立了,他便不再是嫡出,也就失了正统二字。 原妃两眼一翻,整个人昏了过去,而太子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妃身边。 嘉佑帝目光漫过长孙焘,停留在长孙翊身上,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有其母必有其子,母亲蠢钝如猪,儿子也是个无能之辈,太子真的能在自己百年以后,坐稳这把椅子么? 不过他儿子多,一个不行可以再换一个,但这个决定,能让原家和淇王彻底反目,对于自己来说,是值得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嘉佑帝面上一派痛心疾首,似恨原妃之不争,又似恨自己连家都管不好。 他无比自责愧疚地看向长孙焘:“淇王,你受苦了。” “谢皇兄!皇兄铁面无私,为臣弟主持公道,臣弟感激不尽!”长孙焘因抱着虞清欢,点头致谢。 嘉佑帝挤出一个微笑,似乎因长孙焘的理解而欣慰,他扭过头,看向邢御医,道:“邢真,皇后胡闹,你也脑子不清楚,此事因你而起,你责无旁贷,本该严惩你,但念在你为母后兢兢业业调理身体的份上,朕饶你不死,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卸了你司药房主事一职,你也老了,就此回家安度晚年!” 邢御医下跪 谢恩,大呼皇恩浩荡。 然而长孙焘却开了口:“皇兄,邢御医良心发现吐露实情,必然会遭人记恨,若是他不明不白地死在家中,那算谁的?” 嘉佑帝深吸一口气,把嗓子眼的血痰憋下去一点,温和开口:“若有人胆敢挟怨报复,朕断不会饶过他!” 长孙焘没有再开口,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儿,目光温柔。 嘉佑帝望着群臣,神色疲倦:“至于江夫人,刺杀淇王妃一事已被刑部查实,无论出于何种动机,杀人就是不对,今日朕依国法判她斩立决,至于江太傅,他管教不力,使得夫人行差踏出,定然也无法胜任太傅一职,收其官印,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众人齐齐下跪,三呼陛下英明。 “此番,淇王和淇王妃都受委屈了,赐淇王白银万两,锦缎百匹,金银财宝若干,以做抚恤!”嘉佑帝说完,终是克制不了心头的那口血痰,起身离开太极殿,背影极为狼狈。 王公公大喊退朝,群臣陆陆续续离开,承恩公上前扶起长孙翊,原氏一族心急如焚地围了过去。 长孙焘将虞清欢包裹严实,抱着她也随人群准备出宫。 虞谦悄无声息地走到长孙焘身边,开口赞道:“淇王,绝地反击这一套,您向来玩得很溜。” 长孙焘杨唇:“昨日 本王瞧见有人深更半夜悄悄去了相府,瞧那身段,似乎是个女人,莫非向来目无一切的虞相,也有见不得人的相好么?” 虞谦也跟着笑了:“淇王,你这么说,想必是掌握证据了?没有证据可别乱说,免得祸从口出。” 长孙焘继续道:“后来,大夫人原氏身边的人悄悄向宫中递信,不知原妃今日疯狂之举,是不是和大夫人递进去的信有关啊!” 虞谦哈哈笑了起来,仿佛聊天十分愉快:“淇王莫不是忘了,老臣这个大儿媳妇,和皇后娘娘都信原,她们姐妹俩说什么悄悄话,和我们虞家有什么关系?” 这个老匹夫的确很谨慎,那女人进入相府后,便没有见她出来,所以根本查不到她的身份,就算明知这老匹夫有问题,也无法问这老匹夫的罪,毕竟没有证据的东西,都只是空口白牙,且像虞谦所说,事情是原家姐妹谋划的,相府最多担个管教不严之罪,根本不能伤筋动骨,所以无法用原氏的所作所为做武器去捅这虞老狗! 长孙焘笑得讳莫:“虞相,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亏心事做多了也会遭报应。” 虞谦愈发开怀:“淇王就是年轻,所以会信报应那套,若是真的有报应,都十数年过去了,臣怎还会如此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长孙焘眉宇染了冰霜冷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虞相,就怕老天算总账的时候,你这副胳膊老腿承受不起。” 虞谦摆摆手:“无需淇王担心,老臣硬朗得很,你看老臣儿孙满堂,子嗣丰厚,就算老臣一个人承受不起,这还有一堆儿孙帮老夫一起扛,可和老夫比起来,淇王膝下不仅单薄,简直就是空虚啊!” 长孙焘不以为意地道:“若生儿如岳丈般蠢钝,本王觉得绝后都不可怕了。本王一直不解,虞相这般深的城府,怎会养出那般耿直的儿子,会不会并并非亲生的?否则,怎会一点都不像虞相呢?” 虞谦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淇王的嘴功一向很厉害,老臣甘拜下风,老臣真心地希望淇王能一直这么能言善辩,否则老夫会少了许多乐趣啊!” 长孙焘似笑非笑地道:“那虞相可要好好养生,好好活着,依虞相的年纪,半截身子入土了,很容易中风痴呆,本王也希望虞相能再多坚持几年,否则本王无法棋逢对手,也是会寂寞的。” 虞谦冷笑一声,甩袖离去了。 嘉佑帝回到承明殿,狂灌了几口茶水之后,打发卫殊去办事。 第283章 王妃的后颈,有什么?! 不一会儿,待他呼吸平稳一些,他召来一个麒麟卫,沉声开口:“你随卫指挥使前去淇王府宣淇王时,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麒麟卫道:“回陛下,并无可疑之处,卫指挥使统共就说了三句话,即‘淇王,陛下有请您和王妃觐见,限时一刻钟准备好,否则请恕微臣无礼了’,除此之外,卫指挥使并未和淇王及王妃有任何肢体和语言的交流。” “算他识相!”嘉佑帝冷哼一声,挥退了麒麟卫。 不一会儿,嘉佑帝问王公公,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王公公毕恭毕敬地道:“陛下,奴才觉得,皇后娘娘,哦不,原妃娘娘实在太莽撞了,也怪她急于给太子洗脱嫌疑,否则也不会如此急不可耐,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时,就贸然把邢真带上金銮殿,既断了她自己的退路,也让陛下无可奈何,丢了后位,也是她自找的。” “这就是父皇替朕选的妻子,”嘉佑帝神色极尽冰寒,还带着一丝疯狂的狠厉,“同样都是儿子,为何这般厚此薄彼,毅勇侯之女一出世,父皇便把昭华送过去,为何给朕选的是个蠢货草包,却把最好的都留给昭华?!朕也是受够了这个发妻,她这样的蠢货根本配不上朕!今日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把她踹开了,朕再也不用和这样的蠢货绑在一起,朕自由了!” 王公公默然不语,待嘉佑帝发 泄完,这才道:“陛下做的是对的,有这样的母亲,太子早晚会被连累,如若太子可成大器,经此一事之后,他没了嫡出的光环,那他便会脚踏实地,凭一己之力成为合格的储君,靠别人才坐稳的位置,早晚是会翻的。” 嘉佑帝叹息:“你说得极为有理,朕今日这么做,也有这个打算,是龙是蛇,全看他的觉悟了!” 王公公担忧地道:“如此一来,陛下后位空悬,前朝那些人,又要喋喋不休了,陛下可打算另立新后?” 嘉佑帝不假思索地开口,却带了些许遗憾:“这个位置,本就除了川平,谁都不配!可朕堂堂的天之骄子,却比不过一介武夫,你说川平九泉之下,会不会有一瞬间后悔从前的选择?她该选择朕的,她是朕的!朕得不到,毁了又何妨?!” 王公公俯身:“陛下,川平郡主必定后悔莫及。” 嘉佑帝桀桀地笑了,阴狠,喜怒无常,和人前的谦和君子,仁慈明君判若两人!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道:“那淇王妃……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嘉佑帝眸泛炽 热的芒:“若昭华死了,朕如何舍得她孤苦无依?” 王公公会意一笑,又道:“奴才觉得,邢真此人不能留了。” 嘉佑帝开口阻止:“区区蝼蚁,没必要为了他影响大局,留他一条狗命,反正老成那样也活不久了。” 王公公低声应是。 与此同时,虞谦一回相府,便把原氏招到书房,一个杯子甩在原氏头上。 嫣 红的血霎时溢出,流了原氏满脸,她吃痛,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还不敢用手去捂,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惊恐万状地道:“妾身哪里错了,还请公公明示。” 虞谦声音冰冷,极尽威严:“无知妇人,你可以知因你昨夜的信,皇后贸然去针对淇王府,结果被淇王反杀,现在已被陛下褫夺凤印金册,贬为原妃,就连四妃的边都没挨上!你个愚蠢的东西,若非念在你为虞家生育有功,老夫这就替子休妻,让你回原家犯蠢去!” 原氏不敢置信地望着虞谦,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对于虞谦,她是怕的,她不仅怕,而且还惧,听虞谦这么一说,她反应过来先是请罪,接着才接收到那个皇后被废的消息:“公公,您说……皇后娘娘她,皇后娘娘她……” 虞谦愤怒地打断她的话:“原氏,现在已无皇后娘娘,若你不想老夫做得太难看,你立即回去处置了昨夜送信给皇后的那人,从此老实待在你院子里做聋 子做哑巴,若让老夫听到只言片语多余的话,老夫大可直接省略休书那套,让你永永远远地闭嘴!” 原氏吓得涕泗横流,不停地磕头认错,保证她绝不多嘴,而方才茶盏砸出来的伤口,血流越多,沾了她满脸,看起来比过街老鼠还狼狈。 虞谦不想再看到原氏,直接把她轰了出去。 待原氏走后,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没用的东西,一点都靠不上!鬼奴,想要成大事,还得靠老夫的小七,你说是不是啊?” 虞谦身后浮现黑影一道,正是那个监视虞清欢的黑衣人,他桀桀笑了几声,狠厉开口:“这蠢妇的确靠不住,莫非主子已有想法?” 虞谦轻轻转动玉扳指:“不够,还是不够,小七这把刀,仍旧不够锋利,此时若用她去捅长孙焘,恐怕也只是皮外伤,等我们把她打磨到最锋利时,一定会握着她,刺向长孙焘的胸膛,只需一击,老夫的宿敌便可死无葬身之地。” 鬼奴笑了:“主子此招,必能成功!” 虞谦阴狠地笑了:“好好照顾楚氏,她可是老夫拴住小七的困魔索。” 鬼奴拱手退了下去,留下虞谦无声冷笑。 女学里,言夫子接到皇后被废的消息,登时吓得面无人色,她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立即冲去找白漪初,问道:“你果真在淇王妃的手臂上看到了守宫砂?” 白漪初眉头轻轻蹙起,倏尔笑道:“言夫子,你怎么还记得这样的事情?我昨日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怎么还记在心上了?再者,我不是说了吗?那是假的。” 言夫子微微冷静下来想想,的确,德夫子至始至终,确实没有说过那守宫砂是真的,说来说去都是自己自以为是,还以为能替相爷立一大功,没想到竟害得皇后被废,不知相爷会不会杀人灭口? 言夫子越想越怕,越想越惊,竟然昏死过去,一病不起。 白漪初依旧纯洁,依旧干净,依旧无辜,她温柔地照顾言夫子,关心言夫子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旁人看在眼里,对她的赞赏又多了几分。 就连言夫子,也很感念她的恩情。 这时,长孙焘正守在虞清欢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可是虞清欢仍旧没有醒来。 昨夜,淇王府的探子探知到有人夜访相府,蹲守了一夜,还发现原氏的人与宫里的人接头,接着今晨便传来邢御医被皇后宣去看病的消息,于是他们便联想到,假怀孕一事可能已经曝光,所以才和虞清欢共同做出了这出戏。 几个时辰前,虞清欢拍着胸 脯保证,她的药服下去后,脉象会和小产完全一致,不可能有人能察觉出不对,而且还没有任何后遗症。 因为虞清欢信誓旦旦的保证,他才点头同意虞清欢服下那药,只是到了此刻,虞清欢仍旧没有醒来,长孙焘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能宣大夫来看,一时之间心急如焚。 他捧着虞清欢的手,片刻都没有放开,最后终于等不及了,惶急地问小茜:“小茜,你可知王妃到底怎么回事?” 小茜看了看计时的刻漏,道:“王爷,王妃曾交代过奴婢,若是酉时她仍旧未醒,便将她浸泡在热水里。” 长孙焘目光放到刻漏处,已经到酉时了,他连忙吩咐小茜和绿猗备水。 小茜道:“王爷,热水早已备好,还请您回避片刻,奴婢和绿猗为王妃沐浴。” “本王亲自动手,你和绿猗再烧几桶热水。”长孙焘一边吩咐,一边将虞清欢抱起,走到屏风之后,直接为虞清欢脱去外衣,然后将她放进浴桶之中。 她的发散得到处都是,长孙焘直接拔下自己的玉簪,为虞清欢将一头乌发挽住。 白色的衣衫遇水即透,长孙焘并无任何遐思,眼勾勾地盯着虞清欢,生怕她醒不过来。 可就在他将热水泼向虞清欢的脖颈时,那后颈的丝绸里衣下,仿佛有什么东西。 长孙焘怔了半响,唇角颤 抖不已,他将手伸到虞清欢的衣领处,捏紧,犹豫了许久,终是一把拉开! 第284章 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唯一! 在看清虞清欢后颈时,长孙焘怔住了,那眼神,能叫人看得心碎。 若你非要用语言形容那眼神,实在很难,就仿佛一个等了千年万年的人,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追寻一生的珍宝。 欣喜,激动,发狂,却又恐惧,深怕看错了看偏了。 ;瑜……儿!长孙焘的手,颤 抖不止,长孙焘的声音,哽咽不已。 顿了顿,他迫不及待地抚上那块疤痕——有一次,师父师娘外出,把瑜儿交给他照顾,他在抱瑜儿时,不小心让瑜儿掉在地上,刚好滚在火盆子边,撞到滚热的火盆,烫出了这一块伤。 彼时他只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什么都不懂,偶然听照顾他的小太监说,若是被烫伤了,立即抓一把灰把伤口盖住,便可防止化脓感染。 于是他抓了,抓了老大一把灰,往烫得稀烂的伤口抹去,那时瑜儿啼哭不已,他满心都是恐惧,唯恐毅勇侯的鞭子抽在他身上,于是他不仅用草木灰盖了瑜儿的伤口,为了止住瑜儿啼哭,还去偷了麻沸散给瑜儿使用。 满屋子的奴才,无人不被他警告过,谁也不敢说出去。 若非瑜儿傍晚发烧,被细心的川平郡主看出了端倪,也许他真的能瞒一辈子。 事后,果然如他所料,毅勇侯怒不可遏,把他吊起来狠狠地抽了一顿,大有让他给瑜儿;陪葬的意思。 他第一次被打,吓傻了,也不敢还手,更忘了用皇子的身份来压毅勇侯。 还是川平郡主来了,把毅勇侯拦住,他才没有被打 死。 他记得那天阳光正好,川平郡主对他温柔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那眉眼,像极了他的王妃。 后来,他曾偷偷在夜里带着一身伤去看过瑜儿,见那小小的人终于熟睡,但眼角仍旧挂着泪的时候,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在心底发誓,要保护瑜儿一辈子,绝不让瑜儿再受到伤害。 但因为他的愚蠢和无知,这块疤会永远伴随着瑜儿,无论如何都祛不了。 这块疤,是他对瑜儿的愧疚,也是他对瑜儿的亏欠,他摸了千万遍,抚了千万遍,他不会忘记。 是瑜儿,是他的瑜儿! 长孙焘紧紧将湿漉漉的虞清欢搂在怀里,又哭又笑,第一次觉得老天待他不薄。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他的瑜儿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长孙焘咬破手指,把血染在那伤疤之上,本来狰狞可怖的一块疤,泛起了五彩斑斓的光泽。 是瑜儿,是他的瑜儿! 因为川平郡主在这块疤里埋了药,只有他和毅勇侯及川平郡主的血,可以让这伤疤显现异像。 长孙焘狂喜,一时竟不知所措。 他找到瑜儿了,他就算死也瞑目了! 最后,万般情绪凝于眸底,他小心翼翼地抱紧了虞清欢的肩,把脑袋搁在肩上,任泪水滑 落下来。 直到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突破口,直到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喜悦,直到他恢复神智,他立即起身,想要去告诉谢韫他们的小师妹找到了。 但刚迈出一步,他停了下来——他不能说,纵使有千般万般的欢喜,他也不能说。 若是虞谦知道瑜儿的真实身份,必定会想尽办法赶尽杀绝,若是今上知道,必定会想尽办法斩草除根。 为了瑜儿的安危,在他没有能力完全护住瑜儿的情况下,在毅勇侯府的冤屈没有洗刷前,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说!哪怕是瑜儿本身,也不能知晓这个秘密! 虞清欢幽幽转醒的时候,见长孙焘正凝着他,目光仿佛穿越了前世今生,死死地黏在她身上。 ;淇王,你守灵啊?虞清欢吓了一跳,不由惊呼一声,觉得胸 口以上有些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丝绸里衣被水浸湿,贴在她的身上,那粉粉的小衣,和晴天的太阳一般丝毫必现。 ;禽 兽,你不是守灵,你是在吃本姑娘豆腐!虞清欢连忙抱紧双手,迅速往浴桶里缩,只露出一个脑袋。 长孙焘没有说话,长孙焘没有回答,长孙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目光,仿佛浆 糊一样黏住她,死死的,紧紧的黏住,就好像如果她消失了,长孙焘会立即崩坏碎裂一样。 你以为虞清欢欣喜么?激动么?意乱情 迷么? 并没有! 虞清欢只觉得紧张,羞愧,分明穿了衣裳,而且三 点也遮住了两点,还有一点被水挡着,可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扒得精光,果呈在长孙焘面前,那般无措。 此时的虞清欢,终于体会到谢韫泡在浴桶里被围观的感觉,她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对谢韫好一些。 谢韫实在太可怜了! 随着意识的清醒,身上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她觉得浑身好像泡胀了一样,又麻又难受。 ;转过去!别用几百年没见过女人的眼神看我,肉麻麻的,可怕!虞清欢呵斥了几声,见长孙焘慢条斯理地挪开身后,问他,;我泡了多久? ;两个时辰。长孙焘背对着她道。 虞清欢望着他无辜的背影,真想一脚踹过去,泡这么久就不怕泡死自己么?但虞清欢见他似乎一直守在身边,那本来就不多的怒气,霎时就烟消云散了。 ;别偷看!否则我把你双眼戳瞎!虞清欢恶狠狠地放话,迅速把衣裳脱了的同时,拉过屏风上搭着的棉巾把自己裹住,猫儿似的窜到了床上,掀开被子躲了起来。 正此时,谢韫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丫头。 ;昭华,依你所求,东西都准备好了。 ;进来。长孙焘坐在那里,唇角抑制不住地笑,仿佛已经看到虞清欢收到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时,洋溢着甜蜜笑容的表情。 门轰然被推开,谢韫当先走了进来,见虞清欢裹成粽子趴在床上,他眼睛瞟了瞟,最后移开:;王妃,昭华为你准备了礼物,请你过目。 十数个婢女齐齐排开,全都站在床前。 虞清欢露出一双眼睛,往婢女手中的托盘扫视一眼,但见婢女的托盘中,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绫罗绸缎,但因为她躺在床上,一时看不清楚,便问道:;这是…… 第285章 老皇帝家的傻儿子 她的声音微微喑哑,又靡又长,听在人耳里,很容易误会成欣喜,激动,忘乎所以。 长孙焘见虞清欢;喜欢这份他亲自准备的礼物,脸上露出傻狍子一样自豪的神色。 他起身走过去,从婢女的托盘中取了那物在虞清欢面前展开,献宝似的道:;昨日把你的东西全烧了,特又为你准备了一批,本王知道你喜欢红色,所以本王特地命上百个工匠连夜赶制,选材,着色,贴绣片,皆在一夜之间完成,为你量身定制了三十四件,有大红、朱红、嫣 红、深红、水红、橘红、杏红、粉红、桃红、牡丹红、牡丹茜红、茜素深红、土红、铁锈红、浅珍珠红、壳黄红、橙红、浅粉红、鲑红、猩红、鲜红、枢机红、品红、芍药红、杜鹃红、枣红、灼红、绯红、殷红、紫红、宝石红、晕红、幽红、银红……绣片的设计,颜色,也各不相同,这些都是你的,你喜欢穿哪件就穿哪件。 说着,长孙焘将那物一件件展开,给虞清欢过目。 若是虞清欢的双眼没被自己戳瞎,那她一定没有看错,让长孙焘讲得滔滔不绝,尤为自豪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肚 兜! 没错,是只有女人和娘娘腔才穿的肚 兜,是一个女人极为私密的遮羞物,却被那长孙焘拿在手里,展开,放下,又展开,又放下。 一旁的谢韫,大冷天还拿着折扇的风 骚 浪蹄子谢韫,此时正用折扇挡着脸,肩膀不停颤 抖。 虞清欢收回那句以后要对谢韫好一点的话,若是可以,她要召唤天雷当头给谢韫劈下,让他五雷轰顶! ;王妃,是不是花样颜色太多,你眼睛都看花了,是不是欣喜过度,你都反应不过来了?长孙焘的俊脸出现在虞清欢面前,缓缓放大,眉飞色舞,喜上眉梢。 ;王爷……虞清欢柔柔叫了一句。 ;哎!长孙焘应得脆生生,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狗腿子形象登时生成。 ;过来一点。虞清欢勾勾手指头,在长孙焘凑近时,揪住他的衣襟前后晃动,凶神恶煞,分外暴戾,;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蠢?我现在以妻子的名义奉劝你,要么去马厩那里掰 开马嘴把脑袋放进去让马夹一下,要么找个风景秀美的山峰在雷雨天爬到最高的树上被天雷劈一下,若是嫌前两者麻烦,那里有门,麻烦你把脑袋放过去夹一下,这样兴许你就清醒了! 虞清欢一口气说完,中途没有任何停顿,她甩开长孙焘,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而长孙焘像脑袋真的被门夹了似的,有些呆怔地站在床前。 婢女门低着头,浑身禁不住颤 抖,脸色青白交错,额上冷汗直流,已是怕到极致。 谢韫见长孙焘也许可能不知所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他,决定上前帮一把,毕竟是给王妃的东西,他倒没有直接上手,指着托盘继续解释:;王妃,你不喜欢吗?你看,这些衣物的材质选用了时兴的丝绸,质地柔软细腻,既能起到保暖的效果,又不会闷热,且这些绣片都是从御府局和各大绣庄收集而来的,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针法活泼、色彩清雅,集齐了天下最妙的绣工和针法。这每一件都价值百金,若王妃能穿上这些,您就是京城隐藏最深的贵妇,您的‘身价’可是最高的!王妃,这都是王爷独一无二的心意,望您笑纳。 虞清欢总算知道了,谢韫不是来请她笑纳的,谢韫是来给她制造尴尬的,两个大男人在十数名婢女面前高谈阔论,句句不离女人家的贴身小衣,这种尴尬场面不亚于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指指点点,分析他的行 房能力。 若不是现在光 着身子,她真想一把火把烧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衣,一脚踹死这两个不知羞耻的夯货! 不过转念一想,价值百金…… 最后,虞清欢做了一个十分英明的决定:;我数到十,限你们立即放下东西滚出房间,不然我咬舌自尽! ;好啊好……剩下那一个;啊字立即湮没在长孙焘的目光中,谢韫登时改口,;我们这就出去! 谢韫连忙给婢女们使眼色,带着婢女迅速离开了。 长孙焘并未离去,目光依旧紧紧地粘在裹成一团的虞清欢身上。 ;怎么还不走,这里很香?虞清欢冷冷地问他。 ;香!长孙焘干脆地应了一句! ;我饿了,想在半个时辰内吃到补气又补血的药膳,也不用太麻烦,随便弄一点就好,也随便加点百年老参,雪莲灵芝之类的就行。虞清欢道。 ;本王这就为你准备。长孙焘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间,直奔厨房而去,谢韫从拐角处走出来,望着长孙焘步伐轻快的背影,若有所思。 虞清欢招来小茜和绿猗,穿上一身舒适的里衣,外面披了件披风,坐在妆奁前任绿猗给她擦干头发。 小茜正在细心地把三十多件小衣叠好,放在珍贵的木盒之中,她不解地道:;小姐,这些您不准备穿吗?怎么全都打包起来? 虞清欢回道:;自己穿多浪费,等过几日全拿去卖了,必定狠赚一笔。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仿佛能渗出光。 高兴之余,她不由得有些疑惑,她承认方才对长孙焘的看法带有夸张的成分,其实长孙焘并不狗腿子,也不傻狍子,只是与之前不怒而威、沉着冷静、睿智稳重、尊贵无俦的长孙焘相比,方才的他,似乎柔和了许多。 无论是言行和举止,都带着也许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看自己的时候,目光深情而专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有些生怕自己会消失的恐惧。 虞清欢没有傻到那种程度,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甘愿服下让一年的大姨妈在同一天造访的药,她有感觉,必定是有什么她并不知道的插曲,使得长孙焘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第286章 并不在花前月下的告白 思及此处,虞清欢决定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但当务之急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她服下几粒救命用的药丸,这才觉得元气恢复了许多,而小 腹的坠痛,也缓解不少。 因为她刚刚;小产,所以免不了要扮柔弱一段时间,自然也不能随意进出这知止居,只得等长孙焘来喂食。 或许吃食早已备好,所以长孙焘很快就来了,带着苍梧等人,端来满桌的珍馐美味。 但虞清欢却唯独盯着长孙焘手里的鸡蛋羹:;你做的? 长孙焘点了点头,问她:;要尝吗? 虞清欢喜笑颜开,伸出双手去接:;要吃。 ;有些烫。说话间,长孙焘已经把鸡蛋羹摆到了虞清欢面前,;本王为你摆好。 虞清欢迫不及待地拿起调羹,几乎自己长孙焘放下鸡蛋羹的同时,把勺子放进茶碗里,舀了满满一勺,连忙吹了几口,放进口中。 饿极了的她,风残云卷,狼吞虎咽,很快就把鸡蛋羹吃光,唇角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油沫子。 望,又是那深情凝望。 整个过程,长孙焘都认认真真地看着虞清欢,那般温柔。 他并不后悔这个时候才知晓瑜儿的身份,他也不惋惜先前多次错过,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在他正好向;虞清欢交出自己的一颗心的时候,发现他所心悦之人,恰是他寻觅了十数年的人。 于他而言,瑜儿是最重要的存在,那是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情。而虞清欢是他最割舍不断的存在,那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光。 当最重要的两者合二为一时,由不得他不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就如同着了魔。 虞清欢刚要拿起帕子擦嘴,便觉一道目光攫住自己,她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先是映出了长孙焘的柔情,接踵而来的是一张帕子,和那仿佛能撩 拨心弦的手指。 ;笨死了,吃个东西都能弄得满脸都是。 心旌摇曳的瞬间,虞清欢微微皱起了眉头,望着长孙焘,眼里多了一抹深思:;我向来觉得,无论是朋友还是夫妻,有一些事应该坦诚,淇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妃,长孙焘收回手,又万般柔情地凝着虞清欢,;你曾向本王提过,圣祖和皇后的事,本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也不知晓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但本王或许能理解,圣祖那不顾一切,心甘情愿深陷其中的觉悟。 虞清欢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坐直身子,认真地听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我们成亲那夜,你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当时本王在想,这么小的丫头怎么就这般倔,真是不自量力! ;后来,事实证明你不止倔,而且还倔得让人无所适从。 ;淇州那会儿,本王第一次发现,原来女子也可以比男人坚强,也可以比很多男人通晓大义,本王不在的那段时日,你一个人扛起了淇州十数万条百姓的性命,那时本王才知道,原来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已经有一个柔弱至极却又坚强至极的小女子,会在本王头顶的天塌下来时,用那娇小的身躯,和本王一起顶住。 ;其实也没几个月,但本王觉得,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本王对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如数家珍,就好像那些事情,已经被时间一笔一划刻在本王心底一样。 ;本王这一生,珍视的东西有很多,有父皇曾经十分爱惜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也有身为亲王的职责重任,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让本王最无法舍弃的,已经变成了你。 ;王妃,二十几年来,本王也是第一次心悦一个人,若是本王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还请你多多担待。 一番话,解释了他突如其来的深情,也掩饰了他不想诉诸于口的真相。 虞清欢面色平静地听完,实则心里已经乱作一团,如果她没有听错,长孙焘这是在向她告白,不在花前,不在月下,没有清风白云为媒,亦无花草虫鱼为证,长孙焘就这样当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告诉自己,他心悦自己。 那么直白,和这些菜一样又香又腻,充满了人间烟火味。 明明不浪漫,但为何这般感人呢? 烛影挑动,温暖的光浅浅映在他凉如白璧的面庞上,他的眸子,星河一般璀璨。 情不自禁,情难自禁,虞清欢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她哽咽着道:;说了这么多,你是要骗我洞房吗? ;咳!长孙焘忽然被呛到,忍不住咳了好几声,咳着咳着,他的脸就这样红到了耳根:;王妃休养要紧,切莫心急,切莫心急。 ;那就别说话了,赶紧吃饭,凉了就不香了。虞清欢端起碗,藏在阴影里双眼,弯成了月牙儿。 清宁宫,太后就着火盆,半躺在贵妃椅上小憩,靖心陪侍在一旁。 ;太后,您是不是早已知晓,那邢大夫是淇王殿下的人? 太后冷哼一声:;这个昭华,又把哀家给利用了一次。 靖心疑惑道:;太后,为什么您会这么说? 太后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眨着:;淇王妃遇刺,他必想到敌人还有后手,所以才故意惹怒哀家,让哀家生他的气。于是,原妃以往行事多少顾及着哀家,可这一次竟敢直接领邢御医上金銮殿,就是笃定哀家不会管昭华,但她怎么就不想想,如果邢御医不是昭华的人,哀家怎会把他派去照料昭华的身子?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怪她自己没脑子! 靖心担忧地道:;淇王殿下虽然扳回一局,但……他和陛下的关系,却越来越僵了。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哀家也不知道还有几年能活,就怕死了以后,这两兄弟必有一伤,你说哀家以前生的是一男一女该多好,就不必日日夜夜担心他们骨肉相残。 靖心宽慰道:;太后,天家向来如此,也不是到了您这里才破天荒的头一遭。 太后说着,就伤心上了:;眼下昭华的处境更危险了,太子没了正统,必定会对昭华恨之入骨,原家没了皇后,定然与昭华势不两立,因为川平的事,昭华又和虞谦结下仇怨,现在几大家族痛恨他,皇帝忌惮他,他真的是四面楚歌啊! 靖心道:;太后,奴婢有一计。太子虽然失了正统,但却有与北齐公主的联姻,如虎添翼,淇王妃不受家族重视,根本无法为淇王添助力,您何不择选一些出身高贵,母族得力的小姐,嫁给淇王为侧妃,如此淇王便不是孤军奋战。 第287章 他,已经疯了! ;不,哀家不同意!太后坚决地说,;昭华一门心思地扑在王妃身上,哀家怎能往他身边塞女人?再者,王妃刚刚小产,这样做,他会恨哀家的。 ;太后,靖心劝道,;男人都有三妻四妾,殿下贵为亲王,身边只有王妃一人实在不像话,王妃此次小产伤了身子,以后想再怀孕恐怕有些难,就算不为了别的,也要为了殿下的子嗣着想。 ;靖心,这几日 你可见了什么人?太后侧头看向靖心,唇角似笑非笑,目光骤然凌厉,划过让人无所遁形的冷芒,;你跟了哀家一辈子,哀家最讨厌不忠心的狗,这点事不用哀家提醒吧? 靖心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但她既不认错也不解释,只是跪着,瑟瑟发抖。 ;母后,嘉佑帝着一身裹着红边的玄色长袍,头戴龙冠,看起来尊贵而冰冷,威严而无情,;这个决定是朕做的,不过朕担心母后一时无法接受,这才叫靖心姑姑帮忙劝说,但显然,结果并非如朕所想。 ;皇帝,太后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竟生出些许陌生之感,;谁给你的权力,私自做这种决定? 嘉佑帝也不恼,笑容依旧恭顺,但声音没了温度,他以指指天:;母后,朕是九五之尊,受命于天,自然是上天给朕的权力,且朕的决定便是天命。 太后眉头皱了起来,登时怒斥:;皇帝!昭华是你的亲弟弟,他已断了即位的可能,这十数年来,你的帝位稳如泰山,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嘉佑帝挪了挪身子,面带笑意:;母后,朕记得那药好像可以让人终身不孕,但淇王妃还是有了,您说是淇王妃爬了墙,还是昭华的毒解了呢?想要江山永固,地位岿然,就要扫清一切障碍,不管是明面上的敌人,还是潜在的威胁,为了大秦江山,朕宁杀错不放过! ;皇帝,你疯了?!太后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儿子,震惊,难过,还有一丝不解。 嘉佑帝笑了笑:;一登六宝,六亲情绝,哪个千古一帝,不是从尸山血海蹚过来的?哪个帝王的龙椅之下没有累累白骨?母后,妇人之仁成不了大器。 太后摇了摇头,伤心地看着嘉佑帝:;既然想赢过昭华,你何不光明正大地来,若是你功盖五帝,德比三皇,昭华与你便是云泥之别,但你贵为天子,为何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母后,这叫帝王之术,太后的反应越是激烈,嘉佑帝越是开心,他因为笑,脸部变得扭曲而狰狞,;朕是君,是天子,朕的行为没有对错之分,而昭华他是臣,朕要他生他就得苟且偷生,朕要他死,他必四尸骨无存! 太后心痛不已,她泪流满面,悲痛欲绝:;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嘉佑帝冷笑:;母后,这要问您和父皇是怎么教的了!朕有哪点不好,从小到大对你们体贴孝顺,从来未让你们操过心,但为什么朕做什么都不对,朕做什么都不好?!这十数年来,您无论是病,是伤,是悲,是喜,明明陪在您身边尽儿子之责的人是朕,为何您就是不高兴?朕像狗一样在您面前摇尾乞怜,还不如您另外一个好儿子给您一个好脸色!就连淇王妃遇刺一事,您都帮着他来害朕的皇后!母后,既然您觉得朕这个儿子不顺眼,那也不必再和朕扮母慈子孝那一套!但朕唯此一句话,您若真为昭华好,那就少说朕几句,免得朕一气之下控制不住自己,不顾面子体统,直接要了昭华的命! 嘉佑帝说完,大笑了几声,整了整衣襟,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太后缓缓起身,便听到嘉佑帝变相禁足自己的消息,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力竭般软倒下去,被靖心眼疾手快地接住:;太后,奴婢的侄儿在麒麟卫手里,奴婢不得不…… 太后呆怔了一会儿,她猛然抓住靖心的手,握紧:;靖心,发生了什么事,皇帝怎么忽然……忽然不克制自己了。 靖心眼眶红红地道:;太后,定北侯最近经常出入承明殿,或许定北侯已经效忠了陛下,加上麒麟卫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干,如今已令百官闻风丧胆,陛下手里握着这两把剑,不怪他忽然性情大变。 ;他这哪是性情大变,他天生就是这样!太后跪坐在地上,伤心欲绝,;不是哀家和先皇不疼他,对他严格也是怕他走上歪路,他自小凡事都要强,可偏偏有野心却没能力,他那缺失的部分,倒是让狠心绝情给填补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都是哀家前世造的孽,生了这么个讨债的儿子! 靖心小声劝道:;太后,事已至此,您只有保重身体,才能为淇王殿下留下保障。 太后深吸了几口气,把在眼中打转的泪逼回眼眶,就着靖心的手站了起来,慢腾腾地回了贵妃椅上坐好,这才问道:;陛下想将哪家的女儿许给昭华?他既然逼你来做说客,那必然告诉你是哪家姑娘。 靖心道:;一个是原妃的嫡亲侄女,承恩公的嫡孙女原采薇,一个是萧贵妃的嫡亲侄女,晋国公的嫡孙女萧眉若,出身都盖过淇王妃。 太后已平静许多,她听闻靖心的话,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微笑:;原家和萧家不和多年,且两个侧妃人选的出身都比王妃高,若是她们二人嫁进淇王府,只怕昭华早晚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靖心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太后,承明殿那边传来消息,说虞相有辞官归隐的意思,已经向陛下请辞,但陛下并未答应。 ;昏聩!蠢货!太后怒不可遏,厉声骂了几句,;虞谦那老东西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他现在位极人臣风光无两,他会舍得放下一切归隐?而且他树敌众多,若无丞相的身份,他只怕死无葬生之地,他敢归隐?!也就皇帝这个蠢货才信他会归隐,他这摆明就是以退为进,让皇帝放松警惕,一门心思地去对付昭华!若是昭华倒了,这朝堂恐怕就是他的天下了! 靖心也跟着担忧:;那太后,我们该怎么办? 太后道:;去,把哀家的令牌找出来,给淇王妃送去。 靖心惊道:;太后,您的令牌仅此一枚,怎能随便给淇王妃? 太后坚定地道:;淇王府不能倒,淇王妃是希望,你快送去吧!你侄子的事你放心,哀家会想办法。哀家累了。 靖心扶起太后,柔声道:;太后,奴婢伺候您休息过后,再出宫看望淇王妃。 靖心连夜出宫后,马上便有人到承明殿告知嘉佑帝:;陛下,您离开清宁宫后,太后一直在大骂您,而且还让靖心带着她的令牌出宫了,直奔淇王府而去。 ;骂朕?嘉佑帝捏着奏折,掀开眼眸,无比疯狂,;母后都骂朕什么? 那内侍连忙道:;奴才不敢说。 嘉佑帝笑了,冰冷而狠戾,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仿佛他还是那个仁慈的君主:;朕让你说,你便说。 小内侍战战兢兢地道:;太后骂你昏聩,还骂您蠢货,整个清宁宫都听见了。 ;行,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嘉佑帝收回目光,继续批阅奏折,那是刑部向他上奏死刑的折子,他甚至没看完,便毫不犹豫地画了个红圈,这种生杀予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让人命丧黄泉的感觉,他觉得很好。 末了,他咧唇一笑,眼里泛着奇异的诡光:;母后,都说别再管那臭小子了,但您却还把令牌送去淇王府,朕是天子,你当朕说话是在放屁么?! 第288章 淇王,你会娶么? 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以虞清欢遇刺为契机,前朝风起云涌,后宫也不闲着。 自皇后成为原妃后,最高兴的莫过于萧贵妃,以前她被皇后压了一头,在皇后底下伏小做低的时候,尚且还有所收敛,但见皇后彻底倒台,而她又成了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还执掌六宫的庶务,自然要过来炫耀一下,扬眉吐气,发 泄这么多年被压着的憋屈。 ;妹妹拜见姐姐。萧贵妃领着左右走进屋,对原妃皮笑肉不笑地道。 原妃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仿佛没有看到萧贵妃的到来。 萧贵妃也不生气,缓缓落座在宫娥端来的椅子上,笑盈盈地望着原妃:;皇……哎哟,瞧我这嘴,叫了十几年皇后,现在有些改不过来,姐姐你不要生气,妹妹下次一定不会叫错了,‘原妃,原妃’多好记的称谓。 ;小人得志!原妃终于有了反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萧贵妃轻轻抚着指甲,笑容如鬼魅一般:;无论是君子得意,春风得意,还是小人得志,本宫都挺得意的,不愧是十数年的姐妹,论说对本宫的了解,无人能及姐姐。 原妃见萧贵妃丰容靓饰,光彩夺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你赢了么?不要得意太早,本宫的儿子是太子,你儿子算什么东西。 萧贵妃捂唇一笑:;哎呀姐姐,你好刻薄啊!太子和策儿都是陛下的龙种,你怎么能说策儿不算什么东西,你这是在拐着弯骂陛下么? 原妃恼羞成怒:;本宫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恶意曲解! 萧贵妃站了起来,笑容得体而尊贵,不用刻意彰显,也能看出胜利者的姿态:;本宫也是看姐姐身子不好,所以才不与姐姐计较,但是姐姐,等你脑子清醒后,也要再好好学一学宫中的规矩才行,现在没有皇后,本宫是四妃之首,而你连四妃都算不上,所以你见到本宫,不仅要行大礼,而且要自称‘臣妾’,妹妹你那么聪敏,就算受了莫大打击,相信也能理解本宫的话。 原妃嗤笑一声,态度倨傲地道:;你猖狂什么,本宫至少还做了近二十年的正妻,你再得意,也只是个妾,妾……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原配发妻的,而且本宫也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就算你离那个位置再近,也永远坐不上去。 萧贵妃完美得体的笑容逐渐凝固,冰霜一般冷:;来人,把本宫准备的礼物端上来。 跟着萧贵妃的几个宫娥走上前,各端着一只托盘,萧贵妃解释道:;姐姐身份不同往日,份例自然也和往日不同,这些都是本宫为姐姐准备的,不仅是本宫的一片心意,也能帮助姐姐早日习惯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 诛人诛心,萧贵妃的分寸拿捏得当,效果一斑。 原妃脸色已是青白交错,发环簪珥轻轻摇晃,碰撞有声,叮叮当当好似一根根穿骨绣花针,一针针,扎在心头。 不等原妃出声,萧贵妃素手抬起,往托盘闲闲一指,笑得讥诮:;姐姐,这是本宫用缸底的剩水亲手熬制,足足熬了三个多时辰,取名糟糠当弃。 萧贵妃朝着当先小丫头使了一记眼色,小丫头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将手中托盘举到原妃面前。 白瓷青花小盅被萧贵妃打开,一股奇异的味道似决堤洪水,铺天盖地卷了过来,沁入原妃的每一寸肌肤,裹得她几近窒息。 但见盅内盛着煮烂的糟糠,囫囵一团,像路边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污秽。 原妃的脸色变了,难看到极致,死了一般的灰。 萧贵妃甚是满意,笑意深深,又假作欣慰地说:;姐姐,这道吃食和你极为相衬,本宫知道你定会欢喜,瞧你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本宫是不是很贴心? 何止贴心,简直诛心。 原妃张口欲语,已是气到极致,悲愤极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她这番模样,萧贵妃笑意更浓,又向身后的丫鬟示意。 丫鬟得令,将手中之物,一一向原妃呈上。 那是一床破旧的棉絮,喻为败絮。 下一位丫鬟盘中是一朵将谢的茶花,喻为残花。 接着是一件褴褛的旧衣,喻为破衣。 糟糠、败絮、残花、破衣,样样都提醒着原妃,她从云端跌落谷底的事实。 轮番羞辱,原妃已然强弩之弓,悲与愤交织,压得心头一痛,口中一甜,一口血喷在那件旧衣之上,绽出星星点点的红,宛如一朵朵写满怨恨的幽冥之花,从极深极暗的地狱一路攀伸,来到人间招展它的凄美。 原妃两眼一插,昏了过去,她身边的大宫女面面相觑,想去召御医,但又不敢行动。 萧贵妃斥责道:;蠢货,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给原妃祭拜么?快去请御医! 待原妃身边的大宫女走后,萧贵妃示意她身边的宫娥把东西放下,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靖心到了淇王府,想要见长孙焘,却被谢韫挡了。 ;靖心姑姑,不是王爷不想见您,而是他在陪王妃,不希望被打扰。 靖心沉吟片刻,把太后的令牌递了过去,道:;既然如此,奴婢也不强求,这是太后的令牌,请谢长史帮忙转交给淇王妃,另外,陛下准备为淇王择选两位侧妃,分别是原家的嫡女原采薇与萧家的嫡母萧眉若,还望淇王和王妃做好心里准备。 谢韫接过令牌,送别了靖心后,去了知止居,把靖心的话传递给虞清欢和长孙焘。 虞清欢端详着令牌,漫不经心地听着,末了,她回眸甜甜一笑:;淇王,你真有福气。 几乎刹那,长孙焘浑身都警觉起来,他眼神往谢韫的方向瞟了瞟,见谢韫假装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扭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虞清欢,万分肯定地道:;当然,否则怎会娶到王妃你这么好的女子! 谢韫一脸地不敢置信,虞清欢依旧面无表情,她皱眉想了一会儿,问道:;淇王,这摆明了是陷阱,你会娶么? 第289章 这一步,要走得巧妙绝伦才行 ;某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谢韫连忙起身,一个瞬间便跑得没影。 虞清欢仍旧望着长孙焘,问他,云淡风轻中带着一丝认真:;淇王,你会娶么? ;不会。长孙焘极为郑重地道。 虞清欢承认,长孙焘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神不禁一荡,那低低的嗓音,似漫漫黄沙中的一缕风,在广浩无垠的沙海里,扬起几粒细尘,然后,越来越近,迷了眼也迷了心,她无法装作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这让她愈发确信,长孙焘变了,但又是为什么呢? ;今上要赐婚,太后忽然把令牌递给淇王府,前朝是不是生了什么变数?最后,虞清欢别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 说到正事,长孙焘眼睛一眨,神色倏忽变了,变得郑重:;定北侯似乎向今上宣誓了忠诚,今上他,要动淇王府了。 虞清欢瞬间理解了长孙焘的意思,她略微思忖,道:;今上打的好主意,你若是拒婚,不仅扇了萧原两家人的脸,而且就成了抗旨不尊,今上若是狠了心,可以直接问你的罪,但你若是把两个千尊万贵的嫡女娶回来,那后院就有的热闹了,左右都是不安好心。 长孙焘道:;你说得不错,但这赐婚的旨意不会那么快就颁下来。 虞清欢轻轻蹙眉:;你指的是,今上是故意放出消息,目的在于先让萧原两家闹起来? 长孙焘微微颔首:;不止如此,若是在此期间,两位小姐出任何事情,最后矛头都会指向淇王府。 虞清欢冷笑:;可有应对之策? 长孙焘道:;目前没有,方才的结论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且先看他想做什么,我们才好行应对之法。 虞清欢道:;本来你想以江太傅一事让太子把刘廷晔从麒麟卫那里弄出来,但江家已经论罪,且皇后被废,这办法似乎行不通了。 长孙焘道:;你放心,新任知州已插手此事,且知州也是本王的人,刘廷晔的事很好解决。 虞清欢稍稍放下心,又问道:;太子和北齐公主的婚事定在立冬那日,没几天了,要准备什么贺礼? 长孙焘道:;贺礼自有管家准备,你无需费神,趁此机会好好歇一下,日后有的忙了。 ;嗯。虞清欢应了一声,便静静地看着他。 长孙焘无比自然地道:;本王等你睡着后再离开。 虞清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脱了外披爬上 床,实际上她今日所用的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且夜已深了,她有些扛不住困,倒下便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但仍有很多地方亮着光,有人为了谋生,而有的人却为了害命。 虽然上了年纪,然而虞谦仍精神矍铄,此时正在和鬼奴下棋。 他捻起一黑子,轻轻落下:;鬼奴,这棋局初具雏形了,很快,你的那方将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鬼奴声音嘶哑:;恭喜主子即将得偿心愿。 虞谦笑了,笑得诡异而可怖:;老夫的小七表现那么棒,是时候让她见一见楚氏,以免时间久了,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娘,到时候生出异心就不好了。 鬼奴问道:;主子,可决定好了在哪一日进行? 虞谦落下一子,胜负已分:;就在太子娶妃那日吧,人多不仅嘴杂,而且手也杂,无论是浑水摸鱼,还是趁火打劫,人多都好下手。 鬼奴桀桀笑了:;主子,还请您吩咐。 虞谦幽幽笑道:;清婉那孩子,手臂养好了,也该多出席大场合,太子大婚那日把她带上,想必她有很多事要和小七一一计算,老夫的乖孙女怎么能结仇呢?总得创造机会,让她们做个了结。 鬼奴会意:;主子真是高明,一个宿世仇人,两个情敌,不知淇王妃如何应对,属下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虞谦撑着膝盖起身,他负手站立于屋里的牌匾之下,望着;大象无形几字,目泛诡光:;棋盘上的棋下完了,但老夫下了一辈子的棋还未完,鬼奴,快去布置吧,这一步,一定要走得巧妙绝伦才行。 鬼奴拱手,很快消失在屋里。 知止居。 夜里虞清欢觉得有些热,被子踢了好几次,但不知为何,那被她一脚踹翻的被子,总能盖回她的身上。 终于在卯时的时候,她才知道缘由,只因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蜷在长孙焘怀里,长孙焘就像抱孩子一般,把她呵护住,温暖可靠如一道安全的避风港。 虞清欢安心地往他怀里拱了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珠见主人被夺走,好几次冲过来,想要靠近虞清欢,都被长孙焘一掌挥开,如此反复,明珠终于累得气喘吁吁,趴在床角耷拉着脑袋,一脸幽怨地望着已经被俘虏都不知道的主人。 它很心急,它很担心,它很愤怒,目光瞟到长孙焘的时候,瞬间变得无比凶戾。 暗夜中,长孙焘睁开眼睛,斜斜地瞥了明珠一眼。 明珠气得龇牙咧嘴,浑身的毛登时炸开,却被长孙焘一脚踹下床,头撞到床脚昏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明珠免不了抱着虞清欢的手不停地;哭诉,但凡长孙焘看它一眼,它都能瞬间炸毛。 虞清欢随手把明珠揣进怀里,不悦地看向长孙焘:;你是不是欺负明珠了?我看它的脑袋,好像少了一撮毛。 长孙焘捏紧茶盏,目光危险地盯着紧露出一个小脑袋的明珠:;应该是换毛吧,反正它的毛那么多,你不用在意。 明珠朝长孙焘看了一眼,露出两颗大白牙,它调转了身体,往虞清欢怀里再钻了钻,毛茸茸蓬松松的尾巴摇来摇去,似乎在向手下败将挥动胜利的旗帜。 长孙焘的手握得更紧,刚想伸过去如法炮制把明珠从虞清欢怀里捞出来,却被虞清欢躲开了,他收回手,笑容敛了下来。 用过早膳后,长孙焘去书房处理公务,虞清欢招来阿六,把装着红肚 兜的盒子抱到阿六面前,指着盒子道:;拿给薛巍,让他全卖了,所得的银子全存在先前让他开的秘密账户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大有用处。 阿六干脆地应了一声,抱着盒子走了。 谢韫望着阿六一瘸一拐的身影,折扇打在肩上,有些无奈地道:;昭华,你的心意浪费了。 ;真的浪费了么?长孙焘负手走向书房,心情分外愉快。 第290章 真想把她扒光剁碎扔湖里喂鱼 谢韫这才知道,原来他故意送这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并非是真的要给虞清欢穿,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着变相送银子的主意。 谢韫叹了口气,跟着长孙焘进了书房。 有白黎在,虞清欢根本不担心那盒子东西的销路,果然阿六才去了几个时辰,便带回了一张字据给她,虞清欢抱着那张字据,每天要看好几次上面的数字,做梦都会笑醒。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并未因此而忧愁,皆等着嘉佑帝的后招。 日子过得十分平静,这平静中的有一点点小瑕疵,就是无论虞清欢怎么堵门堵窗,每天夜里醒来,一定会被长孙焘抱在怀里,而珍珠第二日必然找她;哭诉,且额上都会少一小撮毛,好端端的雪貂,才过几日竟成了秃子。 有一日虞清欢故意装睡,这才发现原来是小茜和绿猗那两个小叛徒在她;睡着后,把长孙焘给放了进来。 她总觉得这样占长孙焘便宜不好,于是找了钉子和木块,把窗户全都封住,睡前赶走坚持要守夜的小茜和绿猗,把门用铁楔子给别住,到了第二天清晨,她依旧发现自己躺在长孙焘怀里,唯一不同的是,伤未痊愈的阿六,正翘着屁 股在屋顶修瓦,原来——长孙焘为了进屋,但又担心踢门会吵到她,直接把屋顶掀了。 一来二去,虞清欢也歇了赶走他的心思,两人正是开启同居模式。 立冬那日,太子大婚。 因为是两国联姻,这场婚礼举行得分外隆重,不仅彰显了大秦的国力,也显示出大秦对这场联姻的重视。 玉京城的街道 上,挂满了贺喜的红绸和灯笼,漫天漫地的红,从驿馆一路铺陈至皇宫。 长孙翊牵着赫霞公的手,在百官的见证下,一起登上九十九级台阶,跪在嘉佑帝面前,听礼部尚书宣读册妃的圣旨。 整个过程,耗时整整半日,到了下午,长孙翊将赫霞公主迎至太子府喜房,然后于太子府大宴宾客。 这一日,太子府汇聚了大秦半数有头有脸的人,虞清欢和长孙焘联袂而至的时候,后花园里已是人声鼎沸。 小亭子里搭了戏台,正敲锣打鼓上演《西厢记》。 夫人们在寒暄,小姐们在游戏,公子老爷们在闲聊,一部分人坐在戏台子下认真看戏,仿佛所有人的沉浸在喜悦之中,为太子大婚而发自内心的欣喜。 当太子府内官高呼;淇王携王妃驾到后,花园里行礼的人跪了一地。 今日他们都穿了素色衣衫,长孙焘一袭浅蓝色卷纹广袖压边长袍,头戴白玉冠,虞清欢一身白色衣裙,蓝色绣纹,头簪玉饰,腰坠玉环,略施粉黛,虽然素淡,倒也没有给长孙翊找不痛快。 长孙焘刚叫大家免礼,一身喜服的长孙翊亲自迎了出来,向长孙焘行了一个晚辈礼:;皇叔大驾光临,本宫甚是欣喜。 见长孙焘并未说什么,长孙翊转而看向虞清欢,关切地问道:;不知皇婶身子可好些了? 虞清欢微微一笑:;我没事,恭喜殿下喜结良缘。 长孙翊眸色一暗,面庞少了些许温度:;本宫得成良缘,说起来多亏了皇婶,一直没有当面谢过皇婶,还请皇婶受本宫一礼。 说完便要鞠躬,虞清欢也不拦,就这么噙着笑意看着她,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心安理得地受了他这一礼。 长孙翊是储君,他的腰板要比别人都直,这是他的地位使然,但皇后被废,显然成了他的不可触碰的伤,他变得比平时要敏 感,要脆弱,此时见虞清欢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礼,登时便怒了,眸寒如冰,冷芒翻滚,最后都压抑成了一句话:;本宫还要招待其它宾客,请皇叔皇婶自便。 虞清欢与长孙翊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笑意——他们,并不在意长孙翊的态度,不在乎的人,何必管他做什么! ;小舅母!这时,一袭粉裳的珍璃郡主扑过来,拉着虞清欢的手左右晃动,笑得有些痴,有些呆,但憨憨的很可爱,;珍璃好久没见你,珍璃想你! 虞清欢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柔柔笑道:;我也想珍璃,见到珍璃,我很高兴。 走到一旁的长孙翊见虞清欢对珍璃郡主和颜悦色,想到她对自己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是气恼不已,气得如同一头被侵犯的野兽。 长公主走到珍璃郡主身边,先是唤了声;昭华,接着便对虞清欢友好地笑了笑:;淇王妃,多谢你照顾珍璃。 这一笑,引得众人频频侧目,京城谁人不知长公主孤僻,鲜少出来走动,更别说对谁和颜悦色,但如今却对淇王妃露出笑容,又这般没得避讳,似乎与淇王妃交好。 本来想酸虞清欢几口的人,看了一眼陪伴在侧岿然不动的长孙焘,又看了一眼长公主,想到刚刚倒台的江家,谁也不敢自不量力地自讨没趣。 虞清欢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道:;长公主言重了,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小舅母,陪珍璃去玩。珍璃郡主又拉着虞清欢的手晃来晃去,樱桃小嘴儿嘟了起来,像只乞食的小狗。 虞清欢看了长孙焘一眼,披风便到了身上,长孙焘一边为她系带子,一边叮嘱:;随便走走,别跑远了,风大,也要仔细着身子。 ;嗯。虞清欢乖巧地应了一声,珍璃便拽着虞清欢走了。 望着眼前;又呆又傻的珍璃郡主,虞清欢不由叹了口气,不知她的失心疯何时才能;治愈。 忽然,珍璃郡主止住脚步,转过身向虞清欢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小舅母,刚刚我听到有几个坏女人在议论你,所以拉你过来听一听,你别说话,小心被她们发现了。 这是几株枝叶十分浓茂的松柏,刚好将她们二人的身子挡住。不远处似乎有一小桌,几个贵女正围桌而聊,有站有坐,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虞小姐,哪有这样说自家妹妹的,那毕竟是淇王妃。 ;淇王妃又如何?以前还不是我面前摇尾乞怜的一条狗?向来和她娘楚氏对我毕恭毕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有一次我把蜜洒在地上,让她舔她果真就舔了!还有一次,我在大雪天浇了她一桶冷水,她冻得浑身发抖却一声都不敢吱!哼!要不是狗命好嫁了淇王,她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既然她已是淇王妃,这些事情还是别随意拿出来翻嚼,若是惹怒了她可不好,毕竟她可是谁都敢打…… ;怕什么?她现在没了肚子里那块东西,她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是要拿这些事出来翻嚼,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她到底是哪一路货色,我跟你们说,她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纸老虎,要不是仗了淇王的势,就如同狗一样!而且还是只发了情的母狗,成日勾三搭四,肮脏又下贱…… ;小舅母。珍璃拉了拉虞清欢的手,小嘴嘟得高高的,仿佛可以挂茶壶。 ;没事,狗吠而已,别在意。虞清欢其实很在意,非是她不生气,非是她善良,其实她此时想把虞清婉扒光剁碎扔河里喂鱼的心都有,但此时袖子里的明珠正不安地钻来钻去—— 只有虞谦的黑衣人来到附近,明珠才会如此,但明珠从未有过这么激烈的反应,除非黑衣人离她非常近,这让她十分在意。 然而正因为这片刻的走神,珍璃郡主已经攥紧拳头冲了出去,就这么,直接,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虞清婉撞翻,;扑通一声,虞清婉头朝下栽进了冰冷的湖里。 第291章 太不要脸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宾客很多,众人进府没有带丫鬟随侍,没了近身帮衬着,且这些小姐们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惧怕珍璃郡主,就这么干瞪眼,也没人扯着嗓子叫几声。 冬日的衣裳繁复厚重,浸了水马上便重如千斤,拖着虞清婉一直往下坠,她狼狈地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扑腾几下,便慢慢沉了下去。 原采薇也在这闺秀堆里扎着,看到眼前的变故,她没有立即叫下人来帮忙,反而冲虞清欢道:;王妃娘娘,您的长姐落湖了,快救救她吧! 虞清欢上下扫视了原采薇一眼,这是虞清欢第一次见到原采薇,但却在女学的时候听说过她,原鸢正是;得罪了她,才被送进女学去,人好不好难说,心坏不坏也看不出来,但虞清欢却知道,她此时叫住自己,实在不安好心。 虞清欢也没打算让虞清婉就这么轻易死在这里,她大喊几声;有人落水了,便有一群丫鬟小厮围过来,一听说落水的人是原家大小姐,登时不知所措,一来小丫头们也不会水性,大冷天跳湖里救人不可能,二来小姐们身子尊贵,小厮们也不敢随意触碰,一群人就这样站在湖边干着急。 ;王妃,您在不出手相救,您的长姐可要淹死了,原采薇忧心如焚地道,;您自小生长在乡下,想必是会水性的,求求您快救救虞大小姐吧! 虞清欢不为所动,珍璃郡主大哭了起来:;太子哥哥你快来!太子哥哥你快来! 由于珍璃郡主的声音极大,很快就引起了骚动,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涌过来,最后幸得两个粗使的婢女会凫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半死不活的虞清婉给拖了出来。 此时她已不知死活,发钗簪珥随意搭在乱发之上,满身满脸的污泥,这恐怕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比虞清欢投塘拒婚那日还要狼狈。 其实她也不至于这般惨,但偏偏她想出风头,天还没冷透就披了白狐轻裘,那东西平日轻飘飘的,但一沾水就会变得沉重不已,虞清婉的脖子,都被那束缨带子勒出一条红线。 太子府也不是没有人跳过湖,多少婢女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在太子经过的时候假意落水,所以太子府的下人们,对处理落水一事早已熟练了,用不着吩咐,很快就准备好了热水,姜汤,衣物,还有人忙着宣大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虞清婉便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由御医给她号脉。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长孙翊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他和虞谦一起来了,随后而来的是长孙焘和长公主,加上方才在场的小姐们,屋里挤得满满的,行礼的时候差点挤倒人。 虞谦矍铄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不由得有些失望,明明都是他的孙女,怎么大的就这么不顶用?本来还想让她掀起 点波澜,没想到真掀起了,只不过不是他想要的波澜。 古人诚不欺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虞清欢正站在一旁,不声也不响,忽然觉得手一暖,回过头便撞上长孙焘关切的眸子,她摇头笑了笑,示意他放心,随即想缩回手,谁知长孙焘半点机会都不给她,反将她的手紧紧包住,紧接着,整个人就站到了她的身后。 只需轻轻后仰,便可抵着那宽阔的胸膛。 大庭广众之下,虞清欢也不好跟他闹,只得任由他半搂着自己。 长孙焘唇角挑起得意的弧度,先前心如止水时,虞清欢一靠近,他便浑身都僵硬警惕起来,现在心旌摇曳时,他半刻也不想放开他的王妃。 长孙翊还未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珍璃郡主连忙冲到他面前,不满地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慢?珍璃叫了你那么久,你都没听见吗? 长孙翊眉头轻轻拧起,长公主便把珍璃郡主拉回身边,柔声道:;虞家大小姐掉进湖里,你应该找下人来帮忙才是,怎么反倒叫了太子殿下? 珍璃郡主嘟起小嘴,一脸的天真,眼神分外纯粹:;母亲,是清婉姐姐让珍璃这样做的,她让珍璃找个机会把她推下湖,然后叫太子哥哥来救她,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太子哥哥有肌肤…… 珍璃郡主拧眉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对了,肌肤之亲!珍璃本来不愿意的,珍璃是乖孩子,母亲了说不能害人,可清婉姐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说如果珍璃不听话,她就把珍璃推下去,珍璃好怕啊……母亲,清婉姐姐好吓人,珍璃害怕…… 经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虞清婉倾慕太子谁人不知?每次天太子出,她都会和太子偶遇,前不久还在定北侯府因为太子还和淇王妃吵了一架,此事人尽皆知,要说虞清婉想通过落水自荐枕席,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众人对珍璃郡主的话信了一大半。 就连长孙翊,也丝毫没有怀疑,因为他认识的虞清婉,根本就是这么个蠢东西! 这也太不要脸!太不知廉耻了! 虞谦唇角刚要掀起,便被长公主抢了先:;你这孩子,莫不是诓母亲?虞小姐若想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她自己跳湖不就行了?怎么还多此一举让你去把她推下去,好孩子不可以撒谎,珍璃你要说实话! 长公主这话,正是虞谦想说的,但虞谦说出来和长公主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前者是质疑珍璃郡主所言的真假,后者是在为珍璃郡主自证清白铺路。 珍璃郡主听了长公主的话,一天天真地道:;珍璃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当时清婉姐姐说了,珍璃是个傻子,如果由珍璃推她下去的话,不仅没人会责怪珍璃,而且太子哥哥也会因为珍璃的行为新生愧疚,更加疼爱她。母亲,什么叫傻子啊?珍璃是傻子吗?傻子是不是夸赞的话? 长公主面色极为难看:;她说你是傻子?! 第292章 本王明白谁才是心头肉 珍璃郡主好像被吓到了,睁着一双受惊小鹿般的眸望着长公主,小心翼翼地道:;母亲,您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傻子是不好的话么?可是清婉姐姐说珍璃是傻子的时候,为什么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和善? 长公主拍了拍珍璃郡主的脑袋,一甩袖子转过身,眼神骤起凌厉:;虞相,你这孙女得好好管教管教,本宫的女儿虽然病了,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下三滥可以随意轻贱的!本宫深以为,如今这半死不活的结果完全是她自讨苦吃,若非太子殿下大婚之日不宜见红,本宫定赏她一顿板子,让她明白长了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泼脏水的! 虞谦也懒得跟这一疯一傻的女人计较,左右虞清婉的脸皮已经被撕光了,成了那上不了墙的烂泥,对虞家来说也没了用处,今日若救不活也没事,若能救活还是得尽早把她嫁了才行,省得给虞家丢脸,打定主意,他拱了拱手:;臣会教育好孙女,还请长公主息怒。 长公主冷哼一声,拉着珍璃郡主气冲冲地走了。 事情就这么解决,长孙翊也乐见其成,他对虞谦道:;太子妃那有一批好药,本宫稍后让太子妃给大小姐送来,虞相莫要担心,大小姐喝下药后再调理几日,想必就无什大碍了。 虞谦拱手:;如此,便多谢太子殿下。 长孙翊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虞相,前头可少不了你,今日虞相可要给足本宫面子,不醉不归才行! 虞谦捋了捋胡子:;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臣自当尽力而为,殿下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出去了,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这虞小姐的情况,他到底要跟谁汇报? 虞清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她知道,虞谦已经完全放弃虞清婉了,而虞清婉的死活,也不在虞谦关心的范围之内。 虞清婉曾是多么得意的一个人,姑母贵为皇后,自己又是虞家的嫡长女,身份贵不可言,便是当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可,然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颗明珠已彻底陨落,再也不会有重绽珠光的机会。 前世,虞清欢是含 着多么决然的恨意死去的,誓要与虞清婉不死不休,可现在才发现,虞清婉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看到虞清婉这个样子,她的心,一丝快意全无,就好像一只蚂蚁被踩死那般无足轻重。 她这才发现,当自己和敌人的实力悬殊到一定程度,那些滔天刻骨的恨意好像没了,那不是原谅,也不是算了,而是真的就不恨了,就如同被草芥割了手,没必要恨草芥一样。 所以,虞清婉不值得她恨,左右已经毁了,若是以后再得罪自己,直接拍死了事。 不过今日这一切,还得感谢珍璃郡主,三两下就把虞清婉撕得干干净净,虞清欢知道,珍璃是因为听了虞清婉那番话动了气,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也是为了给自己撑腰。 这一份情,她得记着。 长孙焘见虞清欢发呆,俯身把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想什么呢?莫不是,在想本王? 那濯濯气息吹在耳畔,一种酥 麻感顷刻传遍全身,十指犹如电流蹿火,虞清欢偏过头,躲开长孙焘的唇,回眸怒瞪:;王爷,请务必克制你的兽 性,保持你的理性,做一个正常人。 ;都听王妃的。长孙焘大手一揽,便把虞清欢揽进了怀里,搂着他走了出去,嗓音低沉,;本王只是搂着你,这下正常了吧? 屋里的人也渐渐散去,御医十分无奈,难道就没人关心一下虞大小姐的情况么?她相当严重,泥沙进入肺里,她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一生带痨啊! 然而,人都散光了,还是无人搭理虞清婉,就留下她,这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尽管如此,御医也不敢放松,生怕人死了怪到他的头上,他只好和太子府的下人一起,照料虞清婉的身体。 长孙焘搂着虞清欢走出来,因为在太子府不方便说什么,他也没问,只是道:;就不该让你离开本王的视线,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又险些出了问题。 虞清欢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把手放长孙焘额上,道:;是我病了,还是你病了? 长孙焘把她的手捉下来握住:;你没有病,本王也没有病,只是本王忽然清醒,知道谁才是本王的心头肉,自然要一门心思的对她关怀备至。 虞清欢忍不住抖了抖,唇角却难以抑制地扬起,她脸上带着羞,眸里带着深情,轻轻地唤了一句:;王爷…… 长孙焘笑容变大,把头凑过去讨亲,谁知虞清欢却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细语:;你的王妃我,想要去如 厕。 ;本王陪你去。长孙焘眼里闪过失落一抹,立即道。 虞清欢横眉竖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在这等我,不许跟来! 长孙焘捏了捏虞清欢的耳朵,又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她并未冻着后,这才道:;去吧,本王在这里等你。 彼时他们已出了安置虞清婉的院子,位于太子府的花园之中,周围种了些许开得正盛的山茶,那星星点点的红,落了虞清欢满眼:;好。 长孙焘目送她离去,负手立于花丛中,若有所思。 走了一段路,袖底的明珠又开始躁动起来,一直往东边的方向拱,虞清欢不着痕迹地捏住它的头,往东边的方向而去。 那边,竟然有一间恭房,搭建得十分雅致,周围还种满了鲜花,看得出来是给客人之类的使用。 虞清欢走了进去,但见一袭黑衣立于昏暗之中,他很高,但看不清眉目,和京郊夜里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就算没有袖底蹿来蹿去的明珠,虞清欢也知道,他正是虞谦身边的黑衣人。 ;你引我过来做什么?虞清欢问他,声音低低。 黑衣人转身,露出一个身量纤细,肌肤白皙的妇人:;主子说了,近期你表现得不错,所以让你见上楚氏一面,你们只有一刻钟的谈话时间,千万别耍什么花样,相信王妃知晓后果。 虞清欢根本没听到黑衣人在说什么,在看清楚氏的刹那,她的眼眶蓦地红了,她双手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湿 了满手。 第293章 就像在诀别一样 ;娘亲! ;晏晏! 母女俩抱在一起,万般思念哽在心田。 黑衣人身形一闪,很快便没了踪影。 楚氏一把抓住虞清欢的手,拉着她上下打量,眼泪越来越汹 涌:;晏晏,他们说你遭人刺杀,连孩子也没了,为娘好担心你。 ;娘,晏晏没事!虞清欢反握住楚氏的手,泪流满面,;您可还好?女儿不孝,没有本事,让您受制于人! 楚氏猛摇头:;娘没事,娘好好的,晏晏不要挂心,只要晏晏平安无事,娘就知足了。 虞清欢心口堵得难受,一想到娘亲不得解脱,心疼也冲淡了见面的喜悦:;娘,晏晏一定会带您走,一定会!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等晏晏救您出去! ;不,晏晏。楚氏一把将虞清欢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你听娘说!娘得见你一面,已是死而无憾,娘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千万不能为了娘做什么傻事,若是娘知道你为了娘伤害别人或者是伤害自己,就算你将娘救出去,娘也会自裁在你面前!你记住,要保护好自己,和小茜互相照应,不管虞谦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若非想要再见你一面,娘早已不愿苟活于世拖累你,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不许你为了娘而伤心,好好活下去!知道了吗? 楚氏决然的话语,坚决如铁的叮嘱,使得虞清欢心底涌起一丝不安:;娘,你想做什么?! 楚氏柔声安慰她:;傻孩子,娘不会做傻事,我的晏晏那么坚强,娘又怎会懦弱?娘只怕有个万一,所以不得不叮嘱你这些话。 ;不会的!娘!晏晏一定会救你!虞清欢不停摇头,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向楚氏保证。 楚氏声音小得犹如轻风在耳畔低语:;晏晏,你已经大了,有些事娘亲必须要让你知道,听娘亲的话,等有机会就去城南青衣巷柳树旁找一个陆姓花匠,那是你外祖父的遗愿,听话,啊! ;娘,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虞清欢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很担心,也很害怕,只因楚氏的话,有些像是在与她诀别。 楚氏放开她,轻轻一笑:;晏晏,如果淇王值得你托付终身,那你便不能背弃于他,好好和他过日子,小茜也是娘带大的,除了你以外,娘最放心不下她,若是可以,要为她择选一个体贴的夫婿,这样也不枉她伺候你一场的情分。 虞清欢正想说什么,门便被打开了,黑衣人的身影,也出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 ;王妃,时间到了。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虞清欢警惕地望着他,思索把楚氏带走的可能性,她不知今日会见到娘亲,所以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她完全没有把握,在黑衣人面前把娘亲带走,更别说不惊动任何人。 ;王妃,方才属下说了,千万别动任何心思,且不说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能拿属下如何,就算属下败了,你也无法将楚氏带走,世人皆知楚氏已死,你说若是让人看到楚氏还活着,会有怎样的后果?黑衣人冷冷提醒。 虞清欢把手放到左边的袖子处,黑衣人看了一眼,又道:;别白费心机了,属下身上涂抹了克制貂毒的药,你毫无胜算。 ;晏晏,别冲动。楚氏轻轻拍了拍虞清欢的手,缓缓走向黑衣人,最后,向她展颜一笑,;没关系的。 话音刚落,黑衣人和楚氏便消失在了恭房门处。 虞清欢缓缓跪了下去,失魂落魄,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无能,明明至亲之人就在面前,但她却无能为力,连保护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原采薇和众人回到了太子府大花园里,方才听到动静的人,都等在那里,一看到她们几人,马上聚拢过来问东问西。 虞清婉的事情,经贵女们的口一传,登时就变了味道,从故意跳湖只为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很快就转为脱 光衣裳在太子殿下大婚之日自荐枕席。 一时之间,虞清婉沦为众人的笑柄,说起她来,所有人都会啐一口,说她丧德败行,为人不堪,有的夫人和小姐,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好像吃饭的时候听人谈论屎一样,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 原采薇随便找了个借口,又悄悄回到了小花园。 太子府一共有一个大花园,并无数个小花园,虞清婉所在的院子,便在其中一个小花园中,此时的宾客几乎都集中在大花园里,一路上也没怎么碰到人。 她捏紧帕子,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等瞧见那道身影立于花树之下时,她便觉脸红心跳,胸腔里如揣了只兔子,紧张得几乎要蹦出来。 姑母垮了,她担心了一两日,生怕原家也跟着遭了罪,她再无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随后父亲带来消息,说陛下有意让她嫁给淇王为侧妃。 虽然是妾,但她并不在乎,回头把王妃搞死了,再给淇王添个一儿半女的,王妃之位不就如探囊取物? 她越想越激动,连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袅袅娜娜地行了个礼,声音柔柔地唤了一声:;王爷。 谁知淇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对她娇若莺啼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 原采薇心底升起浓烈的不甘,她伸出娇弱无骨的手,轻轻拉了拉长孙焘的袖子:;王爷,臣女是采薇。 ;你要采薇与本王何干?长孙焘后退一步,甩了甩袖子走开了。 原采薇不明白了,论容貌,论出身,她哪不如那个瘦不拉几的王妃了?莫非淇王殿下在欲擒故纵? 思及此处,原采薇扭着腰肢迅速走到长孙焘面前,伸出双臂把他拦住:;王爷,此处又没有什么人,您不必担心被人瞧见。 长孙焘又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原家已经堕 落到让女儿来拉客的地步了么?原小姐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怎么一举一动透着股风尘味?还请原小姐离本王远一些,原小姐不要脸,本王还怕丢脸。 原采薇并未因为长孙焘这席话而知道羞耻,反而觉得男人这样才有魅力,她笑得分外柔软:;王爷,自采薇第一次见到王爷起,便难以自拔……王爷若不嫌弃,采薇愿意伺候王爷。 第294章 本王只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原小姐,方才和虞家小姐一起在讨论本王妻子时,貌似原小姐谈得很起劲,本王此时站在这里听你废话,是要提醒原小姐一句,不知廉耻不要紧,丢人现眼也不要紧,但若是让本王听到你再说王妃一句不是,本王会割了你的舌 头,好自为之吧!长孙焘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说完后便转身大步离开。 长孙焘越是这样,原采薇越觉得他像真男人,见他转身离开,娇唤一生;王爷,便整个人向长孙焘扑过去,虽然知道自己会成为她的侧妃,但圣旨一日没有颁下总觉得不踏实,今日这样好的机会,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坐实才成。 谁知她这用尽全力的一扑,不但没有扑到淇王殿下,反而摔了个狗啃泥。 紧接着,她的肩膀已被人踩住,那人双目猩红,眼里怒涛翻滚,看得她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王妃,你想做什么?! 虞清欢一回来便看到原采薇正不知死活地扑向长孙焘,正愁满肚子火没地方发 泄,原采薇主动送上门来,她也不必客气,狠狠地踩住她的肩膀:;本王妃不做什么,只是看到有只发了情的畜生,正不知廉耻地扑向本王妃的男人,所以想看清一点,究竟是只什么样的畜生!原来也不过如此! ;王爷……原采薇娇滴滴地唤了一声,满目柔情地望着长孙焘,那眼神,仿佛能掐出水来。 见长孙焘不理自己,原采薇登时就怒了,她好歹是原家嫡出大小姐,不过是虞家卑贱的庶女,凭什么把她踩在脚下? 她用力挣了几下,没办法脱离虞清欢的控制,恼羞成怒地吼道:;虞清欢,你放开我! 虞清欢的脚在她肩膀用力地碾了碾,并未应话。 原采薇奈何不得,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你能守着殿下一辈子么?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王爷不过是觉得你一时新鲜而已,等到时候厌弃了你,看你还怎么猖狂!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劝你最好别得罪我,否则有你好看的! ;啧啧,原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货?虞清欢用力蹬住原采薇的肩,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伸手攫住她的下颌,语气鄙薄,带着讽刺,;你能不能让本王妃好看,本王妃不知道,但若再敢觊觎本王妃的男人,本王妃弄死你! 说完,虞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长孙焘:;王爷,你为何一声不吭,莫非真看上原小姐不成? 长孙焘连忙摆手,俯首帖耳地赔不是:;王妃,本王哪敢啊?天地良心,这原小姐简直丑得像鬼一样,本王看她一眼都觉得眼睛疼,本王哪里会看得上这丑八怪? 虞清欢挑眉:;这么说,王爷还看了原小姐? ;不小心瞟了一眼,真的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王妃快别踩她了,小心脏了脚。长孙焘连忙蹲下身,把虞清欢的脚抱起来,;本王给你擦擦。 ;你快滚!以后别在本王面前出现!否则本王对你别客气!长孙焘扭头看向原采薇,像是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恨不得马上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看到了吗?王爷是谁的人心里没点数么?别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谁都敢肖想!虞清欢眼底写满了鄙夷,轻轻吐出几个字,;丑八怪! 说完,虞清欢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长孙焘立即亦步亦趋地追上去。 原采薇噙着泪花趴在地上,死死咬住下唇,就算她心再大,也觉得屈 辱,也觉得被踩到了尘埃里头,向来心高气傲的她,自然受不了这等对待,而那轻描淡写的;丑八怪,那嫌恶的眼神,真正刺痛了她的心,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一坨屎。 目送二人离去,她羞恼到极致,半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进院子去看那半死不活的虞清婉。 人都是这样,不会看比自己好的去学好,总是会在比自己还要惨的人身上找优越感。 如今这太子府的人堆里,除了虞清婉还有谁比她更惨?! 拐角处,虞清欢立于长孙焘身边,略微惋惜地道:;这么年轻的姑娘,送上门来找死,真是可惜了。 很显然,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幕,不过是二人合力演的戏。 ;自寻死路的人,谁也救不了。长孙焘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回过头看了虞清欢一眼,眉头轻轻蹙起,;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没事,回去与你说。虞清欢回了一句,便不想再提,一直爱笑的她,眼眉再没弯起,看得出来心情不好。 ;王妃,长孙焘牵住她的手,拉着着她向大花园的方向走去,;一份喜悦有人分享,那便是双倍的喜悦,而一份苦难有人一起承担,便只有一半的苦难。无论如何,本王都愿意与你共享喜悦,分担苦难。 虞清欢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被长孙焘的这番话温暖道,她偏头问长孙焘:;淇王,你又把我当成瑜儿了,是么?人的一切变化都应该有迹可循,但是你突如其来的转变,使我有些猝不及防,且我并不相信,你之前给我的那些理由。 长孙焘望着她,最后叹了口气:;本王只是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虞清欢将信将疑,下一刹那,长孙焘却是握紧了她的手:;就像最普通的夫妻一样,也像最幸福的夫妻一样,盼着有朝一日,你提起本王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话谁教你的?虞清欢盯着她,;听着的确是挺感人的,但是未免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来得实在太突兀了,就像事先准备好,瞅着时机合适就说出来一样。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长孙焘面不改色地道,;不合心意的话,下次本王换些其它的。 虞清欢斜斜睨了他一眼:;当你让阿六去坊间搜寻才子佳人话本一事我不知道?本来想着你会对我诚实,没想到竟是油腔滑调地哄骗我。 长孙焘的神色略显紧张,不过转瞬即逝,他以手抵唇咳了几声,扭过头便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其它话你信不信也罢,但这句话却是本王发自肺腑的心声。 ;王妃,长孙焘低下头,;方才你说本王是你男人的时候,本王真的好欢喜。 虞清欢再沉重的心情,也被长孙焘笨拙的说情话方式给逗乐了,整个人轻松了些许,她微微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二人还没有走到大花园,便听到有人 大喊;死人了,虞清欢和长孙焘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果然,好戏开始了呢! 第295章 就这么死了 ;等等再去?长孙焘伸手,那垂在鬓边的发丝已为她捋到脑后。 她有秘密,长孙焘一直都知道,但是每个人都有秘密,长孙焘尊重她,只是,心底还是希望她说出来的,不想她什么都自己扛着,那么小的身板,穿着轻飘飘的绫罗绸缎就行,重担还是由身为丈夫的他扛。 ;现在去吧!虞清欢在长孙焘的手收回去后,又抚过那被长孙焘触碰过的头发,上头似乎留存温度,她贪恋地有些不舍,;免得等会儿还得让人浪费人力来找我们。 死的人是原采薇,她躺在尚且昏迷的虞清婉床前,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了般,没有任何痛苦。 日头已经偏西了,暮霭沉沉压下来,在众人脸上染了一层阴霾。 最头痛的莫过于长孙翊,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只是太极殿前的册妃大典,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耐性,方才虞清婉的事情,他已是极力忍耐,此时又出了原采薇的事,把他心底的火全都挑了起来! 长孙翊黑着脸来到虞清婉所在的房间,见出了人命,且死的是承恩公之孙,他的亲亲表妹,还是在他府上死的,他立即命人去把大理寺卿找来,并命京兆尹加强京中的治安,以防再出了什么大乱子。 承恩公一见到原采薇,就抱着她痛哭起来,甭管真情还是假意,众人听了那凄厉的哭声,不免有些动容。 伺候虞清婉的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似乎,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长孙翊大手一挥,道:;有什么话,等大理寺卿带仵作过来后,验明原小姐的死因后再说,本宫现在不想听任何一句废话。 子修已带人把太子府围了起来,以防凶手趁乱逃出去,而太子府的长史和大管家,正在前方招待宾客,尽量稳住局势,避免引起众人的恐慌。 做完一切后,子修进了房间,把一些看热闹的无关人等请到外厅侯着,让大家不要随意离开现场。 就连伤心欲绝的承恩公,也被请到了外面,以免破坏现场。 长孙焘和虞清欢进了这个院子后,便一直在外厅坐着,待子修把人赶出来的时候,尽管很挤,但他们二人好歹有个位置坐,那些动作不够麻利的,身份低一点只得站着。 大理寺卿带着手下和仵作赶到,经过仵作的初步检验,很快便得出了原采薇的死因——脑子里出血致死,许是遭受重击所致。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本宫府里行凶!长孙翊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他目光扫在大理寺卿脸上,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冰刃,刺得人心惊胆战,;查!立即给本宫查!不必把尸体移送大理寺了,就在太子府查清楚! 此时的长孙翊,草木皆兵,虞清婉落水,他尚且能安慰自己是虞清婉蠢,但原采薇的死,在他眼里就是挑衅,是阴谋,而那幕后主使,是为了阻止他娶北齐公主。 这个念头一起,他看谁都觉得可疑,所以他今日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他夜不安枕! 大理寺卿掌管刑狱几十年,他并没有因为长孙翊施加的压力而有所慌乱,带着属下有条不紊地勘察了现场,确定并无外人潜入行凶后,开始盘查有关人等。 外厅里,大理寺卿目光放到两个小丫头身上,问道:;你二人是否一直在里屋伺候? 大理寺卿的目光,仿佛能照射灵魂,一切阴谋诡计在他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道:;回禀大人,奴婢二人自虞大小姐被带进这个屋子开始,一直在屋子里伺候着,片刻都未曾离开,还有一位孙姓御医,也在一直在为虞大小姐治病,不过方才他去厨房亲自为虞大小姐煎药了。 大理寺卿又问:;原小姐死的时候,你二人可在身边?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连忙点了点头:;回大人,奴婢二人当时正在原小姐身边,原小姐死前,还喂虞大小姐喝药,不过药没喂完,她就忽然倒地不起了,奴婢们很害怕,于是便连忙大声呼叫,接着殿下和诸位贵人便来了。 大理寺卿又问:;除此之外,你们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细节并未告知本官? 其中一个丫头拧眉想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原小姐来的时候,脸色很差,似乎生了极大的气,当时奴婢正准备喂虞大小姐喝下太子妃娘娘送来的救命药,原小姐说她和虞大小姐不仅是表姐妹,而且还是好友,所以她便把奴婢手中的药接过去了,喂药前她尝了一口,还说药太难喝了,让奴婢准备些甜的东西,谁知……她就这样倒地不起了! 大理寺卿眉头一皱:;没有更多了么? 两个小丫头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奴婢二人已把知道的事情都告知了大人,还请大人明察,原小姐之死与我二人并无关系。 大理寺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下巴蓄了胡须,听了两个小丫头的话,他一捋胡须,问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二人在太子府主要负责什么?又是伺候伺候哪一位主子的?今日被谁调派到此处? 这种有记录的事,两个小丫头哪里敢隐瞒,立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偌大的太子府,也就太子殿下一个主子,奴婢二人寻常到不得殿下身边,平日管事指派奴婢们去做什么,奴婢们都听命行事,今日 本在忙着伺候来参加婚宴的贵客们,却因送瓜果零嘴时离落水的虞大小姐比较近,帮忙把虞大小姐送到这个院子,便被子修统领顺手指派继续照顾落水的虞大小姐。 子修也道:;的确是我指她二人留下照顾虞小姐的。 大理寺卿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个小丫头一眼,便不再查问,转而问仵作:;打翻的药中可有毒? 仵作道:;回大人,并未发现任何毒。 一个捕快道:;据丫鬟所说,虞大小姐也喝下了那药,若是药里有毒,虞大小姐也应该遭殃才是,更何况原小姐只尝了一口,而虞大小姐服下更多。 正当大理寺卿拧眉思索时,孙御医回来了,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一看到原采薇的尸体,吓了一跳的同时,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第296章 嫌犯竟是淇王妃? 大理寺卿观察力极为敏锐,他立即问道:;孙御医,可是看到了什么? 孙御医下意识地看向虞清欢和长孙焘,因着他是长孙翊的人,所以也没必要有任何隐瞒,但大理寺卿可是出了名的神,他也不敢胡诌,于是把看到的照实说了出来:;回大人,我去为虞大小姐煎药时,看到原小姐趴在地上,而淇王妃踩着原小姐的肩膀,威胁原小姐说如果原小姐再肖想她的男人,她就弄死原小姐,此事我亲眼所见,我还可以告诉大人此事发生的地点,以及淇王妃当时的动作和神情,哦对了,送药过来的两个丫头比我早出院子几步,兴许她们看到了我没看到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虞清欢的身上,似乎不是很震惊,因为他们已经相信了孙御医所说,毕竟虞清欢动手打人可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前面打了表妹姑父,打断嫡姐手臂,那些事大家都记着呢! 承恩公十分激动,刚想说什么,便被长孙翊一个眼神制止了。 ;看王妃作甚?大理寺卿还未找出犯人,怎的你们一个个好像都找到了?若是这般厉害,你们怎么不去大理寺?长孙焘淡淡瞥了众人一眼,足以让所有人都噤了声息,收回目光,但他并未适可而止,反倒声音越扬越高,;若是再用这个眼神盯着王妃看,本王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在当着本王的面,对王妃不尊重! 此言一出,谁还敢看?谁敢和淇王争王妃?还想不想寿终正寝了? 于是,放在虞清欢身上那些如针扎般的目光,登时便别开了。 虞清欢拍了拍长孙焘的手,长孙焘立即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只是目光不知怎的,紧紧地黏在虞清欢身上,仿佛一刻都不舍离开。 在发生这个小插曲的时候,子修已将送药的两个丫头带来,大理寺卿问道:;你们方才送药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事情? 两个小丫头十分坦然地陈述:;奴婢们来时,瞧见原小姐正在和淇王殿下说话,但淇王殿下似乎不太想理会原小姐的样子,等奴婢们走出院子时,恰巧看到原小姐扑向淇王,结果淇王闪开了,而王妃从一旁冲过来,并未拉起摔倒在地的原小姐,而是一脚踩在她背上,好像在警告她。撞见这种事,奴婢们哪里敢多看,赶紧跑开了。 大理寺卿双眼一眯:;你们怎知那淇王和淇王妃身份,莫非你们先前见过淇王和淇王妃? 其中一个小丫头道:;原是不知道的,但奴婢看到方才的事,免不了八卦几句,还和李嬷嬷询问当事人的身份,证实是淇王殿下和淇王妃不假。说着,两个小丫头的眼睛,往长孙焘和虞清欢的方向瞟了瞟。 大理寺卿刚想派人去查那个李嬷嬷,来确定这两个小丫头所言的虚假,结果虞清欢开口了:;大人,方才孙御医,和两个小丫头所言句句属实,本王妃做过的事情,不会没有承认的勇气,只因那原小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引 诱我家王爷,此时传出去如何了得,她不要脸,我家王爷还要脸呢! ;一派胡言!承恩公怒不可遏,厉声呵道,;采薇从小知书达理,虽说不是一等一的出众,但至少知晓礼义廉耻,怎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虞清欢无惧无畏,也不恼怒,反而语重心长地道:;承恩公,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啊,惯会在男人面前装小白 兔,显示自己柔弱又无辜,实则真面目都藏着呢!本王妃尚未出阁的时候,何曾传出半点名声,后来嫁给王爷之后,因着王爷的宠爱,这才露出真面目。 ;歪理!承恩公情绪十分激动,;胡说八道,你分明是恃宠生娇! 虞清欢不以为然地道:;这世上没有恃宠生娇这回事,只是有人宠着,便不拘束本性,公爷你是朝廷肱骨,整日忙着政务,一天才见原小姐几个时辰,怎的就笃定原小姐知礼守礼?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方才原小姐那些话,本王妃听着都觉得臊得慌,什么‘此处不会有人看见,王爷您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什么‘我对王爷倾慕已久,若能得王爷眷顾,我此生无憾了’,还有‘我不介意共侍一夫,只要王爷喜欢,我怎么样都行’……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些是一个正经小姐说的话么?这已经不是贴 上来那么简单的事了,这根本就是骚扰!前头丫鬟也证实了,王爷一直躲着原小姐,瞧把王爷吓得,脸色都不正常了! 虞清欢面不改色地说着,边拍了拍长孙焘的手,以示安慰。 长孙焘在最初地诧异后,神情巨变,就像被恶汉调 戏了的小媳妇一样,委屈中带着一丝害怕,恐惧中带着一丝羞恼,的的确确是受了惊吓才有的样子:;确实可怕,本王此生还未曾见过如此主动的女子,多亏王妃解围,否则本王的清白就交代在这里了。 虞清欢见长孙焘越说越不正经,生怕他崩了人设,反而适得其反,连忙又拍了拍他的手。 事实上,她故意夸大其词,把原小姐形容成孟浪 女子,若是那些丫头反驳她的话,把现场还原出来,还省的她费口舌,若是那些丫头不说话,也得让人知道是原采薇自取其辱,免得一个个张嘴就说她母老虎。 显然刚刚经受打击的承恩公有些顶不住,捂着胸 口剧烈地呼吸着,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长孙翊看了虞清欢一眼,目光相当复杂,最后他开了口:;先调查原表妹的死因,一些废话就不必说了。 方才还叫原小姐,此时已经变成了原表妹,撑腰之意不可谓不明显。 不过原采薇丢人,也会连累他,不怪他出来制止虞清欢继续说下去。 长孙焘哪里肯让虞清欢吃亏,方才还一副找妈妈告状的小雏鸟模样,听到长孙翊口气不善,他唇角一敛:;太子殿下说得不错,正事要紧,一些废话就别说了,听到了么,承恩公。 承恩公当然听到了,可说废话的又不是他承恩公,他承恩公已经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这究竟关他什么事? 长孙翊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还是克制了怒意,平静无波地开口:;孙御医,你再去验证一下原表妹的死因,顺道查一下本宫命太子妃送过来的药里有没有毒,多一个人,多一重保险,你的医术本宫也信得过。 内室和外厅中间并未隔着任何屏障,而长孙翊,正坐在那里,一边生,一面死,就像临渊那边,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孙御医听了,连忙去协助仵作查验尸体,虽然虞清欢和死者生前有冲突,但无论是孙御医和长孙翊,都不敢冒险去坐实虞清欢的罪名,所以所御医查得格外认真,且用尽生平所学。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孙御医这才擦着额上的汗向长孙翊禀报:;太子殿下,原小姐死于头颅淤血,似乎因受到击打而死,不过头部未见任何淤青伤痕,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原小姐在死前不久遭到攻击,所以伤痕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显现,另一种则是,原小姐被武功高强者所伤,直接被内劲打得颅内出血。微臣也验过原小姐生前接触过的药瓶和药汁,瓶身和药汁皆没有任何异状。 此言一出,众人迅速看向虞清欢,却又急忙收回目光。 而长孙翊,则毫不避讳地看向她,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原采薇的死与她有关,但她有这个动机,母后不也因她而被废了么?他们夫妇最近和老二走得近,想毁了自己的联姻有什么奇怪的? 他必须要采取行动,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不是软柿子!无论是谁,胆敢害他,他一定不会手软! 哪怕对象是他的清欢妹妹…… 第297章 你说我哪个意思? ;皇婶,虽然本宫并不想怀疑你,但目前嫌疑最大的是你,如今已惹出大祸,本宫只希望你日后行事能安分守己,不要那么张扬,此事本宫会上报父皇,如若表妹的死真与你有关,你会受到律法的制裁。 说完,长孙翊正要起身离开。 众人看虞清欢的目光,也跟着极为不友善,在他们看来,淇王妃实在是太嚣张了,现在总算受到了教训,完全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虞清欢和长孙焘互望了一眼,不由有些失望,原采薇会出事,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他们并不能预见原采薇会在何时何地出事,所以才会在原采薇主动送上门来自寻死路的时候,才会很有默契地给原采薇加把火,演出方才那悍妇捉奸的一幕。 一来今日人多口杂,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只要他们能自证清白,便不会惹出闲话和揣测,二来希望可以借此引出那些下黑手的人,能摁死一个是一个。 然而,从今日的情况来看,后者是无法实现了。 大理寺卿正想;请虞清欢回大理寺进一步调查,长孙焘却开了口:;大理寺卿,你便是这样断案的么?查了这么久,你们可看到药瓶的塞子? 大理寺卿连忙拱手,道:;那瓶子下官看过,瓶子在开封前,用蜜蜡进行密封,如若有问题,只可能是开封后在瓶子里或瓶口下毒,可药汁和瓶身都没有毒,所以微臣认为不大可能是毒杀,况且御医和仵作皆能证实原小姐死于颅内出血。 ;哼,虞清欢轻轻哼了一声,看向伺候在虞清婉身边的小丫头,;你们二人亲眼看到原小姐和我大姐都喝下药了么? 两个小丫头点了点头:;奴婢二人皆亲眼看到。 虞清欢又问:;你们确定原小姐在死前和死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人进入房间? 两个小丫头又点头:;奴婢们皆可确信! 虞清欢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了叩:;那么孙御医,请你现在立即为我大姐号脉,观察她是否有颅内出血的症状。 众人都觉得很奇怪,为何要去给和案情完全无关的人号脉,难不成虞大小姐的脉象能告诉他们凶手是谁? 孙御医看了一眼长孙翊,在征得他的同意后,立即去给虞清欢号脉,半响,惊呼一声:;的确如此,虞大小姐的颅内正在出血,不过不严重,所以几乎难以察觉到。 虞清欢问他:;最初你给我大姐号脉时,可有此种症状,或者征兆? ;并无。孙御医肯定地说,;初次号脉的时候,未曾发现虞大小姐有任何出血的症状或者征兆,如果有外力撞 击,方才微臣必定能察觉出异样。 虞清欢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 大理寺卿知道,淇王妃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问题,必然有他没有察觉的线索。 可淇王妃现在是嫌犯,让他去请教嫌犯,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正当室内落针可闻的时候,正当众人的好奇心膨胀到无法抑制的时候。 长孙焘他开口了,开口了。 然而并不是为大家解惑,而是问了他王妃一句:;累不累? ;累了。虞清欢颇为无奈地道。 长孙焘道:;那便给大理寺卿一个提示吧,完事我们便回家休息。 虞清欢道:;好,就依你所言。 大理寺卿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走到虞清欢面前,一脸恭敬地等着虞清欢赐教。 ;本王妃曾在外祖父的病历手札上看到过,有一种药可以引起人颅内出血,那种药无色无味,银针也试不出来,最是刁钻狡猾,如果清醒的人不小心服下,便会很快导致死亡,本王妃的长姐因为昏迷,所以脑出血的速度并不快,这才捱到了现在。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只要大人找到药瓶的盖子,一切迷题便能解开。 反正众人都没听说过这种药,自然持怀疑态度。 刚缓过来的承恩公怒不可遏:;淇王妃!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世上怎会有这种药?分明是你想要推卸罪责,所以才瞎掰!你说你的心怎么就这么黑呢!采薇只是十几岁的一个小姑娘,你都下得去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承恩公,人老了就少说几句废话,你不知道这样身体消耗大死的快么?长孙焘伸手把虞清欢的耳朵捂住,骤然凌厉的眸子,钉在承恩公的脸上,;无知并不丢人,但无礼就很丢老脸了。 承恩公刚刚缓过来那口气,登时又把胸 口给堵了,他脸色涨成猪肝色,通红的。 长孙翊一个眼神扫过去,示意他别多事,接着看向虞清欢,道:;皇婶怎的这般有把握?任谁都听得出他的不耐,像是火山蠢 蠢欲动,就要爆发一般。 ;殿下这么问,莫非是想让我承认自己在胡诌,只为推卸罪责?虞清欢似笑非笑,凝着他,半响,忽然笑道,;断案的又不是我,我没义务保证此事的一定为真,且现在是大理寺卿要证明我有罪,而不是我要证明自己无罪,我何须扯这种谎? 虞清欢这话在太子面前说,其实很不敬,但她论辈分偏偏占了长,还不能让人揪出错处。 不管别人怎么想,虞清欢都觉得无所谓,经过皇后被废一事,若还想着和长孙翊和平共处,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与其毕恭毕敬谨小慎微,最后被虐得凄凄惨惨,倒不如随心所欲,活得轰轰烈烈。 长孙翊因竭力克制而使得面庞有些扭曲:;皇婶,本宫并非那个意思。 虞清欢没有接话,静静地等着大理寺卿找寻小瓶塞。 原来,瓶塞不知怎的,竟被踢到了床底下,吹了吹上头的灰尘,大理寺卿问道:;淇王妃,本官左看右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虞清欢不疾不徐地道:;用刀片刮一下,看看是否有一层紫色的粉末,不过小心一些,这东西只需一点点,便可要人性命。 第298章 蠢货少说话 大理寺卿依言照做,果真在瓶塞底下刮出不少紫色粉末,他小心翼翼地把装着粉末的小勺子递给孙御医,道:;孙大人不妨看看? 孙御医接过来验了许久,发现银针对这粉末完全没有反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对这东西愈发好奇,他将勺子递向虞清欢:;淇王妃,还请为微臣解惑。 虞清欢并没有接过勺子,只是道:;这东西我不能碰,免得到时候又惹上嫌疑,孙大人若是想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取出一点和鱼身上的粘液混在一起,就能看清它的真面目。 长孙翊使了个眼色,子修很快便取来几片鱼鳞,用一个精巧的杯盏盛着。 孙御医按照虞清欢所言,抖了一些紫色粉末进去,不过刹那时间,鱼鳞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汁般,接着,那黑乎乎的一团中,忽然轻轻动了起来。 孙御医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楚,他慢慢地凑近,登时吓得肝胆俱裂,几乎把那杯盏丢开:;这……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那个盛了鱼鳞的盏里,竟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而且那些虫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先是蚊子腿那般大,很快便赶上蚊子的体积。 有些好事者不过瞟了一眼,竟将头扭到后面干呕不已,只因那虫子恶心,可怖,而且诡异。 虞清欢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倒点酒进去,否则虫子会越长越大,等它和豆芽一样大时,便会到处觅食,而它最喜欢的就是钻入人的体内,吸食人的脑髓,若是被它那么大的虫子附身,不过顷刻之间,便会气绝而亡。 子修连忙取来一点酒,轻轻倒进杯盏里,很快,那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便再无半点动静。 此时,承恩公又恰巧顺过气来,他指着虞清欢,声色俱厉地道:;毒妇!你还说采薇的死和你没关系!那你对这种邪门的东西了如指掌,你如何解释? 长孙焘捉过虞清欢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握住,不冷不热地道:;还能如何解释?当然是本王的小心肝聪明,而你这老匹夫愚蠢,猪都不如。 虞清欢挑眉扫视了一圈,见众人一脸淡定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诧异——她以为的长孙焘惜字如金,不怒而威,她以为的长孙焘沉默寡言,冰冷如霜。 原来她错了,长孙焘之所以走到这个地步,有一大半是靠双手一刀一剑挣回来的,而另外一小半,估计是靠嘴怼出来的。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说错两句话就被噎得怀疑人生,谁会去碰这种刺头? 若非长孙焘有权有势而且还武功高强,只怕他早就被麻袋套头拖进哪个不知名的巷子毒打一顿,曝尸臭水沟。 瞧,承恩公的脸又涨成猪肝色了,瞧,他的胸 口又剧烈地起伏了,瞧,他竭力抬到半空中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瞧……他好像要被气死了。 这回不用长孙翊制止,承恩公直接捂着胸 口,头一歪昏了过去。 长孙翊吓了一跳,众人都吓了一跳。 孙御医连忙拔出一根粗粗的银针,用力扎进承恩公的人中,又扎又掐,忙活了一会儿功夫,总算把他给救醒了。 ;淇王妃,有一事微臣不太明白,还请淇王妃赐教。大理寺卿见承恩公没有性命之忧,连忙拱手道。 虞清欢美目流转间,轻轻启齿:;大人但说无妨。 大理寺卿皱着眉头道:;莫非,这奇怪的毒药是之前就抹在瓶盖中的? 虞清欢摇头,斩钉截铁地道:;这种毒药遇水则发,干了后则呈粉末状形态,如果遇到药汁,至多半个时辰,便会长成豆芽那般大,若是先前就下在了瓶塞上,那些药搬来搬去,瓶子晃来晃去,药汁里早就全是毒了,不可能像你们方才见到的那般干净,所以毒应当是刚刚下的,就在药被送给我大姐之前。 ;这怎么可能?!承恩公他又顺过气了,;毒妇,你巧舌如簧,药瓶紧紧地密封着,谁有那通天本领,可以将毒下进一个密封的瓶子里? ;承恩公,又犯蠢了不是。长孙焘看向承恩公的目光,略带鄙薄,唇畔也噙了抹嘲讽,;不懂就别乱叫,认真听王妃说。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憋着笑意等虞清欢说下去。 虞清欢接着道:;这很简单,和坛子的原理一样,不知大人们有没有注意过,厨房里用来装酱料或者腌制品的坛子? 见众人一脸懵,虞清欢又道:;那种坛子的盖子旁边有一圈可以盛水的小台子,要想坛子里的食物保持新鲜,就必须让那个台子里时刻都有水,盖紧盖子的时候,坛子是密封的,可是那个小台子里的水,总是很快就干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小台子里的水,都被吸进了坛子里。 大理寺卿似懂非懂地问:;那这和瓶子里有存毒有什么关系? 虞清欢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方才本王妃说得不明白,大人可取一个类似于药瓶的密封小瓶子来,在找一片竹叶,然后将这毒药倒在竹叶上,再把竹叶卷起来,滴一些水进去,然后对着瓶子和瓶塞的接缝部分,把竹叶中的水倾倒下去,半柱香后再打开瓶子看,便能得出大人想要的答案。 大理寺卿心头一动,跃跃欲试,但凡搞刑狱的,整天和命案打交道,时间久了就都疲乏了,反而对一些奇奇怪怪的案子产生浓厚的兴趣,今日这种毒杀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自然兴味盎然,好奇不已。 虞清欢看出大理寺卿的迫切,但还是提醒道:;不过大人想要抓到凶手的话,得赶紧去抓人了,否则等大人把本王妃所说的真假验证出来后,只怕凶手已经毁灭证据,到时候大人想要抓住凶手,只怕难如登天。 大理寺卿想想觉得虞清欢所说的确有理,但他别说凶手了,连嫌疑人都只锁定了正在帮他捉凶的淇王妃,他去哪抓凶手?抓谁? 第299章 凌迟都算便宜你了 听了虞清欢方才那席话,长孙焘已明白了一切,他开口道:;这毒药只要碰到过,便都有被沾上的危险,因着毒药遇水就会迅速变成虫子,所以不可能事先调制好,只能在需要时临时与水调制,下毒那人为了不被人发现,下毒的时候必定做贼心虚,慌张的他把毒药沾在身上少许也很正常,若是凶手毁灭了证据,他的手上应当带有用来清洗的酒味,若是凶手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清理干净,那他必定害怕触碰到液体,把范围锁定在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药瓶的那些人身上,挨个淋一桶水,凶手必定会自乱阵脚。 ;这能行么?大理寺卿略有怀疑,;若是下毒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下的是何毒,对他淋水,他未必会露出马脚。 ;你说呢?长孙焘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若有深意,让人看了不由心头直跳。 虞清欢接道:;如果他身上真的带毒,沾了水他身上的毒就活了,就算他心里素质非常好,面上半点端倪都不露,或者是他真的蠢到不知道自己下的是什么毒,他也很快就会被毒倒。 大理寺卿一拍脑袋,连忙吩咐手下的捕快赶紧去办,而子修也去协助他们。 接着,大理寺卿找来一片竹叶和一个密封的小瓶子,便按照虞清欢所说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把水滴在瓶口处,果然,那几滴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进了瓶子里。 大理寺卿啧啧称奇,众人也感叹不已,很快的,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他先用酒洗了手,把塞得密密实实的瓶塞拔 出来,果然,在那瓶塞底下,刮出浅浅的一层紫色粉末。 ;怎么会?大理寺卿不可思议地道,;明明瓶子里有东西,为什么还是在瓶塞处沾着? 虞清欢解释道:;那带着毒的水是一点点被吸进瓶里的,水分微乎其微,等毒被吸进去后,那点少量的水早已干了,所以毒便恢复粉末状,依附在瓶塞处,方才那瓶药被打开时,只怕震落了少许毒药在药汁里,被原小姐和我大姐服下。 大理寺卿又问:;那为何原小姐很快便毒发了,而虞小姐尚且活着? 虞清欢淡淡道:;原小姐清醒着,所以虫子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大脑,但我大姐处于昏迷状态,她的大脑没有意识,那些虫会先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所以我大姐毒发得要比原小姐慢很多。说到这里,孙大人你若是再不用金针封住我大姐的穴道,只怕等揪出凶手的时候,我大姐的脑子就被掏空了。 孙御医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征询长孙翊的意见,长孙翊捏了捏眉心,不耐地点点头。 等孙御医封住了虞清婉的穴道,子修那边也有了结果。 被抓的是一个小管事,刚被长孙翊拨去太子妃身边,教太子妃身边的人打理庶务,他能接触到药瓶并不奇怪,加上证据确凿,他无从狡辩。 然而那管事一跪到长孙翊面前,就指着虞清欢大声吼道:;是她让我这样做的!她给了我五百两金子,让我在给虞大小姐送来的药里下毒,还教我下毒的方法,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承恩公他又双叒叕顺过气了,他站起来,抖着手指着虞清欢,面目有些扭曲,隐隐暗藏着激动:;毒妇!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又到了你的头上,看你这下如何狡辩!你好狠毒的心思,竟然设局毒杀自己的亲姐姐,还牵连无辜的采薇!不!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设计让采薇也跟着中招,希望可以一举除去两个你看不顺眼的人!小小年纪,歹毒如此,活该你遭报应!像你这种毒妇,根本死不足惜! 虞清欢并未生气,她缓缓地倾靠在椅背上,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承恩公,那双灿若星子的眼里,充满了戏谑。 反而,坐在他身边的长孙焘怒了,怒不可遏,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承恩公,微微抬起的头,露出一个噬血的笑意,那骤然荡起的血腥味,带着让千军万马臣服的威势,刹那间如杀神降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胆小一些的人,直接砰地就跪到了地上。 ;承恩公,要本王教你怎么说话么? ;不、不必了!承恩公的手,方才是气得发抖,此时却是恐惧得发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怂,他老脸羞得通红,接着又恼羞成怒,;淇王,虽然你是王爷,但大秦是有律法的,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淇王妃动手杀了人,就该以命偿命,而王爷你,更应该以身作则,主动把这毒妇送上断头台,事到如今,王爷还想带头藐视律法,护着这妖妇不成?! ;承恩公!在长孙焘的威压之下,贵为太子的长孙翊,依旧有些毛骨悚然,他放在扶手上的双拳紧紧握住,仿佛有一瞬间的惊窒,;你僭越了。 承恩公一甩袖子,闷闷地坐了下来,满眼敌视地望着虞清欢:;殿下,臣也只是实话实说,淇王妃害了人命,若是还能逍遥法外,大秦的律法何在?律法的威严何在? 长孙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大理寺卿道:;大人,你继续。 大理寺卿见惯了这种倒打一耙,贼喊捉贼的戏码,自然对管事的话存怀疑态度,有捕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看向虞清欢,道:;淇王妃,有人看到你在走出这间屋子后曾离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期间淇王殿下则在外面的小花园等你,请问那段时间你在哪里?可有人为你证明? 虞清欢抚了抚在袖中拱来拱去的明珠,含笑道:;本王妃去了……大人还是先问一下这贼人,本王妃是在何时何地买凶杀人,又与他说了哪些话,届时本王妃再告诉你,本王妃去了何处。 大理寺卿走到管事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淇王妃说得十分有理,不若你就把她收买你的时间地点都说出来,否则你谋杀的罪名上又添一条诬陷诽谤,到时候凌迟处死都便宜你了! 第300章 不若微臣会疼人 管事战战兢兢地道:;回大人,小的与淇王妃是在月上阁附近的恭房碰面的,也是在那里,她给了小的毒药和金子,并告诉小的怎么做,小的拿到毒药后,立即回到了太子妃的院子,不久太子殿下便派人过来取药,于是小的便立即按照淇王妃的指示在药瓶上下毒,后来的事,大人们想必也知道了。 大理寺卿问虞清欢:;淇王妃,现在您可否告知微臣,您去了哪里? 虞清欢没有立即回答,原来是虞谦那老狗干的,她还以为出自嘉佑帝的手笔。 想来虞谦也不会抱一击必中的希望,他这样做,或许只是为了激化淇王府与承恩公府的关系,最好就是承恩公府能以举府之力,来和淇王府这块石头相撞。 虽然原家在淇王府面前不足为惧,但也架不住车轮战,虞老狗这厮的心,还真是黑得彻底! ;大人,虞清欢缓缓起身,道,;不若本王妃悄悄把方才去了哪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告诉您,然后您再把我的话,与这个管事的供词做对比,到时候谁在胡诌,便可一清二楚。 说完,虞清欢走到一旁,在紧随其后的大理寺卿耳边轻声低语:;大人,方才本王妃的确去了月上阁附近的恭房,并无任何人可为本王妃作证…… 大理寺卿不停点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而那管事的眼珠急转,已显慌张之色。 少顷,虞清欢回到长孙焘身边坐下,噙了一抹轻松闲适的笑意。 大理寺卿负手绕着管事踱步几圈,最后,俯身与他对视:;来,换你说给本官听,王妃指使你杀人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接下来又说了什么? 那管事眼珠转来转去,目光闪躲,渐渐地,他的神色平静了下来,抬眸回视大理寺卿,神情极为坦荡,仿佛迫切希望别人相信他:;大人,王妃她说,她说她恨极了虞大小姐,想…… ;放屁!大理寺卿厉声呵斥,;王妃她说的前几句话分明是‘满目皆是红色,实在太碍眼了,来点白色调和一下,才不会那么刺目’!你这狗东西根本就是在撒谎!就算王妃她恨极了虞大小姐,她会跟你这个狗东西讲?!哪个下棋的人,会告诉棋子为什么要走这一步?!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王妃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若是这次说错了,本官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切下来,让你吞下去! ;是……是小人记错了。管事的连忙改口,;王妃的确说到处都挂着红绸太碍眼了,有点白色才好看!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嗯,表现很好,那下一句呢? 管事的沉吟片刻,道:;王妃说‘给你五百两金子,替本王妃办件事’。 大理寺卿还是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管事的表现,他又问:;五百两金子可不少,王妃是怎么带去给你的?用盒子装,还是用袋子装? 管事的道:;用披风包着,小的拿走金子后,便把披风还给了王妃。 ;哼!大理寺卿忽然冷哼一声,;你可真会编,你什么借口都想好了,那你有没有想到,淇王和淇王妃怎么把五百两金子带进太子府?她们直接用披风包着带进来,还是塞在衣衫里带进来? ;你这狗东西!大理寺卿踹了管事一脚,恶狠狠地道,;刚刚王妃什么也没跟本官说,她只说她去了月上阁附近那个恭房,但里面的草纸和塞鼻子用的红枣都没了,不过里面洒的濯尘水很好闻,有股淡淡的兰花味,你说你去过那个恭房,跪好让本官闻闻,你身上有没有濯尘水的味道。 说着,大理寺卿倾身 下去,在管事身上嗅了嗅:;你身上明明没有任何味道,这说明你在狡辩! 管事的连忙道:;小的只是个下人,今日又逢太子大婚,小的忙得脚不沾地,就算身上沾了濯尘水的味道,也早就和汗水一起挥发了,哪里还留有余味? 大理寺卿听了,便不再说话,负手立于管事身边,似乎在等什么。 约莫半盏茶时间,一个捕快来报:;禀大人,月上阁附近那间恭房里并未使用濯尘水,没有任何味道。 此言一出,众人露出了然的神色,如果管事真的去过恭房,他必定会在刚才很肯定地回答大理寺卿,说恭房里没有使用濯尘水,可他偏偏找了个借口,这能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根本没去过恭房啊! 大理寺卿微微颔首,吩咐道:;把他拖到一个隐蔽点的地方问话,若是他不供出幕后主使,就让他偿尽十八般酷刑,但别吓到别人,也别把人弄死了。 管事的被拖了下去,承恩公怒斥:;大理寺卿,你怎么回事?!幕后主使明明就在你面前,你为何还要把这凶徒拉下去严刑审问?你如此包庇淇王妃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理寺卿没有理会他,向长孙翊拱手,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太子殿下,方才淇王妃并未与微臣说什么,就连濯尘水都是微臣瞎掰出来的,这管事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说明他在撒谎,而且从恭房到太子妃的院子仅有一条路,路上落了一些装饰用的金粉,可这管事的鞋底干干净净,臣也让人去询问相关人等,众人皆称在必经之路上并未见过管事的身影,种种迹象表明,他并未去过恭房。 ;假的事情向来没有细节,且不容易记住,长孙翊若有所思地看了虞清欢一眼,;这管事的前后说的话都不一致,而且说不出任何细节,的确有问题,你做得很好。 大理寺卿正想说什么,卫殊带着一队麒麟卫直接闯了进来,卫士在院子里左右排开,握着腰间的宝刀气势汹汹,而卫殊则大步跨进屋里,闲闲向长孙翊拱了拱手:;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随即他目光逡巡了一圈,揶揄道:;哟,淇王又带着小王妃出来啊?王妃身子好了些了么?王爷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王妃才小产不久,便带着王妃出来吃酒,王爷不若……不若微臣会疼人! 第301章 人我带走了 他挤眉弄眼,他阴阳怪气,他肆无忌惮,他也目无尊卑。 但没有人胆敢开口说卫殊一句,就怕麒麟卫给自己小鞋穿,不得不说,麒麟卫已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如今直接敢和麒麟卫对抗的,根本没有几人。 长孙翊眉头一皱:;卫指挥使,你这是何意? 卫殊两手捏住腰带提了提,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来回踱了几步,这才道:;太子殿下,不瞒您说,微臣查到您这府里有坏人,好可怕的那种。 ;脑子坏了的?长孙翊冷哼一声,讥诮道,;还是手脚坏了的? 卫殊抬手,用手指戳了戳心口,幽幽笑了起来:;微臣说的是,心坏了的。 在场的人,多半被之乎者也腌过,又酸又腐,都很看不惯卫殊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的嫌恶可想而知。 长孙翊看不出什么情绪,启唇问卫殊:;卫指挥使这是何意,又是在暗指什么?本宫向来不理解麒麟卫的做法,还请卫指挥使有话直说。 卫殊握了握腰间的大刀,又搓了搓手,吸了吸鼻子,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不是为难微臣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真相说出来,也太不给您面子了!微臣一向善解人意,怎么会做那种缺心眼的事。 虞清欢险些笑了出来,长孙焘当他不存在,但长孙翊显然没那么淡定了,他一拍椅子的扶手,冷笑道:;卫指挥使好大的口气,也好大的胆子,在本宫面前,希望你别像跳梁小丑那样滑稽可笑! ;能博殿下一笑,也是微臣的荣幸,卫殊两手一摊,;至于是愉悦的笑,还是嘲讽的笑,这在微臣看来都没甚区别。 长孙翊额上青筋跳动,他伸手揉了揉,道:;本宫行的端坐的正,卫指挥使有事但说无妨,无需遮遮掩掩! 卫殊挑唇一笑,道:;微臣查到殿下府中有毅勇侯的旧部,唯恐殿下被奸人利用,收到消息立刻就来了,片刻都没有耽搁,殿下不必客气,这些都是微臣职责所在。 ;毅勇侯旧部?众人哗然,脸上的表情,比看到原采薇死了还要震惊,仿佛和毅勇侯扯上关系便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他们对毅勇侯府都唯恐避之不及。 虞清欢和长孙焘对视了一眼,见长孙焘没有多大反应,便也安心了。 长孙翊仿佛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即从椅子上坐起:;你说什么? 卫殊一手握着宝刀,偏着头看向长孙翊,往身后伸出手,很快便有一个麒麟卫给他送来一样东西,他握在手里,向长孙翊展开,解释道:;这是毅勇侯旧部用来对暗号的图纹,微臣一直跟进这条线,前段时间终于有所收获,查来查去,竟让微臣查出那奸人正隐藏在太子府中,为了我大秦的和平,为了殿下的安危,不论他是谁,微臣都要逮他回去,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太子殿下见谅!;既是府里出了奸人,捉住他本宫也责无旁贷,卫指挥使可以随意搜查本宫的府邸,但今日是本宫的大喜之日,还请不要吓到客人和太子妃。长孙焘说话的时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似乎丝毫不惧卫殊的搜查,坦荡而磊落 不过也可以理解,太子身为长孙家的人,对他家的产业有威胁的毅勇侯旧部,他自然不会去沾染,所以他问心无愧,自然也不惧怕麒麟卫。 ;不用了。卫殊把东西扔给属下,他扫视了一眼,道,;太子殿下只需告诉微臣,三年前新入太子府的人有哪些即可。 长孙翊从来都不会去管府里的用人这些小事,他认为自己身为储君,将来一登大宝,成日面对的都是国家大事,所以他日常所学都是帝王之策,却对庶务并不了解,如今卫殊这么一问,他自然说不出一二。 子修越众而出,拱手道:;三年前太子府新来了五个人,到得如今,便只剩下方才那位下毒的管事。 子修的声音不大,但正好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凶手是毅勇侯的旧部,与淇王妃并无关系啊! 毅勇侯这股朝廷的浊流,大秦江山的毒瘤,死了都不消停,十数年过去,所遗留下来的残部竟然还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太子府,不仅杀了朝廷命官之女,还意图嫁祸淇王府,真是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的话! ;毅勇侯府就是颗鸡眼,怎么都挖不干净,多亏卫指挥使能干,把这些老鼠屎一颗颗挖出来,才不至于让他们祸害天下!长孙翊慷慨激昂地赞了一番,对大理寺卿道,;把人带上来交给卫指挥使,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徒,必须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太子殿下真是好气魄,下官佩服佩服,卫殊虚拱了拱手,;不过下官还是奉劝殿下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别让这些奸人钻了空子。 长孙翊点头:;多谢卫指挥使提醒。 卫殊将拇指插在腰带上,勾着腰带,笑得邪气而魅惑:;现在是害命,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给殿下整顶绿帽戴,若是帮别人养了便宜儿子,那就亏大发了! 卫殊轻轻睨了长孙翊一眼,不等长孙翊有任何反应,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抓人!收队! 长孙焘点了点头,赞同地道:;卫指挥使说得有理,太子因为失察,导致毅勇侯旧部潜入太子府,这次轻易就害得王妃惹上杀人的嫌疑,足以见他们并非简单人物,太子可要把太子妃看好了,这两年的墙头都修不高,窗户也不怎么结实,容易让人爬进爬出! ;皇叔!你这是在侮辱太子妃,还请你慎言!长孙翊勃然一怒,出言呵斥长孙焘。 虞清欢接道:;太子,也请你注意你的态度,因为太子府失察,不仅害了原小姐一条人命,而且还险些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淇王话糙但理不糙,他也只是好意提醒太子,没想到竟让太子误会,搞得好像被冤枉的人不是我们一样,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在这讨太子嫌了,告辞! 虞清欢一甩袖子离开了,长孙焘负手,大步跟在其后,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如使冰雪融化的春阳般微醺。 第302章 空气中弥漫着酸味 ;好生照顾虞小姐,子修,送表妹回府,众人都散了吧。长孙翊吩咐了几句,又安抚了情绪不稳定的承恩公,便回去招待宾客。 至于那些丫头,也不是什么影响大局的人物,所以长孙翊未做任何处置。 大理寺卿的人犯被抢,心底有些不舒服,不过转念一想,毅勇侯旧部不是他可以轻易碰的,心里也就没有那么不爽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长孙翊的兴致不仅完全扫光,而且还赚了一肚子的火气,但满府的宾客,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酬。不过接连 发生的意外,以及麒麟卫的到来,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不管太子的喜酒众人吃得如何,左右现在也与虞清欢无关,她和长孙焘出了太子府后,便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上,光线昏暗,城内通明的灯火透过缝隙照进来,不时划过虞清欢的脸,映得她的双眸寒如冷月。 ;今日,虞清欢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我去见了虞谦的人,料想那管事的,是受了虞谦的指使,向虞清婉和原采薇下毒,否则他也不知道我去了那间恭房。 虞清欢原以为长孙焘会生气,谁知长孙焘不但没有动怒,反而把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长孙焘的手掌很宽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微凉,而掌心却很暖,仿佛能包容一切,接受一切。 虞清欢眨了眨眼睛,细细密密的长睫轻轻 颤动,那心也跟着起起伏伏,最后被指尖传来的温暖包裹住。 只听得长孙焘道:;原采薇的性子,本王早有耳闻,必定是在你和本王这里吃了闭门羹后,想要去找虞清婉撒气,看到虞清婉竟然有太子赐下的好药,她便起了贪小 便宜的念头,所以才会去喝下那药。她仗着家里的宠爱,这些年也害了不少人,也算死有余辜。 ;你……不生气?虞清欢问他,带着试探,以及一丝不安。 长孙焘把虞清欢的手捉过来,放到他的胸膛之上,当两颗心有节奏的跳动声变得渐渐一致时,他开口了,嗓音微沉:;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怎还会对你产生怀疑?我信你,正如我相信明日天会亮一样,信得理所当然。 虞清欢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火燎般滚烫,她连忙缩回来,竭力平复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方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就好像在云端般,又好像在波 涛起伏的河面上,那种感觉,似乎是;荡漾。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虞清欢转移话题道:;不过卫殊宣称那管事的是毅勇侯的旧部,若是被上头知道他说谎,只怕不会放过他。 ;你担心他?长孙焘双眼一眯,随即没好气地道,;你放心,上头那个对毅勇侯恨之入骨,巴不得斩草除根,让和毅勇侯相关的一切,通通在世间消失,对于任何与毅勇侯府有关的,而且可能忠心于毅勇侯府的,他必定宁杀错不放过,又怎会惩罚卫殊? 虞清欢默然,长孙焘以为她在气自己此时对卫殊的态度,连忙放柔了语气:;不过卫殊还算义气,上次挨了你一刀,又为你挡了刺客的刀,今日还带着麒麟卫来为你解围。 长孙焘越说越不自然,就像从牙缝挤出般生硬。 虞清欢忍俊不禁:;我并未在想他的事情,我是咽不下虞老狗给我使绊子这口气,他平时最是爱惜脸皮的一个人,虞清婉的脸都丢尽了,他还往太子府里带,分明就是想让虞清婉来给我找不痛快,接着又搞栽赃陷害这一套,真想在夜黑风高的时候,往他身上泼盆屎。 ;毒杀原采薇一事与他有关,本王也觉得有些意外,原还以为是今上的手笔,辛辛苦苦演了出戏,竟只抓了只苍蝇,可惜了。长孙焘道,;不过你这个主意很不错,本王觉得可行,就这么办。 丞相大人被人泼屎了,就在从太子府回家的路上,据知情 人透露,那时夜黑风高,有夜香郎推着手推车而路过丞相大人的轿子,忽然提起一桶屎就往里泼去,随后扔下满车的夜香逃之夭夭。 知情 人还透露,那桶大粪是当头泼下的,泼得丞相大人一个猝不及防,慌乱中吃下了不少。 翌日,丞相大人数十年来第一次告假不朝,嘉佑帝非要问其缘由,才知是被人暗算了,意外吞下不少的屎,正上吐下泻憔悴不已,百官惊讶之余,丞相大人吞粪的事也在朝堂议论开来,偌大的朝堂,充斥着一股浓烈的味道。 文武百官放下诸事,唾沫横飞地讨论了一上午,得出的结论是丞相大人惹了不得了的事,被仇家狠心报复,众人纷纷咒骂歹徒心狠手辣,竟想出这么个丧天良的阴招,心里暗自决定要想个办法,以免步丞相大人的后尘。 京城白府。 白黎抱着个算盘笑得合不拢嘴,一脸自豪地道:;我这妹妹,脑瓜就是好使,一盆屎泼下去,只在轿子和马车上头,就能让我狠赚一大笔! ;也是公子经商有道,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想出这些生财的路子,主子经常夸您,连脑子都与别人生得不一样!薛巍竖起大拇指,;聪明! 白黎哈哈大笑:;我这妹子不白认!现在我逢人都说自己有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可把那些人给羡慕的! 薛巍叹了口气:;不过前些日子主子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没一件好事!昨日还差点被诬陷成杀人凶手,什么人都要针对她,幸好有公子这样的兄长,否则主子真的太可怜了。 ;薛巍,我跟你说,这人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亏,那些亏是怎么吃的,身为兄长的我替她还回去,也要叫有些人知道,妹妹有整个白家罩着!白黎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教你怎么为你家主子讨回公道。 薛巍附耳过去,认真听完白黎的话,眼眸登时就亮了,但口中却道:;公子,这也太狠了吧? 第303章 你怎么总提畜生? 白黎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使他看起来更为狡黠:;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老百姓留,我们把他们的银子赚过来,还之于民,那可是在做善事,怎么能说狠心? 薛巍赞同地道:;小的已经查过了,虞家一家老小的开支,主要来源是虞府名下的那些铺子和田产,承恩公府也差不多,还请公子支招。 白黎目光闪了闪,道:;这事交给你去办,你在虞家和原家的每个铺子旁边,都开一个和他们相同的铺子,出售的货物要比他们齐全,而且价格还要低上三成,赚不赚钱不要紧,目的在于把他们的铺子挤黄,切断他们的财路,等他们为了维持锦衣玉食的生活忙得焦头烂额时,看他们还有什么心思去给妹妹使绊子! 薛巍迟疑了一下,道:;公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哎,白黎不以为意地道,;用不了多少银子,再说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为她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就这么决定了,快去办吧! 薛巍阴恻恻地笑了:;遵公子之命,且看我们怎么鲸吞蚕食,弄死这些欺负主子的家伙。 白黎靠在椅背上,叹息声连绵不绝:;什么时候才能见妹妹一面啊…… 但没有人回答他,薛巍早就跑去账房支银子去了。 这一日,长孙翊领着赫霞公主入宫见过皇帝和太后,便来了原妃所居的春华殿。 太子还没说什么,原妃便开始抹起了眼泪:;翊儿,你瞧瞧这春华殿,寒酸成这个样子,便是连凤藻宫的小厨房都比它辉煌!要不是淇王夫妇,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且不说萧贵妃那个绵里藏针的贱 人,就连一些嫔位都敢对我横眉竖目,这个仇你一定要报! 长孙翊虽然很不耐烦,但却不得不听着,原妃就这样叨叨了大半天,把赫霞公主晾在一边。 这个儿媳妇她是极为不满意的,要不是形势所迫,她更希望一个母族家世雄厚的闺秀来做太子妃,而不是娘家在十万八千里远的异族公主。 所以原妃根本就没把赫霞公主当回事,本来三分挑剔的目光,都变成了十分,无论赫霞公主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不满意。 长孙翊听够了她的抱怨,找了个借口离开,留下赫霞公主与原妃共处一室,儿子不在,身为婆婆的原妃更加没什么顾忌的了,脸色一沉,语气不善地问道:;你都嫁到大秦了,怎么还穿北齐的服饰?我们大秦有句话说得好,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你做了翊儿的妻子,就要有太子妃的样子,无论是谈吐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应该配得上太子妃的身份,穿这么小家子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翊儿穷,一套好的衣裳都舍不得给你穿。 ;没想到大秦竟然富裕如此!赫霞公主由衷地赞叹道,;儿媳这身衣裳,领子用的是极洲雪狐的毛皮,衣衫上头坠着九十九颗各色宝石,以及九百九十九颗成色最好的水晶,而这做衣衫的料子,则是长在千丈悬崖上的棉花所织成,又轻又柔,一整套下来,也要花去百两金子。 赫霞公主露出惭愧的神情:;儿媳还以为,这样的衣裳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还是与大秦贵人穿的相差甚远,多谢母妃提醒,儿媳回去后立即吩咐管事的,接下来添置的衣裳,全都得超过一百金,不给殿下丢脸。 原妃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一般人家的婆婆,在儿媳妇初进门的时候,都会给儿媳妇立规矩,让儿媳妇惧怕自己,这样日后的日子她还能大权独揽,不至于儿媳妇进门后就抢了婆婆的地位。 原妃最近失势,从以前呼风唤雨千尊万贵的皇后变成处处看人脸色的原妃,心里不平衡的她,想在赫霞公主这里找回一些尊严,她本来想磨搓一下赫霞公主,谁知赫霞公主不按套路出牌,倒是把她给怼得措手不及。 她现在的年俸禄不过几百两银子,太子妃一套衣裳就超过白百金,肉该痛成什么样啊?心绞痛都犯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身为婆婆既然开了口,若是把话收回,在儿媳面前也丢不起那个脸,最后,原妃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本宫让你做好太子妃,你却曲解得乱七八糟!你是人么?好歹话听不出来!本宫何时让你去挥霍了? 赫霞公主面露疑惑的表情,问道:;母妃,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张口闭口就提畜生,明明儿媳嫁的是天潢贵胄,你偏偏说殿下又是鸡又是狗,现在还骂儿媳不是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原妃几乎要仰天长啸!为什么谁都要和她作对?连儿媳妇都顶撞她!还是说眼前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是在北齐滚粪球的屎壳郎!真是气死她了! ;放肆!瞧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原妃气得眼睛都翻白了,她指着赫霞公主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给本宫跪下!本宫今日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她从宫娥手中接过一根藤条,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想要给赫霞公主一顿家法。 赫霞公主愈发疑惑了,她拧着眉问道:;母妃,您要与儿媳比试功夫么?可殿下说了,女人不仅要三从四德,还要孝敬公婆,若是儿媳与您比试,岂非对您不敬? 原妃握紧藤条,厉声喝道:;混账!本宫让你跪下!你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鬼东西! ;好吧,母妃请别生气,儿媳陪您练手便是了。赫霞公主极为无奈地取下绑在腰间的鞭子,慢慢摆了一个开打的姿势。 原妃的火;蹭的一下就蹿到了头顶,她再也遏制不住:;你个死蛮子!和你说话简直对牛弹琴!你还敢对本宫不敬,本宫一定要教训你这个小妮子,让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第304章 总算出了口恶气 说着,原妃冲了上来,扬手就甩下一藤条,结果,被赫霞公主轻而易举地格挡住,一脚就踹飞了老远,撞在柱子上,捂着肚子动弹不得。 ;母妃,您身手这么差,怎么还逼着儿媳和您比试?赫霞公主急了,连忙扔下鞭子去扶原妃,;若知道您根本没有任何功力,儿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您比试的,您快起来,儿媳给您看看有没有内伤。 原妃捂着肚子,那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到全身,而她的胸 口,仿佛也在撕 扯着,搅 动着,痛得她眼前一阵阵的黑。 内伤,她一定有! 这个死蛮子,竟然敢打她! 原妃喉咙腥甜涌上,她竭力克制着,想要破口大骂,却是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赫霞公主虚扶着原妃,神色充满自责和愧疚,还有无比真诚的担忧,但她的低语声,比冬日吹过草原的风还要冷。 ;母妃,像你这样的人,儿媳见多了!以前敢在我面前像你这么嚣张的人,你知道她们的结局是什么么?有的被我赶进狼群,身体被野兽撕得支离破碎,有的被我赶进马群,千军万马踏过一遍,就成了一摊肉泥,还有的被我直接架在架子上烤了,肉的香味飘出几里远……还有很多,我都数不清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全都死了! ;我看在太子的面上不与你计较,方才只是教训,要是你再敢对我颐指气使,我能弄死你!而且还不让你那宝贝儿子知道!别惹草原上的女人,因为像你们这种柔弱的小花,容易被我们辣手摧毁! 说完,赫霞公主默默的不再说话,她的表情,依旧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原妃气得头昏脑涨,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但她又不敢再惹赫霞公主,捂着肚子流下了两行干眼泪。 她疼啊! 正此时,萧贵妃来了,向太子妃微微欠身,虽然她是嘉佑帝的妃子,但并非赫霞公主婆母,按位份论,她的确需要向赫霞公主行礼。 ;姐姐这是怎么了?萧贵妃一脸关切地问道,但在原妃看来,那是嘲讽,是伪善,和赫霞这个蛮子一样令人生厌。 赫霞公主微微一笑:;萧母妃,我与母妃正在闲聊,但母妃似乎身子有些不适,恰巧你就来了。 ;姐姐,萧贵妃笑容逐渐深了,;今儿是太子妃第一次见长辈,你这个样子,恐怕会吓到太子妃。 原妃痛得说不出话,疼痛加上恼怒,使得她的表情,看起来像积攒了几天几夜的排泄物,但就是排不出来一样,通俗点说,就是严重便秘。 ;看来姐姐是真不舒服,萧贵妃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姐姐不满意这个儿媳妇,要给儿媳妇下马威,立即就放下手中诸事过来瞧瞧,还好姐姐是个懂事的,没有因为太子心里另有其人而跟着看不上太子妃,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听听这话,什么意思啊?后宫中的女人,说起话来都有那么多意思吗? 什么叫太子心里有人,没有人还能有鬼?这萧贵妃的脑子,看起来也不太好使,赫霞公主叹了口气,看向萧贵妃的眼神,带着一丝失望。 然而这在萧贵妃看来,可不就是失落吗?她笑容愈发柔软,眼里带着同情:;太子妃,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说漏嘴了,不管太子心里有谁,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你们已然成亲,太子定会一心一意对你,希望你别因为我的话而与太子生气,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万死莫赎了! 赫霞公主挑唇:;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太子喜欢谁,那是他的自由,就算真的带进府里,那也是做小的,太子再宠爱她,在我这个正妻面前,依旧低人一等抬不起!我面子里子都有了,又怎么会生气? ;哈哈哈……原妃抱着肚子,仿佛便秘治好了那样畅快,萧贵妃就算再得意,那也从来没有做过妻,这是她的痛处,赫霞公主几句话就把她戳得血肉模糊。 也怪她自己贱,闲着没事过来挑拨人家小夫妻的关系,结果被反将一军,完全是她活该! 萧贵妃动怒的时候,精致的脸就如冰花般,她冷笑一声:;本宫当北齐的女子都是性子憨厚的,没想到竟还有如此牙尖嘴利的存在,到底是本宫失算了! 赫霞公主笑意未变:;我在北齐的时候,就听闻一入宫门深似海,甭管什么样的人,只要入了这四面宫墙一方天,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我瞧萧母妃的面目都狰狞了,想来在这宫里的年头一定不小,只是我不明白的是,萧母妃怎么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这就是大秦所谓的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见萧贵妃脸色难看得仿佛吃了原妃的大便,赫霞公主整了整表情,十分诚恳地道:;赫霞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若是说话不中听,还请作为长辈的萧母妃多多担待,赫霞日后必定会认真学习,尽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惹萧母妃生气! 原妃气也顺了,肚子也不痛了,得意洋洋地望着萧贵妃。 萧贵妃刚想反唇相讥,长孙翊得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大秦开国皇帝的原配发妻乃是胡人,到了这一代,依旧能从长孙翊身上看出胡人的特征。 他很高大,五官硬朗,十分具有男人味,如今他身穿玉色广袖衣衫,腰缠白色玉带,金色的暗纹的衣料,把他的尊贵凸显得淋漓尽致。 赫霞公主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扶着原妃坐了回去。 长孙翊急着回府,便开口提出告辞,原妃见萧贵妃吃了那么大的亏,也就懒得去管他们了。 一路上,赫霞公主都没有说话,大秦的富庶,大秦的繁华,她自小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但她身为公主,享受皇室的尊严和富贵,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她所向往的,是大秦的男儿,在北齐,男人多数都在马背上讨生活,性格粗犷,脾气暴躁,对女人动辄打骂。 不过她所听说的大秦男人就不一样,书上说他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书上说他们柔情似水体贴入微,书上还说他们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不仅撑起整家人的前途,还会照顾妻子呵护儿女。 可是,她的未婚夫君,为什么不一样? 婆婆不是什么好人,她的夫君留她自己面对,虽然夫君的确温柔,但远远算不上体贴入微,就好比现在,她已经热得浑身是汗,可她的夫君仍旧往火盆里添碳,她明明思绪万千,可她的夫君根本没有问她一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赫霞公主满怀心思地回了太子府,立即遣人去打听长孙翊心里头的那个人,当传来的消息说,太子殿下对淇王妃格外在意时,她的眉头拧了拧,勒令下人不要胡说。 第305章 给媳妇儿做包子 虞清婉和虞谦接连出事,相府一片愁云惨淡,最难受的还是原氏,侄女死了,女儿也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在老夫人面前不停地咒骂虞清欢,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但老夫人今日忧心虞谦的身体,没有时间听她抱怨,直接把她轰出了房间。 原氏在连番打击之下,就这么病倒了。 与人人自危生怕被人泼粪的朝臣不同,与愁眉苦脸忧心家族前程的贵人们不同。 淇王府卸下了白绸,四处摆上了王妃命人买来的花草,风光旖 旎,弥漫着和乐融融的气氛。 厨房里。 ;王爷,加点水。 ;王爷,水多了! ;王爷,太软了! ;王爷,太干了! ;王爷,您怎么这么笨…… ;王爷饶命,奴婢说错了话! ;起来,继续教本王和面,本王恕你无罪。长孙焘系着围裙,向来半披半束的乌发皆梳至头顶,用一顶玉冠束紧,他宽大的袖子也被卷了起来,用两根棉带绑住,一条白色的棉围裙,把他精壮的腰身勾勒出来。 他与这厨房格格不入,但偏偏,他一呆就是许久,脸上沾着面粉,看起来滑稽极了。 ;王爷,要不让奴婢来吧,厨娘小心翼翼地劝道,;您这么折腾,只怕日上三竿王妃都吃不上早膳。 ;说得有理,还是你来吧!要白菜猪肉的馅,务必将包子包得皮薄馅大,一口咬下鲜香多汁。长孙焘把面粉往盆里一扔,转身去煨鸡蛋羹,他在军中的时候,与将士们共饮共食,都是一些糙老爷们儿,在吃上面能有多讲究?然而这鸡蛋羹,却是他最擅长的。 长孙焘噙着笑意,在厨房中忙得不亦乐乎。 虞清欢握着一卷书,猫在贵妃椅上仔细翻看,手边放了许多吃食,她顺手抓起来就吃,因为看得实在入迷,不知不觉,那些盘子都见了底。 等长孙焘和厨娘端来一桌子丰盛吃食时,她悄悄打了个饱嗝。 最后,她端起那盏鸡蛋羹,那是她此时唯一能下 腹的东西。 见长孙焘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虞清欢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心虚,小声道:;我最喜欢鸡蛋羹,淇王,你不许和我抢。 顿了顿,虞清欢又道:;王爷忙活了一大早上,想必也是什么都没吃吧?这包子就给你了。 长孙焘见虞清欢喜欢自己的鸡蛋羹,觉得在厨房花费的一大早上光阴分外值得,他拿起一个包子,吃得十分香甜:;你喜欢的话,本王经常给你做。 虞清欢心里高兴,嘴上却是推却:;其实也不必常常如此,君子远庖厨,王爷身份尊贵,还是别总往厨房里跑,免得惹人笑话。 长孙焘咬了一口包子,不以为意地道:;笑话就笑话吧!本王想要把自家媳妇儿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他们嫉妒都来不及,本王才不会为了别人的酸话,耽误自己成为好男人的前途。 虞清欢捧着鸡蛋羹,却没急着吃,反而陷入了沉思——在她印象中,长孙焘就算身陷险境,也高贵如神祗般,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捏着包子就啃,唇角还沾着些许油渍。 不知为何,近来她经常看到长孙焘不为人知的一面。 是长孙焘变了,还是她对长孙焘的认识加深了? ;淇王,虞清欢轻轻叫了他一声,;下午能陪我出去么? 这不是随口说说,这是虞清欢深思熟虑的结果,楚氏在虞谦手中,一直都是她心底的刺,她想要拔出这根刺,把楚氏救出来。 可恭房里和楚氏的短暂会面,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她只能借助外力,而她唯一信得过,且能帮到自己的人,唯有长孙焘。 她在赌,赌她的一切,以及楚氏的一线生机。 ;你先把饭吃了,本王便陪你出去,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本王都陪你。 长孙焘放下包子,想要伸手过来拍拍她的脑袋疼,却被她嫌弃地躲开了,;都是油,离我远一点。 ;好!长孙焘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吃了几个包子,便起身回了暮梧居,说等出门时再叫他。 虞清欢把碗往桌上一搁,有气无力地道:;吃不下了,快收走。 厨娘眉头皱得高高的,一边收拾桌面,一边絮絮叨叨:;王爷和了一早面,还点名要皮薄馅大的白菜猪肉包,敢情是为自己做的。 ;李大娘,白菜猪肉包本就是我爱吃的东西,只是今日实在是吃不下了。虞清欢轻轻浅浅地笑道,;王爷诸事繁忙,怎能在厨房里耗费时间,李大娘若是得空,烦请提前做好准备,包饺子的面、蒸包子的面、炸油条的面都时刻准备着,王爷若是来了兴致非要下厨,他也能省点事。 厨娘撇撇嘴:;王妃娘娘,拐了这么大个圈子,您不就是担心王爷累着,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劝他别下厨么?您直说就行,大娘我省得的。 虞清欢没说什么,耳根却觉发热,小茜见厨娘有些僭越了,便开口呵斥她:;李大娘,王妃可不是你嗑瓜子闲聊的老娘们朋友,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 李大娘一脸冤枉:;王妃,小茜姑娘也太凶了,大娘我为了谁,还不是为着您和王爷吗?我伺候王爷那么多年了,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也看得出王爷心悦您,一大早就问大娘我怎么照顾女子,该注意些什么……我何曾见过王爷这样,多嘴一句也是为了替王爷请功,免得王妃不知道自己有个好相公。 ;行了行了,就你老婆子话多!小茜横眉竖目地道,;你赶紧收拾好滚下去吧,免得打扰王妃清净。 李大娘端着托盘走了,屋里才清净下来。 虞清欢就着小茜的手站起来,柔声道:;近几日一直闷在屋子里,有空的时候琢磨了一下发髻,你去把绿猗叫来,我在你俩的头上试一下,看看效果怎么样。 小茜把正在收拾院子的绿猗叫了进来,两人坐在铜镜前。 虞清欢从妆奁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放着两根簪子,飞凰逐月镂金嵌宝石,纯金的簪身,末端镂空雕花,衔着红彤彤仿佛浸了血的红宝石,和碧汪汪的绿宝石。 一红一绿。 小茜,绿猗,也是一红一绿。 一看便知这是为谁准备的。 虞清欢一边为她们卸去头上的花钿、珠花,一边道:;这是德宝斋大师傅的手艺,别人想买他一件东西都难如登天,前几日我让薛巍走后门给你们二人订做的,你们可还喜欢? ;小姐……小茜拿起那根红色的簪子,笑吟吟的道,;奴婢喜欢! 绿猗只是将簪子握紧,翻来覆去地看,却是没有说话。 ;这是小姐送你的生辰礼物,小姐怕只给你我会吃醋,所以才顺道给我打了一支,小茜解释道,;绿猗,我是沾了你的光! 绿猗咬了咬唇,声音喑哑:;奴婢也喜欢。 ;好了,那就来试试吧!虞清欢亲自动手,为绿猗梳了单髻,又为她簪上新簪子,两手往她肩上一拍,由衷赞道:;好看! 绿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忍不住对着镜子端详。 轮到小茜了,虞清欢握紧梳子的手微微颤 抖,仿佛因为要验证什么结果而紧张。 她先是梳顺小茜的一头乌发,然后再为小茜把发髻绾上,用簪子固定,又添了些许头饰。 这一次,虞清欢把小茜一直垂下来的齐刘海梳了上来,在看清她面容的时候,忍不住浑身一震。 这、这是…… 第306章 你是本王的 验证了自己心中猜想的虞清欢用力捏紧梳子,檀木梳的齿陷进手心也不自知。 从长孙焘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转变,又联系到自己和川平郡主长相雷同,虞清欢很快便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她正是长孙焘寻觅了多年的瑜儿,小茜才是娘亲的女儿。 虽然小茜和楚氏长得一点都不像,但仔细看来,小茜的五官比楚氏的还要秀美,楚氏生着柳叶眉,杏仁眼,笑起来温婉动人,而小茜却是抚形眉,拥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 可当小茜把头发梳起时,她们的轮廓,生得如出一辙,她们并不类似,却极为神似。 而小茜的额头,竟有几分像虞蹇。 ;小茜。绿猗望着镜子里的小茜,道,;你与王妃的娘亲长得真像,平日 你把额头遮住,我愣是一点都看不出,如今这么一看,真的是像极了! 小茜连忙从虞清欢手里抢过梳子,把刘海放了下来,这才长长吐了口气:;以前夫人就与我说,我比小姐长得像她,为了不让小姐多想,夫人为我梳了刘海,让我以后都要把额头遮住,夫人真是个善良又贴心的母亲,对小姐是真真好。 听着她们的对话,虞清欢犹如雷击,怔在了当场,她的灵魂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一具空壳,犹如站立混沌之中,浑浑噩噩。 耳边的声音,刹那间被拉长,变得遥远而缥缈,脑海深处的记忆,却霎时翻涌而来。 明明病了的时候,是娘亲衣不解带地照顾,伤了痛了,也是娘亲心疼,若是犯了错,娘亲也会毫不留情……那么柔弱温婉的娘亲,把所拥有的最好都给了自己,把全身心的爱也给了自己。 为什么? 偏偏,娘亲不是真的娘亲? 明明十数年来的母爱,是真实而毫不掺加的。 可为什么? 偏偏,是自己抢了别人的娘亲? 那她,究竟还剩下什么? 虞清欢的脸,迅速苍白下去,她忽然觉得天塌了,世界也崩溃了,心里的抽痛,犹如海浪扑岸,一浪高过一浪,把她的心拍得千疮百孔。 她不高兴! 她一点都不高兴! 当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每当想到娘亲,她又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好像有了娘亲,她便有了全世界。 可现在,连娘亲都不是真的,那么她的世界还剩下什么呢? 她一无所有! 虞清欢丢扔下木梳,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一路上横冲直撞,推翻了几个丫鬟,撞倒了无数的盆栽,跌了好几次,弄得自己一身泥污,一身狼狈。 ;暮梧居几个大字模模糊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虚幻。 她闯了进去,站在门口,望着正在挑选衣裳的长孙焘,怔怔的,就那么站着。 ;苍梧,苍何!带着暗卫把暮梧居守好了!若是有人靠近,一律格杀勿论!长孙焘沉声吩咐了几句,扔下拿在手里的衣裳,转身,四目相对。 一瞬间的沉默,一瞬间的紧张,虞清欢急喘着,扶门望向长孙焘,唇角张了张,眼泪簌簌落下。 ;我是谁?虞清欢迈向长孙焘,就像踩在刀刃上,每走一步,她的脸便白一分,每走一步,她眼泪愈加汹 涌,最后,她泣不成声,;告诉我……我是谁?! 她问完,静默,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长孙焘被虞清欢问得手足无措,神情掩不住的慌乱,他冲过来,握紧虞清欢的双手,想擦去流满那张小脸的眼泪,但不知怎的,却越擦越多,他慌得不成样子,一把将虞清欢揉进怀里,语无伦次:;你别哭……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你别哭! 虞清欢抵着他的胸膛,眼泪汹 涌而下,哭得撕心裂肺,伸手捏紧他腰际的衣裳,虞清欢声音沙哑,仿佛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钝刀在锯着自己的心:;淇王,我不是陆明瑜,对不对?!你告诉我,我不是对不对?! ;王妃,胸 前的凉意,何尝不像利剑穿心,虞清欢的眼泪,当真要把他的心挖空了,挖穿了,;你不要哭,本王从头告诉你。 ;你以为我想哭吗?虞清欢声泪俱下,;我忍不住怎么办啊! 压在长孙焘心上的那块大石头,瞬间里卸去了——有其它的情绪就好。 长孙焘伸出手,握住虞清欢的后颈,缓缓移下些许,摩 挲着那块狰狞的伤疤,轻声道:;你是瑜儿,这块疤是我留在你身上的罪证,你小的时候就很聪明,在师父和师娘面前总是不哭也不闹,等师父和师娘一走,你就会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然后师父就会揍我,怪我欺负你。 ;那是我第一次抱你,你忽然就哭了起来,我真的吓坏了,不小心把你摔在地上,你滚到了火盆边烫伤了,我那时就是一个混蛋,因为害怕师父的责罚,竟给你用了偏方,导致你留下这块不可磨灭的疤痕……你是瑜儿……是我的瑜儿…… 虞清欢不信! 她一个字也不信! 长孙焘在说谎,在骗她! 她是拥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娘亲的虞清欢,不是自小家破人亡的陆明瑜! 她才不要做别人,她就想做虞清欢,就想留下她的娘亲! 她才不要做什么陆家遗孤,才不要做什么长孙焘的瑜儿,她只想要那天下最好的娘亲! ;你根本就是想她想疯了!虞清欢一把推开长孙焘,很用力,把长孙焘推得一个趔趄。 虞清欢歇斯底里,冲他大声吼道:;所以把我当成替代品!你根本就是个大骗子!你在骗我! ;不是!本王从未把你当成谁,你就是你,是本王的妻,也是本王的命!长孙焘慌忙解释,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本王承认,最初是因为你的长相,才会一次又一次心软,但后来的沦陷,全是情难自禁心不由己,不管你叫什么,身份如何,让本王心心念念情根深种的,是你这个人! 第307章 堵住她的嘴 得到长孙焘斩钉截铁,剖心掏肺的回答,虞清欢;砰地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放眼万千世界,十丈软红,她竟举目无亲,和她血脉相连的,全都魂归黄泉。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虞清欢力竭般跪坐在地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来,那本来流也流不尽的眼泪,戛然而止。 哭是因为伤心,她已经伤心死了,那还哭什么呢? 长孙焘瞧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轻轻坐到了她的身边,大手一揽,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语气极尽万般柔情。 ;王妃,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当你一直认为虞蹇是你的亲生父亲时,你有对他产生过襦慕之情么?此时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时,你对楚氏的感情可曾因此少了半分?难道这世间最重要的人,都需要用血缘关系来维持吗?没有血缘关系就不重要了吗? 长孙焘没敢叫她瑜儿,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看得清楚分明,怎么到了此时却一叶障目了呢? 见虞清欢不说话,长孙焘垂眸望向她,眼底有晶亮亮的星辰:;罢了,本王也不强求你立即高兴起来,左右我都是你的人,不管你伤心还是难过,本王都陪着你便是了,即使你哭的样子会剜了我的心,即使你的眼泪会把我的心砸得支离破碎,本王都会陪着你,正如你信誓旦旦的说会陪本王踏过尸山血海,就算前路千难万难。都要一起走下去一样。 情到深处,长孙焘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王妃,不管你的目光朝哪里看,只要你想,只要你要,本王都会站在你目之所及处,像你的影子一样陪伴着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虞清欢的眼泪,又猛地掉了下来,要说除了楚氏,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那完全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昧着良心说假话。 她有白捡来的大哥,有仅见过一面就无缘无故对她好的义母,还有情同姐妹的小茜,更有薛巍和绿猗这样为她奔走卖命的人。 她不孤独,从很多方面来说,她一点都不孤独。 只是。 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一人与她血脉相连,她不由自主地陷入深深的恐惧中。 仿佛在茫茫大海上,前方无路,天上无星无月无光,只有她一个人,没有风声,没有雨落,就连潮汐翻滚的声响都没有。 那是孤单,形单影只。 身边这个男人,他对自己的真心有几分,虞清欢不敢去想,或者说,不敢信他十分。 但不信并不代表没有。 为什么男人的甜言蜜语总能哄得女人不顾一切,因为多数女人都会以耳代目,有时候只是动听的话语,便能让她们晕头转向。 尤其是在脆弱的时候,喜欢着的人在耳边诉说脉脉柔情,那简直会要了人命,让人心甘情愿献祭灵魂。 虞清欢不敢全然信他,但却情不自禁的被他安慰。 虞清欢不愿做自欺欺人的傻子,也不愿做不负责的混蛋,什么距离才能保持神秘感在她看来都是狗屁,不高兴就说,不明白就问,她再也不想靠猜测来维持自己的感情,稀里糊涂过日子。 情绪渐渐平稳的她,噙着一汪泪水,抬眸问长孙焘:;淇王,于你而言,我是谁?是你想要度过一生的妻子,还是在你心里占据特殊位置的瑜儿? 其实在身为男人的长孙焘看来,这二者没有任何区别,有些话将要脱口而出,却被虞清欢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他凝着虞清欢,认真,郑重:;让本王记在心里的,是那个敢爱敢恨,笑起来阳光而灿烂的你,让本王记在心里的,是那个在本王倒下后,为本王撑起广厦千堂的你,让本王记在心里的,是那个虽然有点小心机,但内心却无比正直的你,让本王记在心里的,是那个小草般柔弱倔强的你…… 长孙焘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住在本王心里的这个人,她的缺点不多,优点却不胜枚举。 ;而瑜儿对本王来说,是师父临终托孤的责任,是当年让她走丢的愧疚,她是本王记挂在心,永远不会背弃,不会割舍的人。 长孙焘掷地有声:;本王很庆幸,自己喜欢的姑娘,正是寻觅了多年的珍宝,本王心里的位置,本来有一角是永远留给瑜儿的,可现在,本王的整颗心都是你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虞清欢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心底被掏空的那一块,好像正被一点点填 满。 ;你根本就是在哄……唔…… 虞清欢话还没说完,便被长孙焘捏着下巴,将唇凑了过去。 长孙焘很粗鲁,就那么把她推靠在小几上,攫住她的下巴,把那张小小的樱 唇堵住。 长孙焘也很温柔,他的唇在最先粗暴接触后,开始浅尝辄止,像是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般,把虞清欢的委屈,恐惧,全都吞到肚子里。 这和两次意外接吻不同,它带着温度,带着感情,带着珍视,也带着一丝生涩。 原来,呼吸是缠绵的,吻是甜的,心是欢蹦乱跳的。 这一吻,极为漫长,像是两个压抑了许久的人,终于释 放了自己的真心。 最后,长孙焘依依不舍地放开虞清欢的唇,两手撑在她的左右,离她很近,鼻翼时不时会被蹭到。 那张天下最令人着迷的脸,就在她眼前放大,褐色的眸子涟漪起伏,每一个眼神,都带着致命的诱 惑。 ;你知道方才那些话,是本王排练了多久才能熟练地说出来的么?你知道本王是如何字斟句酌才能想出那么讲究的情话吗?你知道本王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告诉喜欢的姑娘,自己心悦着她吗?长孙焘就那么挨着她,鼻息灼 热,语调幽怨,;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却不曾想落了个浪 荡子的名声,既然如此,干脆就坐实了,也省得被你冤枉。 说完,长孙焘又欺身上前,一手撑着小几,一手揽着她的后颈,又把那薄削且微微上扬的唇送了过去。 第308章 心,跳如雷! 虞清欢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含 住了嘴唇。 长孙焘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自己,她睁大眼睛,眼里便满满落了长孙焘的影子。 心,乱如麻。 心,跳如雷。 心,在他攻城略地般的亲吻下,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一片朦胧,影影绰绰,好像有飞扬的尘土,在那抹天光下泛着金光,打着旋,悠悠扬扬,轻飘飘地闪入光照不亮的地方。 他好看的眸子,被阳光照射出晶莹剔透的琥珀色。 最后,虞清欢妥协了,用最笨拙的方式,回应了他的索取和深情。 末了,长孙焘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赌咒般道:;王妃,你若是还不信你眼前这个男人,就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是否住满了你,但你若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本王只好让你吃得更干净些,免得你……会忘记刚才那些羞羞的事。 她刚刚哭得那样惨,被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了,会不会显得她太好哄? 但她现在不想哭了,如果还要继续装哭,会不会显得她太矫情? 虞清欢一下子就陷入两难的境地当中。 长孙焘似已看出她心中所想,放开怀抱把她揽进臂弯里,轻声细语地道:;王妃,在本王面前,你可以放肆地笑,笑出鼻涕泡也没关系,你可以大胆地哭,就是哭塌了天也没关系。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活得恣意洒脱,也可以活得轰轰烈烈,但唯有一点,一定要躲在本王后面,让本王护着你,宠着你,做你遮风避雨的屋檐。 ;现在,你这挖了本王心肝的小姑娘,心情应该好些了吧? ;不好!一点也不好!虞清欢又抹了一把眼泪,;你这么肉麻,我要是还难过,岂非不给你面子?我要是不难过了,刚才那场撕心裂肺岂非成了笑话? ;好了好了,长孙焘哄孩子似的,轻声道,;都把脸给擦红了,你别动手,本王帮你擦。 虞清欢乖巧地把脸伸过去,时不时还抽咽一下,长孙焘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擦干眼泪的同时,渐渐安抚了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她觉得天不再塌了,世界也没有崩坏,长孙焘说得对,难道娘亲不是自己的亲娘亲,自己就不把她当成娘亲了吗? 不管如何,娘亲养大她是事实,疼她是事实,爱护她也是事实,她不会因为血缘关系而不认这个娘亲,因为那就是她的亲娘! 她只是,有些愧对小茜。 本来,读书习字,和外祖父一起学医的人,挂了虞府小姐,嫁给长孙焘成为淇王妃的人,都应该是小茜才对,是自己抢了她的一切,还让她为奴为婢伺候自己,若说自己有什么不安,皆因对她有太多的亏欠。 长孙焘已经看出了虞清欢心中所想,安抚她道:;你有一生的时间可以补偿小茜,本王和你一起,把前十数年欠下的都补偿给她。 虞清欢点了点头,终是停止了哭泣,她哽咽着道:;我娘在虞谦手里,这些日子虞谦一直用我娘来威胁我,淇王,我想要救出娘亲,不管是为了小茜,还是为了我自己。 长孙焘没有太大的意外,一是对楚氏的;死有所怀疑,也猜到了一星半点,二是自楚氏;死了之后,虞清欢并未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不管虞清欢说什么,他都死心塌地的信着,并且全盘接受,所以他又怎么会惊讶呢? ;本王陪你。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虞清欢立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污:;那么,陪我去青衣巷买花吗? 长孙焘又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两件衣衫,问虞清欢:;你觉得哪件好看?哪件穿起来才像你的夫君? 虞清欢蹙眉:;淇王,你脑子丢了吗? 长孙焘脸上闪过一抹失落,嘟囔道:;心都丢了,什么脑子不脑子的,重要吗? ;黑色那件,不知怎的,以前对着长孙焘,那些情话混账话可以信手拈来,然而如今,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思,却是那般的艰难,虞清欢有些生涩地道,;在我面前,你做自己便好。 说完,虞清欢转身跑开了。 却在暮梧居门口,把一脸忧焚的谢韫撞翻在地,这方圆一里之内,连只苍蝇都被苍梧和苍何挡住。 望着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谢韫,虞清欢不免有些奇怪,长孙焘不是说不许任何人靠近么?难道谢韫不是人? 谢韫一边慢条斯理地拍抖着身上的衣裳,一边道:;听说你和昭华拌嘴了,这是为什么? 虞清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在外面有女人,还不许我闹脾气么?! 谢韫整了整仪容,确保自己仪表堂堂后,这才道:;有女人奇怪吗?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总不能叫他守着你这根干玉米,不去吃点新鲜的吧?外面有女人说明他是正常的,外面有男人你才没地方哭呢!要我说,你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去死!虞清欢一脚踹在谢韫的下盘,又把谢韫踹倒在地,她盯着谢韫,低声咒了一句,;娘娘腔!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韫把手中的折扇对着她的背影用力扔去:;男人婆!男人婆! 在回知止居的路上,小茜和绿猗等在那里,一看到虞清欢就冲过来,绿猗还是像之前那样不善表达,但眼里写满的担忧清晰可见。 小茜都快吓哭了,拉着虞清欢的手上下检查,见她眼眶红红的,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呀?你不要吓奴婢啊! 虞清欢什么都没说,忽然把小茜抱在怀里,紧紧抱住,半响,这才有些哽咽地道:;小茜,看到你,我想娘亲了。 她不是不想让小茜知道真相,只是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等她不再受制于人,等娘亲回到身边的时候,她会和小茜一起,孝顺她们的娘亲,也会补偿小茜这些年来的牺牲。 小茜无比自责:;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以后再也不把头发梳上去了,小姐别难过。 虞清欢拍了拍她的脑袋,却是什么都没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未曾改变。 虞清欢刚换好衣裳,长孙焘便来了,穿了一身闲适的藏蓝色棉袍,虽然简单,朴素,但难掩其龙章凤姿的气度。 第309章 和王爷去买花 ;来来来,让为夫为娘子开道。长孙焘为虞清欢系紧披风,大手一伸,把她的手握住,拉着她走了出去。 虞清欢望着他傲岸挺立的背影,心里不由生出一丝难言的悸动,很多很多次,她都跟在长孙焘身后走,虽然这一次仍旧无法赶上长孙焘的步伐。 但她,再也不担心追不上了。 心里的沉郁之减轻了不少,虞清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二人准备乘轿子出门。 阿六备了两顶轿子,虞清欢挣开长孙焘的手,上了后面那顶小轿。 ;走走走,快抬走!虞清欢一上轿,阿六立即让轿夫把前面那顶轿子抬走,然后凑到长孙焘的身边,挤眉弄眼地道,;主子,那顶轿子的木架是用最结实的榆木制成,而且轿夫也是属下精挑细选的大力士,经得住折腾,属下就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说完,阿六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虞清欢刚钻进轿子坐好,轿帘猛地被掀开,接着轿内一暗,长孙焘便挤了进来。 小小的空间,因为他而变得愈加逼仄。 ;这次你要找什么借口来解释这奇怪的行为?虞清欢双手往两边一撑,做出一个拦截的姿势,阻挡长孙焘更近一步,;出去!我需要空间。 ;想跟自家媳妇儿待在一起,还需要找什么借口?长孙焘两手掐住虞清欢纤细的腰,轻轻一抬,虞清欢便如猫儿般被他拎了起来。 长孙焘正想挤进去,顺手把虞清欢放在膝上抱住,轿子一晃,便离地而起。 二人猝不及防,瞬间就抱作一团。 长孙焘贴得那样近,微微带着凉意的下巴,贴在她的颈间,上面短短的胡茬,扎得她一阵刺痒。 她的耳朵,却贴在长孙焘的侧脸之上,感受到那面庞的光滑和温度,虞清欢犹如火烧火燎。 ;起来!快起来!虞清欢双手抵住长孙焘的胸膛,用力地把长孙焘往后推,连膝盖都用上了。 长孙焘的手撑在虞清欢后面,正想起身,外头的轿夫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晃了一下轿子,这下长孙焘整个人都摔到了虞清欢的身上。 贴得更近,更紧,仿佛她整个人,全都被长孙焘包裹住,那馥郁如酒的气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王妃,本王没弄疼你吧?长孙焘唇角抑制不住地挑起,语气虽带愧疚,却仍赖在她身上不起来。 ;未曾,虞清欢早就看透了他的鬼把戏,手轻轻环住他腰际的同时,脸上露出狡黠一笑,一根银针已迅速扎到了他的后腰,;我不痛,就是怕王爷会痛。 长孙焘低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拔腰上的银针,虞清欢趁这个空隙,从他的胳肢窝地钻了出去。 ;晃!给我使劲晃!虞清欢抱着手走在轿子旁边,朗声吩咐地道,;要是晃得不到位,力气不够大,角度不够好,就会惹本王妃不高兴,本王妃一不高兴,王爷也会不高兴,与其一下子就得罪两个人,不如只得罪一个,所以都打起精神,用力晃起来! 那根银针,正好刺中的是长孙焘的麻穴,他口能言,手能动,然而两腿却不听使唤,扑通跪了下去,刚刚稳住身形,那轿子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四面八方地晃了起来。 ;虞清欢!长孙焘朝外面低吼了一声,在得到虞清欢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回答后,他话锋一转,语气极为谄媚,;好娘子,饶了为夫吧! 虞清欢没有搭理长孙焘,继续吩咐轿夫往死里晃,听着长孙焘气弱如丝的求饶声,唇角却缓缓扬了起来。 有风穿过大街小巷,掀开了轿帘,见虞清欢上扬的嘴角,长孙焘的唇畔,也跟着勾了起来,他趴在轿子里,朝外面哼出有气无力的声音:;错了,娘子,本王错了,求娘子高抬贵手,放本王一条生路! 虞清欢的手背在身后,脚步轻而快,听见长孙焘的声音,她回眸凶巴巴地瞪着长孙焘:;少废话!嘴碎的男人都没有魅力! 说着,虞清欢一脚踹在轿子上。 这一次,长孙焘的脸是真的白了,险些吐了出来。 虞清欢并没有放过他,就这么晃着去了几个卖花的铺子,买了一大堆花后,二人总算转到了青衣巷。 ;落轿,把王爷放下来,再晃就成汤了。虞清欢当先走进了花铺,背着手端详院中迎风而立的花。 长孙焘算是缓了过劲了,他掀开轿帘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惨白,神情却分外淡然。 虞清欢收回似笑非笑的目光,扬声问道:;这里可有十八学士卖? 偌大的院子里,有一个匠人正在侍弄花草,听到声音把头抬了起来,在看清虞清欢的面庞时,手中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有的,有的,匠人连忙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叠声答道,;不过十八学士很珍贵,种在了小人的花房之中,如果贵人方便,还请移步花房。 ;行!虞清欢道,;带路吧! 匠人是个约莫不惑之年的男子,常年侍弄花草的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听了虞清欢的话,他朝长孙焘看了一眼。 虞清欢道:;这是我相公,我与他感情很好,不管选什么样的花,我都要听过他的意见。 ;夫人和公子夫妻恩爱,真是羡煞旁人,那么夫人和公子,请随我来。匠人收回打量长孙焘的目光,引着二人去了花房。 长孙焘向暗处看了一眼,做了一个手势,随即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花房,里面种有很多珍贵的奇花异草,几株十八学士开得正茂,被放在东南角。 匠人先为虞清欢介绍了几株茶花,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小的这花房普通而简陋,不知您怎会找到这里来? ;不瞒大叔,我找到这里也是因为外祖父的缘故,虞清欢笑道,;没想到你这花房竟有这么多珍贵的品种,但你却说并不出名,倒是与我外祖父有些像,他身怀绝技,外号在杏林中赫赫有名,人人都尊称他为‘神针陆判’,但他本人却不怎么出名,若是不报出外号,别人还当他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老人。 ;小姐……匠人忽然跪了下来,激动得双唇颤 抖,涕泗横流,;十数年了,小人总算见到您,若是知道您出落得这般好,侯爷和郡主一定能含笑九泉。 第310章 深埋了十数年的真相 虞清欢冷冷地望着他,开口问道:;大叔这是何意? 匠人抬起袖子一边擦了擦眼泪,一边道:;小姐找到这里,想必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小人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唐突小姐了,还请小姐见谅,所小姐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小人慢慢道来。 虞清欢看向长孙焘,见他点了点头,这才道:;大叔但说无妨。 匠人声泪俱下,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声音,仿佛划破时光,从遥远的历史传来,苍老而沙哑。 ;小姐,小人名唤陆晟,是已故毅勇侯的贴身侍卫之一,当年侯爷和郡主被奸人所害,为了满城百姓甘愿背负骂名,最后含冤屈死,而小姐您,因为如今的淇王得以保住了性命。 ;小人在侯爷和郡主去后,一直隐姓埋名,潜在暗处保护小姐,后来淇王中毒,而有一伙打着毅勇侯旧部旗号的人想趁机带走小姐,恰好侯爷的忘年之交楚神医听闻侯爷和小姐的死讯,也到了归雁城。 ;小人生怕小姐出事,便和楚神医密谋,趁乱带走了小姐,为了小姐的安全,小人不得不把小姐交给楚神医,然后到这京城做起了花匠,小人没用,无法为侯爷和郡主报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小姐一面,小人死而无憾了…… ;原来是你们,长孙焘的脸色,一时沉如大海,那面上翻滚的情绪,就如暴风雨掀起的涛浪,;害得本王苦苦寻觅了十数年的人,竟然是你们! ;小姐,这……陆晟有些疑惑地望着长孙焘。 虞清欢的心很乱,不止是因为验证了真相,更多的是明白了这里头的曲折,原来外祖父是他亲生父亲的好友,没想到外祖父和娘亲为了保住自己,一个牺牲了自己的亲外孙女,一个则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原来天地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情谊存在。 听闻长孙焘的话,她伸手握住了长孙焘的手,在那滔天怒火熄灭下来后,虞清欢道:;这便是淇王,也是我的夫君。事实上,我外祖父已于八年前驾鹤西游,他死前并未留下什么遗言,我之所以找到这里,也是寻着一点蛛丝马迹,你说我是毅勇侯之女,但我并不相信,除非你能拿出证据。 ;楚神医死了……你……你竟成了虞谦的孙女?!陆晟没有立即回答虞清欢的话,而是震惊又疑惑地望着她,满脸的难以置信,;你竟认贼作父?! 虞清欢眉头拧了起来:;大叔,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毅勇侯的贴身侍卫,怎的连外祖父的死,和我辗转到虞府都不知道? 陆晟伤心地道:;小人是侯爷的人,生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奸人找到,自十数年前小人与楚神医分开后,便再也不敢去打听小姐和楚神医的消息,一直守着与楚神医的约定,在这里等待小姐!但小人没想到,小姐竟认了贼人作至亲,而楚神医也命归黄泉,天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陆晟愧对侯爷和郡主啊! 原来陆晟一直未与外祖父联系,怪不得对一切都不知情,其实虞清欢并不怀疑陆晟的身份,毕竟是娘亲让她来找的人,她自然是相信娘亲和外祖父的。 只是人心易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世事早已面目全非,她无法保证陆晟的心还似从前,所以才会谨慎一问。 但……若是不相信陆晟,那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若陆晟忠心还似从前,那为了已故旧主的女儿,十数年来坚守在这个地方,心怀仇恨不得报,心有遗憾无法补,陆晟的牺牲,无疑也是巨大的,而陆晟的气节和为人,无疑是令人尊敬的。 虞清欢松开长孙焘的手,弯腰扶起情绪异常激动的陆晟,道:;陆叔,我成为虞谦的孙女,这其中的曲折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楚,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若非我有了这一层身份做掩护,只怕我如今已经命丧黄泉了,我这么多年未被奸人寻到,就连淇王也找不到我,这都多亏了外祖父和陆叔,把我藏得那般好,如果我真的是毅勇侯和川平郡主之女,父母的仇恨我会报!父母的冤屈我会洗刷!我一定不会辱了陆家的门楣,堕了父母的脊梁和风骨! 陆晟的情绪,这才平稳了下来,他跪到长孙焘面前,道:;侯爷和郡主在世的时候,便把小姐的终身许给了王爷,虽然其中几经波折,但小姐还是回到了王爷身边,这冥冥中自有注定,一定是侯爷和郡主保佑,小人在此恭喜姑爷。 陆晟认真地磕了个头:;多谢姑爷当年以命相护,才能为侯爷和郡主留下一点血脉,小人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姑爷的恩情。 陆晟又认真地磕了个头:;当年姑爷年幼,又中了那刁钻的秘毒,楚神医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住姑爷一条性命,但却无法清除姑爷身上的余毒,姑爷当时都自身难保了,所以我们才决定带走小姐,以免奸人赶尽杀绝,为了保住小姐,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只好连姑爷也蒙在鼓里,害得姑爷寻了这么多年,小人在这里向姑爷请罪,还请姑爷恕罪。 ;原来本王的毒,竟是楚神医解的,罢了,长孙焘的怒火,已经歇了下来,;只要能保住瑜儿的性命,就是让本王寻了十数年又如何,当时本王那种情况,确实能不能保住瑜儿都难说,本王还要感谢你二人,若非你和楚神医,恐怕本王再无与瑜儿相见的机会,你不必自责。 说罢,长孙焘亲自去扶陆晟:;陆叔,本王记得你,当时师父身边有八大护卫,您正是排行第八的飞鱼,当年师父逢此灾难,本王也无能为力,不过本王保住了师弟谢韫,也保住了您的其余几位兄弟,如今他们都有各自的归处,而谢韫则留在本王身边。 陆晟泣不成声,最后磕了一个头:;小人,拜 谢姑爷大恩! 谢过长孙焘后,陆晟欲言又止。 第311章 神秘的一伙人 ;郡主的风姿,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小人也无法忘怀,陆晟站起来,道,;小姐走进来的刹那,小人一眼便认出来了,郡主的神韵,除了她的生生骨肉以外,谁还会具有呢?加上小姐提到了楚神医,小的立即就能确定了,至于小姐所要的证据,小的还真没有。 见虞清欢似有疑惑,长孙焘耐心地解释道:;师娘二十多年前离开京城随定北侯去了北疆驻守,当时虞谦还只是个无名小卒,根本没有遇见师娘的机会,加上楚神医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虞谦自然对你的外貌没有产生怀疑,虽然后来你多次在公共场合出现,但时过境迁,记得师娘长相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就算有人真的看出了什么,师娘的名字早已成为忌讳,无人敢提出来,所以你在外人眼里,只是虞家七小姐虞清欢。 长孙焘的话,解开了虞清欢心中所有的疑惑,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震撼,或许娘亲那么好的女子,委身于虞蹇那蠢货,也是为了给自己挣一个身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原来天下除了家国仇恨,儿女情长外,还有这样的大义存在,虞清欢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竟让那么多的人,为自己改变了他们的整个人生。 罢了,虞清欢也好,陆明瑜也罢,她就是她,有已经故去的父母疼过宠过爱过,也有这么多人豁出性命地保护着。 这样的身份,没有任何的不堪! 虞清欢深吸了几口气,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正是陆明瑜的事实,如此,前世长孙焘找到她时的反应,也就有了解释。 之前她觉得重生是因为上天的眷顾,或许还带着一些幸运在里头,如今她觉得自己的重生,或许是父母英魂的力量,给了自己一次生命的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知晓,原来自己背负了这么多的爱和责任。 既然重活一次,也要有意义才成。 从现在起,认真活下去的同时,她将会去寻找那些不曾被自己所发现过的意义。 ;陆叔,虞清欢认真拜下,;这些年来,您辛苦了,我替父亲母亲谢过您的大恩。 陆晟连忙去扶虞清欢,一脸的受宠若惊,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虞清欢坚持郑重地行完这个礼,然后问他:;陆叔,我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他真的,没能逃过当年那场灭门之灾吗? 陆晟听了虞清欢的话,目光变得尤为遥远:;当年,侯爷深受先皇的信任,手握兵权,镇守一方,因此遭到不少人的猜忌,常常向先皇进言侯爷功高盖主,先皇不为所动,依旧重用侯爷,但侯爷是个直性子,是个忠臣,他为了不让先皇受那些小人的烦扰,主动把世子送入京中给老夫人抚养,明为替父尽孝,实为质子,后来侯爷和郡主被虞谦那狗贼所害,世子和老夫人,也被拉上了断头台,当时侯爷的势力几乎都在北疆,唯有侯爷指给世子的贴身侍卫陆言风跟在世子身边,大家根本赶不及到京城救下世子,陆言风他,恐怕也是独木难支孤掌难鸣,无法从屠刀底下抢人。 ;陆言风?可是长得十分儒雅,很是平易近人?虞清欢脱口问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渐渐形成——永夜山庄的庄主,也许就是陆晟口中的陆言风,要是那样的话,卫殊是否就是她的兄长? 她也曾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和卫殊神韵十分相似的话。 不!不可能! 虞清欢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不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像外祖父一样付出那么大的牺牲救下别人的孩子。 也许兄长是真的不在了,不报希望,才不至于失望。 ;的确如此,莫非小姐有他的消息?陆晟异常激动。 虞清欢摇摇头:;我听淇王说的,淇王与我相认的时候,曾向我讲过有关父亲和母亲的故事。 不是虞清欢不相信陆晟,想要瞒着他,而是她不确定卫庄主是否正是陆言风。 虽然她对娘亲的话丝毫不怀疑,但娘亲在那种情况下让她来青衣巷,她不确定娘亲当时是否被控制,也不确定娘亲的话是否被黑衣人听了去,所以她绝对不能再牵扯其他人。 陆晟点了点头,长孙焘却是问道:;陆叔,刚才你说有一伙人打着毅勇侯旧部的旗号,想要偷走王妃,你可知这伙人的底细? ;没错,那伙人极为神秘,他们以侯爷旧部的名义行事,但当时小人曾派人去联系过他们,派过去的人均有去无回,后来经过小人的多番查证,那些人可能与侯爷没有半点关系,他们只是借了侯爷的名义行事。 ;在得到他们要带走小姐,扶持小姐为侯爷报仇的消息后,小的便和楚神医带走了小姐,他们也没找到小的,小的也不敢打听他们,所以他们身份是什么,从哪里来,目的为何,小的也不清楚。 ;小的与楚神医在冀州分别,为了安全起见,小的并未询问楚神医的去处,只与楚神医约定,会在京城青衣巷这里开一间花铺,若是有一日小姐楚神医发生意外,便会让小姐到青衣巷投靠小的。这些年来,小的盼着再见小姐一面,但又希望不要再见小姐,没想到楚神医他…… 陆晟又掩面哭了起来,十数年的等待,早已将这铁骨铮铮武艺高强的汉子,磨成一位多愁善感的中年男人。 虞清欢因为陆晟,眼眶也跟着湿 了起来,但她还是开口安慰:;陆叔,外祖父与父亲,一定在琅嬛仙乡作伴,您不必为此太过伤怀了。 ;哎!陆晟应了一声,连忙调整了情绪。 虞清欢细细思索了陆晟这番话,最后猛然看向长孙焘:;淇王,你说平城出现那伙人,是否正是陆叔所说的这些自称毅勇侯旧部的人? 长孙焘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大对得上,不过本王会去查。 虞清欢点点头,与陆晟道:;陆叔,见到您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眼下我还有很多不能光明正大与您相认的理由,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平平静静的生活,我会经常向您报平安,也会经常来看您。 ;那侯爷和郡主的仇?陆晟脸色涨得通红,;不报了吗?他们含冤而死,背负千古骂名,他们的冤屈,不洗刷了吗?小姐!难道就这么算了?! 第312章 就算身死魂消,本王也会护着她 虞清欢没有说话,长孙焘开了口:;陆叔,王妃今日才得知她自己的身世,请你给她一些时间适应,另外,要为师父师娘正名,不是一两日的事情,当年师父的和师娘的惨死,除了虞谦,还有很多盘根错节的势力在里头,要想拔出这些人,需要时间和耐心!本王理解你报仇心切,但不能以卵击石,盲目送死。 说着,长孙焘拍拍虞清欢的肩膀,道:;王妃,你去让轿夫回王府叫人,把这些花搬回去,否则我们进来这么久,却空手而归,只怕会引人怀疑。 ;行,过两日顺道举行一个赏花大会。虞清欢笑着走了出去。 虞清欢走后,陆晟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就像一锅滚沸的水,翻腾,水花四溅,热浪灼人。 ;姑爷为何阻止小人把话说完?莫非姑爷忘了侯爷夫妇的死状?当年虞谦狗贼用五座城池换侯爷夫妇项上人头,北齐却把侯爷夫妇送给虞谦狗贼,而侯爷便是让虞谦那狗贼,骑着马一次又一次地从身上碾过,活生生给踩死了! ;侯爷十二岁那年老侯爷战死,他便以少年之躯远赴北疆,保家卫国,把北齐蛮人阻挡在归雁城外,苦守边疆数十年,就算死也该马革裹尸,死得壮烈,不求青史留名,但也该血冷于青松之下,保住一世英名!可却被一个奸佞小人,骑着马踏烂了身躯,你可看到侯爷气绝的时候,已经烂成一摊肉泥了?!就连我等都无法辨认! ;虞谦那狗贼还想把郡主送给昏君!但郡主不愿受辱,一头撞在门上,随侯爷一同西去,那鲜血,把朱红的门都染得猩红刺目,那场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陆晟苟延残喘,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报侯爷与郡主之仇,得见虞谦身败名裂,惨死铁刃之下!这些过往,小姐她应当知晓,为何姑爷您要阻止我陆晟! 长孙焘待陆晟把积压了十数年的满腔怒火和不甘发 泄出来,最后,他语重心长地道:;没错,师父和师娘是死了,可你却只看到他们的死状,却无法看到他们死亡的意义,归雁城十万百姓,大秦数万披甲男儿,本王,尔等能活至今,皆是师父和师娘用性命换来,师父把瑜儿托付给本王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盲目为他报仇,他虽死不悔! ;他还告诉本王,若是有朝一日瑜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必定要告诉瑜儿,她不是乱臣贼子的女儿,她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师父和师娘明知那一去凶多吉少,可他们仍旧从容赴死,那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忠贞,本王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忘记师父和师娘的冤屈,而是让你别忘了,他们是因何而死,他们死得并非一文不值! ;他们的仇,本王有朝一日会为他们报,但是本王绝对不会把瑜儿卷进来,若是报仇的行为会伤了瑜儿,本王宁愿死后无颜面对师父,也要保住瑜儿!若是尔等仗着自己是师父的旧部,挟恩要挟瑜儿,本王势必与尔等为敌!若是尔等有透露瑜儿身份的苗头,不等奸人出手,本王第一个就杀人灭口! 长孙焘掷地有声:;陆叔,你可听清楚了? 陆晟跪了下来,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当年之事,虞谦狗贼虽是主谋,但并非虞谦狗贼一个人的功劳,以小姐如今的能力,小人只盼着她平安活着,像普通人一样终老,又怎会有报仇的心思?方才那些话,不过是试探之言罢了!见姑爷对小姐一往情深,小的死也瞑目了。 长孙焘分外郑重:;陆叔,我心昭昭如日月,就算身死魂消,也定不会让瑜儿受到伤害。 ;姑爷稍等,陆晟红着双目,从一旁的角落捡起一把小锄头,用力掰断锄头柄,从里面取出一枚精巧的玉,呈到长孙焘面前,;姑爷,当年侯爷决定以身殉国之时,分别交给我们八个兄弟各一枚虎符,八枚之中只有一枚为真,而小的手中这枚,便是真正的陆家军虎符。 ;我陆家自圣主皇帝始便效忠于大秦,文臣武将的名字,写满了陆家的族谱,边疆的黄沙之下,不知染了多少陆家儿郎的鲜血,埋了多少具陆家儿郎的枯骨,到得如今,很可能仅剩小姐这一条血脉,陆家军虽然大势已去,但在军中的威信还是有的,这枚虎符,是陆家军的信物,拿着它,只要一声令下,所有的陆家军都会为这片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土地而战! ;如今北齐已然缓过劲来,而我大秦却是奸臣当道,两国迟早会有一战,小的不希望小姐以女子之身扛男儿使命,披上战甲去那血雨腥风的战场,此时此刻,小的把侯爷和郡主的遗愿与使命,交到姑爷手中,万望姑爷以家国天下苍生为重,把陆家军的世代英魂的风骨传承下去。 长孙焘伸手接过那枚小小虎符,握紧,默了半响,最后才道:;陆叔放心,本王不会给师父丢脸。 陆晟霎时间就不一样了,之前的他,身负很可能永远都无法达成的重任,一生为使命而活,如今,他实现了十数年来的坚守,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歇下,种他的花,修他的草,或许就此终老,或许等这个国家再次需要他时,重新披上战甲,像侯爷一样死得其所。 长孙焘又是一阵沉默,接着,他行了个礼,认真地道:;陆叔的话,本王记下了。但愿天下河清海晏,盛世太平,如若有一日这个国家遭了难,本王定当身先士卒。 ;多谢。陆晟刚道完谢,虞清欢便进来了,笑吟吟地道,;陆叔,你这花房我要搬空啦,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小姐喜欢,都可以拿去。陆晟恭敬一笑,弯腰帮忙把花房里的珍品,全然都搬上了阿六赶来的马车之上。 最后,长孙焘坚持付了该付的银子,便与虞清欢打道回府。 轿子只有一顶,虞清欢还处在与长孙焘单独相处就会脸红心跳的状态,两人决定走回淇王府。 却没想到,这个心血来潮的决定,惹上了一个小风波。 第313章 被卫狗暗算了 入冬的天,已经较冷了,街上却还是熙熙攘攘,喧嚣非凡。 虞清欢东摸摸,西逛逛,还没走完一条街,手上便拿了许多吃食。 糖人儿、冰糖葫芦,她左右各捏一串,一边咬一口,回过头来和长孙焘说话的时候,两边脸颊鼓 鼓的,像藏食的小松鼠。 长孙焘默默地跟在身边,趁虞清欢不注意的时候,便会悄悄低头啃一口,然后在虞清欢看不见的视角,品尝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当虞清欢回过头时,又装作那一本正经的样子。 最后,还是虞清欢瞧着手上的东西少了许多,这才发现他偷摸着干的坏事。 等长孙焘再次去偷吃时,虞清欢早有准备,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小贼!逮到你了,看你往哪里跑! 长孙焘趁机一口吧唧在虞清欢的手背上,抿了抿唇角,意犹未尽地道:;听说吃独食会长疮,为夫本着为娘子好的目的,想与娘子分甘同味,谁知却被娘子冤枉成小贼,为夫真的比那窦娥还冤。 ;好了好了,给你咬一口。虞清欢见长孙焘神情着实幽怨,仿佛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大姑娘,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干脆把糖葫芦递了过去,;就只能咬一小口。 她低估了长孙焘的想象力,也低估了长孙焘的咬合面积,那一串冰糖葫芦还剩仨,却被长孙焘一口咬走了俩。 长孙焘喜滋滋地嚼了几口,右边脸颊鼓了一大个包,看起来滑稽极了。 ;呸!下一刻,长孙焘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怎么这么酸? 虞清欢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又咬了一口糖人,十分肯定地道:;这应该和人品有关系,贪心不足,滋味就变了。 ;一定是没被你咬过,所以味道才不甜,长孙焘猛然倾身,凑近虞清欢,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嗓音低沉而好听,;王妃,你的嘴是甜的。 虞清欢怔了一瞬,下意识地把糖人塞进长孙焘的嘴里,然后迅速跑开。 长孙焘咬了一口那个被虞清欢吃得差不多的糖人,点了点头:;王妃的嘴,果然是甜的。 说完,他将手中的竹签往后一扔,那沾着口水,糖已有些融化,甚至还看起来异常古怪的半糖人,就这么飞了出去,砸中了一个倒霉蛋的脑袋。 那倒霉蛋不是谁,正是在路过的卫殊。 路人殊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砸中脑袋,伸手一抓,摸了一手的糖浆,那束着乌发的金冠上,头上,皆是这被啃过的糖,他把竹签一拽,结果,发髻散了,金冠掉了,这些都没有什么,关键是薅下了一大把头发。 卫殊把竹签往地上一掷,折身进了巷子里,不多时提了一桶绿色的染料,神态自若地跟在长孙焘后面。 虞清欢看中了一个荷包,正站在小摊贩前,捏着荷包上下端详,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长孙焘已把她紧紧护在怀里,他浑身瞬间就湿透了。 ;哪个狗贼敢暗算我?虞清欢挣脱长孙焘的怀抱,一边拨开长孙焘,一边朝他后面看,见满地的绿染料,以及提着桶的卫殊,横眉竖目地怒斥,;卫狗,原来是你! ;意外,纯属意外!卫殊抬起双手,做出一个十分无辜的表情,但那桶底,尚且还滴着染料,就连他的脚边,也都滴湿 了。 卫殊的旁边,是一个臭豆腐摊,虞清欢拨开长孙焘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盛着辣椒粉的碗,对着卫殊用力撒了过去。 霎时间,惊声连连。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霎时间,卫殊涕泗横流。 ;卫指挥使,这也纯属意外!说完,虞清欢拉着浑身湿透的长孙焘,脚底抹油开溜了,徒留卫殊在辣椒粉与西北风的大餐中凌乱。 虞清欢在前面跑着,一边跑一边笑,早上的阴郁之气已不在,她变回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活泼,阳光,还很灿烂。 冬日的风,一阵阵刮在长孙焘身上,可他似乎没有任何知觉,就那么定定地望着眼前小鹿般灵动的女子,用天下最温柔的眼神。 跑了一大段路,虞清欢这才停下来大口喘气,然后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给长孙焘披了上去。 那是一件茜色的披风,披在后背湿透的长孙焘身上,却把他的脸映衬得愈加白了。 狼狈中带着一股子湿身美人的魅力。 ;你傻啊!卫狗向你泼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躲,故意使苦肉计博得我的同情是不是?虞清欢叉腰道。 长孙焘没有说话,以手抵唇用力咳了几声,还打了几个喷嚏:;王妃不必介怀,本王没事,咳咳……本王身强体壮……咳咳……怎会被一桶水给淋坏身子?阿嚏! 虞清欢瞪了他一眼:;别装了!就算真的淋坏,我也懒得管你! ;阿嚏!长孙焘用喷嚏代替回答。 虞清欢默默地为他紧了紧披风,见他颈项上全是绿色,登时捧腹大笑:;淇王,你绿了!你绿了哈哈哈哈哈! 长孙焘在心底把卫殊咒了几万遍,面上却一脸虚弱一脸委屈,还是用一个响亮的喷嚏,回应虞清欢。 瞧着长孙焘的喷嚏一个接一个就没停过,虞清欢逐渐收住了笑,她凑近长孙焘闻了闻,面色一变,低声咒骂了一句,;染料里用了雷石,这个卫狗!走,我们快些回去给你治疗,否则你可能会短暂失明。 说完,虞清欢拉着长孙焘的手,朝着淇王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此刻。 卫殊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一到淇王府,门房率先看见披了一件茜色披风的长孙焘,登时吓得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路行去,皆是如此。 所有人看见长孙焘,全都跪了下来,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虞清欢不以为意,拉着长孙焘便回了知止居,绿猗和小茜很快备好沐浴用的热水,她把长孙焘推向屏风之后,催促道:;快去洗澡,洗完我给你施针解毒。 第314章 是他的话,一定可信 长孙焘听话地走过去,竟撞上了浴桶,接着他如盲人摸象,小心翼翼地试探了浴桶的位置,这才伸手去解披风。 但他解了许久,披风的系带却越缠越紧。 ;这么快就见效了?你也不用担心,这毒很好解,不会永远失明的。虞清欢只好去帮他解,披风取下之后,虞清欢又为他去解腰带,脱下衣裳。 一切都做得无比自然,仿佛在照顾一个病患,没有男女之别。 或许是她太低估自己的定力,又或许是她太后知后觉了。 当她把长孙焘的外披、衣衫、里衣一件件脱下,光 着膀子的上 身丝毫必现时,虞清欢有一瞬间的羞 涩,竟生出了退却之感,不敢去直视他,却又忍不住去看。 虞清欢收起内心的荡漾,踮起脚尖去为他抖了抖头发,于是,他的浊息扑面而来,带着好闻的味道,浓烈香醇如美酒。 虞清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对方扒光,而且还;投怀送抱去搂长孙焘的脖子,霎时间心跳、脸热,耳根瞬间涨得通红。 ;你……你你快进浴桶里泡热水。虞清欢磕磕绊绊,总算把一句话说完。 长孙焘似乎已经全盲了,一脸正经地问她:;裤子不脱吗? 虞清欢的心里防线,在这一瞬间全盘崩溃,但见他青丝如墨披散背上,脖颈虽染成绿色,却仍清晰可见美妙流畅的线条,肩部,手臂,腰身,腹肌,每一处都是引人飞蛾扑火的所在。 虞清欢尖叫一声,猛地推了长孙焘一把,然后背对着他,紧紧捂住通红的脸颊。 长孙焘一个不慎,扑通倒进浴桶之中,水花溅在虞清欢的身上。 ;咳咳咳……长孙焘剧烈咳了几声,似乎被呛到了。 虞清欢咬牙,转过身来看他,接着一张帕子便塞进了虞清欢的手里。 ;为本王搓背,本王搓不到。 虞清欢捂住眼睛的手指,微微掀开一条缝,但见他的胸膛光滑而宽阔,手臂线条精炼美妙,每一寸都长得恰到好处。 真的是赏心悦目啊……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情不自禁看痴了。 ;王妃?你还在吗? 虞清欢打了个激灵,登时如梦初醒,她转身跑出了房间,把门;砰地拉上,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过瞟了几眼腹肌,她差点就把神智葬送,这长孙焘的身材,也太得老天爷的偏爱了吧? 绿猗和小茜听到动静,连忙过来询问:;王妃,您怎么了?脸怎么像煮熟的虾那般红? ;去去去,快去叫谢韫过来,王爷中毒了。虞清欢整了整表情,连忙吩咐道。 谢韫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时,见虞清欢的脸色有些不正常,他连忙问道:;昭华怎么了? 虞清欢把那张帕子递到谢韫手中,语气戚戚地道:;你自己去看看。 谢韫捏紧帕子推开门,脑海中已经想象过无数次长孙焘的惨状,却在走到浴桶前的时候,见满背都绿了的长孙焘,听了那一声尾音靡靡的话:;准备好了,那就开始擦背吧! ;王妃不是说你毒了? ;本王的确中了。 ;你怎么还没死? ;这不眼睛瞎了么?你到底愿不愿意擦,不愿意的话,去外面换王妃进来。 ;她早就逃之夭夭了,要我说,你该纳几个美貌的侍妾,给你搓背捶腿,也省得这种事落到我头上。 ;既然王妃嫌累,那就由你代劳吧!一个大男人,别那么小气。 谢韫咬牙,拧干帕子用力搓了起来。 长孙焘痛得吱哇乱叫:;疼,轻点! 外头的绿猗小茜对视一眼——王爷和谢公子到底在做什么啊? 虞清欢的确逃了,特地找了棵老柏树,施展轻功跃上枝头,坐在枝丫上抱着树干往下眺望。 淇王府的布局和风景,有很大一部分呈现在眼前,望着脚下的知止居,她的眼里,闪动一丝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虽然她的接受力很强,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但不代表她不震撼。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以前她的确很担心有朝一日长孙焘找到了瑜儿,她该何去何从? 但却没想到,那个藏在长孙焘心里,一度不能触碰的人,竟会是自己。 那长孙焘究竟是喜欢自己多一点?还是喜欢瑜儿多一点?亦或是因为她是瑜儿,所以才喜欢? 想了许久,她都没捋清这里头的关系,反倒让心丝缠紧,一团乱麻。 虞清欢抬头望向天际,那边挂了几朵云,金色带着暖意的阳光遍洒大地。 前世她和秦臻逃往西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她在短短几年里,尝尽世间苦楚,一路风尘仆仆,颠沛流离,直到死的那一刻,才明白原来男人的身体,是带着温度的,就像小火炉一样,能把人的心都烘得暖暖的。 那时她曾有一瞬间想过,若是谁得那个抱着他的男人所爱,一定无比幸运。 正如她此时此刻,觉得无比庆幸一般——虽然长孙焘或许曾在不经意间让她难过了,但这几个月的相处以来,她的确从未受过一丝伤害,长孙焘总是用自己的方式,担起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既然如此,沉 沦又何妨? 如果这个人是长孙焘,那他一定可以信任。 虞清欢在树干上坐了许久,最后被冷风吹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从树上爬了下来。 谢韫正在下面等着,恶狠狠地盯着她,怒道:;你还回来做什么?要是真的懒得管,你给昭华纳几房小妾,把伺候人的事都揽过去,免得让某去干娘们做的事。 ;你干娘们的事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娘?虞清欢白了谢韫一眼,抱着手准备走进屋内。 谢韫气得火冒三丈,把手中的折扇朝虞清欢扔去。 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哨,空中闪现一道白影,把那把折扇,就这样蹬了回去,最后砸在谢韫的额头上。 虞清欢轻轻抚着明珠的脑袋,回眸一笑:;这就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谢韫一脚踩在折扇上,气冲冲地离开了。 长孙焘披了件衣裳,正跪坐在小几前,虞清欢望着他,忽然涌起了很多话。 她有太多太多想问的。 第315章 如今,你还喜欢吗? ;你的脚步声很好辨认,长孙焘的确全盲了,听到虞清欢走近的声音,他抬眸一笑,;就像猫儿一样,轻轻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虞清欢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轻声细语:;你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你就不会害怕吗? ;你说过能治好,长孙焘道,;本王信你。 虞清欢心头一荡,取出几根银针,扎在他的穴道之上,道:;你怎么又去招惹卫殊? 长孙焘脸色一沉:;他看你的眼神太刺眼了。 虞清欢板着脸道:;好好说话。 长孙焘道:;不想去上朝,听那群老东西为了一点权力,争得头破血流,只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享受岁月静好。 ;你能不能…… 不要肉麻那句话,鬼使神差地说不出来了。 虞清欢下手不禁轻柔许多,半响才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不小心扎疼你怎么办? 长孙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最后,笑容越来越大,灿烂得晃人心神。 媳妇儿会疼人了,他焉能不高兴? 长孙焘迫不及待地把虞清欢的手握紧:;你知道吗?这一刻我好开心,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家国天下,什么生死存亡,我通通都置之度外,只想陷入你这十丈软红之中。 虞清欢唇角忍不住勾起,最后,他看向长孙焘,目光仿佛能渗出水:;油腔滑调,小心适得其反。你老实说,怎么突然去招惹卫殊? 长孙焘道:;做给上头看的,免得他觉得本王的日子过得太安逸,总想给本王搞点事情。 ;别动。虞清欢连忙按住他,;原鸢传来消息,如今女学那边的问题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把那些害人的夫子处理掉,待你眼睛好了,我便开始着手。 长孙焘道:;咱们搬来这么多名贵的花,自然要和众人一同欣赏,你之前提到的赏花大会很有意思,可以以这事为契机,把女学的夫子逐个击溃。 虞清欢道:;只怕我名声太坏,没人愿意和我来往。 长孙焘道:;怕什么?这不还有本王么?本王可以为你出卖色相。 虞清欢狡黠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不不,这种好事哪能轮到王爷您?出卖色相也该谢韫来做。 长孙焘咳了咳,仿佛在为方才说错话而懊悔,见虞清欢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连忙开口附和:;对对对,本王的好夫人说得对,出卖色相这种事,这辈子都要交给谢韫去做,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师兄本王师弟,怎么能不为他着想,不为他打算呢? 虞清欢陆续取下长孙焘身上的银针,揶揄道:;你不用急着改口,就算你真的要去出卖色相,我又能对作为一家之主的你做什么呢?无非就是让你做太监而已,左右还是能保住一条性命的苟且偷生的,别担心。 长孙焘的神色,明显变了,他连忙道:;这偌大的淇王府,一家之主定然是好夫人你,本王充其量,也只能在外头威风一下。不,外头也让给夫人威风! 见长孙焘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虞清欢实在不忍心再欺负他,只好道:;好好静养,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到底伤了身子,少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长孙焘没有说话,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却在虞清欢把银针完全取下,准备起身时,一把将她抓住,猛地往怀里带,然后双手环住她:;以前本王总在想,为什么师父和师娘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抱在一块儿,有时师娘下厨,师父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岛乱,而且师父那么凶的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却在师娘生气的时候慌张得不成样子,现在本王理解了,因为喜欢,所以时时刻刻想粘在一起,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紧张害怕,王妃,本王从未与你说过,本王好喜欢你。 虞清欢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属于他的温度,后背抵着的胸膛,坚实而有力,仿佛一堵永远也不会被摧毁的城墙,让她可以安心依靠。 她就这样缩在长孙焘怀里,许久许久,这才道:;我也是。 长孙焘揉揉虞清欢的发,此时此刻的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师父和师娘是真正的英雄,王妃,你的父亲和母亲值得你为他们自豪。 虞清欢抓住他的手指,放在手里把玩,末了,把脸颊凑近他的掌心,汲取那属于他的温暖,声音如同醉了一般:;我从小就听着百姓对你的赞誉长大,他们都说你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样的你都说他们是大英雄,那他们一定是的,我毫不怀疑! 长孙焘轻轻摩 挲着虞清欢的脸:;你与本王分开的时候,只有两岁多,路都走不稳,去哪里都要本王牵着,那时的你很挑食,总是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非要本王亲自喂你,陪你一起睡,否则你就会哭得惊天动地,但当时战火纷纭,本王与你几乎几天才能见上一面,兴许是那时你吃不好也睡不好,所以身体才会这般瘦小。 ;外祖父应当在我身上施过针,从前那些事情,我都记不得了。虞清欢道,;只有在吃 你煮的蛋时,才会觉得那味道分外熟悉。 长孙焘道:;如今,你还喜欢吗? ;喜欢。虞清欢点点头,;其实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昭华,一直以来,谢谢你,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和将来,谢谢你。 ;夫人,你叫我什么?长孙焘搂住她的脖颈,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可以再叫一遍吗?我很喜欢。 ;没了。虞清欢向后一靠,;想再听的话,要看你的表现。 长孙焘低声笑了出来:;好,为夫一定好好表现。 说着,长孙焘取下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玉坠,戴到了虞清欢的颈上:;这是属于你的,现在物归原主,有些话本王也要同你说清楚,免得你这个小脑袋瓜胡思乱想。 虞清欢道:;嗯,你说。 第316章 今日却想更近一步 长孙焘道:;本王知道,从前因为‘瑜儿’,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想必你对这个身份有所介怀,本王承认,如今对你的态度,多少有‘瑜儿’的关系在里面,但本王并非因为你就是‘瑜儿’,所以才对你情有独钟,而是因为你这个人,这点本王还能分辨清楚。 ;瑜儿的身份对本王来说,是一种粘合剂,让本王瞬间就与你亲切起来,若无这层关系,或许本王需要许久,才能学会怎么与你相处。 ;其实……我不需要你说这番话,虞清欢侧过身,抬眸望着她,;是假的,我的确很在意这个问题,我会在想,你为什么忽然变了,我于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虞清欢伸手,缓缓地抱住长孙焘的腰,整个人埋 进他的胸膛:;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而我也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昭华,虞清欢抱住他,很紧,汲取他身上那让人不觉沉 沦的温暖与味道,;我也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要不信的话,尝尝我的…… 剩下的话,全然落入了长孙焘的口中,他托住虞清欢的后脑,把唇凑了过去。 这果然会上瘾呢…… ;我信你,许久,长孙焘重新揽她入怀,;因为你的嘴是甜的,要是你丧良心骗财又骗色,必然不会这么甜。 ;咦……虞清欢抖了抖,;你说话可真肉麻。 长孙焘低头,鼻尖凑进她的脖颈,拱来拱去:;肉麻吗?真的肉麻吗? 虞清欢觉得发痒,在长孙焘的怀里咯咯笑了起来:;是肉麻,很肉麻。 ;那为夫还要更肉麻一点……长孙焘又把虞清欢圈在怀里,;王妃,这一刻本王很高兴,比北齐递上降书那日还要高兴。 虞清欢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反手轻轻捏着他的耳 垂,小声道:;都说了,不管前路千难万难,我都会陪你,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长孙焘把下巴抵在她的耳边,嗓音低沉:;王妃,今上就要动淇王府了,他目前隐忍不发,一是忌惮本王在军中的威信,二是还未完全信任定北侯,一旦他觉得定北侯绝对忠诚,那么他的屠刀,必定会挥向淇王府。 虞清欢默了默,道:;你似乎已有对策? ;对策有很多,但恐怕难以全身而退,长孙焘道,;等把咱娘从虞谦手中救出来,本王便带着你去西南,虽然以后可能过不上如今这种日子,但偏安一隅,一定能护得你今生周全。 ;不许你这么说!虞清欢情绪很激动,瞬间就哽咽了,;我知道你要带我去西南,无非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所以,你想要在死前在西南为我打下一片天,认为这样我就能安然无恙一辈子!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个女子,若是你出了事,便是天塌了,地陷了。 ;你活着的时候,我尚且可以靠你养活,但若是你死了,我不仅需要操持生计,还要被天下人笑称一句‘寡妇’,如果你真的舍得这样对我,那你便尽管放弃吧! ;那如果本王能安然度过这一劫,你是否愿意随本王一起,前往那未开化的西南之地,做一对与世无争的夫妻?长孙焘认真地问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紧张,忐忑。 如今北疆的兵权在定北侯握着,如果定北侯真的和嘉佑狗一个鼻孔出气,长孙焘去北疆不仅施展不开,而且根本就是羊入虎口,给人家千里送人头。 西边的话,也没有考虑的必要,一则是西边戎族部落所居的地方,不是大漠,便是戈壁,条件十分艰苦,他们到那里去,恐怕不等嘉佑狗出手,便会饿死在那里。 东边也不适合前往,只因那里满目皆海,淇王府的人,多半都是北方男儿,在海上讨不到便宜。 唯有资源丰富,却又地广人稀的西南,才适合屯兵以及发展,那里进可攻退可守,只要能平安抵达,若是大秦没有能超越长孙焘的将领可率兵收复,那长孙焘完全可以做土皇帝,不受朝廷的约束。 其实要虞清欢来说,她更倾向于把嘉佑帝端了,永绝后患,反正嘉佑帝狗成那样,造他的反说不定还能造福百姓,但她知道,长孙焘深爱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也深受她亲生父亲毅勇侯的影响,长孙焘绝对不会干出谋反那种事。 再者,长孙焘也是担心自己的毒解不了,唯恐自己走后,她一个人留在京城受委屈,所以更愿意带她去天高皇帝远,嘉佑狗鞭长莫及的地方。 事实上,就算长孙焘不提出往西南,虞清欢也会想办法把他骗去,因为南疆,是长孙焘解毒的关键。 只要娘亲能安然无恙被救出来,她无论如何也要拉着长孙焘前往南疆解毒。 ;此心安处是吾乡。虞清欢握住他的手,;你在哪,哪里便是我的家。 长孙焘道:;好,本王这就去筹划,若无意外,明年入夏,我们便可以启程了。 虞清欢道:;人人提到南疆,便只会想到瘴气和毒虫,但我在古札上看过,南疆遍地是鲜花,有最明媚的阳光,最神奇的动植物,还有美丽的异族少女,会唱动人心弦的情歌。就算那里真的不开化,我也相信,你可以让它变得繁华,正如淇州是我大秦最富庶的地区一样。 ;好。长孙焘整个人靠在虞清欢身上,;就算它不够好,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 虞清欢安心地靠在他怀里,两人轻声细语聊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用过晚膳后,虞清欢又为长孙焘施了针,再看了会儿书,这才准备上 床睡觉。 当虞清欢伸着懒腰走过去的时候,长孙焘已经脱了外披坐在床边等着她。 ;困了你就先睡,只穿一件里衣也不怕着凉。虞清欢铺开两床被子,像前几个同 床共枕的夜晚一样,爬到了床里边,掀开里边的被子钻了进去,然后往身上一裹,背对着长孙焘。 明珠瞧准机会,迅速跳到虞清欢怀中,把自己卷成海螺——这个位置对它来说相当完美,既能靠近心爱的小主人,又不会被扔下床。 平日都是等虞清欢睡了,长孙焘才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今日他却想进一步。 或许,两三步。 第317章 我们生个孩子吧 当然,跳过该有的环节直奔主题,那叫色中饿鬼耍流 氓,长孙焘自然不敢对他的小王妃产生这种虎狼的想法,免得刚到手的小媳妇跑了。 他只是卑微地想,能不能更进一步,至少,把被子分给他一半啊! 长孙焘半天没有躺下,虞清欢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心想三岁今儿是怎么了? 她面朝里边,眼睛始终睁着,半点睡意也没有,神思全飞到了长孙焘方才的表情上头。 那略带哀怨,又有些可怜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要出恭,但因为盲了看不到路,却不好意思说? 或者是他想回暮梧居,但又开不了口? 虞清欢咬着指甲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最后,她嗡声嗡气地问道:;你还不睡么? 长孙焘脸上霎时绽放笑容,却在听到虞清欢下一句话时,那笑容又瞬间模糊了,隐没了,眼神骤然失去光彩。 ;你这么坐着,怪吓人的,我前儿看的坊间本子都说了,鬼最喜欢坐在床边边看人。 ;笨死了!长孙焘不知在说虞清欢,还是在笑自己,干脆掀开虞清欢的被子,整个人贴了进去。 ;你干嘛?虞清欢转过头瞪他,;浑身冰冰凉凉的,不要贴那么紧,我很冷。 她没赶人…… 长孙焘唇角复又挑起,激动得难以抑制,最后,他运功将自己的身体烘暖,整个人又贴得更紧了:;现在呢?还冷么? 虞清欢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他们第一次。 贴得这般近。 也是第一次。 长孙焘没有隔着被子拥抱她。 她她她……紧张得不能动弹。 长孙焘这是想干什么…… 正当虞清欢心思千回百转时,长孙焘伸出大手把她捞进怀里,让她枕着臂弯,另一手环着她的腰身:;小时候也是这么睡的,不过那时你只是个小不点,一晃十数年过去了,你长大了。 虞清欢浑身僵硬,在听到他的话后,缓缓放松下来,缩在他的怀里,与他放在腰上那只手,十指交叠:;呐,我问你,这些年你为何不曾有过女人? 轻描淡写的一问,却让长孙焘警惕起来,他开口,时机掐得十分准。 快一瞬是掩饰。 慢一瞬是心虚。 ;遇见你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娶妻,既然没办法负起责任,那何必耽搁姑娘一生,本王又不是那种东睡一个,西睡一个的人,就连在不确定你就是瑜儿的时候,本王都花了很长时间问自己,若是有朝一日找到了‘瑜儿’怎么办?后来,刚决定对你以身相许的时候,便确认了你的身份。 ;你在怕什么?虞清欢轻声细语地问他,;你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从未有向别人解释的习惯,为何我只问一句,你便有这么一段长篇大论? ;但凡有一点解释不清楚的,本王都担心你会多想,长孙焘把下巴凑近虞清欢的颈边,;本王恨不得把心剖出来,让你知道本王心里究竟都想些什么。 虞清欢背对着他的小脸,悄然绽开微笑,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这才道:;以前在虞家做井底之蛙的时候,我觉得秦臻就是那片让人仰望的天,不瞒你说,我是动了为他逃婚的心思的,因为知道你和虞谦不对付,也怕你直接把我给杀了,蝼蚁尚且偷生,我也想好好活着啊! ;后来知道秦臻接近我,实则是为了讨好虞清婉,当时我又气又怒,心想成为淇王妃之后回去弄死他们。 ;可当我新婚之夜见到你,见到传闻中的你,我才明白,你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女人飞蛾扑火,秦臻那所谓的谦谦君子,在你面前也只是个跳梁小丑,不过我也清楚的知晓,你不是我可以肖想的人。 ;后来我们之间发生好多事,灵山那生死关头,你把活命的机会留给我时,我那脆弱的心里防线已经崩溃了,那时我想干脆和你一起去吧,反正如果没有你,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但最后还是决定,至少活着为你做一些事也好。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回来了,我曾想过告诉你,反正已经结成夫妇,倒不如让我在履行妻子职责之外,再把真心给你吧,谁知刚回到京城,虞谦便把我娘扣了,他什么都不让我做,只是让我抓住你的心。 ;我知道,他想把我培养成为你的软肋,所以我不敢靠近你,我一直在压抑自己,很拼命很拼命,很努力很努力,但一次次的情不由己,到后面的竭力克制,几乎把我折 磨得发狂。 ;好在,你迈出了那一步,让我有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勇气。昭华,也许我还无法将生死看淡,但如果与你一起,就算是让我去死,我应该是从容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虞清欢握紧长孙焘的手,一行热泪滚落在他的臂上,;我希望你在做什么关于我们俩的决定时,都要问我过意思,至少要让我知道,如果你本着为我好的目的,做了我不接受的事,那在我看来就是一种自私。 ;我也希望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猜忌,有什么都坦诚布公地说出来,正如我曾经喜欢过秦臻,我明知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但我依然选择坦白一样,避免以后你从别人嘴里听到,更加不高兴了。 ;说了这么多,长孙焘在她耳边轻轻道,;不就是想告诉本王,不要轻易言死么?你放心,现在本王有了你,恨不得向老天偷来更多的时间,怎么会舍得离开? 虞清欢翻了个身,与长孙焘面对面,鼻尖触着鼻尖,四目相对,呼吸交 缠。 半响,虞清欢忽然道:;昭华,我们要个孩子吧! 说完,虞清欢恨不得咬了自己得舌 头,其实她根本,并不想现在就成为母亲,她只是色令智昏,被眼前的色相迷了眼睛,蒙了心智,这才想要给他生孩子。 但这对长孙焘来说却不是生不生孩子的事了。 听了虞清欢的话,他的脑袋轰然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已丧失。 生孩子前什么步骤来着? 天呐!请饶了他这个正直年青的男人吧! 长孙焘目光炯炯地望着虞清欢,那眸里,比深情多了一团火,比温柔多了一丝掠夺,更比镇定多了许些克制。 可是,虽然暂时盲了,眼前的人,却是他的心尖尖,怀中的人,她又娇又软…… 激烈思想斗争之下的长孙焘,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喉咙滚了滚,哑着嗓子问道:;你、你想好了吗? 第318章 还继续吗? 虞清欢被问傻了,不由发出轻轻的;嗯声,其实她并不是同意,她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心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 那一声;嗯,长孙焘自动忽略了其中带着的震惊和疑惑,某种意义上来说,对长孙焘是一种邀请,一种答应,不管是什么,都等于;我准备好了。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温香软云,高枕暖床,情到深处…… 还等什么呢? 再等就是狗! 长孙焘轻轻捏住虞清欢的下巴,把唇凑了过去,刚开始是浅尝辄止的温柔,接着便如攻城略地的土匪一样。 虞清欢快要被他亲死了! 长孙焘的手,慢慢从她的脸颊滑 落至腰际,挑开那短短的衣带。 猛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昭示着二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一个被摄了心神,一个略微紧张。 忽然,门被敲响了。 ;王爷,谢公子有要事相商!请您立即移驾暮梧居! ;王爷? ;王爷? ;属下进来啦? ;滚!长孙焘把枕头掷了过去,把门掷得;砰的一声响,震颤不已。 这个动静,震醒了虞清欢,她羞臊异常,拉过被子把头蒙住,仅露出一点头发丝。 ;你……快去吧! ;好、好。长孙焘似乎也刚缓过劲,他拉过外衣披在身上,然后凑近虞清欢,轻吐气息,;待会继续? 被子里的人拱了拱,把身体裹得更紧了。 ;需要我扶你去吗? 长孙焘拍了拍她的脑袋:;不必,本王知道路,天冷,你在床上躺着就行,等本王回来。 ;好。虞清欢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然后便不动了。 长孙焘披了件大氅,精准地找到门,拉开走了出去。 对于一个武学高深的人来说,眼睛的作用并非看路,长孙焘没骗虞清欢,他的确知道路。 听着长孙焘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虞清欢捏紧胸 前的衣襟,试图安抚那狂跳不已的心。 房事这种事情,她并非完全一无所知,毕竟前世曾为秦臻做过几年的蠢货。 但…… 她从未有过这种心情。 爱与被爱,果真是不一样的。 暮梧居。 谢韫在房里来回踱步,见长孙焘走进来,他连忙迎上去,激动地道:;昭华,有消息! ;什么消息?长孙焘的脸,泛着可疑的红,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而表情,也是一脸的不爽。 ;她有消息了!我们的人查到,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曾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身量高且健壮的女人,以及一个两岁左右的孩童出城,据当时的守城士兵回忆,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婆娘实在太恶心了,脸上的粉仿佛涂了好几斤……谢韫一口气说了许多,却见长孙焘没有半点激动的情绪,改口问道,;你怎么没有反应? 长孙焘默了默,反问道:;你记不得师娘的样子了么? 谢韫皱起眉头,看样子的确记不得了。 没有听到谢韫的回应,长孙焘缓缓从笔筒里取出一只笔,又铺了张干净的纸。 凭着感觉,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勾勒。 ;师娘是鹅蛋脸。 ;她的额头很饱 满。 ;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眼角圆圆的,眼尾却微微上挑。 ;她的眉是羽玉眉,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小梨涡。 ;只是她身量较高,长年受北疆风沙的吹打,肤呈麦色,穿上战甲的时候,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也不怪你记不得,当时你也只有四岁,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 谢韫猛地收起折扇,望着那宣纸上的人像,久久不能言语。 ;果真是她?! ;明明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怎么会这样? 长孙焘点点头,放下毛笔,倾靠在椅背之上。 因为眼盲的关系,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木然而缓慢。 ;这要感谢飞鱼侍卫,还有楚神医的帮忙,这么些年,虽然让我们好找,但也护住了她的安全,恐怕连楚氏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谢韫双唇剧烈颤 抖:;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本王也是刚知道。长孙焘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谢韫,最后道,;楚氏被虞谦扣住,如今麻烦的是,要怎么把她救出来。 ;只这十数年的养育之恩和她的付出与牺牲。谢韫斩钉截铁地道,;她该救! ;目前绝不能让人知晓这个真相。长孙焘道,;你继续跟着那条线索去查,把那些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谢韫迟疑道:;但若是那样的话,揪出楚神医的线索,也只是迟早的事,她还是有暴露的危险。 长孙焘道:;仅凭一个守城士兵的几句证言,无法那么快查清当年的真相,否则这十数年来,我们也不会像无头苍蝇那样乱窜,不放一些真东西,就不足以取信于人,这条线索,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跟。 ;说的也是,谢韫道,;仅凭这一点点线索,想让刻意隐藏十数年的真相水落石出,那得需要时间,更何况楚神医他…… ;瑜儿这条命,欠下的恩情太多了。长孙焘道,;你我师兄弟欠下的也多。 谢韫点了点头:;师兄,我们慢慢还便是。 长孙焘道:;虞谦最近日子太好过了,目光一直盯着淇王府不放,他扣了楚氏,却让王妃见上一面,想必是为了更紧地捏住王妃,看来他对淇王府已经有一击必中的谋划,若是不给他找点不痛快,咱们只怕会过得很不痛快。 谢韫道:;出杀手锏么? 长孙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唇角勾起冷笑,面庞覆上一层寒霜:;这些年为了平衡,本王一直对他有所忍让,但如今南疆之行蓄势待发,走之前怎么也要收拾一下虞谦,拔光他的羽翼,让他再也蹦跶不起来,想以瑜儿做刀,且看他配不配! 谢韫道:;长幼有序,虞谦三个儿子,大的已经不顶用了,接下来,便轮到第二个了。 长孙焘道:;这事还得靠白黎帮忙,你悄悄递消息过去,若是他能加把火,赏花大会那日就让他见上王妃一面。 谢韫低低应了声是。 长孙焘起身,已是准备离开:;还有事么?没有本王走了。 刚刚有些事还没做完…… 不等谢韫回答,长孙焘已然大步离开。 谢韫捡起桌案上的宣纸,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最后,将之付诸一炬,烧得一干二净。 长孙焘迫不及待地回到知止居,他轻轻推开门,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搭到屏风之上,又卸去一身寒气,这才走向床榻。 被子里的人儿,小小的,哪怕盖上被子,也都那么可爱,长孙焘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情难自控。 他就这样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如翻山越岭似的,好像用了许多力气,才能离她近一步,更近一步。 长孙焘掀开虞清欢的被子,躺了进去,在她耳边颤声问道:;王妃,我们继续吗? 第319章 没然后了 被子动了动,长孙焘伸手过去,将她扳过来,一把捞进怀里,却含了一嘴的毛。 明珠躲在虞清欢的怀里,向长孙焘张开獠牙,仿佛在宣示主权。 ;你个小东 西,长孙焘通过明珠龇牙咧嘴时发出的声音,精准地判断了它的位置,把手伸过去,拎起明珠的后颈肉,把它甩了出去,;本王的女人,你也敢抢,如若再犯,扒你的皮做貂领,左右天儿也冷了不少。 明珠趴在地上嘤嘤哭泣,长孙焘没有理会,还以为他的王妃害羞不说话,再问一遍才发现。 早睡了。 王妃早睡着了。 他的造娃计划,宣布破灭。 天呐!请饶了他这正值年轻的男人吧! 长孙焘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最后,小心翼翼地把虞清欢拥到了怀里,跟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格外的静谧。 但在这宁静的夜里,承明殿却躲不过暗流涌动。 嘉佑帝立于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下,面朝龙椅,负手背对卫殊。 ;朕听闻你和昭华在大街上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冲突,昭华的眼睛还被你弄瞎了,是么? 在这四处静谧的承明殿,嘉佑帝的声音显得威严而沉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当头压下来,浊闷得让人无法呼吸。 卫殊十分诚恳地道:;被打到家门口,也不能不反抗,狗急了还跳墙呢! ;打到家门口?嘉佑帝饶有兴致,;怎么回事? 卫殊拔下束发的金冠,当那三千乌丝披散下来时,卫殊拨开头顶的发:;陛下您看,微臣这头发都被淇王薅了一绺,微臣还没娶亲,秃头了怎么找媳妇儿? 嘉佑帝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扬到一定的高度之后,被渐渐拉长,拉远,变得飘忽不定。 ;年轻气盛可以,但踩淇王的脸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所为,卫殊,你不怕死? 卫殊挑唇,他的气息比暗夜还黑:;陛下,微臣是您的臣,微臣只知道应当效忠陛下,微臣眼里也只有陛下,只有陛下赐给微臣的锦绣前程,其余的人,与微臣何干? ;这话像是你说的,嘉佑帝转过身,目光睥睨,俯瞰卫殊,;这事也是你这种靠出卖父亲旧主换取荣华富贵的人做的,卫殊,你真是坏到骨子里去,没有什么事情你干不出,朕用你,就像用着一头野兽,不安心呐,谁知你会不会背主忘恩,反咬朕一口? 卫殊连忙拱手:;陛下,野兽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六亲不认,饥不择食,陛下给微臣的好处,微臣受用不尽,又怎会背叛陛下? 嘉佑帝唇角挑起:;你这话说的,就好像只要能给你好处,任何人都会成为你主子一样。 卫殊邪肆的脸,多了一些谄媚:;陛下千秋万载,乃天选之人,九五之尊,有谁给的好处能越过您去? 嘉佑帝回过头,缓缓走向御座坐下,手轻轻地拍着龙椅扶手,他玄色金边的衣裳,乌金色的皇冠,在金龙椅的映衬下,显得他霸气浑然天成,有着不可触犯的威严。 然而,开口的时候,他也只是个最平凡不过的男人:;你在太子府抓的人,果真是毅勇侯的旧部? 卫殊拱手道:;证据的确完全指向他正是毅勇侯的旧部,但他熬过麒麟卫所有酷刑,却都始终说自己是冤枉的,并声称他是受了一个神秘人的收买,对原小姐下毒。 ;那神秘人可查出来了?嘉佑帝的手指敲了敲龙椅。 卫殊道:;陛下,虞相身边有一个武功极为高强的暗卫,目前线索指向他。 嘉佑帝桀桀冷笑:;虞谦?朕毫不怀疑,这老狐狸向来和昭华不对付,通过原采薇去嫁祸淇王府,倒符合他的作风,不过原采薇是朕钦点的淇王侧妃,他说杀就杀,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卫殊俯首:;陛下不生气? 嘉佑帝哈哈大笑:;一个好人忽然做坏事,一个坏人忽然做好事,这才叫异常,虞谦就是一个烂人,没有人比朕更清楚,但他烂人做坏事,完全符合他的性情,这样的他,反而使朕更放心,若是有一日他忽然变成了纯臣,忠臣,清官,那朕才应该警惕! 卫殊朝向地板的面容,闪过一丝阴鸷,但到了最后,他还是躬身行了个礼:;陛下目光长远,格局之大,微臣就算是再活个几十年也鞭长莫及,陛下英明。 ;行了,少拍马屁!嘉佑帝缓缓合上眼睛,;虞谦那老头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卫殊,替朕盯紧他。 ;卫殊领命。 翌日。 斗草大会的请柬如同潮水一般发出去。 斗草还分为文斗和五斗。 文斗比谁准备的花草最珍贵难得,武斗则比谁的花草更坚韧。 何为武斗? 其实斗的不一定是草,某种意义上来说,斗草是踏青游玩时的一种消遣活动,一群青年男女聚在一起,共同出资做一些彩头,然后双方拿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草,缠在一起互相撕 扯,谁的草断了谁就输,赢的人可根据战绩获得对等的彩头。 淇王府的帖子一发出去,在京中激起千层浪花。 大冬天斗什么草? 必定是有所图谋! 有的人觉得是挑战,有的人觉得是机会,不论怎么想,陆管事统计人数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京城的年轻人,几乎都来了。 或是未婚男女,借这个机会出来游玩,也许能看中什么人得成良缘,或是已婚的男女,参加这场大会则是贵人们的日常交际,借这个机会拓宽人脉,以求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还有一部分人,自然是冲着长孙焘来的,而这些人,多数都是靠家族荫蔽很难找到满意的夫家,所以把目光放在淇王的妃嫔上,做着成为侧室飞上枝头的美梦。 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总之淇王府第一次举办这种聚会,斗草大会开始那一天,天才刚刚亮,便已宾客如云,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时,陆管事便命人再去订了几十份点心。 第320章 本王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本来普普通通的一场小聚会,竟比春日游园会还要热闹。 谢韫领着阿六他们招呼客人,忙着脚不沾地。 ;王妃呢?谢韫皱着眉头问阿六,;来了这么多女眷,难道要某去招呼不成? 阿六挠了挠头:;王妃许是在照顾王爷的身子吧…… 谢韫面上蕴了怒:;照顾个鬼,都过了这么多天,王爷的身子早就痊愈了。 阿六嘟囔道:;司药房的御医来问平安诊的时候都说了,王爷的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王妃是要在王爷身边照顾着。 ;去把王妃叫来,谢韫铁青着脸,;否则干脆让她把王妃之位让给某得了! 阿六不情不愿地去了知止居,很快便回来向谢韫回复:;公子,王妃说天气怪冷的,王爷不想起床,她要为王爷暖床,就麻烦公子帮忙看着前边,王妃还说了,要是公子能代替她为王爷暖床,她完全可以抽开身来招呼客人。 谢韫咬牙:;懒就是懒,还找这么多借口,再去催,半个时辰内没见到人,某就把再马房洒扫的娇娇配给你做媳妇。 ;谁? ;娇…… 话音未落,阿六就不见了。 知止居。 阿六还没开口催虞清欢起床,便被阿零点了穴道,扔到墙角。 ;都教你怎么说了,还搞不定谢公子,最后竟敢来扰王妃清梦,真是没用。小茜看见了,觉得他有些可怜,便拿了床毯子给他盖住,数落他几句,然后继续和绿猗做活计。 屋内,虞清欢缩在长孙焘的怀里,轻轻嘤 咛了一声,像猫儿伸了个懒腰,狡黠而可爱。 ;醒了?长孙焘微微颔首,与她惺忪的睡眼四目相对,;若是困的话,可以多睡会儿。 ;现在什么时辰了?虞清欢打了个哈欠,问道。 长孙家揉了揉她的发:;约莫巳时了。 ;这么晚?!我得赶快起了!虞清欢瞬间惊醒,手脚麻利地冲下床穿衣,;对了,你的眼睛怎么样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长孙焘单手支颐,目光定定地凝着她:;倒是有一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生孩子。 虞清欢系腰带的手一顿,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那晚冲昏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胡话,后来却什么都没兑现,不怪长孙焘时不时缠着她算后账。 ;王爷,您在说什么?我没听清。虞清欢拍了拍脑袋,装傻充愣道,;可能睡太多了,耳朵有点不好使。 长孙焘似笑非笑地望着虞清欢,一言不发,仿佛一切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遗,虞清欢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虞清欢伸手往后一指,尴尬笑道:;外头应当来了不少人,我该出去了,否则谢韫只怕会跳脚。 说完,虞清欢正要脚底抹油开溜,却被瞬间腾起的长孙焘揪住后颈,迅速拉到怀里,然后往床上一推,倾身压了下去,两手撑在她的左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王妃,你想耍赖么? 长孙焘的发,泼墨般倾泻,顺顺柔柔地垂在她的耳畔,那是光滑的触感,微微拂过脸部肌肤的时候,撩起一阵阵酥 麻,仿佛电流来回飞蹿。 ;耍耍耍、耍什么赖? 她的心要跳出来了。 她说话磕磕巴巴。 那张俊脸每下移一份,她的呼吸便停顿一瞬。 她猛地伸出双手抵住长孙焘的胸膛,感受到那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她连忙道:;真的该起了,还要招呼外面的宾…… ;唔……长孙焘推开她的手,整个人覆了上去,攫住她的唇,许久许久,这才意犹未尽地道,;要出去见客人,也要先揩牙才是,这下应当干净了。 虞清欢捂住脸,透过细小的指缝去看长孙焘,他的唇又上挑了,弯起了美妙的弧度,怎么形容那抹笑意和温柔?虞清欢忽然觉得自己词穷。 长孙焘见她臊红了一张脸,噙着坏笑再次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吐气:;分明是你想要与本王生孩子,说出来的话却不认账,如此背信负心,是会遭报复的。 ;什、什么报复? 长孙焘的气息,又拂过耳畔,声音犹如天边那柔软的云:;自然是一点点向你讨回来,先从哪里开始呢? 长孙焘在她的耳朵落下一吻。 ;耳朵。 接着是她白皙纤细的颈项。 ;脖子。 然后久久没有动静,在虞清欢好奇地掀开手掌时,又把那张薄有颜色的唇堵住,直到呼吸变重,变短,变急促。 长孙焘这才放开她:;还有嘴唇,一点一点讨回来,看你还怎么赖账。 虞清欢脸红心跳,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哪里,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却是欢喜,就像吃了蜜一样,从舌尖一直甜到心底去。 ;我去洗脸!虞清欢迅速从他的腋下溜了出去,红裙翻动,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长孙焘轻笑一声,站起来穿上衣袍,那是他喜欢的玄色,用金线绣了几只梳翎的鹤,把他的身材勾勒出来,高大而挺拔,如修竹般韧且刚。 刚穿好衣裳,虞清欢便端来一盆热水。 长孙焘连忙走过去,把盆接到手里:;这种事交给本王就行,怎么你还亲自动起手了? 虞清欢没有搭话,漱过口后,接过长孙焘递来的帕子,放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始擦脸,擦完之后才惊觉自己已经洗过了,拿着帕子怔了一瞬。 每次长孙焘吻过之后,她的魂儿都丢了。 长孙焘挽了袖子,也收拾了一番,他把虞清欢推到镜前,拿起梳子把虞清欢的一头乌发梳理整齐,然后灵巧地绾了个单螺髻,最后别上几只简单,但却十分精巧的金钗。 ;你穿红色很好看,长孙焘扶着虞清欢的肩望向铜镜,那里,一黑一红的身影,以及两张如画般的面孔,;就像燎原的火一样。 ;少油嘴滑舌,外头的人都等着。虞清欢嗔了一句,把金冠递了过去,;适合你今日的衣袍。 长孙焘束起了发,感慨道:;和你相处的日子很平常,平常到琐碎中去,但这样缓慢而悠闲的时光,或许才是真正的享受,王妃,本王很喜欢这种充满烟火味的日子。 虞清欢勾住了他的手指,起身:;总是烟火味会把人给熏俗了,来点余兴节目才好玩呢!听说今日萧眉若也会来。 长孙焘反把她的手握住,侧脸低笑:;那本王得更加卖力表现才行,今日 本王就要让大家知晓,本王与王妃之间,再无插足第三人的可能,这下王妃满意了吧? ;勉强可以。虞清欢展颜一笑,双手紧紧地抱住长孙焘的手臂,他的指尖有些凉,但手臂却那么暖,仅仅只是抱住,便有踏实的安全感。 后花园内,所有男客女客都已落座,桌上摆着茶水点心,身旁放着他们今日带来的花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等着淇王府的正主出来。 谢韫焦头烂额,心里把虞清欢骂个十万八千遍。 ;哇……呜呜呜…… 忽然,连通花园的路上,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 一个粉裳少女望着碎了一地的花盆,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身旁站了个白袍男子,长得相当俊逸,此时正眸色惊讶地看着嚎哭不已的女子。 ;姑娘,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还哭上了? 和长孙焘携手而来的虞清欢,听到哭声顿时头痛不已,还未开口便见一团粉色的影子扑过来,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小舅母,他坏,打烂了珍璃的花儿!那是珍璃送给小舅母的花儿!珍璃要他赔! 虞清欢拍了拍珍璃的脑袋,柔声道:;你想让他赔你什么? 珍璃随手一指:;珍璃要它! 第321章 你就从了她吧 白黎瞬间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你自己撞上来,还要我以身相许?你怎么比我还会坑人啊?!” 虞清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白黎道:“珍璃,你可是想要这个男人?” “呸!”珍璃摇摇头,“他长这么丑,珍璃才不稀罕!珍璃要花花,要他赔花花!” 虞清欢似笑非笑地望着白黎,揶揄道:“公子你也太敏 感了,珍璃郡主并不是想要你,她只是想要你手中的花儿。” 白黎先是一阵尴尬,随即抱紧手中的花盆,连忙拒绝:“不行!这可是我花了大功夫才找来的,还等着斗草大会出风头,岂能轻易给她?” 虞清欢拍了拍珍璃的肩膀:“珍璃,小舅母也帮不到你。” 珍璃郡主擦了擦眼泪,白黎刚松了一口气,以为珍璃郡主被安抚了,谁知她竟忽然撕心裂肺,指着白黎就大嚎:“你赔我!你赔我!你赔我!” “我不赔!”白黎将花盆抱得更紧,“我不赔!” 两人之间的对话,引起了很大的骚动,众人围了过来。 好事的纨绔认出了白黎,凑过去揶揄道:“珍璃郡主点名了,你就从了她!” “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绝对不赔!”白黎坚决道。 纨绔看向珍璃郡主:“郡主,既然人家不愿陪你,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珍璃郡主站起身,踹了那纨绔一脚,伸手就去抢白黎的花盆。 白黎左闪右躲,把花盆死死护住。 两人闹得不像话,虞清欢只好把珍璃叫住。 “珍璃,来小舅母身边。” 珍璃郡主果然乖乖的,起身来到了虞清欢身边,对白黎吐了吐舌 头,然后悄悄道:“小舅母,珍璃就是瞧着那花好看,想给你弄过来,所以才去撞他,你怎么忽然喊停了?” 虞清欢笑道:“好孩子不能做坏事。” 珍璃郡主笑嘻嘻地道:“那珍璃乖,珍璃都听小舅母的。” 白黎连忙凑上前,把拼命护下来花递过去:“妹……王妃,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珍璃郡主横眉竖目地道:“你不是说是为了让自己大出风头才准备的么?” 白黎陪着笑脸道:“献媚这种事情,怎么能到处说?” “多谢。”虞清欢伸出手,把那盆花接了过来,白黎趁机小声地道,“妹妹,大哥好想你!昭华他一直拦着不让我见你。” “大哥,妹妹也想你。”虞清欢偷偷在白黎耳边说了一句,白黎神采飞扬,昂首挺胸地走了。 珍璃郡主若有所思看了虞清欢一眼,然后又傻傻地笑了起来。 “交给本王!”长孙焘把花抱了过来,大手牵着虞清欢,往花园中走去。 从陆晟那里搬来的山茶花,都摆在了花园中,姿美色艳,分外动人。 席分两边,男左女右,中间以花草为遮掩,这样就避免了男女直接接触,在礼数上挑不出任何错处。 众人见长孙焘和虞清欢的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长孙焘扶着虞清欢坐下后,这才叫众人起身。 “最近王妃喜欢上了园艺,但本王苦心寻觅,也只能为她找来这些,所以才举办这场斗草大会,一来是想让让王妃放松放松心情,二来也是希望借此能让王妃看到更多的奇花异草,本王在此多谢各位的到来,希望诸位能玩得尽兴,不过若是输了,那花可就要留下了!” 众人纷纷回应,说了一大堆的客套话,无非是感慨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 寒暄一番后,谢韫站到众人面前,道:“今日的斗草大会,就是为了图一乐子,还请诸位不要拘谨,玩得尽兴。” 有人道:“谢公子这么说,莫非今日有什么新的玩法?” 谢韫道:“这冬日斗草,斗来斗去,恐怕也斗不出什么新鲜花样,谢某有个提议,斗草前先比比才艺,暖一下场子如何?” 有人道:“谢公子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比才艺,谁能比得过王妃,毕竟如今的太子妃,可都是王妃得手下败将,要是今日王妃也参与的话,我等岂非自取其辱?” 此言一出,众人便议论开了。 “谢公子这提议,不是不好,但有王妃在,谁能比得过她?” “哎,人各有所长,我就不信王妃样样精通,既然谢公子起这个头,我们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但我们可以改一改规则。” “说得有理,听说王妃擅琴,而且画技登峰造极,那我们就不与她比琴艺画技,这样不就行了?” 众人讨论了一番,然后朗声提议:“谢公子,才艺比拼我等非常赞同,但具体规则,可否由我等来定?” 谢韫道:“哦?什么规则?” 开口提议的公子道:“抓阄,在盒子里写上不同的纸条,大家抽中什么就表演什么,不知谢公子意下如何?” 能在这花园中坐着的人,出身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一般的世家子女,从小对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虽然会有更擅长的,但就算抽中其它的签,也不至于当众出丑,所以这规则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便这样敲定了。 谢韫吩咐人取来了一个盒子,还准备了许多小纸条,发到众人手里。 “谢某一个人可想不出那么多的乐子,不若集思广益,每人都想一个比试项目,投于这盒子之中,稍后也能看到不同的节目,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纷纷提笔,在小纸条上各抒己见,很快小盒子便都满了。 这时,有人问道:“王爷,不知您写了什么?” 长孙焘在众人面前向来惜字如金,很少会说几句话,但今日却与往常不同,有人问他,他也耐心回答:“琴棋书画,本王都不甚了解,但本王很是喜欢,所以写的自然都是和这些相关的。” 有人又道:“听闻王妃琴艺了得,画技更是超群,王爷这么疼王妃,是否也是因为王妃多才多艺的关系?” 长孙焘沉吟片刻,点点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中意王妃,自然有很多缘由,不过技多不压身,有几门技艺,也更有魅力,本王说得对吗?” 第322章 王爷要纳侧妃? 王爷说的哪能不对?王爷说的哪能无理? 在座的也找不出一个比他位高权重的,他还能说得不对? 众人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 长孙焘捏着一只青玉酒盏在手中把玩,表情玩味,声音低魅:“这人啊,就像杯中的酒,有些入口清冽甘甜,回味无穷,有些就一口的新鲜,时间久了索然无味,琴棋书画、德容言功,样样出众的,才不失为好酒。”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坐在虞清欢身边的珍璃郡主“腾”地就站了起来:“小舅舅,你这说的哪是酒,分明就是女人!亏珍璃还觉得你是个好男人,没想到也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珍璃郡主气得小嘴嘟了起来:“前些时候还说弱水三千只取小舅妈一瓢,今日看到一群女人就乱喝酒,什么斗草大会,干脆叫赏‘花’大会得了,赏的都是这一群青葱水绿的小花!小舅舅想纳侧妃直说便是,还拿小舅妈做幌子,真是不要脸!珍璃不理你了!” 虞清欢微微垂下头,握起酒杯掩面而饮,那神情,淡漠中透着一丝幽怨,镇定中透着一丝凄凉,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即将下堂却死撑着的糟糠妻模样。 公子们挤眉弄眼,表示都是男人,喜新厌旧这种事他们懂。 小姐们心花怒放,感觉自己的春天即将到来,而她们将会成为淇王采撷的下一朵桃花。 珍璃郡主举起酒杯就要朝长孙焘扔去,却被虞清欢按住了:“珍璃,不要冲动,小舅母没事的。” 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把一个失了丈夫宠爱却强颜欢笑、卑微讨好、谨小慎微的妻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珍璃郡主激动地捋起袖子。 小姐们雀跃地向长孙焘暗送秋波。 淇王独身二十几年才娶一个王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自己作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和谢韫之间的关系耐人寻味,适龄的小姐们想嫁他的配不上他,配得上的又看不上他,所以才让淇王府后院空了那么多年。 然而这近一年来,谁不羡慕淇王妃? 要得淇王一星半点眷顾,他们死也无憾了…… 才艺比试还没开始,小姐们就已经互别苗头。 她们先是揣测淇王妃因小产而失宠,接着便把自己看作淇王侧妃的不二人选,无论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还是闺中密友,浑身上下霎时间都写着“竞争对手”几个字。 “你瞧你那发髻高的,跟佛塔一样,淇王会看上你?” “你自己的头发还和马鬃毛一样粗糙,还笑话我的发髻,想必是嫉妒我这一头乌黑如云的顺发。” “两位姐姐都别吵,我长这么漂亮,也没笑话你们呀!怎么反倒是你们这两位平淡无奇的姐姐先掐了起来了呢?” 其中一个贵女伸手晃了晃,有意无意地露出手上的宝石戒指和玉镯,嗤笑一声:“漂亮是漂亮,可惜好马没有宝鞍配,不知淇王殿下是喜欢我这鸽子血的戒指,还是喜欢我这羊脂玉的镯子,哎呀,我这身云锦也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式。” 几个贵女齐齐翻白眼,忍不住呛道:“也是,有的人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不炫耀一下菩萨塑金身似的装扮,难道炫耀可以跑马的大额头,还是滴水穿石般坑坑洼洼的脸啊?” “……”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清晰地传到在座公子们的耳里。 长孙焘捏紧酒盏,表情有些僵硬。 虞清婉端着茶杯,忍俊不禁,她凑到长孙焘耳边:“她们若是进了淇王府的门,这冷清的王府一定会热闹不少。” “加高!”长孙焘连忙道,“把淇王府的门槛加高,看她们还怎么进来?!” 白黎夸张地吞了吞唾沫:“这真的是知书达理德容言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贵女们么?还是我那九个娘子好些,宜室宜家,宜室宜家。” 白黎因为银子多,时常请纨绔们一起去销金窟,喝酒遛鸟打马逗狗什么没玩过,在纨绔这个行业很吃香。 他才一出声,便有纨绔搭话:“这算什么大风大浪,你看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跟你说,我爹新娶的那几房姨娘要是闹起来,动静可比这大多了,我三姨娘能为了一根簪子薅秃我九姨娘的头发,我五姨娘能为了一个镯子戳烂我八姨娘的屁 股,才拌几句嘴,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他白家少东也想有出息,可是他真的需要时间适应。 刚进后花园的时候,一片姹紫嫣 红环肥燕瘦,每个人都打扮得像朵花儿似的,静坐在椅子上,只是一看便赏心悦目,恍如闯入了琅嬛仙境。 可…… 这些花私底下的面目也太狰狞了? “这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白黎抖了抖,“搞得跟争头牌一样。” 那纨绔故作高深地道:“哎,白兄,你一介商人挤不进贵族圈你不知道,今日来的这些小姐们,多半是一些出身不高的嫡女,或者是望族中的庶女,前者家世决定眼界,后者出身决定性格,她们都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闺秀,在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没办法靠家里谋得一个好前程,她们当不了皇亲贵胄的大夫人,便只能把目光放到侧室上,为了这些事争风吃醋又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只是拌两句嘴,等会儿牟足劲出风头,那才有好戏看呢!” “你根本不是来参加斗草大会的,而是来看好戏的?”白黎诧异道。 纨绔笑道:“白兄,说你见识少,还真没有冤枉你,在座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来斗草的?我们是那种为了一点彩头就争得头破血流的人么?若无好戏可看,还不如去楼里会姑娘,谁愿意坐在这里吹冷风?” 白黎疑惑道:“你们怎知今日有好戏看?” 纨绔看白痴一样看了白黎一眼,但还是耐心解释:“白兄,在京城这种随便下滴雨都能淋到一群权贵的地方,消息传得比风快。” 纨绔凑近白黎,神秘兮兮地道:“今上要给淇王选侧妃,虽说侧妃是侧室,但好歹也是和淇王攀上亲,大家都把家中可有可无的女儿推出来,指望着她们能替家里捞点好处,这不,淇王府一办斗草大会,平日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小姐们都来了,要我说,这淇王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估计不喜欢今上塞给他的人,所以想自己选。” 白黎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禽 兽!婶婶可忍叔叔不能忍!” 第323章 男人都是禽兽 “嘘!小声点,你是怕淇王听不到你在骂他禽 兽么?男人都禽 兽,你也别装无辜,算算你家里有几位夫人!”纨绔连忙阻止白黎爆发,“不过说起来最可怜的还是淇王妃,若是她的身份和虞清婉对调,占了相府的嫡和长,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动,再优秀也只是个庶女,而且名声还不太好,怪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和她抢淇王。” “王妃才不用你可怜!”白黎推了纨绔一把,气呼呼地抱着手。 纨绔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切,有毛病!” 白黎没有理会纨绔,一拳砸在桌上,对长孙焘怒目而视。 他已经在心里发誓,若是长孙焘敢欺负他刚小产的乖妹妹,他就撤了所有的银子,让长孙焘和淇王府全都喝西北风! 不行! 这还不够! 老鼠药哪里能买来着? 能毒得他七窍流血无法害人么? 白黎越想越气,起身离开席位,准备去找砖头。 阿六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从墙角处把白黎拽了过去,直接警告他:“我们主子说了,事出有因,你可别坏了他的大事,否则他再也不让你见王妃。” “事出有因,能有什么因?他明摆着就是在欺负我妹……” 阿六一把将白黎的嘴给捂着:“我的大少爷,您可小声点,免得王妃听见了,嫌弃您这做兄长的不懂规矩,妹子面前,你总得做个好榜样?” 白黎点点头,表示他会做个标杆兄长。 阿六这才把捂住白黎嘴巴的手放开,然后道:“公子,你相信我,主子恐怕连等会儿跪钉子的姿势都想好了。我们主子可真难,这主意明明是王妃出的,到头来错的还还是主子!” “我妹出的?”白黎不敢置信,“她脑壳长包要给夫君纳妾?你别诓我,我至今未娶正妻,还不是怕她容不下我那几个美妾。” 阿六连连摇头:“白公子,大少爷,我这么跟你说!王爷在陪王妃做戏,您先沉住气,看到最后。” “做戏?”白黎一拍手掌,“这么有空么?做什么戏?” 阿六还是摇头:“不知道,王爷让我这么跟你说的,其它的事我也不知道。” 白黎摆摆手:“算了,这次人多就给他个面子,你先回去,我在这里散散心,免得会被气死。” 阿六垂眼低眉:“你散心归散心,捋袖子做什么?” 白黎活动了一下手臂,在石头下翻翻找找:“抓几只虫备用着,若是昭华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把虫往他嘴里灌进去。” 阿六望着四处忙活的白黎,幽幽道:“公子,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虫子,您这想法首先就不对。” “少鸡婆!快过来和我一起找。” “还真是兄妹。”阿六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把白黎翻乱的石头花草全部整理好。 “你在做什么?很好玩吗?珍璃也要!”珍璃郡主好奇地跟着白黎,在白黎弯腰的时候她凑过去,在白黎跳起来够树枝时她拉着白黎的袖子。 “是你?”白黎回过神来,见来人是碰他瓷的珍璃郡主,顿时吓得弹开好几步,“郡主找在下有何贵干?” 珍璃郡主睁着一双雾蒙蒙地大眼睛,问道:“没有贵干不可以找么?你在做什么呢?想偷小舅舅家的土么?” “胡说什么呢?”白黎瞪了珍璃郡主一眼,“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偷东西?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水灵灵的,话却不怎么会说。” 阿六连忙拉了拉白黎的衣袖,然后手指在脑袋旁边转圈圈,并且不停地给白黎使眼色。 白黎连忙又退了好几步:“原来是个疯丫头!” “你说什么呢?!”珍璃郡主顿时横眉竖目,指着白黎叱声道,“你说谁傻?!” 跟着珍璃郡主的丫头也气势汹汹地望着白黎,双方剑拔弩张,有几分蓄势待发的味道。 白黎耸耸肩:“没说什么,郡主听错了。” 接着又嘟囔道:“不是傻了么?怎么还听得到骂人的话?” 珍璃郡主捋了袖子,从地上捧了白黎刚才用树枝戳松的一大把泥巴,朝着他扔了过去。 白黎连忙向旁边一闪,结果,那捧新鲜的,冷冰冰的泥巴便对着一个人当头洒下,发上,颈间,顺着衣领落了下去,冰得人不禁打寒颤。 “哎呀!真是个意外,阁下武功必定十分厉害,走路竟然没有半点声音,佩服佩服!”白黎连忙掏出帕子替倒霉的路人殊抖了抖头发上的泥巴,所幸那些都是半干的,不会粘在头发上,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这一个动作,倒是把珍璃郡主护在了身后。 阿六连忙站到白黎身边,在卫殊发火前拱手行礼:“哪阵仙风把卫指挥使给吹过来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王妃的请柬,可没有发到您的府邸。这么说您是不请自来,那么请恕我问一句,是来找不痛快的,还是来做客的?” 卫殊提着衣袍用力一抖,在他刻意运力之下,衣裳里的泥土,都从袖子中被抖飞出去,他面沉如水,斜斜地睨了一眼白黎和阿六,大步跨向花园的方向。 几人这才发现,原来卫殊的手中,正抱着一盆花,那是红色的野生姜花,娇脆的花瓣盘踞在植物的根部,鲜红欲滴,是最美最绚丽的红,却因为沾了泥土而掩住了些许颜色,看起来略微普通。 珍璃郡主冲他吐了吐舌 头,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白黎皱着眉头:“你怎么谁都讨厌?” 珍璃郡主拉了拉白黎的袖子:“你是好人,我不讨厌你。” 阿六连忙拦在白黎与珍璃郡主中间,向珍璃郡主陪笑道:“郡主,别随便乱拉,免得白公子的九位夫人生气。” “咦……”珍璃郡主一脸嫌弃地缩回手,“珍璃最讨厌花花肠子了。” 说完,珍璃郡主背着手,一蹦一跳地走开,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仿佛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阿六偏头劝道:“白公子,不是我多嘴,这珍璃郡主的身份特殊,与您不是一路人。” 白黎摸摸下巴:“谁说我看上她了,我只是觉得她和妹妹一样,有些可爱,不过我觉得她和那卫指挥使还挺相配的,一个疯子,一个傻子,歪锅配歪灶,完美!” 想到卫殊那副阴沉邪肆的样子,阿六不禁抖了抖:“还是算……” 剩下的话,完全被他及时咽了进去。 第324章 差点昏了过去 因为白黎被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石头击中了脚,他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阿六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白黎揉着膝盖,想要去打阿六。 阿六伸出双手抵挡,道:“我可是王妃的护卫!” 白黎自认倒霉,他把凌乱的头发向后一甩,抖了抖身上的土,道:“罢了,留着你还能保护她。” 花园中。 一花更比一花娇。 公子们磕着瓜子喝着茶水看好戏,贵女们牟足劲求爹爹告奶奶,希望等会儿能抽到自己擅长的项目。 正当第一场比试即将开始时,卫殊捧着姜花跨步而入。 众人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是要开打了么? 几乎所有人都摆出了一个准备逃跑的姿势,以免成为殃及池鱼的那池鱼。 卫殊行了个礼,直接把姜花端到了虞清欢面前放好,然后道:“送给你的。” “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碎了。 所有人的目光既震惊且讶异——卫、卫、卫指挥使疯了么?当着王爷的面给王妃暗送,不,明送秋波,还眉来眼去。 众人屏住呼吸,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虞清欢身上。 虞清欢若无其事,极其自然地把花往面前拉过一点,问道:“这花倒是稀奇。” “哗——”众人哗然。 还斗什么草? 王爷必定夺得头筹,此时谁能绿得过他? 卫殊一笑,暗夜般危险的他,也有种云开日破的感觉:“这是姜花,代表着将记忆永远留在夏天,小狐狸,那年夏天,我们的回忆是多么的……” “多么什么?”众人伸长脖子,齐声问道。 “呵呵,”卫殊沉黑的眸子转了转,用拳头抵着唇,暧 昧地笑了几声。 “夏天啊……”虞清欢把声音拖得很长很长。 “夏天怎么了?”众人又问。 虞清欢伸手把玩着姜花,笑着解释道:“我记得那个夏天,那是我与卫指挥使第一次见面,那日烈日炎炎,蝉鸣嘤嘤,太阳炙烤着大地,当时卫指挥使却穿了身黑袍,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虞清欢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谁知卫指挥使竟跟我说他肾虚,问有没有得治,于是我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指导王爷替卫指挥使扎了几针,没想到如此小事,还劳烦卫指挥使记挂那么久,真是惭愧惭愧,话说,卫指挥使你肾虚这个病有没有根治呀?如果没有的话,也不必讳疾忌医,多找几个大夫看看,以免影响子嗣传承。” 长孙焘几乎笑出声,连忙附和:“王妃说得有道理,卫指挥使,你真的不必讳疾忌医,本王觉得司药房的御医不错,改日宣几个去你府上把个脉,熬些药膳,补上几个月就回来了。” “看来王爷很有经验,那微臣就不与王爷客气了,必定时常向王爷讨教治疗肾虚之法。”卫殊噙着笑意,声如泉水般清冽,透人心脾。 虞清欢把姜花推到一边,叹了口气:“没想到卫指挥使竟是个记仇的人,王爷虽然认错几次穴位,力道也重了些,你也不必送姜花来告诉我与王爷,你永远记得他扎错针的事儿,这能怪他吗?还不得怪你平时不注意身体,这才不得已找上我们。” 卫殊抖了抖袖子,找了个空位坐下:“王妃这话,说得可真轻描淡写,将王爷险些把微臣扎得半身不遂的事轻飘飘带过,若是人人都能像王妃一样,把伤害描述得轻描淡写,那也就不会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了。” 虞清欢道:“我也不是轻描淡写,只是卫指挥使与淇王府八字不合这一点,是人人知晓的事情,我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装。不知卫指挥使今日上门来有何贵干?” 卫殊指了指花:“给你送花。” 虞清欢手指抚过花盆:“多谢卫公公,本王妃不甚欣喜。” 这番对话,实实实在在是太露骨了。 这番话,实实实在是包涵的信息量太大了。 小姐们听得心惊肉跳,公子们听得脸红心跳。 想看王爷在斗绿大会夺冠的人,听了虞清欢最后的话,一口茶水喷得老远。 卫!公!公! 卫指挥使不是男人? 怪不得这么快就爬到陛下身边。 原来是公公。 无根的太监最是得皇家信任了。 卫殊也不否认,任由众人打量。 “哎,我瞧着昭华怎么有些不高兴?”白黎捅了捅阿六的手臂,示意他看向长孙焘。 “这个嘛……说类话长。”阿六凑近白黎,神神秘秘地道。 “那就长话短说!别那么鸡婆!”白黎不耐烦地道。 阿六不想说了,但见白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就是控制不了他自己,他觉得自己有些贱。 “之前王妃不是随主子去淇州了么?当时主子遇到意外,独留王妃一人收拾平城的烂摊子,便是彼时还是武林盟主的卫指挥使在旁边保护着王妃。” 顿了顿,阿六把头偏向白黎,道:“你看,卫指挥使被王妃说成太监也不生气,他这么阴暗狠辣的一个人,谁见到他都忍不住犯怵,他竟然能包容王妃胡乱说话,他真的太宠王妃了,所以王爷的脸色才这般难看。更何况,他今日的举措是通过自描自黑去帮助王妃。” 白黎来了兴致:“原来是情敌啊!怪不得每次见面都能掐起来,不怪昭华有危机感,你看卫指挥使这人,长得又高又俊,看起来还有点坏坏的,你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根本就不吃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套,她们就喜欢这种像毒蛇一样有些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阿六连忙否认:“这不可能,王妃根本就不喜欢卫指挥使,之前还捅了他。” 白黎笑道:“打是情,你懂不懂?” 阿六忽然像受到了什么惊吓:“那王妃对卫、卫的爱,一定非常非常深,要不然也不会捅那么狠!” 白黎赞同地道:“对,你看这个卫指挥使,心甘情愿让妹妹说他是太监,这等于告诉所有人他不会娶妻,想必就是想为了妹妹守着,痴情如此,令人叹服!” 阿六愈加惊恐:“那主子怎么办?” 白黎无所谓地道:“这不还有一堆莺莺燕燕等着他挑选么?” 阿六挠了挠头,忽然就放下心来了:“公子说得有道理。” “砰!”白黎跳起来给了阿六一个拳头,“有道理你个鬼?!你还说你主子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趁此机会纳侧妃?好你个阿六,我这么一试你就什么都招了,你别拦我,我要去找砖头。” 这两铁憨憨的动静那么大,武功高强的人都可以听到,自然也瞒不过卫殊和长孙焘的耳朵。 但见卫殊举起酒盏,向长孙焘点了点头。 长孙焘含笑饮下一杯酒,看卫殊的眼神仿佛能喷出 火。 众人还在走与不走之间挣扎,谢韫便已准备许多绒花,发给众人,待才艺比拼结束之后,把绒花投给所中意的人,以绒花最多者为胜。 胜者的彩头便是白黎抱来的那盆花,那是一株正值花期,相当珍稀的墨兰。 在爱花懂花的人看来是千金难买的珍宝,在不懂花的人眼里,也是一株亭亭玉立,娇妍丽态的奇葩。 “他什么意思?!”白黎砖头没找着,石头倒是捏了一块。 阿六连忙劝道:“你这是对王妃没信心么?主子笃定了王妃会赢,所以才以会拿那花做赌注。” 白黎这才把石头扔下,绕着席位走了几圈。 谢韫在一个小瓶中放进一根筷子,筷子头用线绑了根红辣椒,那辣椒与筷子呈直角,拍打辣椒可使筷子转动起来,当筷子停下时辣椒指在谁身上,便由谁来表演才艺。 谢韫转了第一次,辣椒指到了一位黄姓小姐,谢韫命人把抓阄箱子拿去给她抓阄。 她抖着手抓了张纸条,激动地以为会抽中让自己大放异彩的机会,结果打开纸条时,两眼向上一插,几乎昏了过去。 第325章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坐在她身边的人凑近一看,忍不住大笑起来:“学蛐蛐叫,这是哪门子的技艺?你干脆弃权得了,免得丢人现眼!” 另一贵女几乎是前俯后仰,她幸灾乐祸地道:“学蛐蛐叫你怎么可能会,不若将你哥哥的常胜将军请来和你搭档,这样的话你也不会下不来台了。” 黄小姐把纸条一扔:“我弃权了!”随即坐回位置上,眼眶红红的,眼泪在眼里不停地打转,就是不肯让它落下来。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纸条一定是有人故意写的恶作剧,但没人去追究这件事,成日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他们早已麻木了,自然对黄小姐的遭遇漠不关心,再者,能看到别人出糗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谁舍得去打断这美妙的时刻。 虞清欢摇摇头:困难是弱者的绊脚石,但却是强者的垫脚石。 若是黄小姐肯跳出来看待这个问题,不要把它当成会让自己丢脸,使自己成为笑柄事情,其实这件事它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长孙焘微微偏过头:“媳妇儿,若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既然是学蛐蛐叫,那我便学得以假乱真,让大家看不成笑话。” 长孙焘道:“其实你也不在意是否有人会看你笑话,你只是不想就这么放弃,无论它是什么事,对你来说都只是未完成的事,值得挑战,也值得克服。” 虞清欢唇畔扬起:“你什么都说得极对,想必已经拾掇出后院,准备迎娶新人了?” 长孙焘把手放在胸 前:“天地良心,本王真的是冤枉的,就算拾掇出后院,那也是为了方便你歇脚,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 虞清欢板着个脸:“既然如此,那么今夜你就挑一间去歇脚!” 长孙焘连忙拒绝:“不行,没你的房间本王不去。” 虞清欢白了他一眼:“赶紧给我控制,若是让人看出端倪前功尽弃,你就一辈子也别踏进知止居!” 长孙焘所有的表情都归于平静,他的喜怒哀乐,就像石沉大海般,一切都不复存在。 虞清欢时不时在笑,她的笑容里透着虚假,这让大家愈发确定他们夫妻感情出现问题了,心,也就多了很多心思,再也无法安分下来。 “哎,卫指挥使既然和淇王府不对付,那他来干嘛?”白黎捅了捅阿六,问道。 阿六摸摸下巴:“大概是因为上次太子大婚,折了一个原小姐,卫指挥使来这趟,估计是来看着,以免再出乱子。” 白黎道:“那我是不是不能给你家主子喂老鼠药了?” 阿六连忙打住:“公子,阿六劝你阳光些,你真的太阴暗了。” 黄小姐虽然弃权,谢韫还是准备了一个小礼盒,让丫鬟交给黄小姐。 黄小姐这才破涕为笑,于是谢韫又转动了筷子。 待筷子停止转动后,辣椒指向了一位李姓公子,他抖了抖袖子,装模作样的拿出一张纸条,当他打开纸条时,瞬间也笑不动了。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鬼? 竟然让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去践行那么秀气的两个字——撒娇! 李公子一口气没提上来,便被旁边的公子推了一把,顺道踹了一脚。 他人,已经到了谢韫的旁边。 李公子目光一亮,忽然攫住谢韫,仿佛遇到了救星。 “谢长史,你若从了我这一次,我绝对对你唯命是从,做你的小跟班!” 谢韫后退两步,怔怔的:“哈、哈?” 李公子一不做二不休,又逼近谢韫一步:“谢长史,从了我!” “哈?”运筹帷幄的谢长史,此时处于人生的迷惑阶段,“从、从你什么?” “讨厌,非要人家说出来么?还能是哪个从?当然是双人从的从了!” 谢韫脸色有些发绿,出于他长史的素养,那隔夜饭是憋回肚子里去了。 可,别人憋不住啊!男宾席纷纷把瓜子砸向李公子。 李公子的技艺比拼宣告失败,不过他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来和这群小姐们争淇王的,只是他身为一个男子汉,弃权肯定不行,丢不起那个脸! 不过他忘了,刚才那一幕似乎更丢脸。 一阵哄闹声过去后,谢韫再次转动筷子,最终辣椒指向了一个刘姓公子。 他阴沉着脸打开了纸条,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把纸条出示给大家看,还分外自豪地道:“本公子相貌好人品好,抽中了正儿八经的一张签儿。” 众人问:“到底什么签儿?” “七步成诗!”方才还一脸自豪一脸得意的刘公子,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可我也不会啊!” 众人起哄:“弃权是小狗!” “七步成诗有什么难的?!我作给你们看!”刘公子一咬牙,拍了拍脑袋,开始走起步来。 第一步。 “天如一大盘。” 第二步。 “地似一大斗。” 第三、第四步。 “天龙盖地虎。” 第五六七步。 “宝塔镇河妖” 刘公子那加入了肢体动作的夸张吟诗,绘声又绘色,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比起刚才的扔瓜子,这次大家直接往刘公子身上扔果皮。 “下来继续做你的纨绔!吟诗作对不适合你。” 就连长孙焘和虞清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公子脸皮厚,也不觉得丢脸,袖子一甩,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回座位。 谢韫接着转辣椒,这一次转到的却是萧眉若。 她身为萧家嫡女,出身高贵且深受宠爱,在一众女子中本就鹤立鸡群,气质出众,就像一堆水葫芦里仅有的清荷,美而雅,淡而有味。 今日这群小姐中,她是顶顶出众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她噙着恬淡的笑意,伸出纤纤素手夹起一张纸条,轻轻打开,哪怕是看到了纸条里的内容,她的神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这倒和她的姑母萧贵妃如出一辙。 “唱小曲儿。”就在众人都好奇她到底抽中什么时,她轻启朱唇,“我抽中的这张签子上,写着唱小曲儿。” 第326章 宛如天籁之音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座的纨绔随意写上去的,虽然勉强算才艺比拼,但唱小曲儿这种事,多半是楼子里讨好恩客的姑娘所唱,有些讽刺的味道。 不过楼子里的姑娘唱了,那叫搔首弄 姿,萧家的嫡女,太后的亲孙侄唱的话,不管唱哪首曲子,都是曲子的福气。 萧眉若越众而出,走到了十八学士拱卫的台子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完全满足世人挑剔的目光对一个大家闺秀的定论,哪怕是走得不慢,她的裙角都没有摆动太大,更何况她还是个高挑丰 满,美丽动人的女子。 “眉若和母亲学过唱曲,但不知王妃娘娘喜欢什么样的曲子?”萧眉若盈盈行了个礼,“若能博得娘娘一笑,也算是达到了淇王殿下举办这场大会的初衷。” “不得了!”白黎捏住阿六的手臂,“妹妹遇上大危机了,这小娘子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表面上看是在给妹妹脸,实际上是将自己定位成为淇王侧妃,演绎了一个尊重嫡妻,爱重夫君的形象,但凡你主子眼盲心瞎那么一瞬,妹妹都会遇上惊天大危机!这小姐唱曲儿指不定会用到琵琶什么的,你去,把琵琶给弄了,让她出糗。” “我不去!”阿六抱着手,“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生儿子没屁 眼的事,我才不做!况且,我不信有人能强过王妃,就算有,在我主子心里,王妃也是独一无二的。” 白黎恨铁不成钢地训了阿六一顿,急得抓耳挠腮。 而和长孙焘高坐于正中的虞清欢开口了:“其实王爷举办这次斗草大会,并非全然为我,也是想借此机会和大家一起分甘同乐,萧小姐不必考虑我,尽管随意唱一首,让大家一起高兴就好。” 漂亮! 白黎都忍不住拍手了。 若是顺着萧眉若的话说,选一首虞清欢自己喜欢的曲子,那无论萧眉若唱得如何,虞清欢都只能捏着鼻子说好,否则就是她善妒,故意给萧眉若挑刺,但一旦她为了面子说一句好,以后想再说不好都难。 然而虞清欢让萧眉若随便唱一曲逗大家高兴,听起来是挺随便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在众这么多人,有这么多双耳朵,谁能保证所有人都能说一句好,特别是遇到那种天籁之音在他耳里都能催魂夺命的人。 萧眉若的脸,有片刻的僵硬,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王妃娘娘高看眉若了,眉若所会不过皮毛,怎能唱出让大家都喜欢的曲子,不过眉若和会尽力一试,还望大家别嫌弃才好。” 虞清欢微微一笑:“本王妃比他们,要挑剔些,也是看出了萧小姐的为难,便给萧小姐降低难度,萧小姐不必客气,我向来都是这么善解人意。” 言下之意就是我眼光很高,你都搞不定别人还想直接搞定我,未免也太妄自尊大了! 萧眉若的浅笑变成淡笑,最后又露出一个愈加柔软的笑意:“多谢王妃。” 看懂的众人,不由得叹一句萧小姐真惨。 王妃在为难她,若是她当众发怒,不仅大家闺秀的形象不保,而且还会贻笑大方,若是她忍了下去,最多会被人夸一句有教养,但更多的代表着,她怂,她不如王妃。 怪就怪她不知死活,想要在淇王面前讨好卖乖。 虞清欢微微一笑,以平易近人但又居高临下的态度,望着她,道:“那便开始。” 阿六两手一摊:“你看,我说对了!王妃若是那么好欺负,也不会把主子吃得死死的。” 萧眉若铩羽而归,憋了一肚子火气,但她想着既然已经败了一次,那怎么也要把曲子唱好,让淇王对她刮目相看。 她选了一把琵琶,坐了下去,十指翻飞的的同时,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攫住了众人的心神。 接着,一曲《渔樵问答》便从她的指尖和口中流水般倾泻出来。 “逐逐逐劳劳劳。举世尽尘淖之骚骚。谁是杰杰。谁是嚣嚣。谁是同清。若那同胞。则是樵与渔。渔与樵。悟入仙界。跳越凡韬……” 萧眉若的母亲是南方人,当她用软糯婉转的吴侬软语把这首曲子唱出来的时候,时间静止了,所有人都如雕塑般,听那曲音绕梁三尺,直到她唱完,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一曲唱罢,满堂喝彩。 就连虞清欢都觉得,那种酥中带软,软中带脆的腔调,恐怕只有瑶娘才能媲美。 在前面那几场闹剧的衬托下,很显然,萧眉若当之无愧的优秀。 所有人看向虞清欢的目光,都有些幸灾乐祸。 但白黎却一反常态,由方才的激动,变得越来越平静。 “这萧小姐,输定了。” 怔怔发愣的阿六恍过神来:“什么?” 白黎道:“这曲《渔樵问答》,写的是一种淡泊名利,寄情于山水的境界,但昭华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尽管此时他已经卸下盔甲,但骨子里必定还是会喜欢‘连营吹角,沙场点兵’的杀伐,这萧小姐只见他表面上的闲适恣意,却不见他骨子里的热血沸腾,还自以为是唱这种曲子讨好他,知道投机取巧,却不知道投其所好,自然无法讨他的欢心。” 虞阿六点头:“没想到白公子也能说出这种见解独到的话,阿六佩服佩服!” “那是!”白黎扬起头,一脸的自豪,“我跟你说,虽然有句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这‘美人’的定义并非狭隘的长得美,而是一种由内而发的魅力。” “就好比我妹妹,长得虽然不是顶美,但却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魅力中,有大义,有坚强,有不屈不挠的精神。” “美人一抓一大把,可有味道的美人却万中无一,所以妹妹才会吸引你主子那样的人,既能满足你主子的保护欲,又能在你主子需要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成为他强有力的帮手,这样的美人,才是英雄甘愿拜倒在脚下的红颜。” 白黎滔滔不绝,阿六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嫌弃。 最后阿六忍无可忍:“公子,你不会觊觎我们家王妃?” 白黎叹了口气:“你说为什么要认作妹妹,还不是因为得不到?这里边复杂着呢,你不懂。” “嘘!”阿六连忙阻止白黎继续说下去,“主子往这边看过来了,脸色还相当难看,你自求多福!” 第327章 一定会自取其辱 正如他们所说,很显然长孙焘对这首曲子没多大感觉,他许是听到了阿六和白黎的对话,此时正面色阴沉地看过来。 虞清欢拍拍手,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萧小姐的琴艺,萧小姐的歌喉,真是妙极了! 萧眉若的确不错,虞清欢并不吝啬称赞。 萧眉若也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听了虞清欢的话后,盈盈行礼道了声谢。 虞清欢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绿猗,道:;去把德宝斋昨日送来的那只玲珑金宝钗取来,送给萧小姐。 绿猗低声应是,连忙去办了,很快便把钗子取来,递到了萧眉若手中。 萧眉若虽然很喜欢千金难买的德宝斋饰物,但这只钗,她接得尤为烫手,因为虞清欢的态度十分明显,那就是;本王妃觉得你唱得好,所以重重有赏。 把她当啥了? 歌姬?! 可她不得不拿着,毕竟那是王妃赏的,真的是憋屈死她了! ;多谢王妃赏赐。 萧眉若捧着盒子坐回席位,面带浅笑,眸含冷霜。 几位小姐凑过来,在看到那只她们根本买不到的钗子时,无比羡慕地道:;这只钗子好漂亮,王妃竟然舍得拿来赏人。 另一位小姐附和道:;像这种专门定制的钗子,必定出自大师傅之手,在场的人别说戴了,恐怕见都很难见到,王妃是真的出手大方。 萧眉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既然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却被王妃随随便便给了人,这不就代表着在王妃眼里,她们根本无法拥有的东西不过是她不在意的,或者是不要的? 王妃打发叫花子呢! 另一位小姐看出了萧眉若的异常,道:;萧小姐,王妃赏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说明你的曲儿唱得好,怎么你似乎不太高兴?难道不喜欢王妃的赏赐? 这些话可真够诛心的。 萧眉若在心里把说话的人撕了个稀巴烂。 谁要她赏赐?谁要她的东西? 人家明明想要淇王来赏! 萧眉若强 压怒意,不冷不热地道:;东西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既然你没见过,那给你多看一会儿,以后也许没这个机会了。 那小姐悻悻地闭上嘴巴,冷哼一声,不理会萧眉若的阴阳怪气。 谢韫继续转动筷子,小纸条里写的,多半是不正经的内容,但这不正经中,也有一些正经。 比如说几个学猫叫学狗叫中,就夹杂着与琴棋书画相关的东西。 众人过得也还算愉快,不过有的却愉快过头了,笑得前俯后仰,涕泗横流。 终于,该上场的人都上场得差不多了,有人开始抗议:;谢长史,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偏袒淇王和淇王妃,为什么你转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指到他二人? 谢韫道:;既然如此,不若公子来转? 那公子求之不得,摩拳擦掌地走到谢韫身边,拱手问道:;淇王,淇王妃,若是我转到您二位,您二位可认? 长孙焘轻轻点了点头,虞清欢开口道:;自然是认的,若是不玩游戏,我与王爷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那公子一笑:;淇王妃,若我真转到你,你可要说话算话。 虞清欢点了点头,那公子拍在辣椒上,筷子不停地转了起来,最后指向卫殊,便一动不动了。 转筷子的公子吞了口唾沫,见谢韫没理睬自己,他战战兢兢地看向卫殊,道:;卫、卫指挥使,您要玩么? 卫殊随意道:;为何不玩? 那公子长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让小厮把箱子抱到卫殊面前,给卫殊抽。 卫殊随意捡起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他倒是很镇定。 但,抱着盒子的小厮却想当场去世。 只因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的内容是——穿广袖流仙裙作舞。 众人问:;写的什么啊? 小厮满头大汗,不敢回答。 长孙焘笑着看向卫殊,道:;卫指挥使不敢赌,放弃也并无不可,千万不要为难自己,本王和在众的各位都不会因卫指挥使怂而有任何意见。 ;微臣是那种要脸不要命的人么?卫殊把纸条一扔,;肤浅。 长孙焘道:;本王有说你是了么?自作多情。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众人第三次产生了走与不走的矛盾。 虞清欢问道:;所以,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小厮抱着箱子小跑到虞清欢面前,这才敢开口:;回王妃,纸条上写着穿广袖流仙裙作舞。 ;这的确太难为人了。虞清欢道,;卫指挥使别放心里去,但若是卫指挥使因担心淇王府没有这种裙子而弃权,那大可不必,这样的衣裳,淇王府是拿的出的。 卫殊道:;王妃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话锋一转,微臣的情绪在大起大落之间,很容易有内伤。 长孙焘睨了卫殊一眼:;既然卫指挥使没胆量,那就下一个。 卫殊仿佛没听到长孙焘话里有话,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众人再无人敢自作聪明,跑上去转动筷子,生怕再惹上卫殊这个大魔头。 谢韫又转动了筷子,终于等来众人都想看到的环节——那筷子,指向了虞清欢。 虞清欢若无其事地取出一张纸条展开,小厮登时帮忙大声念道:;不用任何乐器奏一曲《百鸟朝凤》。 念完纸条,小厮才意识到不对劲,又上演了一场笑容逐渐消失。 窃语声四起,众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为难人么?淇王妃再厉害,也不可能不用乐器就能奏出《百鸟朝凤》。 ;依我看,人都有短板,不比琴和画,淇王妃本就很难比过萧小姐,现在还抽中这样一张签,只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咯。 ;你别屁 股朝天有眼无珠,淇王妃是谁,她怎么可能赢?我觉得她这次输定了! ;听说淇王有意纳侧妃,从萧眉若的表现看,似乎有成为淇王侧妃的想法,淇王妃身份本就不如萧眉若,若是淇王妃这次输了,以后哪还能在萧眉若面前端正妻架子? ;依我看,若是萧眉若真的嫁淇王,只怕淇王妃的位置会易主。 ;你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管怎么说,我不看好淇王妃。 ;…… 长孙焘握着酒杯,虞清欢微微垂着头,二人静静地听着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副模样,似乎也在因为纸条上的内容发愁。 萧眉若把玩着钗子,脸上的笑透露着得意,这下,她可算扳回一局了,淇王妃不成笑柄,她就不姓萧! 第328章 便宜没有那么好占 ;啊!阿六惨叫,;公子你抓我干嘛? 白黎紧张地道:;我妹妹被欺负了,怎么办?要不要我穿女装上去跳霓裳舞?转移一下众人的注意力! 阿六摇头:;王爷多淡定啊,你别瞎岛乱。 接着,虞清欢在一片不看好的目光中,缓缓走上台。 ;咦?淇王妃不放弃么? ;会不会自取其辱啊? 在场的人或惊讶或幸灾乐祸,唯有长孙焘噙着淡淡的笑。 谢韫让到一旁,虞清欢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竹哨,凑到嘴边吹了起来。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在没有乐器的情况下奏《百鸟朝凤》难如上青天,但对于一个会驯兽术的人来说,她完全有本事上演一场百鸟朝凤。 一阵人耳难以听见的声音响起,短暂的静默后,便有鸟儿成群结队,扭成一股围着虞清欢旋转,翩翩起舞。 除了需要迁徙的夏候鸟,能叫得出名的鸟儿都飞来了,它们煽动羽翅,那生出来的风,掀起了虞清欢的裙角。 霎时间,虞清欢的红衣猎猎作响,她就像一只高贵的金凤,在鸟儿的簇拥下旋转,红色的衣袂随风而舞,恍如真凤临世。 这一刻,谁还记得那吴侬软语的靡靡之音。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原来百鸟朝凤,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最后,虞清欢的哨音终了,那些鸟又成群结队的四散开来。 虞清欢的美,的确是小众的,乍一看之下,不会让人觉得绝色,她的美就像甘泉,刚入口平淡无奇,再品的时候回味无穷。 不管怎样,刚才她都艳光四射,把她不一样的美,完完整整的诠释出来,那是另类的勾魂夺魄,也是另类让人折服。 虞清欢走下台,自始至终没有掌声,因为那些纨绔都傻了。 小姐们也没想到她竟以这种方式,完成百鸟朝凤,惊得说不出话来。 ;妖 精!萧眉若低声咒了一句。 白黎回过神来,一脸敬佩地道:;还有什么是我家妹妹不会的呢? 阿六瞟了他一眼:;有啊,就比如说不会看上你。 谢韫让大家在绒花上面写着所中意节目,然后再把绒花投进箱子里。 最后,谢韫对绒花的数量进行计算,虞清欢以绝对的数量碾压萧眉若。 无论萧眉若那曲儿唱得如何动人,在虞清欢抽中这个项目的时候,她都必输无疑。 因为她不懂纨绔们的心思,遛鸟斗狗逛楼子是他们的日常,那些操着软糯声音唱着曲儿的姑娘对他们来说不新鲜,会引鸟的才稀奇,更何况引来的鸟中,还有很多是他们花大价钱见不到的珍品,所以他们的绒花,自然会投给虞清欢。 至于小姐们的想法就更好猜了,萧眉若和淇王妃相较,明显萧眉若争不过淇王妃,她们觉得自己以后说不定还要在淇王妃的手底下讨生活,何必因为她们本来就看不惯的萧眉若得罪淇王妃? 所以,萧眉若最后,竟然一朵绒花都没得到。 她气得精心保养的指甲都掰断了。 这时,有人忽然挑起了话头:;淇王妃不愧是在女学呆过的,果然没有什么难不倒您,只可惜我连女学的大门都进不去。 因为虞清欢在女学呆了一个月,事后把现任太子妃;打得满地找牙,女学一举扬名,人人趋之若鹜,从对女学讳莫如深避之如虎,到后来的以挤进女学为荣,在这短短的时日,女学已不再是不能提及的忌讳。 虞清欢道:;其实我在女学并未学什么,成日不是偷懒就是逃学,把夫子们气得半死。 众闺秀惊:;莫非王妃的琴艺和这些技艺,都不是在女学习得? 虞清欢道:;诸位从小接触琴棋书画,当知道想要学有所得,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在女学不过短短一个月,又怎会进步神速?就算夫子们都是天下最厉害的夫子,我也并非什么天才。 众人恍然大悟:;淇王妃说的有道理,但为何会传出王妃今日所成,都拜女学所赐这种闲话?害得我们大家都以为,进女学可以改造成和王妃一样优秀的女子,挤破头也要入女学,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虞清欢道:;也不怪会有这样的传言,毕竟女学里的夫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若能得夫子们指导,必定有所进益。 在虞清欢表演百鸟朝凤时刚回来的珍璃郡主大叫一声,然后无比委屈地道:;珍璃什么都没学会,一定是珍璃太笨了,明明有那么好的夫子,都怪珍璃笨,呜呜…… 虞清欢目光一闪,柔声安慰:;珍璃不笨,珍璃最聪明了。 珍璃郡主连忙摇头:;小舅母你说谎!刚刚你的意思明明就是,如果一个人聪明的话,能得一位好的夫子指导,肯定能有所进步,那若是珍璃不笨,在夫子们一天十几个时辰的教导下,珍璃怎么什么都没学会?珍璃真笨!珍璃什么都学不会!呜呜…… 虞清欢拍拍珍璃郡主的脑袋,安慰她道:;虽然伯乐的确在一群庸马中找不出千里马,但并不代表没被伯乐发现的就不是好马,珍璃不笨。 珍璃郡主不依不饶:;珍璃怎么不笨?若是珍璃不笨,女学的夫子们怎么没能让珍璃进步?总不能是夫子们不行吧! 虞清欢耐心安慰:;珍璃别哭,等会儿小舅母给你做点心吃。 ;好!珍璃郡主登时收住哭声,抱着虞清欢的手甜甜笑了起来。 长孙焘拿筷子去撬她的手,但她仍旧抱得紧紧的,然后对长孙焘做了个鬼脸。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闺秀群里瞬间就炸开了。 ;珍璃郡主话糙理不糙,俗话说得好,‘朽木难雕’,要是学生不行,再厉害的夫子也没办法。 ;反之,若是夫子不行,再聪明的学生也会被耽误了。 有位小姐悄悄道:;我表姐已经去了女学十几日,我和姨母去看了一次,发现表姐其实没什么进步,她的琴本就弹得极好,但上次弹得时候,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丝毫意境。 ;…… 虞清欢一边拍着珍璃郡主的手,一边静静地听着。 方才她和珍璃郡主那番对话,听起来像是自然的交谈,但其实不然。 她们在给这些人灌输一个概念,那就是;若是人不行,再好的夫子也无济于事。 但人哪里会承认自己不行? 总要有一个背锅的,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是别人? 虞清欢知道,那些挤破头进去女学的贵女们,迟早会为自己的无能找一个借口,那为她们的无能背锅的,自然会是女学的夫子们。 这就是虞清欢想达到的目的。 女学的夫子们要面子,把她的成就都归功于她们自己,使得女学一朝在京城扬名。 不过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的? 既然死要面子,那就有活受罪的觉悟。 这,只是个开始。 第329章 不要小看女人 虞清欢就是要让众人知道,她的不是一文不值的庶女,但她今天所取得的成就,绝对与女学那些夫子没有半块铜板的关系。 相信她们的落败会以这次的斗草大会为起 点,然后慢慢发酵,总有一天,那些害人的存在再无一席之地,而女学中,也不会再有原鸢那样的可怜人。 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自然离不开珍璃郡主半疯半癫的话。 最后,长孙焘握着虞清欢的手,与她深情对望:;本王的王妃,从未让本王失望过。 虞清欢无比感动,哽咽着道:;王爷,能讨王爷欢心,妾身……好欣喜。 她又把那凭借出色的才能,使得丈夫回心转意的妻子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公子们:;切!男人! 小姐们:;原来王爷喜欢才艺出众的女子,那我们回去勤加练习,是否还有机会? 不管众人怎么想,有了才艺比试,这场斗草大会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多数人都玩得十分尽兴。 最后,卫殊赢得了白黎那盆花,转手又给了虞清欢。 珍璃郡主当然不允许有人和她小舅舅抢人,拉着虞清欢的袖子晃了几下,那盆墨兰便到了 她的手里。 她得意洋洋地睨了卫殊一眼,抱着花盆跟在虞清欢身边。 谢韫早早备上了一些小礼品,待散席的时候给每位来参加斗草大会的人都送了一份。 众人散去,卫殊,白黎和珍璃郡主却留了下来。 白黎想见虞清欢,珍璃郡主想蹭饭,至于卫殊,听说有事要与长孙焘谈,于是几人就这么凑成一块。 ;我亲自下厨,你们都想吃什么?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不管表面处得如何,在场的人对虞清欢来说多少都是特殊的存在,她也很高兴,于是便询问大家喜欢的菜。 白黎不想她辛苦,刚要开口拒绝,便瞧见长孙焘阴沉的脸色,他话锋一转,道:;我喜欢醋溜丸子,还喜欢糖醋排骨,酸甜口的我都喜欢。 珍璃郡主傻傻笑了起来:;珍璃要吃肉,珍惜喜欢吃肉。 卫殊挑唇:;就吃那个夏天,我们一起吃的那些菜,好吃。 长孙焘脸色愈发黑沉,虞清欢睨了卫殊一眼,道:;可淇王府没有虎鞭鹿鞭这些存货,卫公公,你怎么对补肾如此执着? 卫殊面色一变,改口道:;只要是王妃做的,微臣都喜欢,随便几个家常菜就可以了,免得你受累! ;滚!长孙焘终于忍不住,;需要本王亲自送么? 卫殊道:;淇王殿下,微臣是真的有事找您,但肚子饿着,事情也就忘光了,兴许吃过饭后就能想起来。 长孙焘睨了他一眼,伸手想要去牵虞清欢,宣示对虞清欢的主权,但却被抱着花盆的珍璃;横插一杠,把人给抢了。 ;小舅舅,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冷风吹多了? 卫殊大笑:;郡主所言极是,淇王殿下西北风吹多了。 白黎连忙凑到虞清欢身边,关怀道:;王妃,您冷不冷?我那云妆坊新得了许多好东西,有软而轻便的羊皮靴,还有羚羊毛制成的毛领子,用来御寒保暖最适合不过了,等会儿回去后就给您送过来。 ;好啊!虞清欢爽快地点了点头,示意她能收到免费的好东西很高兴。 长孙焘眯起双眼:;淇王府缺那些东西么? 白黎连忙道:;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就比如说我现在一心一意地想把最好的送给王妃,不像有的人只懂得拈花惹草,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面前卖弄色相。 卫殊拍在白黎的肩膀之上,道:;这位不知名的小兄弟所言极是,不会疼人就让给别人疼,我就十分乐意代劳。 不让外人欺负自家人向来是珍璃郡主奉行的原则,她拉着虞清欢的袖子摇了摇,委委屈屈地道:;珍璃都没人疼。 虞清欢立即道:;刚刚你说的东西还有么?为珍璃郡主准备一份。 接着,她又把珍璃郡主抱着的兰花递到卫殊手里:;麻烦你代劳一下。 珍璃郡主以一个胜者的姿态,得意得扬起下巴。 晚膳设在暮梧居,因为天也冷了,饭菜容易凉,虞清欢索性就弄了个锅子。 虽说平平无奇,但那锅汤底由她精心调制,还没放菜,香味就溢出好几里。 珍璃郡主丢开手中的玩具,第一个围到桌边,拿着筷子流口水。 虞清欢刚坐下,白黎和卫殊便左右夹击。 珍璃郡主流着口水说想要喝果酒,虞清欢起身为她倒了一小杯,结果谢韫一撂衣摆,坐到了卫殊和白黎中间。 虞清欢被;抢了座位,她只好坐到了长孙焘的身边。 一小段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众人在吃第一口后,便都忘了那些;勾心斗角,埋头大快朵颐。 与此同时,相府。 鬼奴把淇王府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虞谦面无表情地听着,还不紧不慢地往炉子里添碳火。 ;弄了这么大的阵仗,便是为了让人觉得女学的夫子们名不副实?这小两口,真有意思。 鬼奴道:;主子,您说他们是不是发觉了,这些年来您一直以女学为棋局,借那些夫子的手,暗中培植了许多潜在的势力,所以才会对女学出手。 虞谦写满岁月的脸上,露出一丝笑,使得那沟壑纵横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阴森:;要发现的话早发现了,想必是老夫那宝贝孙女在女学呆了一段时日,发现女学的夫子竟是些害群之马,所以才想拔除她们,还女学一个清净。 鬼奴问道:;是否需要采取应对之策? 虞谦道:;在这个世上,老夫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脑子里只有贪欲和自我为是的恶人,他们都只是些蝇营狗苟之辈,却混得风生水起横行于世。另一种则是所谓的善人,他们对什么都能包容,就连那些趋炎附势面目可憎的小人也能原谅,那种善人的面孔同样令老夫作呕。 ;所以老夫既不做恶人,也不做善人,老夫只做这世上最正确的人!而对于这事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便是视而不见,以免暴露了老夫多年潜心经营的势力,人想要往高处走,还真的得控制自己的贪欲,先前布下那些棋子,足够了。 鬼奴道:;这世间的人,多少都看不起女人,所以女学多年来都无人问津,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虞谦笑道:;鬼奴所言不错,世人都小看了女人的杀伤力,以为她们有一条又一条的规矩束缚着,便都成了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但老夫不这么认为,正如老夫始终觉得,长孙焘那小儿会败在老夫的小七手里一样。 鬼奴道:;主子,淇王妃会驭兽术,今日仅凭一只竹哨,便演了一出百鸟朝凤,有时候属下会在想,淇王妃真得是虞家的骨血么? 第330章 你到底是谁的人 虞谦冷哼道:;楚老鬼会的可多着呢!他教会小七驭兽术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小七是不是虞家的骨血,之前不是已经确认了么?老夫这大儿子,草包一个,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那张脸,否则也骗不到楚老鬼的女儿,更无法帮老夫骗到楚老鬼的毕生所学。 鬼奴疑惑道:;有一事属下觉得很奇怪,淇王妃根本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可自从楚氏被扣,她从未有过半点挣扎的迹象,她尽得其外祖父真传,随便调制一味毒药,都是一个极大的麻烦,但她却从未这样做过。 虞谦轻笑一声:;人有软肋,才会有所顾忌,小七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却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光看她在虞家这些年,便能知道她是一个极能隐忍的人,她必定觉得,若是贸然对老夫出手,很可能会把楚氏置于不利之地,所以她在等,等一个可以一击必中的时机,好在保全楚氏的情况下,将楚氏从老夫手里救出去。 鬼奴道:;真是谨慎,倒是让属下一阵好防。 虞谦抬眸,目光隼利:;青衣巷花铺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鬼奴道:;花铺的老板出生于青衣巷,早年曾外出经商,但因遇上十数年前的动 乱,便回老屋开了这家花铺,他多年独身一人,无儿无女,这十数年来的生活也极为正常,从未和定北侯的旧部有过任何联系,目前来看,并没有异样。 虞谦道:;又是个正常人,凭白浪费了许多人力,哼!老夫这十数年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全拜长孙焘这小子所赐,他就像蛆虫一样,时时刻刻恶心着老夫,不除去他,老夫夜不能寐。 鬼奴道:;主子,相信这一刻很快就能来临。 虞谦道:;这些年若非有你率领的暗卫在身边,只怕老夫的首级早已被别人取了无数次,鬼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鬼奴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激动地道:;主子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愿为主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虞谦亲自扶起鬼奴,声音温和:;你我虽为主仆,但老夫当你是兄弟,鬼奴,我们之间无需说这些。 ;是。鬼奴恢复平静,;属下想,是否利用王妃的百鸟朝凤一事,去对付长孙焘。 虞谦负手,望向渐渐拉下的夜幕:;无需我们出手,一旦这消息传出去,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今上,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承明殿。 ;你今日去淇王府了?嘉佑帝脸色极为阴沉,那双眼睛,掺杂了太多情绪,以至于如同深渊般无法看清。 卫殊单膝跪在御座前,不紧不慢地道:;是,还在淇王府蹭了一顿饭。 ;你倒是老实,嘉佑帝冷笑连连,;不怕朕杀了你么? 卫殊拱手,笑得分外邪气:;陛下,微臣为您去办事,您又怎会宰了微臣? 嘉佑帝冷哼:;哼!你倒是说说,你都为朕办什么事了? 卫殊道:;太子大婚那日,死了一个原采薇,险些闹出大乱子,今日淇王府举办斗草大会,微臣总要亲自看着才放心,以免有小人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藐视陛下的权威。 嘉佑帝脸上蕴了怒气,他的眸,变得冰冷而可怖:;这么说,朕还得嘉奖你,越俎代庖办了不该办的事? 卫殊继续道:;微臣还发觉,白家少东与淇王府的关系可不一般,陛下,若是淇王捏住了白家这条脉,那他可就有雄厚的资金基础,到时候恐怕他对陛下的威胁会更大。 嘉佑帝道:;虽然他们隐藏得极好,但他们有来往,朕看得一清二楚,由他们去吧!到时候端了淇王府,白家的银子不就顺理成章落入朕的国库么? 卫殊的眼里,多了些许嘲讽,但稍纵即逝:;陛下英明,微臣甘拜下风! 嘉佑帝道:;朕还听闻,今日淇王妃能使得百鸟来朝,可是真的? 卫殊义愤填膺:;微臣正想和您说这事,淇王妃只是个王妃,却搞什么百鸟朝凤,那些鸟从未朝过真凤,反而去朝一个王妃,陛下,里头的含义,微臣简直想都不敢想,莫非暗示淇王想谋反,让淇王妃做真凤不成? 嘉佑帝的手,紧紧地攥住龙椅,他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透出来一样:;好丑都让你说尽了,卫殊,有时候朕在想,你会不会是淇王安插在朕身边的奸细,不择手段取信于朕,然后找准机会给朕致命一击。 卫殊目光微闪,再抬头时,脸上都是委屈:;哎呀微臣的好陛下,微臣好歹也是武林霸主,给淇王当狗腿有什么好处?若陛下因为微臣之前与淇王做过一些交易,便觉得微臣是淇王的人,那顾怀珺岂非更可疑?陛下若是疑心微臣,微臣便借用百鸟朝凤一事,给淇王府扣个谋反之罪,带麒麟卫把淇王府一锅端了!向陛下证明微臣才是陛下的人! ;不自量力!嘉佑帝的脸色好了些许,;若淇王府能被你区区麒麟卫端了,朕何须憋屈这么多年? 卫殊拱手:;微臣看陛下似乎心有成算,还请陛下示下。 嘉佑帝道:;朕养着那群废物御史,实事不会干,就知道气朕,半点用处都没有,眼下也到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卫殊会意一笑:;陛下英明。 暮梧居。 长孙焘把门;砰地关上,将正要逃跑的虞清欢后领拉住,顺势一带抵在门上:;分明是你让本王去出卖色相,到最后本王却落了个渣男的称号,被珍璃他们戳脊梁骨,而你这个始作俑者,自始至终都无辜可怜,就本王成了坏人!本王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现在既委屈又不甘,你怎么赔本王? ;你先放开我,不然怎、怎、怎么赔你?虞清欢往下一蹲,想要挣脱长孙焘的钳制,却被长孙焘嵌住腋下动弹不得。 第331章 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在长孙焘把唇凑过来之前,虞清欢猛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然后笑嘻嘻地道:;这是补偿你的。 ;这不算。长孙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接着凑了过去。 虞清欢刺溜一下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然后跑到隔壁的浴室里:;身上全是油烟味,我要洗澡,你别偷看。 ;洗、洗澡?长孙焘喉结动了动,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连忙以手抵唇咳了几声,;去、去吧! 长孙焘坐到了桌案前,随手捡起一本文书翻看,往常无论何种情况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处理一大堆,今日不知怎的了,翻到第一页便是许久,目光时不时放到浴室的门上。 虞清欢才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脱了衣裳跳进香汤里,舒服地哼了一声。 这口香汤在之前是长孙焘疗伤的寒池,自从长孙焘不再需要后,便引了温泉水进来,在这愈发寒冷的冬日,它的存在尤为可贵。 因为池子极大,虞清欢在里面游来游去,像是找回了儿时与伙伴们在溪中游泳的感觉一般,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泡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方才急着躲长孙焘,忘了带衣裳进来,只好用浴巾先裹住身子,然后朝着外边喊道:;昭华,我忘了拿衣裳进来,帮我递一下。 ;好、好。长孙焘应了几声,起身准备给她拿衣裳,找了一圈才发现,他的屋子里并没有给他小王妃穿的衣裳,只好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大氅,准备先拿去给虞清欢应付一下,到时候再让小茜去知止居取。 烛火跳动,白烟缈缦。 长孙焘推开门的时候,见一倩影正用毛巾背对着他擦头发,那曼妙的身姿,在白色雾气中若隐若现,可见玉竹般修长的双臂,纤细白皙的优美颈项,还有那小巧精致的脚踝。 长孙焘连忙别过目光,将大氅递向她:;你将就穿这个,等会本王让小茜去知止居给你取。 虞清欢就裹了这么一张浴巾,坦白讲她还是有些难为情,但因为有温泉的热气做掩护,她不停安慰自己要保持镇定。 ;好。虞清欢转身接过大氅,准备走去屏风后穿上,却因光 着脚板,而湿 了的地板不防滑,她一个趔趄,整个人往池子里扑去。 ;王妃!长孙焘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去救她,却不小心揪住了裹着她的浴巾。 ;放手!虞清欢连忙去护住那要被扯开的浴巾,却再也保持不住平衡,;扑通掉进水里。 ;三岁,你是不是故意的?!虞清欢扑腾几下,一手捏着浴巾站了起来,一手擦去脸上的水,横眉竖目地道。 长孙焘早已蹲在池边,焦急地望着她,正要关怀几句,却被她怒气冲冲地吼了一顿,有些无辜地道:;本王要是故意的,你还能落水?早就落本王怀里了。 ;我好不容易擦干头发又掉进水里,我还要感谢你不成?!虞清欢瞪了他一眼。 长孙焘想还嘴,见虞清欢湿淋淋的样子,便舍不得和她争论,放柔声音道:;你等等,本王再去给你拿衣裳。 ;站住!虞清欢喝止正要起身的长孙焘,凝着他,走向他。 水声叮咚,影影绰绰。 虞清欢伸手捏住长孙焘的腰带,用力把他拽了下来,然后欺身而上,搂住他的颈,双腿卷住他的腰,把唇凑了过去。 绵长的一吻终了,在长孙焘呆怔的目光中,虞清欢凑到他的耳边,有些生涩地道:;都暗示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懂么?昭华,我要你成为我的男人,只属于我的男人。 长孙焘浑身重重一怔,像是被雷电击中般,僵了一瞬的他,一手搂住虞清欢的腰,另一手缓缓握住了虞清欢的颈项,在最初的试探之后,他像是得到了允许,双唇在虞清欢的唇上索取。 ;你、你想好了吗?长孙焘双手搂着她的腰,呼吸短促,面色不知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温泉,涨得通红。 虞清欢双手环着长孙焘的颈项,捏住他的耳朵轻轻摩 挲,望着他尽管湿透也难掩绝色容光的面庞,仿佛三千星辰倒流进去的眼,还有那有着最致命,最美妙线条的唇。 ;你怎么用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没想好么? ;那……开始了? 虞清欢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个旋身,抵在了池子的边缘。 那带着掠夺的吻,从嘴角,到颈项…… 她逃无可逃,她避无可避。 任那身体的温度,渐渐变得和这池子里的水一般灼人。 青涩,激动。 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混成了属于二人的味道,满室生香。 长孙焘粗暴地扯开腰带,被紧束的衣衫得了自由,然后被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褪下。 不知不觉间,两人早已坦诚相见,那支撑着虞清欢主动把长孙焘拉下水的勇气,早已在忘情相拥中消散无踪。 当虞清欢看清长孙焘胸膛的肤光,以及那些疤痕都一览无遗时,她莫名地生出了胆怯,想要逃离。 但长孙焘不给她机会,双手掐住她的腰,把她轻轻一抬,她整个人便坐在了池子边上,却因地板太凉而打了个寒颤。 ;闭上眼。长孙焘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低沉喑哑的嗓音道。 虞清欢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只听几声水响,几声滴答滴答,她已被 干的毛巾裹了起来。 悄悄掀开一条眼缝,便见长孙焘早已擦去他自己头上的水滴,俯身 下来将自己抱起,走向引了地龙,暖烘烘的卧室。 几尺宽的大床,垫着柔软舒适的垫子。 长孙焘把她轻轻放了上去,再用那裹着她身体的长浴巾,去擦她发上的水。 这一切,他都做得无比轻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最后,他把浴巾往地上一扔,人和被子,一起覆在了虞清欢的身上。 ;王妃……他唤她,声音喑哑,;我心悦你。 ;我也是……虞清欢回应着他,动作生疏。 这一夜,暮梧居的灯从未熄灭。 这一夜,虞清欢终于见识到,男人疯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知疲倦,好像要把十数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第332章 又不是第一次,害羞什么? 翌日。 虞清欢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散了架般酸痛,她先睁开一只眼,那张俊脸便映入眼帘。 ;醒了?长孙焘揉揉她的发,凑近她低声细语,;昨晚,还喜欢吗? 其实并没有! 长孙焘一看就知道是个毛头小子! 她其实,很不愉快。 但不管怎样,在昨夜那并未精挑细选的日子,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 ;真不害臊!虞清欢嗔了一句,把头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觉,;不过,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了,昭华,我很贪心,不仅要你的朝朝暮暮,还想要你陪着,从青丝到白发。 长孙焘一手搂着她,一手与她十指相扣:;我会陪你,把这短暂而有限的一生全都交给你。 虞清欢抵在他的胸膛,唏嘘道:;在这大千世界中,我们偏偏相遇了,又偏偏结成了夫妻,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命中注定,昭华,能够遇见你,真的很好。 ;本王很后悔,长孙焘手掌放在她的脸上,;没能给你一个充满回忆的婚礼,在你的人生中,不是缺席便是迟到。 虞清欢伸手揉着他的耳 垂,声音迷 离:;我不觉得自己的婚礼不够好,一切都按照亲王妃的规制,三书六礼每一样都羡煞旁人,尽管它还有不完美的地方,但因为娶我的人是你,和我过日子的是你,它因此而变得完美。昭华,不必为过去的事情遗憾,因为我不觉得你对我有任何的亏欠,你若是真的过意不去,那就用余生来好好弥补我。 ;得妻如此,是我之幸,晏晏,本王会一辈子对你好。长孙焘握着她的手,凑到唇边落下一吻。 ;你叫我什么?虞清欢有些愕然。 长孙焘道:;想必你并不喜欢瑜儿这个称呼,更不喜欢本王叫你清欢,那本王便随娘亲和外祖父一样,叫你晏晏。 虞清欢忍着笑意:;许久没人这样叫我了,昭华,我听着很亲切。 长孙焘把她拥入怀中:;饿了么?想吃什么,本王给你做。 虞清欢连忙拦住他:;大冷天的,你也别起了,让厨房随便送点包子馒头之类的就行。 长孙焘为她盖上被子,朝外面吩咐道:;苍梧,去厨房传早膳。 虞清欢道:;你已经许久不上朝了,不要紧么? 长孙焘道:;放心吧,朝政缺了本王同样运转,本王不去也没事。 虞清欢道:;昨儿也不知谁写的纸条,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我还是担心会惹出大 麻烦。 长孙焘道:;本王已经着人去查了,那百鸟朝凤的纸条,正是萧眉若写的。 虞清欢道:;这些女人真不省心,她怎知我会抽中那张签? 长孙焘道:;无论谁抽中,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当然,最好的结果便是你抽中。 虞清欢道:;昨日咱们的阵仗确实弄得大了些,只怕上头还以为我们要聚众谋反呢! 长孙焘打了个哈欠:;管他们怎么想,本王现在只想做一无是处的废物,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用管。 虞清欢瞪了他一眼,掀开他的被子,接着往自己身上一裹,露出一个小脑袋:;说了这么多,床还是要起的,说不定过会儿圣旨就来了。 长孙焘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人想要变得堕 落,实在是太容易了,本王真的不想起。 ;那我陪你好了。虞清欢也爬起身,想要从屏风上取下衣裳给长孙焘披上。 ;小心着凉。长孙焘连忙来了精神,迅速用被子把虞清欢盖住,吩咐小茜她们送衣裳进来。 ;小矮子。长孙焘看着虞清欢身上长齐膝盖的里衣,有些忍俊不禁,;本王的中衣穿你身上竟这般长,从今日起,你要多吃一点,长点肉也长些个儿。 虞清欢也很无奈:;我已经成年了,怎么可能还会蹿个头?又不是猪,只要能吃就还能长。 ;你若是猪倒还好养。长孙焘搓了搓她的脚,细心地为她套上袜子,然后拿了那身细薄的中衣,准备为她换上,;先把这件脱了,本王再给你穿。 ;好。虞清欢边打哈欠边去解衣带,刚解到一半,动作便是一顿,;你去换你的,我自己来便好。 长孙焘道:;以前本王也是这般给你换衣,又不是第一次,害羞什么? 虞清欢抢过里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小声道:;这能一样么?我那时才多大。 没有听到外面的回应,虞清欢迅速脱下衣裳,把自己的换上。 却不小心用手肘击到了一个物体,回过头来发现长孙焘正半躺在床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登徒子!虞清欢抓起枕头往长孙焘身上砸去,长孙焘连忙闪躲,大声喊叫,;夫人饶命,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正经!虞清欢把枕头扔到一旁,刚嗔骂了一句,便被长孙焘扯到了怀中。 刚穿上的衣裳又脱下…… 日上三竿。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头顶的天蓝得纯粹,没有一点云。 刚用过早膳,王公公便带着嘉佑帝的口谕来了。 ;王爷,陛下宣您入宫一趟。 长孙焘揉了揉眼睛,将手搭在膝盖上:;皇兄的爱臣刚把本王弄得双目失明,才刚刚将养回来,不知皇兄这么急匆匆地唤本王何事? 王公公低眉顺眼地道:;老奴一个做奴才的,哪敢揣测陛下的心思?还请王爷快些随老奴入宫。 长孙焘伸直腿,站起身来:;既然皇兄传唤,本王自当立即前往,王妃,等本王回来。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轻轻啜了一口,笑道:;去吧!我等你便是。 长孙焘穿了件墨色绣金线鹤纹的大氅,随王公公入了宫。 二人前脚刚走,小茜和绿猗便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道:;给王妃贺喜。 绿猗和小茜是最了解二人进展的人,昨夜的事,自然逃不过她们的;法眼,她们看到主子发展到这一步,也真心为主子们高兴,所以长孙焘一走,便赶着过来道喜了。 虞清欢本来还没有多大感觉,但被她们俩这样郑重其事地恭喜,反倒生出了些许难为情,她连忙转移话题道:;谢韫在哪里,帮我把他找来,王爷被宣入宫了,必定是为了昨日的事,他这一去吉凶未知我们需得做些准备才行。 第333章 朝堂怎么能交给这些人呢? 长孙焘踏进朝堂时,众人看他的眼色有些古怪,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御座前,朝着那万乘之尊,至高无上的位置单膝下跪:“臣叩见陛下。” 看到长孙焘毕恭毕敬的样子,嘉佑帝露出愉悦的神情。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了,无论淇王在军中威望如何之高,如何受人敬仰,无论淇王在千军万马面前如何挺直脊梁,如何振臂一呼天下臣服,但到他这个天子面前,还是得曲下膝盖,做一条卑躬屈膝的狗。 嘉佑帝直接切入主题:“朕知道你在养伤,本不想打扰你,但御史们非要说你有谋反之举,你怎么解释?” 承恩公袖手道:“淇王殿下,您可是陛下的亲兄弟,造兄长的反,是会遭天谴的。” 晋国公不冷不热地道:“承恩公,你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淇王殿下还没说什么,一顶造 反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去,知道的明白你是为陛下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公报私仇,蓄意针对淇王殿下。” 承恩公难得没有立即急红眼:“晋国公,所谓百鸟朝凤,晋国公认为百鸟应当朝真凤还是假凤,啊?” 晋国公斜眼道:“哟,听承恩公这口气,像是见过真凤?” 承恩公反唇相讥:“真凤假凤的我不知道,但昨天百鸟来朝淇王妃这只‘凤’,其中的含义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你说这不是欲图谋反,让淇王妃母仪天下是什么?” 晋国公冷笑:“我大秦开国几百年,难道还有思想谋反这种说法么?为何我不知道?” 承恩公脸带嘲讽:“凡事都有头一遭,淇王殿下手握西南兵权,又深受将士敬仰,不甘平凡想取陛下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晋国公一直为淇王殿下说话,莫非晋国公觉得昨日之事,它正常吗?” 晋国公不甘示弱:“《百鸟朝凤》首先它只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虽然淇王妃一改往昔,以引得百鸟来朝的方式把《百鸟朝凤》呈现出来,但这怎么能说淇王有谋反之心?我问你,淇王他是暗中制造谋反用的兵器,还是屯兵了?承恩公你瞧见了么?谁谋反会在没有任何准备时大张旗鼓,四处宣扬?承恩公你用脑子想了么?所以说,你根本就是在咬文嚼字,无中生有,蓄意捏造,指鹿为马,混淆视听!” 朝堂上的人,多数都是学富五车,才高23书网人,吵起架来引经据典,能用一张嘴巴把人给说死。 承恩公指着晋国公,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嘉佑帝目光放到卢御史身上,卢御史顿时如梦初醒,笼着袖子越众而出:“晋国公,话不能这么说,且不论淇王府有没有那个意思,但架不住天下人的揣测,你说若是百姓知道了,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臆测?更甚者若是传出什么不该传的话,使得百姓动摇,天下大乱,晋国公您说说,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和承恩公所说的差不多?” 一直袖手不说话的虞谦徐徐掀开眼皮,张口道:“几位说的话,本相不是很赞同,昨日之事已然发生,如今去论对错没有多大的意义,目前最要紧的,是弄清淇王妃为何能使得百鸟来朝,未知才是作为人最深沉的恐惧,只要这事情能解释,让人知晓前因后果,那么卢御史所说的担忧也就不复存在了。” 长孙焘平静地望向这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人,他们心里怎么想,他简直能一览无遗。 承恩公因为皇后被废的事情,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晋国公故意帮他说话,估计是不想精心教养出来的嫡孙女成为侧妃,所以才在皇兄面前卖力帮他,这样皇兄就会担心他的势力壮大,兴许就不会把萧眉若赐给他做侧妃,但若是皇兄依旧坚持赐婚,晋国公也算在未来孙婿面前提前卖好了。 卢御史这种靠嘴巴吃饭的小官,根本没有任何权力,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而虞谦手段要高明些,虽然也和承恩公一个心思,但他的话完全让人抓不到错处,绵里藏针的小人,非他莫属。 至于御座之上的人,明明是最想让他死的,但偏偏最怕别人知道这龌龊的心思,整天用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去给他下套,就比如现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别人对付他,那副姿态真令人作呕。 所以这个被这些人占了的朝堂才没意思啊! 为了一个所谓“百鸟朝凤”的现象,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他们知道北方今年收成不好,多少百姓难以熬过冬日么? 他们知道有些州府在冬日即将来临的时候罕见地下了大雨,目前正在闹饥荒么? 他们知道,戍边的将士已经多年未涨军饷,多年未换过冬的棉衣么? 朝堂这个地方,若是不为百姓服务,成日为了自己的利益吵得不可开交,那它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上位者以天下为棋局,百姓为棋子,从这一方面看来,百姓也只是冷冰冰的数字。 但为君为官者治理天下,每一个百姓都弥足珍贵,这朝堂的重心,何时才能用在百姓身上? 长孙焘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承恩公便开口了:“虞相,淇王妃是您的孙女,您这么说,怕是担心会被淇王妃连累?” “原翎,你这是同谁说话呢?”虞谦拱了拱手,道,“本相身为一国之相,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家国天下,所言所行皆有考量,皆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不是像你这样带着个人的主观喜恶,既然你那么行,那就来说说,本相方才哪句话说错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若不能证明本相的初衷,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哦,对,连想都别想,免得把本就不怎么好使的脑子给弄坏了!” 承恩公怒不可遏:“你!” 虞谦轻蔑一笑:“承恩公,虽然你有公爵位,但身上所担不过一鸿胪寺卿职位,和本相说话,要注意你的态度,像你这种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没有教养之人,是没资格说这么大声的!” 第334章 她,是来寻仇的! 承恩公一怔,随即暴跳如雷:“陛下!相爷说他一言一行为了国家着想,臣难道就不是为国家着想了么?不管淇王妃会妖术也好,还是投机取巧也罢!百鸟朝凤朝的理应是真凤,朝她一个淇王妃算什么?!所以淇王妃的行为就是藐视皇权,纵容淇王妃如此荒唐行事的淇王也当连坐!陛下,若是不处置他们,您的威严何在?您的皇权何在?难道要让天下人笑话您名不正言不顺,他淇王才是天选之子,淇王妃才是真凤,所以百鸟才会朝她么?” 嘉佑帝没有说话,只是那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就像风暴来临的大概,乌云压顶,怒涛翻滚,仿佛随时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王公公捏着兰花指,指着承恩公厉声尖锐:“放肆!承恩公你好大的胆子!” 卢御史心一横,一脸地视死如归:“承恩公所言不错,当百鸟朝凤一事传到臣耳里时,臣第一个反应便是‘荒谬’,百鸟朝凤如此祥瑞在我大秦朝几百年未见,怎的忽然落在淇王府头上?到底只是一时的戏玩,还是早有预谋,外人如何能分清楚?!大家只会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祥瑞?接着便会有愚蠢的人开始认为这是上天的预警,从而怀疑陛下正统,继而否定陛下的天选身份!这分明就是颠覆国祚的事情!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承恩公比卢御史还要激动,他面红耳赤:“微臣附议!卢御史他所言非虚,请陛下以颠覆国家之罪问责淇王!否则国家难安,天下难安,朝堂难安!” “是你难安?”长孙焘开口,不需要特意扬起声调,他凉润的声音,如同润物无声般,把那些激愤难平的声音顿时覆盖,任它如火山爆发,也无法再掀起波澜,“本王从头听到尾,倒是觉得这个国家不会怎样,反而若是不能让本王被问罪,你便会抱憾终身一样。” 承恩公老脸一红:“淇王,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着想!绝无半点私心!” 长孙焘拱手:“陛下,承恩公如此热爱国家,热爱百姓,相信他必定不愿看到北境燕州百姓忍饥挨饿,那么臣斗胆,请求陛下把这赈灾的事务交给承恩公处理,这样不仅能减轻国库的负担,还能让承恩公实现为国为民做贡献的愿望,简直一举两得!” 承恩公张口结舌:“这……这……这这这……” 长孙焘淡淡瞥了他一眼:“承恩公不愿意么?这么说来,方才你说那些慷慨激昂的话都是放屁咯?你根本就是假公济私针对本王咯?” 承恩公老脸就跟猴屁 股一样:“淇王,请不要曲解臣的意思,爱国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若超出范围之内,那不是爱国,而是愚爱了。” 长孙焘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承恩公脑子还没坏啊?既然承恩公知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为何你还要越俎代庖管本王的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本王和王妃犯了什么罪,自有国法来定论,论不到你在这张牙舞爪,分明就有一张丑恶的嘴脸,还用为国为民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做掩护,当时你可有想过,被拆穿后脸会痛?” 承恩公不知是气还是臊,浑身发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长孙焘再次拱手:“皇兄,卢御史说的的确有道理,若是百鸟朝凤这种现象发生在一个亲王妃身上,的确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恶意揣测,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必然会导致动 乱。” 嘉佑帝嘴脸带笑,面庞却是冰冷:“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番话,既然事情这么严重,那么,你准备如何解决?平日 你连朝都懒得上了,朕也没有苛责于你,但这一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如果你还能扛起亲王的身份,你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长孙焘话锋一转:“方才臣所说的,只是王妃一人会引鸟来朝,的确会出大乱子,但如果很多人都会,那就不会引起恐慌,天下太平。” 嘉佑帝眸眯成缝:“你什么意思?” 长孙焘拱手,和煦一笑:“臣的意思就是,这‘百鸟朝凤’它已经成为一种,只要用心,人人都能掌握的娱乐方式,如此便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导致所谓民心动荡的后果,臣和王妃昨日已将引鸟的秘诀广而告之,相信今日这玉京城中,便会有‘百鸟朝凤’的表演。” 嘉佑帝唇角抿了起来:“淇王和王妃还真慷慨,这种秘术都能愿意外传。” 长孙焘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王妃无聊时看古札习得的驭兽之术,没什么了不起的,私藏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把这秘诀传出去,让众人都知晓,这样也能给众人枯燥无味的生活添一些欢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虞谦抱着手小声道:“这样一来,天下的鸟都要被捕干净咯!淇王还真是想了一个好办法啊!” 长孙焘唇角上扬:“虞相多虑了,鸟又不蠢,虽然能被引过来,但还会乖乖等着被抓不成?” 嘉佑帝眼里闪过一缕失望:“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养身子,朕听闻你最近身子不适,好好养着,什么时候养好,什么时候再回来参政。” 长孙焘忽然捂住了眼睛:“唉,这卫指挥使,下手也太狠了,陛下说得没错,臣还是回去好好养养,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虞谦冷冷道:“臣听闻昨日淇王府举行了好大一场‘赏花大会’,淇王眼睛不舒服,也不耽误看花,这种顽强的生命力,简直令人佩服。” 长孙焘以手抵唇咳了咳:“花为什么赏心悦目,因为花美,正是眼睛不舒服,才更应该多去看美丽的东西,本王举办这场大会,也完全是为了让眼睛尽快恢复,总不能看你们这群糟老头子!那样多刺眼啊!” 长孙焘拱手:“陛下,臣先回府了。” 说着,长孙焘看向卫殊,粲然一笑:“卫指挥使,用生姜擦头皮,能让头发迅速长起来,别说本王没提醒你哟。” 长孙焘摸了摸头顶,转身走了。 站在嘉佑帝身边的卫殊冷哼一声,群臣有些懵懂——他们记忆中的淇王,沉着稳重,冷静睿智,虽然惜字如金,但一行一动不怒而威,仿佛山一般沉稳可靠。 但如今,难道是被卫指挥使给影响了么?怎么越发痞气了? 有人悄悄看了御座一眼,嘉佑帝的神色,比那阴云密布的天空还要可怖几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入冬了,这空气,怎的这般凉? 与此同时,淇王府的轿子停在相府门口。 一只素手将帘子拉开,露出朝露花颜般的面庞。 看门的门仆明显一怔,连忙过来行礼:“淇王妃,您怎么来了?” 绿猗登时站出来,呵道:“狗奴才,这是淇王妃的娘家,淇王妃回娘家还需你同意不成?” 门仆战战兢兢:“不不不,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今日是大少爷游学归来的日子,夫人的好友们都来了,怕是不方便招待淇王妃。” 绿猗又呵道:“混账!王妃回自己家,哪有让母亲来招待的道理,你这么说居心何在?是不是想陷王妃于不义之地?” 门仆脸都白了:“王妃明鉴,奴才没有这个意思。” 虞清欢从轿子里走出来:“既然没有,那便带路,大哥归来,本王妃也要好好迎接一下大哥才是。” 门仆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要带虞清欢进去。 虞清欢知道他的迟疑的原因,想来是早得了吩咐,不让她进去。 但是,虞清晖回来这种大事,她怎么能不来? 所以解决了百鸟朝凤一事,她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就是为了见一见她这阔别已久的大哥。 那个会对她温和地笑,也会面无表情和虞清婉一起欺负她的大哥。 那个虞家最有前途,也被虞谦寄予厚望的大哥。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那些践踏过她的人,她都一个个记着呢! 虞清欢缓缓走进去,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砖瓦,露出清清浅浅的笑容。 第33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虞府几个男人都上朝去了,此时只有老夫人和几房夫人,虽然虞清婉还卧病在床,但远远就能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虞清欢不紧不慢地走着,当先接到她到来的消息的人是秦桑。 秦桑听到门房的禀报,眼珠一转,道:;里面贵人多,小心你冲 撞了她们,我去禀报吧! 作为虞谦的亲外孙女,秦桑平日深受相府老夫人的疼爱,她说的话门房也没有怀疑,道了句;麻烦表小姐后便离开了。 秦桑领着近身丫鬟,在虞清欢必经之路的地上倒了些香油,然后悄悄躲在拐角处,聆听着脚步声,准备等虞清欢过来的时候,狠狠吓她一跳,让她痛摔一次,也算报了之前挨打的仇。 一步,两步,跑步…… 随着虞清欢越走越近,秦桑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就在虞清欢来到回廊拐角处时,她唇畔一勾,跳出来的同时发出;吓的一声。 却在这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只因秦桑在猛地冲出去吓虞清欢时,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接着脸便被爪子用力踹了几脚。 她本想看清楚,睁大了眼睛,结果便对上一个蓬松松的屁 股,吓得她忍不住一声尖叫。 正因为这一吓,她踩到了自己方便命人倾倒的油,;砰的一声重重滑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呀,秦小姐,您怎么了?小茜一脸关切地问,但并未准备上前帮她。 秦桑被自己的丫鬟扶起,她痛得龇牙咧嘴,一脸怒气地看向虞清欢:;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虞清欢道:;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秦小姐眼花了吧! 秦桑怒不可遏,声音尖锐:;怎么可能是我眼花?!那畜生分明还踢了我几脚!不可能是我眼花! 虞清欢不冷不热地道:;秦小姐,好端端的,你怎么被畜生踢了呢?是不是心太黑,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派使者来惩治你呢? 秦桑俏脸气得通红:;你心才黑呢!老天要收也会收你这种人! ;哎呀!毛团!虞清欢忽然指着秦桑的脚下,那里,正有一团毛茸茸白影,正绕着秦桑的绣鞋蹿来蹿去,还在秦桑的鞋上拉了泡粑粑,最后一脚蹬在秦桑的膝盖上,;咻的一下就没了。 ;秦小姐,现世报来得还真快啊!你前面才瞎着眼骂本王妃黑心,下一刻老天又派使者来收你了,本王妃劝你还是冷静些比较好,否则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可就是你了。 秦桑吓得把鞋子甩飞老远,被丫鬟扶着站起来的她双目圆瞪,俏脸蕴着滔天怒火,恶狠狠地看着虞清欢,但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虞清欢掏出手绢,帮秦桑假意拍了拍裙子,有意无意地道:;大哥游学多年,祖父把大哥召回来,也是打了让大哥入朝为官的主意,大哥博学多才,是京城一众才彦中的翘楚,但已近二十仍未婚配,可愁坏母亲了,我听闻母亲要为大哥选妻,也就在这一两日的时间,要是因为你的任性,吓坏了我们未来的嫂子,那可就不美了。 虞清欢说的事情,秦桑自然有所耳闻,她今日会跟着母亲过来,也是为了虞清晖选妻一事。 清晖大哥是下一任虞家家主的人选,不仅长得俊逸无双,而且还有本事,如果她嫁过来,那必定是一桩极好的婚姻,毕竟他们是亲亲的表兄妹,看在这一条血缘关系的份上,自己在婆家也不会被磨搓,他日若是清晖哥封侯拜相,那么她就是一品贵妇人了! 所以不仅她想嫁清晖哥,就连父亲母亲也觉得这是一桩极好的姻缘,一个极好的选择。 但虞清欢她什么意思? 什么叫吓到未来的大嫂? 难道,舅母已经有了其它的选择? 虞清欢看到秦桑神色疾速变换,就知道秦桑心中所想,她望着秦桑,笑得极为轻蔑:;秦小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做本王妃的大嫂吧?是什么给你的自信?相府表小姐的身份么?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嫁入相府?你配得上本王妃的大哥么? ;像大哥那样的才俊,必定要选一个出身高贵的嫡女为妻,但秦大人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侍郎,整个秦家都靠着他这一个侍郎的官位过活,如果把你娶回来,到底是娶一个助力,还是娶一个拖油瓶呢? 说完,虞清欢收起帕子,准备转身离开。 秦桑气得双目猩红,眼泪滚滚而下:;站住!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秦桑自己撞上来,也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虞清欢停下脚步,回眸一笑:;还有事么?秦小姐。 秦桑走到虞清欢面前,面目扭曲而狰狞:;你是不是因为我大哥看不上你,所以你才非要和秦家作对,和我作对?! ;刚才那番话,分明就是你故意气我的,你这个人怎么如此狠毒?我可是你的表妹,你这样对我你良心过得去吗?! ;亏你还是淇王妃,别人都懂得护着自家人,就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巴不得自家人都倒霉!你怎么不想想,这些年要是舅母容不下你们,你凭什么回到虞家,又凭什么飞上枝头当王妃?没有虞家你算什么东西!但你这白眼狼都做了些什么?! 虞清欢轻笑一声,最后叹了口气:;本王妃只是想点醒你,没想到你这污糟的脑子竟想了这么多! ;你有空胡思乱想,怎么没空接受一下现实?依秦家和虞家的关系,若是虞家想让你做长房长孙的媳妇,何须大哥近二十了才有选妻的打算,早早把你定下,等你及笄后直接成亲不就行了? ;这么简单的事,你都想不通,你的脑子都用到了什么地方?也对,依你的脑子,应该想不到那么复杂的问题。 秦桑气得大叫,把披风扯了扔在地上,光 着脚就向虞清欢冲去:;我撕了你这臭嘴!看你还怎么胡说! 第336章 出大事了! 小茜和绿猗连忙拦在虞清欢面前,却被虞清欢轻轻推开。 她望着秦桑,莞尔一笑。 阳光被挡在幔帐外,她的脸藏在半明半昧中,这一笑,把秦桑震得停下了动作。 ;嘘!虞清欢伸出手指,轻轻抵在秦桑的额上,笑得一脸无害,;与其和我在这里争,不如去想想怎么把大哥抓在手里,一旦母亲那边谈成了,你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不过,你若是想做个妾,倒还有机会。 虞清欢缓缓眨眼,挑了挑眉,转身带着小茜和绿猗走了。 虞家孙辈一共七人,自己年纪最小,而虞清晖是虞家的嫡长孙,占了嫡又占了长,加上虞谦器重他,所以在虞家如众星拱月般。 原氏因为他,在老夫人那也很得脸,所以被原氏叫过来的夫人们,自然聚集在老夫人的清荷院。 虞清欢到了屋门外的时候,掀帘的丫头明显一怔,连忙行礼,大声地道:;淇王妃,你怎么来了? 虞清欢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说话嗓门怎么这么大?也不怕吵到祖母!下次轻声细语些! 说着,虞清欢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顺手把披风脱下,被小茜接到了手里抱着。 ;祖母,母亲,虞清欢舒舒展展地行了个晚辈礼,笑吟吟地道,;听闻大哥今日回来,清欢十分想念,所以便立即回来见大哥。不过我明明早就让人进来通报,门口的丫头见到我竟然一副见到鬼的样子,不是门房偷奸耍滑,就是门口的丫头没脑子,这种人放在身边肯定不趁手,还是早点换了吧!。 也不等虞老夫人回话,虞清自顾自地坐到了虞老夫人身边,环顾一圈:;大哥没回来吗? 老夫人沉着脸不说话,她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向来传统的老夫人根本看不上眼,加上自己又不顺老夫人的意,更是让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火上浇油。 不过,去她姥姥的,老夫人什么态度要紧么?! 原氏望着坐在老夫人身边这个光彩夺目的庶女,她身穿一袭红衣,那是最纯最正最美丽的红,裙角还绣着红枫,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姿态娴静,气质出众,比前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从容,还要沉静,就像越品越醇的酒。 原氏眼前依稀闪过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瘦猴子,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到底是什么,让狗都不如的虞清欢,变得这般明丽动人。 而她的女儿,才貌双全的天之骄女,如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成为一枚弃子。 她恨,恨之入骨,淬进骨髓般痛恨! 但好在,她还有清晖,还有虞家的下一代接 班人。 只要她为清晖选得一门可以成为助力的贤内助,虞家大夫人的位置,她依旧可以稳稳坐住! 思及此处,原氏咽下恨毒的苦水,扮演好她作为嫡母的角色,和蔼一笑:;淇王妃,这屋里都是女眷,你大哥怎能随意进来? 虞清欢眉头挑起来,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闪着些许懵懂和疑惑:;众位夫人不都是来相看的么?见不着真人怎么看,难道就听母亲说,那对女方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众人面色皆一变,二房三房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秦臻他娘,相府嫁出去的嫡小姐想开口,但这个场合又没有她开口的份,她没必要自讨没趣。 相看指的是男女通过别人的拉媒牵线,见上一面以考较对方的品性、学识,看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也有长辈代儿女相看的,所以在场的众夫人,基本都是奔着相看的目的来到这里。 尽管虞蹇已经没用了,虞清婉也变成了那样,但虞家的影响力丝毫未减,若是女儿能嫁得下一任的家主,那也是个相当好的归宿,这对双方来说都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不过众人仅限心知肚明罢了。 八字还没一撇,谁会把相看挂在嘴边? 被虞清欢当场拆穿,众夫人臊得慌,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 这些人要么是虞家这一派,要么想要成为虞家这一派,要么打着成为虞家连襟的主意,虞清欢才不会给这些人留脸。 现在不为难她们,以后就是她们为难自己。 凡事留一线的原则,在根本不可能是朋友的人面前,毫无用处。 原氏开口了:;淇王妃,不是母亲说你,你都已经嫁进淇王府这么久了,怎么性子一点都没改,还是那么心直口快,好在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否则凭白惹人笑话。 虞清欢哀怨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本王妃有娘生没母亲教。 教导庶子女,是正妻的权力,也是正妻的义务,以前原氏一直把这个权力抓得紧紧的,防止虞蹇那几个小的蹦跶,如今她用没教养来说虞清欢,自然也会被虞清欢轻而易举地打脸。 谁让她是嫡母呢? 身为嫡母,你连庶女都没本事教好,你有什么资格说教。 老夫人掀开眼皮,开口了,姿态高高在上,语气咄咄逼人:;淇王妃,不会说话就别胡乱出来丢人现眼,接下来你还是不要说话为好,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老夫人没当众吃过虞清欢的亏,她以为虞清欢会因为要留住她亲王妃的脸面,所以不会在众人面前忤逆祖母,一点情面都不给虞清欢留。 虞清欢微微一笑,这老货又在作妖了,分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还总是喜欢当众耀武扬威,炫耀她那一品夫人的荣耀。 虞清欢才不惯她这个臭毛病,笑着回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这是祖母从小就教清欢的道理,清欢一直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怀,而今日看到祖母仍在身体力行地教导清欢,清欢很是感动,必定向祖母学习。 老夫人看着旁边这一陀,怎么看怎么膈应,但偏偏人家有亲王妃的身份,当众打不得骂不得,真是让人恼火! 她很后悔,当初怎么就听原氏的撺掇,同意让虞清欢嫁去淇王府了?还以为虞清欢活不了多久就会;暴毙,没想到人家不仅活了,还活得风生水起。 真是气死她这老太婆了! 她刚想训斥虞清欢几句,谁知虞清欢果真乖乖的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老太婆又不高兴了,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忽然哑巴了? 虞清欢也不生气,微微笑道:;回祖母,清欢是在想,这秦桑表妹也快及笄了,怎么还那么贪玩,刚才她竟然在清欢来的路上倒了油,想害清欢摔倒,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反而跌了。您说这自家人这么玩笑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和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但若是总这样,将来得罪外人,那就不得了了。 众人哗然,有的已经用帕子捂嘴笑了起来——贵女最是注重规矩和体统,拿油去恶作剧,想害别人跌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哪是一个贵女做出来的? 在众的夫人闲着没事总要拿儿女做比较,听了虞清欢的话,看向秦夫人的眼神都变了。 秦夫人怒极,阴阳怪气地道:;我们家桑儿一向乖巧懂事,从来不会做出逾矩之举,也就碰上有的人,才会三番两次不守规矩,所以并非桑儿有什么错,而是有的人行为有问题,才会惹得桑儿控制不住。 虞清欢也不恼,仍旧面带微笑:;一个人若不是装出来的,那不管遇到什么人,行径都不会大相径庭,听姑姑这口气,桑儿表妹平时很会装啊! ;你!秦夫人气得双眼仿佛能喷出 火花。 虞清欢若无其事地道:;哎,秦桑表妹上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没来,该不会没脸来见我吧! 众夫人抿嘴笑了起来——论气人的功夫,淇王妃若排第二,根本没人敢排第一。 忽然,门帘被掀开,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绊到门槛跌在地上,就地滚了几圈,才连滚带爬地滚到老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大少爷出事了! 第337章 这心思也太龌龊了吧 老夫人和原氏从椅子上弹起来,死死地盯着小厮:;怎么回事? 小厮扇了自己一巴掌,惊慌失措地道:;奴才不好说,老夫人您去看看吧!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吴妈妈道:;诸位还请在此稍候片刻,用些茶水点心,我们老夫人和夫人们去去就回。 虞清欢已经嫁出去了,这种场合她本不该掺和,但她可是一个敬重长兄的好妹妹,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老夫人本想让她留下,不要去那边碍事,但担心她留在这里会和夫人们乱说,便允许她一同前往。 虞清晖的院子,好一处清雅所在,里面的一砖一木,一花一草都是由大夫人的偏心和宠爱堆砌而成的。 也可以理解,毕竟是长房嫡长孙,而且还是个有本事的嫡长孙,拥有相府得天独厚的资源并不奇怪。 几人刚走进屋里,便见秦桑蹲在墙角,而虞清晖则坐在床榻上,垂头丧气,露出的颓势中带着怒意。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原氏看到这一幕,那可是掏心肝的疼,顿时围着虞清晖关切问道。 ;母亲,儿子没脸说!虞清晖抱着脑袋,又惊又怒,仿佛天塌了下来。 看着儿子脸上的潮 红,以及靠着墙角衣衫不整的秦桑,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一目了然。 娘都疼自己的骨肉,出了事情都是别人家孩子的错,原氏目光顿时如钢针般钉到秦桑脸上,带着催命般的阴狠。 ;舅母,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秦桑哭得稀里哗啦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这小母 狗搞的事情! 还未等老夫人和秦夫人做出反应,原氏猛冲上前,抓着秦桑的头发,狠狠地甩了几巴掌,怒不可遏地道:;你个小骚 货!竟然对清晖做出这种事,你让清晖的脸往哪儿搁?清晖名声还要不要了?!你是嫁不出去么?要这样害我们清晖!我今儿就打死你这个耐不住寂寞的小骚 货! 秦夫人连忙去拦,架着原氏的手:;大嫂,你冷静,其中必有误会! 原氏甩开秦夫人,又狠狠地甩了秦桑一巴掌,一脸狠毒地道:;还有什么误会,必定是你养的好女儿主动勾 引,否则清晖他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是嫌丫鬟不够水灵是么?会饥不择食看上你家这玩意儿! 秦夫人也怒了,她上前用力地推开原氏,把秦桑护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吼道:;大嫂!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家桑儿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会那些勾 引人的手段?!必定是你那好儿子色令智昏,欺负我家桑儿! 原氏气笑了:;清晖欺负你家桑儿?真是笑话,你还真什么话都掰出来!你瞧瞧你那瘦皮鸡一样的女儿,一脸尖酸刻薄克夫相,她会让我儿子色令智昏?你说话不带脑子是么?你说出来不觉得牙酸吗?! 秦夫人插着腰:;大嫂,若是我这番话说得能让自己牙酸,你那番话简直能把嘴巴蹦烂!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你就怪我家桑儿!大嫂,你太霸道了! ;呵!虞清欢轻轻哼了一句。 老夫人这才如梦初醒,拔高声音呵斥:;够了!不怕外人看笑话么?! 说到外人的时候,老夫人睨了虞清欢一眼。 虞清欢假装没看到,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戏。 这时,老夫人才问虞清晖:;晖儿,你和祖母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虞清晖看起来分外苦恼,又十分的自责为难,最后,他看了一眼秦桑,哑着嗓子道:;祖母,您别问了,求您做个主,让孙儿娶了秦桑表妹吧! 虞清欢心底冷笑,唇畔却缓缓勾起——这就是虞清晖了,比起伪善的虞清婉,他更虚伪!明明是自己做错事,但他能完美地丢到别人头上,还让背锅的人对他感恩戴德。 就好比现在,秦桑一听到他的话,嘴角还挂着血线,眼泪猛地就止住了,受宠若惊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然而,原氏瞬间就炸毛了! 本来她根本就看不上秦桑,做亲戚可以,做儿媳妇根本不可能,但瞧儿子这个模样,似乎有些隐情。 莫非—— 原氏一把拽住秦夫人的手,把她从秦桑面前推开,捏着秦桑的肩膀,双目猩红:;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对晖儿做了什么?!你要是不说,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秦桑被问得瞠目结舌,语无伦次地道:;我……那个……我…… 原氏见秦桑这个样子,一脚踹在她的胸 口,恶狠狠地道:;贱 人!那是你亲亲的表哥!你怎么能这么断他的前程!你这个蛇蝎毒妇!你太狠了你! 秦夫人也大概猜出了什么,虽然理亏,但却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打,她猛扑过去,在原氏再次扬起手的时候,架着她的手用力推:;大嫂!你睁大眼睛看看,吃亏的可是桑儿!不是你儿子! ;桑儿,你到底干了什么?老夫人皱着眉头,一脸的心痛与疑惑。 秦桑怯怯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虞清晖一脸地为难与自责:;祖母,您就别再问了,这一切都是孙儿的错,不关桑表妹的事! 好一番无奈与挣扎,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越是想要掩盖秦桑做的事,别人就越想知道。 原氏目光放到茶几上那打翻了的茶杯,狠狠地盯着秦桑,道:;这茶杯不是清晖房里的,是不是你这个小骚 货端进来的?!不说是吧!我这就叫大夫过来验,若是发现里面有问题,你就等死吧! 秦桑明显瑟缩一下,但看向虞清晖的眼神,有感动,温柔,还有深情,就这么短短的时刻,她的全身心已完全放到了虞清晖身上。 明明虞清晖一直在给她挖坑,她不仅心甘情愿跳下去,还多谢虞清晖埋了她。 真是愚蠢! 第338章 外人就一个 虞清欢嘲讽的同时,也嘲讽了从前的自己,因为虞清晖的伪善,自己不知挨了原氏多少次打骂,可还一度把这个笑面虎大哥当成救世的神。 大房二房永远都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哪怕遇上了这种事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笑话,哪怕是一点个人观点都没发表。 ;不太好吧……老夫人沉着脸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让大夫来验,可就什么都兜不住了。 人越老越爱惜面皮,老夫人不像虞谦那样,越老越不要脸,所以她对找大夫来验一事,并不赞成,另一个侧面来说,老夫人也相信了秦桑会对虞清晖做什么事,所以才阻止大夫来验。 秦夫人也道:;大嫂,你可想好了,一旦大夫来了,不管那茶盏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都一定会引起不好的揣测,到时候对清晖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原氏也有些迟疑,的确,秦桑这小妮子的名义毁了就毁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生的,但如果影响了自己的儿子反倒不美。 秦夫人看出她的迟疑,登时把目光放到虞清欢的身上:;淇王妃不是会医术么?要不淇王妃你来看看,这盏茶中究竟有没有什么东西! 虞清欢没有立即回话,这秦夫人,还真不嫌事大,张口就把自己拖下水,她也不看看这池子够不够大! 默然片刻,虞清欢看向抱着手缩成一团的秦桑:;你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为了维护自己,被人误解,令人失望么?自己说还是让我来拆穿,你好好想想吧! 秦桑看了眼自责懊悔的虞清晖,想到他方才那番维护,顿时就被屎冲昏了头,她连忙跪到老夫人面前,声泪俱下:;外祖母,桑儿自小就心悦表哥,您是知道的,可舅母根本就不想让桑儿嫁给表哥,四处张罗给表哥选妻,桑儿担心表哥被人抢走,一时糊涂,才往茶水里头加了东西,表哥喝了以后就会……如此一来,表哥便不得不娶桑儿,可谁知,表哥他竟这般……这般可怕! 原氏也没空计较虞清欢的事,听了秦桑的话,一拍手掌,气道:;我就说是你这小骚 货勾 引,你娘还不信,为了维护你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秦桑,我为何看不上你,你心里没点数么?心计不多,心思还不少!你这种蠢货若是嫁给清晖,也只是拖后腿的料!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那就是秦桑本就是自己人,根本不用亲上加亲,秦府也会和相府绑在一起,虞清晖需要的是可以通过婚姻拉拢到势力的对象。 秦夫人登时反唇相讥:;我不相信这种龌龊事是桑儿自己突发奇想搞出来的,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大嫂,你不是自诩聪明么?你有本事把里头的隐藏的秘密给挑明了呀! 原氏冷哼一声:;自己教不好女儿,还频频为女儿犯的错误找借口,这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娘?! 秦夫人因为秦桑的认怂,导致她有些理亏,无法在原氏面前挺直腰板,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自家女儿身上,她问:;桑儿,你和母亲说说,是不是有人挑唆你这样做?你是不是中了歹人的计了? 说到;歹人的时候,秦夫人瞟了虞清欢一眼,加重语气。 虞清欢才懒得搭理她的阴阳怪气和含沙射影,面色平静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但又像事事关己,犹如一个执棋的棋手一般。 秦桑拧眉想了一会儿,抽抽搭搭地道:;这办法是伺候我的香芸提的,当时我的衣裳脏了,便去相府给我准备的房间里换衣,她便向我提了这个建议,告诉我生米煮成熟饭后,我一定会如愿成为表哥的妻子,而且她还给了我一包药粉,说表哥喝下之后便会对我无法自拔,可谁知道表哥他……竟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若不是长随在,恐怕我……香芸说了那药安全,我也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怎么就出现意外呢? 长随?虞清欢扫视一圈,并未看到长随的所在,被扣起来了,还是…… ;香芸?这满脑子大粪的狗东西!这种下作的办法她也能想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秦夫人抱着秦桑,很快就罗列了一大堆借口,为秦桑挡箭,;呐大嫂,你也听见了,是香芸挑唆的,不关我们桑儿的事! ;不关她的事?原氏勃然大怒,;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如果不是她蠢,她会被挑唆?!如果不是她蠢,她会听一个丫头的话,如果不是她有那龌龊心思,她会听丫鬟的话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你还说不关她的事!愚蠢不是事么!下流不是事么! 虞清晖听着她们的吵闹声,痛苦地抱着脑袋,仿佛他才是始作俑者,仿佛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他越是这样,众人反而越不忍心责怪他。 这时二房开口了:;难道只有我觉得香芸那药来得蹊跷吗?香芸我们都知道,只是桑儿的贴身丫鬟,她到底哪里来的药,如果真像桑儿描述的那样,这药应当十分厉害。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就连老夫人也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沉声道:;把香芸带上来! 老夫人坐到了椅子上,二房三房立于左右,秦夫人抱着秦桑跪在墙角,原氏剑拔弩张地看着这对母女。 虞清晖懊悔地抱着脑袋,坐在床上的他,满头都被冷水浇湿,显露颓势。 虞清欢就站在他身边,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香芸很快被带了上来上来,跪在地上,脸色青白交错:;老、老老夫人,奴婢做错了什么? 老夫人一拍把手,指着香芸呵斥道:;香芸,是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教唆小姐下药?! 香芸脸色惊恐万状:;下药?下什么药?老夫人,奴婢冤枉啊! 老夫人抓起茶盏扔在地上,茶盏顿时四分五裂:;你个贱婢!还敢糊弄老身!给你个机会,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打死你这个贱婢! 香芸要唱窦娥冤了,下药,下什么药? 她完全不知情啊! 香芸声泪俱下:;老夫人,香芸真的没有挑唆小姐下什么药,还请老夫人明察! 秦桑尖锐开口:;你胡说,方才我换衣的时候,分明是你建议我生米煮成熟饭的,药也是你给我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香芸很震惊,也很疑惑:;小姐,您换衣的时候,奴婢根本不在您的身边啊!不是您让奴婢来看看大少爷在不在房里么?奴婢过来确认大少爷正在屋里后,便回去找您了,您当时吩咐奴婢给大少爷沏茶,奴婢还觉得奇怪呢! 若是香芸没说假话,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桑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我只是吩咐香雪去马车里取我的披风,但我并未吩咐香芸去做什么啊!哦!我想起来了,当时香芸跟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屏风后,我根本没有看到她的真人! 香芸眼睛一亮,道:;奴婢也想起来了,小姐吩咐奴婢去看大少爷在不在屋里的时候,奴婢也没有看到小姐的人。 这么说来,是有人支开了香芸,然后撺掇秦桑下药。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虞清欢身上——相府今日来的外人中,还有谁比她更可疑? 第339章 害人的是你 虞清欢冷笑:;我害大哥做什么? 秦夫人道:;你是虞家的搅屎棍,是最想把虞家搅臭的人,不是你还是谁?! 虞清欢道:;且不说今日我只带了绿猗和小茜过来,在回廊遇见秦小姐后,便直接带着绿猗和小茜进了清荷院,不管是我还是两个丫头,全程都没有去其他地方,我如何去害大哥? ;就说这害大哥的手段,我要是想害大哥,我何须绕一大圈让秦小姐来害,直接下个药让大哥当众发狂,效果不也一样么? ;依我看,分明就是秦小姐觊觎我大哥,想通过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得到虞家嫡长孙媳的身份,但偏偏不想背那个恶名,所以伪装成被别人挑唆的模样,我真搞不懂,明明已经做了坏事,知错能改就行,还找借口把别人拖下水,这种行为真是让人看不起! 事实上,众人还真没有冤枉她,这事的确是她干的。 她今日回来,目的只在虞清晖,之所以扯秦桑下水,也是因为秦桑不长眼睛自己撞上来。 每个人都有逆鳞,而曾经爱慕秦臻的往事,便是虞清欢的逆鳞之一。 她自认为已经过去的事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况且是她做的她也不怕认。 但秦桑如今还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就好像全天下就秦臻一个好男人,其他不是憨憨就是蠢货一样,就好像她喜欢秦臻能让秦家蒙羞一样。 这把长孙焘至于何地? 明明天下最好的男人才是长孙焘,他秦臻算个鬼? 秦桑这么不长眼,走到这一步也是凭实力。 虞清欢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秦桑敢招惹她,她就能把秦桑踩到臭水沟里。 所以她才趁机让一直暗中保护她的暗卫,搞了这么一出,过程也如这几人所说的一样,分毫不差。 她才不怕她们质疑,也不怕她们拆穿。 因为她太了解虞清晖了,因为在虞清晖看来,被别人下了媚药是无能,被自己的亲亲表妹下了媚药是对亲人毫无防备之心。 在无能和对亲人没有防备之心二者间,虞清晖用脚指头选,都会选择后者。 所以今日不管药是谁下的,亦或是谁挑唆秦桑下的,最终都只会是秦桑自己下的。 自家表妹,大不了娶了就是,还能担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名声。 毕竟,妻子死了还可以再娶,若是未婚妻死了更省事,直接另说她人为妻就成。 也就是一条人命的事…… 果不其然,虞清晖开口了:;你们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闹了,表妹做出这样的事,我这个表哥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都怪我无意间惹得表妹倾心,而自己却不知道,既然错已铸成,责怪别人也于事无补,就让我娶了表妹吧!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原氏坚决不同意:;不行,我决不允许!晖儿你这神仙般的人,怎能配草芥为妻,传出去不是让人笑点大牙么? 秦夫人刚刚还被虞清晖感动得一塌糊涂,听了这话后,气不打一处来:;母亲,你看看大嫂说的什么话,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外孙女,两人身上都流着您的骨血,怎的就分高低贵贱呢? 老夫人也觉得原氏的话刺耳,正如原氏所说,那可是她的亲外孙女,自家人看自家人,怎么会有不好的呢? 但……好归好,做嫡长孙正妻,那就有点勉强了,老夫人在这方面拎得清。 不过,事已至此,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若是追究下去,丢的可就是虞家的脸,所以她也只能咬着牙齿答应:;既然这是晖儿所求,那便亲上加亲吧!找个时候我会让晖儿和他父亲去秦府提亲,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谁也不许深究,更不能传出只言片语,若是让老身听到半句闲话,甭管她是谁,老身都会想办法弄死她! 虞清欢假装没听见,近来虞家似有要把虞清婉嫁给秦臻的意思。 她做这些事的目的才不是借这件事大张旗鼓地去毁虞清晖的声誉。 她就是想让虞清晖娶不成别人,就娶她秦桑。 这样一来,不仅虞清晖娶了个没脑子又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而且也能让虞清婉嫁不成秦臻,如此才是真真正正地毁了这对狗兄妹。 齐家治国平天下,任你在外头多潇洒威风,回到家里却一团糟,这日子也没有什么过的意思。 若秦桑命大真的能嫁虞清晖,日后必定鸡飞狗跳,而若是虞清婉嫁不了秦臻,以后也别想好! 秦夫人为秦桑擦了擦眼泪,母女俩都为老夫人这个决定而高兴。 只有原氏气得要死! 婆婆看儿媳妇,本就带着挑剔的目光,更何况是被硬塞过来的儿媳妇。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大粪她也不得不咽下。 因为担心出来太久,会被那些夫人们怀疑,老夫人只好准备先回去:;剩下的事,之后再说,我们先回清荷苑吧! 原氏道:;今日众位夫人本就是来相看的,如今怎么和众位夫人交代,还不让她们怀疑? 老夫人道:;人是你找来的,这种事还问我么?谁找来的人谁自己解决,不要什么事情都靠我这个老人。 原氏咬碎一口银牙,她看秦桑母女的神色,仿佛都淬了毒。 虞清欢冷冷一笑,不置一词。 虞清晖开口了:;姑姑,请您先带桑表妹回房换衣休息,淇王妃,你陪大哥说会儿话。 老夫人领着三房的夫人们走了,秦夫人也带着秦桑离开,虞清欢留了下来,坐到老夫人方才的位置。 ;清欢,好久不见了。虞清晖先开口,面色似乎还未从方才的事情中缓过来,但语气十分温和。 虞清欢乖巧一笑:;是很久没见了,我看大哥又壮了些,俊了些,就知大哥必定过得极好。 虞清晖笑了出声:;托你的福,大哥到刚才都还挺好的,只是大哥很疑惑,我们的小七嫁去淇王府之后,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大到我都不认识了。 第340章 你自插双目吧! 虞清欢轻声道:;大哥错了,我一向如此,从未有过什么变化,只是当初站的位置不一样,所以大哥看到的和如今有所不同,毕竟当时大哥是居高临下的俯视,所以只能看到边边角角,而现在大哥在我面前要仰视,看到的也就更全面些。 虞清晖仍旧在笑,他坐直身子,凝着虞清欢许久,这才问道:;小七,你是怎么敢用鸡蛋之身,来碰相府这块石头的,你不怕死么? 虞清欢抖了抖袖子:;大哥,明明心里看不起我,就别抬举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敢撞相府这块石头。 虞清晖道:;你我血脉相连,你做的那些事,哪里能瞒得过大哥的眼睛?不过大哥真的很佩服你,明明不喜欢这段婚事,连塘都投了,但嫁过去后还能把淇王的心抓得紧紧的,利用淇王来报这虞家让你嫁过去的仇,淇王他知道你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么?你说若是有朝一日,你这副伪装完美的假面被撕破了,他会怎么看你? ;大哥,虞清欢颇为无奈的神色中,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明明什么都比不过淇王,但为什么还那么自信?他这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我怎么会不喜欢? 虞清晖冷笑:;所以你承认是他助长了你的气焰,让你两次三番来害自家人么? 虞清欢道:;大哥和未来的大嫂还真配,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一样的莫名其妙,一样的阴阳怪气,一样的空口白牙,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张口就说我想害虞家。大哥,祖父都不敢这么说,你怕是早已把自己当继承人,连说话都嚣张了! 虞清晖道:;果然,大哥以前小瞧你了,所有人都小瞧你了,你的心,比你那蠢货娘亲还黑,根本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虞清欢道:;大哥,你小看的比你想象的还多,就比如说,今日 你不想让人说你无能,竟被人暗算服下媚药,所以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哄秦桑把所有的一切都承担下来,而你就以受害者的身份,把自己伪造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使得秦桑和姑姑对你感恩戴德,让这件事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还真是你一贯令人作呕的手段。 ;不过,你以为此事就此天下太平了么?秦桑那刁蛮任性的性格,就连母亲都看不上,你说,娶了她的你,有这样一个拖油瓶夫人的你,祖父会不会看得上呢? 虞清晖的面色终于变了,他儒雅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阴狠:;果然是你!小七,你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虞清欢掩唇笑道:;大哥,稳重,祖父可不喜欢不稳重的人。 虞清晖轻嗤一声:;我本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虞清欢挑眉:;大哥,你看你,又胡言乱语了不是?你说这些事是我做的,证据呢?你拿得出证据么? 虞清晖道:;证据,我会找出来的,你怎么害清婉的证据,怎么害我的证据,我都会一一找出来。 虞清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哥,这么多事情要做,会不会分 身乏术,让妹妹帮你分担一些? 虞清晖试了这么半天,虞清欢都顾左而言他,根本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这让他更确信了,这小七,根本没有表面那般好对付。 最后,他叹了口气:;你出去吧!看到你我就想吐。 虞清欢缓缓站起来:;大哥,兄妹一场,我给你个建议,日后看到我就自插双目,这样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虞清欢缓缓起身走了。 ;你会后悔的。虞清晖在虞清欢抬起脚,准备踏出门槛的刹那,阴恻恻地道,;你一定会后悔的,虞家乃当世大族,祖父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你和淇王沆瀣一气,与相府作对,不异于自寻死路,总有一日,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和所作所为。 虞清欢扶着门框,回眸展颜一笑,清丽的面庞色若春晓:;大哥,我会看着你的,一定会确保秦桑表妹能平平安安的和你白头偕老,保证她能成为你的妻子,不会在出嫁前被人给害了性命。 虞清晖握紧拳头:;滚!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你! 虞清欢讥诮道:;都说了,大哥可以选择自插双目,怎么这点小事都记不住?你这样子,怎么做虞家的下一任家主? 在虞清晖碎裂的目光中,虞清欢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她转身走出了屋子,小茜和绿猗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连忙凑上来问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有只畜生发了情而已,没什么大碍。回淇王府后,让陆管事准备一些虎鞭鹿鞭之类的东西松来,给大哥补补肾。 绿猗和小茜一头雾水,但也知不该对所有的事情揪根问到底,于是她们选择了沉默,随虞清欢一同离开相府。 另一边,老夫人他们回到清荷苑后,老夫人果真不对大家做任何解释。 原氏无比歉意地道:;诸位夫人,真是抱歉,清晖可能是在回来的路途中不小心感染了水痘,方才小厮来报的时候,他发起了高烧,完全失去意识了,丢下众位夫人前去看他,真是抱歉。 水痘? 那可是会传染的,众夫人歇了相看的心思,喝了几盏茶后,纷纷借口回家。 原氏狠狠地叹了口气,越发对虞清欢恨之入骨,有她的地方准没好事! 虞清欢刚出相府的大门,便看到长孙焘站在门口,似乎有些不悦。 ;本王来接你,长孙焘走过来,牵住虞清欢的手,把她拉向马车,;走,回家。 马车上,虞清欢悄悄看了一眼板着脸的长孙焘,见他似乎憋着很大一股火气,眼珠一转,起身围着他左看右看。 ;夫君,你的眼睛真好看。 ;夫君,你的嘴唇也很好看。 ;夫君,你的脸最好看了。 ;打住!长孙焘伸手戳住她的脑袋,把她推向旁边,;别以为这样本王就会原谅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可独自一人回相府,要回一定要等本王陪你一同回来,说了你左耳进右耳出,一句都没听进去。 虞清欢握住长孙焘戳着他脑袋的手,笑嘻嘻地道:;也是确定了没有危险才来,你上朝已经很辛苦了,哪里还能让你劳累。 马车一晃,虞清欢有些蹲不稳,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长孙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过来! ;嗯? 第341章 开始动手了 ;真麻烦!长孙焘一边嫌弃地说了一句,弯腰就把人抄到了怀里抱住,把下巴抵在她的额上,;晏晏,担心死我了,下次别自作主张回来,若是那些人狗急跳墙对付你怎么办? 虞清欢仰头,躲过长孙焘略带青色的下巴,又伸手捧着他的脸:;昭华,我今日回来,也是逼不得已,虞清晖不能娶到其它的闺秀,否则虞家就如如虎添翼,日后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我没有在任性,这也不是为了从前发生的那些小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虽然我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什么印象,但他们死于虞谦之手,我不能让他们含冤九泉,死不瞑目。 ;本王陪你便是,你已经有本王了,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长孙焘紧了紧怀抱,;做不到躲在本王身后,但一定要答应本王,至少要让本王陪在你身边。 虞清欢点点头:;好!其实今日我入相府,打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表面上是去对付虞清晖,实则也是想去相府探一探,娘被关在什么地方。 长孙焘问她:;你找到了吗? 虞清欢摇摇头:;没有,我让明珠挂着我的信物去,但刚刚它回来的时候,信物还在,也没有带来什么东西,我猜想要么是因为娘亲身边看守太过严密,它接近不得,要么是它根本没有找到娘亲。 长孙焘道:;上次我们的人查出虞谦和女学的夫子有勾结,但不确定是哪一个,那夫子夜探相府,但只见其进,不见其出,本王猜想相府应当有密室和密道,可供藏匿,也可与外界往来无阻。 虞清欢叹了口气:;看来这女学,还是要再入一次才成,毕竟握着太后的令牌,不用白不用,只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目前时机尚未成熟。 长孙焘道:;那就先陪本王去温泉别馆小住几日,一来给你放松放松,二来,谢韫那边开始行动了,这次我们要拔的,是虞谦的第二个儿子,在户部任户部侍郎的虞寅,去翠屏山正好可以推波助澜。 虞清欢靠在长孙焘怀里,与他十指相扣:;对付虞谦这样的人,需要徐徐图之,鲸吞蚕食的方法才有用。 的确,对付虞氏一族,并非杀死虞谦就足够,否则死了一个虞谦,还会有很多虞家的人相继冒出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要想完全消除威胁,必须连根拔起。 ;晏晏说的有道理,只要晏晏日后不擅自行动,不管晏晏做什么,本王自是无条件支持,马车停了下来,长孙焘把虞清欢轻轻放下,当先跳下马车,;来,本王背你。 虞清欢趴在长孙焘温暖的背上,两手环住他的脖颈,只要微微侧脸,便可触及他的耳朵,瞥见他天神般的容颜一角。 ;别闹,天还没黑。长孙焘偏过头,躲开虞清欢的唇。 虞清欢莫名其妙:;哈? 长孙焘道:;别再往本王的耳朵吹气,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好。 虞清欢一嘴啃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咬:;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把下巴放在这里舒服! 长孙焘痛呼一声,微微有些羞赧:;晏晏的下巴放哪里都行,只要你喜欢,来吧,本王的耳朵已经准备好了,不管你是故意往它吹气,还是不经意吹气,本王的耳朵都没问题。 这会儿,尖叫的变成了虞清欢:;登徒浪子,你的手往哪儿放呢?!当我下来! 长孙焘低头吻在她的手背上,得逞一笑:;本王怕你摔了,所以扶紧一些。 说完,长孙焘手下用力,把虞清欢的脚剜弄得奇痒无比,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虞清欢好半天才止住笑意,接着趴在长孙焘的肩头,轻轻呵气:;一定要等到晚上么? 长孙焘浑身一震,加快脚步把虞清欢背到了他向来住的卧室里。 小茜和绿猗对视一眼,纷纷表示此处少女不宜。 翌日。 淇王又丢下朝政带着王妃去温泉别馆小住了。 消息传出去,百姓们纷纷觉得淇王如今天下太平,淇王休息一段时日无可厚非。 但百官中有一部分却骂了起来,骂虞清欢红颜祸水,又骂长孙焘色令智昏。 不过真正臣服长孙焘的人,反而为长孙焘心疼起来——若非这群小人欺人太甚,淇王又怎会被逼得退居二线,成日只能和王妃在一起消磨时光。 承恩公他又在朝堂上吠了:;陛下,臣认为淇王的行为有所不妥,他一边说北境百姓身处水深火 热之中,一边又无所作为,成日只知游山玩水,愧对亲王之职。 虞谦冷冷的笑了起来,这承恩公,气数也快到头了。 放纵淇王吃喝玩乐,不问世事的可是龙椅上坐着那一位,没见大家都不说话么?偏偏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死到临头也是自己作的。 嘉佑帝沉吟片刻,道:;原爱卿,话也不能这么说,淇王昨日不是为朕想到解决之策了么? 承恩公疑惑:;陛下,什么解决之策? 嘉佑帝笑道:;原先朕不知道,原爱卿是这么为国为民的一个人,经淇王昨日一提醒,朕才恍然大悟。 承恩公有些慌了。 嘉佑帝继续道:;既然原爱卿如此爱国,朕怎能不成全你?北境的灾,就由你去赈吧,自然,如今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银子给原爱卿,相信原爱卿为了百姓,一定能想出解决之道,北境的百姓们能否安然度过这个冬日,就全仰仗原爱卿了,爱卿也别担心,你不是孤军奋战,朕会派人协助你的。 于是,嘉佑帝派了一个和承恩公不对付的人给承恩公,这下承恩公想糊弄过去都难。 承恩公的脸色,和虞谦被泼粪那日一样难看。 众人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不打早不打晚,专门打不长眼的。 与此同时,淇王府的马车,刚刚出了城,正行在去温泉别馆的路上。 第342章 一定要小心她 玉京城地处秦北,四季分明,那些秋日里红了的叶子,此时已经掉了大半,一路望去,满目萧瑟。 车轱辘缓缓地碾过官道,因为天冷,虞清欢没有骑马,趴在车窗口看向沿路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长孙焘说话。 ;呐,你说那棵树怎么那么高? ;因为它树龄大。 ;呐,你说为什么那条河它那么宽? ;因为本王前年刚带领以工代赈的百姓拓宽了它。 ;呐,你为什么在京郊会有间温泉别馆? ;就是为了今日,能带本王的小王妃过来休闲。 ;呐,你说民间为什么会有‘双猪独狗,不死丢走’的习俗?母猪只生两只猪崽怎么了?狗只生一只小狗怎么了? ;因为他们愚蠢,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把一切都归结于别的东西,从来不会去思考,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为自己带来不幸。 ;呐,为什么这个世上就没有可爱的上级?为什么只要带着‘上级’的头衔,他们的嘴脸都无比丑恶。 ;因为人一旦分了三六九等,便会产生自卑感和优越感,上等人看不起下等人,也无法理解下等人,而下等人又想要得到和上等人一样的权力,追求和所有人一样的公平,所以就会产生矛盾,其实就是谁也看不起谁的一个现象,并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虞清欢整个人趴在那,像只八爪鱼一样,她有气无力地道:;我好无聊,只是随口问问,你怎么还都认认真真地答了? 长孙焘道:;关于你的事,本王都会无比认真。 ;真没劲。虞清欢说了他一句,转身继续趴着。 长孙焘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将一本书展示给她看:;你瞧,这里面的内容真有意思,上面记载着海外仙岛有一个人,她大病一场过后,醒来整个人都变了,竟然能预料到将来的事情,你说神奇不神奇?笔者把这种现象称为‘重生’。 虞清欢含笑道:;其实,我也是重生而来的。 长孙焘戳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你上辈子嫁的人是不是本王? 虞清欢摇头,诚恳地道:;当然不是,我上辈子没嫁人,但你却娶了别人,那人不是谁,正是芳名远播的白漪初。 长孙焘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尽说胡话,本王可以肯定,前世娶的那个人,一定是你,正如今生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一样,本王觉得,哪怕到了来世,只要我们还会相遇,在我身边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说完,长孙焘凑到虞清欢的颈间蹭来蹭去,逗得虞清欢哈哈大笑。 末了,虞清欢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问他:;我觉得白漪初好奇怪,刚开始她表现出一副看上你的样子,但等我想去确认的时候,发现又不是那回事,接着我发现,她的一些所作所为,又好像在和我作对,从未有一个人给我如此矛盾的感觉。 ;昭华,如果你会娶白漪初的话,哪种情形,才会让你逼不得已娶了她? 长孙焘果真认真地想了许久,最后他道:;如果真到万不得已那一刻,必定是我最在乎的人生死存亡之际,就比如说如果有朝一日 你的性命受到威胁,本王就算卖了自己,也要保你平安。 这回换虞清欢沉默了。 前世长孙焘是在她和秦臻离开的第三年才找到她,但在她离开的一年之后便娶了白漪初,个中详情她完全不记得了,但长孙焘找到她的时候,真的好伤心好伤心。 难道说,长孙焘娶白漪初并非真心?而他如今也没有长孙焘对白漪初动心的迹象。 所以前世是因为白漪初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他? 虞清欢不敢深想下去,她抬眸郑重地道:;昭华,找人盯着白漪初,我觉得她有问题。 长孙焘答得十分干脆:;好。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有问题? ;我说不好,就是有这个感觉。虞清欢思索道,;总觉得她行事诡异,但我却抓不住真凭实据来证明这一切。 长孙焘将她垂至胸 前的发用手指卷起来把玩:;知我者,晏晏也。本王也觉得白漪初有问题,但说不上来,总觉得她若是个男儿,必定…… 说着,长孙焘和虞清欢对视一眼:;也许,我们不能用看一般闺秀的目光去看她,虽然她也在宅院中,但也许她的志向不是后院,而是白家下一代真正的掌权人。 虞清欢点点头:;那么,真的要小心她才是。 长孙焘很赞同虞清欢的话,当即吩咐阿零去安排。 不知为何,虞清欢竟生出了丝后怕之感,又有些庆幸。 后怕的是为什么一直忽略了白漪初这个人,庆幸的是现在她已经意识到了。 因为长孙焘已经处理了这件事,虞清欢也不好一直抓着不放,她的手放到腰际,碰到荷包里硬硬的一块牌子,那是太后的令牌,她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最后,虞清欢抬头问长孙焘:;昭华,你……对太后是什么态度? 长孙焘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双手抱稳虞清欢,柔声道:;她对本王的生育之恩,本王已经还清了,本王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但她若真遇到危险,本王或许会救,毕竟母子一场,但她若是敢作妖,本王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虞清欢搂上他的颈项,冲他笑吟吟地道:;昭华,我都支持你。 长孙焘如同抱孩子一般,将她抱得更紧了,最后把下巴搁到她的额上,叹息道:;怎么还没到呢? 虞清欢嫌弃地挣开长孙焘的怀抱:;你又在想什么坏坏的事情? 长孙焘又把她拉回来,低声笑道:;你说呢? 虞清欢登时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回避长孙焘的目光。 但长孙焘霸道地掰回她的头,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距离,好近好近。 心跳,好快好快。 ;两位主子,外头传来阿六的声音,;需要把马车停下来,我等回避一下么? ;啊!的一声,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长孙焘收回扔书的手,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阿六真的因落下马车而在地上滚了起来。 虞清欢叹了口气:可怜的阿六。 与此同时,女学正由言夫子授课,一场骚动即将来临。 第343章 瞧你脸色难看的 因为女学人数徒然暴涨,而且也不可以像从前那样;管教,夫子们纷纷感到力不从心。 而且不知为何,最近女学中流言四起,纷纷质夫子们的教学能力,使得这日常的教学工作更难进行。 正在这时,所有学生哄堂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根本止不住。 言夫子气急败坏,怒斥道:;闹什么?都安静! 但是,没有人听她的,依旧我行我素。 一个夫子想要管住班级纪律,要么她足够严厉,所有学生惧怕她,要么她足够优秀,让所有的学生都服她。 但言夫子显然两头抓空,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最后,不知谁在混乱中喊了一句:;夫子,你真的空虚又寂寞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还开始乱扔桌面的东西,宣纸飞了满天,墨汁洒了一地。 原来,言夫子的背上贴了张纸条,上头写着:;我很空虚,很寂寞,很冷。旁边还画着一个乌龟的图案。 言夫子发现纸条,气得两眼翻,差点撅了过去,她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因为站不稳,整个人又;砰地跌在地上。 没人有去扶她,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爆笑声。 言夫子躺在地上,干脆闭上眼睛装晕,此时的她,就像被扒光一样,赤果果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那种让人抓狂的尴尬,折 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想死。 她不想活了。 但,没人会去考虑她的内心活动,也没有人去在意她的心情。 更甚者,有人在她;昏了之后,拿起毛笔在她的脸上画胡子,甚至画了锦鸡和老虎。 洪亮的笑声中,唯有原鸢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坐在桌上,冷冷地望着这一幕。 最后,原鸢走到言夫子身边蹲下,轻声细语地道:;夫子,学生很高兴呢!因为您终于可以对我之前的处境感同身受了,现在回想起来,之前我的痛苦,很多都是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不过我没有那么黑心,会向你以牙还牙,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你如过街老鼠般的丑态就足够了。 说完,原鸢站到一旁,带着浅浅的笑意。 虽然陷害她使得她进入女学的原采薇死了,但原家并未想起把她接回去。 她也无所谓,因为她已经不止一遍告诉自己,无论身在何处,也要让自己开出鲜艳夺目的花来,就像那个人一样。 学堂里几十个闺秀,哄闹起来没完没了。 这种状态,实属正常现象。 当时女学沾了虞清欢的光,狠狠的风光了一把,但接憧而来的便是很多后续问题。 比如说女学一下子涌入了很多学生,但太后这个山长又不管事,夫子们不敢擅自决定改变原有的模式,所以原本只有十几人的学堂,一下子变成了几十人,独个夫子授课,已感力有不逮。 又比如说,以前进来里面的闺秀几乎都是;犯过错的,大家为了能争取早日出去,平日都不敢违逆夫子,加上女学里的嬷嬷们又厉害,所以大家都跟鹌鹑一样。 可后来的闺秀们都是为了来给自己镀金的,能进来的,基本都深受家里宠爱,哪个出身高又受宠的贵小姐没点脾气,自然女学以前的那一套已经管不住她们。 面对那些工于心计的后宅闺秀,夫子们这种没有半点本事,却仗势欺人的人,自然没办法控制情况。 总不能让嬷嬷们把所有闺秀都绑起来打一遍,且不说嬷嬷们在长公主接回珍璃郡主时,被长公主挨个赏了几十大板,现在还躺床上养伤,就说眼前这些闺秀们的出身,只怕碰根手指头都能让夫子们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家长不介意的时候,夫子们管起学生来得心应手,一旦家长斤斤计较,夫子们再大的权力,也不敢帮别人管孩子。 加上虞清欢刻意引导舆论,女学彻底乱了。 这时,学堂的院门忽然被打开,一袭素衣的白漪初走了进来。 她容姿绝色,银线绣仙鹤纹雪色长裙勾勒绰约身姿,披着一袭月色的披风,披风的带子为红色,在胸 前系了一个精巧的结,她乌黑的长发随意绾在脑后,插了长短两支翠玉鸣鸾的步摇。 只是出场,哄乱的学堂顿时被夺去了声息。 鸦雀无声。 ;这是怎么了?一开口,更是夺人心魄。 人都会对美丽的事物产生怜爱之心,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生怕吓着了这冰雪般的人儿。 这时,一个贵女越众而出,回道:;德夫子,言夫子她摔倒了。 白漪初没有急着说话,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言夫子身上,那代表;禽的锦鸡,以及代表;兽的老虎,因为墨汁的化开而显得十分丑陋。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女学近几日的第十数次动 乱。 白漪初并未立即扶起言夫子,而是先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是言夫子先在自己脸上涂鸦,然后才来给你们授课么?夫子都这样降低自己的身份娱乐你们,你们怎么就不懂得尊重一下夫子,在她跌倒的时候把她扶起来? 一些人低着头不说话,而有的人却开口了:;德夫子,言夫子脸上的图案不是她画的,言夫子才没有降低身段来娱乐我们! 说话的人不是真蠢,这是人之常情,她讨厌言夫子,潜意识里根本不相信言夫子会是那种为了让学生开心,而降低身段扮丑逗学生高兴的夫子。 听到白漪初这样说,一些沉不住气的人便下意识反驳,而脑海中能最快抓住的,便是她们所知道的真相。 于是,言夫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在白漪初轻飘飘的一句话中,无所遁形地呈现出来,一览无遗。 这让她们这些自以为所向无敌人,显得那么可笑。 又让她们这些本就心虚的人,显得愈发心虚。 她们急促不安地站着,不知手脚该放哪里,就像犯了错的孩子,生怕被白漪初批评。 人群中蔓延着一种可怕的紧张感,使得所有人心跳加速。 第344章 差点忍不住 白漪初坐到了言夫子原来的位置上,让妈妈们把言夫子抬下去后,这才道:;我不会骂你们,你们先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但她们美丽的德夫子,就那么娴静端庄地坐在那里,温柔地叫她们坐下时,她们无从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白漪初果真没骂她们,仪态万千地道:;你们来女学,是为了什么?永远在原地踏步,服从家里的安排,和一个也许自己都不认识的男人成亲,从此相夫教子,在后宅中消磨一生,还是不甘就这样一辈子,尽最大的努力为自己争取更多改变命运的机会? 众人默然。 白漪初继续道:;我知道,最近女学里流言四起,很多人开始质疑女学夫子的能力,但我想说的是,淇王妃的确很优秀,但天下也只有一个淇王妃,若是人人都能像淇王妃一样,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淇王? 见众人微微露出不悦的样子,白漪初继续道:;这个世上,高山有很多,但最高的山只有一座,粗壮的树木也有很多,但最粗壮的只有一棵……无论是什么东西,她都有最好的和一般的,既然淇王妃已经站在了顶点,你们若是觉得自己可以,那就用心去学,争取有朝一日登上顶峰,你们若是对自己的极限已经心知肚明,我个人认为不必盯着最高的山,做自己已经很好了。 众人很不爽,倒不是因为白漪初这番说教的话,而是因为白漪初说虞清欢是顶点。 她虞清欢的确才艺出众没错,但她凭什么站在顶点? 女人都受不了别人在自己面前夸别的女人好,除非那人是自己的母亲,否则一定会恨上被夸的人。 她们现在,就觉得虞清欢很讨厌。 不过也是白漪初说这番话才有这样的效果,若是让一个丑女来说,恐怕会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因为白漪初美丽,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但凡她那软软糯糯,酥酥脆脆的嗓音一响起,无论男女,都会不自觉地臣服在她的声音和美貌里。 不过,这一群闺秀之中,还有清醒的存在。 原鸢一脸赞同,一脸倾慕地道:;夫子说的极有理,天下只有一个淇王妃,也只有一个淇王,所以不管多么优秀的女子,也无法成为第二个淇王妃,因为,淇王妃有且只有一个,不过学生很好奇,像夫子这么美丽的人,谁会有这个福气? 打败流言的,往往是更猛烈的流言。 能让人转移注意力的,往往是轰动的话题。 比起封顶什么的,众人更关心德夫子的私生活。 于是,刚刚在心里建立起来的,对淇王妃的敌意烟消云散。 白漪初之所以能暂且安抚众人,靠的就是众人犯错后的心虚心理。 但当人被好奇心完全控制时,她们是没有任何弱点的,尤其是女人。 心虚什么的,通通见鬼去吧! 谁能告诉她们,原鸢刚才那番话有几个意思? 德夫子真的心悦淇王吗? 刚安静下来的课堂,再次哄乱起来。 白漪初望着原鸢,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她藏在袖底的手,正用力拽着椅子扶手。 而那双美丽的眼睛,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虽然稍纵即逝,但却让人毛骨悚然。 原鸢不说话,坐在位子上事不关己,她孤僻惯了,也没想着要朋友,这些年一天天熬着过来,她也不怕白漪初对她怎么样。 白漪初深知她此时没办法对原鸢怎么样,否则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于是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若是每天都想着嫁什么样的男子,就不会坐在这里,对于我来说,成亲只是人生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所以还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这次不用原鸢,别人连忙开口:;德夫子,听说您喜欢淇王,但因淇王妃的阻拦而入不了淇王府,对吗? 只有一个人时,借她一百条胆子也不敢这样问,但在场有几十个人,夫子先罚谁? 白漪初笑容未变:;你都说了,这只是听说而已。 有人又道:;德夫子,你果然心悦淇王,你愿意做小么? 另一个人连忙反驳:;就算德夫子愿意做小,但淇王会要么?我听闻淇王除了他的王妃,其他女人都看不上眼。 又有人接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若是德夫子放得下身段,依德夫子的出身,成为侧妃有什么难的?但淇王妃那样貌……显然淇王殿下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想来德夫子就算做了侧妃,要得到淇王殿下的心,完全算得上是天方夜谭。 白漪初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几乎破功,她的眉毛剧烈抖着,嘴角也绷得紧紧的,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压原鸢身上,像可以燎原的星火。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起身,缓缓离开。 有人问:;德夫子,您怎么走了? 白漪初回眸浅笑,颠倒众生:;人若不想醒,别人怎么叫也无济于事,学生若是自己不学好,天神下凡也教不了,既然你们到女学的目的都不是学习,那我也没有在这里的必要了。 原鸢叹了口气:;德夫子,教不了就不教了?这可不是一个夫子所为,您的责任心哪里去了? 白漪初启齿:;原鸢,进来这么久了,你不想家么? 原鸢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想,这里有美丽的夫子,可爱的同窗,多好的地方啊! 白漪初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 学堂里没有夫子,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女学,吹得挺像回事,但进来了才发现也就那样。 ;可不是么?琴棋书画几个夫子虽然功力也算上乘,但其实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好,传得神乎其乎的,百闻不如一见。 ;当时我父亲为了让我进来,不知道用了多少银子打通关节,又是请客吃酒,又是送礼上门,好不容易进来了,但却什么都学不到,真是枉费光阴。 ;我觉得倒不是女学的问题,而是夫子们的问题,你瞧瞧这些夫子,要么没能力,要么没责任心,我父亲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夫子,但别人叫他一句‘老师’,他都会倾囊相授,负责到底。 原鸢听着这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趴在了桌上,幽幽笑了起来。 第345章 有有毒! 这时,接近傍晚了。 淇王府的马车,刚到京郊的温泉别馆。 明珠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跳出虞清欢的袖子,便跑得影都不剩。 长孙焘带虞清欢到他往常住的屋子,里头焕然一新,就连枕头也多了一只。 见虞清欢要出房门,长孙焘连忙道:;其他地方都没收拾干净,要不今晚就在这里凑合? 虞清欢应他:;我不是要走,我只是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想四处看看。 ;味道?长孙焘疑惑,;什么味道? 虞清欢用力闻了闻,最后道:;兰花,你闻到了吗? 长孙焘静下心来,鼻子嗅吸空中的味道,果然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花香:;是兰花没错。 虞清欢提着裙子跑出屋门,找了一把小锄头,背上一只小背篓,拉过长孙焘的手,循着花香向后山爬去。 虞清欢爬得满头大汗,拨开无数的枯了的灌木荆棘,最后在一丛女萝底下,找到了那株凌霜绽放的兰花。 花色美艳,其叶蓁蓁。 肥满的翠叶线条流畅,色泽均匀,两根花枝被翠叶簇拥,各开了五朵花。 最妙的是,这些花颜色不一,有淡绿、浅黄、水红、粉蓝、白色等几种素雅的颜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找到宝了,虞清欢指着那株兰花,回头对长孙焘道,;你看,开得正好,我们可以挖回去,种在回廊上。 长孙焘抽出腰间的软剑,斩断那株女萝,又将枝条拨到一边,这才道:;挖的时候小心些,别伤到手。 ;嗯!虞清欢脆生生地应了一句,准备动手挖兰花。 谁知一团白影闪过,明珠已窜到近前,捧着那株兰花狼吞虎咽,很快便将兰花啃食殆尽,然后抱着肚子躺下,露出粉粉的小肚皮。 ;有、有毒?虞清欢握着小锄头,有些难以置信。 长孙焘讶异地道:;你也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名堂? 虞清欢把锄头放进篮子里:;看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孙焘拨开枝条和干枯的草,把她拉到身边,又摘去身上的草屑,这才道:;可能是不小心变异了,反正已经被明珠吃下,别去管它,我们回去。 ;嗯!虞清欢点点头,把小锄头放到篓子里,;我们回去。 长孙焘接过篓子挎在肩上,一手牵着虞清欢,二人往别馆走去,明珠一步三摇,吊着圆圆的小肚囊跟在他们身后。 高大的柏树后,残影一闪而过,发出一声冷笑。 别馆室内,虞清欢将明珠拎起来,弹了弹它的小肚皮,然后放到一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株植物和毒箭木一样来自南疆,我曾在一本古札里见过类似的记载,当地人都叫它‘毒兰’。 长孙焘道:;我们的鞋底,有两种不同颜色的泥土,这后山本王经常去,泥土的颜色变化早已深 入心里,但方才毒兰生长的地方,虽有枯枝残叶覆盖着,但可以看出泥土明显比周围的黄。 虞清欢的手指,轻轻叩响在小几上:;究竟是故意误导我们,毒箭木的一事与南疆那边有关,还是本就和那边有关。 长孙焘道:;不可能和南疆有关,原因有很多,首先,南疆那边为蛮族聚集的地方,但那些蛮族并不野蛮,他们只是未受教化,为了保护自己而经常使用一些激烈的手段,所以才被人称之为‘蛮’族,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入侵大秦的野心,你想想看,古往今来,只有大秦这块土地的人去‘平叛’南疆,没有南疆来主动侵略的,反倒是北齐、西戎、东夷不时骚扰。 ;其二,就算南疆真的有侵略大秦的野心,他们也没有那个兵力,更难以将手伸到大秦,把淇州搅乱。 ;其三,如果南疆部落知晓毒箭木的更多用途,他们也不会在大秦将士的刀剑下无能为力。 ;所以本王以为,这几件事的幕后主使,应当与南疆无关。 好像每件事都冲着长孙焘来的,虞清欢脑海中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又迅速消失不见。 最后,虞清欢问长孙焘:;昭华,薛巍可信么? 长孙焘道:;薛巍是刘廷晔发现的奇才,本想献给本王,但却被你捷足先登了。人心易变,本王不做他会永远可信的任何保证,但他这个人很疼爱妹妹,相信为了婵儿,他不会背叛你。 虞清欢心底微微一震,原来薛巍是刘廷晔给长孙焘准备的人,之前她还觉得奇怪,像薛巍这种有能力的人,怎么只在平城做一个小捕快,却没想到,他本就是精挑细选的人。 长孙焘却果断让给了自己。 这个男人啊!就是面冷心热,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虞清欢偏头看向他,眼底的笑灿若春阳:;昭华,让薛巍跟在身边吧,他的五识超乎寻常,依他的能力,有他跟在身边,也能发现那些环伺在我们周围的恶狼。 长孙焘伸手弹了弹她的鼻端:;薛巍的能力,只怕已经让对手发现了,他很有商业才能,就让他跟在白黎身边,多帮你赚一点私房也好。 虞清欢摸摸鼻子笑道:;以前我存私房钱,也是想着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跑路用,但现在,我已经没有赚得盆满钵满的那种世俗的欲 望了。 长孙焘道:;银子,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或许以后本王还有靠你养那一日。 虞清欢拍了拍他的脸,笑吟吟地道:;那时候你管我叫娘子,还是叫娘? 长孙焘捉住她的手握住,一字一句地道:;娘子,永远的娘子。 两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的确确只是玩笑,谁知一语成谶,真的有那么一天,不过那是一段时日后的事了。 虞清欢抽回被握紧的手,道:;言归正传,别总是油腔滑调的,方才有没有人埋伏在我们周围?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什么都听不出来。 长孙焘给自己倒了杯茶,凑到嘴边呷了一口:;阿零已经去追了。 第346章 都死了! 虞清欢撇撇嘴:;你这十五个暗卫并一个影卫,取名也真够随便的,零到十五就这么叫着,青衣巷的陆叔还叫飞鱼呢。 长孙焘耐心地解释道:;这些不仅仅只是数字,其背后还代表着职责范围,他们是本王真正的亲信,虽然隐藏在暗处,但却是本王势力范围的一个总和。 虞清欢捧着脸问到:;那阿六是负责什么方面的? 长孙焘道:;他是最显眼的存在,但他也是最隐秘的存在,淇王府的情报来源渠道,一直都是他在打理。 虞清欢顿时皱起眉头道:;你把阿六安排到我身边是何居心?! 长孙焘挑眉反问:;难道刚开始你对本王就没有任何居心? ;怎么会有?虞清欢立即道,;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好,我一定要得到他’! 长孙焘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唇角弯起的同时,就像个羞赧的大男孩般,微微红了耳根。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道:;本王虽然曾经防着你,但从未害过你。 虞清欢捂着脖子,似乎心有余悸:;你忘了,你可掐过我的脖子。 长孙焘笑了:;爱妃,你是在质疑本王的武功么? 虞清欢诚恳地点了点头:;也对,你若是想杀我,我活不到现在,不过伤害就是伤害,无论轻还是重,都是不允许的。 长孙焘揉了揉她的发:;以后再也不会了。 夜幕降临,河汉清且浅,这夜静得可怕。 忽然,别馆的们被敲得砰砰作响。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凄厉的呼救声,划破这寂静的寒夜。 火光亮起,别馆的护卫出来察看情况。 ;怎么了? ;救……救命!人死了,全死了,什么都死了! 来人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者,火光下可以看到他的皮肤十分黝黑,身上衣衫褴褛,粗糙的双手沾满了血污和泥土,显得十分狼狈,方才逃亡时身上添了许多擦伤。 看得出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护卫见老丈吓得浑身颤 抖,语无伦次,连忙安抚道:;老丈,这是淇王府的别馆,您先别怕,有什么事和我们说,我们会保护您。 接着,老丈被引到外院的一间下人房里,一个护卫连忙去通知阿六,其余的把老丈保护起来,并给他喝了杯热茶,还有护卫给他检查伤口。 不一会儿,阿六披了件大氅过来。 护卫连忙行礼:;六爷! 阿六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必拘礼,然后坐到椅子上,问道:;老丈,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丈听说这是淇王府的别馆,又见护卫们都佩戴着刀,在喝了热茶后,他的眼神有了些许光彩,仿佛劫后余生般。 ;六爷,救命!老丈跪了下去,仿佛想起了什么极为惊恐的事情,心有余悸地道:;草民是附近庄子里的牧羊人,因为冬日草木枯萎,只有将羊赶往翠屏山林深处,才能遇到一些枯草和不会枯萎的竹子,近些日子,草民一直在山林里放羊,今日解手久了些,等回过头来发现羊被偷了,于是草民寻森林深处,发现血……到处都是血…… 说到这里,老丈惊窒得说不出话来。 阿六静静地等着,许久,老丈才有重新开口的能力:;草民的羊,全都被杀死了……就在尸体附近的那条小河里……漂着几具人尸,尸体趴在滩上,下半身泡在水里……草、草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热乎着,只是没了、没了呼吸! 老丈惊恐万状,仿佛不管过了多久,他都永远无法忘怀那一幕。 ;草、草民不知道,那些人是否是偷羊贼……但都死了!不管是羊还是人,都死了!草民吓得落荒而逃……直到看到这屋子的光…… ;淇王殿下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直到听到他的名字,草民才放下心来啊!那些羊都是糊口的命 根子,草民不知道自己撞破了什么,不仅羊没了,而且还不知道这条老命能不能保住……求六爷救命! 阿六沉吟片刻,道:;老丈,你记得发现尸体的地方么?我会派人去查,另外,我想知道的是,事情发生在哪个位置?老丈的羊是否全死了?还有那些人身上是刀伤还是野兽撕咬的伤?虽然让老丈回想这不好意思的回忆,但我只有知道更多的情报,才能确保我派出去的人的安全。 ;羊……死了……都死了!满地都是!伤……伤……老丈讷讷地,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惊恐地道,;刀伤,是刀伤!羊是被一刀捅死,而那些人要么被割喉,要么被捅烂胸 口,好可怕……那个地方,只要沿着河流一直上去,便能找到…… 阿六皱着眉头问道:;老丈,您有多少头羊?为什么需要把羊赶到森林深处? ;草民共有五十八头羊,其中有十二只羊羔。老汉磕磕绊绊地道,;因为庄子里大多数人家都养羊,所以我们划分了放羊区域,草民羊多,便被分到那片地方。 阿六点了点头,吩咐道:;蒋勇,点三十个人去看看,一有异样,立即发信号。找到老丈的羊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通知官府。 叫蒋勇的护卫长带着人走了,阿六让老丈住下,并吩咐了几个人护卫,便离开了。 阿六前脚刚踏出屋门,又有一人骑马而来,他跳下马,敲响别馆的门,声音急促。 ;贵人,不好了!山那边的庄子被狼群包围了!请您派人过去帮忙,若是那庄子挡不住,狼群很快会来到这里。 这些消息都被阿六递到了长孙焘那里。 ;怎么了?虞清欢睁开迷蒙的双眼,问正在穿衣的长孙焘。 ;山那边的庄子被狼群包围了,本王必须马上赶过去看看,以免伤及百姓。长孙焘一边穿衣一边道。 虞清欢揉了揉眼睛:;我陪你去。 ;不必,长孙焘单手捧着她的脸颊,;外头冷,你不用起了,暖着被窝等本王回来,苍梧和苍何留给你。 虞清欢道:;我有明珠保护,寻常人近不得身,你把苍梧和苍何带去,狼群攻击村庄的事情并未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小心有诈。 第347章 你要为父报仇 ;好!困的话先睡。长孙焘将披风系上,带人随前来报信的庄户一起,往山那边的村庄赶去。 虞清欢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姐。 ;小姐。 ;小姐。 虞清欢徐徐睁开眼睛,又用力眨了几下,这才清醒过来。 借着微弱的莹荧之光,虞清欢发现自己正靠在柴垛上,四肢都被绑住,面前跪了几个人,她再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猜想自己此刻正在别馆的柴房中。 ;你们是谁?虞清欢哑着嗓子问。 跪着的人中,一个灰衣人把头抬了起来,露出刀疤纵横的脸,这样一个血性汉子,眼眶竟是红红的:;小姐,我们总算找到您了! 虞清欢审视了一下来人,狐疑地问道:;你们是祖父派来的人么? 灰衣人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双唇不禁抖动:;我们是毅勇侯的旧部,而您,正是侯爷遗留在这个世上的骨血,小姐,没想到我等寻寻觅觅十数年,终于找到您了! 卫殊和陆叔曾经提到过的,打着毅勇侯旧部的旗号那伙人终于出现了么? 虞清欢心底有着自己的盘算,语气却尤为激动:;满口胡言!我乃当朝丞相的亲孙女,什么毅勇侯的旧部,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小姐如此激动,实属情理之中,灰衣人放缓语速,让人听出沉重而悲伤的情绪,;任谁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会接受不了,但是小姐,这的的确确是事实! 虞清欢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此事的怀疑,她气得双目通红,怒斥道:;放屁!我才不是乱臣贼子的女儿! 灰衣人望着虞清欢的眼里,有些许失望,但更多的却是心痛。 他捶手顿足,自责而又生气:;都怪我等没本事!当年无法将小姐救出来,却让那虞谦狗贼占了便宜!小姐,你要慎言,侯爷才不是什么乱臣贼子,您看看这大秦,这天下都被长孙家搞成什么样子?侯爷也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才选择那种方式,成王败寇,若是侯爷赢了,天下人一定能理解侯爷的大义,若不是虞谦那狗贼!侯爷何至于落得那个下场!最后还被天下的蠢货骂他乱臣贼子! 灰衣人情绪激昂,字句铿锵,那像毛毛雨一般的口水,都差点能喷到虞清欢脸上。 ;你根本就在混淆视听,颠倒是非黑白!躺靠在柴垛上的她,登时激动地坐起来,大声反驳,;毅勇侯他是臣,身为臣子却想夺君主的政权,不是谋逆作乱是什么?!谋逆作乱的人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灰衣人仍旧跪在地上,等虞清欢;冷静下来,最后他才道:;小姐,你认贼作父,谁都怪不得你,因为你不是自愿的,这一切都怪那个楚老鬼,把你送去仇人家当女儿,你嫁给长孙焘,谁也怪不得你,因为这一切你根本无可奈何,但如今你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就该认清现实!你可是大英雄毅勇侯和川平郡主之女,既然你身上流着陆家的血,就该为侯爷报仇,那是你的生身父母,难道你知道他们含冤而死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活着么! ;若我父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可为他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虞清欢反唇相讥,;但若我父母只是为祸苍生,愧对君主的小人,那样的父母不认也罢!反正我又不是他们养大的! ;小姐,若不是因为你是侯爷的女儿,就凭你侮辱侯爷这一番话,我现在就能杀了你!灰衣人冷冷道。 虞清欢轻嗤一声,反问他:;难道不是么?毅勇侯和川平郡主卖 国求荣,天下皆知,而你们干的好事,天下不知道,但我知道,淇王都告诉我了,灵山的毒箭木,平城的水毒,全都是你们搞的鬼!什么大义,完全是你们这群贼子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而打的冠冕堂皇的口号,真正的好人不会卖 国,更不会把百姓当牲口! ;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不必说了!我不想听!别说我不是毅勇侯的女儿,就算我是,我也不会认这样的父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劝你快点!否则等淇王来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虞清欢一边怒瞪着他们,一边观察他们的反应。 这一场戏,她演的很辛苦,当她知道毅勇侯夫妇的义举之后,她便打心底尊敬这对英雄夫妇,当她知道自己正是他们的骨血时,她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她为自己拥有这样的父母感到自豪。 若非为了刺 激这群人袒露自己的真正目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去污蔑自己的父母。 显然这群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知晓了身世。 不过她不得不继续确认,这群人是知晓她的身世,还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想利用她达成什么目的。 ;小姐,既然你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没关系,但请别这样说你自己的双亲。灰衣人放软语气,道。 虞清欢也平静不少:;是我不想承认么?你空口白牙说这么大堆,拿出证据了么?你当我是傻子好诓啊? 灰衣人从下属的手中接过一幅画,给虞清欢展开,道:;这便是已故川平郡主,你的母亲,你瞧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们的人在平城见到你后,便猜测你的身份,后来经过多番验证,才证实你的确是侯爷的亲生女儿,小姐,你自己看吧! 画中的女子一袭男装,脚蹬马靴手持长鞭,站在一匹神骏旁,她的容姿算不上绝色,但却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有的人美如涓涓月光,而她却丽如太阳,只是那眉宇间的飒爽,足以让人甘愿为之倾倒。 而画中的那个人,有着和她一样的眉眼。 是她,她已故的娘亲,那个以最美的姿态活在众人记忆里的女子。 虞清欢缓缓抚上画中人的脸,许久许久,哽咽着道:;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我是楚氏的亲生女儿!只是碰巧长得像这个人而已! 第348章 被抓住了 灰衣人眸底似有精光,他继续蛊惑虞清欢:;小姐,这些年你真的没有任何疑惑么?为什么自己和楚氏与虞家的人都长得不像,为什么虞家不止你一个庶女,但日子最难过的却是你。因为人可以逆天改命,但却改变不了血缘关系,你身上没有流着他们的血,他们自然和你亲不起来。 虞清欢仿佛被他的话说动了,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她平静如死般道:;我还是不信。但她的表情,显然已经动容了,她已经开始相信灰衣人所说的事实。 这个结果,让灰衣人笑了起来:;小姐,如若可以,我们也想让你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但…… 灰衣人欲言又止。 ;但什么?虞清欢目光呆滞地问他。 灰衣人看向虞清欢的目光,都带着怜悯:;淇王他活不久了,所以我们必须来找你,以在他保护不了你的时候,随时可以把你保护起来。而且,自侯爷逝去后,这些年过去,侯爷的影响力日渐式微,若是没有侯爷的骨血统领,我们这群人早晚会炒作一盘散沙,小姐,你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你。 虞清欢的表情,极度震惊:;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淇王怎么活不久了?!真是越说越过分! 灰衣人耐心地解释道:;当年淇王曾中过毒,这事小姐知道么? 虞清欢没好气地道:;这事我知道,但后来不是解了么?你别想诓我,我不信你! 灰衣人摇头:;那种毒没有解药,尽管他暂时压制住毒性,但必定是用了极端的手段,随着时间推移,毒性早晚压制不住,到时候他就会死,而那日相信不会太久。 虞清欢冷哼:;你别耸人听闻,我的医术尽得外祖父真传,难道连淇王是否中毒都察觉不出来么?你别说笑了,说谎也要找一个让人信得过的借口,否则只会贻笑大方! 灰衣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种毒药,除了最初毒发的时刻,否则脉象会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小姐,就算是楚神医在世,也号不出来那脉有问题。 虞清欢挑眉:;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毒是你下的? 黑衣人双目一眯:;看来属下说这么一大堆,小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真是太令人伤心了,既然小姐是扶不起来的阿斗,那我等也没必要为小姐卖命,原先不过是因为小姐和郡主长得像,更有说服力,所以才选择小姐,但除了我等,谁也不知道毅勇侯的女儿是谁,换一个便是,也不必浪费口舌了! 这一场对弈,虞清欢心惊胆战,生怕一步走错步步错,到得现在,能掌握的有用信息不过三条。 一是那副画是新的,但神韵具在,不可能随便描出来,你们这群人一定见过昔年的母亲,所以才能画出那样的画。 二是他们知晓长孙焘中了毒,但却不知道长孙焘后来又服了另一种药。 三是他们还没有知道自己已经得知了真实身份,或者说他们连自己是真的毅勇侯遗孤都不知道,纯粹因为自己长得像川平郡主,所以才想利用她。 虞清欢不敢细想,生怕露出端倪,她往后挪了挪,皱着眉头问道:;你在威胁我? 灰衣人站了起来:;就看小姐怕不怕死了,若是小姐听话,留小姐一命未尝不可,但若是小姐不识抬举,那我只好…… 灰衣人掏出一把匕首,在虞清欢面前晃了晃。 虞清欢笑了:;在平城你们尚且斗不过我,今日,你觉得自己能么?谁给你的自信?! 灰衣人神色冷得就像雪川冰山:;小姐,虚张声势是没有用的,你还记得方才那株毒兰么?那是专门用来对付雪貂的,你的爱宠已经被我们控制,毫无还手之力,淇王又不在身边,所有人都帮不了你,我再问你一次,乖乖服从,还是去死?!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虞清欢从嘴里吐出一只短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吹响,一道灰影闪电般飞速窜过,灰衣人和他的几个手下,已经倒在地上。 虞清欢解开身上的绳子,一脚踹在灰衣人身上:;谁说,我只能驭一只貂的! 与此同时,门;砰地被打开,一队麒麟卫闯了进来。 领头的人是卫殊,他最后跨进来,一袭玄色劲装,仿佛披了一身夜色。 他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扔到仅穿了寝衣的虞清欢身上。 ;把淇王妃抓起来!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些尸体全抬回去。这是他说的第二句。 于是,刚解开束缚的虞清欢又被扣下了,不过方才用的是绳子,而这一次用的却是镣铐。 没错,镣铐,二十斤重的那种。 ;卫狗,你发什么神经?! 卫殊一抹头发,双手插着腰带,回眸一笑,带着十足的痞气:;淇王妃,本使有理由认为,你与毅勇侯旧部有勾结。 ;屎就屎,还自称本屎,嫌自己不够臭是么?虞清欢恼道,;你哪只眼睛见我和毅勇侯旧部有勾结了?! 众麒麟卫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的指挥使。 卫殊摊手:;本……本官是跟着这群人进来的,这群人号称自己是毅勇侯旧部,在底下行谋逆之事,而淇王妃你,大半夜不睡觉,和逆贼在柴房密谈,本官绝对有理由怀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没错!本王妃是大半夜没睡觉和贼人在密谈来着,看到那边的绳子了么?那绳子就是她们绑本王妃用的。虞清欢努努嘴,示意他看地上断成几截的绳子,;这群人还说我是毅勇侯的女儿,让我为父报仇,先杀了淇王,再去杀我祖父虞相,最后带领他们成就大义,谋反的事我可不干,所以我只好把他们杀了。 卫殊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转过身来,捏住虞清欢的脸颊,把帕子塞进去,坏笑道:;抱歉啊,本官可审不了这么大的案子,有什么话,你去和陛下说吧! 出了别馆,外面站着约莫千人麒麟卫卫士,卫殊随便指了一队人马,吩咐道:;你们把淇王妃送进宫觐见陛下,其余的人虽本官去抓同伙! 于是,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下山了。 藏在翠屏山深处的狼群,不知为何都发了疯,竟从山林深处跑出来围攻村民,幸好长孙焘带的卫队骁勇,很快便把狼群击杀过半,其余的都逃进林中。 长孙焘杀狼回来,一身血腥味的他刚推开门,门房立即来报:;王爷,卫指挥使带人把王妃拘了,说要送入宫中,请您快去救她。 第349章 深夜入宫 “这丫头,又不听话!”长孙焘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折身上马,吩咐道,“苍梧苍何随本王进宫,阿六带人留在别馆收尾。” 随即他扬鞭甩在马臀上,哒哒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寒夜中敲响,惊起一片寒鸦。 在麒麟卫进城后,城门早已关闭,长孙焘勒马吼道:“给本王开门!” 守城官兵点了火把,走到近前拦住长孙焘的去路:“你是哪位王爷?大半夜为何进城?” 苍梧拿出金牌,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淇王!王爷进城有要事,还不速速放行!” 那小官冷哼一声:“本官可是见过淇王的,随便拿一块金牌就想糊弄本官,如果就这么放你们进去,若你们是作奸犯科的匪徒,那岂非会危害玉京城的安全?” 他指着长孙焘:“除非你下马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的淇王!” 苍何劝道:“主子,小心有诈。” “无妨。”长孙焘翻身 下马,那小吏立即凑过来,仔细端详着他,在围着他看时,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道:“王爷,有人号称毅勇侯旧部,他们声称淇王妃是毅勇侯之女,想挑唆淇王妃为父报仇,杀了王爷和虞相……卫指挥使让小的转告您,他先带人去绑虞相,请您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那小吏“砰”的一声跪到长孙焘面前,战战兢兢地道:“王爷,小的有眼无珠,请王爷恕罪!” 长孙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毅勇侯是他的恩师,平日事关毅勇侯,他都不持态度,虽然当年他凭一己之力保下瑜儿,但因为他谨慎,所以向来没被人抓到错处,毅勇侯一事也并未波及到他。 但若让今上坐实淇王妃与毅勇侯旧部有勾结,那不管对王妃,还是整个淇王府,都是灭顶之灾。 无论是因为冒充毅勇侯旧部的那伙人,因被麒麟卫盯上而想要祸水东引,拖淇王府下水,还是他们打着其它主意,这一切都过于突然,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便是把相府拉进来,与相府一起力证王妃的“清白”。 卫殊脑子转得还挺快,只是若淇王府与相府合力,他自己能有什么好结果? 为了王妃,卫殊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长孙焘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开门!”长孙焘翻身上马,在城门刚拉开,仅能容一人通过时,迅速打马冲了进去。 这一夜,四更天的梆子声且敲过,三司长官的大门先后被敲响,长孙焘亲自带着人,告知他们卫指挥使毫无缘由绑了淇王妃。 因卫殊是嘉佑帝面前的红人,众人都对他有所忌惮,平日若事不关己,都对他敬而远之,但实际上大家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他绑了淇王妃,反而给大家一个问罪他的借口,几个长官换上衣裳,便为淇王妃被绑一事连夜进宫。 再者,若淇王妃犯事,至少要经过三司长官联合会审,若是淇王妃就这么被卫殊给私自判了,那他们三司的脸,还要不要了?! 长孙焘最后敲响福王府的大门,门房刚把门推开,他便冲了进去,在看到福王披着外衣出来时,他双膝跪到福王面前,拉着福王的衣袖,眼眶红红地道:“叔爷爷,救命!” 福王年纪不大,刚过知天命之年,但辈分却极高,当年长孙焘父亲即位的时候,福王才刚刚出生,如今是整个长孙皇室地位比较清贵的人,除了国家大事以外,一些宗族事宜都是他在打理,相当于一族之长。 这个孙侄儿老福王是看着长大的,福王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又看到他身上还沾着血,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昭华,你这是?” 长孙焘声泪俱下:“叔爷爷,孙侄儿自认为没有愧对大秦,更没有愧对长孙这个姓氏,但如今却被逼到这个地步!” 福王连忙扶起长孙焘,语气温和地道:“昭华,你且好好和叔爷爷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孙焘面容哀戚:“近来发生的那些事,想必叔爷爷都听说了,侄孙儿如今只想和王妃好好过日子,不问世事,奈何天不遂人愿,侄孙儿越是退让,越是让人骑到头上。” “今夜侄孙儿本该和王妃在别馆休养,但翠屏山脚下的村子被狼群袭击了,侄孙儿带人去守卫村庄,回来时下人告诉侄孙儿,王妃她被皇兄新宠卫指挥使绑走了!连夜带入宫中,根本没人告诉侄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叔爷爷,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侄孙儿也不活了!不活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老福王是经历过两个朝代的人,嘉佑帝爱慕川平郡主那点事儿,在这个年纪的人面前,它根本就不是秘密。 一联想到当时淇王妃和川平郡主长得相像的传言,老福王登时觉得不妙,他立即穿上衣裳,把供在祠堂里的笞龙鞭带上,与长孙焘一同进了宫。 承明殿灯火通明,嘉佑帝坐在御座之上,望着眼前跪了满地的人,捏了捏眉心。 一边,是戴着镣铐的淇王妃和虞相,以及虞蹇。 一边,是三司长官,老福王和长孙焘。 嘉佑帝让众人平身后,又给老福王赐了坐,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长孙焘率先开口:“陛下!臣要告卫指挥使他大不敬之罪!” 嘉佑帝问道:“怎么了?” 长孙焘掷地有声地道:“卫指挥使他无缘无故抓我王妃,扣我岳父和岳祖父,实在是滥用职权以下犯上!” 嘉佑帝沉黑的目光放在卫殊身上:“你解释解释。” 卫殊拱手:“陛下,微臣追踪毅勇侯旧部时,发现淇王妃深更半夜不睡觉,和毅勇侯旧部在柴房里密谈,等我等破门而入准备把他们逮个人证物证俱在时,却看到毅勇侯旧部和淇王妃起冲突,想要杀淇王妃却被淇王妃反杀的情景。” 不是直接把罪名栽到虞清欢头上,而是阐述一个让人无从辩驳的事实。 三司长官本来想在淇王他们针对卫殊的时候推波助澜,但听闻此事和毅勇侯有瓜葛,顿时就闭了嘴巴,持观望态度。 福王手握笞龙鞭,就那么坐着,既然卫殊不是把淇王妃抓进来献给皇帝,其余的事他还是观望一下为好。 虞谦双目中划过精光一抹,他也没有急着开口,抱着镣铐沉默不语。 嘉佑帝看向虞清欢:“淇王妃,你作何解释?” 第350章 值得吗? 虞清欢拖着镣铐上前一步,道:“陛下,今夜淇王出门后,妾身便被药迷倒,醒来发现自己被绑了手脚扔在柴房里,接着就被告知自己是乱臣贼子毅勇侯的遗孤,他们拿出一幅据说是川平郡主的画来佐证他们的说法,接着又罗列一堆妾身应该为父报仇的理由,妾身不从,他便要杀了妾身,妾身总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便把他们杀了,之后的事正如卫指挥使所说。” 卫殊冷哼一声:“焉知你不是察觉到本使就在附近,所以才杀人灭口,你根本就和毅勇侯旧部有勾结,欲图行谋反之事。” 虞清欢反唇相讥:“卫指挥使设想成立的前提是,本王妃是乱臣贼子的女儿,否则我有什么理由和毅勇侯旧部牵扯?难道我自己要谋反不成?你说淇王殿下谋反会不会更有可信度?” 长孙焘把话接了过来:“陛下,臣猜想卫指挥使下一句话便是,淇王妃谋反是为了给淇王争天下。若真是那样的话,大家也太高看淇王妃了,淇王府谁不知道,淇王妃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个睡懒觉的人,她有可能干造 反这么麻烦的事么?!” 嘉佑帝揉了揉眉心,把目光放到虞谦身上。 虞谦还没说话,虞蹇便当先站了出来:“陛下,这个女儿的确是微臣当年犯的一个错误,接她回虞府之前,虞家曾用了很多人力去验证她的身份,此事不可能有假!” 虞谦开口了,声音很平静:“陛下,当年毅勇侯的案子便是臣办的,毅勇侯也是臣亲手杀的,毅勇侯满门和他的九族,也是臣监斩的,臣有何理由去养她的女儿?除非是臣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淇王妃的真实身份!” 虞老狗说这话,完全会在虞清欢的意料之中,明哲保身,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但,就算是判谋反罪,也要有十足的证据才行,毕竟老福王和三司长官都在场,这可不是可以囫囵判的场合。 长孙焘开口了:“毅勇侯的女儿陆明瑜,本王当时曾养过她两年,她身上的印记本王一清二楚,淇王妃并不是她。” 卫殊叹了口气:“陛下,微臣这事难做了,淇王妃和毅勇侯旧部深夜密谈是真,被微臣当场抓住是真,但这事里头,它千丝万缕,微臣无能,和诸位理不清楚,请您拿个主意。” 嘉佑帝手掌轻轻拍在扶手上,道:“当年毅勇侯通敌卖 国,害我大秦十数万将士,差点让北齐挥兵南下,践踏我大秦的土地,其拥趸者依旧活跃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伺机挑乱我大秦的政局,这也是朕成立麒麟卫的原因,就是为了把这群作乱的人消灭,还天下一个太平。不管怎么说,朕一直以来都无比注重与毅勇侯有关的事,淇王妃既然与毅勇侯旧部有牵扯的嫌疑,这事朕一定要查个一清二白。” 卫殊弯腰拱手:“还请陛下示下。” 福王抢在嘉佑帝前开了口:“陛下,淇王妃与已故川平郡主长得十分相像,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也无可厚非,臣以为无论淇王妃是否是毅勇侯遗孤,那些人找上门来,足以说明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在真相未查明之前,若是贸然处置了淇王府,反倒让小人得逞,臣建议先将淇王夫妇关押在刑部大牢,由三司部门共同看管,而淇王府的也应该派兵看管起来,以免闹出乱子。” 老福王开口了,嘉佑帝也不好驳他的面子,点了点头,道:“淇王放心,清者自清,若你和淇王妃是清白的,朕一定不会冤枉你们。” 老福王又道:“淇王妃涉嫌与毅勇侯旧部有瓜葛,其后族也不能免嫌,陛下,谋反作乱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但事情尚未查清楚,直接把淇王妃九族控制起来未免大动干戈,臣以为可先将相府一家圈禁在府里,而虞相和虞大人则一同下刑部大牢,待事情查清楚再做处置。” 这种一口气拔去两根肉中钉的好事,嘉佑帝又怎会不同意? 他故作沉吟,半响才道:“事关重大,委屈虞相了。朕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虞相为国奉献了一辈子,你的为人,朕信得过。” 此事交给刑部,是老福王提出的,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这也是长孙焘为何把三司与老福王叫来的原因,有这几位在,就完全杜绝了嘉佑帝独断专行的可能,把这事摆到明面上去,三司那过了一次场,很大程度上给他们争取了自证清白的时间。 嘉佑帝命卫殊亲自带领麒麟卫把人押送到刑部大牢,并配合刑部尚书看守嫌疑人。 麒麟卫是嘉佑帝的眼睛和爪牙,有他们参与,证明嘉佑帝要亲自过问此事。 卫殊从下属手中接过镣铐,亲自动手把长孙焘铐上,然后推了他一把,笑得分外邪气:“淇王,微臣与您还真是有一段斩不断地孽缘啊!不过若是淇王妃真是毅勇侯的女儿,咱们这缘分也该断了。” 长孙焘双手如莲花绽放般轻轻转动,千重万影消失之时,卫殊的双手已被铁链紧紧地捆住,而那铁链,正是长孙焘镣铐的。 “卫指挥使,天寒地冻的,本王需要一个垫背。” 卫殊使了个眼色,下属立即把钥匙拿过来,打开镣铐,然后松开卫殊被绑着的手。 卫殊也不觉得丢人,反而耐心地重新为长孙焘戴上镣铐:“淇王,您想太多了。” 嘉佑帝咳了一声,卫殊又用力推了长孙焘一把,呵斥道:“淇王,若是不好好看路,微臣可是会动手的。” 长孙焘淡淡地瞥了卫殊一眼,拉过虞清欢的手,一同随麒麟卫离开承明殿。 寒夜的风,倏然而过时刮骨的冷,虽然虞清欢仅穿了里衣,但因为有卫殊的披风,才没有被吹得瑟瑟发抖。 长孙焘目光死死地盯着虞清欢身上的披风,恨不得立刻扯 下来抹鞋子,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冲动。 卫殊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冲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淇王,你没给淇王妃饭吃么?下官的披风披在她身上,竟还有一半拖曳在地,实在太瘦小了。” 说着,卫殊又摸了摸下巴:“一定是我身躯太伟岸健壮了。” 长孙焘唇角挑起嘲讽:“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值得么?” 卫殊入朝为官,很大可能是冲着报仇来的,他是真正的毅勇侯旧部的后人,必定从小被灌输了复仇的理念,而虞谦,自然也成为报仇的首要对象。 若是这次能坐实虞清欢的罪名,虞家也必定会受到牵连,但卫殊并未选择这种方式,反而在暗中帮助他们。 “万死不辞。”卫殊抱手笑道,“在这个世上,总有一些放在心底珍视的人,他们的存在超越一切,相信淇王能体会微臣的心情。” 说完,卫殊对一旁打哈欠的虞清欢挑了挑眉:“对不对,小狐狸?” 长孙焘连忙把虞清欢拉到身边,对卫殊怒目而视:“不许用那种下流的眼神看她,否则,本王挖了你的眼睛。” 卫殊哈哈大笑:“淇王,这么说来,你似乎更下流。” 虞清欢瞥了二人一眼,又慢慢地打了个哈欠。 第351章 你还真是蠢! 承明殿。 嘉佑帝送走老福王,以及除了刑部尚书外的两个三司长官后,长孙翊被秘密宣进宫。 自从皇后被废,承恩公自掏腰包赈灾,长孙翊就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他和任何一位太子一样,都担心随时被废,这种感觉对如今的长孙翊来说,尤为强烈。 今夜,父皇夜半招他入宫,他战战兢兢了一路,生怕因做错了什么事而被责罚。 ;太子,嘉佑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你在抖什么? 长孙翊臊红了一张脸,忐忑不安地回道:;父皇,可是儿子做错了什么?惹得父皇生气。 嘉佑帝怫然不悦:;瞧你那点出息,胆小如鼠,若是朕百年之后,怎么放心把这片好不容易守下来的河山交给你? 长孙翊心底;咯噔一下,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父、父皇神威难测,儿臣不由自主心生敬畏,请、请父皇恕罪。 嘉佑帝不耐愈发明显:;起来!别像个懦夫一样!朕大半夜唤你前来,不是为了责备你,而是有要事交给你去办! 长孙翊微微扬起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嘉佑帝缓缓陈述:;卫殊发现淇王妃与毅勇侯旧部有牵扯,你怎么看? 长孙翊眼珠转了转,斟酌了许久,这才道:;父皇,可是因淇王妃的长相?所以让奸人做了不该有的揣测? 嘉佑帝没有回答,只是道:;此事交给你去办,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想必朕的心意你也能揣摩一二,若是办得好,也算为你将来铺路,树立威信,若是办不好……朕不留没用的人! 长孙翊吓得心房猛收,衣衫尽数湿透:;父皇,虞相和淇王在大秦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没有真凭实据,此事不容易办!一个不慎便会反噬自身,还请父皇三思。 嘉佑帝勃然大怒,站起来呵斥道:;没用的东西,时机未到有时机未到的做法,时机到了有时机到了的做法,男子汉大丈夫,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能成什么大事?难道你还想在朕去后啃老本不成?! 长孙翊连连请罪:;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就事论事!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除非坐实淇王妃真的是毅勇侯的女儿,否则仅凭这点,无法撼动相府和淇王府的根基。 ;那就去坐实啊!嘉佑帝双手叉腰,气得走来走去,;榆木脑袋,蠢材!你跟你那不成行的娘一样蠢! 长孙翊伏低身子,脸上写着满满的不甘:;是,父皇! 嘉佑帝冷冷一笑,指着匍匐在地的长孙翊骂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底那点小九九,当年朕问你想立谁为妃,你想都不想就选了虞清欢,若非当时你态度坚决,朕会下旨赐虞家女给淇王?好在虞谦那老贼舍不得嫡女,选来选去才落到虞清欢头上,否则现在你还会跟朕闹! 长孙翊趴在地上,满头大汗,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清欢妹妹有什么不好?这天下闺秀,有几个人比得上她聪慧?为什么父皇就是看不清! 嘉佑帝见他闷声不响,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随意捡起桌上的茶盏,用力掷在长孙翊面前,气得满脸通红:;朕怎么就生下你这个蠢货!朕给你半月时日,若是得不到朕想要的结果,你就去死吧!滚! 长孙翊磕了个头,躬身退了下去,在门口的时候碰上了雍容华贵的萧贵妃,他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却被萧贵妃叫住:;太子,这是又惹陛下生气了么?你怎么不长脑子?总是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长孙翊反唇相讥:;萧娘娘,这叫爱之深责之切,若是父母对孩子太过放任自流,最终也只会养出纨绔,纨绔不需要承挑家业,自然是怎么高兴都随他,连骂一句都懒得动口,萧娘娘以为呢? 萧贵妃挑起朱唇:;本宫只知道,恨铁不成钢,对怎么培育都长不好的树,会让人又气又怒,既失望又伤心,怎么都控制不住情绪。 长孙翊轻哼:;萧娘娘言重了,有些树虽然看起来长势良好,不怎么需要打理,也不用耗时耗力去培育,但本宫以为这并不是看重,而是因为那棵树长得太普通,让人不知道从哪下手,干脆得过且过放任自流,若是真的是好材料,怎么不见被选去挑大梁?这儿风大,萧娘娘还是进屋吧!免得被闪了舌 头! 说完,长孙翊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贵妃冷笑一声,瞬刻之间又是那个仪态万千,美艳动人的贵妃,能握得稳权倾六宫的权力,也能软得下身段,成为取悦帝王的玩物。 ;陛下……萧贵妃轻移莲步,袅袅娜娜地走到嘉佑帝身边,;天儿冷,臣妾恳请陛下不要再为国事烦心,回房就寝吧! 嘉佑帝看了她一眼,烦躁地皱了皱眉头,坐在椅子上生气不已。 萧贵妃柔柔软软地跪在嘉佑帝的脚边,把嘉佑帝的脚抬起放到香膝上,轻轻为嘉佑帝捏小腿,温柔地道:;您是一个好父亲,为孩子做尽打算,但太子毕竟大了,您对他这么严厉,只怕会适得其反,让他恨您。 萧贵妃一边说,一边观察嘉佑帝的神色,见嘉佑帝没有立即发火,美目流转,继续道:;陛下,您分明担心太子,何不与他明说呢?太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虽然生母被废,但他未曾有过怨言,依旧尊您敬您,若是您有什么事,好好和他说,别伤了他的心,也伤了您自己的身子。 嘉佑帝沉吟半响,伸手挑起萧贵妃的下颌,问她:;爱妃,太子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朕训他的时候,他半点脾气都没有,你说他是不是阳奉阴违,面上对朕毕恭毕敬,私底下却对朕恨之入骨? 萧贵妃目光一闪,柔声道:;陛下问妾身,可难倒妾身了,妾身不知太子心里如何想,但妾身还是那句话,父子之间有什么事情都应坦诚布公说清楚,憋久了容易有心债。 萧贵妃的话,字里行间都暗指长孙翊有异心,但却不敢表达。 在这深宫之中,上眼药不一定要说坏话,有时说好话更能达到效果,萧贵妃把这件事贯彻得相当好。 第352章 你就往死里作吧! 在嘉佑帝陷入沉思的时候,萧贵妃一边柔软地笑着,那双柔若无骨保养得宜的小手,就这么缓缓顺着大腿向上。 嘉佑帝一脚把她踹开,低声咒骂一句:;不知廉耻的东西! 萧贵妃很委屈:;以前您很喜欢啊! 以前朕并未力有不逮啊! 嘉佑帝一拂袖子走了,生怕走慢了萧贵妃会对他怎么样似的。 王公公同情地看了萧贵妃一眼,仿佛在说:贵妃啊!你可长点心吧!陛下毕竟已经到了中年了啊! 嘉佑帝刚回到紫宸宫,太后身边的靖心便来了,她跪在寝殿外惊慌失措地道:;陛下,太后娘娘她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靖心的声音,嚷得整个紫宸宫都能听到,嘉佑帝叹了口气,披了件大氅便赶往太后所居的清宁宫。 大半夜的,屋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嘉佑帝从王公公那里接过一口小锅,把自己的脑袋护住后便推门进去。 此时的太后,正高举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准备往地上摔,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不好了的样子。 嘉佑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吩咐道:;就这些东西怎么够,来人啊!再给太后娘娘搬些东西过来,从国库里拿,越贵重越好,反正都是些民脂民膏,浪费了也不可惜! 随侍的内侍刚领命下去,太后摔东西的动作便停止了,她悻悻地把花瓶递给侍女,扑到凤椅上开始放声大哭:;你还来做什么?哀家不想看到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一句句话,刀子般扎进嘉佑帝的胸 口,他的表情,就如丢失了糖果的孩童般受伤:;母后,您是要把儿子对您最后一点情分都作践没了么? ;情分?声泪俱下的太后,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然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你这种人,还配谈情分?你这种眼里只有那座位的人,还配谈情分?荒唐!可笑! 嘉佑帝受伤的眸,渐渐冷了下来:;母后,儿子三更睡五更起,虽说没有太大的本事,但也算个勤勉的皇帝,儿子和这世上所有的人一样,会累会倦,也有喜怒哀乐!没错,朕虽然不是一个好兄长,但朕自问是个好儿子!正因为忘不了您的养育之恩,所以小心翼翼地做您呼来喝去的狗!但是,朕再怎么孝顺,也比不过长孙焘!在父皇眼里,在您眼里都是! 嘉佑帝说到激动之处,一脚踹飞太后方才要砸的花瓶,声嘶力竭地吼道:;朕五岁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水中高烧不止,您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三天三夜,朕七岁的时候,不小心感染了天花,所有宫人都不敢接近朕,是您衣不解带地照顾朕整整一个月!这些恩情,朕一笔一划地刻在心里,这些年从未忤逆过您!但您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朕当人看,把你我之间那点少的可怜的母子情分折腾得半点不剩!你的生恩,你的养恩,朕这些年早已还清了!若是你再这样不识好歹,朕就算拼着留下一个不孝的名声,也随你去吧! 一个年近不惑的男人,两鬓白霜已覆盖黑发,他在太后面前,就像个和母亲控诉的孩子,委屈而愤慨!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扣着心房,说到后来,他又捡起那侥幸未破的花瓶,猛地扔在太后脚边,转身夺门而去! 嘉佑帝这一走,走得悲伤而决然,太后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再一次负气出走。 可这一次,太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不会再像少年时期那样,碰了壁后哭着回来找母亲,因为他已经做了十数年的天子,是万乘之尊,手握生杀予夺权力的天子。 是自己,一点点把这个虽然狠辣但却认母的儿子推开,是自己把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恶魔。 这世上的东西,无论是金钱名利,还是亲人之间的感情,都是握得越紧越抓不住。 都怪自己,妄想用一个母亲的身份,去掌控身为天子的儿子。 自己和这个儿子之间的情分,算是彻彻底底断了。 太后望着满目狼藉,悲从心来,一想到嘉佑帝方才受伤的神情,更是心如刀割。 可那又怎样?失去了还能挽回吗? ;靖心,太后望着一脸关切的靖心,面容平静得如死了般,她站起来,又力竭般坐到凤椅上,无力地道,;给淇王和淇王妃送两身保暖的衣裳,把哀家新得的裘衣都送过去,若是有人拦着,你就以死相逼。 有泪从靖心的眼角滑 落:;太后,您还好吗? 太后的声音越发平静:;好不好有什么重要的?都一把老骨头了,照哀家说的去办!东西送完,你就回来吧!否则哀家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 至尊凤格又怎样?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怎样? 她当不好一个母亲,也做不好天下女子的榜样,她只是个失败者,这一生都是失败的。 嘉佑帝一夜未眠,批改奏折到卯时,太后往大牢送东西的事,最终传到了嘉佑帝的耳里,他捏着奏折沉吟半响,最终道:;让她送吧!看住她,别让她惹出什么事,若无重要事情,以后清宁宫的事,也别往朕这里报了。 刑部大牢中。 凄凉的寒风,刺骨的凛冽,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吹进来,虞清欢和长孙焘垫了一件披风,裹着太后送来的狐皮裘衣,靠在墙壁上相拥而眠。 天牢里充斥着恶臭与不安的气息,那些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囚犯蜷缩着身体,但牙齿打颤的声音在静夜中清晰可闻。 虞清欢不适地翻了个身,长孙焘将她搂进怀中抱住,用裘衣把她裹得密不透风,反倒把她惊醒了。 ;抱歉,吵到你了。 虞清欢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这有什么的,醒了再睡便是,反正也没事做。 长孙焘握紧她冰凉冰凉的小手,心疼地道:;委屈你了,自从跟了本王后,你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不是四处奔波,就是九死一生,如今还陪本王入了大狱。你这双手,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修花、弹琴、练字,现在却冻得不像话。 第353章 腻腻歪歪的小夫妻 虞清欢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以为意地道:“若是不经历这些事情,上天又怎会给我补偿一个你?夫妻之间,说这些干嘛!反正有你在,我们也呆不久,就当体验一下生活了。” 长孙焘心底软得不像话:“可本王一点苦也不想让你受啊……” 虞清欢见他这般自责,也没了睡意,翻身躺在他的双腿之上,望向他道:“傻瓜,这怎么算吃苦?只要和你在一起,在我的生命里,就没有吃苦二字,若有一日 你不是王爷了,我也可以去山上采药、去医馆坐堂、去给人浣衣、去街边卖画、去……赚银子贴补我们的小家,我会逼自己变得勤劳,用双手让我们的小日子蒸蒸日上。” 长孙焘揉了揉她的发:“若本王不是王爷了,本王也还有一身力气,本王可以去耕田,去犁地,为晏晏种上你最喜欢的粮食,等到秋天收成的时候,把高粱苞米和辣椒挂满整个屋檐。” 虞清欢握住长孙焘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耍,骑着你给他们亲手做的木马,下雨的时候接一缸水,晴天的时候把被子拿出来晒晒,春天的时候我给劳作归来的你准备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夏天的时候我们赤着胳膊在屋脊上喝着小酒数星星,秋天的时候把柿子做成饼等天冷时吃,冬天的时候就围着红泥小炉煮一壶自己种的茶。我们要勤劳一点,给儿女挣下万贯家财,等儿女们成家立业后,就买一艘船去探索未知的世界,一生可能也只有短短几十年,但每一刻我都想和你过。” 长孙焘俯身,抵着她的额头:“晏晏,有你在身边,就算地狱也能开出花来。” …… “你在干甚?”墙的一边,两个小吏正撅着屁 股听墙根,一个年长的小吏见搭档正笔下生风,把淇王夫妇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不由得有些奇怪,“我让你仔细听他们的动静,看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你却在这里浪费时间,是嫌这夜不够熬么?” 原来,二人正在虞清欢和长孙焘这个牢室的墙后,那正在做笔记的小吏,是刚靠关系进刑部“历练”的纨绔,正是刑部尚书的公子。 听年长的小吏这么一说,纨绔道:“人家夫妻俩若真是逆贼,还能在牢房里不打自招么?淇王夫妇太行了!我要把他俩说的情话记下来,明儿休沐的时候拿去楼里说给春娥姐听,她一定夸我温柔又多情……” 年长的小吏道:“你还真给你爹长脸!” 纨绔耸耸肩:“我若不败家,我爹辛辛苦苦挣的家业难道要便宜别人不成?躲开,别挡我的艳福!” “你这样也只是拾人牙慧罢了!有什么用?”年长小吏瞪了他一眼,围着炭盆烘手。 纨绔不赞同地道:“我跟你说,这不叫拾人牙慧,而是偷师,淇王和王妃也太肉麻了,那些话连我这个情场浪子听着,都觉得肉麻,这次一定能干过李三儿,夺得春娥姐的青睐!” 年长的小吏叹道:“你说这叫啥事儿?淇王府若是真的要谋反,也不会等到今日,麒麟卫偏偏说淇王妃与毅勇侯旧部有牵扯,这话骗鬼去!若是淇王那样的人,都会与谋反有牵扯,那天下也没有什么黑白之分了!” 纨绔叹道:“我就说嘛这富贵场太危险了,每天都像踩着刀剑过日子,所以像我这样,安安心心做个啃老又挥霍的纨绔最能长命,还争什么权力?” 年长的小吏道:“你这快记了一本了?” 纨绔道:“这两人不睡觉,说了成宿的情话,我都担心本子不够写,好在他们说累了。” 纨绔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着哈欠道:“不说了,我回去补个觉,今晚就去楼子里,看他们情话谁能说得过我,哈哈哈哈!托了淇王和淇王妃的福,本大爷要雄起了!” 年长的小吏呔了一句:“出息!” 天光从小窗拉入一抹,渐渐照亮了这寒冷的牢狱,但整个大牢里毫无生机,囚犯们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没有新一天开始的欣喜。 看守的人开始换班,此时是人最困顿的时刻,所以牢房里的守卫也较为松散。 虞清欢趁此机会,悄悄对长孙焘道:“昭华,这伙人就是在平城搞事的那伙……” 她把从那伙人身上得来的消息与长孙焘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长孙焘沉吟半响,最后道:“如今我们困在里面无法行动,就看谢韫的了。” 虞清欢有些怀疑:“谢韫看起来一点都靠不住,你确定么?” “晏晏,”长孙焘低声道,“谢韫是师父收养的弟子,也是你的师兄,师父教出来的人都不会差,他可是我们的王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虞清欢问他:“你准备坐以待毙?不做任何行动?” 长孙焘回道:“一动不如一静,自会有人耐不住。” 虞清欢叹了口气:“我猜,这事今上不会直接插手,很可能会推给其他人去做,这样一来,无论我们能否证实自己的清白,今上都没有实质上的损失。” 长孙焘道:“如今本王最担心的,就是那伙人是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虞清欢道:“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长孙焘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虞清欢顺势在他手心拱了拱,道:“明珠带着它的小伙伴找来了,昭华,你有什么消息要递出去的?” 明珠的小伙伴,正是明珠被撂倒后虞清欢招来的小灰貂。 长孙焘不急不缓地道:“本王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过可以让明珠带些假消息出去,你安心,本王很快就会带你出去。” 虞清欢靠得直直的,把躺靠在墙上的爱上书屋着他的做法,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安心,我很快就能让你睡着。” 说完,虞清欢低声哼起了小曲儿。 “月儿明,风儿静,树影儿遮窗棂啊。蛐蛐儿, 叫声声,好像那琴弦儿声。琴声儿轻,声调儿动听,摇蓝轻摆动啊……” 长孙焘在她的低声吟唱中,缓缓进入了梦乡。 虞清欢也倦了,靠着长孙焘的头,闻着他熟悉的发香,眼皮越来越重。 逆境又怎样?牢狱又如何?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是天上下刀子又如何? 不过到底是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被那伙人有机可乘,竟被弄到这种地方。 第354章 他在想什么? 刚换完班,卫殊便来了,问那年长的小吏:“有什么进展么?” 年长的小吏苦着脸道:“回大人,小的听了大半个晚上,淇王和淇王妃一直在说私密话,一点信息都没露,小的就没见过这么腻歪的夫妻,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小夫妻,别人下狱哭天抢地,只有他们仍旧谈笑风生。” “继续盯着,不能有半点松懈。”卫殊吩咐了几句,便折身去了关押虞谦和虞蹇的牢房外,望着戴着镣铐,皮肤冻得发紫仍气度不减的虞谦,默然不语。 虞谦盘腿坐在地上,薄而肮脏的稻草抵挡不住地板传来的寒冷,他浑身发抖,但笑的时候,却依旧看得出他一国之相的气度。 “卫指挥使,本官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卫殊轻轻笑了,那眼底的冷光,仿佛积压了千万年:“像毅勇侯?相爷说像谁就像谁!文臣一张嘴,士卒累断腿,你们这些握笔杆子的,可以用语言杀人,下官一介武夫,左右辩不过文官之首的相爷,自然相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虞谦拍了拍膝盖,轻轻笑道:“卫指挥使激动了,本相只说你像一个人,但却引得你一段长篇大论,卫指挥使,莫非你做贼心虚不成?” 卫殊也跟着笑了起来:“相爷在套下官的话?下官愚钝,比不得相爷七窍玲珑心,论起对人心的把握,算计人心的精准,也是远远不及相爷,所以下官也只能打马虎眼,免得相爷由此联想到什么龌龊的想法!” 虞谦直视卫殊,不怒而威:“不,卫指挥使就是心虚。” 卫殊回应他的目光,丝毫不惧:“相爷认为下官心虚,那就当下官心虚!不过下官也知道一件事,不知相爷会不会心虚。” 虞谦噙着缕淡笑,静静地等待卫殊把话说完。 卫殊也不着急,搬了个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抱手翘着二郎腿看向虞谦,半响才开口:“下官查到,已故淇州知州顾含璋之死,似乎与相爷有关。” 卫殊摸了摸下巴:“也不能说与相爷有关,这些年相爷在宦海里乘风破浪,不知多少人上了相爷这条贼船,他们打着相爷的名义做事,与相爷自己做有何区别?” 卫殊继续道:“哦,对了,前几日陛下刚说国库的账有些不对,银子不见了很多,昨夜有人在翠屏山腹发现这几年来本该运往边疆的部分军饷,这会是谁干的呢?相爷,知子莫若父,您说说会不会是你那做了户部侍郎的二儿子做的呢?” 虞谦面色丝毫不见惊慌,他一甩衣摆,道:“卫小儿,老夫在做你做的这些事情时,你还没有出生,你别狂妄!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确凿,别以为随便掰扯几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就能扳倒老夫!” 卫殊哈哈大笑:“相爷,您也激动了,淡定,吱哇乱叫可不符合你相爷的形象。正因为下官走的是相爷当年的老路,相爷应当对下官即将要实施的手段了然于心才对,那下官就祝相爷好运了,看看下官这根硬竹棒能不能撬了相爷这座老屋呢!” 虞谦冷冷一笑:“你与淇王一伙针对老夫,就不怕陛下要你的命?” 卫殊道:“哦哟哦哟,相爷的癔症又开始发作了,相爷这么多年在朝为官,就学了臆想这个技能么?还是说相爷害怕淇王,所以觉得所有想针对你的人,都是淇王的爪牙!相爷难道就没认真看看,下官是谁的人么?又是谁给下官这个胆子么?” 虞谦露出阴狠的神色:“卫殊,若是本相能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用你的皮做做灯笼!” 卫殊伸了个懒腰:“相爷你也说了,能出来才行。” 正说着,太子长孙翊来了。 众人齐齐行礼,长孙翊皱眉看了毕恭毕敬行礼的卫殊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 卫殊拱手笑嘻嘻地道:“殿下,臣来协助您。” 长孙翊冷哼一声,眼中透着鄙薄和轻蔑:“卫指挥使你告诉本宫,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他能做什么?” 虞谦得意一笑——这个储君,已经有一半握在手里,凭卫殊,还嫩了些。 卫殊假装没有听懂长孙翊的话,微微一笑:“殿下,臣在做官前,曾当过一段时日的山大王,当时臣有个得力的二当家,还有个聪明的三当家,他们两人在弟兄面前都很有威望,这让人很苦恼,特别是那个聪明的三当家,平日惯会收买人心,寨子里的人几乎都跟他有牵扯,臣因此事越来越睡不着,后来罗列了一些罪名,把他们做了,结果虽然山寨没有从前壮大,但臣吃好睡好,吃嘛嘛香!” 长孙翊冷笑:“卫指挥使掰扯这些是何意?” 卫殊继续拱手:“就是看太子殿下似乎没睡好,讲个故事让太子殿下放松放松。” 长孙翊再不看他一眼,嘴唇轻吐二字:“快滚!” 卫殊带着麒麟卫干脆利落地走了,虞谦又行了个礼:“老臣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万事辛苦,但凡有需要老臣配合的,老臣都在所不辞。” 长孙翊一改以往对丞相小心讨好的态度,漠然地站在木栏前,反问虞谦:“虞相,你为大秦鞠躬尽瘁数十年,你觉得你的付出,能不能换回一个善终?” 不等虞谦回答,长孙翊也走了。 虞蹇哆哆嗦嗦地问道:“父亲,虞家这回能挺得过去么?我们会不会死?都怪虞清欢那小贱 人,没事长那么一张脸干什么!现在不仅连累了她老子,还连累整个虞家!要死也要她先死才对!” 虞谦轻轻瞥了虞蹇一眼,虞蹇立马噤声了,虞谦问他:“你觉得小七是你亲生女儿的可能性有多高?” 虞蹇拍拍胸 脯:“别的不敢保证,但这事儿子却有信心,她是儿子的女儿没错,父亲兴许没有仔细看过她,但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儿子也是抱着疼过爱过的,她的左边眉毛里有一颗小小的痣,五官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当年楚氏产下她的时候因母胎不足,她长得又瘦又小,您看她现在的身形也是如此……种种迹象表明,她是儿子的女儿,但却是个忤逆不孝的逆女!” 虞谦叹了口气:“只要她是虞家的骨血,我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没事睡会儿!如今也只能等消息。” 另一边,长孙翊站在关押虞清欢二人的木栏前,望着牢房里相拥而眠的二人,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第355章 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寒风凛冽,岩壁森冷。 所有人在这冬夜都似乎有难言之隐,长孙翊也是。 哪怕他身边有过一些女人,他一直想娶的,想立为正妃的,从来都是清欢妹妹。 那个仅用笑容,便轻而易举在瞬刻之间夺去他心神的少女。 在见清欢妹妹之前,他从不知纯洁为何物,直到那阳光正好,满庭锦绣的春日,他在相府遇到了她。 阳光好像水做的,把她的眼睛浆洗得好干净好澄澈。 那个画面,就这样印在了他的心底,再也无法磨灭。 犹如梦境一样,再也无法追寻。 他从来都知道清欢妹妹值得最好的,他也希望他是。 但很可惜,命运的运作方式,很多时候就是让人一遍遍接受血淋淋的自己,最后面目全非,在绝望和孤独中死去。 长孙翊吩咐人给他端来几盆碳火,就那样看了许久,久到他的发间落了层飞扬起的木灰。 久到,他平静的面庞渐渐变冷,冻结成冰。 久到,足够他决定把那梦一般的笑容埋葬心底,然后用一生去追忆。 “对不起,清欢妹妹。” 长孙翊轻吐出来的字,在这寒风中飘散,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听清。 之后,他去了停放“毅勇侯旧部”尸体的地方。 那里,一定有他想找寻的证据,就比如说,这些人和以前毅勇侯身边的人是同一个,这些尸体,在以前毅勇侯身边都能对号入座。 虞清欢一睡就到下午,是被硬生生饿醒的,面前摆着两碗饭,虽然是冬日,但饭的馊臭味仍旧让人作呕。 “饿了?”长孙焘搂着她的肩,手弯起来去拍她的脑袋。 虞清欢没说话,伸了个懒腰后,用裘衣把自己和长孙焘当头盖住。 “你干嘛啊?” “嘘!别说话!” “这么心急,不好?” “闭嘴,都叫你别说话了!” 虞清欢从怀里,悄悄咪 咪地掏出一大包牛肉干,抓了一把在手里,然后把剩下的藏起来。 误会了虞清欢的长孙焘,面庞微微泛红,但藏在阴影里看不出。 怔神的瞬间,嘴里已被虞清欢投喂了牛肉干,被捂得暖乎乎的肉干,在嘴里被嚼烂,那香浓的味道也在齿间溢了出来。 接着他又被投喂了几粒,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口腹中尽是肉味。 “卫狗昨晚悄悄给的,民间都用它来做赶路的干粮,只要一点点,便可让人很快饱腹,好吃吗?” 长孙焘真想把刚吃进去的牛肉干给吐出来。 要是他知道是卫殊给的,他就不吃了,还能给他的小王妃省下一点。 “好……好吃。” 微光昏暗的裘衣下,虞清欢的双瞳亮若星辰,长孙焘终究说不出来狠话。 正如他明知他的王妃昨夜是故意把他支出去,只为引幕后的人出来,又一次把自己置于险境,但他仍旧不忍责怪一样。 那种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让人疼在骨子里的感觉,他也是第一次才有,他有些无所适从,所以一直在学着怎么做一个好丈夫,正如新手在学习怎么做一个好父亲。 “你一点都不会说谎。”虞清欢掀开裘衣,大口大口喘着气,又生怕嘴里的牛肉味飘出去被饥肠辘辘的囚犯发现,连忙捂住了嘴巴。 “怎么不会说谎?难道你能看穿为夫?”长孙焘用手指揩去她唇角的油渍。 虞清欢伸出被捂得暖乎乎的手,去捧着长孙焘的俊脸。 “放肆!”长孙焘下意识地向后避开,有一瞬间拉起警戒,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后,他又把脸凑了过去,“怎么能只捧脸呢?还要摸摸头。” 虞清欢看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警惕,就像流浪的狗狗终于被好心的人收留,但无论主人如何疼爱它,在一些猝不及防的时刻,它仍对世界露出獠牙,把自己小心翼翼地护住。 最后,虞清欢还是捧起了长孙焘的脸,笑吟吟地道:“你每次说谎,都会故作镇定,脸绷得紧紧的。” 虞清欢双膝跪地,直起了身子,柔声道:“而我每次认真端详你,都会情不自禁 地碰一碰我喜欢的人的脸,忍不住在想,这张脸到底是不是女娲造人的时候精心制作的成果。” “你个小丫头,嘴巴跟抹了蜜一样。”长孙焘一把搂住她的后颈,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凑近点看,你还能在本王眼里,看到满满的你。” 虞清欢咯咯笑了:“你指的是那个大鼻子大眼睛的丑八怪吗?那一定不是我!” 二人笑作一团,笑声飘了出去,那些囚犯听到了久违的笑声,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人,都动了动手指,忽然觉得自己还活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这个进来后就九死一生的地方,还能笑出声来。 刑部尚书站在长孙翊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要审淇王夫妇和虞相父子?” 长孙翊一边翻看仵作的记录,云淡风轻地道:“这些人若是你甩他几鞭子,上它几道刑罚就能问出些什么,那本宫该叫你相爷才是。” 刑部尚书吓了一跳,连忙道:“太子殿下恕罪,是臣多嘴了。” 长孙翊唇角挑了挑,不置一词。 刑部尚书姓李,他的公子单名一个“元”字。 这日,李元真的拿着他抄写的《情话宝典》去楼子里逗姑娘,正好偶遇同样来消遣的白黎,连忙把册子给藏到怀里,迎上去拱手道:“白兄,真是巧啊!” 白黎见他毫不意外,拱手道:“同巧同巧,李兄,我真佩服你这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这都一年多了,春娥姐连个小眼神都没施舍给你,你还是锲而不舍的把自己的心捧过来让别人作践!” 以往李元都会被白黎刺 激得暴跳如雷,但今日他一反常态,扬起下巴神秘兮兮地道:“白兄你腰缠万贯,我又不能像白兄这样一掷千金,先前自然不能和你比,但如今,我有了秘宝,别的不说,但春娥姐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第356章 闹出大事了! ;什么秘宝?白黎狐疑地道,;你不会去坊间搞了什么情话宝典,把上面的内容生搬硬套,用那些土的掉渣的话来哄春娥姐吧?李兄,前几次失败还不足以让你长一智么? 以往白黎这么说,李元都会又羞又恼,但今日他成竹在胸,仿佛春娥姐就在李元的掌握之中:;白兄,我敢肯定,今日一定是你先哭鼻子。 白黎不由得好奇,李元手中的秘宝究竟是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千年寒璧玉雕成的鼻烟壶,往李元面前晃了晃:;能让李兄垂涎三尺的,何止美人啊!还有稀世珍宝,不是么?只要李兄能把手里的王牌给我看一眼,这鼻烟壶便是你的了。 李元抱着怀里揣的那本书,思想在做剧烈的挣扎,半响,他终于承受不住诱 惑,同意把书给白黎看,但告诉白黎只能看一眼。 白黎把鼻烟壶递过去,连忙道:;李兄放心吧!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李元将信将疑,但毁约又怕白黎取笑他,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把抄录下来的《情话宝典》递过去。 白黎大致翻看了一眼,简直叹为观止,立即就提出让李元把册子卖给他:;李兄,我用一百两和那只常胜将军鸡和你换这个,可否? 李元怒了:;想得美!这可是淇王和淇王妃之间的私房话,和市面上那些不入流的酸话可不一样! 白黎手一抖,那本册子便从二楼掉了下去。 李元勃然大怒:;白兄!得不到就毁掉,你也太霸道了! 白黎心有余悸地道:;与他二人有关的东西,我才不沾呢!若是出了什么事,连累我怎么办? 李元一副看见鬼的样子,他狠狠地剜了白黎一眼,冲下楼去捡那本册子,谁知这楼里恩客太多,每人一脚,把册子给踢到了中央的小池子里。 册子遇水则湿,很快就晕染开来,墨汁渐渐染黑了覆上册子的水。 李元怒不可遏,大喊一声;白黎,你小子等着!便冲上楼,一拳砸在白黎的脸上。 ;李元,你疯了!白黎不甘示弱,踹了李元一脚。 李元气得火冒三丈:;这可是老子的心血!老子蹲了一夜墙根才听来的,老子雄起的机会,就被你糟蹋了!你和恶魔!刽子手!混蛋!王八!老子这就替天收你! 说着,李元冲上去和白黎打了起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打架和女人打没太大区别。 他们先是用拳头互锤,锤得鼻青脸肿,没地方下拳头后,接着又开始挠皮肤薅头发。 好好的两个贵介公子,就这样成了泼妇,成了斗鸡,成了楼里的笑话。 ;两位公子,这是怎么了?三楼的梯子上,绿色的叠云锦衣角漂浮下梯子,接着便是勾人的身段,颠倒众生的脸。 那是大家的春娥姐,正操着一口软糯的嗓音问他们。 扭打在一起的白黎和李元动作一滞,接着猛地将对方推开,然后跑到春娥身边,齐声唤了一句:;春娥姐—— 春娥掩唇而笑,美目流转时,风情万种。 她伸手帮李元捋了发丝,又替白黎扶正玉冠,最后拍了拍二人的手,柔声道:;公子,你们在这里打架,是要砸春娥的场子吗? 白黎和李元早已被勾去了魂魄,变得痴呆傻怔:;没、没有…… 春娥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擦了擦眼角:;吓死奴家了,刚刚还以为公子们不会停下来呢! 白黎登时迎上去,握住春娥的右手:;春娥,你这手怎么这么亮?这些年苦了你了,这样美丽的一双小手,它们本该用来侍弄花草、怀抱玉璧、享受锦衣玉食……如今你却用它来养活自己,春娥,你真的太伟大了? 春娥眼眶一红:;公子不嫌奴家弹琴跳舞取悦男人是很堕 落下贱的事情么? 白黎连忙摇头:;不,春娥,你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怎么能说是堕 落下贱呢?你比那些只能被别人养着的人强多了!春娥,跟了我吧!我给你赎身,让你做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女子! 春娥面色微惊,但还是道:;公子不必忧心,奴家现在也是、也是幸福的。 白黎见缝插针地道:;可我一点苦也不想让你受啊!你瞧你,晚睡早起的,多辛苦! …… 李元目瞪口呆地听着白黎口若悬河,花言巧语油腔滑调信手拈来。 李元又呆若木鸡地看着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的春娥,在白黎面前面露娇羞,一脸感动。 李元仔细品了那一番番话,最后他懊悔地一拍手掌:;我忘了白黎这小子过目不忘,就说为什么这些话那么熟悉,原来是从他那本宝典里生搬下来的! 李元越想越气,原本握住美人小手说甜言蜜语的应该是他,原本被美人用感动和倾慕的眼神望着的也是他,现在全都被白黎这厮抢了,风头也被他占了,自己还怎么和狐朋狗友炫耀? 思及此处,李元握紧拳头,又一拳打在白黎脸上:;我打死你个龟孙! 白黎被打得向后一仰,等直起头时,鼻血猛地就从鼻子里流下来,他用手一揩,擦了满手满手的血,顿时也怒了,反手就是一拳:;李元,今天本少爷就跟你分个高下! 楼子里的妈妈桑劝架不过,干脆辟了片场地让他们往死里打,还请了几个大夫在旁边时刻准备着上前急救。 而其他恩客热闹看完,又继续饮酒作乐。 在楼子里混的,谁没打过两三架,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大家都麻木了。 所以乐声开始后,大家该干嘛干嘛,倒是白黎方才说的那些酸话,被大家都捡了过去,用那些话逗姑娘。 其实春娥未必有多美,但楼子里的姑娘身价都是被人哄抬上去的,有时候她们就像一种商品,追求她们的人不是真的爱她们,而是因为得到她们的话,是一种名誉权力的象征,可以拿去和别人炫耀。 就好像在说,我拥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一双鞋。 事情的结果就是,白黎和李元两败俱伤,白黎成了情场高手,而李元成了笑话。 淇王夫妇被下狱的消息,随着李元抄下的那本情话册子,从楼里瘟疫般散播开来,很快,整个大秦都知道麒麟卫;查出淇王妃与毅勇侯有牵扯,而且很可能是毅勇侯遗孤的消息。 这个消息在大秦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消息的发酵,有人开始揣测这是嘉佑帝为了除去淇王夫妇的借口,毕竟麒麟卫是嘉佑帝的人,不听嘉佑帝行事听谁。 支持长孙焘的人,开始给嘉佑帝施压,民间的舆论也是一刻都没有停息。 官府派兵镇 压了几次,结果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事情愈演愈烈。 白黎捂着尚且红 肿的脸,望着桌子上从《情话宝典》中找出来的信息,捏了捏眉心:;昭华这事玩大了,怎么能让我去做这种事?难办!难办啊! 第357章 这俩瘪三! 白黎嘴巴上念念叨叨,实则行动起来却无比快速,一条命令下去,很快以玉京城为起 点的的地下商铺,皆在散播淇王功高震主,遭人忌惮,所以才会被强行和毅勇侯扯上关系,扣上谋反的罪名的消息。 很快,全国各地都知晓了这个消息。 这些年来,淇王为国家做的事情,上面不知道,但老百姓都记在心里。 若不是以孩童之身领兵抗敌,毅勇侯夫妇;叛变的时候,北齐鞑子的马蹄就会践踏这片秀美的河山,生灵涂炭。 若不是淇王三年镇守南疆,蛮族部落就会涌入这片富饶的土地,抢夺他们生存的机会。 若不是淇王在沿海打击海盗,沿海民众至今仍不堪受扰,活在水深火 热之中,连海都不敢出。 …… 淇王在百姓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若是因为功高震主而被人陷害,那这世上还有天理不? 昏君! 一定是昏君! 这样的结论,在民间悄悄流传着,像毒液一样侵蚀大秦民众对嘉佑帝的信任。 嘉佑帝气昏了好几次,派麒麟卫去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只好把矛头对准始作俑者李元和白黎。 若非李元半夜听墙根,怎么会有《情话宝典》?淇王夫妇下狱的消息怎么会被人知晓? 若非半路杀出个白黎,和李元干了一架,淇王夫妇的事,怎么会闹得沸沸扬扬? ;都是这两个小瘪三!嘉佑帝气得呼吸急促,脸色铁青,他一脚踹翻铜炉,在屋里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指天骂李元和白黎,;朕要掀了白氏,抄了白府! 王公公连忙劝道:;陛下,当年圣祖爷的皇后乃是白氏血脉,且在国家危急关头,白氏举全族之力,填补了国库空虚,圣祖爷曾下过圣旨,不可轻易动白家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是陛下此刻动白家,岂非又落人口实? 嘉佑帝怒不可遏,又踹翻了一座香炉,恶狠狠地道:;若不是这俩瘪三,朕何至于如此被动?再这样下去,为了平息民怨,只得把淇王夫妇放出来! 王公公道:;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了。老奴说句冒昧的话,要不,别和淇王较劲了吧? ;放肆!嘉佑帝猛地将桌面上的东西扫在地上,气得满脸通红,他咆哮道,;你个狗东西!你是想让他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拿走么?!这些都是朕的一切,朕不会拱手让人!就算朕百岁之后!这也属于朕的儿子! 王公公跪伏在地上,冷汗如滴:;陛下息怒! 王公公心想:一道根本不存在的圣旨,引发了陛下十数年来的疯狂,也是这根本不存在的圣旨,使得兄弟反目成仇,让陛下对淇王赶尽杀绝! 他是伺候过先帝的人之一,先帝当年走得急,的确没有留下过什么遗诏,没想到却让陛下如此发狂! 这边嘉佑帝七窍生烟,那边刑部尚书也不歇着。 虽然嘉佑帝没有明着惩罚李元,但李元却被刑部尚书狠狠打了一顿,那棍子打在他身上,不一会儿就见了血,刑部尚书仍不解气,一棍棍抽着!直到气喘吁吁,抽不动为止。 ;逆子!你可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老夫好不容易把你塞进刑部,就是盼望你长进一些,但你狗改不了吃屎!就算进了穿上官袍也只是个纨绔!跑去听墙根还能听出一本《情话宝典》!使得淇王夫妇入狱的消息人尽皆知!你是嫌自己脖子硬斩不断是吧?!逆子! 李元痛得龇牙咧嘴,却还不服气地嘟囔:;我就说淇王入狱一事有猫腻!若是淇王真想谋反,还用得着对他入狱的消息藏着掖着吗? 刑部尚书又甩下几大棍,愈发怒不可遏:;他有没有真谋反重要么?你以为谁走到这一步背后没有半点阴私?活了这么多年,越活越不像话!愚蠢! 平时打两棍就求饶的浪 荡子,今日却难得的硬气,他不服气地道:;他是英雄,本就不可能谋反!若是淇王妃真是逆贼,他也不可能纵容! ;父亲您忘了么?儿子小时候您还在北疆做知州,当年北齐蛮子铁骑强攻而下!您准备带着全家以身殉城时,是淇王挡住了敌军,保护了我们全家,也保护了整个州府的百姓免遭屠戮!那时我父亲虽然年轻,但却通晓大义,在国家危难关头尚且懂得事先撤离百姓,自己带着妻儿留在城中迷惑敌人! ;每次爷爷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都无比骄傲!我也为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而自豪!但是这些年您都怎么了?官越做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以前坚持的大义都喂进狗肚子了吗?您老说儿子不成器!若是成器是你这样!儿子宁愿做一辈子纨绔!逗一辈子姑娘! 刑部尚书扬起的棍子一滞,最后还是狠狠甩了下去:;逆子!看来是打得不够重!居然敢这么和老子说话!看老子不打死你! 这一棍子,刑部尚书用尽全力,打得李元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刑部尚书夫人连忙前来劝架,她阻止刑部尚书继续毒打儿子,以身拦在李元面前,哭道:;夫君!这事妾身觉得儿子也没做错!儿子方才那番话也没说错!您忘了父亲的教诲了么?为官者应当正直清廉,堂堂正正,这事我们都知道淇王是无辜的,为何你还要助纣为虐?! 刑部尚书一脸沉痛地闭上眼,最后吐出几句沉重的话:;我首先是你的夫君,元儿的父亲,最后才是大秦的尚书,当年决意带着你共生死,只是一时的热血上脑,事后我没有一刻不后悔,夫人呐!为夫年纪大了,舍不得死,更舍不得你和儿子去死啊!你让开,今日我就要教训教训这个逆子! 尚书夫人毫不退让,紧紧地护住遍体鳞伤的儿子。 刑部尚书只好弯腰一把抓起他的爱妻,趁这个空隙说道:;夫人,府里被监视了,孩子不能不打啊! 第358章 死而无憾了 本来剧烈挣扎的尚书夫人忽然跌到一边,刑部尚书继续抽打着李元,打得他面色由红到白,额上冷汗直流,最后昏死过去。 但是直到昏倒,他也没求过一声饶。 刑部尚书打在儿身,痛在己心,看到儿子这个样子,眼角不由得湿润了。 他叫人把李元抬下去,弯腰扶起他的夫人,叹息道:;奸人当道,国将不国,夫人,若淇王此番能从狱中 出来,一场大动 乱只怕一触即发。 尚书夫人道:;这个国家沉寂太久了,要么兴,要么就此衰败,这是必然的,夫君,生死富贵,妾身陪你就是! 刑部尚书叹息声愈发长。 青衣巷的小花店里,陆晟正耐心地侍弄他的小花圃,那些都是凌霜绽放的花,天越冷开得就越艳。 已经冬至了,而离小姐和姑爷入狱,也有一段时日。 这天儿,愈发地冷,有时候洒下几滴零星的小雨,瓦檐上都能结出冰棍子。 不知小姐冷不冷,怕不怕? 陆晟把铲子放到一旁,他背负着虎符等了小姐十数年,终于等到小姐了,他在最初的欣喜过后,渐渐变得越来越空虚,仿佛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他无儿无女,又没有什么追求,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虽侯爷一同去了。 这些日子,他麻木地过着,活得一点希望也没有,甚至失去了生存的动力。 等给这些花都做完护理后,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锦衣,那是侯爷八大护卫的队服,他是;飞鱼,所以锦衣的背后,绣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锦鲤。 陆晟将衣衫放在手里端详,几滴热泪滚落在衣衫上,他喃喃自语:;侯爷,您交给属下的事,属下已经办到了,如今,属下已经可以下去见您了。 陆晟笑得很安详,一脸的视死如归,他给自己做了一桌菜,就着菜喝了一顿酒,最后脱下带着花草芬芳和泥土味的衣裳,把那十数年未动过的锦衣穿上,又在毅勇侯夫妇的灵位前拜了拜,趁着夜色去了淇王府。 他身上,带着侯爷的信物,他今晚的目的,就是把这些信物放到淇王妃的房里。 至于如何才能被发现,那也是一门学问。 ;抓贼啊!一个婢女的惊叫声,迅速引来了护卫,虽然大家都软禁着,但因为有谢韫在,纪律并没有任何的松懈。 陆晟很快就被淇王府的护卫抓住,他在看到谢韫的瞬间,眼角带笑,露出一个无比欣慰的表情。 在小姐之后,他又见到了蕴少爷,如此,更加了无遗憾了。 陆晟被押到谢韫面前,谢韫居高临下地逼问他:;来者何人? 陆晟想,不愧是侯爷的义子,就算是一副孱弱的书生模样,真正动怒起来,那气势与淇王也不遑多让。 陆晟愈发欣慰了,因为不答话,他被剑鞘打在背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很快浸湿蒙面的黑布。 护卫掀开他的面纱,谢韫在看清他面目的瞬间微微一怔,刚想让护卫把他先押入淇王府的地牢,卫殊便带着麒麟卫闯了进来。 ;本官听说有人夜探淇王府,还以为是手下不长眼睛,没想到还真有,就是不知道是老鼠还是大鱼?卫殊握着腰间的佩剑,吊儿郎当地道。 但偏偏,那玩世不恭的姿态,无人胆敢小觑。 陆晟咬牙不语,他今日来淇王府,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见卫殊进来,他也不怕,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不过是个小毛贼,哪能劳烦卫指挥使兴师动众?谢韫不动声色地挡住陆晟。 卫殊哈哈大笑:;不过是个阶下囚的长史,还妄想自不量力教本使做事,不知你主子是怎么调 教你的?让开! 谢韫轻轻笑了,凭空添了几分缥缈的气度:;卫指挥使,你我官阶一样,在谢某未定罪之前,你也没资格对谢某指手画脚。 卫殊握紧佩剑,整个人气势一沉,任谁都看得出他动怒了:;谢长史,官阶品级虽然一样,但权力到底有所不同,卫指挥使难道连这个问题都拎不清么?本官奉圣命行事,若卫指挥使脑子没坏,理应清楚,现在就算天神下凡,只要他不是陛下,他都无法阻挡本官! 谢韫依旧没有让开,态度十分坚决:;卫指挥使,淇王府还轮不到你踩在头上。 卫殊冷冷一笑:;让开!否则本官有理由怀疑,你在包庇这个贼人!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淇王府果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人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被按住的陆晟忽然挣脱钳制,迅速掠向一旁准备逃走。 卫殊解下佩剑一掷,陆晟便如断线风筝,从墙头坠落下来,很快就被麒麟卫抓住。 谢韫想上前,却被卫殊挡住。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在陆晟投来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时,刹那间红了眼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卫殊拍了拍谢韫的肩膀,振臂一挥:;收队! 陆晟刚被押出淇王府,长孙翊便带着卫队来抢人:;哟,卫指挥使效率真高,本宫要抓的人,这么快便在你手上了! 卫殊叉腰一笑:;过奖过奖,太子殿下这么夸臣,倒让臣有些无所适从,不过臣的高效率不止表现在这里,太子殿下日后会知道的。 长孙翊双眼一眯:;你别给本宫打哈哈,你抓的这人本宫要了! 卫殊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道:;不给!臣虽然只是臣子,但也不能让太子殿下白抢功劳,挡了臣升官发财的机会! 长孙翊动了怒气:;从未有人敢这般和本宫说话,卫殊,你是第一人! 卫殊不以为然地道:;也从未有人这般同微臣说话,太子殿下,您也是第一人! 长孙翊勒紧缰绳:;这么说来,你是不准备给本宫了? 卫殊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人是微臣抓的,功,微臣自然也要自己领,为他人做嫁衣,不是微臣的习惯。 长孙翊俯身,紧紧盯着卫殊:;但本宫非要让你给呢? 卫殊抬头:;太子殿下抢人都这么理直气壮么?若是陛下知道您连人都抓不到,反而和微臣抢,陛下会不会怀疑太子殿下的执行能力? 长孙翊伸手拍了拍卫殊的脸颊,眸似攫了冰,猩红狂厉:;卫殊,你要有点自知之明,本宫是君,你是臣,本宫要你死,你就得去死!现在本宫要你把人交出来,你就必须得交出来!否则,像你这种猖狂的狗,活不久的。 卫殊倏然抓住长孙翊的手,轻轻摩 挲着他的手背,意味深长地一笑:;太子殿下,你可知臣喜欢……男人,您这样……会让臣欲罢而不能。 长孙翊浑身毛发顿时竖起,他得手如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却是越想越怒,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扬起鞭子,狠狠地甩向卫殊身上,咆哮一声:;放肆!你个阴阳怪气的狗奴才! 卫殊挑唇一笑,迅速往后掠了几步,拱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准备把人带去麒麟卫的私牢审问。 长孙翊朝子修低声吩咐几句,冷冷一笑:卫殊,你找死! 第359章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几拨人马蹲守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风吹草动,没想到却被卫殊抢先了。 卫殊目无尊卑,根本不给长孙翊面子,长孙翊也不准备让他独吞成果。 但他身为储君,若是直接从卫殊手里抢人,行事未免不符合他的身份,且如今这个案子备受关注,他不管做什么,都要通过三司,走一个;规规矩矩的过场。 长孙翊当即吩咐子修:;盯着卫殊,一旦卫殊这边确定今夜抓的人与毅勇侯有关,立即通报三司,请他们参与进来,卫殊不是想要争功劳么?那本宫就让大家把这个功劳分了,看他还怎么嚣张! 子修劝道:;殿下,在证据没有确凿之时,属下以为不宜惊动三司,否则显得您太过心急。 长孙翊想想,事实的确如此,他身为储君,为人处世理应稳重,他道:;先别惊动三司,务必要抢在卫殊之前告诉父皇此事,你说若是父皇知道卫殊他抓到了与毅勇侯有关的人,却并不急着告诉父皇,父皇会怎么想? 子修恭敬地答道:;属下以为可行! 麒麟卫的牢狱里,陆晟被绑在刑架之上,昏暗而潮湿的牢房中,空气冰冷异常,那些刑具挂在墙上,发出阴寒而陈旧的光。 一盆冷水浇在陆晟身上,卫殊大马金刀地坐在陆晟面前不远处,一言不发。 审案的麒麟卫怒问:;你是谁?为何夜闯淇王府?! 陆晟懂得面色惨白,他啐了一口:;狗贼爪牙,也配问老子?! 那审问的小吏怒不可遏,动手就掰断了陆晟的手指,捏着第二根问他:;看你嘴硬,还是骨头硬! 陆晟满头大汗,指骨乍断的痛苦,使得他面庞扭曲起来,加上 身上刺骨的冰冷,十数年蛰伏的他,身体已被磨去了韧性,险些承受不住。 但他的神思,仍旧竭尽全力保持清明。 有一根傲骨,支撑着他咬牙忍下去,就算万般痛苦,也依旧带着笑意:;蠢货,动点脑子,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男儿的傲骨,你就算折断我的十指,也折不断我的傲骨! ;咔嚓几声,陆晟右手指骨全断。 小吏的面目狰狞而可怖,在油灯昏光中面如修罗。 这时,有一麒麟卫呈上从陆晟身上扒下的黑衣,递到卫殊面前。 卫殊一言不发地接到手里端详,那是一件黑色的锦衣,质地柔软坚韧,还带着些许塑性,对于时常用武的人来说,十分方便。 锦衣没什么特别,料子却是绝佳。 但当卫殊的手,抚过那条活灵活现的大锦鲤时,沉黑邪肆的目光骤然一缩。 仅仅只是一瞬,他的眼底划过太多情绪,有震惊,激动,不解,以及浓郁的悲伤。 但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如果不仔细去看,都分辨不出来,他的目光在那锦鲤之上停留了刹那。 ;这是飞鱼?一个年级稍大的麒麟卫也瞧见了锦鲤,惊讶地道,;仔细一看,这锦鲤竟然有翅膀,仿佛就像一条飞鱼。 卫殊蹙眉端详半响,淡淡道:;本官却觉得很平常,莫非你看出了什么端倪? 那人答道:;指挥使,您有所不知,当年毅勇侯身边有八大护卫,分别为青鸟、白狐、赤狸、风狼、金鸪、凛虎、练蛇和飞鱼,八大护卫身怀绝技,对毅勇侯忠心耿耿,而这‘飞鱼’的衣衫上就有鱼形图案。 卫殊沉吟片刻,道:;这个八大护卫本官也是知道的,当年何其威风,在战场上更是骁勇无比,但这东西如此轻易就被抓住了,不得不让本官怀疑他的真假性。 那人躬身:;大人分析得也极有道理。 卫殊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椅子缓缓走到陆晟面前,一瞬不瞬地打量他。 陆晟被这阴鸷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他有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是魔鬼,是恐怖的魔鬼,仅仅被盯着,便有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极细的针扎进皮肤,微微的刺痛中,带着蚀骨的凛意。 刚开始的刹那,他几乎要跪地求饶,是信念,支撑着他仅剩的理智。 ;毅勇侯八大护卫?卫殊启齿,冷而邪,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气息,;就凭你?是堕 落,还是本就这么差? 飞鱼被卫殊看得,瞳孔剧烈一缩,似有惊窒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使人忍不住战栗发抖。 ;哼!狗贼!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 卫殊扬起右手至耳边,做出了一个手势,使得他修长的食指被清晰地看到,上头有一小条特别的疤痕,但陆晟因为眼睛不好,没能看到,所以神情显得格外自然。 卫殊眸色暗了暗,扬起的手握紧。 他起身,负手走出了暗牢。 灯光很昏暗,那豆大的灯火点子,好像随时都可能会被暗夜侵蚀。 卫殊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只剩下一个高大的黑点。 头垂着的陆晟,瞥见那道身影时,周身剧烈一震。 ;侯、侯爷…… 陆晟眼眶蓦地就湿 了,多少年前的夜里,侯爷决定以身殉国时,也是披着这样的一身夜色走出去。 而卫殊的背影,竟与记忆深处的相吻合,一模一样,联想到刚才卫殊的那个手势,陆晟只恨自己没能看清。 想要问清楚,但到底还是算了——无论卫殊是不是少主,他都不该问。 如果真的是少主,他的好奇心只会让少主身份暴露,而那时,只怕少主也不忍心让他舍身就义吧! 陆晟闭上双目,面庞一片沉着,他准备带着秘密,长眠黄土,如果死后还能入土的话。 卫殊刚出暗牢,心腹阿琨前来回报:;主子,太子殿下的人向陛下传信,说您抓了毅勇侯的旧部,却没有急着上交,反而私自扣押下来。 卫殊唇畔挑起嘲讽的弧度:;太子做成这样,他长孙家的气数,也差不多到头了。 自私狭隘,与一个臣子斤斤计较,身为储君的胸怀就这么点,日后如何容纳江山社稷,万千百姓? 一点气都受不了,日后怎么挑起国家担子? 总之,若是盛世太平,这样的太子承挑社稷后做个守成的君主还行,但如今,大秦国力每况日下,各种天灾人祸不断,这样的太子,怕是无法让大秦迎来中兴之盛世。 卫殊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披了件镶着黑色毛领子的披风,带了队人马迎着寒风在城里转了一圈,最后进宫面见嘉佑帝。 ;陛下!微臣要状告太子殿下!卫殊毫不客气地道。 第360章 陷入两难之地 都四更天了,嘉佑帝依旧未睡,正半靠在椅子上批折子,膝上盖了件狐裘,面前放了好几个火炉,碳火烧得正旺。 承明殿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的脸,仿佛那脸,被什么看不见的黑暗笼罩,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哦?你状告太子什么? 卫殊十分生气:;陛下!今夜有贼人夜探淇王府,属下从淇王府护卫手中抢下那人,准备来个引蛇出洞,但谁知半路杀出个太子殿下,非要和臣抢人,结果打草惊蛇,那贼人的同伙一个没抓着!陛下,这事虽然是太子殿下主审,但向来是我麒麟卫负责,如今太子殿下不愿与我麒麟卫合作,臣很难办! 嘉佑帝放下奏折,身子微微后倾,抬起幽深冰冷的眸看着卫殊:;卫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是天理伦常,你身为臣子,怎能对太子不敬? 嘉佑帝语气轻飘飘的,但每一字砸下来都很重。 卫殊单膝跪了下去,郁闷地道:;陛下,微臣知错了。 嘉佑帝这个年纪,多疑多思,总觉得有人想害他,但偏偏,他就欣赏卫殊这个性子,什么都摆在脸上,从来不奉承迎合谁,所以朝野中的人几乎都被卫殊得罪了个遍。 他觉得正因为朝中谁都不喜欢卫殊,所以卫殊为了前程,只能紧紧地依靠自己。 卫殊这把利剑,他用得得心应手。 这次也是,太子派人来说卫殊抓了毅勇侯的人却不上报时,他是生气的,气卫殊翅膀硬 了想自己飞。 但现在卫殊来他面前发了一通火,他愈发觉得卫殊毫无城府,打消了对卫殊;私藏毅勇侯旧部一事的怀疑。 ;你若是真知错,还会和太子闹?卫殊,朕百年之后,太子就是你的主子,你把太子得罪得透透的,就不怕太子秋后算总账? 卫殊不以为意地道:;陛下,此时微臣是您养的一条狗,只知道对您鞍前马后,微臣心里记挂的,只有对您的忠心,以及您吩咐下来的事,不管是谁,他只要阻挡微臣,微臣都会让他付出代价!至于陛下说的事,微臣从未想过,陛下您千秋万代,微臣还能侍奉您到微臣老去,等到太子成为主子那天,说不定微臣都入土了,现在管那些事干什么! 一番话,说得嘉佑帝龙颜大悦。 ;你小子嘴甜,朕听着心里舒坦。嘉佑帝饶有兴致地问卫殊,;平心而论,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哇。 卫殊拱手:;陛下真要微臣说? 嘉佑帝拍拍膝盖:;要你说你就说,费什么话。 ;不好!卫殊诚恳地摇摇头,在嘉佑帝变脸前,继续道,;太仁慈了!陛下您文治武功,但却太过仁慈,在江湖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到了陛下这里,却什么都要讲究仁德。 话虽然放肆至极,但嘉佑帝却无比愉悦,他兢兢业业一辈子,为的不就是;仁德二字么? 这卫殊,有点儿意思。 嘉佑帝完全消了气,也对卫殊全然没了怀疑,反而觉得太子小题大做,没有为君的风范。 他轻轻咳了几声,卫殊连忙将一杯茶水递到嘉佑帝手中,毕恭毕敬地道:;还请陛下爱惜身体,微臣还想一辈子瞻仰陛下的英姿。 嘉佑帝呷了一口茶,然后将杯盏放到一边,问道:;你深夜进宫就是为了太子和你抢人的事? 卫殊警惕地看了左右一眼,小声地道:;陛下,臣今晚抓着的,恐怕是毅勇侯的八大护卫之一,飞鱼。 嘉佑帝立即直起身,睁大了眼睛问道:;可真? 卫殊思忖片刻,道:;陛下,微臣也不敢确定,不过目前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结论。 嘉佑帝一拍腿笑了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朕听闻人在淇王府被找到的时候,他刚从淇王妃的院子出来,到底是别有居心,还是故布疑阵,卫殊,你可要好好分辨。 卫殊道:;陛下,其实微臣也拿不准他意欲何为,但他既然从淇王妃的院子里出来,这里头必定有很大的猫腻,不知陛下是让太子去跟紧这条线呢,还是有其他的安排? 嘉佑帝复又靠回椅子上,从鼻子里哼出了些许声音,最终他道:;朕既是交给你去处理,就没有挪人的打算,卫殊,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卫殊目光微微闪动,最后他道:;陛下,既然此事交给臣,那若是太子殿下再他又来和臣抢,臣该当如何? 嘉佑帝淡淡道:;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卫殊,不要做得太过火,他毕竟是朕的儿子。 卫殊一笑:;陛下,微臣向来不懂得缩放自如,拿捏尺度,但既然陛下开了这个口,那臣日后对太子殿下恭敬些。 嘉佑帝瞪了他一眼:;也就你敢这么说话,若是别人,朕早就送他去见阎王了! 卫殊嬉皮笑脸地拱手,慢慢地退了下去。 卫殊刚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便飘了进来,嘉佑帝不由得皱起眉头。 萧贵妃仪态万千,袅袅娜娜地走进来,带起香风阵阵。 方才嘉佑帝和卫殊的谈话,她都听见了,没想到这个时候,陛下还向着太子那个蠢货,铁了心的让太子即位,半点都没想起聪明睿智的策儿。 萧贵妃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见嘉佑帝仍未歇下,干脆觉也不睡来陪他。 可嘉佑帝近来力不从心,见到萧贵妃下意识地便觉得双腿发软,知道挡不住萧贵妃,便索性假装睡着。 萧贵妃也不恼,脱了外衣便躺到嘉佑帝身边。 榻虽小,但在这寒冷的冬夜,胜在温暖。 卫殊出了承明殿后,面色完全冷了下来,时过境迁,好多人他早已记不得样子,事先他以为今夜抓获的人是真的;飞鱼,亮出手上的记号,但那人却没有反应。 后来他对此产生了两个猜想,一是此人为淇王府的敌人所派,准备在这种关头栽赃嫁祸,通过外力干扰,坐实淇王府叛乱的罪名。 一是他根本就是淇王府的人,今晚出现,又如此轻易被抓住,都是淇王府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给淇王和淇王妃脱罪。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于他的计划不利。 今夜他入宫,除了对长孙翊背后捅刀一事进行善后外,他还带着试探嘉佑帝态度的目的。 可事实证明,嘉佑帝就是条老狗货,烂人中的烂人,试探不出其它有用的信息。 所以卫殊对如何处置今夜所抓的;飞鱼,陷入了两难境地之中。 正当卫殊带着满腹心思走到宫门口时,阿琨匆忙来报:;主子,不好了!刚刚抓到的那个人招了! 第361章 是仇人吧? “怎么审的?这么轻易就招了?”卫殊预感不好,问了这么一句。 阿琨猛擦冷汗:“您前脚刚走,太子殿下便领着三司长官去审问刚刚抓到的那个人……” 面对阿琨的欲言又止,卫殊愈发好奇太子审人的手段,边向麒麟卫的司所走去,边道:“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阿琨道:“太子也没上刑罚,只在他面前辱骂毅勇侯,并在刻有毅勇侯名字的灵牌上糊了粪,还没怎么逼那人,那人便将他曾是毅勇侯八大护卫之事抖得干干净净,他还说了不少事,全都被太子殿下和三司的人听了去,您若是现在回去,估计还能听上一些。” 不管卫殊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在麒麟卫面前,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什么印象,但此时的他,冰冷而噬血,像是被扎了心窝子却一下子没要命的野兽般:“那灵位从何而来?” 没人发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双唇剧烈抖动着,害怕,紧张,不安,愤怒,一切不好的情绪,也仅仅在双目中稍纵即逝,最后归于平静。 阿琨不敢与他撒谎,道:“灵牌是太子殿下当场做的,只是命人刻上了毅勇侯的名字。” 卫殊又平静地问道:“可知谁给太子出的主意?” 阿琨道:“太子去淇王府没抢到人,便派人去宫中传信,回了趟府后,却直接带人杀进了麒麟卫。” 卫殊捋了一下,便大概猜出事情的经过,必定是太子回府后越想越气,结果在气头上被人支了招儿,告诉他不如直接闯了麒麟卫,他堂堂储君还怕一队小小的麒麟卫不成。 审不出来最多吃皇帝的挂落,审出来了功过相抵,还能以此踩近期过于嚣张的卫指挥使一头。 一般的血性青年都压不住满腔怒火,太子要是不接这招才怪。 太子这些年除了皇后被废,何曾吃过什么亏,当即想也不想便同意了,甚至这时还在自得,表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心里却想了无数次麒麟卫被他踩在脚底的情景。 他也不想想,皇帝若是真如从前一般想让他即位,又怎会许个异族女子为太子妃,难不成日后太子登记,还尊异族女子为后不成? 再者,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提以后要把江山传给长孙翊,可每次要么在萧贵妃面前提,要么在他这个麒麟卫统领面前提,太子难道都没有读出任何异常么?没发现他老子正在给他树敌么? 还傻乎乎的用太子的身份和麒麟卫对着干,麒麟卫就算再不得皇帝喜爱,那也是皇帝的心血,还轮不到太子来指手画脚。 他这个储君,是在犯皇帝的大忌,实在玩火! 卫殊想起他用屎糊灵牌的方式,来逼疑似毅勇侯旧部的人就范,虽然效果挺好,但未免会脏了自己的手,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自己干! 这个长孙翊,要么是个聪明人,现在做的一切都是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要么就是这个人本就蠢,如今被人在后面推几把,加速了他显而易见的死亡罢了! “侯爷死后,我就一直蛰伏在青衣巷,开了间小小的花铺,那日长孙焘和虞狗贼的孙女来花铺买花的时候,我瞧她外貌酷似已故的川平郡主,于是便把这事告诉上峰,大家合计了很久,决定让淇王妃相信她就是毅勇侯的遗孤,一来可以扶持她‘为夫报仇’,杀长孙焘!杀狗皇帝!” “二来还可以让害了陆家的始作俑者下地狱!谁知计划刚实施一半,便被狗皇帝养的狗爪发现,折了这么多精锐!我们知道狗皇帝容不得弟弟有反心,他连忠臣都杀,天下还有谁是他不会杀的?!我去长孙焘的府邸,也是为了往长孙焘他媳妇的屋子里放东西,坐实他与我等勾结!” “当年狗皇帝为了报郡主嫁毅勇侯不嫁他之仇,竟不惜让我们这些千万将士埋骨黄沙之下,拿我们这些儿郎守了世世代代的国家开玩笑,也要让毅勇侯万劫不复,这种人如何配为君?这种人如何配坐在千千万万的白骨堆上,成为那至高无上万乘之尊?!” “像这种明明大胯漏出来还要给自己扯块遮羞布的烂人!我就是要他手足相残!我就是要他背叛天下!我就是要他失去一切!所以我故意搅乱这淌水,可惜浑浊的水都盖不住他丑陋的内心,遮不住他狰狞的面目!若不是他吃相太难看,连自己得亲弟弟也赶尽杀绝,我们也没有机会介入其中。” 长孙翊脸变了,那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被人掰 开揉碎了讲,那个血淋淋而丑陋的事实,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 三司神色也变了,能熬到这个位置,基本上算是官路的顶峰,每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就算最年轻的刑部尚书,也有四十有余,他们不会对十数年前的事一无所知,更不会半点猜测都没有。 可如今话被陆晟说得这么透彻,以后他们假装没听过陛下信么? 这个太子,把他们拉上这条船究竟是什么意思?嫌他们寿命太长所以让他们去死么? 无论陆晟说这一切的时候用的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他的嘴脸永远挂着嘲讽的弧度,就这么轻蔑地看向长孙翊:“小儿,你以为你的路能走到哪里?狗皇帝若想让你继位,何须给你配个异族公主为正妻,表面上是给你拉了一个异族公主为靠山,实则等你登基那日,太子妃就不得不死,大秦不需要异族母仪天下!可一旦这个和亲公主死了,无论怎么死,你都会被怀疑,北齐怨你害死公主,天下人都会唾弃你狠心!你说,但凡一个有点人性的父亲,他是不是都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该不会是皇后和没净身的太监搞出来的野种!不然你爹怎么把你当仇人儿子看待!” 一番话,就像钝刀割肉,长孙翊怒不可遏之余,也不得不承认他说中了自己的下怀。 他不知道这番话是不是真的,可正因为最接近真相,这些话才会如此这般伤人。 “住嘴!”长孙翊恼羞成怒,准备把墙上挂着的刑具挨个往陆晟身上试,他要打死这个男人,死了就会闭嘴了,死了就不会胡言乱语了。 第362章 他死了 而这一番话,这一幕,完完全全被卫殊看去了,听去了。 他上前捏住长孙翊甩下的鞭子,那鞭子上嵌着铁钩,打下去能撩起一大片皮肉,被它伤到无不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卫殊为仅仅只是捏住,他的手立时就烂了,鲜血溢出来,滴到地上的时候,也染红了陆晟的眼。 陆晟状若疯狂,又哭又笑,他就像黑暗中透出的凄惨绝丽的花:“侯爷,飞鱼死而无憾!死后也有脸见到您了!” 几句话说罢,陆晟狂吐几口鲜血,唇角带笑地闭上了双眼,目光在闭上的刹那,仍停留在卫殊身上片刻,那目光中,除了心甘情愿,满足,还隐隐带着宽慰。 好像在说——我自愿的,怨不得任何人。 这一幕太突如其来了,大家都没料到。 长孙翊幡然醒悟过来后,便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卫殊身上:“卫指挥使,若不是你挡着本宫,贼人如何会死?让这么重要的人死在面前,你要怎么收场?本宫看你如何与父皇交代!” 卫殊甩开长孙翊的鞭子:“太子殿下,若是您瞎了,三位大人可不瞎,就算三位大人也瞎了,满屋子的人都不瞎!犯人死了,能怪臣?” 卫殊没有再理会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长孙翊,按着陆晟的侧颈检查脉搏,又检查了他的死因,确认他因靠内劲震断心脉而死后,沉声下令:“来人,一队人马去青衣巷花铺,一队人马蹲守淇王府,其他人守牢这里,一只老鼠都别放进来!” 说到“老鼠”二字,不由得加重语气,几人心头突突跳着,却是被卫殊给气的。 他不怕得罪谁,皇帝的麒麟卫不必亲近谁,也不能讨好谁,只有心狠手辣,才能闻风丧胆,也只是心狠手辣,才能震慑住任何嘉佑帝不喜欢的人。 卫殊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本来准备入宫的,但瞧了瞧天色,却折身去了青衣巷。 花铺不大,院子里有应季的花,暖房里有各种奇花异草,在那个既是卧室又是书房的简陋屋子里,还供着两块没有刻名的灵牌。 “此处不宜人多,以免破坏了现场,你们外头好好守着,本官亲自在里面寻找蛛丝马迹。”卫殊的命令,从来无人敢质疑,这是皇帝给麒麟卫指挥使的权力。 等人都出去了,那盏油灯下,卫殊把手轻轻扫过陆晟平日睡的床,外人看着的确在查探,只有他清楚,自己的手抖得多厉害。 飞鱼死前,分明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 他虽然对飞鱼缘何这般保护淇王府有了一个他并不愿意接受的猜测。 但……他没有保下父亲的旧人却是事实。 陆家被夷九族的时候,卫叔毫不犹疑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换了他一条命,然后带着他逃匿江湖。 每次他露出愧疚的神色,卫叔都会说,生下那么个儿子,也是为了这一刻用的,可是他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入火坑? 陆叔总说,他是少主,是侯爷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数千人和毅勇侯府有关,虽不在九族里面,却在生死簿上,所以他必须承担起责任,为自家九族报仇雪恨,为父亲母亲沉冤昭雪,为这千千万万受了毅勇侯府牵累的人挡在前面,直到有一日他们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直到所有人提到陆氏一族还会叹一声忠义。 若是幸运,还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 所以他忍着,咬牙坚持着。 这些年锻炼出的不仅是一颗强大的内心,还有足够狠辣的性子。 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断。 为达目的,他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 为达目的,他可以丢掉这条命…… 但当陆晟死在他面前依旧宽慰他说自己无悔,可以到九泉之下见侯爷时,他的心,霎时间崩溃了。 保住这些人,是他活着的意义之一,可当一个个人都死了后,就算他能为陆家沉冤昭雪正清名,只剩下孤家寡人的他,怎么算得上“陆家”?那些拥戴陆家的人一个个死去,何谈陆家?他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父母?他连人都保不住他算哪门子的少主?! 到时候又有谁在意,他这副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实则有多大的惊涛骇浪。 卫叔用儿子给他换了命,所以他决定让自己姓了卫,称卫叔做爹。 可这些个毅勇侯的旧人,死了连子嗣都没留下,他总不能挨个叫爹。 殊,死也。 卫殊,未死。 只有那个女子,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道尽他的一生,可谁能看透他到底承受了些什么。 被逼着成长,逼着承担不该承担的责任,这些又如何?这是他这个姓决定的,他怨不得任何人。 为了他的责任,他可以低三下四,甚至出卖自己得尊严与虎谋皮。 可当他拼死也要护住的一切在他面前死去时,他做不到心冷如刀。 他已经无法用心乱如麻来形容! 卫殊带着沉重的心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努力记住飞鱼护卫留下的痕迹后,不由得错怪到长孙焘上头去。 小狐狸曾去买花,那就意味着长孙焘和飞鱼护卫接触过,这次飞鱼护卫这般行事,说不定也是长孙焘那小子为了洗脱自身嫌疑,推飞鱼护卫去死! 卫殊越想越气,连续几夜没睡的他,又冲去刑部,方才的事既然有三司做证,只要三司不全是黑心的,飞鱼护卫就不会白白牺牲,就算全是黑心的,他们也不敢昧着良心,如今的舆论铺天盖地,若淇王谋逆之罪由他们定,那承受百姓和多方怒火的,首先就是他们。 这点卫殊不担心。 他回刑部,就是为了看长孙焘的反应,若真是长孙焘推飞鱼去死,这次就算拼了命,他也要在长孙焘这里讨点利息。 已经五更天了,刑部牢里,虞清欢正在裹着狐裘睡得香甜。 长孙焘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轻轻一跃,挂在了墙上,一手握着窗户木栏,一手拿着张干净的布。 冬日夜里天冷,早晨却会从瓦檐滴下一些水,但因为水滴得慢,他往往一挂就是半个时辰之久,所求也不过让那帕子被弄湿,放到手里捂暖了,然后给她的小王妃擦脸。 就算是到了这里,他也希望小王妃的脸是干干净净的,笑的时候才会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无论何种境地,他都想尽自己所能,去让这个小他近十岁的小姑娘过得舒服些。 长孙焘一只手冻僵了,又换了另一只手,那白皙修长的指,被寒风冻得生疼,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等帕子湿 了,放到怀里捂暖和,放到虞清欢脸上时,她正好睁开眼睛,舒服地发出一声嘤 咛。 “醒了?”长孙焘仔细地帮她擦了脸,又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膝盖上,“困就多睡会儿,平日也没这么得闲。” 虞清欢打了个哈欠,翻身找个舒服的姿势,把长孙焘冻得冰凉的手拉进裘衣里捂住,冰凉凉的手,在裘衣底下渐渐回温。 她不是舍得长孙焘这般为她,其实只要和长孙焘在一起,脏点臭点没什么,毕竟并未吃什么苦楚。 可她知道,长孙焘心底有愧疚,这个男人始终都顶天立地,从来不说玩笑话,他承诺说要让自己不受风雨,他心底必定认为一定要做到,此时落到这个境地,有自己自找的因素在里面。 但这个已经成了自己丈夫的男人,此刻必定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所以虞清欢虽然心疼长孙焘把手放出去被冷风吹那么久,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安心地享受着这一切。 若是什么都不让长孙焘做,只怕长孙焘心底会更不安。 既然这个男人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护住自己,那自己受着又如何? 余生这么长,未必没有对他好的时候。 不是自己认为的对他好,就一定是真的对他好。 这点,虞清欢拎得十分清楚。 “青衣巷陆姓花匠死了。”卫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木栏面前,双目猩红,周身带了一身寒意,也带着满身的阴郁。 第363章 我不哭,会忍着。 长孙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去点虞清欢的昏穴,但更快的是,虞清欢挡住他的手。 她抬起晶亮亮的眸望着她的夫君,用眼神让夫君安心,也告诉夫君她撑得住。 外边,卫殊继续冷冷地陈述:“死前,他承认了自己是毅勇侯的八大护卫之一的‘飞鱼’,还说是因为看了淇王妃的样貌,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你怎么解释?” 这话,竟和虞清欢被卫殊扣住的那晚,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当时,她就是把这番话说给卫殊听,暗示卫殊可以通过这个方式为她们脱罪,不管明面怎么样,他们和卫殊也算暗地结了盟,各自心里都有数。 卫殊是毅勇侯的人,他们也清楚。 只是没想到,陆叔也和他们想到一块儿,竟用行动为他们脱罪。 陆叔死了,那些花谁照顾啊? 虞清欢没有流泪,连表情都是那么平静,就像听着与她无关的事一样。 她不难过吗? 不,她难过到浑身发抖,难过到撕心裂肺,难过到无法抑制。 但……她忍住了。 虽然面前的人是卫殊,但她不敢全信卫殊,她的身份绑着淇王府上下,她没办法任性。 正因如此,长孙焘才更心疼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长孙焘开口:“此事,本王并不知情,王妃也不知情。” 他一直在想出去的办法,实际上也正那么做,但他做事向来堂堂正正,不会做这种以命换命的事。 对敌人的赶尽杀绝,以及对自己人的护短,长孙焘一直身行力践。 所以,他宁愿让他的小王妃在这牢房里陪他受难多一些日子,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这是陆晟选择的牺牲,长孙焘和虞清欢都心知肚明,但他们连伤心的表情的不敢露。 长孙焘说没有,那卫殊也信,这就是日常人品的力量,卫殊不信长孙焘会屑于说谎。 卫殊看向长孙焘怀里的虞清欢,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虽然脏,脸却白白净净。 “那么他为何……” 长孙焘虽然对卫殊的身份有所猜测,但他不会贸然把虞清欢的身份告知,依他的睿智,不会不知道卫殊在问什么,他便是连句口风都没给卫殊透。 “他见着王妃的长相了。” 卫殊悲喜交加,悲的是虞清欢不是他的妹妹,不确定他的妹妹是否活着。 喜的也是,虞清欢不是他的妹妹,否则他用什么脸面对那肮脏的内心? 卫殊不再说什么,握着腰间的剑走了。 虞清欢嘴里泛起苦涩,想开口让卫殊歇一歇,但终究只能冷漠地看着他孤独的背影越来越远。 “昭华,他是不是……” “或许是。”长孙焘说出了他的猜测,他知道虞清欢会难受,但他怎么瞒得过他的小王妃,“综合种种迹象,但还要确认才行。” 虞清欢拉过裘衣盖着头,长孙焘很快就感觉到手心的那片湿 热。 他唇角几度张合,想要告诉他的小王妃别哭了,再哭他的心就被挖空了。 然而就算他此时的心,如同被刀捅,被千军万马碾过,痛彻心扉。 长孙焘依然没有劝虞清欢——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的王妃,本就是自由的。 虞清欢生怕眼睛哭红了,也不敢哭太久,眼泪刚滴了几滴,便被挤了回去。 她难过的不仅是陆叔的牺牲,还有她多次亲手捅了卫殊,伤害那个很可能是自己亲哥哥的人。 她不是第一次说过,卫殊和她很像,虽然不是五官的像。 回想到初见卫殊的刹那,他当时有多阴郁,心里就担了多少苦,他当时有多冰冷,他对人情就看得多透。 当时她觉得卫殊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男人啊! 这如果真是她的哥哥,那也太让人心疼了,灭九族之仇,全都压在他的身上,可他却仍坚强如石头一般,从来没有软弱过。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心疼不是么? 陆家夷九族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大,有娃娃亲的夫君拼命保下她。 后来,遇到了外祖父和娘亲,为了她,甚至愿意让小茜入贱籍。 她从来都被保护得那么好,可卫殊呢? 在几岁的时候知道九族全灭,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时,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那些没有父母亲人庇护的日子,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被逼着成长,被逼着承担责任是,他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她忽然,没有勇气知道这些了,因为她知道,一定不好过。 “晏晏,我在。” 这一句‘我在’,瞬间让她力量充盈。 可她有昭华,卫殊有谁呢? 伤了谁为他裹伤?痛了谁为他心疼?一个人时谁给他安慰?那么大的担子压下来,谁帮她扛?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晏晏,过去的无能为力,将来要靠自己去争取,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我都陪你。” 虞清欢从裘衣里露出脑袋,忽然把长孙焘的颈项抱住:“让你担心了。” 长孙焘知道,无论是陆晟的死,还是对卫殊真实身份的猜测给虞清欢带来的冲击,表面上都过去了。 他的晏晏太坚强了,坚强得让人心疼。 陆晟的事,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他是小王妃的丈夫,是为她撑起头顶蓝天的人,在妻子脆弱的时候,他要表现得可靠,把所有情绪都藏于心底,这才是一家支柱该做的事情。 “想好了?”长孙焘问。 虞清欢点点头:“想好了。” 简短三个字,背后藏着的却是,她要扳倒虞府,让嘉佑帝到毅勇侯坟前磕头的决心。 自知道身份后,她始终找不到目标,可现在她找到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该做什么,这是陆晟用生命给她指的路。 可她心底依旧难过,陆叔是走了,可他那些花怎么办呀? “一个轻飘飘的决定,就要连累你随我处于不安稳中,有时候想想,这也是一种自私,抱歉。”虞清欢放开他的怀抱,还是那样的她,还是那样的笑,可冥冥中,又有什么不同了。 第364章 先下手为强 长孙焘揉揉她的发:“小傻瓜,儿女私情,就该自私一点,想矫情就矫情,想作就作,你为什么不能闹脾气?反正有人哄着,无理取闹又怎样?反正有人受着,只想自己又怎样?反正有人愿意。” “昭华,”虞清欢发现自己越来越软弱了,无论在这场关系里,她最初站的位置如何,可如今她总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长孙焘身后的位置,让长孙焘护在前面,挡在前面,天塌下来了还有长孙焘顶着。 或许这就是爱情,让人丢盔战甲,露出一身破绽。 却又让人筑城建墙,把心爱的人保护在墙里头,无坚不摧。 “听卫殊的口气,陆叔此举是为了你我脱罪,本就是无中生有、证据不足的事情,我们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可正因为这样,我担心今上不会给我们时间,会在我们清白洗干净前先下手为强。” 还有更糟糕的她没说,那就是她的明珠,她根本招不回来,那么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里被围住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长孙焘道:“这个问题,谢韫也会想到,你放心,就算到了那一步,我们也还有生机。” 虞清欢道:“我猜他想给你按个罪名,不仅能把淇王府一网打尽,也能让天下心服口服,但这只是想象而已,我觉得他会退而求其次,一网打尽不行,那就先擒王,最后逐个击破,他也不是那种干大事的人,因为这样,所以他什么卑鄙的事都能做。” 长孙焘依旧从容镇定,他的临危不乱很有感染力:“本王明白,但目前最重要的是,你要平复心情,本王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开心。” 虞清欢笑了,甜甜的,淡淡的,像一颗回味无穷的果实。 长孙焘虽然不想她担心,但也不打算瞒着她:“晏晏,兴许今夜会动手,因为时机一旦错过,这种机会很难再有,本王相信他不会轻易放手。” 虞清欢道:“可有计策?” 长孙焘道:“无有,兵来,我挡,水来,我淹,等闲之辈伤不了本王,你安心。” 他们猜得没错,嘉佑帝正是这么想的,同时他也这么干。 麒麟卫不止卫殊一人,虽由卫殊统领,但其他人也是他的爪牙,陆晟的事情,很快传到他的耳里。 今日朝堂休沐,他清楚他的臣子,他们就算以那种方式知道淇王是“冤枉”的,他们也不会逞一时意气,为淇王做冲动辩护,他们只会闻风而动,找准时机站队。 这场博弈,他若压不倒淇王,他们会支持淇王,他若压 倒了淇王,他们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淇王不是无辜的。 想来想去,他总结出几个字——先下手为强。 看到顾怀珺刚呈上来的证据折子,嘉佑帝道:“拿着这些去找虞相,告诉他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抄家,整个虞氏永不叙用;要么等事后他提出致士,给他子孙后代的留条路。告诉他证据确凿,他无从抵赖,虞府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让他自己选,朕今夜就要看到结果。” 这些证据,包括证人证供,还有从山林里搜刮出来的几十万两军饷。 好在那个牧民去往翠屏山腹放羊,在羊死后敢去敲淇王府别馆的大门,否则这些国库里的银子,只怕会进有心人的口袋。 那是他的银子,怎么能进别人的口袋呢? 王公公捧着证据去了刑部大牢,先是和颜悦色地问候了虞清欢和长孙焘一番,接着又去了关押虞谦的牢房,屏退了所有人。 “相爷,这些个东西是陛下让老奴带来的,您这二儿子,在户部短短几年,就侵吞户部几十万两雪花银,这些事情,咱家看着都生气,您为国为民操劳一辈子,最后却被儿子坑了。” 虞谦把它们一一打开,里面都是虞寅这些年贪墨军饷的证据。 虞谦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在大秦,贪污不是重罪,贪墨军饷和灾银却是,虞寅贪的这些,够剐他十回八回,够把整个虞家掀翻。 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谨慎,从未让陛下抓过错处,没想到竟折在自己亲儿子手里,平日看起来那么乖巧的一个人,没想到却是一匹阳奉阴违喂不饱的狼。 虞谦气得双拳紧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他,只要淇王府洗脱罪名,他也能安然无恙出去,虽有惊却无险,但现在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拿着证据来找他,想必是要谈什么条件,为了这些年的努力不败在这个儿子手里,他不得不做! “公公有话但说无妨,”虞谦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看不出喜怒。 王公公把嘉佑帝给虞谦的两条路全都说了,最后总结道:“陛下说了,若是大人完成任务,还请去陛下那里讨剩下那些,户部侍郎的事,也就既往不咎。” 还有剩下的? 哪个老狗逼生的东西! 送走王公公后,虞谦凑过来战战兢兢地问:“父亲,什么事啊?” 虞谦第一次觉得,这个智商和猪一样的儿子,竟是如此的顺眼,至少依他的智商,惹不出这么大的祸事。 “无事,想活命就不得瞎打听,陛下的事情,不是知道的每个人都配活着。” 虞蹇悻悻闭嘴,虞谦则在心底思索了一番,如何把虞家从泥沼里拉出来。 他辛苦了这大半辈子,一步一个脚印,把虞家扛到这个位置,他和皇帝与淇王博弈那么多年,眼看胜利在望,结果他的子孙竟这般不争气,连坐享其成都做不到,最后还在他辛苦打下的基业上捅刀子,巴不得这些基业垮得快点。 虞谦沉痛地闭上眼睛,后代不行,这个家族也走不远了,在他死后,只怕虞氏一族会跟着垮。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儿子不行还有孙子,用不了多久,他的曾孙辈就会成长起来,而他要做的是,为他们扫清障碍。 几乎是刹那,虞谦就下定了决心——虽然不能彻底扳倒长孙焘,让那黄毛小儿万劫不复,但只要他死了,淇王府的覆灭也是迟早的事。 正在这时,狱卒前来送食,依旧是烂了臭了的米糊糊,但虞谦还是吃了几口。 等狱卒收走碗盘时,发现碗的边口沾了一些脏东西,他只当是那烂了的饭食留下的污渍,也没有去在意这种细节,直接把碗盘扔给那聋哑的老妪清洗。 紧接着,一条命令便递到了鬼奴的手里,总结下来便是一个“杀”字。 积蓄了十数年的力量倾巢而动,在夜幕降临之时,悄悄摸进刑部大牢。 第365章 你真是最臭那坨粑粑 上百个狱卒精锐,竟不是二十几人的对手,血腥味弥漫开来,浓郁的铁锈味,带着肃杀茕凉的气息。 他们来得那么迅速,那么突然,身手之好,动作之快,牢狱之中竟然没有活口给个预警,人就这样冲到进了牢房里,鲜血从刀锋上滴落,身后满地的尸体铺陈。 他们来到长孙焘和虞清欢面前,齐整下跪:“属下来晚了,请小姐责罚。” 果然耐不住了——虞清欢和长孙焘对视一眼。 二十几个黑衣人涌进来,牢房一下子就变得逼仄,每个人手中都有刀,但他们只有私藏起来的几十支筷子。 长孙焘反手一掷,登时有两个人被夺去了呼吸:“宵小之辈,也想污王妃之名。” 死了两个而已,这是在预算内。 鬼奴暴起,厉声呵斥:“淇王,请不要阻止我等带走小姐,她是毅勇侯之女,不是你的私有物!” 长孙焘没有接话,现在虞清欢面前,就像一个苍穹枯树,头顶天,脚扎地,手中的筷子竟是一支接一支掷出去,目标非死即伤。 待解决了几个人之后,虞清欢从他身后窜出,以灵巧敏捷的轻功穿行于黑衣人之间,长孙焘护着她,二人向虞谦所在的牢房退去。 他们知道有人会按捺不住,但却并不知道会是谁按捺不住,长孙翊没有那个胆量,卫殊没有那个必要,剩下两人不用挑拣,嘉佑帝和虞谦没跑了,只是这概率也是对半分。 然而若是赌对了,就拉虞谦做人质,若是没堵对,就拉虞谦做垫背,虽然是在搏命,但不博一定没有命在。 黑衣人的血,很快就染红了长孙焘的衣衫,他不愧为杀神,杀人的时候快准狠,整个人就像一匹厮杀的野兽,在他眼里只有生存的天性,没有对生命的慈悲。 血,炽艳夺目,一绽成海。 脸上,衣上,手上,到处都是。 但虞清欢却被他护得很好,仅仅被染红了一些边角。 不过几个瞬息之间,已经有几人倒在脚下。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待他们杀得仅剩一人的时候,虞清欢迅速窜向虞谦所在的牢房,见虞谦和虞蹇缩成一团,捻了两根银针便要冲过去。 却在最后的刹那,仿佛被按了静止键般,就这样,停了下来。 虞谦没有武功,虞蹇没有武功,他们都未藏拙,那让她停下来的,是娘亲的戴了一辈子的一条项链。 虞谦淡定的,小声地说:“若无人回去,楚氏必死无疑!现在立即叫停长孙焘,全死了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摧毁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力量?只要捏住软肋,哪怕是势不可挡的勇士,也会在瞬间一败涂地。 真的只是瞬间,虞清欢停顿了瞬间。 但是因为她的瞬间停顿,长孙焘也停了。 幸存的鬼奴,就趁这个空挡遁了。 虞清欢心念急转,正在思考虞谦的用意,虞谦淡漠开口,那神情,那语气,就像俯瞰蝼蚁的神:“没错,这就是调虎离山之计,若是长孙焘不去,你娘会死,但是他若去,他一定会死,他敢去么?他会为你去么?” 虞谦话音刚落,长孙焘已经追着鬼奴走了。 而阿零,却来到了虞清欢身边。 在方才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出手的阿零,竟被长孙焘留在了她身边。 不知为何,虞清欢心底蓦地不安起来,那种不安,越来越浓烈,她根本抑制不住。 虞谦望着阿零,嘴角带笑:“小七,你这一步棋,老夫走赢了。” 虞清欢知道虞老狗在说什么,这老狗在夸夸自谈,为他利用自己控制长孙焘成功了而炫耀。 “你永远打不倒他!”虞蹇已被虞清欢扎晕,她的针,也扎在虞谦的穴道 上,眼神裹霜挟雪,“他是无敌的!” 虞谦冷冷一笑:“小七,你说楚老鬼是怎么死的?你想过么?” “你……你!”虞清欢忽然明白了,虞谦就是魔鬼,“你杀了我外祖父?!” 虞谦笑了,笑容愈发深,眼角的皱纹把那精明的眸包裹在其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就怪那楚老鬼这么一直试图为长孙焘解毒,只可惜,他直到死也找不到解药。” 虞清欢想杀了虞谦,不顾一切的那种,就这么割断他的喉咙,把他的头当球踢。 要不是! 要不是她对虞谦动手,会坐实淇王府勾结毅勇侯旧部的罪名,他一定要杀了虞谦! 看到虞清欢脸色巨变,虞谦又笑了,脸上的褶子如同细浪:“小七,你说像楚老鬼这种学医成痴的人,会不会把自己觉得棘手的疑难杂症记录下来,反复研究推敲呢?” 虞清欢浑身冰冷,血液仿佛在逆流,那恨意却滔天蚀骨,她双目猩红地望着虞谦,一字一句问:“你想说什么?!” 虞谦无声笑了:“乖孙女,祖父是在告诉你,在楚老鬼的毕生心血中,祖父发现你夫君中毒的秘密,虽然不能解那秘毒,但却能让它越来越严重,要不然你觉得刚才那些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死去?那叫同归于尽,用他们的骨血,埋葬长孙焘的一世英名,哈哈哈哈……楚老鬼太倔了,当初他若是愿意为我所用,把毕生所学乖乖献出来,何至于落到那个下场,你看,最后丢了命不也没保住一切么?还让你们娘俩受尽苦楚。” 虞清欢怒极反笑:“虞谦,我不会对你动手,你也不必激我,我不会上当的。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肮脏,你下贱,你就像从一堆屎里爬出来的蛆一样恶心,你之所以爬到如今的位置,你以为你很厉害么?文官之首,但不是天下人之首,位高权重,但却不代表你厉害,不过是因为你站在一坨比较高的屎上面而已!” 虞清欢伸手指了虞蹇:“你说说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得意你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得意你就站在权力顶峰也依旧是狗?得意你生死予夺但却永远被压一头?虞谦,你真是可笑又可悲,可怜又可叹的小丑!我唾弃你!” 虞谦的眸里,竟隐隐透着一丝赞赏与惋惜,能忍,太能忍了,骨子里像极了他,但为什么不是个男儿身? “乖孙女,直言祖父名讳是会天打雷劈的!” 第366章 这才是报复! 虞清欢弯腰,在虞谦耳边轻声说道:“天打雷劈就让他打好了!虞谦,总比你断子绝孙强,你说你这么得意,得意自己抢了外祖父的毕生心血,那你能不能看出来,虞家无论男女,都被我下了绝育的药,他们不可能生下任何一个子嗣,你说你打拼这么大的家业,却没有香火继承,只留下了千古骂名受遭人唾弃,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面见虞家的老祖宗?” 虞清欢替他整了整衣襟,笑得轻飘飘的:“当然,祖父您老当益壮,想来娶上十房八房二八芳华的小妾,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两根苗。” 虞谦双眼一眯,此时事情有了个反转,心态崩的仿佛是他:“小七,莫非你另有身份?否则你不也是老夫的子嗣么?” 虞清欢笑了,讽刺而轻蔑:“你杀我外祖父!圈禁我娘,还想着让我给你传宗接代?虞谦,你想的也太美好了,美好得我都不忍心戳破。” 虞谦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什么时候下的?” 虞清欢轻嗤一声:“你也不想想,我出嫁后回了相府几次,不过祖父放心就是了,我哪里舍得给您下药,您凭一己之力能让虞家攀上世家顶峰,想必还能以知天命的年纪,再为虞家添育子嗣,只是祖父日夜操劳难免辛苦,要记得补肾!” 他们两在博弈,看谁先沉不住气。 长孙焘为了她去救娘亲,根本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甚至可能是自投罗网,但是她仍旧不能走开,一旦麒麟卫回来,她和长孙焘双双都离开了,那到时候可就完完全全坐实他们被毅勇侯旧部“救走”一事。 可她,心很慌,十分的慌,不知道虞谦的话有几分真假,但既然虞谦敢动手,能动手,必定是有上头支持,亦或是从旁协助。 长孙焘单刀赴会,真的有胜算么? 虞谦见虞清欢面色平静,心里也在打鼓,这虞清欢什么意思?难道真的给虞家的人都下了绝育的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虞谦继续打击虞清欢的心理防线:“长孙焘死定了!” 虞清欢轻轻笑了:“你若真信心百倍,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你这是在恐吓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还是说,你心里知道,你根本不可能赢!纵使你纵横捭阖,你也赢不了一个晚你生几十年的人!” 虞谦额上青筋暴起,颇有些目眦欲裂的感觉:“小七,长孙焘心里不全是你一个人,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毅勇侯的女儿陆明瑜,你可有想过,他找到陆明瑜,你怎么办?” 虞清欢笑意未变:“祖父,你不必试探我,我不是陆明瑜,另外,你大可不必把我和那些争风吃醋尖酸刻薄的女人比,若是我连自己的夫君都信不过,我愧对他想都没想就冲去救我娘的这一番苦心!” 虞谦又重复了一遍:“长孙焘死定了,他杀的那些人,都服下了毒药,他们的血溅在他身上,每一滴,都是毒,长孙焘死定了!” 虞清欢转移话题:“我记得我外祖父是为了研究一种奇毒而死,那种奇毒似乎是水毒,你说你杀了他,你怎么杀的?你有那本事么?” 虞谦桀桀笑了起来:“他的确是为了研究毒药而死,但研究的不是什么水毒,而是长孙焘中的毒,我只不过在他研究的时候,让鬼奴做了点小手脚,什么千古名医,什么神针陆判,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不过是一只脆弱得随时都可以碾杀的蚂蚁,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死长孙焘也有份!皇室秘毒,那可是圣祖皇后亲自研制出来的,怪他不自量力,想要去解毒,也是咎由自取!” 虞清欢道:“你无法独吞外祖父的成果,所以你把一部分献给皇帝?” 虞谦道:“楚老鬼的东西,也不全是好的,捡一两本送出去,老夫并不觉得可惜。” 虞清欢道:“虞谦,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么?我想杀你,想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夜壶。” 虞谦道:“杀!这么多囚犯看着,只要你动老夫一根毫毛,淇王府和毅勇侯有瓜葛一事它跑不了!老夫死了也能拉几个垫背!” 虞清欢道:“已经杀了,祖父,别怪你孙女我狠心,你杀我外祖父害我娘亲,我们早就不共戴天了,我刚刚在你身上埋了根针,那根针不会立即要了你的命,但只要你为虞家传宗接代,它就会发作,让你生不如死,子嗣和命,你自己二选一!” 虞谦低声咒骂:“毒妇!你怎么这么狠毒?!” 虞清欢笑道:“我是你孙女,我都跟你学的,狠毒怎么了?比得过你么?” 虞谦冷哼:“老夫何时怕过!长孙焘一死,老夫夙愿得偿,而且长孙焘也快死了!” 虞清欢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虞谦,她甚至连手都没有攥紧,表现得那么镇定,可她的心,早已惊涛骇浪,风雨飘摇。 长孙焘不能死! 她的夫君不能死! 虞清欢一遍遍在心里祈祷,但她仍不动如钟,面色平静得可怕。 她并未遣走在一旁站着很容易让人忽略的阿零,她不是怕死,她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旦她被抓走,她的坚持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另一边,长孙焘追自河边。 冬日的江水寒而冷,在夜色下闪动着神秘可怖的凌凌波光,江心远远能望见一艘小船,孤独地停在那里,一盏昏黄的风灯,光线打在江面上,更显阴森。 小船有一根桅杆,上头绑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材纤细,个子娇小,她的脸在灯光下很白很白。 长孙焘从靴子里掏出虞清欢送他的,那可以看到远处的东西一看,果真是楚氏不假。 这个朝代,并不存在所谓的人 皮面具,模仿也只能从妆容和言行举止下手,除非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否则定然不可能这么像。 长孙焘收好东西,划了条小船,直奔江心而去。 还没到得楚氏那里,四周忽然有无数条小船划破黑暗,慢慢围过来,而那些小船上,无不站着几个带刀黑衣人。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杀机四伏。 鬼奴在绑着楚氏的船上露面:“殿下,别来无恙。” 第367章 暗夜杀机 长孙焘握紧长篙:“本王可不认识你!” 鬼奴道:“啧啧啧,殿下贵人多忘事,当年在毅勇侯将军府的时候,我们是何等和睦,是你让我沦为落水狗,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你忘了么?” 长孙焘道:“又是狗,又是老鼠的,本王记畜生干什么?不过你提到毅勇侯府,本王记得,当年有人残害同僚手足,还想蒙混过关,可惜演技不怎么样,很快就被抓住来了,但没想到你还活着!” 鬼奴大笑:“苍天有眼,当年要不是你个如臭未干的小子揭穿我,我怎会生不如死?!还有毅勇侯,我从小为他奔波卖命,结果他却想要我的命!不过他的仇我报了,是我骑着马,让马蹄一脚一脚地踏在他身上,踩得他烂成一摊肉泥!现在轮到你了!” 长孙焘没有说话,只是那长篙断成两截,那握着的一小段,直接化为齑粉。 最后,长孙焘捏着两截竹子,低声喝道:“来战!” 黑衣人一拥而上,潮水般铺天盖地,但都近不得长孙焘的身,全都在距离一丈左右的地方,落入水中成为鱼饵。 黑衣人不见减少,但长孙焘却越战越勇,身法越来越凌厉,犹如杀神降临,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鬼奴冷冷地看着,并没有任何惊慌,他的目的不在于用那些人要了长孙焘的命,不过是车轮战术而已,先把他耗个半死再说。 但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不安——长孙焘还是人么?杀人就像割韭菜一样轻而易举,本以为能以众欺寡,让大 波人将长孙焘的力气耗干耗尽,然后再将他诛杀,谁知他却越战越勇,似乎半点都不知疲倦! 怪不得他会让人闻风丧胆,任谁看到这杀人如麻的景象,都会禁不住颤 抖! 鬼奴一直以为毅勇侯是当今天下最勇猛无敌的男人,现在见了长孙焘,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 “住手!”鬼奴一把抓过楚氏,捏着她的颈项,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否则我杀了她……” 话音刚落,不是长孙焘停了,而是长孙焘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鬼奴身边。 随着他鬼魅般的身影闪现,鬼奴捏着楚氏的那只手,已经断了,鲜血猛地四溅。 而长孙焘右手,只拿着一截竹竿,他便是用那竹竿,斩断鬼奴的手。 接着,那半截竹竿便送入鬼奴的胸膛,长孙焘的表情,如杀神降临,双目挟了诡异的红,阴森冷鸷:“本王没办法将你剁成肉泥,便宜你了!” 楚氏被长孙焘的样子吓得惊恐万状,嘴巴被塞住的她发出“呜呜”声响。 可长孙焘似乎杀疯了,杀入魔了,虽然已经解救下楚氏,可他并没有急着离开,依旧用仅剩的半截竹竿,收割众人的命。 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长孙焘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快 感,他暗叫不妙的同时,心绪很快被那种感觉取代,心底变得只有杀戮,好像他天生为了杀戮而来。 本王是谁? 为什么要杀人? 我是谁? 为什么在杀人…… 长孙焘的意识和理智,很快便被杀意占据。 只剩下撕碎一切的欲 望。 幸存的黑衣人四散奔逃,可他没有放过,身影在周围的小船间闪现一圈,快如闪电,等他回到船上时,那些黑衣人已尽数被诛。 他,犹未杀够,捏着滴血的竹竿,缓缓走向楚氏。 熹微夜光下,他衣裳猎猎飞舞,面色藏在暗夜中看不清晰,只是那双眼睛,猩红而可怖。 楚氏吓吓得哭了起来,不停地往后退,可是因为被绑了手脚,她无法退开,惊惧地望着长孙焘,肝胆俱裂。 与此同时,天牢中。 卫殊带着人赶到,目光先落在虞清欢身上,见她安然无恙后,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虞清欢道:“有贼人自称毅勇侯旧部,想要将我和王爷劫出去,王爷去追他们了,我留下来保护祖父和父亲,卫指挥使你来得正好,请随我去助淇王一臂之力。” 看着满地的尸体,卫殊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经过,他给阿琨使了个眼色:“一队人留下,一队人马随本官前来。” 虞清欢点了点头,当先追掠了出去。 出了大牢,她吹了一个口哨,明珠的小伙伴灰灰登时窜出来,领着她在空旷的大街上奔跑。 寂静的夜,传出哒哒的脚步声,阵阵奔向流经玉京城里的江。 死了…… 虞谦的人都死了。 但,小船边又悄然潜入了一些船,船上依旧水一色的黑衣人,他们手持利剑与短弩,比起方才得那波人,肃杀之气更愈浓重。 长孙焘手中的竹竿,刺骨向楚氏的刹那,利剑飞窜而来,直奔他的胸膛。 “咔嚓”一声轻响,那弩箭被长孙焘握住,捏成齑粉。 长孙焘眼睛霎时变得更红,身形一闪来到放箭那人的近前,掐住了他的脖颈,拧断只是瞬间。 楚氏再笨,也知道长孙焘此时不太对劲,可是她的手被绑着,最被塞住,她想喊出来都做不到。 长孙焘越杀越多,越杀气势越盛,仿佛不知疲倦,那一伙黑衣人,已被他杀了十之有四左右。 虞清欢与卫殊一行人,听到江心传来打斗声,因为光线太暗有些看不清楚,只有长孙焘那身被血染红白衣在夜幕下,凝成一个模糊的点。 “是淇王!”虞清欢看了一会儿,得出这么个结论,但谨慎的她并没有急着冲上去,而是对卫殊道,“不对劲!” 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卫殊和虞清欢也被挡了去路。 抽出腰间的刀,卫殊剑走如龙,挽出一个剑花,便挡住了十数支齐发的剑。 卫殊丢给虞清欢一把匕首,那是她的鱼肠,在被扣留那日,曾被卫殊收走。 这队麒麟卫,仅仅只有十人,他们都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也没有卫殊和长孙焘那样高强的武艺,在密如雨点般的弩箭里,一个接一个倒下。 虞清欢手劲不够,若不是鱼肠足够锋利坚韧,她早就被一箭射穿,和那几个麒麟卫一样,倒地不起。 “躲在我身后。”卫殊低声说了一句,用一把剑,将二人挡得密不透风,还能趁空隙,打回一两支箭。 虞清欢一边听着利箭破空的声响,一边凝神望向长孙焘的方向,见长孙焘越杀越凶戾,她深感不对,却也奈何不了。 第368章 毒发了 虞清欢心急如焚,巴不得现在就能到长孙焘身边,但……使轻功的话,她毫无压力,可在这密集的箭雨中使轻功,她做不到。 卫殊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扔到她的身上:“去找他。” 虞清欢没有听出,这短短的三个字里,蕴涵了一个男人毕生的大度与勇气。 三个字,卫殊吐得异常艰涩,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般,带着哽咽与喑哑。 对比那痛彻心扉的成全,他的心更是乱如麻,他不知应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虞清欢。 面对这个很可能是自己亲妹妹,却又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女子。 上天对他实在残忍。 “多谢你。”原来,那披风沉甸甸的,披风共有两层,中间夹着一种不知名的材料,似乎不绷直的话,寻常刀剑无法刺破。 虞清欢迅速披在身上,点足掠起,娇小纤细的身形,就犹如燕子般轻巧。 似有万箭齐发,一些箭碰到披风,微微偏转方向,钉入黑暗之中。 饶是如此,虞清欢仍旧心惊胆战,在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后,她终于,稳稳地停在了长孙焘旁边。 离他,近在咫尺。 “呜呜……” “娘?!” 虞清欢眼泪汹 涌而出,扬手斩断绑着楚氏的绳子,她将楚氏扑倒在地,躲过疾射而来的弩箭。 “晏晏……” “娘,您别怕,我会保护您。”虞清欢把楚氏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身体把她护住。 “不,”刚刚嘴里塞着布,嘴巴得了自由后,说话不免口干舌燥,“晏晏,淇王不对劲,你先去看……” 那个“他”字,哽死在喉咙里。 因为长孙焘听到了她二人的动静,倏然回眸。 虞清欢永远无法忘记长孙焘此时的神情,双目猩红,面目狰狞,仿佛发了狂。 像野兽,像具有超强攻击性的野兽,虞清欢心惊胆颤,心却抽得撕心裂肺。 “昭华!”虞清欢迅速将楚氏护外身后,切切唤了一句。 长孙焘的神思,有刹那清明,动作也止住了半瞬。 “昭华!”虞清欢在声音响起的刹那,扯住长孙焘的手,在长孙焘被拉得猛地弯腰时,几支箭擦着背而过。 “去看顾淇王,娘没事!”楚氏把虞清欢推开,抱着头趴在地上。 长孙焘低垂的眸登时睁开,眼睛红得可怖,那狰狞扭曲的神色,又回到他的脸上,却是又发了狂。 虞谦!不等那针随血液流进你的心脉,我就要把你碎尸万段! 此情此情,虞清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孙焘失去了理智,很可能跟虞谦所说的有关,他现在就像头强弩之末的猛兽,临死前的咆哮和哀嚎最为响亮,仿佛不知疲倦的身体,超强的耐力,以及比平时还要高的武功水平,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他,正在消耗自己的生命,用生命的代价换取这短暂时刻的无敌,一旦体力耗尽,他将会枯竭而死。 虞谦,你这只肮脏的蛆虫! 虞清欢咒骂几句,她将卫殊的披风解下,盖在楚氏身上,躲开弩箭来到长孙焘身边。 金针,已经握在手中,她用力扎向长孙焘的穴道,想让长孙焘昏死过去。 但,万万没想到,那金针还未扎进长孙焘的肌肤便悉数断了,他的肌肤,坚硬如铁。 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 “昭华!”虞清欢想都没想,紧紧勒住长孙焘的腰,柔声唤他,“昭华,你醒醒,我是晏晏!” 虽然很轻微,但长孙焘顿了一下,也仅仅只是一下,长孙焘便又继续去接那些射过来的弩箭。 接住,扔回去,因他的动作,体内的内力不断四泄,激起层层看不见的内劲波浪。 虞清欢被长孙焘抑制不住泻出的内力震得胸 口仿佛碎了一般,手臂筋脉、骨头与肌肉,痛得钻心刺骨,浑身登时如散架般。 “昭华,别睡了,你快醒醒!”虞清欢强忍住不断涌上心头的腥甜,一字一句地唤长孙焘。 长孙焘好像听得见般,攻击渐渐缓了下来。 虞清欢心头大喜,还以为长孙焘被唤醒了,谁知他却一口猩红喷出,整个人跪倒在甲板上。 刹那间,仅仅只是瞬息时间,长孙焘就像一个皮球,瞬间被抽干了气,以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昭华!你撑住!”刚才还在哭的虞清欢,此时反而止住了泪,她把手放在长孙焘的脉搏之上,不用细摸,也知道他的脉紊乱得厉害。 那潜藏在他身上的两种毒,相安无事的状态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激烈斗争。 长孙焘不过肉 体凡胎之身,虽然比寻常人还要健壮一些,但此时的他,根本承受不住那两种世间最难寻的奇毒。 长孙焘的呼吸,就要停了。 虞清欢知道,再不想办法他真的就要死了! “昭华!你要敢死,我也绝不独活。”虞清欢掷地有声,唇角却颤得厉害,那种瞬间失去所有的痛苦感觉,将她整个人湮没。 仿佛有什么在掏着她的心,一点一点,直到把心掏空。 “晏晏小心!”黑衣人悄悄摸上甲板,吓得双腿发软的楚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在惊呼的同时,整个人扑过去挡在虞清欢面前。 刀,砍在楚氏身上,所幸有卫殊的披风,她暂时没有伤到。 那边的卫殊,正甩下一波 波黑衣人,往这边靠拢。 可比卫殊更快的,是悄悄摸上这艘小船的黑衣人。 “明珠!”虞清欢吹响短哨子,明珠带着小灰灰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虽然阻挡了黑衣人的速度,但那些黑衣人捂着脖子,却没有倒下的意思。 能不被明珠毒倒的还有谁? 除了嘉佑狗身边的人还有谁? 虞谦果然和嘉佑狗达成了协议,虞谦的人要不了长孙焘的命,嘉佑狗便再派一波人过来。 怪不得他们连麒麟卫都杀,这种丧天良的勾当,不得所有人都灭口么? 娘亲,昭华,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一个已经失去了意识危在旦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她谁都救不了! 在这个时候,她不恐惧,但她连保持理智都难。 “晏晏,”楚氏推了她一把,“带王爷走,娘知道依你的能力可以把他带走,别管娘亲!快带他走!” “不!”虞清欢握紧匕首,“娘,晏晏与您共生死!” 这时候,她无论选了谁,这辈子都不会好过,所以她谁都不选,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傻孩子!”楚氏哽咽着道,“我其实并不是你亲娘,不用管我。” 楚氏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想逼虞清欢走。 虞清欢猛然回头,语气坚决:“你就是我娘,你是我亲娘!永远都是!” 顿了顿,虞清欢道:“保护好自己,如果您出了什么事,晏晏死都不会原谅你。” 楚氏怔了怔,然后捂着嘴巴,眼泪簌簌落下——她知道了,原来她都知道了,但她仍然叫自己一声“娘”。 寒江,深夜。 这场厮杀注定是寂静的,就算有人死了,也不会被发现,因为尸体,会随着水流冲出玉京城,流进翠屏山深腹。 虞清欢握紧匕首,凭借灵巧敏捷的身手,挡住一个接一个涌来的黑衣人。 在她就要体力不支时,卫殊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她的身边。 “去看他,我挡着。”卫殊长剑挽得虎虎生风,那些黑衣人的性命,被他一个个收割干净。 虞清欢也不客气,跪在甲板上,抱起长孙焘的脑袋,可她的心仿佛坠落深渊般——长孙焘的脉搏,几乎摸不到了。 这个虞谦! 这个虞谦! 长孙焘这么强大的人,竟然会折在他的手中! 第369章 绝望的滋味 虞清欢顾不得其他,取出脖子上的项链,从里面倒出一粒黄色药丸,喂进长孙焘的口中。 那是她回门那日,娘亲交给她的药丸,说是外祖父毕生心血的浓缩。 可长孙焘的面部已经僵硬 了,药丸都塞不进去。 虞清欢将那药丸含在嘴里,把唇凑了上去,舌 头用力地顶住药丸,试图把药灌进去。 泪,越流越多,顺着脸颊而下,冰凉冰凉,冷彻心扉。 似乎感受到那热泪滴在脸上,长孙焘的唇动了动,药终于被灌了进去。 “昭华,你要好好活着。”虞清欢凑到长孙焘耳边,泪如雨下,“好好活着。” 什么叫坠入绝望的深渊,什么叫手足无措,被无力感包裹的感觉,虞清欢真真实实地体验到了。 人数实在太多,十几二十个地涌上来,卫殊差点也抵挡不住。 这时,刚刚不知去了何处的阿零回来了,加入了战队之中。 谢韫随后赶到,带着淇王府十五个暗卫。 “杀,一个不留。”谢韫冷漠地下达命令。 这一夜的他,与任何时候都不同,黑色的衣衫,滚了红色的襟边,单薄地穿在他的身上。 虽然凉风刮骨,但他仿佛不惧寒冷般。 接着,他动了。 身形化作千重万影。 若说长孙焘的打法霸道而刚毅,卫殊的身手总能出其不意,那谢韫的身手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这是虞清欢第一次见谢韫显露武功,她从未想过,谢韫的身手竟会这般好。 好到让虞清欢觉得,在杀人这个层面上,天下没有人比谢韫更合适,哪怕长孙焘都有所不及。 她真真切切地被谢韫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骗得彻彻底底。 短短几瞬,黑衣人被尽数歼灭,十五个暗卫四散开来,去排查周围可能有的活口。 卫殊一下子就瘫倒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气,这一波黑衣人,至少几百人,虽然他挂了几处彩,但光敌人的血,都能把他的衣衫染湿。 刚得了片刻喘 息,卫殊又站起来松了松筋骨:“不能留下任何活口,我现在要入宫给你们争取时间,最多半个时辰。” 说罢,卫殊跃上小船,撑着它离开了。 “昭华怎么样?”谢韫立即单膝跪在虞清欢身边,询问长孙焘的情况。 虞清欢唇角一片苦涩,脸颊上还挂着泪,她的手,从未有半刻离开过长孙焘的脉搏,最后,她掀起眼皮,里面多了几缕光彩:“幸好有外祖父留下来的药,否则他今晚肯定会交代在这里。” 谢韫双目猩红:“谁干的?!” 虞清欢眼中怒涛翻滚:“虞谦打头阵,嘉佑狗收尾,谢韫,昭华撑不了多久,我必须带他去解毒,我不能告诉你我们会去哪里,但请你相信我,我会把昭华活着带回来!我娘,淇王府就全部都交给你了!” “我也去,至少能保护你们。”谢韫道。 虞清欢摇头:“淇王府在,我们回来还能有个家,若是淇王府没了,昭华醒来能去哪儿?” 谢韫沉吟半响:“师妹,我把师兄交给你了,我会守好淇王府,等你们回来,尽我所能,无论多久。” 虞清欢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握住楚氏的手,自责而愧疚:“娘亲,女儿不孝,才刚重逢,又要离别,请原谅女儿自私,不能在您的膝下尽孝,王爷他是女儿的命,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活不下去!女儿拜别娘亲,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请娘亲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等女儿回来。” 像是为了强调,这一番话里,她用了很多“女儿”这个自称。 楚氏把身上的饰物都取下来,一股脑地推到虞清欢手里:“没有盘缠怎么成?晏晏,这一次王爷都是为了救娘才变成这副模样,娘以后会保重自己,再不给你添麻烦。” “娘……”剩下的话,虞清欢全都哽在了肚子里,娘亲手腕上伤痕累累,额上也有几个或新或旧的伤口,从这里可以看出,楚氏是寻过死的,而且寻了很多次。 长孙焘的毒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时间不仅提前那么多,而且还来得那么突然,谁都没有想到。 娘亲固然是个引子,但错的是虞老狗,与娘亲何干? 若是虞清欢连这点都分不清,她根本就不配叫一声“娘”! 最后,虞清欢看向谢韫:“师兄,一切都交给你了,这一次,万要照顾好我娘亲,还有小茜,绿猗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谢韫点了点头,走到楚氏身边,道了一声“得罪”,便将楚氏带离小船。 “晏晏!”楚氏悲痛欲绝地望着虞清欢,眼里写满对女儿的担忧,以及一个柔弱母亲的无可奈何。 最后,她只来得及留下卫殊的披风。 不是亲生又怎样?她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女儿不是亲生而减少半分对她的爱。 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又是最亲密的母女。 来无影,去无踪。 形容谢韫再恰当不过,没想到他的轻功,竟也这般高。 他当之无愧是隐藏最深的人,怪不得长孙焘会说他是王牌。 人都走了,空了,偌大的船上只有他和长孙焘,还有漂浮在水面的尸体。 气氛诡异而寂静,她甚至可以听到长孙焘孱弱的呼吸声,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无比庆幸。 因为这呼吸声,给了她安全感,让她知道,长孙焘还活着,没有离她而去。 “外祖父……多亏您留下的药丸,才没有让虞谦夺去昭华的命……”虞清欢喃喃唤了一句,泪水在眼中打转几圈,顺着眼角流下,而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会杀了虞谦为你报仇!你且看着!” 虞清欢将长孙焘背了起来,用绑楚氏的绳子把二人紧紧绑住——她的劲不大,长孙焘压上来的时候,她纤弱的身子就像修竹般,被压得很弯很弯,但却坚韧如刚,百折不断。 小船,就在下方。 虞清欢跳了下去,“砰”的一声,那叶扁舟摇来晃去,许久才稳住。 把长孙焘放在卫殊的披风上,又用那件已经脏了的,染血的裘衣将二人包住,任由小船随着江水,漂流而下。 第370章 剥干净送宫里来 与此同时,麒麟卫司所大门被卫殊推开,他大喝一声:“毅勇侯旧部闯入刑部大牢,淇王夫妇行踪不明,所有人跟本官走!” 顾怀珺刚好值班,听了这话疑惑道:“卫指挥使,这究竟怎么回事?” 卫殊边往外走边道:“此事说来话长,今夜毅勇侯旧部忽然突袭刑部大牢,想带走淇王妃坐实她与毅勇侯旧部有关,但因不敌淇王而逃遁,淇王追出大牢,淇王妃则留在牢里保护父亲和祖父,等本官带人赶到的时候,淇王妃又与本官一同前去追踪敌人,追到江边的时候发现淇王正与贼人缠斗,对手人多势众,本官带的人全军覆没,淇王夫妇被打入江中生死不明,顾千户,你与另外三个千户各带自己的人马,朝东南西北方向搜查可疑人物,剩下的人随本官前往事发现场搜救淇王夫妇!” 一番安排之后,麒麟卫司所中值班的人倾巢而出,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散开来,而卫殊领着一波人,沿着江流而下,寻找淇王夫妇的踪迹。 这个夜里,很多人无眠,其中包括嘉佑帝。 他坐在小榻上,靠着软枕,手里握有一本奏折,正在漫不经心地看着。 刻漏又报了一次时,嘉佑帝扭头问陪侍在侧的王公公:“怎么还没有消息?” 王公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又不敢出言安慰,只得打马虎眼:“陛下,您再等等,许是什么耽搁了也说不定。” 陛下不想等了。 陛下急不可耐。 嘉佑帝烦躁地把奏折扔在小几上:“朕总觉得没那么容易。”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奴才有一事不明,您为何不让卫指挥使去执行这个任务,反而什么消息都没有告知?” 嘉佑帝道:“非是朕不想让他去,但这种事朕不能依赖他,免得他蹬鼻子上脸,觉得朕离不开他!毕竟年少轻狂,谁知他会干出什么事来?或许是朕老了,朕竟然有一种驾驭不了他的感觉。” 王公公又继续打马虎眼:“陛下,卫指挥使的确年轻了些。” 嘉佑帝觉得和一个太监说话索然无味,天下大事他不懂,帝王权谋他不敢,要是卫殊在这里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嘉佑帝像是意识到什么,想叫卫殊入宫的想法登时被他掐断。 不能太依赖卫殊,以免他得寸进尺。 但就在王公公剪了三次烛火之后,卫殊入宫了,带着一身血气。 “何事?”嘉佑帝直觉不妙,莫非…… 卫殊看了左右一眼,嘉佑帝做了个手势,左右立时退了下去。 卫殊拱手:“陛下,臣不得不说,您这招棋走得不对,让臣折损了不少兄弟,还将您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嘉佑帝揣着明白装糊涂:“卫殊,你说的话朕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卫殊把他和顾怀珺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道:“陛下,臣瞒着他们一事,事实上淇王夫妇被臣打入江中,而不是那些黑衣人,但因臣知道那些人是陛下的人,为了陛下的名声着想,臣不得不杀光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包括麒麟卫,如今只剩臣一人知晓此事真相,请陛下发落。” “朕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折了?”嘉佑帝有些难以置信,“那些都是暗卫精锐,你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把他们通通杀了的?” 果然是他动的手,果然有他的份。 狗皇帝! 卫殊心绪起伏,但面上却极为平静,他道:“臣先与麒麟卫一起诛杀他们,接着臣只需诛杀麒麟卫即可,陛下,臣不敢言您之过,但因您没有事先将此事告知臣,使得中途生了许多变故,最后,淇王夫妇也只落了个重伤跌入江里的下场,倒是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话。” “你小子,跟朕说话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嘉佑帝有些可惜,派了这么多人出去,也就得了这么个结果,幸好有卫殊加入,否则的确如卫殊所说,事情透出去不光彩。 嘉佑帝一时也没有怀疑到卫殊头上去,因为他面前的卫殊,不仅带了一身寒气,还有一身的血腥,若他在这里边使坏,能捞到什么好? 他虽然不信卫殊会帮长孙焘,但他却不完全信长孙焘生死不明,最后他对王公公道:“传令下去,淇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你去柜子里取朕用的金疮药让卫殊拿回去处理一下伤口,一直流着血也不是个办法。” 这是要赶尽杀绝了,明着是去找弟弟,实则是想抢先一步找到他,然后给众人交代具尸体,还真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卫殊心里冷笑,面上却道 :“谢陛下!” 嘉佑帝的脸,缓缓冷了下来,最后他道:“卫殊,你自作主张杀了那么多条人命,花了那么大代价,却没能取他的首级,别以为这个结果朕就会高兴,朕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亲自去办这事,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事有个结果,否则朕夺了你的大印!” 卫殊拱手:“生死不论?” 嘉佑帝靠在榻上,他人有些困了:“男的朕希望是尸体,女的朕要留活口,直接送进宫里来,你可明白?” 瞧瞧这皇帝还有脸皮这东西么? 干坏事连块遮羞布都不用,真是服了服了。 卫殊道:“明白,就是弄死淇王,把淇王妃献给您,那这事明面上怎么处理?” 嘉佑帝沉吟片刻,最后道:“这事用不着我们处理,他淇王府说什么就是什么,朝中人精可多了,贸然插手必定会招致怀疑,就让此事看起来和毅勇侯旧部有关!淇王府和淇王党要寻仇找毅勇侯旧部,朕才不管这些。” “是。” 卫殊走后,王公公欲言又止,嘉佑帝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想说什么就说。” 王公公道:“老奴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卫指挥使是怎么让带着麒麟卫杀了那些暗卫,又是怎么把涉事麒麟卫全杀了的?” 嘉佑帝道:“朕也觉得蹊跷,若真如卫殊所说,那这个卫殊未免狠辣了些,朕也没有糊涂到信全了,然而事已至此,朕也只好搭卫殊做的梯子下来,否则还不知如何收场,传出去毕竟是丑闻,有人替朕粉饰太平,朕求之不得,朕不管过程怎么样,朕只要结果!虽然此事朕也交给卫殊,但朕更信得过你,按照朕之前的吩咐去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找!若是发现卫殊有异心,立即来宾禀报朕,朕眼里容不得沙子!” 嘉佑帝先扬后抑,连敲带打,说了半天废话,总结起来无非是——淇王一定要死,找到淇王妃就剥干净了送寝宫里来。 第372章 人心比纸薄 楚氏性格绵软,随便一个人都能磨搓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拎得门清儿。 虽然自责于自己害了女儿和姑爷,但她却不表露分毫,把所有情绪藏在心底,规矩着小茜和绿猗不给谢公子添麻烦。 回了书房,十五个暗卫静立在面前,谢韫分别递给众人一本折子,吩咐道:“按照上面的章程去办,你们是王爷培养出来的精英,我相信你们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办好差事,别让王妃有后顾之忧。” “阿六,相比其他暗卫来说,你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寻找王爷和王妃一事,就交给你去办,往哪里找,什么时候找到,你自己要把握好。” 阿六脸上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整个人沉着而镇定,十五个暗卫里,他的武功最低,连在卫殊手下过十招都做不到,但他却是最有头脑的一个,只要他愿意,可以自由转换成任何一种类型的人,寻找王爷和王妃一事交给他去办最合适不过。 最后,谢韫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和白黎接洽,把事实告诉他,请他协助你……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千万别让人传出王爷和王妃已死的消息,否则事情就难办了。” 阿六掷地有声地道:“请公子放心!” 长孙焘的失踪,虞谦的“致士”,彻底打破了官场的平衡,有人忙着成为继二人之后的人上人,有人忙着准备落井下石。 就比如说相府,派出去寻找虞清欢的人就有好几波,他们都带着同一个命令——务必要找到二人的“尸体”。 无论京城如何风起云涌,都影响不到这两个人。 此时,他们正在女学毫不避忌地下棋。 “赫霞,你的棋艺精进不少。” “自从嫁到大秦,整天都闲着,不能畅快地跑马,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活着,闲着没事做只好琢磨这棋艺,能不精进么?” “大秦女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还有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绑着,打出生那一刻起,何曾自由过。” “我在北齐的时候,从未看过别人的脸色,现在连说一句话,都要琢磨半天,考虑这考虑那,真是憋屈。” “你算是好的,至少你嫁的是人中龙凤,你需要看别人脸色,但有更多的人需要看你的脸色,总比嫁给一个碌碌无为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最后还要和小妾争风吃醋,变得面目全非要强。” “漪初,你仍旧不甘心么?”赫霞落下一子,望着天边将要散开的云,“可是他……” 白漪初苦笑:“若是非要成亲,想来想去也只有那样的人可与我相配,我也自认为自己不差的,但回京这么久,我依旧看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出身和长相都普通的人那般情有独钟,有一次在街上,我见二人出游,那女的不过是鞋子脏了一小块,他竟然蹲下来替那女的擦干净,堂堂王爷之尊,被多少双手捧上神坛,却在街头为一个女子擦鞋,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赫霞公主把棋子往棋盒一扔:“我平时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但……漪初你是不知道,殿下心里有个心心念念的人,而那人就是淇王妃,我去过殿下的书房一次,里面藏了很多女子的画像,有八 九岁的样子,也有少女时的样子,有次我去为殿下送羹汤的时候,发现殿下竟然在拿着画像端详,表情就跟个丢了魂魄的傻子一样。” 白漪初也没了下棋的兴致,她有意无意地道:“你我都争不过这个人,你说若是她真的死了,就不用和她争了?” 白漪初说得很自然,有些像赌气之下说出来的话,给人一种嘴巴上这样说,但却没有这样想的感觉。 赫霞公主毫不怀疑白漪初的用心,只当白漪初是在说气话,其实心里并没有想要谁的命。 她在心里把这番话咀嚼了几遍,忽然想知道,是不是淇王妃就此死了,殿下就不会念着她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见赫霞公主有些走神,白漪初递给她一盏茶:“赫霞,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入神。” 赫霞公主回过神来,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明明有打定了主意的坚定,她微微一笑:“我在想皇叔和皇婶逢此大祸,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 白漪初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这才道:“这天儿那般冷,一般人在江里泡个一时半会儿的都能要了老命,若真如卫指挥使所说,淇王夫妇是受了重伤才落入江里,只怕他们也活不了了。你瞧瞧麒麟卫在江里捞出来的那数百具尸体就能想象当时情况有多危险,他们不可能不受伤。” 赫霞公主蹙眉:“你是这么想的么?” 白漪初道:“只怕不止我这么想,天下人都这么想,否则大家也不会急吼吼地划分淇王的势力,还不是笃定了淇王活不成么?否则放在平日他们哪敢?所以淇王夫妇活着的几率是真的微乎其微,就算真的回不来,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听了白漪初的话,赫霞公主愈发坚定心中所想——大家都认为淇王夫妇活不了,不过她却觉得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若是她派从北齐带来的高手去寻找二人,悄无声息地了结了他们,想必也不会引起注意,毕竟大家都觉得他们活不了。 漪初说得对,只有她真正地死了,死透透的,才没有任何竞争力,才不会让人日夜惦记。 当然,赫霞公主希望他们夫妇爬不出寒江,就此死在冰冷的水里,省得脏了她的手。 思及此处,赫霞公主神色明显轻快许多,她笑道:“漪初,你并不心悦他,你只是觉得他配你。” 白漪初笑了笑,没有接这话,她道:“赫霞,你后悔嫁到大秦来么?” 赫霞公主道:“不后悔,早晚有一天,这里也将会成为我任我驰骋的一片草原。” 白漪初笑而不语——不,这是是她的天下。 她不想做女帝,她没那么大的野心,也装不下如此大的天下,她只想做下棋的人,以天下为盘,所有人为棋,把控他们的生死与悲欢。 正如她三言两语,就挑起赫霞公主的杀心一般。 虽说人心深似海,但她却觉得人心如纸薄,只要看准角度,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它左右摇摆。 她与赫霞相识多年,她知道赫霞动了杀心,虽说淇王夫妇很可能真的死了,但她做事从来都未雨绸缪,所以她挑唆赫霞公主把淇王妃当眼中钉,万一淇王妃没死,赫霞公主也能补一刀。 至于长孙焘,得不到她就毁掉。 从来如此,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得不到就该在这世上消失。 赫霞公主起身抖了抖衣裳:“漪初,还好认识你,否则身在异国他乡的我,应该怎么熬过这漫漫人生。” 白漪初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体谅你父皇的苦心,或许你在大秦的日子不比北齐,但至少比留在北齐成为拉拢部族的棋子强,你从前不是很向往大秦的繁庶么?” 赫霞公主的笑容在唇角变淡:“那也是想在大秦找一段戏文里写的儿女情爱上书屋乱成这个样子,你准备怎么做?” 白漪初轻轻笑了,色若春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尽我所能!” 赫霞公主道:“都是这些夫子拖累了你,否则依你之才,也不至于……” 白漪初正想说什么,便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妈子的声音响起:“原小姐,你在这里站这么久做什么?” 赫霞公主的视线被引了过去,白漪初状若无意地道:“女学的确堕 落了,连原家的庶女都敢这般大胆,偷听你我说话。” “原家庶女?”赫霞公主脸色完全冷了下来,“还真是大胆到连死也不怕呢……” 白漪初目光一闪,问道:“赫霞,你不会是想……?!” 第373章 谁是这捕蝉的黄雀? 赫霞公主幽幽道:“本宫可是太子妃,她们怎么都认不清这个事实呢?” “别冲动,”白漪初劝道,“这里毕竟是大秦。” 赫霞公主冷哼一声:“正因为这里是大秦,我才更不应该忍让,现在忍了,你以为能万事大吉么?不!退一步并不能海阔天空,只会换来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后,人人都说你疯了。” 听了这话,白漪初便不再多言。 若是没有消息透出去,鱼儿又怎么会上钩? 这个原鸢,因为和淇王妃有点瓜葛,便百般给自己找不痛快,不知原鸢可有想过,凡是给自己不痛快的人,最后连痛快的死都不能。 那边原鸢已经被赫霞公主的侍女押了过来,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赫霞公主又坐了回去,居高临下地俯瞰原鸢,就像菩萨在慈爱地看着芸芸苦众,看着她们生老病死,脸上的笑容却不曾减少一般。 “你在偷听?”赫霞公主冷冷笑了,“不想活了?” 这一招直拳,原鸢有些措手不及,一般坐在上位的人,多少还顾及一些脸面体统,先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一番,用话挤兑得别人活不下去,可赫霞公主明显把那一套都省了,直接就开口问。 原鸢自然是怕的,除了虞清欢以外,她见过位份最高的人就是承恩公,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从伦理上来说是自己表嫂,却又是大秦太子妃,皇后之下的第一人,她如何能不怕? 但她不傻,倒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闻言她诚惶诚恐地道:“回太子妃娘娘,德夫子曾和臣女们讲过北齐女子如何英姿飒爽,明丽动人,臣女一直想见上一面,方才听德夫子的丫鬟说德夫子今日和您在这里会面,臣女便过来了,如有唐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若是聪明一点的人,都能听出原鸢在说她是被白漪初引到此处的。 但显然,不能用看待大秦女子的目光,去看待这个身为异族的太子妃。 “张口闭口都是恕罪,那说明你知道自己错了。”赫霞公主冷漠的声音在原鸢的头顶响起,接着,便有一根玉指挑起了她的下巴,“错了就要承担责任,如果本宫记得没错,偷听太子妃说话属于大不敬之罪,是要掉脑袋的,想好怎么死了么?还是本宫替你选?” 死? 提到这个字眼,原鸢反而不怕了。 死,难道比生不如死更可怕么? 想起刚刚自己卑躬屈膝,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想起那道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身影,原鸢很是唾弃自己。 她缓缓站了起来:“大秦,还轮不到一个蛮子指手画脚,你是太子妃又如何?还不是沾了太子的光才有如今的地位,否则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大秦还想迫 害秦人,你当这是你们拓拔家的天下不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用我一条人命,让大家认清你这毒妇的真实面目也成!” 原鸢丝毫不让,站在赫霞公主面前。 气氛如同一条坚韧的弦,被崩得紧紧的,任谁都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意味。 原鸢敢跟太子妃叫板,当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个时候若是赫霞软下态度,去皇帝那哭一哭,控诉自己因为异族身份被歧视,那么不管原鸢是对是错,嘉佑帝为了两国的和平和自己的脸面,都要发落原鸢给太子妃撑腰,毕竟太子妃可是他做主赐的婚,藐视太子妃就是藐视皇权。 可……赫霞公主不是大秦人,不会利用女人的优势,如果说大秦的女子是水做的,一泡眼泪就能淹死男人的雄心壮志,再哭诉几句就能让别人心甘情愿成为手中的刀,那赫霞公主就是钢铁,凡事都要戳出一个窟窿。 见原鸢敢顶撞她,想也不想,就要抽出手中的鞭子甩下。 却被白漪初抢先一步,一巴掌打在原鸢的脸上:“放肆!原家怎么养出你这种人?!还不滚下去!别在太子妃面前丢人现眼!” 白漪初这一巴掌,算是解了赫霞公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尴尬。 赫霞公主满意地笑了,像是验证了什么事般,心情愉悦至极。 没错,她是故意和原鸢杠上的,就是为了试探白漪初是否在利用她,若是白漪初不出手打这巴掌,那她有理由怀疑白漪初对自己的用心,永远都不会和白漪初再有来往。 但是白漪初拼着丢尽颜面也要打了这巴掌维护自己,不愧是儿时建立起来的友谊,是值得信任的好伙伴。 原鸢擦去嘴角的血,冷声笑道:“观音菩萨一般的德夫子,仙女一般的德夫子,水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德夫子,人畜无害的德夫子,原来和其它夫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平时较为会装而已,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以德夫子那样的出身,要是不够会装,又怎会从一众闺秀中脱颖而出,成为名门闺秀的代表?这一巴掌,让我看清你丑陋的真面目,值得!” 原鸢说完,勾起得意的笑意转身离开了。 她不是蠢货,虽然曾经受尽欺凌,她从来都不是蠢货。 从白漪初故意引自己来偷听,她就知道白漪初的目的是为了借太子妃的手除掉自己,因为自己早就看透了她究竟是什么货色,一直明里暗里地给她使绊子,她当然知道,但为了维持“德夫子”的形象,她不能亲自动手,所以想到借刀杀人。 原鸢故意在赫霞公主面前说出那番话,引赫霞公主怀疑白漪初的用心,没想到赫霞公主也是个狠角色,二话不说就出手试探白漪初。 相比被人知道自己真面目,白漪初更舍不下太子妃这把刀,所以她出手打了自己,为太子妃解围。 离间白漪初和太子妃,原鸢可做不到那么牛的事,她不过是以自己为饵,撕破白漪初那张完美无害的脸而已。 这些日子女学多次乱了起来,但最终都被这装模作样的德夫子给稳住了。 若是德夫子跌下神坛,别人还会服她么? 让女学彻底消失,让这些害人的夫子早日去死,这才是原鸢的目的。 原鸢捂着红 肿的脸,发自内心地笑了——但愿你归来时,知道我如今变得和你一样坚强了。 第374章 我心疼你 “漪初,”赫霞公主握紧白漪初的手,“没想到你竟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手疼不疼呢?” 白漪初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但笑容还是那样完美:“我们之间,何须说这些话,明知原鸢在故意激怒你,我若是袖手旁观,把你至于那种境地的话,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岂非成了笑话?打了老鼠怕伤着玉瓶,还好你没打她,否则只怕不用等到明天,这街头巷尾,都在传对你不利的消息。” 赫霞公主一脸感动地道:“漪初,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是看就这样过去十几日,京城迎来第一场大雪,夜里搓绵扯絮纷纷扬扬,等到天亮便只有零零落落星星点点。 几拨势力快把天掀破了,都还没找到的二人,此时正躲在京郊的一座庄子里,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虞清欢一身布衣,提着一篓子木炭走进屋里,刚把碳火添进炉子,隔壁林婶子又来了。 “晏晏姑娘,”林婶提着一箩筐的蔬菜,递到虞清欢手中,笑得分外友好,“天儿愈发冷了,你照顾夫君不方便,婶子给你送点蔬菜和肉过来,你就别再出门了。” 虞清欢接过沉甸甸的菜篮子,眼眶有些红红的:“我替夫君多谢林婶子,一直以来受你们照顾了。” 林婶摇了摇头:“晏晏姑娘快别这么说,你们且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们说,虽然我们只是农户,但也不忍心看着你一个姑娘家受欺负。” 虞清欢又道了几声谢,请林婶进屋里喝杯热水,却被林婶拒绝了:“不了,这大雪天的,我就不进去了,否则还要劳烦你招待我,好好照顾你夫君!” 说完,林婶挥了挥手,便走了。 那日虞清欢带着长孙焘顺流而下,在零的帮助下出了城,却没有急着去往南疆,而是上岸找了个庄子藏起来。 恰巧这个庄子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得了伤寒,身体弱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了,虞清欢医活了那些命悬一线的人,被大家奉若神明。 在大家问起她的来历时,她却声泪俱下,把她是一个小医馆的医女,被说给大户人家又病又弱的傻子做媳妇,后来傻子的娘死了,傻子顿时失去了庇护,傻子的兄长容不下这个病歪歪的傻弟弟,谋取了所有财产后还想逼她为妾经历说给众人听。 淳朴的农户一听她们的恩人如此悲惨的遭遇,个个痛哭流涕,对这个医术高超,却在强权面前不低头,带着又病又傻的夫君毅然逃亡的女子又敬又佩,当下就收留了他们夫妻,还把闲置的院子留给他们住。 为了保护他们不受狠心兄长的迫 害,庄子里的所有人达成共识,没有把恩人和傻子夫君在庄子落脚的消息传出去一星半点,就算有人问起,农户们也是众口一词,说二人是打小在这庄子里长大的大壮和二妞。 一时之间,竟也让虞清欢和长孙焘安然无恙地在此地住了下来。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在追寻他们的势力当中,随便一方势力都可以让这个庄子灰飞烟灭,偏偏在这个庄子的人齐心协力的庇护下,他们二人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生存。 虞清欢提着蔬菜推开门,一张俊脸便出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温暖的大手:“晏晏回来了。” 虞清欢把菜篮子放到一边,摸了摸男人的脑袋,望着他晶亮晶亮的眼睛,柔声问道:“草草怎么醒了?身上疼不疼?” “疼。”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里,顿时写满了委屈,“但外面冷,晏晏还出去,草草担心你冻坏了。” 虞清欢心下一暖,拉着男人的手,把他拉到炕上,拉过被子将二人盖住,这才道:“草草,不过是出去拿点东西,哪就能把人冻坏了?你身体不好,要乖乖躺在床上,等过了这个冬天,你的身子好一些,我们还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轻易不要下 榻,知道吗?” “嗯!都听娘子的!”男人应了一声,忽然捂着唇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唇角很快就有血溢出,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虞清欢用帕子去替他擦血,却被他握住了手,但见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意:“草草没事,晏晏不要担心。” 虞清欢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那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青筋毕露,孱弱得不堪一击。 曾几何时,这是一双握剑能退数万大军,握笔能安天下事的手,如今却连端着碗吃饭的力气也没有。 自那日之后,长孙焘昏迷了十数日,醒来后把一切都忘了,连同智商,也变得和孩童一般,却还记得虞清欢是他的娘子。 虞清欢知道,是那毒药烧坏了他的神智,使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就算把毒解了,也许这辈子他都不能恢复成正常人。 每每想到这里,虞清欢的心都堵得难受。 他是王爷啊!是龙章凤姿的男人,没想到却倒在了虞谦那下三滥的手段下,而促成这一切的,却还有他骨肉相连的兄长。 她不替长孙焘难过,但满腔怨恨意难平。 “晏晏,你怎么又哭了?”虞清欢想得入神,回过神来,便见长孙焘给她擦泪,一脸手足无措和心疼。 刹那间,那鲜血淋漓的内心被治愈了。 虞清欢别过头擦了擦眼角,回过头来时,露出一个干净,而又纯粹的笑容,她捧着长孙焘的脸,声音轻柔:“草草的伤总是不好,晏晏很心疼,忍不住就哭了。” 长孙焘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忙道:“晏晏别哭,草草以后乖乖听话,不乱下地,晏晏给草草吃的那些苦药,草草也会一滴不剩地喝完,草草要早点好起来,这样晏晏就不会因为担心草草而哭了。” “就知道草草最乖了,”虞清欢摸了摸长孙焘的头,“晚上想吃什么?” 长孙焘笑得满足而乖巧,他看了一眼菜篮子,道:“想吃萝卜炖肉。” 第375章 你怎么那么可人疼? “好。”虞清欢让长孙焘躺下,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提着进屋。 她把袖子捋起来,动手用花雕和盐腌了肉,这才开始洗菜。 碧油油的菜叶子,脆生生的,轻轻一碰就断了,一看就是从菜园子里新摘出来的。 在乡下生长的人都知道,其实有很多种类的小青菜和小白菜在冬春两季生长得最好,它们虽然很柔弱,但却很抗冻,经过霜雪冻过后,下锅就会变得软软的,口感非常好。 然而一旦到了夏天,这些蔬菜虽然长势迅猛,却不怎么好吃,味道柴柴的,一点香甜的口感都没有。 所以农家在冷天吃的是小白菜小青菜一类的蔬菜,天气变暖后,便是辣椒茄子豆角,每个季节都有蔬菜可吃,而不像有些人认为的,一到冬日就吃不到新鲜蔬菜。 虞清欢用热水把林婶送来的肉焯过后,放进小罐子里,又放了很多调料,最后切了半个萝卜放进去,然后把罐子放在小炉子上煨着。 庄子上的人都感念虞清欢的恩情,又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半死不活的傻夫君逃亡在外很辛苦,时不时就会送吃用过来,有的打到猎物,也会分给他们,甚至挖了野山参等名贵药材,还会直接送给她给夫君补身体。 现在整个庄子的人都在养着他们,倒也不愁吃不愁喝,平日庄子里有人进城,还会主动过来问虞清欢要不要带药材,分文不取。 “饿了吗?”煨上汤后,虞清欢开始动手做米饭,顺道把土豆和蔬菜等东西一锅烩了,这才望向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她的长孙焘。 “不饿,”长孙焘用被子裹着自己,露出一个脑袋,那双褐色的眸子,看向虞清欢时,都是怯生生的,像只随时都会受惊的猫儿,“晏晏累吗?” 那双眼睛里,从前装了很多东西,有家国天下,有苍生黎庶,深得看不见底,但坏了脑子的他,眼睛却晶亮晶的,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这让虞清欢如何舍得,如何舍得对他不好? “不累,很快就得吃了。” 这屋子很小,只有一间房子,灶和炕是连在一起的,虞清欢在炕上放了张小几,把煮得的饭菜都摆上去,这才将长孙焘扶起来用饭。 “晏晏吃肉。”长孙焘端着碗,却没急着吃,而是给虞清欢夹了块肉,看着虞清欢吃下,这才自己端着碗吃。 虞清欢很坦然地吃了,这样的事情,从长孙焘醒后说了一句“媳妇儿,你怎么哭了”开始,作为应当被照顾的病人,长孙焘也在尽力照顾她。 虞清欢给长孙焘夹了一筷子:“草草多吃点,这样病才好得快。” 长孙焘扒了几口饭,却忽然,转过身呕了出来,呕着呕着,还带着大口大口的血。 虞清欢端着的碗,“砰”的一声滚到了地上,她冲过去扶住长孙焘,伸手去擦他唇角的血,却是越擦越多,堵都堵不住。 那大片大片的血,把虞清欢的双目都染红了——长孙焘体内的毒,不仅伤了他的脑子,还伤了他的肺腑,这样的事,时不时就会发生,全靠她的药丸吊着。 定是怕她担心,明明吃不下饭,还要勉强自己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草草,不想吃就别吃了。”虞清欢给他喂了颗药丸,又把挂在炉边烘烤的干净衣裳给他换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边顺气边安慰他。 长孙焘却执拗地摇了摇头:“不,草草很饿,草草还能吃。” “晏晏知道你饿,”在他终于止住吐后,虞清欢倒了杯水给他喝下,柔声劝道,“但是这菜冷了,不好吃了,等会儿我再给你做。” 长孙焘嘴巴嘟了起来,一脸的不情愿:“草草不怕凉,草草就吃那些菜,晏晏不要再做了,水很冷,晏晏会冻手。” “好,晏晏不做,草草别不高兴,晏晏不做就是,都依草草的。”虞清欢见他不高兴,连忙改口顺他的意。 吃进去的东西又全吐了出来,长孙焘的脸,和外面的雪色一样白,像易碎的娃娃,经不起任何触碰。 他感受到饿是正常的,任谁吃多少吐多少,也会有饥饿的感觉。 但虞清欢也知道,他明明很饿,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相比浑身的病痛来说,那又是另一种折 磨。 “这里痛得厉害,”长孙焘把虞清欢的手拉过来放在胸 前,委委屈屈地道,“很痛。” 虞清欢眼里还挂着泪,面上却带笑:“晏晏帮你吹吹,痛痛很快就会飞走了。” 长孙焘抱着她的手,笑得像个孩子,眼神却越来越迷 离。 “草草困了,要睡觉……”虚弱地吐出这样一句话后,长孙焘缓缓地昏死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虞清欢的身上。 他的身体状况其实很糟糕,先是被毒伤了根基,虽然外祖父的药清了大半毒素,保住他的性命,但却不能完全解了他身上的毒,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加上如今天气寒冷,脆弱的体质在寒冬中本就讨不到好处,长孙焘自然而然,身体越来越虚弱。 虞清欢扶长孙焘躺下,替他掖好被子,又为他施了一套针后,这才起身,端起他方才用的碗继续吃了起来。 冷冰冰的饭菜,和着苦涩的眼泪一起,被她扒进嘴里,然后机械般地咽下。 她必须要吃饭,不然时间久了,身体会垮,若是她垮了,长孙焘也就没救了,她必须振作,这是她给自己的命令。 虞清欢木然地吃下两碗饭,待真的咽不下后,收拾了一通,把碗端去井边洗。 冰凉刺骨的水,把她的手冻得通红通红的,但她丝毫没有感觉,满心满脑的都是长孙焘吐血的模样。 她真怕,怕长孙焘熬不过去。 “晏晏姑娘,”林婶走进来的时候,见虞清欢木然地在井边洗碗,眼眶还红红的,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走过去,三两下帮虞清欢把碗洗干净,心疼地道,“你夫君的身体,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么?” 第376章 情况有所好转 “没有,”虞清欢收敛心神,努力绽出一个微笑,“他兄长下手太狠了,那毒我也没法儿解。” 林婶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展开,里面是鹌鹑蛋般大的石头,那石头呈黄色,带了点淡淡的红,乍一看有点像满是杂质的水晶。 林婶把东西递到虞清欢手里,爱怜地道:“好姑娘,这是我家老头子昔年偶然得来的,我全给你拿来了,兴许对你夫君的身体有帮助,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你夫君,你也得挺住,别在这么恍恍惚惚下去了,知道吗?” 虞清欢接到手里一看,登时双目一亮,她激动地问道:“林婶子,这东西打哪儿来的?” 林婶道:“当年我生大柱时,气血亏得厉害,需要老参之类的补品补体,但我们这些依附庄子活命的穷佃户,哪里有那闲银子去买这么珍贵的东西,于是我当家的就进山挖参,没想到参没挖到,却让他碰着一窝这玩意儿,自从吃了这个,我的身体很快就养回来了,刚刚回去时想起还有这东西,就赶紧给你送来,指不定对你有帮助。” 望着眼前这圆脸盘子的农妇,虞清欢跪了下去:“这东西我正需要,帮大忙了,多谢婶子。” 林婶连忙把虞清欢架住:“好姑娘,出门在外,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帮你是婶子自愿的,更何况你还救了我们这么多人,要感谢也该我们感谢你,再这么见外,婶子以后可不敢见你了。” 这样诚实朴素的善意,使得虞清欢眼眶一热,不知是不是最近承受太多的关系,虞清欢发现自己变得脆弱了,随便一点小事都能惹得她哭鼻子。 她多希望她可以像以前那般坚强,天塌下来还有硬脊梁顶着,可自从长孙焘垮了后,她的心也跟着垮了,要是长孙焘有个好歹,她不觉得自己能活下去。 林婶见她的神色,就知晓她在担心自己的夫君,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人生迈不过去的坎儿多了,但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晏晏姑娘,婶子一个山野村妇,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走不下去的时候,你要想想你的坚持,想想你当初带夫君出逃的勇气是哪里来的,快别难过了,打起精神,别让你夫君反过来照顾你的情绪。” 事实上,从长孙焘出事开始,虞清欢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她不是不知道此时不允许她崩溃,她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只是,想对长孙焘撒娇而已。 因为她在心底固执的认为,兴许自己这么爱哭,这么需要照顾,长孙焘知道后就不会轻易离她而去。 她若是表现得太冷静,太可靠,长孙焘一定会毫无牵挂地走了? 她真的,不能没有这个男人啊!尽管他傻了,尽管他笨了,尽管他不再是千尊万贵的王爷,他都是无可取代的啊! 但是林婶的话点醒了她,仔细想来,一直以来虽然都是她在照顾长孙焘,但实际上,长孙焘也在小心翼翼地顾及着她的感受。 她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必须打起精神来,南疆是一定要去的,长孙焘也是一定要救的,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尽管希望远在万里,当年她和秦臻怎么去的南疆,如今她就一定能带长孙焘去到南疆! 思及此处,虞清欢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 林婶欣慰地笑了:“好姑娘,这才是好姑娘。” 虞清欢握住林婶的手:“林婶子,晏晏要感谢你这番话。” 林婶微笑道:“才这么大点的孩子,也太苦了,你就没想过要向自己的娘家求助么?” 虞清欢摇了摇头,自从她决心独自带长孙焘离开起,她便再无退路。 淇王府网罗天下奇珍,也有最名贵的药可以为长孙焘治病,但虞清欢深知,那也许能让长孙焘现在的情况有所好转,但绝对解决不了他如今面临的问题。 而且她也不能向任何人求救,现在肯定有无数人想悄悄要她和长孙焘的命,一旦暴露出来,便会引得众人群起而攻。 到时候南疆之行能不能成还两说。 在长孙焘“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别人尚且顾及颜面,明面上不会如何针对淇王府,但若是让人知道长孙焘病得快要死了,那些人必然会亮出利爪,毫不顾忌地撕向他们。 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是支撑不起即将倾塌的大厦的。 所以无论如何,这条路有且只有她能陪长孙焘走,谁都帮不了他们。 虞清欢听了林婶的话,淡淡陈述:“我没有娘家,我的娘家早就被夫君的兄长和别人联手弄得家破人亡了。” 林婶一听,连忙抹了抹眼角安慰道:“好姑娘,婶子会照顾你的。” 虞清欢反过来安慰林婶,道:“林婶,莫要担心,我没事儿,眼下只要夫君能好好的,我别无所求。” 林婶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回了家。 虞清欢走进房里,往炉子里添了些许碳火,望着那燃烧得红彤彤的炉子,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她把林婶给她的东西放在砧板上,用刀切下来一点,放到温水里化开,然后含了一口,一点点渡到长孙焘的嘴里。 那是十分珍贵的崖蜂蜜,它入脾经和肺经,具有生津止咳和润肺化痰以及解毒的功效,而且营养非常丰富,对于长孙焘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果然,喝下蜂蜜 水后不久,长孙焘的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林婶对她,真是好到骨子里去,这么珍贵的东西,一看就是传家宝般收着,却轻易就给了她,这份恩情不能不感念。 虞清欢小心翼翼地躺到长孙焘旁边,缩在他怀里,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 “草草,你看窗边的那株梅树开得真好,花色映着雪,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致了,等你睡醒,我们就一起看。” “草草,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那夜若是拦着你,不让你去找我娘,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很后悔,没有一颗药丸毒死虞谦,早知道当时什么后果都不顾,毒死他一了百了,那样也不会让他祸害到你。” “草草,你要是痛的话,就喊出来!其实我知道你一定是很痛的,但你却很少说出来,我知道你怕我担心,可这样隐忍的你,让我很心疼。” “草草,等你好一点,我一定会带你去南疆,就算走断了这双腿,我也要在那边找到希望。” “你说要带我去南疆生活的,我等不及了,提前带你过去,到时候你可千万别食言啊……别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生活啊……” 第377章 身份暴露了 虞清欢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也不管长孙焘是否听得见,但只要能和他说话,虞清欢就觉得很幸福。 虽然天还没有黑,但因为找到了方向和动力,虞清欢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抱着长孙焘的手臂,微笑着进入梦乡,难得好眠。 长孙焘醒过一次,见晏晏就睡在他身边,他很安心,连身上的疼痛都觉得轻了许多。 “晏晏,冷,被子。” 长孙焘给虞清欢掖好被子,抵着她的脑袋又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林婶家却闹得不可开交。 “娘,我只不过回了趟娘家,回来大柱却告诉我,传家宝都被您送给了外人!”林婶的儿媳妇吴氏把肚子往林婶面前一挺,“难道您想让您的孙子胎死腹中吗?当年要不是大柱告诉我你家有救命的宝贝,我也不会嫁入你们林家受苦!” 吴氏一边哭,一边把那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晃来晃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揣了块东西。 吴氏被她烦得不行,忍不住骂道:“哎哟哟,快收起你那张嫁到我们林家就像吃了大亏一样的嘴脸,庄子里谁不知道你爹是个懒货,能睡到日上三竿绝不早起,明明租来的田地和大伙儿一样多,却连佃租都付不起!要不是你嫁到我家,时不时往娘家拿东西,只怕你那一家老小都揭不开锅!还腆着个脸说自己金贵,我都替你臊得慌!” 林婶的话实在挤兑人,吴氏一听就不干了:“娘,说话要凭娘心,我自从嫁过来有哪刻没有为这个家鞍前马后?什么时候没有为这个家操过心?别人家的儿媳妇有孕在身连碗都不用洗,我挺着个大肚子忙前忙后,为你林家张罗三餐喂猪喂鸡喂鸭喂狗,到头来您却还这般埋汰人!” 林婶也跟着来劲了:“吴春花,你让我说话凭良心,我才要劝你别丧良心才是!当初大柱和你公爹奄奄一息的时候,是晏晏姑娘把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晏晏姑娘有难,你不出手相帮就算了,还话里话外埋怨老娘!” 吴氏臊红了脸,但仍不甘示弱:“娘!就算她救了大伙儿,她也只不过是个外人,平时送米送油送蔬菜的也就算了,公爹还在大冷天去打猎来给她送去媳妇也忍了,但崖蜂蜜那么难得的东西,您怎么舍得送给外人?媳妇生产的时候可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您怎么不为您的孙子孙女想想?” 林婶气得冷笑连连:“呸!吴春花!你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是什么操行!你还有脸提外人,只怕在你心里,除了你娘家那堆扶不起的阿斗懒货,我们老林家全都是外人?你还好意思提老娘的孙子!若是你有半点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大雪天还去给娘家送救济!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你摔了扭了,你肚子里的我的孙子可能会出意外?!那崖蜂蜜要是留着,能进你的嘴里才怪,指不定从哪个犄角旮旯拐个弯,又落到你娘家的嘴里!” 娘家不得力,老需要她救济这点,一直是吴氏的痛,她作为嫁出来的女儿,还老把夫家的东西往娘家搬,本就理亏。 但因为婆婆持家有道,林家比起娘家来要宽裕许多,她平时往家里拿东西,只要不过分,婆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天怎么老拿这个说事? 林家那么富裕,还不许她分给娘家一点么?她的老父老母和弟弟都要揭不开锅了! 想到这里,吴氏就觉得婆婆吝啬,她越看越觉得婆婆在针对她,一下子根本控制不住脾气,很大声地嚷了起来:“娘,你讲不讲理?林家和吴家是姻亲,林家有的是粮,我分给他们一些怎么了?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忍饥挨饿,过不了这个冬天吗?” 林婶儿媳妇这个神逻辑给气笑了,登时骂道:“你给我闭嘴!提到这个老娘就来气!当年你父母为了给儿子建新房子,把你许给林家,拿了林家那么多聘礼,若是他们懂得操持,早就靠那点聘礼发家致富了,哪还轮到你这个出嫁女为他们费尽心机?!吴春花我告诉你,林家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林家人一分一厘挣下来的,我们凭什么让你拿去改善娘家生活?!若是你这点都拎不清楚,孩子生下来老娘就做主把你休了!省得你拖垮林家!” 吴氏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婆婆,半响,掩面哭着跑了。 大柱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完全不敢加入媳妇儿和老娘之间的口水战,见吴氏跑了出去,他连忙去追,却被林婶喝住。 “站住,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别叫我娘!” 大柱极为孝顺,自然是不敢去追那个嫁了他还不跟他姓,一门心思扑在娘家身上的大肚婆,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 林婶怕儿子怨恨自己,和自己生了嫌隙,解释道:“大柱,吴氏嫁到林家来,林家从未亏待她半分,但她是个糊的,从来都拎不清,凡事都先考虑娘家,恨不得搬空林家去填补吴家那个无底洞,平日顾及你的面子,也考虑到吴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没有说她,但你看看,她不但不感念我们林家的好,还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不仅说她两句就跳脚,还敢管老娘我的事,再这样下去,她就无法无天了,所以娘我不得不敲打敲打她,免得她得寸进尺,愈发不把心思放你身上。” 大柱嗫嗫嚅嚅地应道:“娘,儿子晓得了。” 林婶叹了口气:“你若真晓得就好,前儿娘进城里置办东西的时候听说了,淇王和王妃被奸人所害,行踪不明,又恰巧我们庄子来了一男一女,而且都是气度非凡的人物,且不说晏晏姑娘与我们有救命之恩,若他们真的是淇王和淇王妃,无论如何这么忙我们也得帮,你要记住,淇王是大秦的英雄,当年要不是淇王,我们也许早就沦为北齐人踩在脚下的奴 隶,哪里还有这安稳的日子过?” 大柱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娘,你是说晏晏姑娘和她那傻夫君很可能就是淇王和淇王妃?” 第378章 那点小手段还不够她看的 林婶连忙捂住大柱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论他们是谁,在我们面前,都只能是逃离狠心兄长的傻弟弟和媳妇,大柱,恐怕不止娘一个人做这样的猜想,但大家却什么都不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家都想保护这两个人,娘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娘帮助他们二人的原因,你可不能将此事乱说出去,会掉脑袋的!” 大柱又恭敬地保证了一次:“娘,我晓得了。” 林婶无奈地挥了挥手:“大柱,快去寻你媳妇!下雪天路滑,吴氏毛毛躁躁,可别摔了。” 大柱得了老娘的特赦,连忙跑出去找怀孕的媳妇,却见媳妇站在晏晏姑娘的门口,恶狠狠地盯着里面,不由得吓了一跳。 “媳妇,你在做什么?” 吴氏见来人是大柱,神色极为不悦:“你娘看我不顺眼,你不是一向孝顺么?还来寻我做什么?” 大柱老实巴交地道:“是娘叫我来寻你的,她怕你出事,所以叫我来带你回家。” 大柱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吴氏气不打一处来:“林大柱,你真出息!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老娘指哪你打哪?!你还是男人不?” 大柱也不恼,好脾气地解释道:“春花,你别怪娘,娘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吴氏挑眉:“什么原因?林大柱我告诉你,要是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不跟你回去,冻死你儿子!” 林大柱笨嘴拙舌,为了说服媳妇相信他娘真的有苦衷,他竟然把虞清欢和长孙焘可能是失踪的淇王夫妇一事告诉了吴氏。 吴氏听了,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他们俩是淇王和淇王妃!我的天啊!我生平见到最大的官就是主家管事了,哪里还见过王爷和王妃,大柱你别诓我!” 大柱也又把老娘的分析说了出来,吴氏信了大半,但她第一个反应不是婆婆真的有苦衷,而是淇王夫妇在这里,会不会害了这个庄子。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吴氏决定把二人的存在上报庄子里的管事,毕竟她和管事带点亲戚,在管事面前话也好说。 这也是林家为什么会娶她的原因。 大柱见媳妇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连忙道:“媳妇,这是无凭无据的,你可别乱说出去啊!” 吴氏心里有了一番打算,面上却没露,她问大柱:“想不想再多租一亩田?” 大柱是个勤劳的汉子,闻言立即答道:“当然想!” 吴氏喜上眉梢:“送我去管事家,我去跟管事说,让他把我娘家租的田给你划拨一亩出来,也算是我娘家对你的报答。” 大柱是个实心眼,他很高兴能多得一亩田,但还是犹豫道:“这样不好?毕竟那是你家的田。” 吴氏没有觉得不好,反正林家的人勤快,种出来的田产量也高,这样还能多得些谷子,到时候还能救济救济她娘家。 “没什么不好的,我弟弟年幼,而我爹又年老,种不了那么多田地,走,快送我去管事那里。” 这一番话,被起来准备烧给长孙焘擦汗的虞清欢听见了,闻言她放下手中的桶,进屋扎了长孙焘的睡穴,提了药箱,又把门落了锁,施展轻功赶在吴氏和大柱的前头,来到管事家附近。 因为大雪覆地,道路一片泥泞,虞清欢特意在满是脚印的地上踩了几脚,直把鞋子和裙角弄得脏兮兮的才走向管事家。 这庄子是工部侍郎家的,也就是秦臻家的庄子,若是让管事的知道她和长孙焘很可能就是失踪的淇王和淇王妃,那这个庄子他们铁定待不下去了。 长孙焘的身体,需要好好休养,还不能长途跋涉,无论如何,也要在这个庄子过完冬天。 等春暖大地,岭南花开时,她才能带着长孙焘南下。 虽然吴氏是个麻烦,但吴氏这点小打小闹还不够她看的,看在林婶的面子上,就让吴氏老老实实在家生产,若是吴氏还不消停,迫不及待作妖送死,她也不怕送吴氏一程。 对于她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得上长孙焘重要,敢动长孙焘一分,她疯起来是会玩命的! 管事家和农户那样独门独院不同,是几间青砖瓦房,还有一个大院子,墙都不像别人家用篱笆围起来,而是用实打实的砖头砌起来的。 虞清欢敲开管事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与林婶的洒脱不同,这妇女眉心凝簇,面带愁容,见来人是虞清欢,脸上登时就见了笑意:“晏晏姑娘,快请进,天儿冷,仔细别冻僵了。” “冒昧打扰,还请秦夫人别见怪。”虞清欢随她一起走进院子,客套几句。 管事随主家姓,这是他的夫人,虞清欢称她为秦夫人。 秦夫人拿了双干净的棉鞋给虞清欢换:“快别这么客气,晏晏姑娘叫我秦婶子就可以,来,外头湿滑,这干净的鞋得穿上,不然脚会生冻疮的。” 虞清欢也不客气,换了秦夫人鞋子走了进了屋子。 秦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她放在廊下满是泥泞的绣鞋,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进了屋子,秦夫人端了热水给虞清欢泡手,又让虞清欢在炉子边呆了会儿,这才道:“晏晏姑娘,今儿怎么来了?算着日子,应该还不到我家宁儿的问诊时间。” 秦管事有一独子,名叫秦宁,打小体弱多病,加上还是个读书人,长得十分儒雅,和任何人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细语的,似乎半点脾气都没有,虞清欢初见他的时候,印象很好。 可惜,这么个善良可亲的男人,却是个痨病鬼。 这庄子里,谁都叫她晏晏姑娘,一来是不知道长孙焘的姓,就算叫夫人也不知该叫她什么夫人。 二来虞清欢嫁的是个“傻子”,众人都觉得他们不可能是真夫妻,所以干脆就叫虞清欢姑娘了。 秦夫人说完话,便听到里屋撕心裂肺的咳声,虞清欢也不急,等里屋止住了咳,这才道:“秦婶子,京城迎来第一场雪,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冷天气对病弱之人却不友好,我担心秦公子的身体,所以在夫君睡下后,过来瞧一趟才放心。” 秦夫人哪有不乐意的,等虞清欢烘暖了身子,又为虞清欢沏了壶热茶,这才道:“好姑娘,要叫你知晓,婶子我的感激之意,虽然大冷天的让你跑一趟婶子我心里过意不去,但看到你来,婶子却是高兴的,来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再进去为宁儿看病。” 虞清欢把热茶接过来,握杯的手随意而粗鲁,放到嘴边吹了几下,直接就喝上了。 见秦夫人看着她,好像意识到什么,接下来的几口喝得又慢又细,像是在品一样。 普通茶叶的苦涩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虞清欢细细密密的长睫动了动,挡住眼里的情绪——这秦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若不小心应对,只怕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得不偿失。 第379章 受委屈了 秦夫人有时会往主家去汇报庄子里的情况,多少见过一些世面,见虞清欢这样,露出了然的神色。 等身上的寒气散了,虞清欢才去为秦宁看诊。 秦宁躺在床上,乾瘦虚弱,面色白中带黄,一副病相,见虞清欢进来,他想要起身见礼,却被虞清欢按在了床上。 “秦公子,且先别起来,好生歇着,我只是个大夫,不必跟我那么见外。” 秦宁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把手伸出来时,道:“晏晏姑娘为何不以棉布覆面?我这病会传染,可别害了姑娘你。”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只要我没用碰了公子唾液的手直接吃东西,一般被感染的几率不大,公子别担心,我是大夫,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秦宁病弱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他拉过被子把自己的口鼻盖住,小声地道:“还是不要唐突姑娘的好。” 虞清欢并未在意秦宁的反常,细心地为秦宁把脉,秦宁咳的时候,她又是顺气,又是端茶递水,照顾得妥妥帖帖。 外院,秦家的院门又被敲响,秦夫人在儿子房门口等候,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开门的便只有,方才还在书房处理庄务的秦管事,他放下笔去开门,见是表外甥女吴氏和她男人 大柱,也没把人请进来,直接站在门口问道:“大冷天的,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吴氏直接推开秦管事的手,越过他走进院子,那脏兮兮的,沾着雪和泥的鞋直接踩在秦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廊上,径直走到屋里坐下。 大柱有心提醒她几句,但又不敢。 秦管事看到妻子保持得干干净净的家,被吴氏踩得脏兮兮的,眉头忍不住里皱了起来。 还未开口,吴氏就说话了:“表舅,我来到这里,也是有要事跟你说,否则我也不愿意登这个门,谁不知道表弟他……” 秦管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刚要呵斥吴氏,又被她抢先开了口:“表舅,对于咱们庄子里忽然冒出来的那两个人,您怎么看?” 秦管事道:“这庄子由我做主,这庄里的事有男人做主,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三道四。” 吴氏脸皮厚,仿佛没听出来秦管事话中的意思,冷哼了一声道:“表舅,你以为我爱说嘴吗?还不是为了庄子里的大伙儿着想,我刚刚在婆婆那听说,淇王和淇王妃被人暗害生死不明,婆婆怀疑那晏晏姑娘和她的傻夫君就是失踪的淇王和淇王妃!” “表舅,这个庄子可是秦家的,咱们主家公子和淇王妃那点过节人尽皆知,你说若是秦公子知道你做主收留了害他身败名裂前途尽毁的人,你会有什么下场?咱们庄子会有什么下场?大伙儿都靠这个庄子的田地吃饭,你可不能害得我们饭都吃不上啊!” 秦管事一脸郑重:“这话是你婆婆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吴氏把鞋底的泥扛到炉边:“当然是我婆婆说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可能最先从我嘴里传出来?我也是为大伙儿着想,才斗胆和表舅说这些!” 秦管事见吴氏一副不把泥巴都揩在炉子边上不罢休的样子,忍不住下了逐客令:“眼看天就要黑了,我也不留你,你自己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吴氏见秦管事这副模样,声音尖利地道:“表舅,没想到你也是个拎不清事的,你要是不解决了那两人,我来帮你解决,明天要是我还看到他们在庄子里赖着,我就告到官府去,就说他们是作奸犯科逃亡在外的土匪。” 说完,吴氏起身扭着个肥臀离开了,到门口还呔了一句:“这些死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因为那楚姑娘模样生得俏,夫君又傻又病一副短命鬼相,等那楚姑娘夫君一死,就能捡个小寡妇,否则平日也没见对谁这么热情过!不要脸的腌臜货!我呸!” 吴氏最后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众人耳里,秦夫人听了,进屋刚想安慰虞清欢,便见她一边下针,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掉。 那眼泪决了堤似的,配着低低压抑的哭声,落在秦宁的手背上,像火燎出泡一般刺得他难受。 “晏晏姑娘……别……咳咳……晏晏姑娘……”秦宁手足无措地安慰。 秦夫人也是急红了眼,吴氏那番话,不仅一竿子打翻整个庄子的男人,还把晏晏姑娘羞辱得体无完肤,平日撒泼耍无赖也就罢了,说话和粪坑一样臭,当真是当这庄子是她的不成? 想到这里,秦夫人指着秦管事骂道:“你那什么缺心眼的亲戚?脑子里装的是粪吗?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也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姓秦的,我告诉你!这事你不解决解决,若是让吴氏那傻坨子玩意儿到处说,污了晏晏姑娘的名节,我跟你没完!” 秦管事连连告罪,示意秦夫人赶紧去安慰晏晏姑娘,毕竟自己儿子的命,还要靠她救。 秦宁也是听到吴氏那番话的,他搜肠刮肚,都想不到什么好话来安慰伤心得哭不停的晏晏姑娘,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几句话:“晏晏姑娘,你的夫君一定能长命百岁,你别听表姐瞎说,整个庄子都知道,她就是根搅屎棍,你别被她臭到了。” 虞清欢偏过头擦眼泪,秦夫人连忙递给她一块帕子,道:“晏晏姑娘,是我们老秦家不好,竟然让这样的亲戚登门,还给你委屈受,真是对不起你!” 虞清欢含 着一泡泪道:“秦婶子,你把我当自己人,才说这番话,你放心,我没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能扛过去。” 秦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感受到硌手的骨头,心愈发揪得厉害:“晏晏姑娘,有婶子在,没人可以欺你分毫!” 虞清欢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多谢秦婶子,其实,我想跟秦婶说的是,秦公子的脉象已有所好转,我有一剂药方可治他的病症,虽然以后身体可能弱一点,但拥有像正常人一样的寿数也不是做不到。” “果真?!” 第380章 我们都被她骗了 秦夫人和秦管事异口同声地开口。 “嗯!”望着夫妻俩一脸幸福来得太突然的表情,虞清欢缓缓点了点头,眼眶仍红得厉害。 其实,伤寒和肺痨对于大秦的百姓来说,都是会要命的病,但有外祖父的传世医术在,伤寒也只不过是比一般病还要难治的疑难杂症罢了。 至于肺痨,对于现阶段的医术水平来说,基本算是药石无医,不过秦宁的病程尚短,加上他年轻底子好,所以虞清欢还是有把握的,只不过需要剑走偏锋。 刚开始之所以没有说她能治这个病,也是因为一般的大夫都拿肺痨没有办法,她若是把秦宁给治好了,肯定要轰动整个庄子,到时候她和长孙焘的行踪必然暴露。 所以之前她明明能治,也都没告诉秦管事夫妻,只开了一些药,使秦宁少受点罪。 但如今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有吴氏这个挑事精在,她和长孙焘别想安生,所以她不得不借助这件事,在这个庄子站稳脚跟。 再者,秦管事和秦夫人都是老实厚道的人,这些年也没背着主家干欺上瞒下的事中饱私囊。 于情于理,虞清欢都得帮这个忙。 秦管事和秦夫人有些惊疑不定,不是他们看不起虞清欢,而是他们早就绝望了,毕竟肺痨这个病,大家都知道没办法,他们也做好了心里准备,能陪儿子一日是一日,乍然听到虞清欢说他们的儿子能救,真是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秦公子至少需要服用半年以上的药,这个病不好治,需要耐心。”望着生出了一脸希翼的秦管事夫妇,虞清欢还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而且,有一味药药铺里买不到,我必须亲自去采,但我夫君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去采药的时候,需要有人去帮忙照看我的夫君,我夫君就是我的命,他要是有半点闪失,我也活不下去了。” 秦管事和秦夫人虽然高兴,但也没有急着让虞清欢替儿子治病,毕竟大雪天的,自己的儿子是命,别人家的就不是命了? 这时,秦管事沉吟了一会儿,提议道:“晏晏姑娘,我家家底虽然不丰厚,但屋子却有好几间,你和你相公若是不嫌弃,不如搬到我家来住,到时候老夫请几个猎户随你一同去采药,让你婶子照顾你夫君,帮你料理杂事,你看如何?” 虞清欢低头沉默,面上看起来相当犹豫。 搬过来绝对是她的目的,通过吴氏一事,她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居的小屋,根本就给不了他们庇护,一旦她离开稍许,长孙焘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但搬到秦家就不一样了,在这个庄子以秦管事为尊,秦管事就是他们的天,虽然也有吴氏那种不长眼的,但这个庄子,敢闯到秦家窥探的应该没有几人,秦家无疑是一处安全的居所。 虞清欢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最后嗫嗫嚅嚅地道:“这样不好?毕竟我夫君的情况,婶子你们也是知道的,这样会给你们增添麻烦。” 秦夫人哪肯放过救治儿子的机会,上前握住虞清欢的手,柔声劝道:“宁儿也病了一段时日,我对照顾病人也算有了些心德,你去采药的时候,我保证把你夫君照顾得妥妥帖帖,再者,你夫君这样子,应该也需要药材养着,你还可以无后顾之忧地顺道为夫君采药。” 秦管事觉得秦夫人说得太露骨,连忙补充道:“当然,一切都要你自愿才行,我们虽然心疼儿子,但也不能以此要挟你做决定。” 虞清欢“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立即答应秦管事和秦夫人,而是道:“容我回去和夫君商量商量,也要他答应才成。” 秦夫人和秦管事哪有不同意的,听说自己儿子还能救,整个人就像做梦一样,虞清欢提出要等等,他们高兴得几乎能跳起来,当下就要宰一只鸡招待虞清欢,但被虞清欢用夫君一人在家无人照顾给拒绝了。 虞清欢写了一张药方,交给秦管事让他先进城把上头的几味药备齐,虞清欢便提出告辞。 雪,又在飘飘扬扬的下,把刚露出来的泥巴路,又再次盖了起来。 秦夫人给了虞清欢一把伞,她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撑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落脚的院子走去。 待虞清欢走远后,秦管事拿着那药方端详,看上面的字也仅能算作工整,而且连“炙鳖甲 ”的“鳖”字还写错了。 他回过头问儿子:“你以为如何?” 秦宁躺在床上,依旧孱弱得风轻轻吹一下就倒,但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那双眼里,透露着虞清欢他们熟悉的精明:“父亲,儿子相信晏晏姑娘,她说能治好儿子的病,儿子相信她。” 秦管事又看了秦夫人一眼,问道:“如何?” 秦夫人的表情倒也没有多大的不同,不过看得出来,不是一般的农妇:“方才给晏晏姑娘换鞋,发现晏晏姑娘脱下来的鞋子,竟比我的还大,穿着我的鞋时,脚跟那里都是踩在脚底下的,而且我给她斟茶,她接过去就想要一口喝干,见我在看她,才又小口小口地啜起来,在听到吴氏的那番话时,她也是一下子就崩溃了,恕我眼拙,看不出来这位晏晏姑娘是大户人家出身,只觉得她是个有教养的普通女子。” 秦管事拿着药方凝思:“夫人没有错,千金小姐和一般女子的区别,只要看举止谈吐,就很容易辨别出来,有些东西是刻到骨子里去的,不那么容易磨灭,这个晏晏姑娘,的确不太像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很可能并不是失踪的淇王妃,而且一个人的字迹很难模仿,相信淇王妃也不会写出这这样一笔烂字。” 他们这可看走眼了,虞清欢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闺秀,如何能用看待一般闺秀的标准去看她? 这也怪不得他们,相对于淇王妃来说,庄子管事就跟蝼蚁般不值一提,秦管事他们哪里知道虞清欢平时是怎样一个人? 再者,很多细节都是虞清欢故意露出来的,比如说那并非宠辱不惊的姿态,那狗爬一样的字,以及不拘小节的言行举止。 脚倒是真的比秦氏大,毕竟虞清欢自小学武。 秦夫人道:“相公,方才那吴氏来找你做什么,怎么你的脸色这般难看?” 秦管事道:“她说林嫂子告诉她晏晏姑娘他们可能是失踪的淇王夫妇,还说要是我不尽快把他们赶出庄子,她就去报官。” 秦夫人笑容冷了下来:“相公,也是你平日太好说话的缘故,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敢在你面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把你是谁都忘了,这个庄子的人都是佃户,你要弄死谁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在我看来,宁儿的命比任何事都重要,现在只有晏晏姑娘说她能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把晏晏姑娘给害了!” “也许这就是晏晏姑娘的聪明之处,我们都被她骗了。” “什么?” “我去处理,让吴氏闭上嘴巴,也要让吴氏知道,这个庄子谁说了算。”秦管事披了件大氅就出门去了,直奔吴氏娘家。 第381章 要一辈子在一块儿 其实他没有告诉妻子,他觉得这个晏晏姑娘很聪明,比他打过交道的主家还聪明,但他拿不出证据,而且也不想破坏妻子的好心情,最后选择隐瞒。 不过不代表他心底没有疑虑,自从和晏晏姑娘谈话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始终被牵着鼻子走,就好像他提出来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晏晏姑娘诱导他提出来一样。 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会不会晏晏姑娘真的是淇王妃,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隐藏在此地,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才利用宁儿的病,让秦家出面保护他们夫妻?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秦管事掐灭了。 秦夫人给床上的儿子喂了口水,问道:;晏晏姑娘说能治好你的病,你高兴吗? 秦宁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死虽无所畏惧,但能活着固然是好的,儿子高兴。 秦夫人叹了口气:;依我儿之才,若不是生作奴籍,又怎会困于此地?是爹娘对不住我的儿。 秦宁摇摇头,道:;一切皆有定数,娘不用觉得愧疚,能生作您和爹的儿子,我很知足了。 秦夫人心情本就不错,被儿子三言两语,哄得满心欢喜:;宁儿,晏晏姑娘长得漂亮又能干,看起来也是个善良的姑娘,否则也不会独自带着一个傻了的夫君逃亡,你需得知晓,也别忘记,她如今不是姑娘的身份,而是别人家的夫人,圣人言可没教我们觊觎有夫之妇,以后如果晏晏姑娘肯搬过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要时刻记住晏晏姑娘的身份,别堕了读书人的脸面。 秦宁语结:;娘…… 秦夫人掖了掖秦宁的被子,语重心长地道:;我是你娘,你用那种眼神看晏晏姑娘,娘岂能不知晓你的心思。 秦宁苦笑:;放心吧娘,儿子晓得轻重。 虞清欢回了落脚的小院子,把湿 了的鞋放在炉子边烘烤,又将湿 了裙角的衣裳换了,立即动手做饭。 回来的路上,庄子里的人见了她,又送了她新挖的几根山药,以及一些新鲜的排骨。 加上林婶上午送来的蔬菜,她便做了山药排骨汤,还有菠菜丸子。 因为长孙焘食欲不好,虞清欢没有做太多,但每一样菜都是用尽心思做的。 一锅山药排骨汤煨了两个时辰才好,打开陶罐的盖子时,看到那汤色就让人很有食欲。 还有丸子,她剁了好久的肉糜,又在肉糜里放了许多调料,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丸子汤做得鲜香可口。 饭刚摆好,长孙焘便醒了,起来见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忙活,他看痴了过去,就这么不说话时,和从前倒没有多大的区别。 虞清欢回过头,见他沉默地望着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一晃神忍不住唤了声;昭华,但长孙焘没有任何反应。 虞清欢连忙把他扶起来,倒了杯温水给他喝下,柔声问道:;草草饿不饿? 长孙焘嘴巴抿成一条线,半响才抬头问她:;昭华是谁?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虞清欢连忙解释道:;草草,你以前的字唤作昭华,昭为光明,华为繁盛,是很好听的名字,不过我们已经离开家了,那名字现在不能叫,以后我不提,你也别和任何人说好不好?你现在是草草,我一个人的草草。 长孙焘扑过来搂着她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晏晏是草草的,草草也是晏晏的,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虞清欢拍了拍他的脑袋,心里的柔软仿佛满溢出来。 以前长孙焘曾告诉她,她不是神,不必爱世人,就算分内之事没做好也没关系,只要爱自己就好。 这句话她觉得更适合用在长孙焘身上,以前长孙焘肩上扛着责任,六部不得力,他要操心,百官不清廉,他要操心,边疆不稳定,他要操心……每天都为别人的生活四下奔走,把自己活成人人敬畏的淇王,却没有人知道,每当深夜万籁寂静时,他仍强撑着身体处理公务。 虞清欢想,她的夫君为这个国家已经做得够多了,没有愧于;长孙这个姓氏,若是毒解了,脑子好不了就好不了吧,总之她这一辈子会守着他,不离不弃。 等在南疆安定下来,再去信谢韫,谢韫要是愿意,带着大伙到南疆也行。 不过在这些美好的计划里面,虞家人必须死,她会苦练功夫,回来毒他个满门绝户。 至于嘉佑帝那边,就让很可能是她兄长的卫殊去解决吧。 这一想,虞清欢忍不住就发了呆,长孙焘看她陷入沉思,脸上还带着笑意,以为她又想到了别人,不高兴地撅着小嘴:;晏晏,你果然不喜欢草草了。 虞清欢回过神来,连忙道:;刚刚我在想,草草把所有人都忘了,为什么还记得我。 长孙焘把饭碗和筷子推到虞清欢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我看到晏晏的时候,脑子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是我的娘子,永远的娘子,而娘子又叫媳妇儿,所以我就叫你媳妇儿了。 虞清欢不由笑了起来,她拿了个空碗,舀了些山药排骨汤放到碗里,吹了几口后,递到长孙焘面前:;那草草你知不知道,你叫了我娘子,就要永远和我生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你的心里只有我,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长孙焘喝了口汤,心满意足地笑了,像个大男孩一样,眼眸晶亮晶亮的:;草草一辈子都不会和晏晏分开,这个汤好喝,我还要。 虞清欢又给他盛了小半碗,把肉夹到他的碗里,笑着道:;草草,这野山药又软又面,炖了许久都入味了,你尝尝。 长孙焘胃口好像忽然好了起来,虞清欢给他夹的菜都被吃得精光,不仅喝了两碗汤,还吃了小半碗米饭,最后心满意足地抱着肚子:;晏晏,我吃饱了! 没有吐,竟然什么都没有吐…… 第382章 吴家闹事 从长孙焘吃饭的那一刻起,虞清欢就崩着心弦,虽然动了几筷子,却一点饭都没吃下。 见长孙焘吃了这么多东西,一脸餍足的模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林婶给的崖蜂蜜,一定是林婶给的崖蜂蜜。 虞清欢放下碗筷,去把那小小一颗崖蜂蜜放在手里端详,才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崖蜂蜜,而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血崖蜂酿的蜜,其药用价值比百年山参有过之而无不及。 怪不得长孙焘有了胃口,而且还能吃下东西,全靠这崖蜂蜜稳住了他的心脉,又替他修补受伤的内脏,所以才……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只要他能吃下东西,身体就能补回来。 虞清欢把崖蜂蜜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腰间的荷包里,和那把不离身的鱼肠在一起,然后坐到小几面前大快朵颐,这顿饭她吃得相当高兴。 长孙焘见她又哭又笑,还有些担心,又看到她吃得香甜,也跟着笑了。 ;晏晏,你开心,我也开心。 与此同时,吴氏的娘家,秦管事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站没站相的一老一少,开门见山:;春花刚刚来了我家一趟,她说你们爷俩占了三亩肥田也不事生产,不如划两亩去给林家,反正你们这两年也是靠林家养着。 吴氏的爹一听就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道:;这个赔钱货!白养她那么些年,老子辛辛苦苦把她养大,让她嫁到林家过好日子,她不但不感恩图报,还帮着林家来谋划娘家的田地,她活得不耐烦了?! 吴氏她爹说着,就要冲出去理论。 秦管事咳了一声,她便如鹌鹑一样,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吴氏的弟弟愤愤不平地道:;我姐也太没良心了,林家家底那么殷实,我们才要林家一点东西怎么了?她自己过好日子,也断断没有忘了娘家的道理。再说,没有吴家,能有他们林家的儿媳妇吗?他林家也不想想,我们吴家养我姐付出了多少! 这家人就这么恶心,他们的想法也很难改变,秦管事也不觉得自己能把眼前的两头牛变成人,闻言他淡淡地道出决定:;明年上头要加税,由三成变成三成半,我觉得春花说得也没错,那三亩田放在你们手里,的确糟蹋了,只怕连租税都交不起,所以我决定把田划两亩给林家,剩下一亩算是给你们爷俩留条后路,我不接受任何异议,否则这个庄子的你们吴家是待不下去的! 秦管事说完就走了,吴氏的老娘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坐在地上打滚,骂完丈夫骂儿子,最后开始往林家身上扯。 三人污言秽语骂了一通后,觉得不解气,从厨房里拿了把缺口的菜刀和一把砍柴刀就往林家冲,势要讨个说法。 长孙焘盘腿坐在床上,拉过被子往身上一披,就像座小山一样。 见虞清欢洗好碗筷走进来,连忙伸出手,把虞清欢拉到身边坐下,用被子将她也包住,然后不停地为她搓手。 ;晏晏,冷不冷? 虞清欢顺势靠进他的怀里,抽出手轻轻环住他不比往昔健硕的腰,一脸幸福地道:;有草草这个大暖炉,晏晏哪里会冷?草草,身上还痛得厉害吗? 长孙焘被搂得有些不舒服,但他一动也不动,生怕惊扰了晏晏的片刻安宁。 ;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疼了。 虞清欢心里高兴,声音却愈发蔼蔼柔柔:;草草,等大雪停了,我需要去山上给你采药,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们一起去秦婶家住下,我不在家的时候,让秦婶子照顾你,可好? 长孙焘想要拒绝,他不想和别人住,他只希望和媳妇儿在一块,最后他也没开那个口,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他能做到的就是听晏晏的话,不给晏晏添麻烦。 闻言他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声音变得愉悦:;我都听晏晏的。 虞清欢往他怀里拱了拱:;草草放心,就算我们搬去和别人住,我也只属于草草,草草也只属于我,不管在哪里,我们都是彼此的。 长孙焘竟然伸手去揉了揉虞清欢的头发,这个动物,他是不太敢的,生怕惹得晏晏生气,不理他了。 但此时,他情不由己,根本忍不住。 软软滑滑的头发,摸起来可舒服了,这让他有一种无比熟稔的感觉,好像怀里这个软乎乎的团子,他抱过无数次,放在心里疼过爱过无数次。 长孙焘愈发爱不释手,捧着虞清欢小脑袋揉来揉去,就像抱着只软糯乖巧的小猫咪。 ;晏晏放心,我会快点好起来,这样就能帮你做饭做家务了。 ;嗯!虞清欢应了一句,赖在长孙焘怀里不肯起来,外面风雪呼啸,都打破不了这屋里的温馨。 两人正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外头忽然响起夫人尖利的咒骂声:;王金玉,你给老娘出来!你个八婆疯子,挑唆我女儿背叛娘家,你不得好死! 长孙焘想要起来看个究竟,却被虞清欢拉住了:;草草,别管他们,闹不出什么大事。 长孙焘一脸茫然:;是晏晏你做的? 虞清欢抱住长孙焘的腰不肯放:;前些日子我只顾着伤心,倒让人家觉得我好欺负,随便一个不长眼的,都想爬到我们头上来,我要教教那些不长眼的人,怎么才能兵不血刃弄死人!另外,林婶对我们不错,我得帮她解决这个麻烦,否则等她老了降不住吴氏,林家会被吴氏给整垮的。 虞清欢说的话,长孙焘不懂,一个字都不懂,但他的晏晏做什么都对,他都听晏晏的。 外头,吴氏的老娘一边挥舞着菜刀,一边破口大骂:;王金玉,你个烂屁 眼儿的狗货,快给老娘出来!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你们林家的人都是软蛋! 庄子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了,纷纷围过来看个究竟。 林家的门很快被打开,林婶提着一盆烧得红彤彤的碳走出来,她把火盆往地上一放,滚烫的火盆遇到冰雪,瞬间响起滋拉的声音,冒起一阵阵白烟。 一场农村泼妇干架的大战一触即发…… 第383章 当众掰扯清楚 林婶用火钳夹起一块红彤彤的碳,指着吴氏她娘,掷地有声地道:“李桂香!你说话要凭良心,谁挑唆你女儿了?你一句一句说给大家听,老天爷在看着,你若敢说半句假话,就让天收了你这个祸害!” 吴氏她娘挥舞着菜刀,气得直跳脚,她恶狠狠地道:“我呸!刚才秦管事上门了!他说春花去找他说事,要把我家的三亩田划给你们两亩,这事秦管事已经允了,要不是你这个老虔婆挑唆,她会昧着良心去害娘家吗?” 林婶一听气笑了,别人她不敢说,但这个吴氏她还不知道底细吗?吴氏要是会去找秦管事说这话,她把头塞进裤裆里一辈子不露出来! 但秦李桂香这德行,应该是不敢随便拿秦管事去开玩笑的,为什么秦管事会找到吴家说这事呢? 思来想去,林婶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把这事利用到底:“李桂香!要不是你男人和儿子太缺德,像吸血蝙蝠一样逼着你女儿来吸林家的血去喂饱你们吴家,春花她会去找秦管事说这事吗?我看春花才是个拎得清的,知道就算田租赁给你们也不种,倒不如让给林家,依林家男人的能干劲儿,定然不会让这些田都荒废了!你吴家吃我林家的用我林家的,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拽,我跟你说李桂香,从今儿起,你休想拿到林家一根线!” 吴氏她爹怒了:“什么叫不给我们吴家?!我们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嫁到你们林家,给你们林家添砖加瓦,你们林家地窖里那么多东西,作为姻亲分给我们一点怎么了?!” 围观的人都露出一脸嫌恶的神情。 这话也太不要逼脸了! 林婶只当这家人的不要脸都藏在私底下,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放到台面上来,她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骨头,听到这话登时吼道:“大柱他爹!把吴春花拉出来,让吴家带走!老娘娶儿媳妇不是娶儿媳妇一家,这两年来看在姻亲的份上处处帮衬,没想到不但落不着好,还被当成理所当然,这种拖油瓶媳妇儿,我们林家要不起!今天老娘我就在这里做主休妻!明天就带着休书去官府盖印!至于林家给你们那些彩礼,我们也不要了!你们吴家陪嫁的两个破柜子我们还给你们!从此林家和你们吴家再无瓜葛!” 林老头听了林婶的话,拽住吴氏的手就往外走,庄子里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大家也不觉得怎么样,倒是吴氏吓了个够呛! 刚刚她还在想着怎么向娘家告状说她婆婆就是个抠门鬼,好事尽想着外人,转头自己就被休了,还动了真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老头果然把吴氏给拖了出去,大柱想要去拦,毕竟是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但却被林老头骂了几句:“蠢货!这个家你娘做主!” 大柱就果真不敢拦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媳妇被拖走。 林老头把吴氏推向李桂香,也不管李桂香的手里拿着菜刀。 林婶又回头喝道:“把吴氏的陪嫁直接拿出来丢给他们!既然决定断个干净,就别有什么牵扯!” 林老头又把吴氏陪嫁过来的两只柜子扛出来,由两个未成亲的弟弟帮忙,一起扔向吴家人。 这波动作快准狠,把围观的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大家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想知道这吴家人会怎么收场? 不过他们这德行,估计会大干一场! 吴氏她爹和她弟弟,以及那个握着菜刀的娘,都没想到林家人竟然真的会这么做,都怔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林家的门已经关上了。 大柱在林婶面前磨磨唧唧有话要说,林婶骂道:“你出息点!你们去秦管事那干了什么好事容后再说,但你这次必须狠下心!若这次她肯改过自新,收敛自己的脾气,并和娘家把该断的断清楚,好好做林家的媳妇,我也不是容不下她,但她如果她死不悔改,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这林家的大门,她休想再踏进一步,明儿我就去找人写休书,拿去衙门盖章!忍了她两年,现在不想忍了!” 别人家新媳妇进门,婆婆都要让媳妇站规矩,磨搓儿媳妇的锐气,以此来拿捏住儿媳妇。 林婶从来没有做这些事,对吴氏向来宽容,但没想到吴氏愈发不识抬举!那就不怪她狠心绝情了! 如果她没有及时止损的魄力,也就没有林家的今天。 大柱一边看林婶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娘,春花肚子里的,可是您的孙子,我的孩子!” 林婶呔了一句,语气冷硬地道:“你把她当媳妇,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孩子,但她有没有把自己当过林家的媳妇,都嫁过来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家拿,平日看在你的面上,娘一忍再忍。” “但今天她家打上门来,要是林家还忍的话,以后林家就甩不掉吴家了!所以你别怪娘狠心,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让吴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你就是拖着你爹娘和你的两个弟弟去给吴家送血!” 大柱没有再说什么,媳妇偏心娘家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他也是快忍不了了! 吴氏真的被吓到了,她从来没听说哪家媳妇大着肚子还会被休,看着被摔得稀巴烂的两个陪嫁柜子,她的心乱得不行。 她真的被休了? 她真的被休了? 肚子里带着林家的孩子,娘家人能容得下她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吴氏她爹便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什么都做不了的赔钱货!现在被林家休了,别指望我们养你,我们都丢不起那个脸!” 吴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不敢置信地道:“爹,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自从我嫁到林家,什么时候忘记过你们,有什么好的没有紧着你们?你们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林家不要我,难道你们也不要了吗?我毕竟姓吴!” 第384章 诡异的梦 吴氏的弟弟一脸倨傲地道:“大姐,我还没有娶妻,你可别害我,你大着肚子被休,是会连累我们全家人的,再说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口粮给你们吃。” 李桂香也是冷笑连连:“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拿不住,这么没出息的女儿,我可不敢要!” 吴家三人不敢打进林家,却敢拿吴氏出气,在他们看来,吴氏被休是吴氏没本事,而且她一个大肚婆被休,到时候生孩子做月子又是一笔银钱,他们家可没有银钱给这个被退回来的女人花。 再说,要不是这个女儿没出息,他们能和林家断了关系?以后林家都不管他们,那他们哪里拿便宜的东西去? 李桂香又骂了林婶几句,和丈夫儿子一起回家了,理都不理这个刚被赶出来的大肚婆一下。 众人震惊归震惊,却也没人插手,在吴家的人离开后,也跟着陆续离开了。 吴氏没想到娘家这么绝情,哭得就要背过气去,她一边哭一边骂大柱没良心,但却只字不提自己娘家人有问题。 林婶领着一群人在家里边坐着,听到吴氏的咒骂声,脸渐渐地冷下去。 今天这事虽然她做得难看,但其实也是在给吴氏机会,如果吴氏真心知道错了,她也舍不得这么折腾她的亲孙子,但这吴氏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外面冻成那样骂起人来依然中气十足。 “大柱,今天你们去过秦管事家了?去那做什么?”林婶看着大柱,只要大柱说谎,她一定能听得出来。 大柱向来怵他娘,战战兢兢地道:“今天我把您跟我说的那番话告诉吴氏,想说服她别和您置气,接着吴氏说要让秦管事把她娘家的田划一亩给林家,便让我带她去秦管事家。” “但她到那里后,却把晏晏姑娘的事告诉秦管事,被秦管事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她还说了很难听的话,说秦管事是在等着晏晏姑娘的夫君死了,好得一个便宜寡妇,所以才帮着晏晏姑娘。” 林婶一听,怒从心来,被这个蠢儿媳妇气得眼前一黑,要是她知道吴氏是这样的蠢货,今天这一场她闹都不闹,直接把吴氏和陪嫁扔回吴家得了! 当年做主取吴氏,也是因为家里有三个男丁,她想要借吴氏和秦管事的关系,让秦管事多租一些田地给他们,谁知却娶了个搅屎棍回来,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 好半天才冷静下来,林婶又问:“今天晏晏姑娘可去过秦管事家?” 小儿子连忙道:“去过!我亲眼见的,天擦黑了才出来。” 林婶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她向家里宣布:“好好照顾晏晏姑娘和她夫君,否则老娘饶不了你们!” 冬天人很困乏,虞清欢给长孙焘煎了药,哄着长孙焘喝下后,又替长孙焘切了一些崖蜂蜜,兑了温水给他喝下。 忙活完这些事,还有一身脏衣裳没洗,她也没有力气再动弹,窝在长孙焘身边,眼皮便开始上下打架。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觉得身上疲乏得紧。 “晏晏,你困了?”长孙焘被她搂着,偏过头来问道。 “困了,草草,晏晏困了……”虞清欢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长孙焘借着火光看向睡着了的虞清欢,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幸福而满足。 他伸手把虞清欢搂住,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很快也睡着了,外头吴氏的咒骂声,根本没有影响到二人。 林婶提出去的那盆碳火,快要被大雪淋灭,吴氏愈发冻得不行,只觉得手脚僵硬而冰冷,被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所代替,轻轻一碰剧痛来袭,又疼又麻仿佛不是自己的肢体。 她骂了很久也没见有人理她,快要绝望时目光移到了隔壁虞清欢他们落脚的屋子,眼里的怨毒毫不掩饰。 “瑜……不要走!我会带你去找大夫……去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 “瑜儿……!” 长孙焘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那般湿透。 他倏然转身,借着微光看到那张因疲惫而睡得香甜的脸,一颗心没来由地心安下来。 这时,睡梦中的片段浮光掠影般闪现——密林中的乱坟岗,大雨滂沱,晏晏靠在他怀里,就要死了。 “不要!” 长孙焘抱住脑袋,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更多的是害怕,他不要晏晏死,不要晏晏死。 想到这里,长孙焘把虞清欢紧紧抱住,把将埋 入她的颈间,半响都不敢动,生怕放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了?”虞清欢睁开惺忪的睡眼,嘤 咛了一声。 “没什么,”长孙焘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心里面的害怕,他不想让晏晏知道,晏晏会担心,“晏晏,你不要离开草草好不好。” “好,永远都不分开。”虞清欢低声说了一句,越来越困的她,眼皮沉沉,她怎么也掀不开。 这时候,谁都没发现虞清欢的异常,包括她自己。 长孙焘搂着虞清欢,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闭上眼,都是晏晏带着笑容断气的情景。 此时的他,还不能理解这个梦的意思,他只知道,怀里的一定是晏晏,晏晏就要死了。 他不想面对这样的梦。 吴氏还在林家门口蹲着,看到她弟弟的身影,吴氏心头一喜:“小勇,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吴小勇露出嫌恶的神情:“大姐,你怎么还在这?林家还是没让你进去?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招用了吗?” 吴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小勇:“小勇,你说什么?!” 吴小勇冷笑连连:“爹娘让我过来看看,你这丧门星有没有回到林家,要是回到林家,我们还是你的家人,要是回不去的话,吴家你也别想回!” 说完,吴小勇一甩袖子举步离开。 吴氏连忙抓住他的裤脚,力气之大,差点把他的腚都给露出来。 吴小勇气急败坏地踹开吴氏,怒问道:“你个疯婆子!你想干什么!” 吴氏哭得撕心裂肺:“我可是你姐,你这样对我会天打雷劈的!” 吴小勇蹲下来,脸上尽是绝情和狠厉:“是我姐是吗?那你回林家去啊!不过能不能回去还说不定,我可听说了,林家那老太婆对楚晏晏都比你好!” 说到楚晏晏吴氏就来气,年纪不大,却骚里骚气,惹得庄子里男女老少都对她好得不得了。 今天要不是因为这个楚晏晏,她又怎会和婆婆吵起来? 没有吵起来,她又怎会去秦管事家? 想到这里,吴氏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一个外来的小贱 人,凭什么在庄子里站稳脚跟,而且日子过得比她娘家还要好? “你带火石了吗?”吴氏抓住吴小勇的袖子,恶狠狠地问道。 吴小勇嫌弃地甩开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第385章 为她生,为她死 吴氏道:“今天我被婆婆赶出来,都是因为这楚晏晏,说不定还是楚晏晏挑唆婆婆休了我!最近婆婆去找她可勤快了!” 吴小勇脸上我露出狠厉的神色:“这只小母狗,看我不收拾她!” 吴小勇也没把火石给吴氏,他翻进虞清欢他们住的院子,从柴房中拿了一把稻草,用火石点着,然后放火烧了虞清欢他们住的屋子。 吴小勇平时没少干作奸犯科之事,虽然不敢杀人,但放放火他还是敢的,他也笃定楚晏晏就算被烧了房子,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毕竟他才是这个庄子的人。 要是没死的话,就趁此机会把这两人赶出去!免得他们再来祸害他家! 都怪他们,让吴家和林家结了仇! 屋内的木头,被碳火烘烤的又干又燥,大火一点就着。 长孙焘没有睡,闻到烟味他推了推了虞清欢的肩膀,不停地道:“晏晏,有烟,有烟……” 但是虞清欢没有任何反应,长孙焘这一碰,发现晏晏的身上烫得厉害,他吓到了,害怕不已。 火势蔓延,烟尘飞扬,不断有木头掉下来。 “晏晏,快起来!”长孙焘不停地推虞清欢,“着火了!晏晏快起来!” 他喊得都变了音,但虞清欢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长孙焘手足无措,不停地喊虞清欢,一遍又一遍。 与此同时,秦管事家。 “爹,今天庄子上怎么这么热闹?”秦宁刚喝下药,问给他喂药的父亲。 秦管事把今天的事全都说给他听,最后安慰他道:“你放心,爹会保护好晏晏姑娘,让她来给你治病。” 秦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爹,你害死晏晏姑娘了,那吴家什么德行您不是不知道,他们和林家闹翻,最终肯定要找找个发 泄的人,晏晏姑娘无依无靠,必然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快,快带人去把晏晏姑娘和她夫君接过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秦管事有管事之职,手底下也是有人的,只是因为秦宁的身体原因,他不想儿子被打扰,便让手底下的人都住在离他家不远处的屋子里。 听了秦宁的话,他登时敲开了手下的门,领着他们往虞清欢落脚的地方冲。 刚翻过宅子与佃户房屋中间的小山包,便见那边火光冲天。 秦管事心叫不妙,领着手下冲去火场救人。 可是走近一看,发现火势太迅猛,木头被烧得哔啵作响,不断掉下来,烟味浓郁,热浪滔天,让人不敢接近。 秦管事带的人缩足不前,他们都不会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丢掉性命。 但儿子的命就掌握在晏晏姑娘手里,秦管事顾不得许多,他让人打了桶水上来,刚要往身上浇,便看到火海中冲出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他赤着脚,仅穿着中衣,身上还着了火,头发也被火舌舔了一下,变得卷曲焦黑,还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 但尽管如此,他却把怀中小小的人护得紧紧的,一点都没被烧到。 秦管事怔了好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脱下披风,去给那高个子男人扑灭身上的火。 因为踩了碳火,高个子男人的双脚全是燎出来的泡,那疼本就钻心刺骨,骤然接触到冰冷的雪,疼痛虽然有所缓解,却还是疼得男人双膝跪了下去。 哪怕是倒在地上,他都没有把怀里的人放开。 他何其狼狈,身上都是烧伤,额上都是汗水,烧破皮的地方冒出了些血。 但他没有喊痛,而是看向怀中不省人事的人,一遍遍执拗地唤道:“晏晏,晏晏!草草救你出来了,你醒醒,你醒醒!”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了。 秦管事把披风披在他身上,问他:“你怀中的姑娘可是晏晏姑娘?” 长孙焘警惕地看了秦管事一眼,把虞清欢紧紧抱住。 秦管事听说晏晏姑娘的夫君是个傻的,见他这般护住晏晏姑娘,也不由得有些心急,总得知道晏晏姑娘的情况才行:“你就是晏晏姑娘的夫君?你先把晏晏姑娘放开,好叫我知道情况,她穿得太少了,这天寒地冻的,容易冻出毛病,我叫你们秦婶子给晏晏姑娘换衣。” “秦婶子?”长孙焘记得晏晏好像提到过这个人,他们要到秦婶子家去。 “只能让秦婶子看晏晏!你不行!”长孙焘仍旧没有放松警惕,护犊子般护着怀中的虞清欢。 秦管事没有办法,只得道:“那你们要先去我家,你秦婶这会儿还在家里。” 长孙焘没有急着回话,秦管事叫手下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日常用的滑竿拿来,还带了一床毯子。 长孙焘抱着虞清欢坐在滑竿上,像抱孩子那般,半刻也不敢放手。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冷风扯动每一个人的脸颊,把头发刮得飞扬,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把长孙焘和虞清欢抬去秦管事的院子。 “夫人!你快来!”秦管事朝着院子里大喊。 秦夫人显然没有睡下,披了件衣裳匆忙从屋里跑出来。 秦管事指着秦夫人对长孙焘道:“她就是秦婶,她来了,你放心地把晏晏姑娘交给她。” 长孙焘一听秦婶来了,依言把虞清欢递向秦夫人,在秦夫人和秦管事合力把虞清欢抱住后,他吐了一口血,头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秦管事指挥手下,手忙脚乱地把长孙焘抬进房间,又添了几盆红彤彤的碳火。 而虞清欢被抬到了他的隔壁,也添了不少碳火。 “老爷,快让人连夜进城去请大夫!”秦夫人急得手足无措,一时也慌了神。 “来不及了。”秦宁披了件衣裳走出来,他瘦得只剩皮包骨,一步三晃,还未来到二人所在的东边厢房,便对秦管事道,“爹,你派几个人去把吴家的人都看住,不让他们趁乱逃走,另外再派个人把林婶请来,让她和娘一起照顾晏晏姑娘。” 两条命令下去,聚在院子里的人都散光了,秦管事连忙去扶秦宁进屋,秦宁也不反对,任由父亲把他扶回床上坐下。 秦管事道:“宁儿,今夜的事,你拿个主意。” 第386章 性命攸关的事不能说 秦宁用棉布蒙住了口鼻,靠在被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顿了顿才道:“父亲,此事要压下来,因为这个庄子的收入一直不是顶好,我们主家看不上,平日从来不管,大家都安居乐业,靠着几亩薄田过活,然而一旦扯上官非,主家必定会盯上这里,到时候说不定要涨租,大伙儿的日子又要更艰难了,您把好丑都说与大家听,让大家都别把今夜的事说出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失手打翻了烛火,不小心起火了。”“另外,您手底下那几人的口也要封住了,我看他们找主家去说事不大可能,就是怕他们出去乱说,嚷嚷得人尽皆知。” “总之就是,消息别泄露出去,吴家的人等晏晏姑娘醒来,交给晏晏姑娘处理。您赶快去把这些事办了,再去看晏晏姑娘和她夫君的情况,然后把他们的情况告诉儿子,儿子虽然也是病患之身,但还懂得一些药理知识,先把今夜熬过去,再看看是否要延请大夫。” 秦管事听秦宁把话说完,一件件去办了,没有片刻的迟疑。 秦宁坐在床榻上,遥想方才瞥了一眼的那男人的风姿,表情讳莫难辨。 秦夫人先去看的长孙焘,见他身上多处烧伤,一双脚面目全非,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不是大夫,不会看诊,只能让先把长孙焘放在一边,等秦管事处理完事情,才为他涂抹治疗烧伤的药膏。 秦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来到虞清欢的房里,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不由得缩了回来——烫得这般惊人,怪不得在那种情况下都没醒。 “怎么样了?”出去吩咐事情的秦管事和林婶前后脚进来,二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情况。 秦夫人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道:“晏晏姑娘发烧了,着火时她被夫君用命护着,竟也没有烧伤,不过她的夫君……脚上、手上,都没一块好地儿,相公,你先去给他擦治疗烧伤的药膏,我们给晏晏姑娘煮退热用的葛根汤,先让晏晏姑娘的烧退下去,等晏晏姑娘醒了,她夫君才能得救!” 这个傻夫君抱着晏晏姑娘冲出 火海那一幕林婶是瞧见了的,不怪晏晏姑娘铁了心的对这傻子不离不弃,宁愿背弃所有也要带着他逃亡,就凭发生大火时这个傻夫君的所作所为,就算晏晏姑娘为他赴汤蹈火,林婶都觉得在情理之中。 “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肯为自己的女人奋不顾身,晏晏姑娘命苦,但也是好福气。”林婶感叹道。 秦夫人回道:“可不是吗?听我家那口子说,他们住的地方烧得只剩下土坯子,可以想象当时情况有多危险,但你瞧,晏晏姑娘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可见她夫君的确在用命护住她,可怜那孩子,弄得遍体鳞伤,不知晏晏醒过来要多心疼。” 秦夫人从端了盆温水进来,投了帕子递给林婶:“林嫂子,你先替晏晏姑娘擦擦身,我去熬退热的汤药。” “秦夫人,您尽管去!这里我看着。”林婶说了一句,便专心照顾虞清欢。 发烧昏睡过去的虞清欢,手攥得紧紧的,眉头蹙着,好像陷入什么可怕的梦魇。 林婶一边为她擦身,一边心疼地道:“晏晏姑娘,你要坚强地熬过去,只有你能救你的夫君,要是你不快点好起来,你的夫君就完了。” 林婶说着说着,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虽然她对儿媳妇有些绝情,但也是为了快刀斩乱麻,彻底把这个儿媳妇给治住,她并非什么冷硬心肠。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照顾一个又病又傻的男人本就辛苦,没想到老天还让两人遭这样的罪。 天可怜见的,这真是一个让人疼到心里去的姑娘,让人忍不住要对她好,可这姑娘的命也太苦了些。 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有条不紊地为照顾着虞清欢和长孙焘。 只是秦管事见长孙焘情况严重,不敢擅自给他用药,只能按照秦宁的吩咐为他的伤口消毒,并涂上治疗烧伤的药膏。 为长孙焘处理伤口的事,皆由秦管事亲力亲为,看到那被烧烂了的皮肉,任是秦管事这样的男儿,也险些忍不住落泪。 伤得真的太重了…… 花了许久处理好伤口,又为长孙焘换上干净的棉布中衣,秦管事去了秦宁的房里。 斟酌了好半天,他才对靠在被堆上昏昏欲睡的儿子道:“宁儿,晏晏姑娘的夫君有些不对劲。” 秦宁好一阵猛咳,半响后问他:“怎么个不对劲法?” 秦管事道:“晏晏姑娘的夫君身上,有很多伤疤,不像是被打的,倒像是刀伤和箭伤。” 秦宁捂着嘴咳了两声,道:“爹,此事事关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您绝对不可以说出去,知道吗?” 秦管事见秦宁一点都不惊讶,有些奇怪地问道:“宁儿,什么事你给爹透个底,爹也好心安。” 秦宁绽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爹,生死攸关,您就别问了,总之今晚的事要压下去,一定要让大家都以为,晏晏姑娘是个命苦的姑娘,这次也是因为命苦才遭遇不幸。” 秦管事向来对儿子十分信服,儿子的话他不曾有半分怀疑,当下就按照秦宁所说去办了。 在他刻意操纵下,庄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提起晏晏姑娘时,众人都同情得湿 了眼角。 但吴家的人,包括吴氏,都被他手下关在屋里不出来,大家对吴家人都很反感,也没人去管他们,要是有人多嘴问一句,秦管事只说吴家因和林家争执不敌,想借此讹上秦家。 整个庄子的人因为这场大火都难以入睡,秦家尤为忙碌,在林婶和秦夫人的照顾下,虞清欢于后半夜退热清醒。 醒来发现不是熟悉的地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攥住林婶的手臂慌张问道:“婶子,我夫君呢?我夫君在哪?她有没有事?他有没有事?” 林婶欲言又止,虞清欢的心,瞬间被恐慌湮没。 她的草草怎么了…… 第387章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婶见她这个样子,连忙安抚她:“你夫君就在隔壁,你自己情况也不好,先歇会儿再去看他。” 虞清欢从床上跳下来,发现自己的鞋子不在,蹬了秦婶给的棉鞋,披了件衣裳便慌不择路地往隔壁去。 在她走到门口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长孙焘,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有哭,真的,她很坚强。 坚强地走过去,坚强地把手搭在长孙焘的脉上,又坚强掀开看过他包得齐齐整整的伤口。 脚上、手上和背上烧伤严重,内伤又加重了些,万幸的是,没有伤及根本。 “草草……” 虞清欢轻轻唤了一句,然后慌张地在身上翻找,当她找到了片刻不离身的荷包时,长长舒了口气。 里面,是她研制的急救药丸,以及林婶给的崖蜂蜜。 虞清欢跟秦夫人要了一碗温水,切了点蜂蜜放进里面化开,然后扶起长孙焘的头,把蜂蜜 水喂进去。 谁知长孙焘竟是连水都喝不下,虞清欢把碗凑到嘴边,用嘴一口一口地给长孙焘喂进去。 当众做这种事,就算楼子里的姑娘都会觉得害臊,可她半点都没有难为情。 众人见了,不怪她有伤风化,只是再次因她们夫妻深厚的感情而震惊。 她把手搭到长孙焘的脉搏上,感受到那渐渐平稳下来的跳动,虞清欢才松了口气,趴在长孙焘身边不愿起身。 “晏晏姑娘,你回去睡!”秦夫人来扶她,“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和林嫂子也会帮忙看着,你身体弱,先回去睡觉,听话,啊!” 虞清欢固执地摇了摇头:“不,秦婶,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烧已经退了,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担心他会发烧,总要守着才放心。” 秦夫人又劝道:“晏晏姑娘,你夫君为了救你命都不要,你若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想一想,若是你再有个好歹,你夫君知道了得多伤心,听话,回去床上躺着。” 虞清欢仍旧摇了摇头,握着长孙焘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这只手,虽然变瘦了,但仍感受得到强健和有力,虞清欢握着它,心里踏实极了。 “秦婶子,我回去也睡不着,就让我陪着草草,我会小心照顾自己,不会再让他担心了,烦请您多准备些木炭,我怕他冷。” “林婶,您的大恩我都记着,时间不早了,您也歇下。” “真是拗不过你。”秦夫人叹了口气,和林婶搬了张小榻放在床前,又去拿了软和的被褥和毯子铺上,这才又道,“那你就在这歇下!把这当自己家,别拘束,屏风后边我也备了干净的恭桶,天冷就别出去了。” “多谢秦婶。”虞清欢深深拜下。 秦夫人从秦管事手里接过药罐和小炉,放到火盆的旁边,还有一大篓的木炭,又不厌其烦地叮嘱道:“这罐子里煨着葛根汤,保险起见,你等会儿还要再喝一碗。” “多谢秦婶。”虞清欢道了句谢,坐在长孙焘身边,眼巴巴地守着。 秦夫人有心过去拍拍她的脑袋,但不知为何,她不敢做这个动作,只好和林婶一同离开了房间,顺道把门贴心地换上。 秦夫人与林婶道:“林嫂子,雪天路滑,你就别回去了,今儿歇我家!” 林婶看了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叹了口气:“也不知我那媳妇怎么样了。” 秦夫人道:“你且放心,被我家老头子送回吴家去了,她有人看着,不会闹出问题。” 林婶迟疑道:“我不怕她闹出问题,就怕她想不开。” 秦夫人道:“不是我埋汰你那媳妇,做了几十年的亲戚,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性子吗?她这样的人,怎么舍得伤害自己?” 林氏一听,好像有点道理,想到虞清欢和长孙焘衣裳都没的穿,林婶心又软了:“秦夫人,我斗胆问一句,你家有没有扯好的布匹和棉花,那两孩子从大火中冲出来,身上只穿了中衣,晏晏姑娘人瘦,你我的衣服穿在身上跟麻袋一样,而他夫君个子又太高,大家的衣裳他都穿不了,你若有备好的布和棉花,先借我些,趁这个晚上,我给两孩子做件御寒的袄子。” 秦夫人拍了拍林婶的手:“林嫂子和我想一块儿去了,前段时间我家刚扯了几块布,还称了几斤棉花,左右今夜也睡不着了,劳烦林嫂子搭把手,我们一起给孩子做身衣裳,等明天天亮了,再给他们做双鞋,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可不能让两孩子挨冻。” 两人一拍即合,去了主屋的庭里,拿了布匹和棉花,开始动手做了起来。 农家穿衣没那么多讲究,也不用量尺寸,做习惯衣裳的妇人看一眼,就能把身形估计个大概。 两人估摸着尺寸,开始裁布制衣。 虞清欢守在长孙焘旁边,不肯睡下,看着长孙焘一身的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定是因为自己烧糊涂了,失去了意识,恰巧那时又起了火,长孙焘叫不醒自己,于是便将自己给抱了出来。 至于那场火是怎么起的,她心里大概也有些普气,她用火向来小心,根本不可能是因为她的用火疏忽而导致这场大火。 待长孙焘情况稳定下来,她自有计较,该死的一个都逃不过! “傻瓜,你真是个傻瓜,算上这一次,你都为我死了多少次了?” 虞清欢轻轻地抚着长孙焘的脸,从额头到鼻梁,再到薄薄的唇。 “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左右生死相随,你在哪我就在哪。” 虞清欢瞧准时间,又喂长孙焘服下一颗药丸,探到长孙焘脉搏完全稳定下来,这才疲惫靠在床上。 为了不让人发现踪迹,明珠和灰灰她都不敢带在身边,就怕有人通过明珠找到他们,毕竟明珠在很多场合露过脸。 要是有明珠在,今夜也不至于…… 等离京城再远一些,明珠和灰灰还是得带在身边保命。 “阿零,你在吗?”虞清欢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第388章 草草真勇敢 屋内,寂静如已。 经过这么多事情,虞清欢总算明白了,阿零专属长孙焘一人,虽然他和长孙焘能正常对话与交流,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驱使他,与他沟通。 没有长孙焘的命令,作为保命的手段,他只有在长孙焘生命受到威胁时出手。 这就是影卫高强的身手与绝对忠诚的代价,严格意义上来说,影卫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他们只是主人的工具罢了。 如今的情况是,虞清欢根本叫不动他,长孙焘根本不能命令他,他的作用一下子小了很多,但至少也算是最后一道保命的屏障。 叫不来人,虞清欢也懒得叫了。 身体虚弱的她,躺在小榻上睡意沉沉——这些日子她过得太压抑,导致身体不堪重负发了烧,险些害了长孙焘。 经此一事,她要更加爱护自己,只有那样,才不至于让本该被保护的长孙焘反过来保护她。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让自己陷入自责与懊悔中,她必须要坚强起来,扛起一片天,护住长孙焘不让他再受伤害。 榻比床要低上一些,虞清欢把手伸到床上,握住长孙焘的手腕,感受到那属于他独有的温暖,这才放松下来,眼睛轻轻阖上。 “昭华,明天我醒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 庄子里的一场小火灾,自然惊动不了大人物。 嘉佑帝没有虞谦和长孙焘的掣肘,行事愈发乖张狠厉。 卫殊打着嘉佑帝的名号,收拾了不少绊脚石。 淇王府没有长孙焘的坐镇,谢韫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所幸淇王府的人素来训练有素,倒也没出太大的乱子。 在白黎的支持下,阿六和薛巍带着一群人,引着几拨势力以京城为起 点四处乱窜。 长公主府的珍璃郡主,因为虞清欢的事情哭了好些天。 其他人坏的仍旧坏,好的不见得一直好,大家都在形势变动后,很快就适应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虞清欢这一觉,睡得很漫长,醒来发现长孙焘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虞清欢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眼泪有一瞬间,差点崩溃,声音也哽咽得不成样子。 “晏晏别怕,大火都过去了。”长孙焘拍了拍虞清欢的脑袋,笑着安慰她,却因为牵动了伤口,疼得脸色都白了。 “是草草救了我,草草真勇敢。”虞清欢把头凑到他的手心蹭了蹭。 这是她的男人,无论他是神一样高高在上的淇王,还是智力如七八岁孩童一般的草草,他都很好地履行着一个丈夫的职责,用性命在护着自己。 何其幸运,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他。 长孙焘满足地笑了,那表情,就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但不一会儿,他的嘴唇又扁了下来,委委屈屈地道:“晏晏,草草疼,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咬草草,真的很疼。” 烧伤和烫伤给人的疼痛,虞清欢再清楚不过,烫伤后的前两天,是为疼痛之最,长孙焘被烧伤了多个地方,只怕现在已经疼得钻心刺骨,撕心裂肺。 虞清欢想了想,发现如今身边根本没有可用的药材,让她配制缓解疼痛的药,思来想去,便只有一套金针可以暂时让人失去痛觉,不过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怎么办呢? 虞清欢把下唇都咬破了,感受到腥甜味在唇间弥漫,她的脑子却忽然变得清明。 “草草,我有好吃的东西,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吃?” 长孙焘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如果是好吃的东西,那就全都让给晏晏吃,草草不吃也没关系。” 虞清欢笑了,笑得又甜又暖,整个笑容绽放时,真像极了阳光底下开得正好的凤凰花。 “我要和草草一起吃。”虞清欢低下头,悄悄咬破了手腕,吸了很大一口血,一瞬不瞬地看着长孙焘,最后,整个人凑了过去。 唇对着唇,那柔软而略有粗糙的触感传来,虞清欢像土匪一样,撬开他的牙齿,把口中的血全部渡过去。 似乎是身体里的记忆,长孙焘竟不自觉地回应着她,那点本就所剩不多的血,也很快就干净了。 双唇分开,虞清欢大口喘着气,她按住被咬破的伤口,笑吟吟地问长孙焘:“好吃吗?这种东西,我一辈子只会和草草吃。” 长孙焘撇撇嘴,想说味道太腥了,但却被虞清欢的笑容晃得说不出话。 他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吃饭时也可以这样吗?我、我喜欢。” 虞清欢被他逗乐了,咯咯笑了起来。 心里那点骗孩子的负罪感,也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灌了蜜一样的感觉。 她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能让她笑,让她连哭一下都怕对方会心疼。 她的血,本就能解很多毒,也有很多功效,只有和一种特制的药混在一起时,才会变成要人命的毒药。 长孙焘服下之后,神色果然渐渐缓和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紧绷,那么竭力隐忍着难受的样子。 这个人,这个人…… 向来信奉只要不把心掏出放在别人脚下给别人作践,就不会伤到自己的虞清欢,此时恨不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他,就算为他滴尽心头血也心甘情愿。 她把手藏住,不让长孙焘看到那咬出来的伤口,脸上带着的笑,比任何时候都要干净,让人看了就会平静下来的干净。 秦夫人敲门进来的时候,小两口正在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男人追着晏晏姑娘问东问西,晏晏姑娘偏过头一句一句地解释给他听。 “晏晏姑娘,”秦夫人再不忍心惊了这美好的画面,也不得不提醒他们,“我做了一些清甜可口的粥,你们先用一些,等会儿饭就得吃了。” 虞清欢起床接过托盘,但见托盘上的两只碗里,盛着黄灿灿的小米粥,里头还拌了切碎的芹菜末儿,清香扑鼻。 虞清欢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然后朝长孙焘使了个眼色,长孙焘也跟着脆生生地道谢:“多谢秦婶子!草草会记住您的恩情。” 秦夫人一怔,似乎没想到草草竟真是他的名字,还以为是晏晏姑娘对他的爱称。 虞清欢连忙解释道:“草是百折不挠的植物,他叫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能克服一切磨难,拥有风雨也吹不倒的小草一样的精神。” 秦夫人十分肯定地道:“好姑娘,有你陪在他身边,肯定会过去的。” 第389章 打上门去 虞清欢看向长孙焘,轻轻地笑了起来:“有草草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的。” 秦夫人被他二人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两句话后,赶紧逃了。 走了几步才发现正事忘了说,干脆去拿了她和林婶连夜赶制的两件棉袄大氅,然后再去虞清欢他们的房里。 “晏晏姑娘,”秦夫人把那料子普通,针脚却很细密的大氅放到一边,柔声道,“这是我和你们林婶做的,你们喝完粥后就穿上,就算在屋里,只穿一件中衣也容易着凉,鞋子纳鞋底得费些功夫,估计得明天才能穿上,你们就将就着先穿这些棉鞋。” 虞清欢把粥碗放下,起身认真地又行了个礼:“晏晏代夫君谢过秦婶,谢过林婶。” 秦夫人忙说不用谢,又叮嘱他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后便走了,生怕打扰到他们似的。 长孙焘拉下一张脸,虞清欢问他:“怎么了?草草可是不高兴?” “不是,”长孙焘有些担忧地道,“秦婶和林婶给我们这些东西,可是我们又没有银子给她们……” 原来是在为这个担心,虞清欢笑了,耐心解释道:“草草,回报不一定用银子,可以换其它方式啊!” 长孙焘道:“换成什么?” 虞清欢解释道:“比如说,我们可以帮秦公子治病,秦公子恢复健康,就是我们对秦婶最好的回报。我们还可以帮林叔叔减轻风湿症状,这也算对林婶的回报。” “晏晏真好。” 虞清欢抿着唇笑而不语。 在秦管事家休养了几日,每日秦夫人都变着法儿地做好吃又容易克化,还有营养的食物,虞清欢和长孙焘的体力都已恢复得差不多。 这天,虞清欢给长孙焘施针过后,又陪长孙焘说了会儿话,待长孙焘睡着后,便去找了秦管事,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秦叔,那日放火烧了我们房子的人,秦叔心里可有数?” 秦管事不愿虞清欢惹出什么祸事,他斟酌了一会儿用语,这才道:“自然是有的,不过老夫可以多嘴问一句,晏晏姑娘你想怎么做?” 虞清欢唇角挑了起来,天真烂漫的脸上,忽然就变得严厉了起来:“一劳永逸。” “晏晏姑娘,不可……”秦管事吓了一跳,连忙劝道。 虞清欢并未因此改变想法,她看向秦管事,淡淡道:“秦叔,我看起来哪就是个杀人犯了?” 秦管事松了口气,却是更加疑惑。 虞清欢解释道:“没有人不会为自己所种下的恶果付出代价,与其等天来收,不如我亲自动手,当然我也没那个自信让坏人变好,不过是给点教训,以免他们再害他人罢了!另外,烦请秦叔帮忙雇一些猎户,先下雪也停了,我想尽早上山采药,但这个时节山上经常有恶狼出没,有经验丰富的猎人跟着安全些。” 秦管事本来还想劝虞清欢不要冲动,但一听虞清欢要上山采药,就难以抑制地高兴。 他想着虞清欢若是不解决了放火的事,恐怕也没心思去做别的,当下就套了家里的马车,与虞清欢一起去往庄子另一边的吴家。 人一旦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所有的大义都要靠边站,真正能为国为民为他人的是英雄,所以这个世界上英雄很少,坏人总要比好人多。 秦管事他虽然是个好人。但牵涉到儿子的事,善恶好坏的标准便会有所偏移。 虞清欢心下了然,对于人性,她也不算见识太少。 “晏晏姑娘,吴家到了。”秦管事提醒道。 虞清欢掀开帘子,回眸轻轻笑了起来:“秦叔,烦请您在外面等着,您放心,我不会闹出人命的。” 秦管事不大放心,但他想着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要了吴家人的命,便也放任她去了。 吩咐手下放她进去,秦管事坐在马车里,焦躁不安地搓着手。 吴家的人被关了几天,差点给折 磨得不成人形。 这家人懒,秋天的时候也没有上山砍柴烧成碳火备着,到了冬天,都是吴氏从婆家搬过来分他们用,眼下和林家闹僵,休书也被递到了手上,没了林家的帮衬,家里的碳火和柴米油盐都没了着落,吴氏夫妇和吴小勇挤在床上盖着一床脏兮兮的棉被瑟瑟发抖。 吴氏被他们赶去生火做饭,此时正在厨房里煮一锅几乎不见米粒的粥。 粥煮熟之后,她赶紧灭了柴火,家里没有余柴,用多了她会被吴小勇殴打。 虞清欢到的时候,在满是荒草的破败院子里,都能听见这家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丧门星,粥煮好了么?” “就要得了!” 吴氏上不了榻和他们一起挤,就把热腾腾的草木灰和一些刚刚烧出来的碳放进炉子里盖好,想着等把粥送给他们后再回来取暖。 端着几乎只能说是汤的三碗粥走出来,却见虞清欢站在院子里,她心头一跳,吓得冷汗直冒。 尽管如此,她也没洒了手中的粥。 “晏晏姑娘,你怎么来了?” 虞清欢没有说话,缓缓走到她身边,淡淡道了一句:“开门。” “晏晏姑娘,我爹和弟弟在里面,你进去不合适?”吴氏拔高声音朝里面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那狠心的爹妈和弟弟,吴氏这脑子是不是塞进猪屁 股里被闷过?怎么像糊了一脑袋屎的感觉。 “哼。” 虞清欢轻哼一声,一脚踹开房门,那两扇摇摇欲坠的门向后飞去,连同抄了家伙吴老头和吴小勇一起,重重地砸在里屋的墙角。 “我说了让你开门了,你还懒得动,非得让我自己来,现在好了?” 吴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臀部一紧双腿一软,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现在你也进去。”虞清欢冷冷地道。 吴氏哪有不从,一步三晃地走进去,到了榻边往上瘫坐,便再也起不来。 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正的坏人都是杀人不见血,捅人不坑声的。 吴家这种坏得人尽皆知的人,也许已经坏到骨子里去,透透的,但绝非什么聪明的坏人,也不会想出天大的阴谋诡计。 对付这种人,打直拳最有用,打到他哭爹喊娘,打得他满地找牙,如此他们也就怕了。 第390章 你还是人吗? 虞清欢拉过里面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俯瞰着在地上翻滚的父子,一字一句问道:“那晚上谁放的火?不承认的话,我现在就把你们的手指头一根根剁下来。” 吴小勇登时指着吴氏,嘶声道:“是她!是她放的!她觉得是因为你才让林家老太婆厌恶她,所以她就就放火烧死你们一泄心头之恨!” 虞清欢缓缓看向吴氏,似笑非笑:“哦?是吗?没想到你还这么勇敢啊?想必也能承受斩手指之痛了?” 吴氏把托盘往旁边一放,“砰”地跪下来哭道:“晏晏姑娘,我是有这个念头,但放火的人是吴小勇,是他用火石点了稻草,然后烧了那间屋子,我亲眼所见!” “你们各执一词,”虞清欢笑了起来,“我哪里能分的清楚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这样好了,两个一起罚!反正当时你们放火的时候,也是打算烧死我和夫君两人。” 说完,虞清欢从腰间掏出匕首——这把匕首,自从出城后她便再未离过身,除了那个装着药丸的荷包,这是没被大火烧光的唯一一样东西。 拔出刀鞘,那通体黑色的匕首泛出的光让人心惊胆寒。 吴氏父子吓得肝胆俱裂,不停地往后缩。 吴小勇恐极反怒,他见虞清欢不过是个风都能吹倒的弱女子,撩起旁边的一块破木板就向虞清欢砸去。 雷霆万钧之际,虞清欢反手扣住吴小勇的手腕,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踹倒外地,接着迅速欺身上前,用力踩住他的胸膛:“我问你,你能扛多重的东西,能挑几桶水?如果这些都做不到,就敢随便动手打人,你做好死的觉悟了吗?” 说完,虞清欢狠狠踢了一脚,将他踢得撞在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骚 货!你不得好死!”吴小勇口吐鲜血,恶狠狠地咒骂虞清欢,“不对,我咒你那夫君早点去死,接着你就沦为寡妇,成为被整个庄子的男人都能上的母猪!” “还能说话?看来下手轻了。”虞清欢也不生气,要是因为这种恶言恶语就乱了手脚,她是白活了这一世,白做了这么久的淇王妃。 再说,狗吠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吴老头想冲上来,虞清欢一个眼神望过去,他便垂下头不敢说话。 李桂香别说是咒骂了,没吓尿算她胆大。 虞清欢走向吴小勇,用匕首在墙上凿了个洞,然后捏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那个墙洞里塞进去。 外头,是冰天雪地,滴水成冰的温度,所以那风刮在吴小勇的手上,像钝刀在剔骨般疼痛。 虞清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在吴小勇得手几乎要僵硬时拉了回来,然后捏着他的手腕,用力地撞在墙上。 “啊——!”凄厉地惨叫声划破吴家的屋顶。 不怪吴小勇这么惨,手被冻僵后再撞到硬物,疼痛本就比一般受伤要痛上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这一下,是吴小勇所遇到平生疼痛之最,他声嘶力竭,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减轻一点痛苦,可那手上传来的疼痛,依旧让他痛不欲生。 虞清欢捏住他的手腕,凶狠地问:“是不是这只手放的火?!是不是?!” 吴小勇连叫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像狗一样抱着手蜷缩在那里,涕泗横流,狼狈得不成样子。 “说!”虞清欢用力提起他的手臂,厉声喝道,“是不是?!” 吴小勇眼泪不停地掉,他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是。” 虞清欢没有就此放过他,把他的手再次从墙洞里塞出去,毫不留情。 吴老头见自己的儿子受这种罪,也顾不得害怕了,往虞清欢这边猛扑过来,势要把虞清欢推开。 “砰!”在他扑至半空时,虞清欢用力踹了一脚,吴老头就这么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榻上,使得那榻被砸得四分五裂。 “还没轮到你,给我安静点!”虞清欢回眸,双目挟了凌厉猩红的气势,把吴老头吓得心房紧收,无法动弹。 接着,虞清欢又把吴小勇的手拉回来,重重地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用力地碾了几下。 若说刚才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现在的声音,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是多么可怕的声音,就像从恶鬼地狱传出来一样。 外面守着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秦管事,道:“秦管事,不会闹出人命?!” 秦管事心里也拿不准,更是被那惨叫声瘆出一身鸡皮疙瘩,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虞清欢,咬了咬牙,道:“晏晏姑娘的夫君伤成那样,那晚若是再晚半刻,二人就被烧死了,谁遇到这种事都咽不下这口气,就让晏晏姑娘把这口气吐发出来!相信晏晏姑娘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 其实里面也没闹出人命,只是吴小勇痛得生不如死,其他三人吓得几欲去死。 最后,虞清欢站在吴小勇面前,望着狼狈的他,面带愠怒:“知道痛了?知道疼了?你可知我夫君被火烧时,也是这般疼这般痛!你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遭报应!” 说着,虞清欢又一脚踩在吴小勇的手掌上,骨节断裂的声音响起,吴小勇的惨叫直冲天际。 “这是你自找的!没点本事还敢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你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不再管痛不欲生的吴小勇,虞清欢从怀里掏出三颗黑色的药丸分别给吴小勇、吴老头以及李桂香灌进去。 三人本就恐极,眼下更是吓得肝胆俱裂,他们惊恐万状地捏住脖子,很快就在地上不停打滚。 他们面目狰狞,一手捂着脖子,一手痉挛般扣抓着地面。 指甲,翻了起来,血汩汩涌出。 任谁看了这一幕,都能感受到他们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了。 虞清欢冷冷地看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要是同情这家人,那谁来同情她的昭华? 四肢和后背被烧成那个样子,天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宽容大度,向来不是她身上具备的品质,谁敢伤长孙焘一分,她就是变成魔鬼把那人生剐活剥又如何? 约莫一刻钟过去,直到三人几乎动不了时,她又分别喂下三颗药丸。 三人气也顺了,也不再痛苦挣扎。 虞清欢的声音,凛凛冽冽响起:“你们三人身上都被我埋了毒药,眼下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吃食与自己有血缘至亲关系的婴孩血肉,要么从此规规矩矩做人,不得起任何恶念,否则你们身上的毒,会要了你们的命,还会让你们受尽折 磨而死。” “你个歹毒的女人!你……”吴小勇咒骂到一半,阵阵剧痛来袭,身上的所有感官都被剧痛湮没。 “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虞清欢的声音,仿佛被冰雪浸过:“我说了,谁也救不了你!要么吃了你姐腹中孩子的骨肉,要么你就此收住恶念,心平气和的,不要太暴躁。” 这两个选择里,吴小勇没有选择收住贪念,而是爬向了吴氏。 “姐,反正你也被休了……你腹中孩子的肉,就给我们吃了……” 第391章 还有一丝良心未泯 吴老头也向女儿爬去:;春花……孩子没了你也不会死,爹养你这么大,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李桂香也跟着爬过去,嘴里吐出狠毒而冰冷的字眼:;春花,你只要对着桌角狠狠地撞去,孩子就能小产,只要你肯救我们,我就把自己那碗粥让给你吃。 ;啊——!吴氏望着至亲三人,抱着脑袋大叫起来,她不停后退,一点一点地挪,仿佛慢一点便会被家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样。 ;别过来!都别过来!吴氏一边退一边哭,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 ;姐,不就是个孩子吗?你喜欢的话,到时候再找男人生一个不就行了吗?孩子没了可以再要,我们可是你的骨肉至亲,天下最最亲的人,我们死了你就只是一个人了! ;春花,快撞桌子!难道你忍心看着爹和娘受苦吗?! ;春花!我为了生你怀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样回报你娘的吗?!你个母狗!当初没生你就好了! ;…… 吴氏捂着耳朵大哭大叫,吓得魂不附体。 虞清欢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眨一下,世上真有这么坏的人吗? 答案是有的,只不过衣冠禽 兽往往有光鲜亮丽的伪装,丑恶的嘴脸不去撕往往看不到,而有些坏人往往坏得更直接也很彻底,他们不要脸,不知羞耻,不怕暴露自己恶心的一面。 后者在吴家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若是不亲眼见,谁能相信人真的会坏成这样。 最后,虞清欢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开。 吴氏扑过来抱着她的小腿,哭得惨绝人寰:;晏晏姑娘,救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他才七个月!他才七个月!他不能死!不能死! 人在生死关头,往往更能展现人性,在生死一瞬间的选择,也更能说明这个人的真实想法。 吴氏在这关头,选择保住自己得孩子,这说明她还有一丝良心未泯,而这丝良心,便是她的母性。 只要没有丧失母性,那么就还算有人性。 ;求我有用吗?虞清欢面无表情地道,;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嫁到林家这两年,林家是怎么对你的?是想吃 你的孩子,还是想吸你的血?看看你永远放在第一位的至亲家人,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吴氏,你要是眼睛没瞎,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吴氏抱住虞清欢的脚,大声哭道:;要我的命没关系!要我的命就拿走!孩子不能给,不能给! 她这番作态,倒是一点都没有作假,从感受到胎动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一位母亲了,她锱铢必较没错,她掐尖要强没错,她兴风作浪也没错。 但对孩子的感情,是最真实纯粹的。 虞清欢冷漠地抽出脚,冷冷道:;想要你命的,是吴家的人,你肚子里的,是林家的孩子,你求我做什么? 说完,虞清欢又继续往外走。 吴氏吓得惊声尖叫,她连滚带爬地爬向虞清欢,哭得撕心裂肺。 ;不要,不要走…… 可是虞清欢并未因此停下过脚步。 吴氏张皇失措地望着她的背影,越过她看到了林家的方向。 对,林家,还有林家。 吴氏挣扎着起来,不要命地跑向林家,因为怀着孩子,且雪天路滑,吴氏还知道小心翼翼地跑,没有因为粗心摔倒而害了孩子。 秦管事见吴氏跑出去,想要去拦住,却见虞清欢点了点头,只好放她离开。 吴家三口追了出来,他们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那他们便用爬的,手脚并用地爬,朝着吴氏的方向挪行。 身上都是雪,他们不觉得冷,满心满眼的都是可以救命的吴氏,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站住。虞清欢站在大门处转过身,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吴家三口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完全不敢动。 虞清欢俯瞰着爬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三人,轻轻笑了出来:;好好的人不做,非要选择去做畜生,身而为人,我都替你们觉得羞愧! 吴小勇强装镇定,打颤的嘴唇和断断续续的声音出卖了他:;妖女,你敢、敢伤人性命,就不怕我们报官吗! 虞清欢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一样:;报官?那就去报好了!顺便把你如何放火杀人也交代清楚,我夫君的伤摆在那里,还有整个庄子的人作证,你跑不掉!按大秦例律,杀人放火都是罪不容赦的事情,一旦官府知道你吴小勇干的好事,你就等着蹲一辈子牢吧!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冷冷地道:;想拉着我一块儿死是吗?要是没有一点准备,我会敢上你吴家的门?如果不相信的话,尽管告告了,就看官府治的是你杀人放火的罪,还是我害人性命的罪!毕竟我有证人和证据,你有什么?官老爷是信证据,还是信你这个二流子?! ;今儿我话就放在这里,想活命就规规矩矩做人,一旦起了恶念,你们将会受尽折 磨而死,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虞清欢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吴氏应当没有把她可能是淇王妃的消息透出来,否则依这家人的尿性,见到她必然不会如此大胆。 ;秦叔。见秦管事上了车辕,虞清欢道,;劳烦您让人看着点,这家人都疯了,我怕他们会出来害人。 秦管事留了两个人在吴家,让他们轮流看着,可别闹出什么事。 吴家三口把虞清欢恨入骨髓,刚开口骂了几句,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涌上来,使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虞清欢自然没有那种服下去只要产生恶念就会毒发的药,她只不过是窝在秦家的这几天,在秦家就地取材,做了几颗不同寻常的药丸而已,那药会影响人的心脏,只要情绪激动,尤其是动怒时,便会让他们产生窒息的感觉。 虞清欢就是要这家人都当那没有七情六欲的和尚。 当然,吃下吴氏孩子就能解毒完全是瞎掰,她不过是想让吴氏好好看看这家人的嘴脸,看看他们到底有多自私恶心。 第392章 草草知错了 ;晏晏姑娘,吴家人不会有什么事吧?秦管事不放心,忍了许久,还是问了出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这家人与我有亲戚关系,他们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不过,我怕你吃亏。 虞清欢笑吟吟的,与方才判若两人:;秦叔,您放心,我只是吓了吓他们,至于以后是死是活,那就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她又不是菩萨,吴家的人不需要她普度。 秦管事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你是个好姑娘,实在不值得为一些无赖泼皮搭上自己。 见识了吴家人的兽 性,再看秦管事的善良,虞清欢冰冷的心,逐渐有些温度,她开口:;秦叔,明儿一定是个好天气,您觉得呢? 秦管事期待中带着一丝紧张:;晏晏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准备,晏晏姑娘受累了。 虞清欢笑而不语,没有再接话。 秦家很快就到了,虞清欢刚下马车,便瞧见长孙焘穿着新做的棉衣,伸长脖子往外边看。 见虞清欢走下马车,长孙焘连忙跑上前,握着虞清欢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掀开身上的棉衣把她包住。 ;晏晏,冷不冷?草草给你暖。 因为有崖蜂蜜,大火那日长孙焘被牵动的内伤,正一点点恢复,而他的烧伤都是些皮外伤,秦家的土方治烧伤相当有用,那些伤愈合得很快。 加上她的血,长孙焘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只是…… 虞清欢没有急着戳破他,和秦管事打了声招呼后,便拉着长孙焘进了屋里。 刚把门关上,虞清欢脸色一下冷了下来:;草草!什么时候学来的怪脾气,竟然不听话! ;晏晏,我…… ;坐下! 虞清欢板着脸呵斥,长孙焘吓了一跳,像只刚拆完家的小狗,委委屈屈地看着虞清欢,最后缓缓坐下。 虞清欢没有急着说他,蹲下去脱了他的新棉鞋,然后把他的袜子脱下来。 鞋很好,里面还垫了棉垫,穿上不会觉得太冷,这是秦夫人和林婶为他们新做的。 两身衣裳,两双鞋,让他们可以换着穿。 袜子也很干净,是秦夫人亲手缝制的,脏了她就会浆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再用碳火烘干,上头还有温暖的感觉。 但穿这双鞋的脚,情况却并不是那么乐观,那些伤口,多数都又裂开了,深处浅红色的血水,沾在袜子上,星星点点。 虞清欢扔下袜子,转到一边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长孙焘吓坏了,手足无措,他伸手过去,想碰一下虞清欢,但又失落地缩了回来,只敢不停地道:;晏晏别哭,草草哪里做得不好,草草会改,晏晏别哭…… 虞清欢放开捂着脸的手,忍不住喊道:;说了多少次让你在床上躺着,你也不听,你看看你脚上的伤口都迸开了!晚上让你睡觉,你也不好好躺着,非要起来,背上的伤口好了又裂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长孙焘张皇道:;晏晏,秦婶说你是因为着凉才发烧的,你出去办事情,草草怕你冻着,所以出去接你,想等你回来的时候马上就有温暖的怀抱。 ;晚上草草总是起来,也是因为晏晏睡觉喜欢蹬被子,草草怕晏晏冻坏了身体,所以起床给晏晏盖被子。 虞清欢抹了一把眼泪:;我当然知道你对我好! 见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虞清欢叹了口气,找来药膏,抬起他的脚,为他涂上。 药膏有些许刺 激性,虞清欢涂得又慢又细心,尽管如此,长孙焘仍旧痛得皱起了眉头。 ;晏晏……我……疼…… 虞清欢一边擦药,一边轻轻地吹,最后把他的脚小心地放在棉鞋上,然后坐到了床上,伸手把坐在榻上的长孙焘的脑袋揽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头。 ;草草,我何尝不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你的伤总是反反复复,我会害怕,也会心疼。 ;你看你,晚上为了给我盖被子,身上的伤口裂开,不仅你会觉得疼,还会让我和秦婶花更多心思和时间照顾你,你为了出去接我,脚上的伤口流血,秦婶不仅要给你洗袜子,我还要给你处理伤口,其实你做的都是好事,但却让更多的人因此增添麻烦,你说这事它还能不能做呢? 长孙焘摇头,嗡声道:;不能,草草知道错了,但草草不想晏晏…… 虞清欢柔声道:;草草没错,我是在告诉草草,以后别做会让自己受伤的事,要不然不仅草草会疼,也会给晏晏和关心你的人添麻烦,明白吗? 长孙焘搂住虞清欢的腰,因为手上有伤,他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地环住。 ;晏晏,草草真的知道错了,草草只想让你别着凉,却没想到自己身体不好,草草会乖,会躺在床上不动,等伤好了再做这些事。 ;草草真乖。 ;晏晏,那你能不能和草草一起睡?晚上没有晏晏在旁边。草草害怕。 ;我就在比你的床矮两寸的榻上,你还害怕什么呢? ;因为我总梦到你……长孙焘不敢说出口,梦到晏晏死了那种可怕的梦,他怕吓到晏晏,所以不敢说出口。 虞清欢低头,捧住他的脸:;草草,你梦到我什么呢? 长孙焘小声地道:;我梦到你生气,不理我了…… 虞清欢在笑了,她摇摇头,肯定地道:;我不会不理你,除非你不乖。 长孙焘靠在她的掌心:;草草会乖,晏晏不要离开草草。 另一边,吴氏挺着大肚子小跑着来到林家的门口,见林家关着门,她边拍打边哭道:;娘,大柱,你们开门啊!吴家人要吃了我的孩子!你们开门啊!我以后再也不会对娘不恭敬,再也不会对大柱逞威风,再也不斤斤计较了,你们开门啊! 她拍了好半响,里头都没有什么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雪原中 出现几个黑点子,吓得魂飞魄散,拍打得更用力了。 ;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只要您当我进去,我一定和娘家断绝关系!求娘让我进去! 第393章 虞老狗疯了 吴氏哭得肝肠寸断,脑海里浮光掠影般浮现这两年在林家的画面,她才发现林家的人对她是真的好,不仅包容还忍让,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处处偏袒娘家。 吴氏越来越害怕,越来越伤心。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他的男人拉开门,把他拉了进去。 那双手是做活计的,粗糙得不行,但吴氏被握住的手却无一不熨帖,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而且在她看来很懦弱的男人,竟也有这样如山可靠的时候。 吴氏悔不当初,恨自己不该鬼迷心窍,没有看见这个男人的好。 屋里,自家人都在坐着,桌上摆了一桌饭,有肉有鸡蛋,热腾腾的。 大柱说:;你给娘磕头,求娘留下你们娘俩。 吴氏一怔,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娘,媳妇错了,求娘开恩,让媳妇和孩子留下来吧!我爹娘和我弟都想要我和孩子的命,我再也不会偏心他们,再也不会什么都记挂着娘家了,求娘让我回来吧! 说话像放屁一样的人,林婶见多了,她也没就此就信了吴氏的话,只是道:;你在老娘这里说的话,可没有一句算数,吴氏,这次你用什么保证,保证你说这些话不是在放屁! 吴氏哑了声,她哪里能保证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真的,用什么保证自己不会说谎,就算她真的保证,婆婆会信吗? 见吴氏没有急着打包票,林婶问她:;我问你,若是以后你爹娘和弟弟求上门来让你原谅他们,你该如何做? 吴氏一想到那三个让她撞桌角堕胎的人,浑身禁不住重重一颤,若是那种恶鬼来求她,她还会原谅吗? 吴氏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必须逃离吴家,否则她连活都活不下去! 林婶又问她:;要是你爹娘再来你跟前哭,说他们家里揭不开锅了,让你救济一些粮,你当如何? ;若是你娘来找你说好话,百般委屈求全,百般讨好,让你负起做大姐的责任,给弟弟娶媳妇出点彩礼银子,你当如何? ;若是你爹以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要挟你,让你给他一点银子周转,你当如何? ;吴氏,若是你生下林家孩子,到时候你又当如何? 林婶劈头盖脸的一堆话,使得吴氏瞠目结舌,她不知道这些情况会不会发生,也不知道发生了该怎么办。 她跟茫然,像外面的雪原那么白茫茫。 林婶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不回话,是不是突然发觉,自己其实挺傻的,向来都被娘家人以各种借口拿捏着? ;吴氏,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大柱跪下来求我,我绝对不会开那扇门,若是你还想踏进林家的门,就必须和你娘家断个干净,绝对不能有什么首尾!如果以后让我发现你再和娘家的人纠缠不清,那就别怪我狠心了! ;甭管你是不是为我林家生下孩子,只要你的胳膊肘往外拐,我就能把拐出去的地方斩了,斩不断就直接把你丢出去永绝后患!以前就是我太好心,才惯得你这般没轻没重! 吴氏低低哭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娘,您若是能够让我回来,我保证以后会一心一意对大柱好,对我和大柱的孩子好!我娘家那些人,不认也罢! 林婶脸上未见笑容,但语气却没那么强硬 了,她道:;其实这两年来,我们林家人何曾亏待过你,你娘家条件不好,你经常往回拿东西,虽然我们最上说两句,但谁又真正阻拦过你?只要你踏踏实实做我们老林家的媳妇,这个家总有你的一席之地是不?但如果你的心还是不在这里,那这里永远都成不了你的家。 ;吴氏,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真正对你好的人,不会每天说好听的去哄骗你,麻 痹你,让你心甘情愿为他们做蠢事,真正对你好的人,会批评你的不是,也会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一把。 ;你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上桌。 大柱给林婶磕了个头:;多谢娘! 他扶起吴氏,难得说这么长的话:;春花,以后你就好好跟我过日子,娘是强硬一些,但不是坏人,只要你和我一起孝顺爹娘,照顾弟弟们,谁敢说你不是林家人,我大柱第一个不答应!如果你还和从前一样没变,大柱我也不会原谅你! 望着这一大家子,吴氏心酸得厉害。 这家人真的没什么不好,护短又勤快,庄子里没有几家的家底能比得上林家丰厚。 她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嫁进来,之前怎么不懂得珍惜呢?好在大家都愿意给她机会! ;春花,快上桌吧!都是你爱吃的!大柱体贴地说道。 林婶招呼大家吃饭,吴氏端起碗,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在吴家的时候,她可是连米都喝不上,林家却给她准备了鸡肉和鸡蛋,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吴氏给吴老头夹了鸡头,给林婶夹了鸡肝,给大柱夹了鸡胸,又给两个弟弟夹了鸡腿,哽咽道:;多谢你们,我会做好林家的媳妇。 林婶叹了口气——想让她一下子彻底变好不太可能,只盼着她能慢慢改变就知足了。 虞清欢在庄子上过着她和长孙焘的小日子,虞家却天翻地覆。 要说虞谦致士之后,仿佛中了邪似的,给儿子和成年的孙子房里不停地塞女人。 得亏他要脸,没有在孙女的屋里塞男人。 虞家上下处于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但大家都不敢去触老爷子的霉头,皆闭着嘴巴不说话。 虞谦在长孙焘;失踪那夜几乎折损了这些年来暗中培养的人手,加上鬼奴死了之后,他愈发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有人害他,终日疑神疑鬼地不得消停。 最近还沉迷上女色,以几近花甲的年纪,纳了几房二八年华的小妾,每天关在院子里不出门。 老夫人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要受小妾的气,好几次气翻过去,没死也算她为虞家人造福,否则虞家守孝丁忧,天子能借这事彻底掀翻虞家。 卫府的暗室里,阿琨低眉顺眼地向卫殊回报:;主子,各方人马都没有淇王夫妇的消息。 卫殊将手中的信纸展开,面无表情地读完,这才道:;你领麒麟卫跟着淇王府的人去找,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394章 上山采药 ;属下明白! 卫殊坐于桌前,整个人气质沉郁,阴鸷冰冷:;近来陛下身子不大好,又外强中干之兆,最近似乎在让司药房给他整什么药,可查到了? 阿琨道:;主子,近来陛下后宫里新来了几个绝色美人,可他都没宠幸谁,似乎有难以启齿的隐疾。 卫殊邪惑一笑:;这些年咱们走南闯北,曾在南方沿海一带遇到过西域来的商人,他们贩卖一种奇药,能让男人找到青春的感觉,你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务必要让那些虚溜拍马的小人知道。 阿琨很疑惑:;主子,为何您不亲自进献? 卫殊道:;我是奸臣,但不是佞臣,陛下喜欢我奸,可不喜欢我佞。 阿琨又道:;主子,最近二皇子频频向您示好,可见? 卫殊道:;不见,我打的是孤臣的牌。你想办法把我与太子不和的消息悄悄叫他知晓,要让他以为只要他能赢过太子,我们就会效忠他,整个麒麟卫为他所用。 阿琨低声应是。 卫殊看着桌面上摇曳的烛火:;这大秦皇室,要彻底乱了才行,父亲……你当年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都是什么样的君主,什么样的天下啊?若是长孙焘他不能活着回来继位,这天下趁早拱手让人也罢!长孙家没人坐得稳这艘将覆的大船。 他的手指翻飞,一根银针在上面灵活跳动:;小狐狸,一切安好否? 那是初见时小狐狸扎向他的针…… 这天彻底放晴了,虞清欢和长孙焘在屋里用过秦夫人做的饭后,穿上秦夫人为她准备的牛皮靴以及大棉袄,和秦管事以及他找来的五个猎户,背着弓箭往后山爬去。 初阳伊始,万象更 新。 暖金色的太阳透过枯枝乱木投在雪上,折射出一片片金灿灿的黄。 落雪化了不少,这一片,那一堆,露出被冻过的黑土地,有些常青的灌木树丛,被大雪洗过之后,颜色更显翠绿。 一行人在林间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这才进入翠屏山的腹部,站在高处俯瞰,玉京城的繁华尽收眼底,那条寒江玉带般绕过这座城,最终流向翠屏山腹。 ;晏晏姑娘,你还能坚持住吗?秦管事气喘吁吁地问道。 虞清欢笑容绽开,身后的雪景都成了背景,树梢上挂下来的冰棍子,映着她如花笑靥,美不胜收。 ;秦叔,放心吧!我打小学医,五岁就上山采药了,有时候为了一株药一走就是一整天,这点路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秦管事见晏晏姑娘气都不喘一下,不由得纳闷了——晏晏姑娘的体力怎么这般好?罢了,能把吴家那种无赖收拾得夹起尾巴做人的人,怎会是庸人之辈。 ;累了就休息一下,采药不急这一天。秦管事温和地叮嘱道。 虞清欢笑了笑,目光越过秦管事看过去,在几块青石下面,看到了几株草,那草茎紫褐色,微有棱角,并有皱纹,茎上没有毛,泛着点点光泽,而那叶柄稍长,扁平且中央凹下,呈紫红色,有数颗扁球形棕色蒴果。 她眼前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治疗秦宁的药这么快就找到了。 虞清欢用小锄头把这整片药都挖了出来,妥帖地放进篓子里。 这药名唤鹿衔草,是外祖父到大秦极南之端游历时所识得,当地人用它来治疗肺痨,的确有奇效,可惜外祖父走太早,没能将这药广传天下,大家都不知道这药对症之症。 鹿衔草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极南之人说它是小鹿从王母娘娘那偷走的仙草。 ;晏晏姑娘,这也是药吗?秦管事问道。 虞清欢把鹿衔草递到秦管事手中,道:;秦叔,这便是治疗秦大哥的法宝,您看看样子,若是在别处见过,也好让我知道,秦大哥需要服用很长一段时间的药,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自从搬去秦家住了之后,虞清欢对秦宁的称呼就变成了秦大哥,虽然他们夫妻很少出房门,用饭什么的都在屋里,但秦夫人对他们的好,足以让两家人关系变得更亲密。 秦管事听说这药能救儿子,挖空脑袋地想曾经有没有遇到过。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晏晏姑娘,我不识药理,平日从未注意过。 虞清欢道:;不打紧,秦叔,你可要好好记住这味药,不过也别叫太多人知晓了,不然人家会说你是神棍的,毕竟这味药目前大秦还未投入使用。 秦管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他们便又继续在林间搜寻。 冬日百花凋零,树木枯萎,林间还夹杂着残雪,想要在这样的地方采到药材,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闯过一片又一片密林,最后来到一座石崖下休息。 那石崖不高,仅有几丈,耸立在密林之中,上头爬着的常青藤,颜色灰败,是深墨色的绿。 秦夫人给他们备了干粮,那是用姜米舂成的糍粑,里面包了煮烂后和韭菜放在一起炒的竹豆。 只要把一整块放在火边烘烤,那糍粑受热后就会膨胀,发出姜米特有的香味,而那竹豆也会更加香气逼人。 因为有火,倒也不觉得冷,一行人围坐在火边吃着糍粑,喝着水袋里的温水。 这时,其中一个猎户忽然道:;秦管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山林中聚集了无数飞禽走兽,虽然冬日都不太喜欢出来活动,但也不至于半点声音都没有,来了这些时间,你们有听到过鸟叫声吗? 猎户常年在林中 谋生,对山林的情况再熟悉不过,当然也有寻常人没有的敏锐,森林里的一切变化都瞒不过他们。 虞清欢听了那猎户的话,也觉得不对劲,果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本来没有太在意,毕竟冬日飞禽走兽都鲜少活冻,万籁寂静很正常,然而也太静了些。 一般只有附近存在危险生物的时候,林中的动物才会藏匿声息。 翠屏山蜿蜒千里,有很大一部分地方都没有人涉足,若说有林子里有鬼,虞清欢都不会怀疑半分。 ;秦叔,劳烦你加柴火,火越大越好。虞清欢扔下糍粑,握紧腰间的匕首,警惕地望着四周。 第395章 捡到千年灵芝 五个猎户拉开弓箭,大家围成一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众人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恰此时,虞清欢听到轻微的窸窣声,好像有什么在爬行。 她第一个反应是蛇,但又想到蛇会冬眠,所以几乎否定了这个想法。 然而,当她看到背篓边那通身红色,和拇指般一样粗细的蛇时,她才知道自己没想错。 ;原来是条小蛇,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其中一个猎户放下弓箭,不以为然地道。 ;别动!虞清欢低喝了一声,话音刚落的同时,那条蛇身子曲起,弹向放下弓箭的猎户。 在它即将咬到猎户的脖颈的刹那,虞清欢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那蛇钉在树上,匕首的一端扎在七寸之处。 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条蛇挣扎了几下,慢慢地耷拉着身子,身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然后褪下红皮,露出本来的面目——通体全白,下巴和嘴为黑色。 ;这……这是什么怪物?几个猎户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虞清欢道:;对啊,这是什么东西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蛇! 其实这种蛇虞清欢知道,她在古札里看过,被采药人称为玉面蛇,惯会伪装,别看它个头小,毒性却十分霸道厉害,所以只要有它在的地方,老虎都不算森林之王,所有动物都对其敬而远之。 她知道,不过她不想说,一个普通的医女,只要对药材精通即可,其他方面实在没必要卖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蛇极其稀少,而且喜欢独来独往,有这种蛇出现的地方,必然有它守护的宝物。 虞清欢拔出匕首,挑起那条蛇扔进火里,道:;听说有毒物出现的地方,同样会有宝物,我们四处找找,看看有什么平常见不到的奇花异草。 秦管事领着大家在附近搜寻,虞清欢一直盯着眼前这几丈高的小石崖。 趁大家走远了些,虞清欢点足跃起,几个跳转人便到了石崖顶端。 俯瞰山林,枯树枝丫凌乱,虞清欢见石崖的另一面长了不少石斛,拎起小锄头便去挖。 一捧捧半化的雪搭在石崖上,虞清欢穿的牛皮鞋手工粗糙,鞋底有些坚硬,站在石头上感觉找不到着力点,一不小心踩滑了,整个人跌了下去。 对于她这一身炉火纯青的轻功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虞清欢反手一抓,一根藤子便到了手中,她一个翻身,捏紧藤子在石崖上荡了一下,便找到落脚点稳住身形。 谁知脚下一松,虞清欢又向下滑了几尺,堪堪抓稳后,发现方才踩的,竟是一个盆口大的东西,仔细一看,虞清欢差点松了手。 灵芝……比盆还要大些许的灵芝。 有了这颗灵芝,长孙焘的内伤就能很快复原。 对秦宁的身体也很有益处。 ;多谢外祖父。除了冥冥之中祖父送给她的外,虞清欢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解释这件事。 她小心翼翼地把灵芝挖出来,握着它施展轻功轻轻地落在地上。 ;秦叔,您快来看,我找到好东西了。 秦管事他们围过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灵芝都觉得很惊喜,直夸晏晏姑娘好运气。 虞清欢把灵芝小心地放进背篓里,拎起篓子道:;秦叔,时辰不早了,要不今天我们先回去吧,一边回一边找,等到家的时候,想来药也采得差不多了。 秦管事又不懂什么药,带着几个猎户也是为了替晏晏姑娘保驾护航,虞清欢提出要回去,他没有什么不肯的,毕竟他这把老骨头可快要撑不住了。 ;好,都听晏晏姑娘吩咐。 几人顺着来时的方向,一边找找药,一边往回走。 几个猎户还顺手猎了一些野鸡、兔子之类的猎物,此行也算是满载而归。 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庄子,这次长孙焘没有出来接,是秦夫人,她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几人到来连忙迎了出来。 猎户们拿了秦管事的银子,也没有在秦管事家用晚饭,留下些猎物便走了。 虞清欢把背篓放到廊下,又把泥揩在院中石头上,便跑去他们的房间。 刚推开门,腰便被抱住了,长孙焘搂着她不肯松开。 ;你得让我换身衣裳,全是水汽和泥,小心把寒气过给你。虞清欢无可奈何地道。 长孙焘乖巧地放开虞清欢,坐在榻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她。 虞清欢背过身,把身上的脏衣裳一件件脱下,回头见长孙焘望着她,目光澄澈而干净,像极了月下泉水里的黑珍珠。 她竟有一瞬间生出了羞赧之感,觉得自己好像亵渎了这一份纯真。 虞清欢连忙转过身,继续褪粘住了脚的袜子,屋里烧着碳火,暖烘烘的,倒也不觉得冷。 忽然,颈上一暖,接着身上的小衣便掉了下来。 虞清欢连忙用手护住,回眸瞪一脸疑惑的长孙焘:;草草,你做什么?! 长孙焘拎着她的小衣,好奇地问道:;晏晏,为什么草草不用穿这个? 虞清欢想赏给他一个爆炒栗子——她能告诉这身体比她老智力比她低的男人说因为你和我前面的东西不一样大,所以大的需要穿小的不需要吗? 她不好意思对着这个以前是她夫君,现在像她儿子的男人解释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草草,把那衣裳还我,再不穿上我会冻坏的。 ;草草帮晏晏穿,不让晏晏冻着。长孙焘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走到虞清欢身后,把小衣给她套上。 ;晏晏,你把手拿开,不然草草没办法给你穿衣裳。 ;草草,你看那是什么?虞清欢伸出一只手往旁边一指,在长孙焘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穿上了小衣,还把外披也套上了。 她长长松了口气。 就像贞 操保住了那般庆幸。 ;那边什么都没有啊!长孙焘回过头来,见虞清欢穿好了衣裳,不由吓了一跳,;晏晏。你怎么脏裤子都没脱就穿好了上衣? 虞清欢不知道自己的脸红不红,肝火旺盛倒是真的,长孙焘这厮,说出的话怎么跟个登徒浪子似的? 偏偏他还用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和神态说出来。 ;草草帮你脱吧!无可奈何地说着,长孙焘蹲下,伸手就要为她脱去中裤。 第396章 想要晏晏给我生孩子 ;打住!虞清欢护住自己的裤腰,登时像炸毛的猫,后退一步指着长孙焘,;你别过来! 长孙焘被吓了一跳,撇撇嘴坐回了床上,小声地道:;今天我问秦婶,为什么她和秦叔关系那么好,秦婶告诉我,说他们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关系才变得那么好,我也想跟晏晏有孩子,想和晏晏一直好下去。 ;所以我问秦婶,怎样才能有孩子,秦婶就教我……没想到还惹得晏晏生气了。 虞清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走到更里面一点,在屏风的遮掩下,把裤子换下,然后又穿上棉衣,最后才走到长孙焘的身边坐下,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草草,我现在不想要孩子,一旦有了孩子,我就要分心去照顾他,我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草草身上,不想把心分出去。 ;真是这样吗? ;嗯!是的。虞清欢道,;所以草草不要担心自己会被冷落,这个世上,就算生死,也不能将你我分开,我们会一直好下去。 长孙焘笑了,这样纯粹毫无保留的微笑,在他身上几乎很难见到。 这时,秦夫人过来说饭煮好了,叫他们去端来吃。 虞清欢换上棉鞋,去厨房端了饭,回到房里和长孙焘一起吃,等吃过饭,把碗筷收拾过后,她去了秦宁的屋子。 秦宁正躺在床上看书,乾瘦的手握着书卷,看起来很儒雅。 谢韫有书卷气,也秀气,但谢韫绝不儒雅。 秦宁比起谢韫,是另类的书生,那是种泡进了书卷里的气质,或许是因为多了病态吧。 ;晏晏姑娘,你来了。秦宁一看到虞清欢,脸上的笑容登时漾开。 虞清欢微微颔首,让秦宁伸手过来,手搭在腕上开始搭脉,最后道:;秦大哥,你的药今日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给你开三张方子,每两个月用一张,半年过后就可去找寻常大夫,只要你谨遵医嘱,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千万要有信心。 ;晏晏姑娘的医术,我信得过,你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秦宁脸上依旧带笑,;你……是准备走了吗? 虞清欢抬眸,望着秦宁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最后道:;时候到了,便走。 秦宁不再说话,笑容和煦如四月的清风,他知道虞清欢的身份,只不过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 虞清欢见他不说话,找了个话茬问他:;秦大哥,如果病好了,你准备做什么? 秦宁很坦然地道:;娶个贤惠的妻子,为秦家延续香火,等我爹年老,再向主家争取坐上我爹的位置,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大展宏图之日,但也算平平淡淡和和美美。 虞清欢问他:;甘心吗?男人的志向不都是升官发财么? 秦宁笑了:;也有不一样的,总要上头的人值得卖命才行,晏晏姑娘应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虞清欢道:;秦大哥,我只愿你此生福德双馨,平安长随。 秦宁看了她半响,最后道:;承你吉言。 为秦宁请好脉,虞清欢一头扎进房里,那是秦夫人给她拾掇出来专门制药的屋子。 虞清欢把头发全绾在脑后,用木钗固定住,撩起袖子开始处理今天采回来的,以及让秦管事去买药。 有给秦宁准备的,也有给长孙焘准备的,十分齐全。 等把一切都处理完毕后,那株不知年岁几何的灵芝,已经被她用碳火烤干,她按照预计好的剂量切成无数块,准备制成对症药丸给长孙焘和秦宁。 把药分完后,还剩下些许材料,虞清欢又做了一些治疗冻疮的药,准备给秦家和林家。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所有的准备做好后,虞清欢伸了个懒腰,净手出了屋子。 长孙焘还没睡,见门被推开便眼巴巴地望着她。 虞清欢脱下外衫走过去,刚要趟在榻上,便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晏晏,草草身体好了,你和草草睡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粘人?虞清欢笑着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见他小狗一样的表情,连忙道,;好。 长孙焘连忙挪进里边,留出好大一个位置给虞清欢:;晏晏,来。 虞清欢刚躺下,腰便被他搂住了,颈间还被他不停的用脑袋拱来拱去,惹得虞清欢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黏着她,信任她,眼里只有她的男人,虞清欢最没办法了。 等长孙焘吸饱了味道,虞清欢翻身与他面对面,火光映着他的眸,星河般璀璨:;草草,再过几日便是年关,我们该走了。 ;晏晏,我们要去哪里? ;南疆,去哪里找人给你治病。 ;南疆远吗? ;很远很远,有万里之遥,我们要走上半年才能到。 ;要不我们别去了吧?一想到你要走这么远的路,草草心里就难受。 虞清欢伸手捧着他的脸,最后双指捏住了他的耳 垂,轻声细语地道:;只要是为了草草,就算走上一辈子我也甘愿,更何况还有草草陪在身边,晏晏有勇气坚持下去。 长孙焘将她的手握住:;晏晏,是草草拖累了你,草草会乖,会学着照顾你,你累了就和草草说,草草给你捏肩膀。 ;晏晏不累。说着这话的人,实则早已筋疲力尽,走了一天的山林,又制了几个时辰的药,虞清欢累得眼皮一直打架,不一会儿便抱着长孙焘睡着了。 等他们房里没了声音,秦管事去了儿子的房里,见秦宁还没睡,便走了进去:;宁儿,身体好些没? 秦宁温和笑道:;爹,有了晏晏姑娘的照料,儿子好多了,不像平日那样觉得累,多看会儿书也没有咳得收不住,您怎么还没睡下? 秦管事坐到了秦宁床前,沉吟片刻,却还是道:;宁儿,关于晏晏姑娘夫妻,你到底看出了什么,就跟爹透个底吧!爹这心里虚得慌。你今天没去不知道,晏晏姑娘不仅胆色过人,杀蛇都不眨眼睛,而且几丈高的石崖,她点足一掠就飞到顶端了,真不像一般的医女。 第397章 真是个贴心的好姑娘 秦宁嘴边一直带着淡淡的笑:;爹,正如您所想那样。 秦管事惊起:;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是……他们何至于沦落至此?! 秦宁叹了口气:;爹,晏晏姑娘打从一开始就说了,是他们狠心的兄长逼迫他们,若真是那位,晏晏姑娘夫妻沦落到这个地步又有何奇怪的?只怕是晏晏姑娘因为夫君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觉得带回去反而更危险,所以才蛰伏在这个小庄子里。 秦管事震惊得不能言语:;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秦宁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晏晏姑娘好魄力,怕是看透了那些人会沿着江往下找,所以才在城郊的庄子上落脚,不过今日 你们带了这么大的一株灵芝回来,这个消息早晚会传出去,晏晏姑娘,应该要走了。 秦管事疑惑道:;你能想到,晏晏姑娘未必不能想到,既是如此,她为何还把采到灵芝的事让我们知道? 秦宁分析道:;要么晏晏姑娘本也不想久留,要么晏晏姑娘信您,所以不想瞒着您。爹,我记得家里还有些许积蓄,您把一半拿出来,到时候给晏晏姑娘当作程仪,那场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晏晏姑娘他们若是离开,就必须要银子做花用,咱们尽自己所能吧。 秦管事道:;应当的,应当的,先不说晏晏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端看晏晏姑娘他们的为人,岂有不给的道理?可怜啊,一世英雄变成了这个样子,若是百姓们知道,不知得有多寒心。 秦宁道:;爹,您就别为他们操心了,晏晏姑娘又岂是一般的女子,她是一个连平城之祸都能扛下来的人,有她在,相信我们的大英雄不会就这么容易被摧毁。 秦管事叹息连连:;这个世道,怎么对好人那么苛刻哟…… 虞清欢的药制好后,她把秦宁的份交给秦夫人收好,又给秦夫人一些其它补体益气的药丸,和秦夫人说了好一通话,接着又去了趟林家。 敲门过后,是吴氏来开的门,她见虞清欢的第一反应,便是浑身重重一颤:;你、你找谁? ;大柱家嫂子,难不成又干什么坏事了?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虞清欢望着吴氏,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我找林婶。 吴氏朝身后喊了一句:;娘,晏晏姑娘找你。 虞清欢越过她走进去,林婶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出来:;晏晏姑娘,你怎么来了? 虞清欢将提着的小篮子递到林婶手中,道:;婶,前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这是一点小心意,里头有冻疮膏,效果很好,冬天可以给林家还要下地的男人们用,另外,这是薄荷油,我瞧您似乎经常头疼,病症犯了的时候,就抹一些在太阳穴上,能够减轻痛苦,还有这颗药丸是十全大补丸,功效和老参一样,嫂子生产的时候给嫂子服下,生娃才有力气,还有…… 贵不贵重且不说,最难得的是心意,他们这些人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时有些头疼脑热,不到下不了地绝不花银子去看大夫。 冬天晚上被冻疮熬得睡不着觉,时不时还会犯头疯,有时日子真的苦不堪言。 没想到虞清欢话也不说,就把药给备好了,那种被人体贴,被人记挂的感觉实在无法形容。 ;晏晏姑娘,婶子多谢你了。 ;不碍事,别的我什么也不会,就只会制些药丸什么的,希望能帮助到林婶。 ;帮!肯定能帮!林婶连忙拉起她,就要往屋里走去,;秋收时做了点柿饼,和婶子一块儿进去吃。 虞清欢笑着婉拒:;婶,我家那口子还在等着呢,您不知道,他片刻都离不得我,我得回去了。 林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会意一笑:;好姑娘,那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你是有福气的,你不知道着大火那晚……要是你有个万一,他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虞清欢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婶,我这辈子遇到的坏事比好事要少得多,也许前面受的那些苦楚,就是为了让我遇见这个男人,您放心,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他一起走下去。 ;去吧! 虞清欢深深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吴氏眼巴巴地看着小篮子,嘟哝道:;不会都是毒药吧? 林婶呵斥她:;没屁 股的缺德玩意儿,说什么臭屁话?你要能有晏晏姑娘一半贴心,老娘就偷着乐了。 吴氏被说得灰溜溜的,嘴里还埋怨道:;娘,您就是偏心,要说您不把她当女儿看,谁信啊?我嫁到吴家两年,还都没有穿您亲手缝制衣裳这种福气,晏晏姑娘不仅有衣裳穿,连棉鞋都有! 林婶把药妥妥帖帖地收好,没好气地道:;人都是相对的,晏晏姑娘知道我们家的男人冬天会生冻疮,便给我们送来冻疮膏,她知道我会头疼,便给我做了薄荷油,她还给你做了大补丸,你总怪我偏心她,那你这连男人手上有冻疮都不知道的人,从这可看到晏晏姑娘的细心,凭晏晏姑娘的医术,这些药拿出去指不定得卖多少钱,她却一点都不心疼地给了我们,你心里没点数吗? 吴氏不服气地闭了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林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至少没有不依不饶,算得上长进。 雪几乎化光了,星星点点地洒在大地上,像秋收的棉花,一团团,一簇簇。 虞清欢捡着没水的路走,只是黄泥巴沾了水后很是黏鞋地,才走了这么小段路,鞋子便脏得没法儿看。 这时,一匹高头大马从她身边掠过,虞清欢抬眸,只见一个黑衣劲装的男人骑在马上,男人很高大,和健壮的马儿相得益彰。 ;哒哒哒…… 男人勒住缰绳,骑着马又回到虞清欢身边,俯身问道:;姑娘,你可知京城怎么走? 虞清欢下意识眉头一皱,要去京城,有一条宽敞的官道,这人怎么骑着马岔到这里? 这人是谁? 第398章 我要给你幸福! 迷路的都没这么岔。 她随手指了与京城相反的方向,随口道:;往这个方向走约莫十几里……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走了,真的是来去匆匆像风一般的男子。 虞清欢冲他背影喊道:;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到了那里如果能看到人的话再问问啊! 男人早就跑远了,虞清欢看了看身上马蹄溅起来的黄泥,喃喃道:;只说了十几里,会不会太短了。 虞清欢刚回到秦家,便见秦管事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事不好了! 秦夫人从厨房里出来,揩了揩手上的水,皱着眉头问道:;相公,从未见过你这般慌张,发生了什么事啊? 秦管事脸涨得通红,口齿几乎算不上伶俐:;大事不妙了!听说江南杨迁到了京城。 秦夫人问他:;杨迁是谁? 秦管事惊恐地道:;杨迁既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也是势不可挡的海盗,听说海陆的乌合之众都是他统领的,算得上是当之无愧黑 道第一人,与绿林正派以及官家都不对付,官家派了不少兵力去围剿他,剿了这么多年,却连他的模样都没见过,我刚刚去城里,满大街都贴着关于他要来京城的告示,据说那人穷凶极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这关我们家什么事?秦夫人瞬间没了兴致,丢下一句话便进去厨房继续忙活了。 ;这也倒是。恍然大悟的秦管事摇摇头,去书房处理账簿。 杨迁? 虞清欢拧眉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有所耳闻,据说是一众地头蛇里最大的地头蛇,一众土匪里最匪的土匪,一众海盗里最猖狂的海盗,但是没人见过他的真颜。 听说长孙焘曾自请去剿灭他,但嘉佑帝没有准,恐怕是担心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势力和财力会落进淇王府的口袋。 ;这人来京城做什么?虞清欢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下问路那人的长相——俊逸的脸,皮肤有些黑,但五官相当立体,配上高高的身材,就像一个威武不凡的将军。 不会吧? 杨迁怎么可能这么白痴? 虞清欢顾自揩了鞋底的泥,进了屋里。 长孙焘见她走进来,身上都是泥,皱着眉问道:;晏晏,你怎么又把自己搞那么脏? 说着,他找了张帕子,为虞清欢揩去身上的泥土,那些泥干了,扣下来后又一层泥印子,长孙焘细心地为她拍干净。 虞清欢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把新做好的药全部放进纳袋里,绑在腰间妥妥贴贴地收好,回眸见长孙焘的怀里鼓了一小块,忙问他:;这是肿了还是? 长孙焘连忙抱住手挡住,道:;这什么都不是,晏晏你看错了。 虞清欢没说话,转身走到一旁坐下烘手。 长孙焘垂下要脸,撇了撇嘴,快步走到虞清欢身边坐下,拉着她袖子道:;晏晏别生气,草草告诉你。 说着,长孙焘凑到虞清欢耳边,神秘兮兮地道:;秦婶说,这是幸福。 ;幸福? ;嗯,只要有了这个,就能给晏晏幸福。 虞清欢第一个反应便是长孙焘怀里藏了银子,因为只有银子才能给她持久的幸福,一问之下,果然是银子。 ;哪来的? 长孙焘诚实地回答:;秦婶给的,他说你太瘦了,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所以给我银子让我收好,以后用来给你买零嘴吃,买衣裳穿,还要给你买漂亮的珠钗,她说这样你就可以得到幸福。 ;拿出来给我看看。 长孙焘露出一副不愿意却又不敢违逆的神情,但还是磨磨唧唧地把荷包掏出来,递到了虞清欢手中。 那是一个棉布荷包,上头用了粗粗的棉线绣了一个;福字,虞清欢握着,就像握了一块碳似的烫手又窝心。 她在淇王府的时候,所穿所用都是宫中御府局最好的绣娘所制,但她从未觉得那些东西比得上这个粗糙的荷包赏心悦目。 拉开口子,只见里面装了一小叠银票,拿出来一看,有十两、二十两和五十两的,还有两张一百两的。 存入钱庄的时间都不同,有的间隔四五年,看得出来这是秦家压箱底的银子。 一共四百两。 像林婶那样的六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十几两,而且已经算是吃饱穿暖。 秦夫人一下子给了她四百两,哪怕秦管事管了一个庄子的庶务,他们又兢兢业业存了一辈子,所得估计也只有几百两,她忽然觉得这这银票千均般重。 ;草草,有没有好好谢谢秦婶? ;有,我和秦婶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以后我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 虞清欢好把脑袋靠在他身上:;草草,承诺不要顺便做,既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草草你说是不是? 闷闷不乐的长孙焘高兴了起来,他冲虞清欢粲然一笑:;晏晏,草草说过的话,一定不会食言。 虞清欢把银票收好,和药放在一起——这是秦家的心意,秦家人必定希望他们能收下,否则也不会通过这种方式递到她手里。 虞清欢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不是视钱财为阿堵之物的神仙,他们需要这银子。 欠下秦家的,以后慢慢还便是。 到了傍晚,房门被敲响了,秦夫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晏晏姑娘,宁儿说有事找你,烦请你过去相商。 ;草草,等我回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虞清欢叮嘱了几句,便去了秦宁的房里,秦夫人却并未进去,折身去了了厨房忙碌。 ;晏晏姑娘,你来了。秦宁气色好了许多,比起初见时更要精神,脸上也长了肉,不再咳得撕心裂肺。 虞清欢坐到了他床前的凳子上,问:;秦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秦宁把一张画像递到了虞清欢手里,道:;今天爹说起杨迁,我十分在意,这人算是个人才,文武双全,很有军事头脑,把官家的人耍得团团转,他写过一些游记,我全部都有看过,观其文得其人,我设想他长这个样子。 这张画像没有描上五官,仅仅只有一个大致的身形,却是神韵具在,那形象跃然纸上,让人一看,便对他的长相有了明确的猜想。 虞清欢捏着纸不说话,这,这不是那个被她胡乱指了个方向的倒霉鬼么? 他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 道一把手?! 第399章 他是一个狂人! 这世间的事,也真是巧。 完了,要是他杀回来,还能保住性命不? ;晏晏姑娘,秦宁见她似乎陷入了沉思,轻轻唤了她一声后,便继续道,;这人写的所有书我都看过,他在书里曾五次提到淇王殿下,皆称赞淇王殿下是不世枭雄之才,还感叹说这世上唯一能打败他的人,非淇王莫属。 ;我觉得杨迁这次入京,十有八 九和淇王出事有关系,至于他上京的消息为什么会泄露出来,估计是他故意而为之,他这是在和朝廷玩儿呢! 虞清欢整个过程都很平静,哪怕这件事和她们有莫大的关系,她从头听到尾表情都没变一分一毫,她把画卷起来,放进火盆里烧了,一阵青烟袅袅升起,使得她的面庞有些模糊。 ;秦大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虞清欢起身,走到门口回眸又道了一句,;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很多事值得我们去看,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看了,别忘了与我说。 其实虞清欢更想说的是,秦大哥一定要好起来,这世上像他这样大智若愚的人并不多,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又拥有一颗良善之心的更少,她真心实意希望秦宁能尽快康复。 秦宁对虞清欢波澜不惊的反应暗暗点头,听了虞清欢的话后,他笑了,笑得很满足。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秦宁知道晏晏姑娘懂他,人生若能得这样一个知己,该是多大的幸事。 虞清欢回到屋里,被里面的热气一烘,心里那点寒意也随之散开,却在看不到长孙焘在床上时,整颗心向深渊滑去。 长孙焘呢? 去哪儿了? 虞清欢四处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长孙焘的踪迹。 她慌了,慌得不成样子。 长孙焘得了她的吩咐,绝对不会乱跑出来的,那么长孙焘究竟去了哪儿? 虞清欢吓得脸青唇白,手足无措,一股巨大的恐慌洪水般吞没了她,席卷了她,她就像溺在了恐慌的潭里,求生无门。 ;草草?你在哪儿?不要跟我开玩笑!你快出来! 可是,没有半点回应。 她的草草不会舍得和她开这个玩笑,不会舍得让她担心。 长孙焘真的不见了,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一张薄薄的信笺映入眼帘,它轻飘飘地躺在床上,泛着微微的浅黄,像是天边的火烧云泡进了水里,泡淡了一般的颜色。 虞清欢迅速冲过去,把信纸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力透纸背,从那字的笔锋走势来看,这是一个狂 放不羁又极为骄傲的人。 ——明日午时,正阳门口见。 虞清欢翻来覆去,这张纸上也只有这条信息。 虽然没有任何威胁的话语,但那字让她觉得,对方并没有在开任何玩笑。 虞清欢咬咬牙,强按住内心的不安,把房间里认认真真地规整一番,然后穿上秦夫人为她缝制的那身新冬衣,又把头发绾在脑后,接着熄了盆里的碳火,一声招呼都没打,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真心对待他们的秦家,以及庇护了他们近一个月的庄子。 为了这些对她好的人,她必须悄悄离开,只有秦婶他们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那样才能保证秦婶他们的安全。 ;李公子,我们到底在找什么人?玉京城北门口,守城士兵站在李元身边,小心翼翼问道。 李元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吊儿郎当地道:;上头说了,要我们守紧城门,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守城士兵悄声问道:;难道是杨迁?可我等都不知道杨迁长什么样啊! 李元;呸的一声把瓜子皮吐在守城士兵的脸上,气势凌人地道:;都说了是可疑人物,谁可疑你就拦下来盘查一下不就行了吗?这点事情还要本少爷教你?会不会动一下脑子! 二人正说着的时候,一身青色布衣,头饰木钗的虞清欢,光明正大地随着人流进了城。 因为长相清秀,守城的士兵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眼,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拦她。 她的身影落入了李元的余光中,李元缓缓移过目光看了一眼,复又移开,眼里的讶异稍纵即逝。 走进城中,虞清欢先去绸缎店换了身干净衣裳,接着在街上寻了家客栈,要了间普通的厢房。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没有任何遮掩,一来她的长相也不是太惹眼,二来针对他们的暗杀必定是私底下的,就算那些人发现了她们,也不会蠢到当街刺杀她这个亲王妃,所以虞清欢才敢光明正大的走进城。 没想到,果然没有拦住她,而且,在客栈胆战心惊的这一夜,也没有人来刺杀她。 翌日,虞清欢在客栈用了饭,又把房间退了之后,这才掐着时间赶往正阳门。 等她赶到的时候,正阳门围了许多散了朝会走出来的官员,越来做多的人围了过来,甚至还惊动了皇城守卫。 虞清欢远远的看去,只见正阳门的墙壁上被人用红漆写了一行大字——傻猪皇帝,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护不住,你算什么千秋万岁? 几个大字无论从笔迹还是含义来说,都相当地狂妄,这已经不是藐视君权那么简单的,这是大不敬!十恶不赦的大不敬!抓到应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虞清欢也不由得纳闷了,哪位大侠也真是骨骼清奇,这种事情都干得出,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时,人群议论纷纷。 ;杨迁,落款竟然是杨迁! ;麒麟卫,御林军都是干什么吃的?让那杨迁在墙上写了这么些大逆不道的东西,这不是戳陛下的心窝子么? ;不仅戳陛下的心窝子,还打陛下的脸,天下也就这厮敢骂陛下傻猪皇帝,也是个不得了的能人,就是不知道明年的今日,他的坟头草几许高。 ;你不知道,这个杨迁可不是随便的什么人,他是海陆黑 道的总把头,民间的土皇帝,以前卫指挥使还是武林盟主的时候,他主要在海上活动,现在可都是他的天下了。 ;我听闻他主要在江南一带活动,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打陛下一耳刮子? ;我看未必,他不止是为了打陛下一耳刮子,我觉得他是在向大秦官家宣战,你瞧,战书可都下到皇城门口了,这下不知陛下会怎样震怒。 虞清欢听到这里,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那杨迁把她引到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给她看这场戏? 还是说,杨迁想要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虞清欢四处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长孙焘的身影,急切万分中,她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被耍…… ;这个疯子! 虞清欢一跺脚,往城门方向赶去。 第400章 你们这些没蛋的东西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逼自己放慢脚步,尽量走得平稳而自然,但实际上,她的心慌得,使她连走路都不太稳,每一步仿佛踩在刀口上那般难受。 终于挨到了城门口,却见老熟人虞清晖守在那里,他穿了一件青色官服,领着几个人,很有一派做官的模样。 没想才这么些日子不见,他竟有这般造化,仿佛半点都不受虞谦的致士影响。 看来这虞家,倒是比打不死的蟑螂还要坚强。 虞清欢迅速转身,正要离开之时。 “站住!”虞清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虞清欢假装听不见,缓缓走向背对着城门的方向。 “踏踏踏……”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响起,虞清欢的肩膀,被一只手扳住。 她心头一跳,心里把虞清晖骂了千万次——这蠢玩意儿绝对是虞蹇脑中豆腐渣溢出来流进原氏肚子里生出来的鬼东西! 虞清欢牙齿都要咬碎了,若是被虞清晖抓住,她必然要利用淇王妃的身份自保,可一旦那样的话,她肯定赶不及去找杨迁要回长孙焘。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要回了长孙焘,那又如何? 现在的长孙焘,不知多少人会看笑话,也不知多少人会落井下石欺到门口来。 没有治好的长孙焘,回到淇王府只会是众矢之的! 虞清晖这个狗玩意儿! 搭住肩膀的手很用力,她不敢抵抗,身子缓缓转向后方,就在她即将与用手搭住他肩膀的虞清晖四目相对时。 “马惊了!” “马惊了!” “快让开!” 人群的惊呼声中,夹杂着“夺夺夺”的马蹄声。 虞清欢循着声音迅速看过去,只见卫殊骑着一匹疯狂奔跑的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径直地朝着虞清晖而来。 人群四散奔逃,虞清晖也因害怕而放开虞清欢的肩膀,往一旁闪躲。 趁此机会,虞清欢随着人流冲出了城,守城士兵也因这场动 乱而被吸引了注意力,无人注意虞清欢悄然离去。 卫殊胯下骏马扬蹄嘶鸣,堪堪停住身形。 “卫指挥使,好大的威风!”虞清晖怒不可遏,“城门口向来只有御驾和递送战火急报的士兵不用下马,但卫指挥使竟在此处策马狂奔,难道不知道自己犯了僭越之罪?” 卫殊的目光一直放到那道越来越远,直到缩成一个点的纤细倩影上,等到她完全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居高临下地看向虞清晖,毫不掩饰嘲讽:“本官有陛下御赐‘如朕亲临’的金牌,算不得僭越,蠢货!” 说完,卫殊勒马走到城门口,问李元:“可有异常?” 李元淡淡地瞥了卫殊一眼,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磕着瓜子就没停,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没有,有异常我还会在这里?” 卫殊冷笑一声,勒马转身,正在这时,有一麒麟卫火急火燎地来报:“大人,不好了,陛下宣您立刻入宫!” 殿内,嘉佑帝手执长剑一顿乱砍,将摆设砍得稀巴烂。 八个一人高的烛台尽数倒地,上头手臂粗的蜡烛滚得到处都是。 东南西北四个千卫并金吾卫统领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嘉佑帝一边砍,一边咆哮:“你们这群蠢货!朕养你们做什么?让人家打到宫门口来都没察觉,是不是贼人把朕的脑袋割了,你们也完全不知道!该死!都该死!” 一群人一动不敢动,胆小的内侍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劝谏盛怒中的嘉佑帝。 太子长孙翊与二皇子长孙策闻讯赶来,齐齐跪在嘉佑帝面前,一脸担忧地道:“父皇,龙体要紧,可别气坏了身子。” 嘉佑帝一脚一个踹翻在地,指着他们目眦欲裂:“蠢东西!你们还好意思叫朕父皇?!朕的皇城,上万人拱卫的皇城,竟防不住杨迁一个毛贼!他在皇城大门写上那一段话,不仅仅是嘲讽朕那么简单,他在打朕的脸,他在打皇帝的脸!给朕杀了他!杀了他!朕要灭他九族!” 这个档口,谁敢凑上前找死,长孙翊和长孙策默默退到安全的距离,跪在那里不敢说话。 嘉佑帝犹不解气,举着剑又是一顿乱挥,有的内侍不敢躲避,硬生生被削没了脑袋。 血,炽艳嫣 红,一绽成河夺人心魄,那金黄的龙座沾了血后更显神秘恢宏的威严。 但那生命流逝的味道,也同样令人作呕。 正在这时,卫殊来了,他没有急着跪下,而是夺过嘉佑帝手中的天子剑,制止嘉佑帝的疯狂:“陛下,微臣已查明原因。” 所有人都惊到了,卫殊可谓是第一个敢直面嘉佑帝怒火,还敢从嘉佑帝手里夺走利器的人。 众人都以为卫殊死定了,谁曾想嘉佑帝见到他后,神色竟好了许多:“卫殊,你来了。快来,看看这些蠢货是怎么守卫朕的皇城得!” 卫殊单膝跪地,拱手道:“皇城门口一事,微臣已查明原因,请陛下先息怒,且听臣解释。” “好!你说给朕听。”嘉佑帝一步步登上龙座前的阶梯,最后坐下,望着殿內的残肢断臂,眼里一片冷漠,还有越来越浓的残暴,“朕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朕的皇城竟让贼人来去自如,为所欲为这件事。” 卫殊道:“陛下,不过是江湖中用来吓唬人的戏法,贼人把红漆装在猪尿泡内,用一种射程极远但杀伤力不大的弩箭把猪尿泡射在宫墙上,猪尿泡破裂,红漆便沾在了墙上,臣入宫时在现场墙角看到的那些无头弩箭和猪尿泡便是铁证。” 嘉佑帝仍旧雷霆大怒:“就算贼人的能力不至于在皇城角来去自如,但大白天的,朕的金吾卫,拱卫皇城的御林军还能让贼人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写下这些字,难道不能说明朕的金吾卫和御林军都是饭桶?!还有你们麒麟卫,分明早已收到杨迁狗贼要来京城的消息,你们忙活了这么久,都没有把人绳之以法,你们也都是些没蛋的东西!” 第401章 那种女人你消受不起 御林军和金吾卫都是成祖开国时设立的两个机构,御林军负责拱卫京师,归入京城守备军编制,金吾卫负责拱卫皇城,虽由今上亲自统领。 而皇宫分为内城与外城,内城由皇帝的亲信卫队金吾卫负责治安,而外城由御林军负责,可以说宫门口是金吾卫和御林军的职责范围的分界点。 都分界点了,谁愿意惹这身骚? “父皇,御林军最近不是刚交到皇兄手里吗?怎么才刚交出去,便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皇兄平日若是多花点心思在这上头,少去钻心那些歪心思的道道,就不会发生这种丢人的事!”张孙策在一旁煽风点火。 长孙翊反唇相讥:“二弟,你什么意思?现在是互相指责的时候么?你若是觉得自己厉害,那你怎么没有阻止贼人的恶行?” “都闭嘴!”嘉佑帝怒吼一声,捏住眉心的手,因动怒而剧烈颤 抖,“都什么时候了还狗咬狗?!” 卫殊在心里笑了,真的是不厚道地笑了。 嘉佑帝这句狗咬狗用得相当形象动听。 不过说实在的,光天化日之下被杨迁在皇城正门口写上这种话,委实够丢人的。 究竟是多么没用的皇朝,才会受此奇耻大辱。 这家人要是聪明一点,完全可以用这个这件事达到自己的其它目的,比如说打着为淇王好之名肃清伤害淇王的毅勇侯旧部,又比如说借杨迁为淇王出头一事,坐实淇王和杨迁勾结。 不管怎么选,都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他们心不狠,而是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因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家子都蠢!野心有余而心思不足,被虚名,被欲 望,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绊住了手脚,于是那些便都成了桎梏,成了锁链,他们在自己所能看见的一方领域中斤斤计较,惨烈厮杀。 长孙翊和长孙策闭上了嘴巴,虽然那是父皇的金口玉言,但他们并不想承认自己是狗。 嘉佑帝看了看卫殊,又看了看两个儿子,竟生出一种“卫殊为何不是朕的儿子”的感觉。 最后,他抬手指了指长孙翊:“太子,御林军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交给卫殊打理!” 兄弟二人倏然扭头看向卫殊,那目光里复杂的情绪,加起来估计可以写一部权谋史。 卫殊回望二人,眼里的嘲讽毫不掩饰,最后,他诚惶诚恐地道:“陛下,微臣惶恐,接不了这个重任,因为麒麟卫已经让微臣分 身乏术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长孙策酸道:“卫指挥使,父皇把御林军交给你是信任你,你别不识抬举。” 卫殊淡淡道:“二皇子,微臣仅打理一个麒麟卫就有人整天赶上来巴结,要是再手握一个御林军,不知道有人为了拉拢微臣会不会使尽浑身解数啊?微臣此举,也是为了坚守本心,绝不给有心之人拉拢微臣的借口和机会。” 这话说得太直接,王公公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 然而嘉佑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愈发喜欢卫殊这什么都摆在脸上的直性子,不结党营私,不欺上瞒下,不谄媚逢迎,一心只为主君的孤臣,用起来更让人放心。 “卫殊,既然你做不了,那你给朕推 荐一个人,朕会考虑你的提议。” 卫殊受宠若惊,却又十分惶恐:“陛下,臣无人可以推 荐,一个皆听陛下做主。” 嘉佑帝不高兴了,开口为此事盖棺定论:“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此事不容再议。另外,东南西北四个千户,全力追击杨迁,一旦遇到此人,格杀勿论!今日就到这里,都退下!太子,你留下!” 众人行礼,离开了天子和朝臣议事的太极殿。 长孙翊战战兢兢地跪到中间:“父皇,儿臣知罪。” 嘉佑帝望着长子,他亲自定下的储君,眼中的失望一览无余,半响,他威严的声音劈裂空气:“太子,朕把御林军的事给你拿走,是为了让你腾出手,有更多时间为朕办事,你听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别让朕失望。” 长孙翊心底“咯噔”一下,周身好像浸入水里般冰凉,以及找不到落脚的底,他把头垂得很低:“请父皇吩咐。” 嘉佑帝两鬓白发已覆住了黑发,他疲惫地靠在龙椅上,已显现中年男子疲态的脸,忽然狰狞:“朕不想看到淇王府和虞家,朕要你把这两颗眼中钉为朕拔了,你若拔不掉他们,那朕便拔掉你,可听清楚了?” 太子力道一泄,整个人有些跪不稳:“儿臣,听清楚了……” 大殿外,卫殊握着腰上的刀,步履生风,昂首阔步地走向宫门口,长孙策追了上来,开口搭话:“卫听说指挥使还未娶妻,不知可有看中的女子?本殿可以为你做媒!” 卫殊一本正经地道:“臣的身心已全然奉献给了陛下,无暇娶妻,也不想娶妻,二殿下自己留着用!” 长孙策也不气馁,又道:“卫指挥使平日喜欢做什么?有没有什么消遣?” 卫殊立即答道:“微臣平日喜欢为陛下办事,事情办得越好,微臣就越开心,微臣闲事的消遣,便是拿着陛下的诗词欣赏,瞻仰陛下的风采。” 长孙策道:“卫指挥使喜欢吃什么?东南西北几大菜系卫指挥使可都尝过?” 卫殊道:“陛下说过,官员要多体验民间疾苦,微臣平日喜欢吃点芋头糠咽菜之类的,与民同食。” 长孙策脸色有些不好看:“卫指挥使出身草莽,不知为何却对父皇如此忠心?” 卫殊一脸钦佩地道:“陛下功盖五帝德比三皇,英明神武,勤政为民,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千古一帝,千秋万载,恩泽天下……臣对陛下的敬仰之情犹如浩瀚星辰无可比拟。” 长孙策终于怒了:“卫指挥使,与你说话向来这么费劲么?” “费劲?”卫殊一脸茫然,“不会?是否因为一直是殿下询问微臣作答的关系?这样,微臣也来问问殿下。” “殿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是定北侯家大小姐那样么?微臣劝您还是打消念头为好,那种女人殿下消受不起。” 长孙策被戳中隐秘心思,登时恼羞成怒:“卫殊,你……!” 第402章 跟我斗,傻叉了吧? 卫殊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怒火,自顾自地道:“殿下平日有什么爱好和消遣呢?哦,殿下平日喜欢收集古玩珍品,更喜欢拿太子殿下消遣,微臣劝您还是少碰这些东西,多读点书便能体会玩物丧志、兄友弟恭益和睦的道理。” 长孙策气急:“卫殊,你是觉得本殿不能拿你怎么样么?” 卫殊一脸地不以为然,继续道:“殿下喜欢吃什么菜系的菜?哦,殿下喜食辣椒,一般辣不能满足,必须要吃特级辣,微臣劝殿下要懂得节制,毕竟辣椒这种东西很伤胃,吃多了放恭的时候屁 股还会又辣又痛。” 长孙策终于忍无可忍,他指着卫殊许久,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最后他恶狠狠地道:“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畜生!” 卫殊唇角挑起讥诮的弧度,握紧腰间的剑,昂首阔步地走在皇城中。 阳光下,他的身影依旧阴沉,仿佛永远没有曙光的黑暗,但他的腰板挺得很直很直,似乎若是他不愿意,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将他挺直的脊梁压弯。 明明是同种气质的两人,偏偏卫殊的气质却能彻底盖过长孙策的风头。 嘉佑帝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心里的遗憾更甚。 为什么卫殊不是他的儿子? 为什么他生不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与此同时,虞清欢向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步行,她不敢跑,也不敢贸然搭路过的马车,就靠一双腿走了十几里路。 一路以来,她的心思全都飞走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在长孙焘身边,长孙焘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怪自己丢下他? 她幻想过无数种惨绝人寰的情景,但从未幻想过这么惨绝人寰的。 不过,惨的不是长孙焘,是她自己,是她那脆弱的神经,无法承受眼前这一幕带给她的冲击。 十几里路的跋涉,十几里路的奔波,十几里路的担心和害怕,终于见到长孙焘了。 此时,他正在十里亭里和昨日虞清欢遇见的那个男人烤鸡腿吃。 一切都很正常,但唯独他那一身女装,以及他和那男人之间暧 昧不清界限不明的举止,让虞清欢的魂魄霎时飞到九霄云外。 “草草……” 虞清欢唤了他一声。 没有惊喜回头,没有像小狗一般跑过来要抱抱,有的只是一张涂了胭脂,像猴子屁 股一样的脸。 那神色是异常冷漠的,就好像,不认识她虞清欢这个人一样。 谁能告诉她,她这一路的担惊受怕,到底是喂了那条不长眼的老狗?! “草草!”虞清欢又叫了一句。 那男人不知和长孙焘说了句什么,长孙焘回过头淡漠地看了虞清欢一眼,那眼神,带着满满的不屑。 虞清欢这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弯腰抓了一把黄泥巴走过去,一下子全揉在了长孙焘的脸上,然后指着旁边的那条小溪水道:“草草,快去洗脸!” “臭婆娘!”长孙焘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又丑又啰嗦的臭婆娘!” “快去!”虞清欢把手扬起来,长孙焘连忙跑到河边洗脸去了。 虞清欢也不管手上的泥,大马金刀地坐到火堆,审视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很高,而且很魁梧,五官英朗,皮肤有些黝黑,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杨迁?” “淇王妃。” 虞清欢什么也不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杨迁,最后道:“你教了草草什么?” 杨迁耸肩,一脸无辜:“也没有教他什么,就是告诉他高冷毒舌的男人更得女人欢心,他就这样咯。”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把心中那点不悦之感压下去,问他:“那你有没有告诉他,小心眼的男人最讨厌。” 如果不是记下了她昨天乱指路的仇,又怎会把她引去正阳门看了出大戏,然后自己带着长孙焘在与正阳门距离十几里且方向相反的地方守株待她。 杨迁将一根木柴丢进火堆里,摸摸下巴道:“姑娘,难道我长得不像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么?怎么你见了我一点都不怕呢?” 虞清欢手上的泥烘干得差不多了,她拍了拍手,把泥抖落在地上,扬起了好些尘土,不仅迷了杨迁的眼,还有一些飘到香喷喷且滋滋冒油的烤鸡腿上。 “兄弟,你的心思我知道,不就是想堂堂正正跟我家草草比一场么?”虞清欢不动声色地利用从秦宁那里得来的信息,把手拍得更大力了,“反正在此之前你不会杀我们,我怕你一个土匪头子作甚。” 杨迁拿着鸡腿,默默地挪了个位置,他慢条斯理地啃完一个鸡腿,把骨头掷入火中,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道:“方才那场戏好看么?” 虞清欢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为何给草草穿上女装?” 杨迁轻轻一笑,一口大白牙晃得人眼花:“你说若是我和他比试的时候,将他穿女装的风姿描述出来,他会不会乱了心跳?” 虞清欢翻了个白眼,向长孙焘招了招手:“草草,过来。” 理直气壮地道:“你自己没腿过来吗?” 虞清欢眉头一皱:“草草,你怎么回事?” 长孙焘不耐烦地道:“怎么回事你没眼睛看吗?” 虞清欢怒从心起:“好好说话!” 长孙焘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在教我做事?” “哈哈哈哈……”杨迁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虞清欢朝他张大的嘴巴扔了颗火炭,却被他轻而易举躲开。 眼前这个男人,虞清欢看不出他的深浅,他就想山岚笼罩的林,明明见无数翠绿的角露出来,但内里却让人什么都探不到,更无法窥视全角。 可尽管如此,他却不给人危险的感觉,在他身边,莫名地可靠,让人想要发自内心去信任。 虞清欢自认为自己的定力还可以,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叫杨迁的男人蛊惑,被他操控。 但无论如何,在这个男人手中,他们大概是安全的。 “你到底教了他些什么?你说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杨迁笑得停不下来,他拍了拍膝盖,道:“看在你那么诚心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他刚刚说的第一句话,在他看来是在夸你腿长,第二句话是在称赞你聪明,第三句话是在赞同你。” 什么鬼?她听不懂。 虞清欢陷入了沉默,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夜,靠一双脚在满是泥泞的路上奔出了十几里地,从长孙焘失踪到现在,她滴米未沾,滴水未进。 她实在没有心思去管长孙焘突如其来的欠揍是怎么回事,索性闭上嘴巴不说话。 而这一沉默,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这个下午,杨迁带他们进了翠屏山,一直在林子里穿行,直到入夜时分,才在一处地势较好又背风的地方休整。 长孙焘原本在杨迁的挑唆下,坚决在虞清欢面前高冷毒舌的人设,但到了晚上,虞清欢也没跟他说一句话,他不由得有些慌了。 正想去哄虞清欢,却被杨迁伸手勾住了肩膀,把整个人给拉了过去。 只听杨迁小声地嘀咕:“草草,记住哥给你说的话,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们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你千万不要相信她们,你别看现在你媳妇儿摆了一张臭脸,实际上她可喜欢你这身粉色的衣裳了。” 长孙焘将信将疑,一张俊脸满是纠结。 杨迁继续蛊惑他:“不信的话,你往她悄悄看一眼,别看她的表情,看她的眼睛,看看她的眸子是不是亮晶晶的?” 长孙焘回过眸,见虞清欢正在添柴火,她的眸底倒映着火光,好像星星落进里面,一闪一闪的。 “是不是?”杨迁问他。 长孙焘点点头:“是,很亮。” 杨迁拍了拍长孙焘的肩膀:“那就对了,她现在叫‘面是心非’,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表面上冷着脸,其实她喜欢你这个样子喜欢得紧呢!你听我的,继续保持,可别半途而废了。” 长孙焘问他:“只要保持就成吗?” 杨迁道:“其实,只是保持也可以,但如果你想让她更喜欢你,那就这样做,你走过去……” 长孙焘听了直点头,杨迁放开他的肩膀后,他就走向虞清欢,一脚踢在虞清欢的身上,气势凌人地道:“起来,蠢女人!这里是爷的地盘!要坐也该是爷坐,你不配。” 长孙焘! 你个憨包蠢货! 第403章 他是个智障? 虞清欢忍无可忍,她捏紧用来挑木柴让火烧得更旺的木棍,倏然抬眸恶狠狠地盯着长孙焘,但爆发前的那一刻,她忍了,继续装哑巴不说话。 长孙焘被她恐怖的神色怵到,吓得后退了几步。 杨迁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又继续把长孙焘的肩膀勾过去,在他耳边低着头,悄悄摸摸地道:“你呀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刚刚你应该强硬一点,阳刚一点,凶悍一点,这样才能让你媳妇高兴!但你根本就放不开手去做,一副你很怕她的样子,这怎么行?太懦弱的男人不招人喜欢,小心你媳妇不喜欢你了!” 长孙焘撇撇嘴,小声地道:“我就是怕她嘛……她多凶啊!” 杨迁一拍长孙焘的肩膀,发生赞道:“对了,兄弟,就是这样,你现在去跟她说,大声地跟她说,保准有用。” 长孙焘疑惑地道:“去跟她说我怕她吗?” 杨迁摇头:“非也非也,你再次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指戳住她的额头,然后大声说‘凶什么凶?母老虎’,然后你就会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欢你了。” 长孙焘重重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走到虞清欢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手指戳了虞清欢的额头,在虞清欢抬起眸时,大声道:“凶什么凶,母老虎!” 杨迁捂着嘴偷笑,先是低低地笑,接着是抑制不住地狂笑。 虞清欢气得怒目圆瞪,她一把揪住长孙焘的领子,把他拉得俯下了身,然后扔到火堆旁边,指着他道:“坐好!敢动一下我就再也不理你!到时候你爱干嘛干嘛去!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说完,虞清欢捋了捋袖子,叉腰看向杨迁。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就像一头牛跑进羊群里装绵羊,一头驴在马群里学马嘶鸣,一只鸭子在学着天鹅伸长优美的颈项那样。 突兀,奇怪。 越看越觉得杨迁像疯子! 见虞清欢叉腰看着自己,杨迁的笑意渐渐隐没,他敛眉问道:“淇王妃有何指教?” 虞清欢被这霎时压顶而来的霸气震得心房收紧,这个男人,只要正经起来,就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让人刹那间觉得面前仿佛有千军万马排列而出。 一颗干枯的松果掉下来,虞清欢抬脚踢向杨迁,就在杨迁伸手接住那松果并把它捏碎时,虞清欢欺身上前,瞪着杨迁骂道:“有什么事冲我来,你别欺负草草!” 杨迁扬起手,那松果的齑粉随风飘散,他语气极淡却又无比正紧地道:“我对你又没兴趣!我比较喜欢逗草草玩。” “好,那随你。”虞清欢抱着手干脆地走开了。 杨迁站在原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虞清欢将自制的短哨凑到嘴边吹响,一灰一白两道身影闪电般掠出,直奔杨迁的面门。 杨迁不闪也不避,两手虚空中轻轻一抓,便将明珠和灰灰拎在了手里。 明珠和灰灰剧烈挣扎,他却捏住它们的后颈不放,任是两个小东 西吓得魂飞魄散,他眉头也不眨一下。 “你果然会驭兽术。”杨迁看向虞清欢,微微有些意外。 虞清欢笑道:“没想到你费了那么大的劲,挑唆草草来激我,便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底牌,如你所见,我轻功还行,武功却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经此一事,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么?” 杨迁凝着她:“驭兽术只有陆家的人会,淇王妃,你和毅勇侯是什么关系?” 虞清欢面色未改:“大家都说我是毅勇侯的遗孤。” 本以为杨迁还会追问,谁知他就问了这么一句后,便转移了话题:“你除了会驭貂以外,还会驭什么?可会让野鸡野兔自己走过来,这样我们不必去打猎也能解决宵夜了。快驭!淇王妃你快驭!” 虞清欢走过去,一把抢过明珠和灰灰揣到怀里,惊疑不定地看着杨迁。 这男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整个下午,虞清欢一直在悄悄联系明珠,等这两个小家伙赶到后,她便让明珠和灰灰攻击杨迁,想要试探一下这个男人的武功。 事实证明,这男人的身手恐怕与长孙焘不相上下。 但这人的脑袋里,装的恐怕是屎,想法一出又一出。 从他方才一直挑唆长孙焘干坏事来看,这男人似乎在试探自己,但从这男人现在的表现来看,他也许大概可能纯粹就是觉得好玩。 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虞清欢半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怪不得朝廷拿他没办法,这脑子有病的人谁能预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不得不承认,这人是聪明的,因为他能让被掳走的长孙焘在一夜之间彻底相信他,也能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干出在宫墙上留下侮辱嘉佑帝的话,更能清楚自己和长孙焘的身份和动态。 然而是不是太过聪明的人,脑子都有些不正常? 虞清欢瞪了他一眼,揣着明珠和灰灰走到火堆让向火。 长孙焘想要找她搭话,她一个眼神扫过去,那眼波刀子似的,使得长孙焘分外胆寒,连忙把伸出来的手收回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杨迁等了半天,别说鸡了,一根鸡毛都没有等到,他疑惑地问虞清欢:“淇王妃,你没驭吗?你真的没驭吗?” 虞清欢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他:“杨迁,你到底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心里有病?” 杨迁没有搭话,坐在他的包袱上,竟认认真真地烤火。 长孙焘又拉了拉虞清欢的袖子,虞清欢回眸瞪他一眼:“找我有事?” 长孙焘见杨迁没往这边看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凑到虞清欢耳边,低声道:“晏晏不要生气,草草不是故意要气你的,草草知道他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但是他很厉害,草草怕他伤害晏晏,草草不敢不从,但现在看来他也不坏,草草不要听他的话了。” 望着这小奶狗般蹭到自己身边的长孙焘,虞清欢心头软软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傻子,这大傻子,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也都在想着她,护着她。 第404章 他果真是个智障 他自己不应该是最需要被保护,被照顾的吗?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其实都被杨迁听到了吗? 虞清欢干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他紧紧地搂住,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了哭腔:“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知道吗?!” 她刚刚的确被这人高马大的逆子气着了! 虞清欢主动抱他,长孙焘一时忘了杨迁还在身边,不由伸手去环住虞清欢的腰:“晏晏,你不生气了?” 虞清欢笑了:“不生气了!只要草草没变成那种明明叛逆却还自以为是的样子,我就不生气了。” 其实她哪里舍得真的生气,再大的怒火在看到长孙焘那张脸时,也会变成无可奈何。 长孙焘也跟着满足地笑了,用额头抵着虞清欢的额头,火光浅浅照在二人脸上,为这温馨的气氛增添了柔光。 而虞清欢怀中的明珠和小灰灰,露出小小脑袋,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 杨迁望着他们,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酸发苦,他嘟囔一声没劲,把头枕在手上,仰望星罗棋布的夜空。 今夜的天空,干净而纯粹,没有一丝杂质,月儿清清冷冷的洒下清晖,星子闪闪烁烁落下星光,没有虫鸣,也无兽吼,只有倏然而过的山风挟着沁人心脾的冷意。 这样的夜,适合情 人夜话,很容易使他这种没有媳妇儿的人显得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听到二人仍在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杨迁抓起一根棍子就扔过去。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把长孙焘挡住,生怕这脑子有病的大兄弟忽然发难。 她轻声安抚长孙焘,道:“草草别怕,有人只是嫉妒了。” 长孙焘笑得像个大男孩:“也对,他可不像草草有媳妇儿抱。” 说着,长孙焘从袖底掏出芭蕉叶包着的一个东西,献宝似的递向虞清欢,压低声音道:“晏晏,草草今天在吃鸡腿时,想着也要给晏晏吃,于是便给晏晏偷偷藏了一只,晏晏放心,草草一直捂着,没有冷,晏晏快吃。” 虞清欢看着那包得齐齐整整的芭蕉叶,接到手里打开,是一只肥美的鸡腿,肉质饱 满,上头的皮带着好看的纹理。 虞清欢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什么填补,满得都要溢了出来。 傻子,真是傻子。 不过这样的傻子,她也喜欢,不管变成什么样,瘸了秃了还是肥了,她也喜欢。 “晏晏喜欢,谢谢草草,草草对晏晏真好。” 长孙焘像得了表扬的孩子,欢欣雀跃,他时不时围着虞清欢转圈圈,就像一只粘人的小狗。 杨迁不以为然,嫌弃地“切”了一声。 时间又这么过了几日,杨迁没有伤害他们,哪怕一根毫毛都没有。 他带着两人一直在山林里穿行,三人所经之处,不是兔子遭了殃,就是野鸡挨了祸。 那杨迁的食量大的令人傻眼,他一人能吃一整只野鸡,吃完还想把明珠和灰灰拿去烤,吓得明珠和灰灰藏在虞清欢的怀里不敢出来。 善良的草草向上天祷告好几次,求山神不要再放这个杨大胃进来,否则翠屏山定会生灵涂炭。 虞清欢把剥下来的兔子皮烘干,就地取了苎麻搓成线绳,她手腕上就带着针,她把烘干的兔皮缝在长孙焘那件花里胡哨的粉色女装外披上,以外披为底,做成一件皮毛大氅。 灰的白的,一块拼一块,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总比那不伦不类的女装还要好,而且也相当保暖。 入夜的时候,长孙焘就用这大氅把虞清欢往怀里一裹,两人抱在一起睡在火堆边。 这天,望着越来越密的山林,虞清欢终于忍不住了,她问牵着马的杨迁:“你究竟要把我们绑到哪里?这林子越进越深,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杨迁不可思议地望着虞清欢:“你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虞清欢睁大眼睛:“你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我以为你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从结论上看,这四五日的奔波和辛劳算是喂了狗。 杨迁这厮闷声不响的带着他们走了这么久,竟然是在迷路的状态下进行,而且他竟然还以为自己知道路,所以才不提醒他走错了。 所以他们就这样将错就错走了无数座山? 就这么将错就错磨破了一双鞋底?大冬天围着堆火夜宿山林? 虞清欢这暴脾气又上来了:“我的杨大兄弟,你见过哪个被绑的人还会给绑匪指路吗?” 杨迁也是一脸难以置信:“我的楚姑娘,你老实告诉哥,你见过哪个被绑架的人像你们这么轻松自由的吗?” 虞清欢叉腰冲他吼道:“你不知道要把我们带去哪里,那你绑我们做什么?!” 杨迁也不甘示弱:“我绑草草是因为你给我胡乱指路,延误了我的大事,所以也要戏耍你一番,没放你离开是想让你带路,你个榆木疙瘩脑袋球儿,我明明走错了你怎么也不吭一声?!” 虞清欢挽起袖子:“这么说你还怪我了?!自己像个迷路的智障还不吭声,你怪得着别人吗?” 杨迁握紧拳头:“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本大爷今天就跟你斗上了,你这女人,个子不高还强词夺理!跟只斗红眼的大公鸡一样!天下怎么会有人受得了你这脾气!” 虞清欢上前一步:“我们明明在说迷路的事,你怎么就上升到对我的人格侮辱!我这女人怎么了?你个脑子有病的神兽!” 杨迁后退一步:“是不是想打架,本大爷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本大爷一掌劈开你的脑袋瓜,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个啥!” 虞清欢又上前一步:“里面不管装什么,都比你这尽捡着稀奇古怪玩意儿装的强,杨迁,你这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靠着这缺了几根筋的脑子吗?” 杨迁气冲冲地道:“本大爷靠的是武力!渺小的凡人,你懂个屁!” “我!” “的确不懂!” 虞清欢气鼓 鼓地转身,她竟然沦落到在这荒山野岭和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吵架。 掉价。 太掉价了! 第405章 三梦书生 早知道杨迁绑他们也只是为了玩玩,就领着长孙焘走了,白白跟着傻不愣登的二楞子走了那么多天。 这事要是传出去,在她人生的简史中,绝对比她庶女嫁亲王,怼天怼地怼父母还要有谈资。 虞清欢用手扇着风,大口大口地呼气。 杨迁竟也像是被气着了,气呼呼地在一旁踢树,不小心用力过猛,一脚踹飞一棵,很快他所站的地方就被夷为平地,尽是参差不齐的树桩。 长孙焘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先是吓了好大一跳,接着他站到虞清欢面前,像小狗护食般将虞清欢挡在身后。 待二人终于停下争吵,他小心翼翼地问:“晏晏,我们是迷路了吗?” 虞清欢拍拍他的手,笑得很是和蔼:“拜某个天然智障所赐,我们的确迷路了。” 长孙焘苦着脸问:“那怎么办?” 虞清欢道:“翠屏山绵延千里,我们若是一直往前走,估计走上半年都出不去,为今之计,也许大概只能往回走。” 长孙焘愁眉苦脸:“这一路的猎物都被杨迁吃光了,往回走我们吃什么?” 虞清欢牵住长孙焘的手,拉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没有山鸡野兔,还有豹子老虎。” 杨迁牵着马跟了过来,在虞清欢身边讨好地笑道:“楚姑娘,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你美人不记粗人过,忘了刚才那些不愉快,捎上我这一程呗!” “可以啊!”虞清欢答的很干脆,她指着马,命令长孙焘道,“草草,上马!” 杨迁道:“要是不骑就三人都不骑,这样才公平。” 虞清欢拉着长孙焘就走:“草草,我们走!” 长孙焘整个过程听话得像小狗一样,虞清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杨迁孤立无援,只好把爱马的缰绳递向虞清欢:“骑骑!” 长孙焘开口了:“不,你牵着马,晏晏要和我一起骑。” 杨迁嫌弃地道:“山林间崎岖难行,她不能和你一起骑,否则马行不稳,你们容易掉下来。” 长孙焘道:“那我下去,晏晏骑。” 虞清欢就说了两个字:“听话。” 长孙焘回过头对威胁杨迁:“你来牵马,这样晏晏可以把手藏在袖子里,不让冷风冻到。” 虞清欢哈哈大笑:“草草说得对,这个冷天总对我冻手冻脚的。” 杨迁牵着马往回走,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他才会擒到这两人来带路。 “好想三梦啊……” 听觉灵敏的虞清欢倏然回眸:“三梦是谁?你相好?” 杨迁摆手,道:“三梦是个书生,一心只读圣贤书那种书生。” 杨迁把这人的来历娓娓道来。 三梦原本不叫三梦,叫沈辞,不过那不重要了。 这三梦自从开蒙始,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去玩耍,不交朋友,整日把自己泡在书里,废寝忘食。 他最大的理想便是考中进士,在朝堂上施展满腔热血与抱负,于是三年前,中了举人的他进京赶考,从大秦的最南端一路北上,走了一年多,终于在会试开始前赶到京城。 他这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学识极为渊博,县试、府试和乡试一路过关斩将荣获案首,成为南方老少边穷地区第一个“小三元”,毫无疑问的,他在乡试中也轻轻松松拿下头名,从沈案首变为沈“解元”。 正当家乡父老乡亲翘首以盼,等着他一路过了会试、殿试,拿下会元、状元,成为古今“六元及第”第一人时。 他在会试前夕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是梦到自己在墙上种白菜,第二个他在下雨天戴了斗笠还打伞,第三个是梦到跟邻居家的小芳脱 光了衣服躺在一起,但是却只是背靠着背。 三梦觉得这三个梦必定在暗示着什么,他火急火燎地去找了个卜卦测字的先生解梦。 算命先生一听,连拍大腿说:“你白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不知高墙上种菜根本就是白费劲,戴斗笠打油纸伞完全就是多此一举,跟姑娘脱 光了躺在一张床上却背靠背,哪里还有什么好戏可言?” 三梦一听,心灰意冷,霎时觉得十年寒窗都成了笑话,若是不能高中无颜面对家乡父老,所以便投了江,顺着江水漂流而下大难不死的他,被正要去打劫的杨迁捡到。 于是一个拥有经天纬地之才江湖经验为零的书生,和一个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却没脑子的老 江湖组成一队,开始对水陆两地的各大帮 派和山寨鲸吞蚕食,短短时日俨然成为势不可挡的天字第一号水陆两栖山大王。 卫殊作为武林盟主实力不容小觑,这两傻组合一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等卫殊接受朝廷招安后,整个江湖,尽握在了这两憨包手里。 谁能想到,神龙见首不见尾,令人闻风丧胆的杨迁,竟是一个天然呆瓜,而他的军师却是个连中四元却因三个梦而跳江轻生的酸腐书生? 不是他们太厉害,总能出其不意让朝廷大军无可奈何,而是他们骨骼清奇思路和正常人不一样,谁能猜到这两土匪头子下一步是要去大吃一顿还是去跳江? 虞清欢听了哈哈大笑,直说酸书生是个天下第一大傻帽。 杨迁涨红了脸,问她:“你在笑什么?” 虞清欢反问:“白菜种在墙上是高种还是低种?” 杨迁答:“高种!” 虞清欢又问:“大雨天不仅戴了斗笠还打伞,是不是准备万全有备无患?” 杨迁答:“是!” 虞清欢再问:“脱 光身子背对背,翻身的时候是不是就要到了吗?” 杨迁思索了一会儿,毫不犹疑地答道:“好像是的。” 虞清欢乐了:“你们俩……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古至今我见过的两朵最奇的奇葩,听你们的事迹,比看游记手札有趣多了。真不知你这样的天才写出来的书,为什么会有人说从你的书中读出宽阔的胸襟和卓绝的见识。” 杨迁摸了摸下巴:“称赞我那人,堪为我的知己。” 虞清欢翻了个白眼,她真的见识到了。 两朵绝世喇叭花啊! 第406章 林中小屋 在北国,冬天的大雪有了第一场就会有第二场。 虞清欢他们一行人刚往回走不到一日,原本晴朗的天铅云密布,天色越来越昏暗,依稀可辨山峦连绵,却再也无法用日出和日落来分辨方向。 杨迁主张继续赶路,这点大雪对他来说不算事。 虞清欢否决了他的提议,因为她考虑到长孙焘的身体还未复原,若是在大雪天赶路,很可能会导致旧伤复发,那她苦心为长孙焘调理身体的努力也将会付诸东流。 所以,两人又大吵了一次。 “姑娘,作为女人要懂得三从四德,三从你懂吗?简而言之它就是听从、顺从以及盲从,四德就是男人说话你反驳不得,男人做决定你干涉不得,男人说要走你留不得,男人要左你右不得!” “这不是三从四不得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人的好品德!那就是作为一个男人,废话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就不说,喋喋不休的像个娘们!” “你不可理喻!!” “你强词夺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时无法分出高低。 最后,虞清欢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我也不跟你扯东扯西扯天地,我们就来一个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对决。” 杨迁摊手:“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想跟一个小丫头片子争!” 虞清欢道:“我们采取少数服从多数制!” 她扭头问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孙焘:“草草,你跟我留在这还是跟他走?” 长孙焘立即表忠心:“晏晏在哪草草就在哪。” 虞清欢嚣张地看着杨迁:“听到没有!我在哪草草在哪,所以这次我们要留下来,等到大雪停了再往外走,否则要是大雪封山,我们很可能彻底迷失方向。” 杨迁拉着缰绳,一脸地不服气:“要是恶狼来袭,老子可不管你们!” 虞清欢不再理他,牵着长孙焘的手冒着风雪往密一点的松林走去,想在松林中临时搭建一间挡雪的小屋子,等雪停了再往山外走。 这么大的雪,长孙焘再骑着马是不可能了,杨迁捏着缰绳跟在后面。 眼前的两人,冒着风雪走得艰难,小个子的姑娘还没男人的肩膀高,却把男人牵得紧紧的,而那个虽然脑子已经傻了的男人,却不忘心疼他的媳妇儿。 他搂着自己的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把力道都放在姑娘身上,但却尽自己所能,把姑娘护在怀里,让姑娘少沾一点风雪。 他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意——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要掳这两个人来带路? 就是为了看人家小夫妻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生死相随相濡以沫? 天啊!饶了他这个没有媳妇儿的男人! 冒着风雪走了一段路,长孙焘忽然惊喜地叫了出来:“晏晏,那片竹林里有屋子!” 他们正站在小山坡上,而面前的群山合抱处是一大片平地,遍植了竹林,竹林的中央,一间竹屋静静矗立在中间,仿佛风雪不侵。 虞清欢十分惊喜:“草草好棒,那许是猎人歇脚的屋子,这下我们不用淋雪了。” 长孙焘也很高兴,他把虞清欢的手紧紧握住,生怕虞清欢摔了,二人快步向竹林走去。 杨迁将嘴里叼着的草杆吐到一旁,望着小屋沉默不语,他抬起脚,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 竹林里,呼啸的山风少了许多,有零星的雪从衣襟里掉进去,冰得人一个激灵。 虞清欢牵着长孙焘的手走近竹屋,这个竹屋还有个前院,用竹篱围住,他们面前还有两扇合起来的竹门,两侧挂着的红灯笼已被风雨侵蚀得千疮百孔。 虞清欢见这屋子冷清得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料想没有人住,伸手就要推门进去。 “慢着!”长孙焘连忙拉住虞清欢的手,声音竟有丝颤 抖,他冲虞清欢摇了摇头,表示别轻举妄动。 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脑海中依稀有种感觉,他来过这里。 这个小屋子,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普通? 可他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呢? 他忘了。 虞清欢也没有贸然行动,见长孙焘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的样子连忙把长孙焘的腰抱住,柔声安慰:“草草,我在这里,别怕。” 长孙焘看着虞清欢的脸,整个人有些恍惚,最后他笑着摇摇头:“晏晏,草草没事,草草没事。” 这时,杨迁才牵着马过来,他一脚踹开竹篱门,牵着马就走了进去。 “草草,跟着杨迁的脚印有。”虞清欢拉着长孙焘,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安然无恙到了木屋面前。 木屋不仅有马厩还有草料,杨迁把马拴进马厩里,在槽枥中添了料,这才进走到虞清欢二人面前,道:“屋里没有阵法,进去!” 长孙焘牵着虞清欢,走到门口处找了根木棍,蹲下来为虞清欢揩去鞋子上的泥土,又把自己的也揩干净,这才道:“晏晏,我们进去。” 杨迁郁闷地把鞋子上的泥土蹭在门凳上,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里,似乎许久都没有人住了,但一应物品却十分齐全。 虞清欢生怕长孙焘冻着,用火炉边放着的火折子给一些枯叶点了火,又从篓子里拿出木炭放到着火的枯叶上,很快,木炭上星星点点。 “着火了,着火了。”长孙焘拿起旁边的火筒,对着木炭吹了一会儿,火炉子里的木炭很快就着了。 长孙焘不急着烤火,他拉虞清欢坐在火边,自己则找了一个小铁壶,去外面装了满满一壶雪,放到火炉边煮着,嘴里还不停地安抚道:“晏晏别着急,等会儿就可以喝到暖暖的热水了。” 虞清欢连忙拉过长孙焘,把他冰冷的手捂住,柔声道:“别忙活了,快坐下来向火,你瞧你,手冻得这样红,小心生冻疮。” 长孙焘小狗似的,听话地挨着虞清欢坐下,看着虞清欢的眼里跳动着两簇小火花。 杨迁叹道:“楚姑娘,你是个好运的。” 虞清欢把长孙焘身上带着寒气的兔毛大氅脱下,放到一旁,整个人窝进长孙焘的怀里,和他紧紧 贴住,笑吟吟地对杨迁道:“因为他,我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小脸五官不是绝美,但却足够耀眼,足够明丽,如凤凰花般夺人心魄,而她脸上带着笑时,便如小太阳般,暖暖的,让人分外窝心。 杨迁把脸别过去,他没有任何遐思,他只是觉得,楚姑娘的笑容真好看。 长孙焘连忙把虞清欢的小脸捧住,小狼狗般冲着杨迁吼道:“不许看!晏晏是我的!” “是你的,是你的。”虞清欢连忙安抚他。 不一会儿,水便烧开了,壶嘴喷出阵阵白气。 长孙焘伸手够了一只杯子,把铁壶中的水倒入杯中,涮了涮杯子,接着又倒了杯水。 他握着水杯放到嘴边轻轻吹着,直到那水变成了人可以接受的温度,他才递到虞清欢手中:“晏晏喝水,身子才会暖起来,晏晏冻了会生病,草草不想让晏晏生病。” 虞清欢把水推回去:“草草先喝,不然晏晏也不喝。” “那晏晏和草草一起喝。”话音刚落,长孙焘已喝下一大口水,贴 上虞清欢的唇,把水递渡过去一大半,“这样就能一起喝了。” 第407章 这是她的夫君 虞清欢一怔,耳根情不自禁 地红了起来,虽说眼前的男人心智如孩童,但这个男人身体年龄已有二十五岁,是她的夫君,是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要是关起门来这么做也就罢了,她还能拉过被子一蒙和长孙焘玩一宿。 但毕竟,还有根大蜡烛在旁边。 杨迁被这一幕羞得面红耳赤,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们、你们还可以再无耻一点么?” 长孙焘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那你别看!我和媳妇儿喝水,你看什么看?看了就看了,怎么还有那么多话?” 虞清欢捂着脸,把头抵在长孙焘的胸膛,笑得不能自己。 嗯!不管身处什么环境,她都是这个男人疼着护着还宠着的宝宝。 杨迁无话可说,因为正常人在没羞没臊的人面前,多半是说不出话的。 他起身走了出去,把门“砰”地关上。 娘的,回去就掳十个八个大闺女当压寨夫人! 虞清欢把脸露出来,抬头对长孙焘小声地道:“还要喝。” 长孙焘喝了口水,又把唇递过去,结果不小心“咕咚”一下把水吞了,凑过去的唇干巴巴的。 虞清欢却没将他放开,到底是孩子心性,虞清欢也不好意思过分了,最后红着脸对他道:“草草,你的嘴好甜。” 望着这张红扑扑的小脸,长孙焘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燥 热,最后他吞了吞口水,不好意思地道:“晏晏的嘴也甜。” 够了,虞清欢觉得自己够了。 再向这个“孩子”下手,那么她和禽 兽有什么区别? 长孙焘把她搂进了怀里圈住,握着她的手伸向火炉向火,他把下巴搁在虞清欢的头上,轻声细语地道:“晏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就觉得心里软软的,好像泡在了蜜里。” 虞清欢回身,用手指抵着他的胸 口:“因为草草心里有我,草草喜欢我。” 长孙焘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笑道:“晏晏,草草喜欢你,草草永远喜欢你。” 虞清欢笑了,在长孙焘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卸去一身的风尘仆仆和疲惫。 两人都累了,抱在一起闭眼小憩。 外面,杨迁冒着风雪站在廊下,喃喃自语。 “怎么还不来呢……” “鹰怎么还不来呢……” 三梦,快来接你兄弟,迟了你就见不到你兄弟了,也许大概可能被酸死了。 雪落了他一头,肩膀,身上都是。 凭添了一种“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悲怆之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悼念亡妻呢! 一小觉醒来,虞清欢身子也有所回暖,她起身准备寻摸吃的。 长孙焘的内伤外伤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外祖父的解毒药丸也和他体内的毒互相牵制着,暂时不会毒发,但这次他遭了很大的罪,毒发那日的功力暴涨到底伤及了他的根本,需要好好将养才能完全恢复。 这个时候的他,最是饿不得累不得的,但却还奔波了这么些日子,若是不仔细着些,身体会受不住的。 这屋子里的东西,齐全得让她觉得吓人,虽然屋子不大,但一应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虞清欢很快便在耳室找到大米、面粉和酱醋茶,甚至还有咸菜之类的东西。 虞清欢连忙放下米缸的盖子,回到主屋里打开柜子,在见到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时,她不由得红了眼睛。 小羊皮的靴子,软而舒适,是她的尺寸,羚羊毛织成的中衣,暖而轻薄,两身大的,两身小的,还有银狐皮毛制成的两件披风以及御寒用的几件大氅,也是一大一小。 全都是她和长孙焘的尺寸,这种料子,白黎之前送给她过,她很喜欢穿,又轻薄又保暖,不用裹成粽子也不觉得冷。 除了白黎,谁还会在这种小屋子里存放这么贵重的东西? 怪不得这屋子一直没人住,但却什么都不缺,料想白黎知道他们的事后,便命人准备了这些,方便他们在需要的时候用。 但白黎并不知晓他们在哪里,只怕所有白家散布在山林深处的这种小屋里,都为他们备了这些东西。 随手捡来的大哥,对他们竟这般贴心。 虞清欢先拿出一套柔软宽松的男装,挂在屏风之上。 “草草,过来换衣裳。” 长孙焘颠颠儿地跑了过来,看到虞清欢手中那身干干净净的衣裳时,有些急促地道:“晏晏,草草身上脏。” 虞清欢拍了拍脑袋,怎么忘了这一茬? “那你先等等。” 虞清欢转身出了屋子,从院子里抱了一大抱柴火进了耳室,在灶房烧了火,然后又提着灶旁放着的桶去铲了几桶满满的雪倒进大锅里烧,最后把火加到最旺。 她端了洗衣的大圆盆,进了屋里放到火炉边,然后把烧热的水打了几桶提进去,又用另一桶装了半桶雪倒了些许进去调试水温。 长孙焘看着她忙忙碌碌,几次想要上前帮忙,却都被她拒绝了。 等把大半盆温水兑好后,虞清欢找了几条帕子,拉了个矮凳坐到长孙焘面前,弯腰去给他脱鞋子。 “我自己来。”长孙焘生怕臭着他的晏晏,连忙要自己动手。 虞清欢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一直都是草草照顾我,我还没有好好照顾过草草,放松下来,让我为你洗 脚。” 袜子是湿的,不知是汗还是什么,他的脚冰冰凉凉,就像一根冰棍子。 虞清欢把他的裤腿挽到膝盖上,柔声道:“先把脚洗干净,然后再泡会儿,这样身上就会由里到外暖起来了,你看看你,都起了这么多泡也不喊累喊疼,新伤旧伤一起,脚都没块好地儿。” 虞清欢抬起他的脚放进盆里,轻轻 揉 搓着,她洗得很仔细,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指缝中穿梭,使得长孙焘如同被蚂蚁爬般,浑身酥 痒起来,但又觉得那种感觉很舒适。 给他洗完脚,虞清欢又提了半桶热水进来,一半倒进盆里,一半兑了些雪后,她投了帕子进去,打湿后拧干,拉起长孙焘的手又给他轻轻擦了起来。 手掌,手臂,脸,脖颈,她全部擦了一遍,事无巨细,十分认真。 最后,她道:“睡了几天野地,身上应该脏得难受,你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擦擦。” 第408章 长孙焘不对劲 长孙焘乖巧地褪去上衣,露出那精壮的身躯,手臂的肌肉还在,胸腹的肌肉也还在,只是他真的瘦了很多,背上的烧伤结了痂,新伤旧伤一起,一块好地儿也没有。 她的草草啊…… 寻常富人家的公子,身上磕破一块皮儿只怕都要歇上几日,有长辈妻妾疼着,还有一大群丫鬟小厮伺候着。 但是他的草草,胸 口有箭伤,好几道,手臂全是刀砍出来的伤,也是好几道。 以前谁来疼他呢? 他一个人带伤上阵时,可有人关心他痛不痛,可有人会喋喋不休地让他多休息? 长孙焘被虞清欢灼灼的目光看得坐立不安,他忐忐忑忑地问道:“是不是草草身上的疤太多了,晏晏觉得草草很丑。” 虞清欢重新投了帕子,在他身上轻轻擦了起来:“草草不丑,只是看到草草身上的伤,晏晏很心疼。” 长孙焘道:“不疼了,草草早就不疼了。” 虞清欢为他擦洗干净,然后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草草,以后晏晏会疼你,你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好不好?” 长孙焘搂着她的腰,轻声应了一句:“好!” 被冻僵的杨迁推门进来,见二人姿势暧 昧,衣裳已经快脱 光了,不由得怒从心起:“你们俩当本大爷死了是么?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竟然、竟然颠鸾倒凤,恬不知耻,恬不知耻!” 说完又摔门出去了。 “鹰呢?我的鹰怎么还不来?” “三梦你个混蛋,你的兄弟我正生不如死,还不快点放鹰来找到我!” 杨迁嘟囔了几句,转身进入了耳室之中,那里的灶房生着火,他也可以在那暖手暖脚。 他奶奶个腿! 回去一定要抢他十个八个姑娘! 他也要被媳妇儿伺候! 虞清欢没有理会杨迁的气急败坏,一心沉浸在与长孙焘相处的世界里。 人都有颗脆弱的心,坚强全部都是碰壁撞出来的茧。 谁不想有个依靠?要么当凡事都要交给别人做的智障,要么是苦了累了不想努力了时,却还有个坚实的臂膀。 是长孙焘,让看起来无坚不摧实则内里柔软的她找到了心灵的归处,就算是受尽伤害也有人抚慰。 虽然很多事现在的长孙焘不能替她做,但她自己有手有脚,她可以把他们都照顾得很好。 她只要脆弱的时候,觉得累的时候,长孙焘能拍拍她的小脑袋,心疼地看着她就够了。 替长孙焘穿上衣裳,又擦干了脚,给他套上新的棉鞋,虞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换衣裳,然后自己去把床铺铺好,乖乖睡一觉,醒来就有饭吃了。” “晏晏辛苦了。”长孙焘揉揉她的发,分明自己是个孩子,还想要把别人当孩子。 长孙焘乖乖去换衣裳,虞清欢忙完这一切后,去柜子里找了一套衣裳,又去翻找棉布毛巾,却发现柜子里有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数额不等的银票,共有一千两。 她把银票和秦家给的收在一起,然后抱着那套新衣裳和一双屐鞋去了耳室,把东西往杨迁怀里一扔:“提两桶热水去另一边的耳室冲冲澡,然后换上这干净的衣裳,可别染了风寒,到时候过病气给我家草草。” 可算想起他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旺财了。 杨迁感动得一塌糊涂,正要说什么却被虞清欢抢了先:“别在这杵着,我还要给草草做饭呢!你真的是贼头子山大王吗?怎么跟榔头一样。” “你这矫揉造作装模作样的女人,在草草那傻子面前装得跟观音娘娘似的,却在我这里又凶又悍跟只炸了毛的老母鸡一样!”杨迁喋喋不休地舀了桶水,抱着衣裳出去了。 虞清欢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讳莫难辨——傻子是么? 看我不堵上你这贱嘴! 敢说我家草草是傻子,看你是不要命了。 虞清欢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开始翻找吃食。 除了米面外,还有很多红 薯,甚至还有罐子密封好的蜂蜜,发粉等东西。 美中不足的是少了肉,其它倒也应有尽有。 虞清欢在耳室里忙进忙出,整整忙活了两个多时辰,赶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端上了一屉热腾腾的红 薯馒头,以及被熬得粘 稠软糯、颗粒晶莹饱 满的米粥,还有几碟子酱菜。 在林中风餐露宿了几日,每日吃的不是没盐的山鸡,便是吃没盐的兔子,现在只觉得满嘴都是毛。 这几样平时嚼起来没什么味道的东西,此时竟让人食指大动,不由直吞口水,加上虞清欢手艺好,那卖相更是不用说。 虞清欢刚把东西端到火炉边的小几上,杨迁便穿着鞋屐踢踢踏踏地来了。 “草草娘子,你真神了!”杨迁刚伸手去拿,便被虞清欢无情地拍开。 不管杨迁那嗷嗷待哺的表情,虞清欢走到床边,弯腰下去落了一吻在长孙焘的额上:“我家的大懒虫,起来吃饭了。” 长孙焘的眼睛缓缓睁开,在微光中看到虞清欢的笑靥,不由一阵心安,他像伸出双手迎向虞清欢:“要晏晏抱抱。” 还没等虞清欢有所反应,人已被长孙焘勾下来,滚在了床上。 那里,全是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味道。 无孔不入地包裹着自己…… 长孙焘紧紧地搂了一下虞清欢,像是吸猫一样,等心满意足了,才把她放开:“晏晏辛苦了,等吃完饭草草就去刷碗,草草不会做饭,照顾不了晏晏,但草草可以刷碗。” “好,但要先吃饭。” 望着满桌子“珍馐美味”流口水的杨迁,顿时没了胃口。 要不,还是撕票…… 见两人相携而来,他便伸手去抓馒头,却被一只手挡住。 “晏晏先吃,我们是男人,要懂得让女人先吃。” 虞清欢怔住了。 杨迁也怔住了。 “这瓜娃子的武功竟然还在?而且还能把老子给挡住?”杨迁不可思议地道。 不怪他惊讶,虞清欢也惊讶,本来伤及了肺腑,心脉受损成那样,是不可能还有功夫的。 但刚刚长孙焘的动作,明显比之前她见过的还要快很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便已经飘到杨迁面前,拉住杨迁要拿馒头的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09章 他,觉醒了? 杨迁作为一个武功高手,不可能被突袭的时候没有任何反抗,可他这个水陆两栖的山大王,竟被个傻子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 不怪杨迁爆粗口,真的不怪杨迁,这事冲击力太大了。 难道是那株灵芝的作用? “放开!”杨迁恼羞成怒,手一甩,竟把长孙焘像风筝般甩开了,撞到虞清欢身上,力道之大,虞清欢险些没能扶住。 “杨迁你个挨刀的,怎么下那么重的手?!”虞清欢把长孙焘往身后一拉,恶狠狠地看着杨迁,“要是伤了草草一根毫毛,我剁了你喂狗!” 杨迁:“???” 受伤的是他好吗?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好吗? 这楚姑娘眼睛是被刚刚那一撞给撞瞎了么?怎么比他这个恶贯满盈的人还不分青红皂白! “晏晏别生气,”长孙焘揉了揉手腕,“只是有点疼而已,应该没有断了。” 杨迁:“!!!” 我叉你大舅爷的! 这两张票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这男人怎么那么不要脸!刚刚还捏得他的手快断了,转身却嘤嘤嘤告状,暗指他用力过猛?! 虞清欢看杨迁的目光,愈发地不善。 杨迁胸 口起伏,目光盯着满桌子的东西,他努力告诉自己要忍耐。 忍一时有珍馐美味吃,退一步能吃到撑死。 “晏晏,来,我们过去吃饭。”长孙焘那张天真无邪的俊脸上,分明闪过一抹得意。 刚刚他可看见了,晏晏竟然给这男人准备衣裳。 晏晏是他的,连只公蚊子路过都不能咬一口。 前几天还敢捉弄他和晏晏,有你这小子受的! 杨迁脑阔疼,真的疼。 他一只单身旺财整天要看人家小夫妻卿卿我我不说,为什么还要被迫和这傻小子争宠? 他憋了一肚子气。 一肚子的气! 见长孙焘给虞清欢拿了个馒头后,他闷闷地问:“我可以吃了么?” 见二人没答应也没拒绝,杨迁拿了个馒头,和着泪水一起咽下,越吃越想哭——他发誓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幸福和委屈的眼泪交织,他一发不可收拾,吃了六个才停下来,接着又端起粥碗,配着酱菜三两下就扒拉了一碗粥,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肚子打了个嗝。 而这时的虞清欢和长孙焘,还没吃完第一个馒头。 “慢吃,多谢款待。”杨迁抱着肚子起身,准备上 床休息,但因为床上都是长孙焘的味道,他嫌弃地走到另一边。 竹屋左右各有一个内室,各用一扇人等高的屏风隔出内室与外室。 只是一边靠火炉比较暖和,一边靠着窗有些冷,不过暖和的那边已经被长孙焘事先标记了自己的气味。 所以杨迁只得去另一边,自己动手铺了床,然后躺在上面,冥思他的鹰怎么还不来。 长孙焘与虞清欢吃完后,他果真手脚麻利地端着碗准备去耳室洗。 虞清欢认真地夸道:“我家草草真乖,知道不能吃白食,所以吃完饭就去洗碗了,不像某些人,只知道白吃白喝,什么贡献都没有,想必也是不想吃我准备明日做的红 薯饼,既然这样,草草,明儿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 长孙焘刚要应下,杨迁便黑着脸从里屋走了出来,抢过长孙焘端着的碗,默默地走去耳室,很快便传出打水声和丁零当啷的声音。 长孙焘也没闲着,去打了一桶热水给虞清欢泡脚。 “你看你,脚这么纤细,跟草草的手臂一样,等出去了,草草要给晏晏买好吃的,多吃点才长肉。” 长孙焘一遍喋喋不休,一边为虞清欢搓脚,刚才虞清欢做得有多认真,他就做得有多认真,仿佛对待一颗珍宝,只属于他的珍宝。 “晏晏,”长孙焘用毛巾把虞清欢的脚擦干,放到手里轻轻按摩,“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为我媳妇的?” 虞清欢眼珠一转,用袖子掩面哭泣:“还不是被你兄长逼的,刚开始你好坏好坏,总是欺负我,但后来我发现,你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们互相猜忌,互相防备,到最后的互相扶持,是你用行动告诉我,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你也用行动让我这辈子都只愿意做你的人。” 长孙焘捧着虞清欢的脚,抬眸认真地望着她:“草草知道自己病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这样一个会伤害晏晏的草草,一辈子回不来也罢,晏晏,草草以后会对你好,加倍加倍再加倍。” 虞清欢的脚,被他捧得暖暖的,热热的,那股暖意直达心底,她觉得有些痒痒,连忙收了回来,对着忠犬般的长孙焘道:“把水倒了,然后回来让我给你把脉,总要弄清楚你忽然有了功力是怎么回事,以免内力乱窜伤了身体。” 长孙焘叠声应了一句,提着水就出门倒了。 雪很大,北风呼啸着,就算天色完全暗了,也能依稀看到大地白茫茫一片。 方才他们走进来的脚印已被掩盖,只听到风声和马嚼草的声响,长孙焘把水倾倒在地上,蓬松松的雪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 杨迁刚刷好碗从耳室里出来,见长孙焘提着桶,目光倏忽变得深邃。 “淇王。”他淡淡启齿,然后观察长孙焘的反应。 他想知道,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因为他觉得,傻子不应该像草草这般会耍心机和手段。 长孙焘淡淡地瞥了杨迁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内室,他的目光很纯粹,干净又透亮,却十分耐人寻味。 里头,虞清欢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坐在火炉边烤火,那是暖暖的橘黄色,被火光一照,映着那肌肤雪白的桃花面,真有几分山魈精灵的感觉。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皮相本身就很美,圆圆的小脸弯弯的眼眉,还有那小小樱 唇边露出的小酒窝。 再加上她骨子里那清凌凌的味道,很能激起别人一拥入怀、甘愿用命护住的保护欲。 长孙焘放下桶,笑嘻嘻地走过去:“晏晏,我来了。” 第410章 盖章为证 虞清欢拍拍膝盖,他便乖巧地把手递过去,撩起袖子放在虞清欢膝上:“晏晏,把脉。” 虞清欢将手指搭住他的脉,眉头却是微微拧了起来,那股霸道的毒性并未清除,但他体内却多了好些东西。 就连虞清欢的医术,也整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她拧眉苦思了半响,问道:“草草,可有哪里不舒服?” 长孙焘把头摇成拨浪鼓,像是怕虞清欢担忧,连忙道:“我们在庄子里住的时候,草草这里也痛,那里也痛,睡都睡不着,但自从搬去秦婶家,晏晏给草草吃了那种药丸后,浑身都不痛了,手脚暖暖的,有时候肚子还热热的,身体内好像有东西时不时地钻出来,但是草草抓也抓不住。” 虞清欢又仔细查探了他的脉象之后,发现的确没有什么暗伤,便放开他的手,道:“这次运道很好,捡了株大灵芝,许是它年头久了,所以功效更好,草草的身体没问题,复原得很好,草草放心,草草再也不会像那个时候一样痛了。” 杨迁刚走进来,听见长孙焘那番话,眼里闪过深思——分明傻了,怎么口齿这般清晰?能说这一大段有逻辑的话,前几日没有这么机灵啊…… 虞清欢看见他的表情,只当没有看到什么异样,问他:“碗洗完了?” 杨迁坐下来,把湿 了的袖子展开放到火炉边烘烤,不以为然地答道:“本大爷是谁,不就是洗碗么?洗澡这么复杂的事都难不倒我,还怕洗碗?” 虞清欢笑答:“见你这么能干我就放心了,这几天估计我们都要在这里住下,碗就交给你啦!” 杨迁不服气地道:“你还说不能吃白食!怎么不让草草去洗?” 虞清欢心疼地道:“大冷天的,草草只是个病人,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忍心让一个失了忆坏了脑子而且内外兼伤的人去洗碗?” 杨迁还想问这歹毒的女人,又怎么舍得让他这个单身旺财,在受了他们甜蜜的暴击后一个人风雨凄凄地去洗碗? 谁知虞清欢下面的话更是气死他:“别看我,我还要做饭,给你这个不相干的人做饭已经是我的仁至义尽了。” 杨迁不想和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理论,转移话题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虞清欢也不想瞒他,因为几天的相处下来,虞清欢知道这个男人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内心异常冷漠。 他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一定是个侠义心肠的好人。 他对别人的私事毫无兴趣,说给他听也无妨。 “这是我义母家的地方,我义母你应该听过,便是南方白氏的当家大夫人,而我义兄则是白氏的少东家白黎。” 杨迁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道:“若是白家的话,倒也不足为奇。” 虞清欢微微一笑,道:“杨迁,你的存在简直是个谜。” 后面的虞清欢也不问,纯看杨迁要回答她多少。 谁知杨迁继续卖关子:“楚姑娘,你们二人已见我真颜,这便是已经知道我的所有。” 杨迁不想说,虞清欢也不问。 正在这时,长孙焘捂着肚子,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晏晏,许是着凉了,草草胃疼,你扶草草去床上躺着好吗?” 胃疼你捂着肚子做什么? 楚姑娘你瞎吗?没看见你家夫君其实在装吗? 杨迁忍不住翻白眼,干脆起身进了属于他的内室。 虞清欢一脸关切地问了长孙焘的情况,往火炉里添了许多碳火后,又打开了一扇就算风灌进来也吹不到人的窗户,扶着长孙焘走到屏风之后。 那是他们的床,长孙焘铺得很整齐也很妥帖。 等把长孙焘扶到床上坐着,虞清欢才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嗔怪道:“行了,别装了,你要真痛会舍得说出来让我担心?” 长孙焘猛地抱住她的腰,将她扑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地脱去她的外披,还有他自己身上的大氅,拉过被窝把自己和虞清欢盖住。 这才嘟着嘴解释道:“晏晏,你不能和他说那么多话,你这么漂亮,还这么温柔,草草怕他和草草抢你。” 看着曾经高傲且又少言寡语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委屈得像个小 受气包,虞清欢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化成了水。 不知是在母性还是在爱意的促使下,她捧住了长孙焘的脸:“那么草草告诉我,你觉得我会被抢去吗?” 长孙焘点头,旋即又摇头:“你那么好,肯定有很多人和草草抢你,草草脑子不好,到时候肯定会被他们欺负,不过草草相信晏晏,晏晏会永远是草草的。” 虞清欢揉了揉他的俊脸:“那当然,我们可是盖章为证的。” 长孙焘把嘴凑过去,在她的脸上唧一口,小声地问道:“是这样盖的么?” 虞清欢咬了咬嘴唇,迅速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很快就移开了:“是这样盖,这种事晏晏只跟草草一个人做,草草也只能跟晏晏一个人做。” 两人的甜言蜜语钻进杨迁耳里,他恨不得捅聋自己的耳朵,却不知为何,眼皮运来越重,最后沉沉睡了过去,怎么也醒不过来。 楚姑娘,你竟然本大爷子下药…… 这边长孙焘听了虞清欢的保证,笑得乐开了花,旋即他的笑又淡了下来,低声问道:“晏晏,你个子明明比我小,吃的明明比我少,却还要让你照顾我,草草真的很不乖,这样,我听秦婶说摸别人就是占便宜,草草让你摸,这样你就占了草草的便宜,草草就不会觉得亏欠你太多,心里也就不会愧疚了。” “我我我、还是算了。”虞清欢被他这话震惊得有些结巴,要是长孙焘正常的时候这么说,她一定会脸红心跳,羞得要死。 但此时长孙焘正用一双晶亮亮的,熠熠生辉的眸子看着自己,说话又那么天真,童言稚语,她也想不到那方面去,不过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草草现在很愧疚,欠晏晏太多了。”长孙焘登时不高兴了,嘴巴也渐渐嘟了起来。 虞清欢被他受伤的眸子看得心一软,只好又伸手把他的脸捧着:“草草真的瘦了,不过脸还是那么好摸。” 长孙焘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膛贴去:“晏晏,你摸摸这里,它在跳,在为你而跳。” 第411章 做羞羞的事 手,抵着宽厚的胸膛,感受着强有力的跳动,虞清欢觉得自己得心瞬间就被填 满了,因为这颗砰砰跳动的心。 谁知虞清欢刚要把手缩回来,长孙焘的的话便响起了:“晏晏,你摸了草草很久,草草觉得自己亏了,所以草草也要摸摸你。” 说着,一只修长,而掌心有茧的手,捧住了虞清欢的脸,然后轻轻捏着她的耳朵。 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回到了那日,他们成为真正夫妻的那晚。 虞清欢有些臊,觉得自己对一个“孩子”有这种心思实在龌龊,她连忙想要逃开,那纤细的腰肢便被一只大手握住。 “你……干什么?!” 虞清欢吓了一跳,忍不住浑身僵直,接着,长孙焘的脸便猛然凑近,声音沙哑地道:“晏晏,草草想亲亲你。” 还没等虞清欢反应,长孙焘便已凑了过来,温 软的唇相触,呼吸瞬间缠绕在一起,越来越粗,越来越重。 长孙焘犹觉不够,伸手搂住她的后脖颈,另一手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让她紧紧 贴在自己身上。 虞清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逃开,可越是这样,那吻就越缠绵激烈,仿佛为了惩罚她的逃离,变得十分具有掠夺性。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便被一个重物压在身上,那人调整了姿势,一手握着她的后脑,一手搂着她的后腰,誓要吻死她才肯罢休。 她渐渐放弃了抵抗,长孙焘也放开了她的唇,搂住她腰肢的手也抽了出来,与她十指相扣。 最后,男人哑着嗓音问她:“晏晏,要不我们像秦婶说的那样,生个小宝宝?” 当初秦婶也是为了二人着想,就怕晏晏姑娘脸皮子薄,而她的夫君又不谙世事,担心他们耽搁了年纪也没个孩子,便把生娃那事隐隐晦晦又明明白白地跟长孙焘说了一下。 没想到长孙焘这傻“孩子”记下来了,而且还死死地认为,只要他和晏晏有了宝宝,那他们的感情也会永远都好。 虞清欢听了这话,一时五味杂陈,她不太想做这种事,要是长孙焘清醒过来,知道她连傻了的人都不放过,那她怎么面对长孙焘? 沉思的时候,长孙焘的唇,便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呵气:“晏晏,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说完,他的唇就已落到了她的颈项,而她身上的衣裳,一件又一件地少了。 当两人坦诚相见时,虞清欢已没法儿计较自己的傻夫君究竟因为天性,还是什么原因,竟连哄带骗地要睡了她? 于是,该发生的事发生了,该拥有的感觉,全都拥有了。 事后,长孙焘披了件大氅去了耳室,那里的灶火未熄,锅里还烧着一大锅水,他提了一桶进房间,要给他的晏晏擦身子,擦着擦着看痴了:“晏晏,你好美。” 于是两人又滚在了一起,整晚上擦了又脏,脏了又擦,直到天快亮了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在虞清欢呼吸均匀后,长孙焘倏然睁开了眼睛,见虞清欢抱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他伸手把这个可人的小家伙捞进怀里。 脑海中尽是她死在自己怀里的画面,长孙焘知道那是真实的,真实发生过。 因为自己不仅记得了她的死,还记起了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的脑子很乱,很乱,他甚至还没捋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但是当他清醒时看到这个要了他命的小家伙就躺在身边时,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开。 所以他在自己的小猫咪身上,留下印记一次又一次。 长孙焘觉得自己很卑鄙,但那又如何?他的媳妇儿要是不搂紧了,被人抢走怎么办? 感受到怀里真实的触感,长孙焘的心又被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占据,最后他轻轻一笑。 瑜儿,这一世你真的来寻我了,还成了我的妻。 你终于嫁我了。 等我想起一切,我一定要抓着你,告诉你我前世寻你有多艰辛,今生得你又何其幸运。 想到这里,长孙焘又把怀中的人儿搂紧。 外面风雪呼啸,谁也不知道在这场大雪的掩盖下,一个男人逐渐拥有两世记忆。 同时也把前世寻不到的遗憾,和今生相守的情,全部补偿到甘愿陪他同甘共苦的女子身上。 翌日。 杨迁醒了。 发现自己被药翻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把这对狗男女痛斥一顿。 然而他又发现,自己哑了。 于是他提刀气冲冲地去找这对狗男女,见他们相拥而眠,脸上还带着笑意,便打消了杀人的念头。 ——原来把本大爷药翻,就是为了行苟且之事啊!本大爷也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人,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直接说一声嘛!何必药翻又毒哑? 杨迁决定留这对狗男女的性命后,返回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 不知什么时辰了,虞清欢徐徐睁开眼睛,眼前是放大的一张俊脸,她想起昨晚的事,只觉得脸红心跳,不能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他们是合法夫妻,又不是在搞什么偷偷摸摸的苟合,害羞什么呀? 这么一想她反而平静很多,钻进长孙焘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要继续睡。 “晏晏,草草热……”睡梦中的长孙焘嘟囔了一声,又继续睡着了。 他这声嘟囔,整个人似乎和昨夜不大一样。 虞清欢眉头蹙了蹙,但转念一想,无论长孙焘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夫君,都是她的草草,便也没管,就又这么睡着了。 杨迁说不了话,也不敢乱发脾气,就怕虞清欢不给他做吃的,他只好眼巴巴地等着虞清欢起床,饥肠辘辘地盼着虞清欢端来红 薯卷饼和米粥。 望眼欲穿的饭终于盼来了,杨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看着疲倦得好像没有丝毫力气的长孙焘,他的眼里闪过疑惑。 这傻小子,现在看着他怎么好像真傻了? 昨夜那个冷漠无情无义的草草又是怎么回事? 老天,不能这么玩,更不能这么玩他啊! 第412章 我真看不起你 虞清欢把粥和卷饼放到长孙焘面前,柔声说道:“就着粥吃,不然太干。” “晏晏真好。”长孙焘捧着碗笑了起来。 杨迁在长孙焘动筷子夹酱菜的时候,假意不小心夹了他的筷子,他也只是不高兴地把筷子抽出来,继续往咸菜上夹。 杨迁不由得更郁闷了——怎么没嘤嘤嘤告状? 于是,杨迁在夹菜时,又故意把菜弄到长孙焘身上,长孙焘依旧没有嘤嘤嘤,只是拍了拍沾着菜的地方,继续端着碗吃了起来。 杨迁还想继续试探长孙焘,虞清欢却不许,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杨迁:“只是哑了还不够,还想瘸了么?” 这个威胁杨迁倒无所谓,就像他发现自己哑了,并未因此有过任何担忧一样。 因为他知道,只要态度够端正,终有一日一定会取得谅解与解药。 但虞清欢又道:“瘸了的人,是没办法从床上爬到这里吃饭的。” 杨迁瞬间歇了试探长孙焘的心思,他没什么爱好,就是常年东奔西走的他,想要吃上两顿可口又美味的饭,而不是干巴巴的肉干,快馊了的馒头,亦或是酒楼的大鱼大肉。 这位楚姑娘,把他的心思拿捏得紧紧的。 算了算了,他大度。 但是楚姑娘,你真的没发现你前几天的夫君、现在的夫君,他和昨晚的夫君根本不一样吗? 杨迁有口难言,只能闭上嘴巴。 吃完饭后,长孙焘却犯困了,他坐在火炉边打瞌睡,但因为虞清欢没有让他去床上睡,他也不大敢,坐在火炉边跟小 鸡啄米似的。 虞清欢也察觉出他的异样,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只觉得尊严在体内发现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竟然没了。 “草草。”虞清欢试图唤了一声。 “晏晏,”长孙焘抬起头,但很快又低了下去,“草草好困……” 虞清欢眉头蹙了蹙,他把长孙焘扶起来:“草草,去床上睡,但要侧着睡,这样你的胃才不会难受。” 长孙焘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就倒下睡着了。 虞清欢为他脱了鞋子,又拉上被子盖好,最后走到火炉边沉思。 杨迁洗碗回来,坐到虞清欢身边,一脸“我知道怎么回事,快还我声音,我就告诉你”的模样。 虞清欢给他喂了解药,谁知杨迁灌下一杯水后,开口便是:“想必是昨夜纵欲过度,身体被掏空,所以才会没……精神。” 见虞清欢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杨迁立时改口:“才怪……其实我也只是觉得,这几日 你家夫君有问题,感觉他的脑子时好时坏。” 虞清欢不可否认地点点头,她也发现了,正如杨迁所说,这几日长孙焘的确有些奇怪,他时而条理清晰,时而又真的像极了一个孩子。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虞清欢咬咬唇,最后问道:“那你觉得他们是两个人吗?” 总不能是长孙焘被什么孤魂野鬼山精鬼魅占了身,然后跟她做那种不可 描述的事情。 杨迁摇头:“我倒觉得是一个人,只是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虞清欢便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笑吟吟地道:“杨迁,你长了好多火疖子,肯定是刚刚卷饼吃太多了。” 杨迁一摸脸,感受到指下那种饱涨感,他都能想象轻轻一按会有什么后果。 于是这傻狍子动手按了。 “剔挞,剔挞……”响得不要太欢快。 杨迁摸着脸嚎叫:“你这小妮子,心肠怎么那么歹毒呢?” 虞清欢看了他半响,这才道:“再说我家草草傻,你就别活了。” “你也忒记仇了!” “彼此彼此!” 虞清欢没心思和他争,坐在火炉边闭目养神,思考长孙焘身上的异样。 但一到晚上,长孙焘似乎又不太一样了,又是那个虽然傻,但是思路和口齿都很清晰的长孙焘。 “晏晏,雪天多冷啊,我们一起钻进被窝里暖暖。” 虞清欢被他拉着进了被窝捂着,但到底长孙焘不像昨晚那么放肆,只是抱着她轻声细语地说话。 在这个平静的夜里,京城却发生了很多不平静的事。 黄瑛瑛被迎入了太子府,虽然没有什么身份,但因为太子歇在她屋里的次数较多,所以太子府上下都尊称她一声“夫人”。 这夜,太子长孙翊满身大汗地躺倒在她身边。 她趴靠在长孙翊的胸 口上,媚 眼如丝地问:“这药还行吗?” 长孙翊若有所思地道:“对于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实在不错,但再年老一点恐怕药效不够,再加重点剂量,明晚我们再试试。” 是的,黄瑛瑛能进太子府,全然是因为她从虞清欢之前卖给她父亲黄大夫的药里,偷偷留下了几颗“逍遥丸”,她破解了里面的配方,所以长孙焘把她迎进府,就是为了研制一种适合嘉佑帝的药,让嘉佑帝重返青春,做回男人。 不怪长孙翊用这种方式讨好嘉佑帝,若是嘉佑帝是个圣主明君,那底下的人自然埋头苦干盼着能得他的嘉奖与赏识,然而他并不是,所以底下的人才会无所不用其极,找着歪门左道的方法。 自长孙翊探知到嘉佑帝对美人只能看不能吃后,便把黄瑛瑛给找了过来,亲自试验药性。 长孙翊歇了会儿,便起身穿衣衫:“你早点睡,明日 本宫再来。” 黄瑛瑛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究竟没说什么。 长孙翊自然是看见了的,只是黄瑛瑛并非他的第一个枕 边人,若他睡过的每个人他都要眷顾,那他只怕分 身乏术。 待长孙翊走后,黄瑛瑛抱着枕头嘤嘤哭了起来。 “黄瑛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以前虽然生活清贫,但她苦学医术,还有一颗悬壶济世的仁心。 以前她虽普通,却很快乐,每天的笑脸灿烂胜过晚霞。 以前的她,就算在王妃面前,都可以不卑不亢,以一个医者的身份,活得堂堂正正。 可是她怎么了?现在怎么了? 自从上了这个男人的床,只要她走出院门,她连抬头看世人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肮脏又下贱。 她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工具,暖床的工具,也是颗棋子,能帮太子争宠的棋子。 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 连能挺直腰板的人都不是! 可尽管这样,她为什么仍离不开这个男人?为了他万乘之尊下第一人的权势,还是为了那无法诉诸于口的心意。 “黄瑛瑛,我真看不起你!” 第413章 色令智昏的狗皇帝 长孙翊离开落英院,便直接去了赫霞公主的“霞居”,院子里,赫霞公主刚耍完一套鞭法,浑身是汗的准备去沐浴。 见长孙翊进来,她行了个礼后,径直入了里屋,把自己浸在浴桶中。 “爱妃,”长孙翊从屏风后走出来,伸手撩了一把水花,然后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细心地为赫霞公主擦身,“最近对本宫怎么如此冷淡?是因为本宫接了黄瑛瑛入府的关系么?” 赫霞公主没有说话,闭上眼尽情地享受热水浸泡身体的舒适感。 长孙翊的手,从肩膀到她纤细的颈项,用力捏住,然后将她的头扳过来,迫视着她:“爱妃,你这脾气倔得很,不过本宫喜欢。” 赫霞公主轻笑一声,抓起长孙焘的衣襟,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四目相对:“大秦有句古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黄瑛瑛又是妾又是偷的,在殿下心里,臣妾是不是不如她?” 长孙翊低笑起来:“在大秦,妻和妾总是不一样的,妻,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妾只是玩物,喜则宠,不喜则扔,赫霞,你是本宫的妻,是与本宫荣辱与共的人,本宫宠着黄瑛瑛,那是因为她有用,挣来的前程还不是你我共享?” “殿下,”赫霞公主一张英姿美丽的脸,双颊酡红,“你想挣什么前途与臣妾共享呢?” 长孙翊挑起她的下巴:“本宫的一切,所得不过父皇,若是父皇高兴,本宫自是顺风顺水,前途无阻……但是,本宫一人独木难支,还得需要爱妃的帮助。” 赫霞公主目光一闪:“既是殿下的事,那也是臣妾的事,殿下但说无妨?” 长孙翊一口吻在赫霞公主的脖颈上,然后左手捏着她的肩,右手掐住她的脸,笑容里压抑着些什么:“爱妃,总要我们先试过后,你才知道该怎么做。” “扑通”一声,长孙翊跳进了浴桶之中。 很快传来赫霞公主的娇声,一众侍女脸红着低下了头。 翌日。 赫霞公主带来的舞姬,最美最妖娆那个便被送到嘉佑帝的榻上。 紫宸宫的灯亮了一整夜,晨起时嘉佑帝红光满面地去上了朝,看得出心情很是愉悦。 日常议程走了一遍后,嘉佑帝拍拍大腿,看着长孙翊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慈爱,最后他道:“朕让卫殊推 荐个人来打理御林军,卫殊到现在也没个准信,罢了,既然如此,御林军还是交由你继续管理,不过你诸事繁忙,就让原琅襄助你统领御林军。” 如果以皇帝为中心,京城兵力由亲至疏分别是守卫皇城的金吾卫、守卫玉京城内的御林军,以及守卫在京城外的京城守备军。 京城守备兵权曾在淇王手里,在前段时间被褫夺了。 御林军是亲兵,如今御林军握在谁手里,证明嘉佑帝的心就偏向谁。 前段时间的皇后被废,承恩公北上“赈灾”,太子的外戚势力被打得一蹶不振,但如今嘉佑帝肯让原家嫡支的原琅进入御林军,说明有起用原家之势。 种种迹象表明,嘉佑帝此时对太子是满意的。 长孙翊惊喜行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多谢父皇,儿臣定不辱使命。” 长孙策瞪了长孙翊一眼,表情颇为不屑,却又暗藏着不甘与愤恨。 众人见春风又吹向太子,连忙拱手道贺。 只有卫殊自始至终面无表情——这家人也真是搞笑,这个皇帝也真是可笑。 别人为国为民拼死拼活看不见,太子往他房里送女人送药,转头就给了这么大的嘉奖。 有了这个先例在,别人怎会给他好好办事?还不得牟足劲地投其所好? 御林军那点兵权卫殊看不上,因为那就是块烫手山芋,拿在手里未必吃得饱,可人人都会来抢一下。 所以卫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这这个兵权。 可惜太子看不清,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只看到眼前利益的人,一般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只是赫霞公主,在里面到底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呢? 卫殊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分毫。 嘉佑帝扫视朝堂,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那些跟他叫板的人,要么得了怪病,要么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要么在演武时不小心受了内伤,所有人都告病在家,没有来朝堂上碍他的眼。 若是他不高兴,这些人完全可以再也不会在这个朝堂上露面,九五之尊的权力和威势,他这一刻深切体会到了。 这才是他想要的局面! 正此时,兵部尚书越众而出,拱手道:“陛下,仍旧没有淇王殿下的消息么?” 嘉佑帝双眼一眯,这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么?难道看不出他根本不想听到这两个字?要找个机会封住他的嘴才行。 嘉佑帝如是想,面上却不动声色:“朕派了几拨人去找,至今未有消息,爱卿,朕替昭华多谢你挂怀。” 老尚书面色哀戚:“淇王殿下逢此大祸,真是可怜,如今消息估计已传到北疆去,不知北齐知道了,会不会又一次挥兵南下,这个国家仍在休养生息,再也承受不住兵祸了。” 长孙翊不冷不热地道:“老尚书这一番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本宫听了着实感动,不过眼下北齐和大秦刚刚联姻,料想北齐不会这么快出尔反尔,就算他们不守信用,镇守北疆的还有定北侯一族,定北侯一族满门忠烈,定能卫我大秦江山和平永固。” 这一番话,使得定北侯看老尚书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如今可是他白家儿郎用性命镇守北疆,塞北风沙喝了满肚子,甚至刚满五岁的孩童,也要丢进军营受训。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整个大秦么? 缘何十数年前众人只记得毅勇侯,这十数年间又只记得淇王,他们定北侯府的男丁用命筑墙怎么没人记?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第414章 位置暴露 听了长孙翊的话,他愤恨地瞪了兵部尚书一眼,随即道:“定北侯府上下,必用性命戍守我大秦江山。” 嘉佑帝听出了定北侯心中的不忿,开口和稀泥道:“定北侯府的儿郎,是我大秦最勇猛的儿郎,朕把大秦的安危交到你们手中,朕很放心。” 也没什么大事了,再议就是纯吵架,嘉佑帝没那个兴致。 想到宫里妖娆妩媚的异族少女,他只觉得心就像猫抓一样痒,匆匆退了朝,便直奔后宫而去。 文武百官陆续走出太极殿,从早上奋力爬上来的九十九级阶梯缓缓走下去。 也不知为何,兵部尚书走到一半时,忽然一个趔趄,便咕噜咕噜滚到了台阶脚下,等侍卫等人围过去时,人已不省人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联想到近段时日发生意外的人,都曾为淇王说过话,现在又有了这个插曲,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是为淇王说话,触了嘉佑帝的霉头,才被小惩大诫。 这个朝堂上,不知不觉风向完全变了,想活命的人,愈加小心翼翼。 长孙翊在路上和长孙策互怼了一番后,春风满面地回了太子府,一头扎进赫霞公主的院子里,认真地作了个揖:“多谢爱妃,你的美人让本宫重新将御林军握在了手里,且母妃娘家的人也得了重用,你对本宫的恩德,本宫真是怎么也报不完。” 赫霞公主慢条斯理地放下剪刀,将那枝被修剪得十分漂亮的腊梅拿在手里把玩:“殿下,臣妾曾经也是宠冠北齐王室的公主,倒并非全然无用,能帮助到殿下,是臣妾的福气。” 她缓缓地把花插 入青瓷瓶中,仔细调整花的位置和角度,轻轻回眸,粲然的笑映着娇妍丽态摇曳多姿的红梅,人面比那花朵还要娇艳。 “殿下,臣妾是你的妻,自然事无巨细为殿下考虑,没想到一件事就让殿下如此高兴,那若是臣妾说出第二件事,殿下岂不是更高兴了?” 长孙翊上前一步,激动地握住赫霞公主的手:“爱妃,劳累你为本宫操劳,你的好本宫全然记得,本宫向你起誓,有本宫出头的一日,必定给你无上尊荣。” 赫霞公主美目流转,从袖中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地图,递到长孙翊的手心,然后缓缓抽出了手,笑得勾魂夺魄:“这是那二人的藏身之处,去!” 长孙翊一怔:“皇叔和皇婶?你怎么会找到?” 赫霞公主掩唇轻笑:“臣妾从北齐带来了两只自小养在身边的鹰,还有几个训鹰人,今日鹰刚刚带来消息,人就藏在那翠屏山里,当然藏得比较深,所以这么多队人马都找不到。” 长孙翊将地图看了又看,然后攫住赫霞公主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那身异族袄子,就这样被撕 扯 下来,人也倾覆过去。 屋里的下人悄悄退了出去,许久后长孙翊才神采飞扬地出来,把人喊进去伺候。 她们公主,正一脸潮 红地躺在床上,衣裳也是胡乱穿着。 侍女们会意一笑,大秦太子在秦人中算是十分英伟不凡的,堪比北齐的勇士,公主被这样的男人征服,也不奇怪。 长孙翊离开赫霞公主的院子,便去了书房,他把那藏起来不能叫人瞧见的画全都搜罗出来,让子修拿出去烧了。 当然这个消息也瞒不住“霞居”的人,很快便有人在赫霞公主的耳边道:“公主,太子殿下将书房里私藏的画都烧了,一幅都未留。” 那些画是谁的,赫霞公主岂会不知道,闻言只是笑笑:“倒是个狠人。” 赫霞公主心想:哪怕是为了讨好自己,这样一份决然,足以说明太子是个凉薄无情的人。 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姑娘,说断就断了,对他自己尚且那么狠,不是无情是什么? 呵…… 虞清欢一行人,仍旧窝在竹林里的小木屋中,尚且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 三人喝了几日的粥,觉得嘴巴都快淡出鸟,有些顶不住了。 雪刚小了些,杨迁便去猎了两只野鸡回来,这会儿虞清欢正在挽着袖子做叫花鸡。 锅里蒸着香喷喷的米饭,火炉里埋了几个红 薯,长孙焘正不停地给盆里换上烫水,等虞清欢觉得手凉得受不了时,他便把水端过去,笑吟吟地道:“晏晏泡手,泡一会儿就暖了。” 虞清欢把手浸在温暖的热水里,等手暖了后,又开始把泥涂在处理好的山鸡上。 杨迁往耳室来了好几次,见虞清欢还没把肉烤好,又悻悻地回去向火。 长孙焘围着虞清欢转来转去,时不时问她:“晏晏累不累?” 虞清欢不厌其烦地回答:“不累,你若是饿了,先去把炉子里埋的红 薯掏出来吃,晚饭还得等好一会儿呢!” 看着虞清欢被冷冰冰的泥冻得通红的手,长孙焘心疼地道:“草草不饿,草草陪着晏晏,这样晏晏的手痛痛就会飞走了。” “过来一点。”虞清欢靠在他的胸膛,把薄汗擦在他的衣裳上,偏过头笑得狡黠,“把汗擦草草身上也不觉得脏腻了呢!草草真有用。” 长孙焘登时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问虞清欢:“是不是比打了两只鸡回来的某人还有用?” 虞清欢知道,长孙焘这是醋了。 自从杨迁出现后,他的占 有欲越来越强,不仅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生怕自己会跑了一样,而且愈发体贴入微,就怕不够周到不够细致,自己会嫌弃他。 这样的他,任性而霸道,好似缺点越来越多,但虞清欢却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离不得。 有时候一段关系中,互相敬重的确需要,但有度的撒娇和使小性子,就像粘合剂一样,会把两个人变得更紧密。 “有用,”虞清欢笑了起来,“草草在我心里的作用,是天下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长孙焘的表情很是愉悦,捏起袖子去替虞清欢擦了擦额头:“晏晏,草草帮你擦汗。” 里屋的杨迁听着时不时钻进耳朵的对话,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晚饭做得了,一锅颗粒饱 满的白米饭,两只放进灶里烤了许久的叫花鸡。 杨迁早就准备好了石头,在虞清欢把鸡端上来时,便用石头去砸了土壳。 鲜香的鸡肉令人食指大动,他撕了只鸡腿便转过身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生怕长孙焘抢过去,说要先给媳妇儿吃。 长孙焘闻着鸡香也不停地咽口水,但还是把撕下来的鸡腿,递到了虞清欢手里,这才撕下另一只吃了起来。 三人狼吞虎咽,不顾形象,风残云卷,最后只剩下一堆鸡骨头。 “撑了。”杨迁五六碗米饭下肚,抱着肚子忍不住哼了一句。 长孙焘倒了杯茶,递到虞清欢手里:“晏晏喝茶,别腻着了。” 虞清欢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觉得肚子的饱涨之感消失了不少。 杨迁伸过手,想要一杯水喝,长孙焘却只赏给他一个白眼。 外头的雪眼看越来越小,虞清欢提议道:“眼看年关越来越近,这场雪下完后应该不会再下了,等雪一停我们就离开,在这里时间太久,只怕会让人发现。” 杨迁讥讽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你,还算有点脑子。” “喝水。”长孙焘递了杯茶水过去。 杨迁几乎是受宠若惊,嘴里都是肉味的他,连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又把杯子递给长孙焘,懒懒地道:“再来一杯。” 长孙焘又满上一杯水,最后往里吐了口痰,就这么当着杨迁的面吐的,然后又递了过去。 杨迁脸都绿了:“鬼才喝你的口水,拿开拿开,真是恶心又邋遢。” 长孙焘嘟囔:“上一杯就这么倒的,不是喝得很好吗?” “上一杯……”杨迁捂着脖子一阵干呕。 长孙焘得意地向虞清欢扬了扬眉,好像在说“晏晏,我为你报仇了,让他说你坏话”。 虞清欢拍拍长孙焘的脑袋,靠在小几上单手支颐,半响都不想动弹。 真是很太平很太平的日子,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权力倾轧,没有勾心斗角,亦不用“枕戈待旦”,成日防备着会不会被人给害了。 恰此时,有一道白影从窗户窜进来。 第415章 明珠受伤了 是明珠! 它的嘴里,还叼着浑身是血的灰灰。 虞清欢连忙起身,把灰灰捡起来检查,只见灰灰的身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对于一只小貂儿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明珠围着灰灰焦急地转来转去,时不时用小爪子挠一下虞清欢的手,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是你带灰灰来的?别急,”虞清欢拍了拍明珠的小脑袋,“我会救灰灰。” 明珠似乎被安抚了,坐在灰灰的身边不肯离去,还用鼻子去拱肚皮起伏越来越小的灰灰。 “草草,去柜子里把那个小箱子拿来。”虞清欢将灰灰放在小几上,又把火炉边的窗户开着,让光线照进来,然后开始为灰灰处理伤口。 长孙焘也把白黎为她们准备的药箱拿来,虞清欢小心翼翼地为伤口做清洁、缝合,以及上药。 灰灰伤得很重,被一双利爪抓住了背,一边的肚子被刺出几个血洞,汩汩冒着嫣 红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就在虞清欢不停处理到最后一个伤口时,灰灰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软趴趴地搭在桌子上,仅剩下一口气。 “啊——!”明珠忽然疯了似的,不停地围着灰灰转,用嘴拱,拱了一次又一次,但随着灰灰软踏踏的身体逐渐变硬,小肚皮的起伏渐渐感觉不到,明珠彻底疯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凶狠中带着呜咽。 像是如果灰灰真的死了,明珠也活不下去了一般。 虞清欢心里湿漉漉的,好像在它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和长孙焘,鼻子的酸涩感使得她眼眶一热。 “别急,我会救它。”虞清欢安抚着躁动不已的明珠,打开手上的镯子,从里面倒出一小粒极小的药,将它放进了杯子里,然后咬破自己的指尖,让那嫣 红 的血滴进去。 “都别凑过来。”虞清欢吩咐了一句,旋即捏住灰灰那几乎硬 了的双颊,将杯中的血倾倒进灰灰的嘴里。 随着血蜿蜒进灰灰的喉咙,它的小 舌 头终于有了一点动静,这一动之下,嘴里的血便顺着舌根流了进去。 明珠停止了抓狂,怔怔地看着灰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灰灰竟然有了起色,它粉粉的小肚皮,起伏越来越大。 明珠欢快地围着虞清欢的手跳来跳去。 虞清欢把明珠拨开,然后专心致志地将灰灰包成粽子。 待处理完毕,她让长孙焘拿来狐裘铺在桌子上,她小心翼翼地把灰灰放上去,最后再拍了拍明珠的小脑袋。 “明珠放心,灰灰会没事的。” 明珠蹭了蹭虞清欢的手,然后趴在灰灰的身边,似乎要守着它。 杨迁似笑非笑而问她:“你的血是天下至毒,还是那颗药是天下至毒?” 虞清欢挑唇:“若是我的血是天下至毒,怎么没毒死草草?” 长孙焘咧嘴一笑:“就是,晏晏的血才没有毒。” 说完,长孙焘把虞清欢的手拉过去,放到嘴里含了一会儿,然后再用纱布替她缠住。 杨迁不再深究,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灰灰嘴里咬着的那根是什么毛?” 虞清欢把灰灰嘴里叼着的毛放在手里端详,最后得出结论:“这应当是鹰的毛,灰灰的伤口便是证据。” “鹰?”杨迁眉头微蹙,“难道有人和本大爷一样养鹰?” 说着,他和虞清欢一样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地道:“被发现了。” 明珠和灰灰一直在附近为他们放哨,如今灰灰带伤奄奄一息的被明珠带回,且伤它的又是鹰,虞清欢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这两个小东 西以毒物为食,基本没有什么动物嫌自己活得命长了去吃它们的肉,它们自然也不会被老鹰狩猎,除非这只鹰的目标是它们…… 得出了这个结论,虞清欢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最后道:“我主张离开,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被合围突袭,我们半点胜算都没有,不能坐以待毙。” 杨迁摇摇头:“在我看来,既然已经被发现,无论是走还是留,都有被追踪的危险,所以……” 虞清欢接道:“要么找到一条路线不知不觉地躲过围剿,要么把前来围剿的人都杀了,叫他们有来无回,为逃跑争取时间。” 杨迁不紧不慢地道:“所以本大爷决定不管你们,反正贼人的目标不是我,我要逃要留都轻轻松松的。” 虞清欢讥诮道:“别忘了,你可是杨迁。” 杨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疏忽了,疏忽了,差点忘了杨迁是我,我是杨迁。” 这时,长孙焘插话进来:“草草,这个男人不可靠,不要相信他。” 又来? 杨迁为了不被这时而奶狗时而狼狗的小子攻击,干脆闭上了嘴巴。 虞清欢自然知道,此时的长孙焘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长孙焘,但也不想打击他,于是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道:“草草可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长孙焘摇摇头,忽而又迎着虞清欢的目光问她,“不过草草不明白的是,是谁发现了我们?发现我们的人有鹰吗?” 经长孙焘这么一提醒,杨迁伸了个懒腰,道:“几成把握是太子的人?我记得太子妃是北齐的,北齐人不是很爱玩鹰吗?” 虞清欢摇摇头:“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找到了我们都一样,只有一点,那便是第一拨人不会太多,因为第一个发现我们的人一定不想惹人注目。” 杨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那还逃什么逃?大雪天的,不若安心留在这里吃饱睡暖,等天转好了再走,与其在大雪天奔逃,可能被追兵杀死,可能被狼吃了,也可能被冻死,倒不如就在屋里,要么杀死追兵,要么被追兵杀死。” 虞清欢瞅了杨迁一眼,道:“你叨叨这么大半天,不就是懒得走?” 杨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吃了你那么多顿饭,替你们杀个一两百人也是成的,安心休息!” 说完,杨迁起身走出了屋子。 此时约莫下午时分,天光照在白雪上,使得一下子灌进来的光异常刺目。 待杨迁彻底走后,虞清欢刚想要说话,忽然眼前一黑,接着下巴便被攫住,一张微带凉意的唇印了上来。 缠绵,悠长。 第416章 他,也重生了! 最后长孙焘放开她,天真无邪的俊脸有着一目了然的执拗:“晏晏,你是草草的!不许和杨迁说那么多话!下次你再这样,草草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盖章!” 虞清欢咬了咬唇,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嗯,她是草草的,只属于草草一个人的。 卫府暗室。 “主子,太子那边似乎有所发现,他点了人手,好像准备去做什么事。”阿琨在卫殊面前一五一十地报告。 卫殊凝眉,半响才道:“如今能让太子这么紧张的,只有淇王和淇王妃了,所以他一定发现了淇王夫妇的踪迹。” 卫殊想了想,继续道:把这件事知会二皇子,并让二皇子知道,这个时候和太子去抢功劳不是最好的选择,不如先把这事在陛下那里透个风,如此一来陛下便会对太子抱有很高的期待,到时候就算太子完成得不错,陛下也会觉得他完成得不够完美,若是太子没能完成,那陛下只会对太子更加失望。” “主子不愧是主子,这一招釜底抽薪,既能让二皇子不插手,又能摆太子一道。”阿琨赞道。 卫殊轻轻摇头:“不过因为我是局外人,看得透彻罢了。” 阿琨又道:“主子,依太子的为人,他必定不会倾巢而动惹人注目,可他也会打着万无一失的主意,您觉得在不能调派太多人手的情况下,他会以何种方式去做这件事?” 卫殊的手指在桌面叩了叩:“走,淇王府如今群龙无首,全靠一个小白脸撑着,我们去淇王府给他添堵去。” 想到小师弟一脸愠怒的神色,卫殊心里便是一阵舒爽,早些年他以毅勇侯世子的身份在京城做质子时,谢韫这小子可是在北疆承 欢膝下,抢了他父亲母亲的宠爱,这笔账他记着呢! 阿琨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去淇王府搅和——还不是因为担心太子狗急跳墙,把淇王府的人抓了,拿去当人质威胁淇王夫妇就范伏诛,所以主子才去淇王府搞事情,不给太子对淇王府下手的机会。 “属下明白了!” 主子就是主子,脑袋瓜比太子可好多了。 这天晚上,夜幕悄然降临,北风卷了雪,呼呼地刮着。 三人无事早已就寝,虞清欢因为冬日困倦,很快便缩蜷缩在长孙焘怀里,睡得香甜。 然而长孙焘毫无睡意,他睁眼把玩着虞清欢那又黑又软的发,眼里尽是柔情。 不知为何,如今只有夜晚属于他,也只有夜晚,他才能认真地看着心爱的姑娘,然后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一开始,他只记得几件大事,渐渐地,他把很多细节都回忆起来,接着,他又多了一份记忆。 他把两者做比较,发现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生,不同的走向。 他不能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在上一世死后,他带着记忆重活了,而且重活到这一世的现在。 又或许在他死后,他的灵魂回到“过去”的肉 体里,所以他才会带着另一份记忆醒过来。 但后者不大可能,因为现在这一世的人生,和他死前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 他更像,在来世里重生了一样。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更重要的是,上天让他记起了上一世的事情,也让他在清醒时,拥有上一世的身手。 “上一个人生啊……” 长孙焘每每回想起来,都不由得心痛难忍,那一世,他的世界里没有这只小猫儿,他满天下的找寻,都没有任何线索,直到白漪初告诉自己,她知道瑜儿的下落。 以这个为条件,他娶了白漪初,给了白漪初王妃的尊位,但却把白漪初当作菩萨供在家里,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瑜儿。 后来他找到了,可找到的时候瑜儿只剩下一口气,那么瘦,那么小,轻轻就能折断的人搭在他的臂弯,与他约定来生后便永远地走了。 他知道那不是爱意,但瑜儿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最不可或缺的存在,瑜儿没了,他的心也被挖空了,他连人都不想做。 于是他先是用最直接粗暴的手段掀翻虞家,接着利用反间计让几个皇子自相残杀,最后把他的皇兄逼死在承明殿。 也是在他的亲兄长死时,他才知道那是多么丑陋的一个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后来,他在众臣的呼吁下登基为皇,可是却在登基大典前毒发,死在了瑜儿的牌位前。 他不知沉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人猫儿似的在自己的怀里拱着,借着依稀微光仔细端详,他看到了那张只见了一眼便永远都无法忘怀的脸。 他好像做了梦一样。 后来他把零星的记忆串联起来,这才发现他曾苦苦寻了一辈子,却在终于寻到时离开他的人,现在是他的妻,是他就算跌进阴沟里也会义无反顾陪着他的人。 更是他心甘情愿把心掏出来捧过去的人。 望着那还有一圈绒毛的发际线,那巴掌大的小脸,那精致的睡颜……他的心头软软的,瞬间就化了,恨不得把这小家伙拥在怀里狠狠揉碎才罢休。 “晏晏,原来你不曾失信于我,这一世,你果然寻过来了……” 长孙焘把虞清欢捞进怀里抱住,不舍得放开。 怀里的人嘤 咛了一声,翻个身又往他更深的怀里钻,一双小手抵在他胸 口,轻轻地挠了挠,好像猫儿似的,让他挠心挠肝。 “小家伙,你这是在玩火。”长孙焘把她的手握住,不让她在再动手动脚。 真的好小好瘦,比前世好一些,但真的好瘦呀…… 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不长肉呢? 想到十数年前抱着小家伙的时候,他也是有这样的念头,长孙焘不由得轻笑起来。 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觉得心肝宝贝,让人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这时,桌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小家伙的照顾下,灰灰已经有了意识,只怕现在正和明珠互诉衷肠。 然而,马厩里的马打了一声重重的响鼻。 长孙焘完全清醒的刹那,杨迁已抽出剑,来到二人面前。 “狗男女!别睡了,危险来了。” 第417章 深夜突袭 虞清欢倏然睁开双眼,见杨迁的架势后,不急不忙地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要帮我挡一两百人来回报我吗?这个时候给你表现的机会。” 杨迁咬牙:“那你们总要做到自保,让本大爷没有后顾之忧才成!” 虞清欢点点头:“去,我们会保护自己,你放心地去!你要是死了,清明我不会忘记给你上香……” “我杀人的场面血腥可怖,最好别轻易看。”杨迁丢下话,提着剑出去了。 虞清欢起身,穿上衣裳,又把长孙焘的衣裳递给他:“草草,穿上,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说完,虞清欢把桌上的两个包袱拿过来,又把灰灰小心翼翼地放进小包袱里绑在腰上,这才回到长孙焘身边,握紧匕首将他护住。 这俩包袱她白天就准备好的,装了几身干净的衣裳,还有一包红 薯馒头,以及一小罐盐,银子和贵重的东西都被她贴身藏好。 “晏晏在哪我在哪,”长孙焘把手伸过去,握住她,“你在红尘,我便入红尘,你在地狱,我便入地狱。” 虞清欢正想说什么,外面已经有了动静。 杨迁绝不是什么君子,他也不是什么小人,打起架来既不玩花把式,也不搞偷袭那套。 他提了把椅子从屋里出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把那重几十斤的剑往地上一贯,噙着笑容看向蜂拥而至的黑衣人。 那些人,已经有一部分死在阵法之下,但薄弱的阵法根本抵挡不住如潮水般涌进来的杀手,很快便失去了效用。 十数人扑了过来,杨迁拎着剑划出一个半弧,那波人便如断线的风筝,跌在地上没了声息。 “哈哈哈……畅快!”杨迁大笑三声,剑走游龙,气贯长虹,面前又堆了一波黑衣人的尸体。 但他仍然坐在椅子上。 从门缝望出去,虞清欢把杨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看在眼里,总算理解他这山大王是怎么当上的。 作为一个武者来说,他的实力强大的让人折服,他杀人的气势,也让人为之胆寒。 若他从军,必然是一员猛将。 虞清欢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又笑了笑,对于这样的人,当今天子只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会让他当上将军? 因为杨迁的勇猛,把黑衣人都挡在外面,虞清欢本来准备的招数那些全然用不上。 见长孙焘也在看杨迁,虞清欢索性蒙住他的眼:“草草不要看,这一幕不适合你看。” 长孙焘点点头,握住虞清欢的手盖在眼睛上:“晏晏保护草草,草草害怕。” 外面的杨迁耳力极好,听到这话差点拿不稳剑,他回过头瞪了长孙焘一眼:“是男人就有点骨气,娘们唧唧的像只小白 兔一样。” 长孙焘委委屈屈地道:“晏晏,杨迁好凶啊!” 虞清欢把手抽出来,然后将包袱扔给他:“拿稳了,里面很可能是我们活命的口粮。” 这时,敌人见强攻不下,便用开始用弩箭。 “咻咻——”万箭齐发,无数短箭穿破竹墙,射入了屋里。 “晏晏小心!”这一刹那,长孙焘把登时站起,把虞清欢捞进怀里抱住,而他的手化作千重万影,等停住之时,指尖已夹了好几只弩箭。 用内劲崩断,长孙焘大袖一扫,又有几只箭被弹转了一个方向,钉在了地上。 “草草,你……” 虞清欢望着他,这一幕何其熟悉,他总是这样,山一般沉稳可靠地将自己护在怀里。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好多好多个时候。 “你想起来了?” 长孙焘低头的瞬间,脸上所有情绪全然隐没,眸里的深沉转瞬即逝,又变作那个干净纯洁的草草。 “晏晏,你在说什么?草草不明白。”随手甩断一支箭,长孙焘的笑容十分璀璨,洗净铅华。 虞清欢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若是她还没有发现长孙焘的异常,那她真的没什么脸说那是她的草草。 她知道此时的长孙焘与白天的草草是不同的,但既然长孙焘不愿说,她也不会逼问到底。 任何人都有难言之隐,也有把秘密藏心底的权力,虞清欢会给足长孙焘空间,她只要知道,不管长孙焘变成什么样,都会把她放在心里就好。 弩箭歇止了,四周死一般寂静。 忽然,一阵呜咽传来,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也捆住了手脚,他挣扎,他呐喊,他害怕……他用尽一切力量想要逃离,也希望有人能救他于水火。 “黄奶奶你还记得么?”外面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没有指名道姓,只是突兀地问了这一句。 杨迁和长孙焘不知道,但虞清欢却浑身一震——黄奶奶是谁?是看着她长大的邻居奶奶。 黄奶奶家就与外祖父家隔了一道墙,院子里还种了不少果树,黄奶奶经常搭着梯子爬上墙头,把好吃的递到她手里。 那是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虞清欢没有冲动,静静地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动静,可她的神经全都绷了起来,让人看出她的紧张。 又不是禽 兽,怎么可能全然无情? 外面的人继续喊话:“我数到十,立即放下武器走出来,否则我割断她的喉咙。” 虞清欢从窗户极力望出去,借着微光,可见一片白茫茫中,的确有个灰衣老太太被人给绑住手脚,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草……” 虞清欢正想告诉长孙焘别乱动,她出去看看,一只温暖的手,便覆在她的手背上。 “晏晏,别乱动,在这里等我。” 说完,长孙焘就要出去。 虞清欢拉住他的袖子,冲他笑了笑:“草草,万事小心。” 长孙焘回过身来,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黑暗中依稀可见两排洁白的牙:“放心,万事有我。” 长孙焘出去了,身形一闪,便出去了。 外面传来几声惨叫,便再无动静。 虞清欢正想看个究竟,颈间一凉,利刃便横在了颈上。 她被推着,一步步走了出去。 外面,是踩着“老妇”尸体的长孙焘,还有提剑而立的杨迁。 “放下武器,否则我割断她的脖子。”身后的人,嗓音清冽。 第418章 心一下子就凉了 虞清欢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属于子修的声音。 太子果然想要他们的命,否则子修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刚刚黄老太太那事,根本就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目的就是让他们分散开来,然后逐个击破。 长孙焘捏紧拳头:“你放开她。” 子修冷笑:“这么多年的心血,尽数折在你们手里,今日若不能斩下一颗头颅,那可就是赔本的买卖。” 踢了一把剑过去,子修恶狠狠地道:“淇王,你自戕我便留她一条性命,毕竟主人心悦她,只要她肯好好听话,主人必定会护她周全,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死了。” 人都有丑恶的嘴脸,只是要看对谁展现。 子修是长孙翊的护卫统领,向来比较沉默寡言,但一直循规蹈矩,从不仗势欺人,此时用剑抵着虞清欢的脖颈时,他的面目是狰狞的,恶鬼般丑陋。 “子修。”虞清欢问他,“太子为何要杀我们?是因为皇命,还是因为他想?” 子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在砍树的时候,会去向一棵树解释它被砍的原因。” 刚刚沉静了片刻的子修,登时如被激怒的野兽,暴吼一声:“淇王!你死还是她死!” 同时,子修的剑已经割破了虞清欢的颈项,有血汩汩流出。 “你别动,”长孙焘捡起地上的剑往肩上一放,“别伤害他。” 虞清欢闭上的双眼,倏然睁开的时候具是冷意,霎时露出寒光。 在明珠咬上子修脖颈的瞬间,杨迁的剑与长孙焘同时而至。 剑,斩断了子修握剑的手。 长孙焘,已把虞清欢捞进了怀里,转身给了子修一掌。 子修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杨迁捡起弩箭,对着空中盘旋的两只赢连射几下,两只鹰接连落在地上。 一场战役就此结束,雪地上,满目皆是尸体和鲜血,堆积成山,倾洒成河,昭示着刚才的厮杀尤为惨烈。 长孙焘忽然用手抵着脑袋,使劲地摇了摇头后,他张皇失措地问:“晏晏,你怎么了?” 杨迁长大嘴巴,不可思议地望着长孙焘——他要是没有瞎的话,刚刚这个男人在转瞬间就取了无数的人命,下手比他还要狠,现在怎么又…… 脑子果真有问题。 杨迁摇摇头,捡起地上的剑别入剑鞘之中。 长孙焘已掏出干净的帕子,为虞清欢按住伤口,一遍遍焦急地问道:“晏晏疼吗?草草为你吹一吹,痛痛很快就飞走了。” 虞清欢握住他捏着帕子的手,勉力挤出一个微笑,那双天下最美的眼睛里,反而写满了对长孙焘的担忧:“草草,我没事,吓到你了?” 比起长孙焘前段时间受的伤,这点痛算什么,那时的他,内伤外伤加在一块儿,内里是五脏六腑痛苦的翻搅,外面是皮肉撕 裂的痛楚。 可是怕自己担心,他把唇都咬破了,手指也扣出了血,但都没有坑一声,脖子上这条小小的口子,又算什么? “嗯!吓坏草草了,”长孙焘点了点头,却是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草草给你拿药箱去,晏晏在这里等着,用药抹了就好了。” 长孙焘小心翼翼地拿开按住虞清欢伤口的手,准备去屋子里取药,却在转身看到满地尸山血海时,他不由得“啊”地大叫一声。 他下意识地要扑进虞清欢的怀里,却猛然想到虞清欢可能也会害怕,连忙把虞清欢搂住,轻声安慰道:“晏晏别怕,晏晏别怕,草草保护你。” 虞清欢收回审视的目光,她也不知道长孙焘为什么时好时坏,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契机让长孙焘变回了草草。 她也没有多想,而是道:“草草,不用去拿药了,这点小伤没事,这会儿血应当已经止住了,我们该离开了。” 杨迁从马厩里牵出他的马,又把杀手骑的那些马两匹两匹的拴在一起,赶往了林子深处,只留下一匹代步。 他的马比较温顺,而且也比较健壮,所以他让给了虞清欢和长孙焘,自己则骑另一匹走在前头。 “晏晏,冷不冷。”长孙焘拉过银狐裘披风,把虞清欢包在里头,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给你挡住伤口,不然碰到了又要流血了。” 虞清欢微微颔首:“你抖缰绳时小心些,小心勒着灰灰。” 只想着灰灰都不想他,长孙焘忿忿不平地捏了一把刚窜到虞清欢袖底的明珠。 明珠“呀——”地尖叫一声。 走出住了几日的竹屋,到处都是尸体,堆了一堆又一堆。 打马才走了一小段路,便听到狼凄厉的嚎叫,虞清欢知道,那些狼都是奔着这满地的尸体而来的,所以他们必须把马赶快点,避免和狼群撞上。 这一批黑衣人的到来,彻底磨灭了虞清欢心底最后一丝不忍。 先前她还念着长孙翊一星半点,觉得若是谋了他即将到手的江山,心里可能会有愧,但此时才发现,真没必要对敌人生出不必要的软弱来。 雪地里不辩方向地狂奔了许久,一行人这才缓下速度。 夜里又冷又无聊,杨迁话多的毛病又犯了,他揶揄道:“没想到楚姑娘也有善良的一面,敌人只提到了一句‘黄奶奶’,便让夫君不要命地往外冲,差点让人害了小命,啧啧……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后悔?” 虞清欢没有搭话,反而是长孙焘忍不住了:“那是因为晏晏在乎黄奶奶,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才会紧张,我冲出来,必定也是不想让晏晏担惊受怕!你要说就说我,不许说晏晏!” 杨迁狐疑地看了长孙焘一眼:“晏晏长,晏晏短,你这男人怎么如此肉麻?咦?从你刚才这番话里来看,你是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了?草草,你不会又傻了!” 你才傻! 你全家和你三舅都傻! 长孙焘想反驳杨迁,可是他的确记不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嘴巴张了又合,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到底怎么了? 是病了么? 第419章 草草喜欢晏晏 然而杨迁那“傻”字明显刺伤了他的心,他很不高兴,兀自生着气。 虞清欢反手捏了捏他被冻得冰冰凉的耳 垂,安慰他道:“草草,馒头可背好了,他不向你道歉,就别给他吃。” 话音刚落,杨迁便凑了过来:“草草我知道错了,你别那么小气。” “对,我很小气,所以不原谅你。” 虞清欢忍不住笑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长孙翊为了不引人注目,只派出了精锐前来突袭,并未准备什么后招。 他们把所有前来暗杀的人全都了结了后,这一路走得相当畅快,但为了避免遇到跟在长孙翊身后行动的其他人,他们三人还是十分小心。 当冷风呼呼刮在脸上时,杨迁又是一阵懊悔,他究竟造了什么孽,才绑了这两个麻烦来带路,现在倒好,绑匪硬是完成角色转变,成了护卫,不仅每天都要受俩受害人的甜蜜暴击,还要跟着俩受害人东奔西跑。 他一定是最倒霉的绑匪了…… 瞧瞧那二傻子,傻头傻脑的,不仅有狐裘穿,还有妞儿抱,只有他一身单薄,只能拥抱凛冽的西北风。 虞清欢见杨迁几乎冻成狗,从小包袱里掏了件长孙焘的大氅扔过去:“穿上!你死了谁保护我们?” 杨迁想反驳,但他没那个脸,因为他刚刚发现,这个二傻子的功夫在他之上,向来奉行武力至尊的他好意思说自己是老大么? 抓住大氅往身上一穿,杨迁彻底闭上了嘴巴。 林间行夜路,不知归去处。 三人在林子里转悠了许久,因为没有星星和太阳做参考,他们连走向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姑且算是在这深山里迷了路。 长孙焘从后半夜开始,就一直昏昏欲睡,但因为怀里抱着虞清欢,所以没敢让自己睡着,强打着精神在马背上光明正大的行小 鸡啄米之事。 虞清欢心疼他,便让杨迁赶紧去找个可以稍作休整的地方。 杨迁骂骂咧咧地去了,等生了火堆,让二人围过去向火时才忽然惊觉——自己他娘的怎么就甘愿被使唤了? 虞清欢把之前缝制的那张兔皮大氅也带上了,把它铺在地上,等火烧旺后,虞清欢让长孙焘躺了上去。 长孙焘真的困得不行,几乎倒地就睡。 虞清欢坐到了兔皮大氅上,让长孙焘枕着自己的大腿,然后为他盖了狐裘,又拉过自己身上那件把他裹住。 “你也不怕热死他!”杨迁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虞清欢没有搭理杨迁,待长孙焘熟睡之后,把手搭到了他的脉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严重么?”杨迁漫不经心地问道。 虞清欢放开长孙焘的手,随即摇了摇头:“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下便能恢复过来。” 杨迁挑眉:“你看不出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只医人不医心。”虞清欢从腰间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向杨迁,“前段时间我得了株年岁很老的灵芝,灵芝旁边竟有玉面蛇守着,想来是世间难寻的珍宝,这药丸是我调制出来给草草调理身子的,你刚才肯定耗费了不少内力,服下它很快就可以恢复。” 杨迁接过来,鬼使神差地丢进嘴里咽下,在摸下巴时,想到自己那一脸的火疖子,连忙去扣喉咙。 “咳咳……” 他扣了老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连忙指着虞清欢,怒喊道:“你这歹毒的女人,又对我下药!” 虞清欢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杨迁半响没觉得有异样,便也放下了心,他望着长孙焘恬静的睡颜,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他,也忍不住问道:“楚姑娘,草草这情况,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感觉他晚上正常,白天不正常,而刚刚用了武功后,明显又变得不正常,应该是有一个什么契机,才让他出现这种情况。” 虞清欢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只是她暂时还想不明白,白天和黑夜与长孙焘产生变化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但经杨迁这么一说,可以肯定的是长孙焘似乎累了之后,就会变成草草。 虞清欢把手放在长孙焘的脸颊上,轻轻地抚着。 腿上的脑袋拱了拱,一双手便环住了她的腰:“晏晏……草草喜欢晏晏……” 虞清欢又忍不住笑了,最近她的笑容越来越多,她知道,这是因为长孙焘的缘故。 最后,她抬起头:“只要他身体能健健康康的,无论是草草,还是真实的他,于我而言都是一样。” 杨迁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指望这歹毒的女人能关怀他这个单身旺财,照顾一下他幼小的心灵,还不如指望猪。 过了几日后的深夜。 卫府的灯火还未熄灭。 卫府书房里,卫殊坐于案桌前,手撑着头,看起来颇为疲倦,可是他没有睡,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忽然,书房的门被敲开,风尘仆仆的阿琨进来报喜:“主子,太子的人已尽数伏诛,淇王和淇王妃平安逃 脱,他们二人身边有一武功极为高强的护卫,那人的武功恐怕不在主子之下,一个人便把太子的人杀了大半。” “护卫?可看到长什么样?”卫殊的表情仍旧淡淡,可分明像是松了口气,周身的冷意也卸去许多。 阿琨答道:“那人身高八尺有余,魁梧健壮,也十分骁勇厉害,杀人的招式也相当直接,属下猜他的身份如果不是个将军,便是个悍匪,因为只有这两者,才会使用那种正面打法。” 将军? 悍匪…… 卫殊轻笑一声:“只怕那人正是朝廷四处追击的杨迁,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淇王和小狐狸身边。” 阿琨又道:“有一事属下很在意。” 卫殊扬眸:“何事?” 阿琨道:“淇王的事,让属下很在意,之前您说淇王负伤离开,但太子的人去袭击淇王的时候,在最后一刻他出现了,瞬间就杀了十数个人,功力看似有所进益。” 卫殊复又垂眸:“既然是小狐狸带他离开,那他就算有什么变化,也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阿琨又道:“太子派去的人全军覆没,一下子折损了这么多,不知他要如何发疯。” 第420章 杀了淇王妃 卫殊道:“他如何发疯是他的事,太子这人做事委实不够敞亮,今日要不是我们去淇王府搅局,他还想绑了谢韫去做人质,一国储君做成他那样,委实不够看。” 阿琨担忧地道:“主子,我们几次三番搅太子的局,会不会引起上头的怀疑?” “怀疑就怀疑,还怕他不成?”卫殊不以为意地道,“不过你高看我们上头那位了,我这边越是和太子他们闹得欢腾,他越觉得我不趋炎附势,不结党营私,是忠心可靠的孤臣。” 阿琨也跟着笑了:“您说,他这次一下子动了那么多朝臣,会引起什么后果?” 卫殊道:“人都有贱性,若嘉佑帝能将他们一次就打怕了,那他们就会夹着尾巴安分守己地做他们的忠臣,若是嘉佑帝不能将他们打怕,那他们便会生出反骨,直到把嘉佑帝戳穿。” 阿琨问道:“那么主子,这一次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卫殊笑了:“这一次?哪次的事与我们有关?就让他们兄弟狗咬狗,若是老二聪明的话,他会抓住这次的机会。” 阿琨点了点头,道:“主子,请您稍作休息,时间久了,身子会吃不消的。” 卫殊随口应了一句:“你也去休息!这几日辛苦你了。” 和卫殊一样深夜未眠的不止长孙策,还有焦急等待下属回来复命的长孙翊。 已经这个时辰了,按照地图所显示的距离,子修早该回来,可这次……都过去好几日了,怎么还没有半点消息?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黄瑛瑛见长孙焘叹气不停,抱住他的手臂安抚:“殿下,夜深了,该就寝了。” “你懂什么?!”长孙翊一股邪 火冒上来,对着黄瑛瑛好生一顿斥责。 黄瑛瑛眼眶登时就红了,她咬住下唇,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长孙翊被她搞得心烦意乱,真是一刻也不想见到她,索性起身披了件大氅就去了赫霞公主的院子。 刚要举手敲门,门便被从里头拉开,一只白皙紧实的藕臂从里头伸出来,勾住长孙翊的裤头,便攥着他往床上走。 不一会儿,便传来床榻的“咯吱”声。 事罢,长孙翊对身边香汗淋漓的赫霞公主道:“赫霞,派出去的人仍旧还没回来,本宫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赫霞公主媚 眼如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浑身透着说不出的慵懒与妩媚,她的手指,像两条直立的腿,在长孙翊的胸膛上走来走去。 最后点了点他的下巴:“臣妾知道殿下心慌,但臣妾以为,能回来有回来的处理,不能回来有不能回来的计划,殿下聪明绝顶,相信心里早有成算。” 赫霞公主的话,维护了长孙翊的尊严,他听了,语气也软和了许多:“爱妃,莫非你有计划,说来听听,看你与本宫是否心有灵犀一点通。” 赫霞公主目光一闪,道:“殿下,你这次派人出去,就算不怎么惹眼,也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发现,而这些人里,最为关注你的便是二殿下,臣妾斗胆猜测,二殿下早已可能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陛下,兴许还在陛下那里摆你一道,我们不如想想他会做什么,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殿下,臣妾与你心意相通么?” 长孙翊落下一吻,眼里掩饰不住的激动:“爱妃,你可真是本宫的知音,得此知己,夫复何求?那么爱妃,你觉得老二会怎么做?” 赫霞公主的唇角挑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成了形:“二殿下平日最喜欢凑热闹,不管什么事都想要横插一脚,此次却没有和殿下抢功劳,真让人匪夷所思……或许二殿下想用这事做文章也说不定,成,他就会质疑你为何抢先那么多人找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势力,不成,他又会在陛下面前落井下石,说你没有能力,连两个人都抓不住……” 长孙翊一拳砸在床上:“这个老二,真的是本宫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有一日,本宫一定要把他拔除。” 赫霞公主眸光微闪:“殿下,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一两块就够了,若是多了的话,那就碍眼了,殿下你才是天选之人,二殿下充其量不过是个宠妃的儿子,哪里比得上一国储君尊贵,偏生他还像个丑角一样上蹿下跳,殿下天命所归,乃是正统储君,不用和这种人计较,但他要是太碍眼,那就用他来做殿下你更进一步的垫脚石。” 赫霞公主的话,句句戳在长孙翊的心坎处,他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向来储君之德、兄长的身份,压得他一忍再忍,直到把耐性耗光。 赫霞公主的聪慧,以及与他如出一辙,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毒,让他感念赫霞公主就是知音的同时,也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忌惮之心。 做妻子可以,做太子妃也成,但绝对做不了皇后。 他的皇后,识不识大体不要紧,出不出众不要紧,出身高不高贵也不要紧,只要笑起来软软的,干净又纯粹,让人不由自主去疼爱,去呵护就足够了。 如此想着想着,长孙翊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初见时在面前绽开的那张小脸,心头一动,脱口而出:“清欢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好看……” 此时赫霞公主还未入睡,她撑着脑袋望着身边的男人,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在听到这句喊声时,她的笑容微微僵硬,但最后还是笑了起来。 清欢妹妹? 呵…… 就算烧了她的画像,你仍旧忘不了她么? 果然被白漪初说中了,就算烧了画像又如何,也不妨碍这男人在心底藏了谁。 或许,等那个女人彻底消失,这个男人的心才会跟着死。 “穆塔。”赫霞公主用胡语轻轻叫了一声,她的贴身侍女便悄悄出现在跟前。 “找到淇王妃,一定要杀了她,且不能轻易让她死了,那样太便宜她,一定要把她千刀万剐,剥下她的皮做灯笼,当然,这些事不能让太子知道。” 第421章 兄长的责任 翌日朝会散后,长孙翊和长孙策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 等太极殿人都走 光后,长孙翊抢在长孙策的前面跪了下去,大呼一声:“父皇,你要为儿子做主啊!” 长孙策失了先机,不由得切齿痛恨。 嘉佑帝因为长孙翊献药有功,最近对他很是和颜悦色,闻言嘉佑帝耐心问道:“何事要朕为你做主啊?” 长孙翊一脸的惭愧与自责:“儿臣本来发现了贼人的踪迹,但儿臣一人不能保证事情万无一失,便将此事告知二弟,希望他能与儿臣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谁知二弟不但不帮助儿臣,反而从中作乱,让儿臣不能将凶手擒住,还折损了子修和一批精锐,父皇,子修是您送给儿臣的人,跟随儿臣一同长大啊!” 他派出去确认情况的人来报,子修和那队精锐全军覆没,没想到预感成了真,长孙翊恼怒不已,正想再派一批人前去追杀时,赫霞公主便有意无意地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但他从头至尾只提贼人,只字不提那“贼人”正是淇王夫妇,因为他知道父皇有多想宰了这两人,要是让父皇知道他抓不住的是这两人,那就不是大动肝火那么简单了。 而长孙策在卫殊的刻意引导下,也不知道长孙翊去追的“贼人”究竟是谁,满心以为是毅勇侯的旧部。 所以,除了太子府和卫殊,暂且无人知道虞清欢他们的所在。 他本想参太子一本,说他办事不利,没曾想却被倒打一耙,让太子把罪名卸到他身上。 真是气死他这个老二了! 他上前一步,跪下道:“父皇,儿臣实在冤枉,儿臣并未从中作乱,求父皇明鉴。” 还懂得及时止住,没有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太子到底去干了什么。 嘉佑帝捏了捏眉心,扭头问一旁的卫殊:“卫殊,你觉得两位殿下谁说的有理?” 提皮球是么?踢回去不就成了? 卫殊笑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微臣不比陛下睿智,只能看出两位殿下立场不同,却无法判断谁说的在理,相信陛下心中早有成算,陛下就不要为难微臣了。” 见卫殊滑不溜丢,嘉佑帝有些不高兴,但也被卫殊这褒奖的话顺了毛。 他回过头看向跪在面前的两个儿子,表情有些不悦:“你们俩不约而同地告到朕这里来,想必是私底下没商量好的缘故,朕见你们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当以为你俩兄弟和睦,没想到是阳奉阴违,故意做戏给朕看,朕对你们真是太失望了!” 嘉佑帝子嗣不丰,一共只得这么五个儿子,只有两个成了年,其他的要么刚刚开蒙,要么身体羸弱。 嘉佑帝心急,等不到其他皇子长大,便把期望都放到太子和老二身上,偏生他们掐得最厉害。 想到这里,嘉佑帝便气不打一处来:“行了,别在朕面前碍眼,朕不想看到你们!都给朕滚下去!什么时候朕看到你们和睦相处了,什么时候再出现在朕面前。” 兄弟两人行了个礼,跪安退下。 嘉佑帝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尽管他和所有帝王一样,没办法控制儿子们的野心,但至少他应该平息一下儿子之间的风波,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该做的事。 想到这里,卫殊难免想到已故的父亲,当年他被送进京城当质子,谢韫却留在了父母身边时,他狠狠地闹了一场,还险些把谢韫的手打断。 父亲和母亲得知此事没有立即责骂谁,而是很有默契地分工合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 得知他是嫉妒谢韫能留下来,父亲第一个拍着他的脑袋问:“你可会因左手用起来不如右手灵活,便会有斩断左手的心思?” 他连忙摇头,为什么要斩断左手?那不都是自己的手吗? 父亲语重心长地道:“父亲也不会因为你远在京城,就会不疼你,不爱你了。” “你看看身后这片土地,这是我们陆家世代守卫的故土,我们陆家人就算死了,也该为国家荣耀而死,我们的拳头,只对准那些妄图驾着铁骑踏破这片山河的敌人,而不是自己的兄弟。” “邕儿,父亲会守住这里,让你和千千万万个孩子能平安快乐地成长,谁说父亲不爱你了,你在京城所能享受的和平,便是父亲和母亲带着千万将士守在这里的结果,父亲母亲可是在用性命去爱护你,你怎会因为谢韫能留下便不高兴了呢?” “邕儿,你是陆家的长子,也是陆家世代英魂的传承,身上也有作为陆家后人应担负的责任,父亲手握重兵,陛下总会放心不过,只有把作为父亲和母亲心头至宝的你送入京城,陛下才会相信我们陆家的忠诚,此次进京,你非去不可,只有这样,父亲母亲才能安心,陛下也能安心。” 那一次父亲和他聊了很久,张口闭口都是民族大义,苍生黎庶,他才不懂什么家国天下,但他知道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他也知道,自己进京是为了挑起陆家儿郎的责任。 从那天起,他清楚地知道作为兄长应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因为兄长的责任,让他有了保护弟弟妹妹的决心,他再也没有因为谢韫更受宠而嫉妒过谢韫,反而觉得自己作为哥哥,理应对他更好。 后来,妹妹出生了,听说是个很可爱的肉团子,那么严肃的父亲,在妹妹面前都板不起脸。 当时他还觉得庆幸,因为谢韫留在父母身边,至少有一个人,还能以兄长的身份照顾他的妹妹。 可是谁曾想到,那次分别便是诀别,那么好的父亲和母亲,为了他们心中的家国故土,甘愿背负骂名死得惨烈。 而那刚出生不久的妹妹,他也是一面都未曾见过…… 想到这里,卫殊周身一冷,看嘉佑帝的眼神,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恨。 都是这个狗皇帝,是他忠奸不分,为了上位与那虞谦老狗合谋,害了陆家九族! 害得他父母尸骨无存,死后还被天下人吐口水怒骂一声无耻卖 国 贼! 害得他家破人亡,亲人离散! 都是他!都是这个昏庸的狗皇帝! 第422章 卫殊,你站住! 嘉佑帝浑然不知,便是稍感不对,回过头来问卫殊:“卫殊,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和谁有杀父之仇的样子?” 卫殊敛住眼里的仇毒,他拱手道:“回陛下,微臣近日刚收到了父亲的家书,他让微臣早日成亲,每每想到这里,微臣心里着实烦闷。” 嘉佑帝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若是没记错,你已有二十有四,理应成婚了。” 处在卫殊这个位置,嘉佑帝当然不想卫殊成亲,一旦有了家室,便有了纽带和牵挂,卫殊岂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替他办事? 于是,嘉佑帝耐心地等待卫殊的答案。 卫殊拱手,语气十分坚决:“微臣不想成亲,只想为陛下鞍前马后,升官发财!” 若是别人,嘉佑帝要骂一句虚伪,但因为是卫殊,他却觉得很真实。 装明君圣主久了,他也想做卫殊这种坏起来明晃晃的人,干什么不干什么,全凭自己心意,没有桎梏,亦没有俗世的枷锁。 所以他喜欢卫殊,大概是虚伪的人,都喜欢直接的人! 嘉佑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卫殊,随口道:“朕听说你近来与三皇子走得较近?” 卫殊不假思索地道:“倒也没有太近,只是三皇子有一次遇见臣,问臣有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方法。” 嘉佑帝抖了抖袖子,黑袍上的金龙异常威严:“老三自小体弱多病,鲜少在人前露面,若不是因为身体的问题,如今恐怕已是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 袖招’的翩翩少儿郎,他已然十四岁了啊……那你教了吗?” 卫殊连忙拱手:“陛下,微臣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吗?江湖草莽一个,能入朝为官已是陛下仁德,哪敢误人子弟?自然是拒绝了三皇子的请求。” 嘉佑帝起身,愉悦地看向卫殊:“朕就喜欢你这样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很有分寸。行了,时辰不早了,陪朕用午膳。” 一般的人得此殊荣,必定是跪下来三呼万岁,受宠若惊感激涕零,但卫殊拒绝了:“陛下恕罪,微臣……” 嘉佑帝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置气,主动解释道:“你是怪朕不把那些事情交给你去做?卫殊,满朝文武都知道朕宠你,若是那些事情由你出面,朕岂非不打自招?再说,杀鸡焉用牛刀,朕哪里舍得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让你去做。” 嘉佑帝口中的事,便是那些支持淇王,或者为淇王说过话的官员莫名奇妙遭受意外不能上朝的事。 卫殊深深拜下:“微臣哪是因为那些事而不敢与陛下同食,实在是因为微臣听说在宫中用饭,想吃什么都要侍膳公公布菜,想到这里微臣便觉得通身不畅快,陛下慢用,微臣有事就先告辞了。” 不等嘉佑帝回答,卫殊躬身后退几步,便逃也是的离开了。 王公公道:“陛下,这卫指挥使也忒没规矩了,您赐他一同用膳的殊荣,怎么感觉像是您在求他一样。” 嘉佑帝冷冷地望着王公公:“这才是聪明的表现,朕这才斥责了太子和老二,转身就和他一同用午膳,太子和老二会怎么想?朕刚刚才夸他知进退,你就在这里多嘴,是不是觉得朕老了,耳根子软了?” 王公公吓得“砰”地跪到了地上:“陛下明鉴,老奴没有任何私心,是老奴多嘴了,请陛下恕罪。” 嘉佑帝目光极尽冰冷:“你爱跪就跪!你也算跟了朕一辈子的人,朕不想到头来被你算计。” 嘉佑帝冷冷地丢下几句话,便离开了。 王公公认下的干儿子连忙上前,跪在王公公身侧往后一点,小心翼翼地道:“干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不过为陛下打抱不平,怎么他还把您罚了呢?” 王公公猛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道:“小兔崽子,陛下打压咱家是为了给卫指挥使撑腰呢!你说咱家跟了陛下数十年,才说错了这么一句话,便被陛下在大庭广众之下罚跪,若是咱家得罪了卫指挥使,岂非人头不保?惊醒着点!以后遇到卫指挥使恭敬着些,他并非陛下一般的心腹,陛下待他是不同的。” 卫殊整日东奔西走,他刚从皇宫出来,便又去了麒麟卫司所,有上百桩事情等着他,千头万绪忙得脚不沾地。 谁知刚走进去,斜刺里便窜出一个粉赏小姑娘,脸小个儿小,那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不由分地招呼过来,一棍子就这么打在卫殊的肩膀上。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卫殊的神色。 谁知卫殊也不生气,拍了拍肩膀,转身便走。 那一棍子跟挠痒痒似的,他实在不想跟女人计较,更不想跟女人有牵扯。 “站住!”珍璃郡主冲到卫殊面前,一手叉腰,一手用棍子指着卫殊,“本郡主打你,你也敢跑?!” 卫殊目光极为平静地望着她:“有事?” 珍璃郡主上前一步,用棍子指着卫殊的鼻头:“本郡主都听说了,你昨天晚上带人去淇王府闹 事,你这人心肠怎么那么歹毒?小舅舅和小舅母不在,你就去欺负淇王府一群没主子庇护的奴才,你真是可恶!” 卫殊抬手,轻轻拨开棍子,俯身凑在珍璃郡主的耳边,缓缓吐字:“郡主,你不是疯了么?疯子怎么会露出这番模样?” “疯子不能被治愈么?”珍璃郡主强装镇定,不甘示弱地瞪着卫殊。 珍璃郡主疯了一事,明眼人都知道为什么,还不是担心被和亲北齐?只是嘉佑帝默许了,谁也不敢置喙一句。 现如今北齐嫁了公主到大秦做太子妃,使团也已捧着国书北上回国,珍璃郡主躲过了和亲,自然会慢慢被“治愈”,最近她已能参加一些闺中好友的聚会。 但她不能瞬间就好了,不然会显得皇帝太白痴,所以她时不时要发一场病。 这不,犯病犯到卫殊面前来了。 “是么?珍璃郡主的脑子全然好了么?”卫殊上前一步,俯身 下去与她四目相对,骤然凑近,让两人的鼻息缠绕在一起。 第423章 为什么总烧我? 珍璃郡主虽然有着皇室女子该有的心机和聪慧,但毕竟是长公主的小女儿,千宠万爱长大的女子,内心仍旧和琉璃一样纯净。 这样的她,就算见识过人性的丑恶,可是比起在尸山血海蹚过来卫殊,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她在卫殊面前,就像一张白纸那样,让人看得澄澈分明。 “那当然了!本郡主说话难道还有假么?!你给我站回去,本郡主是来声讨你的,你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珍璃郡主已经快要顶不住了,脖子一寸寸地缩了下去。 “呵……”卫殊轻笑一声,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珍璃郡主抬头,撞上卫殊邪肆沉黑的眸,那眸深的,好像下着雾的万丈深渊一般。 太多情绪,太多复杂难言的感觉。 珍璃郡主呆了,怕了,唯恐被那双眼睛吸进去,只是这一眼对视,仿佛用尽她生平的所有勇气。 她在害怕这个男人。 她在害怕这个魔鬼一般的男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人可以这么矛盾,分明有着天神般俊朗的眉目,却有着如此邪气的气质。 珍璃郡主后退一步,这一退便溃不成军,彻底失去了主导权。 “没那本事,就别多管闲事!人笨没关系,但别不自量力,我做什么事,做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卫殊逼近她说了这番话后,便转身走开了。 珍璃郡主缓缓蹲了下来,捂着那狂跳的胸 口,半天都没有缓过劲。 最后,她攥紧拳头,朝卫殊离去的方向挥了挥,发誓下次一定不能这么怂。 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是个小怂包,怎么可能挺直腰板呢? 珍璃郡主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她带来的侍女,都没好意思开口安慰她,总不能跟主子说:“这次怂没关系,下次一定能扳回一局。” 也不能跟主子说,卫指挥使其实对主子挺好的………… 京城风云变幻,虞清欢她们也没有闲着。 为了避开追兵,他们进入了翠屏山深处,刚开始还能辨别些许方向,但这次却是彻底迷了路。 好在杨迁艺高人胆大,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再不从这山脉里走出去,他们恐怕要变成野人了。 杨迁一边翻烤着野鸡,一边骂骂咧咧:“长孙翊这王八蛋,他奶奶个腿!本大爷在竹屋里吃好睡好,偏偏要出来搞事情,不给本大爷好活,要是下次让本大爷见到他,非得把他打扮成姑娘,让他被老头子骑!被浑身都是肥肉的人骑!再让他被猪骑被狗骑被牛骑被鸡骑!” 虞清欢的耳朵,早已被长孙焘捂住,他恶狠狠地看向杨迁,就像龇牙咧嘴的小狗,奶凶奶凶的:“杨迁,你不能再乱说难听的话污了晏晏的耳朵!” 杨迁把木棍往火堆里一戳,噼里啪啦说了一车子的话:“我乱说?!草草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你说那长孙翊他不该骂吗?要是他不派人刺杀我们,不,你们,那我们何至于被逼近这鸟不拉屎的深山?你不跟我同仇敌忾一起骂他也就罢了!还嫌我说话难听!我说得再难听也只是说,你们小两口还没羞没臊地做呢!” 一大堆话,长孙焘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最后只捡了重要的回:“杨迁,山鸡也是鸟的一种,你不能说这里鸟不拉屎。” “哈哈哈……”虞清欢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拍了拍长孙焘的肩膀,赞许地道,“孺子可教也,草草真聪明。” 杨迁又往火堆里用力戳了几下,一堆柴火被打散,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 彼时雪已经差不多化完了,这片山脉被太阳烤了两日,向阳处已经开始回暖,只有那些深沟和山阴背后,仍有些许残雪。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包顶上的平地,那些被霜雪冻过的茅草格外干燥,火星子一溅,便燎起了大片山火。 恰逢风往杨迁的方向吹,于是这货的脸便被燎了一下,正好燎在那些没有好的疖子疹子上,痛得他吱哇乱叫。 “啊啊 啊啊——!” “为什么要烧我?为什么要烧我?” 整个山林都回荡着他凄厉的惨叫声。 尽管如此,他也没放开手中的鸡。 一边跳窜,一边用剑气辟出一个圈,把火围在里头。 火蔓延不出去,待那些枯枝乱草烧光之后,便渐渐熄灭了。 杨迁一手拿着鸡,一手提着剑,踩着木灰走向火堆。 当她看到虞清欢和长孙焘早已把馒头烤熟,正在吃得香甜时,顿时把剑丢在地上:“你们夫妻好不要脸!竟然背着我吃独食!” 长孙焘顿时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护住,警惕地望着杨迁,等虞清欢啃完了半个,他连忙把手头的也递过去:“晏晏,草草的也给你吃。” 虞清欢接到手里,掰了一块送过去:“草草,张嘴。” 长孙焘知道虞清欢要投喂他,有心想把自己这一份给虞清欢吃,但又不敢违抗虞清欢的话,不情不愿地把嘴张开一个小缝。 虞清欢没能塞进去,登时板着脸:“草草,张嘴!” 长孙焘把嘴张开,嘴登时被塞满了,向只憨态可掬的小海豚。 杨迁气得嘴都歪了,继续认命地烤山鸡。 他到底是谁啊他?谁还记得他是恶贼头子啊谁? 等鸡烤熟了,三人分食过后,天便擦黑了。 长孙焘揉了揉脑袋,清亮的双目中,有了睿智和清明。 这是自那夜被偷袭后,他第一次醒过来,见虞清欢安然无恙地坐在身边,他仔细回想了事情的经过,最后伸手把虞清欢捞进怀里,他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晏晏,你怎么瘦了?草草抱着你的时候,觉得骨头愈发硌人了。” 虞清欢还没说话,杨迁却抢在前头开了口:“天天吃那么多怎么可能瘦了?” “多嘴!”长孙焘瞪了他一眼,仍是心疼地望着虞清欢。 “要不我抱抱看?是不是真的瘦了。”杨迁随口说了一句。 长孙焘眼里的凌厉稍纵即逝。 第424章 这对狗男女!又虐他! 长孙焘忽而抱住虞清欢的手臂,满脸的委屈和控诉:“晏晏你说说,这人他是不是泼皮无赖?” “是。” “晏晏你说说,这人他是不是丑八怪?” “是。” “晏晏你说说,这人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诚然。” “晏晏你说说,草草是不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是。” “那晏晏你不要理他。” “好。” “晏晏真乖。”长孙焘伸手揉了揉虞清欢的发。 杨迁登时又摔东西了:“草草!你胡说八道什么!” 长孙焘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说的就是你。” 虞清欢盘腿坐在火堆边,望着杨迁和长孙焘斗嘴,竟生出一种岁月静美的感觉。 按时间来算,明天应当是除夕了,自从离开景州入京后,她对过年便没了期待,只是这是她和长孙焘过的第一个年,在这山林中蹉跎,她不免有些遗憾。 再者,长孙焘体内的毒还没清除,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复发了,她到底放不下,急着走出这片山脉,早日赶往南疆才成。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心结未解开…… 长孙焘见虞清欢走神,伸出手指戳了戳虞清欢的手臂,问她:“晏晏,怎么了?在想什么?” 虞清欢顺势依进了他的怀里:“草草,明儿就是除夕了,那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次年,如果就在这山里过,总有些不够圆满。” 长孙焘拉过身上的披风,将虞清欢拢住:“晏晏先睡一觉,说不定明日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虞清欢也颇为无奈,寻路并非她擅长,她也不能插上翅膀走出去,而明珠因为灰灰有伤不能动弹,它又不肯外出探路。 长孙焘自是不用说,杨迁那傻不楞登的憨憨,完全靠不住。 既然无计可施,那她也不强逼自己,就地一躺,背靠着火堆缩进长孙焘怀里。 她前有长孙焘挡着寒风,后有火堆烘烤着,在这冬日里倒也不觉得冷,迷迷糊糊的,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感受到怀中那颗小脑袋碰触到胸膛的触感,长孙焘怎么看杨迁都觉得他多余。 明珠蜷成一圈,把伤势未愈的灰灰护住,就睡在虞清欢他们旁边。 杨迁真的是无比郁闷,没兔毛大氅垫着,没妞儿在怀里抱着的他,气鼓 鼓地躺在凹 凸不平地地上,半天没睡着。 斗转星移,约莫四更时分云层散开。 素来早起的长孙焘睁开眼睛,把脑海中的记忆搜刮出来,一点点拼出翠屏山的地图。 他添了些柴火,抬头仰望满天繁星,他很快便根据星辰准确地找到了方向。 他捡起一根烧了一半的枝丫往泥土里一戳,等火熄灭之后,用那黢黑的枝头,借着火光在衣摆上细细描摹起来。 他很小心,没有吵醒任何人,一直忙活了许久许久,一张地图才初见雏形。 可就在他要完善地图的时候,一阵困意来袭,他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 “不能睡,一定不能睡。”他心里只有这个坚定的念头。 要是睡了就不能和晏晏一起好好过年了,绝对不能睡。 长孙焘咬破自己的舌 头,逼自己保持清醒,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困得不停点头。 就在他要落下最后一笔时,往虞清欢身边一歪,人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醒来的频率越来越低,保持清醒的时间也很不稳定,若以时间来论的话,恐怕是那情难自制的夜晚最久。 虞清欢和杨迁被他倒下来的声音所惊醒,待确认他无事后,虞清欢又躺到了他的身边。 “楚姑娘,”倒是杨迁眼尖,看到了长孙焘衣摆上得信息,“你夫君的衣摆有些不对劲。” 虞清欢用力睁开眼睛,强撑起来看了一眼,发现竟是地图。 霎时间,什么睡意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虞清欢小心地起了身,用匕首轻手轻脚地割了长孙焘的衣摆放在手里端详。 她忽然眼睛一亮,激动地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语罢,虞清欢望向长孙焘,心里无限唏嘘——这个男人,若是他一直清醒的话,他们恐怕不会被困于此。 他也一定很自责,为什么自己不能清醒久一点,再久一点,然后带他们出去的…… 杨迁也很高兴,当下就要收拾东西离开:“终于可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虞清欢拒绝了他:“等天亮了再走,让草草先好好睡一觉。” 杨迁抱怨了一句:“麻烦!” 虞清欢把地图递过去:“你想走,自己先走也行!” 杨迁郁闷地抱着手,然后低声嘟囔了一句:“本大爷若能看得这图,本大爷还会坐在这里?” 虞清欢没有理会他的抱怨,伸手为长孙焘搭了脉,确认他安然无虞后,这才又缩到了他的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除夕这一日,京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和绸子,从山顶上望去,红色蜿蜒成线,连绵不到尽头。 这一日,皇室宗亲都将前往撷芳殿参加家宴,宫里一大早就忙活了起来,内侍宫娥忙得脚不沾地。 午时刚过,宗亲 们的马车便从正阳门鱼贯而入。 墙上已经焕然一新,大家仿佛早已忘记杨迁给的耻辱,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 珍璃郡主撅着嘴坐在马车上,身体随着马车轻摇摆动,今日她穿了身石榴红的宫装,削肩窄腰,衬得她的身段分外娇小玲珑。 长公主见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珍璃,你是郡主,母亲不求你一行一动皆成典范,但你至少把宫里的规矩烂熟于心,别让人看笑话。” 珍璃郡主撇撇嘴,神色却分外坚定:“母亲,珍璃已经疯过一次,现在好转了也要恪守那些烦得要死的规矩吗?” 长公主拍拍她的脑袋,目光慈爱:“珍璃,谁让你生在天家呢?” 珍璃郡主顺势赖进长公主的怀里:“母亲,珍璃宁愿永远疯了,你不知道在女学那段时日,珍璃有多快活,不用装端庄典雅的淑女,也不用端郡主尊贵的架子,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疯便怎么疯,全都是本性流露。” 长公主道:“那还不是有人纵着你。” 珍璃郡主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也不知道小舅舅和小舅母怎么样了。” 第425章 皇家团宠小璃儿 长公主立即伸手捂住珍璃郡主的嘴:;傻孩子,别乱说话,那可是忌讳。不管你有多想他们,都别诉诸于口,否则被陛下听到了,整个长公主府都会遭殃。 珍璃郡主晓得轻重,便下了决心不再提,只是道:;他们还能活着回来么?母亲。 长公主搂着她叹息道:;谁能知道呢……珍璃,你嫌自己的郡主身份是桎梏,母亲又何尝不觉得自己的长公主身份是枷锁?困在这个富贵笼子里,谁都身不由己,但是珍璃,我们一家的荣耀是陛下给的,以母亲的身份,若不是陛下,怎么也坐不到这位置上去,虽然它于我们而言是道困住自由的屏障,但也是令人俯首陈臣的尊贵,既然享了这福,就注定有所失去,娘亲说这些不是逼你去针对淇王府,是要告诉你,你是陛下这一派的,也必须站在陛下这一边,知道吗? 珍璃郡主搂住长公主的腰,不满地道:;母亲,人人对你畏之如虎,敬你的身份畏你的权势,但你何尝有那些权力,您也只不过是陛下用来让人称他仁慈的工具,毕竟大秦朝只剩下一个先帝的公主了,可好名声全落在他身上,坏名却让您来担,珍璃看不起他。 长公主又捂住了珍璃郡主的小嘴:;此话万万不可再说,他是陛下,是九五之尊,不是你能议论的人。 珍璃郡主闭上嘴巴,最后赖唧唧地道:;母亲,珍璃想做自己,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奢望? 长公主道:;想做自己便做自己吧,有事母亲替你扛着,若是长公主府的需要让你谨小慎微才能安全,那母亲这个长公主,还做它干什么! 珍璃郡主甜甜一笑:;母亲,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因为自己的任性,让您和父亲还有兄长烦心? 长公主柔柔地笑了:;我们珍璃长大了,知道为家人着想,你父亲和兄长知道你这么懂事听话,必定会很开心。 母女二人来到了撷芳殿,那里已经汇聚了天潢贵胄,但真龙一家还未到,众人都去给福王见礼。 福王看到珍璃郡主高兴得很,笑吟吟地向她招手:;小珍璃,你最近还好吗?可让舅老祖担心坏了。 珍璃郡主冲福王笑吟吟地道:;回舅老祖,珍璃很好,有娘亲的照顾,还有长辈们的关心,珍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福王欣慰地道:;恢复就好,你这鬼精灵,家宴要是没你闹腾,老祖饭都吃不香。 ;福王爷爷万安,长公主盈盈行了个礼,看向珍璃郡主嗔怪道,;珍璃,不要没大没小的,对舅老祖要尊敬些。 珍璃郡主吐了吐舌 头,小脸上笑意灿烂,熠熠生辉。 福王见她纯真烂漫的笑容,越发高兴了,悄悄塞了大包到珍璃郡主手里,和蔼可亲地道:;知道你要来,早早就备下了,老祖提前给你,要不然等你们来拜年的时候,人太多,老祖都不好意思给你多包点。 珍璃郡主脆生生地应了:;多谢舅老祖,多谢舅老祖!珍璃喜欢,珍璃很开心。 说完,珍璃郡主把大红包揣到怀里,笑嘻嘻地去找其他人谈天。 长公主生怕她闯祸,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哎呀!对不住!珍璃郡主撞到了人,还未看清对方时,连忙叠声道歉。 ;珍璃,怎么这么莽撞,要是撞伤了太子妃可怎么办?长孙翊脸色愠怒,开口责怪。 长公主走过来,把珍璃郡主拉到身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子夫妇。 在国体上,储君与其正妃的身份仅次于帝后,要比后妃、亲王王妃等都要高,但在宗法上,长公主是长辈,今日又是家宴,该太子夫妇向长公主行礼问好。 ;皇姑母安好。夫妻两行了个礼。 因长公主在外人面前,打的都是脾气古怪难以接近的牌,对于这夫妻的行礼,长公主并未理睬,拉着珍璃郡主转身便走。 赫霞公主似笑非笑地道:;你这姑母真有意思。 因着赫霞公主帮长孙翊出谋划策,又处处为他做尽打算,此时俨然已成为长孙翊身边的人,自然什么话都能说。 长孙翊闻言置之一笑:;不仅姑母有意思,他们全家也很有意思,就比如说姑父,他向来专专心心地做他的驸马,身上并未领任何官衔,这些年从未出过长公主府,若不是宗室玉碟之上有他的名字,本宫都要怀疑他其实已经死了,但长公主府秘不发丧。 ;还有珍璃的兄长,姑母一共就得一男一女,按理来说为了长公主府,他也会入朝为官进入权力的中心,可他却常年在外游学,一年到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那珍璃也是,疯疯癫癫的,真不知皇姑母怎么养的她。 长孙翊说了一大堆,却把长公主府的情况全然道出,赫霞公主听了后,也只是道:;这家人真有意思,难道殿下不觉得么? 长孙翊问:;莫非爱妃看出了什么? 赫霞公主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姑父很神秘,一个正常的人,只是深居简出就已经让人觉得奇怪了,但他却能这么多年不从太子府出来,想想就觉得奇怪,还有珍璃的兄长,长公主只有一个儿子,怎么舍得他四处游历?唉……可能是大秦和北齐的文化相差太大了,臣妾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赫霞公主的话,长孙翊全然听进了耳里,闻言他露出一抹深思,半响才道:;这在大秦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像你们北齐,人人都向往自由,怎会愿意困在家里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赫霞公主笑而不语,夫妻俩一起走进殿中为晚辈见礼,在今晚的宴会上,没有君臣之分,有的只是家族辈分。 有的人连装都不装了,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有的人却夹着尾巴,生怕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日后让人给小鞋穿。 不一会儿,嘉佑帝携后妃而至,但凡妃位以上的妃子,都在这撷芳殿中有一席之地。 然而,这殿中除了皇室之人,设有席位的却多了一个卫殊。 他是唯一一个能在家宴落座的外姓男子,当嘉佑帝给他赐座的时候,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第426章 这是一个歹毒的计划 ;父皇,卫指挥使这是……长孙翊觉得父皇太偏心卫殊,忍不住开了口。 毕竟卫殊没有尚公主,算不得皇家的人,坐在这里不合适。 除非,皇帝要收他为义子。 卫殊的出现,让众人警觉起来,几位皇子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嘉佑帝随口道:;朕视卫殊为家人,让他坐下有何不可? 众人面色更加难看,长孙翊还想说什么,赫霞公主拉了拉他的袖子。 ;殿下,若是您再开口,惹怒了陛下,陛下只怕会让卫殊变成真的家人,以此来显示他的绝对权威。 长孙翊向嘉佑帝拱了拱手,识趣地坐回位置上。 酒席已开,长孙家的人和乐融融,觥筹交错,在这宴席之中,无人敢提未来参加宴会的太后,和;失踪了的长孙焘,好像大家都忘了这两人的存在。 这时,萧贵妃朝长孙策使了个眼色。 长孙策登时了然——来之前,他的母妃已经为他准备了几个月,甚至更久。 他不知母妃什么时候打的主意,但今日他只被告知结果,全然没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就在刚刚,母妃给了他一张手帕,那帕子上绣了只身形矫健的猎豹,和市面上绣花草虫鱼的帕子都不同。 母妃说:;这是珍璃的贴身之物,母妃想让你娶她为妻,你晓得该怎么办。 他大惊:;母妃,儿子为何要娶珍璃?儿子想娶的分明是白小姐。 母妃斩钉截铁,语气不容拒绝:;白漪初你就别想了,且不说因为她父亲手握重兵,你父皇不会让你娶她,就说她的性格,策儿,白漪初太完美了,天下哪里有完美的女人呢?可她偏偏是完美的,这种女人最是可怕,你驾驭不了她,母妃也不会支持你去娶她,你是母妃的儿子,母妃怎么会舍得你去给一个女人做提线木偶? 失魂落魄地问:;那么母妃,珍璃就很好吗? 母妃语重心长地道:;珍璃虽然不是最好的,可她却是最合适的。你想想,珍璃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谁若娶了珍璃,岂非可以得到长公主府的支持?太子有了赫霞,如同如虎添翼,而你有了珍璃,便有了和他一较高下的资本,最重要的是珍璃傻乎乎的,脑子不大清楚,就算娶进府里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你既得了势,又有个傻不拉几且好哄的妻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动摇了,毕竟九五之尊那个位置的诱 惑最大,要是他能登上帝位,要立白漪初还是珍璃为后,不是轻而易举的么?若是白漪初嫁人了,他吃亏点就吃亏点,把那二手货往宫里一塞,还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在他权衡利弊过后,他很快便有了取舍:;母妃,儿子和珍璃素不来往,怎么娶她?皇姑母一定不会同意的。 母妃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意:;想娶她,还不容易?母妃已经查到,珍璃在疯疯癫癫期间,有一日单独外出,而且还夜不归宿,虽然长公主府捂得严严实实的,外人谁都不知道这件事,但还是让母妃机缘巧合下得知了这个消息,到时候我们就说,她夜不归宿那日喝醉了酒,和你生米煮成熟饭,并留下帕子与你私定终身。 他被这狠毒但却相当有用的方法惊到了:;母妃,私相授受在皇室当中可是重罪!皇姑母必定不依不饶,若是被她知道真相,我们必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必要走这样一步险棋? 母妃美丽的面庞上盛放冷笑:;策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若是你在家宴上承认你和珍璃早已暗通款曲,长公主为了保住珍璃的名节,必定会捂下此事,咬着牙把珍璃嫁给你。否则要是她把事情闹大,不仅让珍璃活不下去,而且整个长公主府也会因为此事丢尽颜面,长公主的威势不复从前。不管怎么看,把珍璃嫁给你都是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策儿,相信你外公的,不会有错。 他有些惊疑不定:;此事和外公有关? 母妃微微颔首:;策儿,你外公怎么会害你,萧家那么多适龄女子,他完全可以从族里选一个做二皇子妃,但他偏偏建议娶取珍璃,这说明他是全心全意在为你着想。 他心里尽是不屑,不在这个时候把萧家女嫁过来,还不是舍不得萧家女和他一起争那位置辛苦? 如果他输了,没有嫁女给他的萧家,清算的时候也许会少担一些罪责,如果他赢了,那萧家便会以外戚的身份来道德绑架他,让他立萧家女为后。 他虽年轻,但到底生于皇家,这种事并不难懂。 可惜母妃是萧家的人,当局者迷,不仅看不清后家的嘴脸,还帮着他们算计自己的儿子。 不过外公也没错,此时他娶珍璃,比娶任何人都要划算,值得。 既然如此,那利用他们帮自己达成这个目的又如何?外公敢开这个口,就应当有所准备,毕竟外公也不希望他出事,否则萧家的荣耀靠谁来延续。 长孙策心里戚戚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是珍璃不嫁我,怎么办? 果然,母妃当即就给他打了包票:;母妃帮你把‘人证物证’都已经找齐了,只要你寻个契机,把你和珍璃的‘好事’披露出来,必定万无一失。 他仍旧有些犹豫:;母妃,若是嬷嬷验珍璃的身,那一切不都毁于一旦了么? 母妃安抚她道:;策儿,别人又总不能去给珍璃验,若是这件事闹大,大家会信一个嬷嬷的话,还是会相信人证物证俱在的事? 他又道:;但父皇那边…… 萧贵妃微微笑道:;一个是外甥女,一个是亲儿子,你觉得你父皇会选择什么?策儿,你父皇已然年老,虽然他还不到四十岁,可你看到他两鬓的白发了么?这个年纪的男人,必定舍不下心去惩处自己的儿子,机会只有一次,你要好好把握,否则我们拿什么去和太子斗? 他彻底被说服了,妥帖放在怀里的帕子,像一块碳似的,烙得他的心怦怦直跳。 第427章 出乎意料,出乎意料 他望着大殿内其乐融融的亲人,手刚伸进怀里,便又抽了出来,猛地灌了几杯酒。 他有些紧张,生怕没有把握好这唯一一次好机会,但他又不敢贸然行动,因为这事他总觉得虚的慌,做贼心虚那么那么虚。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嘉佑帝有心抬举卫殊,便让他去给皇室宗亲敬酒。 就这么轮了一圈后,卫殊来到长孙策面前:;二殿下,臣敬您。 长孙策一直想拉拢卫殊,见卫殊主动敬他,连忙端起酒杯:;卫指挥使客气了。 还想说什么,卫殊却已走开。 长孙策心情郁闷又有些紧张,不免又多喝了几杯。 他的举动终于引起了嘉佑帝的注意,嘉佑帝皱着眉头,低声呵斥:;策儿,怎么喝那么多酒?该停了! 长孙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脸色酡红,口齿有些不清楚:;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原妃一 党皱了眉头,萧贵妃双目灼灼,有些激动地望着这一幕。 嘉佑帝调整了一下位置,倾身问道:;什么事?若不值一提,就别提了。 这是警告,长孙策心中一凛,但剑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越席而出,跪到嘉佑帝的桌子面前,一撩衣摆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有心仪的女子,求父皇成全。 嘉佑帝双眼一眯,老二看上定北侯家嫡女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以为自己不表态,老二就知道他并不看好这桩婚事,没想到这个老二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但当着宗族的面,儿子都求到面前了,他不听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强忍怒意,耐着性子问道:;你看上了谁?说出来让父皇给你参谋参谋。 长孙策知道父皇怒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父皇,儿臣心仪的女子,您也认识,儿臣这里,有她给的定情信物。 说着,长孙策就要掏出帕子。 众人停下动作,目光灼灼地看向长孙策,想知道他会拿出谁家姑娘的帕子。 嘉佑帝脸色愈加难看:;朕也认识?朕认识的那几个,并不适合你,朕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谈得很清楚了。 长孙策见嘉佑帝态度坚决,唯恐惹怒嘉佑帝没什么好果子吃,但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想要长公主府的支持,没有一点牺牲怎么行? 思及此处,长孙策一咬牙,豁出去般地道:;父皇,儿臣已经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儿臣要对她负责。 众人哗然,嘉佑帝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按理来说,他儿子去祸害别家姑娘,他是应该高兴的,但此时他却高兴不起来。 ;混账!你还要脸么?无名无分就和姑娘滚了榻,你还是人么?! 长孙策;砰地就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与她是真心实意的,儿臣当时喝了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了混账事,但儿臣敢作敢当,儿臣愿意为他负责! 嘉佑帝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你还有理了?你倒是告诉朕,究竟是谁家的姑娘?!竟让你这畜生给糟蹋了! 长孙策在嘉佑帝的盛怒之下,整个人有些跪不稳,但酒壮怂人胆,他还是把帕子掏了出来,战战兢兢地递到王公公手中。 嘉佑帝接过来展开一看,那是白色的绢帕,上面用暗青色的丝线绣了墨兰,上头有一个小小的簪花落款——初。 初是谁?嘉佑帝眉头皱得紧紧的。 王公公在一旁恭敬地提醒:;陛下,定北侯家嫡幼 女便叫白漪初。 嘉佑帝眼前晃过一张美丽至极的脸,之前他还动过纳入宫中的念头,但因定北侯拒绝,所以才不得不按下这个想法,然而他得不到的总不能让儿子得到,更何况定北侯府还牵涉到兵权。 长孙翊想落井下石,却在开口之前,又被赫霞公主拉了拉袖子阻止了。 她用眼神示意——别人找死你可别拦。 嘉佑帝捏紧帕子:;策儿,白家女不是你想娶就能娶到的,这事朕可帮不了你。 ;初……珍璃郡主坐得近,闻言她惊叫一声,;二表哥果然喜欢德夫子吗?我还以为外面的那些传言是假的,之前听女学里的人议论,为此我还和和她们争执,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二表哥你害苦珍璃了。 此时珍璃郡主还不知道那帕子本该是自己的,不过是抓到踩白漪初一脚的机会,她不想放过而已。 她实在讨厌白漪初,是很美丽,也很优雅,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虚假,就像披着美女皮的毒蛇一样。 长孙策怔住了。 他想娶的的确是白漪初不假,可那张帕子不是珍璃的吗?它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偷偷姓了白? 他也没有私藏白漪初的帕子,更不可能弄错啊! 众人也是吃惊,他们觉得萧贵妃向来是个知进退的人,儿子看上定北侯家千金,皇帝肯定是不赞同的,也不去拦一下,现在好了,还把人家姑娘睡了,这下怎么收场? 看着长孙策一脸茫然,萧贵妃克制住心底的紧张,轻轻启齿道:;珍璃,你别乱说,天下名字带‘初’的那么多,哪里就一定是白家小姐?而且这个‘初’字它不一定是人名,为此就下定论,对号入座,对白家小姐不公平。 她这是在提醒长孙策,赶紧开口否认,说这;初字和白漪初没有半块铜板的关系。 珍璃郡主却跳了起来:;我没有胡说!那帕子的确是德夫子的!我见她用过,记得很清楚,因为她的帕子和别人的不一样,大家都喜欢花团锦簇,就她的帕子很素淡,全是用青线和灰线绣成的梅兰竹菊之类的! 萧贵妃目光倏然变得极为冰寒:;珍璃,你是不是和白家小姐有什么过节?所以才咬定这帕子是白家小姐的? 这话说得诛心,萧贵妃这是在说珍璃郡主是个不分黑白随便冤枉别人的小人。 长公主不乐意了,开口道:;贵妃娘娘,你是不是与本宫的珍璃有什么过节?所以才用这种恶毒的语言去中伤一个孩子? 第428章 坏人也太可怜了 大家看萧贵妃的眼神都变了,珍璃这个小活宝,到哪里都是开心果,宗族里没人不喜欢的,萧贵妃这脸大的,竟然去欺负一个小辈,真的是太过分了! 珍璃郡主嘴巴一扁,双目中就蓄满了泪水,她还眨巴眨巴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那种小猫儿小狗儿眼巴巴地委屈样,看得众人心头一软,不由自主顿生怜惜。 ;我……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说谎,我真的在女学见德夫子用过那帕子,贵妃娘娘要是不信,可以去女学找大家对质,我……呜呜…… 珍璃郡主强忍着的眼泪忽然决堤,她低低地哭了起来,接着是嚎啕大哭,好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长公主立即起身,走到珍璃郡主身边,把她抱在怀里,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萧贵妃!长公主倏然转头,;你这是真的把自己当皇后了,是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愤恨地盯着萧贵妃,的确,现在后位空悬,萧贵妃身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也很正常,但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事儿? 福王起身,朝珍璃郡主招招手:;小璃儿乖,来阿祖这里。 这是摆明了要给珍璃郡主撑腰了,作为宗族里最受尊敬的人,福王的态度就代表了宗室的态度,众人纷纷开口安慰珍璃。 ;小璃儿,你是什么样的人,舅舅心里清楚,别哭了,不委屈啊! ;小璃儿,舅公给你做主,不哭了,乖。 ;小璃儿乖,小璃儿不哭。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萧贵妃脸色难看的,像是刚从猪肚子里剖出的猪肝。 怎么回事儿? 这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莫非这四小子铁了心的要娶白家小姐,所以才故意拿出白家小姐的帕子? 萧贵妃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如果不是这小子作怪,那帕子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这混小子!竟敢阳奉阴违,先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竟然搞这一出,他是笃定自己不会不管他,就算他拿出白漪初的帕子,也会为了保住他而支持他娶白漪初。 他这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他这是在拉整个齐国公府为他陪葬! 萧贵妃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原妃开了口:;珍璃,贵妃以往就是这样,只是最近更直来直往,你别往心里去,她也不是有意要针对你。 萧贵妃更气了,这说的什么话?原妃还能再黑心一点么? ;多谢原妃为本宫辩解,不过原妃似乎对本宫有所误会,本宫是那样的人么?你这么胡乱编排,也不怕闪了舌 头。 赫霞公主开口了:;贵妃娘娘,这毕竟是御前,当着各位宗亲的面,您好歹克制一下自己,虽然母妃的位份比你低,但还不至于低到当众让你呵斥的地步。 所有人看萧贵妃的眼神,更加愤怒了! 就连嘉佑帝,目光扫过她的时候,都格外的淡漠。 萧贵妃心头一凛,赶紧闭上了嘴巴,得罪谁她都不怕,但要是得罪陛下,她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长孙翊看向长孙策:;二弟,所有人都在为你的事关心,你作为当事人,好好说说这帕子的主人究竟是谁? 长孙策如梦初醒,终于从这件事中被拉回了神思。 他当然想一口咬死,这帕子的确是白漪初的不假,但如果用那种手段得到白漪初,定北侯府也不会放过他。 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个道理他懂,于是他跪伏下去,一字一句地道:;父皇,这帕子……乃是儿臣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的,她的小名初心,儿臣心悦她,求父皇成全! 嘉佑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了个老宫女竟然求到他面前,丢脸丢给整个宗族看! 这样的人,怎堪大用?! 这是他儿子么?真是气死他了! 那宫女他是知道的,都三十多岁,快赶上自己的年纪了,老二怎么下得去嘴? 嘴亲到褶子上不觉得膈应的吗? 嘉佑帝真的不理解,太不理解了! 这是他儿子还是禽 兽啊! 思及此处,嘉佑帝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娶为妻子是不可能的,朕不同意。嘉佑帝揉了揉眉心,;你若真喜欢,就收进房里伺候,但你尚未定亲,未娶妻先纳妾这种事,朕也不想看到!所以名分就免谈了,你学了一辈子的礼义廉耻,应当知晓朕在说什么。 长孙策偷鸡不成蚀把米,年少的他心智尚未成熟,还不够老练稳重。 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可以为自己辩驳,耷拉着脑袋,那模样好像真的是因为娶不到老宫女而失落。 嘉佑帝眉头深深地皱起,若有所思地道:;老二,你该不会觉得朕不会同意你娶白家小姐,立即改口用宫女来做挡箭牌吧?若是那样的话,你可是罪犯欺君,别以为你是朕的儿子,朕就不会对你一视同仁! 长孙策吓得连连告罪:;父皇,儿臣绝无此心,请父皇明鉴。 嘉佑帝向后一靠,似笑非笑:;既然如此,朕成全你,方慕少艾的年纪朕也有过,那初心从小照顾你,也算有苦劳,你好好待她。以后遇到这种事,你院子里自己折腾便是,不要拿这种小事来烦朕。 这说的什么话,这是鼓励儿子多和宫女玩耍?然后往只知声色犬马上发展? 众人越来越不懂嘉佑帝的迷惑行为了,但他们不敢说。 珍璃郡主抹了抹眼角,抽抽噎噎地走到刚落座的长孙策面前,声若蚊吟地道:;二表哥,对不起,是珍璃误会了你,还望你看在珍璃年纪小不懂事,脑子又不大清楚的份上,原谅珍璃这一次。 年纪小不懂事? 就差一两岁他就成了年纪大的合该忍着? 长孙策胸 口阵阵发紧,他能不原谅么?他要是不原谅这些叔叔爷爷就能把他骂死! 闻言他不以为意地道:;表哥不会和你一个小屁孩计较。 珍璃郡主立即笑逐颜开,看长孙策的眼神,都带着崇拜:;二表哥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珍璃祝二表哥早日喜得贵子。 萧贵妃脸色难看的,仿佛被爆打了一顿,她向嘉佑帝看去,见嘉佑帝没有任何反应,便只得将这股火气压在心底。 长孙策也是一脸的便秘像,为了不犯欺君之罪,他得有一段时间搂着年龄和自己母妃差不多大的初心喊小甜甜。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没来由的一阵反胃。 这个小插曲算是过去,谁都看得出来,二皇子是吃了大亏了。 一个为了宫女求到御前的皇子,实在不堪大用,所以众人都对他失望透顶。 卫殊自始至终顾自喝酒,该有的礼节一样都没有少,但待谁都是淡淡的,不刻意逢迎也不讨好。 他把孤臣贯彻得十分彻底。 嘉佑帝很满意他这知进退的表现,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正此时,眼前石榴红的裙裳轻摆,珍璃郡主端着酒杯向他款款而来。 ;卫指挥使,走一个? 第429章 你说我丑?瞎的吧! ;多谢郡主抬爱。 卫殊举杯一饮而尽,便不再言语,目光都未放在珍璃郡主身上。 珍璃郡主抄起旁边的酒壶,直接往卫殊面前一放:;卫指挥使,走一个? ;郡主这是在为难臣? 珍璃郡主压低声音道:;是啊!本郡主就是在为难你,难道只许你为难别人,就不许别人为难你?一句话,就问你喝不喝,不喝的话我就哭给你看。 卫殊斜眼望着她:;郡主哭不哭与臣何干? 珍璃郡主见卫殊油盐不进,不由咬牙:;我会跟大家说,是你负了我,你是负心汉。 卫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呗,难道臣会吃亏? 珍璃郡主立即气鼓 鼓地低下头,不一会儿忽然抬起来,这时她的表情又傻又呆,她忽然向后一跳:;皇舅舅,卫指挥使调 戏珍璃,他说珍璃长得真好看。 一干宗亲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卫殊身上,满含愤怒——禽 兽!敢调 戏他们的小璃儿,不想活了么? 本以为卫殊会被这些目光杀死的珍璃郡主呆住了,她真的呆住了。 卫殊竟对他人的目光恍若未觉,抬眸淡淡道:;郡主,臣并未说过这种孟浪的话,你别瞎说! 珍璃郡主小脸颊又气得鼓 鼓的,她瞪着卫殊,仿佛能将眼珠子瞪出来。 谁知卫殊并未放过她,又给她补了一刀:;郡主,你认为臣会觉得你好看么?你亏不亏心?好不好看,你心里没点数么? 福王当先一个忍不住,就要大骂卫殊;竖子无礼,嘉佑帝大笑三声,抢先开了口:;卫殊,男人要懂得怜香惜玉。 卫殊起身拱手:;臣遵命。但臣清白之身,怎容郡主胡乱污蔑? 珍璃郡主大概是没想到卫殊这么耿直,好尴尬啊! 怎么化解呢? 哭呗,反正她疯了,也不怕大家笑话她。 于是,她嘴巴一扁,哭着扑进了长公主怀里:;母亲,珍璃不好看么?嘤嘤嘤…… 长公主拍怕她的背,哄道:;好看,珍璃最好看。 珍璃郡主抽抽噎噎地道:;卫殊才不好看,卫殊全家都不好看。 长公主耐心地哄着,亏心地道:;是是是,卫殊不好看,卫殊全家都不好看。 众人又露出心疼的表情,嘉佑帝揉了揉眉心,对卫殊道:;去,给珍璃郡主说声抱歉,瞧人家哭成这样,朕心里都不好受。 卫殊起身,施施然走到珍璃郡主面前站定,拱手行礼,认真地道:;郡主之姿,恍若天人,是臣眼睛不好。 珍璃郡主含 着泪的朦胧视线里,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如美玉。 她的心,好像忽然被什么攫住,刹那停止过后,便是剧烈的跳动声。 卫殊,卫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珍璃郡主忽然觉得脸烫了起来,扑进长公主的怀里,再也没有抬起头。 但余光眼角,总是不自觉地在意这个男人。 风变了,云也变了。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卫殊道了个歉,便自顾回了座位,虽说他无意之下让大家的小璃儿做了哭包,惹了众怒,但到底嘉佑帝是高兴的,这种狂妄的人,他用得安心。 宴席开到大半夜,这才散了,卫殊送嘉佑帝回紫宸殿后,赶在宫门下钥前出宫。 这夜没有月,除了飘摇的灯影,路上一点光也没有,一袭黑衣的卫殊走在道 上,仿佛和暗夜融为一体。 他一路上都思绪沉沉,在脑海中搜寻那点模糊的记忆,关于父亲的,关于母亲的,还有关于他一直不能相认的谢韫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他也不例外,只是他思念的亲人,很多都成了一抔黄土。 ;瑜儿…… 我的妹妹,你在哪儿?你真的是她吗? 卫殊沉默着往走在甬道 上,他的影子是那么孤独那么长。 陆家的血债,压在他的身上,这个男人不曾弯了脊梁,却被磨去了所有该有的棱角,变得阴险狡诈,城府深沉。 哪怕是少年时,他也从未有过意气风发。 卫殊,未死。 他其实,和死了又什么区别? 正陷入沉思当中,他不知不觉已到宫门口,长公主的马车正好经过,他弯腰行礼。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张小巧可爱的脸露了出来。 ;卫殊,你哭丧着脸做什么?被你羞辱得体无完肤的我尚且坚强的活着,你悲伤什么? 这个小疯子都能看出自己悲伤么?卫殊连忙收起外露的心绪,他又是那么沉郁的一个人,就像等不到光明的黑暗。 ;珍璃郡主,你本就不好看,臣只是说了实话,怎么就羞辱你了? ;瞎子!珍璃郡主气鼓 鼓地拉上帘子。 卫殊面色未变,正要离开,长公主却叫住了他:;卫指挥使。 卫殊复又拱手:;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审视了他一眼,最后淡淡地道:;珍璃不懂事,如有得罪之处,请见谅。 卫殊道:;臣并不会和孩子计较。 长公主礼貌一笑,刚想放下帘子,卫殊又开口了:;殿下,臣今日做了小人,替换了一张帕子,那张绣着猎豹的手帕,臣会付诸一炬,烧它干干净净。 卫殊说完,转身便上了马,随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夺夺的马蹄声越来越远。 长公主放下帘子,面色剧烈变换,她问珍璃郡主:;你可丢过一张绣着豹子的帕子? 珍璃郡主拧眉想了想,道:;上次小舅舅和小舅母举办斗草大会的时候,我和萧家小姐萧眉若说过话后,帕子便不见了。 长公主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珍璃,你险些被算计了! 珍璃郡主也嗅到阴谋的味道:;母亲,是帕子惹的祸么? 长公主沉吟片刻,道:;方才卫殊说他替换了张帕子,你想想,今夜和帕子有关的,还能有什么事?那长孙策和萧贵妃,本来要算计的应该是你!但却被卫殊把帕子替换了,所以你才没有中招! 珍璃郡主气呼呼地道:;这萧贵妃和二皇子也忒不是好鸟了吧?这种事也能做出来!真是畜生! 第430章 要懂得顺从民意 母女俩都不敢想象,如果递上御前的帕子没有被换,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长公主毕竟是大秦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她发起狠来,还真不是三两个泼妇可以相提并论的:;这个萧贵妃!这个长孙策!敢算计到你的头上,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珍璃郡主把玩着胸 前的头发:;母亲,卫殊所言是否有假?如果真如他所说,二皇子的帕子是他换的,那他必定得事先准备一张帕子才行!这看起来并非临时起意,那他帮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是卫殊想要挑拨离间?所以才故意这样。 长公主道:;傻孩子,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是在卖我一个人情,将来有用得着我们还的时候。他不可能用一张帕子就敢在长公主面前冤枉皇子,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此事恐怕是真的。 珍璃郡主一张小脸也是被吓白了:;怎么会这样? 长公主终是不忍心让她面对太多残酷的事实,摸摸她的头道:;珍璃,放心交给母亲,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人若犯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敢打你的主意。 珍璃郡主依偎在长公主怀里:;母亲,不要轻易把珍璃嫁了,珍璃还没有长大,嫁出去会被欺负的,等珍璃找到一个像父亲对你好那样对珍璃好的男子,您再给珍璃备嫁妆吧,好吗? 长公主一怔,半响才点点头:;若是让你嫁长孙策那种人,倒不如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你放心,就算父亲母亲不在了,兄长也会照顾你。 珍璃郡主甜甜地笑了,她告诉自己,她只想做母亲的宝宝,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张邪魅的脸。 要说长孙焘他们三人,在翠屏山蹉跎了近二十日,终于走出了翠屏山,直接进入兖州地界。 虞清欢本以为他们会走到雍州,没想到却到了兖州,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等三人要进平阳城时,已是子时时分,城门已经关上。 杨迁吵着要进城,虞清欢却不同意,她并不想引起骚动。 况且,她有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有必须要解决的事。 那是她的心结,也是她上辈子记挂了一世的遗憾。 ;杨大侠,我们恩怨两清,您要进城您尽管进,我和草草在城外找地方歇脚。 说着,虞清欢扭头便问:;是这样吗?草草! 长孙焘立即拍着胸 脯保证:;晏晏在哪我在哪!有晏晏的地方就有草草! 虞清欢手一摊:;你看,你没我得民心,要么你顺应民 意跟我们走,要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您请便。 杨迁从虞清欢手上抢过缰绳,恶狠狠地道:;走就走!本大爷才懒得跟你们这又疯又傻的人在一块儿!拉低本大爷的品味! 虞清欢没有理会他,这男人拧巴也不是一两日了,爱干嘛干嘛去,别来打扰她和草草。 ;晏晏,草草搂着你。虞清欢刚收回目光,长孙焘的披风便到了身上,而人也被他搂进了怀里。 身旁的人,又高又暖,虞清欢伸手环住他的腰,拉着他们的马走向与平阳城相反的方向。 ;草草,除夕夜的年夜饭是赶不上了,但明日我会好好补偿你,你想吃什么? 杨迁的耳朵竖了起来。 长孙焘欢欣鼓舞地道:;晏晏做的,草草都喜欢。 虞清欢拧眉想了想:;罢了,那便飞禽走兽各给你做一样吧! 长孙焘小声地道:;晏晏不喜欢油烟味,不用做那么多。 ;加一个人就不嫌多了。杨迁已牵着马跟了过来,;这个季节,飞禽就要吃野鸭肉,走兽非野猪肉莫属,还有河鱼也很鲜美,你一个姑娘家肯定不方便准备这些,就让小 弟我来代劳吧! 虞清欢和长孙焘都没理会他,但杨迁也不气馁,继续跟在二人身边,半句不离吃。 平阳城外也有一个庄子,但不比秦家所在的庄子富庶,房屋七零八落,基本都是土坯青瓦房,此时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围着一盏昏灯守夜。 杨迁连敲了几家房门,都没有人应门,最后只得牵着马准备到村外找地方露宿。 这时,一间草芦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宽敞的院子,东南北各有一间草房,院子用竹篱围起来,还立有一道门,门上挂着两盏灯笼,随着夜风左右飘摇。 门没有挂牌,不知主人的姓氏,三人往里望去,;砰砰砰清越的响声传了出来。 但见东边的屋子是用竹 席围成,被夜风撩起来时,可见里面有一个灶房,一男人正挥舞着锤子,敲打被烧得通红的铁。 听到敲门声,男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出来,他拉开门,擦着汗问道:;几位这么晚了找谁? 杨迁先开口,笑得一脸谄媚,就像狗腿子遇到了他大主子:;在下姓杨,这是在下的弟弟和弟媳,我们三人是青州人,来平阳城探望外祖,本想赶除夕年夜饭,没想到等我们到平阳时,城门已经…… ;进来吧!男人没等杨迁说完,转身便朝灶房去,;东边那间屋子你们随便住,厨房里还有剩下的馒头,你们自便。 ;??! 吃了那么多闭门羹的三人,就这样轻易找到了落脚地?!连温饱问题也一瞬间就解决了? 杨迁和长孙焘几乎惊掉了下巴,但虞清欢的表情,明显比他们淡定了许多。 三人把马拴在院子里,然后先自行去了东边的屋子。 那屋子也是奇怪,竟准备了几张床铺,挨着墙并排,床上还整整齐齐地叠放着青布被褥,干净又整洁,好像就是为了待客准备的。 长孙焘把虞清欢身上的包袱都取下来,妥帖地放到桌上,又给明珠和灰灰准备了一个小窝,这才把明珠和灰灰放上去。 ;晏晏,累不累?长孙焘把虞清欢的披风取下,又把她按在了床上坐好,蹲下身把虞清欢的鞋脱了,为她细心地搓揉着脚,;现在好点儿了吗? 杨迁眯起了眼睛,盯着虞清欢:;楚姑娘,你认识门口那铁匠,对吗? 第431章 他是否也重生了? 虞清欢没有说话,搓了搓手,捧住了长孙焘的脸颊:“我没事,你也要想想自己。” 长孙焘乖顺地在她手心蹭了蹭:“先想晏晏,再想自己。” 眼前的人,头发乱了,皮肤糙了,五官更加英朗深邃,但一双眼睛却是那么的清透,眸底 倒映着她的影子,满满都是。 虞清欢揽过他的脑袋,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子轻轻蹭着他的鼻尖:“草草,有你真好!” 对于一路被虐的杨迁,他起先对这样的事情嗤之以鼻,虽然他是江湖中人,但骨子里还是带着男尊女卑的思想,见长孙焘如此没骨气地伺候着媳妇儿,他心里多少是不以为然的。 然而现在,他渐渐地不觉得这种情景刺眼了,每当看到他们小夫妻相互关心扶持,看到那个无论脑子好坏都宠着媳妇儿的男人在楚姑娘的面前献殷勤,他只觉得温馨,令人心安的温馨。 在往后的很多年,当他面对百花诱 惑时,只要一想到这对夫妻,他便歇了乱七八糟的念头,满心满眼里装的都是风雨同舟陪伴了他一生老妻子。 虞清欢没有理会杨迁的眼神,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发现自己初见时对杨迁的解读有些过了。 杨迁其实也算个坦坦荡荡的男人,他的强大武装到牙齿,但唯独吃是他的一大弱点。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兖州,虞清欢打心底也不希望和杨迁分开,这家伙有两下子,跟在身边多一份保障。 所以她稍微使点小计谋,便又让杨迁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沉思时,眼前有颗脑袋不停晃动,虞清欢拍了拍他的头,眼神,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格外温柔:“草草,你快把外披脱下,免得寒气入体。” 长孙焘听话地站起来,但没急着脱外披,而是去了厨房。 因为太疲累,杨迁瘫在床上起不来,尽管虞清欢的眼神已经杀过去好多次,但他仍旧无动于衷。 很快,一盆刚燃起来的碳火便被端到了虞清欢面前,紧接着是一盆热水,最后是几个热乎乎的馒头。 “晏晏,用水烫过手脚后再吃。”长孙焘又蹲了下去,握着虞清欢的手,便往那温度适中的水里放,净过手后,又把她的双足放了进去。 虞清欢拉过他:“草草也泡。” 长孙焘笑了,很乖很乖,又像阳光那么灿烂。 他拉了椅子过来,迅速脱了鞋,把脚也放进去。 一盏昏灯下,虞清欢的双足白皙圆 润,精巧玲珑。 长孙焘忍不住用脚趾夹了一下,惹得虞清欢惊叫一声。 “草草!好好洗!” 长孙焘瞬间耷拉着脑袋,就像小狗挨骂时耷拉下耳朵。 虞清欢叹了口气,把脚伸了过去:“掐掐!” 长孙焘瞬间又笑了起来,真是好哄的不得了。 杨迁背对着他们,低声咒骂了一声:“狗男女!”然后自己去厨房打水。 把手和脚泡暖后,三人就着一碗热水啃着尚有余温的馒头,随着炮仗声炸响,庄里开始了“赶年”的活动。 这是大秦的习俗,在除夕夜的后半夜不断炸响炮仗,把下凡的“年兽”赶回去,等天亮了,大伙儿辞旧迎新,迈入新的一年。 吃完馒头,杨迁往床上一趟,嘟囔道:“这家的主人真是奇怪,大过年的还打铁,而且好像知道我们来一样,连食宿都备好了。” 虞清欢正要说话,外头打铁声停了,有一道女声,夹杂着接二连三的炮仗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张远哥,你能不能开开门?” “秀儿想见你一面。” 杨迁登时来了精神,翻身从床上跳起来:“我最喜欢这种苦情鸳鸯的戏码了。” 天可怜见的! 憋屈了大半个月,终于让他见到一对正常的了! 杨迁把门拉开一小条缝往外看,门口,站着一个黄衣女子,长相秀丽,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感觉,在这庄子里,算得上颇有姿色。 张远的打铁声停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拉开门,面无表情地问黄衣女子:“你来做什么?” “我……初二就是我的日子了,我想见你最后一面。”黄衣女子急促不安地捏着袖子,一张脸白得不成样子,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有无数说不完的委屈。 “人你也见着了,你走!”张远说完,见叫秀儿的黄衣女子没有离去,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然后回了打铁的灶房。 秀儿站在门口,没有立即离开,手搭在门环上,却没勇气再次敲开。 她站了很久很久,最后落寞地转身离去。 张远见秀儿走了,蹲在地上低低地哭了起来,先是压抑的哭声,渐渐地变得撕心裂肺。 似乎哭出了一个男人的卑微怯弱,还有求而不得的无可奈何。 就好像他在最青涩的年纪遇到了想要照顾一生的女子,可他什么都没有,给不了心爱的姑娘凤冠霞帔,给不了心爱的姑娘遮风挡雨,所以只能卑微地把挚爱拱手让人,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然后自己独自舔舐伤口,还安慰自己她很好,很幸福。 杨迁甩手把门关上,骂了声“懦夫”后,躺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鼾声震天。 谁也没有出去管张远,那是他自己的事,谁也没有资格插手。 虞清欢的手握紧又放松,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长孙焘在屋里扫视了一眼,见墙边立了个俭朴的柜子,他抱过来放在他们和杨迁的床中间,防止杨迁觊觎晏晏的睡姿,这才爬上 床,把晏晏捞进怀里。 “晏晏,草草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一晚说一句,可以说上好久好久,在草草没有说完之前,晏晏你都要陪草草睡。” “那你想说什么?” “草草想说,晏晏很好看,就像我们在林子里遇见的小鹿一样,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里面好像有星光。” “草草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晏晏嘴真甜,草草要偿一口。” 虞清欢伸手抵住他凑过来的脑袋,轻声问他:“草草,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身上痛不痛?” 长孙焘犹豫了一会儿,道:“晏晏,草草好像做了很多梦,但都不记得了,不过草草知道,梦里有你。” “草草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长孙焘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晏晏,草草可以不说吗?草草不想说,怕说出会变成真的,草草不要晏晏死,不要晏晏被活活埋死!” 说着说着,长孙焘把脑袋埋 进虞清欢的颈间,抱着她的腰肢不放开。 死。 活活埋死。 长孙焘不知道自己这个答案给了她多大的冲击。 她的心狂跳不止,震惊得无以复加。 难道,长孙焘也和她一样,有了第二次生命? 那事……可能吗? 第432章 天呐!可能吗? “草草,”虞清欢声音微微发抖,“都说做了噩梦说出来就做不得数了,如果不说会成真,你要是梦到晏晏不好却又不说,晏晏很可能会像你梦到的一样,没有好结果。” “不!不会!草草说!草草说!说完就做不得数了!”长孙焘搂着她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好像在寒冬腊月中没有母亲庇护的雏鸟,“晏晏,草草梦到你被人埋了,等草草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快死了,当时下着大雨,草草好心痛,好难受,草草想和晏晏一起死……” 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虞清欢的心,像是被什么搅 动,久久不能平息。 “没事了,”虞清欢搂住长孙焘的脑袋,“晏晏一定不会死,晏晏要陪你很久很久,就算头你发白了,牙齿掉了,英姿不再,容颜衰老,晏晏也不会先走一步。没事了,别怕。” “草草相信晏晏!”长孙焘抽了几下鼻子,便沉沉睡了过去,他重伤初愈,这段时间的奔波,已是让他身心疲惫。 虞清欢的困意却消失了,满脑子都想着长孙焘的那番话。 如果不是巧合,长孙焘很可能在前世去世后,像她一样直接在今生携带着记忆醒过来。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长孙焘肯定知道她和秦臻的事。 到时候,长孙焘会生气么?会嫌弃她么? 虞清欢越想越精神,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当长孙焘把她捞回怀里时,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她竟然担心长孙焘会嫌弃她,这个念头对长孙焘来说,简直就是侮辱和亵渎,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还对对方的真心起疑,那真的太没良心了! 她仍旧完全没有任何睡意,索性起身,披了披风走出去。 张远还在灶房里忙活,只见他在给针淬火。 虞清欢从未见过铁匠打 针,她只知道打 针是一门很精深的技艺,工序也是相当繁复。 见张远低着头忙活,她走过去问道:“师傅,你这是在打 针么?” 张远面无表情,态度依旧很不好:“是。” 虞清欢捡起旁边木盆里放的细针端详,那是一根绣花针,与普通市面上的针不一样,张远这根明显更匀称,针身更细,在灯火的照射下泛起凛凛寒光。 足可以见,做工实属上乘。 虞清欢没想到张远的技艺这般好,不由得有些震惊。 “师傅,我从未见过这么细的绣花针,捏起来感觉很好,您是打 针的铁匠么?” 张远依旧头也不太:“不是,我什么都打。” 虞清欢又问:“师傅,针不是用铁杵磨的吗?不然怎么会有‘铁杵磨成针’这样的说法。” 张远道:“不是所有的针都用铁杵磨,也可以打出来。” 虞清欢一脸崇拜:“感觉好厉害,那你可以告诉,针是怎么打的么?” 张远抬眸,便瞧见虞清欢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忙活的手不由得顿了顿,他沉默片刻,接着又开口了。 “针制作起来不难,但却是个细致活,首先,要将铁块锤成小细条,然后在钻有小孔的铁尺中,把烧软的铁条从小孔里用力地拉过,这样细铁条就会变成粗细一致的铁线。” “其次,将铁线按照事先设定好的长度剪断,然后用矬子把一端锉尖,用锤子把一端锤扁。把锤扁的那端作为针鼻钻上小孔,并且打磨得平平整整的,那针的初步形态就出来了。” “当然这还不够,还需要进一步制作,这个时候需要把半成品放入祸中用细火慢炒,然后加上土末、豆豉、松木灰等东西。” “炒完之后,还要把针拿去蒸,蒸时要将几根针头留在外面,等到外面的针头能够用手捻碎时,就可以起锅了。” “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淬火。淬火决定了针的软硬程度和锋利度,淬得好的针可以存放很久,不容易生锈。” 等张远事无巨细地讲完,虞清欢望着他,坦然的目光让一切都无所遁形:“师傅,我想问你,秀儿姑娘可知你如此细心费神地为她准备东西?” 张远把锤子扔下:“你想说什么?” 虞清欢笑吟吟地道:“难道这些针不是做给秀儿姑娘添妆的么?” “不是,你别乱说。”张远往灶里添了些柴火,便不再说话,仍旧低头细心地锤炼绣花针。 虞清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师傅,只要是铁的东西,你什么都能打么?” 张远头也不抬地道:“都能打,只要你给我图纸,我都能打。” 虞清欢笑笑道:“我这有一样东西,正好需要师傅给我打,不知师傅家里可有纸笔,我将它画出来。” 张远面无表情地道:“纸笔有,就在你们那屋的柜子里,经常有人找我定制东西,你们住的那屋便是用来待客的,里面会准备一些客人常常用到的物品。” 虞清欢状若无意地道:“我曾在书上看过,‘张’姓的得姓始祖张挥因为发明弓箭,且是造箭的高手,因此被赐姓张,然而时过境迁,其子孙后代散布九州,不过鲜少有人知道,其冶金炼铁的手艺一直掌握在嫡系传人手里,尤其是锤炼手艺,经过千百年的丰富和完善,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张远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姑娘说这些,与我何干,虽然我姓张,也是铁匠,但是你看看,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铁匠而已。” 虞清欢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里。 翌日天还未亮,杨迁问过张远厨房是否可用后,从张远那买了些弓箭,揣了两个馒头,直接骑马上山了。 虞清欢睡醒时,长孙焘早已醒了过来,把热水和馒头都备好,等虞清欢起床时,便能直接洗漱吃早点。 啃了两个馒头,虞清欢找了纸笔,把图纸画下来,交给张远去准备。 其实她没有什么需要张远做的,只是想试一试张远的技艺,如果他真的是张挥的嫡系,说不定淇王府正缺这样一个人才。 这样也能为帮他找到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 第433章 杨迁吓傻了 还不到中午,杨迁便提着山鸡、野鸭和几尾肥鱼回来了,直接放进了厨房。 虞清欢想让杨迁在他们身边护卫,自然不能半点好处都不给,等杨迁放好东西,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长孙焘想进去帮忙,却被虞清欢赶了出来歇着。 杨迁等得百无聊赖,便在院子里舞了几套剑法,见长孙焘看得入迷,忙抬起下巴道:“草草,你若肯叫我一声师父,我便把这几套剑法传给你。” 长孙焘淡淡道:“不用你教,草草已经会了。” 杨迁才不信天下有这样的人才,捡起一根棍子扔到长孙焘手里,大刀阔斧地坐到一旁,道:“你说你会,那你演练出来,若是你敢撒谎,本大爷看不起你!” 长孙焘拿着棍子的手一挽,便摆出了一个姿势,接着,那棍子在他的手中探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几许寒风倏然而过,吹落院子里那株要谢的红梅。 花瓣翻飞,被棍子搅 动,渐渐汇成一股,灵蛇般随着长孙焘的身姿而走。 杨迁咬住馒头的嘴缓缓张大,馒头“咕噜咕噜”滚下来,被守在一旁流口水的大黄叼着跑了。 “开玩笑的?!!” 杨迁不服气,从竹篱上抽了根竹竿,当下演示了一套抢法,这是他的独门绝技,由他亲自创作,从未传给第二个人,他倒要看看,这傻子是不是真的一学就会。 把竹竿扔给长孙焘,他挑起眉头道:“来!是男人就试试!” 长孙焘站得笔直,他一笑,竹竿如龙咆哮而出,搅 动地上的落红枯叶。 他不仅把杨迁那套抢法给演示出来,而且还加上自己见解和领悟,竹竿就像活了一般,在他手中变化万千,仿佛他才是创始人。 杨迁差点五体投地,抱着长孙焘的大腿叫爷爷, 想要欺负别人的他,才是被羞辱的那个,杨迁脸色涨得通红,郁闷地收了剑。 “你不是傻了么?怎么学得那么快?” 长孙焘的表情十分自然,也相当的天真烂漫:“这很简单啊!看一眼就会。” 正因为他的耿直和单纯,才让杨迁气得咬牙切齿,最后他把剑扔在地上,气呼呼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过来把剑捡起来,看长孙焘的目光,极为不友善。 虞清欢很快就做了一桌子菜,长孙焘帮忙端到他们屋里的桌上,又摆了碗筷。 这时,张远来敲门,依旧面无表情的脸上涨得有些红,看得出他的手足无措:“几位贵、贵人,能不能把你们的菜分给、给我一点,我娘还、还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你娘?”杨迁挑眉,“你有娘么?” “草草!”虞清欢叫了一声。 长孙焘立即把杨迁的筷子抢了:“不会说话的不能吃饭!” 杨迁登时解释道:“不是,我们来了这一整宿,都没有看到令堂,所以……” 张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并非因为羞愧:“我娘又聋又瞎,一直在屋里不出来,所以……” 长孙焘立即把自己的碗筷递向张远:“这样,把你娘带过来,我们一起吃,我媳妇儿说了,过年就是要吃团圆饭,团团圆圆,一年到头才能圆圆满满,草草不介意和你们一起吃。” 张远看着长孙焘,觉得这个高个子的英俊男人,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他没有多问,拒绝了长孙焘的提议:“我娘怕会吓到人,估计也不会来,谢谢公子好意。” “晏晏……”长孙焘可怜巴巴地看了虞清欢一眼,“怎么办啊?” 虞清欢道:“张师傅不必客气,草草说得对,过年就该团团圆圆,既然你家来了人,大过年的怎么能让客人自己吃饭,当然是主人和客人一起吃了。” 张远有些犹豫,杨迁已经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道:“走,我们去你娘给请过来。” 非是他好心,而是他觉得再这么磨叽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张远半推半就,很快和杨迁把他母亲带了过来,那是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妇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密布,一身褐色的布裙却浆洗的发白,虽然又聋又瞎,但却十分干净。 知道家里来了人,张远的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劲儿笑。 长孙焘亲自给老人家舀了饭,然后招呼张远坐到老人家身边,忙前忙后就没有停过。 “草草,别忙了,坐下来吃。”虞清欢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把最后一碗饭舀了,这才坐到虞清欢身边,不停地给她夹肉,“晏晏多吃点,才能长肉肉。” 张远审视了长孙焘一眼,复又低下头,沉默地给他母亲夹菜。 张母似乎很少吃这么好吃的菜,饭量都好了很多,她吃了一碗饭后,在张远给她添饭回来时,看向杨迁的方向:“秀儿,你是秀儿?” 杨迁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令人闻风丧胆的……” “咳!”虞清欢咳了一声。 杨迁立即改口:“我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美男子,不是秀儿。” 张母听不见,顿了顿自顾自地说道:“秀儿,你和我们家张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家张远打小就喜欢你这姑娘,他要是能娶到你啊,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我们家虽然穷,但张远有手艺,有上进心,不会让你挨饿的,他是个实诚的孩子,也一定会对你一辈子好。” 说道激动之处,张母握住了杨迁的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我这瞎老婆子也好给你们张罗婚事。” 虞清欢和长孙焘都笑了,张远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杨迁急忙抽手,却又被张母握得更紧了:“秀儿啊,你这手怎么粗糙成这样?还长了茧子,是不是日子太苦了?孩子啊……” 张母说着就要抹眼泪,杨迁瞪了张远一眼:“喂!本大爷不要做你的秀儿啊!快拉住你娘!” 张远如梦初醒,把他娘拉开,又沉默着把碗放到他母亲手中。 虞清欢和长孙焘对视了一眼,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第434章 一起数星星 杨迁不好在别人面前发火,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吃了七八碗饭。 “不得劲!我还能再吃几碗!” 张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表情似乎还有些庆幸——还好不是秀儿,不然娶一个饿死仨。 饭后,张远把母亲送回屋,然后在虞清欢他们三人的面前,认真地鞠了个躬:“多谢几位客人贵人,让我母亲吃上一顿美味的饭菜。” 长孙焘连忙摆手,笑得很自豪:“晏晏的手艺好?本来她只能给草草一个人做的,但草草觉得,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你娘能喜欢,晏晏也会很高兴。” 虞清欢抬手摸了摸长孙焘的头,对一脸疑惑的张远道:“这是我的夫君,他因为生病烧坏了脑子,所以言行举止异于常人,但他很善良,待我也很好,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张师傅,你懂我的意思么?” 张远黯然垂下头。 同甘共苦,不计较条件和现实么? 他不懂,他一个字也不懂。 “贵人好意,张远心领了,只是我们是不一样的……” 张远有些哽咽,表情就算不悲痛,也能让人感受到沉重的忧伤:“明天她就嫁人了,嫁进城里最富有的人家,从此锦衣玉食,有仆从伺候左右,不用五更就起来忙活,也不用一年到头活计做个没完没了,她能成为贵人,我替她高兴!” 虞清欢想到秀儿的模样,的确生得还不错,但相比较她身边的小茜,不免逊色很多很多,如此姿色,能嫁城里最富有的人家? 门当户对么? 张远也不想想,这傻了唧的男人! “做正妻还是为人妾室?”虞清欢似笑非笑地问道。 张远没有直接回答:“为人正妻,还是为人妾室有那么重要么?只要她不愁吃不愁穿,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就行。” 虞清欢轻轻笑了一声:“正妻尚且算半个人,妾室却连东西都算不上,不过是富贵人家的物件玩意儿罢了!” 张远没有接话,失魂落魄地离开。 夜晚吃过饭后,因为难得是个好天儿,天上无云,星罗棋布。 虞清欢和长孙焘铲了盆碳火,肩并肩靠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数星星:“草草,你看到了吗?那颗是牛 郎星,那颗是织女星,牛 郎织女本是一对恋人,却一年只能见一次,比起他们来说,我们俩算是幸运的。” 栏杆有些高,虞清欢的脚前后晃动,看起来可爱极了。 长孙焘心头一软,把虞清欢抱了起来,像抱孩子似的把虞清欢抱在怀里,披风一掀,将她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草草是最幸运的,因为不管怎样,晏晏都陪在草草身边,晏晏对草草好,草草这辈子也只对晏晏好。” 虞清欢顺势靠在他的胸膛:“草草,你把我当猫儿抱呢?” 长孙焘挠了挠她的腰际:“你就是草草的小猫儿。” 虞清欢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张远在灶房里看着调笑的二人,目光讳莫难辨。 杨迁捻起一根针扎在刚刚做好的稻草娃娃上,准备诅咒长孙焘半身不遂。 他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他花了十数年才融会贯通的绝技,这傻子竟看了一眼就会了。 想到这里,杨迁扎了一根还不解气,他又捡起一根针,用力地扎在稻草娃娃的身上,诅咒长孙焘不孕不育。 回过神来的张远看到杨迁在玩他的绣花针,登时就急红眼了:“你干什么?!把我的针放下!这是我耗费了很多精力打造的!” 杨迁没理会张远的暴跳如雷,他轻嗤一声:“这是你为秀儿姑娘打的?啧啧,打了这么多绣花针,应该是九百九十九针,祝福她天长地久?” “不过我本大爷我不理解,你打这么多绣花针给她,是想让她用这针给别的男人缝制衣物鞋袜,还是想让她在自己夫君宠爱别的女人时,用这些绣花针像本大爷一样扎草人诅咒狐狸精?” 张远仿佛被杨迁的话刺痛了,他双目猩红,狰狞的面目下,是他身为男人的自尊与不甘,也是他痛下决心后拼命压制的强烈感情。 “你别说了!你懂什么!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生下来就含 着金汤匙,你怎么懂我贫病交加的痛苦?!不想让女人跟着我受苦有错吗?我自己天天侍弄这些铁疙瘩,难道也要让她的手和我一样燎得全都是泡吗?!你懂个屁!” 他的恼羞成怒,杨迁十分不以为然,听了他歇斯底里的控诉,杨迁幽幽道:“承认,你就是自卑,就是懦弱,你不相信人家姑娘和你同甘共苦的决心,也不敢为人家姑娘争取幸福,你就是懦弱无能!你就是怂货!” 张远把锤子用力地掷在地上,一屁 股坐了下去不再说话。 杨迁又捻了根针扎在代表长孙焘的草人上,朝虞清欢和长孙焘方向努了努嘴,道:“其实这两人的结合,也不是门当户对,我这弟妹是小门小户的庶女出身,那时我弟还是个正常人,大家都觉得弟妹配不上我弟,可我弟妹争气,硬是凭自己的本事成为了我弟离不开的人,夫妻感情相当深厚,后来我弟弟遭逢变故,弟妹也是不离不弃,生死都要在一起。” “兄弟,本大爷因为住了你的吃了你的,才跟你说这些,你要是不懂得‘感情可以冲破一切阻碍’这个道理,那月老也没办法给你们系上红线。” 杨迁凑到张远耳边,嬉皮笑脸地道:“日子,要和心悦的人过才会甜,知道幸福的甘味,那么就算是粗茶淡饭,也能吃出香甜的味道来,你好好想想!本大爷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完,杨迁又趁机顺手抓走了一把针,把草人扎成刺猬。 他握着草人喃喃道:“怎么好像少了点什么?” 下一刹那,他恍然大悟:“哦!草草的生辰是什么来着?!没写生辰八字,它灵验吗?!” 夜渐深了,寒风凛冽,天空是美丽的蟹清色。 张进的屋子忽然被撞开,一身粉色嫁衣的秀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第435章 好狠心的毒妇 “张远哥……” 秀儿一身狼狈,因为摔了几跤,浑身都是泥印儿,她跑到灶房,扑进张远的怀里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她身后的地方,亮起了一连串的火把,还有冲天的怒吼声。 “秀儿!秀儿!” 张远喊了几声,在看到她脖颈上的淤青时,神情悲恸。 下一刹那,虞清欢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 “抱进我们那屋,快。” 张远不敢耽搁,抱着秀儿进了屋里。 他前脚刚进去,一群举着火把的男人,便冲到了张进的家门口。 “张远,就知道是你这小子,你胆敢哄骗我女儿,看老子不剁了你!” 为首说话的人,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汉子,他面目狰狞,表情狠厉,一看便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张远从灶房里拎了把铁锤就走了出来,把铁锤放在门口,不甘示弱地道:“嚷什么,吵什么?!赵老二,你还是不是男人?!对自己的女儿横什么横!有本事你朝你婆娘横去啊!” 那唤作赵老二的,就是秀儿的父亲,他领着这伙人,则是庄子里的男人。 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张远从小就开始打铁,身材长得魁梧而健壮,拎起锤子的手,臂上肌肉大块大块的,这一锤子抡下来,指不定会死人,大家都不敢贸然行动。 外面势同水火,僵持不下,里屋虞清欢对赵秀儿开始展开救援。 本来杨迁和长孙焘要在旁边帮忙,但因为赵秀儿是个姑娘,多少不方便,所以虞清欢便把他们赶到一边。 “晏晏,他们以多欺少,草草要不要去帮张远?” 虞清欢一边下针,头也不抬地道:“草草,这床上躺着的,是张远心爱的女子,护住她也是张远的责任,我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这事得让他自己去面对。” 虞清欢见长孙焘有些茫然,继续解释道:“他若是犯怂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那就当我们之前为了让他解开心结所做的一切都喂了狗,他也不配得到秀儿姑娘,但若是他死扛到底,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承担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那我们再扶一把,总不叫他倒下。” 在虞清欢的施救下,赵秀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嘤 咛一声,看到虞清欢的笑脸,面上的警惕也淡了些。 “醒了?”虞清欢问她,“刚刚这是要上吊来着?脖子都差点勒断了。” 赵秀儿怯生生地看着虞清欢,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儿:“你是谁?” 虞清欢微微一笑:“我是一个医女,那边的两个男人是我的夫君和他大哥,路过此地,暂时借住在张师傅家。” 赵秀儿一个激灵:“张师傅?张远哥,我张远哥呢?” 虞清欢把针收回手腕的镯子里:“你倾慕的男人,正在外面守护你。” 赵秀儿下意识地脸一红,接着立即就要起身:“他们人多,张远哥打不过,我去帮他!” 虞清欢连忙按住她:“你若是死了,那你张远哥用命护你也没什么意思,你伤得很重,需要好好歇着。” 赵秀儿下意识地拉起衣襟,生怕别人瞧见她浑身的伤。 是的,遍体鳞伤,有新有旧,烫伤、割伤、烧伤、掐伤、利器划破的伤,什么都有,身上还有的地方淤青没有散去,可见是刚刚打的。 “谁打的?”虞清欢问她,“说出来也许不能为你做主,但弄残两个禽 兽不如的人,我还是可以的。” 赵秀儿眼眶蓦地就红了:“善人,救我……” 原来赵秀儿她娘还活着的时候,他爹就一直和村里的寡妇钻小树林,那寡妇模样长得俊,身娇体软,把赵秀儿他爹迷的是神魂颠倒。 而且她惯会做人,哄得整个庄子的人对她们孤儿寡母呵护备至,但私底下却是个两面三刀,心思狠毒,水性杨花之人,可以说是当了表子还立牌坊那种类型。 那寡妇看上了赵老二,因为赵老二会点鲁班手艺,家底也比较殷实,所以她就各种针对赵秀儿她娘。 比如说挑拨是非,联合庄子里的人孤立赵秀儿她娘,让她在庄里待不下去。 更恶毒的是,她伙同姘夫一起,诬陷赵秀儿她娘与人通奸。 赵老二一气之下,就把赵秀儿她娘活活打死了。 当然,寡妇的恶毒只有赵秀儿知晓,因为她从来不避着赵秀儿,在刚带着儿子嫁进赵家时,她就在赵秀儿面前讲她如何把赵秀儿娘亲给活活逼死的事迹,那时赵秀儿才四岁。 那寡妇对赵秀儿可从不吝啬,吃的穿的全是庄子里最好的,人人见了谁不夸一句她是个好后娘。 但也因赵秀儿的衣裳总是又新又漂亮,庄子里的同龄人都孤立她,除了长她几岁的张远,她没有任何朋友。 赵秀儿曾哭着跟她爹说那寡妇的歹毒行径,反而换来一顿毒打,赵老二觉得赵秀儿不懂事,寡妇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她竟然因为人家是后娘,就去诬陷寡妇,所以每次赵秀儿说一句寡妇的不好,赵老二都会打她。 后来等彻底拿捏住赵老二后,寡妇愈发变本加厉,她开始虐 待赵秀儿,动辄打骂,经常把赵秀儿打到吐血。 有时打得太严重兜不住了,她就去赵老二面前嘤嘤嘤,说赵秀儿又针对她,把身为后娘的委屈都哭出来,然后再和赵老二滚一次炕。 赵老二被老二支配了脑子,便会恼羞成怒地把赵秀儿狠狠地打一顿。 所以就算有人看到赵秀儿一身的伤,都以为是赵老二动的手。 又不是后娘苛待,那可是赵老二打亲闺女,谁也不好说什么。 赵秀儿便是这样被打大的。 偏偏那寡妇还买一身身花俏的衣裳给赵秀儿穿,让赵秀儿遮住那满身的伤,说起来都讽刺。 赵秀儿这一生,用惨字不足以形容,至于他和张远的感情——一个受尽折 磨遍偿人间苦涩,一个从小失去父亲,被迫扛起家的责任,这样的两人惺惺相惜,把彼此当作生命里的救赎不足为奇。 可是,赵秀儿却被秦氏卖去城里做妾,张远无权无势,两个有情 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第436章 杨迁使美男计 赵秀儿也曾用尽毕生勇气努力过,希望张远可以带她脱离苦海,但张远却没有,她心灰意冷决定给别人做妾。 怎料就在这一日,寡妇像往常一样准备折 磨她,赵秀儿忍不住了,就对寡妇大吼,说:“你不能打我,身上伤了怎么看你怎么和那家人交代!” 寡妇面目狰狞而扭曲:“我呸!你以为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么?老娘告诉你,买你的金老爷已经七十多岁了,这老头不知从哪学了采 阴补阳的方法,专用你们这种小姑娘去延长寿命,老娘告诉你,他还有个癖好,就是见伤就兴奋,要不是知道这点,老娘会碰你一根毫毛?” 赵秀儿觉得天都塌了,人人都以为她进城是嫁给有钱人家做妾,男方大不了就三四十岁,谁曾想竟是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还是个变 态? 赵秀儿当即就挂了脖子,可惜被发现了没死成,后来她趁家里人不注意跑了出来,所以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说到这里,赵秀儿泣不成声:“小姐,要不是那老爷只要黄花闺女,我早被我后娘带来的弟弟给糟蹋了!呜呜……” 长孙焘听到这里,袖子早就捋起来了,倒是杨迁冷静许多,仿佛见多了便不觉得奇怪。 虞清欢听了,心里没有多大的波澜,毕竟这种日子她也过过,只是没有赵秀儿这么惨。 坏人这种东西,果然不分贫富贵贱。 “秀儿姑娘,若是可以,你愿意隐姓埋名,和张远过日子么?”虞清欢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在这个世道,女人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私自与男人私奔,那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自古聘则妻,奔则妾,一旦赵秀儿做了这个决定,若是张远对她不好,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以为秀儿姑娘再喜欢张远,也不会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 可是这个傻姑娘,她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愿意!愿意!只要张远哥他愿意……” “好,那么你就安心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了。”虞清欢说完,拔下一根针扎在赵秀儿的昏穴之上。 赵秀儿软倒下去,没了意识。 杨迁冷哼一声:“楚姑娘,你有这么好心?”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把针收好:“我又不是菩萨,众生皆苦,我又救得了几个?想帮他们一把,也是看中了他张远的才能。” 长孙焘颠颠儿地过来搂住虞清欢:“晏晏你说谎,你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帮他们,说什么看上张远的才能,那个理由只不过是顺带。” 虞清欢笑而不语,自从有了草草后,她便再也见不得有情 人受苦。 更何况,她与张远还有前世的渊源。 抬眸望向杨迁,虞清欢道:“兄弟,这事你掺和不?若是能听我吩咐,我给你做半个月的饭。” “一个月。” “二十五天。” “成交。” 杨迁擦了一把口水,兴冲冲地问虞清欢:“怎么做,你说。” “色 诱,你行不?” “让本大爷去对那恶妇使美男计?!楚姑娘,你脑子秀逗了是不是?!”杨迁反应十分激烈。 虞清欢抖了抖袖子,示意长孙焘给她揉肩膀,她看向杨迁,一脸似笑非笑:“其实你也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说起身材和相貌,你差我们家草草十万八千里,但草草他是我的,只要是女人,哪怕是八岁还是八十岁我都不允许他碰一下,你爱做不做,实在不行我女扮男装亲自上阵,毕竟我的男装也还算相貌堂堂,赵秀儿她后娘肯定上当,只是徐渝州菜、徽州菜、吴越菜……这些菜你甭想了!” 顿了顿,虞清欢放下狠话:“贞 操和菜,你选!” 杨迁一脸纠结地咬着拇指,半响他拍了拍胸 脯,视死如归:“本大爷的贞 操不值钱!不用选了!” 虞清欢勾勾手指头:“过来,我给你说一下章程。” 杨迁果然附耳过来,长孙焘伸手把他的脸挡住:“离远一点,你的口臭熏到晏晏了!” 杨迁后退一步,低着头,一副认真请教的模样:“晏晏姑娘请指教。” 虞清欢低声道:“秀儿姑娘说她这后娘是个水性杨花的荡 妇,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信她嫁了还会金盆洗身子,想必外头还有不少的姘头,你在引 诱她的同时,把这些人都查出来,然后看看他们以哪种方式做苟且的讯号。” 杨迁有些迟疑:“我还没有媳妇儿,真的要去引 诱一个老女人么?我以后的媳妇知道了,会不会嫌弃我?” 虞清欢安慰他:“你找个像我这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人不就好了?你要是再这么磨叽也成,那接下来的烤鱼……唉,算了算了,你应该对那外酥里嫩,滋滋冒油,入口即化的烤鱼没有什么兴趣。” “成!”杨迁当机立断,“不就是搔首弄 姿么!谁能有本大爷骚!” 虞清欢挥挥手:“行,既然谈妥了,你赶紧去外边挡挡,让张远进来,我有事问他。” 杨迁扛着剑出去了。 长孙焘凑到虞清欢耳边,一脸讨好地问:“晏晏,晏晏,舒服吗?” 虞清欢点点头:“草草的功夫有所长进,甚好,甚好。” 长孙焘高兴极了,越发卖力地给虞清欢揉肩膀。 杨迁扛着剑拉门出去,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把剑往地上一顿,指着张远道:“你小子,剑铸得不错,本大爷喜欢,本大爷迫不及待要试剑了,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杨迁提剑一挥,十数步外的竹篱被齐腰斩断。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好剑好剑!” 杨迁又提剑一挥,众人身后的歪脖子树登时倒地。 “哈哈哈哈,爽哉爽哉!” 众人:“!!!!” 你的确“好贱”! 不过这一唬,本身骂骂咧咧气势汹汹的众人,登时就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赵老二可不能退,他们全家的荣华富贵可全靠秀儿了,见杨迁在发颠儿,他强装镇定,捋了袖子怒骂道:“张远!你还敢说没有半点龌龊心思?!为了抢走我女儿,你还真是不要脸,竟然找了个高手来,有种你让他切了老子,切啊!有种你让他切啊!张远我告诉你,要么今天你让我把秀儿带走,要么你就把这疯子赶走!否则我们掀了你这破打铁铺!” 第437章 刁民! 张远正要说什么,杨迁扛着剑他又过来了,他拍了拍张远的肩膀,道:;去屋里躲一下,本公子试剑的时候容易伤及无辜。 赵老二脸都白了,双腿不停地发抖,但他仍像疯狗一样叫嚣:;张远!你敢躲进去你就是孬种!你个狗日的!你那瞎眼老母和你那短命爹造的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张远拳头握紧,刚想抡起锤子,便被杨迁按住了手:;秀儿姑娘需要你。 张远一身的怒火这才卸去,他扔下锤子走进虞清欢他们所在的屋里。 赵老二又再狂吠:;张远!我 日 你老母!把秀儿交出来!你要实在饥 渴,老子送你几头猪,反正你个畜生也配不上人!张远你个畜…… 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完,之间杨迁手一扬,赵老二的头顶便凉了,有多凉,就是整个头顶的发都被削光,剩下双鬓在寒风中倔强地飘摇。 ;狗…… 杨迁又是一挥,赵老二右边的发没了。 ;日…… 杨迁还是一挥,赵老二左边的头发没了。 杨迁欺身上前,用剑抵着赵老二的脖子,阴森森地问他:;你这男人真下流,污言秽语听得本大爷心烦,从现在起,你若是在本大爷面前哼一句,我就把你脑袋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终于支持不住,纷纷做鸟兽散,赵老二跌坐在杨迁面前,裤裆一下子就湿 了。 正在这时,赵老二的媳妇,那恶毒寡妇提着裙角小跑而来,;砰地跪在杨迁面前,眉目含情地对杨迁送秋波:;大侠!你没来过庄子,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家秀儿虽然是个村姑,但打小我都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哪样不是紧着好的给她,连衣裳她都没穿过有一个补丁的!我们怎么会害她?可她年幼无知,被张远哄骗,竟放着好日子不过,在出嫁前夕来找他! 杨迁对这脸圆胸圆屁 股圆的妇人含情脉脉楚楚可怜的哭诉,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实在生不出怜香惜玉之情。 他对老女人没兴趣啊他! 不过一想到楚姑娘二十日的饭,他把到嗓子眼的东西又咽了下去。 为了显示自己的英俊潇洒,杨迁把剑又扛到了肩上,故意绷紧手臂上的肌肉,目光斜斜向下一扫。 ;秀儿是谁?本大爷怎么不知道? 没想到赵老二媳妇果真上钩了,望着杨迁的手臂直吞口水,怔了半响,她又开始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大侠,这个秀儿是我家男人和他前妻生的女儿,是我心肝宝贝疼爱到大的孩子,从小就给她扯绫子扯细棉布,连粗布衣裳都舍不得给她穿一件啊!娇生惯养着长大,明天就要嫁进平阳城最有富有的人家,可这张远他不是个东西!他……他哄骗秀儿,想要诱拐我家秀儿!求大侠给我们做主,让张远把秀儿还回来吧…… 杨迁故意抖了抖手臂上的肌肉:;一个村姑,能嫁给平阳城的首富,你当本大爷好诓? 赵老二婆娘哭哭啼啼:;大侠,得这样的姻缘,还不是我们家秀儿她生得好吗?您让我们进去,把秀儿带走,让她安安心心的去成亲,我们做父母的,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如果顺了她的意如了她的愿,她就要和张家小子过苦日子,我们都吃过苦,怎么舍得她走我们的老路? 杨迁故意挺了挺胸肌:;你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但你说你是后娘,你会真心对别人的女儿好? 赵老二婆娘一副受了莫大冤枉的样子:;大侠,我对秀儿的好整个庄子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对她可比亲生的还要亲啊!要不然能把她宠得这么任性,竟敢在成婚前和别的男人跑吗? 杨迁摸着下巴:;说的也是,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他俯身把赵老二媳妇拉起来,手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她的手腕:;你们先在这等着,待本大爷进去和张远说,要是他不放人,本大爷给你们做主,但要是你们敢胡来,别怪本大爷对你们不客气! 说完,杨迁扛着剑走向屋子,他大摇大摆,无比刻意地展示自的身材。 赵老二婆娘看了,那眼睛媚得不得了,仿佛能滴出水来,看得人忍不住掉鸡皮疙瘩。 她把赵老二扶起来,手指戳在赵老二的脑袋上:;死鬼,真没出息,就知道耍横,那对这些江湖人男子都不好使,你用用你的脑子,硬不过人家就软一软! 张老二呔了一句:;老子就知道怎么硬,不会来软的!你这婆娘做事靠谱吗? 赵老二婆娘又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娇笑道:;你这遇到一点事就尿裤子的怂货,在质疑老娘的手段和能力?等着瞧吧!要是他张远不放人,等这江湖傻子离开后,为了秀儿不跟张远过苦日子,咱们也得让张远娘俩完蛋! 赵老二笑了:;老子早看张远和他那又聋又瞎的老娘不顺眼,看老子这回不弄死他们!狠狠地弄死! 赵老二媳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这秃瓢子脑瓜壳儿,实在太丑了!真是恶心! ;臭婆娘!嘴巴不留口德!好好看着,别让秀儿给逃了,否则我们没办法向金老爷交代! 这时,屋里,昏黄烛火微光中,张远单膝跪在榻边,深深地凝着床上的秀儿,一言不发。 许久,他才拉起赵秀儿的手,放到手心里握住,最后,他低低哭了起来:;秀儿,是张远哥没用,是张远哥害了你!秀儿…… 虞清欢见张远情绪激动,连忙开口提醒道:;她没事,只是伤得有些重,你轻点,别让她伤上加伤。 张远轻轻放下赵秀儿的手,起身跪到虞清欢面前:;多谢贵人救命之恩,贵人的大恩大德,我张远没齿难忘! 虞清欢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把道谢的礼数全了,这才道:;我有法子救你们,但权看你舍不舍得。 第438章 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张远本身是个沉默寡言,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听了虞清欢的话,他并没有大喜大悲,而是认真地磕了个头:;贵人,您若能向我和秀儿伸出援手救我们一命,那我张远这辈子愿为贵人奔走卖命,绝不食言! 虞清欢道:;张远,我的确想要你这身打铁的手艺没错,但我行得端坐得正,我不想以此来要挟你,因为我知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事成之后,是走还是在我手下为我办事,你自己决定。我所谓的舍得,指的是其他方面。 闻言张远没有急着承诺什么,只是问道:;贵人,您指的是哪些方面? 虞清欢道:;秀儿家里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那后娘根本就不是人,竟把秀儿卖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做妾,这是把秀儿往火坑里推!但是我们能救秀儿一时,救不了她一世,只有你才能成为她的救赎。 ;张远,我要你肯定地告诉我,若你救秀儿需要你放弃现有的生活,隐姓埋名,从此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你能做到吗? ;张远,你要想清楚,这是你的故乡,是你们张家的根和产业,这里生你养你,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所有的一切么? ;不要一时冲动忙着做决定,与其以后面目狰狞地埋怨对方,把以后生活中遇到的一切不顺心和不如意都推到对方身上,不如别去选! ;人性是最不能考验的东西,你能保证以后不会产生,要是当初没有选择这个女人就好了这种念头吗? 虞清欢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大堆,张远没有立即回答,他最后又给虞清欢磕了个头:;贵人,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怎样,但从秀儿推开我家院门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要照顾她一辈子,我不许诺将来,因为我不知道那是多远,但我会好好待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我愿意把一切手艺都奉上,从此听您差遣,求您成全。 张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虞清欢也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她缓缓站起来:;金家的小轿子,总要接到人才行,否则事情闹大了,反而是你们理亏,毕竟金家出了银子买秀儿姑娘,我替秀儿姑娘走一趟,你去告诉秀儿爹娘,把嫁衣送过来,若是金家的小轿来了,就直接来这儿接。 张远并未很高兴,第一个反应便是:;贵人,使不得!不能让您因为秀儿的事以身犯险,使不得啊! 长孙焘虽然也很想救秀儿姑娘,但他也不想让晏晏去冒险,闻言拉了拉虞清欢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虞清欢。 虞清欢拍了拍长孙焘的脑袋,笑着对张远道:;我若不去,难道让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女扮男装去?放心吧,我这是去日行一善替天行道,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这点我有把握! 他们二人还想再劝,杨迁冷冷道:;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楚姑娘这个祸害,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楚姑娘你放心地去吧!我会为你看着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乱子,不过你要快点回来,履行你对我的承诺。 张远知晓虞清欢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起身走了出去,外面响起一连串的咒骂声,不过很快就停止了,很显然交涉已经成功。 长孙焘拉着虞清欢的袖子,表情很是委屈。 杨迁问虞清欢:;这一路走来,你宁愿吃尽苦头也不愿有一丝暴露的风险,这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虞清欢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扔到了杨迁手里:;这是一架战车的模型,共有七十二个零件,我只给了一个粗略的图纸,甚至连细节都没画出来,他张远用了一天时间,便给我弄出了一个成品,你说他是不是个人才? 杨迁领着海盗草莽,打的都是游击突袭战术,像两军对垒这种场面,他们根本没见过,但这战车他是在书上见过的,闻言他赞道:;厉害!都厉害!张远会造战车很厉害,你一个姑娘家家连战车的图纸都会画,也厉害。 虞清欢道:;这样的人才,值得我冒险去留住他。 杨迁反问:;人心易变,你确定这样做真的能让他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楚姑娘,他可以随时赖账,但你进那金家狼窝却是凶险万分,值得吗? 虞清欢笑了:;若是做每一件事,都讲究值不值得,那还做它做什么?杨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小庄子么?在那个庄子里,只要人不懒,都可以靠勤劳的双手让自己过上温饱的生活。 ;草草所追求的,便是天下人都可以像那个庄子里的人一样,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虽然他现在病了,但这个梦想不会止步,我会尽自己所能为他实现。 ;你看到张远做的锄头了么?你看到张远做的犁耙了么?那样的款式我在景州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是张远的手艺能用在改善民生上,那将会有多少人受益? ;杨迁,我知道你懂我在说什么,你在海上‘横行霸道’,但却从未欺压百姓,琉球、出云的海寇因为你这道屏障,根本不敢滋扰我们大秦的沿海!整个江湖因忌惮你的威势,没有闹出什么出格的事。你何尝不是以自己的方式,去践行天下大同的理想? ;杨迁,我知道你不坏,否则像三梦哪种掉书袋的酸书生,又怎会跟在你身边? ;杨迁,既然殊途同归,你又怎会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迁久久凝着虞清欢,他理解,他怎么会不理解呢?他楚姑娘为了一个人才,愿意以身犯险这种品格,他怎么会不理解? 正想说什么,张远抱着衣物走了进来,跪在虞清欢面前,恭敬地举到头顶。 ;贵人,张远谢过您的救命之恩。 虞清欢抱着衣物,走到柜子后面,把那水红的大氅穿上,又动手给自己梳了个发髻,插上两朵红色的珠花。 ;杨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做不好你就把脸皮揭了,省得我看见。 ;是是是,本大爷知道了。 ;草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话,知道么? ;晏晏,草草都听你的。 很快,轿子便来了,那是一顶粉色的小轿,金家只派了两个轿夫来接,没有迎亲队伍,没有炸响的鞭炮,只有两个眼里都透着倨傲的轿夫。 虞清欢神色从容地掀开帘子上了轿。 小轿吱悠吱悠,划破寂静的夜色,庄子里时不时响起几声犬吠,为这黑夜增添了一丝不安的气氛。 杨迁皱眉,金家,会是怎样的龙潭虎穴?这样放任楚姑娘独自一人前往,行么? 第439章 痛整猥琐老头 虞清欢被抬走后,赵老二夫妇喜笑颜开地回了家,张远望着躺在床上的赵秀儿,顿时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妾是什么?妾是只是个物件儿! 当楚姑娘上了那顶小轿子时,他无法想象若是秀儿去了,以后将会面对怎样戚风惨雨的生活。 杨迁拍了拍张远的肩膀:;男人可以穷,但不能做懦夫,懂? 张远没有说话,守着赵秀儿不肯离开。 庄子里能有什么爱情?三餐温饱就是一个人活着的目的,但此时此刻,他想不顾一切地照顾这个姑娘,他心爱的姑娘。 ;零。长孙焘的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落进了屋里,那是专属他的影卫,是只供他一人差遣的机器,;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无论何时何地。 ;是,主子!阿零单膝跪地,脸上的漆黑面具,隐隐闪动神秘的光华。 少顷,他便消失了,怎么来的怎么消失,惊得张远目瞪口呆。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我!杨迁把剑用力地掷过去,在长孙焘稳稳接住的同时,他震惊地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 长孙焘坐下,把剑往地上一贯,右手撑着剑柄,闲闲的抬眸看向杨迁,他的眼皮掀起很慢,但随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变化,身上的王者气息压顶而来。 张远;砰的就跪了下去,跪伏在地上,不敢把头抬起,只是看到那一抹岿然不动的衣角,他都骇得心惊胆战,衣衫尽数湿透。 ;杨迁,等她回来后,带她从徐州下扬州,她会为你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因为她正是你一直寻找的那个关键。长孙焘刚说完,他的头便低了下去,半天才抬起来。 ;你的剑怎么在我这里?! 那压顶的威势卸去,杨迁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见过帝王,不知道万乘之尊的威压是什么样,但皇城之中御座之上那人,气度一定比不上眼前这个,杨迁可以肯定。 想到楚姑娘毫不犹豫替赵秀儿上花轿的情形,杨迁在心底感叹——这个天下,也许早晚有一天真的会属于这对夫妻。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必然以真实身份示人,心甘情愿臣服在这个男人脚下,做这个男人的左膀右臂,供这个男人驱使。 张远一屁 股跌坐在地上,望着杨迁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鬼上 身了,你不用介意。但要是说出去,你也会变成鬼的。杨迁随口说了一句,从长孙焘手中把剑抢回来,骂道,;神神叨叨,毛病! 长孙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因为虞清欢不在,他一张俊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杨迁也觉得奇怪,这小子的脑袋怎么时灵时不灵?跟丢了魂似的。 到底能不能治好?要一直这么奇奇怪怪的他可受不了! ;都先睡会儿,养足精神明天搞事情,谁要是敢拖后腿,挡本大爷奔向美食的路,本大爷剁了他第三条腿,现在,上 床睡觉!杨迁说说完,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开始打起了呼噜。 长孙焘想着他的晏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平阳城大门已经打开,载着虞清欢的小轿进了城,直奔金家大宅。 天光熹微,依稀可见城内鳞次栉比的建筑,还有飞翘的檐角。 明珠从虞清欢的衣襟里钻出来,蹲在她的肩膀上,小脑袋不停地去蹭虞清欢的脸。 ;别闹,藏好。虞清欢拍了拍明珠的脑袋,它便又钻进虞清欢的袖中。 小轿刚一进入金家大宅,一股邪性的味道钻进鼻子,虞清欢凝神嗅了嗅,只觉得这味道古怪,但又有点熟悉,不由得眉头皱起。 正恍惚着,轿子停了下来,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掀开轿帘,对她道:;下轿,老爷在屋里等着你。 说话的人正是轿夫之一,长相不怎么突出,但从强壮的体魄和稳健的步伐可以看出,这是个练家子。 虞清欢被他们带着走向一间阴森森的屋子,刚来到门口,;知啦一声门便被打开,突如其来的黑暗无边无际地涌出来,像巨兽的血盆大口,等待着把靠近它的人生吞活剥,啃食殆尽。 肩膀上被猛的一推,一股大力撞来,虞清欢被推了进去,踉跄地冲出去几步,这才堪堪站稳。 推她的人,用足了力道,并未手下留情。 ;砰!门轰然关上,两个轿夫一左一右站立,守在门外。 屋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那是能让人闻了便昏昏欲睡、手软脚软的熏香,虞清欢一进来便闻到了。 ;下三滥的伎俩。虞清欢轻嗤,这种熏香她面前,还不够她看。 此时天还未亮,屋里的角落有支蜡烛,烛火跳动,莹灯如豆,不但没有照亮这奇怪的屋子,反而显出几分诡异。 朦胧的家具轮廓,像蛰伏的巨兽,蠢蠢 欲动。 虞清欢唇角挑了挑,她迅速吞下一粒早已准备好的药丸,接着,她缓缓地歪倒在床上。 约莫半刻钟过去。 ;咯哒一声响起,似乎有什么门被打开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眼角余光处,屋里的衣柜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门,有诡异猩红可怖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一个佝偻的老者颤巍巍地迈步而出,他身形不仅佝偻枯槁,背上还有个大罗锅,烛火照出了他的面容,满脸的褶子和稀稀拉拉的胡子,看起来不仅猥 琐,还十分丑陋。 ;听说这次的药引子不错。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 ;金老爷子运气好,今日是个良辰吉日,采这女子的阴气最适合不过,必定能让金老爷子添福添寿。一个胖道士随后走出,他双颊圆 润,肥大的酒糟鼻,两撇八字胡随着说话的声音一动一动的。 金老头桀桀笑着:;这才第十个,老夫的精气便回复这许多,还是马道长厉害,这次过后重重有赏! 被称为马道长的道士笑了,大肚囊一颤一颤的,也是相当丑陋猥 琐。 第440章 这事闹大了! 马道长走过来,想要将昏迷的;赵秀儿抱起,却发现她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啊!等他把;赵秀儿的脑袋掰过来时,吓得跌坐在地上,;死……死人了! 金老爷子也是好奇心作祟,在马道长吓尿后,他贱兮兮地凑过去。 恰逢一阵风灌进来,烛火摇曳了几下,床上女子的容颜变得斑驳模糊。 只见她双目圆瞪,七窍流血,两股嫣 红划破脸蛋,像是用刀刻上去一般可怖。 死不瞑目,死状极为惨烈。 金老爷子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地上,好半天没有动弹。 马道长还沉浸在惊吓之中,他目瞪口呆,望着倒在床上起不来的;女鬼缓缓直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又缓缓地用匕首逼着他的脖子。 ;饶命……饶命……马道长吓得肝胆俱裂,仿佛遇到了人生中最惊恐的事情。 ;饶你?想什么呢?虞清欢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呵了几口气,声音幽幽地道,;好戏还在后头! 马道长一张红彤彤的肥饼脸竟然看出了青白交错的感觉,他战战兢兢地道:;饶了我,这不关我的事,是有人给我银子,让我诓骗金老爷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虞清欢不想听他废话,一抹狠绝的笑容出现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这与我何干?行了,你少说两句废话,留点力气到阴曹地府和阎王爷说吧! 马道长立即道:;女侠!我有很多银子! 虞清欢的另一只手里正对准马道长穴道的针及时停住,她没有回应,而是在等马道长继续说下去。 马道长战战兢兢地道:;其实我自己没有多少银子,但当时给我银子让我来诓骗金老爷的那个神秘人,他一共找了我这样的二十几个人,潜入不同的富户人家去蛊惑他们练功法,当时我留了一手,把那些人都去了哪家记了下来,只要你放我一马,我就把名册给你,你用那份名册可以得到很多银子,求你不要杀我! 生死关头说话还这么顺畅?这老肥肠什么来头?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很可能牵扯到不得了的事情,但她此时正在孤军奋战,她不想节外生枝,若是因为好奇不小心把自己折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到时候可以找个机会让杨迁调查一下。 思及此处,虞清欢并未做任何回应,也没再给马道长说话的机会,她一针扎晕了马道长,把脸上的;血迹擦去后,拍了拍袖子里的明珠。 明珠迅速窜进暗室里,不一会儿便出来了。 虞清欢确认里头没人,大摇大摆地踏进那间暗室之中。 一股奇怪又阴冷的味道扑面而来,腥臭而令人作呕,仿佛腐烂的尸体在阳光下暴晒发出的味道。 暗室不大,约莫几丈长宽,里面没有任何人,只有一张宽大的榻,还有许多用在女人身上的刑具,上面还沾着斑驳血迹,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是多么的惨烈。 ;烂人!虞清欢一拳砸在墙上。 什么采阴 补阳的方法,不过是一种邪术。 前面那九个姑娘,想必被金老爷和马道长这两个极度猥 琐极度恶心的老男人,一起活生生地虐 待折 磨至死。 那些不堪入目的刑具,还有上头血淋淋的痕迹,都是他们犯下惨绝人寰罪行的铁证。 他们打着延年益寿的旗号,光明正大的糟蹋小姑娘,就算金老头的儿女有意见,但谁又会去挡父亲;长命百岁的路? 这两只老狗,在买妾的时候就把这些;妾室的用途告知家人,就像赵秀儿他爹和后娘也知道赵秀儿卖进金家的用途一样。 明知女儿进入金家就会不得好死,还把女儿推入火坑,这种父母就算女儿死了,他们也不会闹一下,所以哪怕这两只老狗弄死了九条鲜活的生命,也没有人站出来向上天讨公道,让这两只恶心的狗得到应有的惩罚。 虞清欢不敢想象,如果赵秀儿被送到这里,她那遍体鳞伤的身躯,究竟能不能活着看到第二日的阳光? ;明珠,要为那些可怜的姑娘报仇么? 明珠跳到虞清欢的肩头,吱吱吱地叫着。 虞清欢几乎带了一身戾气从暗室里走出来,她从暗室里顺手拿了一瓶合 欢散,捏住马道长的嘴巴,把整整一瓶全都倒了进去。 接着,她把门拉开。 这两个看门的护轿夫,料想早已得了吩咐,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轻易进屋打扰,直到他们看到虞清欢出来,这才齐齐动手。 一声轻啸响过,明珠在二人颈间迅速窜过,很快就回到了虞清欢的肩头,而那两个守卫也随之倒在地上。 虞清欢用力地把二人拖进屋里,然后把门拉上,她点足跃到了屋顶,头枕在手臂上望着暗青天幕。 ;真没劲,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马道长在药性的催发下,很快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短短时间,他满头大汗,双目猩红,不停地拉着自己衣襟,仿佛受了极大的煎熬。 过了一会儿,他的神智开始变得不清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发了狂的野兽般,开始撕 扯自己的衣裳。 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见地上躺着三个人,一晃神便看成了三个绝世美人儿。 马道长;咕咚吞了口唾沫,像头发 情的猪似的,趴到了已经嗝屁的金老头身上,把金老头当成了泄火的工具,开始对他狂风暴雨般的凌虐。 虐完金老头还不够,他果着下身爬起来,趴在两个护卫的身上撕 扯,一身肥膘把两个气绝的护卫盖住。 ;太恶心了! 虞清欢光听着下面的声音,就忍不住一阵阵作呕,她起身拍拍裙子,施展轻功避着金家的护卫,轻轻巧巧地就。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她预料的一般,金家的下人见老太爷大响午都没有起床,等壮着胆子进屋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场面已经不能用血腥可怖来形容了,只见满地都是碎布,三具浑身抓痕,赤果着的身体七歪八倒,排泄的地方已经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大便和血从里面流出,臭气熏天。 三具人体旁边,一个满身肥膘的男人半靠着,他七窍流血,仿佛被抽干了精气,以极为凄惨的姿势,像牲口般断了呼吸。 场面尤为惨烈,恶心到极致,也恐怖到极致。 等叫来了众人,他们这才发现,金家老太爷已以极为耻辱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金家沸腾了,下人火急火燎地去报了官。 这事闹大了! 第441章 你配吗? 与此同时,虞清欢离开金府后,便进了白家的铺子,聚精会神地挑首饰。 最后,她挑了一套由赤金和红宝石打造的头面,虽然不是最昂贵华丽的,但胜在手艺巧夺天工,倒是比同款式的要精美很多。 ;这套头面包起来,还有那对龙凤镯也包起来。 此时的她,已脱下一身水红色大氅,取下头上的红色珠花,只穿了白黎为她准备的衣裳,乌发用一根木簪挽住。 店小二见她穿着;寒酸,态度相当不好,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挤出笑脸问她:;客官,这货款您是现付,还是小的去您府上取呢? 虞清欢摇摇头:;记我账上。 店小二脸蓦地一沉,甩袖子轰赶虞清欢:;去去去,一边玩儿去,本店概不赊账! 虞清欢也不急,似笑非笑地看着店小二:;把你们掌柜的叫来,由我来跟他谈。 店小二不以为然,一脸地不耐烦:;你个穷货,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掌柜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那副穷酸样! 虞清欢也不生气:;那你带我去见掌柜的,如果掌柜的同意把这些东西给我,你半点亏都不吃,但若是掌柜的知道你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不知道这店还能不能留下你。 店小二骂骂咧咧,倒也不敢把虞清欢轰出去,因为白家的店铺规矩甚是严格,店小二不敢轻易得罪客人。 他皱着眉头把虞清欢带去后院找掌柜,一开口就向掌柜告状:;掌柜的,这姑娘来我们店里选了一套头面和一对龙凤镯,但却没银子付,还说要赊账,小的做不了主,只能把她带到您面前。 掌柜的正在做账,他放下毛笔,打量了虞清欢一眼,屏退小二,起身拱手问道:;姑娘,可是想要赊账? 虞清欢笑了笑:;掌柜的大过年还开店,掌柜的辛苦了。 掌柜赔笑道:;这是主家的规定,一年四季不打烊,再者老夫一家全都住在后院,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虞清欢这才道:;我的确没有银子,还望掌柜的给我个面子,把账记在我的名下。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姑娘芳名。 虞清欢缓缓报出名字:;我姓楚,单名一个晏字,也有人叫我晏晏。 掌柜的一惊:;可是林疋楚的‘楚’,曰安晏的‘晏’? 虞清欢轻轻颔首,她身上的银子并非不够付账,之所以要赊账,也是想试试这家掌柜的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掌柜的登时从桌案后走出来,跪了下去:;小的见过小姐。 虞清欢连忙扶起掌柜的,压低声音道:;我在这里的行踪不便透露,还望掌柜的不要客气。 掌柜的一改方才的态度,无比恭敬地道:;少东家已经吩咐下来,一定要竭尽全力配合小姐,满足小姐一切要求。 虞清欢心头一暖,这个大哥的确靠谱,她微微一笑,道:;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有件事要麻烦掌柜。 掌柜的道:;小姐但说无妨。 虞清欢道:;近几日会有一男一女来投奔掌柜,信物便是我刚刚订下的龙凤镯,麻烦你想办法将二人送到大哥身边,托大哥帮我照顾好他们,男的日后会有大用。 掌柜的向虞清欢保证:;小姐请放心,小的一定会办妥此事。 虞清欢又道:;我的行踪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会给白家带来麻烦,以后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我不会轻易露面,请掌柜的转告大哥,让他别担心我。 掌柜的点了点头:;小姐,其实少东家也有话留给您,他说祝您一路平安,家里有他,勿要挂念。 家里有他,勿要挂念。 不就是告诉她不要有后顾之忧么? 真像是这蠢白黎会干的事。 虞清欢心里霎时间觉得无比熨帖,无比温暖。 拎着小二包好的首饰出了首饰店,虞清欢又进了裁缝店给长孙焘买了两套衣裳,还有两双舒适的鞋袜。 她看到一套很好看的霞帔,一并让掌柜给包了起来。 买了这些还不够,又给长孙焘买了一大包零嘴,左右手都拎得满满当当的。 向店家问了路后,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步行回了庄子。 ;草草,我回来了。 长孙焘一看听到她的声音,便从屋里冲了出来,笑吟吟地迎上前,帮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 ;晏晏,晏晏,你回来了! 张远听到她的声音,浑身重重一颤,接着迅速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边,扶着门框看出去,直到看到虞清欢完好无损地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长孙焘把东西提进了屋里,那里,赵秀儿还在昏睡。 放下东西后,长孙焘又连忙给虞清欢倒水擦汗,忙前忙后,像只殷勤而粘人的小狗。 张远鼓足勇气,唇角却是颤 抖:;贵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金家那边的事解决了吗? ;算是解决得差不多了吧!虞清欢随口应道,;反正害人的罪魁祸首金老爷,还有和金老爷狼狈为奸的马道长都死了。 ;死了?张远吓得面色一白,;死死死……死了?! 长孙焘抱着虞清欢的手不放,反倒是杨迁开了口:;你瞧着也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虞清欢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靠在长孙焘身上,疲倦地道:;一个假道士挑唆金老爷残害小姑娘,在我之前有九个,估计全部都被活活折 磨死了,所以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吓死了金老爷,还给假道士灌下一整瓶合 欢散,让他和三具尸体发生关系,活活累死。 且不说吓得面无人色的张远,就连杨迁都变了脸色:;你你你你……真的好可怕!还好不是我媳妇儿! 长孙焘扬起下巴:;你配么?! 杨迁摸摸鼻子,继续道:;照你这么说,金家应该有大问题,你就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么? 第442章 成亲了成亲了! 虞清欢道:;秀儿姑娘说,她继母曾经吐露金老爷把她买去,是为了练‘采阴 补阳’的邪功,想必是金老爷买她的时候,就和她继母把一切都说开了,这样若是她继母明知会有什么后果还同意签契约,日后出了什么事,赵家也没地方说理去,更不能去找金家的不痛快。那金老爷做事这么小心翼翼,把一切后路都想好了,这样的人住的窝,不会是什么龙潭虎穴,所以我才会独自去这一趟。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再者,金老头想要小姑娘,依他家的财力,城里直接找不就行了?怎么会找上秀儿姑娘呢?正因为秀儿姑娘爹不疼娘不爱,要是秀儿姑娘进了金家后就没了命,赵家也不会去金家闹,金老头买的不仅秀儿姑娘的命,而且买的还是一个轻省,贪生怕死又怕麻烦的人,不足为惧。 杨迁握住剑柄:;这世上禽 兽横行,狗比人更多! 虞清欢道:;不过我出城的事后,金家的事情闹起来了,官府已经接到通知,只怕很快就找到这里。 张远紧张不安:;那怎么办啊?我们快逃吧! 虞清欢道:;稍安勿躁,不会那么快就来,金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金老头子死后还被男人奸 尸,金家丢不起那个脸,他们还得为这事找个借口,找个体面,把金老头的死因盖住,等金家弄好了遮羞布,官府的人才会找到这里来,我们大概还有三日左右的时间,时间足够,等收拾了秀儿那家子畜生后再走也不迟。 张远发现他根本插不上话,只好垂着头站在那里。 长孙焘一边为虞清欢捏着肩膀,一边道:;晏晏放心,今晨杨迁去山上打了只鹿,他故意扛着一只鹿经过秀儿姑娘家门口,秀儿姑娘的继母看到杨迁的样子,脸红的不得了!那眼神,看起来恨不得立即把杨迁吞了似的。 虞清欢挑眉:;我不在时,杨迁拉你去做苦力了? 长孙焘说:;没有,是草草担心他办事不靠谱,不尽心,所以才监视他,不让他敷衍。 杨迁翻了个白眼,为了引 诱赵秀儿后娘,他差点把上衣给脱了好么?谁敢说他昧着良心不干事? 虞清欢点点头:;没欺负你就好。杨迁,你今明两天暂时别在那女人面前出现了。 杨迁大喜:;再也不出现能不能安排上? 虞清欢道:;不,我们这叫欲擒故纵,欲擒故纵讲究的是吊胃口,以及时机适当就下手,赵秀儿她娘这两日见不到你,必定心痒难耐,只要她忍不住主动出击,我们就把她送上西天。 杨迁打了个寒颤,发誓决不得罪这女人。 长孙焘则态度很坚决,从头到尾虞清欢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很是乖巧。 虞清欢歇够了,解了赵秀儿的昏穴,然后让长孙焘把包裹拿过来。 ;张远,赵秀儿,请你们两人过来。虞清欢打开包裹,除了红宝石头面和龙凤镯,还有一套霞帔,以及红蜡烛等喜庆用品。 ;这里呆不久了,你们俩在今日这个好日子把婚礼给办了吧,虽然不能昭告亲朋好友,但有我们为你俩做证婚人,也不会太过随意草率,至于酒席方面别担心,杨迁不是打了鹿回来么?我们就用烤全鹿作为酒席的主菜。 张远感激涕零,赵秀儿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呆怔半响,这才拉着张远在虞清欢面前跪下:;多谢恩人成全,我与张远哥此生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虞清欢把霞帔交给她:;姑娘成亲,哪能没有霞帔,这件虽然不是最好看的,也不名贵,但穿上她你就是最美丽的新娘子。 赵秀儿捧着霞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怕打湿喜服不吉利,把头扭到一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虞清欢又把一条红绸交给张远:;我已是草草的妻子,为你一个外男置办喜服不合适,所以我买了条红绸,你等会儿用它系在手臂上,也同样是个英俊的新郎官。 张远接过红绸,眼眶红红的拜了下去。 最后,虞清欢把头面和龙凤镯交给赵秀儿,柔声道:;这些,是我为你置办的嫁妆,不管日后日子过得如何,嫁妆和娘家都是作为一个女人的底气,你没了娘家撑腰,总要有些像样的嫁妆。 ;好姑娘,嫁人就是女人的重生,甭管以前好不好,以后的日子想要过成什么样,全看你自己如何去经营它,草草曾经跟我说过,无论如何都要爱自己,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只有我们足够坚强,才会无坚不摧,才没有人欺负到我们头上。 赵秀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秀儿拜 谢小姐大恩大德,您一定是我娘请来的仙女。 张远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跟着赵秀儿拜下。 该说的都说完了,至于叮嘱新人要相敬如宾这种客套的祝福语,还轮不到虞清欢一个外人来说,帮人也要拿捏度,过犹不及,这点虞清欢处理得很好。 虞清欢起身:;好了,你好好歇着,让你张远哥去布置一下婚房,我去做饭,等晚点的时候,你们就拜堂成亲。 张远忙不迭去办了,因为太高兴,还不小心撞上门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虞清欢磨了墨,在她买来的红纸上,写下了一副喜联。 上联:朝朝暮暮,生死与共。 下联:年年岁岁,相濡以沫。 横批:佳偶天成。 那手好字,是她最真实的字迹,这幅对联,是她最真诚的祝福。 杨迁见虞清欢写的字,忍不住赞叹:;这手字倒像是出自男人之手,看来楚姑娘也是个胸有沟壑的人,杨某佩服! 别人夸他的晏晏,长孙焘可自豪了,下巴扬得高高的。 杨迁见还有红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虞清欢把笔递给他,他在红纸上也写下一副喜联。 上联:一曲清歌迎挚友。 下联:两杯好酒宴嘉宾。 横批:珠联璧合。 这对联有些眼熟,虞清欢对杨迁拾人牙慧的行为嗤之以鼻,暗自翻了个白眼。 不过也是杨迁的一番祝福,她也没说什么。 ;秀儿姑娘,你好好待在屋里,免得被人瞧见。 ;杨迁,你去把鹿处理了,我准备下厨。 ;草草,你进厨房给我打下手。 一番安排下去,众人都为这对普通的新人开始忙活,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而这时的杨迁,从未想过他竟会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做出那种可怕的事。 第443章 硬着头皮把肾交出去 张远先去他爹的牌位前上香磕头,然后去找她那又聋又瞎的老娘,用他们母子间特有的交流方式,把和赵秀儿成亲的喜讯告诉她。 老人家感动得涕泗横流,又哭又笑,直向老天作揖,感谢老天保佑。 这一日,张远家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初二,是走访亲朋好友,互相拜年的喜庆日子。 长公主府的管事按照亲疏尊卑,把过年贺礼挨个送去故旧家里后,提着长公主精心准备的贺礼,登了二皇子长孙策的门。 ;二殿下,这是公主殿下亲手备下的年礼,还望您能笑纳。管事一边恭敬地陪着笑脸,一边扯开礼品的包装袋,从金镶玉的精美盒子里捧出一座白玉送子观音,小心翼翼地踩展示给长孙策看。 长孙策笑不笑纳不知道,纳闷倒是显而易见。 他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姑母这是什么意思? 管事恭恭敬敬地道:;公主什么意思小的知道,但二殿下你什么意思小的可不知道。 顿了顿,管事又道:;京城谁不知二殿下您为了个老宫女求到陛下面前去?我们长公主殿下并未因此觉得二殿下您不懂事,丢了皇家颜面,反而亲自挑选了一樽珍贵的白玉送子观音作为年礼,祝您和初心姑姑早生贵子,您不但不感谢长公主殿下的宽容与大度,能包容您胡闹,反而有嫌弃长公主殿下送的礼物的意思,莫非,二殿下有什么不满么?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这老东西就没想过他昨晚鼓足多少勇气,忍了多大的恶心,才向那与自己母妃一般年纪的老女人交出身体的吗? 那种感觉就像在一堆腐烂的五花肉里刨蛆虫一样恶心! 他又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打桩机,他还只是个纯洁的少年! 为什么他非得受这种耻辱啊?! 但心底再如何咆哮,面上也得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毕竟初心是他去求的,他要是不能酿出浓得能淹死那老女人的爱意,光一个欺君之罪就能弄死他! ;本殿没有那个意思,你多虑了。 管事恭敬地道:;小的自然也相信二殿下没有那个意思,长公主殿下常说,行得端坐得正,邪祟便不会作怪,像二殿下这样的人,定然不会因为一份满是关怀之意的年礼就去揣测长公主殿下的用心。 管事扬了扬眉:;除非,二殿下有做过什么违心的事情,才会使得二殿下心虚紧张,草木皆兵,如惊弓之鸟般对长公主送的年礼有这样的反应。 长孙策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二殿下,该不会被小的说中了吧?二殿下果真有做违心的事情?只是不知,是怎样的违心事?是不是对不起长公主殿下的事? 长孙策看着管事的笑脸,他只觉得刺眼,恨不得把那樽碍事的送子观音给扫翻在地。 握紧的拳头逐渐松开,长孙策挑唇道:;本殿记得父皇同意我和初心的事时,曾说过不能闹出未娶妻先纳妾这种事,如今姑母却叫你送来送子观音,是否代表着姑姑认为本殿该纳了初心为妾,然后赶紧生个孩子,姑姑这是在撺掇本殿抗旨么?容不得本殿不多想啊! 管事的一脸不解:;二殿下,一定纳为妾室才能怀孕生子么?二殿下果然对长公主殿下有意见,所以才这般做这般揣测,既然二殿下不喜欢,那长公主府也没有强逼二殿下收下的道理,告辞! 管事抱着送子观音就走,气冲冲的样子,好像长孙策真对他怎么着了。 长孙策知道若是让这糟老头子走出去,必定对他名声有碍,可他堂堂一个皇子,和姑母养的狗计较,未免也太没脸了! 所以他没有拦住管事,放任管事抱着送子观音出了二皇子府的门。 于是这事便让太子抓到了错处,在太子的刻意煽动下,二皇子彻底成为不忠不孝之人,被京城的人唾弃。 对于长公主来说,敢动她的眼珠子宝贝疙瘩,就有送命的觉悟,这事还不算完…… 不把长孙策彻底踩进沟里,这事就不算完! 平阳城外。 因为张远家距离庄子的其它人家稍远,倒也没有人经过他家门口,或者是闲着没事来他家附近瞎转悠,只要众人不出院子,便碰不到外人。 虞清欢在厨房里忙活,她有一双巧手,不仅会制药,就连做菜也是手到擒来。 一头鹿,她做出了五种花样,加上其它的菜,她统共做了九道菜,满满的一桌子。 而这时,赵秀儿也换好了喜服,由张远从虞清欢他们那屋子,接到了正屋。 小小的花厅里,两把椅子摆在茶几左右,张远的母亲抱着张远爹的牌位,含 着泪坐在椅子上。 她是个粗鄙的农妇,此时却坐得无比端正,就像世家的老夫人那样。 她身后是张家的神龛,供奉着;天地人君亲师和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张远手缠红绸,牵着赵秀儿来到厅里,由虞清欢做主婚人,见证他们结为夫妇。 而杨迁做司仪,高唱夫妻三拜礼。 最后,杨迁拍了拍张母的手。 张母开口了,声音哽咽:;远儿,从今往后秀儿便是你的娘子了,好好待秀儿,千万别让她受委屈。 没有对儿媳妇苦口婆心的教导,也没有对儿媳妇苛刻的要求,有的只是让儿子承担起丈夫责任的叮嘱。 赵秀儿哭了起来,她好高兴,她真的好高兴! 十几年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张远哥就像一道光一样,他或许不是最可靠的男子,不够聪明也不富有,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一起努力,便不会过得太差。 虞清欢捧起这对新人奉上的茶,开心地笑了:;张远,恭喜你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秀儿,也恭喜你嫁了喜欢的男子,你们这一生都要和和美美,幸福快乐。 长孙焘冲上去握住虞清欢的手,补充道:;就像草草和晏晏一样。 大家都笑了。 第444章 杨迁他抱狗了! 因为不是正式办婚宴的那种场合,新人行过礼后,便一起将张母扶到桌前落座。 虞清欢和长孙焘从厨房里把刚出锅的菜端上桌,张远又从地窖里拿了封存的老酒。 六人围桌而坐,一边聊天,一边享受这出自一双巧手烹制的美食,为这两位新人把酒言欢。 大多时候都是杨迁在侃,张远比较沉默,很少插话。 虞清欢担心赵秀儿拘谨,不时找她说话,好在赵秀儿这姑娘日子虽然过得苦,却很乐观坚强,并没有感到不自在,开朗的她和张远倒是极配。 因为高兴,大家都喝了些酒,杨迁一直拉着张远喝,把张远喝瘫了,赵秀儿把张母伺候着歇下后,又出来将张远扶回房。 杨迁还冲过去拉着张远的手不放。 ;喝!再喝几坛! ;你这个怂货!别想跑! 赵秀儿连忙告罪:;杨大哥,张远哥他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等杨迁有任何反应,赵秀儿扶着张远快速地溜了。 杨迁看着相携进房间的两人,转头又看到草草在给他的媳妇儿擦嘴,一种孤独之感油然而生。 他回到座位坐下,抱着酒坛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们都有媳妇儿,但我没有?难道是我太丑么? 虞清欢醉了,她站起来,摇摇晃晃,指着杨迁的手有些虚浮:;你不丑,但也不好看!你看你,又黑又壮,脑子却不行,哪个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榔头? 杨迁抱着酒坛,忽然哭得更大声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你们都成双成对,媳妇儿大宝贝的叫得亲 热,为什么只有本大爷形单影只,连个姑娘的手都没得摸,本大爷条件又不差! 杨迁真的哭得稀里哗啦,一字一句控诉,这段时间看了多少腻歪场面,他的心就积攒了多少苦水。 他全一边哭一边倒,全都倒出来! 虞清欢歪歪倒倒走过去,踩着椅子爬到桌上,把上面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然后一屁 股坐下去,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指着杨迁,哈哈大笑:;你还怪老天!谁让你掳走我和草草的,你还好意思怪老天,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哈哈哈哈…… 长孙焘急得脸都红了,他伸手去扶虞清欢,在虞清欢无数次甩开后,他再也不敢碰到虞清欢,只得把手将虞清欢;圈起来,让虞清欢在这个安全的圈里晃来晃去。 喝醉了酒的人,发起疯来拉都拉不住。 杨迁哭着,虞清欢闹着,只是两人便搞得鸡飞狗跳。 ;媳妇儿,给我个媳妇儿!我要媳妇儿! ;草草你别管我,我还能喝!还能喝! 虞清欢推了长孙焘一把,却因为没有力道,整个人扑进了长孙焘怀里。 此时的长孙焘,还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奶娃娃草草,这种场面他应付不来,差点跟着杨迁哭。 ;啪!虞清欢的鞋已经脱了,她拿在手里挥来挥去,结果脱手的时候,杨迁成了倒霉鬼,脸被不偏不倚地砸中。 偏生他还不觉得痛,抓过鞋子往怀里一包,幸福地笑了:;媳妇儿,我有媳妇儿,不用再看那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了!我有媳妇儿! 夜里还是很冷,长孙焘怕他的晏晏冻着,连忙去抢鞋子,结果杨迁根本不给他,抱得紧紧的。 长孙焘力气敌不过杨迁,气得他俊脸通红,恰好大黄狗在屋外乞食。 长孙焘眼珠一转,把大黄狗放了进来,等大黄狗把地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后,他抱起大黄狗,往杨迁的怀里一塞,道:;这个漂亮的花姑娘就送给你做媳妇,你把晏晏的鞋子还回来。 杨迁真的醉了,尖嘴猴腮的狗,耷拉着一条大舌 头的狗,满脸是毛的狗,愣是被他看成了姑娘,他把怀里的空酒坛和鞋子一扔,猛地扑上去把大黄狗抱住。 大黄狗它吓傻了,呜呜呜的叫,它也真是可怜,为了点残羹剩饭,把自己交代在了这个土匪头子手里。 大黄狗它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这时,虞清欢已经睡着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上,衣裳都沾了油脂。 长孙焘一脸的无奈,他为虞清欢穿好鞋后,抱着虞清欢回了房。 ;别吵我,给我喝……给我……喝! 虞清欢躺在床上胡言乱语,长孙焘见她身上脏兮兮的,只好又把她扶起,让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胸膛,为她脱去外披,然后再用被子把她裹成粽子。 ;不喝了! ;晏晏不能再喝了! 虞清欢还在闹腾,长孙焘想上 床把她抱住,不让她继续打把式,但又想到杨迁还在正厅和大黄狗睡冷地板。 善良的草草抱了床被子,温柔地盖在了大黄狗身上。 回到房里,长孙焘躺到虞清欢身边,把虞清欢抱得紧紧的。 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道:;晏晏不能再喝了,真的不能再喝了…… 一阵困意来袭,他甩了甩脑袋,再睁开眼时,眸里一片深沉。 怀里的人满身酒味,小脑袋一拱一拱的,不停地往怀里钻。 长孙焘试了试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也没有不舒服,不由得挑起了唇角。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家伙,下次真的不许再喝了,你瞧你,都醉成了什么样子? 他最近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好不容易今天得以醒来第二次,可惜他那可人的小家伙却醉了。 好多话想和她说,好多话想叮嘱她,可是却要错过。 长孙焘一时半会儿没有睡意,他搂着虞清欢,思考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个问题。 最奇怪的是,若是他清醒了,他仍有糊涂时的记忆,那时的他记忆是最全面的,可若是他糊涂了,他只有糊涂时的记忆,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 想了很久,他也没相想出个所以然,唯一的线索便只有他在清醒或糊涂前,都会感到无法抑制的困意。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这个样子? 难道是因为那事吗? 第445章 因为你,我信了命 前世,在瑜儿死后,他杀了太多太多人了。 杀到他成了魔成了鬼,杀到他都能闻到自己手上的血腥味。 所以死的时候,他在走马灯中遇见了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那老者告诉他,只有来生积够功德,才能将这一身的血债洗干净。 他第一次清醒,是在小家伙救了面临死境秦宁之后。 接着他们被迫进入翠屏山中,在他杀人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只要一入夜他就能清醒,直到他杀了人后,便很难再醒过来。 而今日小家伙帮了张远和赵秀儿,他便又醒了过来。 莫非,真的是因果报应? 只要小家伙做了足够多好事,攒够了所谓的功德,他便能完全清醒? 想到这里的长孙焘,自嘲地笑了笑,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玄乎的事? 可若是没有,那他又怎会带着死前的记忆重活一次? ;因果么?因果啊……命这东西,本王向来不信!若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命定好的!那人何必去拼搏奋斗,费尽心思地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 ;但是晏晏,在你身上,本王又愿意信了,如果没有所谓的因果,入骨没有冥冥中自有注定,前世与本王约定来生的你,又怎会到了本王的身边? 长孙焘继续整理着思绪,若今生的时间进程和前世相差不大,他们这一路南下将会遇到很多事。 像秦宁、杨迁和张远这样的人才,他的小家伙都能收买,他毫不怀疑这个倔强的小家伙会一路过关斩将。 但他心里还是很急,因为他想快点恢复正常,这样就能好好照顾他的小家伙,不让她再奔波劳累了。 毕竟,他舍不得让自己的媳妇儿受苦啊! 长孙焘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一手让虞清欢枕着,一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下,望着头顶的青帐沉思。 ;草草,草草…… 忽然,怀里的人变得不太安分,开始扭来扭去,一只手就这样搭到了长孙焘的脖子上。 顺着脖子,有意无意地滑到衣襟,从衣裳的开口处伸了进去。 她并没有就此安分下来,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像只小兔子似的,在他的衣服里钻来钻去。 这不仅在玩火,还在挑战他的极限。 长孙焘把那只小手拎起来,往虞清欢那边推过去。 虞清欢不满地嘟囔:;草草!你不乖!我要抱你,不准反抗! 长孙焘刚想把自己的枕头塞进她怀里,结果她一个翻身,整个人便滚到了长孙焘的身上,双手捏住长孙焘的耳朵,放在手里玩着。 ;咯咯……虞清欢忽然笑了起来,;草草你真听话,草草是个乖孩子,奖励你个亲亲。 烛光浅浅映照中,虞清欢的唇凑了上去。 长孙焘一怔,双手往两侧一摊,睁大眼睛没敢动弹。 这小家伙太主动了。 配合还是不配合? 虞清欢想要爬起来,却往旁边歪去,长孙焘眼疾手快,将她稳稳地抱回怀里。 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一只小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接着,那张薄有颜色的唇,又缓缓凑了过来,在他的唇上交 缠,辗转。 ;草草,你的嘴真的好甜,我喜欢,最喜欢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无法掌控,他抱着虞清欢一翻身,整个人将虞清欢压住。 一手搂着虞清欢的后脑勺,一手撑在旁边,望着烛光下迷人的小家伙,他情难自禁,狠狠吻了上去,似要将这要人命的小家伙拆解入腹才啃罢休。 呼吸交 缠,粗重。 一个醉得要死,撩完了人后便不省人事。 一个难得清醒,对着心爱的人使尽浑身解数。 所以说男人多半是禽 兽,就虞清欢那小体格,他一个战神王爷还推不开?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的衣裳都被扔在了地上。 翌日。 虞清欢睁开眼睛时,发现长孙焘竟然还没睡醒。 昨夜喝得烂醉,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记不得了,只觉得浑身格外酸痛,就好像练了一晚上武功一样。 她揉了揉眼睛,端详着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长孙焘有天下最好看的脸,长长的睫毛,高挑的鼻梁,还有薄削的嘴唇。 他的皮肤也因近来的风餐露宿,变得有些粗糙,下巴也新生了一些胡茬,呈青色一片。 但正因为如此,使他更有男人味了。 虞清欢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头,不由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真的要了她的命,让她怎么也放不开,怎么也戒不掉,她就是情不由衷,深深地爱着这个男人,想跟他永远在一块儿不分开。 这时,长孙焘也睁开了眼睛,见虞清欢在看自己,他脸上瞬间就绽开了笑容:;晏晏,早。 那种见到心爱女子的反应,在他这里一览无余。 ;早,草草。虞清欢收回手,笑吟吟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然是他的身影。 长孙焘似乎觉得有些凉,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忽然惊叫一声:;唉?草草的衣裳呢? 唉?她的衣裳呢?也去了哪里? 望着满地东一件,西一件的衣裳,虞清欢缓缓把头缩进了被子里,慢慢地蜷成一团。 酒后乱性!一定是酒后乱性! 她对草草动粗了?发生事情的时候,草草究竟是清醒还是糊涂? 天呐!她就是个禽 兽! 阿草啊!阿草! 你还是快恢复吧,这一会儿虎狼,一会儿小狗的,她真的有点接受不过来了啊! ;晏晏,你躲什么?是不是你把草草的衣服扒光了? 虞清欢慢慢地拉开被子,小脑袋从里头露了出来,最后,她撑着脑袋望着长孙焘,露出一个十分无辜的表情:;这个我怎么知道?我昨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长孙焘更吃惊了:;晏晏,你怎么穿这么少? 虞清欢解释道:;可能是昨晚太热,我们把都把自己的衣裳脱了。 长孙焘将信将疑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草草还以为昨晚我们在造宝宝,怪难为情的。 虞清欢拍了他一巴掌,转身背对着他,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住。 她的耳根却悄然红了起来,极为羞,极为臊,又有一种别样的甜蜜。 身后一暖,人已经被长孙焘捞进了怀里,紧紧地搂住。 第446章 丢死人了! ;啊——!一声惨叫响起,接着便是狗的几声呜咽。 ;草草去看看!长孙焘迅速起身,穿上了衣裳,拉门走了出去。 虞清欢本想懒床,但更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也手脚麻利地穿上了衣裳。 等除了张母以外的人都到齐了,杨迁忽然像受了极大的刺 激一样,大声叫道:;你们谁能给老子解释,为什么老子会和大黄狗在同一床被窝里醒来?!为什么?!老子已经饥不择食到连公狗也不放过的地步了么?! 杨迁他歇斯底里,杨迁他如走火入魔。 大黄狗它很委屈,趴在地上呜咽控诉。 长孙焘作为昨晚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他开口为杨迁解释:;昨晚你抱着酒坛子,非要说是你媳妇,晏晏她脱鞋子打你,你就抢了她的鞋子,后来大黄进来吃饭,你扑过去把大黄抱住,还不让它走,媳妇儿媳妇儿的叫得可亲了! 胆小的草草不敢承认是自己把大黄狗送进了杨迁的怀里,他随口扯了个谎,把一切都栽在杨迁头上。 反正也记不得了嘛…… ;怪不得我这一嘴的狗毛。杨迁喃喃自语了一句,反应忽然更激烈了,;草草!你个傻孩子说什么呢!老子怎么可能会对狗下手?!明明就是你在胡说八道!想恶心老子,老子才不上你的当! 长孙焘拉了拉虞清欢的袖子:;晏晏,他真的把大黄叫做媳妇儿,草草没有撒谎。 虞清欢低着头捂住嘴,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就连张远与赵秀儿都忍不住笑了。 杨迁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表情极为疯狂:;老子不可能那样做!你别想诬赖老子! 杨迁不承认,长孙焘也急了:;怎么不可能那样做,明明是你哭着说,别人都有媳妇儿,但为什么你没有!明明是你不管大黄意愿,非要搂着它睡的! 杨迁看了一眼地上乱糟糟的被窝,叉腰气呼呼地道:;这被子是你拿来的,对吧? 长孙焘点了点头:;是啊,我怕大黄冷,所以给它盖了被子。 杨迁怒不可遏,冲过来掐住长孙焘的脖子:;草草你不仗义,看到老子欺负狗你也不拉开老子!让老子丢这么大的脸,老子要把你大卸八块! 长孙焘他可委屈了,明明是你抱着狗不放,怎么还赖到他头上? ;我……我拉不开你…… 杨迁到底没有捏碎长孙焘,他颓唐地挠了挠头,忽然觉得有些不敢面对大黄狗,大氅往身上一裹,逃也似的跑了。 虞清欢踮起脚尖拍了拍长孙焘的脑袋,夸赞道:;草草真棒,知道大黄冷,还懂得给大黄盖被子。 长孙焘笑得很灿烂。 张远却有些担心:;杨公子不会有事吧? 虞清欢笑了笑:;不用管他,这人就是这么别扭,到了饭点就会自己回来了,我先去做饭。 赵秀儿立即道:;小姐,让我来帮你。 虞清欢摇了摇头:;不必,你在屋里好好呆着,可别让人发现了。 说完,虞清欢拉着长孙焘去洗漱,把自己拾掇干净后,便一头扎进厨房做早饭。 赵秀儿收拾花厅,张远进厨房给虞清欢帮忙。 长孙焘见张远总往虞清欢身边凑,有些不高兴,无论张远做什么,长孙焘都跟在他身边,防他就像防贼一样。 虞清欢十分无奈,但却觉得草草有占 有欲没有什么不好,便也随他去了。 ;张远,你母亲的眼睛和耳朵是怎么回事?虞清欢一边和面,一边挑起话头。 张远一怔,开合的嘴巴有些颤 抖:;耳朵,是我父亲去世那年,忽然就聋了,而她的眼睛,则是这几年慢慢看不见的。 虞清欢垂下眼睑,手中的动作未停:;眼睛的问题,看起来很像浮翳内障,我这有一剂药方,再给她施以金针拔障,恢复光明的概率很高,耳朵的话,有些难度,不过我会尽量一试。 ;小姐。张远扑通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地道,;若小姐能让我娘恢复光明,我愿意为小姐做一切事情。 虞清欢把和好的面放下,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张远,声音很轻,却很有力:;张远,我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母,你该庆幸自己有一身好本事被我看中,否则我从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但既然我已经尽我所能为你做我能做的,那么也请你拿出自己能力为我所用。 默了默,虞清欢继续道:;张远,我需要你的打铁本事,但我向你承诺,你的技艺我只会用在改善百姓生活方面,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逼你造杀人的兵器。 张远闻言,猛地抬头:;敢问小姐,您是…… 虞清欢道:;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张远,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愿意? 虽然有点像携恩要挟,但虞清欢这种光明正大的方法,反而让张远觉得松了一口气。 否则他要被虞清欢的人情给压垮了,听了虞清欢的要求后,他有了报答的方向,他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张远不停点头:;能为小姐鞍前马后,是我的荣幸。 人之所求,无非就那几种,虞清欢为张远实现毕生所求,也为他弥补了缺憾。 除非张远狼心狗肺,否则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她的要求。 意料中的结果,虞清欢继续和面:;我为你们安排了出路,等赵家的事一解决,你们便进城找一家叫做‘德宝斋’的首饰店,把龙凤镯给掌柜的看,他会把你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带着母亲和娘子一起,当然还有你家的大黄狗,不过这样一来,你们便要背井离乡了。 张远郑重地道:;有家人的地方便是家,便是根,多谢小姐,小的这就和秀儿一起,签下卖 身契给您。 虞清欢道:;我不需要你们的卖 身契,我要的是人才,不是奴才,用卖 身契才能拴住的情分,不要也罢。 张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又缓缓地低了下去。 对于他来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做梦一样。 好像从除夕夜打开门迎入这三位贵人开始,他的人生完全朝着另一种方向发展,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许多年以后,天下河清海晏,繁荣富庶,在张远的梦中,仍然记得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有三个人中龙凤,敲开了他破旧的房门,轻而易举地圆了他的梦。 张远不敢抬头望着眼前这个身材纤细娇小的女子,他认为那样的直视对于这个女子来说,简直就是亵渎,但他在心里发誓,一定用毕生所学,来报答这个他在心底认定的主子。 ;咚咚咚…… 张远家的门被敲响。 ;谁啊?张远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向虞清欢行了个礼后,走出厨房去开门。 来人简直出人意料,是赵老二家媳妇,也就是赵秀儿的继母。 姑且叫她赵老二媳妇吧! 但她来做什么? 第447章 真这毒妇也太狠了 这赵老二媳妇,长了一张圆圆的脸,身材也比较丰腴,虽然三十多岁了,但因为胖的关系,脸还是白嫩 嫩红扑扑的,不看其他地方,光说那脸,在庄子里算得上美色。 她一看到张远,便糯声糯气地问:;张远,你今日开张不? ;不开。张远;砰的把门关上,差点撞断了赵老二媳妇的鼻梁。 屋里的赵秀儿正在伺候张母洗漱穿衣,听到继母的声音,吓得一屁 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母以为儿媳妇端水出去了,也不说话,静静地等赵秀儿回来。 她虽然一身病痛,且像她这种又瞎又聋的人,在庄子里完全算得上是包袱,她不想给自己的儿子添麻烦,更不想让儿媳妇嫌弃自己,所以她尽可能地不添乱。 但当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赵秀儿,感受到那小小的人缩成一团时,张母这个又聋又瞎的老太太,还是把赵秀儿揽进怀里抱住,温柔地拍着赵秀儿的背。 她知道肯定出事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出去就是拖累,便只认真地安慰吓得抖个不停地儿媳妇。 外头,赵老二媳妇捂着鼻子,面目有些狰狞,但很快又变得温柔:;张远,你这什么态度啊?你开铁匠铺,还不兴客人上门了是吗?嫂子知道你穷,大年初三就给你送生意上门,也好让你赚点银钱给你那又聋又瞎的老娘买顿肉吃,你还不领情!嫂子我真是寒心! 张远虽然是个锯嘴葫芦,但他很讨厌眼前这个女人,闻言他冷冷道:;大婶,无论从年纪还是辈分上看,我都要叫你一声大婶,但你却自称嫂子,像你这种轻浮又不要脸的女人,我才不和你做生意! ;哟哟哟,气性儿还是那么大?赵老二媳妇捂嘴一笑,;就是因为你这臭脾气,庄子里的人才不待见你们母子,你看上我们秀儿我知道,但秀儿是我们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我们哪里舍得她跟着你吃苦,你也别不服气,谁让你那短命的老爹没给你们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只留下一间家徒四壁的房子,还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子。 这种话张远听多了,他已经麻木了。 然而今日不知为何,这样的话刺痛了他的每根神经,让他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意徒生胸臆之间。 他想杀了这毒妇,把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屋里的长孙焘忍不住了,撩起袖子就要冲出去给那臭嘴的恶妇一顿耳刮子,却被虞清欢拉住了袖子。 ;晏晏,有人在欺负张远,草草要去教训她,你不要拦着草草! ;别去,让他自己解决,我们要是出手,会影响计划,我相信张远不只是想教训这女人一顿那么简单。 ;那张远想做什么? ;这女人是赵秀儿的梦魇,我要是张远,必定想要揭了她的皮,让人所有人都看到她的丑恶内心,彻彻底底毁了她,好为赵秀儿报仇! ;要是有人那么对晏晏,草草也不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太干预别人的爱恨情仇了,草草,面已拉好,去把火添旺些,早饭我们吃面。 ;好!长孙焘乖乖地去添柴火,不一会儿把自己弄成一只大花猫。 外面的张远愤怒归愤怒,但在临近爆发时,想起小姐说的话,他没有冲出去把这女人的脑袋按进泥里搓。 因为一旦他动了手,秀儿的委屈就再也没有讨回来的机会,他要的不是赵老二媳妇受一顿皮肉之苦,他要的是这女人永无翻身之日,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张远用楔子把门别紧,再也不理外头那个搔首弄 姿的女人,转身就进屋。 赵老二媳妇也不是来找张远的,吃了闭门羹她也不恼,伸长脖子朝里头看了好一会儿,没见到杨迁的身影,她有些失落,挎着篮子回了家。 赵老二好两口黄汤,一大早喝得醉醺醺的,见婆娘回来,质问道:;一大早的,穿成这样去做甚?! 赵老二媳妇扭着腰肢进了屋:;做甚?这个家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要老娘做主,你个丧天良的怂货,每天就知道喝喝喝,你有什么资格问老娘去了哪里?老娘去哪里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谋划的嘛!否则秀儿怎么能嫁得这么好的人家?家里又怎会积攒这丰厚的家底? 赵老二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见媳妇发飙,顿时酒醒了一半,连忙赔不是:;庄子里那些狗男人看你的眼神都火 热火 热的,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哪里敢怀疑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老二媳妇白了他一眼,又扭着腰肢进了房,没有再理会他。 赵老二浑然不知,这个喜欢穿红的媳妇,早就给他织了围起来可绕庄子十几圈的绿帽子,反而因为拥有一个漂亮媳妇而沾沾自喜。 赵老二媳妇回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大侠的一身肌肉…… 越想越是心痒痒,手臂上挎个篮子,她又出去了。 这回,她遇到了两手拎满猎物的杨迁。 ;大侠,您这么早就去打猎回来啊?赵老二媳妇笑得像朵花一样,凑近杨迁殷勤地问道。 杨迁把猎物装进马背上挂着的袋子里,向她抱拳道:;这不是大美人姐姐吗?原谅在下不知怎么称呼你,不过你这么美,请容我叫你一声大美人姐姐。 呕…… 他要吐了! 匪生最大的耻辱! 赵老二媳妇被这一声大美人儿叫得花枝乱颤:;大侠真会说笑,敢问大侠如何称呼? 杨迁压抑住恶心感:;鄙姓杨。 ;杨兄弟,你在那张远家,他不给你饭吃吗?怎么还需要你去打猎?赵老二媳妇上前一步,笑得很媚很妖娆,那模样,一般庄稼汉的确难以抵挡。 但他杨迁是见过世面的人,这坨恶心的玩意儿连庸脂俗粉都算不上,过年的母猪都比她长得清秀。 ;唉……杨迁对赵老二媳妇突如其来的亲近,并不退避,反而在擦汗时,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448章 美男计成功了! ;他家那情况你还不知道吗?能给我一口热水喝就不错了,反正我明日便走,再屈就一晚也无碍。 ;明日就走?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赵老二媳妇连忙收住表情,又缓缓地问了一遍,;明日就走了吗?怎么那么着急? 杨迁叹了口气:;我向来行走江湖四处游历,却不曾想把剑给弄没了,恰好路过张铁匠家,所以便让张铁匠给打一把剑,现在剑已经打好,我自然要走。 赵老二媳妇眼里闪过失落,杨迁又继续说道:;不过…… ;不过? 杨迁笑道:;实不相瞒,我最近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四处奔波,但那张远家的条件比我风餐露宿还艰苦,没有高床软枕,实在待不住啊! 赵老二媳妇心中大喜,她立时提议道:;杨兄弟,要不这样,你今晚去我家住,如果觉得好,那你便留下休息一段时日再走不迟。 ;住你家?杨迁一怔,唇角意味不明地挑了起来,;美人姐姐,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大男人,怎好住进你家? 赵老二媳妇见杨迁没有拒绝,连忙开口说服她:;这有什么不好?我儿子一直想习武,但苦于没有那个条件,如果你去我家住,给我儿子指点个一招半式的,他一定会很开心。 ;能和美人姐姐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我也很开心。杨迁从怀里掏出一大个钱袋,;但我不喜欢吃白食,费用还是要付的。 说着,他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足足十两,握住赵老二媳妇的手,把银子塞进去,那手还留恋了许久,才收回来。 赵老二媳妇又开心又激动,觉得那锭银子滚烫滚烫的,烫得她满脸通红,双脚发软。 杨迁给了她一个暧 昧的眼神,伸手抓住马鞍上马时,双臂的肌肉绷紧,看得赵老二媳妇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 赵老二媳妇望着杨迁打马绝尘而去的背影,妩媚一笑:;今晚姐姐便吃了你。 回到家后,赵老二媳妇就开始了她的部署,她把十两银子往赵老二面前一丢:;当家的,我有个发财的好主意! 赵老二眼睛都被这十两银子砸直了,他吞了吞口水:;什么机会?你快说说! ;你还记得那晚在张远家的那人吗?赵老二媳妇看到丈夫的反应,就知道有戏,她用软糯的声音继续蛊惑着丈夫,;他竟然有一大袋银子,里面至少有这样的十几锭,要是得到那些银子,加上秀儿的彩礼,咱们一家就可以搬到城里去住,你也能在城里开间鲁班作坊,成为远近闻名的木工师傅,为非富即贵的人打造家具。 赵老二的心神完全被媳妇拿捏住了,他已经在脑海中描绘了自己功成名就的画面,他现在巴不得把媳妇当财神供起来:;你快说说,怎么做? 赵老二媳妇见丈夫已经彻底被说动,便把计划说了出来:;这小子姓杨,原本住张远家是为了找张远打剑,但张远家那是人住的地方吗?所以我就请他过来我们家住,当然是用儿子做借口,说儿子想跟他习武。 ;然后呢?赵老二觉得有些不靠谱,;他武艺那么高强,怎么谋他的财?你想让老子光 着膀子跟他干? 赵老二媳妇忙道:;不是你,是我。 ;你? ;对,就是我!我们可以请他来我们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在他酒里加点东西,等他昏过去后,把他往床上一抬,到时候我就躺他身边,等他醒来,就说他酒后乱性,让全庄子来给我做主,如果他不想被千夫所指,就只能破财消灾…… 赵老二一脸贪婪:;这个主意好,为了更逼真,你的衣裳也得脱,最好光溜溜地在同一床被窝下,不然没有说服力。 赵老二媳妇的脸上尽是得意——这鬼催的东西,自家媳妇也能这么用,还好老娘本就想吃了那个男人,否则老娘饶不了你这狗东西! 夫妻俩一拍即合,当下开始为这个计划做准备。 另一边,杨迁回了张远家,见张远家的大黄狗一看到他就吓得四肢发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还不停地呜咽,他登时就觉得有愧于狗,连忙从袋子里拎出一只野兔,递向阿黄。 ;狗啊狗,本大爷昨晚对不住你,这只兔子是本大爷补偿给你的,来,吃了它,就当一切从来没发生过,本大爷还是那纯洁的好男人,你还是可以去找小母狗,这个主意多好啊! ;你到底是怎么给造出来的?虞清欢踹了杨迁一脚,杨迁顿时扑向大黄狗,吓得大黄狗惊慌逃窜。 ;还不进来吃早饭,难道要八抬大轿请你? 虞清欢瞪了了他一眼,端着面碗就进了正屋。 以往的杨迁一听到吃的,跑得比狗还勤快,但今日却破天荒的没有迫不及待地提着凳子上桌。 长孙焘见杨迁一脸烦恼的样子,善良的他同情心又在作怪了,他把面碗放下后,走过去拍了拍杨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的就是责任二字,既然你都和大黄睡一起了,那就要对大黄负责,就像草草和晏晏睡一起,草草会对晏晏负责一样。 ;滚滚滚!杨迁赶蚊子似的轰长孙焘,;不会说话就别乱说!本大爷怎么对狗负责? 长孙焘遇到困难不气馁,继续开导杨迁:;杨迁,狗都不介意你是人,你为什么要去介意狗是狗?这不是畜生都不如吗?你看,你没媳妇儿,大黄也没媳妇儿,你又刚好睡了它,它又刚好被你睡,这就叫做天造地设的一对。 ;啊——!杨迁原地大吼一声,冲里面喊道,;把草草给老子拔走!老子实在不想见到他!一刻也不想! 长孙焘被杨迁凶了,他撇了撇嘴,走进屋里,来到虞清欢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虞清欢的袖子,声若蚊吟:;晏晏,杨迁他好凶啊! ;乖,虞清欢笑得十分温柔,把原本准备给杨迁的面端起来递到长孙焘手里,;草草,大黄一定饿了,把这碗面给大黄端去,顺便告诉大黄,杨迁不对它负责也不要紧,它依旧是我们心中乖巧可爱的狗狗。 张远在赵老二媳妇走后,回屋安慰赵秀儿时,把他奉虞清欢为主的消息说给了赵秀儿听,此时他们夫妻已经完全站在虞清欢那边,自然不会去管杨迁的事。 长孙焘是个格外听话,又十分纯真的好孩子,他真的,毫不犹疑的把杨迁的面端给了大黄狗。 大黄哪里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几口就舔完了,对着长孙焘摇尾巴。 长孙焘一边摸大黄的头,一边心疼地道:;晏晏说了,杨迁始乱终弃你也别伤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喜欢大黄。 杨迁狠狠地瞪了长孙焘一眼,把所有的猎物都丢给他:;带去厨房! 长孙焘本来不想管,但一想到晏晏可以吃上肉,他也就不在意杨迁的态度,拎着猎物走进厨房。 杨迁进屋,看到一个位置上放了碗面,他正要去坐下,却见虞清欢不动声色地夹起那碗面吸溜了一口,还舔了舔嘴唇。 ;算你狠!杨迁拉住兴冲冲要上桌的长孙焘,指着虞清欢道,;她吃了你的面,你的面有她的口水了,你还要吃? 长孙焘笑了,相当纯真耀目:;晏晏的口水是甜的,这面肯定很好吃! 自讨没趣的杨迁,幽怨而愤怒地看了虞清欢一眼,最后;砰 的跪了下去:;我再也不欺负草草了,给我面吃。 虞清欢端着碗弹开:;杨迁,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杨迁指着自己黑脸:;这脸要来做什么?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吃了口面,这才道:;锅里还有,快去盛吧,等会儿坨了。下次再欺负草草,汤都没的喝! 吃过早饭后,张远去洗碗,虞清欢把杨迁留了下来,问她:;瞧你这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样子,莫非刚才见到赵老二媳妇了? 杨迁想到自己还摸了人家的小手,就觉得特别恶心:;鱼儿上钩了,今晚就可以行动。 第449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迁从怀里拿出十几条不同颜色的丝带:;那女人的姘头,几乎遍布整个庄子,她想与谁夜会,便会在相应的树上系相应颜色的丝带,赵老二好黄汤,那女人便趁赵老二睡着,直接与姘头在家里苟合。 虞清欢站起来:;行吧,就这么决定,把这些绳子都系上,今晚就撕了她的脸,让大家都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杨迁见虞清欢表情冷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告诉自己,千万别惹女人! 赵秀儿欲言又止,虞清欢问她:;想说什么便说吧,无需顾忌。 赵秀儿道:;小姐,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还没找到我们头上,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虞清欢道:;我们今晚便走,秀儿姑娘,等张远回来,让他把要带的重要东西都收拾好,尽量别太多,只要能随身携带的。 接下来,虞清欢为张母施针,并开了几贴药方,交给了刚进屋的张远:;你母亲的翳病年限尚短,并不是很严重,我已经为她施针拔除,你配合这几副药方煎药按时给她服下,约莫半月就可重见光明,至于她的耳朵,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能不能恢复,现在还说不好。 张远感恩戴德,拉着赵秀儿给虞清欢磕头。 末了,夫妻俩去收拾东西。 那赵秀儿离开前,回眸问虞清欢:;小姐,我爹他会有什么结果? 虞清欢反问她:;怎么?舍不得? 赵秀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只是想,我爹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后果,我知道了,也好烧香告诉我娘,这样我娘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虞清欢清清浅浅地笑了:;放心吧!我不会叫好人蒙冤,也不会叫坏人好过,你爹造的孽,他会自己承担。 下午,杨迁拎着早上打回来的几只野味便去了赵老二家。 因为提前商量好要宰杨迁这只羊,一家三口态度都相当和善,很快就张罗了一桌子菜。 赵老二一边拍杨迁马屁,一边拉着杨迁喝酒,把杨迁喝得东倒西歪,杯子都拿不稳。 眼瞅着时机到了,赵老二一个眼眼神,他儿子赵小强就要来扶杨迁。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村里的张三李四王五六麻子都来了。 ;赵老二,你不仗义,偷偷请别人喝酒,也不叫我们一声。 赵老二媳妇显然也没料到这些人会上门,不由得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些男人要来向赵老二揭穿她这么多年干下的那些龌龊事。 越是这样想,她越是心慌,眼皮跳个不停,内心完全被不安恐惧的感觉笼罩。 但依她多年;遍偿百草的经验,她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在赵老二耳边低声道:;当家的,有人作证,咱们省得麻烦了,还不快招呼他们? 这么一说,赵老二也来劲了,叫媳妇上酒加菜,好吃好喝地招待这些为他头顶的草原贡献过绿色的人。 赵老二媳妇见众人不是来拆台的,便也放下了心,她看到醉醺醺的杨迁,心里又急又痒,恨不得赶紧把这健壮的男人哄上 床。 眼看桌上的人,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她连忙给赵小强使眼色。 赵小强去架起杨迁的手,想把杨迁给弄到房里,谁知杨迁忽然勾住他的肩膀,拎起酒壶就灌。 ;喝,你也喝……好酒……好酒…… 赵老二媳妇急了,生怕杨迁把自己得儿子灌死,冲过去就要把杨迁拉开,却被杨迁掐住脖子,灌下了一杯酒。 ;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要脸的妇人!你自己种了那么多恶果还死不知悔改,今日 你就自食恶果吧! 说完,杨迁将她甩在地上,嫌恶地擦了擦手。 赵老二媳妇吓得肝胆俱裂,刹那间如在地狱,她想逃,想喊,可是都无济于事。 而此时,赵老二的穴道被杨迁点了,他趴在桌上,意识清醒但是却不能动弹。 同桌喝酒的其中一个男人已经飘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着半趴在地上的赵老二媳妇眼泛绿光。 在酒的作用下,他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弯腰去拉赵老二媳妇的手。 ;你干嘛!别碰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老二媳妇吓坏了,连忙甩开那人的手。 可那人急了,攥着赵老二媳妇的手不放:;装什么装,平日和老子钻小树林的时候不是很主动吗? 其他几个男人听到这话,顿时接道:;你说得不错!的确很主动! 大家哄堂大笑,一桌子人借着酒意,以玩笑式的口吻,把和赵老二媳妇那点事,全部都说了出来,还添盐加醋。 哄笑声不绝入耳,赵小强虽然醉了,但赵老二却没有,酒量不错的他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顿时勃然大怒,但因被点中穴道而动弹不得,额上青筋毕露,目眦欲裂,气到了极致。 ;赵老二,听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好媳妇,正是她伙同姘夫陷害了你发妻,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竟亲手杀妻,你也真不是个东西!这些年的绿帽子戴头上,怎么没压死你呢?!本大爷路见不平,帮你把这些奸夫都弄来了,如果你还能忍得下这口气,本大爷敬你是英雄! 杨迁说完,一甩袖子离开了。 这时,被虞清欢用轻功偷偷带到赵家的赵秀儿,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她连滚带爬地跑出赵家,直奔里正家里。 ;赵叔,救命啊!救命! 赵里正下了一跳,问她:;秀儿,你怎么在这? 赵秀儿惊慌失措地道:;我爹娘把我卖了后,接着又偷偷把我从金家接回来藏在了家里,现在又被迫我在村子里接客……我继母为了银子,她彻底疯了,竟然让我一晚上陪十几个人……我我我……赵叔,我不想活了! 赵里正向来古板,而且对赵老二媳妇这个继母印象很好,听到赵秀儿这么说,潜意识地觉得赵秀儿在胡说八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你爹娘把你卖了,又把你偷出来,现在还逼你接客?你有证据吗? 第450章 撕开了假面 赵秀儿声泪俱下:;赵叔,您亲自上我家瞧瞧。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加上本已嫁去城里的赵秀儿此时出现在这里也不合理,赵里正还是决定去看一趟。 因为赵秀儿满庄子疯跑,早就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庄子里没有什么消遣,看热闹成了那些妇人的唯一乐趣。 在赵里正到了后,很快便有一群人聚在了赵家门口。 赵里正犹豫了,因为赵家屋里的咒骂声,那些污言秽语钻出来灌进他耳里,让他恨不得没来过这里,不知里面是怎样一番光景,他下意识地不想去面对。 赵秀儿见他没有进去的打算,连忙哭哭啼啼地道:;张婶、李婶、刘婶……张叔、李叔和刘叔们都在里面,他们和我娘一直都是那种关系,今晚我娘还准备把我卖给他们,让我陪他们……但因为价格没谈拢,他们打了起来,我没脸说……要不是我逃出来,去找赵叔给我做主,我早就……呜呜…… 众人下意识的不信,但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豁出自己的名声去害父母? 加上屋里传出来赵老二的怒骂声,零零散散地把前因后果基本都说了出来。 男人在里面的婶子们忍不住了,冲上前把门推开,她们齐齐怔了一下,又尖叫着把门关上。 里面的一切,却在刚刚门被推开时,看得一清二楚。 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赵老二媳妇怎么这么不要脸? 竟然在十几个男人面前光 着膀子! 她抓紧衣襟,可是那衣衫根本遮不住身体,绿色的贴身小衣一览无遗,简直不堪入目! 而赵老二正一手揪住他媳妇的头发,一手握着一把刀指着十几个男人破口大骂。 ;我他娘的养了个媳妇,竟被你们这些狗东西挨个占了便宜,今天不把这些年白吃的都给吐出来,老子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几个男人苦着脸:;赵老二,你不讲理,一个巴掌拍不响,分明是你婆娘主动引 诱的我们,凭什么让我们给银子?就算我们不白票付你银子,但这些年过去了,都不知道一共发生了多少次,我们还怕算不清楚多给你了呢! 事不关己的人幸灾乐祸:;啧啧啧,赵老二媳妇也太厉害了,这些年得织了多少绿帽给赵老二戴啊? 几个婶子气得脸都红了,但里正面前她们不敢放肆,只是咬牙切齿地看着赵老二媳妇,恨不得把她按在地上搓烂她一张脸! 赵老二媳妇见门被打开,双手连忙拉上衣襟。赵老二手下一用力,她的双手下意识地去握住赵老二的手,不让赵老二把她的头皮给扯烂,结果那衣襟又开了,露出白花 花的大膀子,她又连忙伸手去抓衣襟,顾得上顾不得下,看起来慌乱又狼狈。 赵里正怒不可遏:;还要那块遮羞布做什么?! 赵里正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他的情绪尤为激动,满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有脸做出这种事,就不怕没脸!你们这些禽 兽,都去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行! 其中一个胆小的男人连忙指着赵老二媳妇:;里正,是她勾 引我的,不关我的事! 有了一个开头,男人们见自己的媳妇就站在外面,迫不及待地把锅甩在赵老二媳妇身上,不仅众口一词地说是赵老二媳妇主动勾 引,还把他们如何暗通款曲全部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倒出来。 赵老二媳妇被几十个人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如被千刀万剐,凌迟一般难受。 人群中,她那个被她从小折 磨到大的继女,正一脸冷笑地望着她。 ;贱 人,你陷害我! 赵老二媳妇瞬间就想到此事跟出现在这里的赵秀儿有关系,她勃然大怒,抓着鞋子就扔向赵秀儿。 赵秀儿连忙往赵里正身后躲,那鞋子瞬间就砸中里正的脑袋。 而赵老二抛鞋子时,她那肉滚滚的身躯,滚滚的肉一览无遗。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赵里正暴跳如雷,;来人,把赵老二的婆娘拉去沉塘!赵家出了这么个媳妇,简直是赵家的耻辱!沉了这个荡 妇!沉了她! 赵里正不仅是庄子的里正,还是赵家的族长,把赵老二媳妇沉塘的权力他有。 赵家的男人听了,找了个大猪笼,把骂骂咧咧的赵老二媳妇塞进去。 意识到赵里正来真的,赵老二媳妇吓得面无人色,她在猪笼里惊慌失措地喊道:;为什么沉我?!凭什么沉我?!难道他们就没错吗?要是他们没那色心色胆,能上我这条船吗?里正你就这样沉我,我不服气! 赵秀儿越众而出,哭着道:;你别说了!我都替你没脸!平日 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爹还在家呢,你竟然当着我醉酒的爹的面和形形色 色的人苟合,现在你还喊冤,你有什么资格喊冤?!今日这个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 赵老二媳妇剧烈挣扎了几下,身上割出几道伤口而不自知,她恨不得撕烂赵秀儿的脸,但因为被困住,只得大声咒骂:;你个小贱 货!老娘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这样对老娘! 赵秀儿满脸嘲讽,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想来是怕到极致,可她依旧没有退缩:;呸!你敢当众向大家说出来,我娘是怎么死的么?你敢当众说出来,这些年你是怎样对我的吗?你敢当众说出来,这些叔叔伯伯爷爷们和你没有半分肉 体关系吗? 赵老二媳妇大叫:;你个小蹄子,你还说老娘,你又好到哪里去?不乖乖在金家,当了逃妾的你又算得上什么好货?! 赵秀儿没理她,而是看向她爹:;爹,你知道她怎么说你吗?她说你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说你蠢得像猪一样,说你孬种,说你没用! 赵老二被说得面红耳赤,怒气占据了理智,他用力踹了他媳妇一脚。 赵老二媳妇疼痛难忍,她也急了,登时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做的那些事情,要老娘一件件数给大家听吗?你…… 叫骂声戛然而止,原来是赵老二一脚踹在她脸上,把门牙给踹没了,鼻梁骨应该也断了。 赵老二媳妇痛得剧烈挣扎,叫声惨绝人寰。 赵里正实在不想再看这种闹剧了,他一手打理的赵家出了这么个荡 妇,他简直有愧于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他没脸见先人。 ;沉了。通 奸这种事本就罪不可赦,更何况这赵老二媳妇还有这么多姘头,她犯下的过错就算赵老二能忍,他这个族长也不能忍,冷冷的两个字,便决定了赵老二媳妇的生死。 赵家的男丁用力地抬起猪笼,赵老二媳妇的骂声吼声通通都变成了哀求:;放了我,放了我……求求您了里正,我再也不敢了。 见赵里正无动于衷,她又忍着剧痛对着赵老二喊道:;赵老二!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怎么说也跟了你十几年! ;堵上,沉了!赵里正不耐烦听这泼妇的声音,让人把赵老二媳妇的嘴给堵了。 赵老二媳妇就这样,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直到被扔进了赵家猪圈的粪坑里。 赵老二媳妇很快就沉了下去,冒出一连串泡泡。 这一切又快又准又狠,连让赵老二媳妇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事实上,从这扇门打开那一刻起,赵老二媳妇就死定了,这个时代对女人尤为苛刻,无论是赵家的族长,还是世人,都容不下赵老二这个有十几个姘头的放荡 女人。 不管她曾经多霸道,多嚣张,多张狂,多精明,她就这样,灌了一肚子的猪粪后,注定与猪粪共同腐烂。 赵秀儿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顺利,怔了好一会儿的她悄悄退出人群,偷偷到自己的房里,抱了她为娘亲准备的牌位,在张远的接应下,离开了这个茧了她十数年的家。 ;娘,秀儿为您报仇了,那女人终受尽屈 辱凄惨死去,秀儿为您报仇了! 赵秀儿哭着靠进了张远的怀里。 不管接下来会怎样,都与她无关了,反正她要和张远哥离开这里,最好生生世世不回来。 天边霞光满天,夜幕渐渐拉下,而她的光明,这才刚要开始。 ;赵秀儿!一道暴怒声响在不远处,赵秀儿惊惧回眸。 第451章 欺她,妄想! 原来是赵小强追来了,发生那么大的事,再浓的酒意也该醒了。 就在赵秀儿怔神时,他已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指着赵秀儿怒声骂道:;好你个赵秀儿,娘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伙同张远去陷害她,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赵秀儿的勇气在方才都用光了,面对从小欺负她的赵小强,她还是有些怕,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赵小强见她这个样子,登时更加嚣张了,他变本加厉,越骂越难听:;就说你这狗东西不安分!娘含辛茹苦把你养到大,又给你谋了一门好亲事,没想到却被你这白眼狼反咬一口!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不过就是傍上了张远?一个打铁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以为你麻雀变凤凰了不成?走!跟我去见官!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 赵秀儿摇头惊惧后退,赵小强愈发凶狠:;怎么?不敢了?从金老爷家和张远出逃的时候的胆子去哪儿了?你这小狗货!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说着,赵老二捋了袖子就往赵秀儿脸上甩。 谁知下一刹那,他已被张远撂翻在地。 张远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弯腰揪起他的头发,抱着他的脑袋往地上摁,很快,就把他的脸搓得血肉模糊。 ;赵小强,别以为你打了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因为你那水性杨花的娘死了,你担心赵老二会找你算账,这才想在秀儿这讹一笔银子,好拿去做跑路的本钱么?你也太小看我张远了,在我面前,你也只有被我按在地上搓的份! 赵小强破口大骂:;张远,有种单挑! 张远又抱着他的头往地上用力一砸,生生砸断了他的鼻梁:;现在不就单挑着吗?赵小强,你什么东西!你要真疼你娘,去把她捞出来跪在她尸体前披麻戴孝!你来挑衅什么?!告诉你,用不着我来惩治你,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秀儿是你娘接回来的,就算金家找上门,你也无话可说!你就等着被金家大卸八块吧!我奉劝你要是想活命,赶紧卷铺盖滚蛋!走慢了你就等死吧! 赵小强鼻梁断了,满脸都是鲜血,但他依旧叫嚣:;张远,你唬谁呢?人不是你带走的吗?要死也是你死! 张远踩在他背上的脚更用力了:;我带走的?所有人都在你家看戏,谁看见我带走了?赵小强,杀了你脏了我的手!但你敢欺秀儿,算是惹到老子了,这是老子代秀儿向你讨的利息! 张远用力一掰,赵小强叫得撕心裂肺,因为他的手指,硬生生的被张远给扳断了好几根。 他痛得满地打滚,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 ;秀儿,我们走!张远拉着目瞪口呆的赵秀儿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们,正如他所说,人都在赵家看戏呢。 赵小强不敢去找张远寻仇,连滚带爬地回了赵家。他不敢怀疑张远的话有假,他真怕金老爷来找他算账。 另一边,赵老二媳妇被沉粪坑后,那些妇人只觉得大快人心,她们把自家男人带离了赵老二家,顺便连那些看好戏的人也叫走了,留空间给赵里正发挥。 赵里正一脚踹在赵老二的胸 口,暴跳如雷地道:;没用的东西,竟然被这种女人迷了心窍,赵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从今天起,赵家族谱没有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赵里正说完,一甩袖子和大伙儿一起走了。 赵老二酒醒了大半,一时接受不过来,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媳妇会是这样的荡 妇,加上自己被逐出族谱,双重打击之下他一下子就疯了。 恰好赵小强刚从门口进来,他猛地扑过去,掐住赵小强的脖子,恶狠狠地道:;畜生,你亲娘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你娘都是一样的货色!不如去死吧! 赵小强刚反应过来,见继父掐住自己的脖子,虽然手指断了几根,但却年轻力壮的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膝盖用力一顶,把赵老二顶得口吐鲜血。 挣脱赵老二的手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缓过来后,一脚踹在赵老二的裆部,然后从柜子里翻出家里所有的银钱,趁乱逃离了赵家。 因为赵老二媳妇把庄子里的男人睡了许多,她沉粪坑后大家只觉得畅快,淳朴的村民压根就没把这事联想到杨迁头上去,更不觉得赵秀儿此时出现根本不合理,都以为赵秀儿是那贪财的东西接回来的,只为了可以重复利用,所以大家在提到赵秀儿时,都会摇摇头叹一句真可怜。 而被踢碎了子孙袋的赵老二,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没有人同情他半分。 一个连媳妇都管不住的人,无疑是男人中的孬种,没有人看得起他,再说他已经被赵氏除名,谁敢冒着得罪里正的风险去帮他? 一个赵家,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里倒了,倒得彻彻底底。 杨迁一身酒味的站在虞清欢身边,他并未喝醉,望着不远处相携而来的张远和赵秀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这女人,搞起事来比我还狠,做到这个地步,是有什么原因么? 虞清欢笑了笑:;只是看不惯这种狼心狗肺的人而已。 杨迁摸着下巴深思:;真的只是如此吗? 虞清欢反问:;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杨迁道:;难道没有吗?楚姑娘,除夕夜那晚,你为何轻车熟路地就来到了张远家?又为何毫无保留的就帮张远和赵秀儿?别跟我说,我不信你只是因为看中了张远的本事,一定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当然有杨迁不知道的事,前世虞清欢和秦臻经过此地的时候,饥饿交加,是张远给了他们落脚的地方,也是张远不问缘由地为他们提供吃食。 那时正好是刚过去的这个除夕夜,但前世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老二带着一群人冲 进张远的家,把躲在里面的赵秀儿拖了出来。 赵秀儿不从,用一根烧红的铁钳子捅 进了胸 口,当场一命呜呼,这个柔弱的姑娘,死前还决然地说非张远哥不嫁。 张母感觉到不对,出来询问情况时摔倒了,一头撞在锄头上,脑袋被削去了一块,当场毙命。 一连失去挚爱和母亲的张远心灰意冷,想要和赵老二同归于尽。 后来赵老二的媳妇来了,看着已经死透透的赵秀儿,三两句鼓动在场的男人,对张远下死手,还点了一把火烧了张远的家。 秦臻带着她逃跑的过程中,赵老二媳妇发现了他们,那恶毒的婆娘提议把她抓起来,代替死去的赵秀儿去金老爷家做妾,是张远拼了命地给他们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后来他们是逃跑了,可张远也死了。 这事成了虞清欢心底的遗憾,就算她和长孙焘没有经历那变故,没能来到兖州改变张远和赵秀儿的命运,她也会赶在除夕前,让薛巍跑兖州一趟。 但今生,她终于有机会救下这两人,也有机会,亲自弥补遗憾。 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她击垮一个前世不能与之抗衡的坏人是那么的简单。 原来只要自己足够强,就可以保护所珍视的一切。 最后,虞清欢望着满天星辰,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意:;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杨迁眯眼:;什么原因? 虞清欢狡黠一笑:;那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我善良。 杨迁挑唇,也跟着笑了:;楚姑娘,你还真是有趣。 虞清欢道:;别看上我,我已经有夫君了。 杨迁又打了个寒颤:;你这种女人,杨某消受不起。 虞清欢笑而不语——其实她不太想让赵秀儿沾染这种恶心的事情,但她知道,这事只有赵秀儿亲自去做,赵秀儿心中的结才能解开,赵秀儿才能彻底放下过去,和张远好好过日子。 第452章 老熟人,躲还是不躲? 在虞清欢和杨迁交谈时,张远和赵秀儿已经收好东西,两人只带了一些换洗衣物,以及两块牌位,便来找虞清欢辞别。 ;小姐,就此别过,一路保重。 虞清欢道:;后会有期,你们也保重。 夫妻两认真地磕了个头,扶着张母,带着大黄狗,趁着夜色向平阳城走去。 他们刚离去不久,庄子上便来了一群人,有穿着官差服饰的,也有穿着便服的。 他们直接闯进了赵老二家,对着半死不活的赵老二问道:;赵秀儿呢?! 赵老二一门心思都在那臭婆娘身上,他哪里知道赵秀儿什么时候去了哪里,闻言他战战兢兢地道:;秀儿已经嫁到平阳城金家去了,官爷,你们来问我做什么? 领头的捕快恶狠狠地道:;赵秀儿涉嫌杀死金老爷逃逸,我们这是来缉拿她回去受审。 赵老二吓傻了:;什么杀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恰此时,一个捕快来报:;头儿,庄子里的人都在刚刚看到了赵秀儿,他们都说赵秀儿是赵老二和媳妇偷偷从金家带回来的。 捕头一听,下令道:;把赵老二缉了,亲爹已经落入法网,就不相信那赵秀儿不会现身。 赵老二虽然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他完了,彻底的完了。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长孙焘搂着虞清欢共乘一骑,与杨迁打马上路,三人向徐州进发。 禹贡九州,即豫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冀州和兖州。 大秦在禹贡九州的基础上建国,但圣祖皇帝把疆土扩宽到九州之外,所以除了九州,大秦还有其他的州府疆域。 不仅如此,这九个州府,有的州还被分割成许多不同的州府。 她们这次的目的是徐州,因为她准备从徐州上船入海,走水路到吴越之地,再转陆路进入大秦西南的疆土,到那神秘的地方寻找可以解毒的巫医。 水路要比陆路快很多,但水路并不安全,若是只有她和长孙焘两人,她一定不会选择走水路,不过他们身边多了杨迁。 有杨迁这个大海盗在,自然也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问题。 两匹马在暗夜中撩开蹄子地跑,约莫半个时辰,已经和平阳城拉开了很远的距离,但他们却在路上遇到了一队人马。 ;几位贵人,我们主家的马惊了,马车翻到了路下边,我们合力忙活许久,现在才刚把马车给拉到路上,我们主家受了伤,但拉车的马在翻车时当场断了气,所以能不能打个商量,把你们的马卖给我们一匹,让我们套上马车送主家进城看大夫,多少银子都好商量。 说话的人约莫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看起来像是个管家之类的人物,而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车顶都变了型,守在马车旁的家丁满头大汗,路下边也是一片狼藉。 这位管家模样的男人,的确不像是在说谎。 ;明珠?灰灰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此时正和明珠抱团窝在包袱里休息,虞清欢拍了拍明珠的小脑袋,明珠登时醒过来,它窜出包袱,在周围跑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包袱里继续抱着灰灰酣睡。 确认没有危险后,虞清欢握住搂紧她腰肢的手,仰头看向那个望着她的男人:;草草,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 长孙焘没有什么不肯的,登时跳下了马,伸手去抱虞清欢:;晏晏,草草抱你下来。 就着长孙焘的手臂下马后,虞清欢问那男人:;我是大夫,你们主家在哪,先带我去看看。 那男人见她只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有些不相信她的话,迟疑道:;这…… 长孙焘立即上前一步,朗声道:;我媳妇儿可厉害了,你让她看看,她真的能救人。 那男人可不敢把主家的性命交托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正要拒绝,那边便传来一阵好听的声音。 ;金叔,让那姑娘过来。 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金叔?姓金? 虞清欢正疑惑,马车的帘子便被拉开,一张贵气逼人的脸,被火光映照得一览无遗。 是个老熟人! 正是在京城茶馆说小茜勾 引她相公的那个金夫人。 虞清欢一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们,已经暴露了。 金夫人没有看清她的脸,只是觉得这个女大夫害羞,不好意思过来相见。 杨迁感受到虞清欢的异常,捏了两片叶子在手里,悄悄一弹,拿着火把的家丁,登时因为吃痛而将火把扔在地上。 火一沾泥泞便灭了,偌大而空旷的路上,现在仅剩一根火把照明。 那被金夫人叫做;金叔的男人连忙吩咐家丁点火。 而这时候,虞清欢已经走到金夫人的马车旁边,她的面上,用一块布给遮住了下半边脸。 ;这位夫人,您伤着哪里,让我看看。虞清欢压低声音,站在马车旁问道。 在杀了这十数个人和冒着被暴露的危险救人这二者之间,虞清欢选择了后者。 金夫人道:;我的右手臂,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臼了,很疼,一点都动不了。 虞清欢道:;我来为夫人看看,冒犯了,请夫人坐出来一些。 金夫人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在马车的门上,深夜遇到女大夫,她本身就觉得有些吃惊,但当火把亮起,她看到那双天下最美的大眼睛时,她几乎脱口而出。 ;淇王妃! 但是她忍住了,用尽她在商场沉浮数十年打磨出来的沉着冷静,这才不至于失态。 ;劳烦姑娘。金夫人尽量地把右边手臂靠向虞清欢。 虞清欢拉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问她:;疼吗? 金夫人倒吸了一口气,仍旧柔声道:;有点疼。 虞清欢没有说话,手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金夫人痛得大叫。 家丁们抽出刀,对着虞清欢蓄势待发,却被金夫人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喝止。 ;住手,别冲动。 ;你再动动看。虞清欢淡淡道,;脱臼了而已。 金夫人动了动右手,发现不仅可以活动自如,而且也没那么痛了,连忙向虞清欢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 虞清欢不冷不热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马匹我们还有用,就不卖给你了,你的手臂已无事,肯定能坚持到下人进城取来马车。 说完,虞清欢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长孙焘站在马旁等着她,见她走过来,弯腰把她抱上马,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后,用披风把她裹住。 ;晏晏辛苦了,我们走。 两匹马,三个人,就这样由近至远,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金夫人握着右臂,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淇王妃,原来你在这里……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第453章 必须只属于他一个人! 奔出了好长一段距离,三人这才把马勒住,任马慢慢地行在官 道 上。 ;这人是你的老相识?杨迁问道。 虞清欢点了点头,面色有些难看:;她是皇商,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与她有一面之缘,她必定认出我的真实身份了。 杨迁挑眉:;为什么不直接灭口? 虞清欢道:;金夫人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杀了她事情反而更难办。 杨迁皱眉:;她要是泄露你的行踪怎么办? 虞清欢道:;那就要看看她和被我吓死的那个金老爷是什么关系了。 杨迁冷冷道:;那是她的家翁,楚姑娘,你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哦。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既然如此,劳烦武艺高强的杨兄继续与我们一同上路,大不了我每顿多做一些菜,管饱管够。 杨迁哈哈大笑:;楚姑娘是爽快人,本大爷喜欢! 他喜欢长孙焘可不喜欢,伸手掐了虞清欢的腰一把,低头幽怨地道:;晏晏,不许和别的男人说那么多话! 杨迁见他这样,不由得生了捉弄他的心思:;草草,我发现楚姑娘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还很聪明,做菜又好吃,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杨迁故意不说下去,可长孙焘听了,登时就不高兴了,一张俊脸上挂着满满的不悦。 ;杨迁,你别逗他。虞清欢制止杨迁的恶作剧,想要安慰身后的长孙焘。 谁知,长孙焘却是一把将她勒住,十分委屈地道:;晏晏,草草知道你好,但你是草草的,不可以被其他男人惑去心神! 尽管他很讨厌这个男人,生怕这个男人抢走他的晏晏,但他仍然没有提出要把这个男人赶走。 因为如果这个男人走了,他一个人保护不了晏晏。 长孙焘此时,心里尽是懊悔与愧疚,他要如何才能变得更好更强大,保护他的晏晏不受伤害。 他要怎么做,才能给晏晏一个安稳的日子,让他最珍视的晏晏不受奔波之苦? 他越想越气自己没用,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正在这时,他的手背一暖,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草草,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解释过,夫妻是什么意思么? ;夫妻,就是一辈子同吃同住的两个人。 虞清欢的声音很是轻柔:;不止如此,夫妻不仅要同吃同住,还要同甘苦共进退,相濡以沫,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永远在一起,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我们还要彼此信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分开我们。 ;嗯……长孙焘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虞清欢继续道:;草草,我是你的妻子,这点不会因为什么外力而改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但为什么你不信我?还会怀疑我跟别的男人跑?你这样让我很伤心,也让我很难过。 ;对不起……长孙焘紧紧地搂住虞清欢,;晏晏别伤心,晏晏别难过,草草错了,草草再不怀疑晏晏了。 ;还有,虞清欢依畏进他的怀里,;我一点都不觉得现在的日子苦,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游历天下的梦想,现在可以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同出发,我的心,是很欢喜的。 ;草草也是,草草也很欢喜,和晏晏在一块儿,草草真的很欢喜。长孙焘已被安抚,抱着虞清欢的腰不放开,一字一句,说得分外认真。 杨迁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道:;切,肉麻唧唧的,娘们唧唧的,都多大的人了还闹脾气,要我说,打一顿就…… ;闭嘴!虞清欢厉声呵斥。 ;好!杨迁全然没了脾气,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另一边,张远和赵秀儿找到了德宝斋的掌柜,拿出信物龙凤镯子。 掌柜的连忙安排了人手,保护着三人一狗随白家的商队去往京城。 虞清欢他们三人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晚夜路,终于到达了兖州和徐州的交界处,那是一个拥有水运码头的小镇,比一般的小镇要富庶繁华一些。 杨迁带她们在客栈要了三间房,又让店小二上了一桌子的好菜,埋头大吃。 ;为什么要三间房?我和晏晏不分开睡!席间,长孙焘终于忍不住了,他拉着虞清欢的手宣誓。 杨迁没有理他,他一下子就急了:;晏晏是我媳妇儿,我就要跟她睡!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杨迁身上,对着他指指点点:;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狠心拆散人家夫妻? ;我看也不像小妇人的大哥,更不像小相公的家兄,指不定看上了小妇人,故意磨搓人家夫妻。 ;唉,人不可貌相,看着就不像好人,指不定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杨迁:;…… 他真想一脚踹翻这心机男,怎么尽耍这种手段。 还是不是男人? 是不是男人?!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啃了一口包子,拍拍长孙焘的头:;夫君,妾身是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他拆散不了我们,你放心。 恶势力杨迁把馒头扔下:;你们夫妻俩少假惺惺做戏!本大爷真是烦死你们了! 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你瞧这男人,他到底是谁,怎么对一个小妇人 大吼大叫,一点教养都没有。 ;那小妇人和小相公也是可怜,面对这么个不能得罪的恶霸!也只能强忍着。 杨迁一肚子的火,再看到虞清欢捂嘴偷笑,他暴脾气就上来了,猛地一拍桌子:;都闭嘴!小心老子把你们扒了当咸鱼挂竹竿上晒! 满堂的人老实了,杨迁继续埋头大吃特吃。 虞清欢觉得没劲儿,一边轻声细语地和长孙焘说着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粥。 夫妻俩根本不像是逃命的,就像出来游山玩水的闲散贵人一样。 杨迁看得肝火旺盛,吃完饭后扔下一锭银子,对二人道:;在客栈里等本大爷,本大爷去接沈辞。 第454章 踹死他算了 传闻中的三梦书生要登场,虞清欢都迫不及待要见到他,听杨迁这么一说,她立即表示:;我要监视你。 长孙焘也站了起来:;草草也要监视你,别想跑。 ;随意。杨迁真是受不了这堆烦人的夫妻,当先就走出了客栈。 要不是草草这小傻子醒来之时,稀里糊涂说了楚姑娘能解决那事的话,他才不管这对狗夫妻呢! 每天尽合起火来欺负他,真是气死了! 气死了! 虞清欢牵着长孙焘的手,跟着杨迁来到码头,只见杨迁抱着剑站着,脸上带着傻笑。 顺着杨迁的视线看去,码头站了一个青衫白底衣裳的男子,他身穿儒服,头戴纶巾,皮肤白皙,长相相当俊逸,只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掉书袋的书生。 然而接下来一幕,让虞清欢大开眼界。 只见书生对着大河,开始声情并茂地咏唱起来。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满嘴都是一些悲春伤秋的酸诗,咏到动情之处,他还声泪俱下,哭得不能自己。 虞清欢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看不下去了。 实在看不下去了! ;草草! ;有! ;给我踹! ;得令! 长孙焘果真冲过去,一脚踹在书生的屁 股上。 ;啊!那书生只是发出短促的一声,人便掉进冰冷的河里。 他不挣扎,他不叫唤,任由自己这具充满了悲伤的躯壳,顺着河水漂流。 他是浮萍,凄凄惨惨戚戚,沉沉浮浮沉沉的浮萍。 虞清欢也没想到长孙焘这么大力,果真把人给踹飞进河里,登时怔了一下,刚想找根竹蒿把那书生给捞起来,杨迁便瞪了她一眼,纵身一跃,跳进了河中。 这还不算完,真的还没完。 杨迁是海盗嘛,水性好着呢!三两下就把书生给救了上来。 只见书生浑身湿透,双唇冻得青 紫,他瑟瑟发抖,就那么依偎在杨迁的臂弯里,颤巍巍地道:;杨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分别整整百载,区区甚是想念,简直忘穿这片河水,夜不能寐,终于得见杨兄,区区死而无憾了…… 杨迁一手揽着书生的肩,一手握紧书生颤 抖的手:;沈辞兄,为兄来晚了,你先别忙着去死,为兄还有很多话未与你说,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沈辞兄,想想我们以后的路,你要撑住! 原来这就是三梦!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三梦万分感动,俊逸的脸因受冻而变得潮 红,但那两道好看的燕翅眉下,黑黝黝的双眸清亮如星子。 好一副不胜凉风的娇羞! 好一副狗与狗的情感交流。 狗的,看不下去了! ;草草! ;有! ;把这两辣眼睛的东西踹进河里洗洗 脑! ;得令! 长孙焘凶神恶煞地走过去,快速地解开身上的披风,温柔地盖到了三梦的身上。 ;杨迁,快带他回客栈,不然会生病的。 ;沈辞兄,哥实在太冷了,我们回去。杨迁扶起三梦,大步流星地走向客栈。 虞清欢冲长孙焘勾勾手指头:;草草,你过来。 ;晏晏,草草来了。 虞清欢笑眯眯地问他:;为什么要帮三梦?我不是让你踹他么? ;踹了呀!草草踹了呀!长孙焘委委屈屈地道,;但后面那次草草不敢踹,草草打不过杨迁。 ;你还懂得审时度势,进步了。虞清欢凶巴巴的脸,登时化为一抹笑意。 个子又小又瘦的她,凶起来真没什么说服力,就像发怒的小奶猫一样,奶凶奶凶的,但是草草就是害怕。 怕她不开心,怕她生气,更怕她伤心。 ;晏晏,草草没有披风,草草好冷。长孙焘一张俊脸扭成团,薄削的唇轻轻撇了起来。 虞清欢解下自己的披风递过去。 长孙焘笑吟吟地接过来系上,随即掀开披风,把虞清欢揽进了怀里。 ;夫妻就是同甘苦共进退的人,就算只有一件披风,我们也要共同分享。 他就像树,高大健壮,他就像山,沉稳可靠。 虞清欢任自己沉 沦在他的温暖里,由他搂着走回去。 今天的草草很开心,因为三梦的出现,他心里充斥着不能言说的快乐。 杨迁有了三梦,就不会和他抢晏晏了,他要对三梦好,让三梦健健康康地霸占着杨迁,省得杨迁一天没事就找晏晏说话。 晏晏只能是他的,谁都不能跟他抢。 如今已是年初四,街上开始活泛起来。 贩夫走卒为了生计已经摆了摊子,正在卖力地吆喝。 左右两侧商铺林立,小二站在门口笑脸迎人。 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晏晏,大家都好忙碌,但是大家都很快乐。长孙焘发自内心地感叹。 虞清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他偏着头看向长孙焘,见他线条美妙流畅的下颚在颈间投下一道黑影,不由得一晃神。 ;大家都在为了温饱辛苦努力着,虽然会苦会累,但日子有盼头。草草,其实百姓所求不多,只是一个安稳太平的世道,和足够果腹的食物而已。 ;晏晏,如今不是很安稳,很太平吗?秦婶他们住的庄子,家家户户都有饭吃,张远他们住的庄子,每家的房屋都能遮风避雨,院子也修建得干净又敞亮,而这座小镇,大家都幸福而满足。 ;这样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 意识到自己失言,虞清欢立即转移话题:;草草,想吃冰糖葫芦不? ;想吃!长孙焘用力地点了点头,拿了两串冰糖葫芦,;草草一串,晏晏一串。 在客栈时,虞清欢用银子和掌柜换了一串铜钱。 她刚付过铜钱,一串冰糖葫芦便递到了嘴边。 ;晏晏,你先吃。 长孙焘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糖葫芦,暖阳下,他的神色有些看不清,但他笑时露出的小白牙,格外耀眼好看。 虞清欢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感受到那种又酸又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她的心,也如这糖葫芦一样,又酸又涩。 谁说这世道会如现在这般一直太平着? 第455章 不甘心,又如何? 前世她虽然不管世事,不去关心那些国家大小事,但是大规模的天灾和人祸她却记得一清二楚。 按照前世她离开京城的时间顺序来看: 第一年,淇州爆发大规模瘟疫,死伤十数万。 第二年,扬州爆发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万顷良田变成一片汪 洋,那一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第二年底,朝廷赈灾不利,百姓接二连三的暴 动,由扬州开始,大秦彻底乱了。 第三年,也就是她死的那一年,北齐挥兵南下,与奸细里应外合,险些攻破大秦归雁城,上演当年前的惨剧。 但其余的事她就不知道了,毕竟那时的她,每天为了三餐忙得天昏地暗,知道这些事情也都是因为事情太大了,整个天下人尽皆知,所以她才知晓。 不过她重活的这一世,淇州的事已安然解决,多少有她的介入的关系。 这么说来的话,她或许是个变数,因为她才使得历史往不同的方向发展。 那么,扬州的事情,她能解决吗? 那场洪水带来的灾害,掏空大秦国库数百年的积蓄都无法弥补,不是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她只是个渺小的凡人,可能扭转这场浩劫嘛? 就在今年六七月了。 要救吗? 要想办法救吗? 可是,如果留在扬州想办法防范洪水,让百姓度过灾厄,南疆之行势必不能很快成行。 长孙焘和她无能为力的事情之间,应当如何抉择? 虞清欢瞬间就有了答案——这个天下,这个人间,没有人比她的草草重要,去南疆,一定要去南疆!她绝对不会为了什么事情,耽误救草草的时间! 虞清欢逼迫自己甩开杂念,她偏头看向牵着她的男人。 她知道,只要为了这个男人,成神成魔,她都无所谓。 平阳城。 ;这是……怎么回事?金夫人被金府的人接回去时,等待她的是满府缟素,仆从恸哭。 她随手拉过一个小厮,问了才知道,原来府中的老太爷去世了。 这老太爷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公爹,她早就对这个为老不尊的人恨之入骨。 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想起她昨夜遇到的人,她便知此事出自谁手。 但显然,金家并没有大肆追究的意思,大概是为了不耽误分家产的时间吧。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金夫人嘴角挂了一抹笑,下一刻花盆便砸在她的面前,接着响起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吼:;毒妇,爹刚死,你竟在她的丧礼上笑出来,天下怎么有你这么歹毒的贱 人?! 一个文弱的中年男人指着金夫人破口大骂,他怒不可遏,气得双目猩红,面目狰狞而扭曲。 这正是金夫人的夫君,与她拥有数十年夫妻情谊的金淮。 他们是少年夫妻,也曾有过幸福美满的时光,但那些都被岁月磨搓得渣都不剩,有的只是面目全非的争执,和面目可憎的谩骂攻击。 要不是接到消息说,这个狗男人想把他的新欢扶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平阳一趟,没想到脚刚踏进院子,那狗男人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新欢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没用,这男人真是没用!一点气都沉不住! ;老爷,夫人昨夜险些遭受意外,想必是受了惊吓,您该安慰她才是。一个气质柔美的年轻妇人不停地为金老爷顺气,一双美目脉脉含情,仿佛能滴出水来。 金淮没好气地道:;安慰什么安慰?!这个毒妇死在外面才是,活着回来也是戳眼睛,老子一点都不耐烦见到这个贱 人! 那小妇人又柔声劝道:;老爷这是说气话,老太爷刚遭逢不幸,还是让夫人回去换身衣裳,去给老太爷上香才行。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金老爷就来气——这臭娘们他早就想甩掉了,没想到是块狗皮膏药,他天天吵天天闹,也没办法把这毒妇给踹掉,所以才带着爱妾跑到平阳老家来过日子。 谁知这毒妇竟追过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金老爷气急败坏地道:;上香,这毒妇还没你懂事,哪配当金家媳妇,亏她还这般不要脸,死赖在老子身边!我呸!让她去给爹上香都抬举她了,这种人走进灵堂一步,都是对灵堂的不敬!老子恶心她! 无论金老爷如何恶语相向,金夫人眉头都不动一下,仿佛已经听多了,麻木了。 她越过金老爷,径直走进去,连个余光都没有施舍给这两人。 她是人,从来不会和狗打架。 但那小妇人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伸手勾了勾金老爷的手指,声音动听:;老爷,姐姐刚回来,你就少说两句嘛,你们是夫妻,这点无从改变。 ;改变?金老爷冷笑,;老子倒想改变,休了这贱 人!要不然老天就降下一道天雷,劈得她不得好死!恶心! 贱 人? 恶心? 这是形容妻子的词吗? 金夫人面上冷笑,心却痛得麻木,这是她的夫君,她不顾一切,拼了命也要扶植的夫君。 她以女人的身份,在商场摸爬滚打,为他金家积攒万贯家财,她却累垮了身体,几度丢了半条命,甚至连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从此不能再生育。 可她的夫君,他们金家人都做了什么?拿着她的银子到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她一辈子的依靠,她奉之为神的男人都做了什么?厌弃她,鄙视她,折 磨她,侮辱她,甚至还为了一个小妾,要取她的性命! 呵,讽刺,太讽刺了! 金夫人不为所动,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属于她的正屋。 那小妇人唇角勾起冷笑,切切地道:;姐姐,今天家里会有前来吊唁的宾客,您穿着一身红,还是走快点吧,否则人家还以为您对已故的老太爷不敬。 ;不敬亡故的公公……不敬……金老爷咀嚼了这话几遍,忽然一拍他腿,他激动得手脚都在发抖,;毒妇,你站住! 金夫人倏然回眸,目光淡漠地盯着金老爷:;什么事? 第456章 我有淇王夫妇的消息 金老爷下意识地垂头,爱妾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登时跳起来:;毒妇,老子要休了你!父亲亡故,明明仆从去接你的时候通知了你,可你竟还穿着红色的衣裳回来,真是不敬!你都老成这个鸟样也没个孩子,老子要娶小妾开枝散叶你还拦着!七出之条你犯了三条,老子一定要休了你! 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马惊了开始,一切都是个局,若是她因意外而死,就称了这对狗男女的心,但若她侥幸逃回一劫,就故意隐瞒她老太爷去世的消息,让她穿着红衣入府,以此做借口休了她。 为了休她,这东西真是煞费苦心啊! 但他这脑子,想出这样的办法,真是难为他了。 ;休我?真是笑话!金夫人冷冷一笑,;我无亲无故无所归,又与你为婆母戴了三年的孝,而且我嫁进你金家时,你金家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么?金淮,我告诉你,这家门只要我不主动请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让你的小可心也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金夫人拂袖而去,留下金老爷站在那里,样子又怂又窝囊。 小妇人迈着小碎步追了过去,拉着金夫人的袖子楚楚可怜地道:;姐姐,老爷不是那个意思,您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老爷毕竟是男人,您这样强势,老爷哪里受得了?就算您不能温柔贤淑,但至少要懂得女子四德,天下哪有您这么顶撞夫君的?您自己有问题,真不能怪老爷看不上您! ;放开!金夫人一甩手,;别碰我,脏得很! 那小妇人顿时被甩了出去,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面色苍白。 ;毒妇!你竟敢伤她!一向怂得要死的金老爷,竟然欺身上前,一个巴掌甩在了金夫人的脸上,蹲下去搂着小妇人,恶狠狠地道,;她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要你给她陪葬!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玉儿腹中可是有我的骨肉! 金夫人捂着脸,眼里的伤更甚:;金淮,我也曾有你的骨肉,但保不住都是拜谁所赐? 金老爷面目狰狞:;还好没保住,一想到和你这种毒妇生孩子,老子就觉得恶心,你这样的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小妇人弱弱开口:;老爷,妾身就知道不是你做的,姐姐的胎怎么会是你一碗药给落的呢?下次喝酒后可要管住嘴巴,别胡乱说话,免得又让姐姐伤心了。 ;金淮,她什么意思?金夫人不敢置信,震惊地望着金老爷。 金老爷冷哼一声:;老子不屑说谎!自从娶了你后,老以每天都想休你个十回八回,老子见到你就恶心,怎么会和你生孩子?毒妇,这次老子不是开玩笑,你要是敢再伤玉儿一根汗毛,老子…… ;啪!一巴掌打在金老爷的脸上,;金淮!你真不是个东西!老娘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畜生! 说完,金夫人从他怀里扯过那小妇人,直接拉到塘子边,把她踹进塘里,在她挣扎起身时,一脚踩在她的脑袋上。 金老爷扑过来,但被金夫人身旁的忠仆拦住。 那小妇人很快便没了动静,直到水里闹出一长串泡泡,金夫人这才收回脚:;狗东西,知道心疼了?这只是个开始,你敢伤我孩儿,我要你失去一切,我要你余生都为当年的罪行忏悔!我要你断子绝孙!从今日起,但凡你护着的,你喜欢的,你碰过的,我都要她死得渣都不剩,也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痛苦! 她身为正妻,打骂弄死个妾室也没犯什么法,从前就是她太好脾气,才纵得这些狗东西无法无天,一个个敢爬到她头上拉屎! 如今她不想忍了,就算害了夫君的孩子天理难容,她也不想忍下这口恶气,否则她死去的孩儿,谁能给这个公道?! 金夫人撂下话后就走了,走了几步,她又止住脚步:;金淮,今天我便自请离去,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你如愿了。 金老爷目瞪口呆,丧子丧爱妾的悲恸让他心碎,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又让他忍不住喜笑颜开。 女人如衣裳,没了一个再换便是,只要这个毒妇不阻碍他,想要多少还不是动个念头的事? 至于金夫人前面说的那些话,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觉得那只是一气之下说的气话,这女人缠了他几十年,怎么舍得伤害他? 这么一想,刚死了爹又死了女人孩子的金老爷,忍不住笑出了声。 金夫人回到屋里,一屁 股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没有动弹,她不哭不闹,甚至没有歇斯底里,但谁都能看出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许久许久,金夫人这才开了口,声音冰冷而沙哑,没有半点温度:;收拾东西,离开金家。 金老爷说得没错,刚成亲时那些快乐的时光,金夫人记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为着这些过去了十几年的事,她心里仍旧存了一丝侥幸,不管金老爷有多丧心病狂,她都没有及时止损,后来又因为赌气,不肯去拿金老爷的那封休书。 但那个消息,她的孩儿被这个狗男人亲手杀了的消息,彻底让她幡然醒悟,也浇透了她还存着一丝温度的心。 她刚刚放下的狠话,不是开玩笑。 她是真的,要让这个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要夺回她为金家挣下的一切! 而她的计划,需要有人支持,而她选中了白家,她相信白家也必然会支持她。 金夫人把心腹招到面前,低声吩咐:;让白家的人来找我,就说我有意要与他们合作,他们若是没那个想法,就告诉他们说我昨夜遇到了一对夫妇,肯定有很多人愿意用合作来与我换那对夫妇的去向,答应,皆大欢喜,不答应,我也不怕破罐子破摔。 心腹问她:;昨夜我们遇到的人是…… 金夫人笑了:;那是淇王夫妇,你去吧!相信白家会与我们合作。 心腹有些迟疑:;主子,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 金夫人自信地道:;他们不敢,比财力我们不如那个白黎,但比人脉,他白黎可不如我大嘴巴。 心腹再不迟疑,赶紧去为主子办事去了。 白家很早便被朝廷盯上,金夫人是皇商,她与白家有往来,势必瞒不过上头的眼睛,淇王夫妇的行踪早晚会因为她这么一闹而被知晓。 可那又如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457章 这人更令人讨厌! 福聚客栈。 二人刚回到客栈,虞清欢便被杨迁拽进了隔壁房间。 长孙焘见晏晏被欺负,顺手抱了个花盆就往杨迁砸过去:;放开晏晏! ;三梦着凉了,给他看看!杨迁拍开飞过来的花盆,指着床上的三梦,语气强硬地道。 床上,三梦躺在上面,气若游丝,面色灰败,好似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鬼门关。 虞清欢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倒没有和杨迁置气,先去给三梦看诊。 的确冻得有些厉害,亏得杨迁输了真气护着,否则肯定要吃不少罪。 长孙焘一脸的愧疚:;晏晏,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嗯,是错了。望着好像丢了半条命的三梦,虞清欢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要是再来一次,她依旧照踹不误,因为三梦真的太讨厌了。 长孙焘很自责:;那怎么办?要不等他醒来,草草给他道歉,向他赔罪。 虞清欢收回为三梦把脉的手,拔出银针给他下了几针,这才道:;草草,让小二煮一碗姜汤,在里面洒些胡椒粉,尽快端来给三梦公子服下。 ;我……生……三梦醒了,唇角动了动,发出几个根本就不连贯的音节。 虞清欢挑起眉头,向杨迁望去。 杨迁说:;叫我先生。 ;什么? 杨迁又解释道:;三梦让你叫他先生。 虞清欢:;!!! 三梦的唇角再次开合:;瘦……不亲…… 杨迁为三梦继续解释:;三梦说男女授受不亲,让你别摸他。 虞清欢:;有病吧?! 事实证明,三梦真的有病。 等他喝下姜汤后,身体开始回暖,说话也利索了许多,见窗外梅花凋零,仅剩几抹残红挂在枝头,他的眼里登时泛起浓浓的哀愁:;花儿一定不想离去,它沉静了整整一年,才有机会吐露芬芳,却又不得不屈服暖风和太阳……可怜的花儿…… 见天空飘过几朵铅云,他又暗自神伤:;那云好像一张担忧的脸,老天是否在为区区哭泣…… 见茶杯里的茶在热水的浸泡下舒展绿蕊,他叹息连连:;茶亦有第二次生命,明明被烘干了,水一泡便会回绿。正如区区,若非遇到杨兄,早就去喝那孟婆汤矣。 吃饭时,他端着一盘白斩童子鸡,又开始了他的叹息:;这鸡它还那么小,连伴儿都没找一个,却永远地死在了它少时,被人烹饪成菜,端上饭桌,人,真的好生残忍…… ;你舅舅的,我再也受不了你个脑壳有病的人了!虞清欢夹了个鸡屁 股,就用力地往三梦嘴里塞,把三梦塞得两眼翻白,差点昏死过去。 ;晏晏,不要!长孙焘连忙抱紧虞清欢的腰,杨迁则连人带碗把三梦给架走,这顿饭在虞清欢的暴怒中结束。 用过饭后,虞清欢叼了根牙签,拉着草草准备出门逛夜市,路过三梦的门口时,又听见他开始无病呻 吟。 ;杨兄,夜幕降临了,想必是太阳厌倦了这尘世,躲起来了罢! ;杨兄,白昼消失,黑夜称雄,这是个暗无天日的时刻,瞧那奸险的星星,正在天上耀武扬威! ;…… 虞清欢双拳拽得紧紧的,最后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克制住想去把三梦捏死的冲动。 ;晏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长孙焘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地问道。 虞清欢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笑吟吟地转身,对长孙焘道:;好兴致都被这厮败光了,草草,我们明日再去吧! 长孙焘没有什么不答应的,拉着虞清欢就回了屋:;晏晏,草草累了,我们睡觉吧! 虞清欢把乱七八糟的三梦抛到一边,决定好好补个觉,刚缱到长孙焘怀里,人很快便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悠长,却又惊悚的梦。 梦里,一个英朗的男人,他身披战袍,腰跨名剑,银甲红裾,他丰神俊朗,威武不凡。 似乎知道她走过来,男人转头冲她一笑:;瑜儿,你来了。 ;你是谁?她心跳漏了半拍,紧张地望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将军。 男人没有回答他,把手往面前一指,那里长风绞沙,一望无际的沙野,寸草不生,风沙呼呼刮在脸上,一阵阵生疼。 ;这里以前还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因为一场战火,它成了这个样子,瑜儿,这便是所谓的生灵涂炭。 ;你是谁?虞清欢没有听进去男人的话,而是紧紧地盯着男人,执拗地问他是谁。 男人叹息,再转身时,脸上流下两行血泪,他用一种极其复杂地眼神望着虞清欢,那张脸上,有无尽地自责与愧疚,更多的是无颜面对的悲怆。 ;瑜儿,我不是个好父亲,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却还让你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现在还要把我们肩上的责任交给你,为父不知以何面目见你。 ;父亲,你是父亲?虞清欢见男人那副模样,并未觉得害怕,她用征询的语气,因为她难以置信,她的印象里,她亲人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只有外祖父和娘亲。 ;瑜儿,男人伸手,用满是茧子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虞清欢的脑袋,;我的好瑜儿。 那只手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轻轻拍在头上时,虞清欢整颗心都暖了起来,顿生了眷恋,敬爱与孺慕之情。 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感觉,仅仅只是拍了拍头,却让她那么的心安,觉得那么的可靠。 ;父亲。虞清欢不管不顾,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父亲! 男人拍了拍她的背,许久许久,这才轻道:;瑜儿,你听父亲说。 虞清欢含 着眼泪,乖顺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威武不屈,脊梁挺得很直,高大的身躯仿佛能撑起一片将要塌下来的天。 这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大秦曾经的第一将军,是那个还没抱过她几次,却为国捐躯背负后世骂名的父亲。 ;父亲,您说。 第458章 嘿嘿嘿! 男人用抬手一指,脚下石块筑成的城墙,顿时就变成了累累枯骨。 四周黑影幢幢,他们都身穿铁甲,立在这枯骨筑成的城墙之上,面朝黄沙,背朝河山,哪怕是死了,他们的英魂,也守护着故国的土地。 ;瑜儿,这些都是和父亲母亲一起守卫疆土的战士,他们和父亲母亲一样,永埋黄沙之下,哪怕死后,也不能回到他们眷恋的故乡,也见不到生养他们的父母,还有盼望着他们回去的妻子儿女,死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为的就是山河永固,天下太平。 ;父亲,您想说什么? 男人望着她,有些怔忡,有些叹息:;瑜儿,你脚下的城墙,是累累铮铮铁骨所筑,你身后的河山,是千千万万个将士牺牲他们的亲情和爱情,用性命坚守的,也是父亲和母亲深深爱着的土地,父亲不想看到它哀鸿遍野,满目疮痍,父亲希望你能救一下它。 虞清欢摇头,慢慢后退:;父亲,您指的是即将发生的扬州水患么?可我不是神,我怎么挡得住这场浩劫? 如果天上有神,那么神去了哪里? 缘何要一缕英魂,还有她一个弱女子,去忧国忧民忧这天下苍生,若是神只是高高在上,不能守护百姓,那要这神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她牺牲拯救自己挚爱的机会,去救那些不相干的人? 想到这里,虞清欢的眼眸染上了灰败。 看到她的犹豫和不甘,男人流着血的双目中,尽是心痛,还有些许不容易察觉的失望。 ;瑜儿,为父不怪你,回去吧! 画面一转,漫天黄沙化作千军万马,那是穿着异族服侍的铁骑,他们手持弯刀,面目狰狞。 而就在这城墙下,年轻的虞谦得意洋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狰狞和扭曲。 方才与她说话的男人,她那英雄般的父亲,正被自己人骑着马践踏,鲜血飞溅,破烂成泥。 ;不——不要!虞清欢心头一阵抽痛,她不管不顾,纵身跃下城墙。 还没落到地上,她便直坐而起,额上冷汗涔涔,衣衫尽数湿透。 是梦啊…… 但为何那样真实? 真实到血腥的腥甜味她都能真实感觉到。 真实到,那种悲愤的情绪,让她真真切切嘶喊出来。 ;父亲……爹爹…… 虞清欢崩溃大哭,泪水从大滴大滴落下,从指缝中渗出来,又滴到了腿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就像一根根冰锥,扎得她双腿深疼。 ;晏晏,怎么了?长孙焘早已醒来,见虞清欢哭成泪人儿,他张皇失措,安慰虞清欢的手举在空中,却是不敢贸然触碰到她。 长孙焘怕她哭,怕她又哭得更伤心。 ;晏晏,不哭了,不哭了。长孙焘一颗心,仿佛被千钧之力碾过一般,他再也顾不得,把虞清欢紧紧搂住。 虞清欢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虽然清醒过来,但她的灵魂仿佛被困在了梦境之中,不得解脱,就像梦中那些亡灵,永远重复着死前的情景,一遍又一遍。 与父亲重逢那种欣喜,激动和雀跃的感觉,她是有的。 被父亲用失望的眼神望着,那种伤心,难过和愧疚的感觉,她是有的。 当父亲死前那一幕呈现在她的眼前,血肉横飞,触目惊心,那种悲愤,暴怒和绝望的心情,她真真实实感受得到。 ;父亲……爹爹……虞清欢缩在长孙焘怀里,觉得撕心裂肺,她的声音嘶哑了,好似背过气,好半天才发出呜咽的声音。 ;晏晏,你不要哭,草草心疼,草草心好疼…… 长孙焘笨拙地哄着她,依旧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要是虞清欢不停下来,他也要跟着哭了。 虞清欢哭到天明,长孙焘哄到天明,她这才沉沉睡去,但问及原因,她一个字也不肯说。 长孙焘担心她又要难过,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去隔壁问杨迁怎么哄媳妇。 ;杨迁,晏晏哭了,我该怎么哄? 杨迁和三梦正在下棋,他眼角抽了抽,还未说什么,三梦便开口了。 ;楚姑娘哭了?都说天下最毒妇人心,女子是最无心薄幸的人,昨日楚姑娘指使你把区区一脚踹进河里,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且不说那眼泪是不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是她咎由自取,她该忏悔,向圣人学子的区区忏悔……有道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生物,一个不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理她作甚?让她哭,让她…… ;砰!长孙焘用力地把门拉上,站在门口骂道,;昨天怎么没淹死你,讨厌鬼! 杨迁这边行不通了,只要三梦那绊脚石在,杨迁就是个没用的渣渣。 长孙焘气呼呼地去了楼下,看到妇女便凑过去,逢人便问:;大婶,你知道怎么哄媳妇儿,让媳妇儿开心吗? ;不知道!别叫我大婶! ;大娘,媳妇儿哭了,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不知道!别叫我大娘! ;老大姐,我媳妇儿哭了,你知道怎么哄吗?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滚! 长孙焘很沮丧,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还是掌柜的觉得他可怜,端了碟花生米坐到他旁边:;小相公,你怎么一脸苦恼的样子?惹媳妇儿不高兴了? 长孙焘闷闷不乐而道:;不是我,我没有惹她不高兴,是别人,只是我不想看到她不开心。我想着大婶大姐们都是女子,会知道哄媳妇的方法,所以才问她们,但她们都讨厌我,不愿意和我说话。 掌柜吃了颗花生米,道:;小相公,不是她们不知道,而是你嘴巴不够甜,刚刚你要问的那些人,都不怎么老,但你开口就大婶大姐的,谁愿意跟你说话啊?我跟你说,女人最是虚荣了,你跨她两句,就能哄她高兴。 长孙焘眼睛一亮:;只是夸两句就够了吗?不需要做其他的吗? 掌柜目光一闪,眼里不知名的光划过,他悄悄凑到长孙焘耳边耳语几句。 长孙焘顿时跳开:;这怎么行?! 掌柜两撇小胡子往外一扬,挤了挤眉毛:;你就听我的吧! 长孙家把头摇成拨浪鼓:;太无耻了,太无耻了!可脚,却不由自主地准备往外挪,似乎想要验证掌柜的话中真假。 嗯!就这么办! 嘿嘿嘿! 第459章 草草哄媳妇 但善良的草草刚走出几步,还是觉得把媳妇儿按床上啃这种事太无耻了。 他折回来问掌柜:;要不,换个方法? 掌柜又问他:;你有银子吗? 长孙焘如实回答:;没有,银子都在媳妇儿那里,我没有银子。 掌柜摇头叹气:;你个傻相公,男人可以没有媳妇,但不能没有银子,她不给你,你自己不会私存吗? 长孙焘理直气壮地道:;好男人绝对不能对媳妇儿阳奉阴违,那是不对的! 掌柜鄙视了他一眼,道:;既然没银子,你也没办法买东西哄媳妇儿,唯有这样做了。 长孙焘凑近掌柜:;怎样做? 掌柜道:;先弄清楚她为什么不高兴,她遇到问题就帮她解决问题,如果问题是你就自我解决,然后再亲手做一些东西送给她,给她惊喜,让她感动,比如说做个手工簪子,摘一束鲜花之类的,双管齐下,保准她开开心心叫你夫君。 长孙焘觉得掌柜说的很有道理,他跑到客栈的院子,把在掌柜的精心呵护下开得正好的迎春花给拔了,亲手编成一个一个花环,兴高采烈地拿回房间。 见虞清欢还睡着,长孙焘悄悄把花环放在枕 边,只待她醒来,就能看一抹一抹明灿灿的黄,那么明净热烈的颜色,相信她会很欢喜。 解决了其中这一件,长孙焘开始着手解决另一件。 他抱腿坐在小几前,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俊脸皱成一团。 ;晏晏不说她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是不想让草草担心? ;可是晏晏她一直都笑嘻嘻的,很少有这种不高兴的时候。 ;难道是晏晏不好意思说,所以才不告诉草草吗? ;可是草草很乖,没有惹晏晏不高兴,那是谁惹了晏晏呢? ;谁呢…… 想了许久,长孙焘忽然一拍大腿,倏地站起来:;三梦那个变 态! 锁定;真凶的他,气冲冲地去找掌柜拿了一贴脚气贴,鬼鬼祟祟地打开三梦的房间门,鬼鬼祟祟地绕过杨迁,怒气冲冲地用脚气贴把三梦的嘴给堵了。 长孙焘向后弹开几步,指着三梦,威胁他道:;臭书呆 子,我警告你,把你那张惹人嫌的嘴巴闭上,不然我看到一次我堵一次! 三梦很无辜,也很激动,他摊开双手,好像在质问长孙焘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地对他。 长孙焘气呼呼地道:;你这臭书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自己那张嘴很令人讨厌你不知道吗?好好的人不做,一定要去做变 态,我的媳妇儿都被你气哭了!要不是打人不好,我肯定去找根搅屎棍,把你的嘴巴捅个稀巴烂,让你说不出话! 三梦终于记得撕下覆在他嘴上的脚气贴,火冒三丈地问道:;你给区区贴的是什么?! 长孙焘抱着手偏头一哼:;脚气贴,去脚臭的,我想连脚臭都能祛除,那口臭肯定也能祛除,你用了之后,也许就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三梦一脸地难以置信:;你给区区用那东西?!为什么一股脚臭味?! 长孙焘耸肩:;因为那是掌柜的用过的啊!我又没有钱跟他买新的,只好捡他用过的。 ;用过的……三梦一阵反胃,指着长孙焘暴跳如雷,;你个歹毒的男人,做如此鸡鸣狗盗之事,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长孙焘不甘示弱:;辱不辱斯文我不知道,你满口胡言我就是不爽,还把晏晏气哭了就是不行! 三梦扭头看向捏着棋子把玩的杨迁,眼眶登时就红了:;杨兄,草兄他实在欺人太甚,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付区区!区区做人向来如此,从未遭人这般厌弃鄙薄,区区委实生气! 本来盛气凌人的长孙焘登时就怂了:;三梦书生,你又要开始了吗?那我溜了,溜了。 长孙焘不等二人有所反应,脚底抹油开溜,迅速跑回房间,;砰地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心有余悸地道:;吓死草草了。 那头杨迁并未说话,只是拍了拍三梦的手以示抚慰。 结果三梦反手一握,拉着杨迁的手便开始哭泣:;杨兄,区区从小到大,活了双十载,从未被人这般欺辱过,区区觉得很委屈,那草公子若是觉得区区说的话不中听,他捂着耳朵不听便是,为何要用脚气贴那种东西,侮辱区区的嘴巴?区区说的哪句话,有违圣人之言了?草兄真的太坏了,区区讨厌他!杨…… 杨迁一直波澜不惊地听着,镇定自若地望着三梦,就在三梦越说越激动,准备继续唾沫横飞地数落长孙焘的罪状时。 他紧握住三梦的手,把三梦往面前一拉,一字一句道:;沈辞兄,在我心里,你是一个端方守礼,深明大义,富有才华的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相信你比宰相更能宽容,不是你不好,而是草草瞎!你一定能原谅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所做的糊涂事,所说的糊涂话。 三梦一脸感动,几乎是热泪盈眶:;杨兄知己,一生足矣。 刚睡醒的虞清欢,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长孙焘守在床边,见她起身,连忙把手中的花环戴到她头上,笑吟吟地道:;晏晏,这是草草给你做的,喜欢吗? 睡眼惺忪的虞清欢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头上一沉,眼前便闪过长孙焘求表扬的俊脸。 她伸手,想把头上的东西取下来看一看。 长孙焘的双眸,一下子就暗淡了:;晏晏不喜欢吗?草草以为晏晏会喜欢的。 虞清欢扑了过去,紧紧搂住长孙焘的脖子:;喜欢,晏晏最喜欢了,但……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呀? 长孙焘笑逐颜开,眉飞色舞地道:;草草看到晏晏不高兴,就去求教掌柜,他说要找到你不高兴的原因,还要给你制造惊喜,这样你就能开心了。所以草草拔了他的迎春花给你做了个花环,还用脚气贴封了三梦的臭嘴。晏晏,你还伤心吗? 虞清欢捧着他的脸,眼眶一红,却是笑了:;草草,让你担心,是我的不对,你放心,我没事,有草草陪着我,一切都没事。 第460章 被美食捕捉的蠢货们 ;楚姑娘,正此时,门被敲开了,;你还欠在下二十四顿饭,今晚要还一顿否? 长孙焘起身,把门拉开,冲着外面的杨迁气冲冲地道:;杨迁,晏晏心情不好,她不要做,你死了这条心吧! ;砰! 门被关上,长孙焘走回床前:;晏晏,你好好休息,欠他的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急于这一时。 虞清欢摇头轻笑,向长孙焘伸出双手:;草草抱,要草草抱。 长孙焘弯腰把她抱起,她赖在长孙焘的肩上,小声道:;送我去厨房。 长孙焘蹲下来,把大氅和鞋子拿了,抱着虞清欢去了客栈的厨房。 杨迁回去找三梦,流着口水下棋。 长孙焘却是不高兴了:;晏晏,怎么杨迁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想做就不要做,一点原则都没有。 反正他不要晏晏给别的男人做饭。 虞清欢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笑着安慰他道:;草草,我是给你做的,我才不在乎杨迁想吃什么,我才懒得管杨迁,我是为了答谢你送花环给我,所以才要做一桌子好吃的,和你一起吃。 长孙焘被哄高兴了:;真的?没骗我? 虞清欢从他怀里跳下来,穿了鞋子:;骗你作甚?来,帮我洗菜。 在厨房忙活的厨子们,拿着手中的东西,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不要脸的小两口。 小两口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占了一口锅,开始炒各种菜。 长孙焘和小二刚把菜端到房间,杨迁便提着两个椅子,和三梦一起来了。 ;这是晏晏给我做的,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杨迁把椅子摆好,勾着长孙焘的肩膀:;草草,我们是不是朋友? 长孙焘摇头:;不是啊。 杨迁有些尴尬:;可我当你是朋友,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有好吃的,怎么能不和我分享? 长孙焘还想说什么,端着汤的虞清欢便来了:;草草,这桌饭就当我们向三梦赔罪了。 长孙焘也不再坚持,跑去接过虞清欢端着的汤,放到了桌上,又把椅子拉出来:;晏晏,你来坐这里。 杨迁和三梦也坐了下来,等虞清欢一声令下,杨迁抓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三梦的毛病又犯了:;杨兄,你又如此粗鲁,圣人有云‘不学礼无以立’,用餐这事它虽然小,但也不可因此废礼,区区曾劝告你要多读点圣贤书,多听些圣人言,如此便能改掉这…… ;唔!杨迁夹了块红烧肉塞进了三梦的嘴里,阻止三梦继续说下去。 ;好吃!三梦眼睛一亮,登时被那软而不腻的口感征服了,把圣人言,君子之礼通通拋到了脑后,和杨迁低着头狼吞虎咽。 长孙焘担心菜被这俩猪抢光,连忙把每样菜都夹了两筷子放进碗里,然后推到虞清欢面前。 虞清欢没动筷子,目光有些呆滞,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晏晏,你怎么了?长孙焘拉了拉她的袖子。 虞清欢回过神来,勉力一笑:;我没事,在想明天吃什么。 事实上,她在想那个真实到令她窒息的梦。 为了不让长孙焘担心,她强打着精神,埋头扒拉碗里的菜,却吃着吃着,眼泪簌簌落下,滚进了碗里,和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菜一起被她咽下。 嘴里,心里,五味杂陈。 杨迁默默地放下筷子,拍了拍三梦的肩膀,三梦这才如梦初醒,看到虞清欢哭了,满口圣人言的他,此时也闭了嘴巴,默默地放下筷子。 长孙焘最看不得他的晏晏哭,他觉得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这也疼,那也疼,难受得不得了。 他想,一定是三梦这张讨厌的嘴巴惹哭了晏晏,站起来冲三梦吼道:;酸书生!还不给晏晏道歉! 三梦:;区区??? 杨迁咳了咳:;可能是你刚才那番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楚姑娘才会感动得哭了起来。 三梦:;这么神奇吗? 长孙焘撩起袖子:;你们俩都滚出去!晏晏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虞清欢握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咬到舌 头了,有点疼。 长孙焘松了一口气,杨迁没好气地道:;草草,是你媳妇儿的牙把自己给咬哭了,你不是护犊子护得厉害吗?不如去打掉你媳妇儿的牙,省得它们再惹哭楚姑娘。 三梦嘟囔了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动不动就落泪,矫情! 长孙焘往汤里倒了半碗辣椒:;你们不矫情,你们是好汉,如果你们谁敢把这汤喝了,我草草敬他是条汉子,从此以后不会再说他一个字,如果你们不敢喝,那就把嘴闭上,不许说晏晏半句!不准你们欺负我的媳妇儿! 三梦慢慢靠近杨迁,小声地道:;杨兄,草草公子一直这么寡廉鲜耻么?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表露对女人的爱意,有伤风化!真是有伤风化! 杨迁十分淡定:;沈辞兄弟,冷静,我还见过更不要脸的! 长孙焘被这俩货气着了,打不过他们的他,把酒倾倒在桌上的菜里,这才刚倒了一碗,便被杨迁和三梦左右架住。 ;草草别生气,不要脸的人是我们。 长孙焘气呼呼地放下酒瓶,瞪着他们:;再乱说我就跟这桌子菜同归于尽。 杨迁和三梦乖巧地坐了回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虞清欢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拉着长孙焘坐下:;草草,我饿了,给我夹菜。 长孙焘这才没跟杨迁他们置气,细心地给虞清欢夹菜,还不忘叮嘱:;晏晏多吃点,长肉肉。 虞清欢勉力一笑,望着一动不敢动,坐在对面的二人问道:;昨夜遇到的金夫人,肯定已经认出我了,这里安全么?是否需要立即动身前往其他地方? 金夫人这人为人如何,虞清欢不大清楚,但就冲她曾在茶楼当众指责小茜与她夫君有牵扯,虞清欢对她没有多少好感,所以她觉得,金夫人得防一防,毕竟女人疯起来,可没男人什么事了。 希望金夫人别像她想的一样,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金夫人! 给金夫人治疗手臂的时候可是趁机埋了毒,那毒不会对身体有影响,但却可以用药物引她毒发,若是金夫人存了坏心,那就是自寻死路! 第461章 改命之人 杨迁见虞清欢恢复了正常,便不再克制食欲,拿起筷子敞开肚皮地吃了起来。 三梦也把圣人言抛到脑后,吃得不顾形象。 最后,杨迁一遍嚼着东西,一边道:;放心吧!我们进这小城的时候,三梦已经安排了二男一女扮成我们的样子,马不停蹄地赶往青州,在这里度过元宵再出发没什么问题。 听杨迁这么说,虞清欢放心了下来,三梦虽然奇怪,和杨迁一样都是天然大傻蛋,但办起正事来,却是很可靠的,否则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扶持杨迁成为水陆两道的头子。 为了让自己忘记那场梦给她带来的影响,虞清欢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一日三餐变着法儿地做美食,把三梦彻底收服,对她不仅毕恭毕敬,连圣人言都不再挂在嘴边,勉强算得上一个正常人。 长孙焘每天都会去和掌柜的取经,请教掌柜怎么照顾人。 掌柜自然看出他与正常人不同,但正因为如此,掌柜的才更欣赏他的为人,不仅把这些年服务别人的经验倾囊相授,而且还发动客栈里的人,一起为长孙焘出主意。 然而,长孙焘这段时日,却再也没有清醒过,虞清欢的心里,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南方的天,并没有京城那么冷,白黎给他们准备的衣裳,在这里基本不能穿,而虞清欢在平阳城给长孙焘买的那几身,长孙焘穿起来也不太合身。 于是虞清欢去扯了几匹柔软的棉布,亲自为长孙焘缝制衣裳,因为她没做过这活,废了很多布料,才终于做得一套,长孙焘迫不及待地穿上,去了隔壁就开始炫耀。 ;杨迁,我这身衣裳不错吧?穿起来真是又软又舒适,袖子不长不短刚刚好,活动起来非常方便,可好穿了!我媳妇儿给我做的! ;滚! ;三梦三梦,你看我这身衣裳怎么样?这颜色,就像把墨把天空染得更深了一样,多配我呀!不过你应该不能体会我的感觉,也没我这么有福气,毕竟你又酸又腐,有哪个小姑娘会看上你?你就和杨迁一起打一辈子的光棍吧! ;滚! ;掌柜,你看我媳妇儿给我做的衣裳,我媳妇儿是不是很贤惠?掌柜的,你媳妇儿会给你做衣裳吗?她疼不疼你? ;滚! ;小二哥,你看我这衣裳,好不好看? 小二竖起大拇指:;好看,草草公子这身衣裳真好看,但你媳妇儿更好看。 ;你是个好人!长孙焘心满意足地接受夸赞,紧接着,却是面色一边,威胁小二道,;再敢偷看我媳妇,我挖了你的眼睛! 虞清欢站在二楼的廊上,见长孙焘在楼下胡闹,不由得笑了起来。 杨迁来到她身边,问她:;楚姑娘,草草近些日子似乎都没有清醒过,他的身体无碍吧? 虞清欢摇了摇头:;他的身体无碍,只是他的清醒毫无规律,我也不太清楚,他的清醒需要什么条件,不过他清不清醒都没关系,在我心里,他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 杨迁深深地望着她:;后悔么?甘心么?若他没有受伤,你便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必受奔波只苦,可现在你们朝不保夕。 虞清欢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觉得这一路有什么苦,在庄子时,有林婶秦婶他们照顾,离开庄子后,有你一路随行保护,一顿饭都没有饿着,比起那些处在水深火 热中的百姓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反倒像游山玩水一样。 杨迁若有所思,接过话头道:;的确,比起处于水深火 热中的百姓来说,这不算什么,毕竟大秦这片土地上,还有好大一部分百姓吃不上饭,比如说扬州对面有个岛屿,那里连稻谷小麦都种不出来,只能靠白薯充饥,沿海的人还好,但住在山里的,却常常饿肚子,又比如说凉州地界,因为常年不怎么下雨,稻谷、旱谷、小麦、高粱等粮食,产量都非常低,农户们交了四成的税后,下半年几乎都在饥饿中度过,比起这些人,你们的确很幸运。 虞清欢把手搭在栏杆上,一瞬不瞬地望着杨迁:;杨迁,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吗? 杨迁双眼一眯:;楚姑娘让我说什么? 虞清欢的目光,就像冰雪冻过一般,透着让人胆寒的冷意:;这天下,厨艺比我好的人有无数个,你杨迁想吃什么不简单?非要抛下一切事务就为了在我身边蹭几顿吃的?我们也算有同生共死的情谊,有什么事你坦白一些不好吗? 杨迁笑了:;杨某还自以为隐藏得挺好,没想到还是被楚姑娘给识破了。 虞清欢直视他的眼睛:;那么,你留在我们身边,所求到底为何? 默然良久,杨迁终于开口了,语气有些艰涩:;不瞒楚姑娘,家师乃是命师,他临终之前,曾告知杨某,这天下将有几场浩劫,先是发生在淇州,紧接着是扬州,最后则波及整个大秦,前两者是天灾,后者则是人祸,若是大秦挺不过这三场浩劫,天下将会陷入数百年混乱,再无安宁。 虞清欢心头一跳,皱眉道:;命师?何为命师? 杨迁解释道:;相师点人前程;运师决人富贵;命师改人命运。这三者当中,命师不仅有改命的能力,而且还有推算国运的能力,每逢乱世,都会有命师下山出世,匡扶帝星,安定天下。 ;但这些年命师一脉没落了,似乎仅剩家师一人,去年家师察觉星象有变,他推算出天下将有浩劫,为了找到解决方法,他遭了反噬,就此丢了性命。 ;生前,他也从未将命师的本事教给我,不过他留下遗命,让我一定要寻找破解灾难的关键,他说若是谁有让淇州解困的能力,很可能是关键所在。 虞清欢所认知的世界,是没有仙妖神鬼的,命师一类的人物,在她看来不过是骗饭吃的神棍,但杨迁说他师父算出天下将有浩劫,而且还点出具体的事件,虽然不比她所知道的详细,但那所谓的命师若不是和她一样再世为人,便是有真本事。 见她有些不信,杨迁继续道:;家师生前曾为两个人改过命,我的名字便是家师所赐,‘迁’有死亡离散之意,在世人眼里,真正的我已经死了,但杨迁仍然活着。 玄学这种东西太深奥,虞清欢可不懂,不过从杨迁的话中,她得知杨迁实际上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而杨迁这个身份,不过是改命后的结果。 她不关心杨迁的真实身份是谁,她只在乎杨迁对自己和草草有没有害。 所以她没深究杨迁的身世,而是问他:;另一个被改命之人,是不是卫殊?如今麒麟卫的卫指挥使? 第462章 他是帝星 杨迁眸色微惊:;你果然聪慧,的确是他。 虞清欢道:;这不难猜,殊,死也,卫殊的名字中,也带了一个‘死’字,而你们俩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命宫都有一颗红痣,虽然很小,但不难发现。只是,我更在乎的是,你为何会找上我们?你所说的一切,与我和草草有何关系? 杨迁望着虞清欢,神情十分郑重:;楚姑娘,淇州之事,与你有关,因为你查到了疫病的起因,所以淇州最终也没有如家师推算那般遭遇特大灾难,所以杨某认为,你便是解决扬州即将来临的灾难的关键,这便是杨某接近你的真正原因。 虞清欢面无表情,但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梦里,父亲让让她救救扬州,而杨迁,也是为了扬州来到她身边。 可是,她凭什么可以解决扬州的问题?百年一遇的大洪水,难道她能发功阻止洪水的发生不成?还是她能把这一方的百性全都变走?让他们去到另一个有田种有饭吃的地方? 思及此处,虞清欢有些无力地道:;杨迁,我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之所以能误打误撞解决了淇州的疫情,那是因为我会医术,但且不说扬州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就算发生疫情,也不是我一人能力范围之内的,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找官家么? 杨迁十分认真地道:;我信你,不仅是因为家师的遗命,其中还有草草的原因,你代替秀儿姑娘上了金家的轿子那一日,他曾有短暂地清醒,他说带着你从徐州下扬州,必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草草?虞清欢更加无奈,;杨迁,不要把宝都押到我身上,我真的没有拯救天下苍生的能力。 杨迁急忙道:;楚姑娘,杨某认为并非需要你拥有拯救天下苍生的能力,你有没有想过,家师之所以说你是关键,并非因为你有左右天下命运的才能,而是因为你有左右天下命运的际遇。 ;你想想看,淇州的事你只是找到了原因,但实际上解决问题的人却是淇王,那么扬州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是否也和淇州一样,你只需要找到解决方法即可,但并不需要你操作实施呢? 疫病有解药,但洪水无非是大雨引起的,难道她还能让老天不下雨不成? 亦或者说,难道她还能找出不让老天下雨的方法,然后交给别人去实施? 而且,扬州为禹贡九州中一大的地域,多数河流经扬州流入大海,不让所有河流改道,就阻挡不了那场可怕的大洪水。 对于杨迁的期许,虞清欢并没有任何回应,她不想因为一件她无能为力的事情,耽误救长孙焘的时间,谁知道外祖父留下那颗药能维持多久?谁知道长孙焘会在什么时候病发? 不用思考,她都不会拿长孙焘的命去冒险。 若这个世上没了长孙焘,就算拯救了天下,那又有什么意义? 对,她就是自私!自私到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长孙焘的命更重要! 最后,她道:;杨迁,这事我无能为力,我也很坦诚的告诉你,我与你同行,其实也是想借助你的力量,保护草草的安危,如今话已说开,是否要去找寻真正的关键由你自己决定,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到那个真正有能力解决这事的人。 说完,虞清欢转身便走,她并不担心刚才的谈话被听去,因为这整个客栈,都是杨迁的人,她能看得出来。 ;楚姑娘,杨迁没有提及刚才的话题,而是道,;你有没有发现,每次草草清醒过来时,都是因为你处于危险之中,或者说你即将会遇到危险? 虞清欢脚步一顿,这事她的确没有想过,不过杨迁说得很在理。 长孙焘每一次清醒的条件,的确都在她遇到危险的情况下,但她不明白的事,为什么长孙焘从未在白日醒来过? 末了,虞清欢道:;我说过,只要草草健健康康的,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怎么样,醒不醒来也没关系,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好。 杨迁的目光瞬间暗淡下来,里面的失落难以言喻。 虞清欢有些心虚,不敢去面对那样的目光,落荒而逃,狼狈地回了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这时,三梦从房间里走出来,责怪杨迁,道:;你怎么把什么都抖了出来?这下好了,如何收场? 杨迁无奈的笑了,说:;总归瞒不了她,比起让她猜忌忌惮,我认为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三梦道:;可她拒绝了。 杨迁很肯定地道:;沈辞兄,我信楚姑娘。 三梦却不信:;你信她什么?首先,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妇道人家,就算她有通天本领,恐怕也是独木难支,况且,区区觉得她并未有那通天的本事。 杨迁道:;不,沈辞兄,你别忘了还有个草草,他可是师父想要下山辅助的帝星,师父曾说,若他登位,大道得正,他与圣祖皇帝,是同样的命格。 三梦道:;既然杨兄心有成算,那区区也不多言,大事情上杨兄决定,区区只管出谋划策。 杨迁拱手:;多谢你,沈辞兄。 三梦摆手:;圣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区区虽为一介书生,但也知晓‘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这个道理,区区感念杨兄救命之恩,愿为杨兄效犬马之劳,而杨兄所奉行的人生准则,也是区区的毕生追求,人生难得一知己,区区愿与杨兄共进退! 杨迁拍了拍三梦的肩膀。 这世上,不全是蝇营狗苟之辈,总有一些人,他们走的是英雄之路,愿意为这天下,付出所有的代价。 杨迁因家庭和师父的影响,从小被灌输苍生为重的理念,而三梦是一个书生,这个时代的书生心中,基本都有一个家国天下的抱负。 正是因为这同一目标,把两人凝结在一起。 虞清欢听到三梦的话,她觉得无地自容,也为御座之上的万乘之尊,和大殿之内的文武百官感到羞耻。 一个土匪,却并不作奸犯科,反而因为天下百姓奔走。 一个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为了百姓;背叛圣人甘愿为匪。 而朝堂上那些人,他们权势滔天,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却每日钻营,想着怎么从百姓身上收刮更多利益。 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毕竟,她也是那些本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思想的一员。 但真如杨迁所说,长孙焘是所谓的帝星么? 他身为皇帝的亲弟弟,若不是皇帝这一脉死绝,想登帝位就得造 反…… 第463章 好不公平! 是夜。 虞清欢又做梦了。 梦里山河破碎,硝烟弥漫,旌旗摇曳。 一个身穿铠甲的女将军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那人,有着和她一样的眉眼,但身姿更为挺拔,表情也比她还要坚毅。 ;母亲,阿娘…… 只是一眼,虞清欢便知晓了,那是她的生生母亲。 不需要刻意相认,妙不可言的血缘关系,也在相遇这一刻,让彼此感到亲人的温暖。 虞清欢伸出手,去抓她的袖子,但却扑了个空。 ;郡主,不要!想想小姐……还有世子…… 母亲面前,一个侍女久跪不起,那个人她在黎阳县陆员外家见过,在陆员外家里,这个人曾拉着自己叫;郡主。 母亲很平静,那是视死如归的平静:;他一个人,我总要陪着他的。 画面一转,便是那残破颓圮的城墙,残阳如血,凉薄地笼罩大地。 那里,是小人的狂欢场,却是英雄的埋骨冢。 ;夫君,川平陪你。 母亲一跃而下,踉跄落地,在被人抓住之前,一头撞在城墙之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 虞清欢伸出手的动作,僵了半响,她目眦欲裂地望着被猩红的鲜血染红的城门,许久才有泪水溢出。 ;母亲——!!!阿娘!!! 虞清欢再也克制不了心中的悲恸,连滚带爬地来到城墙边,朝父母身死魂消的地方跃下。 画面一转,她站在千军万马当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一次次撞在墙上,眼睁睁地望着父亲一次次烂成肉泥。 她大喊,她抱头痛哭,她歇斯底里,她声嘶力竭。 她全然崩溃了! ;父亲!母亲!我要怎么救你们?!我要怎么救你们?! 她不想活了,被那悲伤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是难受。 ;瑜儿,对不起,吓着你了…… 忽然间,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脑袋。 她怔忡抬眸,便看到母亲站在她面前,面带微笑。 ;阿娘…… 母亲满眼慈爱:;瑜儿,父母的死,你很心疼对不对?但你若袖手旁观,天下将有很多人失去他们的父母,也将会有很多人,失去他们的孩子,大家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人间就像炼狱,生灵涂炭,到时候你又怎能独善其身? 虞清欢蹲在地上,放声大哭:;阿爹阿娘!你们好自私啊!当年为了这天下,让我失去父母成为孤儿,最后抢了小茜的娘亲!为了这狗屁天下,你们让兄长背负血债,生不如死!为了你们心中的狗屁大义,你们让我们兄妹受尽飘零之苦,我有夫君护着,可兄长呢?兄长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啊!现在你们又逼我,逼我在夫君和百姓之间二择一,天下苍生干我屁事?!你们凭什么逼我牺牲夫君去救他们! ;瑜儿……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梦里了,不要再出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一切画面都隐去,天地无人,满目疮痍。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四面八方地涌向她。 ;陆明瑜,长孙焘身上杀业太重,汝若想救他,必要为他积攒功德,否则南疆之行不过是黄粱一梦,空欢喜而已。时间到了,汝且去吧! 这一次,虞清欢又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她没有失声痛哭,更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她见到的,那真是父亲和母亲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最后听到的声音,应当是世人口中所谓的神,他们享受人间香火,却对天下苦难冷眼旁观,现在还逼她去做好人。 淇州那次,那所谓的神明用的是外祖父做幌子,而这一次,用的却是她的父母。 那所谓的神明,行为真的令人很不耻,其实就算不用她死去的亲人做威胁,她反而可能会去尽一份力。 毕竟她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若这天下乱了,她不可能独善其身。 而依长孙焘的性子,必定又要抛头颅洒热血去了,不管长孙焘做什么,她自然会陪着的。 但所有人都在逼她,反而让她生了反骨,她越是受到逼迫,她越是不想去管。 ;通通都去死吧! 虞清欢没有吵到长孙焘,睁着眼睛到天微微亮,这才又睡着了。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日便是元宵节。 长孙焘没有吵醒虞清欢,神神秘秘地去找了掌柜,等到饭点的时候,出来和大家一起用饭,用完又不见踪影。 天快擦黑时,长孙焘穿了虞清欢为他做的衣裳,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拉着心不在焉的虞清欢出门了。 正月十五,月华满天。 这个小城镇,在元宵节这一日,街道 上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气氛。 小河之中,花灯散满,流光溢彩,无数年轻的男女在河边放灯许愿,很是热闹。 忽然眼前一黑,一张面具便戴到了脸上。 长孙焘牵着她,往人群密集处走去:;晏晏,草草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虞清欢任由他牵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的背影宽厚而挺拔,丰神俊朗的身姿,让她倍感心安。 走了小半响,二人终于挤到人群前面,那是一个小湖,湖心屹立着一块石头,上头刻着三个古字——姻缘石。 长孙焘站到了石雕的护栏上头,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地喊道:;草草在姻缘石面前立誓,一辈子都会对晏晏好,草草喜欢晏晏!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过来,都被长孙焘的大胆所惊到。 虞清欢连忙去拉长孙焘的袖子:;下来,上头高,小心掉下来。 长孙焘跳下来,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两根烟花棒,用火折子点燃,递到了虞清欢手中:;晏晏,你拿着。 虞清欢接过烟花棒,烟火闪耀,光影里长孙焘的面具显得神圣而高洁,带着蔼蔼柔柔的暖意。 ;好看吗?晏晏! ;好看。 长孙焘拿着烟花棒,绕着她跳了起来,一边转一边喊:;晏晏笑了,晏晏笑了,草草最喜欢晏晏了! 第464章 遇刺 烟花散尽,长孙焘忽然站到了虞清欢的面前,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簪子,别入虞清欢的发间。 那根簪子不是奇花异草,也非珍奇异兽,而是两个小人,如夫妻树一般合抱在一起,仿佛这天下,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 ;自己刻的?虞清欢拉过长孙焘藏到身后的手,望着上面新新旧旧的伤,心疼地道,;疼吗? 长孙焘摇头:;不疼。晏晏,草草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你,但是晏晏,草草一看到你不开心,草草心就好疼好疼,草草去问了掌柜,他说给你准备惊喜,你就会高兴起来,可是草草又没有银子买好看的东西,所以刻了一只簪子给你,掌柜说可以把三千烦恼丝束起来,晏晏,草草要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草草都会和你在一起。 虞清欢眼眶一热,原来她不是一无所有,她不开心,会有人心疼她,她难过,会有人担心她。 她并没有一无所有,只要有草草,她就拥有整个天下。 ;傻草草,抱歉,让你担心了。虞清欢轻轻抚过头上的发簪,忽然扑进了长孙焘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周围熙熙攘攘,人潮汹 涌,但他们好像置身事外,在这一片小天地中,享受着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光。 忽然间,另一边人头攒动,几声惊叫接连响起。 下一刹那,虞清欢被长孙焘搂着一旋身,几滴猩红如雨,溅落在她的脸上。 长孙焘的肩头,赫然是一道深痕,汩汩流着血,是他在紧急关头,用身体挡住了那本该砍在她身上的一刀。 而长孙焘的身后,是十数个举着刀的黑衣人。 ;晏晏别担心,草草没事的。长孙焘疼得撕心裂肺,却还强装镇定安慰她。 人群四散,尖叫声此起彼伏,偌大的湖边,一片人仰马翻。 ;王八蛋!虞清欢怒了,从袖中取出短哨一吹,几不可闻轻啸声响起,一团白影闪过,所经之处尸横片野,十数个黑衣人被结果了性命。 ;草草,你忍忍,我带你回去。虞清欢撕下衣摆,把长孙焘的肩头胡乱包住,架着长孙焘准备回客栈。 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那是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子,虚弱得只剩下半口气。 ;草草自己站一下。虞清欢蹲下身,让背对着那孩子,;掀开披风,自己爬到我背上。 那孩子也不敢耽搁,钻到了虞清欢的背后,用披风把自己盖住。 虞清欢一边背着孩子,一边架着长孙焘,跟着四散逃窜的人群一起,快步向客栈跑去。 明珠雄赳赳,气昂昂地蹲在她肩膀,警惕地望着四周。 ;杨迁!三梦!虞清欢推开客栈的门,惶急地喊了几声。 三梦的房门被打开,杨迁和三梦同时从房间里冲出来,见虞清欢扶着浑身是血的长孙焘,连忙过来帮忙,并让掌柜的把客栈的门关上。 就在这一日,客栈已经不接客人了,整间客栈只有他们几个。 ;谁伤了他?杨迁站在长孙焘的床前,望着面色苍白,额上冷汗直冒的长孙焘,声音冷凝,看得出来是怒了。 ;背上还有一个,接一下。虞清欢把披风解开,露出紧紧搂住她肩膀的小男孩。 三梦把男孩接到怀里,轻轻放到一旁的榻上。 虞清欢连忙从怀里取出两颗药丸,给长孙焘和那男孩灌下去。 ;草草,别怕,我在。虞清欢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抚着长孙焘的脸,柔声安慰他道,;忍着点痛,很快就好了。 接过杨迁递来的烈酒,虞清欢直接就往长孙焘的肩头倒。 那又辣又烈的烧酒,就好像倒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一样,使得她痛彻心扉。 长孙焘痛得浑身痉挛,下唇都咬出了血,但还不忘安慰她:;晏晏,草草没事,别担心。 虞清欢捧着他的脸,哽咽着道:;草草,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嗯,草草不疼。 虞清欢迅速取针消毒,把那长达几寸,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针针缝起来。 伤口很深,皮肉翻卷,狰狞而可怖。 虞清欢一边缝,一颗心慢慢地滑向深渊。 再偏一寸,要是再偏一寸,那刀如果砍在大动脉上,长孙焘就活不了了。 还没缝完,长孙焘还是昏了过去,虞清欢用剪刀剪了线,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杨迁和三梦也不打扰她,看着她忙完,又去给那小男孩治伤。 小男孩伤得不重,浑身上下都是刀伤,因为他穿了软甲,那些伤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但因为奔波劳累和饥饿,他在被救后精神一松昏死了过去。 虞清欢细心地为小男孩给每一道伤口消毒,擦洗,上药,忙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把小男孩的伤处理完毕。 她查了两人的脉象,见两人的脉象都稳定下来,这才把三梦和杨迁带出去。 ;是那个男孩招来的灾祸?隔壁房间里,三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虞清欢点点头:;杀手的身手并不是最上层的,在明珠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不像是来追我们的人,料想起因是那撞上我们的小孩子,人是追他的,我们只是受了牵累。 杨迁沉吟了一下,道:;大户人家为争家产,谋害男丁嫡子的事屡见不鲜,瞧那孩子的穿着,不像是个普通的男孩,想来是家族争斗的概率比仇杀的大。 三梦道:;楚姑娘用了明珠,就意味着行踪暴露,区区派去青州调虎离山的计谋就此告破,在你们还没离开翠屏山时,区区就查到约莫有五方势力暗中追查楚姑娘夫妻,如今楚姑娘你们在这里的消息只怕很快就被人得知,情势不容乐观。 虞清欢道:;是不容乐观,相府恨草草入骨,必定倾尽全力派最厉害的杀手,今上恨不得草草不能回去,必定派大内高手,还有太子和二皇子,为了讨今上欢心,肯定卖力追杀我们,另外一波势力,不知是敌是友,无论如何,现下想要悠哉悠哉南下,怕是不能了。 杨迁看向三梦:;沈辞兄,你有什么看法? ;等。三梦一改往日轻浮之态,他的神色,严肃而刚毅,全然不像书生该有的模样,;我们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和官家争斗,除非在海上,但此去海路,还有几日的距离,不一定能突围,所以我们只能等。 杨迁问道:;等什么? 虞清欢接道:;坐山观虎斗。 第465章 杨迁的真实身份 三梦又道:“楚姑娘已然明白区区在说什么,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你们行踪在此暴露,追踪的人第一反应应当是你们已经逃离此处,这时我们只需要故技重施,再让两人扮作你们的样子仓促离开这里,追兵必然会分出一部分人去追。” 虞清欢道:“这样一来,就算他们留了人在这里搜寻,也不会是全部的人手,我们可以略施小计,让这几方势力狗咬狗,那时,就是我们离开的好时机,等他们再折回来时,我们已经走了。” 杨迁点出了关键:“要让几拨人扮作你们逃出去?” 虞清欢和三梦异口同声地道:“一拨。” 三梦解释:“依追兵的能力,一定能很快就查出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如果此时我们还分几拨人逃离,他们必然能猜出其中有诈,因为楚姑娘他们是仓促逃离的,不可能有时间有能力故布疑阵,除非楚姑娘他们没走。” 杨迁又道:“此事交给你去办,有几成把握能做到滴水不漏?” 三梦正色道:“不是什么难事,十成没问题,但接下来能否引得几方人马斗起来,那就需要楚姑娘提供更多的消息了。” 杨迁道:“既然你有把握,那我信得过的,后面的事容后再说,为今之计是转移追兵的视线,你去安排!” 三梦拱手:“是,且等区区消息便是。” 虞清欢挑唇:“三梦倒是听你的话。” 杨迁道:“三梦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下属,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 虞清欢道:“你把他支走,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杨迁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楚姑娘,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为何你今夜会不计后果地使用明珠,依你的聪明才智,不会看不出来那些黑衣人不是冲着你来的,你肯定有办法摆脱他们。” 虞清欢道:“金夫人已经认出了我们,我不敢保证她不会说出去,与其让人倾尽全力,从平阳城一路搜寻我们,不如露出一点马脚,让敌人自以为抓到,以此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草草的安全,为了草草,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不在乎成神还是成鬼。” 杨迁叹了口气:“楚姑娘,承认,你就是为了救那小男孩,才会把明珠暴露出来,你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为何要伪装自己,你知道吗?坏人可以把好人装得很像,但好人没办法把自己装成坏人。” 虞清欢目中尽是冷意:“杨迁,你想说什么?” 杨迁道:“我想说的是,我们也算同生共死的交情,在我面前,你不必伪装凶狠,也能把自己和草草护住,毕竟我不会害你们。” 虞清欢皱眉:“理由呢?杨迁,你无害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杨迁张了张嘴巴,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我是你兄长啊!傻妹妹。” 他说得很快,仿佛说慢了就会说不出口一样。 虞清欢怔了好半响,问他:“兄长?什么兄长?” 杨迁唇角都在颤 抖,似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决堤一般:“我是荥阳王府唯一的幸存者,也是你母亲兄长的嫡子,我是你的表兄司马玄陌。” “唬谁呢?!谁不知道荥阳王府满门皆灭,怎会有你这沧海遗珠?”下一刻,虞清欢的匕首已抵着杨迁的脖颈,她逼视着杨迁,双眸冷光迸溅,“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说我杀了你!” “阿瑜,我虚长你几岁,我是见过姑姑的,我承认,起先接触你是带着不能诉诸于口的目的,我想要在你们危难之际帮他一把,以此来向他示好,因为他是师父说的帝星!但自从见到你开始,我便打消了所有念头,我只想护你周全,不为什么,就为这你是我的至亲,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虞清欢握着匕首的手,剧烈地抖动着,她的心,慌得不成样子:“你说你是我表兄,那么卫殊他是不是……” 杨迁点头:“他是你的亲生兄长。” 虞清欢终于支撑不住,咬着牙力竭般后退几步,脸上的泪,已是流了满腮:“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瞒着,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和亲人相认,虞清欢是高兴的,而且可以算得上是狂喜,那种激动难以言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在这世上不是孤单一人,因为还有另一个人,和她血脉相连。 但此时此刻,虞清欢只觉得悲凉,没有相认的时候,杨迁就叫她以苍生为重,在梦里,她见到了自己父母的死状,也有人劝她要把百姓和天下放在第一位,否则就要草草的命。 而杨迁挑这个时候和她相认,从她如今所接收到的消息,她难以不怀疑,杨迁是想拿兄长的身份逼她。 这让她满心苍凉,真的很难过。 杨迁走过来,捏住了她的双肩:“因为我不想看着你疯!阿瑜,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要入魔了,我不想你失去理智,成为疯子!” 虞清欢甩开他的手:“我为什么疯?我哪里疯?你胡说些什么?!” 杨迁复又抓住她的肩膀:“阿瑜!我不是命师!但我会相术!我能看出你的变化。” “善恶本就是一念之间,人要变坏并不难,或许你根本没有意识,但你的的确确改变了,我能看见!” “你敢发誓,今日刀砍在草草肩头的时候,你没有产生任何一丝恶念吗?尽管后来,你知道这些人不是来追杀你的,你也依然因为金夫人认出了你,而想要灭她的口! “你敢说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借刀杀人,借追杀你的人的手,去杀了金夫人吗?因为你和草草只能悄无声息的遇害,那些人必须要确保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份,否则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被人知道,他们必定不会放过任何认出你们的人。” “你明知如此,却还故意暴露身份,你就是想用自己的命拖所有认出你的人下水!你要疯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疯!” 第466章 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迁说的一字不差,他们行迹暴露,那些人要想悄无声息地杀了他们,就必须把所有认出他们身份的人也杀了,这样事情才算做得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在长孙焘为她挡下一刀时,那一瞬间她意识到,其实他们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所以,她萌生了消除所有不利因素的念头。 只要认出她身份的金夫人一死,那除了杨迁和三梦,还有平阳城白家的掌柜,谁也不知道她和草草的去向了。 或许,平阳城白家的掌柜也会牵涉其中,和金夫人一样被灭口,但她不愿意去想。 这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她想用这个方法,为她和草草的离开争取更多时间。 没错,她的确把草草放在了首位,她谁也没考虑,甚至是她自己的命。 杨迁之所以愤怒,是不想看到她以命相搏。 可是杨迁又怎么知晓,她早已被逼上了绝路! “哥……”虞清欢瘫跪在地,全然被看穿的她崩溃了,“要是有选择,我也不愿变得面目全非,但是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草草,哪怕一分一毫!” 杨迁想要给她个安慰的拥抱,但到底不合礼数,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坐到了她身边:“阿瑜,自古以来冤有头债有主,是虞谦和嘉佑帝把毅勇侯府和荥阳王府推上死路,多多少少也有几个帮凶,这些人才是我们的仇人。” “但这个天下不是,追杀你的那些人才是我们的仇人,其他人无不无辜我们不知晓,但在没有证实他们是否害过我们时,我们不能擅自剥夺他们生的权利,在这世界上,谁都不能轻易就要了别人的命。” “阿瑜,我们不能堕了先人的名声,因为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英烈,我们就算传承不了他们的气节,但也流血他们的血,我们不该把自己变成魔鬼,让九泉之下的他们寒心。” 虞清欢泪流满面:“好讽刺啊!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活得小心翼翼,不仅要为他们留有名声,还要想着为他们报仇雪恨!哥,你不觉得讽刺吗?” 杨迁语结,这话虽然难听,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但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因为世间的平衡,本就是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所维持的。 杨迁又揉了揉虞清欢的发:“阿瑜,一直以来辛苦你了,你一个人辗转虞家,肯定承受了很多很多,如今又被迫飘零在外,你肯定感到累了,厌倦了?” “从今日起,你什么都别想,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只要你开心就好,你只是个女子,天下兴亡干 你何事?天塌下来让我们这些七尺男儿顶着!有哥在,哥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你要怎么做,哥都陪着你,决不再让你一个人承担。” 闹了这么一场,不就是想得到理解吗? 这一路以来,她的确很疲倦,她只是个女子,一个那么瘦那么小的弱女子,这天下强 压在她身上,太重了她承受不住! 所以她发狂了,为了生存她变得可怕,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她不择手段。 但此时不一样,她不仅还有草草,她也知道这世上多了两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兄长,她有娘亲,有小茜,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哥,我不会了,不会再任性了。” 我会好好保重自己,不让你们担心。 杨迁看着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虞清欢,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他之前理直气壮地提出她是解决天下三劫的关键时,他只看到师父的遗命,却从未想过眼前的人并非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她只是个女子,是个如果不遭逢变故,就算被割破一点皮都会花容失色的女子。 而现在却过着血雨腥风的生活,他到底哪里来的脸,让这女子去做救世主? 去他娘的! 天下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个妹妹却是他的至亲,从今往后,他要把这个妹妹护住,只要是妹妹不愿意的,捅了天他也要让妹妹称心如意! 最后,他又一次拍了拍虞清欢的脑袋,仿佛这样很好玩:“说你世故还是单纯才好,我说是你兄长,你便信了,看你的神情,似乎已经想通了,就应该这样,软弱的怂包可不配做我妹妹。” 虞清欢发 泄了这一通,心里终于好受了许多,那困扰着她的梦魇,差点把她击垮,她真的,再也不能承受更多了。 “我不是信你,你一点都靠不住,我信的是草草。”虞清欢抽咽了一声,把脸上的眼泪擦去,这时的她,显得有些矫情,就像在长辈面前闹别扭的孩子。 若仅凭杨迁的话,虞清欢必定有所保留,不会傻到张口闭口就叫哥。 她之所以信了杨迁,是因为杨迁说过,长孙焘醒来时曾告诉杨迁,要带着她从徐州下扬州这样的话。 她已经可以肯定,清醒时的长孙焘,应该和她一样,拥有两世为人的记忆。 而长孙焘又比她晚一段时间醒来,或许前世的长孙焘,已经经历扬州水患也说不一定。 长孙焘既然能对杨迁说过那样的话,那说明杨迁的确是可信之人,已经将杨迁纳入可信的范围,那杨迁冒充荥阳王嫡孙骗她的可能性就很低。 毕竟荥阳王府司马家一脉,本该被满族诛杀,谁会随便开这样的玩笑? 再者,杨迁已然知晓卫殊和她的真实身份,若是杨迁有歹心,完全可以利用此事掀起轩然大 波。 种种因素加起来,她确信杨迁没有在说谎。 “玄有黑暗之意,兄长名叫玄陌,如此一来,你的名字便有光明之意。”虞清欢咀嚼这个名字,亲人带来的温暖,让她分外安心。 虽然已经基本可以盖棺定论,但是她仍然想要确认一下,于是,她怀着一丝忐忑,问杨迁:“卫殊他……果真是我的兄长吗?” 杨迁答:“是,他你的亲亲兄长。” 虞清欢忽然有些哽咽:“尽管这个真相很久之前便知道了,可现在听到你亲口确认,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当年他,又是怎么逃过那场大难的?” 杨迁道:“是卫统领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换下了他。” 虞清欢想到永夜山庄的卫庄主,心底不免有些潮湿:“那么,你呢?” 杨迁道:“祖父料到会有这么一劫,托师父带我离开。” 虞清欢知道他说得轻巧,可这背后不知多少鲜血和人命,彼时杨迁已经大了,记得住事情,她怕触及杨迁的伤心事,转移话题问道:“那么卫殊的真实名字是什么?说来,我还不知道大哥叫什么名字,就连我自己的,也是因为草草在寻找‘瑜儿’才知晓。” 她不但不知道卫殊的真实姓名,反而狠狠地捅过他一刀,想起卫殊对自己那一番心意,她一时竟想不出,若是卫殊知道真相该有多崩溃? 为什么,上天给了卫殊一条生命,便是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苦难么? 她的兄长,真的太令人心疼了…… 第467章 我有四个哥哥了 “他的名字可没我的好听。”杨迁起身,“他叫陆明邕,光明而和乐之意。阿瑜,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不要怪他们丢下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相信姑姑和姑父为了他们的职责放弃你和阿邕从容赴死时,他们的心,一定不比你现在好受。” 虞清欢扯了扯嘴角:“你荥阳王府受父亲母亲连累,举族全灭,仅剩兄长你一人,而你不但没有恨他们,反而还劝我不要有恨,哥,我没脸说恨,也没脸说讨厌,我不理解英雄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举动,但我相信他们做的是对的,是值得我骄傲且自豪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冲动犯傻了,因为我是人啊!我不想失去做人的资格。” 杨迁笨拙地把帕子丢进她手里:“知道了,你只是不甘心,不想在草草和天下之间做选择,阿瑜,你放心,只要有哥活着一日,便不会让你再面临那种艰难的抉择,就算选择无法避免的来临,哥也会尽全力去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是你兄长。” 虞清欢破涕为笑:“我有四个兄长了。” 杨迁眉毛登时竖起:“还有哪个狗崽子跟本大爷争宠?” 虞清欢道:“有血脉相连的至亲兄长,有隔了一小层的表兄长,有父亲捡来的师兄,还有半道认下的义兄,我其实很幸运。” 杨迁唏嘘:“比起阿邕,你的确幸运很多,所以为了草草,你自己也要坚守住,这世间的事,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因果,你们夫妻一体,祸福相依,你种下的因,都会成为以后你们的果,所以不要突破为人的底线。” 虞清欢点头:“我明白了。” 杨迁道:“好了,为了哄你,我可是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出来了,当今天下,知道我身份的除了阿邕,那便是你,今日的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事关重大,不可和任何人提起。阿瑜,我们是一家人,只要我们兄妹同心,没有什么困难是迈不过去的!” 虞清欢道:“我最后再问你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杨迁道:“原本也只是猜测,毕竟长孙焘一直在寻找陆明瑜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在庄子外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可以完全肯定了,阿瑜,你和姑姑长得很像。请你原谅兄长以那种形式接近你,因为我不想吓到你,毕竟兄长名声不大好。” “你名声的确不好,谁听了都会吓到。”虞清欢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不对,你说你一眼就认出了我,为何我在虞家那么多年,都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份?” 杨迁挠挠头:“虞谦那狗贼,行事作风本就为祖父不齿,他与陆家和司马家都不对付,祖父在世时,他连登门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没机会见到姑姑,而且时过境迁了,就算见过,过了这么多年印象应当也模糊不清了,你长得又瘦又小,一般人本就很难把你和英姿飒爽的姑姑联系在一块儿,没认出有什么好奇怪的?” 虞清欢虽然认同了杨迁的解释,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接着她又道:“我怀疑大秦朝中有北齐的奸细,当然我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我担心大哥会有危险。” 她这个怀疑,自然是基于前世的记忆,等扬州水患过去,便是北齐入侵的人祸,当时北齐来势凶猛,不可能没有奸细里应外合。 她不知道奸细是谁,所以她也只能告诉杨迁,她有这个怀疑。 杨迁正想说什么,脚步声响了起来,三梦带了一身寒意推门而入。 “解决了,区区办事,楚姑娘放心。”三梦落座,身子板正,坐姿和他的人一样酸腐。 虞清欢道:“多谢三梦先生相助,感激不尽。” 三梦摆手:“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后己,区区乃是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自然知晓助人为乐这个道理,楚姑娘不必与区区客气。” 这书呆 子又说酸话,虞清欢已经随时准备离开,听完他的一车子道理,发现三梦虽然奇怪了些,言行举止也相当欠揍,但他所奉行的人生准则,所遵循的所谓“圣人教诲”,却是没有错的。 说不上磊落,说不上坦荡,为人还有些矫情,甚至算得上酸腐。 但是三梦这个人,并不是坏人,至少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要好很多。 杨迁插嘴:“沈辞兄这人虽然缺了几根筋,但却是个不错的人,楚姑娘,要摒弃偏见才行。” 三梦他的筋又少了,听了杨迁的话,他连忙道:“杨兄,你和一个女流之辈解释这些作甚?区区的好,岂能在女子面前炫耀,这成何体统。” 还是收回刚才说的话…… 虞清欢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是不成提桶,成你个饭桶,你个死书生,圣人可有教你看不起女人?年纪不大,整天搞这迂腐的调调,还以为自己是学究不成?告诉你,任何试图把男女置于不平等的位置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们男人厉害,还不是女人生的?你凭什么看不起女人?” 三梦冷哼一声:“圣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虞清欢不以为然地道:“什么难养?要你养了吗?连媳妇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女人难养!你到想养,可你有吗?” 三梦气得抓紧衣襟,大口喘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虞清欢半响,最后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虞清欢:“杨兄,你听听这什么口气?这悍妇竟然用言语对区区进行人身攻击!她好恶毒!” 杨迁拍了拍三梦的肩膀:“你说又说不过她,男子汉大丈夫,和一个女子计较,多丢人。” 虞清欢得意地扬起下巴:“有本事你就用圣人言引经据典地来反驳我,没本事你就省省那一肚子酸水。” 三梦憋了好大一肚子火,半响,他一甩袖子:“区区不同你们这些小人计较!” 虞清欢轻嗤一声,起身出了房间,门扇合上的刹那,她所有的情绪都沉寂了,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第468章 董家小子 她一直知道杨迁有所隐瞒,但没想到却是这样,她承认最近有些失控了,但她的所作所为多少带着些试探的成分。 试探出这样一个结果,她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羞耻。 但她不后悔,如果她孤身一人,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的疤,但她还有未相认的兄长,还有盼望着她回去的小茜和娘亲,还有她的草草。 她有牵挂了,这世道容不得她行差踏错。 所以她为自己试探杨迁和三梦感到羞耻,但她并不觉得这是错的,小心总能使得万年船。 在没有把握肯定对方带着善意时,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回到房里,长孙焘仍在安然熟睡,他的眉头舒舒展展,表情显得很安详。 “草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虞清欢知道,长孙焘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是放松的,不用刀口舔血,更不用活在刀光剑影里,远离朝堂倾轧,他活得自由而自在。 虞清欢甚至觉得,他干脆不要醒来好了,就这样,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那或许不可能,草草的造化不止如此,他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 他若为帝,必定是个千古名君。所以自己要努力为他积攒功德,让他早日恢复。 不管怎样,自己总会陪着他,不让他一个人。 慢慢的,虞清欢趴在了床沿,沉沉睡了过去。 榻上小男孩至今仍未醒过,寂静的屋子里,三道浅而均匀的呼吸声,昭示着这夜渐渐地深了。 隔壁,杨迁时不时摸着下巴傻笑,三梦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仍不住皱起眉头:“杨兄,楚姑娘已是有夫之妇,切不可行肖想那沦丧人常的事情,依杨兄之风姿,必有淑女倾心死慕,何必吊死在那棵又瘦又小的歪脖子树上?” 杨迁道:“梦弟啊梦弟,你这思想真是龌龊又刻薄。” 三梦伸了个懒腰:“区区要去睡觉了,杨兄请自便。” 杨迁不耐烦地挥手:“自便,自便。” 三梦嫌弃地望了他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杨迁翻身躺在床上,一想到虞清欢轻声唤的那一声“哥”,心里头就软软的。 原来,拥有亲人是这样的感觉。 三更的梆子且刚敲过,虞清欢便因手被压得发疼而醒了过来,活动活动身体,使血液流通顺畅,她起身去查看了男孩的情况,见他脉象平和状况稳定,替他掖了掖被子,便回到了长孙焘身边。 手刚抚到他的额头,一阵灼人的温度,吓得虞清欢手猛地弹了回来。 把手再度覆上去,才发现长孙焘发烧了,烧得十分厉害。 虞清欢迅速扣在他的脉上,紊乱的脉搏在指尖下跳动——他的内伤,本就没有痊愈,体内又埋了无药可解的毒,因为那株古老的灵芝还有外祖父的药,他的内伤和毒素才得以被压制。 但如今,竟隐隐又复发之势。 虞清欢忧心如焚,长孙焘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到底伤口很深,又流了很多的血,本身受伤的人就很容易发烧,更何况长孙焘还是这样的一具身体。 虞清欢取了两坛最烈的酒,直接往盆里倾倒,酒香盈室,虞清欢又往里面投了帕子,拧干,然后为长孙焘开始擦拭额头、脖颈。 “草草,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虞清欢一颗心都要疼碎了,这个傻男人,身上千疮百孔,有一部分还是为她伤的。 她心疼得要死,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她又不能替他受,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减轻他的痛苦。 擦了脖子,又继续擦身体,虞清欢很少干这种伺候人的活计,但她却做得妥帖而细致,没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长孙焘的高热终于慢慢退下来。 因为客栈是杨迁他们的地盘,这客栈里备了常用药材,虞清欢煎了一贴退热消炎的药,等到天微微亮,这才端着药进房。 长孙焘还未醒,但情况明显稳定了许多,虞清欢含 着药,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然后又替他擦了擦嘴角。 伤口的血没完全止住,纱布上晕红了一大片,渗出来,触目惊心。 “草草,忍忍就过去了。”虞清欢云淡风轻地说着,但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话语里的颤 抖。 她又急又怕,仿佛回到了前段时间,要是长孙焘有什么好歹,她也不活了罢! 躺在榻上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虞清欢,老气横秋,像个小大人。 虞清欢为长孙焘擦去鬓角的汗,又轻轻地为他掖好被子,这才起身来到男孩身边,问他:“你叫什么?几岁了?家住哪里?为什么被追杀?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男孩不假思索地道:“董实,果实的实。六岁。” 这么多问题,这个五六岁的男孩却没有因此产生混乱,反而迅速挑了不要紧的问题回答。 果真不是个简单的孩子。 虞清欢没有再问下去,去厨房端了碗小米粥,放到男孩的面前:“慢点儿吃,不够锅里还有。” 她不是不好奇董实的身世,而是就算她问了,也不见得董实能回答,所以她干脆不问,慢慢观察。 “多谢。”董实的口吻,仍旧像个小大人,更像个狼崽子,对谁都带着疏离和警戒。 虞清欢不由觉得有些心疼,早慧的孩子,一般都承受了同龄人没有承受过的苦难,这孩子身上,必定也有着令人心疼的过往。 收回心疼的目光,虞清欢坐到了长孙焘身边,拿起针线筐,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缝衣裳。 草草的总共也没几身衣裳,昨晚还弄坏了一身,该做新的才是。 因为心不在焉,虞清欢扎了好几次手指头,但她没有停下,因为只有把满满的心意缝进衣裳里,她才不会想东想西,心才能得到平静。 董实已经用完小米粥,他并没有再要一碗的意思。 虞清欢问他:“还要吃吗?” 董实摇头:“不偏爱,懂节制是我的家训,我饿了好几日,一下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愿意多说一点了,虞清欢还以为,他会闷声不响一段时间。 或许,小孩子和动物一样,对善恶有着敏锐的直觉,知道自己不会害他,所以才改变了态度。 但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为何小小年纪却被人追杀? 他会是个麻烦吗? 第469章 扬州董家 “哪里不舒服就说一声,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多谢。”董实说完,掀开被子下了床,竟在床前扎起了马步。 虞清欢:“……” 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受伤了不好好躺床上养伤,逞的什么强。 摇摇头,虞清欢也没去管他,用银色的丝线在玄色的衣襟上,勾出白泽的形状。 那是瑞兽,虞清欢向来都觉得,长孙焘衣裳的绣纹,白泽最适合不过。 门被轻轻敲响,杨迁端了早餐进来。 “楚姑娘,吃早餐了。” 虞清欢本来并不想吃,但最后还是放下针线筐,走到桌前端起一碗豆花喝了起来。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照顾好自己,她的健康就是草草的保障。 “杨迁,吃过早餐能去帮我买些药吗?” “小事一桩,交给本大爷!” 虞清欢朝董实努努嘴:“另外,顺便帮他买两身衣裳,你瞧他穿的,都可以看见腚了。” 杨迁看过去的同时,董实面上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不动声色地把屁 股移向另一个方向。 杨迁有些意外:“身上还有伤就这么折腾,你也不心疼心疼他。” 虞清欢笑了:“很多人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逼得更紧,反正他受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而且小孩子恢复得快,要是为了这点小伤就荒废了练习,反而更加得不偿失。” 再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完全不知道底细,也管不到这孩子上头去。 杨迁没有说什么,看过长孙焘的情况后,便离开了。 约莫个把时辰,杨迁带回了药材和衣裳。 虞清欢拎着干净的衣裳来到董实身边,他正抓着毛笔练字,这老成的孩子,还真是丝毫不放弃对自己的要求。 董实的字,写得很生涩,但笔锋走势已初见雏形,想来受过名师的指点。 “捺似金刀势,撇如犀角形。下笔的力度要随着笔画有起有伏。” 虞清欢握着他的手,写了“家”、“风”、“飞”三个字。 “我最擅长的是赵体,在掌握好下笔力度后,我便一直连这三个字,等把这三个字练好,其他的都不难掌握。” 董实望着躺在纸上的三个字,眸闪异色:“你会写字?那你还会其他的吗?” 虞清欢没有回答他,而是把衣裳放到一旁,问:“会自己换吗?” 董实放下笔:“会,请你回避一下。” 虞清欢背对着他,听到后面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传来,紧接着董实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换好了。” 虞清欢转身,望着玉人儿般的董实,心头不由得软乎乎的,真是个自立又坚强的孩子呢! “你暂时还不能露面,等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回家。” 董实没有多言,而是道:“好。” 虞清欢又坐到了长孙焘的床前守着,他的脉搏已经稳定,高热也完全退了,显然,又挺过了一劫。 但一具肉 体凡胎,还能捱过这样的几劫? 他还在昏睡,虞清欢也不打扰他,让他好生恢复元气。 这时,董实一步三挪来到虞清欢旁边,握紧拳头,生硬地道:“除了写字,你还会些什么?” 虞清欢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董实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因为我想学。” 虞清欢道:“那你告诉我,你都学过些什么?” 董实局部不安地捏着衣袖:“我每日都要练武、读书、习字,还要学习术数、商论……从早排到晚。” 术数,商论。 看来是个商贾人家的公子。 虞清欢又问:“从早到晚,什么都学,没有休息玩耍的时间?” 董实摇头:“没有,我是个男子汉,男子汉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撑起一个家就必须什么都会。” 虞清欢道:“那么你最精通的是什么?” 董实又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学,但什么都学不好。” 虞清欢道:“不能说你每日从早到晚都努力都白费,但在我看来,很多都是无用功,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由浅到深,由简到难,你太贪心,什么都想学,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涉猎,到最后什么都学不精。等回家后,告诉你的先生,让他重新给你安排计划。” 董实有些失望:“你不教我吗?” 虞清欢道:“我会的,你还学不了,我能教你的,你也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学。” 董实似懂非懂:“那你以前是怎么学的?” 虞清欢道:“我的方法不一定适合你,董实,你需要找到适合你自己的方法。” 董实道:“没有方法,我必须什么都学,我是男子汉,是家里的希望,我没有时间,姐姐等不了我长大。” 虞清欢道:“没有人可以一蹴而就,学习是为了懂事明理,是为了开阔眼界,是为了学会做人,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你若是带着功利的目的去学习,那你永远也享受不到学习过程带来的乐趣,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董实垂下头,半响又抬起:“那你告诉我怎么做。” 虞清欢道:“首先,从礼貌做人开始,你在向我请教时,最起码要要有礼貌,我不欠你什么,没必要迁就你。” 董实一咬牙跪了下去:“请你教我。” 这孩子,性格别扭得厉害,真不像一般的孩子。 虞清欢叹了口气:“我教不了你什么,唯一能教给你的,便只有‘好好长大,坚强地活着’。” 说完,虞清欢又拿起针线筐,开始认真地缝了起来。 她并不喜欢手工,但她却喜欢把自己的心意一针一线地缝成衣裳,然后看着长孙焘穿上。 无论董实是什么身份,又曾有何种遭遇,他们都只是萍水相逢,长孙焘因董实受了无妄之灾,她不但没有责怪董实,反而给予董实庇护,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不想和董实有更多的牵扯。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教导小孩子,别误人子弟了。 可这一沉默,反而让董实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 “我是扬州董家的。” 虞清欢抬头看向他:“什么?” 第470章 救命的种子 董实继续道:“我是扬州董家的,我们董家世代行商,到了父亲这代,他靠卖粮积累了大量的钱财,可惜父亲母亲都被杀了,姐姐为了保护我,与蒋家联姻,但姐姐嫁入蒋家后,情况并没有好转,我还是没日没夜的遭到追杀,我猜想是蒋家人下的手,这次逃到徐州,也是为了找人去救我姐姐。” 敏锐的虞清欢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你父母的死,是意外还是认为?” 董实攥紧拳头:“我不知道,我姐姐不告诉我,但我猜是人为。” 虞清欢复又垂眸,声音平缓:“同行竞争者干的?否则你父亲作为一介商人,怎么会遭到追杀?” 董实接下来的话,让虞清欢震惊不已:“先生教过一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年前我父亲的商船出了一趟海,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种粮食的种子,那种粮食可以种在任何地方,无论是良田还是地里,就连山上开荒后,随便把泥土一番,都可以种出来,亩产量有十五石到二十石,我父母的死和我被追杀,或许与这种粮食有关,我尚且如此,我姐姐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 这世上除了五谷以外,竟还有这种粮食? 虞清欢深深地震撼了! 最后,她把一切情绪克制住,叮嘱董实:“那东西太厉害,这事以后别与任何人说,一定会招来杀生之祸的。” 董实反问虞清欢:“你不想要?” 虞清欢笑答:“我怎么会不想要?我若是商人,亩产量有十五到二十石的东西,那就是金矿,必然会拼尽一切去争夺。” 董实固执地道:“可你就是不想要,我看得出来。” 虞清欢道:“你为什么与我说这些?难道我长了一张值得信任的脸?” 董实摇头:“我想与你做生意。 ” 虞清欢:“哦?” 董实小小的身子绷得直直的:“只要你把我姐姐从蒋家救出来,我就把粮食的种子给你。” 虞清欢笑道:“那粮食的种子是你父亲三年前带回来的,三年了,种子还能用吗?” 董实道:“能用,我父亲把种子带回来后,便让亲信在几处秘密的山谷种下,去年大丰收,我手头至少有十万石左右的种子,只要你救下我姐姐,我把这些种子都给你,如果能赶在春雨后播种,等到今年秋天,你会一夜暴富。” 虞清欢摇头轻笑:“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会随意让出来?我不信。” 董实道:“父亲母亲或许就是因为这东西而死,凭我一个人,守不住的,更何况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若是能救姐姐,我把董家的东西全部给你我也不心疼!” 虞清欢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提议我需要考虑考虑。” 董实一脸的不解:“为什么?你不心动。” 虞清欢伸手抚上长孙焘的脸颊:“你为了姐姐,愿意用一切来换,我也有比金山银山更重要的人。” 董实捏住拳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虞清欢拿起针线筺继续缝制衣裳,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放下针线筐,吹了竹哨子召来明珠,让它去隔壁把杨迁叫来。 董实就在屋里,尽管他只是个孩子,虞清欢也不敢留他单独和重伤的长孙焘在一起。 这世上,坏人和魔鬼是没有年龄之分的。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可以很年轻,也可以很老迈。 明珠放开尚且不能灵活行动的灰灰,摇摆着小身体去了隔壁,杨迁很快便来了,三梦也跟在身后。 “楚姑娘,怎么了?” 虞清欢示意他们坐下:“请坐。” 二人跪坐在小几前,顺手用红泥小炉上烧着的水沏了壶茶,边喝边等虞清欢说话。 董实继续回到桌前练字,对杨迁和三梦视而不见,杨迁知道虞清欢有话说,手轻轻一挥,一个小茶块击中了董实的昏穴,董实顿时瘫倒在桌上。 虞清欢起身,把董实抱回榻上,为他盖上毯子,这才在杨迁他们身边落座。 杨迁已经准备好,等待虞清欢放出什么惊天大消息,结果虞清欢道:“杨迁,你信因果循环,天理报应么?” 杨迁沉默了好一会儿:“信,也不信。” 最后,杨迁又继续补充道:“命什么?提前告诉你又没用,你活在当下又看不见,等你明白了也来不及了。” 所以,杨迁才会说出这矛盾的话,因为命这东西,无论你信不信,当它用力地将你按在地上摩擦时,你连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信不信又如何? 虞清欢握紧茶杯,咬了咬唇,道:“榻上躺着的人是扬州董家的公子,董实,她父亲三年前出海带来一种粮食的种子,亩产可高达二十石,而那种粮食,田里、山上,只要开垦出一块地,都可以种植。” 杨迁和三梦瞪大眼睛,激动的情绪难以抑制。若是真有那种东西,一旦全国推广,百姓何愁果腹问题? 这种子的重要性,他们知道。 虞清欢继续道:“董实的父母很可能因为这种子被杀,而董实也是因为这种子被追杀,他说如果我们能救他姐姐,他愿意把种子给我,而他手中,这种子约莫十万石。” 杨迁和三梦已经无法言语了。 虞清欢又道:“就在这几日,我阿爹和阿娘托梦与我,他们说扬州六月后将会爆发大洪灾,扬州绝大部分的良田都会变成一片汪 洋,生产大秦十之有五所需粮食的扬州,今年将会颗粒无收,到时候满目疮痍,饿殍遍野,这便是你师父所说的扬州浩劫。”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一旦朝廷赈灾不利,等待扬州百姓的,将是地狱,而那个时候,最缺将会是粮食,就算朝廷举全国之力赈灾,国库也将会被掏空,大秦如今国库不丰,粮仓不满,承受不住这样的一场灾难。” “杨迁,我也许知道你所说的关键是什么了。董家所拥有的东西太重要,太珍贵,只靠董家,没办法守住,也没办法让它长出够全国吃上一年的粮食。” “要想让这些种子,赶在春雨后种下去,成为救灾的关键,要么官家举全国之力推行种植,要么交给像南方白氏这样实力雄厚的家族来做。” “但交给朝廷不太现实,因为现在的朝野,皇帝忙着弹压权臣,皇子忙着争夺储位,大臣又忙着明哲保身,这个时候他们,不到灾难来临之际,是不会干推广粮食种植那种耗时耗力的事情,就算真的有爱民如子的好官想做,恐怕也是孤掌难鸣。” “所以,只能由淇王府联合白氏来做这事。在这个天下,能让白黎和义母鼎力支持的,只有我,因为我是白夫人最好朋友的女儿,也是白黎最疼爱的妹妹。由我出马去和白家谈,他们必定愿意出手相助。” “最后,就算白家一人不行,那还有你杨迁,你的势力可以保证白家做这件事的时候,不被有心之人阻止破坏。” “一边是占 有大秦三分之一财力的白家,一边是海陆最大的民间势力,这两大势力汇聚在我的身边,我可不就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么?” “更重要的是,董实用这十万石粮食的种子与我做交易,我可以拿到这些种子。” 虽然为命师传人,但杨迁还是觉得虞清欢提到的托梦太玄乎,不过虞清欢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他本能地相信了。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关键”找不到也没关系,他不会逼迫表妹做任何事情,所以虞清欢主动和他谈论这件事时,他的内心很诧异。 最后,他道道:“你这是决定要管这档子事了么?你准备怎么做?” 第471章 这个丫头有古怪 虞清欢道:;我从未说过不想管,之前不想插手,一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管这么大的事,二是因为事情太大,想要解决并非一朝一夕,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耽搁我南下的时间。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离春雨还有两个多月,如果能在两个月内解决这件事,我在扬州停留一小段时日也无不可。 三梦接道:;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确认董实的身份,一旦他的身份真实可靠,我们立即走水路前往扬州。 虞清欢道:;杨迁,这事交给你去做,董实这边,我先照看着。 三人敲定章程后,便各自去忙了。 正如他们所料,淇王夫妇在兖州的消息,还是由金夫人的口,传到了上头的耳里,加上探子在这小镇发现他们的踪迹,几股势力都朝这个方向汇聚。 这日,楚氏正在做女红,自从虞清欢走后,她一直忧心忡忡,魂不附体,这次又把自己得手指头扎穿了几个洞。 府中的丫鬟绮红本来在给她添茶水,见到这情景,连忙找出药膏给她搽手指。 ;夫人,您怎的这么不小心?这又给手指添了道伤,不是奴婢说您,身体是你自个儿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小心警醒,以免伤到自己不是。 谢韫对外宣称楚氏是王妃在景州时的远房亲戚,所以绮红唤她夫人。 自从住进了淇王府,楚氏便一直由小茜和绿猗伺候,但因为薛巍和阿六另有事情做,他手头负责的生意,现在多半由绿猗和小茜接手,于是陆管事便指了绮红过来贴身伺候。 绮红长得娇俏,干活又麻利,一张嘴可甜了,既能哄楚氏开心,又能把楚氏伺候得妥妥帖帖的,短短时日,楚氏对她百依百赖。 ;绮红,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绮红撇撇嘴:;这怎么能说没事,血都溢出来了,您不心疼自个儿的身体,奴婢还心疼呢!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也要想着东西沾血会犯了忌讳,到时候不管自己用还是送人都不吉利。 楚氏连忙放下女红,把手伸过去给绮红上药:;那我不做了,以免犯了忌讳。 绮红笑了,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夫人,这才对嘛!奴婢说了这些僭越的话,也是因为心疼夫人,可不是心疼您这巧夺天工的荷包。 在楚氏心里,小茜这个亲生女儿和虞清欢这个养女,她同样的疼爱。 见绮红的年纪与虞清欢相仿,笑容都是那么的灿烂,这让她产生了微妙的感觉,不由将对虞清欢的思念放到绮红身上,听到绮红夸赞自己的手艺,她柔柔笑着回道:;是吗?你也喜欢这个颜色? 绮红点头:;嗯!喜欢!不过这种松烟翠的颜色不像是夫人喜欢的类型,看来夫人是要送人了。 楚氏道:;你这鬼精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绮红偏着脑袋:;夫人绣得这么仔细,奴婢猜想,这荷包夫人要送给最重要的人,而这颜色应该是女儿家喜欢的,那一定是送给夫人的女儿了!奴婢猜得对吗? ;嗯,是的。楚氏应了一声,便没有多说。 绮红又笑了,仿佛因为猜对了而高兴:;夫人这么疼爱女儿,小姐很幸福。 楚氏没有答话,无论是小茜,还是她的晏晏,这个时候都不应该被提及,她的疼爱,也只能深埋心底。 绮红往小炉上的壶里加了水,又添了些许碳火便离开了。 绿猗回来时,正好撞见拎着一大个水壶的绮红,见她笑吟吟地行了个礼,脆生生地打招呼。 ;绿猗姐姐,您忙完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绿猗随口答道:;也没什么可忙的,但又丢不下,所以每日都得去一趟,夫人还好吗? 绮红叹了口气:;夫人还是那样,时不时地走神,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又不说,我真担心这样下去,夫人的身体会受不了。 绮红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哦,对了绿猗姐姐,刚刚夫人在做荷包,说是要送给她的女儿,夫人提起女儿的时候,满脸的柔情,从这里入手,或许能让夫人解开心结也不一定。 绿猗眸光闪了闪,露出一脸地疑惑:;女儿?什么女儿? 绮红道:;就夫人的女儿啊!夫人没和绿猗姐姐说吗? 绿猗伸手戳了一下绮红的脑袋:;小妮子,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个开心果一样啊?夫人怎会和我讲心事,她告诉你这些,说明她信任你,你要好好伺候夫人,别辜负了夫人的信任。 绮红叠声应;是。 绿猗忍不住笑了:;行了,快去忙吧!省得待会儿夫人又说我霸占着你不放。 绮红笑嘻嘻地走了。 绿猗目送她走远,这才转身进入院子里。 楚氏见她进来,报以一个温柔的笑意:;绿猗,你回来了,今日辛苦了。 绿猗行了个礼,接着跪坐在炉子边,用火钳搅 动碳火,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夫人,奴婢瞧着您气色好了很多,看来绮红伺候得很尽心。 楚氏声音柔柔地道:;绮红的性格和晏晏很像,看到她,我仿佛看到了晏晏一样,所以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绿猗道:;夫人能开心起来,奴婢很高兴,只是绮红这小妮子向来跳脱惯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夫人尽管骂她。 楚氏忙道:;绮红很有分寸,绿猗不用担心。 绿猗轻声应道:;是,夫人。 和楚氏说了一会儿的话后,绿猗先去了库房领了些东西,又去厨房吩咐了晚饭的菜品,这才拐去谢韫的申思阁。 如今很多人都对淇王府落井下石,谢韫正忙得天昏地暗,一时也没有功夫见她。 最后,绿猗没有办法,只好先回了院子。 绿猗三岁就进了宫,从小在深宫长大的她,心思最是细腻敏 感,她已然察觉出绮红的不对,因为对于一个婢女来说,绮红实在有些反常。 但绮红是淇王府的家生子,绿猗也只是怀疑,并不敢肯定绮红真的有问题,所以她才要去找谢韫商量,告知谢韫这件事,可惜见不到谢韫。 不过绿猗长了个心眼,对绮红也格外留意。 但绿猗毕竟难以防得滴水不漏,到底还是让绮红把消息递了出去。 第472章 都是狠人 赫霞公主的霞居,长孙翊衣衫半敞,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看向赫霞公主的双目中,含 着男人柔情似水的笑意:;爱妃,有新消息? 他近来愈发依赖赫霞公主了,只因他娶了赫霞公主后,事事顺心如意。 赫霞公主挥退给她报信的近身,目光流转在长孙焘的脸上:;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长孙翊来了兴致,挑眉问道:;哦?什么事呢? 赫霞公主道:;咱们安插在淇王府的人来信,说淇王妃的生母楚氏并未去世,如今正在淇王府藏着。 长孙翊不以为然地冷哼:;蝼蚁而已,何必在意。 赫霞公主的眼中,闪过一抹什么,快得几乎看不清:;殿下,臣妾怎会在意那蝼蚁,只不过觉得她目前有点用罢了。 长孙翊坐直了身体:;爱妃想怎么用? 赫霞公主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唇,道:;二弟为了一个宫女,吃了父皇那么大的挂落,此时一定想立功,殿下身为兄长,理应事事为弟弟考虑,殿下觉得呢? 长孙翊眼睛一亮:;爱妃好主意,身为兄长的,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被父亲冷待。但是本宫和自己二弟积怨已深,他必定不听本宫的。 赫霞公主道:;殿下,臣妾和白家小姐白漪初有几分交情,臣妾去找她说说。 长孙翊握起赫霞公主的手,心里感慨万千,他的妻子,体贴又温柔,尽心又细致,事事为他做尽打算,可毕竟是异族,怎么会和他一心同体? 等有朝一日他登了大宝,他不需要这么聪明的一个异族皇后,到时候要下手,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心里不管怎么想,该出力的肾还是出了力,该出卖的色相还是出卖了。 最后,他搂着赫霞公主的香肩:;爱妃,本宫有了你,当真如虎添翼,你真是本宫的好妻子,本宫会一直对你好。 赫霞公主唇角的讥讽和她眼中的冷意一样淡薄:;殿下,臣妾听说黄瑛瑛怀孕了? 长孙翊搂着她的手臂力度一僵:;这事瞒得密不透风,爱妃是怎么知道的?莫非爱妃在窥探本宫严令保密的事? 赫霞公主柔柔媚媚地打了个哈欠:;殿下这话说的,臣妾真是委屈,是她黄瑛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臣妾容不得她腹中的孩子,早早就让人把消息透到臣妾这里,让臣妾知道她有孕了,以防她的胎有什么事,臣妾可以用‘不知她有孕’逃避罪责。 ;大秦宅子里的手段,无非就是那几种,臣妾虽不长在大秦,但臣妾也不傻。 长孙翊复又将她搂紧:;爱妃,你辛苦了,本宫一定会好好约束她,不让她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本宫肯定要站在你身边的。 赫霞公主委委屈屈地道:;殿下,也不是臣妾容不得她,只是臣妾总要在你面前辨一辨的,免得到时候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殿下放心,臣妾一定会为了殿下忍让她,就算臣妾还没有嫡子,为了殿下,臣妾也会让她腹中的庶子平安降生。 ;多谢爱妃,本宫心里头最疼的,还是你。长孙翊柔声安慰了几句。 事实上,长孙翊很在意黄瑛瑛这一胎,毕竟那将会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子,父皇一定很愿意见到这一胎。 他心里也想过嫡子未出,不能先生下庶子这个问题,不过他作为男人,还是这个国家的储君,他当时一心想的都是这个孩子能给自己带来的帮助,所以根本没去太过深究嫡庶身份。 但……太子妃的委屈,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连太子妃一个异族,都知道嫡妻未有身孕便让侍妾怀上孩子是对嫡妻的不尊重,那天下人岂会不知道? 他是储君,应该为天下之表率,若是这事让老太傅那些迂腐的人知道,指不定揪住他的小辫子不放,到时候他反而得不偿失。 ;爱妃,本宫忽然想到还有要事未办,你先睡。 念头一起,长孙翊一刻也不能等,他起身召集了府中的幕僚,讨论孩子的去留问题。 最后,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一众幕僚都认为,身为储君的他,不应该让庶子先出生这种事情发生。 因为这事往小的说是家风不正,往大一点说就是灭绝纲常伦理,带头搞一些歪风邪气的事情。 长孙翊也是狠人,当夜就有一碗堕胎药端到了黄瑛瑛面前,两个粗鲁的嬷嬷扳开黄瑛瑛的嘴巴,硬生生地灌了下去。 当腹中的孩子化成血水顺着大腿流下来时,黄瑛瑛没有哭,也没有闹,仿佛一下子就死了,死得彻彻底底,所以对这些事情都无知无觉。 长孙翊一碗药,葬送了一个还没成型的小生命,也扼杀了一个母亲的灵魂。 更是为太子府埋下了一个祸根。 翌日赫霞公主起床时,心腹便来报告此事:;落英院的那位落胎了。 赫霞公主坐到梳妆台前,任由心腹梳理这一头乌发,闻言她并没有表现出很开心,只是眉宇间透着得意:;傻女人才会笨到去为难女人,聪明的女人懂得利用男人除去绊脚石,本宫可是正妻,怎么能让黄瑛瑛率先怀孕打自己的脸?本宫眼里,一粒沙都容不下。 心腹侍女笑了:;公主,那粒沙子,现在已经让殿下为您吹去了,这下再也碍不着你的眼。 赫霞公主幽幽一笑:;等过几日,找个御医来给本宫诊脉,殿下痛失孩子,上天又给他补偿了一个,他一定会很开心。 心腹疑惑道:;公主,为什么现在公主一直瞒着,直到过几日才叫殿下知道? 赫霞公主道:;本宫如果说得早了,殿下也不会因为要名声而除去黄瑛瑛的孩子,如果本宫现在说,殿下一定会迁怒本宫的孩子,怪本宫没有早点发现自己有孕,否则他也不用亲手杀子了,但要是本宫为他费神奔走而倒下时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才能让人珍惜,明白吗? 心腹回答:;公主,奴婢明白。 赫霞公主换了一身衣裳后,便去定北侯府找白漪初,因为女学要休沐一个月,所以此时白漪初正在家中。 她没有用仪仗开路,带着两个心腹侍女便去了,连拜贴都没递,直接去了白漪的院子。 ;太子妃,你怎么来了?白漪初正在院子里和婢女做花签,见赫霞公主到访,起身笑吟吟地行了个礼。 向来对什么都好奇不已的赫霞公主,注意力并未被白漪初做的花签吸引,她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道:;漪初,我想让你帮我。 白漪初笑容淡了一瞬,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第473章 因为我恨她! 赫霞公主往左右看了一眼,待白漪初把下人都屏退后,这才道:;帮我解决虞清欢那块绊脚石,我恨她! 白漪初眸光一闪:;因为殿下?这可不大像你。 赫霞公主恼怒道:;是,殿下忘不了那贱婢,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我不想让她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好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漪初擦擦手,坐到了赫霞公主身边,倒了杯茶推过去:;我想帮你,但我有心无力,因为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赫霞公主喝了口茶水,把茶杯用力地砸在几面上:;我若能把她引出来,你真愿意帮我? 白漪初垂下眼睑,杯盖轻轻地与杯盏摩擦,发出清越的声响:;你说呢? 赫霞公主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相信你也不是那种薄情之人,自然会帮我。 说着,赫霞公主倾身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得到消息,虞清欢的生母楚氏并没有死,如今正藏在淇王府。而且我敢肯定,淇王并不是被人暗害行踪不明,他是故意借这件事淡出视野,也不知道在背后偷摸着谋划些什么。不过这些我都不关心,只要我们捏住虞清欢生母的命,还愁没办法引出她们吗? ;砰的一声,白漪初把杯盏盖好,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赫霞,难道你们自始至终,从未想过淇王夫妇隐匿踪迹的原因么?你说这两夫妻放着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享,为什么要玩消失?而且他们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要避开找寻他们的人?我觉得他们不大像主动失踪啊! 长孙焘夫妇失踪,是目前众人都接受的消息,就连嘉佑帝都不知道,他们夫妻是主动失踪的。 只有太子府,因为赫霞公主养的那些鹰,所以才知晓长孙焘他们并非生死不明,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这事也就太子府这边知道。 赫霞公主想让白漪初帮她,所以提出长孙焘他们并非被动失踪,而是故意为之这个观点。 但没想到,白漪初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反过来套赫霞公主的话。 若是赫霞公主回答白漪初的问题,白漪初就可以根据她的答案判断出赫霞公主对淇王夫妇的消息掌握了多少。 赫霞公主抿抿唇:;我怎会知道你问的这些问题,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事实上赫霞公主和长孙翊不是没想过白漪初所提出的那些问题,只是他们想不通罢了。 不知道的事情,一般不回答总没错。 白漪初道:;不帮,定北侯府可不能沾上谋害亲王妃的嫌疑,你的请求让我很为难,我不会因为我们交好便去为难自己,更不会因为我们交好,让定北侯府受到一丝影响。 赫霞公主一脸的不高兴:;白漪初,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就当我们这些年的感情都喂了狗! 白漪初面色未变,一直都很平静,就像庙里的观音菩萨,好像爱着一切,却又好像淡漠得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好朋友不会逼我为虎作伥,更不会试图逼我去做会影响家族前程的事,太子妃,请恕臣女无礼了。白漪初道。 赫霞公主道:;当真不帮? 白漪初摇头:;抱歉,爱莫能助。 赫霞公主起身,气冲冲地离去。 出了定北侯府,心腹侍女骂道:;这个白眼狼,从前公主帮了她那样多,现在让她帮点小忙她都不愿意! 赫霞公主抬手,制止了心腹侍女的话,她道:;本宫堂堂太子妃之尊,又怎会稀罕一个侯小姐的帮忙?我们不过都是在做戏罢了。 心腹侍女一惊:;做戏?什么做戏? 赫霞公主道:;本宫今日找她的目的,是为了将淇王妃生母未死的消息告知她,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够了。刚才本宫的话太直接,她的立场使得她必须拒绝本宫,所以生气争执,都只是做给暗中的眼睛看。 心腹侍女道:;公主,告诉她又怎样?她会动手吗? 赫霞公主道:;她会,她一定会。 心腹侍女不懂:;为什么? 赫霞公主道:;因为这天下,白漪初最恨的人是淇王妃,只因淇王妃抢了她看中的男人,而且淇王妃也是第一个给她难看的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白漪初都恨透了淇王妃,她一定会收拾淇王妃,不择手段! ;白漪初狠起来,可就没有本宫什么事了。但偏偏白漪初做坏事不愿担恶名,她势必要借刀杀人,二皇子不就是一把赶着递到她面前的刀吗? 心腹侍女笑了,表情和她主子一样阴森。 也不知白漪初怎么运作,所有人都不知道,可是第二日晚上,一个黑衣人逃进了淇王府,长孙策带人追捕,来到淇王府时,被淇王府的护卫拦在了外面。 长孙策骑着马,目光阴冷地看着淇王府的护卫:;开门,有逆贼逃进了淇王府,让本殿进去将那逆贼追捕归案! 门房匆匆去通知谢韫,而护卫毫不退缩:;二殿下,这里是淇王府,不是您说一句有逆贼逃了进来,就敞开大门让您去搜的地方! 长孙策冷笑:;本殿自然知道这里是淇王府,但逃进来的逆贼很可能是毅勇侯的旧部,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殿身为皇子,应当以身作则,带头将这些卖 国 贼子捉拿归案,以免他们危害国家和百姓的安危,你拦着本殿,是不是心虚?! 护卫不卑不亢:;既然二殿下说淇王府进了贼,如果小的门再拦着,反倒让殿下觉得小的们心虚,但淇王府的脸也不是谁能踩就踩的,还请殿下先行拿到陛下的圣旨,小的们自会让殿下进去。 ;混账!长孙翊一鞭子甩在那护卫的身上,;你算什么东西?本殿要做的事情都敢拦着,还大言不惭地让本殿去请圣旨,淇王府怎么养了你们这群目中无人的狗东西?!让开!否则别怪本殿不客气! 第474章 破釜沉舟的决心 那护卫被打翻在地,其他护卫抽出刀排成一排拦在受伤的护卫面前,并未因长孙策的威势而退让分毫。 这就是淇王府的规矩,每个人各司其职,于护卫而言,这是他们誓死守卫的地方,绝不让人践踏一寸。 长孙策见淇王府的护卫毫不相让,顿时勃然大怒:;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鞭甩过,又有人被掀翻在地。 爬得起来的爬起来,又像一堵人墙般挡住长孙策和他带来的人面前。 爬不起来的挪到旁边,不成为队友的阻碍。 长孙策扬起鞭子:;冲!给本殿冲 进去!谁挡杀谁!若是让那贼子逃了,本殿饶不了你们! 二皇子府的亲兵也抽出武器,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正此时,一群府兵从淇王府鱼贯而出,分散左右。 谢韫最后走了出来,风华雅然的身姿,一把素淡的折扇:;二皇子,您这是何意? 长孙策一甩鞭子,恶狠狠地道:;本殿追着贼子过来,谁知那贼子逃进了淇王府,本殿正要去搜查,但是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拦着本殿,莫非谢长史也要拦我不成?!谢长史,你要是不让开,这放走贼子的责任,你可担得起?! 谢韫拱手:;不敢不敢,臣怎敢挡二殿下的道? 长孙策笑了,只要让他进去搜,他就能搜到淇王妃的生母,那虞家的妾室楚氏,一旦他抓到楚氏,必定能利用楚氏栽淇王府和虞家一个欺君之罪,谁让他们都对父皇说过,淇王妃的生母已死的? 更重要的是,这两家都是父皇的心病,若是能为父皇找个借口,把这两家人往泥土里踩,父皇势必会龙颜大悦,到时候父皇因为帕子的事而生的气,也就消了。 想到这里,长孙策几乎大笑出声。 这时,谢韫发话了:;来人!把淇王府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来! 府兵和护卫立即散开,把淇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谢韫又拱手:;二殿下,若是搜不到,二殿下要怎么算您闯入淇王府,打伤淇王府护卫一事? 一道声音传来:;二殿下身为皇子,一行一动都代表皇家的颜面,皇家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人。若是二殿下找不到,必然会为自己的鲁莽和无礼向淇王府道歉。二殿下,臣说的对吗? 众人循声望去,一人黑衣黑马,从黑暗处走出来,身后跟着一队锦衣护卫。 ;卫殊,你来这里做什么?长孙策面色一变,盯着卫殊的眼,阴鸷,狠厉。 卫殊没有说话,大手一挥,几十来个麒麟卫冲 进淇王府。 王府的府兵和护卫想要阻拦,一把剑便横在了谢韫的脖颈:;动一下,谢长史脑袋就得搬家。 谢韫弱不禁风,看起来孱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在卫殊那把重剑下显得孤冷而弱小。 长孙策鞭子猛地就甩过来,却被卫殊双指夹住:;二殿下,臣背负皇命,对臣动手,便是对陛下不敬,还望您三思。 长孙策恼羞成怒:;卫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阻挠本殿办事。 卫殊道:;臣哪里是什么东西,臣根本就是个人,殿下,年纪轻轻的火气别那么大,伤身子不是。 长孙策急了,再不进去只怕找不到楚氏,他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就是本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若是他抓不到人,还打了淇王府的人,肯定又要被父皇责骂。 于是他顾不上和卫殊纠缠,领着人冲 进了淇王府。 正当麒麟卫挨个房间将淇王府翻个底朝天时,长孙策直接带人到了知止居。 绿猗和小茜挡在门口,见气势汹汹的来人,绿猗壮着胆子:;二殿下,这里是王妃的居所,您不能就这样带兵闯入! 长孙策见到淇王妃的贴身侍女,越发肯定楚氏就在里头,加上这俩小丫头眼神闪躲,一副被吓到极致的模样,他激动了。 只要进去这个院子,把淇王府的生母拖到御前,就不枉费他闹这一场。 ;贱婢,别挡本殿的路!长孙策狠狠地甩下一鞭子,绿猗和小茜被抽翻在地,身上一道深痕,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小茜爬到长孙策面前,拦住长孙策继续前行,绿猗挣扎着从腰间取出一块牌子,勉力让自己发出声音:;二殿下,这是太后娘娘牌子,你若强行闯入,那便是藐视太后! 若是不进去,那就是藐视他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从闯入淇王府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长孙策没有理会绿猗,一脚踹在她身上,就这么闯进了知止居。 绿猗看了小茜一眼,吐了口血后昏倒了,手里还紧紧攥着太后的令牌。 小茜爬到绿猗身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身上的伤痛得撕心裂肺,但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长孙策阵仗全摆开,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却扑了个空。 知止居里没有任何人。 长孙策怒了,带着亲兵把淇王府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暗门地道都找遍,但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长孙策不甘心,让陆管事把王府下人的花名册拿给他看,等他把人挨个对照到一半时,卫殊走到他的身边,幽幽道:;二殿下,收手吧,难道你不知道透露消息给你的那个人,曾在昨日与太子妃见过面?臣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长孙策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卫殊,他恶狠狠咒骂道:;你休想诓本殿!你是什么货色,本殿难道还不清楚么?! 卫殊轻笑一声,那眼里满是讥诮。 长孙策正要发火,嘉佑帝身旁的王公公来了:;二殿下,卫指挥使,陛下有请。 承明殿内。 卫殊和长孙策跪在御座之下,福王坐在一旁,嘉佑帝则坐在龙椅上,神色端凝严肃:;福王说,朕的儿子和朕的宠臣带人闯入淇王府,还把长史和护卫打伤了?福王还说,淇王妃的贴身婢女手持太后的令牌,但朕的儿子仍旧不管不顾,藐视太后,可有这么一回事?朕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二人就从宫里跪到淇王府请罪去吧! 第475章 谁是那捕螳螂的雀? 卫殊镇定自若,长孙策却慌了,他连忙解释:;父皇,儿臣追踪贼人,那贼人却进了淇王府,儿臣唯恐贼人在淇王府作乱,欲要进去抓捕贼人,谁知淇王府的护卫誓死拦着儿臣,还想与儿臣动手,儿臣情急之下,这才…… 福王笑了:;二殿下,你抓捕的是什么人?那人犯了什么事? 长孙策一时无话可说,那贼人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是他令人穿上夜行衣,潜入淇王府之中,好让他有个能进淇王府搜捕的由头。 福王又道:;二殿下,本王没有权力去评判你做的事情对与否,但你身为皇子,竟带人闯入皇叔的府邸,打伤皇叔的护卫,还对太后的令牌视若无睹,这鲁莽之举已经触犯到了家法,若是你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所作所为都是合理的,那本王就要用笞龙鞭,问你个不敬长辈之罪! 事实上,福王有这个权力,他是长孙家现存辈分最高的人,管理宗族的一些事务,相当于宗正,国家大事有嘉佑帝做主,但宗族之事他说了算。 长孙策带人闯入皇叔的府邸,若是没有正当理由,犯的是不敬长辈之错,他对太后的令牌视若无睹,更是错上加错。 福王手持笞龙鞭,完全可疑用家法伺候,打得他哭爹喊娘。 长孙策无力辩驳,他只好祸水东引,把卫殊给拖下来,妄图转移福王的注意力。 ;福王老祖,我也不知那贼人什么身份,他潜入我的府邸,被护卫发现后就一路奔逃,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进淇王府,要不是淇王府的护卫阻止,还有卫殊掺和进来搞乱,我早就把他给抓住了! 福王道:;这么说来,你似乎没错,但问题是,人没有抓住,你让本王如何对你信服? 不等长孙策回话,福王扭头看向卫殊:;虽然你的事本王管不着,但你也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嘉佑帝眯着眼,看向卫殊的目光十分危险。 卫殊拱手:;事关二皇子殿下的声誉,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嘉佑帝挥了挥手,连王公公都退下了。 卫殊这才道:;陛下,微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二殿下着想,只因微臣接到消息,那匿名传信的人称淇王妃的生母楚氏并未去世,此时正躲在淇王府里,微臣还未验明此事的真假性,便看到二殿下命他的属下扮作贼人潜入淇王府,而他则借口抓贼人欲强行进入淇王府。 ;微臣想着,二殿下必定接到和微臣同样的信息,所以当机立断,在二殿下和淇王府的谢长史起冲突之前插手,也装作追捕贼人的样子,让手下进入淇王府搜查,制造麒麟卫和二殿下都断定贼人在淇王府的假象。 ;如此一来,外人便不会怀疑贼人的真假性,自然也不会因此而苛责二殿下,说二殿下不尊长辈,目中无人。 福王冷哼:;卫殊,你倒是会说话,如此本王反而不能问二殿下的罪了,毕竟外人并不知道淇王府是否真的进贼,若是本王太过计较,显得本王没有度量。 福王起身行礼告退:;陛下,臣只管家族和睦,若宗族之人犯了错误,使得外人看笑话,那臣必定饶不了他,至于其他事情,臣无权干涉,臣告退。 福王嗅出此事兴许与皇子间的斗争有关,立马就溜了,虽然他可以仗着辈分大,连皇帝都可以训斥几句,但他却不能过多的干涉皇帝的事,以免惹恼了皇帝。 既然福王看得出,嘉佑帝又怎会看不出,此事的表情已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双目中怒涛翻滚,宛如暴风雨肆 虐:;卫殊,这到底怎么回事? 长孙策恼怒道:;父皇!卫殊他瞎掰胡扯,好处都让他站了,坏人却让儿臣来当,您不要相信他的谗言!儿臣…… ;你闭嘴!嘉佑帝暴喝,怒不可遏,他看向卫殊,;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卫殊道:;回陛下,此事乃是有人给二殿下设的一个局,二殿下当局者迷,所以才会中了计,微臣暂时并无证据,只是推测有人故意引二殿下与淇王府起冲突,以此达到陷害二殿下的目的。 ;试想一下,若是臣没有插手此事,而二殿下在淇王府什么都未发现,淇王府气不过,必然与二殿下拼个你死我活,虽然淇王府没有淇王坐镇,但就怕他们狗急跳墙,咬着二殿下不放,到时候伤的还不是二殿下么? 嘉佑帝手中把玩两颗宝珠,面色山雨欲来:;你认为是谁做的? 卫殊道:;那要看是谁诱导二殿下去淇王府,又是谁及时把事情告诉福王。 嘉佑帝道:;老二,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长孙策也很委屈,起先他以为卫殊故意作 乱,跟他抢功劳,没想到卫殊似乎真的是为了维护他的颜面才掺和进来,怎么看他都是被哄骗的蠢货。 而这事是他心仪的女子透露给他的,要是抖出来,势必会害了白漪初,他只得把事情全部揽下:;儿臣不知。 嘉佑帝的一脸怒火都变作了失望,他的儿子,他的蠢儿子! 连卫殊都能察觉出不对,这憨包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怎么这么蠢?! 当然,不用去查,嘉佑帝也能猜到,必定是太子干的好事,这兄弟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他又不瞎不聋,怎会不知道? 他生气,气这兄弟俩整日没个消停。 他失望,因为这兄弟俩的手段太低级了,布局的人蠢,竟用这么笨的手法,中计的人更蠢,一个;楚氏就把老二引到淇王府。 这老二脑子里到底装的啥!难道都是屎吗?!! 他好难,真的好难,分明是九五之尊,怎么净生些没用的东西? 他真累了…… 卫殊道:;陛下,此事臣愿意一力承担。 长孙策闯淇王府,半根毛都没有找到,不仅打了淇王府的人,甚至连太后的令牌都挡不住他。 尽管太后此时;一心礼佛,不问世事,但长孙策也不能藐视她的权威。 长孙策的事挑大了,若是没有人来承担这件事,给外头一个交代,势必要把长孙策往死里罚才能平息淇王府的怒火。 卫殊说他承担,便是把长孙策所犯的错都揽过来,外人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搜府的时候他也去了。 第476章 薛巍红了脸 嘉佑帝望着卫殊,目光有些复杂,儿子整天惹事,竟让一个外人帮忙擦屁 股,说到底亲生的还不如半道捡的贴心。 长孙策正陷入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悲伤之中,又听到卫殊这套冠冕堂皇的话,顿时怒从心起:;卫殊!本殿不要你假惺惺!你个狗东西,表面上为本殿做尽打算,实则却是用本殿来衬托你的聪明你的义气,以此来讨好父皇!也就是父皇糊涂了,才会信你这假仁假义的东西! ;逆子!嘉佑帝抓起镇尺猛力扔向长孙策,;你给朕闭嘴!你个蠢货! 卫殊垂下的眸里尽是讽刺:;二殿下,您误会了,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倒是与您无关。 说的不错,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因为长孙策蠢成这样,轻轻巧巧就被暗算,别人除了说他蠢以外,还会笑话陛下生了个什么玩意儿,陛下他丢不起这个脸。 卫殊维护长孙策的声誉,实则也是维护陛下的面子。 长孙策气红了双眼,这伪善的狗东西,这假模假样的狗东西!偏偏父皇还吃这狗东西那一套,到底谁才是亲生的?他要让这狗东西知道厉害! 思及此处,长孙策猛然起身,一脚踹在卫殊的胸 口,他用尽全力,把卫殊踹得都吐了血。 嘉佑帝的双目被那血染红了,怒意达到极致。 ;来人,把这逆子给朕拿下! 金吾卫迅速冲 进来,架住了即将踢下第二脚的长孙策。 嘉佑帝抽出天子剑,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他暴跳如雷,雷霆大怒。 卫殊连忙去拦他:;陛下,请息怒。 可说这话时,他又难以抑制地吐了一大口血。 嘉佑帝不仅没有息怒,反而怒发冲冠——这逆子在他面前都敢伤人,那接下来是不是连他这个老子都敢杀了?! 嘉佑帝愈加恼怒,提起剑就要砍下来,结果,一个侍卫拦在了长孙策的前头,脑袋被削成两半,脑浆和血溅了长孙策一脸。 长孙策被这幕吓坏了,他没想到他亲爹竟然想要他的命,竟然为这个半道杀出来的狗杂 种要他的命。 他又怕又气,更多的是对他亲爹的恨意。 ;有种你杀了我!父皇,难道您看不出来卫殊他在挑拨离间吗?!难道你没发现卫殊他在利用你吗?!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杀你的亲生儿子! 卫殊轻嗤,蠢货,真的太蠢了! 分明是这蠢货惹怒了皇帝,这个蠢货竟然不自知,还以为皇帝是为了他才生的气。 这样的脑子,真的早点去死吧! 嘉佑帝举剑又要砍下去,王公公跪下抱住了他的腿:;陛下,息怒,那是您疼过爱过的亲生儿子啊! 嘉佑帝怒目圆瞪:;儿子?这是朕的儿子么?朕有这么蠢的儿子么? 王公公拦住嘉佑帝:;陛下,您要是罚了二殿下,可不就如了陷害二皇子的人的愿了吗?陛下三思。 嘉佑帝气得浑身发抖,他竭力遏制怒意,许久,才把剑往地上一扔:;滚!朕不想再看见你! 长孙策还想说什么,被金吾卫给拖了下去。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卫殊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挨了一脚也没让长孙策受到重罚。 罢了罢了,让长孙策遭皇帝厌弃,已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生不如死,也不错。 卫殊掩住一切情绪,捂着胸 口跪在那里,嘴角猩红的血线触目惊心。 嘉佑帝缓了好半天,才没有当场被气翻,最后,他道:;卫殊仗着朕的宠信嚣张跋扈,滥用职权,带领属下闯入淇王府,给百姓造成了极大的不安,罚俸一年,仗三十大棍。 嘉佑帝指了指王公公:;你去监行。 金吾卫将卫殊带了下去,因为得了吩咐,三十大棍用了巧劲,表面上伤得极重,但事实上并未伤筋动骨。 卫殊咬着牙受了这三十棍,表情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次角力中,无论是长孙策还是长孙翊都讨不到好处,只有他更得嘉佑帝的信任和看重。 虽然现在长孙策看起来比较惨,但太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过了不久,嘉佑帝的真正心腹便会发现,是太子府率先挑起的事,而定北侯府的白漪初也牵涉其中。 狗咬狗吧,咬得越凶狠他越高兴。 他这辈子做的坏事够多,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为了复仇他从改名做卫殊起,便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样的他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总要为他们扫清一切障碍才行。 小狐狸,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这样的日子,我想快点结束了。 淇王府中,苍梧和苍何亲自守着绿猗和小茜。 比起小茜,绿猗的伤更为严重,要不是虞清欢留下的药护住她的心脉,只怕一条命会保不住。 ;阿大阿二,都清扫干净了么? 谢韫坐在桌案前,脸色沉得可怕,而他的面前,躺着一具尸体,那正是绮红。 还好这次绿猗机敏,察觉了绮红的异样,这才让他在长孙策发难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藏好楚氏,并和卫殊暗中联手,摆了长孙策一道。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卫殊有几分本事,一直监视着太子府和淇王府举动的他,很快就查到了绮红与太子府有关,这才有反坑长孙策一把,顺道把长孙翊拉下水一事。 阿大答道:;都清扫干净了,任何与绮红有关的人都已清扫出去,公子请放心。 谢韫道:;把薛巍招回来,守住大本营需要他。 阿大阿二退了出去,谢韫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昭华,阿瑜,一切可还安好? 自他们接到淇王夫妇在兖州出现的消息后,阿六便带着人赶去了兖州,而薛巍则与他分头行动,准备回京城与谢韫和白黎商量对策。 所以薛巍第二日晚上便回到了淇王府,一听到小茜受伤了,先在谢韫那坐立不安地复了命,便匆匆赶到了知止居。 可是到了门口,反倒不敢进去。 苍梧看到了他,眼珠一转,对苍梧道:;小茜姑娘真可怜,如果她能挺火这关,我就向王妃提亲,请王妃把小茜姑娘嫁给我。 苍何冷冷道:;小茜姑娘能看上你么?你想娶就能娶? 想逗一逗薛巍的苍梧被一句话终结,他结结巴巴地道:;……看、看得上的吧? 薛巍一咬牙,心一横,走了进来,拱手行礼:;两位统领安好。 苍何面无表情地道:;本统还行。 苍梧拍了拍薛巍的肩膀:;快去看看吧,小茜姑娘她们,这次受苦了。 薛巍强装镇定,然而心却跳得快到不行。 像踩在碳火上,他一步一挪地走向侧厢房,那里,小茜和绿猗都躺在床上,楚氏眼眶红红地坐在一旁。 ;夫、夫人……薛巍一下子更紧张了,他语无伦次,说话磕磕绊绊,;我……我来看望……小茜……和、和绿猗。 第477章 怜子之心 楚氏打量了薛巍一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而后起身道:;我去看药煎好了没。 楚氏一走,屋里便只剩下昏睡的绿猗,还有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小茜,他的心一下子跳到最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般,呼吸都变得困难。 ;小、小茜姑娘,听闻你受伤了,还、还好吗?薛巍鼓足勇气问道。 小茜想要起身,薛巍立马帮她在身后垫上被子,扶她靠在被堆上,做完这些的时候,薛巍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吓得手足无措,不敢去看小茜一眼。 望着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男人,小茜只觉得好笑:;薛巍,怎么像是怕我吃 你一样? 薛巍面红耳赤:;不、不是,我担心唐突了你,所以有些紧张,你还好吗?伤口疼不疼?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注意休息,这样伤口才好得快,还有药也要按时喝,千万别因为怕苦就不喝…… 薛巍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一点插话的缝隙都不给小茜。 小茜望着这样反常的薛巍,有些不解:;你怎么这么奇怪?不过多谢你的关心,我没有什么事,绿猗比我伤得重多了。 薛巍连忙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们俩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就算你们不在知止居门口挡着,二皇子也会进知止居,你们非要自作主张傻傻的去拦他,现在好了,弄得满身都是伤,怎么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小茜笑了,因为扯动了伤口,她用力咳了几下,这才道:;昨日二皇子硬闯淇王府,事实上谢长史是让我们都躲在他身后的,可是绿猗说了,二皇子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如果不犯大错,皇帝是不会苛责于他的,只有他真的伤了人,外人才会意识到是他犯的错,这样就算皇帝想保他,也要顾及外人的看法,我脑子笨,想不到那么远,绿猗聪明,所以我都听她的。 绿猗想的没错,如果长孙策只是打伤了护卫,还没把她两人打成重伤,嘉佑帝都不会觉得长孙策蠢狂蠢狂的,因为她们都伤了,而且是在淇王府里伤的,嘉佑帝才会觉得长孙策狂妄!才会在长孙策忤逆他时,担心长孙策憋着狠想对他动手。 从某些方面来说,绿猗和小茜起的作用表面上看不出,但实际上却很大。 薛巍一张脸都纠结到一起,最后道:;为了主子,你们做这些事都没有错,相反我挺佩服的,但是……主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不好受。 小茜的神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只盼着她永远都不知晓,我和绿猗已经商量过了,一定不能让小姐知晓。 薛巍别过脸去,耳根有些红:;那个,小、小茜,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你一个弱女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必定要养一阵子,这样躺着太无聊了,你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弄来,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小茜不免有些感动,心想这薛巍够义气,比苍梧苍何他们好多了。 ;我也没什么喜欢的,我脑子笨,那些个雅事我也不会做,我只要能伺候好小姐就够了,可是现在小姐不在……嗯,那我就乖乖养伤,争取早日把伤养好,然后照顾绿猗,这一次,她吃的苦头大了,既然你这么热心,要不等绿猗好醒了,你问问她想做什么? 薛巍一张红脸又纠结在一起:;我……我问的是你,你怎么总扯到绿猗身上? 小茜不解地道:;难道你没把绿猗当朋友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绿猗伤得更重,你也应该关心她啊,你怎么能厚此薄彼? 薛巍很受伤,所有人都看出了自己对小茜的意思,怎么小茜却什么都不知道? 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回避他? 薛巍红着脸,梗着脖子说道:;就算我把绿猗当朋友,那她和你也是不一样的!在我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说完,不等小茜做出反应,薛巍走了,好像有野兽在后面追赶,他逃似的跑出了屋。 小茜眉头高高皱了起来:;这薛巍怎么回事?说得好好的,怎么脸都气红了? 楚氏端着药进来,照顾着小茜服下。 见小茜好像有心事,楚氏问她:;小茜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小茜撇撇嘴:;夫人,奴婢在想这薛巍这个人,他很奇怪,和我好好的说着话,忽然急红了脸,想问他怎么了,他反而跑了出去,真是别扭。 楚氏看了院子里的薛巍一眼,揉了揉小茜的发,温柔地道:;小茜,你觉得薛巍这个人怎么样? 小茜想了会儿,道:;薛巍人还不错,挺会办事情的,小姐很倚仗他,而他人也很仗义,和府里的人都处得很好,是个很不错的人。 楚氏见小茜完全没有女儿家的心思,不由得叹了口气,最后道:;若是人好,你就和他好好相处,朋友之交在于义,他若是对你好,你也要对他好才行,人和人是相互的。 小茜笑了:;夫人,您和小姐不愧是母女,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小姐也曾这么说过。 楚氏一怔,随即温柔地笑了:;小茜说得没错,晏晏与我很像。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晏晏都是女儿,都是亲女儿! 小茜发自内心地高兴:;夫人,小姐有您这个母亲,她很幸福。 楚氏眼眶一红,却是强忍着泪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小茜,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想过成亲?比如说嫁给薛巍…… 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楚氏对小茜真的是又愧又爱,想要把欠她的都补偿回来,只是为了另一个女儿的安全,她必须忍耐。 坦白讲,薛巍这个年轻人,她很看好。 虽然他出身农门,但却十分上进,据说刚进王府时,连字都认不全,可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管事了,晏晏的产业,都由他打理,挑不出任何错处。 而且婵儿的事她也听说了,一个女流之辈,尚且懂得舍身就义,教出那样孩子的薛巍,又怎会差到哪里去? 她不求小茜大富大贵,只求小茜能找到一个人品好,值得依靠的人就够了。 因为小茜的性格,就算给她富贵人家,她也未必能守得住,倒不如踏踏实实,和和美美一辈子。 所以怎么看,薛巍都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更何况,薛巍是对小茜有意的。 只是,这孩子情窦还未开,什么时候才能知晓薛巍的心思?于是,她准备推帮一把。 第478章 我来寻你了 听了楚氏话,小茜吓了一跳:;夫人,奴婢为什么要嫁人?还要嫁给薛巍? 楚氏问:;莫非,你另有喜欢的人?想要嫁给其他人? 小茜摇头:;不,奴婢要陪小姐一辈子,奴婢不嫁人! 楚氏叹了口气:;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罢了罢了,你还小,等两年再说。 这些话,自然瞒不过外面的几人。 薛巍还站在院子里,苍梧幸灾乐祸地望着他:;你小子,看来不能捷足先登了,这样才对嘛,咱们王府有主子一人成亲就行,要打光棍大家一起打,总不能让你先有了媳妇儿。 苍何对苍梧的行为很是不齿,他安慰薛巍道:;别着急,虽然小茜姑娘看不上你,但也没有看上我们,你还是有机会的。 薛巍握紧拳头:;你们可住嘴吧! 他很失落,但是并未生气,无论怎样,他从未觉得自己心仪小茜,而小茜就要喜欢他的道理。 他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努力便是了。 客栈里。 月光从窗户拉进一抹,照在床上之人的脸上,那写了风霜的面庞,在月色下看起来坚毅许多。 虞清欢坐在床前,半趴在床上,睡得很熟。 床上的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他忍不住拍了拍。 ;小猫儿,小猫儿,见虞清欢悠悠转醒,他柔声道,;上 床睡觉。 虞清欢揉了揉眼睛,问他:;草草,你怎么这会儿醒了?是饿了?还是想去如 厕? 长孙焘揉揉她的起了红印的脸颊,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细语地道:;睡梦中觉得旁边空空的,于是便醒过来看看你在哪?来,到榻上睡,我朝里挪一点,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压着我的伤口。 ;你?虞清欢起身,钻进了被窝,因为长孙焘伤的是右肩,倒不怕虞清欢压他的伤口,;草草?还是昭华? 长孙焘把手臂递过去让虞清欢枕着,偏头望向她,眼里有着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柔情:;草草,昭华,不都是你的吗? 虞清欢用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还是希望你变聪明点,这样在紧要关头的时候就会懂得权衡利弊得失,那种情况下,就不会命都不要,草草不知道我没你不行,生死总要一块的,但昭华却能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昭华不会这么傻用身体去挡刀。不对,好像两个都傻! 长孙焘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你可是嫌草草笨了? 虞清欢猛摇头:;不嫌弃,怎么都不嫌弃。 长孙焘道:;我也很诧异为什么这次能醒来,晏晏,你是不是准备做什么事? 虞清欢道:;嗯,我们准备等你的伤好一点,就启程前往扬州,去看看董实的姐姐怎么样了?若是她真的有危险,我们会把她救出来。 莫非真的那么狗血?只要晏晏做好事,他就能恢复心智?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虞清欢扬起脑袋问他。 长孙焘道:;这事说来话很长,我怕吓着你。 虞清欢道:;你说便是,要是真被吓到了,我就往你怀里钻,这样就不怕了。 长孙焘道:;晏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何说起,你听我细细道来,可能有点复杂,但哪里不明白,你可以问我。 虞清欢望着他,月色下黑白分明的双眸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就像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 长孙焘道:;晏晏,在此前二十几年,我都生存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人和现在没有太多区别,只是很多事情的走向和现在不一样,在那个世界里,你并没有在我的身边,我找到你时,你却很快与我阴阳相隔…… 说到这里,长孙焘有些哽咽,似乎对那件事仍旧心有余悸。 虞清欢手指绞紧,心狂跳不止,表情却很平静,认真地等着长孙焘说下去:;没事,我还在你身边,你若不信,可以捏捏我。 长孙焘搂着她的肩,继续道:;你走以后,我心里最后的一丝人性 也没了,终日靠杀人麻 痹自己,我灭了虞家九族,把那些曾经践踏过你的人都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不仅如此,我还造 反了,今上死在我的手中,可就在我登基前夕,我毒发身亡,也跟着你去了…… ;死后,我遇到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他告诉我因为我身上的杀戮太重,要在来生好好积攒功德,才能洗清一身罪孽。接着,等我睁开眼,身旁竟然躺着你,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欢喜…… ;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我的脑海里缓缓出现了一段和死前不太一样的记忆,要说有什么不太一样,大概是二月你成为我的妻开始,一切都开始变了,我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虞清欢浑身不可抑制地发抖,她双手着长孙焘的衣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淇王,淇王,我要走了,很抱歉让你寻了这么久,还让你伤心了。若有来世,我定会回报你寻我一场的恩情…… 长孙焘周身重重一颤:;晏晏,你?! 虞清欢不停地往他怀里拱:;我来了,这一世我实现诺言,来寻你了,昭华,我来了你可高兴? ;高兴,我高兴!长孙焘叠声应道,;你来了我比任何时候都高兴,真的,就算让我再死一次也愿意。 虞清欢打断他:;不许你说死,你要真死了,我也活不下去的,不管怎样,今生今世你都别想抛下我。 长孙焘唇角上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绽在脸上:;晏晏,晏晏,上天待我们真的不薄,我以为失去你后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还能偷得相守一世。 虞清欢道:;一世哪里够?我只盼着生生世世。 长孙焘笑她:;做人不能太贪心。 虞清欢道:;可唯你是例外,事关你,我担心自己贪得不够多,生怕贪少一分,下辈子就遇不到你了。 长孙焘情不自禁 地要搂紧她,但一动右臂便会牵动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你这小家伙,可真要了我的命。 第479章 他醋了! 不过刚说完这句话,他便想到前世这小家伙还逃他的婚,和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跑了来着。 想到这里,他满嘴泛酸,这小猫儿竟然还把一颗真心交付给其他男人过。 真真是酸死他了! ;前世,秦臻那样对你,你…… 虞清欢忍俊不禁:;醋了不是?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娶了白漪初为妻?你倒老实说说,你登基前,是不是封了她为后?说得也对,她才貌双全出身高贵,做个皇后是足够的。 长孙焘委委屈屈地道:;我之所以娶了她,是因为她有你的下落,她用你的下落与我做交易,但我与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后来我发现了她的野心,我把她和白家都办了!晏晏,你不知道,前世我几乎杀尽了所有人,我身边谁都不剩了…… 虞清欢看到他的表情,仿佛一颗心都碎了,她连忙转回方才的话题:;可你还是娶了她。 长孙焘道:;晏晏,前世我虽寻你,但那还算不得爱情,毕竟你我分开的时候,你才两岁多,我要如何对一个婴孩产生爱意? ;所以那时的我觉得,三妻四妾并无不妥,找到你后再妥善安置白漪初,反正她用那种手段嫁给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给她个出路已算仁至义尽。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心很小,家也很小,只能容纳一个女子,这辈子我只想守着你好好过! 前世,他中毒昏睡了半年,紧接着又打了一年多的仗,他才有能力亲自去寻她,寻了她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啊……山川大泽都踏遍了,寒来暑往都经过了。 真的好辛苦。 虞清欢捧着他的脸,凑近他,感受着他那灼 热的呼吸羽毛抚过般喷在脸上。 虞清欢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夫君,秦臻现在连狗屁都算不上,不管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我永永远远都想跟你一起过,你信我吗? 长孙焘闭上眼:;亲一下再决定信不信。 虞清欢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信了吗? 双唇相接,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冲翻理智,长孙焘左手一用力,把虞清欢的脑袋往下一勾,让那吻来得更痴缠,更热烈。 最后,他松开虞清欢,呼吸有些粗重:;晏晏待我如此,若是不信,该遭天打雷劈!你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信你,这是我堵上性命的承诺,晏晏,我爱你。 虞清欢靠在长孙焘的怀里,把头埋 进长孙焘的颈窝,轻声说道:;我也是,昭华。 长孙焘的身体很虚弱,但却很温暖,虞清欢只是往上面那么一靠,暖意源源不断地传来,将她包裹住。 就像浓浓的蜜裹在心上,甘甜和幸福溢了出来,心里满满的,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她并没有担心这样的时光逝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无论变成什么样子,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都不会改变。 她并不怕失去,也就无所谓长孙焘是昭华还是草草。 两个人都不说话,听着彼此的心跳声,这样就很美好。 最后,虞清欢打破了静谧:;昭华,杨迁是怎样的存在? 长孙焘叹了口气:;他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也是个热爱国家的好人,前世我收拾了白家后,便是他代替白家镇守北疆,而他身边的三梦书生,就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虽然脑子经常犯糊涂,但遇到大事绝不含糊! 虞清欢道:;你难得夸一个人,看来他是真的好。 长孙焘瞬间警觉起来:;草草真是太笨了,竟然没防住! 虞清欢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瞎想什么呢?杨迁是荥阳王府的嫡子,我的亲表兄!他对我好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并非男女之情,别什么人的醋你都吃。 长孙焘道:;原来是荥阳王的后代么……怪不得行事很有大丈夫的风范。只可惜那时的时局不太好,他忙着攘外,而我忙着安内,竟然未问过他身世,倒是我疏忽了。 虞清欢道:;昭华,卫殊真的是我的亲生兄长,怪不得我见到他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接着,虞清欢把杨迁和卫殊被命师所救一事告诉长孙焘。 长孙焘认认真真地凝神听着,唇角却难以抑制地翘了起来——又少了个情敌!哈哈哈哈! 看上小家伙的人不是亲兄就是表兄,甚至还能成为义兄,老天对他真的太仁慈了。 最后,他为了掩饰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道:;自古以来,表哥和表妹的事都可以写一屋子的话本,你真的确定杨迁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吗? ;严肃点!谈正事呢! ;好! 见长孙焘收起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虞清欢继续道:;昭华,看来杨迁的师父还真有几分本事,他不仅能测算出大秦近几年面临的三大浩劫,还能测算出准确的地理位置,杨迁最初接近我,是因为他师父留下遗命,说我可能是解决扬州水患的关键。本来我不信,但杨迁的师父推算出你是帝星之命,结合你前世的走向,我不得不信了! 长孙焘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傻晏晏,天下没有绝对的命定,所谓的命定也只是定了个框架,其实具体怎么走,还得看个人的选择。 虞清欢以为长孙焘在反驳她的话,正要开口,长孙焘的声音再次响起:;晏晏,不要太相信那些上天注定的事,大秦有万千男儿,更有文武百官,他们才是这天下的脊梁,是灾是福,都该他们撑着,你不必把这些重担都压到自己身上。我说过,你不是神,不必爱世人,哪怕是分内之事都没做好也没关系,你只需爱自己就好。 虞清欢靠在他怀里,紧紧的:;昭华……我从未来没有想要见死不救,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只是在你和别人的性命之间,不管与你相较的是多大的分量,我心中的秤一定会倾斜在你身上。 第480章 你爱的,我都会尽力守护 长孙焘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为了自己,她真的牺牲太多了:;晏晏,我先前在张远家与杨迁说,带你从徐州下扬州可解决那件事,只是想诓杨迁跟在你身边,这样他才可以保护你,并不是想让你去承担什么,你把我放在天下之前,我又怎会把你置于天下之后?不必理会这个六月即将发生的事,一切都有男人扛着。 虞清欢摇头:;我会守护你心爱的一切,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她不是神,不会自不量力地去做一些她根本力不能及的事情。 长孙焘道:;该死!本王痛恨这命运弄人,此时却又无比地感谢老天,若没有造化,我怎会遇上这么好的你!我真的真的幸运! ;好了好了,你快把我勒死了,小心伤口又崩开。虞清欢道,;不过,你为什么肯定,用扬州水患一事可以说动杨迁? 长孙焘放开她:;因为上一个人生,我与杨迁便是在赈灾的时候认识的,那场水患,简直是千年一遇的大灾难,大秦国库根本就没办法扛过去,要不是白家提供财力,杨迁提供人力,后果不堪设想。 虞清欢道:;如果董实这孩子没有说谎,这场灾难应该比前世造成的危害还要小。 董实告诉虞清欢,他拥有种子的时候,长孙焘还在昏睡,此时自然不知道那事。 听了虞清欢的话,他双眸一亮,问道:;我的福星,你真的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了? 虞清欢伸手捧着长孙焘的脸,摩 挲着他下巴新生的胡茬:;昭华,谁说你杀孽重?谁说你是坏人的?!这个世上的公平,本就需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才能实现,你虽然为了用铁血手段震慑他人,手上沾了不少人的鲜血,可重活一世,你仍然爱着这片土地,爱着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为有你这样的丈夫感到无比自豪! ;我的傻晏晏,知我者,除你之外无他人。 虞清欢道:;我一直有密切地关注你的身体情况,你体内的毒正在被压制着,只要不再受伤,应该不会那么快毒发,董实说他手里有一种神奇的种子,亩产最高可达二十石,无论山地还是农田都可以种,如果能得到那些种子,赶在春雨后种下,扬州之祸就能解了,可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拿到种子,必须得跟董实走一趟了,只是你这边,解毒可能要耽搁一些时间。 长孙焘毫不在意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跟董实走一趟有何不可?只是苦了你,还没歇过,又要辛苦奔波。 要是可以,他也想把心爱的小丫头宠着爱着,不让她吃一分苦,受半点累,每日锦衣玉食,仆从无数。 但他是大秦的王,他有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可是这小家伙一定不会甩手让他一个人去承担吧?既然如此,那就夫妻同舟共济,去面对任何挡在前方道路上的阻碍好了。 虞清欢摇摇头:;你何时让我苦过?哪怕中毒那段日子,你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我。 长孙焘道:;彼此彼此,谁让我们是夫妻呢?夫妻不就应该相互扶持,彼此信任么? 虞清欢忽然想到了什么,趁长孙焘清醒的时候赶紧问道:;昭华,你想做皇帝么? 长孙焘道:;若是你问几个月前的我,那我会告诉你,我不想做,但若是你现在这么问我,我只能告诉你,我想做!不为了权,不为了势,只为了祖宗基业不断送在他们手里。晏晏,平心而论,你觉得五个皇子之中,有守得住这万里河山的苗子吗? 虞清欢摇头:;除了嘉佑帝这个老混蛋,太子虽有心机却都只是小聪明,目光短浅为人阴险,不足以堪当大任。 ;二皇子为人狠辣容不得人,他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发展成为刚愎自用的暴虐之主。 ;三皇子体弱多病,就算扶他上位,只怕他那身体也扛不住天下兴亡的重任。 ;至于四皇子五皇子,等他们长成的时候,这个国家只怕已被那些个人折 磨得千疮百孔了吧?于公于私,我也希望坐那椅子的是你。 ;只是,如果你坐上那位置,我反而会心疼,那担子太重了,你得挑多累啊…… 长孙焘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脑袋:;有你陪你,便不觉得累。 虞清欢嗡声嗡气地道:;不止有我陪着,到时候还会有三宫六院陪着。 长孙焘道:;帝王只守着一个皇后,在大秦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找人来气你的。 虞清欢掐住他的腰:;原来不是不找,是暂时不想找,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幻想着你的三宫六院! 长孙焘痒得不行,连声求饶:;好晏晏,为夫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虞清欢放开掐住他的腰的手,把脑袋往他臂弯一拱:;昭华,昭华,草草,草草,光是呼唤你的名字,我便觉得满心欢喜。 长孙焘道:;那你多叫几遍,我也听不腻。 虞清欢咯咯笑了起来:;算了算了,怕你情绪太激动,不利于养伤。 长孙焘邪魅一笑:;那也得等身体好的,我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 虞清欢;倏的翻过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小小声地道:;什么虎狼之词,竟在我面前说这些,也不怕我难为情。 长孙焘低声笑了:;那也只与你说,我的好晏晏。 虞清欢拍了他一下:;不要脸。 长孙焘用左手握着她的手臂,问她:;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小镇? 虞清欢道:;很多势力正在暗中追踪我们,就是为了找个机会把我们悄无声息地了结了,因为我们来这的时候遇上京城的金夫人,已是暴露了行踪,加上我在你受伤那晚使用了明珠,我们的位置已经被发现了,现在杨迁和三梦正把敌人的主力军往别的地方引,我们且在这里呆上几日,等你的伤口愈合了,我们再找机会离开。 第481章 这女人凶得很 长孙焘道:;有杨迁和那酸书生在,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怕你辛苦。 虞清欢道:;这算什么辛苦?游山玩水还差不多,我跟你说,我觉得我们好像在游山玩水,就连惊心动魄的时刻也没怎么遇到,别提多开心了。 长孙焘柔声道:;尽说好话哄我。 虞清欢道:;不是哄你,我是真的开心,这天下的女子,要不困于后宅,整日活在波诡云谲的环境中蹉跎年华;要不为了生计累坏了一副身子。哪有人像我这么幸运,可以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起在外游历,尽管危机四伏,但也总能遇到能人异士帮忙化解,我其实很开心,因为我们走过的地方,都将成为我们俩之间美好的记忆,等以后老了回想起来,肯定会唏嘘不已。 长孙焘道:;晏晏,我变成了草草,便不能与你分担半点,虽然我会醋,但你还是可以多依靠杨迁,我相信他能保护你,不许什么都自己扛,实在累了,可以直接把草草抓来挡在前面。 虞清欢轻轻;嗯了一声,她有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这个男人,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在用性命保护她。 不过她还是会听长孙焘的话,在需要的时候放心地依靠值得信任的人。 这一夜,长孙焘竟然没有变成草草,他揽着虞清欢,说了很多很多话,又叮嘱她许许多多,夫妻俩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 虞清欢为长孙焘换药擦身,又照顾他吃下易消化且营养高的食物后,她扶着长孙焘在房间里走了一会儿。 长孙焘已经变回了草草,尽管有时候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会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 等长孙焘走累了,虞清欢照顾他躺下休息。 其实对于一个青年男子来说,这道伤口三天便结痂了,只是虞清欢很仔细他的身体,所以三天过去了,他还是被勒令在床上躺着。 等长孙焘睡下之后,她去隔壁找杨迁。 杨迁正在一旁吃东西,三梦孜孜不倦地给董实灌输圣人之言,董实很乖巧好学,竟也能忍受得了三梦那张嘴。 见虞清欢走进来,眼下还顶着两个黑眼圈,杨迁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家草草昨晚醒了? 虞清欢没有理会杨迁的话,打了个哈欠,坐到杨迁面前:;我有事问你。 杨迁放下包子,拍了拍手,一本正经地看着虞清欢:;什么问题?你问吧! 虞清欢揉了揉眉心,然后整个人瘫靠在桌子上,眼皮不断往下掉:;呐,我问你,人真的有三魂七魄么?你说草草会不会是三魂七魄没有归位,所以脑袋才时灵时不灵的。 杨迁道:;玄学这种东西,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我不怎么信,虽然大家都主张‘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这个世上能窥破天机的又有几人?我师父为了推算国运,把命都折了进去,所以这玩意儿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活在只有正常人的世界不好吗?为何要妄图去解释一些偏离生活的事情?反正我不主张你接触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虞清欢睨了他一眼:;好好说话,通俗点讲。 杨迁默了半响,最后道:;通俗一点讲,就是我不懂。师父说命师之所以这少,是因为玄学需要天资,而我恰好一点天资都没有。再者,就算是命师也不会轻言这世上有鬼神之说,你问这三魂七魄的问题,就算我师父他老人家再世也无法解答。 虞清欢笑了笑,杨迁说得没错,这是个人 兽共存的世界,神神鬼鬼的东西,本该离她们十万八千里远。 不能因为她和长孙焘这两个异数,就断定这个世界有仙妖神魔,魑魅魍魉。 若是人人都能以人类之躯去窥探天命,那这个世界就该乱了,所以杨迁的师父,才会因为推算国运而折了命。 本不该问杨迁的,但她也想长孙焘快点恢复神智,昨晚那一夜畅谈,虽然长孙焘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她能听得出,长孙焘实际上是着急恢复的。 毕竟,长孙焘一定不放心她一个人,也必定不相信草草能够照顾好她。 不管她怎么想,要是长孙焘恢复了,一定会少为她担心,而她不想长孙焘太担心。 虞清欢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来问你?是为了确定你真的是个傻子吗? 杨迁不乐意了:;虽然玄学我不懂,但这相术我还是略知一二,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要倒大霉,你可要小心点。 虞清欢抓起茶夹往杨迁手上一夹,杨迁顿时闪开,得意洋洋地道:;当本大爷的功夫白练的? 虞清欢挑唇:;功夫白不白练不知道,但脑子却是白长的。 说话间,虞清欢一把端走了杨迁面前的盘子。 杨迁哀嚎:;大意了,大意了。楚姑娘,还在下的包子! 虞清欢才懒得理他,端着东西便走了。 三梦语重心长地教育董实:;区区告诉你,一定要引以为戒,做人千万不能像楚姑娘这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实在有伤风化。还有,那粗鲁的性子也不能有,我们读圣贤书的,要端方有礼,进退得宜,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要约束好。 董实似懂非懂:;沈先生,你在说楚姐姐既粗鲁又粗俗吗? 三梦不高兴了:;你的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区区说了这么多,你只听出这两个意思吗?何止粗鲁,何止粗俗,简直就是不堪入目惨不忍睹!区区见过的女子中,她是粗俗之最,无礼之极致!要让区区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区区宁愿自挂东南枝! 董实一张少年老成的小脸忽然有些煞白,他弱弱地问三梦:;沈先生,你确定还能活到自挂东南枝的时候吗? 三梦很茫然:;为何活不到?区区并未身患恶疾。 董实垂下脑袋:;也许你很快就半身不遂了。 三梦不解地看向杨迁,见杨迁目光有些飘忽和闪躲,他缓缓地扭头,还未看清身后究竟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觉得脸上一痛,他便被当头踹了一脚。 虞清欢对他怒目而视:;知道我凶,你还敢惹?! 第482章 珍璃郡主翻墙了 三梦一介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哪里经受得住这样一踹,脑袋轻轻晃了晃,人便软倒在一旁。 董实用毛笔戳了戳他,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没有再管,兀自低头自学那圣人思想。 杨迁叹了口气——都说别得罪女人了,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 另一方面。 卫殊挨了三十大棍,正在府里闭门养伤,谁也不见。 当然谁也不敢招惹他就对了,唯有一个人例外。 珍璃郡主知道卫殊被皇帝舅舅打屁 股了,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她幸灾乐祸地去了卫殊的府邸,想要看卫殊笑话,却被卫府的护卫拦在了外面。 于是她偷偷翻了墙,却被卫府的护卫抓了个正着。 那时天很蓝,风很轻,开春的暖阳洒在身上,使人如抱猫儿一般的舒服。 珍璃郡主被护卫乱棍从墙头捅了下来,还掉了一地的小瓶子,后来等阿琨来询问时,她才招供那是准备给卫殊以毒攻毒的。 卫府的人 大惊失色,把她请出去的同时,又在四面墙边加强了护卫,大家如临大敌,把卫府围得水泄不通。 可珍璃郡主还是混进去了,装作卖菜大婶的样子,成功混进了卫府。 接着,她又扮作厨娘,亲自给卫殊炖了一锅伸腿瞪眼汤,端到卫殊面前。 ;汤放下,人出去。珍璃郡主进来时,卫殊正趴在床上看书,屋里燃了碳火不算冷,他就那么躺着,仅穿了一身黑色寝衣,乌黑的头发披散两侧,恣意而闲适。 可偏偏,尽管他的姿态放松得不得了,但他的气度是紧绷的,好像随时在警惕着什么危险。 珍璃郡主被这卫殊的这副模样吸住了,端着汤的手,半响没有动弹。 ;聋了是么?卫殊合上书本,慢条斯理地掀开眼皮,审视了厨娘一眼,忽又垂下眸,;把汤端过来。 ;哦,好!珍璃郡主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汤放到了卫殊床边与床等高的凳子上,又为他把汤勺的位置摆好,只待他伸出手就可以拿到舀汤的勺。 卫殊斜斜看了一眼汤,并没有喝的打算,拿起书本便看了起来:;端下去吧!汤凉了我也不想喝。 珍璃郡主连忙劝道:;大人,这汤煲了足足几个时辰,费时费力,你多少也要喝一点,浪费粮食是要遭雷劈的。 卫殊看也不看她一眼:;那你喝好了,我没胃口。 里面放了孜然胡椒粉辣椒粉生姜和花椒,专给卫殊伸腿瞪眼用的,珍璃郡主哪里舍得喝,她又劝道:;大人,这是专为您准备的,奴婢怎么能喝?这汤很补,您快喝吧!对您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说话间,珍璃郡主端起了汤碗,舀了一勺子汤给卫殊递过去。 突如其来的勺子让卫殊吓了一跳,他反手一挡,却不小心打到了汤碗。 珍璃郡主猝不及防,根本抓不住汤碗,整碗汤都撒到了卫殊的屁 股上。 皮开肉绽的地方,遇上各种辛辣刺 激的东西,效果可想而知。 卫殊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冷汗。 ;哎呀!对不住!珍璃郡主大惊失色,连忙去给卫殊擦,但因为太过慌张,手忙脚乱之下又用力搓了几把卫殊的伤处,鲜血很快溢了出来,沾了她满手。 卫殊似乎在强忍着,他额上青筋暴起,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楚。 最后,他扭头冷冷地喝止珍璃郡主:;够了!郡主,我受你这一下是为了还之前捉弄你而欠你的,现在你我互不相欠,希望你能离开我的视线。 珍璃郡主气死了,她好心做了这伸腿瞪眼汤,好心端到卫殊面前,又不小心泼到了卫殊身上,她都不嫌弃卫殊屁 股脏,凭什么卫殊敢嫌弃她? 珍璃郡主越想越气,把给卫殊擦屁 股帕子丢在地上,眼眶都红了:;你这人不识好歹!本郡主以千金之躯给你洗手作羹汤,竟然还敢叫本郡主滚!你你你……我偏不滚! 卫殊反问:;不走是要看我换裤子么? 珍璃郡主小嘴一撅,抱着手坐到了凳子上:;换啊!你换啊!你要是敢换,大不了本郡主受点委屈,对你负责! 卫殊皱眉:;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珍璃郡主鼻孔朝天:;本郡主还就是不要脸了,你能拿本郡主怎么办?! 卫殊没有再理会她,抓起书本继续看了起来,虽然有隐忍之色,但神态却是从容的,就好像惊涛骇浪里的中流砥柱般,任洪流翻涌,他扔兀自屹立不倒。 珍璃郡主见他这样的反应,先是疑惑,寻常的伤口沾了点盐都能让人痛不欲生,这碗汤不仅烫,而且都是些又辣又刺 激的东西,卫殊他是鬼吗?怎么不喊痛呢? 再接着,珍璃郡主心底便开始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让他如此能忍痛? 最后,珍璃郡主的脑袋就像被人砸了一棒,她分明是来看卫殊笑话,顺便落井下石的,为什么现在成功了,反而不觉得开心? 为什么,她竟有些同情敌人的感觉。 她问自己,为什么会讨厌卫殊,明明卫殊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霸道了一点,凶残了一点,冷漠了一点,无情了一点,但实际上并不是十恶不赦,更何况他还拥有这不俗的武功,惊人的胆量,不为权贵折腰的勇气,那为何自己会讨厌这个男人? 自己真的讨厌他吗? 珍璃郡主把玩着胸 前的头发,眉头皱成了;川字,一颗心也揪了起来。 她快被这变幻无常的想法给逼疯了! ;啊!头疼!珍璃郡主抱着脑袋喊了一声。 不准备搭理她的卫殊,在见到她露出这般苦恼的神色时,眼眸不由一软,心里划过某个影子。 最后,他再度合上书本,认真地对珍璃郡主道:;郡主,请你离开,你一个女孩子就这样进入我卫某人的府邸,传出去于你我的名声都有碍。 珍璃郡主小脸纠结在一起:;什么叫于你的名声有碍?你是那种在意名声的人么? 第483章 我有心仪的女子了 卫殊十分认真地道:;郡主,卫某人自然不在意那些虚名,就算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一声奸臣,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偏生就不能与女子有任何牵扯,因为我卫某人有喜欢的女子,我不想让她对我有任何不好的误会,你明白吗? ;所以我请你与我保持距离,不要再给我增添麻烦了。若是你认为我以前多有得罪,今日这一碗汤你要是觉得不解气,那你再打我一顿也成,但请你快些离去。 珍璃郡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很讶异地道:;你竟然有心仪的女子?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也会对女人动心?诓我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吧! 她说得轻松,语气也很轻快,但不知为何,每句话的尾音都带着几分生硬,就好像,她在强颜欢笑一般。 卫殊眸色浅了又浓,浓了又浅,在说起那个人时,眼神温柔:;郡主,我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是食五谷杂粮的凡人,怎会没有心仪的姑娘?她很好很好,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就像狐狸一样狡黠而可爱。 想到小狐狸可能是……卫殊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来:但终究,是我不配,也不该。 珍璃郡主难得见卫殊姿态摆得这样低,终究是不忍做那会遭天打雷劈的棒打鸳鸯之事,她起身拍了拍裙子,故作轻松:;看在你还有一丝人性的份上,本郡主就不为难于你,以后可别随便招惹本郡主,否则本郡主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兔子,说到这里,她都觉得有些尴尬。 因为没有倾注感情的话,是那样的生硬,就像沙子从嘴里露出,拉了一嘴的伤,让整张脸都痉挛起来。 她实在待不下去了,转身走了出去,却在门口时,像被抽干了魂魄般,神情呆滞。 最后,她拍了拍脸颊:;珍璃!你是来落井下石的!不是来被石头砸的!你是来欺负卫殊的!不是来被卫殊欺负的!不要怂!不能怂!不可以怂! 卫殊听着珍璃郡主的脚步声远去,他强装镇定的表情忽然碎裂,一脸痛苦的他大喊一声:;阿琨!备水!我要沐浴! 阿琨很快便备了水,把痛得冷汗淋漓的卫殊扶进浴桶,却因是热水而烫得他一个激灵,猛地绷直身体的他,又扯动屁 股的伤口。 疼,钻心的疼。 阿琨连忙往浴桶里灌了几桶冷水,等水温变得刚刚好,这才让卫殊趴在桶边,动手给他处理。 阿琨一边剥开卫殊的衣裳,一边道:;主子,你这屁 股挨打的频率也太高了,还好浑身上下就这一块肉厚,比较经打,否则身体早晚得垮了。 卫殊痛得龇牙咧嘴:;下次注意,别让珍璃郡主再混进来了。 阿琨道:;要不是主子的吩咐,珍璃郡主这次也混不进来,这么说主子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卫殊抽了一口气:;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倒是无需解决,只是以后有她在的地方,你警醒着点,告诉我躲着她些。 阿琨不解:;主子,珍璃郡主虽然傻气了些,但却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主子您总要娶妻的…… 卫殊道:;这话不可再提起,我并没有那心思,何必耽误人家姑娘。 阿琨道:;主子,您总是要娶妻的…… 卫殊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可我总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 阿琨不说话,天下有情 人难求,他不认为主子一定能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阿琨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他趁机向卫殊汇报近几日的情况:;主子,我们的人刚刚传来消息,淇王妃三日前在兖州与徐州的交界处出现,接着便连夜离开了那里,一路往青州而去,您打算怎么处理? 卫殊沉吟许久,道:;淇王夫妇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上头的心很不安,还以为这两夫妇在谋划着什么颠覆朝纲的大事,除了让麒麟卫追查外,还派了心腹前去,加上太子、二皇子、虞家、朝臣……一拨拨人前仆后继,永无止境。阿琨,若是你的话,你知道自己行迹暴露后会怎么做? 阿琨想了许久,道:;十有八 九会抓紧时间离开,但有一两分可能会留下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卫殊又抽了口气,道:;阿琨,你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你现在立即带着人马赶往发现淇王妃踪迹的地方,抢在所有人前面去刺杀淇王妃,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么? 阿琨皱眉:;主子,不行,这太冒险了!你好几次阻止太子和二皇子找淇王府的麻烦,此次又去给淇王妃他们预警,要是抓到人还好,抓不到人的话,上头一定会怀疑主子的!您与虎谋皮已经如履薄冰了,为何还要去蹚浑水? 卫殊叹了口气:;阿琨,就算也这条命不要,也要保护好淇王妃,懂? 阿琨摇头:;属下不懂!属下只知道您这样做太冒险了,若是被上头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属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飞蛾扑火。 卫殊没有解释,只是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话:;这是命令。 阿琨不敢违抗,把手下叫过来,交代他们好好照顾卫殊后,去麒麟卫司所点了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往兖州与徐州的交界处。 时间过去了几日,长孙焘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只要不大力活动,便不会扯开伤口,加上他近几日的夜间都会醒来,运用功法调息更是加快了伤口的愈合速度。 客栈里。 虞清欢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放进包袱里,装成两个,他和长孙焘各一个。 ;晏晏,照顾好自己,遇到危险马上逃跑。长孙焘背着一个小包袱,依依不舍地拉着虞清欢的手,眼睛眨巴眨巴的。 虞清欢连声安抚:;草草别担心,只是分别一两日,很快便可以见面,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记得听杨迁的话,要是杨迁敢欺负你,你先别冲动,都记下来,等我回来收拾他。 第484章 动身离开 ;嗯,都听晏晏的。长孙焘用力地点了个头。 一旁的杨迁嘴角抽了抽——这是把他当什么了?树桩还是摆设,这种叮嘱能当着他的面说么? 三梦自从脑袋被踹了一脚,他轻易不去招惹虞清欢,一看到虞清欢脑袋就嗡嗡的,更不用说用圣人言对她进行关怀教育了。 最后,虞清欢帮长孙焘整了整衣襟,又检查了一下伤口,叮嘱他按时吃药,这才领着董实先行走出客栈。 据杨迁的眼线来报,那些追着三梦安排的幌子而去的人开始陆续往回走,显然是看出她们并未离开小镇。 于是虞清欢和杨迁以及三梦一拍即合,兵分两路,由虞清欢带着董实一道,而杨迁则带着长孙焘和三梦,分两拨离开小镇。 明珠留给了长孙焘,怀里的小灰灰依依不舍,冲客栈的方向伸出肥胖的小手臂,两只爪子向后张着,嘴里吱吱叫个不停。 虞清欢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它呜咽几声,只好乖乖回虞清欢的怀抱中趴好。 ;楚姐姐,包袱给我吧!董实见虞清欢背着包袱,而他什么都没拿,有些不好意思。 虞清欢笑了笑,道:;无碍,哪有让小孩子背包袱的。 她穿了一身青色的布裳,乌发用两只素银鎏金簪子绾成一个妇人髻,脸上不施粉黛,肌肤白里透着红,竟是个娇美的小妇人。 因为个子娇小的缘故,她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与董实走在一起,很像谁家的童养媳带着小相公。 因为镇子有个码头,往来的人非常多,追寻他们的几方势力虽然悄然来到了镇上,但都没想到作这番打扮带这个小男孩的人会是淇王妃,一时竟也让二人安然无虞地出了镇子。 ;楚姐姐,方才实在太惊险了,出城的时候,我感觉有几道目光一直盯着我们,你怎么半点都不紧张?董实抽出虞清欢握着的手,擦了擦手心的汗。 虞清欢用帕子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道:;因为慌张也做不成事,不管什么时候,又在何种情况下,我们都应该学会从容。董实,除非在值得我们信任的人面前,否则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要懂得把情绪控制好,不让它影响到你,被情绪控制的人,最后也容易被情绪反噬。 董实脸上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不仔细看难以发现,他愉悦地道:;楚姐姐的教诲,我记下了。 虞清欢心头一软,原来这小团子把自己当成了信任的人,所以才会在遇见他的这些天里,第一次看到他笑:;走吧,我们去码头搭船。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要从这里走水路途经徐州,直接前往扬州。 两人不急不忙地走到渡口,那里停泊着许多客船,见两人来到船头,为船家拉客的人连忙走过来:;小夫人,你们要去哪里?我们这的船哪里都去,只要银子够,我们包送到您想去的地方。 虞清欢还没开口,董实便淡淡地回道:;我们要去徐州,你们的船干净整洁不?价钱合理不? 董实的口音与平时不大一样,那人听了,面上划过一丝讶异,目光不由望向虞清欢。 虞清欢凑到董实的耳边耳语几句,董实又道:;你别看她,做主的是我,问你船多大?干净整洁不?要去徐州要多少银子? 那人一怔,连忙回道:;船肯定整洁,船舱有八个房间,到徐州的话,一两银子起底。 董实稚 嫩的眉毛皱了起来:;一两银子是贵了点,先带我们去看看。 那人见有生意可做,忙不迭地带二人去看了客船。 见这船大而宽敞,且他们二人可以单独包下舱里的一个房间,虞清欢凑到董实耳边耳语,董实便摸出十文钱递过去:;就是它了,这是给你的赏钱,辛苦了。 在大秦,一两银子是一千大钱,虽然董实只给他十文,但蚊子再小也是肉,那人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殷勤地领着二人进了船舱。 进了房间,虞清欢让灰灰先嗅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她把床铺铺好,让董实去休息。 方才拉客那人出去继续招揽客人,见到两个男人走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两位爷,坐船不?我们的船哪儿都去。 那两个男人身材魁梧有力,面色坚毅,打扮却与寻常的人并没有不同:;见过一男一女吗?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玲珑,他们是一对夫妻。 那人想了想,连忙摇头,美貌的小妇人小相公倒是见着,英俊的男人带着小媳妇的根本没见过。 那两人没有理会他,继续在码头上目光隼利地巡视着。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拨人到了码头,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拉客那人见过形形色 色的人,今日这事有些古怪,他惊觉不对,搓了搓手,放下生意回船上了。 船长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长了一张国字脸,还有一对卧蝉眉,见了他连忙问道:;刘安,这客还没满,你怎么回来了? 刘安回道:;王老大,许是出什么事了,这情况有些不对,码头上来了几拨人,都在找一对夫妻,还说男的英俊高大,女的娇小玲珑,那些人个个看起来都是练家子,也不知道这对男女犯了什么错,竟然被这么多人追着跑。 王老大立即骂道:;你这货可别把事情说出去,人家找什么人与我们无关,不该管的事情别管,你就别下去了。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人给我们加银子让我们尽快开船的,特别是英俊的男人和娇小的女子,要是有这种情况,立马来告诉我。 ;王老大,这是为何?刘安不解地问。 王老大道:;咱们可惹不起这样的灾星,如果在船上,肯定惹来灾祸,绝对不能让他们上船! 刘安点头:;是,王老大。 这番对话被去上恭房的董实听见了,他若无其事地出了恭,回来把对话一一复述给虞清欢听。 第485章 吃亏是福,那你吃吧! 虞清欢抱着灰灰,一边顺灰灰的毛,一边道:;你做得对,明明自己被人追杀,遇事还能不急不躁,这很难得。 董实嗫嚅一句:;我已经被追杀了几个月,早麻木了。 虞清欢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脑袋,但还是收了回来,他觉得这些亲近的动作,对这个倔强的小孩子来说是一种冒犯:;尽量别离开我的身边,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董实眨了眨眼睛:;我姐姐也说过同样的话,而且她也是一直这样护着我。 虞清欢道:;你有个好姐姐,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董实不说话,坐到椅子上面对着墙背九九口诀,其实这些口诀他三岁时早就已烂熟于心了,但他习惯把睡觉以外的时间用来学习,一时半会儿无事可做他相当不习惯。 虞清欢从包袱里取出一本医术递过去:;三梦说你已学过《百家姓》和《千字文》,我这人性格乖张,孔孟之道我没怎么学,所以教不了你,但我懂得岐黄之术,这本书你拿着看,就当认字了,若是里头有什么看不懂的,我可以告诉你。 董实转过身:;楚姐姐,你准备收我为徒吗? 虞清欢摇头:;我不收徒弟,这几日我想了想,你们董家时代为商,你无需做学问,并不需要在某方面的学问上特别精通,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董实,你是该什么都学,涉猎的范围越广,对你越有利,以后谈生意的时候不至于因为不了解某些知识而被坑,但还是那句话,你急不得,凡事都要从零开始,由浅入深。 董实捧着医书,认真地点了点头:;楚姐姐,你是个好人。 虞清欢摇头:;我不是好人,帮你也是因为交易。董实,你年级还小,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但你那么着急长大,我想你应该要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他很可能另有所图,对你坏的人一定是坏人。不管什么情况下,如果你占了理,而且有能力,万万不能让人欺到你头上,就算没有能力,你也要想办法保护自己,知道吗? 董实有点不大明白:;可夫子说,吃亏是福。 虞清欢立即纠正他这种危险的想法:;很多时候,圣人之言可教我们明理,让我们守住本心,不至于成为别人眼里的恶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去做烂好人!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任何时候,都不要主动去害人,但对坏人也不该心慈手软,因为这是这个世上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你若是不守,那你就会最先被淘汰。 董实恍然大悟:;我父亲就是太相信善,这才落到这个地步。楚姐姐说得对,成为圣人不是我的目标,我不用去践行那套仁义准则,我应该适应这个群体,遵守它最基本的规则。 虞清欢终是摸了摸他的头:;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长大,你是个男子汉,别忘了做个正直的人。 董实点点头,他起身快速地抱了虞清欢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又坐回椅子上捧着医书翻看。 那个拥抱很快,就像蜻蜓点水一般,但却代表着一个孩子对大人小心翼翼的信任和依赖。 虞清欢怔了怔,望着这个倔强的小男孩,心里头软软的,也湿漉漉的。 若无苦难,孩子何须这么早就成长?这本该是个天真烂漫的年纪,富人公子招猫逗狗,穷人孩子在山野中撒腿跑。 可是六岁的董实,却因父母的去世变得如此早慧。 虞清欢会想,她的兄长是否也是如此?在陆家遭遇变故时,年纪幼小他被逼着成熟,逼着长大,然后变得沉默寡言,对别人的半点好都接受得小心翼翼。 看到董实,虞清欢总是会情不自禁 地想起,她那比她承受更多的兄长。 卫殊之所以这么阴郁,肯定是因为所背负的太多,把他的朝气和棱角都磨光了。 或许是感情转移的关系,她对董实,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怀里的小灰灰忽然竖起耳朵,虞清欢没有刻意去听,趁拿杯子的空隙,眼睛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 原来,墙壁上有一小条缝隙,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那里应该闪过一双危险的眸。 ;能看懂吗?虞清欢坐到了床上,把小灰灰放在双腿上,轻抚着它油光水滑的毛发。 董实回答:;多数能看懂,但少数不能,我已经把不明白的地方圈起来,到时候一起问你。 虞清欢点点头,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等那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远去,虞清欢又仔细地观察了船舱房间里的环境。 除了门没有任何出口,若是被堵住了门,他们就只能是瓮中之鳖。 造船用的柳木坚硬异常,轻易不能破坏。 虞清欢把周遭情况在心里默默地过滤一遍,便有了计较。 隔壁的一艘单舱小船上,几个大汉围桌而坐,桌上摆了小菜,旁边放着三五只大酒坛。 一个贼眉鼠眼的人道:;老大,这票要不就别干了,看起来没有什么油水。 为首的那个虬髯大汉道:;财求不求无所谓,有几个小娘们倒是挺漂亮的,抓回去尝一尝,然后卖到楼子里去,也能挣他一大笔。 ;老大准备怎么做? ;这种事还要什么准备?等入夜船行到江心后,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到时候船上的人为了活命,肯定要弃船逃生,女救下来,男的老的幼的全杀了!一个活口都不留!这样官府也拿我们没办法! 几个汉子笑得凶狠而狰狞。 虞清欢他们所在的船开了,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紧随其后,直到约莫四更时分,船果真起火了。 不过起火的不是虞清欢他们所在的船,而是水匪的小船,就在刚刚那一会儿,几个人蒙了面,提着刀准备摸去前头的船放火时,一道纤细的身影飘落在甲板上。 ;几位好汉,这是要去哪儿? 第486章 我们被包围了 水匪吓了一跳,正当他们提刀冲上去乱砍一通时,浇了油的船迅速起火,熊熊大火不断蔓延,很快他们就被逼得只能自保,别说做什么坏事了。 虞清欢的面容用面巾覆住,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她是收到灰灰得示警才出来查探情况的,却不曾想撞破这拨小贼要去火烧他们那艘船的好事。 于是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仗着轻功绝顶,便用水匪准备干坏事的火油,浇了了水匪的贼船,杀得水匪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火越烧越高,虞清欢点足一跃,跳下了一叶小舟,砍断绳子让小舟随波而行,在小舟即将赶上她坐的船时,掠了上去,回眸望着越来越远的贼船笑了。 水流有些湍急,行船速度很快,火光不消多久,便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她不担心那些人的死活,毕竟若是没有先下手为强,那遭殃的就会是他们。 简单的道理,她看得通透,有时候想要活下去,就别去坏人身上挖善良,别幼稚到觉得人性本善,有时候人坏起来,连禽 兽都要让步。 ;楚姐姐,船上的人都在熟睡,没人发现这一小插曲,见虞清欢踏进船舱的房间,董实抱着灰灰站起来,问,;你上哪儿去了? 虞清欢道:;甲板上吹吹风,吵到你了吗? 董实垂下眼帘:;去吹风怎会把灰灰留给我,我不是孩子,楚姐姐不用担心我接受不了。 虞清欢心知若是不说,董实肯定会觉得自己不够信任他,有时候大人的不信任,也会伤害到孩子的心灵。 虞清欢便不再瞒着他:;有几只尾巴跟着这艘船,我去解决了,免得大半夜睡着的时候他们摸上船搞事情。 董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面色巨变:;楚姐姐…… 虞清欢蹙眉:;什么事?要毫不隐瞒地告诉我。 董实有些后怕:;楚姐姐,我们家的商队经常走这条水路,这里一向很太平的,一些毛贼绝对不敢造次,除非他们不是贼! ;不是贼,那是什么?虞清欢自言自语的同时,脑子转得飞速,;难不成? 董实脸色惨白地道:;楚姐姐,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一定没有贼,自从有一个叫杨迁的贼头子把这一带收服后,只要成些帮 派的散贼都归顺了,他们要做就做大单,轻易不会看上这样的小船,更轻易不会出来活动。 不怪虞清欢没想到这一层,而是她对这水路的情况不熟悉,她曾想过无数种这一路会遇到的情况,但却很难想到有人会扮成水匪搞事,毕竟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假的贼?谁会如此无聊,扮水匪玩儿? 她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那些人在试探这船上的实力,想要看看这艘船上都有什么样的人,以及本事如何,这才是真正的踩点。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他们故意扮成水匪跟着这艘客船,但凡警觉一点的人都会察觉到不对,肯定会有所行动,就像她方才那样。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大概试探出目标船上的人实力如何,从而针对所得信息采取行动。 她可以肯定,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些人一定和追杀他们的没关系,因为顶尖的杀手才不会做这种复杂的事情。 难道这些人是冲着董实而来的?董实手里有种子,倒是有这个可能。 思及此处,虞清欢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小小的短衫,递给董实:;把它套在身上。 长孙焘出事的那晚,卫殊曾给她一件披风,那件披风寻常刀剑不可刺破,除非把料子撑平,可惜被吴小勇付诸一炬了。 在小镇的那几日,她一直琢磨着卫殊的那件披风,后来她又利用一些特殊的材料,给长孙焘和董实各自做了一件小短衫,把这衣裳穿在身上,至少能减轻一点伤害。 夜,一下子变得寂静,只有湍急的河流拍打在岸边的声响,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中,却不知几艘小船已悄然接近,把这艘稍大的客船团团围住。 到得平坦的地势,当河水流动缓慢时,小船里走出许多黑衣人,他们目光隼利,手握利刃,身上带着茕凉的肃杀之气。 危险,致命,就像一条条悄然接近猎物的毒蛇。 ;董实,你听好。虞清欢蹲下,两手握着董实的手臂,望着董实认真地道,;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我的功夫不高,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在恐吓你,而是希望你能了解我们目前的情况。如果你还想见你姐姐,就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乖乖地跟在我的身边。我会尽一切力量带你离开,只有你好好配合,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知道吗? 董实点头,目光比平时还要坚定,他晓得轻重。 方才就在预警的灰灰,此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冲着门的方向摆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蓄势待发。 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飘了进来,这是迷烟! 虞清欢迅速拿了一颗药丸给董实服下,一手搂着董实,一手握紧匕首。 来人摆这么大的阵仗,却没有直接杀上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活捉谁,但理应有着一个让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只要他们的目的顺顺利利地达到,船这些中了迷烟陷入昏迷的人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所以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大声预警,因为那样的话,这艘船必定会陷入混乱,到时候坏了来人的事谁也逃不了。 这不能说她自私,而是她没有能力去改变,依她的功夫,冲出去一定会死,到时候董实她也护不住。 她不能为了自己所认为的善良,盲目地去做一些很可能会适得其反的事情。 正在这时,门被轻轻挑开,随着;吱呀一声,先进来的是一截寒光凛凛的利器,紧接着是一双漆黑的靴子。 那刺客一一袭黑衣,仿佛把黑夜给带了进来,室内骤然变冷,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第487章 来路不明的黑衣人 ;你们没中毒?刺客有些讶异,站在五步之外望着虞清欢和董实。 ;好汉所为何事?虞清欢捏紧匕首,冷冷地望着刺客。 ;死人是没资格知道的。刺客握紧手里的剑,仿佛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虞清欢心念急转,已能确定目标不是董实。 如果是冲着董实来的,为了种子,必定也会留他活口,否则董实在那么多人的追杀下,一定逃不到她和长孙焘面前。 但……目标是她吗?看起来有些不像。 下一刹那,黑影晃动,那柄霜冷森寒的剑,已经刺了过来。 虞清欢拉着董实一个旋身,躲过剑的同时,小灰灰咬上了刺客的脖颈。 刺客气绝身亡,再待在这个房间,无疑成了困兽,虞清欢拉着小脸有些发白,但却咬牙坚持的董实,缓缓向门靠拢。 她往外一看,十数个黑衣人捏着刀回眸。 见有活口逃出,二话不说便提剑杀来。 掏出短哨,小灰灰随着那几不可闻的哨声上蹿下跳,躲过攻击的同时,以刁钻的角度咬向刺客的要害,它所经之处,尸体横了一地。 ;别怕,我们能逃出去。虞清欢轻声安抚董实,身体却挡在董实前面,只要有危险,首当其冲的必定是她。 董实望着眼前纤细的身影,有些怔忡,接着,眸底的光亮越来越大,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虞清欢,神情愈发坚定。 杀了十数个人后,虞清欢拉着董实东躲西 藏,终于来到甲板。 她不敢贸然逃走,《水经注》中记载了这条水路的情况,如果她没记错,前面会有很长的一段峡谷,河流在那里的走势湍急,若是乘小舟的话,必然会被打翻。 这条船是她们活下去的希望,怕吗?怎么会不怕?天下有几个人不会畏惧死亡?更何况她还有放心不下的人。 虞清欢凝眸扫视一圈,见甲板上站了一个相当魁梧的男人,似乎正是头领。 显然,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她。 既然被发现了,虞清欢也不躲藏,拉着董实坦坦荡荡地走出来。 ;为什么没有被毒倒呢?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这下我就不得不杀你了。那人开口,声音冰冷,像冬夜里飞过的寒鸦,发出凄惨的叫声,;还有你身边的孩子。 难道不是追杀她的人?虞清欢眉头轻轻一蹙。 虞清欢站得笔直,脸上不见惊惶之色:;方才被我放火烧屁 股的那些水匪,与阁下有几分关系? 那人似乎有些诧异:;姑娘为何会认为在下是会与水匪扯上关系? 虞清欢道:;我猜想那些水匪不过是障眼法,一来可以试探这艘船上的虚实,看看这艘船上会不会有人能发现他们,发现他们的人能力如何。二来若是闹了什么事,也是水匪担着,可跟阁下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人冷笑一声,如勾冷月洒下的碎月银辉中,他的声音带着轻蔑鄙薄:;你的驭兽术,如果你能主动交出来,我会饶了你身边的那小子一命。 虞清欢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阁下迷晕这一船的人,让手下悄无声息地摸上船办事,必定是不想留下任何痕迹让人知晓阁下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事情让阁下这般小心翼翼,明明有实力将这一整船的人灭口,却大费周章地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除非……虞清欢笑了,月色下她的面庞,有了几分缥缈,就像白雾散去之后,那缓缓露出的花儿一样,;你不想惊动任何人,因为只要杀了人,就势必会留下痕迹,而你不想留下痕迹。所以你做的事不是事关重大,便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我比较倾向于后者。我猜对了么?这位从异国远道而来的客人。 头领的面色变了,那戴了面具的面庞之上,露出的一双眸子利得令人胆寒,就像两个无底的深渊一般:;我最讨厌女人耍小聪明。 ;我不是耍小聪明,虞清欢吐出那截短哨一吹,;我是真的聪明。 小灰灰,已经落在了那男人的肩头,迅速张嘴咬下去。 那人没有防备,微微怔了一瞬,但反应速度也是快得惊人。 下一刹那,灰灰已被他拍了出去。 那人笑了,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被拍下去的灰灰,仅仅只是一个旋身,便像猫儿一样,在空中掉转了个头,跳到他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哼,杀了我又如何?男人仍旧冷笑,;你逃不掉。 虞清欢知晓他的这个不如何,因为,他也不是这拨人的最高首领,虞清欢已经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动手杀他。 他倒下的刹那,虞清欢把董实推过去,让董实缩在那尸体的怀里。 没有弩箭射来,因为会留下痕迹,他们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正如虞清欢所说,不管是这艘船的人死了一两个,还是全部死了,都会让他们有暴露的危险,因为这些船只在离开码头前做了登记,无论船只发生什么意外,码头的人都会来查原因。 所以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才会耐着性子和虞清欢说话,也是为了判断虞清欢和董实能不能杀。 结果被虞清欢由浅至深的话给套路了,所以当虞清欢点出他们的身份时,那个人才会有片刻的激动,然后被小灰灰趁机给啃了一口。 那人的武功其实不低,他因为虞清欢刚开始的分析而轻视虞清欢的能力,接着又因虞清欢一针见血地道出真相而震惊,两种极端的情绪反差使得他乱了片刻阵脚。 再高的武功有什么用?只要心神乱了,就没有所谓的无敌。 ;藏好了,除非有刀向你砍去,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动,也别出声。虞清欢吩咐董实几句,握着匕首严阵以待,她的目光,在前仆后继的黑衣人身上扫了一圈,脑中瞬间就设想了无数种应敌之策。 如果不是排除了这批人是追杀自己的可能性,怀疑他们是冲着董实来的,她干脆就被迷晕得了,也不至于到这种骑虎难下的境地。 今夜若是不拼死一搏,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了吧? 第488章 赴死的决心 不管怎样,董实还是个孩子,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他,让他好好长大。 身后罡风凛冽,有黑衣人对她下了杀招,利剑横空劈下,对准她的脖子与脑袋。 虞清欢向后一个劈 叉,躲过攻击的同时,匕首往后一送,手上便沾满了滚烫的鲜血。 那血,刚从人体出来,还带着余温,又黏又腻,泛着腥甜味,只被江风刮了那么几下,便在她手里渐渐冷却,亦如身后慢慢消逝的性命一般。 一人倒下,另一人的剑便劈了下来,她举起匕首格挡,虽然力度不够,却因鱼肠的锋利而使得黑衣人的利剑断成两截。 就地一滚,她旋身至攻击她的黑衣人身后,握紧匕首送入那人的背心。 接着一脚蹬在船身上,人如闪电般迅疾如风,在空中翻转的身姿划成曼妙一抹,又两个人的颈项被匕首划开了口子。 只是几个眨眼之间,她已取了五六个人的性命,因为武功不高,所以她靠的是出其不意。 但真正的高手能很快拆穿敌人的招数,正如黑衣人已经看穿了她只适合做近身攻击一样,他们收了刀剑,从腰间拉出一根铁鞭。 那鞭子长约丈许,上头坠着锋利的铁刃,只要被鞭子缠上,必定脱下一层皮。 虞清欢仗着绝顶的轻功,点足用力向空中掠起,躲开了几条甩过来缠她的鞭子,口中吐出短哨,指挥小灰灰的行动。 小灰灰虽然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在她精心的照顾下已经恢复,作为更为健壮的雄性,加上她一直用她的血混了镯子里存放的毒喂养,这只灰貂的攻击力和耐力都有很大的提升。 听到哨声响起,小灰灰撒开脚丫子冲出去,大开杀戒,等虞清欢稳稳落地时,又几个黑衣人倒下。 近身攻击,远攻,黑衣人都用了,发现奈何不了这一人一兽后,黑衣人又迅速调整了进攻模式。 弹弓装了石子,雨点般射向虞清欢。 虞清欢拎起旁边的铁铲挡住脑袋,将小灰灰往怀里一拉,紧紧地靠在船身,躲避那些挟了内力杀招的石子。 一些黑衣人提着剑从船舱里走出来,也不知道他们事情办完没有,反正现在都是一门心思地在对她下死手。 对方约莫有几十个人,她方才完全是靠急智逃过一劫,若是几十个人联合起来围攻她,不管用长鞭还是刀剑,她死的几率大概和明天的太阳一定会升起那么大。 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些黑衣人真的对她呈合围之势。 ;灰灰,赌一把了。虞清欢拍了拍灰灰的脑袋,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小布袋里,先行给小灰灰灌下一颗药丸后,虞清欢把布袋挂到了它的身上。 短哨的哨声响起,小灰灰冲了出去,绕着黑衣人的合围圈跑了起来。 粉末从布袋里溢出,随风飘洒在黑衣人的身上。 中招的黑衣人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流脓,行动力大受阻碍。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很快那些黑衣人发现这毒根本要不了他们的命后,便又捏紧兵器杀向虞清欢。 好似为了泄毁容的愤,他们的攻 势更凶更猛了。 虞清欢扔下铁铲,握紧匕首加入战斗,她顺手割了尸体的长发握在手里,所经之处能用匕首捅就用匕首,不能用的她直接甩头发招呼。 被匕首刺中的黑衣人非死即伤,被头发甩中的黑衣人,身上的脓包爆开,那种深 入骨髓的痒,使得他们丢下武器,抱着脸颊惨叫,开始疯狂地抓挠着身上。 ;一群废物,连个弱女子都搞不定。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声线那头,黑暗中浮现了一道身影。 他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健壮,以及那么的危险。 就像矫健的豹子,盯着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 若说虞清欢方才通过面具人身上的味道,猜想对方是异国人的身份,那么这个人的出现,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北齐的人,多数为蓝眸。 月色皎洁下,这个人的眸闪着诡光,并不似别人那样在黑夜下呈一片幽黑。 这人,真的不是大秦人士? 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与接下来北齐入侵有瓜葛吗? 但不管怎样,也能解释这些人为何不敢留下任何痕迹的行为了。 ;女人,让我来做你的对手。男人开口,声音如遇猎物般兴奋。 虞清欢握着匕首的手,攥得紧紧的,她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根本就不是。 就算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这个男人手中那把重剑的力度,只需一拍,她的双手会骨头全碎。 这就是力量悬殊,在压 倒性的力量面前,她的小聪明一无是处。 ;咣当!虞清欢松开了手,匕首坠落在地,发出清越沉重的声响,;我打不过你,我认输,你杀了我吧! 这话,使得那个危险的男人兴趣全无,他要的是戏弄垂死挣扎的弱者的快 感,直接认输的,他不屑于动手。 于是他举到耳侧的手指动了动,便有几个黑衣人逼近虞清欢。 他噙着笑意看着,只要虞清欢一反抗他的手下,他便冲上去弄死她,就像猫戏老鼠一般。 几个黑衣人缓缓围住了虞清欢,抽出兵器,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在他们出手的刹那,虞清欢就地一滚,躲开攻击的同时,一手操起地上的匕首,把灰灰揣进衣襟,从尸体下拉出董实,整个人如灵巧的燕子般,掠出了客船。 然后稳稳地落在黑衣人的空船上,在与蓝眸男人对峙时,她就规划好了这条路线。 ;董实,你听我说,虞清欢捏住董实的肩膀,很用力,;我们两个一起,肯定逃不掉,等会我一离开,你就趴在这船上,一旦有飞龙抓钩住这船身,你就用这匕首把绳索砍断,前面会有一段湍急的峡谷,但这艘船能带你离开! ;等你上岸后,让灰灰带你去找草草,告诉杨迁,一定要带草草去南疆!另外,我用这条命换你的种子,请你把种子交给杨迁,无数人的性命正握在你的手中,请你,一定要保重。 ;最后,替我转告草草,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就算死了,我也在下面等着他。 第489章 救星来了 虞清欢说完,把匕首塞到了董实的手里,又把灰灰掏出来,递到董实的肩上。 一条飞龙抓探过来,另一端捏在蓝眸男人手中,直逼虞清欢的后背。 虞清欢一个旋身,躲过飞龙抓,她顺势一把握住。 蓝眸男人见她不躲反握住绳索,轻轻一收,虞清欢的身影便以更快的速度回到了客船上。 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在船上,松开绳索后,满手都是鲜血。 ;女人,蓝眸男人看向董实那艘小船,;你让我对杀你无比兴奋,你值得被我杀。 ;他只是个孩子,让那艘船过去,我陪你打!虞清欢手上鲜血淋漓,钻心的痛楚阵阵袭来,她不惧,握住双拳盯着蓝眸男人,身躯如一丛不折的修竹,那么细,那么韧。 蓝眸男人笑了,脸上尽是嗜血的疯狂:;你一死,我便下令追杀他,为了争取那男孩逃生的机会,你可要多坚持久一点时间,不要轻易死了。 说话间,男人已欺身而上,拳头夹凌厉的杀气,直逼虞清欢而来。 虞清欢早有准备,凭借灵巧的轻功,侧身躲过蓝眸男人的攻击,她身子往右下倾,在半空中以敏捷的速度取下了男人腰间的飞龙抓,在甲板上迅速退出了十数步,离开蓝眸男人的攻击范围。 ;好玩!蓝眸男人干脆把腰间的剑扔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手,另一拳也随之而来。 虞清欢把飞龙抓扔向江里,在男人拳头打过来时,她不逃也不动,表情平静,一脸的视死如归。 因为蓝眸男人喜欢猎物垂死挣扎,做困兽之斗,虞清欢这样的神情,让他怔了一瞬,正是这瞬间。 虞清欢趁机一挥袖子,逃开了他的攻击。 那袖子里有她自制的毒药,但是,这里江风乱吹,等她甩出去时,许多毒粉便随风飘散,最后那点被蓝眸男人举袖一挡,一点都没有落到蓝眸男人的皮肤上。 ;这种情况下还能用毒?杀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蓝眸男人脸上疯狂而狰狞,杀意越来越浓。 虞清欢的心,却一点点滑向深渊。 在绝对压 倒性的实力面前,任她制 毒手段有多高超都无济于事,任她脑子转得再快也没有用处。 因为她无法把毒下到这个人身上,只要这个男人不中毒,她就没有任何胜算。 她真的能为董实争取逃跑的时间吗? 应该不能,因为第一招她利用的是蓝眸男人戏耍她的心思,第二招利用的是蓝眸男人不喜欢杀毫无反抗的对手的心思。 可第三招,她没有任何依傍,她能怎么办? 虞清欢咬紧下唇,从手腕的镯子上,取出一粒药丸放在嘴里,只等这个蓝眸男人发动第三招攻击时,咬破舌 头,一口血喷在他脸上。 鱼死网破! 虞清欢没有萌生退意,这一刻她不怕死,只是遗憾,没有和草草好好告别。 她放心不下草草啊…… ;来吧!虞清欢做出一个御敌的姿势,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只盼着能痛快点! 蓝眸男人一笑,下个瞬间闪电般掠出,手掌蕴了十足的内力。 ;砰!四周罡风炸开,似把若有似无的雾气吹淡,再接着,一道黑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被震得连连后退,跪倒在地上。 卫殊! 虞清欢在看清他的脸时,心头猛地一震,她冲过去,把卫殊扶了起来。 抱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切切唤了一声:;哥…… 这一声呼唤,她脱口而出,就像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孩子,遇到赶来撑腰的兄长,情不自禁,喜不自胜。 但她却在下一瞬间,眼泪如豆婆娑而下。 卫殊提着剑,月华下的他又阴又冷,面色也因这声呼唤愈加惨白,拳头握得紧紧的,仿佛在承受极大的情绪波动。 最后,他哑声道:;你都知道了?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随即,他把虞清欢一推:;快走,我带了麒麟卫过来。 ;你拿着。虞清欢把一个药瓶塞到卫殊怀里,;保重,等我。 等我从南疆回来,让我好好地叫你一声哥哥,再让我好好和你在一起,用一辈子来好好做家人。 虞清欢深深地望了卫殊一眼,一脚蹬在甲板上,凭借出神入化的轻功,在江面点了几次,便稳稳地落在董实所在的小船上。 董实见她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几乎和小灰灰一起,同时扑到了她的怀里。 ;别怕,虞清欢拍了拍董实的头,;救星来了。 摇起船桨,小船飞速前行,把那艘客船远远地拋在身后。 虞清欢擦了几把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最后她咬紧下唇,把船桨摇得更加用力。 这艘小船用材很好,在波 涛的拍打下稳稳前行。 客船上,卫殊怔怔地抚了抚怀里,那里躺着一只小瓶子,暖暖的,就像他跳动着的心脏,给全身都供给了沸腾的血液。 ;北齐人来我大秦做什么?当我大秦是你们的后花园么?卫殊站直身子,剑尖直指蓝眸男人,他身如青松,挺直如山脊,稳稳地站在蓝眸男人面前,就像他的父亲,曾经背对山河故里,把敌人的铁骑挡在国门之外一样。 被打得屁 股开花的他,本来准备让阿琨跑这一趟,但他忽然接到徐州麒麟卫的消息,说似乎有北齐之人潜入,目的不明。 想到小狐狸就可能在徐州,北齐人兴许是冲着她去的,于是他还是决定亲自走这一趟,果然在徐州发现了可疑的踪迹,他便追寻那些线索而来。 直到他在远处看到了那道纤细的身影,正在和一个强悍的人对敌。 她显得那么小,那么无助,就像一只倔强的蚂蚁,对着大象挥舞小脚。 他一刻也不能等,个人生死什么的全被拋在脑后,乘了一架布做的大风筝,从侧边的悬崖上借风而下。 他险些,见不到她,想到这里,卫殊便憋了一股火,身上杀气更重。 ;原来是大秦皇帝的走狗,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们也只好拼个你死我活,看看谁才有资格活到明天! 眼前的人很强,但无论是否能敌,这一战他都得打,这些人不死,他的小狐狸便有暴露的危险,他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提了剑,带着满身的伤,迎向了眼前的蓝眸男人。 第490章 他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这场大战打了整整一夜,直到随后赶来的麒麟卫将敌人尽数歼灭,直到船里的人药效过去醒了过来。 卫殊才终于,一剑送进敌人的胸 口,把蓝眸男人斩在脚下,可他也因此挂了一身的伤。 把虞清欢留给他的药服下一粒,他靠在甲板的上,笑得虚弱而自嘲。 阿琨来报:;主子,所有的北齐人都被我们歼灭,属下清查客船时,船老大说少了两个人,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 卫殊吐了一口血沫子:;女人?孩子?有谁下去捞么?若是没有人主动请缨,那就找个空闲的房间,把本官扶进去治一下伤。 言下之意,就是这两个人也许大概可能已经坠入江里死了,想去捞的便去捞,反正他卫指挥使刚刚拼了老命与敌国奸细酣战过,现在满身是伤需要休息。 下属连忙去整理房间,有的将这船上的所有人都管控起来,查询身份,意图在这些人里找到北齐人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而阿琨,则扶着卫殊进了虞清欢他们方才停留的屋子。 ;主子……阿琨把卫殊的上衣褪下时,那满身的新伤旧伤触目惊心,灼红了阿琨的双眸,;您又添了几道伤口,这会儿好地儿都没有了。 卫殊进入屋里,显现出属于他身体情况的虚弱,面庞憔悴,唇上泛起一层白沫,就像霜冻过的植物。 他不以为意地道:;男人有疤才帅气。 阿琨深深地倒吸一口气,道:;主子,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才是。 卫殊道:;放心吧!死不了,这些年死过多少回了,这点小伤算什么,左右也没有伤及肺腑,外伤养养就好了,不打紧。 阿琨取来麒麟卫的药包,里面有治疗外伤和内伤的紧急药物,他仔细地替卫殊处理伤口,最后,他心疼地道:;主子,属下把船驱快一点儿,赶紧去找大夫给您看。 卫殊掏出虞清欢给他的小瓶子,不以为意地道:;没事儿,我有药,刚刚吃了一颗,你没发现这血都不流了么? 阿琨直觉主子似乎表现得太乐观了些,好像在故作轻松,掩饰着什么。 他也不戳破,仔仔细细地替卫殊消毒、包扎,撒上金疮药,然后又替卫殊把臀上的烂肉清理干净,重新上了药,便退到门口侯着,也不打扰卫殊。 卫殊用力地扭头看了身后一眼,扯动身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但浑身上下,包裹了最多纱布的地方,莫过于屁 股。 阿琨恨不得给他缠上十几丈纱布,把他的臀部缠成粽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巨型的扑棱蛾子。 卫殊挑唇:;还好是屁 股,要是伤在脸上,恐怕真讨不着媳妇了。 他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长长的睫毛缓缓歇落,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 那表情,像哭又像笑,真的好难看。 ;瑜儿……瑜儿……小狐狸……为什么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我反而不高兴了呢? 他忽然觉得手中握着的药瓶实在刺眼,让他不敢直视,索性把药瓶扔到一边,趴在床上发起了呆。 渐渐地,表情又变得扭曲悲痛起来。 ;哈哈哈…… 真好笑,真好笑! 他卫殊这一生就像一个笑话,他不仅肖想了有夫之妇,竟然还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他要怎么去面对这个丑陋的自己?要怎么去面对可能知晓他肮脏内心的瑜儿? 为什么偏偏是妹妹!他的这份喜欢,这份情不自禁,这份一往情深,只要偷偷藏在心里,就与任何人都无关。 他宁愿独自舔舐伤口,也不会去影响任何人。 他可以这么卑微一辈子! 但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捉弄他? 让他死了不行么? 他要怎样,才能形容此时此刻心中的五味杂陈。 他要怎样,才能放过自己,压下那种恨不得捶死自己的羞耻感。 他要怎样,才能把内心这污秽的想法给剔除…… 最后,卫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小瓶子上,许是白瓷瓶身太纯洁无瑕了,竟刺得他的眼睛深疼。 他举起手,把眼睛盖住,眼角却划下两行晶莹的眼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是真真的伤心了啊…… 最后,卫殊又大笑几声,把眼泪都逼回去,他重新收好药瓶,自嘲地道:;等你,我等你回来便是,瑜儿…… 他再也不能叫她小狐狸了,就让这只狐狸永永远远地住在心里,他会关紧心门,永远都不会把这狐狸放出来。 他就这样永远失去了一样弥足珍贵的东西,如此猝不及防,他连告别的准备都没做,等回过神来,便什么都没了。 一口血喷了出来,卫殊擦干了嘴角,眼角却又湿 了起来。 他捂着胸 口,脸上的表情真叫人心碎。 阿琨听着那又哭又笑的声音,不争气地抹了一把眼泪。 跟了主子十数年,这些年主子怎么过的,他都看在眼里,哪个男人会承受这么沉重的命运?哪个男人会拥有这么好笑的境遇? 又有哪个男人,会让人这般心疼? 这里的事情,影响不到忙忙碌碌的麒麟卫,他们正各司其职,统计伏诛敌人的人数,并把蓝眸男人的头割下,放在箱子里,准备带往京城交差。 船上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影响差爷们办公。 一个男人正靠着墙板,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紫衣卫队。 ;女娃儿不错,男娃儿也不错,莫非老天有眼,竟让我找到继承衣钵的人?不过还是看看吧! 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一张脸平淡无奇,但眼神却是清明,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看着如蝼蚁一般的凡人,那睥睨天下的表情,那般慈爱,又那般无情。 这船上的所有人都认识他,但却不认识真正的他。 他是码头揽客的船小二,也是北齐不惜惊动大秦也要派出最强杀手追杀的人。 他叫百里无相。 第491章 他急匆匆地赶来了 天边乍现第一缕晨曦,照亮虞清欢无限清透的双眸。 她躺在船上,董实则蹲在她身边,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就连小灰灰,也不停地用脑袋去蹭她。 卫殊身上的血腥味?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弄伤了自己? 他真的有带麒麟卫来么?受了伤的他,能不能打过那个魔鬼一般的蓝眸男人? 虞清欢恨自己太弱,连站在兄长的身边都做不到,她走得那么干脆,却把一颗心都落在那儿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认下这个兄长,软软糯糯的多叫他几声哥哥,把他哄得高高兴兴的。 天知道她多想尽一个妹妹的责任,好好关怀他的身体,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 可她不能,她不能留下成为拖累。 想到自己曾刺过卫殊一刀,虞清欢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割下,虽然当初角度找得很准,没有伤及要害,但到底让他痛了,受罪了,也流血了。 为什么他要承受那么多?他怎么就让人这么心疼。 虞清欢擦了擦眼角:;饿了吗? 董实摇头:;别担心,救你的人很强,他会没事的。 虞清欢轻轻;嗯了一声,董实很乖,也很听话,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早慧,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 ;董实,看到你,我就会想起离散多年的兄长,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懂事,乖巧到让人心疼。 董实偏过头:;成熟点没什么不好,爹爹说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轻松一词,每个人都是有压力的,儿时要用功学习,长大后要努力生活,成亲后要为儿女操劳,老了其实也很难含饴弄孙。 ;爹爹说了,过得轻松自在的多数是废物,要么挥霍祖产,要么拖累家人,想必姐姐的兄长是个男子汉,成熟得早没什么不好。 虞清欢拍拍他的头:;你很少说这么多话。 董实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爹爹说了,认真做事,废话少说。 ;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一定能把你姐姐救出来。虞清欢又拍拍他的头,便不再说话了。 船再顺着江河往下走,等到日头快爬到中央时,才走出那长长的峡谷,约莫已经离兖州好长一段距离了。 ;楚姐姐,你快看!董实忽然警觉起来,敞开肚皮睡大觉的小灰灰忽然爬了起来。 原来那边,有一艘小船逆流而来,水面被划开,拖着长长的余波,好像一把锐利的刀,直逼他们而来。 董实摆出迎敌的姿势,虞清欢怔怔地看了半瞬,一道素雅的身影便落在了她的面前。 抬眸,那是一张惶急的脸,仿佛一直紧绷着,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 ;晏晏……人被拉过去,紧紧地抱在怀里,长孙焘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后怕地道,;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虞清欢缓缓搂紧他的腰:;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长孙焘不敢放开他,似乎担心这手一放开她便会消失一样:;对不起,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虞清欢心里一抽,好像有一根极细的线来回拉动着,她的心慢慢痛了起来:;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她昨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要是卫殊没有及时赶到,她将怎么办? 要是她死了,草草接到董实的消息时,他该有多难过? 到底是她自私,总是为了自己得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都没有把他完完全全放在首位。 半响,她脱开他的怀抱:;你……回来了? 长孙焘点点头,虞清欢终于相信,梦里那个老头子真的没骗她,只要积攒足够的功德,真的能让长孙焘回来。 只怕长孙焘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这才会如此的害怕吧? 白日醒来是第一次,她要做很大的好事,才能换回长孙焘的神思,怪不得长孙焘会这般迫不及待就来找她。 多么荒诞无稽的现实,竟然只要做好事,长孙焘就可以醒过来? 要是天上真有司命星君,只怕司命这玩意儿脑壳里全是渣渣。 ;没事了,卫殊及时赶到,我没事了……虞清欢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为了安他的心。 长孙焘深深地凝着她,拉过她的手用帕子包住,满是伤痕的手掌浅浅印在他的眸里,好像他的眸也碎了一样。 ;你是知道的,我们夫妻一体,要是其中一个有损伤,另一个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直到确认你安然无恙,我才算真正的安心。 董实疑惑地偏着头,望着眼前这个前两天还天真烂漫的草草,今日那通身压迫的气势,倒是与往常不一样,好像变了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正此时,杨迁划着小船载着三梦来了,见到虞清欢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我们走另一条水路绕过来的,草草着急见你,可把我那一干兄弟给累死了,摇了一晚上的船桨。 长孙焘斜斜一瞥,杨迁也不知道怎的,嘴巴缓缓闭上,闭得十分自然,既让人看不出异样,又闭得相当及时。 而一向遇到这种事就要悲春伤秋,嘴里叨叨着酸诗的三梦,竟没说半个字,垂着头不说话。 长孙焘把董实从后颈拎起来,往杨迁怀里一扔,然后拉着虞清欢坐到船蓬里躲太阳。 杨迁连忙把面露惊慌的董实接到怀里,语重心长地道:;你受委屈了。随即便掉转船头,把船划到了二人前头。 明珠和灰灰正在他们二人身后互啃,长孙焘把虞清欢揽进怀里,握着她的手:;草草真是个混蛋,竟然放心你和董实走一道。 虞清欢道:;你回来了,可以保护我了。 长孙焘把自责和愧疚咽下:;遇到什么事了?可是生死攸关的事? 虞清欢道:;我昨夜遇到了北齐人,有一蓝眸,我和他对打不敌,只好让董实带着灰灰乘船先走,我留下拖延时间,危急关头,卫殊赶来了,和蓝眸男人斗在一起,让我先行离开。 长孙焘道:;放心,卫殊不会有问题,他的功夫和杨迁不遑多让,等闲不是他的对手,他会没事的。只是北齐人出现在这里,有些问题。 第492章 嫉妒,会让人敲昏自己的头。 虞清欢道:;北齐人好像在找什么,不仅故布疑阵伪装成水匪试探我们那艘船的实力,而且为了不留下痕迹,十分的小心,把整艘船的人都迷晕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船中,不留痕迹,若不是我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估计不会打起来。 长孙焘道:;北齐人此时出现在这儿,而且还不想惊动任何人,估计和一个人有关。 虞清欢问:;嗯?那个人很重要?否则也不会让你留意到。 长孙焘的话语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那是一个神人,将《鲁班遗卷》《术藏机要》、《青囊经》等完全融会贯通,他学得很杂,但却都很精,无论在术数、阵法、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等领域,还是在农学、医学的领域都算得上翘楚。 ;最重要的是,他手中的惊天破雷弹,可以炸毁整座山。前世我本想借助他手中的雷弹疏通水道,解决扬州水患的问题,然而我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更是无从找起,后来还是他主动向我献上雷弹,以此来换我的庇佑……那时我才知道,他因为这一身本事,一直被北齐人所追杀。 虞清欢感叹:;若真有这般神人,不能招揽必定要毁了,不能让他投靠敌人助长对手的实力,北齐人知道了可不就会追么?而且那雷弹用在战争上,我简直都不敢想象它的效果。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大秦有这号人?难道不是我国人? 长孙焘道:;他母亲是北齐贵族的女奴,也是中原人士,生下他后便死了。因为在北齐日子太过艰难,他大概六七岁便逃往大秦,走南闯北求生的经验,反倒让他学了一身的好本事,后来他父亲想把他寻回去,但他拒绝了。因为闹得还挺大,所以他的本事也被北齐人知晓,这才有了后来的追杀。 虞清欢叹了一口气:;听你这么一说,很可能真的是那位高人,真可惜,我好像与他失之交臂了,希望卫殊能碰到他,只要能用在正途,不管谁得到他也算好事。 长孙焘刮了刮虞清欢鼻头:;也许有一日,能再叫你碰上也不一定,晏晏,你身上带着好运,就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不少的能人异士聚到你身边。比如说秦宁,温文儒雅,为人踏实而聪颖,颇有几分才能,稍加引导,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比如说杨迁,他刚毅勇猛,堪为一员勇将,而三梦补了他脑袋缺根弦的不足之处。又比如说张远,若是他能设计出轻便的农具,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虞清欢很喜欢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责任的样子,她偏头笑吟吟地问道:;有一次,我外祖父家来了个文士模样的男人,与我外祖父月下对饮,他曾说了一段话,那时的我不懂,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记到了今日。 ;那个人说:倘若一个人踏入仕途,他只要做好本职工作,那便是个合格的官,但算不得好官。 ;要是他能事事周全,想别人所不能想,那他便算得上能臣,可以托付要事给他。 ;但若是这个人目光长远,可以未雨绸缪为国家社稷黎庶苍生做数年之计,这个人必是良臣,足以托付江山。 ;若是事事合主心意,挑不出一丝错,能把人哄得舒服又熨帖,那就要小心了,这个人多半是个巧言媚上的大奸臣。 ;方才你把这一路我们遇到的人都夸了一遍,若是按这个文士的观点来看,你觉得他们属于哪一类? 长孙焘摇头:;你外祖父所见这人,很有几分见地。但在我这里,他聪明是好事,能办事是好事,能未雨绸缪想别人所想不到,也是好事。但这些都比不上一颗爱民如子的心,以及勤勤恳恳的态度,不够周全,可以引导,但心若坏了,人再能干也是蠹虫。 虞清欢笑了:;但还不是得有个前提,脑子至少能用,对吧?若是脑子不够用,再怎么引导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长孙焘十分赞同:;如你一般即可,再聪明的人,我害怕。 虞清欢眨眨眼:;其实我不聪明,我只是…… 长孙焘又用宽大的怀抱把她裹住:;你只是住进了我的心里,不管我想什么,说什么,你都能理解。晏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到你,我都觉得知足而安心,不管心底有多大的创伤,在见到你的那一刹那,瞬间就愈合了,是你,拯救了迷途的我,把我从地狱拉出来,又带我进入仙境,我在想,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虞清欢用小手把脸捧住,眼眉儿轻轻弯了起来,就像昨夜的新月,真真可爱极了,让人心软软的。 ;我们不是在讨论国家大事么?这种场合你胡扯瞎扯乱七八糟扯什么? 长孙焘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得扯,让你烦让你讨厌也无所谓,草草可没我聪明,也没我会说话,他才不会用甜言蜜语灌你。而我,只要在你身边,无时无刻不想腻着你,把你泡在蜜里,让你一直甜,一直甜,这样你就会忘记生活的苦了,忘记我给你带来的苦。我这样做跟自私对不对? 虞清欢偏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眨呀眨:;你整个人都甜死了,我还怎么会记得什么苦? 长孙焘把脑袋抵在她的脑门上:;我不信,你要尝尝才行,这样嘴巴也不苦,心里更加不苦。 虞清欢偏头躲开,却被长孙焘给扳了回来,她紧紧地捂住嘴,害羞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不要过来,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撩 拨我,并且手握证据。 长孙焘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低笑出声:;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虞清欢刚想避开,却听得;砰的一声,那个叫三梦的书呆 子臭书生,用桨把自己给敲晕了。 杨迁一脸淡定,但眼角有些抽搐。 年纪幼小的董实,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目瞪口呆地指着三梦,扭过头讷讷道:;楚姐姐,沈先生受不了你们肉麻唧唧的,把自己给敲晕了。 第493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 虞清欢恨不得把鞋扔过去,骂道:;把他双目戳瞎,耳朵堵上,不就一劳永逸万事大吉了?就一棍子算什么? 长孙焘一摇桨,乌篷小船的船头拐了个弯,伸手再那么一捞,虞清欢便被捞进了他怀里包住,船蓬遮得密不透风。 长孙焘低头,眸深似水,一片冷婺:;不要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别的人身上,哪怕一瞬也不行! ;你真是霸道!虞清欢嗔了他一句。 霸道得,她十分欢喜。 正因为属于他的时光短暂,所以他才舍不得浪费一丁点儿。 正因为属于他的时光短暂,所以他才在自己犯了差点送了命的错误时,连句责备都不肯花时间说。 正因为他时间短暂,所以他明明有更多重要的事要交代,但他却把所有的时间用来逗自己笑。 这个肯给自己一切的男人,她怎么不欢喜? 靠在他的腿上,感受那只属于自己的温度,鼻端全是他的气息,真好闻,能不能一直闻下去? 董实震惊:;杨叔叔,楚姐姐和草草哥哥在做什么呀? 杨迁一本正经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但……你这小子是不是偏心,为什么叫他们哥哥姐姐,却叫本大爷叔叔! 董实疑惑:;你都自称本大爷,是我把你叫得年轻了呀!父亲说过,遇到年长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要降一辈来叫,除非他们真的很年轻,就像楚姐姐,我就没降她辈分。 杨迁凶神恶煞地瞪着董实:;本大爷可没他们善良,小心本大爷把你丢进江里淹死! 董实捂住嘴巴,笑了:;杨叔叔你不会,你要在楚姐姐面前保持形象,不会做那么缺德的事情。 杨迁面色一沉:;董小子,不管你都知道些什么,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我端了你董家! 董实面色也变得郑重,又回到了那老成的模样:;父亲说过,知恩不报非君子,楚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董实就算是被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我也不会出卖楚姐姐。 杨迁若有所思:;看来昨夜事情闹大了。昨夜都发生了什么,老实交代,否则本大爷就告诉草草,说你喜欢楚姑娘! 董实面如死灰:;我只是个孩子! 杨迁继续唬他:;草草也只是个孩子。 董实一想到草草要是觉得他抢楚姐姐,那……董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又吞了口唾沫,毒辣的太阳照下来,他硬是如坠冰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抱着手冷静了好半天,他这才道:;楚姐姐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说的,尽管她施恩于人不求回报,但我却想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好。 ;昨夜我们遇到一伙很强的人,楚姐姐为了救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她说用她的命,换我手中的种子,如果我能逃出来,要把种子交给你…… ;杨叔叔,我是个孩子,昨晚那种情况我无能为力,只能躲着当被楚姐姐保护的懦夫,我也不敢拿命去拼,因为我还有自己的亲姐姐等着我去救,所以我心安理得地让她保护了,在她把生的机会给我时,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杨叔叔,我不是个好人,但我念着楚姐姐的好,等我们到扬州,我就把种子全都交给你们,我的姐姐我会去救,倒是你们可以不用再为我的事情费神了。 杨迁放下桨,拍了拍董实的脑袋:;你小子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有诚心把种子交出来,直接告诉本大爷种子在哪即可,还要去什么扬州! 董实拳头攥得紧紧的,最后,他才道:;没有你们,我到不了扬州。很自私对吧?这个时候我还想着借你们的力量,保护我到扬州。 杨迁望着这个才六岁大的孩子,默了默,道:;为了重要的人,自私一点没关系,但别昧着良心。人活一世,准则可以没有圣人言那么高,但别丢了人性。人之所以区别于兽,是因为人性,一旦你突破了那层防线,便再也算不得人了。董实,你父母是粮商,给你取名为‘实’,想必也希望你结成硕果吧,别辜负了你父母的期望。 董实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好半响,他才道:;我晓得了,楚姐姐说过,我要好好长大,做个男子汉。我不明白男子汉的定义是什么,但我知道,不能主动去害人,这是姐姐教我的,也是所有与我亲近的人教给我的。杨叔叔,谢谢你! 四人顺流而下,只用半日的时间,便要到达徐州的淮陵城。 日暮薄碎,一层一层的涌上来,将群山染成灰绿。西边的天际挂着一轮夕阳,由金黄到红色,缓缓沉下,只余一抹霞光。 夜幕完全拉下,还是由董实与虞清欢一组先行入城,他们三人随后进去。 杨迁带众人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对了几句暗号后,便直接被带进了天字号房间。 饿了一整日,小二端来饭食,几人不顾仪态狼吞虎咽,就连满口礼仪的三梦,都顶着一大个包吃得飞快。 街上灯火通明,摊贩遍地,摆售各种新颖有趣的小玩意儿。 因为风声较紧,饭后几人也没出去闲逛。 虞清欢给长孙焘换了药,两人靠在客栈的栏杆上数星星。 南方的天暖得快,春日的气息已经很浓了,几株梨花开得正盛,白清如雪,冷香幽幽,风一吹如雪飘落,美不胜收。 ;昭华,伤口还痛吗? 长孙焘握起她的手,摊开手心吹了吹:;不痛了,只是心疼你。 虞清欢任他握着:;心疼什么?我?我好好儿的,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呀! 长孙焘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虽然我觉得很荒诞,但我的清醒似乎和你有关,好像每次你做了一些善事,我都能恢复神智,你看我这一整日都没有变回草草,你是受了多大的罪,才换得我这一日的清明?所以我心疼你,晏晏。 虞清欢顺势靠进他的怀里,双足晃来晃去:;我以为,我们不必说这些。 长孙焘被她晃得一个不稳,险些向后倒下,稳住身形时,顺手把她捞进怀里:;这才一日,可是嫌我腻了? 虞清欢点头:;是有些腻了,但说这个能赶跑你么? 长孙焘斩钉截铁:;自是不能的,你若跑,我便追,总要缠得你毫无反抗之力,最后把一生都输给我。 虞清欢搂住他的腰:;早就输给了,再输下辈子也没了。 长孙焘道:;那正好,你的下辈子我也要了。 虞清欢的目光,随着他望向夜空,那里星河璀璨,好像全都倒流进了他的眼里,最后,虞清欢轻声问他:;要留下来,等六月水患解决了再离开,是吗? 长孙焘有些难以启齿:;晏晏,我…… 虞清欢连忙打断他:;昭华,我知你心,不必解释。你肯定在想,不立即南下寻找解药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但在你心里,天下苍生总是要摆在重要的位置的,要是你就这么走了,只怕会心有不安。我怎么舍得你带着愧疚和自责活着,自然是要留下来的,等问题一解决,我们便离开。 长孙焘叹息一声,把她搂得更紧了:;我是有多幸运,才能遇到你。 虞清欢把玩着他的手指,睫毛轻轻 颤动:;我会按原定计划,去解决董实的问题,然后跟他换种子,如果草草一直没回来的话…… 第494章 醋意,让人面目狰狞 长孙焘立即接道:;我会与白家联系,让承禾与杨迁合作,把土地准备好,只待种子一到手,下过春雨后就立即播种,只要今年有收成,百姓们就能熬过这个灾年。 虞清欢有些奇怪:;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粮食,既然我们提前预知,是否要提前做一些准备,比如说疏通河道,等大水来临时减少损失之类的。 长孙焘耐心解释:;晏晏,进入六月后,扬州的确迎来雨季,但你想想,扬州水患问题存在千年之久,历朝历代的朝廷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运河、堤坝、河道清淤,这些都在做,已经比较完善了,为何还防不住这场大洪水? ;因为那洪水多半是海里来的,当海水倒灌淹没良田后,土地沾了盐,就算大水退去,庄稼也活不了,什么都种不下。 ;原来如此,虞清欢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执着于粮食,如果真是那样,百姓们最需要的正是粮食。 ;是的,那时候最缺的是粮食。 虞清欢又道:;海水倒灌应当非常严重才对,但我怎么记得,似乎没怎么死人,很多人并不是死于灾害,而是饿死的。 长孙焘道:;我所经历的那场灾害,之所以很少死人,是因为杨迁召集海陆两拨势力,扬言要把扬州杀得片甲不留,势造得很大,百姓纷纷逃窜,加上麒麟卫的介入,这方的百姓早就被疏散了,当时死在大水里的,多数都是官兵和杨迁的手下。 虞清欢道:;原来是两位兄长介入,这也怪不得,那么今年,你准备怎么疏散他们? 长孙焘道:;自然是故技重施,不过把时间提早一些,并提前告知杨迁他们灾害是海水倒灌,再制定一些计划,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虞清欢又道:;这些都是大事,那就交给你们这些男人去烦恼吧!我只管把种子拿到手。 不是什么都提前知道了,事情办起来就会轻松,想要真正做到防患于未然,却是千头万绪。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可以理清楚这些事情,还是要交给心怀天下的男人们更靠谱。 长孙焘拍拍她的脑袋:;辛苦了,晏晏。 虞清欢也不敢多动,怕扯到他的伤口,但却怎么也不想起来,就这样赖在他身上。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草草和昭华到底不一样,草草很细心,让她无比熨帖,昭华除了细心体贴外,还多了一份可靠。 只要昭华在身边,她就像找到避风港一样,安心而可靠。 三人在客栈歇了一日,长孙焘仍然没有变回草草,于是他们便不准备多作停留,启程前往董穗夫家所在的地方。 这次由杨迁和虞清欢扮作夫妻一起出城,长孙焘和三梦扮作董实的护卫租了辆马车,随后高调地出了城。 等几人在码头汇合时,杨迁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艘带舱的客船,船上只有几个水手,船不显眼,但却足够宽敞舒适。 董实趾高气扬地上了船,杨迁和三梦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 虞清欢向划着小船叫卖的小姑娘买了一包煎饼果子,杨迁站在一旁等她,脸上带着笑意,温柔而宠溺。 甲板上的长孙焘见了,把腰间的佩刀抽出来,拿在手里不停地擦拭。 这一行为被杨迁的余光尽收眼底,对此,杨迁恍若不知,若无其事地接过虞清欢手里的东西,殷勤而体贴。 长孙焘把刀擦得更亮了。 正此时,一邋遢的老头撞上了虞清欢,把她撞得一个趔趄,整个人往江里倒去。 ;娘子,小心!杨迁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抓住,却是扯到了怀里。 一声脆响,那把刀被长孙焘生生掰断,他望着江面,腾腾的杀气骤起,雾色正浓,使得周遭温度陡然下降。 ;沈先生,你冷不冷?我好冷……董实战战兢兢地道。 ;不、不冷的吧?三梦瑟瑟发抖,强装镇定。 ;戏过了啊!小心草草剁了你。虞清欢想要挣脱。 杨迁眼里都是报复后的畅快:;埋伏在暗处的人必定在注意一对年轻夫妻,你可要忍住才行,要是咱们演得不像,肯定容易露馅的。 虞清欢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去扶那倒地不起的老人:;老人家,您没事吧? 那老人摆摆手,声音沙哑而苍凉:;老朽没事,得罪姑娘了。 虞清欢向后伸出手,杨迁递了一个钱袋到她手里,她往老人家手里一塞:;老人家,这里有一点银子,您拿去医馆看看有没有伤着。 老人把钱袋推回去:;姑娘,不用,原是老朽的错,怎么能用你的银子? 虞清欢不再坚持,不着痕迹地把钱袋揣回自己的袖子里:;我扶您起来。 ;哎,这……杨迁伸出手,却抓了把空气,他的钱袋呢?还给他啊! 虞清欢没有理他,继续问道:;老人家,您有亲人孩子吗?他们有没有在附近,我送您去找他们。 老人说道:;老朽一个叫花子,哪有什么亲人,姑娘不用管老朽,瞧着你要赶路,老朽就不耽搁你了,且去把! 虞清欢不再客套,继续道:;如此,我们便走了,老人家请保重,就此别过。 说完,虞清欢看了杨迁一眼,缓缓走上了船。 ;娘子,你等等为夫……杨迁捧着煎饼果子,小跑着追上去。 老人望着二人的背影,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 杨迁追上虞清欢,在她身边小声地道:;一个老叫花子,却拽着文绉绉的字眼,怎么看都有问题,你就这么不管了? 虞清欢道:;要管你去管,一个路人,见到叫花子顶多施舍些银钱,难不成还要体贴入微把他供养起来?那不是不打自招,告诉他你已经识破了他有问题么?且看他想做什么,要是冲着我们来,早晚还会再遇到。 董实抱着的明珠迅速窜到虞清欢怀里,冲着老人的方向张牙舞爪。 虞清欢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身上的东西,发现所有东西都在,但药瓶却少了一个,而那个瓶子里装的,却是给长孙焘调理身体的药物。 第495章 奇怪的老头 ;把他抓来!虞清欢沉声说了一句,杨迁大步流星地走下船,把那老人给拎了上来。 老人看似很惶恐,还挣扎了几下。 ;开船。虞清欢吩咐了一句,杨迁做了个手势,船便缓缓开动起来,到得江心时,她又对杨迁道,;扔下去。 杨迁毫不含糊,当真把老人扔了下去。 然而老人掉落水中的同时,一根极细的铁丝从袖中射出,钉到了船上,他便任由那铁丝牵引着顺水漂流。 因为身上太脏,一股污渍从老人的衣裳里渗出,缓缓漾开,使得那水的颜色,与四周的都不同。 虞清欢掏出匕首,放到铁丝旁边,随时准备割断:;死老头,原来你竟是个小贼,主动把药还回来,还是被动去死,随便选一个吧。 ;非礼勿视,小孩子不要看这么凶残的画面。三梦蒙着董实的眼睛,把他给拉进船舱。 长孙焘自然跟着,经过杨迁身边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杨迁摊手,抱着剑走到虞清欢身边,和她挨得很近很近。 水里的老人慢悠悠地取出药瓶,高高举起,;扑通一声,任药瓶掉进水里,沉入江底。 那药没有几颗,虞清欢虽然心疼,但还不至于为它跳进水里摸捡。 手中的匕首晃了晃,铁丝被斩断,老人和船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你这狠心的丫头。一抹水花在空中溅开,那老人已跃到了船上,原来,在铁丝断了的同时,他另一只手又射出一根铁丝,他便借力跃到了船上,站在虞清欢身边抖了抖身上的水,笑吟吟地道。 ;踹回去。虞清欢收起匕首,轻轻吐出几个字,杨迁提起右脚踹过去,却被老人及时避开。 他没有手下留情,而是那老人真的如此厉害,并不能被一脚踹下去。 虞清欢伸手一挡,拦住了杨迁,她靠在甲板上,披散在背的青丝被风卷起,容姿昳丽,质美如 兰。 她轻轻启齿:;死老头,冲着本姑娘来的吧?我让你洗了个澡,你得感谢我才行,要不说说所为何事? 老人甩了甩袖子,把那带着污垢的脏水甩得到处都是,他背着双手,故作高深地道:;小女娃,既然你如此聪慧,那就猜猜老朽来找你做什么。 杨迁举袖挡水,却是不肯挪动一步,站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警惕地望着这个老人。 虞清欢没有直面回答老人的话,只是道:;骗子不一定是高人,高人却一定是骗子,你看起来不像高人,必定是个老骗子,既然如此,我管你来找我干什么,请你随意。 说完,虞清欢转身就走,背对老人时,她拍了拍明珠的脑袋。 怀里的明珠动了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叫声。 她果真没有理会老人,自顾自地走进船舱。 她没理会,杨迁自然也不会去管,一前一后进去了,徒留老人独自在甲板上,任料峭春风吹着。 虞清欢刚踏进门,一阵大力传来,她整个人便被拉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关了,差点撞上了杨迁的鼻子。 长孙焘把她抵在门上,一张唇先送了上去,土匪般攻城略地,吻得她满脸通红,最后,长孙焘掐住她的纤细处,轻轻一带,人便被他抱到了靠窗的桌上坐着。 长孙焘一把扯出明珠仍到一旁:;我想剁了杨迁的手,竟敢趁机占你便宜。 ;那是兄长。 ;表的! 虞清欢往后一躲,随即猫儿似的从他的腋下钻出去,却被他拉住了腰带,往怀里一抓,人又被她搂住动弹不得。 ;别扯着伤口,裂开了可不好。 ;媳妇儿都快没了,这伤就管它的吧!说罢欺身上前,把她堵在桌上无法动弹。 虞清欢索性不躲了,伸手环住他的腰,那里肌肉紧实,想要用力一捏,却发现半点皮肉都捏不起来,倒是把他抓得呼吸一滞。 ;什么叫媳妇儿快没了?你搂着的不是人么? 长孙焘把头挨过去:;这天还没黑……我的伤也没好……就算你馋我的身子,我也没办法应你,所以小手安分点,别摸来摸去。 虞清欢连忙缩回手,捂住了脸颊:;咦,你好 色哦! 窗户拉过一抹阳光,照在她的发上,毛茸茸的,还闪着金边,像一只慵懒狡黠的小猫儿,正在窗边懒洋洋地梳理着毛发。 长孙焘的心也跟着暖暖的,全都化成了水,在心湖中荡漾,掀起阵阵涟漪:;我的晏晏,真是越看越好看。 虞清欢掀开指缝,望着眼前顾盼间神光离合的男人,他面如冠玉,褐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呈琥珀色,像天下最华美的宝石,高贵,璀璨,挺拔的身姿像巍峨雪山,圣洁,岿然。 ;我的昭华,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 ;嗯?长孙焘把手抵在她的耳边,低下头轻轻呵气,;你这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虞清欢伸手去推开他的胸膛:;带着伤,别闹。 长孙焘一口含在她的耳 垂上:;总要把你伺候好了,让你离不开我才行,你看那隔壁屋,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是男的,你处在中间就像小绵羊进了狼群,危险得要命。 虞清欢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偏过头躲开长孙焘的狼嘴:;登徒子,能不能正经一点?别闹。 长孙焘一口咬在她白皙的颈项上,牙轻轻地啃了啃。 虞清欢像被电了一样,一阵酥 痒的感觉从脖颈传到全身,她有些不适,手用力一推,倒把长孙焘给推出去老远。 ;啊,疼!长孙焘捂着肩膀惨叫一声,好像真的扯开伤口。 心怦怦跳的虞清欢才懒得管他,一得自由立即就跑开了。 甲板上有怪老头,其他舱房里有不想看到她的三梦,她索性进了厨房,捡了一些食材,炒了几个家常菜。 把菜饭摆上,她走出厨房去叫人,等回来时,菜却丢了几碟。 虞清欢招来明珠和灰灰,把桌上剩下的那小碟子肉递过去。 明珠和灰灰吃得相当欢快,不一会儿又冲去水缸后,对着角落龇牙咧嘴。 ;咣当一声,盘子掉在地上发出清响,明珠和灰灰炸毛警觉的方向,蹲着个衣裳半干的老者。 正是方才在甲板上的怪老头。 ;你会解毒?虞清欢望着那抱着肚子打嗝的老人,问他。 原来,菜里被她下了毒,所以明珠和灰灰才会那么喜欢吃。 老头没有理会虞清欢,就地一躺,不说话。 第496章 可怜的杨迁 虞清欢也没再问,掀开锅盖,大锅里有一大个蒸屉,里面摆着几碟菜。 她闻了闻味道,然后洒了些东西进去,再拿出来摆在桌上。 三梦带着董实上桌,长孙焘和杨迁随后落座,就等虞清欢一声令下。 ;吃吧!虞清欢拍拍腿,明珠立即跳上来,它嗅了嗅,但对这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没什么兴趣,她便开口让大家动筷。 ;楚姑娘的做的菜,就是好吃!向来酸哩咕叽的三梦,在吃了一口菜后,用朴实无华的语言称赞。 董实人小手短,夹菜的时候筷子都伸不远,虞清欢每种菜都给他夹一筷子,放在他的碗里。 长孙焘却没顾着吃,不停地给虞清欢夹菜,等虞清欢准备吃时,碗里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这一顿饭用得相当和谐,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忽视那个怪老头。 饭后,虞清欢又给大伙儿都盛了一碗汤,众人都喝了,唯有杨迁因为吃太撑而没有喝下。 虞清欢捧着汤碗,面无表情地道:;不喝你会后悔的。 杨迁捧着肚子:;喝不下了,再喝就吐了。 虞清欢没有再说什么,把自己那份汤喝完后,丢下一桌子的碗筷就离开了。 ;做饭的人不洗碗,交给你们了。 长孙焘优雅地擦了擦嘴,起身跟上:;伤患不洗碗,走了。 三梦放下筷子:;君子远庖厨,好像也适用于洗碗上头,走了。 董实默默地站起身,似乎觉得总要说点什么才行:;我还只是个孩子。 最后,杨迁认命了,随手招了个手下,吩咐道:;把碗洗了,可要洗干净点。 说罢,他也走出了小厨房,还自言自语道:;要不然养手下做什么?切! 到了午时,杨迁身上发生了一件养再多手下也帮不了他的事。 是这样的,他正抱着剑站在甲板上,欣赏两岸美妙的景致,正当陶醉其中时,肚子一阵绞痛,他来不及回船舱的恭房出恭,只好跳进水里。 三梦听到声响,当先跑出来,见杨迁浮在冰冷的江里,忍不住问道:;杨兄?春寒料峭,你怎的这般想不开,跑冰冷的江里洗澡? 杨迁没理他,虽面无表情,裤子却脏了一大兜,他忍着腹痛,忍着恶心,还要施展水性飘在水面上。 三梦抛下一根绳子:;区区拉你上来,泡久了就算你的身子顶不住。 杨迁还是没理他,就怕说话泄气,会蹦出更多。 三梦不由奇怪:;杨兄?区区在与你说话,你为何不搭理? 随后走上甲板的董实去找虞清欢:;楚姐姐,杨叔叔疯了! 虞清欢正和长孙焘腻在一起下棋,闻言她诧异抬眸:;怎么回事? 董实不解:;他泡在水里,沈先生拉他上来他也不肯,这么冷的天,我见他的脸都冻白了。 虞清欢落下一子,轻轻笑了起来:;别管他,都回船舱吧!否则他不好意思上来。 董实似懂非懂地挠挠头,转身走了,长孙焘问虞清欢:;刚才的饭菜? 虞清欢点头:;那老头子下的排毒药,汤里有解药,是杨迁他自己不喝汤,让他排排毒也好,受点罪,但利大于弊,总归要不了命。 长孙焘道:;你倒是淡定,就不怕那怪老头包藏祸心? 虞清欢道:;那老头的确怪,也不知他接近我有几个意思,会是你曾说的那个高人吗? 长孙焘道:;说不好,若是那人的话,我认不出他也就不奇怪了。这人唤作百里无相,惯会易容变装,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颜,也不知他年岁几何,更不能从身体特征判断他的真假。 虞清欢道:;说不定只是个骗吃骗喝的老鬼。 长孙焘道:;若是骗吃骗喝的有这胆量和本事,也不至于这般邋遢,十有八 九是故意伪装的,不过没有恶意,也不带杀气。 虞清欢最后落下一子:;再等等,他的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你离他远些,若是忽然变成草草,我怕他对你不利。 长孙焘把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果然下棋都没有你有趣,晏晏,要不继续我们刚刚未做完的事? ;也、也不是不行,但你先松开我。虞清欢偏过头,耳根却红了起来,;得把门锁了的。 长孙焘刚放开她的手,她就;呲溜一下跑了。 ;小骗子。长孙焘笑得温柔,低头把棋盘上的棋子捡起来,丢进棋盒里。 外面,虞清欢脸红心跳,拍着胸 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叫船工准备一桶热水,又去杨迁的房里取了件披风,最后去了甲板。 三梦还在甲板上孜孜不倦地劝着,江里的杨迁已被冻得瑟瑟发抖,脸上青白交错,牙齿打颤,几绺头发粘在脸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哈哈哈……让你喝汤你嫌弃,要不求求我?虞清欢趴在甲板的栏杆上幸灾乐祸。 杨迁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这么一说话,他的身后竟冒出一串气泡。 三梦目瞪口呆:;杨、杨兄,你躲在水里,是为了出虚恭?! 杨迁羞愧欲死,无地自容,他想把头塞进江里,但却怕吃了自己的排泄物,倔强地露出个脑袋。 虞清欢也歇了逗他的心思,把披风和药丸递给三梦,道:;药给他吃了,然后把披风扔给他,让他上来吧!再泡下去指不定就冻死了。 回船舱时,虞清欢碰到那怪老头在船舱里来回踱步,因为他们谁也不搭理这老头,船工水手没有接到命令,也不敢贸然把这老头抓了,现在酒足饭饱,他正在船舱里的过道闲荡。 虞清欢仿佛没瞧见他,一声招呼都不打,折身回了她的房间。 怪老头觉得无趣,随便推开一扇门,也进了房。 甲板上,杨迁服了药后,总算没有再泡水里,他用三梦扔给他的披风裹住下身,鬼鬼祟祟地回了船舱,因为这一折腾,整个人像丢了半条命。 太子府。 赫霞公主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用团扇遮住脸颊,躺在躺椅上,时不时翻个身,发出舒适的嘤 咛。 长孙翊下朝归来,坐到赫霞公主身边,把朝中遇到的情况与赫霞公主说:;本宫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卫殊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去了哪里,打了不痛不痒的几板子,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总不至于让他在家养那么久,可别闷着坏,想着怎么对付本宫。 第497章 让淇王夫妇主动现身的计划 这已成为长孙翊的习惯,他如今什么事都会和赫霞公主讲。 赫霞公主淡淡道:;陛下离不开卫殊,肯定不会让他在家养着,这么久见不到他,想来人根本就不在京城。 长孙翊捡起落在赫霞公主身上的一瓣梨花,狠狠捏碎:;这个时候离开京城,不知为着什么事,这个小子,总是让本宫心有不安啊。 赫霞公主捏起扇子,偏头看向长孙翊:;还能为着什么事,当今天下太平,盛世长安,陛下春风得意,唯一悬而未决的,不正是那两人的行踪么? 长孙翊眸底一片阴準:;折了一个子修,事后又派出去那么多的人,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找着,不得不说,皇叔夫妻可真厉害。 赫霞公主直起身了,阳光下,她的眉宇间朝气蓬勃,脸颊的皮肤呈健康的麦色。 ;想要逼他们出来并不难,只是这样做,事后必定要承受淇王的怒火,而且也不能再打悄摸着了结了他们的主意。 长孙翊掀开眼睫:;哦?爱妃有何高见? 赫霞公主笑了:;让他们的‘尸体’被发现不就行了?管他们是真死还是假死,为了自证清白,他们必定会立即现身,否则时间久了,别人都以为他们已死,到时候他们再出现就有冒充之嫌,上头还不得趁机摁死他们? 长孙翊一拍手掌:;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与其天南地北地搜寻他们的行踪,倒不如让他们主动现身,放在明面上的人,本宫才能放心。只是找到他们‘尸体’的人,事后必定会被清算,我们可不能沾手,该由谁来发现他们的‘尸体’呢? 赫霞公主道:;臣妾到大秦的时日不长,很多事人际关系都不大了解,殿下这个问题,可把臣妾给难住了。 ;那本宫就与你捋捋朝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长孙翊把大秦势力抽丝剥茧,细细划分为许多派别,其中或许互相对立,又或许互相牵连,想来他是做足功课的,讲给赫霞公主听时,既简单易懂,又清晰明了,用不了多久,赫霞公主便了解了朝野官员的瓜葛。 赫霞公主复又用团扇盖住面颊,也遮住了那眼里露出的嘲讽——懂有什么用?连别人的力都不会借,能成什么事? 但最后,她还是出了个主意:;殿下,您想用借虞家的手,对么? 长孙翊点点头:;皇叔和虞相斗了大半辈子,最希望皇叔死的,必定有虞相,若是借他的力,必定能马到功成。 赫霞公主道:;殿下这么想也没错,但虞相能叱咤朝野多年,并不是等闲之辈,您想借他的手,只怕会遭受反噬。臣妾斗胆建议,牵着疯狗去咬人,不如牵着一条傻狗。 长孙翊皱起眉头:;莫非,爱妃有别的人选?二弟只怕不行,他因为闯淇王府已经被父皇盯上了,若是我们利用他,父皇肯定会知道。 赫霞公主摇摇头:;我们不用他,我们用原家。殿下您想想,母妃因为淇王夫妇丢了皇后之位,最生气的只怕是原家,把原家推出去,一来他们为了报仇必定全力以赴,二来他们可以做炮灰。 长孙翊;腾的站起来:;赫霞!你安的什么心?!那是母妃的娘家!也是本宫的助力!你让本宫推他们去死,且不说若是真的出事会连累本宫,就说他们是本宫的支持者,若是原家出事,岂不是让本宫自断一臂么?! 赫霞笑了:;殿下,他们真的是助力么?在臣妾看来,没用的东西只配做炮灰,原家这些年已经不行了,族里没有任何可以独当一面的掌局人,全都靠着祖宗的余荫苟延残喘,有这样一个家族拖后腿,于殿下而言,就是一团烂了的肉,不当机立断挖去影响早晚会扩大,现在的劣象可能不明显,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长孙翊仿佛被说动,他又坐了下来:;若是原家都保不住,别人怎么想本宫?怎么会毫无后顾之忧地为本宫办事?他们不会怀疑与本宫办事,会高鸟尽良弓藏么? 赫霞公主又道:;换个角度想想,有原家在,为殿下谋事的人说不定会想着出多大的力也越不过原家,但没了原家,谁出的力最多,谋得的好处便最大,说不定为了争这个第一,人人得会使尽浑身解数呢!再着,原家就一定会死么? 说到这里,赫霞公主便不再说话,她又躺回椅子上,就算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长孙翊还在思考赫霞姐说的那番话,最后竟被说服,等捋清楚了思绪后,他又问:;怎么让原家做这件事,但事发后却不会牵扯到太子府呢? 赫霞公主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淇王夫妇在兖州和徐州一带出现过? 长孙翊回答:;的确如此,在兖州和徐州交界处,发现他们的踪迹,消息刚刚传来不久,想必在几天前,他们人还在那里,我们的人已经去追了,但至今消息没有再传来,应该是没找到人。 赫霞陷入了沉思,半响才道:;殿下,臣妾始终不明白,淇王夫妇为何潜伏于民间,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长孙翊摇头:;这个,估计只有他们才知道了,本宫也不知道他们丢下淇王府闹失踪的原因。 赫霞公主道:;那我们暂时不追究这个问题的原因。臣妾听说,大舅母的娘家在扬州? 她说的大舅母,正是齐国公世子的正妻,也就是原妃的兄长。 长孙翊回答:;的确如此。 赫霞公主启齿:;前段时间打陛下脸的杨迁,最经常活跃的地方也是扬州? 长孙翊暂时还不能理解她说的话,只是点头:;消息是这样。 赫霞公主轻笑:;这不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么?殿下。 长孙翊恍然大悟:;爱妃的意思是,让大舅母的娘家发现‘尸体’,就说杨迁‘杀了’他们,因为杨迁在皇叔他们出事后曾经来过京城,他把皇叔他们掳回扬州也说得通,那样就算传出皇叔他们已死的消息别人也不会起疑,只有大家都不起疑,他们才会为了证明自己没死而现身。爱妃真是聪明绝顶!只是,大舅母的娘家似乎不够分量。 赫霞公主已经有些不耐:;殿下,所以说还是得原家出马啊!至于他们怎么利用大舅母的娘家做文章,那是他们要去烦恼的事情,您只需暗示他们淇王夫妇在扬州,然后把尸体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找到即可,不管结果怎样,都与我们没关系,就算有人怀疑,那得拿出证据才行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长孙翊要是不明白,他这太子的位置还不如让贤。 敲定章程,长孙翊拍拍屁 股走了。 赫霞公主百无聊赖地躺在椅子上,叹息声里嘲讽的意味相当明显——狠是够狠,原家说舍就舍,但就是太蠢了。 第498章 愚蠢无知的妇人! 整个京城,会搞事的人家多了去了,可不止一个太子府。 就比如说相府,致仕在家的虞谦并未就此闲赋,前段时日给一堆丫鬟开脸,又买了很多妾室。 他以身作则,带头没日没夜的劳作,也没能搞大那些女人的肚子。 若说以前他还能淡定,但此时也不由得疯了,如果真的断子绝孙,那辛苦挣下的这些家业要给谁继承,难不成要便宜旁支的人么? 想到这里,虞谦将虞清欢恨之入骨,每日都咬牙切齿。 经过这事,他已经怀疑虞清欢的身份了,但由于那自称;飞鱼的人说他们接近虞清欢,也是因为虞清欢长得像川平郡主,反倒让虞清欢洗得一清二白。 让他无从下手。 他的生活一团糟乱,想复起的心一刻未停过,但有劲都没处使。 朝中风云变幻,那是一刻也离不得的名利场,若是离开久了,不管是威望还是人情都会淡去。 总之,虞谦很不好过,十分焦躁。 偏偏他的老妻还在这时来烦他:;老爷,府中的开销太大,家里已经没办法维持从前的光景了,可那些个妾们挥金如土,什么都捡着好的用,一得不到就吵翻了天,若是不想办法搞些银子,生活都快过不下去了。 ;什么?家里没有银子?!虞谦从前只管做官,何曾管过家里一星半点,家底多少,他自然不知道。 老夫人面对虞谦难以置信的问题,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从前您还在朝野时候,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光他们这些人的孝敬,便能维持偌大一个相府的开支,可您致仕了之后,便鲜少有人登门了,家里统共就那些产业,近来生意也不好,一直都亏损着,哪里有什么银子! 虞谦气急败坏:;没有银子就去赚银子,难道老夫还能生银子不成?!你来老夫这吵吵嚷嚷作甚?! 老夫人也怒了:;不吵你吵谁?!当初你非要接虞清欢那对母子入府,最后什么下场?害得你和老大跟着遭了殃!平日 你若是不做样子,兜里多收一些银钱,我们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前两日我想让老二从户部搞银子,你拦着不让?现在老大就是个小官,老三也混不出个模样,全家人就靠老二那点俸禄,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你让我怎么办?! 虞谦没好气地道:;你这婆娘,真是不知好歹,外面不来银子那就开源节流,把家里那些用不着的下人,和用来充场面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不就可以换下一大笔费用了? ;你也管管那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平日又不出门,穿那么好戴那么多做什么?给谁看?去告诉她们,所有花销都只能用月例银子,不可以多支出一分,老夫要是看到有人浪费,非剁了他的手不可! ;另外,身上也别搞得珠光宝气的,穿戴都别超过例银,否则多出来的就充公,外出的男人们维持从前的分例,不用出去的就把资源让给别人! 老夫人小声地道:;这怎么行?我们是大家族,要维持大家族的面子和体统,好歹您也是做过相爷的人,家里怎好太寒酸?这还不被昔日的同僚和外人笑掉大牙?最重要的是,现在您致仕了,日子更应比从前过得好!这是一口气,人活着争什么,不就争那一口气么?反正我不同意! 虞谦恼羞成怒:;蠢货!老夫要是发迹早一点,也不会娶你这么个眼皮子浅的蠢东西,你瞧瞧一群儿孙,有几个不像你这么蠢?老夫真后悔没有及时止损,找个脑子好的,那样也不会落到家里全是蠢货的下场!老夫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要是你这点事都办不好,老夫就给你一封休书,送你去古刹了却余生! 不得不说,虞谦的话说得在理,他早年还只是个七品小官,男的低娶女的高嫁,他能娶到什么好玩意儿? 所以哪怕他封侯拜相,成为权倾朝野的相爷,这些荣华富贵也没有冲淡妻子原生家庭的影响,也没能撑开她的眼见,这个鼠目寸光、目光短浅、愚不可及的妻子,在他得意的时候短板还不明显,到这个时候反而把她的不足凸显得淋漓尽致! 真是个只会拖后腿的愚蠢妇人,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别人随着年岁的增长,长的是智慧,她就只长皱纹和老人斑! 还有那老大媳妇,也真上不得台面,当初因为老大资质不行,他不想娶个儿媳妇来,让儿媳妇爬到老大头上,所以选了出身不错但脑子却不行的原氏,如今家里一团乱麻,这蠢东西也指望不上! 老二老三的媳妇还不错,就是出身低了点,眼见和格局都不行,胆子更是小,家里交给她们,也只能算是勉强撑住。 放眼望去,只有小七值得抬举,但偏生她又是只养不熟的狗! 虞家气数果真要尽了。 老夫人气得两眼发花,声嘶力竭地和虞谦吵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我为你生儿育女,孝顺双亲,操持家务,兢兢业业地奉献了一辈子,将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一路扶持到宰相,现都半截腿入土了,你还这样对我?!你怎么不怪你自己没能力!保不住官位! ;别人家的女人一辈子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上了天就没有下来过,风光无两谁都比不过,倒是你不想办法让家里的女人好过一点,还让大家节衣缩食,你要脸吗?没用的东西! 虞谦被他的老妻气笑了:;果然,人蠢和年龄没有关系,老夫以为你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攒下不少阅历,却没想到你脑子里攒下的都是屎!明明是你刚才吵吵嚷嚷说侍妾们挥金如土,老夫给你出主意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触及了你的利益,你就话锋一转,真是长本事了! 老夫人见他冷笑连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人不能卖,东西自然也不能典当,如果活着的这点尊严都没有,那我还活着做什么?! 虞谦望着她:;那你倒是去死啊! 老夫人坐在地上,不顾体统地大哭起来:;虞谦,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让老娘去死,老娘偏不如你的意!老娘一定会活过你,然后每年清明都去你坟头幸灾乐祸! 虞谦皱起眉头,真的不耐烦极了:;你都快六十的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么?别人不知道,还以为猪妖成精,一言不合就在地上撒泼打滚!老夫真是不耐烦看到你!给你十日时间,如果没有解决这堆污糟事,就把钥匙交给老二媳妇管,你好自为之吧,老夫不想临了还给你写休书! 说完,虞谦一甩袖子走了。 背着手走在花园里,虞谦心烦意乱,叹息不绝。 若是小七,一定可以理解他这样做的苦心。 只有他家过得乱七八糟,日子拮据,捉襟见肘,靠遣散仆从和典当度日,皇帝起复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因为那样的他,已经没了威胁,拔掉利爪和牙齿的老虎不仅不可怕,而且为了自保也只能抱紧皇帝的大腿。 君臣十数年,他太了解嘉佑帝了,这个皇帝不仅刚愎自用,自私狭隘,而且还胆小,从前是因为他权势太盛遭了忌惮,皇帝可不敢让这样的一头猛虎天天在面前晃。 只有他落魄到尘埃里,才能满足皇帝扭曲的内心,这样他才能为皇帝所用。 可是这家里没有一个明白人,小妾以为麻雀变凤凰,得了势就一个劲地造。 家里的主人因为他淡出朝野而失去庇佑,惶惶不可终日。 儿孙们也没有什么能撑起这片天的有才之人,他风光了一辈子,怎么就这么惨呢? 更惨的是,他现在还有可能面临断子绝孙的危险。 都怪那个小七!都怪长孙焘!他们夫妇不死,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 虞谦走了一会儿,去了书房,坐了许久,眼皮一直半睁半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他就像一头要打猎的猛兽,蛰伏在暗处,伺机向猎物发动攻击,全力以赴只求一击必中。 第499章 我看中你了! 虞清欢他们的船顺着河道漂流已有两日,差不多要进入扬州境内。 自从杨迁莫名其妙地拉了一顿后,几人不敢不听虞清欢的话,不经过虞清欢的同意,绝不多吃。 只有那个老头,蹭吃蹭喝从不忌口,这才两三日时间,面色都变得红 润了起来。 虞清欢不主动赶他,别人也当他不存在,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处着。 这日,长孙焘用过饭后,觉得一阵困倦,睡了一小会儿,睁开眼又变回了草草。 虞清欢不由得叹息——豁出性命才换得他两三日清醒,那是不是真的让扬州的百姓度过灾厄,他才能做一辈子的长孙焘? ;怪老头,不许盯着晏晏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草草一醒来,发现船上多了个老头,还一个劲的盯着他媳妇看,顿时把他气得火冒三丈。 三梦和董实连忙跑过来拦住他,一人捂着他的嘴,一人抱着他的腰,生怕他会被怪老头报复。 看来杨迁那一顿肠肚之苦,是真的把这几人给下着了。 长孙焘被一个书生和一个孩子拖了出去,三人蹲在墙角,交头接耳。 ;草草,别去惹他,那怪老头有毒。 ;草草哥哥,你要控制你自己,不然楚姐姐都保不了你。 ;你们拦着我作甚?让我挖了这老头的眼睛,谁让他总盯着晏晏看,不怀好意。 三梦连忙又将摩拳擦掌的长孙焘拦住:;草草,圣人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千万不能冲动! 董实猛点头:;听圣人的,总没错。 见两人拦得实在密不透风,草草也歇了心思。 等到吃饭时,见那怪老头狼吞虎咽,吃得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爱惜晏晏做饭,他顿时就生气了。 ;死老头,晏晏做饭很辛苦,你别吃得满地都是,又不是小狗,怎么到处都舔? 那老头斜斜扫了长孙焘一眼:;小子,你父母没教育过你,要懂得尊老爱幼么?老头都这把年纪了,你怎么说的话? 长孙焘把筷子拍在桌上:;分明是你这死老头为老不尊! 老头还想再说,虞清欢递了杯水到长孙焘手里:;草草,吃饭,别理他。 长孙焘一下子便被安抚了,捧着茶盏乖乖坐在虞清欢身边。 那老头继续不顾仪态的吃,把桌面弄得乱七八糟,他喜欢的菜,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他不喜欢的菜,被他戳得稀巴烂。 众人都失去胃口,敢怒而不敢言。 等怪老头吃饱喝足,虞清欢又炒了两个菜,众人才把这顿饭对付过去。 可是饭后,长孙焘忽然就倒地不起,等搬到床上时,他的嘴唇已呈青 紫色,显然是中了毒。 虞清欢急红了眼,连忙为他号脉,见长孙焘的脉象紊乱,体内的毒似有被引发的征兆,顿时心急如焚。 她跑去检查残羹冷炙,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异样,一问之下才知道长孙焘今日和怪老头单独呆过一间内室,顿时怒从心起。 这死老头!真给他脸了!竟然敢对长孙焘下手! 她吹响短哨,明珠和灰灰顿时进入战斗模式。 一脚踹开老头的房门,虞清欢站在门口,身体笔直,双目中尽是杀意:;老头,把解药拿来! 怪老头正在喝酒,闻言他一摊手,翻过身背对着虞清欢:;没有解药。 虞清欢冷哼一声:;行吧!那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短哨响起,明珠和灰灰闪电般急射出去,却在要咬中那老头时双双停了下来,伸出舌 头去舔老头的手指。 原来,老头早已准备了它们喜欢的食物。 ;死老头,你耍诈! 老头一脸坏笑:;小女娃,兵不厌诈喔。 虞清欢竟很赞同地点点头:;说得没错,兵不厌诈。 她清清浅浅的笑了,眸间裹霜含玉,就像一朵冰花,傲然绽放于雪山之巅。 老头忽然浑身一僵,扭头问道:;你给老夫下了什么毒? 虞清欢对身后的杨迁使了个眼色,杨迁顿时抽出重剑,抵在老头的脖颈上。 ;死老头,虞清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接近我们到底有何目的?总不能是看上三梦的美色吧? 身后的三梦,张大嘴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干区区何事? 虞清欢没有理会他的抗议,将匕首在手中灵活转动,她拉了把椅子,坐到老头面前,一瞬不瞬地望着老头:;听说你是个天才,却因一身本事反遭追杀,这些年你东躲西 藏,北齐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既然如此,你好好躲着不就行了么?非要出来祸害人做什么?! 老头眸有异色:;小姑娘,你知道老夫的身份? 虞清欢道:;你这死老头,上次因为你,我和董实遭了无妄之灾,险些死在北齐人的刀下。我没有和你计较,反而好心供你吃喝,你竟恩将仇报,对我心尖儿上的人动手。这次,不管你用什么借口,不管你的目的如何,老娘都通通不想理会,只是一句,要是你不拿出解药,那我就给你灌下几斤合 欢散,然后把你扔到猪圈你,让你晚节不保! 实际上,刚开始她并没有认出这老头的身份,因为这老头一生污垢,掩住了身上的味道,就连灰灰也没能认出。 后来老头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身上的异味散去,反倒让灰灰察觉出了异样。 有了灰灰的预警,再加上细心的观察,虞清欢很快就锁定了老头正是之前码头揽客的那个小二。 之所以猜他正是北齐追杀的那个能人,是因为长孙焘曾提到过那人,加之那晚北齐人出现在船上,而且行动神秘,虞清欢便做猜想,这人正是北齐人那晚来到他们船上的目的。 看老头的表现,她似乎猜中了。 然而,叫他老头似乎不大恰当,因为根本就看不出,他真实的年岁。 不能动弹的老头面无惧意,他看虞清欢的眼神,满意中带着炽 热,就像一颗种子,在他眼底发了芽,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 最后,他慈蔼地笑了:;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是有两三分聪慧。 第500章 解毒的办法 ;看中?虞清欢眯着眼,;什么意思? 老头笑道:;既然已被你看穿身份,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丫头,从船上看到你开始,我便相中了你。 众人齐惊:;哈?所以你才向草草下手? 老头脸色一沉:;娃儿脑壳有问题吧!我是想让丫头做我的弟子! 虞清欢笑了:;我师父是景州陆判,你能教我什么?也想跟他抢? ;原来是自家人,怪不得你我的路数差不多。老头笑了,;女娃,按辈分我算得上你的师叔祖。我听说楚老头没有弟子传承衣钵,难道你是楚老头的外孙女儿? 虞清欢将信将疑:;我凭什么信你? 老头挑挑眉:;爱信不信。总之,你相公身上的毒不会要他的命,也不会让他体内的毒爆发出来,但拖久了会让他五感尽失,最后半身不遂。我的第一关考验你过了,这是第二关考验,如果你能解了他身上的毒,我便立即收你为徒。 虞清欢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道:;你知道他中毒了? 老头道:;先别忙着高兴,他的毒我也解不了哇,不过我知道那毒来自南疆,而且也恰巧知道哪里可以解毒。 老头正说着,长孙焘便走了进来,指着老头骂道:;你个死老鬼,竟然对我下毒!让晏晏担心,我宰了你! 三梦连忙抱住长孙焘的腰:;草草,冷静,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头目瞪口呆:;我下的毒,你竟然这么快就解了? 虞清欢耸耸肩:;一下子就解了,难道很难么? 毕竟她的血可以解百毒,而且她手中还有灵芝炼化的药,只要不是世间少见的奇毒,没有什么她解不了的。 望着虞清欢手指头的那道细细的伤口,老头叹息一声:;楚老头竟然把你养成了药人,这恐怕就是天意吧!丫头,你这傻相公的毒有的解了。 虞清欢皱眉:;什么意思?莫非我可以解草草的毒? 老头神秘一笑:;不告诉你,除非你现在跪下来请我喝师父茶,否则我不告诉你。 虞清欢干脆利落地起身:;老头儿,你在想屁吃呢?让我拜你为师,我不乐意。 老头急了:;死丫头,你就不想救你相公? 虞清欢轻笑:;那你说来听听,满意的话我就让杨迁把你脖子上的刀拿开,说得不中听的话,你也别活着了。 老头瞪着虞清欢:;我可是你的师叔祖!还是你将来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知道不?我提前预支你对我的尊敬行不? 虞清欢捋了捋鬓发:;你说是就是?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谁知你不是冒充的? 老头喝了口酒,撇撇嘴道:;我嘛!复姓百里,名无相,乃是你外祖父的小师叔。 ;我算算啊!我今年也得四十岁了吧?不对不对,四十还差几个月。 ;我母亲是大秦人,我父亲是北齐人,不过我不认那畜生,我这百里,也是随我的母亲姓。因为没有媳妇,无儿无女的,想找个徒弟继承衣钵,丫头你很对我的胃口,所以你快点跪下来敬茶,我迫不及待要教你本事了。 ;也行,你看起来勉强算得上可靠,那我姑且信你一信,虞清欢拿出一颗药丸,;可偏偏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我最恨别人动我的心头肉,怎么也要找回一点利息的。吃下它,我便完全信你。 老头,不,或许该叫他百里无相。 百里无相也不怕毒,反正他会解,于是接过药丸吞了下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虞清欢:;叫师父? ;你真的在想屁吃。虞清欢拉着长孙焘走出去,顺道给杨迁使了个眼色。 杨迁收回剑,也跟着走了。 ;死丫头!你赖皮!百里无相大吼,奈何虞清欢根本不鸟他。 他想站起来,整个人却如同踩在云上,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感觉。 接着,他就像一滩烂泥似的,整个人瘫了下去,一点劲也使不上。 就算他会解毒,也没有力气拿解药啊!就这样,想害别人半身不遂的他,反而全身不遂了。 更过分的是,每到饭点,杨迁都会端着香喷喷的饭来他面前吃,一口一口地吃,香味直冲鼻子,可他只能干瞪眼。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日,他终于有气无力地求饶:;丫头,给我解药,我告诉你怎么解你相公的毒…… 长公主府。 珍璃郡主自从卫殊那里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长公主知道她茶饭不思,几乎就慌乱了阵脚,好哄歹哄也不能哄得珍璃郡主开门吃饭,等她让人把门一脚踹开时,吓得魂都没了。 ;心肝,你这是在做什么? 珍璃郡主正拿着飞镖对着一个草人疯狂甩射,见长公主进来,转头有气无力地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你已经把自己关了这么多天了,母亲能不来么?长公主向后招招手,丫鬟立时递上一块温热的帕子,长公主接过来,为珍璃郡主擦了擦脸,;什么事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 珍璃郡主放下飞镖,闷闷不乐地坐到贵妃椅上,把腿给盘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就是一会儿满腔怒火,一会儿又像吃了蜜糖,一会儿呢患得患失,一会儿又满心苍凉。母亲,我想我是真的疯了。 长公主看了那草人一眼,问她:;你最近可见了什么人?亦或是与什么人起了争执? 珍璃郡主无精打采地道:;倒也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就是爬了次卫殊家的墙。 ;爬 墙?还爬那卫殊家的?长公主竭力克制住用藤条招呼这不孝女的冲动,尽量让自己保持温柔的一面,但却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虚假,;爬他家墙做什么?里面还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不成? 珍璃郡主卷了一缕垂在胸 前的头发在手中:;听说卫殊被皇帝舅舅打了,所以我想去笑话卫殊,结果卫府的护卫不让我进去。他藏得越紧,我越是好奇他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子,于是便爬 墙进去了。 ;可……可我还没幸灾乐祸,笑话他烂了屁 股,他就说他有心仪的女子了。母亲,您说这卫殊他什么意思?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还会看上他?那么粗鲁的人我才不稀罕!他跟我说他心有所属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珍璃郡主已带了哭腔,眼皮垂了下来,好像随时都会哭似的。 可偏偏她的语气很激动,仿佛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总之,她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不甘。 第501章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长公主对这个女儿向来宠溺,除了让她装疯那次苛刻了点,平日从来不轻易责骂,哪怕是珍璃郡主真的做错了,她也会把事情掰 开揉碎了讲,让珍璃郡主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但这次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慕少艾,情窦初开,女儿家的心思,她这个过来人怎么会不懂? 只是看女儿这个样子,也不像知道自己心意的,而那卫殊,应该是已经看出来了,这才会提女儿他有心仪的女子。 况且,就算卫殊愿意,她也不想女儿嫁给这样朝不保夕的一个人。 虽然现在他是皇帝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可他没有世家背景,唯一的倚仗就是皇帝的宠信。 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今朝是他卫殊春风得意,日后要是皇帝不喜欢他了,他还能剩下什么?数不尽的仇人么? 长公主身为母亲,怎么能不为女儿的将来做尽打算,也幸好这个卫指挥使是个识时务的,并没有和女儿牵扯的打算。 最后,长公主决定把这事按下,却不说卫殊坏话:;阿璃,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气,碰到卫殊这样的硬骨头,当然会让你无所适从的吧? 珍璃郡主抬眸:;母亲,你是说因为我没有受过气,所以遇到卫殊这种不给我面子的人,我一时无法接受? 长公主把她的手握住,目光温柔:;难道不是么?从小到大,除了母亲,谁还能让你受气?卫殊这个人蛮横无理,心狠手辣,偏偏他又对你有恩,想报恩的你一时找不准报恩的方法,去接近他时他没给你好脸色,这可不就产生矛盾了么?而且,卫殊显然误会了你的想法,还以为你看上了他,我们家小璃儿连北齐王妃的位置都看不上,难道会看得上这么个人?你生气是应该的,谁叫他误会你的意思! ;就是就是,谁会看得上那种人,偏偏他还自以为是!不自量力的家伙! 被长公主这么一绕,心思单纯的珍璃郡主似乎想开了,又恢复从前开朗活泼的样子,她主动让人备水沐浴,随后又好好吃了一顿饭。 ;母亲,我要去找太子妃嫂嫂玩,想听她讲北齐的事。饭后,珍璃郡主让人备了几盒子礼物,征得长公主的同意后,带着贴身丫鬟出门了,赶往太子府。 赫霞公主没料到她会来,只好从躺椅上起来,净过手面,才去花厅迎接她。 ;小璃儿,你怎么来? 珍璃郡主语笑嫣嫣:;珍璃拜见太子妃娘娘。 赫霞公主亲切地道:;你我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珍璃郡主十分开心:;嫂嫂,你真好!上次进宫时,珍璃听见原妃娘娘和萧贵妃娘娘说你坏话,就知道她们说的不对,嫂嫂虽然是北齐人,但长得漂亮极了,用我们大秦的话说,就是巾帼不让须眉,你可比许多男人强多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珍璃郡主连忙摆手:;珍璃不是说嫂嫂像男人,珍璃是觉得嫂嫂厉害,嫂嫂别生气,珍璃下次不乱说了! 赫霞公主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挑拨离间,可对着这么一张天真活泼的脸,她实在不忍心去想这可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怎样的七窍玲珑心。 关键是,那一句;巾帼不让须眉把她哄舒服了,心底无比熨帖。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如女人的男人,偏偏他们还以强者自居,真是笑话! ;本宫怎么会怪罪你,来,快别站着了,坐下来吃点心。 珍璃郡主见那些点心与平常的不同,十分好奇,她抓起几个就吃,等吃得差不多,又喝了口水后,这才道:;这些点心想必就是北齐的特产吧?甜而不腻,软而不糯,真是好吃!珍璃一看到就控制不住自己,还请嫂嫂原谅珍璃的无礼之举。 赫霞公主的眼里,看不到什么情绪,她微微一笑:;北齐人本就没有大秦这么多繁文礼节,我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对酒当歌,恣意洒脱,无需拘泥于礼教束缚,更不用在意男女之别。身为女子,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上狂奔,也可以和好友肆无忌惮地大声欢笑,想骂人就骂人,想打架就打架,总之潇洒得不得了! 赫霞公主的眸子渐渐变浓,染上一抹愁思:;不像大秦,一行一动都有需要恪守的规矩,大到处世为人、言行举止,小到穿衣打扮,走路姿态,凡事都有一项准则来约束……本宫也不是说大秦不好,大秦的生活比北齐富庶多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要居于上位,想要什么没有,就是觉得心里不快活! 珍璃郡主捧着脸颊,把手撑于茶几上望着她:;嫂嫂,说实在的,以前我有些讨厌你,不是讨厌你这个人,而是人都有排外的心理,因为你是异族人,所以我才会不喜欢你。但渐渐地我才发现,你是个很直爽的女子,比那些矫揉做作表里不一的小蹄子可好太多了,珍璃喜欢你! 珍璃郡主继续道:;也不怪你会想家,你所描述的生活,生于皇家的我可想都没想过,珍璃好羡慕你啊,至少你拥有过对酒当歌的潇洒,还有策马奔腾的年华。珍璃就什么都不会,每日学的不是仪态规矩,就是女则女训,玩的不是琴棋书画,就是女红刺绣。 最后,珍璃郡主的面上,也染了一丝求而不得的悲凉:;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不管怎样,我都很羡慕嫂嫂,你比我们这些大秦礼教的生产物快活多了! 赫霞公主不由得有些诧异,哪怕她和白漪初年少情谊,结为闺中密友,但她从未与白漪初谈论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不知是因为直觉告诉她白漪初不喜欢听,还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讲了白漪初也不一定理解,总之她没对白漪初说过。 或许最直接的原因是那女人眼里的天下,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但是在珍璃郡主面前,看着她人畜无害的纯洁笑脸,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想跟她讲很多有趣的,好玩的事,就好像提前就预感到她能懂一样。 万般情绪藏于心底,赫霞公主再开口时,态度愈加柔和:;小璃儿,你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今日 你怎么突然来本宫这里? 第502章 一定要得到你! 珍璃郡主撇撇嘴:;我自从病了之后,谁都不与我玩了,现在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大家还是怕我突然发疯,都不和我一起,我想着嫂嫂你平日也没有和那些贵妇们走动,日子一定也像我这般无聊,所以干脆就来和嫂嫂搭伙玩儿,希望嫂嫂不要嫌弃我。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赫霞公主都摇头,道:;本宫不嫌弃你,你来本宫虽然意外,但是高兴。 珍璃郡主双臂向上一伸,开心得几乎要蹦起来:;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一般的庸脂俗粉,知道我往太子府跑,肯定会说我对太子哥哥有想法,只有嫂嫂你会因为我来而高兴。 赫霞公主笑她:;你这话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莫非你真的对殿下有想法? 珍璃郡主抱着手臂往椅子上一靠,反驳道:;才不是呢!要有想法早就行动了,怎么会等到他有了家室才凑上去? 赫霞公主道:;殿下听到你嫌弃他,可要伤心了。 珍璃郡主一边玩手指头,一边道:;太子哥哥是储君,大肚能容天下事,怎么会和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赫霞公主笑容有些深:;说的也是。 珍璃郡主在这赖了一下午,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不过赫霞公主并不觉得她讨厌,也就耐心陪着她了。 当余晖倾洒,暮霭沉沉时,珍璃郡主拉着赫霞公主的手不放:;嫂嫂,珍璃不要回去,一回到家就得听母亲说教,嫂嫂,你评评理,珍璃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吗?为什么母亲一直都提醒珍璃,远离卫殊。我又没有离他多近,可怎么远离啊? 赫霞公主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为什么长公主殿下会这样说? 珍璃郡主嘟嘟嘴:;还不是因为上次卫殊被打了,我在他伤口上倒了一碗辣椒粉,我那是挟怨报复好么?根本对他没那个意思!可是母亲不懂,非要说我喜欢卫殊!就算我十六岁了,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母亲也不能随便把我跟那种人绑在一起! 赫霞公主笑了:;还说不喜欢他,张口闭口都提卫殊。若是不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时常挂嘴边? 珍璃郡主若有所思,她垂下头玩自己的手指头,片刻后,她抬起头,有些不甘地道:;嫂嫂,你说喜欢就喜欢吧! 赫霞公主目光一闪:;这是承认了? 珍璃郡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瞒嫂嫂,其实我有偷偷去找过他,可是他并不在府里,他又带着伤,我很担心,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本宫前儿听殿下提起,卫殊去了扬州一带办事,舟车劳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上加伤,不过你可真别扭。赫霞公主伸出手指点了点珍璃郡主的头,;在本宫这磨磨唧唧了半天,才敢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思,是怕我笑话你么?还是你自己也不想承认喜欢那个人? ;都有!珍璃郡主狡黠一笑,忽然起身抱住赫霞公主,在她耳边笑吟吟地道,;嫂嫂,你真的太好了,跟你谈话真开心。 ;砰的一声,茶几上的杯盏打翻在地,茶水浇了珍璃郡主一身,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嫂嫂别生气。 赫霞公主摇摇头:;哪会生你的气?衣裳都湿 了,快去换一身吧!免得着了凉。 ;藏珠!赫霞公主呼唤婢女的名字,但却被珍璃郡主抢先了,;我平时毛毛躁躁的,所以不管去哪儿,都会自己带衣裳,借嫂嫂的房间,我让丫头去马车上拿来换上,很快的,不耽误嫂嫂的时间。 赫霞公主点点头:;那你便去吧,本宫在这里等你。 珍璃郡主一蹦一跳地出了花厅,赫霞公主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盏,轻轻地笑了。 藏珠问她:;主子,这小郡主只怕要和您玩心眼儿,您怎么不阻止阻止她? 赫霞公主道:;掉进陷阱里的小白 兔而已,翻不出什么波浪,本宫还愁那事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做,现下自己送上门来,本宫也就笑纳了。 珍璃郡主在厢房里安安静静地等着,贴身婢女很快取来衣裳,她慢条斯理地换到了身上。 却在婢女为她捡地上的脏衣时,悄悄端起花瓶砸了下去,登时把婢女打昏在地,然后换上了婢女的衣裳,又捡起那些脏衣,扮作婢女的样子,离开了太子府。 不一会儿,她的行踪便被报到了赫霞公主处:;主子,小郡主把自己的婢女打翻了,穿着婢女的衣裳离开了太子府。 赫霞公主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这小璃儿,来本宫这里磨了半天,恐怕就是冲着卫殊的位置来的,本宫告诉了她,她可不就千里追夫了么?派一个人跟上她,务必要把她安安全全地护送到徐州和扬州一带,有她来发现淇王夫妇的‘尸体’,倒是比原家好用。哼,跟本宫玩心眼儿,这丫头还嫩着呢! 藏珠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退下。 珍璃郡主一出太子府,就跑到马车上换了身男装,混到人群中,随着人流一起出城了。 她背着一个大包袱,那包袱里是一些换洗衣物,方才她就把这些东西 藏在送给太子妃的礼盒里。 这场出逃虽然是临时起意,而且这也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出远门,不会武功的她,前路会遇到何种艰险她不得而知,但她没有畏惧,更没有退缩。 出了城后,珍璃郡主回眸望了一眼城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趁着夜色向扬州的方向前进。 夜晚没有歇脚的地方,她就在城外的十里亭将就了一宿。 天上没有月亮,几许星光洒下来,四周一片黑暗,山峦树木在微弱的光影下,轮廓朦胧,犹如蛰伏的巨兽。 猛禽的戾叫,小兽的哀鸣,还有时不时划破空气的寒鸦,让这夜显得凄凉而可怖。 珍璃郡主用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蹲在亭子里瑟瑟发抖,听着那些她完全陌生的声音,从未在外面过夜的她后悔了,咬着牙泪水滚滚而落。 她一边哭,一边说:;卫殊,本郡主为你豁出去了,要是见到你时你不感动,本郡主就砍了你的脑袋! ;卫殊,本郡主才不是担心你的伤势才不远千里去找你,本郡主只是不服气,凭什么本郡主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用有喜欢的人这个借口来拒绝我!本郡主一定要向你问清楚,本郡主到底有哪里不好,让你避之如虎! 哭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轻得如同这暗夜里的风:;卫殊,这是本郡主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这么想要一样东西,本郡主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你,你可不许跑…… 第503章 长公主仪仗全开 事实上,珍璃郡主打心底里是很讨厌赫霞公主的,只要是针对过她喜欢的人,比如说小舅母,她都会把那个人归到敌人的阵营里。 之所以与赫霞公主虚与委蛇这么半天,完全是为了打探卫殊的消息。 她虽然单纯,但身在皇家的她,自然清楚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近来太子一直和卫殊互别苗头,必定会对卫殊穷追猛打,自然也会掌握着卫殊的行踪。 而母亲说过,太子似乎很看重太子妃,那么太子知道的消息,太子妃也很可能知道,她只好从赫霞公主入手。 她不担心赫霞公主会说假话,太子那么恨卫殊,肯定不想让卫殊好过,但因为卫殊深受皇恩,他们也不好和卫殊对着干。 依皇家人的脾性,他们肯定要借刀杀人的,没有什么刀比长公主府更锋利。 一旦她找到卫殊,长公主府很可能会怪罪卫殊拐走她,到时候长公主府就会和卫殊掐起来,太子府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那些钻营权力的人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点,所以赫霞公主给她放的消息必然是真的。 这个赤赤婆也忒坏了,一般人见自己相公的亲亲表妹打听外男的消息,都应该绝口不提,以免闹出什么笑话。 但赤赤婆不仅提了,而且还故意说那个男人处境可能很不好,这赤赤婆能安什么好心? 只怕知道她偷着跑出来,还偷着乐呢!不仅偷着乐,估计还闷着坏,借这件事搞些事情。 珍璃郡主完全可以肯定,这赤赤婆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平安地见到卫殊,指不定还派了人保护她。 想到这里,珍璃郡主也不觉得怕了,她第一次感谢坏人的;好心。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给家里带来麻烦,但她相信父亲母亲和哥哥,一定能解决,最后也一定会支持她。 因为相信家人,所以她敢赌上一切。 一个时辰前的长公主府。 ;殿下!不好了!珍璃郡主的贴身侍女青萝惊慌失措地来报,;郡主不见了! 小丫头一进门,便;砰地跪到长公主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慌得不成样子。 ;怎么回事?长公主;腾地站起来,手中的东西攥得紧紧的,脸上的震惊与担忧分外明显。 小丫头脸上青白交错:;郡主与太子妃聊天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于是她便叫奴婢拿衣裳给她换,谁知在换衣时,奴婢被人给打晕了,醒来时发现奴婢身上的衣裳被脱了,而郡主和她换下的脏衣也都不见了。 青萝磕磕绊绊,总算把事情给说完。 ;这丫头……长公主复又坐了下去,叹息连连。 难道是今天她的那番话,竟无心插柳,让珍璃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了么? 这孩子看起来绵软,却是个很有主见的,她认定的事情,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这次必然是追着卫殊那小子去了南边,这脑袋瓜难道就没想过,等她到了南方,卫殊很可能已经回京城了么?! 堂堂太子府!竟让一个郡主混出府,大秦的太子府守卫松成这样么? 若说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看来是她沉寂太久,这些小兔崽子眼里已经没有她了! ;岂有此理!长公主一掌拍在茶几上,;召集人手,摆驾太子府。 心腹女官立即劝道:;公主,事情闹大,于郡主没有任何好处,若是人人都知道郡主失踪,她的名节可就完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本宫为虎作伥,甘愿让这双手沾满罪孽,最后甚至害了驸马终生,为的就是给这双儿女挣一条出路,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在乎我儿名声比在乎我儿还多的男人,不要也罢!今日他太子府欺人太甚,不讨回这口气,这个长公主不如不做。 于是,长公主仪仗全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太子府。 长孙翊携脸上犹带泪花的赫霞公主前来迎接,一见这阵仗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问道:;姑姑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长公主一甩袖子,冷笑道:;所为何事?翊儿,你这问题问得真妙,很符合你的智商。 长孙翊面色一变,眉头登时就皱紧了:;姑姑,你与本宫都是一家人,说话何必夹抢带棒?你有什么话且好好说。 长公主唇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一甩长长拖曳的裙裾,慢条斯理地坐到了主位,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神睥睨:;哟,这还没当上皇帝呢!这就在本宫面上逞上威风了?要是真成了九五之尊,是不是就觉得天下尽在你手,可以肆无忌惮地将本宫踩在脚底?你是这样想么?太子? 虽然从身份上来说,太子要比长公主尊贵许多,在太子面前,长公主是万万不能放肆的。 但在宗法礼教上来说,长公主是长辈,只要不涉及国家大事,拥有权势的长公主,还是可以压太子那么一头。 如今的太子立不起来,只是这一头,便可让他毫无还击之力。 ;长公主容禀……赫霞公主福了福身。 ;住嘴!长公主低喝一声,;本宫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插嘴!太子妃,别把你北齐的习惯带到我大秦来,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谁。 赫霞公主的心腹藏珠看不下去,还了一句嘴:;长公主,你别欺人太甚,太子妃是殿下的正妻,只有皇后能管教她,您就算贵为长公主,在太子妃面前也应该俯首行礼,您可别乱了规…… ;放肆!长孙翊喝止藏珠,连忙解释道,;姑姑别生气,小丫头不懂事。 他心底恨不得把藏珠放在洗衣板上搓几下,说不定能把那蠢劲儿搓干净。 长公主今日仪仗全开,来到太子府兴师问罪,还搬出长辈的身份,就是拿准他作为小辈不能太过分。 若是今日他处理不好,传出他不敬长公主的谣言,不仅会让朝堂上观望的朝臣怀疑长公主府是不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也会让天下百姓寒心。 储君可以无能,但不能无德,一旦德行上有污点,很可能会成为他与帝位失之交臂的引子。 果然是异族蛮子,光有两分害人的手段,但大秦的人情世故一点都不明白,关键时刻还是会拖后腿。 此时,长公主不怒反笑,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鬓发,微微倾身,一瞬不瞬地盯着长孙翊:;太子,太子妃的婢女让本宫俯首行礼,你怎么看? 第504章 她没有做错! 太子知道这个姑姑是真的发怒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他连连告罪:;姑姑息怒,是丫头不懂规矩,侄儿代她赔罪,侄儿会好好管教。 若是换做平时,太子都如此放低姿态了,君臣有别,长公主最明智的选择便是揭过此事,但今日长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来和太子府共建和谐家庭的。 她缓缓起身,像是要对赫霞公主行礼般,道:;是本宫放肆了,这婢女说得对,本宫不该对太子妃大呼小叫,实在不成体统。本宫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既然错了,本宫稍后会去皇兄面前认错,顺道再去福王爷爷那里请罪,让国法和家法都来处置本宫吧!是本宫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在先,本宫活该…… 她的话说得千般万般好听,但却没有认错的姿态,甚至这些话,她完全是笑着说的,脸上的嘲讽和戏谑,昭示着她今日绝不善罢甘休。 末了,她轻轻一笑:;太子能原谅本宫的过错,对吧? 长孙翊的腰,已经伏得不能再低,这个晚辈礼,他行得比任何时候都庄重:;姑姑言重了,全是这贱婢以下犯上! ;既然如此!长公主话锋一转,言语顿时犀利起来,;有错应当罚对不对?太子深明大义,你就与本宫说说,以下犯上应当怎么罚来着? 长孙翊咬牙:;杖责百棍,以儆效尤。 长公主复又坐了下去:;还怔着做什么,太子府的奴婢,难道还要本宫动手不成? 长孙翊面色难看到极致,这分明是踩他的脸,可惜他并没有任何理由来反抗,这个深宫长大的姑姑,不仅跟泼妇一样胡搅蛮缠,而且还能捏住人的要害猛捶,真是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长孙翊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来人,把藏珠拖下去,行刑。 登时有护卫上来把藏珠架住,往外面拖去。 藏珠嚣张跋扈惯了,没想到长公主真的三言两语就要她的命,吓得面无人色,用北齐语哀求道:;公主……救我…… 赫霞公主微微垂着头,但她不为所动,仿佛心腹婢女的生死和她无关一样。 因为她知道,她救不了藏珠,死了也好,只会仗她的势,目中无人的下人,早晚会给她惹事,死了就死了吧! 藏珠就这样,像一块破布般,被拖了下去,求救声稀稀拉拉,越来越远。 长公主看了一眼,转头对心腹女官道:;你去数一数,一百板子可要打够了,不然本宫的面子往哪里搁?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敢踩在本宫头上,不让她见一点血,都不知什么叫尊卑有别! 心腹女官行礼退下。 长公主掀起眼皮,看长孙翊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柔情,仿佛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侄子一样:;翊儿,你长进了,当机立断的性子,很有储君风范。 长孙翊对姑姑的变脸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听到姑姑阴阳怪气的夸奖,他也只是行了个礼,谦虚道:;是姑姑教得好。 看着这好得快要用一条腰带的两姑侄,赫霞公主垂下的眸里,有厌恶,嘲讽,还有让人看不懂的幽邃。 这就是她的夫君,大秦的储君,她到底嫁了个什么蠢货?就算长公主仪仗全开,上门给太子府下马威,也不能就因此怂了。 他是太子,是储君,将来要承祧国祚的,区区一个长公主,在储君面前算得了什么东西?竟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压弯了腰,真是没用! 今日之事很难破么?长公主再能言善道,再咄咄逼人,再怎么以长辈的身份压下来,只要他挺直腰板,用储君的身份拍回去,难道长公主还真敢在储君面前指手画脚不成? 偏生他自作聪明,人家还没开始耍手段,他便弯腰下去舔鞋子,亲手把藏珠的命送到长公主面前图个息事宁人,这下好了,本来可以堂堂正正与长公主交涉的他们,因藏珠的死变成了有错的一方。 这不就中了长公主的计了么?这回长公主提出什么要求,他们要是不答应,不就等于昭告天下,他们有错不认,欺负长公主么?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蠢货?!竟然蠢得这么优秀?!要不是她的身份和立场不允许她怼回去,她早就把这个嚣张的长公主给打出太子府了! 她怎么就不是太子?! 这时,长公主漫不经心看了赫霞公主一眼,柔声道:;翊儿,珍璃来你府上找太子妃玩耍,却只有青萝哭着回去搬救兵,说珍璃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孙翊知道珍璃就是长公主府的命 根子,也是宗族里的宝贝疙瘩,珍璃不见的前因后果刚从太子妃嘴里得知,他也还没召集幕僚和知客想出应对之策,姑姑便杀上门来了。 这让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赫霞公主接过话头:;长公主殿下,珍璃来找我玩,但因为不小心弄脏衣裳,于是便到厢房里换衣,后来我久等不到她出来,去厢房查看时便只有昏倒在地的青萝一人,而且外裳还被扒了。 ;当时太子府的护卫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入侵,综合现场来看,珍璃多半是自己离开了。于是我便让青萝回长公主府报信,然后将殿下请回来。我已将消息封紧,除了我们几人外,无人知道珍璃不见了。 言下之意就是:珍璃自己离开的,没有任何人胁迫,发现珍璃不见了,她连忙通知长公主府,并请回太子主持大局,还封 锁了消息不让珍璃失踪的消息外泄。 她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半点推脱责任的地方,更是为了珍璃的名节考虑,她没有做错。 长公主听了,忽然笑了,笑得前俯后仰,最后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翻了上头的茶盏,;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她陡然站起来,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地钉在赫霞公主脸上:;混账!珍璃在你府上不见,你没有立即派人去找,反而封 锁消息不让别人知道,慢吞吞地让人来告诉本宫,又把太子请了回来,这样有什么卵用?亏你还腆着个脸认为自己所行所做没有错处,你简直混账!要是珍璃有什么事,本宫定让你偿命! 一般来说,女儿家失踪,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封 锁消息,以保全女儿家的名节,谁知长公主不按常理出牌,倒是杀得她一瞬的猝不及防。 但赫霞公主很久就稳住了,她抬起头,不卑不亢地道:;长公主殿下,珍璃私自从太子府换装跑出去,堂堂郡主做出此等事情,实在有碍皇家颜面,我身为太子妃,一切以皇家的利益为主,若是我为了寻找珍璃,把珍璃失踪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丢了皇家的颜面不说,长公主府的面子也挂不住,我自认为自己的处理并未有何不妥。 要怪也只能怪珍璃放着好好的郡主不做,非要跑出去。 第505章 教你怎么做人 听了赫霞公主的话,长公主完全可以肯定,珍璃的离开和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这娘们嫁到长孙家,还以为自己是长孙家的主人,真是可笑,就让她这个长辈来教教她怎么做人吧! 闻言长公主拍了拍手掌,笑吟吟地道:;太子妃真是牙尖嘴利,句句都在为皇家颜面考虑,不把珍璃的命当命,行,本宫知道了。 长孙翊正想说话,被长公主打断:;太子妃,方才你那番话,本宫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一,太子府竟然能让一个穿着丫头衣裳的郡主混出去,太子府的护卫也太无能了,既然护卫这么无能,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有人闯进来劫走了珍璃? ;可你却自行得出结论说珍璃是擅自变装离开太子府的,你不觉得这样想太武断了么?还是说太子府想逃避弄丢珍璃的责任,所以你才一口咬定珍璃不是被劫走! ;如果你不拿出证据,那便是你信口雌黄!想拿皇家颜面来做挡箭牌,也要看这牌拿得住拿不住! ;二,你刚刚那番话,说得的确冠冕堂皇,但珍璃乃是皇家中人,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你不把珍璃的命当回事,虽然有‘维护皇家颜面’做借口,但你本身的行为灭绝人伦,行事狠辣如斯,若是天下人知道太子妃是这么个蛇蝎心肠的货色,你说说是珍璃私逃更丢脸,还是有你这样的太子妃更丢脸? ;本宫懒得与你争三四五,就这两条,自以为理直气壮的你,好好与本宫说说,看看本宫是不是真的冤枉你了。 赫霞公主面色微变,看惯了长孙翊,使得她有了一种皇家中人都是蠢货的错觉,但没想到长公主竟是一块埋伏在深处的老姜,够辣! 光第一条,就把她的路给断得死死的! 若是她拿不出证据,不能证明珍璃郡主私逃,那太子府就要担一个弄丢珍璃郡主的职责。 但若是她拿出证据,就势必要把珍璃郡主私自出逃的过程呈现出来。 不过那么一来,就坐实了她放任珍璃郡主离开,到时候所有人肯定都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她本就是异族,若是惹上谋害郡主的嫌疑,以后都难再融入皇家。 更严重的还是第二条,表妹失踪,身为表嫂的她,竟然还为了所谓的;颜面对表妹的生死置之不顾,这不仅是狠心的问题,而是德行的问题。 天下容不下一个灭绝人性的太子妃。 真是失策了,没想到长公主会是这样的狠角色! 见赫霞公主像是被剪了舌 头说不出话,长公主又补上一刀:;太子,这回你这太子妃做得也太过了,然而都是一家人,本宫也不会对她怎样让你为难。 ;但珍璃是本宫的心头肉,也是你的表妹,你是太子,也是太子府的一家之主,这事你总要表个态度。 ;皇兄曾教育过你,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有齐家,才能谈治国平天下,相信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长孙翊本就对赫霞公主的做法有所不满,听长公主这么一说,他当头棒喝。 最近他是很倚重太子妃,没想到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要是再这样下去,恃宠生娇都是小事,爬到他头上就是大事了。 他才是一家之主,怎么能受女人摆布? 想到这里,他想也不想,反手甩了赫霞公主一巴掌,把赫霞公主打翻在地,半边脸都打歪了,唇角挂了血丝。 长孙翊怒不可遏:;混账,那是你的表妹,你竟狠心如斯! 赫霞公主捂着脸颊,顺势趴在地上,眼前一抹洒金落凤的裙裾,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深疼。 这巴掌让她清醒了,使得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长公主真的不是一般货色。 从大张旗鼓地来太子府,到借太子的手除去藏珠,再到挑动太子的怒火,让她生生挨了这巴掌,恐怕都在计划之内。 原来大秦也有这般精于计算人心的女人,倒是真的比宫里那几个女人强多了。 也是,由区区一个宫女之女,爬到了长公主的位置上,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怪自己先前没有多留意长公主一点,动了珍璃这个丫头,反倒踩了长公主的逆鳞。 长公主抬手,眉宇间贵气天成尊贵得不可方物,她制止长孙翊,道:;翊儿,气大伤身,气着你姑姑可是会心疼的,罢了,你也别太苛责于她,毕竟她不是大秦人,从小没有受过大秦的教育,一时糊涂也情有可原。 ;这样吧,本宫有一个提议,既能让太子妃吃到教训,也能维护你 妹妹的名节,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你 妹妹付出了。当然,如果你肯答应,本宫会报答你对妹妹的这份情谊。 这是在向他示好? 长孙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些年长公主不怎么过问世事,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姑姑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多少次想拉拢长公主府,但都没办法做到。 没想到,为了珍璃,姑姑竟然向自己表示归顺的意图? 这种好事,他怎么会不同意,压抑住激动雀跃的情绪,他的声音都有些颤 抖:;姑姑,珍璃是我的妹妹,为了她,我做什么都愿意。 长公主望着太子如此情真意切,不由得抹了抹眼角:;叡儿一直游学在外,几年都未曾归家,好在珍璃还有你这个兄长,否则本宫都不知如何是好,翊儿,本宫替珍璃多谢你。 长孙翊心里得意极了,女人就是女人,再怎么厉害都有软肋,珍璃便是姑姑的软肋,只要捏住珍璃,就不愁捏住姑姑。 长公主见太子眉飞色舞,一脸的得意,半点都藏不住情绪,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一声——若把国家交给这样的人,恐怕大势已去。 最终,她压住一切情绪,感动地道:;太子,珍璃是个女孩子家,名节比命重要,而珍璃是来找太子妃的,太子妃无能,连个人都看不住,倒不如我们对外宣称,珍璃是被太子妃气走的,这样一来,既能保全珍璃的名节,又能有借口光明正大地寻找珍璃,一举两得,你觉得呢? 长孙翊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此事的确是太子妃的不对,连个人都看不好,自然要她承担责任,就这样吧!姑姑就与外头说,是太子妃心怀嫉妒,认为珍璃来太子府别有用心,所以把珍璃给气走了。珍璃觉得受到了侮辱,一时想不开,所以躲了起来。您带人上太子府,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长公主起身,满意地点点头:;翊儿果然聪慧,事事都想得周全。如此,本宫忙着找珍璃,就不打扰你们了。 长公主说完,仪态万千地离开了,裙裾扫在赫霞公主的脸上,像刀一样刮得她的脸火 辣辣的疼。 待长公主一走,赫霞公主站起身,捂着脸怒气冲天地道:;殿下!长公主她根本就知道珍璃是自行离府的,否则她也不会气定神闲地来太子府兴师问罪! ;她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表面上都是为珍璃考虑,但根本没有立即去找珍璃的冲动,若不是已经可以肯定珍璃自己离开,她身为母亲怎么会不着急?她根本没有把你当主子,你怎么还答应她的条件,让臣妾背这个黑锅! ;你住嘴!长孙翊反手又甩了她一巴掌,把她甩得一个踉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全然无辜么?如果不是你故意放走珍璃,她怎能出太子府?是本宫给你脸了是么?郡主你都敢下手,你以为你是谁?嫁给本宫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第506章 真正的高手 赫霞公主眸里像有什么碎裂了:;殿下,臣妾也是为你着想,扬州的是只是一个原家根本不够分量,珍璃她看上了卫殊,恰好卫殊也在扬州附近,臣妾这才引她去找卫殊!臣妾所做的一切,半点私心都没有! ;够了!本宫受够你的花言巧语。长孙翊一想到长公主的怒火,简直不耐烦至极,;赫霞,你真是胆大包天,这次的事情,也算给本宫一个警醒,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与本宫完全一心,早晚有一天,本宫会因为你的大胆死无葬生之地!为了本宫的性命着想,还是远离你这样的女人好一点,免得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从今日起,你就禁足霞居,什么时候知晓轻重,什么时候你明白自己身在哪里,本宫再放你出来,一天不想明白,你就在霞居关到老死吧!别忘了,这是大秦,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长孙翊甩袖离去,她的愤怒很快因为长公主的示好而被冲淡了。 其实他也猜到了,依姑姑的脾性,若是不敢确定珍璃是自行离开的,她也不会只顾着算账。 之所以把阵仗搞得那么大,还不是为了珍璃的;失踪找块合理的遮羞布。 既然姑姑想这样做,他卖个人情有何不可?至于赫霞,也该给她吃点教训,以免她不知道这个太子府谁才是主子。 狗再聪明,也不能爬到自己头上不是? 长孙翊甩甩袖子,转身去了落英院,那里住着小产不久的黄瑛瑛。 长孙翊到的时候,她正靠坐在床上绣花。 她清减了许多,面色苍白,有些不胜凉风的憔悴,比之前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长孙翊心头一软,脚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瑛瑛。 黄瑛瑛诧异抬眸,脸上很快漾出虚弱的笑,似乎在为长孙翊的到来而惊喜:;殿下,您怎么来了? 长孙翊柔声道:;来看看你,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黄瑛瑛放下针线,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长孙翊按住,她乖巧地应道:;有殿下的回护,身体早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大夫说还见不得风,只能在床上再躺些时日。 她没有任何怀疑,没有任何不满,有的只是受宠若惊,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长孙翊很满意黄瑛瑛的态度,说到底,他贵为储君,身边的女人就该这样对待他,讨好他,对他百依百顺。 像赫霞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现在竟然敢自作主张的女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所以,他在赫霞面前所没有的自信与得意,一下子就在黄瑛瑛这里得到了弥补,他更加喜欢黄瑛瑛了。 ;你自己就是个大夫,也该知道御医说的那些话是为着你的身体好,所以你要好好养着才是。 黄瑛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紧接着,眼眶就红了:;殿下,贱妾无能,连您的孩子都保不住,您不但没有怪贱妾,还这般关心贱妾的身体,贱妾…… 黄瑛瑛的眼泪与自责,还有那毫不掩饰的感动,使得长孙翊的心,愈发软得一塌糊涂,他拍拍黄瑛瑛的头:;什么贱妾,从今日起,你便是黄才人,再也别自称什么贱妾了。你不是贱妾,你是本宫身边最重要的女人。 黄瑛瑛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孙翊,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想要扑到长孙翊身上,却止住了,扭头擦了擦眼泪:;臣妾多谢殿下厚爱。 长孙翊双手握着她的肩,无比温柔地道:;瑛瑛,你是唯一一个不顾一切也要跟本宫在一起的女人,本宫会好好待你。 黄瑛瑛顺势靠进长孙翊的怀里,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她哽咽着道:;殿下,臣妾何德何能。 两人互诉衷肠了许久,黄瑛瑛掏出一个香包,递到长孙翊的手里:;里面是些提神醒脑的药材,殿下每日疲累时,可以闻一闻,能够缓解疲劳。臣妾什么都帮不了您,惟愿您保重好身体,您是太子府的顶梁柱,是臣妾们的希望,也是臣妾们的天。希望您能健健康康,事事顺心如意。 长孙翊接过香包握住,叹息了一声:;瑛瑛,惟有你懂得关心本宫,有你本宫十分安慰。 好生安慰了一番,找足了身为男人的尊严,长孙翊意气风发地走了。 黄瑛瑛继续拿起针线绣了起来,面容平静得,好像她刚才从一个民女一跃成为太子才人那一幕从未发生过,那般宠辱不惊。 很快,几十个下人拨进她的院子听她差遣,她也没有说什么,全然交给身边的宫女去处理。 她从头至尾,都是那样的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骨肉分离的感觉,夺走了她的感情,也夺走了她的人性,她的孩子怎么没的,她就让凶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哼,一个都跑不掉,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而她这一份淡然,传到了长孙翊耳里,长孙翊听了,越发觉得她懂事,对她又疼惜了几分。 与此同时,女官问长公主:;殿下,会不会太便宜太子妃了? 长公主轻轻摇头:;本宫倒想直接撕碎她,可她是太子妃,皇后底下的第一人,今日先发制人,才能在她面前赢得一局,他日等她反应过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硬碰硬本宫讨不到好处。 ;不过本宫也不是好惹的,且看着吧,她在珍璃身上捅几刀,本宫就百倍千倍万倍奉还。等她善妒的名声传出去,皇家势必容不下她嚣张,很快就会给太子张罗侧妃,到时候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且受着吧! 心腹女官又道:;那么郡主那边…… 长公主闭上双眼:;随她去吧!再派几个暗卫护着她,只是阿玄阿冥两人是不行的。 心腹女官不解:;殿下,您不阻止么? 长公主摇摇头:;少女情动,越是压抑,就越是萌发得更猛烈,只能放任自流。成,本宫自然会开开心心地给她备上嫁妆,不成,也得她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自己放下才行。这才不至于伤了我与她的母女情分,本宫身为母亲,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心腹女官轻声道:;殿下,您真是位好母亲。 长公主苦笑:;母亲哪里分好坏,不都是为儿女殚精竭虑么?本宫就是太放纵他们,才使得阿叡离家三年都不回来一趟,还说什么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瞧,现在珍璃也跑了,偌大的公主府,只有本宫和驸马相濡以沫。 女官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殿下强求不得,随他们去也好。 这几边都爽了,但赫霞公主显然不大好过。 第507章 晏晏,我回来了 来到大秦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 然而因为这次的挫折,又让她看清了许多事情,也长进了不少。 区区一个霞居,自然困不住她。 再等几日,等风声没那么紧了,等太子的气顺了,腹中的孩子自然会救她出去。 那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太子为了孩子,必然不会为难她。 另一方面,虞清欢一行人因为有杨迁和三梦保驾护航,这一路惊险不断,好几次与追踪他们的人相遇,但都有惊无险,安然到了扬州。 钟离。 这个美丽的小城,它有着水乡该有的温柔,也有着水乡该有的情怀。 一条碧幽幽的小河,把小镇圈了起来,玉带般环绕。早晨蒙蒙的雾气,将青石路都滋养出了绿苔。白墙斑驳,每一块即将剥落的墙漆,都写满了迷 离的故事。 这是江南,空气中都泛着烟雨味,正是这样的地方,才会生长出那么多美人儿。 虞清欢跳下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只觉得自己也变温柔了。 董实跟在她身后,穿了一身小女孩的衣裳,左右各扎了个小揪揪,软软糯糯的,就像谁家面团捏的小人儿。 可他偏生板着个脸,看谁都是一副戒备的样子,强烈的反差萌让人根本控制不了捏他的冲动。 杨迁背着剑跟在后面,一口一个;娘子、;乖囡囡地叫。 后面扮作护卫,把脸涂黑的长孙焘紧紧握着剑。 三梦可不敢拦他,偷偷瞥了一眼,假装没看见。 强权之下,三梦可把圣人言先放在一边。 这时的长孙焘,已经完全修养好了。 就在两日前。 ;死老头,听说你很厉害,那你会帮草草瞧瞧,他脑袋怎么时灵时不灵的?虞清欢端了一碗面条,用力地砸在认输的百里无相面前。 百里无相闻着面条香味,有气无力地道:;乖徒儿,你先给为师解药先。 虞清欢让杨迁给他灌了一碗洗锅水,这才道:;快吃快吃,吃完你跟我说说草草的情况。 百里无相一得自由,登时什么都不顾了,端着碗大快朵颐,最后,他抱着肚子道:;就说你这小丫头半桶水,难道看不出你相公体内的毒素四处乱窜,影响的脑部,所以他的脑袋才会时灵时不灵。 虞清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老头,你有什么依据? 百里无相故作高深地道:;他中的毒属于热毒,以前毒发都要靠冰来压制,这瓜娃子不爱惜命,喝下了禁药,两种毒素互相牵制下,倒是让他的身体安静一阵子,后来你应该是给他服下了还算不错的解毒药,把他体内的禁药给解了。 ;但那解药不足以解他本来中的毒,还有一些毒素残留体内,那些毒素在温暖的白天如虎添翼,冲上他的脑子,使得他变成傻蛋。但在冰冷的黑夜,热毒怕冷,所以才会暂时偃旗息鼓。这就是他为何白日傻晚上会清醒的原因了。 虞清欢坐到了他身边,问道:;那你如何解释,不是每个夜晚都能醒来这件事? 百里无相道:;傻丫头,都说这是残留的毒素,那些毒素已经埋根你相公的筋脉之中,当你相公心绪宁静的时刻,它们就会按部就班,白天啃你相公的精气,晚上也时不时啃一口,若是你相公情绪波动太大,浑身血液骤然迅速流动,它们就会受到影响暂时躲起来。 虞清欢还有些不相信:;果真? 百里无相道:;那是当然,你想想,是不是每次你遇到危急情况,或者是即将遇到危急情况时,他都会短暂醒来。可惜这副身子已经被毒素侵蚀太深了,他的意志再顽强,也不能与之抗衡。 虞清欢陷入沉默,这老头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杨迁之前也提过或许长孙焘的清醒和情绪波动有关。 但梦中那老头的话,以及长孙焘重生前听到的话,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因果上去,认为只要她做好事,就能让长孙焘清醒过来。 殊不知,每次她做好事,都会伴随着一些危险,而那些危险使得长孙焘情绪异常波动,所以才会让他醒过来。 就好比这次,因为她差点送了命,长孙焘肯定很紧张很害怕,所以才会有两日的清醒。 就说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神神鬼鬼,若是有的话,那他们也不会轻易降临到人的身边。所以又怎能用这些玄乎的理由去解释长孙焘的情况。 就怪她们重活了一世,反而想得太多了。对怪力乱神的事情下意识地相信。 百里无相见虞清欢发呆,忍不住笑话她:;你还不是认为,他的情况是鬼上 身之类的吧?蠢丫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你白日想太多,晚上才会梦到一些事情。 虞清欢深深地看了百里无相一眼,对他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有些忌惮,最后,虞清欢问他:;老头儿,既然你这么懂,那草草的情况你有本事解么? 百里无相没有被她激得脑袋发晕,而是一本正经地道:;没本事,我只能把他的毒素集中在一起控制起来,若是不给他解毒,那么他随时会毒发,只不过在毒发之前,他的脑子不会受到影响罢了!光为师我这一项本事,就足够你瞠目结舌了吧?好徒儿。 虞清欢没理会他,而是道:;把毒素集中在一处控制起来,会不会让他毒发的概率变高?又或者说,会不会让他体内的毒变得更危险。 百里无相道:;不会,不集中起来才更危险,一旦毒素弄坏他的脑子,那他以后就再也不能恢复了。这点你放心。 虞清欢还是不信任他,道:;你把方法告诉我,我来处理,我信不过你。 百里无相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丫头,且不说我与你外祖父是同门,看在这同门之谊上,我不会对你相公下黑手,就说你父母曾是老夫的救命恩人,老夫更不会伤害他啦! ;我父母?虞清欢登时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百里无相抓了抓身上,慢条斯理地道:;我年轻时候,曾潜伏在雁归城,十数年前的那一场战役,我是见证者。丫头,你父母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鲜少佩服谁,但你父母一定是我最敬佩的人!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你说我会轻易收你为徒么?我倒是也想收了你兄长,但那小子如今身处皇营不方便啊! 虞清欢眸色再也掩饰不住的震惊:;你……看得出来? 百里无相倨傲地道:;那是当然!区区改命之术,我虽不会,但也能看出来。旁边这个扛着刀的傻大个也被改了命,我说得没错吧? 虞清欢沉默,没有接话,不管百里无相这个人是真本事,还是耍滑头,但他所说却是一字不差。 竟能看出他们兄妹的真实身份,倒也是厉害。若他有坏心,只是捏住这一秘密,便可将他们置于死地。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是,到底该不该信这个怪人? 虞清欢把匕首收起来:;呐,老头儿,你若能让草草保持恢复神智的状态,我便立即磕头拜你为师。 虞清欢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眼前怎么看都不靠谱的人,因为任何一件事情的成功,多少都有赌的成分。 如果这点险她都不敢冒,要是到了南疆,解毒的大夫再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解毒方法,那么,她解还是不解? ;划算!百里无相起身抖抖衣摆,;为师我先去出个恭,回来就给那小子解毒。 百里无相说到做到,一套针法再配合杨迁浑厚的内力,果真把长孙焘带回来了。 当他徐徐掀开眼皮时,那个沉稳如山一般可靠的男人,那个不怒而威运筹帷幄的男人,就这样彻彻底底地回到了虞清欢的面前。 他和以前一样,却又和以前不一样。 少了几分锐利,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出来的坚毅。 众人都收起了一切不正经的神色,就连小董实他都不经意站直身躯,抬头挺胸,笔直得就像一根竹子。 杨迁带三梦单膝下跪,拱手道:;恭迎淇王回归。 虞清欢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虽说不管他是草草还是长孙焘,她的心总是一样的,但想到那个叫草草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长孙焘没有理会任何人,却是站起来深深地凝着她,最后将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住。 ;晏晏,我回来了。 第508章 我们错过太多了 这个怀抱,那么深情,就像寻寻觅觅了一辈子,终于寻到了心心念念的珍宝。 虞清欢想要推开,他却抱得更紧,一点机会都不给:;让我好好抱抱你,我们之间错过太多了。 换做以往,三梦肯定一边酸着牙,一边骂他们有伤风化。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像是臣子不会取笑君王那般,他分外规矩。 还是百里无相看不下去,伸手把他们俩撕开,又把虞清欢拉到一边,指着虞清欢道:;你这丫头,一点脑子都不长,小白脸一撩 拨,你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你。还不快准备拜师茶?! 长孙焘向他拱手行了个礼:;多谢前辈相救。 百里无相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你以为我想救你?要不是看在丫头的份上,这档子闲事我才不管! 长孙焘道:;如此,本王倒是沾了媳妇的光。 百里无相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长孙焘转身,一撩衣摆坐了下去,目光落在杨迁与三梦的身上,手指轻轻在膝上点了点。 ;前因后果想必两位都清楚了,本王先前不与你们多说,是因为本王的身体状况不稳定,无论做什么都是空谈。 ;如今本王已然回归,且我等目标一致,那便省去那些不必要的步骤,直接切入正题吧!若二位能助本王解决这次的问题,本王就算堵上一切,也会为二位完成一个心愿,只要那要求不伤天害理,不违背纲常伦理,这是本王的承诺。 虽然一起经历这么多,结盟已是心照不宣,但长孙焘作为上位者,有些必要的过场不能省略。 这是一个上位者对伙伴的尊重,也是上位者做事的一个准则。 越是身居高位,越要注重仪式,如果上面的人随心所欲,下面的人便不成规矩。 不成规矩,没有方圆。人都是活在条条框框里的,合理的规矩才能让人各展所长。 杨迁和三梦也摆出态度:;淇王,我等别无所求,目标一致时,我等奉你为主。一旦所求不同,我等便会离去,希望你能答应我等这个条件。 长孙焘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道:;何为目标不一致? 杨迁回道:;我等昂藏七尺,头顶天脚立地,所求不过盛世安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只要淇王把苍生黎庶放在肩上一日,我等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帮你扛住,若是淇王有朝一日偏离了这条轨道。道不同便不相为谋。 长孙焘仍旧直接回答,他叹了口气,道:;盛世安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君所求也是本王所求,然而这目标过于宏伟远大,本王不知自己能不能兑现,但只要本王活着一日,必定身体力行地践行,惟愿天下河清海晏。 三人走了一个过场,也算正式结盟了。 又谈了许久,敲定了接下来的章程。 首先,他们需要去薛家把董实的姐姐董穗救出,换取董实手中的十万石种子。 其次,长孙焘现身的时刻到了,王府的人很快就会找到长孙焘。 再次,为了能在扬州一带停留,杨迁的人需时不时骚扰扬州一带,打家劫舍的事情要搞起来,多劫几家为富不仁的,为接下来面临的灾害囤积赈灾资本。而此时正在扬州的淇王见扬州有难,自然挺身而出,正好可以留在扬州剿匪。 最后,为赈灾做准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杨迁手底下的人也要操练起来,长孙焘京城守备的兵权被褫夺了,北疆的兵权又掌握在定北侯手里,他手中只有南疆守军的几万兵马,若是真有起事那一日,这些人手是不够的。所以,他需要拉拢人脉。 几人也是说做就做,船头一转,便来到了薛家的大本营——钟离城。 为了不提前暴露身份,杨迁与虞清欢继续扮作夫妻,而董实则扮成他们的女儿。 长孙焘扮作护卫,三梦扮作账房,百里无相则是管家。 富商一家就这么成了。 他们来到钟离城,先在城里逛了一圈,最后找了一家上好的客栈落脚。 休整一番后,开始打听这城里有没有卖宅子的,他对外宣称准备带着家人在钟离城安居,就连身份背景全都准备好了,经得住查。 ;一共就这些家,没有更多了。杨迁把几张图纸摆在桌上,;其他的要么太贵,要么太便宜,不适合我这种半富不富的员外。 长孙焘目光淡淡一扫,纤长的手指放在其中一张之上:;就这家。 杨迁却是觉得不好:;这间宅子是薛家的,与薛家就隔一堵墙,而且薛家开价很高,亏死了。 长孙焘唇齿间轻轻吐出两个字:;就它。 杨迁还想要说什么,抬头见长孙焘漫不经心地看向他,到嘴的话全都咽下,应了声:;是。 等杨迁和三梦走后,虞清欢一下子就赖在了他身上,从他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拿着图纸笑吟吟地问道:;草……昭华,你怎么会选这家? ;是草草,也是昭华,晏晏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长孙焘双臂把她圈住,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两手握起了她捏着图纸的手。;这家院子大,若是以后得空,我们就来扬州小住一段时间。 虞清欢忍俊不禁:;杨迁也太惨了,昭华,你对他有些严厉。 长孙焘耐心解释:;晏晏,杨迁日后要为人臣子,这君臣关系总要分清楚,年轻人血性高,不容易守住本心,若是本我太纵着他,难保不会让他得意忘形。 ;就算他没有欺主的心思,也要顾及别人怎么看,容不得一丝疏忽。严于律己,正因为杨迁是自家人,才更要讲究规矩。至于那宅子,他好歹是你兄长,你成亲了,不送份贺礼怎么行?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虞清欢头痛地晃了晃脑袋,;你啰嗦起来,真比三梦还啰嗦。有一个三梦就够了,还要再忍受你,我要崩溃了。 长孙焘握紧她的手:;他是你的亲人,总要顾及你的感受,所以我该向你言明,但你不愿意听,那罢了,以后我直接抽他,不向你汇报。 虞清欢顺势靠在他的臂弯,仰头笑吟吟地看向他:;就是,你我之间,何必交代来交代去的,因为我信你呀! 这笑容分外灿烂,晃得长孙焘有些眼花——真是个多变的小家伙。 他是草草时,这个小家伙坚强又能干,把一切都做得周全,做得妥帖,不让他受半分苦。 现在他回来了,这丫头倒是变回了猫儿,又软又粘,就好像被娇宠着的孩子,动不动就嘟嘟嘴巴撒撒娇。 他都不知道,该说这小家伙坚强,还是该说如珍如宝,需要小心呵护。 ;那也不能将我和三梦比,太埋汰我了。 虞清欢笑嘻嘻地道:;三梦好歹也是个满腹经纶的书生,之乎者也,子曰诗云很有一套。 长孙焘不满了:;难道在你眼里,本王还不及三梦这一优点? 虞清欢伸出手指,戳了戳长孙焘的脸颊,又戳了戳他宽厚的胸膛:;别人哪能跟你比? 长孙焘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子:;嘴这般甜,要尝一口才行。 虞清欢连忙躲开:;你你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今儿就不给你尝了。 省得等一下又把床单滚乱,大白天的,不好,不好。 第509章 你这招人疼的小家伙 长孙焘见虞清欢苦苦求饶,也歇了逗她的心思,这也不能怪他不知餍足,要是对象换个人,他也没那份心思。 只有面对心爱的人,才会情不自禁,难以克制,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才肯罢休。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手已经掐住了那抹纤细,捏着不肯放手。 ;喂,男人!你可真是口是心非啊!虞清欢痒得受不了,连忙板着脸制止他,严厉的表情还没摆出,脸上却先染了两朵红云。 就像早晨刚刚盛放的鲜花,撷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滟滟的晨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让人心头软乎乎的。 长孙焘再也忍不住,双手一掐,把人提到腿上,一手搂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禁锢她的身子,嘴唇凑了过去。 当呼吸变得粗重而一致时,长孙焘抵着她的脑袋:;那你就别长得那么惹人怜爱,只要你一害羞,我便无条件的败下阵来。晏晏,我们刚成亲那会儿你也是这样,才说了几句话你就红了脸,可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气的,靠近你又怕你更生气,远离你又情不自禁 地想见你。现在我才明白,当时错过了多少。 正如她曾经在河边说过的话一样——一个姑娘的脸红,就代表了所有。 ;现在也是气的。虞清欢把嘴唇抿起来,不让长孙焘有机可乘,她真真怕了这厮了。 长孙焘的手渐渐滑下,最后落在她的小 腹上:;我也算勤勉,怎么这肚子却不见动静?肯定是不够努力,要不趁现在有时间,再努力一把? 虞清欢连忙躲开他凑下来的头:;我……我去做饭。 长孙焘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个时辰就放过你,反正离天黑也没多久了。 虞清欢被他逗得没法子,最后只得败下阵来,耷拉个脑袋:;你想要孩子么? 长孙焘道:;有自己的孩子,固然让人开心,就好像生命有了延续,你我的感情有了结果,而孩子也可以像条绳子一样,将你紧紧地绑住,让你永远也跑不掉。但是晏晏,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因为你本身还是个孩子,我宠你都没有宠够,怎么舍得把这份感情分给别人。 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毒有妨碍子嗣的作用,在毒没有解之前,他是无法孕育子嗣的,尽管他很期待一个孩子,一个和晏晏一样可爱的孩子,但是他不想给晏晏任何负担,还是顺其自然吧。 虞清欢听了长孙焘的话,心底暖暖的,她捧着长孙焘的脸,粲然一笑:;我现在也想一心一意地好好爱你,等哪一天我厌烦你了,我再生十个八个孩子,一门心思地扑在孩子身上,再也不管你。 长孙焘戳了戳她的脸:;你好像胖了,小脸圆嘟嘟的。 虞清欢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咬着他的手指,含糊不清地道:;你来浪了(你才胖了)。 长孙焘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当真是有趣极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虞清欢缩在他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她小声地道:;我还是喜欢草草,他会信我疼我依赖我,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好牛逼好厉害,但是在你面前,我一不小心就现出了原型,像个傻子一样。 长孙焘被那颗小脑袋又弄得心头软乎乎的,仍不住将她搂紧,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放开她:;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够了。 不能再腻下去了。 那床,它那么宽那么软,那么近,那么方便。 再腻下去她会吃亏的。 于是虞清欢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在这里出现,似乎不大恰当,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解释你在京城失踪,却来到了扬州这里? 长孙焘道:;本王无需找任何理由和借口,谁要是想知道,那就亲自来问,本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虞清欢道:;这么一来,外人只怕会做更多揣测,尤其是今上。 长孙焘道:;让他们去猜吧!外人爱猜什么,我们无从控制,等猜烦了,猜腻了就停了。 因为人都有好奇的天性,一个人若是惹眼,不管他做什么,总会生出许多揣测来,然而猜久了,一直追寻不到答案,那他们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最勾人是每日时不时有点风吹草动,但都没有合理的解释,那样才会吊足人的胃口。 总而言之就是,无论他们说什么,总会有人怀疑他们憋着坏,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然后憋着坏。 虞清欢笑道:;我知你自有打算。阿六他们应该在附近,你准备什么时候现身? 长孙焘道:;等董穗的事解决了,我们一起踏青赏景,总要悠悠闲闲的被发现才是。 虞清欢笑了:;夫君君,你太不厚道了,这样得气死多少一直追杀我们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结果我们竟然在游山玩水。 长孙焘道:;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虞清欢环住他的脖子:;我就喜欢你这种一肚子坏水但却长得俊的。 长孙焘道:;你怎知一肚子坏水,衣裳穿得好好的,你能看到? ;你怎么又跑偏了?以前的昭华不是这样的,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那是他怂,我可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虞清欢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秦宁和张远你准备怎么安排? 长孙焘道:;暂时用不上他们,秦宁得养好身子,才能有力气做事,至于张远,先让他跟着白黎,听白黎的差遣。 虞清欢道:;我倒是觉得可以用上张远,接下来拿到种子,得有开荒种地,没有农具怎么行?可以让他做一些轻便又实用的农具出来,锄头、爬犁、镰刀……一样都不能少。 长孙焘道:;你这小脑袋瓜,装的尽是好东西。不过你放心,白黎做事很靠谱,这些事情只要通些消息过去,他必定做得妥妥帖帖。 虞清欢道:;那杨迁和三梦就跟着你吧,免得日后掰扯不清楚。 他俩现在跟在长孙焘身边,以后成事他们就是勤王的功臣,但如果以土匪的面目示人,以后很难洗清楚,就算做得再好,也难取信于人。 因为大家会永远记住他们的过去,永远抹不去土匪的影子。 长孙焘点点头:;晏晏说中了我的想法,我正有此意。 虞清欢又道:;那么怪老头呢?你准备怎么办? 长孙焘道:;按他的性子,别人左右不了他,怎么做让他自己看着办,我们都不干涉,总之他不会让你吃亏就对了。 虞清欢狡黠一笑,洁白的贝齿煞是好看:;你可真把人心算的透透的。 长孙焘道:;所谓驭人之术,借人之力,靠的不过就是一个人心的算计,只要把人心拿准了,就会事半功倍。 虞清欢笑得愈发开心:;我的夫君靠脑子征服天下,我 靠征服夫君得天下,这笔买卖真划算。 长孙焘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口:;我的即你的。 ;你可真是见缝插针地肉麻。虞清欢瞪了他一眼,;对了对了,我怀疑朝中有北齐的奸细,前世你有发现么? 第510章 是奸细吗? 长孙焘道:;发现了几个,但我没有去区分他们的主次,就全部给砍了,如今粗粗一想,也能锁定目标。 虞清欢挑眉:;定北侯府? 长孙焘摇头:;不,只有白漪初,那女子心大得很,妄图通过掌控男人掌控天下,搞了不少事情,老二就是毁在她手里的。 虞清欢道:;那得暂时留着她才行,不然怎么左手渔翁之利? 长孙焘道:;这女人心机多,留着恐怕夜长梦多,找到时间还是解决了比较好。 虞清欢道:;你似乎对她评价很高啊?今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你,竟然如此忌惮一个女人,怎么?在她手里吃过亏? 长孙焘一本正经地道:;我哪里是忌惮她?我是忌惮那些色令智昏的男人。这天下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正紧,那白漪初刚露出香肩,只怕会有需求可以瞎眼的男人愿意为他把命都丢了,我这不是担心被那些昏了头的犬反咬一口么? 虞清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你,紧张得汗了出来了。 长孙焘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发现什么都没有,用力地掐了一下虞清欢的腰际:;小骗子,你竟敢捉弄我,亏我还这么郑重地向你解释,就怕你有一星半点的误会,结果你竟然闷着坏地捉弄我,我得惩罚你才行。 话音刚落,虞清欢已经被放到了榻上。 长孙焘两手撑在她的身侧,深深地凝着她,那双深邃的眸里,似有什么情绪被点燃。 乌黑青丝垂下来,轻轻拂在虞清欢的脸上,就像羽毛轻轻抚过,一阵阵酥 痒,连同她的心,也被撩 拨起一种奇异的心绪。 ;天、天……虞清欢莫名地紧张,还带着一点羞怯,;天还没黑呢! 这样欲说还羞的表情,让长孙焘辛苦保持的理智轰然倒塌,望着眼前又娇又软的小家伙,他彻底疯了。 吻,落到了额上、鼻尖,最后辗转于那樱 唇小口上。 衣裳一件一件地少了,这室内的温度却渐渐高了起来。 她想逃,却被长孙焘抓了回来,一遍遍地在身上留下印记。 挥汗如雨,他却不知疲倦,等一切终了,虞清欢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被骗了,又被你骗了,说好今天放过我的。睡梦中,虞清欢不满地嘟囔。 长孙焘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叫来热水为她洗净身子,这才搂着她睡下。 等着虞清欢做饭吃的几人,吃了几大口西北风。 百里无相不满地嘟囔:;人呢?饭呢?拜了师都不孝敬一顿两顿的么? 杨迁劝他:;老头儿,你少说几句,向波澜不惊的我学一学。 百里无相就不明白了,天刚黑就关在门里搞什么,饭也不来做,但又不能硬敲门拖出来,他只好把气都撒到杨迁头上:;说什么屁话?我很老么?很老么?我连四十都不到! 杨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可你这鹤发鸡皮,形态猥 琐而佝偻,老态龙钟的模样,我很容易多想。 百里无相一甩袖子:;喝酒去!不和你这大傻个儿生气! 一身女装的董实,慢慢转过头:;杨大哥,楚姐姐在做什么呢? 杨迁摊手:;我怎么知道? 董实只好闭上了嘴巴:;哦,想来你是真的傻。 ;你个小兔崽子!杨迁捋了袖子,却被三梦挡在前面,;杨兄,他还只是个孩子,冷静,冷静。 翌日。 虞清欢醒来时,浑身疼得厉害,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睁开眼便见长孙焘临窗而坐,握着笔正在写字。 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如锦缎般披散在背上。 他整个人就像一匹素雅的锦,在今晨的阳光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明明那么素净,却又如此夺目。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他回眸,一抹好看的弧度在脸上挑起:;醒了?本想陪你多睡会儿,但早起惯了,睡不着。 虞清欢一边打哈欠,掀开帘子被窝走下床,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春寒料峭的,也不穿上衣裳再下来。 虞清欢睡眼惺忪,头发蓬乱,整个人还没清醒过来,一接触温暖的怀抱,整个人忍不住打瞌睡。 长孙焘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单膝跪地,认真地给她穿上鞋袜,接着又穿上外披,这才牵着她坐到妆镜前。 ;梳洗梳洗,等会儿先用点早膳,饿着对胃不好。 虞清欢点点头,拿起梳梳子慢条斯理地梳了起来,她是真的困,眼皮一直掀不起来,连带着梳头的动作,都变得又笨又慢。 ;罢了,你再这么梳下去,头发都给梳没了,为夫帮你梳。 说着,长孙焘真的把梳子接到手里,轻轻地给她梳理着。 他做得细心又细致,乌黑的长发在他手里灵活翻转,绾成一个好看的髻。最后用两根簪子固定住。 虞清欢难以置信地望着整齐顺滑的头发,忍不住叹道:;你的手真巧。 长孙焘道:;若非你不上妆也好看,为夫还可以练一练画眉,点唇和扑粉。 的确,她不需要任何妆粉,只是那张素净的小脸,就很好看。 大大的眼睛,眸似点漆,睫如羽扇。弯弯的眉,疏密得宜,线条美妙而流畅。晶莹剔透的雪夫,一丝瑕疵都没有,就像一块洁白的璧玉。小小饱 满的唇,带着这世间最好看的颜色,就像撷了露的月季。纤细的身姿,绰约若素,灵肌玉骨。 她很美,不咄咄逼人,但却很除尘,就像琅嬛仙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自有一番风味。 长孙焘凝着她,怎么都看不够,越看越喜爱,越看越想要将她揽入怀中,揉进骨血。 ;夫君君,你的眼睛都绿了,你知道吗?虞清欢连忙提醒他。 长孙焘戳了戳她的脸颊,拧过温热的帕子替她擦脸,最后拍拍她的脑袋:;去端点吃的,我和你一起吃。 虞清欢为长孙焘检查伤口,又揩了牙后,拉开门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简单地用过一些东西,杨迁敲门进来汇报情况:;淇王,王妃,这个薛家有问题。 第511章 夜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虞清欢诧异:;不是寻常商贾么?有什么问题? 杨迁答道:;府中潜伏着很多高手,那些高手都不像一般护卫,因为他们的潜伏方式很特别,很成体系,倒像是暗卫之类的角色。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有入府查探。 长孙焘沉吟片刻,问他:;可看得出是监视薛家的人,还是薛家豢养的? 杨迁道:;像是薛家豢养的。 长孙焘道:;这倒有意思了。 虞清欢道:;是我想的那样么? 三梦接话:;官家会和商人勾结,很多当官的人,都会通过培植商人,以达到大肆敛财的目的。如果追杀董实的人真的来自薛家,那么这个薛家背后的人,只怕是看上了董实手里的种子所带来的利益。 长孙焘和虞清欢异口同声地道:;目的的确如此,但薛家背后的人不一定是官府的人。 杨迁又道:;而且,我在这个薛家发现了道士。 虞清欢道:;道士?这个道士像下属,还是像客人? 杨迁道:;像同伙。 虞清欢摸着下巴:;是我想多了么?我怎么觉得,这个道士与我在平阳城金家看到的有联系?当时那马道长曾说过,是有人逼他假扮道士骗财的。逼他的人想必是道门中人,否则也不会教他那些道术,毕竟要是不懂道门规矩,装得不像会露馅的。 长孙焘道:;有这个可能,虽然临近作案很方便,但隔远了才很难让人看出问题。如果网撒得很散,遍撒兖州到徐州一带,各州县长官公务往来不密切,就算几十个富户被骗光家产,也不会料想到团伙作案。 虞清欢捧着脸,手肘撑在桌上:;这个薛家,与谁有关系?如果真是他们敛财,又敛给谁? 长孙焘道:;等阿六过来,让他好好查一下,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想办法救出董穗。 虞清欢更想问长孙焘,前世有没有留意到薛家的不对劲。但见长孙焘的表情,她歇了这份心思,明显长孙焘不知道关于薛家的事,或许前世董穗并未被救出,薛家背后的人也无从知晓…… 三梦道:;如果薛家真的高手如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董小姐,并给她一个‘消失’的合理理由,只怕有些难。 虞清欢道:;今晚我去看看。我轻功好,但武功弱,不容易被发现。 长孙焘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不容易改变,左右有自己护着,不会让她出事,也就同意了:;带上明珠和灰灰。 入夜时分,天心无月。 漫天星罗棋布,星光闪耀,等眼睛适应黑暗过后,隐隐约约可见一些物体朦胧的轮廓。 虞清欢趁着夜色摸进薛府,因为揣着明珠和灰灰,只要附近有人,这俩小家伙都会示警,虞清欢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守卫和巡逻。 她爬在一株树上,取了沾着董实血迹的帕子,放在明珠的鼻端让它嗅了嗅。 明珠从虞清欢的怀里钻出来,两只小耳朵前后摇摆,舔了舔粉粉的爪子,它沿着墙头往后院的深处而去。 虞清欢耐心地等着,不一会儿,怀中的灰灰动了动,也钻了出来,扭着虎背熊腰和肥臀,一摇一摆地循着明珠离开的方向。 有了两个小家伙带路,虞清欢在偌大的宅子里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借着远处透过来的微光,那院子上了锁,庭前满是落叶,积攒了一个冬天,又被霜雪冻过,那些叶子趋近腐烂,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两株梨花开得正盛,从院子里探出枝丫,白清如雪,如圭如璧的花瓣铺成在地上。 本该是极美妙的景致,却因半绿半枯的杂草攀爬而显出几分凄凉。 大户人家磨搓人的调调,她再熟悉不过了。 明珠的叫声从门后传来,虞清欢点足掠起,在墙头停了一瞬,然后轻巧地落入了院中。 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致,虽然破败,但却干净整洁。然而就在她落地时,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不好,踩到陷阱了! 明珠和灰灰跳到她肩头,朝着周围戒备地炸起了毛,摆出随时进攻的姿势。 主屋里点了盏微弱的灯,虞清欢掏出短哨吹响,明珠眨眼间蹿了进去,随即发出两声轻微的叫唤。 就在院门被撞开前,虞清欢从窗户钻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床上躺了个女子,她双眼轻阖,面色灰败。 一个婆子并一个丫鬟伺候在侧,见虞清欢突然闯入,皆吓了一跳。 丫鬟本能地想叫出声,却被旁边的婆子捂住了嘴巴。 ;你这死丫头!婆子捂住丫鬟的嘴,嘴里却在叫骂,;让你剪两朵梨花你都办不好!真是没用! 趁这机会,虞清欢跃上房梁,把自己存在感放到最低。 婆子放开丫鬟,那丫鬟眼珠一转,却是哭了起来:;董妈妈,不是我不会办,而是那梨花太高了嘛!我刚要攀到墙上去够梨花,却被一只经过的老鼠吓了好大一跳,我也很委屈,您就别骂我了。 那婆子拧了一下丫鬟的手臂,恶狠狠地道:;要不是怕影响小姐休息,有你好看的! 正此时,一个灰衣人推门而入,四下打量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吵什么? 婆子和丫鬟见到他,顿时吓得脸青唇白,;砰地就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婆子又拧了一下丫鬟的手臂,诚惶诚恐地道:;夫人喜欢梨花,我让这……这丫头去摘,结果梨花没摘到,反倒是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我、我见她笨手笨脚,所以就打骂了她! 灰衣人没有立即说话,闭上眼静静地聆听屋里的动静,半响,他才掀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婆子和丫头,眼里的鄙视一览无遗:;所以这丫头刚刚要攀墙? 婆子连声应是:;对。 灰衣人笑了:;大晚上的摘什么梨花?当我好骗么? 婆子抬起头,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夫人她刚刚醒了,说是闻到了梨花的味道,所以我、我才让稻香去摘梨花…… 灰衣人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那么,门上这个洞又是怎么回事? 第512章 终于见面了 婆子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丫头的脑袋,咒骂道:;还不是这妮子!让她打只老鼠,她差点把屋子都掀了! 恰巧这时,屋里响起了老鼠的叫声,灰衣人这才没有再追究,握着腰间的剑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婆子又指着稻香大声骂道:;要是再惹祸,你就往那井里跳下去,老娘看到你就心烦! 稻香哭得断断续续:;董妈妈,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天太黑了,奴婢没有办法。明儿天一亮,奴婢就去摘梨花给小姐。小姐一定会喜欢带着露水的。 董妈妈指着她脑袋骂道:;这次就饶了你,下次要是再这样,老娘弄死你! 稻香低低哭泣:;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董妈妈这才停止咒骂:;还不去井里打点水来,拿去煨着,夫人醒了要喝。 稻香一边擦眼泪,一边提着桶出屋子,到院子里摸黑打水。 虞清欢没有立即下来,方才那灰衣人就潜伏在暗地里,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她知道。 底下的董妈妈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明知道房梁上有人,她还能若无其事。 稻香稍微有点沉不住气,但都被董妈妈给压制住了,两人忙前忙后,时不时传来几声董妈妈 的怒骂,最后一切声息都随着夜深而歇止。 等明珠和灰灰不再戒备,虞清欢从梁上飘下来,此时屋里的烛火已灭,她取出一小颗夜明珠,莹莹之光如流萤亮于暗室。 ;这里可有人叫董穗?虞清欢开门见山,低声问道。 董妈妈和稻香根本就没有歇下,方才也是为了迷惑灰衣人,到了时间便像往常一样吹了烛火,两人躺在旁边的榻上大眼瞪小眼。 听了虞清欢的话,董妈妈唇角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是……是实哥儿让您来的吗? 虞清欢没有回答,依旧重复刚才的话题:;这里可有一个叫董穗的人? 董妈妈指着床上:;小姐,小姐就躺在那里。 虞清欢默不作声,走到床边,直接拨开那女子的头发,夜明珠微光照亮女子枯槁蜡黄的皮肤,在看清女子耳后的伤疤时,虞清欢握住了她的手腕。 董实说过,董穗的耳后有一小块疤痕,就如指甲的月牙白那么大。 虽然男女双方互换庚帖时,会写明一些情况,比如说身长体重,以及身上的一些胎记,疤痕等。 但是这么小的疤痕,不会特意去说。所以要不是薛家把董穗剥干净一寸一寸地仔细看,一般不会发现这么小的痕迹。 也就是说,眼前的正是董穗一事基本不会是假的,加上有明珠通过董实的血辨认味道,她的确是与董实血脉相连的董穗无疑了。 董妈妈担心虞清欢会对董穗不利,扑上来拦住虞清欢:;你想做什么?!不要伤害小姐! ;就算我不伤害她,她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从脉象可以看出,董穗曾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没有养好,接着又寒气入体,长期营养不良,加上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现已有油尽灯枯之像。 董妈妈 的面色,在夜明珠的荧光下更显惨白,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但因为不敢大声,所以她哭得十分压抑,低低的声音让人听出肝肠寸断的凄凉。 ;小姐……您命好苦啊! 稻香也跟着哭了:;小姐……小姐…… 虞清欢喝止两人:;都闭上嘴巴听我说! 董妈妈和稻香的哭声戛然而止,虞清欢给董穗灌下了一粒药丸,又让她们倒来一碗水喂董穗喝下。 冰冷的水让董穗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可她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倒把董妈妈和稻香给心疼坏了。 虞清欢坐在床边,这才向惊疑不定的董妈妈和稻香解释道:;我与董实做了交易,条件便是救出他的姐姐董穗,详情现在没空说,董穗需要立即得到很好的救治和照顾,否则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拖不了多久。我说的,你们能明白么? ;实哥儿,真的是实哥儿来了,董妈妈喜极而泣,;老奴没看错他,他真的来救小姐了。 擦了擦眼泪,董妈妈跪到虞清欢面前:;小姐,只要有办法救小姐逃出 火坑,让老奴做什么都愿意,您尽管吩咐! 稻香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跪伏在虞清欢面前,声泪俱下地道:;奴婢也是,只要能救小姐,奴婢死也愿意! 虞清欢道:;有纸笔么? 董妈妈摇摇头:;什么都被薛家给收走了! 虞清欢取出手帕:;画眉的青黛总有吧?若是没有,木炭也行。 董妈妈很快从破烂的盒子里翻出一小截青黛,递给虞清欢。 虞清欢接过来,在帕子上画了路线图,并写下一小行字,最后把帕子绑在明珠的脖子上,拍了拍明珠的脑袋,明珠便爬出窗户离开了。 小灰灰从她的怀里爬出来,又钻到袖子里去,露出蓬松的一条大尾巴。 董妈妈和稻香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她问道:;小姐,您这是。 虞清欢道:;找身你们小姐的衣裳过来, 从今儿起,我就是你们的小姐了! 董妈妈吓了一跳:;这? 虞清欢没有过多解释:;把衣裳拿来。 董妈妈还在犹豫,稻香便已取了衣裳,恭敬地捧到虞清欢面前。 ;替我更衣。虞清欢站起身,两手张开。 稻香想也不想,把衣裳放到一边,动手去为虞清欢更衣。 董妈妈有心阻止,但董香已经行动了,她也不好在没摸清楚虞清欢的底细前,贸然得罪虞清欢。 衣裳这才刚刚换好,窗户敲响了几下,明珠当先跑了进来。 与此同时,薛府的另一边火光冲天,铜锣声、呐喊声不绝入耳。 ;进来。虞清欢低声说了一句,窗户被打开到最大,先是跳进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紧接着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虞清欢点燃火折子,让屋内的人都打了一个照面。 ;少爷……稻香捂着唇哭了起来,而董妈妈则在怔了半瞬后,冲过去将董实抱在怀里。 ;实哥儿……老奴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您了,我的实哥儿啊! 第513章 分开一晚都不习惯 董实任由董妈妈抱着,等董妈妈哭够了,掏出帕子擦眼角时,他这才道:;嬷嬷不必担心,我很好。楚姐姐传信来,说找到姐姐了,她担心你们不放心姐姐被带走,让杨叔叔带着我过来。 说完这些,他轻轻地闭上双眼,像是贪恋董妈妈 的温柔一般,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漠然离开董妈妈 的怀抱,走向床边。 屋内没有秉烛,仅有虞清欢手中的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芒,他的步履在微光下有些蹒跚,但他没有哭,缓缓走到床前,直到伸手抚上董穗的面庞,感受到那高高凸 起的颧骨时,才哽咽了一句:;姐姐,阿实没本事,来晚了! 董妈妈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孩子才六岁啊!亲眼目睹了父母的去世,又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跳入火坑。 也不知道他为了寻到这些人来救小姐,究竟费了多大的劲,但董妈妈知道,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头,所以他才变得如此沉静,连丝笑容都见不到了。 虞清欢把杨迁拉到一边:;你把董穗带走,我留下来扮作她,在我来这一路,发现了很多问题,这个薛家不简单,我一定要弄清楚。 杨迁点头:;他说了,你做什么决定都支持你,让你放心做,他就在隔壁,随时在你身边。 虞清欢还以为会被长孙焘一顿说,结果长孙焘什么都不问,便让杨迁带来这样让人安心的话。 不再解释什么,虞清欢道:;董穗姐弟就交给你带出去了,让我师父给董穗看看,她情况不太好,寻常大夫恐怕救不回来。 ;董实,得走了。杨迁转身朝床边走去。 董实向董妈妈和稻香作揖:;嬷嬷,稻香姐姐,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去,在此之前,请你们配合好楚姐姐。 董妈妈连忙搀起他,边摇头边掉眼泪:;不要紧,实哥儿,嬷嬷不要紧,只要能看到您和小姐好好的,嬷嬷就放心了,快去吧! 顿了顿,董妈妈脸上尽是不舍:;实哥儿,天冷了,您多穿点,别贪凉吃错了东西。你还在长个子,平时要记得早点睡,三餐别忘了吃。 董实猛地搂住董妈妈 的腰,旋即放开:;嬷嬷,我晓得了。 虞清欢用自己的披风把董穗裹住,然后对杨迁道:;带走吧! ;小心。杨迁弯腰把董穗抱起,却忍不住怔了一下。 这个虚弱的女子,怎的就这么轻?抱在怀里又硌又轻,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 甩开心头奇异的感觉,杨迁让董实爬到背上,带着董穗姐弟两从窗户离开。 临走前,小灰灰不情不愿地爬到杨迁的肩头,回眸幽怨地看了虞清欢一眼。 ;今夜困了,睡吧!虞清欢也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睡了下去。 被褥很单薄,但却很干净,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看得出来董嬷嬷和董香是个勤快的,没让病中的董穗受苦。 只是,刚才躺过人的地方却没有任何温度,董穗的情况真的不乐观,再晚一步,恐怕回天乏术。 躺了好一会儿,虞清欢反而没了睡意,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矫情了,才离了一晚上,便怎么也不习惯。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仍旧难以入睡。 ;小姐。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董妈妈抱着一床被褥,来到了床前,;晚上有些冷,小姐肯定睡不惯,老奴再给您添床被子。 虞清欢道:;我不冷,只是睡不着,嬷嬷你把被子拿回去,榻上统共就那么两床被子,留着您和稻香盖。 董妈妈道:;小姐别担心,我们俩挤一块儿不碍事。 虞清欢道:;嬷嬷,我真不用,且拿回去。 董妈妈不敢不从,毕竟对虞清欢不熟,她生怕触犯虞清欢的禁忌,只得把那床单薄的被子带了回去。 可董妈妈往榻上躺了许久,她的呼吸始终没有变得均匀。 ;嬷嬷,虞清欢唤了她一声,;您要是也睡不着的话,过来与我谈谈吧! ;哎! 董妈妈披了两件衣裳就走到了床边坐下:;小姐,您想知道什么?老奴必定言无不尽。 虞清欢道:;先说说董家的情况。 董妈妈道:;小姐,老奴乃是夫人的奶娘,作为陪房随小姐到了董家。 ;董家虽为商贾,但是家风十分严谨周正,家训规定嫡妻未出嫡子不得纳妾,所以小姐都十岁了,夫人膝下仍没子嗣。 ;夫人也觉得愧对老爷,做主要为老爷纳妾,但老爷却是不肯,认为不能行那败坏家风之事。夫人感念老爷,夫妻感情越来越好。 ;在小姐十一岁那年,实哥儿终于出生了。本来老夫人有做主纳妾,但老爷以已有子嗣为由,回绝了老夫人,为此和老夫人闹得很不愉快,为此分家另住。但老爷仍旧与夫人相敬如宾,没有任何不喜发妻的表现。 ;就在三年前,老爷出了一趟海,回来时激动地告诉夫人,说他带回了好东西。 ;一家人还没高兴多久,老爷的生意接连遭遇挫折,要么商队遇到贼寇,要么商船遭遇水匪,连番打击之下,老爷一辈子的生意面临了极大的困境。 ;这个时候,他的故交旧友纷纷伸出援手,慷慨解囊助老爷渡过难关。然而那些人狼子野心,把银子借给老爷后便翻脸不认人,陆续向官府状告老爷欠债不还。 ;官府一插手,老爷本就举步维艰的处境更加艰难了,生意完全停滞。后来,老爷和夫人承受不住压力,双双自缢在家中。官府很快就以自杀结了案。 ;可我们都知道,老爷和夫人不可能自缢,因为在他们死的前一天,夫妻二人都没有因为祸不单行而烦恼,他们有信心能挺过这次的灾祸,又怎会去死?况且小姐还未出嫁,实哥儿也还小,他们怎么会忍心丢下两个孩子而去? ;在老爷的遗书中,让小姐和实哥儿把他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丢掉,还说那会招来祸患。 ;也是因为那封遗书,我们才真正敢肯定,原来老爷和夫人的死,的确不是自缢那么简单。只怕是因为他带来的宝物,使得他们命丧黄泉。 第514章 那些过去 ;因为老爷离家另住,他去世之后,在老夫人的干预下,小姐和实哥儿六亲无告,还好有几个忠心的管家前后奔走,这才把老爷夫人的丧礼办完。 ;这时,蒋家的人来了。让小姐与姑爷履行婚姻,小姐以守孝为由拒绝。但蒋家不同意,非要小姐三个月后立即出嫁,否则他们就与董家打官司,让董家赔偿聘礼。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他们却以实哥儿的命威胁小姐。小姐不得已才点头同意,为父母守孝三个月后,小姐嫁到了蒋家。 ;谁知蒋家姑爷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早就有了十几房妾室,更不用说那些个通房丫头。新婚之夜,他连小姐的房门都没踏进一步,反而给小姐的另一个丫头麦香开了脸。这不是打小姐的脸吗? ;麦香不堪受辱,撞墙以死明志。小姐没有因为自己的处境掉过一滴眼泪,却为麦香闹到了蒋老爷蒋夫人面前,要求蒋家给个公道。 ;可……董家家风周正,没有偏房侍妾,没有嫡庶之争,小姐又是老爷夫人娇宠长大的,哪里懂得在后宅里生存的那些弯弯道道?结果可想而知,这一闹换来什么?换来一顿笞打。 ;那时已经深秋了,小姐被打得皮开肉绽,但董家却不叫大夫给治。接着把小姐赶到了这里,只留老奴和稻香在旁边伺候着。小姐带来的那些陪房都被打发了,嫁妆什么全然被收走。 ;这里什么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小姐受着伤,又只能吃馊了的饭菜,伤越养越重,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有一次,稻香出去为小姐讨些米,却被姑爷的那些妾室好生欺负了一顿。姑爷还动了把稻香收房的心思。后来还是小姐以死相逼,姑爷才没有得逞。 ;我们在这里把冬天熬了一半,蒋家人终于露出了狼子野心,他们刚开始时旁敲侧击地向小姐打听老爷从海外带来的宝贝,接着便直接逼问。 ;小姐当然没说,可人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好几次都气得吐了血。要不是为了实哥儿,小姐苦苦熬着,熬到油尽灯枯也不敢先走,今日小姐恐怕已经去了。 ;可能是为了等待实哥儿自投罗网,还是防止别的人打小姐的主意,他们在这院子里装了许多陷阱,老奴和稻香经常不小心触发机关,那灰衣人很快就来了,不过因为老奴和稻香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吓破胆的样子,他瞧我们不起,所以连我们知道机关所在他都不知道。 ;董家真的欺人太甚,先是孝期逼嫁,接着是新婚之夜的侮辱,然后是这几个月来的苛待……最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冲着那个宝贝去的。我们处境如此堪忧,而实哥儿他只有六岁,我们还以为他…… 说到这里,董妈妈泣不成声,这些日子真的太苦了。她们为奴为婢不怕辛劳,但小姐怎么吃得了这份苦? 她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得能替小姐受了,可是她们却无能为力,连想换点碳让小姐喝口热水,都得拔了小姐头上的东西去卖。 虞清欢默默地听着,心里潮湿一片,最后,她平静地道:;嬷嬷说的这些,我都晓得了。不瞒嬷嬷,我也是为了董老爷带回来的东西才出现在这里。 董妈妈擦了擦眼泪:;小姐,我们穗姐儿和实哥儿哪里会在乎那些东西,只是因为知道它重要,所以一直藏着不给别人看。如今可以拿来救命,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虞清欢道:;嬷嬷放心,董实虽然受了许多苦,但却很坚强。我们在兖州和徐州的交界处遇到他,原来他也知道董穗身处危险之中,一路北上也是希望能找到人来救走他的姐姐。 嬷嬷点点头:;那孩子,与一般孩子不一样,相当早慧。 虞清欢道:;我听嬷嬷谈吐不凡,嬷嬷读过书吗? 董妈妈道:;说来不怕小姐见笑,夫人出身于耕读世家,娘家以诗书传家,父亲是个秀才老爷,虽然没有继续科考,但却对夫人要求十分严格,所以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丝毫不输给大户人家的小姐。 ;实哥儿的父亲,当年也是被夫人的才华所倾倒,费了不知多大的劲,才把夫人娶回家中。老奴侍奉夫人一生,自然是认得字的。 虞清欢道:;原来如此,董实那勤奋好学的性子,想必是和已故夫人一样。 董妈妈点点头:;小姐,您说得不错。 虞清欢又道:;嬷嬷的姓,是和主家姓么? 董妈妈回答:;是的,陪嫁到董家后,因为老奴原本的姓和主家相冲,就随主家姓了。 虞清欢问:;虽然我问这个问题很不适合,但嬷嬷能不能告诉我,董家老爷和夫人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董嬷嬷道:;小姐是去年八月嫁入蒋家的,老爷和夫人在去年五月去世。 虞清欢道:;照你刚才所说,董家老爷去世前,面临了很大的困难,那么董家是否无人可用了? 董嬷嬷摇头:;具体情况老奴也不懂,但老奴觉得董家虽然陷入了困境,倒是不至于无人可用,当时很多庄子都养了人,由几位管家打理,现在应当都给了实哥儿用。 虞清欢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有此问也是因为担心董实撒谎,手里没有种子还说有,不过这些事就交给长孙焘去烦恼吧! ;嬷嬷,你对薛家了解多少? 董妈妈摇头:;小姐,这蒋家的人,老奴就只见过蒋老爷和蒋夫人,还有姑爷和他的几个侍妾,其他一概不知。 虞清欢眼皮越来越重,她缓缓地阖上双眼:;这样就足够了,嬷嬷,蒋家的事我会解决,不用担心…… 听闻虞清欢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董妈妈轻轻为她掖好被子,然后认真地行了个礼。 稻香小声地道:;董妈妈,小姐她真的能得救吗? 董妈妈躺到她旁边:;稻香,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们终于等到实哥儿来的这一日,小姐她一定有救。 但是眼前的困境又该如何解?她们连个热水都喝不上,更不用说饱饭了。 这位实哥儿称为;楚姐姐的小姐,真的能改变眼前的处境吗?会不会像小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第515章 敲打敲打,脑袋才会灵光。 薛家的大火已经被扑灭,那个灰衣人却再也没有来过,或许是去救火了,又或许躲在他该在的地方,防着他认为可能会来拯救或伤害董穗的人。 虞清欢饱饱地睡了个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睁开眼时,董妈妈和稻香已经把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也收拾了,落了一地的梨花被扫在墙角。 见虞清欢醒来,董妈妈连忙递上一杯温热的水,恭敬地道:;小姐,天儿冷,您漱漱口,然后再喝点热水,对身体有好处。 虞清欢接过来涮了涮口,然后把剩下的水喝干,再将被子递回董妈妈手中。 ;小姐,请净面。稻香递来温暖的帕子,虞清欢也不客气,接到手里抹过脸和手。 董妈妈不好意思地道:;小姐定是饿了吧?等到中午,要是下仆没有忘记,会送些吃的过来。 虞清欢仿佛又回到了在虞家的时候,不免笑了笑:;董妈妈放心,灰灰很快就回来。 正说着,窗户;吱呀被推开一条小缝,灰灰脖子上垮了个小包袱钻了进来,见到明珠先啃一阵子,这才扭着肥臀来到虞清欢面前。 虞清欢取下小包袱,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便和明珠一起去玩了。 将包袱打开,里头是一小封信,还有几个油纸包。 虞清欢先把油纸包递给董妈妈和稻香:;吃吧!不够再让明珠和灰灰去取。 董妈妈接到手里,捂着热乎乎的油纸包,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和稻香捧着那软糯甜嫩的千层油糕,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从八月随小姐到了蒋家,就再也没吃过热乎的东西了。 等到吃完手中的东西,她们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油纸。 一旁的虞清欢把剩下两包也递过去:;把这也吃了,我让明珠和灰灰再回去一趟。 董妈妈她们自然是不敢接的,但虞清欢不由分地就塞了过去,然后转到一旁把信展开。 清隽且刚毅的字体映入眼帘,是长孙焘亲笔所书,信中肉麻的字眼占了半个篇幅。 大致意思是: 我的小心肝儿,我们买下了蒋家的院子,就要搬到你们隔壁住了。 小番薯已将东西交给我们,等阿六赶来,我便会让他随表哥的人一起去取,然后借助表哥和承禾的势力把东西种下。 事情我都会处理妥当,你且不用担心,保护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就让灰灰它们传达。 另外,小番薯的姐姐有你师父在,她不会有事。 身边冷寂,彻夜难眠,盼你早日解决事情,快些回来哄我睡觉。 …… 虞清欢只看了前面的内容,后边的直接忽略不计,尽管如此,她一把捏皱信纸时,一本正经的脸上,还是现出了两朵红云。 啊……这,长孙焘这男人什么时候情怀都变成了诗了? 肉麻唧唧的,他堂堂一个王爷,张口闭口小心肝小宝贝地叫,他在写的时候就不觉得难为情么? 真是的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还惹得她的心砰砰直跳。 ;小姐? ;啊!虞清欢拍拍胸 口,;嬷嬷你吓我一跳。 董妈妈连声告罪,然后问她:;小姐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莫非遇到了什么难题? 虞清欢道:;嬷嬷放心,我没事,收到夫君的信,他跟我说董小姐医治及时,不会有问题。 董妈妈和稻香连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佛号。 等她们谢过神佛,虞清欢却这才开口:;嬷嬷,我们初次见面时,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董妈妈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却还是道:;比现在严厉了些。 虞清欢道:;那时我是谁? 董妈妈迟疑片刻:;楚小姐? 虞清欢道:;现在我是谁? 董妈妈半响后才道:;小、小姐? 虞清欢又问她:;那我现在又是怎样的人? 董妈妈道:;温柔,好相处。 虞清欢这才切入正题:;我现在是你们的小姐,我的态度因为立场不同而改变。但你们二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病秧子,你们是担心人家看不穿我的真实身份么? 董妈妈和稻香大惊,连忙请罪:;小姐,我们知道错了! 虞清欢摇摇头:;光知道错有什么用?若是你们不能打心底里把我看作董穗,那我的计划如何实施,我又如何才能为你们小姐讨回公道? ;只怕那灰衣人再来一次,我们便会被他识破!到时候命都没了,还能肖想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跟你们说,也是最后一次,希望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后宅之中,稍微行差踏错就是死五葬生之地,你们可明白了?! 虞清欢严厉的声音,把两人拉回现实,最后二人行了个礼:;小姐教训的是,我们都记下了。 虞清欢坐在床上,挥挥手:;既然明白了,平日怎么做如今也怎么做,可千万别露馅了。 董妈妈拍拍稻香的肩膀:;去采梨花吧!昨夜你也没能采到,今日可别又失败了。小心着些,别把灰衣人给招来了。 虞清欢道:;不用刻意回避墙头的东西,碰到就碰到了,因为你们可不知道哪里设了什么机关。 这么一点拨,稻香也明白了:;是,小姐。 稻香走了出去,单薄的身影在春阳下显得愈发纤瘦,主子过不好,奴婢更加不用说,董妈妈和稻香两人都面黄肌瘦的,倒比寻常农家的人干瘦了许多。 虞清欢深深地看了稻香一眼,收回目光对董妈妈道:;妈妈,麦香和稻香可都是我的贴身丫鬟? 董妈妈一怔,随即道:;是,小姐,她们二人都是家生子,刚会走路便到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了。 虞清欢道:;麦香的相貌比之稻香如何? 董妈妈道:;麦香不比稻香好看,但稻香已经和表兄订了亲,小姐卧病在床时也是尽心竭力地伺候,老奴斗胆猜想,她没有那种攀高枝的心思。 虞清欢道:;我也不想怀疑任何人,只是如今我的处境这般艰难。人心易变,特别是面临生存的时刻。傍上薛家公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比困在这座小院子里烂了臭了都没人在意强。嬷嬷,这些话都当我没说过,只是他们姐弟如此信任你,我也把你当自己人。你要当我的眼睛,多帮我留意情况,以免我们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按照常理来说,稻香极有可能已经背叛,留在董穗身边,不过是为了套出种子的下落。 虞清欢虽然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但她不得不什么情况都考虑在内,要查薛家,得真正成为董穗,借助董穗的身份才行,可别让人坏了事。 但在没有证据前,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了别人。 默了默,虞清欢勾勾手指,让董妈妈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第516章 走出困境第一步 薛家,也姓蒋。 这是一个薛蒋两姓的家族,双姓得来是由于薛家的先祖曾是蒋家的倒插门女婿。 三代归姓,所以如今的薛家既姓薛也姓蒋,精确一点来说,董穗的公公还姓蒋,人称蒋老爷,但是董穗那黑心肝的夫君已经归姓薛,人叫一声薛二爷。 久而久之,人们叫习惯了,以往的蒋家也变成了如今的薛家。 为显尊敬,董家以仍以;蒋姓称呼,但虞清欢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想称蒋就称蒋,想叫薛就叫薛。 所以便有了一会儿蒋一会儿薛的说法,而董妈妈和稻香并不觉得奇怪。 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后,虞清欢道:;嬷嬷,为了避免混淆,这以后我们还是统称蒋家为薛家吧!免得薛薛蒋蒋一团糟。 董妈妈肯定觉得不习惯,但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她就不与小姐拗了,想到此处,她回了一句:;是。 接着,虞清欢便躺到了床上,把那破破烂烂的幔帐拉下。 灰衣人就在附近,可别等他突击检查时,发现自己生龙活虎。 取出师父给的小本本,虞清欢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小包袱里还有一块千层油糕,她顺手放到嘴里吃着,一边翻本本看得入神。 打入敌人内部第一步,便是先从这破院子里出去,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她已将情况和董妈妈详说,时机成熟了,便可以去执行这项计划。 ;嘘,小声着些,别吵了小姐。 稻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梨花,她翻出一个破罐子,把梨花插在里面,还浇上了水,最后放在了床边的矮凳上。 梨花当真美丽极了,白清如雪,瓣瓣纯洁如白玉,洒上水珠更显得动人。 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榻和一个破柜子,也难为她能翻出罐子。 做完这一切,稻香便把脏衣裳那些收进一只木桶里,提到井边浆洗。 那井水冰冷刺骨,但她们却不得不每日都碰,一双小手都粗糙得不成样子。 稻香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富商虽富有,但小姐丫鬟们的日子又怎能和高/官贵族相比。 所以每个丫鬟都会干粗活,小姐们也会许多生活的技能。 时间就这么过了两日,这天,董妈妈在院子里打扫时,忽然昏了过去。 稻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董妈妈搬回房间。 ;小姐,您看看董妈妈,她昏过去了。稻香跪在床前,低声请求。 虞清欢美目流转,放下书本下床查看董妈妈/的情况。 刚想掀开袖子把脉,却瞧见董妈妈手臂上与脖子上尽是红斑,遍布皮肤,狰狞而可怖。 再掀开董妈妈/的衣裳,发现身上也是同样的情况。 放下衣裳,虞清欢慢慢回转身子,正色道:;稻香,嬷嬷应该是得了天花。 稻香吓得面无人色,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小姐,求您救救董妈妈,就算用奴婢的命去换奴婢也愿意。 虞清欢摇摇头:;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么有能力救她? 稻香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她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而是为董妈妈/的身体泪流不止:;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得了天花? 虞清欢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有办法,你想办法把灰衣人引来,告诉他我和嬷嬷都得了天花,接下来我自有打算。 稻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忙不迭地点头,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这丫头,真是沉不住气,不过这样也好。虞清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拍门声。稻香一边哭一边拍,声嘶力竭地大喊:;开门!快开门!来人啊!快开门…… 她喊得撕心裂肺,手掌都拍麻了,然而外边没有任何回应。 稻香见拍门不奏效,从靠在墙边的几根木桩子中选了一根,抱着它直往门上撞。 她用尽全力,那破旧的门扉被她撞得震颤不已。上面朱漆剥落,很快便显斑驳破旧之态。 ;开门!她一边喊,一边撞,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但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院门终于被撞破了一个洞,显得愈发破败凄凉,她惊喜不已,抱着木头又要再次撞门,下一刹那,动作却忽然停止。 透过破洞往外看,那里,站着一个冰冷而危险的男人,正冷漠地望过来。 稻香扔下木头,扒着洞口哭着喊道:;小姐她……她…… 灰衣人皱了皱眉头,身形一晃,人已跃到院子里:;什么事? 稻香指着屋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出……出事了。 许是灰衣人担心;董穗出了什么事,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屋子,急忙去查看;董穗的情况。 幔帐放了下来,床上的人呼吸缓而轻,气若游丝般。 ;不要碰!灰衣人正要拉开幔帐,稻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阻止,;小姐好像得了天花!董嬷嬷也是同样的症状。 灰衣人准备拨开幔帐的手一顿,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小榻,见董嬷嬷躺在榻上不省人事,露出的一截手臂和脖颈上,上头都是红斑和疹泡。 而那张沉淀着岁月云烟的脸上,也渐渐起了指头般大小的红点。 他的手握紧,缓缓收了回来,没有去掀开那幔帐。 ;你怎知是天花?灰衣人双目微眯,令人胆寒的目光乍然落到稻香的身上。 稻香下意识地低下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不、不是吗?那、那是什么病呢?为什么董妈妈和小姐身上都出了疹子,而且那疹子还流脓破溃……民间口耳相传的天花,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稻香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得后来,完全听不见了。只是那脸上的后怕和惊恐,让人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她的恐惧。 接着,她猛地上前一步,声泪俱下地道:;求您救救小姐和嬷嬷。 灰衣人嫌弃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地捂住口鼻,冷冷地道:;好好待在院子里等着,如果敢踏出院子一步,我剁了你的脑袋! 甩下威胁的几句话,灰衣人走了。 第517章 走出困境第三步 稻香吓得心砰砰直跳,这个灰衣人,也不知年纪几何,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稻香只觉得他危险,第一次见面时,稻香就有这种感觉,就像小白/兔见到了狼,天性驱使稻香恐惧这个男人。 等灰衣人走后,稻香跌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后背衣衫尽数湿透。 她攥紧拳头,浑身发颤,最后,她面色惨白地转过头看向虞清欢:;小、小姐,接下来怎么做? 床幔轻轻飘动,一只素手从里面探出,紧接着是一张干净的脸,清清凌凌,越品越品越有味道。 ;稻香,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若是大夫来了,你只管形容嬷嬷的症状即可,到时我不便出声,一切应变你自己把控。 稻香战战兢兢地道:;可是小姐……我…… 虞清欢放下幔帐,又躺了回去:;别担心,你刚刚做的就很好,相信自己。若是你没有做好,就没办法让大夫来救嬷嬷的命。稻香,你知道怎么办么? 稻香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奴婢省得了。 灰衣男人离开约莫一个多时辰,便有老者背着药箱而来,灰衣人亲自引路。 老者是个大夫,他刚踏进屋子,便见稻香正在给董妈妈擦汗,他一下子就定在门边,不敢再往里挪。 只因榻上躺着的老妈子,脖颈、脸上的疹子尽成了脓包,只怕轻轻一碰,便会破溃。 ;对不起,老朽无能为力!老者拱了拱手,背着药箱准备离开。 灰衣人不满地皱起眉头:;为什么看都不看就走? 老者一甩袖子:;你这不是坑害老夫吗?都成这个样子了,不管是天花还是麻风,老夫都无能为力。您另请高明吧! ;你还是大夫吗?怎么能见死不救?灰衣人恼了。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是大夫就不能见死不救?你这人怎么那么多歪理?要是按你这么说,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让老夫来给这样的病人看病,那你是不是蓄意谋杀老夫?反正也救不了,老夫就不蹚这趟浑水了,还是留着命去救那些能救的人吧!告辞! 老者走后,灰衣人也没有靠近,半刻都没有停留,人便健步如飞地出了这座小院子。 稻香又深深地吐了口气——她真的害怕。 这一整日,共来了好几位大夫,但一看到董嬷嬷脸上的脓疱,皆吓得落荒而逃。 眼看大夫都不敢给;董穗她们治病,到了晚上,灰衣人又来了,这次他带了瓶药,站在门口那里,直接把药瓶扔至稻香面前:;打开瓶塞,放到夫人的鼻端让她闻一闻。 稻香不敢违背,照他说的做了。 那冲鼻的味道使得虞清欢忍不住高高皱起了眉头,原来那是一种毒,能让虚弱昏迷的人暂时醒来,只是代价却是生命力。 虞清欢屏住呼吸,轻轻哼了一声,随即有了些微弱的动静。 ;夫人,真是天不假年,你看你,熬过了薛家的家法,熬过了这冷酷的寒冬,眼看就要春暖花开,你的身子却扛不住了,看来是老天要收你。 ;可是你死了,你那六岁的弟弟就会失去庇护,董家不认不帮,年幼的他肯定驾驭不了那些老奴仆,最后也只会落到家产尽散,流离失所的下场。你真的想这样吗? 床幔动了动,一阵虚弱的咳嗽传来,接着是比咳嗽更虚弱无力的声音:;想要什么,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我毕竟是他的妻子,他要是亲自来,我肯定会没有任何隐瞒。 灰衣人取出面巾捂住嘴:;夫人,你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让二少爷过来,然后把你这一身病气过给他吗?你想了那么多,怎么没有想想你自己的处境?你没有任何谈条件的倚仗,你清楚吗?如果你能把你父亲从海外带来的那些东西交出来,那我们就放你弟弟一条生路,否则,我们只好去董家找他要了。 床上的;董穗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仿佛咬牙切齿般说出口:;你敢动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灰衣人冷笑:;放不放过,等你做了鬼再说,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说还是不说?到了这个地步,你都不愿意把那些你们根本没能力守住的东西吐出来吗?! ;董穗沉默了许久许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最后,她嘶哑着嗓子道:;我信不过你!也信不过薛家任何人!我一把东西给你们,我和弟弟还有什么活路?你当我真的那么傻吗? 灰衣人默默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门外,那里风较大,他也较为放心。 听了;董穗的话,他的神情激动不已:;你果真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董穗笑了,笑得凄凉而决然:;我父就我一个成年的后代,他已经去了,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你们想要是吧?也成,我给你们!但我有条件! 灰衣人连忙问道:;什么条件? ;董穗道:;我要活下来!我要好好的活下来!若是我死了,我弟弟也活不了,我不如带着秘密随弟弟一起死了!但要是你们能救活我,我可以把那东西交给你们! 灰衣人嘲讽地道:;到头来,夫人也是为了自己,早知道夫人这么痛快,先前就不把夫人丢在这里,磨搓夫人的意志了,直接把血放干一半,夫人怕死可不就说了? ;董穗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答应,还是不答应? 灰衣人道:;不过是一条蝼蚁之命而已,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夫人想活着,那我们便努力让夫人活着。 ;董穗的声音不由有些颤/抖:;哼!你们的嘴脸,要是这些日子吃的苦还不能让我认清楚,那我也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灰衣人锁眉:;你什么意思?! ;董穗道:;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的病,董嬷嬷的病必须治好,我的身体也必须养回来!否则就一拍两散吧!那东西必须开春后立即种下,只是存放它的山洞很潮湿,不知道能不能拖到明年?只怕春雨一下,它就发芽了!我话已至此,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灰衣人眉头锁得愈发紧:;夫人好像与从前不大一样,似乎变得更为聪明了。 第518章 一切尽在掌握 ;狗急还会跳墙,你们逼我到这个地步,我能不想尽一切办法救自己吗?幔帐动了动,一只满是脓疱的手露出一点边角,;你若是不信,亲眼验证一下如何?只是你敢过来么? 灰衣人一动不动,直到那幔帐被完全掀开,露出里面枯槁纤细的身子,以及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那脸上,全是令人作呕的脓疱,密密麻麻,遍布整张脸,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心悸不已。 更为可怕的是,那脸上还带着狰狞扭曲的笑意。 灰衣人被骤然出现在面前的脸吓到了,微微后退了一步。 ;董穗的笑声愈发轻蔑:;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 说完这扳回一局的话,;董穗捏住幔帐的手攥得紧紧的,原来,她在靠这个支撑着身子。 但因为心中的那口气一泄,这具已经被掏空的身躯,再也没有支持它的养分。 ;董穗便是那样,力竭而倒,胸/口起伏剧烈,仿佛只有这样大口喘着气才能呼吸。 灰衣人冷笑一声,离开了屋子。 虞清欢望着他远去,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不能让人跟着他,去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谁养的狗。 不过,这座院子她也不会呆太久,到时候慢慢查,跑不掉的。 稻香走到床边,面无人色地道:;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紧? 虞清欢想要起身:;没事,就是戏有点演过了,累得慌。 稻香连忙扶起她,惊疑不定地道:;小姐,您……您真的也像董妈妈一样病了吗? 虞清欢摇摇头:;小丫头,别担心。 在榻上一直躺着的董妈妈也爬了起来,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想伸手去捶背,却又怕压破那满身的脓疱。 稻香惊得说不出话:;你们……你们? 虞清欢道:;自然是装的,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担心你露馅,只有你真正的恐慌和害怕,才能取信于灰衣人。 实际上,虞清欢和董妈妈趁稻香去摘梨花时,事先就商量好了这个计策。 董穗主仆三人一直都被禁锢在这个小院子里,唯一接触的人便是黑衣人,天花哪有那么好得的? 所以她们身上的脓疱根本就不是天花,而是中毒所致。这种毒药,她曾用在二皇子长孙策身上。 疱疹发起的时间并不需要多久,所以白天的时候虞清欢还好好的,晚上便成了这个样子。 听了虞清欢的话,稻香吓了一跳:;那你们还不快快躺下?要是灰衣人回来了怎么办? 虞清欢道:;放心吧!今晚他应该不会来了,除非他不怕。 稻香又道:;小姐,既然你们需要奴婢的真实反应,为何现在又把真相告诉奴婢? 虞清欢道:;自然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都能掌控在我的手里,不用你的真实反应,也没什么关系。稻香,今日辛苦你了。 稻香一直觉得这位小姐和自己的小姐不一样,如今听到她的称赞,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又溢出几分欢喜:;没、没什么。 虞清欢笑而不语,董妈妈把稻香招了过去,叮嘱她一些应当注意的事项。 从今日发生的事情来看,基本可以断定稻香是清白无辜的。 因为天花在这个年代,就像痨病一样,基本等于死亡。就算是看守她们的灰衣人也都望而却步,不敢走进房间一步。 但是稻香不一样,她虽然惶恐,虽然害怕,甚至都绝望了,也没有因此便拒绝与董妈妈和虞清欢接触,而是发自内心地为她们着急担忧。 如果她真的是卧底,不可能表现得如此自然,因为很多东西是藏不住的,虚情假意在生死关头,总会被现实撕开,露出丑恶狰狞的真实面目。 稻香没有因此而表露出嫌弃亦或是什么,说明稻香是真关心她们,既然证明了稻香的无辜,那便该把详情告知稻香。 虞清欢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只要她把谁归到自己这一方,那她就会毫不吝惜自己的信任。 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夫没有请来,不过倒是送了碳火和许多吃的进来,还有葛根等一些退热的药草。 送东西过来的下仆连院子都没进,直接把东西放在门口,稻香去取时,他叮嘱稻香若是病人高热,就给病人熬一碗退热汤喝。 稻香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许久都没缓过来。 ;小、小姐,这真的是送给我们的吗?薛家怎么忽然会对我们这么好? 虞清欢道:;怕我们死了。 虞清欢可以断定,薛家的确是怕她们死了,先前那般磨搓她们主仆三人,也是为了让董穗屈服,主动用种子去交换活路,否则也不会让灰衣人来看守,更不会只要院子里有半点风吹草动,灰衣人都会立即出现。 还不是怕人董穗挂了,亦或是被人给挂了? 可董穗虽然绵软,骨子里却是个硬骨头,一条命都快折腾没了,也没有把种子的消息吐露出来。 要不是在这半死不活躺着的人是董穗,只怕薛家已经认为这人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方才虞清欢故意提到种子,便是为了告诉薛家,她其实知道种子的下落。 如此一来,薛家为了种子,自然不能让她那么早死了,还不得想尽一切办法救她们? 只是一点吃食,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这足以让稻香和董妈妈震惊了,毕竟跟了那样一个性子绵软的主,就算有气性有骨气,也全都闷在心底,不去跟别人斗,所以她们的处境才会那般艰难。 稻香勤快又麻利,把薛家送进来的东西拿去偏房里做,不多时,便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董妈妈叹了口气:;小姐从前若有这般魄力,困境或许早就解了吧?只可惜她不肯低头也不肯屈服,到最后反倒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虞清欢道:;家逢变故,父母双亡,遇到如此双重打击,再坚强的人只怕也会活不下去,更何况她还受了那样的伤,嬷嬷,她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董实那么疼她,想必她也同样疼着董实。人啊!又怎么会十全十美,性子软些也没什么关系,至少心善着呢! 董妈妈一怔,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蔼的笑意:;小姐,你真善解人意,也是个难得的好人。 虞清欢笑了笑:;那得看对谁了。 第519章 比脸皮厚,她输了。 翌日,薛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总算请来了一个大夫。 那大夫年纪不大,形容还有些猥/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一看到董妈妈满脸的疱疹,顿时吓得跳了起来,连连后退几步:;你让我给这么个玩意儿看诊?才给我一百两银子? 灰衣人耐性几乎用尽:;一百两够你半年嚼用了,还嫌少?! 大夫把银票取出来往灰衣人怀里塞去:;银票还你,这点银子不值当我卖命。 灰衣人皱眉:;很严重? 大夫两手一摊:;不严重你怎么不敢进去?她那模样明显不是天花,就是麻风病,还有可能是疥疮,这几种病哪种不是能要人命的传染病,值得我豁出去吗? 灰衣人握紧腰上挎着的剑:;怎么,你想要多少? 大夫把手伸过去:;救活,一千两,治好五千两,死了人你可以把我的命拿去,不许谈条件! 说完,大夫一甩袖子往院子外面走去。 灰衣人一握拳头,道:;站住!成交! 大夫立即就变了脸色,忙不迭地走回来:;这就对了嘛!早早这样不就行了? 说罢,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两块布,约莫巴掌那么大,只是里面包了东西。 ;用它捂住你的口鼻,只要进了屋子,出来一定要烧刀子把手给洗净,也不要随便触碰屋里的任何东西,否则出了事我可不管。 灰衣人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夫道:;这是我自制的口鼻罩,可以一定程度上的防止传染病,比如说肺痨、麻风之类的,里面是木炭粉。 灰衣人不解:;大夫的意思是,我需要进去? 大夫道:;不然呢?谁给我打下手? 灰衣人道:;不是还有个健康麻利的丫头吗?你使唤她不成? 大夫嫌弃地道:;让我一个大男人去使唤一个女娃,太缺德了,得加一百两银子,否则我还不治了! 灰衣人抽出刀横在他的脖颈:;你不怕死么? 大夫冷笑一声:;凭你?若是杀了我,薛家都能给你掀了!杀吧!杀吧!给你杀吧! 灰衣人收回刀,咬牙切齿地道:;老光棍!算你狠! 大夫才不管灰衣人的态度,一手叉腰,一手从肩上伸去:;银票,什么时候拿到,什么时候我再进去治! ;滚!灰衣人从袖底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打发叫花子一样,低吼了一声,;我不想再看到你! 大夫把银票一张张甩开,在看清楚上面的数额后,又把银票小心地叠好,妥帖地收进了怀里。 他一边揣银票,一边冲黑衣人喊道:;哎!多了几十两,你不要了?! 灰衣人头也不回,看得出来十分生气。 大夫捂着嘴偷笑了几声,把口鼻罩戴上,背着手踏进了虞清欢她们所住的屋子。 ;乖徒儿,为师我给你挣了些银子,你拿去买些胭脂水粉和首饰,还有好看衣裳也要添几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没错,这猥/琐的老光棍正是百里无相。 虞清欢的计划,早就让明珠送去长孙焘那里。一般的大夫不敢治她们,这就给了百里无相可乘之机。 ;死老头,说得如此好听,倒是拿出来呀?虞清欢拍了拍灰灰和明珠,把两只小家伙打发去望风后,她掀开幔帐,从床上走下来,把手伸到百里无相面前。 百里无相把银票掏出,全部拍到虞清欢手里:;拿去拿去!全都拿去! 虞清欢也不客气,在百里无相有些后悔又心疼的目光中,将银票揣进她的百宝袋:;师父盛情,徒儿就却之不恭了,反正你也是靠坑蒙拐骗挣来的银子,我帮你用,就是帮你扛罪孽。老头儿,你说说,天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孝顺又贴心的徒弟? 百里无相笑容都僵硬/了:;是啊!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徒弟? 虞清欢懒得理他,坐到了床上吃灰灰和明珠用小身板扛来的吃食,其中她最喜欢的还是千层油糕,只因这油糕清甜可口,但却不腻味。 虽然稻香有一双巧手,可如果薛家送来的食物消耗太快,那也是不行的,毕竟还有两个;病患,稻香一个人怎么吃的了那么多? ;老头儿,你们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百里无相没地方可坐,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已经搬到你们隔壁了,放心吧! 虞清欢道:;董小姐呢?死老头,你不会把人给治坏了吧? 百里无相不满了:;我说乖徒儿,我好歹是你师父,而且还正直中年,你老头儿老头儿的叫,未免太不礼貌了! 虞清欢眨了眨眼睛:;我可不是自愿拜你为师的,分明是你挟恩图报,我才逼不得已做你的徒弟。我们说好了只做师徒,可没说好要对你毕恭毕敬,侍奉如父。 百里无相气急:;你这女娃,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人,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虞清欢道:;快说说董小姐的情况,你没看到两人脖子都伸长了么? 百里无相道:;没有大碍,没有大碍,有我在你怕什么?我的医术你就这么信不过?那董小姐不过就是伤了元气,好好调理即可,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虞清欢看了向董妈妈和稻香:;现下你们可放心了?我有话要和老头儿说,你们回避一下。放心吧!现在可以出去,附近没人。 董妈妈和稻香去了耳房,虞清欢压低声音,问老头儿:;董实所说的十万石种子,是真是假? 百里无相道:;董实藏种子的地方,距离钟离城也只有半日的时间,你相公亲自去看过, 确有其事。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打开口子,捏着一头往手里倒出一些金黄的颗粒,递向虞清欢:;丫头,这东西堪称金矿啊!你瞧瞧。 虞清欢把种子接到手里端详,只见手心的东西和指甲盖一样大,一头宽而色深,一头窄而色浅。 她不知这如黄玉般的东西是何物,然而只是握着几粒,她便感觉沉甸甸的,就像贫穷的人,荷包里忽然塞得满满的那般踏实。 ;这东西叫什么呀?像玉粒儿一样。 第520章 你们夫妻,真是够了! 百里无相忍着牙酸道:;你夫君让你给它取个名字,你夫君说了,这东西你最有命名的权利,毕竟因为你救下董实,你们才能得到它。 想到长孙焘温柔的神情,虞清欢心头一荡,道:;这东西,它如玉一般莹润,又如粟米般饱/满,就叫它玉粟吧!希望它能让天下百姓果腹,不再受饥荒之苦,也希望它能让人懂得知足,不再轻易发动战火。 这个天下,是父亲母亲深深爱着的土地,也是她的夫君用命守护的地方。 如果山河远阔锦绣灿烂,如果百姓安居四海升平,那么她屈死的阿爹阿娘必定能含笑九泉,而与她命运相连的昭华肩上背负的责任也会少些。 ;好,就叫它玉粟。百里无相伸手向虞清欢要回那十几粒种子,;徒儿,你可知你手里的这十几粒玉粟,只要种在土里,今年的秋天,它们就会赚来一家五口几顿的口粮。 虞清欢听到这个数字,感觉手心好像被烙了一般,握着玉粟的触感,许久都没有消失:;师父,董实姐弟已经自身难保,为何董实还有能力藏着这东西,不被别人发现? ;那小子,远比你知道的有想法得多。百里无相道,;董家老爷去世后,他第一时间就接手了他父亲的人脉,动之以情,许以重金,又用了些手段,把那些老掌柜彻底收服。他让老掌柜带着人照料暗地里秘密种植的玉粟,玉粟成熟后便收了,就藏在附近的几个庄子里。 ;而那些接触过玉粟的人,目前正被老掌柜安排了高月钱的事,留在庄子里忙活,根本没时间也没闲工夫散布关于玉粟的只言片语。而且大家也不知道玉粟是个什么东西,只当是主家让种的某种植物,所以没人把它当作话题去说,消息自然就被瞒住了。 ;再者,董家夫妇骤然离世,谁能想到撑起门庭的会是个六岁的孩子?他在人前扮演着孤惶无依的小可怜,私底下却把这些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 ;最后,薛家只知董老爷有一种不得了的种子,但也没见过那种子长什么样,更没想到在董老爷死后,董实会继续打理董老爷生前种下的东西,还以为种子被董家雪藏了,所以他们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董穗身上,想逼董穗交代种子藏在哪里,结果反倒让董实那小子有了暗度陈仓的机会。 虞清欢知道董实早慧,但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段,一时也有些震惊。 这时,百里无相继续道:;还有一事,说出来你只怕会生气。 虞清欢蹙眉:;什么事? 百里无相道:;董实已经什么都交代了,你相公受伤的那晚,董实是故意撞上你们的。他虽然能守住父亲的基业,却改变不了姐姐的命运,于是他便只身前往徐州,想要请求外祖家出面,帮忙把董穗从薛家接走。 ;结果他一个孩子出门太过惹眼,行踪很快就暴露了。这才遭到了追杀。那晚他见你相公似乎会武艺,为了寻求庇佑撞你们身上,反倒让你相公挨了一刀。 虞清欢不生气,而是心疼,她看到董实,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卫殊。 董实年纪尚小,生活硬生生地把他逼成这种模样,卫殊当年面临的境况,又会比董实好得了多少? 所以虞清欢心疼啊!心疼这样的孩子,心疼这年纪小小就这么苦的人儿。 最后,她也只是笑了笑:;昭华都不在意,我又怎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百里无相摇摇头:;怎么?看你这神情,是想到了那晚船上救你的兄长? 虞清欢瞥了他一眼:;老头儿,你可住嘴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百里无相又摇头:;女娃子怎么这么粗鲁? 虞清欢道:;废话少说,谈正事。既然种子到手了,下一步要做什么可安排上了? 百里无相道:;你就这么不信任你相公?有他在,安排这些不过是小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更何况还有杨迁和三梦那俩小子在,再不济还有白家那小子。丫头啊丫头,你可真是个小福娃,你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聚集了一伙怎样了不得的人。 虞清欢当然知道,但就是想顶他两句:;他们很了不得吗? 百里无相道:;当然了不得了!你的脑子都不会算吗?白家财力雄厚,那白黎小子握着的银子比国库里还多;那杨迁小子手下的人马有十几万;而卫殊那小子统领着大秦最大的情报网;至于你夫君就不用多说了吧?一个‘淇王’名号,在百姓心中重如千钧。丫头,民心是最真实的历史风向,大势所趋,你们的路已经铺好基石了。 关键是,百里无相所提到的所有人,都与她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是的,大势所趋。 但这条路的前方还是千难万难。 当上皇帝很难么?只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领兵把皇帝老儿的头割下来往正阳门一挂,再握着玉玺往龙椅上一坐,自然有无数蝇营狗苟下跪三呼万岁。 然而当好一个皇帝却万分不易,千千万万的黎庶子民要兼顾,万里河山要守,文武百官需要驾驭。 无论是哪一样?耗干的还不是心血?掏空的还不是精力? 那个位子有多高,扛在肩上的责任就有多重,从长孙焘浑身的伤痕便可以窥得一二。 最后,虞清欢也没有回答百里无相的问题,只是道:;夫唱妇随,我总会陪着他。 百里无相牙根酸得难受,他道:;你们夫妻,真不想让人活,受不了,受不了。 虞清欢转移话题道:;老头儿,你亲自跑这一趟,有什么收获? 百里无相道:;也没什么收获,薛家人压根没见到,只是看守你们的灰衣人,有些意思。 虞清欢道:;你也发现了什么,对吗? 百里无相道:;那小子看似这薛家的人,但实际上他却可以做主你们的事。刚才给你的那些银票,他可说掏就掏,什么人随随身携带几千两? 第521章 这里头大有文章 虞清欢道:;那是不得了,我也只有去淇州的时候,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银票。这人的来历,不得不让人起疑啊! 百里无相道:;丫头,你又看出了什么? 虞清欢道:;这人,行事作风像是暗卫或江湖高手一类的人,但随时可以掏出那么多银票,不管身份如何,很显然能独当一面,是个深受信任的人。而且,他的主家应当离得远,所以才会给他那么多银票随身携带。 百里无相道:;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也说不定。丫头,那晚为了救出董穗,放火烧了薛家,如今薛家正警觉着,你要小心,保护自己第一位,其它的只是顺便。为师我先帮你出这院子,其余的再做打算。 虞清欢白了百里无相一眼:;也不知道,这个灰衣人哪只眼睛瞎了,竟然信得过你。 百里无相故作高深地道:;师父我身份多如牛毛,这一身岐黄之术,怎么也能挣个神医的称号吧?这身份一亮出来,还愁他们不信?不求着我? 于是,百里无相在薛家扎根,为薛家二少夫人治病。 淇王找到了! 最近几日,由钟离城开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事。 由于年后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新鲜话题一直缺少,而淇王生死不明一事,始终牵动着百姓的心神,这消息由钟离城县令发布,很快如星火燎原般席卷扬州。 原本长孙焘打算与他的小王妃一起游山玩水时被找到,但因为他的小王妃忙着查薛家的事情,他没有游山玩水的伴儿。 所以让杨迁派了几个心腹玩了一场刺杀,这场刺杀好巧不巧被王府热心助人的小阿六路见不平。 于是,在阿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恸哭声中,淇王找到了。 这个身份一亮出来,淇王一行人便住进了钟离城的府衙中,由县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招待着。 递向朝廷的折子里阐明他;失踪的原因,上头写着,那晚他的确受伤落水,他的小王妃誓死相随,不顾一切跳入江中救他。 本以为就此交代性命,所幸老天有眼,浪潮把他们推到岸上,使得他们被一户农家救下,在庄子里养了近一个月的伤。 他之所以与王妃隐瞒身份藏于民间,是为了调查刺杀他那伙人的踪迹。 一路追寻,最终来到了扬州。经过这几个月的暗中调查,他有理由怀疑,是北齐细作扮作毅勇侯旧部,意图让大秦自乱阵脚,而且他还查到,淇州瘟疫爆发一事,也是北齐一手操纵。 更危的是,有很多北齐细作潜入了大秦,他们可能伪装成江湖中人,也可能扮作商贾,总之防不胜防。 如果不是王府的人找到了他们,他可能会继续追查。 这份折子他写得半真半假,但所提出的每一条,都附上了证据。 若是换做从前,他根本不屑于解释,也懒得与皇帝虚与委蛇。 但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所作所为,必须把他的小王妃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王妃,那他得了天下又与谁分享? 两个人,总要在一起的。 至于紧邻薛家的宅子,由杨迁和三梦领着董家姐弟住下。 杨迁刚现身钟离城时,身边就带着一个小媳妇,为了不被仅有一墙之隔的薛家发现端倪,只好由董穗做他媳妇。 当然,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等这些都是长孙焘的说词。 杨迁不傻,知道长孙焘把照顾董穗的重任丢给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冲冲地跑去找长孙焘理论:;淇王,这个安排我不服! 长孙焘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又怎样?你是想让本王亲自去照顾么? 长孙焘起身转了一圈,有些为难地道:;助人为快乐之本,本王亲自照顾,也不是不行。但本王是有家室的人,要是让本王去照顾另外的女子,只怕本王的小王妃第一个不依。如果王妃化身为母老虎还好些,但本王就怕她变成小哭包。你想想,若是小王妃含/着一包眼泪,委委屈屈地问本王为何要去照顾其他女子,那该多招人疼啊?所以…… ;打住!淇王,我答应你!杨迁咬牙,;你可比草草还阴险! 长孙焘慢条斯理地坐下去,一脸无辜地道:;怎么会?本王是多么大肚能容的一个人,才会跟你耐心地商量。毕竟你刚刚归顺了本王,理应对本王唯命是从。可你看看,本王这么好说话,你还说本王阴险,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杨迁握紧剑,拱了拱手:;杨某遵命!告辞! 长孙焘随手拿起一本公文,摇头叹息:;不能改变的事就别做不必要的挣扎,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长孙焘说得没错,杨迁是真不痛快,他一个大老爷们,随师父在山上苦修了十数年,下山就去当土匪去了,整日混迹的都是一群爷们。 他这辈子相处得最多的,便是他那又凶又坏的表妹,这让他怎么照顾一个女子?只是相处他已经浑身无力了好吗? 杨迁这么一想,就是觉得意难平。 ;杨叔叔,让我来吧!我姐的脸都给你擦红了。董实小脸皱作一团,心疼地道。 杨迁把帕子递过去:;说找个丫头又不许,三梦整天嚷着男女授受不亲,早就溜得十万八千里远了,留下本大爷一个人。还好有你帮衬,不然本大爷怎么办? 董实一边为董穗擦手,一边小声地道:;杨叔叔,别误会,我也只是担心你伤了我姐姐,你太粗鲁了。 杨迁一怔,看了一眼床上尚在昏迷董穗,瞬间又焦躁起来。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脑海里尽是那枯槁瘦削的影子。 怎么这么瘦?好像一碰就会碎一样!偏偏他不懂温柔,就怕不小心伤着这女子。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焦躁。 ;阿……阿实!就在这时,昏睡了好长一段时日,只靠汤汤水水支撑的董穗,终于在这时醒了过来。 ;阿姐……阿姐……董实在床边,双手紧握着董穗的手臂,就算面临死境也不肯流泪的孩子,见董穗醒来,登时就泪流满面,哭得撕心裂肺。 第522章 快去救王妃 ;别……别哭。董穗费劲地拍拍他的脑袋,目光沉浸了些许温柔。 董穗环顾了一下四周,心疼地看着董实:;阿、阿实,你……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吗?嬷嬷她们呢? 董实抓着她的手,像孤惶无依的小鸟,终于找到了依靠:;阿姐,发生了好多事,等你身子再好一点,阿实再告诉你来龙去脉。 董穗笑了笑,她看向杨迁,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您、您是? 杨迁一手叉腰,一手挠了挠头:;哦,我……我是…… 董实道:;阿姐,这位是杨迁叔叔,是他把你救出来的。 董穗面露惊喜,想要起身行礼,却浑身使不上劲。 杨迁想要按住她,手刚伸出来,觉得不妥,又连忙缩了回去:;董小姐不必客气,救你的人是令弟,我不过与他做了笔交易而已。 董穗眼睫颤了颤,问他:;敢问杨大侠,《沧海牧云录》可是您所书? 杨迁不好意思地道:;原来董小姐知道那本书吗?那是我与师父在山上修行时所写,其实那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写它的时候,还没下过山。 董穗礼貌地笑了笑,而后看向董实:;阿实,你把东西交给他们了,对吗? 董实脸上尽是愧疚:;阿姐,我们守不住的,就算那些东西是父亲留下来的,也比不上阿姐的命重要。阿姐,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董穗轻轻摇了摇头:;交给杨大侠的话,倒是没那么坏,阿实不必自责。 董实惊讶:;没那么坏?阿姐不怪我? 董穗肯定地道:;不怪,因为我可爱的弟弟付出一切只为换我性命,阿姐怎么会怪你?你做得很对,你长大了,成为了阿姐的依靠。父亲母亲见了,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我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弟弟感到幸福。 董实哭得更凶了,他的阿姐就是好,他宁愿付出性命也不让阿姐受到伤害。 董穗拍拍他的头:;阿姐饿了,能不能给阿姐拿点东西吃。 ;阿姐等我。董实擦了擦眼泪,起身跑了出去。 ;杨大侠。董穗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膝盖一弯,向杨迁跪了下去,;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杨迁向后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道:;董小姐言重了,救董实和你的,并非是我,而是淇王妃。 ;淇王妃?董穗眉头轻轻一皱,双眼中飞快划过什么,;是淇王妃救的我? 杨迁点头:;董实去徐州求救,却在途中遭遇追杀,是淇王夫妇救下了他,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董实便决定用种子换我们出手救你,现在淇王妃正代替你留在薛家。 ;不!董穗吓了一跳,神色慌张,仿佛心有余悸,连忙道,;不能在薛家,快!快把王妃救出来! ;怎么了?杨迁皱眉,;你知道了些什么? 董穗神情惶恐到极致:;薛家……薛家早就不是从前的薛家了! 杨迁担心董穗把身子跪坏了,终究没有在乎男女大防,把她扶到床上躺着:;你且慢慢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穗道:;我嫁入薛家的原因,想必杨大侠已经知晓。但还有一件事情,阿实并不知道,那件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当时董家债台高筑,以往朋友和伙伴相继落井下石,看到父亲焦头烂额,董穗于心不忍,曾去了一趟董家本家,想寻求祖父祖母的帮助。 结果,却让她在董家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便是董家老太爷,董家说一不二的老太爷,竟被一个道士给控制了,那道士蛊惑老太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见死不救,使得董老爷孤立无援。 后来,她在新婚之夜,竟在薛家见到了那道士,而那道士和薛老爷,对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人毕恭毕敬。 父母虽然宠她爱她,却从来不放弃对她的教育和要求,她是没什么心机和手段,但不代表她是傻子。 撞破密谈的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恰巧薛家又如此待她,于是她借着麦香之死闹了起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新婚之夜被丈夫嫌弃,甚至通过给陪嫁丫头开脸来侮辱她的弃妇,成功地避开了与薛家的直接争斗。 她知道自己活着,也是因为薛家想知道种子的下落,她也知道可以用这个消息,换得一时的苟延残喘,甚至或许能换得见弟弟一面。 但那夜黑衣人的话,让她宁愿抱着赴死的决心,也不肯吐露种子的下落。 之所以一直咬牙活着,是希望能始终吸引那群人的注意力,争取更多的时间——若是阿实能护住种子更好,若是不能,那些种子经过一定的时间,想必也会不能用了。 她是抱着这样的决心与打算,才忍受着病痛与寒冷的折/磨,咬着牙过了这个冬天。 董穗娓娓道来:;如今得知种子就在淇王手中,我也就放心了。但那夜听到的谈话,我毕生不敢忘怀。杨大侠,他们谈了什么我没听清楚,但有一句言犹在耳,那人说的是‘一旦这种子能让草原的儿郎吃饱,挥兵南下一事指日可待’。 ;我当时怕极了,但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怎能让父亲的心血被拿去供应北国/贼子,让他们的铁骑来践踏大秦的山河!所以我不敢死,盼着能多活一日,只要我活着便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只要我活着一日,他们便把找到东西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日,只要我活着,种子才安全! ;可现在……可现在淇王妃替我在薛家,她岂非面临同我一般的情况?薛家的耐性已经用光,得不到种子的话,薛家会对她下手的!恳请杨大侠尽快将她救出来! 杨迁看着眼前的人,消瘦得不成人形,高高隆/起的颧骨,尖尖锐利的下巴。 可以看出,这女子盛况时,必定是个从六朝烟雨中走出来的美人,有着纤柔的身姿,还有纤长的颈项,就像被水乡的温柔滋养大的,婉约而动人。 是个弱女子啊!也懂得凭一己之力,去阻止他国/贼子欲图践踏故里山河的野心。 为此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不惜放弃父亲为之牺牲的东西,更是连见唯一弟弟的希望都放弃了。 只为不让一个说要挥兵南下的人得到种子,原来弱小的人,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记挂着去救她的人会遇到危险。 杨迁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很值得他敬佩! 第523章 所幸是你,真的太好了! 最后,面对董穗的担忧与请求,他认真地道:“董小姐请放心,淇王妃和你一样,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国家,还有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努力着,她不会有事,因为这个国家最强大的男人,会不顾一切护着她,就像董实护着你一样!”</p> 董穗笑了,眼眶红红:“没想到,你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在看到你的书时,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理解我啊……幸好,幸好阿实遇到的是你们,真的太好了。”</p> 杨迁被董穗的话说得不明所以,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不是得说一下?</p> 正想问,董穗便因为太累睡了过去。</p> 董实端着吃的进来,见董穗睡着了,只好把吃食放下。</p> “杨叔叔,我姐姐睡着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姐姐毕竟是女子,你这样,不好,不好。”</p> 杨迁气急,指着董实好半天说不出话:“你这崽子,用到本大爷的时候,怎么没说男女授受不亲?本大爷走了,你自己照顾吧!”</p> 说完,杨迁逃也是的离开。对于这个女子,他实在没办法,同在一个屋里,让他万分难安,所以董实一递来梯子,他便出了房门,让人把董穗的话传给长孙焘。</p> 另一边,嘉佑帝接到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粗略看完后,一把甩在桌上。</p> “一群饭桶!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一个大活人!原来人就在扬州!”</p> 他仍不解气,嘶吼着一脚踹在御案上,双目染上暴戾的猩红,面目扭曲而狰狞。</p>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将折子捡起来,粗粗扫了一眼,连忙道:“陛下,这些人也太不成器了,淇王殿下失踪这么久,现在才找到!怪他们没本事,不知让淇王殿下受了多大的苦楚。”</p> 王公公一边给嘉佑帝拉台阶下,一边示意还有几位大臣在外面。</p> 嘉佑帝面色难看到极致,好半天都缓不过来,他就那么盯着折子,暴怒与杀意毫不掩饰。</p> 许久许久,他才沉着脸道:“让他们进来。”</p> 等几位尚书走进来后,嘉佑帝示意王公公把奏折递过去:“你们看看,北齐人已经渗透到我大秦,朕的百姓究竟养了一群什么样的饭桶?竟然都没有把奸细防住。淇州搅起瘟疫残害百姓,天子脚下刺杀亲王,这群蛮子欺人太甚,当大秦没人么?!”</p> 刑部尚书看了折子后,率先李大人道:“陛下,养兵一日用兵一时,是时候让麒麟卫回报陛下的圣恩浩荡了!”</p> 众尚书都看出刑部尚书是想将麒麟卫推出去做挡箭牌,让他们把功夫用在抓奸细上,省得天天盯着一众臣子,连忙附和:“李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一手创办的麒麟卫,骁勇而锐利,就像一把最好用的刃,必定能将奸细斩于脚下!”</p> 自淇王失踪以及虞相致仕</p> ,嘉佑帝过了好一段得意的日子,朝中没有反对他的人,他真正体会到九五之尊的快乐。</p> 然而这一切都被长孙焘这个竖子给破坏了!他出现准没有什么好事,现在还带来奸细的消息!这混账!奸细说不定是他带来的!</p> 嘉佑帝满肚子的火气四处乱窜,他竭力压制着,却好几次险些破功:“李爱卿所言甚是!就照爱卿说的去办,朕立即让四大千户带人赶往淇州协助淇王揪出奸细。”</p> 李大人趁机道:“陛下,相位空悬,许多政令无法有效执行,您是否要尽快另选他人补替相位?”</p> 工部尚书与虞谦一/党,他顺着李大人的话说:“已经过去这么些时日,陛下仍旧没有下定决心由谁任相位,想必是没有合适的人选罢?臣斗胆提议,前相虞谦在位十数年,一直兢兢业业,如今正值用人之际,陛下何不起复虞谦?”</p> 李大人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连忙附议:“臣觉得工部尚书的话十分有道理,前相虞谦在位时,什么事都处理得妥妥帖帖,文武百官无有不服,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决定,有他这样能干的臣子分忧,陛下也松快许多。所以臣赞成启用虞谦的提议。”</p> 工部尚书脸色都变了,在他提议时,陛下明显动了心思的,但经刑部尚书这么一说,他知道这事黄了。</p> 因为他们的陛下,生性多疑,刑部尚书如此夸赞虞谦,句句暗指文武百官只知虞相而不知陛下,岂不是让本就忌惮相权的陛下萌生摁死前丞相之心吗?</p> 果然,嘉佑帝道:“虞相致仕之时,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表达他对归隐的向往。他为大秦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在老迈之年得到休息的机会,朕又怎会忍心将他招回朝野。”</p> 刑部尚书拱手又道:“陛下仁慈,不忍起复前相虞谦,但国不可一日无相,朝堂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协助陛下处理政务,协调百官。陛下,臣还有一人推/荐。”</p> 众尚书若说没有拜相的想法,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可他们深知自己的资历还没有熬够,坐上相位有些勉强,所以皆有默契地没有为自己钻营。</p> 但他们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先,所以只要有人推崇六部之外的其他人,他们都举双手赞成。</p>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刑部尚书身上,等待他说下去,嘉佑帝也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爱卿,你所说之人是何人呐?”</p> 刑部尚书道:“陛下,臣所说之人,乃是帝师风澈,风先生。”</p> 这位风先生,乃是先帝在位时的丞相,也是先帝为当今陛下钦点的先生。</p> 虽然已经致仕还乡,做了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但无论是他的学识还是人品,至今仍备受推崇。</p> 他在天下读书人中地位尤为崇高,说他是天下读书人的极致目标也不为过。</p> 他在东海沧山所开办的荟英书院,每年吸引多少学子慕名而来,多少人不远万里跋涉,也要拜入他的门下。</p> 若是风先生回朝,只会比虞谦做得好,不会比虞谦做得差。</p> 但刑部尚书也知道,虞谦经营十数年,朝野中人脉根深叶茂,只六部里面便有几个是他的人,要想彻底把他按住,得从陛下下手。</p> </p> 第524章 白漪初堪为淇王侧妃 于是,他继续道:;陛下,若能召回风先生,就等同于将天下大多数学子的心尽握手中。陛下,学子乃是新一代血液,将来朝堂的领军人物,只要陛下亲选的他们将贤臣风骨流传下去,岂非也让陛下的功德流芳百世,千秋万代? 一个帝王想要青史留名,也要看功绩。史书对帝王功绩的评价,无非从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国力的薄弱等方面为切入点。 拓展疆土的帝王有人称颂,能建功立业留下百世工程的帝王有人铭记,能把国家治理得繁荣富强的帝王有人赞扬。 而当今天子只是个守成之君,他没能开疆拓土,也没有建筑利国利民的工程,更没有让这个国家有任何繁荣的迹象,甚至一直在吃祖宗的老本。 所以,嘉佑帝没有任何名流千古的本事。 但要是朝中/出现几个贤臣,一来可以托付江山。二来君明则臣贤,贤臣的名声也会带动君王的名声,到时人人提到嘉佑帝,都会赞他一句仁慈,因为只有仁慈的明君,才会有如此厉害的人为之卖命。 嘉佑帝意动了,他已年近四十,君王活到五十都算长寿,这个年纪,他还能为大秦留下什么呢?还能为自己留下什么呢? 是接连不断的天灾,还是沿海水寇的人祸? 他不想临了,还被人指着牌位骂蠢货,他不想到了底下,还被川平笑话一事无成! 众尚书见陛下动心了,他们都知道风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少年得志,而立之年拜相,到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 年轻的男人精力旺盛,年轻而又有本事的男人最能折腾,要是风先生被请回来,这朝堂上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么? 方才随波逐流的尚书们一下子有了主意,闻言便有人按捺不住,立即开口反对:;陛下,臣认为不可。风先生已经离开朝堂十数年,只怕已经力有不逮。 ;臣附议,风先生之才能在于学识,臣认为传道受业更能让风先生发挥所长。陛下,李尚书说得对,读书人是大秦的新鲜血液,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风先生,想必能教导出更多出类拔萃的学子,为我们大秦的朝堂培养人才。 ;陛下,臣也附议,当年风先生辞官归隐,便是受不了朝堂的拘束,陛下惜才爱才,臣相信陛下不会把风先生拘于朝野。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 刑部尚书耐着心思等他们说完,抱着手冷哼一声:;我说,你们不会觉得陛下不能将风先生请回来,故而忙着给陛下找台阶下吧?真是笑话!陛下明君圣主,备受天下读书之人敬仰,难道还不能让风先生死心塌地地追随?你们急什么?慌什么?一个个的,就不能盼着点陛下好吗? 男人最受不得激将法,尤其是没本事还自以为是的男人。 嘉佑帝被李尚书这么一激,顿时热血上头,拍板做了决定:;众爱卿不必多言,风先生为朕的老师,他的德行和才能自是不必言说,当得了这相位,就这样吧!让朕考虑考虑,该派谁人去请风先生回来。 众尚书各怀心思,但表面都没有再劝说陛下冷静,他们坐到这个位置,不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挥退众人,嘉佑帝把桌上的东西尽数扫光,他双手伏于御案之上,双目圆瞪,怒不可遏地道:;朕这一生,想得到一个女人怎么这么难?想让一个人死怎么就这么难?! 等胸中那口怒火散去些许,嘉佑帝颓然地跌坐于龙椅之上:;朕从少年时就心悦川平,一颗心地跟着她转,帝位朕不要,江山朕不稀罕,可她怎么就不能选择朕呢?后来天下在手,可偏偏长孙焘什么都要跟朕抢!凭什么他不用费劲就什么都能得到,朕兢兢业业却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要死了,淇王妃二话不说就随他去死!朕的臣民,朕的母后,都为他挂心不已。若是朕死了,是不是只有冰冷的梓棺随朕而去……朕是不是很失败? 王公公劝他:;陛下,如今当务之急,是将风先生请回来,让他为您分担一些,国事操劳,您看您两鬓都白了。 嘉佑帝伸手抚了抚鬓发:;朕这个皇帝,怎么就做得如此艰难?被大臣掣肘,被礼教束缚,每天面对那些讨厌的人,还不能杀了。朕这个皇帝,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王公公耐心地道:;陛下,九五之尊哪有那么容易,奴才先前跟随义父在先帝面前伺候时,先帝也是这般难。国事要他操劳,权力需他制衡,社稷需他费心。他何时自由快意过?也不是到了陛下这里,开天辟地第一遭。那时候义父和奴才说,明君都是又累又苦的,陛下觉得难,是因为陛下是明君。 嘉佑帝被王公公哄开心了,靠在龙椅上的他,双手搭于扶手之上,有种天下尽握,立于百万生命之上的感觉。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炽/热而疯狂:;你说,如果朕让虞家小七改头换面纳入后宫,给她建琼楼玉宇,让她享锦衣玉食,把君王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那朕有朝一日遇到危险时,她会不会也不顾一切地陪着朕? 王公公吓了一跳:;陛下,淇王是您的亲弟弟,要是您把淇王妃纳入后宫,这天下人会怎么议论?还请陛下三思。 嘉佑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所以才要改头换面,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朕真是嫉妒昭华啊!怎么就娶了个这样的王妃?长得那么像川平。朕不比他差,想必虞家小七终有一日会知道朕的好。 王公公心知再劝没有用,只会惹陛下生气,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陛下对川平郡主的执念,已经深/入了骨髓,怪只怪淇王妃长得太像川平郡主,只怕淇王妃这回真的在劫难逃了。 果然,嘉佑帝的下一句话,便证明了他方才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打散淇王和王妃。 ;拟旨。嘉佑帝沉声说道,;定北侯府嫡小姐白漪初,贞静娴婉,品貌上佳,德才俱备,堪为淇王侧妃。着白漪初前往扬州照顾受伤的淇王,待回京后立即举行纳妃嘉礼…… 第525章 九死一生的任务 王公公吓了一跳:;陛下,恐怕定北侯不愿意。 嘉佑帝冷笑一声:;他不愿意,她女儿可巴不得。 王公公又道:;陛下,只怕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哟! 可不是结仇么? 若是虞相还在其位,定北侯府嫡小姐去给淇王做小,身份没有完全将淇王妃碾压,这次说得过去。 可现在淇王妃的出身已经不比从前尊贵,白小姐却还要给她晨昏定省,就算白小姐愿意,可定北侯府也不愿意啊! 那定北侯府还不得向淇王施压,要求淇王多怜惜含/着捧着长大女儿? 一旦嫡庶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淇王府总会被这两个女人闹得鸡飞狗跳。 最关键的是,淇王愿意被定北侯压着一头么?更何况淇王如此喜爱王妃,淇王怎会在定北侯的压力之下,就对白漪初小姐多加爱怜? 陛下这招,一箭双雕啊!既让淇王府和定北侯府站在对立面,也能离间淇王夫妇之间的感情。 可不是结仇吗? 嘉佑帝的双目中,涌动着无法压抑的扭曲:;朕与昭华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朕又怎会让他太过顺心如意?但凡他觉得重要的东西,朕都要抢过来,包括人。 王公公打了个寒颤,不敢抬头去看嘉佑帝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未完婚便让白小姐去找淇王,只怕白家会有微词。 嘉佑帝的神色更加疯狂了:;朕是天子,难道还要看定北侯的脸色不成?他若是不愿意,那朕就和他谈一谈,十数年前他是怎么坑害上司,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朕的大秦人才济济,定北侯不止他一个人想做,北疆也不止他一家能守! 陛下心意已决,王公公不敢再说什么,他拟好旨意,便连夜送去了定北侯府。 另一方面,刑部尚书李大人回到家后,连忙把正在看账的妻子和正在逗狗的纨绔给叫了过来。 书房里就只点了一盏灯,李大人坐在桌前,许久才站起身,向他的夫人行了个礼:;夫人。 李夫人连忙架住他的手:;夫君,你这是…… 李大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夫人啊!为夫对你不住。 李元立即插嘴:;父亲,难道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李大人一巴掌拍在李元的头上:;你这混小子,你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罢,李大人负手望着外面的天色,那里涌动着浓得化不开的晦暗。 ;夫人,为夫今日犯了事,只怕我们一家性命不保。夫人跟了为夫一辈子,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从无一日懈怠,但最后荣华富贵没享到,还可能连累夫人和为夫一起脑袋不保……为夫真的对不住你。 李夫人没有惧怕,温柔地望着她的夫君:;夫君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我夫妻一体,早就说过要生同衾死同穴,只要和夫君一起,就算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夫君能否告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我们性命不保。 李大人耐心地解释:;夫人呐!当今天子想要淇王的命,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诉诸于口。自从淇王失踪后,陛下行事愈发疯狂,有几位大臣为淇王说了句话,病的病,残的残,总之便没有再出现在陛下眼前。为夫食君之禄,却不能阻止陛下,内心深感不安。 李夫人道:;难道你去劝陛下了? 李大人道:;这倒是没有。不过为夫做了一件比劝陛下更危险的事情。今日陛下收到消息,淇王殿下安然无恙,如今正在扬州钟离城。 李夫人和李元异口同声地道:;这不是好事吗? 李大人摇摇头:;为夫趁机提出,让陛下请风先生回来任丞相一职,陛下同意了。 李夫人道:;夫君,风澈先生不仅是当代名士,而且还是先帝在位时的丞相,更难得的是,他不过才天命之年。如今虞相致仕,请他回来任相位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 李大人苦着脸:;夫人呐!虞相致仕另有隐情,恐怕和淇王夫妇的失踪有关系。想必虞相现在还等着陛下起复他。他在朝中经营日久,势力遍布朝野。若是他知道是我挡了他的起复之路,他能饶过我吗?夫人,您别忘了十数年前毅勇侯是如何死于他手的! 李夫人摇摇头:;妾身如何敢忘?夫君,你的确闯了大祸了。不过妾身觉得你做得对,你身居要职,理应在其位谋其事,就该为这江山社稷,为这黎民百姓着想。妾身永志不忘,便是那些百姓推你走到如今的位置。夫君如此行事,不堕君子之风,更不忘你当初入士的初心,你是妾身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李大人握住夫人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夫人凝着他:;夫君,妾身不怕死。若能为大义而死,妾身死而无憾。 李大人双唇微颤:;夫人知己,一世难求,只是连累了夫人,为夫真的于心不安。 李元受不了了,叫他来就看这个? 于是他不满地叫嚣:;我是捡来的吗?你们就不关心一下我的死活吗? 李大人这才放开他妻子的手,坐回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李元:;为父有更重要的事托付给你去做。你即刻下扬州,去找到淇王,让他派人去保护风先生。事不宜迟,今夜就动身。 李元再纨绔,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父亲,事态真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李大人道:;是。而且你这一去,也是九死一生。阿元,为父知道你从小敬仰淇王,若是你能活着找到淇王,就留在他身边吧! 向来玩世不恭的李元,脸上难显如此郑重而认真之色:;父亲,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么? 李大人眼眶微红:;你如此不成器,为父怎么放心得下你,就算为了你,也会小心应付着,尽量留着性命,亲眼看你娶妻生子。放心吧!为父只是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你,在为父准备万全之下,他虞家不足为惧。 李大人故作轻松,他夫人却扭过头擦眼泪。 第526章 你该长大了 李元;砰地跪下去:;父亲,儿子不走!儿子留在您和母亲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子都陪您和母亲一起! 李大人起身,弯腰扶起了跪在面前的儿子:;孩子,就算你再荒唐,为父也知道你的心不坏,所以为父一直不曾真正地苛责于你,这才让你浑浑噩噩度日,浪费了大好的时光。但是这一次,为父请求你成熟起来,像个男人那样扛起责任。 李元哽咽:;父、父亲…… 李大人继续道:;陛下日趋疯狂,这个朝野,恐怕要乱了。你看看这满朝文武,多少人在观望?多少人决定明哲保身?总要有人站出来做一些改变,为父选择这条路,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是我李家子孙,国家有难焉能不挺身而出?孩子,是时候长大了。去和你母亲好好告个别,今夜就走,就你一个人,路上不要做任何耽搁,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扬州钟离城。若你能见到淇王,请告诉他,为父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儿子,遵命!李元泪流满面,认真地给李大人磕了三个响头,最后挺直腰板,一字一句地道,;父亲,您的教诲儿子从未忘怀,儿子也没有辱没李家先祖,其实早在多年之前,儿臣已经秘密被淇王殿下收到麾下,您的心愿,儿子必定为您传达,但在此之前,请您和父亲母亲好好保重,儿子会想办法保护你们,一定要等儿子回来!您和母亲还没喝媳妇茶! 李元说完,又去向李夫人告别:;母亲,儿子很早以前就看上了原家小姐原鸢,只是一直没敢和您说,若儿子能平安回来,您一定要去为儿子求得这门婚事! ;原鸢?李夫人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最后才想起那个总是跟在原采薇身后的庶女,她不出众,甚至没有任何存在感,自己的儿子怎会看上了她? 李夫人不是介意原鸢的庶女身份,她作为一个母亲,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儿子应该配得上更好的。 还没说什么,李元连忙解释:;母亲,她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儿子曾经在踏青游会上与她有一面之缘。那时有一个乞丐冲过来向大家讨钱,却被家丁们打走了。是她偷偷去找遍体鳞伤的乞丐,把头上唯一的簪子给了乞丐,结果她却被嫡姐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儿子就在想,这个姑娘怎么过得这么难?想着想着,等儿子明白过来时,便想要照顾她一辈子。母亲,如果儿子能办好父亲交代的事,您就让儿子娶了她吧! 李夫人含泪点头:;罢了罢了,知道你不是纨绔浪 荡子,我已经很开心了,左右你也配不上天下无双的女子,原鸢就原鸢吧!不管她是哪家的,反正以后都会是我们李家的,母亲就不在意她们原家了! ;父亲母亲,儿子去了!李元了擦脸上的泪,风风火火地出了府。 ;夫人。李大人握住妻子的手,;为夫知道你心疼,但……谁让我是父母官呢? 李夫人拍了拍夫君的手,以示安慰:;夫君,我怎能让慈母之心蒙了眼睛,分不清这天底下的是非公理正义?妾身支持你。只是你断了虞谦起复得路……不知那虞家会如何发狂?为了儿子,我们也不能全然没有反抗的准备。 李大人拍了拍妻子的手:;夫人说得极是,容我想想。 李元没有立即悄悄出门,怒气冲冲地去了白府,拍开白府的大门,大声吼道:;让白黎出来和本少爷单挑!他抢了春娥姐,胜之不武!本少爷要和他重新单挑! 闹了好一阵,他终于成功地见到了白黎:;白兄,求你救命! 白黎问他:;你与王爷的关系暴露了? 李元道:;并非如此,而是……李元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但为了避免给白黎带来麻烦,他没有将刑部尚书李大人吩咐他去做的事说出来,只是说虞家可能会对他父母不利。 白黎沉吟片刻,道:;行,我会想办法,最近你就收敛一点,别轻易出门或者夜归,就怕他们通过你达到对付李大人和李夫人的目的。 李元道:;白兄,我有一些不得已的事情要去做,会离开京城一阵子,还请白兄不必管我,如果可能,请一定要照顾好我的父母。 白黎道:;我既然应了你,就会拼尽全力,你且放心。 李元在白黎的府邸留了整整一夜,直到辰时才醉醺醺的离开,他一摇三晃,混在一群早起的人儿中,不着痕迹地摸出了城。 一出城,李元便向城外的马倌买了一匹马,朝着扬州钟离城的方向赶去。 要说昨夜定北侯府连夜接到了圣旨,可把一直未北归的定北侯气了个够呛。 ;陛下这什么意思?要漪初去给淇王做小?我们漪初就那么不堪么?怎么能去做小! 定北侯府老夫人,曾经做过长公主师,备受敬重的老夫人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让漪初嫁,她就必须要嫁。再说淇王乃是陛下的胞弟,才貌双全,难道还能辱没了漪初不成?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以免为白家招惹祸端。 定北侯夫人急了:;母亲,那也不能做小啊!淇王妃我是见过的,就那么普通的一个女子,让我们漪初做偏房,整日要给这样的人晨昏定省,想想就意难平! 老夫人冷笑一声:;咱们抛开淇王妃救过烨儿不说,就说她这人,你竟说她是个俗物,真是眼瞎!寻常女子能入淇王的眼?可淇王明显把她当成宝贝疙瘩,你该担心的不是漪初要给她这样的人请安问好,你该担心的是,你女儿根本不可能得到丈夫的心。 定北侯不以为然地道:;只要有定北侯府在一日,他淇王就不能对漪初太差,母亲,这方面你且不用担心。 老夫人摇摇头:;没有丈夫敬重疼惜的婚姻,才是女子最大的不幸,你却因为捏着些许权力,就想给淇王施压,让他对你女儿好,你当淇王是什么人? 定北侯道:;母亲,总之儿子不会让漪初受委屈。 老夫人道:;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身我已经半截入土,管不了你们,只是一事,我们是臣子,别逾越做臣子的本分! 定北侯夫人连忙问道:;漪初,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怎么个想法,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会惹陛下不高兴,父亲母亲也会为你去争取,求陛下收回成命。 定北侯世子夫人也很有眼色地道:;母亲说得对,小姑,这事还得看你的意愿。 众人的目光中,白漪初缓缓站起来,向祖母和父母行了个礼:;侧妃身份配不配得上我不好说,但淇王却是配得上我的男人。既然圣旨已下,那我便欢欢喜喜地嫁给淇王,以他为夫,视他为天。 定北侯叹了口气:;漪初,这真的是你的心里话?不是为了宽慰父亲母亲,才忍着委屈说出来的话。 白漪初道:;既然要嫁人,那就得嫁人上人。父亲,要论武功,大秦有几个男人能如淇王一般骁勇,要论人才,又有几个男人能比过淇王的君子之风?这个男人我嫁定了,他本该是我的,他一定会是我的。 不管用争还是用抢,淇王妃之位会是她的,淇王也会是她的。 第527章 露出真面目了吧? 老夫人已经年老,她知道自己握不住白家这艘大船的方向了,就算今日她做了决定,眼皮子底下的这些人,也会对她阳奉阴违。</p> 更何况这个小孙女还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被说动,也不会听从长辈的建议。</p> 她不管了,也管不了。</p>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动身前往扬州吧!以后淇王便是你的夫君了,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p> 白漪初福身应是:“祖母的话,孙女记住了。”</p> 定北侯夫人还是不放心:“陛下这到底几个意思,还没成亲呢!就让漪初去照顾淇王,我们白家的女儿,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姑娘,没成亲怎么能往未婚夫身边凑?”</p> 老夫人喝止了她:“行了,少说两句,身为臣妇,陛下岂是你能议论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吧!”</p> 顿了顿,老夫人又道:“其实,陛下的心思并不难猜,先前宫里曾透出风声,说要把原家嫡女原采薇,还有萧家嫡女萧眉若许给淇王做侧妃,后来原采薇死了,萧眉若那也没了下文,估计是淇王不愿意。陛下这么做,是铁了心的要成就淇王与漪初这桩婚姻。只要漪初去扬州,不管为着圣命还是人言,他都不得不娶。”</p> 定北侯一咬牙:“我亲自送漪初去扬州。”</p> 定北侯夫人道:“夫君乃封疆大吏,手握边防重兵的兵权,只怕陛下不会让你轻易离开京城。”</p> 定北侯道:“陛下会的,首先,他让漪初去给淇王做侧妃,已是对不起我白家,他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其次,既然他一心想促成漪初和淇王的婚事,那他也不希望女儿在半道出什么事,我去护卫只怕他乐见其成。最后,京城是权力中心,与其留我在京城和文武百官搞好关系,不如让我离开京城。”</p> 定北侯夫人道:“说到这里,夫君,陛下让你进京述职,可这一回来就是几个月,也没让你回北疆的意思。陛下为何要这样做?”</p> 定北侯道:“那就要问陛下了,说不定他把我留在京城,是为了拉拢我呢!”</p> 这成了陛下求着他们家?</p> 定北侯府老夫人望着这一幕,长长叹了口气,让进随侍嬷嬷扶起来,默默地离开了。</p> 白漪初上前搀扶:“祖母,这么晚了,可是累了?孙女扶您回去。”</p> “不用了。”老夫人神色淡漠,她不着痕迹地甩开白漪初的手,“我自己回。”</p> 白漪初咬咬唇,站了好一会儿,僵硬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她提起裙角追了上去:“祖母,可是孙女哪里惹祖母不高兴了?”</p> 老夫人不冷不热地道:“未曾。”</p> 白漪初垂下眼睑,美丽的眸子染上哀伤:“那……缘何祖母不愿与孙女亲近?祖母您儿孙满堂,孙女和您其他所有的孙辈一样敬着您,爱着您,为何祖母总是对孙女那样冷淡?孙女即将出嫁,以后侍奉祖母跟前的机会只怕难得,孙女恳请祖母给我一个解释,好让孙女死了心吧!”</p> 老夫人没有说话,拄着拐杖回了院子。</p> 白漪初不依不饶,一步不落地跟在老夫人身上。</p> 等进了屋坐好,又喝了杯参茶,老夫人这才道:“我为何不喜欢你,你心里没数么?我堂堂正正一辈子,但却摊上你这么个两面三刀心心思深沉的孙女,难不成我还要对你笑脸相迎?在自家人面前,我连随意的资格都没有?”</p> 白漪初连忙道:“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女又怎会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p> 老夫人道:“你自然不是,因为你比阳奉阴违高级多了。既然你知我不喜你,为何要在路上饱受委屈似的质问我?这事一传出去,下人丫头和别的长舌妇还不得说我苛待你?仗着美貌和一把还算柔的嗓音玩这一套,你哪里是受了委屈,你这是持美行凶!”</p> 白漪初始终垂着眼皮听老夫人的训话,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眸底是比嘲讽冷笑还要复杂许多。</p> 老夫人继续道:“你那狭隘的心里,装的都是你自己的容貌,气度,名声,学识,仪态……你有几分真心是敬我爱我?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信吗?”</p> 白漪初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比方才还要冷凝许多。她望着自己的脚尖,眼里充斥着怒火与不甘,最后都化作一股阴毒,她整个人就像枯骨中生出来的花一般,绚丽美丽,却淬着狠毒。</p> 老夫人不耐看到她这个模样,冷哼一声:“说中了吧?就知道你不敢认!我猜猜你来找我是为着什么事。为着长公主,是与不是?你想通过我这里走长公主那条线,所以才不得不忍着恶心与我虚与委蛇,就是为了让我去开口,等你嫁入皇家后请长公主多眷顾你几分!”</p> “漪初,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人应该脚踏实地,但你不爱听我的唠叨,使了些个小手段,便让你父亲把你接去了北疆。”</p> “我想着你上有父母兄姊,就不过多插手对你的教育,倒是我的不是,这一疏忽就让你彻底长歪了。”</p> “漪初,人不仅要懂得知足,也要懂得认命,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若是命中没有,再美的相貌也撑不起那滔天的野心。”</p> “我知道你想登上皇后的宝座。你很聪慧,甚至比很多男人都聪慧,能看出淇王并非池中之物,所以你押宝在他身上,就算他没那个心思,你也会引导他走上那条路。”</p> “但淇王是你能控制的人?你想玩他,这不异于引火自/焚!如今白家手握兵权,已是鲜花着锦烈火油烹,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韬光养晦,你看你那爹,都被你挑拨成什么样子?想要功高震主,那他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p> “我不想看着你们父女自寻死路,总之,你既然要嫁入淇王府,就要安分一些,别肖想不该奢望的东西,要是敢让白家遇到一丁点危险,我定饶不了你!”</p> 等老夫人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白漪初的声音,这才酥酥柔柔响起:“祖母,您说完了?我送您回房,您却把我敲打一顿?”</p> 老夫人双眼一眯,白漪初不等她开口,抢先道:“既然您说完了,那该到我说了。祖母,您已经老了,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有那份图谋,我自然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只知肖想不知付出行动那种事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不管怎么样,您老了就该安享晚年,其他事情不必操心。总之,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我春风得意那天。”</p> “你!”老夫人怒极反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p> </p> 第528章 希望能留个全尸 白漪初羽扇般的睫羽轻轻眨了眨:“祖母,真是好笑,您都已经把我厌弃到骨子里了,我为何还要低声下气地讨好你?我可没热脸贴冷屁/股的嗜好!”</p> 老夫人笑了:“那你怎么还不要脸地去贴淇王的冷屁/股?”</p> 白漪初美丽的脸孔气得通红,面目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狰狞而扭曲:“他是我的!从来都是!是虞清欢抢走了他!”</p> 老夫人道:“疯了就出去吧!不要在我的屋子发疯!既然我们互相看不上,那你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孙女!”</p> 白漪初握紧拳头,表情狠厉:“祖母,这个现实改变不了了,正如你不可能不是我的祖母,我不可能不是你的孙女。祖母放心,孙女在外面一定会善用您积累下来的那些人脉,不会让它们浪费的。您不让孙女去麻烦长公主,孙女非要借着您的名头去跟她们讨好处,难道您还能找上门去跟人家说我们没关系不成?在外人面前,我们总是一体的。我做的,您做的,白家做的,又有什么区别?”</p> 老夫人这次真的怒了,她被气得咳了起来,一阵撕心裂肺:“执迷不悟,你迟早会自食恶果。”</p> 白漪初舒舒展展地行了个礼:“那就不关您的事了,祖母,夜已深,请您早些休息。”</p> 说完,白漪初转身离开了老夫人的屋子。</p> 老夫人气得火冒三丈,胸/口剧烈起伏,身旁的近身嬷嬷连忙给她顺气,她摆摆手:“我无事。她疯了,是真的疯了。”</p> 近身嬷嬷语重心长地道:“老夫人放心,奴婢瞧着淇王妃也不是个软骨头,有淇王妃这个对手一直弹压着小姐,想必她不会闹出格。”</p> 老夫人说了气话:“谁知道呢?希望留个全尸,别死在哪里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回来。”</p> 白漪初被赐婚淇王为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p> 似乎有人刻意推动,才没多久,便朝京城外风一般地流传开来。</p> 定北侯和她的车驾刚到兖州,消息便已经从兖州传到了徐州。</p> “不行!”徐州其中一座小城街头的面摊,肌肤洁白莹润如玉的小二,听到食客谈论这个消息,登时就跳了起来,“皇舅……淇王怎么可能娶那狐狸精?!”</p> 食客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不懂就别瞎掺和,如果皇帝没有下旨,谁敢置喙淇王的婚事。只待娶了定北侯府小姐,王爷就可以坐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一个娇俏可人小辣椒,一个倾国倾城温柔乡,王爷真是艳福不浅啊!”</p> 小二顿时横眉竖目:“你闭嘴!别瞎说!陛下怎么会在没有举行纳妃之礼的情况下,让白家小姐千里迢迢追夫,这不是笑掉大牙吗?”</p> 几个食客切了一声,反唇相讥:“你个毛头小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笑掉大牙,白家小姐乃是天下第一美人,淇王殿下是当仁不让的英雄,他们本该配在一起。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未婚妻与未婚夫见面怎么了?这不是一段佳话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成了不要脸,你是因为嫉妒,所以故意酸吧?”</p> 旁人立即附和:“听说淇王遇刺的时候淇王妃也受了伤,到现在都没有养好身子。淇王乃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淇王妃不能侍奉他,还不允许别的女人来侍奉?”</p> 又有人附和:“说得不错,男人三妻四妾也没什么问题,淇王妃理应对千里迢迢来代替她侍奉在淇王身边的白小姐心怀感激。也是淇王洁身自好,否则不是白小姐,就是其他的花红柳绿,现在光明正大的多了个白小姐,怎么了?”</p> 小二气得把面泼到了几个食客脸上,怒声吼道:“你们懂个屁!淇王和淇王妃情比金坚,如今却被白狐狸横插一杠,你们还让淇王妃对这狐狸精心怀感激?你们说出这种屁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淇王与淇王妃结发夫妻,生死与共,淇王妃是真心爱自己的丈夫!如果淇王妃真的还在养伤,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应该插足进来分享丈夫的爱!否则不是伤淇王妃的心吗?”</p> 其中一个食客擦去泼在脸上的面和汤水,怒不可遏地道:“你这混小子!有意见你去找陛下说去!婚是陛下赐的,你对老子生什么气?!女人本来就应该把丈夫伺候好,淇王妃病了不能伺候,还不允许别的女人伺候么?那么要让淇王在这期间做了和尚不成?”</p> 那人见小子单薄却嚣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捋袖子就要冲上来揍人。</p> 可刚垮过面前的椅凳,小二早已不见踪影了。</p> 拐角处的一道小巷子里,珍璃郡主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方才那个小二正是她。</p> 离开京城已有好几日,前几天她买了匹快马日夜兼程,终于赶到徐州界内,可离了京城的她早就失去庇护,又没武功也没江湖经验,这才住了一晚的店,不仅财物和马匹被骗光了,身上连根毛都没剩下,最后只得流落街头。</p> 不过珍璃郡主相貌可人,而且长了一张巧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p> 饿了她就去帮卖包子的大叔吆喝,换一两个包子果腹。</p> 困了她就去客栈打零工,只求能在柴房里将就一晚。</p> 她很累,而且还窘迫,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p> 但是她没有后悔,一想到卫殊就在不远处的扬州,她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p> 一直以来都挺顺利的,但刚刚因为管不住嘴巴,差点就被揍了。</p> “呼!幸好溜得快!”珍璃郡主无比庆幸。</p> 在小巷子里躲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危险,她先从墙角露出一个小脑袋,紧接着从墙角钻出来。</p> 她一个人在外,尽管可以肯定身后有暗卫跟随。</p> 但她私自偷跑出京,母亲必定下了命令,要让她吃足苦头,所以不到危机时刻,暗卫不会轻易出手,她不会自不量力,去挑衅别人,遇到任何危险的苗头,都会溜之大吉。</p> 这座城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珍璃郡主避开方才那条街,向小贩打听了一下消息,听说临近十几里外有个镇子,她便趁天色还早,急匆匆地出城了。</p> </p> 第529章 本王腿肚子有点软 这一路的景致,比她看到的任何春景还要别致,还要美妙,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一边向小镇出发。</p> 这一路,珍璃郡主走得有滋有味。</p> 正此时,马蹄声哒哒入耳,有一队人马正飞驰而来,身穿清一色的紫色镶黑边的锦衣。</p> 他们面庞坚毅,气势凌厉,珍璃郡主知道,这是麒麟卫。让她惊喜不已的是,为首那玄色衣裳的男子,不是卫殊是谁?</p> 明明隔着那么远,她却能看清卫殊的脸。</p> 卫殊瘦了,面庞轮廓凌厉了许多,一双眸子更显幽深。</p> 珍璃郡主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明明还是那个风华昳丽的他,却让人觉得莫名心疼。</p> “卫殊!”失神过后,珍璃郡主一挥手,一边大叫卫殊的名字,“卫殊!”</p> 走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见到自己喜欢的男子了,珍璃郡主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p> 于是她满怀期待,欢呼雀跃地跑向卫殊。然而就在下一刹那,卫殊的人马拐了个弯,从珍璃郡主面前不远处的岔路口奔驰,扬起的尘土给珍璃郡主的脸蒙了层晦色。</p> “卫殊!”珍璃郡主大叫,可是队伍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快便绝尘而去,“卫殊——!”</p> 珍璃郡主跑着追了一段距离,却因为速度太慢而跟不上,她绝望极了,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p> 想象中的感动呢?想象中的心疼呢?</p> 她通通没有看到,只有一道决然远去的身影。</p> 原来,这一路南下所受的苦和累,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的笑话。</p> 自以为对卫殊付出了许多,自以为对这份青涩而懵懂的感情付出了许多,所以自己感动了自己,哪怕这一切很可能不会被卫殊接受,甚至还会让卫殊有负担,但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付出了一片真心,从京城走向扬州去找卫殊,卫殊应该感动的!</p> 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在这一段感情里,卫殊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她有任何牵扯。</p> 可是她也不管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对卫殊有碍,就这么一头热地来了。</p> 她这不是自私是什么?她就算再喜欢卫殊,也该为他考虑不是么?</p> 想到这里,珍璃郡主含了一泡眼泪,她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转身走向了卫殊相反的方向。</p> 还回京城做什么?她决定继续下扬州,既然出来了这一趟,也要不虚此行才是。</p> 她要去扬州找到小舅母,和小舅母同仇敌忾,把那只白狐狸死狐狸赶走。</p> 她才不要小舅母吃亏!</p> 珍璃郡主心情低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去扬州的路上,她手里拿了一根木条,用力地甩来甩去。</p> “白漪初,有我在,你休想欺负小舅母!”</p> 岔路出奔出了好一段距离的卫殊,领着人马又折回来。</p> 阿琨道:“主子,这样不大好吧?那小郡主孤身一人,估计是奔着您来的。”</p> 卫殊面无表情:“我也是为她好,要是真与我见了面,只怕她的清誉就没了。”</p> 阿琨道:“主子,小郡主单纯可爱,难道你从来没有想法?”</p> 卫殊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p> 阿琨白了他一眼:“主子,还有下两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后两句也很重要。”</p> 卫殊正色道:“阿琨,你不用为这事费心,我现在不会去考虑儿女私情,至少现在不会。”</p> 说罢,卫殊一甩鞭子,马匹朝着方才珍璃郡主来的方向,风驰电掣地走了。</p> 阿琨望着主子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p> 百姓们还未将嘉佑帝下旨赐白漪初为淇王正妃的消息传到扬州,长孙焘却第一时间握住了这个情报。</p> 他盯着折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最后他召来阿六,捏了捏眉心,道:“小六子啊!本王的小王妃这两日还好么?”</p> 阿六挤眉弄眼地道:“主子啊!您是不是想王妃了?”</p> 长孙焘板着脸道:“本王跟你说正事。”</p> 阿六道:“王妃自然是好的,最近在薛家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儿。”</p> 长孙焘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只手捏眉心的他,换两只手揉太阳穴:“小六子,不瞒你说,本王我现在腿肚子有点软。”</p> 阿六大惊:“王爷,您的贵体没事吧?”</p> 长孙焘苦着脸,道:“贵体和肉/体都没事,但精神有点问题。”</p> 阿六叫了起来:“主子,这才几日时间,您都害相思病都出癔症了?”</p> 长孙焘把公文折子往阿六的面前一丢:“看完后帮本王想个主意。”</p> 阿六捡起公文,只是粗粗一扫,随即他发自内心地笑了:“主子,这不是挺好的吗?您可以新欢旧爱左右逢源,王妃也有可以磨搓的人,简直两全其美。”</p> “你别说了。”长孙焘连忙抬手阻止,“本王这腿,愈发软得不行。”</p> 阿六认真地问长孙焘:“主子,这事你怎么想?”</p> 长孙焘道:“本王只想知道,跪搓衣板用哪个姿势比较诚恳,要是本王的小王妃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得炸毛?”</p> 阿六把折子收好,嗫嗫嚅嚅地道:“跪搓衣板哪儿够啊?至少得跪钉子。主子,在此之前,属下劝您在这张惹事的脸上,用刀子左右划拉几下,变成丑男人,就不会被别的女人觊觎了。”</p> “馊主意!”长孙焘向椅背一靠,“本王若是变丑,王妃嫌弃怎么办?算了,你这大脑袋里的脑子也不过芝麻大,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本王亲自去向王妃解释,认错态度良好,才能争取轻判的机会。”</p> 阿六连忙阻止:“主子,这事不能怂,又不是您的错,您去认错不是自讨苦吃么?所以属下斗胆建议,先摁住此事不提,然后派十个八个人在半路伏击白小三儿,把她捅个稀巴烂,看她还怎么跟王妃抢王爷。”</p> 阿六说完,把头垂得低低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p> 与王爷重逢后,王爷变了许多,不仅毒舌腹黑,而且还有几分恶毒。</p> 以前从来都舍不得说他一句,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小六子”、“小六子”地叫,把他当什么?太监么?</p> 更可恶的是,只要和主子说上话,主子必定对他进行人身攻击。</p> 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不报此仇他非小六君子!这回看主子怎么和王妃交代,反正秋后算账的时候,他有王妃这座大靠山,就不怕主子把他剁了!</p> 王妃啊!阿六我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p> 第530章 惧内的淇王 “小三儿?什么小三儿?”长孙焘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p> 阿六脊背一凉,连忙解释道:“王爷和王妃是不可分割的两人,那白小三挟旨插足,可不就是您和王妃之间的第三人么?不叫小三叫什么?”</p> “谢韫传来的消息说,这白小三有定北侯亲自护送,”长孙焘道,“在路上结果了她有些困难,本王自有打算。”</p> 阿六挑眉:“所以,解决她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和王妃解释?主子您唤属下来,真的是为了商讨怎么向王妃交代?”</p> 长孙焘复又力竭地靠在椅背上:“在本王心里,生死都不是大事,王妃若是不开心,那天真的就塌了。”</p> 阿六不敢置信:“主子,您为什么要对属下做这么残忍的事?属下没媳妇儿还不是为了能专心为您办事吗?怎么到头来还要被您虐?”</p> 长孙焘把拳头放在嘴边咳了咳:“若是再想不出办法,被虐的就会是你主子,阿六,本王养你这么久,你总要有点用处,你说是么?”</p> 阿六双膝跪了下去:“主子,你还是杀了属下吧!凭空生出一个侧妃已是您的不对,王妃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要是她知道属下和您偷摸着,一起谋划怎么狼狈为奸,她一定会把属下喂明珠,属下不要被吃啊!属下还年轻啊!”</p> 长孙焘又捡起公文本本,另一只手不停地搓着大腿:“本王怎么觉得,不仅腿肚子抖,就连大腿也抖,而且浑身都冒着汗,本王一定是病了,一定是。”</p> 阿六“腾”地站了起来:“属下这就为您去找大夫。”</p> 于是,这一日淇王的院子人满为患,众人如临大敌,躲在房间里悄悄商讨到后半夜,这才打着哈欠离开。</p> 翌日,长孙焘顶着一双黑眼圈拉开房门。</p> 他双目猩红,脸色憔悴,神情有些恍惚,眼里更是布满了血丝。</p> 原来商量了一夜,也没商量个结果。他准备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背着搓衣板去认错,说不定王妃心情一好,就原谅了他这美色惹的祸。</p> 这么一想,长孙焘饭也多吃了两碗。</p> 阿六见他食量突然暴增,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少吃点,免得积食。”</p> 长孙焘道:“不吃怎么长肉?要是王妃动起手来,皮厚一点准没错。”</p> 阿六小声地道:“比起担心王妃发火,属下更建议您去先去处理了白小三,这样王妃下手的时候,兴许还能留您一条命,只要能活着,残废甚至半身不遂都算好的。”</p> 长孙焘叹了口气,眉宇间的担忧和郁色更加明显了。</p> 阿六偷偷瞥了他一眼,复又迅速垂下头。</p> 不对劲!</p> 主子真的不对劲!</p> 以前的主子,行走坐立都规规矩矩,优雅中带着沉稳。</p> 可现在的主子,变得十分随性,他会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喜怒哀乐,也会和身边的人倾吐一些事情,好像更平易近人,更加有人情味了。</p> 然而不代表着这些会把他从神坛拉下来。</p> 他的行事作风越恣意,越是让人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p> 那种感觉,就像摆在眼前的一汪清澈湖水,明明看得澄澈分明,却摸不准它的底下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玄机。</p> 事实上,阿六心里打着鼓,他莫名地惧怕主子,那是一种没来由的发自内心的恐惧,所以他此时在主子面前都是竭力故作镇定,这是他身为情报暗卫的素养。</p> 哪怕只需一个眼神,都能让他肝胆俱裂。</p> 然而这样一个男人,却害怕一个小小的女子——主子说腿软时,阿六魂都被吓丢了。</p> 长孙焘这边还在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解释白漪初的事,虞清欢在薛家,又是另一番光景。这日,百里无相给虞清欢和董妈妈诊完脉后,对一直等待在门外的灰衣人道:“进来吧!不过是区区疥疮,如今已经没了传染性,根本要不了你的性命。”</p> 是的,百里无相告诉灰衣人,“董穗”和董妈妈得的是疥疮。</p> 百里无相交代了几句,背着药箱走了。</p> 灰衣人进来时,床幔已被拉起,虞清欢半躺在被堆上,目光沉静地望着他:“还不知阁下怎么称呼。”</p> 和董妈妈确认过,薛家的人/大抵是不知道董穗长什么样的。当时董穗闹到薛老爷和薛夫人那里时,披头散发,脸上的妆花成一团,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p> 加上薛老爷夫妇看都没看几眼,便把人给赶出来了。而且董穗未出阁之前,只在七八岁时和薛家的人见过面,平时都躲在闺中,所以并不担心薛家会认出她。</p> 就连眼前的灰衣人,恐怕也没有在意过董穗长什么样。但为了保险起见,虞清欢有必要试一试,一旦灰衣人有任何异样,就让他被“传染”而死。</p> “赤霄。”灰衣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虞清欢。</p> 虞清欢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去:“好狂妄的名字,你竟然自诩为天。”</p> 赤霄不理会虞清欢的话,收回目光,淡淡道:“听说董实不在董家。”</p> “听说?”虞清欢问他,“你听谁说?”</p> 这小子果然怀疑她了,这么问应当是在套她的话,想看看她对有关董实的消息的反应。</p> 赤霄目光复又放到虞清欢身上:“薛家的人说的。”</p> 虞清欢面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就稳住了:“这么说来,薛家并没有合作的诚意,这个时候竟然还去监视我的弟弟。”</p> 董穗的清醒后说的话,基本已经可以确认薛家和北齐有关,长孙焘已经去追查连接薛家那条线了。</p> 其实端了薛家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虞清欢想借此机会,揪出埋在更深处的根,所以她坚持要留在薛家。</p> 不管是和北齐人勾结,还是卷入指使道士害人的疑云中,虞清欢都要把这事弄清楚,她总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p> 自古以来细作一事都不容疏忽,若薛家真和细作有关,必须把这些隐藏的危险都揪出来才行。</p> </p> 第531章 跪下来学狗叫 长孙焘大抵也是这样觉得的,但两人没有机会就此事好好谈一谈。</p> 赤霄道:“薛家和董家是姻亲,关心关心夫人的弟弟是应该的。夫人,现在你的病已经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兑现承诺?”</p> 虞清欢轻轻笑了起来:“最后一事,做完这最后一事,我不仅把种子奉上,我还可以把那条出海的路线告诉你们,让你们直接能去海外买种子。这个买卖划算吧?”</p> “买卖?”赤霄上前一步,刀已逼在虞清欢的颈项,恶狠狠地道,“你敢与我谈条件?你是不想活了!”</p> “小心些,小心些,我见血就晕,万一晕过去醒不过来,那你们的谋划到头来就只会是个笑话。”虞清欢的手指,轻轻把剑推开。</p> 赤霄怒不可遏:“你这女人!真是难缠!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我杀了你!”</p> 虞清欢粲然一笑:“我缠人?要是我夫贤母慈,何至于被逼到这个地步?你别忘了,把我打得遍体鳞伤,让我在这里熬了一个冬天,险些熬干了半条命的是你们!你别忘了,在我新婚之夜给我难堪,害我婢女性命的是你们!如今我家破人亡!一条性命朝不保夕,我想向你们讨回一点利息,难道不可以么?!我就问你这是你们应不应,不应的话也没关系!用刀往我脖子一抹万事大吉!”</p> 这一番话,虞清欢说得撕心裂肺,她双目挟了猩红的诡色,充斥着浓浓的不甘和恨意,她带着滔天的怒火,一声声诘问,说完这番话,她的胸/口甚至还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着。</p> 黑衣人见她如此模样,眼中的疑虑少了几分:“你得先说什么事!”</p> 虞清欢道:“让那狗男人押着欺负过我的丁姨娘,来我面前磕头请罪,把丁姨娘交给我处置,然后恭恭敬敬地把我迎回正房夫人的屋子,我什么时候成了真正的二少夫人,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们。”</p> 顿了顿,虞清欢道:“也不一定非要你答应,你要是不爽,你可以杀了董妈妈,杀了稻香,杀了阿实,杀了我!不过到那个时候,你们休想拿到种子!你大可以试试!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鱼死网破的胆量我还是有!”</p> 虞清欢说完,“紧张”得手脚紧攥,但她一张瘦而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决然,仿佛真的豁出性命,随时都从容赴死一般!</p> 灰衣人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去。</p> 等明珠和灰灰发出灰衣人已经走远的信号后,虞清欢揉了揉手心:“戏有点过了,手心都抓红了几个洞。”</p> 董妈妈和稻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面色惨白地道:“小姐,方才真是太惊险了,奴婢看那灰衣人,是真的想要您的性命。”</p> 虞清欢道:“他不会,他们想要的东西比我的命重要多了。还有谁欺负过董穗,一起说了,我一个个帮她收拾回来。”</p> 董妈妈和稻香摇摇头:“也没了,最黑心的还是姑爷。”</p> 虞清欢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对董妈妈和稻香道:“晚上我们就不会在这儿睡了,你们且等着看吧!”</p> 果然如虞清欢所料,刚到傍晚,灰衣人便揪着一个长相妖娆的女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瘦的男人。</p> “人给你带来了。”灰衣人把丁姨娘往地上一扔,他身后的男人有些心疼,手伸出来想要去扶丁姨娘,但终究不敢。</p> 那男人个子颀长,很是清瘦,面庞儒雅俊逸,想必就是董穗的夫君薛扬薛二少爷。</p> 董妈妈一见到丁姨娘,登时就气得怒目圆瞪,她向虞清欢行了个礼:“夫人,还请把她交给奴婢,让奴婢为您报之前的欺辱之仇!”</p> 看来是真的丁姨娘不假了,有机灵的董妈妈在身边,虞清欢倒也不担心认人的问题,闻言她轻轻颔首:“劳烦嬷嬷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劳心劳力。”</p> “应该的,夫人。”说罢,董妈妈慢慢走上前,目光凌厉地盯着丁姨娘。</p> “夫君,救我!”丁姨娘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地往薛扬的方向爬去,她爬得很艰辛,眼泪和冷汗一起往下掉,她是真的吓死了。</p> 董妈妈一脚踩在她的手掌上,恶狠狠地道:“稻香去讨米的时候,你把她打了一顿,还到姑爷面前告恶状,姑爷眼盲心瞎,被你蛊惑,差点就杀了稻香,要不是稻香长了一张好脸,让姑爷动了龌龊心思,她一条命怎能留到现在?”</p> “后来夫人拖着一身伤想要求到姑爷面前,是你吩咐人把院门看紧,让我们求告无门,你还让人往她身上泼了一盆冰水,让她差点冻死在那个夜里!”</p> “要不是夫人一条命还有的用,早就被你这歹毒的女人给啃得渣都不剩!今日就要你尝尝,什么是绝望的滋味!”</p> 董妈妈揪起丁姨娘的衣领,扔给稻香架住,捋了袖子左右开弓,狠狠地连扇了丁姨娘几巴掌。</p> 丁姨娘被打蒙了,也打傻了,娇/媚的脸上尽是巴掌印,头发凌乱,口吐鲜血,看起来狼狈不堪。</p> 最后,董妈妈一脚踹在丁姨娘的胸/口,把丁姨娘踹得向后撞去。</p> 稻香架不稳她,干脆把她给甩在地上,又朝她的肚子补了一脚。</p> 丁姨娘滚到一边,趴下了就再也起不来。</p> “行了。”一直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冷眼旁观的虞清欢,抬手制止了董妈妈和稻香,“别打狠了,你们看让薛二少爷给心疼的?啧啧啧,真是好男人,一点都舍不得让心爱的小妾受伤,瞧那嘴角都心疼得扭曲了。可别是手脚断了,怎么不敢来扶一下?”</p> “你!”虞清欢讥讽薛扬胆小懦弱,他一下子就被激起了怒气,从赤霄的身后走出来,指着虞清欢就要破口大骂。</p> 虞清欢目光从他身上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我怎么了?”</p> “你泼妇!你跋扈!”薛扬指着虞清欢,眼睛瞪得老大,那白皙的脸颊被气得通红。</p> “你骂我?”虞清欢捂着心口,一脸的伤心难过,可任谁都能看出她的虚情假意,因为那皱着的眉宇间,轻蔑鄙薄是那样的明显。</p> “赤霄,你带来的是什么东西呀?说好的磕头认错呢?头磕了么?错认了么?正事没办就开始骂上了。算了算了,既然你们没有什么诚意,那你还是杀了我们吧!”</p> 薛扬震惊了,听说董家妹妹知书达理,从小被当成官家小姐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无耻?</p> 还有更无耻的在后头,见薛扬没有认错的意思,虞清欢随手一指,漫不经心地道:“把丁姨娘拖出去扔井里吧!既然少爷不向我下跪磕头,我这心结反正解不了,死了也拉个垫背,不然太亏了。”</p> 董妈妈和稻香果真把丁姨娘给拉起来,拖着就要往外走。</p> 半死的丁姨娘什么体面也不要了,董妈妈她们刚碰到她,就吱哇乱叫,双手乱拍,被拖起来时竟抱着床脚不放手。</p> “不要扔我,不要扔我!我不要死……”</p> 虞清欢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侧身弯腰伸出手指挑起丁姨娘的下巴:“你不要死跟我说有什么用?那得求那个把你捧在手心的男人。”</p> 两行泪从丁姨娘红/肿的脸颊滚滚而下,她吓得脸青唇白,好像见了鬼似的。</p> 境遇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楚,丁姨娘是薛扬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人,在薛家她得意极了,哪怕董穗这个正室进门,她都可以骑到董穗头上。</p> 可现在呢?在虞清欢面前,就像一只落水狗,狼狈且可憎。</p> 虞清欢一甩手,将丁姨娘推开,她望着赤霄,一字一句地道:“闹剧结束了,我要薛扬给我跪下认错!然后恭恭敬敬地把我请到属于我的地方!”</p> </p> 第532章 真是报应啊! 说完,虞清欢一直盯着赤霄,仔细地观察他的反应,这副模样看在别人眼里,倒成了对让薛扬下跪道歉的执拗。</p> 赤霄冷冷地扫了虞清欢一眼,目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漫到薛扬身上。</p> 薛扬重重一颤,接着便跪了下来。</p> 虞清欢抖了抖袖子:“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少了一个字,今日这事就过不去!”</p> 薛扬脸色难看到极致,但余光瞥见赤霄的衣角,他的怒火全都化作了恐惧。</p> 虞清欢轻轻启齿,一字字道:“夫人,我薛扬是畜生,猪狗不如。”</p> 薛扬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被赤霄轻轻踢了一脚,他从牙缝里挤出那些字:“夫人,我薛扬是畜生,猪狗不如。”</p> 虞清欢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夫人,我薛扬宠妾灭妻,断子绝孙不得好死!”</p> “董穗,你别过分!”薛扬猛地站起来,就要向虞清欢动手。</p> 虞清欢没有任何表情,微微抬起头迎上他的怒火,故意妆化得十分憔悴的脸庞,眉眼因坚毅而变得飞扬起来,那般流光溢彩,熠熠生辉。</p> 薛扬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动作。</p> 那是什么动人心魄的气质?薛扬不知道,他只觉得心神被牵动,着了魔般,脑海中的莺莺燕燕和环肥燕瘦,全都成了庸脂俗粉,眼前的才是绝色。</p> 薛扬这才发现,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是由内而外的。</p> “还念吗?”虞清欢问他,“还是说该念什么你忘记了,需要我再重复一遍?”</p> 薛扬神思恍惚,听虞清欢这么一说,便忍不住反驳:“谁不记得了?”</p> 虞清欢迅速道:“那重复来听听,证明你不是蠢货,你记得!”</p> 薛扬道:“夫人,我薛扬宠妾灭妻,断子绝孙不得好死!”</p> 虞清欢这才满意地站起来,走到赤霄旁边,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带路吧!我该住的地方不是这儿。”</p> 说完便走了出去,董妈妈和稻香反应过来,连忙紧跟其后。</p> 赤霄骤起眉头:“这真的是董穗吗?”</p> 薛扬脸色由白转红,被戏耍的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正眼看过她!凶什么凶,你就正眼看过她了?”</p> 赤霄叹了口气:“这真的是好大一个失误,之前她陪嫁过来那些人都死了,得去趟董家,找个能认出她的人来认认才行。”</p> 想到那满坑的尸骨,薛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没事不要烦我!”</p> 薛扬想逃,却又被赤霄给拉了回来。</p> 半死不活的丁姨娘还在这儿,没人管她死活,她倒是成了从前的董穗,想必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p> 虞清欢被迎回了主院,二十几个丫鬟左右并列,见到她走进来,连忙弯腰齐声行礼:“奴婢见过夫人。”</p> 虞清欢下意识坦然走过去,却猛地绞紧了手指——董穗只是个商贾之女,赤霄摆出这般阵仗,想必是为了试探她,所以她必须装作“惊慌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p> 一旁的赤霄果然眯起了眼睛,在看到虞清欢害怕却又强忍着的模样,眉头皱了皱,随即别开了目光。</p> 目送虞清欢走进屋里,他看向薛扬,低声道:“今晚你就宿在她的屋子,你放心,要是你下不了手,我会帮你准备好助兴的酒,既然她想成为真正的二少夫人,也要和你同过房才能算。”</p> 薛扬十分抗拒:“你到底想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已经应你所求,跪在她董穗的面前认错,为什么还要我牺牲肉/体,去和一个我讨厌的女人洞房?”</p> 赤霄笑了,笑得相当冰冷,而且危险:“薛扬,你有的选吗?你别忘了,你爹也只是我们养的一条狗,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p> 薛扬浑身一颤,不情不愿地跟着走进了屋子。</p> 屋里,虞清欢袖中的小灰灰不安地动了动肥嘟嘟的身躯,明珠从衣襟里钻出来,贪婪地吸了几口空气中的味道。</p> 虞清欢把小灰灰塞进袖子,又拍了拍明珠的脑袋,示意两只小家伙少安毋躁。</p> 屋里秉了烛火,几乎照亮每个角落,这屋子布置奢华,但却没章法,显然是将好东西一股脑地摆着,却没有好好归置它们的位置。</p> 就像一个人身上挂满了金银珠宝,乍一看珠光宝气,但不免俗套。</p> 若她没有在相府生活过,没有当过淇王妃,想必会被这一屋子的好东西给骗了,还以为这赤霄是真的让她实现当“夫人”的愿望,而不是在敷衍她。</p> “夫人,奴婢是小晴,奴婢们伺候您,请问夫人有什么吩咐?”</p> 二十几个婢女中,看起来年岁较大,也比较机灵的丫头走进来,含笑问道。</p> 南方天气潮湿,以至于很多人关节不好,这里不像京城那样喜欢跪坐,所以屋里都备了椅子,凳子。</p> 虞清欢缓缓落座,漫不经心地道:“我想要沐浴。”</p> 小晴福礼:“奴婢们这就去准备。”</p> 虞清欢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撑着脑袋,眼皮缓缓地掀开,复又垂下:“在破落的院子熬了一个冬天,肌肤都粗糙了,给我准备牛奶,我今晚想要牛奶花瓣浴。浴池也不用太大,约莫两仗长一仗宽半丈深就够了,不过牛奶可千万要灌满,否则淹不到肩膀,这肌肤啊,每一寸的护理都很重要。还有……”</p> “还有?”从外面进来的薛扬,一脸震惊地道,“这么一池牛奶至少要耗费上千两银子,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败家?洗一次澡竟比老子一月的花用还多!”</p> 虞清欢看都不看薛扬一眼,继续懒洋洋地道:“还有,花瓣一定要用新鲜的月季,这样才会让香氛持久,我知道这些东西不易得,但薛家家大业大,想必不会难做到,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要是没准备好的话,就从你开始罚吧!”</p> 小晴看向薛扬,似乎在等待他发话。</p> 薛扬刚想斥责虞清欢,回眸便见她望着自己,慵懒的表情,冷冽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莫名就变成了:“照她说的话去做。”</p> </p> 第533章 搞件大事吧! “嬷嬷,稻香,你们去把床铺好,我累了,先歇会儿。”</p> 小晴退下了,虞清欢低声吩咐几句,便徐徐闭上了眼睛。</p> 表面上是在小憩,实则却在凝神嗅吸这空气中的味道——那是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像是梨花,又像是海棠,但仔细一吻还带着腐烂的腥臭。</p> 原来是毒,闻就了便会神思倦怠,渐渐地变得记忆错乱,再坚强的意志也会被毒药侵蚀殆尽,到时候什么隐秘都会吐露,等把一切深藏的东西吐干净了,人也会被掏空精血,最后枯槁而亡。</p> 这味药,百里老头刚刚教她,据说产于南疆,而且十分不易得,没想到为了种子,那群人却找来这样的药对付她。</p> 到时候就算她不说,也会因药物而说出真相。</p> 原来他们打着这样的主意啊,只可惜她不是董穗。</p> 这样的虞清欢,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冷意,薛扬莫名的有些畏惧她,但见那张烛光映照下不施粉黛的脸,顿时把恐惧也拋到九霄云外,整个人鬼使神差地走向她。</p> “嗯?”虞清欢复又把眼眸睁开,薛扬吓得后退几步,叠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p> 虞清欢仍旧没有理会薛扬,继续思考方才的事——早有这样的药,为何董穗在破院时他们不用,反而留到了现在?究竟是他们等不及了,还是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p> 而且眼前这个薛扬明显不是主动来的,既然用药了,何必添上薛扬这只大蛇足?</p> 无论如何,北齐人这波行为,还真是让人迷惑。</p> “你过来。”虞清欢轻轻启齿,声音清凌凌地响起,“到我面前来。”</p> “我为什么要过去?”薛扬气得面红耳赤。</p> 虞清欢噙着笑意:“怎么?不敢看我么?男子汉大丈夫,怕女人?”</p> 薛扬缓缓走近,随着他比刚才更靠近的距离,袖中的灰灰和衣襟里的明珠,像是大灰狼见到了小兔子,正在激动地扭着身躯,蓄势待发。</p> 虞清欢不由得警惕起来——薛扬身上有毒,还是?</p> “坐下。”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待薛扬依言坐下后,她掏出帕子放于手心,“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碰到我,我也不喜欢碰你,既然这样,那就让这块帕子隔着,免得我们膈应对方。把手放上来。”</p> 薛扬眉头紧锁:“你想做什么?!”</p> 虞清欢道:“当然是为董家的假姑爷看看手相,看看你还有多久可活。”</p> 薛扬起得陡然站起来,一甩袖子:“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p> 虞清欢隔着帕子抓住薛扬的手,将他猛地往下拉,在为薛扬号脉的同时,凝神嗅吸着他身上的味道。</p> “薛扬,你身上沾的是哪个女人的玫瑰露?”虞清欢把薛扬用力一推,那薛扬倒退几步,一张脸通红,不知是因为方才拂在颈间的气息,羽毛般撩/人,还是因为被这无礼的举动给气的,总之他耳根都红了。</p> 闻言,薛扬倨傲地道:“本少爷想宠谁就宠谁,莫非这个你也要管?”</p> 虞清欢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难闻,想着若是知道你身上沾了哪个人的味道,我就不让她再往你身上贴,免得你进我屋子的时候,脏了我的鼻子。”</p> 薛扬望着眼前的女人,一脸的不解,还带着好奇和探究。他没有就此离去,反而因为虞清欢的态度,更坚定他留下来的决心。不敢靠近虞清欢,只得气冲冲地坐到了一边。</p> 虞清欢没有搭理他,徐徐把眼睛闭上——她察觉了,毒药便是从香炉里传来,想必是添在了香里,混着袅袅青烟,飘散在这空气当中。</p> 然而这只能让明珠和灰灰也只是冲动,但当薛扬靠近时,虞清欢明明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与屋里一样,更浓郁的味道。</p> 这薛扬看起来纨绔草包一个,且赤霄也很看不起他,感觉他不像是与赤霄一伙的。毒会是他下的吗?如果是他下的,他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如果不是他下的,那会是谁把味道留在他身上?</p> 脉象很正常,查不出任何异样,不过这毒的特点便是让中了毒的人无知无觉,大夫也察觉不出来,所以才会那般厉害,如今她是不能肯定,这薛扬到底是带毒还是中毒。</p> 既然如此,反正已经决定闹了,那就闹个大的吧!</p> “嬷嬷,吩咐下去,让姑爷的所有女人来见我,不管是有名分的还是没名分的,但凡爬过姑爷的床都叫过来。如果她们不愿意来,就说姑爷也在这,这是姑爷的意思。”</p> 薛扬瞪着她:“你这女人,想干什么?”</p> 虞清欢抖了抖衣袖:“干什么?自然是看看你那堆宝贝疙瘩们长什么样,究竟是怎样的温柔乡,才会让你不管发妻死活。”</p> 薛扬凝着她:“我劝你别过分,你这条命不够折腾,小心丢了性命都不知道。”</p> 虞清欢似笑非笑:“丢了性命,你指的是赤霄?你怕他我可不怕。”</p> 薛扬没有说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捏得紧紧的。</p> 因为薛扬这尊佛像在此处,那些个莺莺燕燕们为了见他一眼,果真来了,不一会儿便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坐都坐不下,多半是站着的。</p> 虞清欢粗略地数了数,少说也有三十来个吧……</p> 亏得这小子的肾,竟然都不虚。</p> 想到这里,虞清欢心里像是划过一道光亮,这么多女人,就算两日睡一个,薛扬的脉象也不可能如此正常,怎么也会有些力有不逮的。</p> 除非,他没有辛苦耕耘,但那些女人看他的眼神,半点幽怨都没有,洋溢着的幸福中带着崇拜,完全是被征服了。</p> 不对劲,不对劲。</p> 虞清欢按住飞扬的神思,对着满屋子的环肥燕瘦缓缓道:“说来惭愧,虽然我是你们的主母,但你们还不曾正式见过我,这样吧!按照入府的顺序,挨个来我面前磕个头,我们是大户人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该有的流程必定不能少,自身没有端正,别人笑掉大牙的时候,除了找块遮羞布把脸遮住以外,没有任何办法。”</p> 虞清欢看向薛扬:“我说的是吧?”</p> 薛扬的目光中尽是审视:“是,这种小事你做主便是。”</p> “稻香,备茶和蒲垫。”虞清欢一吩咐,整个人便坐了起来,她的身姿笔直端正,裙裾如水般流淌而下,符合这世人对每个当家主母的仪态要求。</p> 薛扬越看越震惊——传闻董穗知书达理,与那些官家千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新婚之夜大闹薛家的董穗不是只是假象?</p> 这时,稻香把茶水和蒲垫给准备好了。</p> 那些个莺莺,那些个燕燕,按照入府的顺序一个个接过稻香递到手中的茶水,不管心里情不情愿,但在薛扬面前,还是认真地下跪给虞清欢敬茶。</p> 一声声主母,叫得可甜了。</p> 虞清欢要是个男人,也承受不住这软糯糯的轻唤。</p> 挨个把茶都抿了一口,莺莺燕燕又站了回去,虞清欢随口吩咐:“嬷嬷,这屋里东西塞太多了,我觉得闷得慌。这样吧,你给她们每人搬一个,算是见面礼。”</p> 众人忍不住翻白眼——这主母也太会膈应人了,敬了茶不给红封也罢,还随手把中公库房的东西赐给她们,这些摆设到了她们手里,哪就会变成她们的私物,不过是换个地方摆罢了!</p> 不愧是没上天就下堂的货色,也就够摆摆谱儿,真是上不得台面。</p> 等所有人手中都抱着一些珍贵的瓶瓶罐罐各种摆件时,虞清欢忽然厉喝一声:“都顶头上去!谁要是敢碎了,我断了她没用的双手。”</p> </p> 第534章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侍妾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东西顶在头上。 薛扬又是一惊,但因为想看她要做什么,倒是没有立即开口阻止。 其中一个受宠的侍妾受不了了,她把摆件扔在地上,揉揉手腕扑到薛扬面前嘤嘤哭泣:;夫君,那东西太重了,妾身拿不稳,夫君不会怪罪妾身的,对吗? ;他肯定不会,哪里舍得。虞清欢弯腰扶起美貌侍妾,粲然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但我会啊! 说完,虞清欢用力甩开她的手,沉声道:;嬷嬷,手这般没用,想必她是不想要了,断了她! 董妈妈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根大木棍,拖着木棍走向那侍妾。 侍妾吓得脸上青白交错,登时抖得不成样子,她想要扑到薛扬面前求饶,但却被稻香按住。 董妈妈扬起棍子,恶狠狠地就要打下去,那侍妾登时就吓得晕了过去。 ;照打。虞清欢在董妈妈征询地看向她时开了口,语气不容置喙。 董妈妈扬起棍子,用力地往那侍妾的手臂手打去。 惊呼声接连不断,但谁都不敢放下手中的东西,死死地给抱住。 被打的侍妾疼醒过来,又疼晕了过去。 薛扬表面一脸震惊,眼里的波纹平稳中带着一丝诧异,审视,不解,疑惑……各种情绪杂糅。 这边整完了不听话的侍妾,虞清欢端坐在椅子上,面色不改,仪态不乱分毫。 众侍妾吓得面无人色,抖成了被雨淋湿的小雏鸟,纷纷垂下头,不敢动弹半点,生怕东西掉下来,真被废了一双手。 ;董穗,先把她送回去吧!薛扬指着地上冷汗涔涔的侍妾,一脸的心疼,;至少叫个大夫给她瞧瞧。 虞清欢回眸一笑:;你心疼你自己抱回去,要是你这样做的话,我怎么也会原谅的。但让我来做这件事,却是决计不可能,否则我这边刚惩治完不长眼的东西,转身又把人给送回去,那我成什么了? 薛扬没再说什么,虞清欢一直噙着笑意,目光幽幽地盯着眼前的侍妾。 下马威吗?不是。 立威吗?也不是。 她又不是董穗,她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她来薛家的目的又不是当主母。 她只是想看看,薛巍身上的味道,究竟是从谁那里沾来的。 不多时,小晴进来了,一见这个阵仗,她惊疑不定地道:;二少夫人,沐浴用的牛奶已经准备好,您要沐浴了吗? 虞清欢摇头:;等会儿吧!我怎么忍心抛下妹妹们独自享乐去? 说完,虞清欢站了起来,在众侍妾身边走过,就像视察一般,看着她们头顶摆件的姿势。 有的侍妾冷汗直冒,她温柔地掏出帕子替她们擦拭,脸上的关怀真情流露,可这仍让侍妾吓得肝胆俱裂。 ;主、主、主母,妾身不碍事,您不、不用再替妾身擦了。 虞清欢温柔地道:;那怎么行?我这人很有人情味,而且赏罚分明,错了就要罚,没错的话,那当然就不罚了。你看看你,这满头满头的汗,脸上的妆全花了,跟搓了泥一样,看得我心疼又揪心。所以你就别客气了,让我好好给你擦擦。 ;不……不碍事。侍妾眼泪都出来了,她才不要擦汗,万一顶不稳让头顶的瓷瓶掉下来,她的手还要不要了? 虞清欢好见她的眼泪比汗还多,脸上关怀的神色愈发真切:;天可怜见的,这眼泪流得跟马尿一样,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算了算了,你别顶着了,好好擦一擦这脸上的泪。 众人以为主母看不得别人流泪,纷纷学着那劫后余生的侍妾,成颗成颗的眼泪往下掉。 明明要哼出声了,但还是拼命地忍着,那模样,那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啪!虞清欢快步走到座前,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杯盏掷在地上,拔高声音吼道,;不服气是么?!一个个都哭给谁看!委屈什么?我是把你们发卖了还是怎么的?!都把眼泪给我收起来!我要是再看到谁敢流一滴眼泪,我就往她的眼里灌辣椒水,让她流个够! 这一场火气,把众人吓得跳了起来,一个个忍着泪,却是不敢发出声音,就像夹着尾巴呜咽的小狗,可怜极了! 就连方才那因被;释/放受宠若惊的侍妾,都连忙举起瓷瓶,又站到队伍里去。 虞清欢落座回去,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将众人的一切表情都尽收眼底。 随着汗液的增多,屋内各种胭脂水粉的味道杂糅在一起,混成一种香且刺鼻的味道,掩盖了空气中的毒药味。 方才她走了一整圈,发现并没有哪位侍妾的身上沾有毒药的味道,所以她现在正在观察侍妾们的表情,看谁最能稳住气场,最能沉住气。 如果薛扬不是在这些人身上沾的,那薛扬身上的味道来源就很有问题。 三十多人,屋里拥挤而逼仄,味道冲天,薛扬有些受不了,想要起身离去。 虞清欢冷冷叫住了他:;走了?不看看美人们的真面目,以后抱着她们喊小甜甜的时候,你怎知自己喊的到底是怎样的货色? ;董穗。薛扬克制怒意,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名字,;适可而止,别太过火! ;薛扬!虞清欢双目刀子似的刮过去,;适可而止,别太过火。 薛扬一拂袖子,气冲冲地坐下,别过脸去不再搭理虞清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一道月光从窗户漏进来,抢了烛辉的风头,虞清欢仍然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 似乎看得无趣了,她轻轻阖了双眼。 怎么说也约莫过去了个把时辰,薛家主人除了一个不愿意动的薛扬,并没有人来置喙她的行事作风。 这赤霄及背后的人为了种子,还真是让薛家做了不少牺牲啊!她这么飞扬跋扈,都没有人来管一句。 那么这个薛扬,他到底是不知道这屋里用了毒,才这般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生气,还是因为他身带解药而有恃无恐? 第535章 夜半身影是谁? ;好了,都回去吧!明日卯时还要做早课,别起晚了,我的脾气真的不好,要是不小心控制不住自己,把你们给打死了,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虞清欢放她们离开是真的,酸麻的手还扶着摆件,满脸绝望。 ;不下去么?不下去的话那就先站着好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喜欢站,明日换盆水试试?虞清欢漫不经心地道。 人群中,开始有人试图把摆件放下来,见虞清欢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皆都松了一口气,也不敢把主母赐她们的摆件放下,抱着东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等人走干净,虞清欢打了个哈欠,朝内室边走边揉着腰:;真是累死人了,又不是配种的猪,搞这么多女人做什么! 小晴想提醒她去沐浴,却被薛扬给挥退了。 薛扬望着虞清欢的背景,双目和外面的月色一样,什么都看得见,却什么都不分明。 他跟在虞清欢身后,猛地伸手去抓虞清欢的手。 ;董穗,赶跑侍妾你还想跑? ;吱——、;啊! 灰灰惨叫的同时,薛扬也大叫着甩开虞清欢。 ;你袖子里有什么东西?! 虞清欢缩回手臂,似有几分慌张,她不咸不淡地道:;肥肉。 薛扬大叫:;肥肉能那么大一坨?你当我蠢吗? 虞清欢捏了一把灰灰,明珠心疼地在虞清欢怀里乱窜。 薛扬又大叫:;你怀里又是什么东西? 虞清欢还是不冷不热地回答两个字:;肥肉。 薛扬恼羞成怒:;你不告诉我,我就扒了你的衣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虞清欢叹了口气:;看来藏不住了。随即拍拍两只小家伙的肥臀:;出来吧! 怀里的明珠拱了拱,先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露出来,接着又钻了回去。 袖底的灰灰如法炮制,也只是露出它珍贵无比的蓬松尾巴,却因屁/股的肉实在太多,差点没抓稳,滑出大半截身子,好在虞清欢及时拖住了它的肥臀,这才让让他就着力道回去。 虞清欢看向薛扬,面带笑意,眸抵却是敷衍:;瞧,它们不愿意看到你,就这样吧!我困了,慢走不送。 薛扬敛住眸底的震惊,抢步上前,坐到床上抱着一只枕头:;我可是你相公,我想睡哪就睡哪!董穗,我告诉你,我今晚就睡这儿! 董妈妈和稻香看向虞清欢,惊疑不定——小姐又不是真正的小姐,怎么能同/床共枕? ;可以啊!虞清欢应得干脆,;那你就在这睡吧。 薛扬诧异的眸刚抬起,;哗啦一声,只见;董穗左手握着几支梨花,右手拿着一个琉璃花樽,花樽里的水,已经尽数倒在了薛扬身上,连床带人都湿/了。 ;董穗,你有病啊!薛扬跳起来大骂,;你泼我做什么?! 虞清欢耸耸肩,毫不在乎地道:;抱歉,手不小心抖了。 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虞清欢继续去抱其它的花樽,提着过来,直接把水给泼在薛扬身上。 ;你看,我又手滑了! ;死女人!敢用水泼小爷,我饶不了你!薛扬说完,伸手就去掐虞清欢。 虞清欢早有准备,拎起三脚雕刻瑞兽镂空的香炉,将盖子打开,猛地朝薛扬泼去。 香灰粘着他湿透的衣裳,沾了他满身满脸,还有火星子掉进他的衣襟,一时疼得他哇哇大叫。 ;董穗!老子杀了你!薛扬怒不可遏,叫嚣着扑过来。 虞清欢哪给他机会,从床上揪起被子就往薛扬身上裹,直把脏兮兮的薛扬裹严实了,这才吩咐董妈妈和稻香:;扔出去吧! 董妈妈和稻香自是害怕的,不管怎么说,薛扬都是主子,奴婢的卑微和胆怯已经烙印在她们的灵魂里,对主子动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们哪有不怕的道理。 但虞清欢的吩咐,她们不能不听,闻言对视了一眼,一个抱头一个抬脚,吃力地把人丢出去,然后将门死死锁住。 稻香吓得脸都白了。 外头的薛扬滚了几圈爬起来,一边踹门,一边破口大骂:;董穗,你个泼妇!你敢谋杀亲夫,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杀了你! 踹累了骂累了,薛扬把被子扔在一边,一边抖着身上水和香灰混合的泥污,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 虞清欢始终站在窗前,望着薛扬远去的背影,面上露出一抹深思——燃着毒药的香炉她已经趁机毁了,可当她把毒药倒在薛扬身上时,薛扬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好像对毒药一无所知。 那么这屋里的药,究竟是谁放的呢? ;小姐,董妈妈担忧地道,;您怎么把两只小祖宗给放出来了呢?要是姑爷心怀鬼胎,那您不是会暴露身份吗?到时候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虞清欢道:;嬷嬷不用担心,那不过是引蛇出洞用的诱饵,没事的。 貂儿的暴露,意味着身份的暴露,虞清欢抛出两只小家伙,就是为了试探薛扬。 或许是擅长做戏的关系,她直觉薛扬这表面上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纨绔,底下似乎藏有另一张面孔。 且查出这窝狼崽子里,谁才是领头那一个才行,这样她留在董家的意义才大。 稻香战战兢兢地道:;小姐,为什么搞这么大的阵仗,老爷和夫人都没有来问罪,还有那个叫赤霄的人,怎么也没出现?奴婢心里慌得很。 虞清欢轻轻落座:;稻香,他们不来,是因为这事他们管不了。你和董妈妈有什么要做的,吩咐那个叫小晴的就行,不要轻易离开这个院子,也不要随便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我没办法保护你们。 稻香应了声;是,从柜子里重新取了铺垫,把床重新铺好,这才让董妈妈去外间的睡觉,她则留下来坐在床边守夜。 虞清欢把两只小毛团随手扔在床上,扑通倒了下去,很快就入了梦乡,她是真的累了。 牛奶浴什么的,不过是她瞎折腾的手段,她可没真的想去洗。 两只小家伙挤在一起,抱着脑袋睡在虞清欢旁边。 夜阑人静,一声清透云阙的鸟鸣,使得虞清欢睁开了眼睛,却听见外间有人蹑手蹑脚地做些什么。 她缓缓起身,不发出任何声响,躲在柱子后往外看,只见一婢女的身影在外间忙活,好像在给香炉里添香。 第536章 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稻香?虞清欢开口轻唤了一声婢女的名字。 稻香吓了一跳,连忙秉烛,温暖昏黄的烛光如一个圈,缓缓向外延伸,照亮屋里的摆设与两个人的面庞。 ;小姐,您怎么起了?有什么吩咐吗? 虞清欢鼻端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味道,她看向香炉:;怎么忽然焚香,熄了它吧!我素来不喜欢这些味道。 稻香闻言,连忙把冒出缕缕青烟的香给灭了,她擦了擦手,垂下头道:;小姐,奴婢本想着燃香会让您睡得熟一些,却没有问过小姐喜不喜欢香,是奴婢的错。 虞清欢没有责怪稻香,而是指着那装了熏香的小盒子:;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睡前我怎么没有发现? 稻香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刚才燃香时,它就在这里了。 虞清欢不由纳闷,睡前她明明把屋里都看了一遍,她可以肯定当时没有这个香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有人潜入,放置这个东西,明珠和灰灰不可能不知道。 罢了,在这里猜来猜去浪费时间,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长孙焘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分开那么久,再不快点解决这边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见他? 他身上带着伤,不在身边陪着总是不放心。 不如多依靠他一点,多相信他一点,少自作聪明一些,说不定自己不在这里搞身份互换,长孙焘也有能力揪出背后的奸细。 一直潜伏在这里,凭白让人担心也是一种自私。 她不想自私了,她只想扑进长孙焘怀里,要个温暖的抱抱。 虞清欢用画眉的青黛在绢帕上写了几行字,把绢帕系在明珠的脖子上,拍拍明珠的小肥臀,打开窗户让明珠出去。 谁知明珠刚跳上墙头,又迅速地退了回来,围着虞清欢转圈圈,虞清欢来连忙把明珠和灰灰藏好。 想必这院子的外围,到处都有人看守,要是这样的话,信息恐怕一时半会儿传递不出去。 那么,就只有从薛扬身上下手了。 虞清欢躺回床上,把准备送出去的信收进衣怀里。 翌日。 ;主子,坏消息,您可一定要挺住。阿六站在长孙焘面前,垂着头禀报。 长孙焘捏着书页的手一顿,掀开眼皮:;什么事? 阿六道:;听说薛家二少夫人/大发神威,把薛扬的侍妾磨搓得够呛,薛扬不过为侍妾说几句好话,却被二少夫人给打出房间。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主子,忠心的属下我真为您担忧不已,您说说,王妃连别人家的侍妾都容不下,怎么可能容得下那白小三?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跟王妃解释吧! 长孙焘面色未变,却是站了起来,他负手来回踱步几圈,复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六道:;听说是昨晚上发生的。 ;不对劲。长孙焘倏然回身,;董穗刚嫁进去就下堂,就算又重新得了势,她做的事情也不会立即被传得沸沸扬扬,王妃的身份应当是暴露了!有人把这种消息传出来,便是为了引‘董穗’的同伙展开行动。 阿六脑子没转那么快,连忙问道:;主子,怎么办? 长孙焘道:;让杨迁立即召集附近的人马,今夜端了他薛家。 阿六迅速道:;主子,何不亮出您的身份,直接去搞他薛家? 长孙焘道:;那样的话,王妃就危险了,淇王妃的处境,比水寇的要危险许多。若那些人以为王妃是杨迁的人,最多会直接下手,有零护着王妃,本王也能及时赶去救她,不会生出什么风波。但要是他们知道那是淇王妃,很可能会拼尽全力把王妃掳了来威胁本王,到时候事情反而更棘手。 王爷何惧威胁,只是担心王妃会受伤,阿六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连忙去找杨迁商议此事。 是夜。 薛扬又来了,比昨日更加无耻,他还带了几套干净衣裳,美其名曰担心主母磨搓他的爱妾,但侍妾们请安离开后,他仍是赖在虞清欢的屋里死活不愿意走。 厨房送来晚饭,满满一桌子,相当的丰盛,那是南方的菜色,味道也和南方人的性格一样,又软又甜,清淡可人。 最妙的还是那一壶老酒,隔着老远,还能闻到它的清香味。虞清欢落座,先拿起那一壶酒,倾倒在润/滑细腻的白瓷杯中。 这便是古井贡酒了,色清如水晶,香纯似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 虞清欢将董妈妈和稻香打发去门口那里守着,她把玩着酒杯,却一直没有要喝的意思。 薛扬坐到她对面,抓起酒杯为自己满上,接着碰了一下虞清欢的杯子:;干了? 虞清欢压着自己的酒杯,笑得柔中带着冷意:;你先干。 薛扬捏着的酒杯刚碰到嘴唇,他又给放了下来:;董穗,你说这个时候适合谈心事吗? 虞清欢把杯里的酒缓缓倾倒在身侧,然后把空杯往桌上一扣:;这个时候,适合谈人生。你我还没好好说过话,也不知你喜欢什么? 薛扬用蘸了酒的手指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自由。 接着他又道:;像风一样,像水一样,像云一样,也可以像沙一样,所求不过这些。 虞清欢挨近他,低声道:;看来我们共同话题不少,可你的诚意又拿出了几分? 薛扬轻轻蹙眉:;你什么意思? 虞清欢招来明珠,温柔地抚着它的头,目光蔼蔼柔柔,好像揉了蜜进去,道:;昨日/你见了它们,想必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可别告诉我,我冒着危险招来的不是同盟,而是一个蠢货。 昨夜虞清欢故意把明珠和灰灰暴露在薛扬面前,因为她看出薛扬的不寻常,想通过这件事知道薛扬隐藏在纨绔子弟外衣下的真面目。 但是她也不敢肯定,薛扬究竟和赤霄一伙,还是与赤霄面和心不和。 之所以决定暴露,是她不想再玩这种钝刀割肉的戏码了,她想即刻搅乱这薛家,搂草打兔子,逮到谁就是谁。 ;你果然不是董穗。薛扬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而严肃,;你是谁? 第537章 还真是被小瞧了呢! 明珠乖乖的躺在虞清欢怀里,露出白白的肚皮,四只粉粉的小爪子晃来晃去,最后抱紧虞清欢垂下的一缕发丝。 虞清欢被这憨态可掬的小家伙逗得忍俊不禁:;是董穗又如何,不是董穗又如何?薛扬,你若想跟我谈条件,那你就开出让我心动的价码来。 ;价码?呵……薛扬自嘲地笑了笑,;是我自己太没用,还是你太轻狂了,这个时候,你竟然与我谈价码,我能拿得出什么给你呢? 虞清欢道:;这些废话就省略了吧!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在我面前虚情假意,不管怎么说,一个会如此狠心对待发妻的男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货,既然我们各有所求,那就直接谈条件好了,不用攀根本不可能有的瓜葛。 薛扬脸色一僵,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轻轻笑了一声:;你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呢? 袖子一扫,等看清楚时,明珠已趴在薛扬肩头,盯着薛扬的大动脉。 ;不要动,会死的。虞清欢撑着半边脸颊,笑吟吟地望着薛扬,;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已经被包围了,根本无路可退?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想让薛家脱离掌控,不再任人驱使,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你做什么都可以?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其实跟赤霄并不是一伙,你也是个被压迫的可怜人? 薛扬警惕地望着明珠,生怕明珠忽然跳起来咬断他的脖颈,额上已见了汗,但表情尚且镇定,他扯了扯嘴角:;我的确要说这些,只不过我说的是真话,薛家积累了几辈子的产业,却要落入他手,我身为薛家子孙,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会在这里,也是想得到你的帮助,我们各取所需。 虞清欢饶有兴趣,十指交/缠,把下巴搁在上面,含笑道:;哦?是什么呢?说来听听。 薛扬吞了口唾沫,似乎相当惧怕明珠:;帮我除去这些人,薛家会为你所用。 虞清欢很干脆地答应:;可以啊!这些都是小事,我喜欢银子,只要你给我银子,我也不是那种不能谈的人,凡事好商量。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薛扬的意料:;你没有诓我? 虞清欢点头:;诓你做什么?我没那么闲。那就祝我们结盟成功。 薛扬道:;既然是盟友,那能不能把这畜生拿走? 虞清欢摇头:;拿走不难,但要给银子。离脖子一寸,一百两,从你到我的距离,大概一千两左右。 薛扬冷汗直流:;银子就在我怀里,你何不自己来取? 虞清欢摇头拒绝:;男女授受不亲,我并不想碰你。 薛扬一动也不敢动,他缓缓地闭上双眼,似乎已经绝望了:;拿走,把这畜生拿走! ;也行吧!不过你先给我银子才行,我不让它动,你放心。虞清欢把手摊到薛扬面前,等薛扬战战兢兢地从衣襟里掏出银票时,她轻轻笑了。 把银票接到手里,一张张地展开数了数,虞清欢心满意足地揣进怀中。 她伸手去抓明珠,却在手接触到明珠时,指缝间露出一根银针,猛地扎在薛扬的穴道之上。 ;你做什么?!薛扬大惊失色。 虞清欢见他已不能动弹,长长舒了一口气:;好险啊!差点就被你骗了。瞧你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谁能想到你会是赤霄等人的首领呢? 薛扬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虞清欢道:;你煞费苦心,努力把自己扮作一个想改变家族被控制命运,但却无能为力的纨绔子弟来与我谈条件,难道不是因为想接近我们,以达到你的目的么? ;你早已看出我不是董穗,但却不揭穿,不就是因为我提到了种子,而你认为种子就在我的手里,所以想通过打入我这边的内部的方式,找寻种子的消息。要是你的计谋成功了,你顺利成为我们的盟友,种子的所在又怎能瞒过你? 薛扬面色微微一变:;乱七八糟,简直不知所云。 虞清欢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我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我握着你的狗命,外头的人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薛扬想说什么,却被虞清欢封住了声音。 实际上,薛扬的确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纨绔不过是披着的一层皮,而他之所接近虞清欢,也是想借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试想一下,若是虞清欢信了薛扬,和薛扬联手;铲除控制薛家的那伙人,薛扬再借报恩,通过出钱出力的方式接近虞清欢他们,从而一步步来到打入虞清欢他们的阵营,那么依他的能力,种子一事绝对瞒不了他。 薛扬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了,瞪着虞清欢的眼里,有着疑惑与不解。 ;好奇你装得那么好,我是怎么发现的吗?虞清欢从拿起筷子,吃了几夹菜,幽幽地问道。 薛扬眼睛瞪得更大了,死死地攫住虞清欢。 虞清欢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接着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身上的破绽实在太多了。比如说我胡搅蛮缠得到了所谓正房夫人该有的待遇,还搞出了挺大的动静,按理来说我应该是猫厌狗嫌的大刺头,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你们的计划,你若真是没用的货色,赤霄又怎会让你接近我? ;又比如说你拿出的银票,和赤霄之前付给为我治病那大夫的银票,出自裕丰钱庄的同一个账户,好巧不巧,我与裕丰钱庄有渊源,看得懂这银票上隐藏的印记,这种账户不能代开,拥有这种账户的人资产也不少,而这个账户就是你的,说明你是很有银子。一个浪/荡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呢?除非他掌握了整个家族的财政大权。 ;再比如说,昨日/你身上沾了毒药味,与在我屋子里所下的毒一模一样,但今日却没有了,你必定碰过毒药。虽然这不能说明什么,但仔细一想,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毒药相当的珍贵,你舍不得假他人之手来下这个毒。又或者说这个毒药太厉害了,你不放心交给别人,生怕他们自食恶果,反而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董穗关在小院子里时,你没有对她用那种毒,一来毒药稀少且不方便处理,二来那时还不着急。但现在因为淇王在钟离城现身,使得乱了阵脚,你们担心计划被他打乱,所以想速战速决,这才急不可耐的想要快点问出种子的消息。 虞清欢一边说,一边观察薛扬的表情,见他不论是微微的震惊,还是异常愤怒时,眼底都带着一抹冰凉的冷意。 虞清欢眉头锁紧,片刻过后,惊道:;原来你们的目的已经变了,你们竟想通过我去害他,呵,还真是被小瞧了呢! 第538章 玩够了么? ;嬷嬷,稻香。虞清欢轻声唤了一句,将董妈妈和稻香给叫了进来。 二人见薛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表情还有些狰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小姐,这…… 虞清欢把薛扬提起来,向二人扔过去,又将头上的簪子递到董妈妈手中,郑重吩咐:;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想活命的话,用着簪子逼在他的脖颈,然后站到墙角去,一旦有人进来想对你们动手,你们只管躲在他身后。 稻香吓得脸色煞白,怔怔地点点头,却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董妈妈用力揪住薛扬的腰带,把簪子抵住他的脖子,将人给拉向房间的角落,在那里,她们只要藏在薛扬身后,就不怕暗器从侧边偷袭。 ;小姐,您……董妈妈担忧地看向虞清欢。 虞清欢不以为意地道:;只要你们保护好自己,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嬷嬷,稻香,薛扬是你们的挡箭牌,无论如何都抓紧了,一旦不小心,他就会是一把插在你们心口的利剑。 董妈妈点点头,哪里还敢再问,对着抖如筛糠,却将嘴唇紧紧抿住的稻香道:;过来,躲在我身后! 虞清欢看了二人一眼,最后缓缓拉开房门。 她走到院子里,那里梨花如雪开放,好闻的甜香沁人心脾。 明珠和灰灰蹲在她四周,警觉地盯着四周,粉粉的爪爪紧紧扣住虞清欢的肩膀。 下一刹那,虞清欢已跃到屋顶,手中捏着鱼肠,杀气腾腾,寒意肆/虐四方,仿佛炸起了一层无形的波浪。 ;薛扬已经伏诛,尔等不必藏头露尾,不管有什么恩怨,打一架肯定能解决,要是一架不够,那就再打一架! 她的声音,清清凌凌地响起,就像山涧落下水滴,溅在清爽的泉里,那般动听。 四周不见动静,对方似被她这一套直拳打懵了,不知该不该立即行动,总之四周有一瞬间的沉寂,半点声响都没有。 若非两只小家伙身上的毛全然炸开,表示情势之危急,虞清欢险些相信了,这只是一个宁静的夜晚,风中送来春天的气息,那些花儿在黑暗中隐去颜色,倒把让香味毫不吝惜地四散开来。 虞清欢索性坐下,寸长的小短哨被她叼在嘴里——事实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这两只小家伙已经和她培养出默契,不用短哨也能指挥它们行动。 这种奇妙的关系,因为灰灰的伤愈而更加紧密,就好像,它们也懂得知恩图报一样。 ;唔!唔——几不可查的哨声响起的同时,明珠和灰灰飞窜出去,传来几道倒地的声响,两只小家伙又回到了虞清欢身边坐下,举起爪子舔舐上面的鲜血。 ;混账!你竟敢杀我的人!赤霄现身于院子里,一轮金钩弯月的清晖下,他的脸面目狰狞,看不大真切,但咬牙切齿的痛恨,谁都能听出来。 虞清欢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你不也谋划着杀我吗?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哼!你以为你那两只畜生能救你吗?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狂妄和不自量力会怎么要你的命! 赤霄话音刚落,他狠狠地攫住虞清欢,阴鸷可怖的眼,仿佛要将虞清欢的脸钉传一个洞。他提剑便要跃上来,但因为忌惮灰灰和明珠,没有立即动手。 不过虞清欢知道,赤霄在找她的破绽,也在找能将她一击即中时机。 ;啊嘞?难道我猜错了?我说薛扬死了,你都没有立即冲出来找我报仇,但要了你几个部下的命,你的反应竟这般大!莫非……薛扬真的和你不是一路人? 虞清欢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不停打鼓。 她知道自己没有送信回去,长孙焘必定知道她这边出事了,所以今夜一定会来。 她猜想长孙焘不会等到深夜,因为这宅子有武功高强的人看守,夜深人静时只会看守得更加严密。 就为着这点,她认为长孙焘会在刚入夜不久来攻入薛家,只有这样才能出其不意。 但这不是绝对的事,万一长孙焘到了后半夜才来,那她还不嗝屁了? 面对武功高强的人,虞清欢的心不可能半点都不虚,此时的她手脚有些绵软,但她仍旧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赤霄没有回答她的话,大手一挥,几枚暗器朝着明珠和灰灰急射而来。 ;叮!叮!暗器打在青瓦上时,两道影子已迅速闪开,冲着赤霄射去,却在听到及时响起的哨音时,掠到空中的身形急转,势头冲向两边。 而这时,又有两枚暗器划过方才它们出现的位置,射空的暗器没入黑暗。 ;哼!不自量力!赤霄在明珠和灰灰闪向两边墙头时,冷笑一声,以极快的速度掠向虞清欢,握紧的剑直指夜空,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凛凛寒影。 铿锵一声清脆的声响,赤霄的眸底,落下了虞清欢狡黠的笑靥。 原来虞清欢早有准备,在赤霄即将到达她身边时,往左一闪,仗着神兵鱼肠,扬手挽了个剑花,斩断了赤霄的剑,而她整个人借势避到安全距离。 几乎就在同时,明珠和灰灰冲了上来,只因一个失神,赤霄差点被咬中。 他向后跳开,站稳时有两小块布飘到他的脚边,赤霄看到衣角破了的两个洞,眼睛仿佛被灼伤,面目扭曲而狰狞:;竟有能躲开我一击的本事,你还真是深藏不露!不过下一招,你可要接住了! 明珠和灰灰挡在虞清欢面前,守护的意味十分明显,赤霄向虚空伸手,低喝一声:;狼牙棒! 赤霄的手下掷来武器,重物破空的声响越来越近,;嗡的一声,赤霄手中已握住那重有百斤的狼牙棒。 只是往那上头看一眼,虞清欢便觉得毛骨悚然,正因为清楚的知道,一旦被砸中必定会成一滩肉泥,所以才会在看到时,没来由的心悸。 就好像看到利刃划开皮肉,有一瞬的停滞后,鲜血猛地溢出来。 也好比在幻想脚踩在钉子上那种感觉,陡然觉得双腿发软。 越是这样,虞清欢越明白,无论是自己还是明珠和灰灰,绝对不能被它打中,否则等待自己的,除了死亡再无其他。 一团乌云遮盖了弯月,整个大地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几盏灯火,照亮为数不多的地方,而虞清欢也被搂进一个怀抱。 ;玩够了?长孙焘的声音,沉沉想在耳边,紧接着,她整个人已被挡在身后,;玩够就回去吧!这几日不见,想你想得我都瘦了。 第539章 他不对劲! ;就知道有你在,我不会有危险。虞清欢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脑袋拱了拱他的胸膛,;也知道你今夜一定会来,我一直相信着。 说完,虞清欢退到一旁,把战场让给他。 长孙焘收回温柔似水的目光,抽出剑指向赤霄:;闹剧该结束了。 只见一团冷冽的光华绽放而出,宛如晨曦乍现照亮雪山之巅,剑柄上的雕饰如彗星划过天宇,闪耀着深邃的光芒,当乌云避开,月华清辉洒在剑身上时,剑身与月华浑然一体,就像潺潺流动的清溪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然。 ;纯钧剑,竟是淇王亲临?赤霄震惊不已,握着狼牙棒的手,收紧,正如他紧绷的面庞一样。 喊杀声渐起,一批人马涌进来,与黑衣人缠斗,兵戎相接,状况分外惨烈。 赤霄神色巨变:;淇王,你! ;我什么我?长孙焘提着剑缓缓走向赤霄,古老的神兵闪现清冽的光芒,;本王只是来找贪玩的媳妇儿,其余的事与本王何干?不过你竟敢趁本王不在,这般欺负本王的王妃,你也就别想着还能留下一口气了。 赤霄被长孙焘的轻蔑激得面红耳赤,他怒不可遏:;淇王,你欺人太甚,把我当成什么?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小看…… ;人……在赤霄话音未落时,长孙焘的身影,已闪到赤霄的身后,而手中的纯钧剑,剑身沾了血迹。 ;弱者没有狂妄的资格,你是真的弱。长孙焘收回剑,长身玉立于屋脊之上,月光之下的身影,姿容绝世,雅然如仙。 赤霄用最后一丝生命艰难地回过头,脸上的惊恐还未摆出来,脑袋便坠落在地咕噜咕噜的往下滚。 长孙焘收好剑,双手张开,冲着虞清欢笑吟吟地道:;晏晏,过来再让我好好抱一个。 虞清欢带着甜甜的笑意,扑进长孙焘的怀里,汲取那熟悉的味道,还有那只属于她的温暖。 ;我还没查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人,但见不着你是在太煎熬了,所以昨夜故意暴露身份,想把事情直接搞大。我知道你会来,但你带来的这些人是…… 虞清欢听着由远及近的喊杀声,一边警惕着周围,生怕有人冲入屋里对董妈妈他们不利。 长孙焘揉揉她的脑袋,道:;他们的确是北齐的人,不过不是王室的细作,而是属于二王子麾下。 ;那二王子的母亲是秦人,正好与薛家沾亲带故,他本无望争储,所以想借用种子去打一次翻身的丈。 ;这次为了种子,派了不少人驻扎在薛家。也幸亏有你这么一闹,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你的身上,我才能如此快就查出这些人的底细。 ;而我带来的这些人,长孙焘附身凑到虞清欢耳边,;是杨迁的人。已经二月了,为了留在扬州,也为了六月时能顺利让百姓撤离,杨迁的入侵计划,就从薛家开始吧! 虞清欢伸出双手推开他:;说话就说话,别一直往我脖子上喷气,痒死了! 长孙焘忍不住低笑出声,把脖子递了过去:;那我让你喷回来。来吧,洗干净的脖子已经准备好了,晏晏要啃要吹要亲都可以。 虞清欢想要避开,明珠窜上来用小爪子用力踹了长孙焘的脖子一脚,蹲在虞清欢的肩膀上挥舞着小爪子,口中;吱吱吱叫个不停。 长孙焘想去拔明珠的毛,被虞清欢挡住,他看明珠的眼神,仿佛盯着猎物的猛兽。 ;不下去帮忙吗?会不会太不厚道了?虞清欢含笑问道。 长孙焘道:;我也不能白养他们,要是面对这些个小角色都不能解决,那也没用了。晏晏,别管他们,好好和我说说,与我分开这些天,有没有不习惯? 虞清欢道:;挺习惯的,高床软枕,还有明珠灰灰陪伴左右,晚上一翻身就可以把这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这么说,他们敢跟本王争你的宠了?长孙焘看向明珠的眼神相当危险,危险到他伸手拎起明珠时,明珠都不敢反抗。 ;咻!明珠被长孙焘用力扔向远处,灰灰;愤恨的看了长孙焘一眼,朝明珠的方向窜出去。 ;这下,可再也没有谁能和本王争宠了。晏晏,快说你想我。 虞清欢心疼地看向明珠身影消失的方向,狠狠地瞪了长孙焘一眼:;你堂堂七尺男儿,和一只貂儿计较什么。 长孙焘伸手捏住她的双颊:;那不行,任何试图靠近你的,不管是人是兽,本王都容不下。 ;咦……别肉麻唧唧的。虞清欢打开他的手,把头别到一边。 长孙焘见她情绪不对劲,连忙出言安慰:;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好么? 虞清欢垂下眼睑:;嗯,感觉没有之前有用了,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长孙焘见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伸手捞进怀里,长孙焘柔声道:;晏晏,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干,董实因为信你,才会托付父母亲用性命换来的种子,如果不是你,哪怕我堂堂淇王之尊也无用。 虞清欢忍不住抿起了嘴唇:;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长孙焘道:;不是在安慰你。晏晏,你是个小福娃,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因为你,很多人的命运悄然改变,也有人得到了救赎。 ;你一直是一个坚强的女子,用自己的力量做应该做的事。也许你觉得自己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你却是一道光,照亮很多很多人的生命。 ;而且,你还救了我。要是没有你,我只是一具空壳,没有灵魂,孤苦伶仃地飘荡在这时间的荒野中。 情话长孙焘经常说,但虞清欢还是听不腻,不过今日,她在长孙焘的温柔里,感受到了一丝小心翼翼。 或许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哪怕长孙焘有半点异样,她都能清晰感觉到。 虞清欢偏头望着长孙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长孙焘一怔,像是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一般,硬着头皮道:;晏晏,你听我说,是这样的…… 第540章 闹误会了 ;咻!几支利箭破空而来,长孙焘抽剑格挡,将虞清欢紧紧护住。 阿六趁机跃上屋顶,拱手道:;主子,县令大人带兵来了,请您快去主持大局,以免迟则生变。 ;送王妃回去,她要是有半点闪失,你这条小命就交代给马房的娇娇吧!长孙焘吩咐阿六。 阿六擦了擦额头:;属下遵命! ;等我。长孙焘在虞清欢耳边说了一句,提剑掠下屋顶。 长孙焘一走,阿六登时嬉皮笑脸地道:;王妃,好久不见!真是想死属下了! 虞清欢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少废话,下去带上嬷嬷和董穗,我们先回去! 进了脚下的屋子,虞清欢给薛扬灌下一颗药后,她带着稻香,嬷嬷交给阿六,施展轻功趁乱离开了薛家,把中毒瘫倒在地不能动弹的薛扬留给长孙焘他们处理。 将嬷嬷和稻香送到了隔壁的院子,还未来得及与董穗等人碰面,虞清欢便和阿六去了县衙等着。 他们不能留在那处宅子,因为她日后要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是在董穗那里停留太久,难保会把那个宅子暴露出来。 县衙里留守的人认识阿六,并未阻拦阿六,但此时他们还不知虞清欢的身份。 进了屋里,虞清欢抱着手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六,直把阿六盯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您这样盯着属下,要是被王爷看到了,他会剥了属下的皮。 虞清欢盯着他,冷冷道:;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老老实实地交代,要是有任何隐瞒,不用我亲自动手,我也有千万种办法让王爷揭了你的皮! 阿六都要哭了,苦苦哀求:;王妃,您高抬贵手饶属下一命,属下可是您的人,要是属下死了,谁为您鞍前马后尽忠? 虞清欢道:;铺垫就不用了,你直接说重点吧! 阿六收住哭声,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左右看了一眼后,把其中一个递到虞清欢手里:;王妃,主子担心今晚没有时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您解释清楚,于是他便准备了一封信,他交代属下,说您看到了信后就明白了。 其实这是主子的一个计谋,但是阿六不敢说——主子担心自己没有勇气当面承认错误,于是就写了一封检讨书,把前因后果写下,字里行间都是满满愧疚和自责,以及诚恳的认错态度。 这是主子和大家商量了许久得出的计划,只等王妃看过信之后,再由主子抱着块搓衣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到王妃面前认错,相信王妃心一软就会原谅他。 阿六被委以送信的重任,他觉得主子这是在磨搓他,要是王妃看了控制不住怒火,当场戳瞎他双眼怎么办? 不行,男人要有气节,而且还要认清自己的主子,一旦王妃动怒,他决定效忠王妃,把王爷招惹狐狸精的事情全都告诉王妃。 毕竟只要王妃护着,王爷就要不了他的命,要是惹王妃不高兴,只怕王爷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要了他的命。 阿六脑筋急转,默默作了决定的他,在看清虞清欢的面庞时,吓得;砰地跪了下去。 ;王王王妃……您您您……怎、怎么了? 虞清欢捏着那张薄薄的纸,面沉如水,眼底涌动着震惊与愤怒。 ;这是什么意思?!白漪初没有腿么?还要他长孙焘派人去接?! ;接、接什么?阿六战战兢兢地问道,冷汗比任何时候都要出得多。 死了,要死了。 王妃生气,主子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绝望的阿六,已经想好离开人世的机会——他决定解下自己的裤腰带,往东南枝上一挂,了结这血雨腥风的日子不曾伤害分毫,却随时都可能折在主子护犊子愤怒中的年轻生命。 ;哗啦!信纸和桌上的东西全被扔在面前,王妃暴怒的声音,和阿六想象中的一样残酷,;你自己看看! 阿六捡起信纸,脸上血色尽失,面色比他手中的信纸还要白——这次真的死无葬生之地了,他竟然把主子让他递出去的消息给了王妃,而主子真正要给王妃的信,还在他怀里躺着,冰冰冷冷的,就像揣了一把刀一样。 ;王妃,您听我解释!阿六膝行挪至虞清欢跟前,跪伏在地上,魂不附体地道,;这就是个误会……是那白小三非要贴着王爷,王爷可半点都没招惹她!王爷也完全没有纳了她的意思,王爷已经想出了解决她的办法了,王妃不要生气,且听王爷如何解释……咦?王妃你去哪儿了? 阿六抬头,方才的地方哪里还有王妃的身影,只有地上那张纸,苍白无力地躺着,上头龙飞凤舞的字,记着王爷交代下边的人好生护送白小三来钟离城的事。 阿六慌忙把信捡起来收好,冲出屋子到处找寻王妃的身影,却在房间里发现王妃正拿着匕首,把王爷的衣裳捅得乱七八糟。 ;黑心肝的东西!不配穿本姑娘做的衣裳!虞清欢一边捅,一边骂,骂着骂着还委屈地扁了嘴。 阿六连忙阻止:;王妃,使不得!这些都是王爷最喜欢的衣裳,王爷平时可宝贝了,浣衣的大婶洗完后,王爷都会让她反复熨几遍,小心翼翼地收好,穿的时候,王爷每次都会得意洋洋地与我们炫耀,说那是王妃给他缝的!您弄坏了,不是剜王爷的心吗? 虞清欢倏然回眸,红红的眼睛瞪着阿六:;那他要接白漪初来,难道就不是剜我的心吗?你也不是好东西!嘴巴上说效忠我,这个时候还不是偏袒他! 阿六腹诽:王妃您看到王爷让人去接白小三都这么生气了,要是再告诉您白小三已被赐婚王爷做侧妃,那王妃您不得气炸了?到时候王爷见王妃您被气着,还不得找我算账?! 阿六语无伦次,不知要怎么解释王爷派人去接白漪初,实际上是另有安排这事,阿六只觉得,他的人身安全正陷入有生以来最大的危险之中。 第541章 应该要相信他 虞清欢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嘴巴上不说,心底却是很在意白漪初的存在,不为什么,就为白漪初上辈子当过长孙焘的正妻。 经历了这么多,她当然是相信长孙焘的,相信长孙焘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但当她看到那封信时,她觉得天都塌了。 ;务必要将白漪初安全护送至钟离城。 瞧瞧这写的什么玩意儿?!长孙焘写这封信的时候,嘴角是不是已经钩了起来?眼里是不是还盛了温柔? 虞清欢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试想一下,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搂着自己甜言蜜语,下一刻却发现他派人偷偷去接;前任。 再怎么相信他,也会控制不住的崩溃和愤怒吧?! 阿六不知道王妃生气,是因为王妃接收到的信息只有长孙焘派人去接白漪初这点,阿六更不知道,要是他告诉王妃陛下赐婚,依王妃的聪慧,必定能理解主子这样做的原因。 他只是一个劲,笨拙地解释:;王妃息怒,王爷是有苦衷的,还请王妃理解一下王爷,不要就这样错怪他! 虽然虞清欢很愤怒,肺都要爆炸了,但虞清欢打心底还是相信长孙焘的,那份信任,基于长孙焘一次次以命相护,那份信任,从这一年的相处中得来,什么都无法推翻,什么都无法替代,那就像他们二人的结晶,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 虞清欢也清楚地知道,她需要长孙焘的亲口解释,只要长孙焘告诉她,这一切都有不得已而为之,她一定会无条件相信。 可她是女人,是一个内心虽然坚韧,但最正常不过的女人,她对长孙焘的用情有多深,这一刻她就有多歇斯底里。 关键这个时刻,长孙焘没有及时出现在她面前,把一切解释给她听,而且这蠢货阿六,还在她身边呱呱叫,让她愈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当所有的衣裳被撕干净时,这份愤怒变成了悲伤,她就是每一次争吵过后,等着哄的孩子。 这迟来的安慰越慢,不能如期而至,她便会渐渐开始胡思乱想,满心满眼都是长孙焘和白漪初剪不断理还乱,牵牵扯扯,扯扯拉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越想,她越满心惊慌,想着长孙焘是不是同所有男人一样,都觉得三妻四妾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她渴求的仅有彼此、不容插足的幸福还能实现吗?因为阿六的话,虞清欢心里产生了很多疑问。 正在这时,衙门的一个捕快巡逻经过,见阿六正语无伦次的解释,又看不清虞清欢的脸,还以为这是阿六的相好,连忙揶揄道:;六爷,王爷不是派您去接白侧妃吗?怎么还有空在心里玩闹? 捕快说完,便握着剑走了。 虞清欢的手按在桌面,痉挛般握紧,她转过头看向阿六,瞬间已是泪流满面:;侧妃?那白漪初终究还是成了侧妃? 她的手紧紧收拢,握得那般用力,青筋暴露,就像鸡爪一样扭曲。 而她的脸,几乎在刹那变得通红,额上的青筋,就那么暴露了出来,皱在一起的眉眼中,两滴豆大般的眼泪滚滚而落。 阿六不知道,王妃接收到的消息从;长孙焘接白漪初到身边,变成了;长孙焘接白漪初到身边给他做侧妃,见虞清欢情绪如此激动,他忙不迭道:;王妃,真的是事出有因,您别怪王爷! 阿六心里都要悔死了,刚刚巡逻经过这里的捕快,深得姑娘们的喜爱,虽然家境不好却有一堆妻妾愿意跟着他。 因着这一点,阿六建议主子把他拉入了危机应对小团伙,让他给王爷哄王妃出谋划策,结果,却在这关键的时刻给王妃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 阿六想宰了他的心都有。 想要再说点什么,以平息王妃的怒火,却在抬起头时,王妃已不知去向,独留他立于满地狼藉中,茫然无措。 女人怎么这般难哄?! 女人怎么这般无理取闹?! 女人怎么就这般听不进去劝?! 阿六怔神一会儿,连忙起身去寻主子,让主子去搞定王妃,否则要是王妃因为这点事想不开,他这条小命也就别要了! 另一边,虞清欢抱着明珠,揣着灰灰失魂落魄地走在后衙。 她绝对不信长孙焘会背叛她,但白漪初的事始终让她觉得如鲠在喉,膈应着她。 换做别人,她是这个气都不会生的,但因为人是白漪初,她便无法控制自己。 一来白漪初出身高贵,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家庭,谁要是娶到她,简直如虎添翼,毕竟她生活的小圈子就是这样。 多少人卖女求荣,多少人通过姻亲的方式巩固权势地位,又有多少桩亲事是出于利益考虑。 这个世上,没有三妻四妾的好男人简直凤毛麟角,那些守着一个老婆子过一辈子的,还不都是因为穷?只要有能力,男人们巴不得把心掰成无数瓣,送给不同的小甜甜。 从目前来看,长孙焘与白漪初结亲,其中的好处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再者,虞清欢心底多少还是有些虚的,白漪初才貌双全,只是那一张脸,就让多少男人趋之若鹜。 就算长孙焘不愿意,难道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不愿意?他是亲王,要抵着多大的压力才能只守着一个王妃, ;大骗子!看你怎么跟我解释!虞清欢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把一泡眼泪擦到了明珠身上。 明珠吱哇乱叫,挣扎着想要跑开,但却在看到虞清欢簌簌落下的眼泪时,用脑袋去蹭了蹭她的脖颈,再用毛茸茸的脑袋去安抚主人。 隔着朦胧的泪眼,虞清欢看到了一处回廊,竟与去年在平城时看到的渐渐重合。 回忆纷沓而来,逼仄映入脑海。 在那个地方,她因感染水毒险些昏倒…… 那时,长孙焘双眸骤凝,并未犹豫半刻,跨步走向她。 ;你别过来!她连忙抬手阻止,费力地想要挣扎起身,;我自己走。 却在刚直起身子的时候,整个人晃了晃,朝着旁边倒去。 ;蠢。长孙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本王在的时候还要逞强,你当本王是死人么? 第542章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我,不想传给你。她虚弱地说了一句,整个人便昏了过去,脑袋搭在长孙焘的臂弯。 长孙焘没有说话,将她直接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躺好,伸手去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燎人般的灼/热。 ;虞清欢,你可别死,长孙焘倒了盆凉水,将干净的毛巾投进去,然后绞干,放在她的额上,;你还没说那味药是什么? ;知母,是知母……额上冰冷的温度,使得她幽幽转醒,她费力地说了一句,整个人昏昏沉沉,便又要睡去。 ;看来是死不了了。长孙焘又为她换了张帕子,最后起身,取出一个琉璃瓶,又找了个茶杯,将琉璃瓶里的东西倒进去。 那是前一晚猎来的大蛇的蛇胆,长孙焘用一根针戳破,又往里头倒了些温水,最后走到床边,将她半身抱起,道:;有点苦,别吐了。 她已近不省人事,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把嘴巴微微张开。 长孙焘将茶杯凑近她的唇边,一股脑地把蛇胆灌进去,随后把茶杯扔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鼻子。 ;哇——苦涩,在口中弥漫,令她几欲作呕。 然而,口鼻都被捂住,她只能拼命将那苦涩的液体往下咽,到得最后,折腾出两行汪汪的眼泪。 长孙焘将她放回床上,倒了一大杯水喂她喝下,又用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眼泪和鼻涕,这才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盆中清洗。 ;王爷,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视野里,男人的俊脸模糊不清,但她看得认真,呢喃般道。 ;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长孙焘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回过头时,却发现她早已昏睡过去。 她想,那时的长孙焘一定又在凝视着她的脸,渐渐陷入了沉思了。 她能想象躺在床上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一定像只收起利爪的小猫,慵懒而可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仿佛瓷娃娃般剔透,发际线还有一圈细细密密的绒毛,唇边,有两个浅浅的印子,那里,笑起来本该是一对小小的梨涡。 只看这张脸,便能想象出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多好看。 但她不知道,当时还发生了一些事。 彼时,长孙焘已将她当作瑜儿,因为她身上,有长孙焘追寻半生的影子。 ;瑜儿……那时,长孙焘凝着她,久久过后,抚上她的脸,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你究竟在哪里? ;主子。一道黑影浮现,在长孙焘身后拱手道,;所有和王妃有过接触的人,均已被安排到单独的屋子,属下会带着其余暗卫盯住他们。 长孙焘继续替换放在虞清欢头上降温的帕子,头也不抬地道:;可有人起疑? ;消息并未透露半分,所以暂时并未有人起疑。暗卫道。 长孙焘道:;盯紧所有人,一有异样立即来报,另外,牢房中的卫殊也要看好了。 暗卫应是,最后又道:;王爷,王妃她感染了,恐怕会传染您,属下以为,不应该这般靠近她…… ;怎么处置是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长孙焘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声音沉沉地打断。 ;可是……暗卫还要劝说,长孙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直到他将身子弯得低低的,这才道:;下去。 暗卫不敢多言,悄声退回了暗处。 昏迷的时候,长孙焘抛开所有要务,一直亲力亲为地守着她,替她换了一张又一张的帕子,擦去一滴又一滴的汗水,把自己都快熬空了,也要坚持照顾她。 那时,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最后是荒草萋萋的乱葬岗,举目四望,满目荒凉,还有寒鸦时不时发出一声尖叫。 ;啊——她惊坐而起,立即掀开被子望去,发现自己的双脚还在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那时候,一旁的长孙焘面庞憔悴,尽是倦色,但见她醒来的刹那,如释重负的神情不似作假。 就是那个时候,她的一颗心乱了又静,静了又乱。 除了外祖父和母亲,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茜,从未有人会在她病时守着她,替她担心。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表面上和所有人一样,表露出冷漠无情的一面,但其实他有一颗,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心。 因为长孙焘的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做梦了,上辈子秦臻的伤害,和她的软弱无能,早已成为过眼云烟,她已经不在乎,不在意了。 是长孙焘治好了她,拯救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回忆这里,虞清欢擦去眼泪,也收拾了糟糕的心情——她信长孙焘,一年夫妻,儿时情谊,她们是生死与共祸福相依的人,是这天下最亲的人,她绝对不能因为一封信和他人的三言两语,就私自给长孙焘定罪,那对长孙焘不公平! 至少也要亲口听长孙焘的解释。 想到这里,虞清欢又理了理仪容,决定去为今夜之事出一份力。 前方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就算她不能做到更多,也总有她可以做的事。 至于那捅烂的衣裳,算是给长孙焘的一个教训,谁让他没事尽招蜂引蝶。 阿六还在惶急地找主子救命,他赶去薛家时,杨迁的人已经撤离了,县令的人已将整个薛家控制住,潜伏在薛家的北齐奸细,死的死,伤的伤,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 他上前问道:;大人,王爷去了哪里? 县令恭敬地答道:;王爷听闻珍璃郡主正孤身一人赶来钟离城,担心郡主出事,他去接郡主去了。 阿六眉头皱得高高的:;珍璃郡主来扬州做什么?真是瞎胡闹! 县令吓了一跳:;六爷,慎言,那毕竟是郡主。 阿六不以为然地道:;整天只知道乱来,哪有郡主的样子,这次要是因为她误事,她死定了! 县令觉得再谈下去性命堪忧,连忙转移话题道:;王爷真是厉害,在钟离城短短时日,竟然揪出这么多北齐奸细,而且还让我们抓住了杨迁的尾巴,又做了件造福百姓的大事。 在县令的理解中,淇王出现在钟离城是为了抓北齐奸细,而且他果真抓到了,不抓则已,一抓一大窝。 而那杨迁,应当是与薛家有什么仇恨,选择在今夜这个大家没有防备的时候进攻。 要不是王爷慧眼如炬,提早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现在也不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但这杨迁也太可怕了,竟然悄无声息地带了几百号人潜入钟离城行凶,连他都没有发现,要是杨迁对他有什么意见,是不是也会率领几百号人冲/进县衙抹他脖子? 而且今夜他带了那么多人去围堵,也没能抓到几个杨迁的人。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杨迁根本不是一般的土匪头子,不仅实力强大,而且还颇有带兵的才能,手下的人也比衙门养的那些人手还要能干。 县令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他擦了擦冷汗,更坚定了抱紧淇王大腿的决心。 因为这事必须得依靠淇王,他根本解决不了,丢了官事小,丢了命就不划算了。 第543章 请为我指条明路 ;现在是拍马屁的时候吗?县令飞扬的神思被阿六的暴吼声拉了回来,;你这人有没有半点眼色?没看见夜我心特烦吗?办好你的差吧!小心老命不保! 阿六在县令莫名其妙的表情中拂袖而去,他比任何时候都着急,因为他知道这条命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 虞清欢来到薛家门口,见事情已经整得七七八八了,便悄悄折身进了隔壁的院子,想和董穗商讨一下接下来的章程。 她来的时候,杨迁盘腿坐于小几前,正抱着剑仔细擦拭。 董穗则靠在被堆上,耐心地教董实《商训》,姐弟两就着烛光看书,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气氛温馨而和谐。 那是虞清欢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董穗,毫无疑问,这是个高挑的美人儿,纤柔颈,纤细的身材,以及白皙的肌肤,就像这水乡一样,带着温柔婉约的味道,让人不由得身心放松。 尽管憔悴,但却难掩骨子里的柔美。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杨迁见虞清欢走进来,不由得一惊,连忙开口问道。 ;那根烂草窝边草回头草要纳侧妃了,心情能好才怪。虞清欢跪坐到杨迁对面,两手无力下垂,脑袋颓然地砸在几面上。 ;侧妃?!杨迁一怒,把剑往地板上用力一戳,那剑瞬间贯/穿地板,没入一尺有余,;他事先跟你说了么? 不怪杨迁不知道,这几日他都守着董穗,没有离开这宅子半步。 听杨迁这么一问,虞清欢鼻子忍不住酸了起来,她额头抵着小几,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毕竟是亲亲表妹,平日隐藏得再好,看到表妹被欺负时,杨迁还是觉得心疼,忍不住揉了揉虞清欢的头发。 ;他这么做委实不该,怎么说你也是与他风霜与共的人,就算做不到从一而终,至少应该给你应得的尊重,怎么纳侧妃这种大事都不告诉你,这是欺你娘家没人么?好好和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要是他对不住你,这个公道我一定会为你讨回来,让他知道你也是有人撑腰的! ;楚姐姐,草草要娶侧妃?侧妃……那草草他是……董实一看到虞清欢,连忙放下手中的本子,小跑着过来,听到虞清欢和杨迁的对话,他有些不明所以,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疑惑,因为他还不知长孙焘的身份。 董穗也从床上下来,连忙向虞清欢行了个大礼:;民女拜见淇王妃。 可不能让病患跪着,虞清欢打起精神,亲自去扶董穗:;不必见外,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你叫我一声楚姑娘便好。 看到这一幕,董实少年老成的脸上,尽是惊讶的神色:;楚姐姐,你是……王妃? 虞清欢和董实很熟了,也打心底疼爱这个孩子,闻言摸摸他的头:;怎么?不像吗? 董实猛点头:;王妃不应该是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管去哪里都前呼后拥仆从无数的吗?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王妃?每天都风里来雨里去的。 董穗扯了一下董实的袖子:;不可对王妃无礼! 董实认认真真地作了一个揖,脆生生地道:;先前不知楚姐姐就是王妃,冒犯了楚姐姐,董实在这向楚姐姐赔罪。可叫您王妃实在不习惯,不知董实能否再唤您一声楚姐姐?因为在董实心里,您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姐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 虞清欢/爱怜地戳了戳他的小脸蛋,道:;以前怎么叫,现在便怎么叫,董实喜欢就好。 董穗很不好意思,恭敬地道:;王妃,阿实他不懂事,还请王妃见谅。 虞清欢跪坐下来,恹恹道:;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王妃’两字,都坐下吧!不用拘谨,否则我在这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姐姐,你不必和楚姐姐客气,她是个很好的人。董实拉了拉董穗的袖子,也跟着坐了下去。 董穗也不再坚持,坐到了虞清欢的身边,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柔柔的笑意——可不是好人吗?就像阿实所说,王妃娘娘哪里是她这样的?天下怎会有这么好的王妃娘娘,怪不得连杨大侠也这般疼她。 杨迁本来还想再问虞清欢关于纳侧妃的事情,但因为董穗和董的加入,他只好止住话头,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捶死草草那小子,为妹妹讨回公道。 ;听百里老头说,你在薛家的生活有滋有味,我还以为没这么快结束。 虞清欢道:;我也不想这么快结束,活了这么大,还没体验过妻妾之争,本想把那群娇滴滴的小妾狠狠虐一下再走,可惜薛家水太深,只得尽快抽足离开。 杨迁不忍提醒,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比刺/激的妻妾之争她即将亲身经历,默了默道:;那些事就交给该烦恼的人去烦恼吧!你平安就好,女孩子家家的,不用揽那么多责任在身上。 虞清欢不由挑眉:;几日不见,百炼钢怎么化为绕指柔了?没想到你这憨憨也有如此一面,以往还真是失敬! 杨迁觉得自己是君子,懒得和女子做口舌之争,忿忿地转过头不说话。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认真地看向董穗:;董小姐,我今夜来此处,是有要事与你商量,是关于你将来该何去何从之事。 听到这里,原本就有些忐忑的董穗更显紧张,隔壁的动静她是听到的,但作为姐姐,她不能在弟弟面前轻易乱了阵脚,一直都强装镇定。 可她毕竟是薛家妇,她倒不怕薛家犯事牵连了她,她只是担心,以后应该怎么做。 照顾阿实长大也不是不行,只是等阿实有了家室,她便会成为阿实的拖累……到时候阿实的媳妇必定容不下自己这个碍事的嫂嫂吧? 这种疑虑和忧心,在她看到虞清欢认真的表情时荡然无存,她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她想,这个只看一眼便让人心悦诚服的女子,或许会有什么能够帮助到她的好办法也说不定。 思及此处,董穗轻轻柔柔开口:;王……楚姑娘,请您为我指条明路。 第544章 你会怎么选呢? ;隐姓埋名,你就不再是董穗,你只能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从此见不得光,哪怕去看董实,你也不能光明正大,人前他不能再叫你一声阿姐。虞清欢望着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缓缓将现实吐露出来。 ;和离,大家会说你背信弃义,在夫家出事之际断然抽身,从此你的人品将会受到指责,而你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你,甚至是董实,将会背负着这个骂名一辈子,人人想到你们,都只会摇头,露出嫌恶的表情。 ;当然,这两个结果你不需要争取,也不需要努力,很简单就能办成。 董实虽然早慧,但在人情世故面前没有成年人练达,闻言他激动地道:;凭什么?!这不公平! 虞清欢没有在这个孩子面前,刻意营造一个;世界美好的假象,他是董老爷留下来的唯一男丁,也是董老爷这一支的继承人,他身上还背负着许许多多的责任,董家还有几百个人的饭碗还要依靠他,他必须面对这个现实,必须从这些事情里成长。 在这个世上,废物的生活总是轻松的,但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人,本身背负的就比别人还多。 见董实如此就沉不住气,虞清欢难得板着脸:;坐好!一点事情就咋咋呼呼的,你是不是觉得,在你姐姐面前,你就有了保障有了依靠?三梦教你那些圣人言,你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你会长大,这些都被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董穗有些心疼,刚想要开口,却被杨迁抬手制止。 听了虞清欢的话,董实果然敛住了情绪,坐得板板正正,就像个小大人一般:;楚姐姐,我知道错了。 虞清欢见他又恢复到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面团捏成的人儿,也只有六七岁年纪,让他面对这些,的确有些残忍。 但是人要是没有跌几跤,没有被现实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没有摔掉牙把血擦掉站起来继续走的经历,是不足以迅速成长的。 为了解决董穗如今面临的问题,虞清欢也只能硬着心肠,道:;董实,你觉得这个世上不公平,对吗?你觉得你姐姐没有做错,但却必须要承受后果,你不明白为什么?对吗? 董实点点头:;请楚姐姐赐教。 虞清欢道:;是的,我也觉得不公平,可那又如何?因为这个世上,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刻,人们或许会看到男人的无能、平庸、卑鄙、无耻、自私、狭隘以及下贱,但只要任何事,一旦有女人牵扯进来,这个锅总会被甩到女人身上。 ;男人在外花天酒地,左拥右抱,没人看得到女人的委屈和眼泪,只会笑话这女人没本事抓住男人的心。 ;男人行不端坐不正,犯了大错,没人会去想那是男人自寻死路,人家会说他身边的女人是祸水,硬生生的把好端端的人祸害成什么样子! ;男人要是一辈子没有出息,没人会看见女人操持家里那双粗糙的手,甚至还会笑话说,娶了个扫把星丧门星,怎么就一点都不旺夫? ;还有太多太多了,这个世上,不仅很多男人看不起女人,就连女人也看不起女人…… ;就像你姐姐摊上薛家这么些玩意儿,没人会去深究你姐姐是因为什么嫁进薛家,很少人会为你姐姐的遭遇而心疼。 ;如果你姐姐为了薛家搭上一条命,倒能挣得个烈女的称号,但你姐姐要是不想白受这个冤枉,别人总能挑出十万八千种理由来说她,毕竟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喜欢看到别人比自己惨,更喜欢落井下石以此来为本就苦的生活找宣泄口。 ;是的,我也觉得很不公平,我也替你姐姐委屈,但不是我们想要公平,那公平就会来到我们面前。想要得到些什么,就一定要付出其他的什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董实一直微垂着头,整个过程都很乖巧,自从楚姐姐那日为了能让他逃走,而决定留下来和黑衣人作战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楚姐姐说的一切做的一切,一定都是有道理的,因为一个能为了自己豁出性命的人,她不会害自己。 这事楚姐姐在教他如何接受,以及该怎么去面对,他会谨记教诲。 这倒不是说阿姐教的不对或者不好,阿姐也是个是非分明,通晓大义的女子,但阿姐太温柔了,没有楚姐姐那么有魄力,有手段。 若能按照阿姐的要求成长,他以后必定是个行的端坐的正的男人,但好人和善良的人,撑不起一个家族,也当不好一个家的顶梁柱,更没法让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兴旺起来。 想要成为领导人,高瞻远瞩,能力才学,以及手腕魄力,这些缺一不可!而他缺的正是这些,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董实还没说什么,董穗已经开了口:;楚姑娘,您应该还应有第三条路没说,请您明示。 董实也点点头,附和了姐姐的话:;楚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但我还需要你教我怎么做。 虞清欢见二人脸上的迷惘与愤恨之色一扫而空,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切入正题:;第三条路,很冒险,也很难走。那就是董姑娘你站出来,指证薛家通敌。 在董穗震惊的目光中,虞清欢继续道:;这次薛家在北齐花了大价钱,但却被淇王一锅端了,他们必定想方设法报复淇王。北齐垂涎大秦已久,必定在大秦有所经营,他们蒙受这么大的损失,对付淇王的手段必定不会简单。 ;我猜想,他们要么反咬一口,说淇王才是真正通敌叛国的人,因为薛家已经暴露,所以淇王才会舍弃他们。要么他们会告淇王一个诬陷之罪,说淇王为了铲除异己或者为了得到薛家的银子而诬陷他们通敌。 ;奸细这事,自古以来都很敏/感,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惹来一身腥。如果董姑娘能够仗义执言,那于淇王来说是一件大好事,而于你来说也是件好事。 ;因为你是一个忍辱负重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薛家的恶行公布于天下的人,到时候人人只会敬佩你的骨气,没人会笑话你背信弃义,难听点他们也只会说你遇人不淑。 虞清欢说完,沉默地看着董穗,等待她的回答。 第545章 中计了,真是太大意了! 董穗垂下的头又抬起,她目光坚定地道:;楚姑娘,您不用说了,我就选这个。虽然我董家只是个商贾之家,但也是大秦的子民,无论这事能否让我得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秦的土地不容贼子践踏! ;父亲母亲给我们姐弟取名‘穗’和‘实’,也是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开花结果,但若是没了大秦这片土地,我们又去哪里开花结果?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我愿意去作证,哪怕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虞清欢望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她好像水乡的河一样,那么婉约柔情,没有半点攻击力,甚至弱不禁风如垂堤的柳儿一般,但毫无疑问,她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好,在此之前,你好好养病,相信董家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杨迁就先拨给你们用,让他保护你,并且协助董实重整董家,等到需要作证时,还请务必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抬头挺胸地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力。 董穗福身:;楚姑娘,谢谢你为阿实所做的一切,也谢谢你今日的话,董穗必定不会有负你的信任! 董实也拱手作揖:;楚姐姐,董实不会忘记曾经对您的承诺,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等他们姐弟认真拜/谢过,杨迁道:;楚姑娘,借一步说话。 到了院子里,杨迁提着剑没好气地道:;你们夫妻俩还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沆瀣一气!怎么老把董穗推给我,你们还是人吗? ;大点声,有本事你就大点声。虞清欢抱着手似笑非笑地道,;不想照顾董穗你就大点声说出来,又怕被董穗听见,又不想照顾她,跟我在这抱怨,你还算什么好汉?你还是我兄长吗? ;嘘!谁知道,杨迁连忙捂住虞清欢的嘴,;嚷什么嚷,妹妹你的温柔贤淑端庄优雅都去哪里了?这嗓门比街上最厉害的女人还能嚎,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好歹是姑姑和姑父的结晶,是淇王的王妃,是我的妹妹,体统!体统不能丢! 虞清欢翻白眼:;我才没你这么怂的兄长,董穗又不会吃了你,怎么待人家屋里还紧张得擦剑,你的厚颜无耻哪去了?我跟你说,这事可没商量,董家的种子给了我们那么大的帮助,你总不能忘恩负义不管这姐弟俩的死活! 杨迁赌气地把头扭到一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董穗给供起来,明明奸细的事根本用不着董穗,你还……算了,不说了! 事实上,杨迁说的没错,薛家与北齐二王子有关这事,只要经长孙焘的手,就根本跑不掉,就算董穗不作证,也没有什么影响。 她之所以跟董穗说这些话,不过是让董穗重拾生活的信心与希望,让董穗以后更坦荡地活着而已。 试想一下,不管董穗隐姓埋名,还是与薛扬和离,就算她身体脱了泥沼,但她永远都会和薛家扯上关系,一生不得解脱,只因她曾经是薛家妇。 虞清欢用请董穗作证的方式,表面上是她淇王府需要董穗这个证人,但实际上,是给董穗一条路。 这不仅让董穗从一个不知该如何处置的薛二夫人,变成一个勇敢站出来为正义说话的女子,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激起本该对生活失去希望的董穗的正义感,让她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有骨气的女子。 绕了这么大的一圈,还不是为了这姐弟俩好,如此一来,董穗也不会因为被她帮助而有太大的心里负担了。 被杨迁戳破,虞清欢也不解释,只是道:;没有心里负担,才能随心所欲,那姐弟俩已经够难了,相交一场,我不想让他们带着心理压力活着,更何况,如果一个人确信自己有用,那不管多苦多累的日子,都会因为有这个信念而熬过去。 杨迁摸了摸鼻子,为刚刚冲虞清欢发火的事觉得愧疚,更在这个施恩不图报的女子面前,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阿瑜,你和姑姑真的好像,几乎如出一辙的相貌,还有同样嘴硬心软的性格,你们都很善良,值得被人温柔以待。那草草我瞧着也是个不错的人,但如果他真的伤害到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他!就算豁出性命,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哥,谢谢你!虞清欢十分感动,红着眼眶道,;但是千万别再直呼真名了,万一被听见,后果不堪设想。 杨迁摸了摸后脑勺,笑的时候,露出好看的白牙:;知道了,楚姑娘。 虞清欢道:;那我走了啊,我要去等那没良心的家伙回来,质问他侧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虞清欢转身离开,还向杨迁摆摆手,表示再会。 杨迁站在原地,眉头高高地皱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等虞清欢走远了,他忽然冲着虞清欢的背影大喊:;我跟你说正事,你怎么顾左而言他,竟被你带跑偏了! 虞清欢回身,对着杨迁做一个加油的手势:;加油!像个男人一样,要有直面困难的勇气!我看好你哟! 说完,虞清欢脚底抹油开溜,留下刚被成功转移话题的杨迁,在夜色下咬牙切齿:;这死丫头,跟只狐狸一样,狡猾得很,也不知道随了谁!姑姑,似乎随的你呀…… 杨迁摇摇头,转身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里头,董穗仍跪坐在几前,见他进来柔柔一笑:;杨大哥。 董穗前几日病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时候,杨迁只把她当病患,共处一室并不觉得有碍礼数,只是觉得不自在。 可现在董穗在灯下的笑靥,忽然晃眼极了——她是一个柔弱却美丽的女子,就像飘洒在田间的雨丝儿一样,温柔又多情,又仿佛夏日清荷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折射出夺人心魄的明亮。 杨迁忽然觉得自己与她共处一室多么的不妥,他连忙后退几步,抱拳道:;我就在外间,有事呼我一声即可。董姑娘,早点休息,身体要紧。 看着逃也是的离开的杨迁,董实摇摇头:;杨叔叔分明就是在害怕与阿姐你共处一室,还找那么多借口,阿姐,我跟你说,这杨叔叔拿女人最是没辙,屡屡在楚姐姐手下吃亏呢! 董穗温柔地笑了:;阿实,淇王妃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你能得她教诲,是一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要懂得珍惜,更要像她所期望的那样,努力的走下去。阿姐早晚会离开你,你要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才能让阿姐和天上的父亲和母亲放心。 董实点头:;阿姐,方才你那番话阿实听了很受用,阿实为你骄傲! ;傻弟弟。董穗拍拍董实的脑袋,目光却放到了外边,她什么也没看到,但一想到有杨迁在外边守着,她便没来由的心安。 虞清欢出了门,迎面便被惊慌失措的阿六给堵上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虞清欢面前嗷嗷叫:;王妃啊!您去哪里了?吓死属下了!属下以为要没命了呀!还好找到了您! ;你后退几步!虞清欢指着阿六,;别把鼻涕和眼泪洒我身上。 阿六撩起衣摆擦了一把鼻涕眼泪,道:;这不是怕您迁怒吗?先哭一下,没准您心一软,就不怪罪属下了呢!这不,属下猜对了! 虞清欢踹了他一脚:;少油嘴滑舌,办点正事,天天这样,也不怕王爷把你给宰了! 阿六嬉皮笑脸地道:;属下就是靠这本事吃饭的! 虞清欢正想说什么,一个脏兮兮的人扑了上来,阿六飞起一脚,把人给踹得老远,瞬间将虞清欢护在身后。 那人没有反抗,就地滚了几丈远,像是力竭般趴在那,嘴里嘟嘟囔囔几个单调的字:;王妃……王妃……我是李、李元…… 第546章 公主对公主,谁更胜一筹? 阿六一听这个名字,连忙上前将人给扶起来,拨开头发一看:;李元,怎么回事? ;阿六?虞清欢疑惑地叫了一声。 阿六道:;王妃,李元是刑部尚书的公子,也是咱们的人。 虞清欢望着半死不活的李元,赶紧握住他的手把了一下脉,然后指着身后的宅子吩咐阿六:;立即搬进去。 阿六也不做耽搁,在虞清欢确定四周并无他人后,连忙弯腰悄悄将李元搬进了杨迁他们那宅子。 吩咐稻香和董妈妈送了些粥饭和食物过来,虞清欢让阿六给李元喂下,因为李元饿到极致,又被阿六踢了一脚,身体十分虚弱,且受了些伤,等吃过一些东西后,虞清欢连忙给他施针服药,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那李元才醒过来。 ;王妃,快去救救风先生。李元醒来,连忙行礼,惶急地道,;有人要杀风先生! 虞清欢疑惑:;哪位风先生? 李元忙道:;先帝时的丞相,风澈风先生。我父亲提议陛下起复他为相,陛下已经同意,但这势必会为风先生招来灾祸!所以我父亲派我连夜南下,将这个消息告知淇王。 虞清欢陷入沉思,不一会儿,她看向阿六:;你怎么看? 阿六拱手:;王妃放心,李元绝对是我们的人。 虞清欢道:;你速速将此事告诉王爷。 阿六摇头:;怕是不行,珍璃郡主只身南下,王爷去接她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不能赶回来。 虞清欢当机立断:;杨迁,李元交给你,等那百里老头儿回来,让百里老头给他看看。阿六!带上你能点的暗卫,随我走一趟荟英书院。 杨迁立即反驳:;这事危险,我去! 虞清欢摇头:;不,我去。淇王不在,只有我能代表他,这一趟我非走不可。 杨迁自然明白虞清欢所说的话,那风澈先生是名动天下的大儒,若能得他支持,那将会是一件相当有利的事情。 救下风先生不仅能保住当代读书人的极致目标,也能争取拉拢风先生的机会。 如果淇王妃能代淇王去,那与淇王亲自去没多大的区别,所以虞清欢非去不可。 知晓个中缘由,杨迁道:;那我派人保护你。 虞清欢摇头:;我这一去虽是秘密行动,但万一被人盯上,有心之人知道有你的人护在我身边,可能是个麻烦,你放心,王府的暗卫很可靠。 杨迁叮嘱:;带好明珠和灰灰,一旦有任何危险,必须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虞清欢道:;晓得了,你放心吧!好好照顾他们。 于是,虞清欢没有等到长孙焘回来,领着阿六和其他四个暗卫,一行人用淇王府的令牌连夜出了城。 虽然现在满城都在搜捕杨迁的余党,城门处管得极严格,但淇王府的令牌在这里畅通无阻。 马蹄声哒哒划破沉寂的夜,向东海沧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六人日夜兼程,几乎跑死了马,他们也没有做任何停留,忙得连话都说不上半句。 直到这日,他们在路上稍作停留,阿六便叨叨上了:;李元这小子南下报信,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如此说来,情势果真不容乐观。 虞清欢道:;情势乐不乐观难说,但刑部尚书和风先生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因为虞谦这个老狐狸,可不允许任何变数阻挡他起复的路。 阿六道:;不过我奇怪的是,那李元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虞清欢道:;又没有外伤,又不像被人追杀,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一来估计是担心被人发现而故意避人耳目,把自己扮成这个样子,二来是公子哥第一次挑这么重的担子,还不适应,所以搞得一身狼狈,你不用太担心,有老头儿在没问题。 阿六挠挠头,嗫嗫嚅嚅半响,道:;王妃,您不等王爷回来解释一下吗? 虞清欢摇头:;风先生是当代名仕大儒,是天下读书人的极致目标,如果风先生出事,那不仅是大秦损失一个人才那么简单,天下的读书人只怕会乱起来,到时候只要有人稍加挑拨,情势会一发不可收拾。 阿六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接上:;先前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虞清欢道:;正是因为严重,所以尽管明知会有危险,但刑部尚书还是让独子走这一趟。阿六,你别小看读书人,战场真抢实剑的厮杀,不过是血流成河、浮尸遍野。但文人的笔杆子杀起人来,虽不见鲜血,杀伤力却能动摇国之根本的。在这种事情面前,我一个人的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 阿六深深拜下:;王妃,属下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您辛苦了,属下替王爷向您鞠躬致谢! 虞清欢最后塞了一口路上买来的烧饼,又灌下冰凉的水顺喉,拍拍手又上了马:;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正如虞清欢所说,刑部尚书李大人的确很难过。 最近这些日子,他和夫人正遭遇没日没夜的暗杀。 一会儿是食物藏毒,一会儿是衣裳里放了药,一会儿又是各种致命的小意外……总之手段层出不穷,纷纷奔着他们夫妇的性命而来,只是应付这些,李大人心力交瘁,几乎要挺不住。 偏偏那些人做事干净利落,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也没办法报官处置。 好在有白黎的人在身边帮衬着,这才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相府书房,虞谦坐在椅子上,眼皮半睁半闭,目光仿佛锁牢桌面方寸,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但他的三儿子,已经知道父亲怒了。 老三连忙请罪:;父亲,刑部尚书毕竟是个朝廷大员,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备受关注,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他,就必须得小心翼翼,不留任何把柄,否则就算他这块绊脚石没了,父亲也会被他的事牵累。 虞谦双目裹挟冷意,像只狡猾又冷血无情的老狐狸:;道理你懂老夫也懂,但老夫要的是效率,而不是这种你我都心知肚明的大道理!速速了结此事,另外,东海沧山那边,必须要用最好的人手,以确保万无一失。 第547章 那些因欲望而涌动的暗潮 老三道:;父亲,自刑部尚书提议陛下要起复风澈后,他的独子便行踪不明,恐怕往扬州通风报信去了。 虞谦的双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拍了拍,他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也正是老夫担心的,扬州那位,可比上头这位难相与多了,所以务必抢在他的前头,给这风澈这装模作样的所谓大儒致命一击,无论谁来阻止都不成! 老三诧异抬眸:;任何人都不行?哪怕是淇王? 虞谦一拍椅子站起来,双目凌厉,掷地有声:;谁都不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神挡着你就杀神,有佛挡着你就杀佛! ;再说,陛下已下旨让淇王亲自迎接白漪初,定北侯在,他淇王不敢随意敷衍,否则抗旨不遵他吃不起,算算时辰,也该到扬州了,去东海沧山的,只可能是小七,要是你能要了小七的命,那就等于要了淇王的命。 ;父亲,儿子明白了。老三轻手轻脚地退下。 而另一边,赤霞公主也总算见识到长公主的手段,才短短时日,几乎把一身的傲骨和骄矜都给磨光了。 事实证明,不是大秦人笨,而是他的夫君太蠢,让她产生了自己就是凌驾于大秦的存在,结果一个韬光养晦的长公主,就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这事还得从长公主怒气冲冲地离开太子府开始说。 赤霞公主被禁足,本以为长公主就此罢休,谁知过几日她又来了,带着一堆奇珍异宝,到太子府慰问刚落胎小产不久的黄瑛瑛,并且还适时提到了,太子该纳侧妃侍妾一事。 ;姑母,这不妥吧?长孙翊听了,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侄儿年岁还小,若是太过耽于美色,只怕有负众望,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长公主道:;翊儿,姑姑知你的心思,对一个储君来说,或许你还不够成熟,不过在本宫看来,你能做到今日这个程度,已是极为难得。 ;既然你坚持,姑姑也不会再多劝你,只是子嗣传承也是国事,你宅子里正妃加侍妾怎么说也有几个,然而除了一个刚刚小产的黄瑛瑛,并未再传喜讯。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年轻,但挡不住那些老家伙恶意揣测啊…… 长公主说得对,子嗣传承也是事关国祚的大事,不管是群臣还是百姓,都不会愿意一个没有生育能力,或者说生育能力弱的储君登上六宝。 所以,长公主只是这么一劝,长孙翊便更加坚定找几个女人生孩子的决心。 长公主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轻启薄唇:;翊儿,姑姑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这些话当不得真,除非是通房侍妾收房这种小事,否则你要是想纳侧妃,还得问过皇兄和你母妃的意愿。当然,要是这个时间点太子妃的肚子有了动静,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长孙翊诧异道:;姑姑,她那样对珍璃,您不生气? 长公主失笑:;本宫自然是生气的,毕竟本宫也就珍璃和阿叡这么两个孩子,哪一个不是心头肉?但你也是本宫的血脉至亲,若是为了太子妃一时犯下的蠢事而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姑姑已经原谅她了,那殿下你也别太过苛责于她,那毕竟是太子妃,她要是面上无光,不仅伤了你的颜面,也让人对太子府的事多加揣测,姑姑多嘴叮嘱你一句,这个分寸你可要好好把握! 长孙翊十分感动,竟然红了眼眶:;姑姑,您对儿的好,侄儿记在心里。 长公主笑了笑,留下一堆东西,领着贴身女官走了。 长孙翊在房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觉得姑姑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便去了霞居,准备好好安慰一下赫霞公主,如果有可能的话,先搞出个孩子出来,要是个小郡主,那就更好了。 这么一想,长孙翊心里甜甜的,走向霞居的步伐也不由得轻快许多。 前些日子,淇王在扬州的消息传来,他怎么说也是在淇王失踪后落井下石的一员,这事的确让他坐立不安了一阵子。 今日长公主的到访,与他说的那些话,让他日夜积攒的恐慌一扫而空。 谁知刚到霞居,便听到赫霞公主气急败坏的嘶吼声:;滚!本宫不要你们可怜!下贱的东西,想爬到本宫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随着话音落地,几个锦盒被扔了出来,劈头盖脸砸在小侍女身上,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尽是些上好的补品和稀罕的物件儿。 长孙翊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本想和赤霞公主重修旧好,只要赫霞公主给他个台阶下,他就会借驴下坡把赤霞公主的禁足给解了,谁知刚垮进霞居,就看到这样一副场面? ;怎么回事?他问小侍女,;你不是才人身边的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侍女见太子亲临,怔了半瞬,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回禀殿下,其实也没什么,黄人身子不便,许久没能来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心里过意不去,于是着奴婢把长公主殿下赏赐的补品送给太子妃娘娘。才人说了,好东西应该孝敬主母,不能独吞,只有分享才能带来和睦。 侍女说完,又认真地行了个礼:;想是礼品没挑对,惹得太子妃娘娘不高兴,奴婢先回去禀了才人,以免才人担心,奴婢告退。 瞧瞧,看看,多么懂事的人,有了好东西还不忘记孝敬主母,就算被人家扔出来,她教养出的丫头也还不忘给主母台阶下。 两者相较,太子妃真的太不像样子了! ;你先回去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惹得才人不高兴,本宫随后就去看她。长孙翊说完,怒气冲冲地走进去。 赫霞公主坐于贵妃椅上,右手搭于茶几,撑起上半身的重量,胸/口仍兀自起伏不停,想来是真的给狠狠气着了。 ;殿下,你来了?赫霞公主看到长孙翊,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长孙翊站在她不远处,凝着她,死死的,直到在她眼里看到不屑和嘲讽时,积攒的怒气一下如火山爆发。 长孙翊大步流星地冲到赫霞公主面前,一脚蹬在她身侧,抓着她的发髻,将她用力往后一拉,如此一来,赫霞公主的脸,便不得不扬起来,震怒中带着不可一世的骄矜和高贵。 长孙翊一手拽住她头发,一手掐住她的脸颊,居高临下地俯瞰赫霞公主,那般轻蔑,就像看一条野狗:;听说,你们北齐的男人最喜欢打女人,别以为本宫会觉得那套野蛮,在本宫看来,有的女人就是欠揍,就比如说你! 第548章 男人绝对拒绝不了这种女人 ;赫霞,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就忘乎所以?你可看清楚,本宫才是你的主人,本宫要你死,你马上就会死,你在本宫面前蝼蚁一般贱命一条,根本不值得看重和怜惜,你还敢用那种眼神看本宫,你真是自不量力! 赫霞公主没有惊慌,甚至连一丝被拉拽头发的痛苦都没有,她迫视着长孙翊:;所以,你是来为黄瑛瑛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女人来质问我了?殿下,你真是蠢,被那女人的几滴眼泪骗得团团转,再柔顺的毒蛇,当她亮出毒牙时都是致命的,可你连这点都看不清,你真可悲! 长孙翊用力一拽,赫霞公主的痛呼声中,他的面目是狰狞的,表情是可怖的,揪着头发的手上青筋毕露,一看就知他有多用力,但他犹觉不够,另一只手掐住了赫霞公主的脖子。 ;你也蠢!明知本宫是你的天,你还试图把天捅破,赤霞,蛮子就是蛮子,你永远都不会成为真正的秦人!哪怕你披上本宫给你的外衣,你也是个肮脏下贱的蛮子! 赫霞公子因为呼吸短促而有了恐惧,她的一双眸,渐渐染上那平日不曾出现在里面的惧意:;殿下,我可怀了你的孩子,你想一尸两命不成? 长孙翊的手,终还是从她的脖子上松开,揪住她头发的手,却仍旧用了极大的力气:;赤霞,就算你有了孩子又如何?本宫恶心你,当然也会恶心这个孩子!别以为仗着孩子你就能横行霸道骑到本宫头上,本宫警告你好自为之,先在这里呆着,等什么时候反省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本宫才会见你这张恶心的脸! 长孙翊说完,甩开满脸错愕的赫霞公主,拂袖离开了霞居,临走前还指了赫霞公主的两个近身侍女,对跟在身后代替子修位置的,也是子修胞弟的子涵道。 ;让她们两去梳洗梳洗,等会儿送到本宫房里,本宫若是满意,便留下继续用,本宫若是不满意,就送给城里的乞丐,左右他们也娶不了妻,送他们也算日行一善造福苍生。 赫霞公主气得面红耳赤:;长孙翊,我可是你的正妃,有这样对待你妻子的吗?你这不仅是自甘堕/落,你还在打我的脸! 长孙翊回眸,唇角含上了嘲讽的笑:;对,本宫就是在打你的脸,怎么样?这巴掌力度够不够大!不够的话,你屋里但凡二十岁以下的,都开面送本宫屋里去?赤霞,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要是人都做不好,本宫也没办法把你当女人看! 说完,长孙翊彻底走了,留下赫霞公主,仍旧维持着先前的错愕——究竟是哪步走错了呢? 长孙翊带着一股怒火去了落英院,恰巧看到黄瑛瑛在哭,都成泪人儿了,在见到他的刹那,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擦去眼泪,挤出一抹轻柔的笑容,就好像田埂上摇曳的小野花一般,虽不足以动人心魄,却给人温暖治愈的感觉。 ;殿下,黄瑛瑛迎上来,;您怎来了? 长孙翊面色难看地瞪了刚才见到的那个侍女一眼,柔声问黄瑛瑛:;因为方才的事而哭?本宫早已交代,跟你说话的时候要委婉,可有的奴才就是没用! 黄瑛瑛拉过他的手,一起坐下后,把热茶递到长孙翊手里:;殿下消消气,妾身不是为了方才的事而哭,妾身只是看到了殿下送的那簪子,对殿下的好铭感五内,这才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见长孙翊的怒气差不多消了,黄瑛瑛继续道:;既不争气又没用,对吧?殿下,您别生娘娘的气,妾身一点都不介意,她是主母嘛,我得让着她,家和万事兴,我不能为殿下做什么,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个家的人和和睦睦,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如果不是被爱意冲昏了脑袋,男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毫无疑问,无论男人喜欢哪种类型,但他们都抵挡不了纯洁可爱、善解人意而且还深爱自己的女人。 正如眼前的黄瑛瑛一样,不吵不闹不蛮横无理,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正正的,而且还十分痴情,长孙翊不动心动什么?一颗心早化作了溺水,直叫他想把这个女子溺进去,永远不让她跑才好。 ;这事是她不对,你还处处想着她,瑛瑛,你真是本宫的可人儿。 长孙翊喝下茶水,目光放到桌上的簪子上,那是一只朱雀衔珠金簪,坠着光华璀璨的红宝石,这种货色太子府随便都能拿出几大车,没想到竟让才人感动得落了泪。 不由得心一软,长孙翊道:;以后每日都给你送一支不同的,你换着戴,不喜欢可以直接扔了。 黄瑛瑛将簪子放在手心里把玩,随即紧紧握住:;一支足以,不必破费,殿下要是真疼妾身,那就将这些银子送去救助百姓吧! 长孙翊对黄瑛瑛愈发喜爱得不得了,以至于起了一些念头,但想到黄瑛瑛身子还没好利索,哄了黄瑛瑛几句,便回了他的院子。 那里,还有两个妖媚动人的女子等着他。 黄瑛瑛看着他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在心底冷笑一声,将簪子给缓缓别到发间,拿了一卷医书握在手里翻看。 今日,可要多谢长公主了。 虞清欢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六日赶到了东海沧山。 他们寻了间客栈,将马匹安顿好了之后,洗了个澡,换上一身青衣襦袍,虞清欢做男子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小书生,而阿六和暗卫则扮作了她的书童与护卫。 一行人打着求学的旗号,直奔山上的荟英书院而去。 这荟英书院虽然是风先生举办的,但规模实际并不大,而且可以算得上寒酸简陋。 几人顺着一条羊肠小道,顶着二月的阳光吭哧吭哧往上爬,远远看来,书院所在的山不够高,但他们也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来到十几间草庐面前。 ;公子,这……阿六十分震惊,他从未亲眼看到过名动天下的荟英书院,当他见到荟英书院没有琼楼殿宇,尽是草庐时,他觉得自己受骗了。 第549章 你是谁! 虞清欢将折扇往手心一打,学着谢韫的风/骚模样,解释道:;这才是风先生的风格,依他的名头,这天下有多少学子想要拜师其门下。这书院建在山顶,想要上来就必须爬一个多时辰的山,考验的是学子身体素质,以及是否拥有求学若渴的心。身体太弱的,做不了学问,指不定书读到一半就嗝屁了,不够诚心,也爬不到这里。 阿六又问:;那这草庐是怎么回事? 虞清欢道:;读书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孤独,还要吃得起苦,越是简朴的地方,越能磨炼一个人的心性。你瞧瞧,这里面朝大海,依山而建,除了东升西落的太阳,还有满目苍翠葱郁的花草树木,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会被俗世纷扰所影响。 阿六道:;那边竟然有一间瓦房隐在草庐后面。 虞清欢道:;那必定是藏书阁,书淋不得雨,也受不了潮,所以需要放到安全的地方。 阿六撇撇嘴:;这做学问就跟做和尚一样,真是无趣。 虞清欢道:;是挺无趣的呀!但天下总有一群痴人,他们是真心想要一门心思的钻研知识。想必风先生是想培养出那种既有丰富学识,又有宠辱不惊的平静内心之人。风先生既是教书,也在育人,而在这里既是学习,也是修行。能做风先生门下弟子,一定都不简单。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在听完虞清欢的话后,走了过来,他做短衫打扮,裤管还撩起来些许,像是方才在锄地,他向虞清欢施了个读书人的礼仪,问道:;几位是来探亲,还是求学? 虞清欢道:;求学。 男子道:;是你来求学? 虞清欢道:;正是区区,只是区区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还请指点一二。 那男人道:;我们先生也没有什么太严苛的要求,公子你只需准备一份作品交给在下,由在下上呈给先生,如果作品通过,先生会见公子,届时先生会亲自面试公子,能不能成为先生学生,全看公子的本事。 虞清欢道:;这还不难?区区读书若是为了做官,一言一行必带功利,更妄论作业,区区若是只做学生,作业免不了会在先生面前耍大刀,所以区区根本没办法择选,因为不知道先生喜欢什么,不能投其所好,这怎么才能入得了先生的眼? 那男人笑了,自带儒雅清隽的味道:;公子聪慧,不会不知学习可海纳百川,包容天下的道理,无论哪行哪业,不论尊卑贵贱,都离不开学习,所以不管公子带有什么目的,艰苦跋涉到此处,只要公子诚心想要学习,就必定有公子应得的机会。 虞清欢作揖:;多谢您的指点,区区明白了。 说完,虞清欢让书童阿六准备纸笔,她将宣纸铺在一块板上,只写了一个字,等墨迹干透,她将宣纸卷好,递到男子手中,恭敬地道:;这便是我的作业,还请您代为转交先生。 那男人道了声;好,便转身进去了。 书院也有大门围墙,只是围墙用竹篱围成,大门也不过是简陋的木架子,上面挂了一块牌子,写着;荟英书院几个大字。 那字写得好啊!笔迹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飞扬不羁,却又透着为人处世般的克制与内敛。 望着负手欣赏牌匾上的字的虞清欢,阿六不由担心道:;公子,山脚下那座小城不大对劲,似乎潜藏了许多高手,您怎么只写了一个字就上交,若是您连风先生的面都见不到,怎么救他的命? 虞清欢道:;放心,若那些人真是来刺杀风先生的,他们必定等到学子休沐,亦或是找其他合适时机才会对风先生下手,我们还有时间。相信我交的那份作业风先生会看懂,而且他必定满意,否则他也不值得救。 嘴上这般说,虞清欢心里也没底,如果风先生真的不见她,那她们这六个人,也没办法冲/进去保护风先生,人手太少了…… 关键是,她也不能向当地官府求援,一旦风先生和淇王府扯上关系,那风先生将面临更加危险的处境。 左右为难,只盼着那份作业过关,风先生能见她一面,她才有办法化解危机。 那男子一进去便没了消息,虞清欢领着五个人,顶着大太阳在门口站着。 虽说这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山顶吹过的风,还带着料峭的春寒,但中午的太阳还是毒辣辣的,像个火球一样燎人面目。 一旁有个小小的山坳,那里流了一泓清泉,旁边种着篁竹和芭蕉,阿六想去给虞清欢摘一片芭蕉叶挡太阳,却被虞清欢拒绝了。 ;没事,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别去碰人家的东西。虞清欢用扇子挡住猛烈的阳光,坐到了门前的青青浅草上。 阿六本想用衣裳给王妃挡着,但中午的太阳当头而照,挡了脑袋也挡不住身上,反而把山风给挡了,索性就领着其它暗卫站在一旁,六人等到口干舌燥时,方才那男子才又出来。 ;这位小公子,先生请你进去。但你的书童和护卫得留下。 虞清欢从袖子里将胖嘟嘟的灰灰拉出来,扔到阿六怀里:;你们在这等着,我稍后回来。 说完,她揣着明珠跟在男子身后,进了一间草庐,里头布置整洁干净,竹编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一处极为雅致的所在。 一道劲风扑来,虞清欢向后看的同时,已抽出鱼肠格挡,顺势将身子一偏,躲过男人的剑。 与此同时,明珠已窜至男子的肩头,对着他的脖颈蓄势待发。 ;你是谁?!男人用缺了个口的剑,指着虞清欢,丝毫不惧肩上的威胁。 虞清欢抖了抖袖子,将匕首收了回去,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我是淇王妃。 ;虞家的人?!男子的情绪显得异常激动,在听到虞清欢自报家门后,他周身杀意波动,似乎与虞清欢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这异常的举动,使得虞清欢警觉起来,她轻轻蹙眉想了一会儿,却抬手将帽子取下,披散着一头青丝,这才道:;我是淇王的人。 那人望着她,杀意卸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激动,不敢置信,以及难以名状的悲怆。 见他如此反应,虞清欢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问男子:;陆晟是你的什么人? 男子的剑哐当坠地,他一个大男人,眼泪就这么噼里啪啦掉下来。 第550章 父亲的故旧 ;飞鱼是我的兄弟,我是青鸟……你认识他,那么你是? 虞清欢把手指伸到嘴边,示意男子别说出口:;我是淇王妃,我已经给你看了我的真面目,你应该知道的。 ;小姐……青鸟喜极而泣,失声痛哭,半响,他屈膝跪下,;草民见过淇王妃。 毅勇侯生前共有八大护卫,他们与毅勇侯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分别是青鸟、白狐、赤狸、风狼、金鸪、凛虎、练蛇和飞鱼。 飞鱼陆晟,为了洗脱他和长孙焘的罪名而丧命,八大护卫只剩下七个。 之前长孙焘说过他们都被保住,而且也安排去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青鸟,想来是长孙焘派来保护风先生的。 没想到长孙焘竟想得这么远,早在十数年前,就安排了这一切,毫无疑问,这个男人的高瞻远瞩,是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 情况不允许,虞清欢没有提及有关飞鱼的事,而是问青鸟:;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 青鸟竭力敛住激动的情绪,让自己变得平静:;除了属下,还有金鸪被淇王派来保护风先生,属下知道其他兄弟都活着,但并不知道被王爷派去了哪里? ;青鸟叔叔,飞鱼叔叔他……虞清欢有些难以启齿,说到一半便用沉默代替。 青鸟垂下眼眸掩住一丝伤痛,但他还是笑着宽慰:;小姐,我们兄弟几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条命,并不是我们自己的,还请小姐不要自责。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道:;风先生呢?我有要事要告知他。 青鸟道:;风先生马上就来,是属下自作主张,将考校时间提前了一刻。 虞清欢道:;怎么?以为我是坏人? 青鸟道:;这倒不是,只是方才看到小姐的相貌,所以想试探小姐的身份。但不知小姐是怎么察觉到属下的意图? 虞清欢道:;我提到虞家时你很激动,我对你的身份也没有把握,只是姑且一试。 青鸟失笑:;您和郡主她,真是一模一样,性子也像。 提到没有任何印象的生母,虞清欢心底有些异样的情绪,她道:;血浓于水,自然是像的。 ;什么血浓于水?一道声音流水般从门外淌进来,;陆浩,你认识他?咦,竟是个女娃子。 虞清欢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蓝衫白底的男子走进来,他的身材很颀长,如芝兰玉树般风华倜傥,虽做文士打扮,但他看起来并不儒雅,反而有一种朗朗如青天白日的感觉。 他看起来很成熟稳重,但探不出真实年岁如何,只是眼角下,沉淀了几丝岁月烟云。 虞清欢福身,行了个晚辈礼:;见过风先生。 风先生没有急着说话,他跪坐于竹篾编织的桌前,把手中的宣纸展开:;这字,是你写的? 虞清欢微微颔首。 风先生又道:;年纪轻轻,笔锋却如此老练,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只是你来解释解释,怎么写成这样? 那是一个;悬字,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被她写出了神韵。 如此看来,倒像是面临危险的预警。 虞清欢道:;先生,六部中有几位尚书主张起复虞谦,刑部尚书李大人为了阻止此事,遂提议陛下请先生归朝为相,陛下他同意了。刑部尚书下朝之后,命独子远赴扬州向淇王报信,但淇王有事不在扬州,所以我便代淇王走这一趟。先生处境十分危急,还请先生尽早离开避难。 风先生道:;所以你便写下这样的字提醒我?要是我没看出来,不见你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虞清欢含笑道:;我相信先生,一定能看懂我的意思,因为您是风先生。 风先生道:;听你话中之意,你与淇王似乎有着莫大的关系。 虞清欢道:;我是淇王的妻子。 风先生也没有起身行礼,闻言只是笑道:;据我所知,淇王妃是虞家的人,你来向我预警,难道不怕虞家人怪你吃里扒外? 虞清欢道:;先生,纠正一点,我是淇王的人,与虞家并无关系。 风先生道:;行了,事情我知道了,但我不准备走,你且回吧! 虞清欢道:;先生,为了阻止陛下起复您入朝拜相,必定有人向您下杀手,先生是天下读书人的所崇拜的对象,您影响着他们,还请先生为天下的读书人考虑,尽快随我前去避难。 风先生摇头:;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走。丫头,对于读书人来说,气节大于性命,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怎能做那一有危险就逃窜的鼠辈?况且我是不可能抛下这一百多个弟子离开的。 虞清欢跪坐到他面前:;我还知道一句话,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您不走,还不是舍不得这亲手建立的书院。行吧!姑娘我舍命陪君子,无论生死,都在这里陪着先生便是。但如果坐以待毙的话,那不是气节,而是蠢了。 风先生低笑出声:;你这么任性,淇王他知道吗? 虞清欢道:;我们夫妻一心同体,如果他本人坐在这里,也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 风先生又道:;丫头你如此自信,可是想到了什么应敌的方法? 虞清欢道:;这个,我就不在先生面前卖弄了吧?依先生之才,审时度势和揣测人心的能力无人能及,必定心中有数,才不愿意离开,还请先生不要开玩笑了。 风先生朗声大笑:;丫头,你可不能想当然啊!论学识,风某自认为天下难逢对手,但其他一窍不通,你要留下来,这危机得靠你解决。 虞清欢叹了口气:;我好心来报信,差点跑死了马,结果不仅连一声感谢都得不到,还成了苦力。好吧好吧,谁让我心善呢?不过我得借这位陆先生一用,还请先生应允。 风先生点头:;你自便,我没有什么意见。 虞清欢起身:;既然如此,我去安顿一下我那些个书童和护卫,陆先生,等会儿还请您来找我。 待虞清欢走后,风先生收起了那张薄薄的宣纸,抬眸问青鸟:;她是……? 青鸟眼眶一红,哽咽着道:;她是侯爷和郡主的女儿! 风先生沉吟片刻:;确定吗? 青鸟点头:;没有确认,但我知道她是。 风先生叹了口气:;想来没错了,当年与长孙焘那小子分别时,他为了找陆家丫头几乎都疯了,依那小子的性子,其他女子必定入不了他的眼,想来这位王妃,正是那陆家小丫头。没想到,我的兄弟还能留下一根苗子,也不枉他以自家九族为代价,保住归雁城十数万百姓。那丫头倒也没有辱没先人。 风先生说着,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负手看向窗外,那里,几株海棠开得正好,微风不燥,是极好的春日光景。 但他的眸子,却染上了和这春日一般绚烂的忧伤 第551章 尘封的往事 ;当年我与他相识于白身之时,那时的我们,都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多少次举杯对月,谈的都是家国天下。 ;那时的我们踌躇满志,狂妄极了,觉得自己肩负着天下兴亡的使命,坚信自己一定能实现抱负。 ;我们曾约好,他提剑守江山,我提笔定乾坤,一定让我们所热爱的土地呈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后来他娶了心爱的姑娘,承袭了侯爵,驻扎在北疆受那风沙之苦,可因为有了佳偶相伴,到也算得意。 ;而我也不负众望,一路走到了相位,成为大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虽然我们几乎不曾再相见,但我们都用行动,践行着当年那个誓言。 ;本以为盛世如我们所愿,但这些美好的向往,都粉碎在几个蝇营狗苟之辈的诡计下。 ;年轻时有多狂妄,就有多天真,天真的以为凭我们的才华,便可左右国运,天下兴衰尽握手中,到最后,一个落得家破人亡,一个落得被迫远走的下场。 ;若非长孙焘那小子派你们兄弟带信过来,哪里会有如今的荟英书院? ;那小子说,想要肃清大秦的吏治,不是杀几贪官污吏,抓几个跳梁小丑就解决的,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而这根源,就在于做官的生源。 ;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万象更迭,老的退去,自有新的补上,而这茬新的,决定着整个朝野的将来,这就是荟英书院存在的意义。 ;这十数年来,我们为朝廷培养了百多个肱骨之才,他们现在或许籍籍无名,或许还是个青涩的小吏,但他们都是国家缺一不可的钉子,更是我风某人这辈子的最大成就。或许百年之后,黄泉路上遇到他时,也不会觉得惭愧吧…… ;长孙焘这小子,早在十数年前就想到了这一步,历数大秦历代君主,恐怕只有圣武帝能与之媲美,他到底什么时候造/反呢?我都等不及要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了。 青鸟一直默默地听着风先生提起前尘往事,待风先生说完,青鸟道出了自己的担忧:;先生,小姐并不知道我与金鸪在您身边,她仓促过来报信,人也没带几个,我怕她会遇到危险。 风先生不以为意地道:;给我一点信心,也给她一点信心,这么些年我隐居于此,但却备受瞩目,怎么会是那等被人轻而易举就割了脑袋之辈。再者,那丫头是你们主子和郡主的孩子,怎会是泛泛之辈,且看着吧! 虞清欢出了书院大门,便领着阿六几人直奔旁边的山坳,割下芭蕉叶卷成一个小碗,去掬那清透的泉水喝。 这是大山的甘露,也是大山赋予的礼物,味道甘甜,入口清冽,沁人心脾。 几人喝了几大口泉水,又洗过一把脸后,这才像是活了过来。 阿六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王妃,接下来怎么做? 虞清欢道:;风先生不愿意走,我们只能在这里死守。 阿六苦着脸:;虽说我们以一当百,但才六个人,只怕寡不敌众。 正说着,青鸟来了,对虞清欢拱手道:;王妃,请您吩咐。 虞清欢问:;书院有休沐么?如果有,又是什么时候? 青鸟道:;每月初一十五书院都会休沐。 虞清欢道:;休沐时学子们都在做什么,会下山游玩吗? 青鸟摇头:;休沐之日,学子们鲜少下山,除非什么东西必须购置,或者有急事,否则大家都会在这两日抓紧时间温书。 虞清欢默然,有山风拂过耳畔,带来阵阵舒爽:;今日便是十三了,离十五还有一两日。你有感受过这里风么? 青鸟道:;有,现在吹东南风,这个风向会一直持续很久。王妃担心那些人会使用火攻的方式? 虞清欢闭上眼,听着倏然而过的风吹拂树梢,发出稀碎的响声。 她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阳光下无限清透:;一切皆有可能。你向这些学子私下传个密信,就说这月十五风先生有随测,让他们准备好。 青鸟疑惑:;王妃,什么随测? 虞清欢道:;这次随测的主题是‘如若知道有刺客要暗杀自己,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找出应对之策,并且自保’,不需要作诗,也不需要写/文章,而是贯彻到现实生活中。 ;假定他们已知即将会有刺客要来暗杀自己,他们不能告诉别人,也不可以向任何人求助,必须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在应对刺客的同时保住自己的性命。 ;规则是:惊慌失措者,不及格。将此事告诉别人者,不及格。向别人求救者,不及格。被别人发现异样者,不及格。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者,等死吧! ;届时,我们会请专业的刺客,想尽一切办法要大家的性命,或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暗杀,或大张旗鼓地烧了书院,或遮遮掩掩做成自戕现场,手段穷凶恶极,分外凶残……总结为四个字——刺杀演习。 阿六跳了起来:;王妃,这怎么能行?那些掉脑袋的书呆/子,一天就只知道读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百无一用,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自保,这怎么可能? 虞清欢淡淡道:;若是无法自保,那就等死吧!他们将来大多都要踏入官场,宦海危机四伏,远比这场刺杀要惊心动魄得多,若是他们这一关都挺不过,将来能成什么事?干脆回家种地得了,省得浪费家里辛苦赚来供他们读书的银钱。 虞清欢看向青鸟:;我几天几夜没有睡觉,思路可能有些混乱,你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整理整理,传达下去。 ;另外,给我们找个可以住人的地方,并且准备些吃的,吃完东西我们要好好补一觉,任何人不得打扰。至于如何看住这些学生不出乱子,如何戒备暗处的敌人这种事,你们自己安排一下。 青鸟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他放柔声音,道:;王妃随我来,我先带您去落脚处,吃食也会很快就准备好,还请王妃用过饭食之后好生休息。 第552章 刺客果真来了 一间独/立的草庐,分成左中右三个房间。 虞清欢住进了中间那屋,阿六和其他几个暗卫分成两拨,住进左右的房间里。 饭食很快就端了上来,清粥小菜,粥里放了些肉碎,虽然简单,但却是用瓦罐煨成,颗粒饱/满,又香又软,让人食指大动。 喝下一碗粥后,虞清欢揉了揉肚子,给明珠和灰灰喂了些吃食,刚沾到枕头便睡着了。 ;你别进去,小姐正在睡着,别打扰她。屋外,青鸟拦着另一个男子,轻声细语地对他说道。 男子正是金鸪,当年毅勇侯的八大护卫之一,他如今是书院的厨子,青鸟把脏碗筷端回去时与他说了小姐的事,他立即丢下一切,只为看小姐一眼。 总要亲眼确认她安好才能放心。 面对青鸟的阻拦,他显得尤为急切:;我轻轻的,不会吵到她,这十数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处于煎熬之中,如今得知小姐安好,你让我怎么忍得住?陆浩,别拦我,让我见见她。 青鸟断然拒绝:;陆川,小姐她日夜兼程,骑了几天几夜的马,从扬州赶到这里,一刻都没合眼,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到时候你再找机会看看她。她有着郡主的面孔和狡黠,也有着侯爷勇敢和正直,相信我,她会是我们余生心甘情愿奉之为主的人。 金鸪没有坚持,依依不舍地看着中间的屋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翌日,虞清欢找青鸟借了一只竹篓给阿六背着,她则揣了明珠和灰灰,准备进入了书院后山的林子。 书院的规矩极为严格,对于她这个生面孔,没有人鸡婆,会上来问她的私事,只是偶尔经过时,会对年岁这么;小的人能进书院,露出或惊讶、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 林子入口处,一中年男子提着一筐萝卜,见到她时深深弯下了腰。 虞清欢弯腰拿了一个水灵灵的大萝卜,在直起身时,小声地唤了一声;陆川叔叔,而后神态自然地转身,用小镰刀将那萝卜削了皮,切了块递给阿六。 ;你尝尝,这个季节的萝卜可甜了,但生的不能多吃,会犯恶心。 阿六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由衷赞道:;的确爽口,但隐藏在甘甜中的那股味道有点呛,像辣又不是辣。 金鸪抬起头,望着虞清欢和阿六有说有笑,走向林子深处,他泪流满面,那双蕴着笑意的眸里,有欣慰和高兴,就像看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出落成一个优秀的人那般。 ;主子,郡主,小姐很好,未来属下等会替你们守护好她…… 林子里,阿六嘴上说萝卜呛口,但还是向虞清欢又要了一截,边啃边道:;公子,难道您真的相信那群臭书生能自保? 虞清欢道:;比气节,他们不输任何人,比武力,那群弱鸡十有八/九怕是连我都打不过,我怎么可能依靠他们? 阿六疑惑:;那为何……公子您要出那样的题?有什么玄机么? 虞清欢道:;玄机倒是没有,我只是想让他们把这场即将来临的危机,当成一场演习,让他们在紧要关头,不至于吓疯一大半。 ;这个世上,最有气节是文人,最没骨头的,也是文人,要是他们知道这是针对风先生而来的,指不定就有人会把风先生卖了,那就危险了。 ;你试想一下,如果有人把刀架在学生的脖子上,风先生是救还是不救?要是那人故意被架呢? 阿六恍然大悟:;公子你脑筋转得真快,这些都想到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虞清欢笑吟吟地道:;山人自有妙计,我可不跟你这大嘴巴说。 阿六撇撇嘴:;我这嘴巴不大啊!比谢公子还要小些,苍梧和苍何都夸过我嘴巴小呢! 虞清欢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专心采药。 两人忙活了大半日,背着满满的药材回了书院。 下午,虞清欢去找青鸟:;叔,这些学生当中,有没有人性子比较沉稳,能够临危不乱的? 青鸟想了想,道:;真有几人。 虞清欢道:;那有没有人文武双全的? 青鸟道:;也有几人武功相当好,在我之上。 虞清欢道:;告诉我他们都是谁,我去找他们。 向青鸟要了名单之后,虞清欢挨个去拜访了。 在沉稳的人面前,她拿着药草,一口一个;师兄叫得香甜,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也不讨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弟,问她来做什么,虞清欢无非就那几句话。 ;这是……草吗?我听说……草烘干之后焚烧,烟雾会让人短暂失明。我对医术很感兴趣,可是家里不让学,想必先生也会觉得这样属于不务正业吧!师兄,你告诉告诉我,这是不是……草? 那些师兄总会问:;昨日陆先生找过你了? 虞清欢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啊是啊! 问过之后,虞清欢故意把药草落下,等那师兄拿着药草追出去时,她早不见踪影了。 接着,她又去拜访下一个。 ;师兄,听说这草碾碎泡水,会让沾到水的人浑身长包,是吗? ;师兄师兄,听说这草熬的汁会让碰到的人全身短暂麻/痹,对吗? ;师兄师兄,听说这草的粉末洒在人身上,会让人浑身酸软无力,失去行动能力,对吗? ;师兄师兄…… 虞清欢以装疯卖傻的方式,告诉了这些人药草的功效,再以粗心大意的方式,把药草分发干净。 接着,虞清欢又去拜访武功高强的人,挨个告诉他们。 ;师兄师兄,我刚刚去林子里采药的时候,看到大老虎的足迹,那脚印大小都快赶上我的脸了。师兄,这两日夜里您注意着些,咱们的围栏太矮,可别让老虎跳进来伤了师兄弟,甚至是风先生。 ;果真有老虎?可我来这一段时期了,不曾听说这山里有猛兽啊! ;师兄,我总不能瞎掰吧?您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就在入口往里走五百步左右,那棵香樟树下就可以看到,新鲜着呢!像是刚踩出来一样。 ;看就不必了,我相信师弟。 ;那您可别忘了巡夜,要是因为您偷懒,导致老虎伤了人就不好了。我最担心的还是先生,他那屋子挨着围篱,相当危险。 一群武功高强的,都被虞清欢以各种理由诓去巡夜,如此一来,警戒线就拉好了。 这两日书院的气氛都有些紧绷,学子们表面很是平和,底下却暗流涌动,大家各怀心思,都在为接下来的刺杀演习绷着一根弦。 到了十五日这晚,刺客果然来了。 第553章 都被猪拱了 一轮明月升于东海之上,照得海面波光粼粼,大海就向一只巨大的兽,蛰伏在山脚,虎视眈眈地注视荟英书院。 虞清欢让阿六、青鸟和金鸪守在风先生身边,四个暗卫守在草庐外,她则潜伏在附近。 等到月上中天时,书院歇了灯火,一片寂静。 数十名黑衣人迅疾奔来,在接近荟英书院时,悄悄呈合围之势,一个个跳过书院的围墙,轻手轻脚地摸进书院,像是在找风先生。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了结了风先生,那些学子不不在刺杀名单内,全部灭口的话,太过引人注目。 可是他们不知道,书院早有准备,他们不想惊动任何人,就取了风先生性命的想法不可能实现了。 ;什么人?!巡夜的师兄大喝一声,提剑就冲了上去,;为何夜闯我荟英书院? 刺客被这一声暴喝暴露了行踪,想要及时止损,在惊动所有人之前砍了这咋咋呼呼的酸书生,几个人围上来提刀就砍。 谁知那书生竟会武功,手挽剑花挡住了砍下来的刀,只见光影一闪,书生的剑便收割了几个人的性命。 ;咚咚咚……适逢此时,另一个巡夜的书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嘴里还大喊,;刺客来了,刺客来了! 这正在来的刺客还没弄清楚为什么拿着铜锣的小书生会这么喊,漆黑一片的草庐早已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 刺客们连忙用眼神交流,好像在说。 ;咦?这群书生不怕死? ;他们好像在等我们,嗯? 无论刺客怎么想,如今他们的身影已经暴露在光亮中,密密麻麻,黑浪般铺陈在荟英书院的周围。 所有草庐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任何声息,就好像里面的人死了一般,那么寂静。 就连提剑的书生和拿着铜锣的书生都隐去了身形,不懂钻到哪个草庐中去了。 四周静得让刺客心里打鼓,不知这群酸书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本以为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地上的尸体正在提醒他们,并非如此。 难道书院里的人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意图,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是不是所有人都如方才那个书生一般,武功在他们之上? 越是这么想,刺客的心里越打鼓,摆好姿势靠近草庐的速度就越慢。 正当他们听到自己心如鼓擂的声音时,方才拿铜锣的书生忽然出现在房顶,只听他一敲铜锣,大喊一声:;人来了,放猪! 刺客连忙把飞镖投向他,可屋顶哪里还有他的身影,人早就没了。 猪? 什么猪? 刺客满头问号。 就在他们以为奔出来的是恶狗时,一群胖嘟嘟圆滚滚的猪,拖着重重的肚皮,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们。 刺客哪里晓得猪的厉害,一脚踹过去,想把猪踹飞,结果几百斤的猪只是微微偏离方向,用力踹去的刺客反而伤了一条腿。 有些轻敌的刺客躲避不急,结果被肥猪用力一拱,不是断了腿,就是飞出去被猪踩,现场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铜锣声再次响起,书生出现在屋顶,他大喝一声:;扔瓶子! 刺客又是一脸问号,在躲避到处乱窜的猪的同时,有的刺客准备掠上屋顶。 窗户同时被拉开,瓶瓶罐罐都被扔了出来,望着那刚升空就成抛物线落下的瓶子,刺客不以为然,心底还嘲笑小书生黔驴技穷,除了放猪就无计可施。 然而就在那些瓶子碰到他们的身体,里面汁/液粉末撒出来时,他们的脸色忽然变了。 叮叮当当的声响,伴着;砰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十几个黑衣人已被撂翻在地,无法动弹,被那来回乱窜的猪拱得嚎叫不已。 那天杀的小书生他又出现在屋顶了,这时他铜锣一敲,大声喊道:;蜂蜜弹,准备! 草庐的窗户齐刷刷地关上,小石子从各种缝隙中飞射出来,咚咚咚击在各处。 与此同时,嗡嗡的声音四处而起,似有成千上万的蜜蜂煽动翅膀,从四面八方飞过来。 ;啊!刺客一声声尖叫,对着虚空胡乱砍着。 铜锣声又响,小书生大喊:;提剑跟他们拼了! 几个书生提剑跃出,与刺客厮杀在一起,他们身上抹了驱虫药,蜜蜂不得近身。 这小书生不是谁,正是虞清欢,她扔下铜锣,掏出寸长的短哨,吹动驭兽音符,灰灰和明珠疾速窜出。 血腥味弥漫,空气中是令人作呕的腥甜,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倒下,很快,便没有站着的刺客,数十个尽数撂倒,死的死,伤的伤。 屋内的书生大喜:;解决了!我们赢了! 谁知那书生又捡起铜锣,大喊一声:;还有漏网之鱼,他们准备火攻!功夫好的都站到房顶接箭! 话音刚落,她当先握紧匕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到林子里,而在她身前,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飞窜而过。 林子里燃起星星点点,着火的箭头即将射出之前,被一人两兽给截断扑灭了,纵使有漏网之箭来不及阻挡,也被那些功夫高强的书生握在手里。 准备火攻的刺客尽数伏诛,下一波毒攻却又开始了。 在东南角,几个暗卫点着了火,一缕诡异的黑烟升起,被风吹散,随风向书院的方向飘去。 那些飞舞的蜜蜂,闻到了烟味,一只接一只往下掉,而那些乱窜的猪,也倒地不起,四腿抽了抽,便再也没有动静。 ;竹炭面罩都带上!虞清欢大喊一声,从袖底掏出一块布蒙在脸上,那布是两块布缝合而成,中间留空,填了竹炭的粉末,可以阻挡大量的毒烟被吸进去。 虞清欢火速赶往东南角,那些刺客看到她,提剑冲了上来。 明珠和灰灰因为这空气中弥漫的毒烟而陶醉,晃晃悠悠失去攻击能力。 刺客约莫有五六人,虞清欢武功不济,她无法与几人硬碰硬,只能且战且退。 东南角这个角落比较隐蔽,那些会武功的书生一时也找不到这里,虞清欢一个人陷入了苦战。 屋里的风先生道:;陆川,陆浩,烟从东南方过来,快去东南角掐灭源头。 青鸟金鸪迟疑:;但先生你…… 风先生的语气不容置疑:;快去! 青鸟和金鸪走了,只剩下阿六一人。 恰此时,窗户破开,几个刺客冲入屋里,举刀向风先生砍来。 第554章 读书的作用 他们在同伴殊死搏斗时,悄悄躲在暗处,待看到青鸟和金鸪这两个风先生身边的人从这屋离开时,很快便锁定了风先生的位置。 阿六格挡了一个刺客,另外几个却抛下阿六,对风先生下杀手。 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也不遮遮掩掩,对风先生下杀手的目的相当明确。 风先生抬手,袖中射出几发短箭,有刺客中箭倒地。 现在屋里还剩下五个刺客,阿六不能以一挡五,而风先生的袖箭不利于近距离战斗。 几个刺客缓缓向风先生逼近,而这时,阿六带来的另外几个暗卫从四面涌来,只用了几招,便结果了刺客的性命。 他们合围成圈,把风先生挡在里面。 风先生失笑:;这丫头,连刺客会来这招都算到了,早早派你们在暗处守着。 阿六一脸自豪地道:;先生,王妃可聪明了,鬼点子贼多。先生您也聪明,知道王妃故意留陆川和陆浩在这里,时机一到,您就让他们前去襄助主子,将您的位置暴露,把暗中潜伏的刺客都引出来歼灭,这下清净了。 风先生笑而不语,戴着面罩的几人,用眼神交流着。 另一边,虞清欢因为有了青鸟金鸪的帮助,反败为胜,几个放毒的刺客伏诛,虞清欢用匕首刨了一堆土,再用衣摆兜着,把那火堆盖住。 火一熄灭,黑烟散去,弥漫在空气中的毒也被东南风吹开,不再具有毒性。 虞清欢左右勾着青鸟和金鸪的手臂,笑吟吟地道:;两位叔叔,谢谢你们救了我。 青鸟和金鸪受宠若惊,眼神在月色下盛着柔柔的光:;小姐,这是我们该做的。 虞清欢紧紧勾住二人的手臂,鼻子一酸,眼泪却滚滚落了下来:;两位叔叔,你们只是我父亲的护卫,早在父亲母亲为了所坚持的正义而付出生命时,你们就该自由了。可这些年,你们因为当年的情意,一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坚守着,我替父亲母亲谢谢你们,等盛世太平,天下安稳,一切如父亲母亲所愿之时,我陆明瑜会好好孝敬你们,陆家九族全灭,你们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是亲叔叔! 青鸟和金鸪两个大男人,因为这番话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毅勇侯不仅是主子,也是他们一生追寻的目标,早在当年毅勇侯府全灭时,他们就该随主子共赴黄泉,是淇王告诉他们,小姐尚存人间,小姐还需要他们的保护,他们这才背负着仇恨和痛苦坚持了下来。 现在,小姐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她承继了侯爷的意志和善良,在以她的方式,仍旧践行着侯爷一生构建盛世太平的理想。 小姐知道他们的坚持,理解他们的不易,只为这点,日后纵使刀山血海,他们也甘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是对最钟爱的晚辈般,极尽温柔。 虞清欢取下面罩,擦了擦眼泪,迅速跑开:;两位叔叔,毒烟已经没有了,我去看看风先生有没有事。 青鸟和金鸪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刺客已尽数伏诛,草庐里的人得虞清欢命令,从屋里出来,一百多号人无一损伤,向来端方自持的人,也忍不住欢呼出声。 风先生负手,在阿六和暗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众人见他安然无虞,不由大喜。 风先生望着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学生,忍不住笑了:;甲班钦点刺客人数,并警戒刺客卷土重来。乙班清点损失,修复被刺客破坏的东西。丙班把这十几头猪搬回/猪圈,灌下清水猪就能醒来。丁班把书院外边的刺客,不论生死都搬到这院子里来,活的捆了,死的随便摆吧! 最后,风先生看向其中一个学子,道:;我把陆川和陆浩借给你,辰时三刻你就去山下找你爹哭去吧! 那学子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先生,来书院两年,我已经不哭鼻子了。 众人哈哈哈大笑。 风先生一声令下,一百多人有条不紊地执行任务。这一次随考,他们安然过关。 实际上,他们互相也不知道对方都要应考同样的题目,更没有泄露半点关于考试的信息,是虞清欢潜入他们内部,以各种方法组织了这一次反击。 无论是猪攻,还是毒瓶,甚至是后来的蜂蜜弹,都是虞清欢挑选了特定的人,然后在他们面前无意间透露出这个方法,但他们都以为这个方法只有自己知道。 所以虞清欢敲打铜锣下令时,他们都以为虞清欢在提醒自己,不约而同地执行了同样的指令。 书院整晚灯火通明,众人忙活到辰时,终于把风先生交代的任务完成。 刺客共六十八人,死四十,伤二十八。不论生死,都扔在地上。 损毁的围篱和草庐已被修好,那些猪也都挪进了猪圈,等所有人都聚集到宽阔的院子里时。 风先生把虞清欢推到面前,对众人道:;你们都来向淇王妃行礼。 所有人都震惊了——什么,这可爱的小师弟是淇王妃? 但众人都是风先生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子,没有人质疑风先生的话,下跪行了个大礼:;见过淇王妃。 虞清欢知晓了风先生的意思,所以她不闪不避,站得尤其挺直。 风先生继续道:;不瞒你们,这些刺客是冲着我来的,淇王妃得知我会遇到危险,仅带了五个护卫,便从扬州日夜兼程赶来报信。 ;她让我们尽快离开书院避难,但我拒绝了,因为我的学生,甚至是我,都不该因为这点危险,就背弃荟英书院!若是这点风浪都挺不过,以后还怎么去施展抱负拳脚! ;因为我不愿意走,所以淇王妃留了下来,参与整个过程的你们,应当知道淇王妃在这件事中所起的作用。 ;虽然我应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默默记住她的功劳即可,因为我风澈一生光明磊落,绝不能和站队结党沾边。但这世上,做好事的人不该因为种种原因而不为人知,那样绝对错误!凭什么好人和英雄就该默默付出,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去! ;你们也看到了,淇王妃只会轻功,武功也只是平平,但在危险的时刻,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冲在最前面,也是她机智地化解了这次的危机,使得整个荟英书院毫发无损。 ;虽为女子,却有勇有谋,不差你们任何一个人!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圣人之言不教你们歧视女子,书中经义不教你们自视清高,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 ;我风澈的学生,不管干什么事,都绝不能在女子身上找优越感,绝不能靠贬低女子来抬高自己的身价。你们所向往的盛世,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尽管是女子,也是这个世界的基石! ;我还想告诉你们,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退却,要懂得动脑子,胸中要有谋略,而不是只懂一往无前逞一时之勇,亦或是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最后,淇王妃来过荟英书院这事就烂在你们肚子里,在不能提及的时候,她只是你们的小师弟,若是以后淇王妃需要帮助,还请你们记得,今夜荟英书院是怎么被保存下来的,我要说的也就这些! 虞清欢看向风先生,眼眶微红。 第555章 无论兜兜转转,都逃不掉的 此刻的虞清欢明白了,风先生不愿意走,为的就是这一刻。 风先生以身犯险,就是为了给她争取拉拢这些学子的机会。 一个国家,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武夫,甚至可以什么都不是,但只要是年轻人,他们都会成为国家繁荣昌盛缺一不可的基石,更何况这还是一些有才有识之士。 眼前这些人,多少人怀揣着崇高理想,多少人有些不会向权贵低头的傲骨,像拉拢他们,比登天还难。 但望着眼前这或惊讶或敬佩的百多号人,虞清欢知道,他们都被拉拢了。 虞清欢拼命忍住潮湿的心绪,露出符合她身份的神情,娇小玲珑的她,这一刻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意。 最后,虞清欢用着沉稳有力的声音道:;我站在这里,只是出于爱才之心,不希望国家将来的栋梁,毁在一些蝇营狗苟之手。或许你们会好奇,这些躺在地上的人会是谁派来的。 ;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去追究,因为这个时候的你们,需要静心学习,不应该心有杂念,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双眼,你们就当这是风先生给你们出的一道随测题,这些人都是被请来给你们的考验。如果不这样的话,无论是你们,还是风先生,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个站得笔直,虞清欢知道,他们都明白该怎么做了。 于是,虞清欢转身离开,把时间留给风先生。 风先生淡淡地道:;先在这等着吧!等有人来把这些人清走,你们再回去休息,明后天给你们休沐,重新来到学堂时,每人交一篇策论给我,过关者即可下场参加接下来的乡试,能不能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过关斩将,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也就是说,这一百多个学子,都已是考过院试的秀才,接下来可以直接参加乡试,过了之后便是举人,可以参加会试。 在大秦,多少个地方因为有一个秀才老爷而骄傲,但这里一百多个人,却都是秀才。风先生的荟英书院,不可谓不厉害。 在大家或紧张,或兴奋,或激动的目光中,风先生负手离开。 另一边,虞清欢坐在悬崖边上,看着海面上的那痕鱼肚白。 海风拂面,很快,一轮旭日露出了边角,海面上一粼粼波光都被染成红色。 满世锦绣晴芳,海上日出的壮阔之景尽收眼底。使得她整个人的心,都昂/扬起一种无以言说的感觉。而那种感觉,是向上的,是催人上进的。 任何人在这种景致之下,不会感觉到丝毫柔情,也不会感到任何惧意,胸中都是豪情壮志。 ;先生,我知道您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创建荟英书院了。每天面朝辽阔的大海,心也会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王妃,这是第一次看到大海吗? ;是啊!从出身到现在,在景州的山野跑过,也在京城的豪门大院足不出户过,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原来天地是这般的辽阔。 前世看过,但她不能说。 ;王妃,你的心胸也同样很辽阔。这世上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每个人的心灵都被局限在一具躯壳里,随着岁月老去,最后化作一抔尘土。但有的人胸怀天下,天下也会以最宽容的方式容纳他。风某人相信,你和淇王能让这世界变得美好。 虞清欢笑了:;风先生,您是第一个把造/反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若是您都这么相信着,那我们也会努力。不过在此之前,若是帝都来人,还请您回应当今的邀请,只有站在那个位置,您才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为了这些学生,您也该回去。 风澈笑如清风朗月:;你这丫头,你确定自己这么劝我,没有任何私心?要是我坐了那个位置,以后你夫君行事可就方便多了吧?小小年纪,就只知道偏心自己的夫君,有没有想过,风某我厌恶那位置上的人,厌恶朝野中的钩心斗角? 虞清欢望向大海:;先生,上天赋予我们与众不同的本事,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承担更多的责任,无论怎么兜兜转转,都逃不掉的。 ;您知道吗?其实王爷他也向往平淡清闲的日子,他曾经告诉我,要带我去南疆,做那偏安一隅的闲散之人,可是一旦这个天下出什么问题,他都会第一个冲在前面。 ;男人嘛,就是有担当有责任心才帅,我就喜欢他以天下为己任的样子。 风先生摸了摸下巴:;我已经不年轻了,近四十还是老光棍一个,或许从来没有帅过,既然你都那么说了,我也帅一下,也不枉来到这人世走一遭。 虞清欢转身,敛礼福身:;先生,我相信您会为朝野带来新气象,我替天下百姓,以及那些一心报效国家的人谢谢您,谢谢您为天下放弃闲云野鹤的日子,也谢谢您忍辱负重臣服于一个不配得到您臣服的君主,我以先人的名义立誓,不会让您的付出付诸东流。 风先生欣慰地道:;那小子有你这个妻子,是他的福气。你看向左边。 闻言,虞清欢回眸,那里站了一个男人,他满身风尘仆仆,额上尽是汗水,像是刚刚日夜兼程,拼命赶来这里。 ;晏晏。在见到虞清欢时,长孙焘如释重负,;过来,让我抱抱。 风先生摸摸鼻头,一甩袖子背着手走了。 虞清欢露出笑容,迎着朝阳,小跑着奔向他:;草草! ;唔!长孙焘被她扑得后退一步,搂住她的腰,任那双小腿缠绕在腰际,最后,轻轻戳了她的脑袋,;真是莽撞,如此大事,不该这般冲动就跑来,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虞清欢骑在长孙焘腰上,抱着双手,嘴巴嘟了起来,表示她在生气气:;哼,还不是因为你瞒着我那白漪初之事,刚回到县衙,就知道你要娶她做侧妃,我也是人,也会难过,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觉得好像晴天霹雳般,都要伤心死了! 第556章 就是在生气气 ;你个小醋坛子,哭了没?长孙焘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脑袋,疲倦的脸上满是愧疚和自责。 虞清欢点点头:;哭了的,哭得很伤心,可难过了。 长孙焘把她轻轻放下来:;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是我怂,是我不好,没有马上告诉你这个消息。 虞清欢取出帕子,温柔地擦去他额上的汗:;昭华,我们是夫妻,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抱过我,护过我,也养过我,后来更是找了我十数年,我虽难过,但最后却选择相信你,若是我因为其他女人,而怀疑你对我的忠诚,那就是对我们之间感情的作践!我承认我是生气了,但当我看到你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时,一切怒火都烟消云散。你让我伤心难过,我让你担惊受怕,我们扯平了! 长孙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究竟是多幸运,才拥有这贴心的小棉袄。 ;晏晏…… 长孙焘复又将她紧搂在怀,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才肯罢休:;若我负你,不配为人。 虞清欢任他抱着,狡黠地笑了——她和长孙焘经历了那么多风浪,若是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长孙焘,那只会让白漪初得逞。 白漪初越是想离间他们,她就越该把长孙焘的心抓住,只要长孙焘和她统一战线,就算那白漪初手握盘古斧,也不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一丝缝隙。 ;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吧?累不累?虞清欢搂住他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他的气息,带着不好闻的汗味,但却莫名让人安心。 长孙焘道:;累,不仅累,还害怕。 虞清欢仰头望着他:;你在怕什么? 长孙焘将虞清欢的手握住,让她摸自己的腰背:;晏晏,你看看,我就算是赶路,也有拼命吃饭,把肉都给养出来了,就是等见你的时候,让自己更扛揍一些。 ;我担心你的安危,也担心不知道怎么和你交代。虽然我相信你可以解决风先生这边的事,但我还是担心你出意外,虽然我相信你会信我对那白漪初根本没半点想法,但我还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向你交代。不过此时此刻,所有的担心和顾虑都没有了。晏晏,你真好! 长孙焘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谁知虞清欢忽然后退几步,叉腰道:;行吧!铺垫也做好了,情绪也到位了,现在是该好好拷问你的时候。 说完,虞清欢扯了一根竹枝,把上面的叶子拔掉,指着长孙焘凶巴巴地道:;长孙焘,现在你跟我老实交代,白漪初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她即将成为你的侧妃,但我并不知前因后果! 灰灰和明珠跃上虞清欢的肩头,对长孙焘龇牙咧嘴,像是在给虞清欢助威。 ;晏晏?嗯?刚刚温柔慵懒的小猫儿难道是错觉,现在这只炸毛的小野猫才是真实面目? ;说!虞清欢一下就将竹枝甩在他手上,虽然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但那被枝条甩到的痛,却是火/辣辣的。 ;啊!长孙焘叫了一声,捂着手可怜巴巴地道,;晏晏,疼。 虞清欢一手叉腰,指着长孙焘:;快点交代!不然我就划了你的脸,看你用什么去骗别的姑娘! 长孙焘看到自家的小醋坛子是真生气了,刚刚那些温柔都是为了让自己心疼,而现在的怒火是为了让自己害怕,自己真的被拿捏得死死的。 同时他也心知事情闹大了,可能有点难哄。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跪在小醋坛子面前,老老实实地交代:;娘子,是皇帝下的旨,我们生还的消息传回去,他气狠了,于是下了这道旨意。 虞清欢气呼呼道:;那还不是你这张脸招的祸!休想这么轻易蒙混过关,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自己错误,等我气消了再起来! 阿六一直在寻找虞清欢,刚拨开树枝,就看到自家主子跪在地上,连忙走出去:;主子,您怎么来了?这是在做什么? ;滚!长孙焘眼眸刚刚扫过来,阿六便砰地跪在了地上,他对着阿六冷冷道,;有没有眼力见,没看到本王正在哄媳妇么?你的账本王还没跟你清算,你竟敢嘲笑到本王头上,不想活了是吧? 阿六脖子一缩,接着竹枝便被递到了手中,诧异抬起的眸子里,落下王妃温柔的笑脸。 ;阿六,王爷就交给你看着了,就算天上下刀子,你也让他跪稳了,等我消气才叫起来。 虞清欢望着垂头丧气,一脸知错的长孙焘,咬牙道:;陛下赐婚那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嘴上说是因为怕我生气所以不敢说,但其实是不相信我吧?要是相信我,就该老老实实地交代,有什么事一起面对。 ;无论是瞒着我打算自己一个人解决,还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找合适的时机提出,对我来说那都是自私!只有自私的人才会考虑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安,才能少受惩罚,但却不会考虑不被信任的对方会怎么难过! 虞清欢拍了拍阿六的肩膀:;看好了,否则我就把你干的好事告诉王爷。听我的还是听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六把竹枝条拽得紧紧的:;王妃,属下决不辱使命,请您放心,属下一定把王爷看得牢牢的! 虞清欢冷哼一声,抱着手走了。 长孙焘漫不经心地看了阿六一眼:;阿六,你干了什么好事?与王妃生气有关么?嗯? 阿六一吞唾沫,脖子一缩,握紧竹枝装鹌鹑——不能背叛王妃,否则王爷会更快要了他的小命。 ;零。话音刚落,虞清欢消失的方向,飘出一道影子。 阿六看到他,脸色变得尤为惨白。结果就像阿六所料般,零把阿六送错信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硬着头皮看向主子,见主子笑得温柔又灿烂:;原来,是你小子害得本王跪在这里啊,想好怎么死了么? 第557章 我知道错了 阿六心都要跳出来,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到青翠的竹枝时,忽然有了底气:;主子,属下可是奉了王妃之命看守您的,要是您这时候惩罚属下,王妃会以为您不知悔改,难道您想跪在这里风化成望妻石么? 长孙焘没有再搭理阿六,他抚了抚膝盖:;啊……女人心,海底针呐,说得那么温柔那么深明大义,本王的一颗心都被捂化了,刚刚感动得一塌糊涂,翻脸就不认人,叫本王罚跪,受那皮肉之苦。 阿六低低;切了一声,却被长孙焘听到了。 ;嗯?要是没有解决方法,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发出任何声音。长孙焘冷冷道,;零,烧根火钳子,要是阿六说不出中听的话,就把他嗓子给捅哑。 阿六握紧竹枝,在不背叛王妃让他看紧王爷的命令的同时,还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分析了王爷的处境:;王爷,王妃生气的点,并非您这张脸惹上白小三那事,所以王妃初见您的时候,才没有生气。 长孙焘抱手沉吟:;似乎是这么回事。 阿六又道:;王妃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生气是因为您不信任她,没有将赐婚圣旨一事立即告诉她,这在她看来,这就是您根本不相信她信任着您。王爷,认错也要用对方法,不然跪钉子也是自找的。 嘴上这么说,阿六却在腹诽:不听阿六言,吃亏在眼前,王爷您可长点心吧! 长孙焘很认真地想了想:;你小子,说话还算中听,这次就饶过你。 阿六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到了主子冤枉索命般的声音:;等回了京城,就把你配给娇娇,以感谢你为本王排忧解难,要不是你,本王还想不通王妃为什么生气,所以你值得像本王一样拥有个好媳妇。 阿六想到马房那脸比他屁/股还要大的娇娇,绝望地道:;主子,您还是杀了属下吧! 长孙焘心情分外愉快,他低声吩咐:;零,去守着她,可别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零点点头:;主子,属下一直有一事不明。 长孙焘道:;何事? 零道:;属下一直以来,都被您当作最后一道保命屏障,所以不在您生死关头,绝不会出现,以免暴露了被敌人拿住。但……属下不懂,怎么才叫不让王妃受到伤害?怎么才算王妃受到伤害? 长孙焘道:;无论是她伤心了难过了,还是有人想要袭击她,这些都算伤害,哪怕是她手指被割伤一小条伤口,你也要确认那是不是来自他人的恶意,是否会引起更大的伤害。就算是本王让她哭了,你也要站出来狠捶本王一顿。 ;属下明白。零掩去了身形。 日头越来越大,长孙焘依旧乖巧地跪着,小王妃的惩罚,他甘之如饴。 因为这让他知道,小王妃也是在乎他的。 这种温柔的时候要人命,生气的时候也要人命的小家伙,谁能抵挡得住? 一颗心能被这小家伙化成了水,也能被这小家伙时时牵动,翻来覆去地揉/搓,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淇王长孙焘此刻觉悟了! ;叔,您做的粥很好喝,可不可以教我?虞清欢推开厨房的门,笑吟吟地看向金鸪。 就在刚才,知府大人的公子,就是风先生吩咐他回家哭的那个师兄,当真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地回了家,抱着老祖母的腿嚎啕大哭。 祖母心疼这孙子,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在孙子的搀扶下,直接勒令知府把刺客抓起来重重治罪。 老母之命哪敢不从,知府火速点人,上山把把活人和尸体给带走了。 此时,院子里干干净净,只有被压/倒的小花小草上,才看得到昨夜战斗的痕迹。 被虞清欢夸赞厨艺,金鸪相当高兴,他笑着道:;小姐,那是干贝粥,这干贝大有文章,所以喝起来那粥才会如此美味。 虞清欢道:;他来了,好像很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叔,我不擅长海味,你教教我。 金鸪略显激动:;淇王来了吗?怎么不见他? 虞清欢一边撩袖子,一边道:;噢,他被我罚跪,如今正在跪着呢! 金鸪一晃神,仿佛看到了十数年前的情景,那时的侯爷,脾气臭还固执,但对郡主却没有任何脾气,但凡郡主皱皱眉,他都能抱着搓衣板跪下去求原谅。 记得有一次,边境的姑娘看中了侯爷,竟不请自来,跑到郡主面前自荐要做侯爷的妾室。 结果郡主还没开口,刚练兵回来侯爷就乖觉地跪下去,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把人家姑娘送去遥远的北齐,郡主这才愿意搭理他。 可尽管冷战着,郡主也十分挂念侯爷的身体,悄悄做各种好吃的,让人给侯爷送去。 如今的情景,和之前何其相似? ;叔,你怎么了?虞清欢问兀自发呆的金鸪。 金鸪偏过头,擦了擦微湿的眼角:;没什么,让属下来教您怎么做出既能填饱人的胃,又能抚慰人的心灵的粥。 虞清欢在厨房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等砂锅里的粥煨得又软又糯,她才端着粥到了崖上。 长孙焘仍乖觉地跪着,看到她时满脸笑意:;晏晏,你来了,你看看我乖不乖,这好半天都没挪一厘一毫。 虞清欢坐到他身边,那里树影落下,她的脸也显得斑驳陆离。 她把粥盛到碗里,让那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拂。她则拿起杯子,为长孙焘倒了一大杯清冽的泉水,送到他的嘴边。 长孙焘骑马跑了一路,又晒了这一个多时辰,早就渴得嘴里半点水味都没有,咕咚咕咚,三两下喝了一大壶。 虞清欢尝了一口碗里的粥,待觉得那粥变成能接受的温度时,她舀了一勺递过去:;张嘴! 长孙焘乖巧地把嘴张开,一口吃下那香滑软糯的粥后,唇角带笑:;粥很好喝,晏晏也很好看。 ;再张嘴。虞清欢故意舀了一大勺,塞进长孙焘的嘴里,然后再喂自己吃一口。 两人就这样分食,很快就将一碗粥喝见了底。 阿六早握着竹枝跑了,在这一崖上的一角,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还有倏然而过的山风。 ;晏晏,我错了…… 第558章 离别 ;好好吃饭。虞清欢不冷不热地说一句,继续往长孙焘嘴里投喂。 长孙焘已有饱腹之感,但他不敢说出来,生怕又惹得晏晏不高兴,一口一口地吃着,直到忍不住打了个嗝,这才求饶:;晏晏,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还不坦诚地说?你就那么怕惹我生气么?怕到你连自己都没办法好好做?虞清欢把碗扔到托盘里,;什么时候,你需要在我面前这般小心翼翼了? 长孙焘顺势赖到了虞清欢身上,抱着她的手臂道:;因为我病了,而且还病入膏肓。 虞清欢推开他:;脑子有病? 长孙焘道:;不不不,比那还严重,我这种病药石无医,汇集天下名医也束手无策,这种病叫做惧内,我真的病入膏肓了,晏晏你别凶我,不然这病犯起来,会要命的! 说完,长孙焘把虞清欢搂住,整个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赖着不想动:;晏晏,这次我真的知道教训了。你别恼我,那晚本来要和你解释的,但接到了珍璃护卫传来的消息,说珍璃遇到危险,我来不及回县衙,便去救珍璃了。等回来的时候听李元说你来了这里,怕你遇到危险,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一宿都没有歇过,到现在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你就别恼我了好不好。 虞清欢叹了口气:;我真是不争气,被你这三言两语的苦肉计搞得愧疚又心疼,本来还想惩罚惩罚你,不过这次就算了吧!要是敢有下次,我就背着小包袱几家出走,躲起来让你找不到,看你还怎么敢瞒着我,对我阳奉阴违。 长孙焘见虞清欢彻底放下芥蒂,不由得松了口气,紧张感一卸去,就这么靠着虞清欢的肩,整个人沉沉睡了过去。 树阴底下,大概送来凉爽的风,真是惬意又舒适,虞清欢把披风解下铺在地上,让长孙焘躺在上面。 ;真是个傻瓜。 他得嘴角还沾着些许油渍,虞清欢想用袖子给他擦,在看到袖子上的尘土时,她放弃了,俯身用唇为他擦净。 却不想身后忽然一重,一只大手将她按了下来,她就这样,趴在长孙焘身上。 ;抓到了,你这小馋猫,承认吧!你就是馋我的美色! 虞清欢想要起身,却被长孙焘紧紧搂住:;让我好好抱抱你,许久没这样独处过了。 虞清欢终是心软了,不忍心拒绝眼前这个卸去一切伪装和防备的男人:;嗯,等会儿你别嫌手酸。 说完,虞清欢顺势躺在他身边,靠在他的手臂上,两人相拥着,享受着暖阳和海风。 ;我绝对不会纳了白漪初的,晏晏,我只要你。 ;嗯? ;我只要你,生生死死,都只要你。长孙焘翻身,把虞清欢圈在了怀里,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虞清欢出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耳/垂:;那你准备怎么做?抗旨不尊么? 长孙焘用最温柔的话语,说着这世上最无情的话:;她要是死了,也就没有所谓的抗旨不尊。这个女人,仗着一点小聪明就目空一切,妄想操纵天下,那就让她为自己的愚昧无知付出代价。晏晏,不必在意她,在本王心里,她连只蟑螂都不如。 虞清欢撇撇嘴:;也没多在意啦~ ;小骗子。长孙焘抵着她的额头,;你这惯会骗人的小骗子,嘴上说不在意,你瞧你,脸都扭曲了,还说不在意。 虞清欢轻哼一声:;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的脸扭曲了。 长孙焘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得胸膛之上:;因为你住在这里,不管你想什么,我都能知晓,晏晏,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虞清欢咬咬唇,嘴角却勾了起来:;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 长孙焘低笑出声:;抹了你的口水啊!刚刚不是帮我揩嘴来着? 虞清欢连忙捂住他的嘴:;别说下去了,越发没个正行,睡觉。 长孙焘舒服地哼了一声,抱着虞清欢呢喃:;虽然没有高床软枕,但有晏晏在身边,就是觉得安心…… 话音刚落,长孙焘的呼吸变得均匀,疲惫的他又睡了过去。 虞清欢端详着身旁熟睡的男人,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 这是她一生依靠的男人,他们心里只有彼此,真好。 想着想着,虞清欢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两人一觉睡到日头偏西,醒过来时在看到对方的刹那,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这么黑?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在这崖上被太阳烤了一整天,可不会黑吗? 但两人都没有嫌弃对方,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相携去了书院。 长孙焘去见风先生,虞清欢则去找青鸟和金鸪告别,在这边已经耽搁了一些时日,该回扬州去了。 草庐里,风先生举杯:;找到你的丫头了? 长孙焘一饮而下:;找到了,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发现她早已在身边,真是神奇。不过就算她不是瑜儿,我这颗心,也早就属于她了。 风先生呷了一口窖藏的清酒,摇头叹了口气:;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情情爱/爱,不过你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我也想象得出,不用说了,你那王妃早就把你想说的话都说给我听了,我们十数年未见,好好喝一壶,不醉不归。 长孙焘换了只大碗:;王妃说话还真好使,竟能让你这个御前都不屈服的硬骨头听话。 风先生笑得酣畅淋漓:;谁让那丫头招人喜欢,说话一套一套的,很让人信服啊! 长孙焘一脸自豪:;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两人哈哈大笑,声音从草庐传出来,大家都听到了,也很好奇风先生在招待哪位旧友,但没有人会去窥探先生的私事,都在各自的房里研究策论。 虞清欢提了一壶酒,找到青鸟和金鸪:;二位叔叔,陪我喝一杯? 金鸪忍俊不禁:;小姐,半日不见,您的脸怎么全黑了? 虞清欢摸了摸脸颊,笑吟吟地道:;晒了一日太阳,是会有些黑,反正我天生雪肤,用不了多久就养回来了,叔叔们不用担心。来,喝一杯。 两人也不客气,与虞清欢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对着十六夜的月亮喝酒。 对他们来说,接下来会有很久的时间都见不到了,谁也没说道别的话,但大家都尽情地享受这离别前的一刻。 喝到半夜,长孙焘和虞清欢都有些微醺,但二人还是带着属下,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荟英书院。 又是日夜兼程的几日,等一行人回到钟离时,白漪初的车架,也即将入城。 第559章 做小的还想要脸?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定北侯一早就派人传信,说他们的车架即将入城,请王爷前去迎接。一行人刚进府,县令便迎过来告知此事。 ;知道了。长孙焘随口应了一声。 斜刺里冲出来一个粉粉的人影,瞬间就把虞清欢抱住了:;小舅母,珍璃好想你啊! 还不等虞清欢作出反应,珍璃郡主便迅速转头,冷冷道:;哟哟哟,定北侯真是好大的架子,他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是吗?叫舅舅去迎接他,难道他才是王爷不成? 县令可害怕这郡主,连忙解释:;郡主,不是去迎接定北侯,而是去接未来的侧妃。 ;那就更搞笑了,不就是做妾么?怎么就这么大一块脸,自己不赶紧麻溜进城给正妃点头哈腰附小做低也就罢了,还拿乔让小舅舅去接,弥勒佛都没她脸大! 噎完县令,珍璃郡主挽着虞清欢的手臂,像只讨赏的小狗:;小舅母,累不累?快回屋歇着。 县令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见王爷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连忙把头转向看起来比较和善的王妃:;王妃,要不您劝劝王爷,辛苦一点走这一趟,否则传出去,外头的人会说您善妒,容不得人。 说完,县令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这天下的女人,最是在乎名声了,王妃若是不想传出不好听的话,怎么也得劝王爷去接白小姐,否则还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善妒? 不曾想,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县令,被一顿责备。 虞清欢反唇相讥:;大人,你当郡主的话是放屁么?一个侧妃而已,难道还让本王妃小心翼翼伺候着?全方位无死角地顾及她的感受?再说还没成为侧妃呢!无论从君臣关系还是伦理道德来说,也只有她白漪初跪舔本王妃的份,大人的脑子要是没坏,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县令求助地看着王爷,天真的他以为王爷会责备王妃不可理喻,又不曾想,他大意了。 ;来人,看来县令是太清闲了,本王的家事都敢管,既然精力那么旺盛,那就该有发/泄之处,传本王命令,去民间寻十个八个愿意再嫁的寡妇,许给县令大人为妾,也不拘年龄大小。 阿六拱手:;属下遵命,必定好好物色,今夜就让县令大人洞房花烛,再做新郎。 ;珍璃,放开你舅母,她累了好几日了,让她好好休息。长孙焘不再搭理县令,把珍璃郡主提到一旁,;晏晏,我们休息去。 目瞪口呆的县令回过神来,做垂死挣扎:;王爷,圣旨上写着您需得亲自迎接,您总不好抗旨吧? 长孙焘倏然回眸,目光冰冷一片,唇角却带着笑意:;圣旨上有规定本王一定要迎出多远距离?对了,你要是闲着没事的话,等定北侯送女儿上门时提醒本王一声,本王好站在屋门口迎一迎。 说完,长孙焘扶着虞清欢,一脸讨好地道:;晏晏,前面有个门槛,小心别绊了。 县令满身都是问号,未曾参与王爷哄媳妇会议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王爷有多稀罕王妃,只凭他为官多年的老练经验,判断出与定北侯结亲对淇王百利无一害。 他以为淇王会重视这场联姻,自然也会在乎未来的侧妃。而虞家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没有后家支持的王妃,对淇王的没有任何助力。 所以定北侯给他送东西拉拢他时,他毫不犹豫就站在了未来侧妃这边,想要借此讨好王爷,但……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 县令可不敢得罪淇王,定北侯这个实权人物他也吃罪不起,只好命人去城外报信,把一切都推到了后台比较软的淇王妃身上,说淇王妃闹脾气,绊住王爷不让他出城。 得知这个消息的长孙焘,正在给他的小王妃擦背,淡淡说了一句:;杀鸡儆猴,就从这只聒噪且认不清现实的老公鸡下手吧!主意打到你头上,是真的不想活了。 虞清欢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安抚长孙焘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不会放过他的。 但在城外一脸倨傲,等着淇王亲迎的定北侯却沉不住气,他收到传信,气得一剑劈开劈倒了一棵树,怒不可遏地道:;不知所谓的死丫头,算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摆老夫一道,老夫定要让她瞧瞧,她究竟算个什么玩意儿! 白漪初看到父亲生气,脚步轻移过来,倾国倾城的容颜,婀娜娉婷的身姿,柔美动人的声线,叫身边一众人,不分男女都看痴了去。 ;父亲,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定北侯怒不可遏,看到爱女关切的神情,面色不由得缓和了许多:;淇王妃使性子阻拦淇王,不让他来迎接你。女儿,淇王妃这是在打你的脸,要是淇王他不来接你,怎么显得他对你的看重?日后有谁会服你? 白漪初扭头擦了擦眼角,再回眸时,眼眶红彤彤的,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善解人意:;父亲,请不要为女儿生气,女儿本就是做小的,被正室欺凌也情有可原,女儿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要是因此让父亲气坏了身子,女儿万死莫赎。 定北侯更心疼了,手忙脚乱地安慰宝贝女儿一阵子,要给淇王妃颜色看看的心,却比方才还要坚决。 他柔声道:;乖女儿,你是我的宝贝女儿,谁敢欺凌你半点?不管怎样,为父都会为你做主!为父一个封疆大吏,难道还惩治不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不成? 护送队伍也很心疼,义愤填膺地议论开来。 ;这淇王妃也忒过分了,不管怎么说,小姐都是名门之后,有整个定北侯府做后盾,岂是她随意欺凌的? ;看来传闻属实,淇王妃不仅品性恶劣,而且还没教养,不知女子之德为何物,这样的女子,简直连给我们小姐提鞋都不配! ;正妃又如何?连个侧妃都容不下,日子也该到头了! 白漪初捏着帕子,微微垂着头,一副委屈无比的模样,嘴角却得意地勾起——以为不来接就能打她的脸了么?现在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她要让这虞清欢受千夫所指!让虞清欢知道,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虞清欢要使尽浑身解数,才能得到想要的,而她只要轻轻一皱眉,就有无数人站在她这边,就连天意,也会站在她这边! 但是下一刹那,白漪初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第560章 比不要脸,阿六没输过 ;侯爷,侯爷,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 ;城里的百姓都在议论,说侯爷和小姐明明已经到了城外,但却不进城,分明就是拿乔,还有更难听的,小的不敢说。 ;还有什么更难听的?! ;他们还说侯爷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明明身为臣子,还让主子亲自来接,这算哪门子臣子该做的事?他们说侯爷尊卑不分不自量力,明明什么功劳都没有立下,仗着自己手里握着兵权,就学着那些佞臣搞功高震主那一套。 ;他们还说,小姐应该去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东西,难道心里没点数吗?就算有圣旨赐婚又如何,还不是做小的,这都没进门,就敢给主君和主母下马威,什么样的家教,才能教出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儿?果然做妾的都上不得台面! 报信那人的声音足够大,不仅守城的官兵们都听到了,就连靠近城门口的行人,都驻足聆听,最后露出无比轻蔑的表情。 白漪初的脸,就和她的衣裳一样白,她死死地绞紧手帕,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这倒不是装的,而是给死气出来的。 定北侯握着大刀,一张老脸也气成了猪肝色,这钟离城的百姓嘴怎么这么毒?一句句话直戳人肺管子! 报信那人道:;侯爷,小姐,就算被说中了,你们也别恼羞成怒,小的这就去砍了那些胡说八道的人,让他们知道我们定北侯府的厉害! 说完,还不等定北侯和白漪初反应过来,报信的人怒气冲冲地跑进城。 白漪初强忍着怒火,双眼还挂着眼泪,这让她美丽的面孔看起来扭曲而狰狞:;父亲,那报信的人女儿怎么没见过?是我们的人吗? 定北侯表示,他也没见过。 ;虞清欢,我与你势不两立!白漪初双眼淬毒,想通了关窍。 刚溜进城的阿六,迅速扯/下胡子,扎到看热闹的人堆里,不经意地道:;你们听见了吗?白漪初她在骂淇王妃,啧啧啧,真没教养啊! 阿六带来的暗卫附和道:;可不是吗?明明是来做小的,却还如此倨傲,也不知谁给她的底气! 阿六又道:;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她拿着赐婚的圣旨呗,真是上不得台面,竟然妄想用圣旨来胁迫王爷和王妃来接她。 暗卫道:;王爷出事,王妃生死相随,她算什么东西?占了个未来侧妃的名头,竟然连北都找不着了,这种女子,除了那张脸,有什么用处,可别是什么蛇蝎美人,进了淇王府就离间淇王和淇王妃的感情,把淇王府搅得乌烟瘴气! 阿六双手拢在嘴边,冲着城门外的车队大声喊道:;还是主动进城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是啊!是啊!麻溜进城吧!太丢人了!还要点脸不?看热闹的人附和。 ;竖子!你找死!定北侯暴跳如雷,提着剑就冲向阿六。 ;定北侯杀人了,快逃啊!快逃啊!阿六大喊一声,脚底生风地跑了,边跑边喊,;定北侯不上阵杀敌,反而当众对百姓下手啦! 定北侯能忍住,他就不会千里迢迢送女儿给人家做妾。 听了这话,他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举着剑去找方才起哄的小子,可街上乱哄哄的,哪里有那可恶的身影。 怒气难消的定北侯,愤怒地砍了几剑城门,最后把剑往地上一贯,地面破了很大一个洞。 众人一哄而散,纷纷对定北侯露出恐惧的神色。 白漪初用了许久,这才终于敛住了怒气,她捏紧帕子,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她低低地哭了起来:;我只不过是个妾,王妃竟派人如此诋毁我与父亲的名义,伤我毁我害我不要紧,但如此对父亲,你枉为正妃,不就是想逼我退出吗?我退出就是,把这条命给你罢! 说完,白漪初冲向了护城河。 这一幕不出阿六所料,他嗤笑出声,又起哄道:;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嘴巴上高风亮节,还不是搞那卑鄙无耻的一套,博取大家的同情,还妄图把脏水泼到淇王妃身上。你们说说,会和淇王一起拯救淇州百姓的淇王妃,会把心思花在一个女人身上吗?跳吧跳吧跳吧,死了就清净了! 本来有些同情白漪初的人,登时如当头棒喝,瞬间更加鄙夷这虚伪的女人。 而因为她的美貌,她本身就被其他女人嫉妒,见她这副狼狈样,大家巴不得都踩上一脚。 ;我以前也这么做过,身为女人,我最清楚她的手段了,还不是仗着美貌想迷惑大家。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小姐,原来也和我们这些民妇一样,使这种低级的手段。 ;这么看来,她的确配不上淇王,空有一副容貌,还不是一无是处。 ;…… 白漪初本来只是想做做样子,把议论往虞清欢身上引,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想要留住一块脸,这河她无论如何都得跳。 河越来越近了,她甚至能闻到污泥的味道,更看清了里面那些污秽的东西。 白漪初有刹那的停顿,却因脚滑而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她灌下了几大口污水,昏昏沉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定北侯也顾不得生气,连剑都没拔,跳进河里救女儿,整个侯府的队伍都围到河边,大喊,尖叫,惊慌失措,一片人仰马翻之相。 阿六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双手抱着后脑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论作妖,他阿六难逢对手,白小三敢在他面前耍宝,不觉得弱了点? ;你们几人,去把毅勇侯和白小三今日所做的事散播出去,务必要把毅勇侯说得英勇无比,一剑能震尿数十人,也务必把白小姐为了污蔑王妃跳下还不到腰高的护城河的丰功伟绩说出来,去吧!你们可是主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嘴巴,别让主子失望。 众暗卫散去,阿六心情甚好地哼起了曲儿,美滋滋地想:这下总能戴罪立功了吧? 县衙里,长孙焘和虞清欢正在补觉,却被门外的喧闹所吵醒。 ;快去叫大夫!县令连忙吩咐属下。 ;慢着!一身泥污的定北侯喝住了县令的行动,他咬牙切齿地道,;淇王妃不是会医术么?让淇王妃来给我女儿看! 县令纠结:;侯爷,这怕是不妥吧……那毕竟是王妃。 ;怎么不妥?定北侯趾高气扬地道,;日后要姐妹相称,关心一下妹妹不行么?难道堂堂淇王妃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第561章 气死你,就是要气死你 ;不是小舅母没有这点气量,而是得看对象配不配!一袭粉裳的珍璃郡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无论是上得了台面的人家,还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家,都没有正室给小妾亲自看病的道理,身子不爽就好好找大夫去,用苦肉计站在道德高点去拿捏人就是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定北侯勃然大怒。 ;定北侯,本郡主身为皇一品郡主,你在本郡主面前大呼小叫,是不是有失/身份? 定北侯正要动怒,珍璃郡主伸手制止:;罢了罢了,本郡主心胸宽广,不会和你一介武夫计较,不过本郡主奉劝你一句,不管你身居什么位置,也不可带头破坏纲常伦理,你女儿你再宝贝,她也越不过亲王妃头上去! 说完,珍璃郡主语重心长地看了定北侯一眼,负手转身走了。 这时,长孙焘披着一件外披就走了出来:;哟,定北侯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王爷……定北侯敛住杀意,指着软轿准备诉说他女儿的惨状,结果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王爷,打了个哈欠转身便走了。 ;本王已亲自来迎接白小姐,不算抗旨不尊,本王困得很,先回去补觉。长孙焘渐行渐远,他打了一路的哈欠,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啊!定北侯暴喝一声,气得踢坏了几个盆栽。 县令见此情景,早就想脚底抹油追随王爷的身影而去,却被定北侯一把抓住:;请不来最好的大夫,本侯要了你的命! 县令满头大汗地退下了,留下定北侯和一群下人自己照顾白漪初。 屋内,虞清欢正抱着被角熟睡。 长孙焘把外披取下,搭在屏风之上,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从后面抱住他的小王妃,鼻端嗅着她发间身上的皂角味,心灵瞬间得到安抚,平静了下来。 虞清欢在白日的睡眠不是很深,长孙焘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她。 转过身,睡眼惺忪地嘟囔:;人来了? 长孙焘把她的头发捋到耳后:;来了,我也见了,真是狼狈又不堪,阿六做得不错,今晚给他加鸡腿。 虞清欢忍不住笑了,睡意也淡了许多:;你是怎么发现阿六这活宝的? 长孙焘道:;我身边这些人,零是父皇赐下的,还有苍梧和苍何,他们也是父皇赐下的,余下十几个暗卫,其他都在激烈的竞争中择选出来,唯有阿六不同,他还是个小混混时,我就看中了他,你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就把一群大人哄得一怔一怔的,我都险些被他给骗了,第一眼就相中了他,后来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还是顺利让他奉我为主。 虞清欢感叹道:;还好不是女人,否则还真是有些难搞。 长孙焘连忙道:;是女人我才不收他。 ;行了,怎么罚你一次,现在还心有余悸?虞清欢握住他的手,;这几日也累了,我们再睡会儿? 长孙焘道:;见你蛮精神的,其实我也不大想睡,要不…… 虞清欢迅速接话:;要不,跟我谈谈玉麦种植的进度如何了? 长孙焘失笑:;白家已接手种子,现在正悄悄运往梁州种。虽然中途可能会有波折,但只要我们防住了朝廷不对其下手,只凭北齐潜进来那些奸细,是敌不过白家的财力和人脉的。 虞清欢叹道:;我这大哥,还真是仗义。 长孙焘道:;白家是大秦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在大秦立国之前很久很久,他们便植根于这片土地上,但凡天下出现任何灾难,这个家族都不会袖手旁观。可惜就是人丁太单薄,每代人都只有一个男丁传承子嗣。 虞清欢道:;这样也好,不会为了争产打架,只要本家不起内讧,外戚也撼动不了他们。听你的语气,此事只有白家参与? 长孙焘道:;是啊!只有白家参与,还有我们几人得知玉麦的去向,杨迁那边,因为他的手下曾经是乌合之众,难保会出岔子,也没让他插手。 虞清欢道:;这样做是正确的。但为什么会选梁州?是因为那边地大物博吗? 长孙焘道:;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全国大半的稻谷都产自扬州,在洪水发生前,扬州会产出一季的稻谷,我们不能因为种玉麦而影响到稻谷的种植。其次,听董实说,玉麦在白日和夜晚温度差别较大的地方产量较高,梁州显然更合适。 虞清欢担忧地道:;突然开垦必定会引人注目,你是如何解决的? 长孙焘道:;梁州地大,有些区域盛产高粱,荞麦等,白家会先在这些地里掺杂/种植,等被注意到时,东西已经种出来了,待解决了这次问题,白家便会推广玉麦,使之成为天下百姓皆能吃上的东西,到时候要是玉麦能和五谷一样普及天下,也是好事一桩。你放心,现阶段的地绝对足够。 虞清欢道:;你们办事,我自然放心,我不放心的是,不知这白漪初的到来,会不会让此事发生变故?你也知道,这女人不简单,要是她的话,肯定能看出点什么。 长孙焘道:;那就辛苦你一点,暂时先和她争风吃醋,吸引她的注意力,等时机成熟,就能永绝后患。 虞清欢道:;要不是你说的对象是我讨厌的女人,我肯定被你这副冷血无情的模样吓到。 长孙焘笑了:;我对人很好,对畜生就差了点,以后我尽量善良,你看可以吗? 虞清欢摇头:;你还是坏点吧!对了,薛家那伙人怎样了? 长孙焘道:;让当地驻军给押回京城了,证据确凿,他们跑不掉。 虞清欢道:;也得小心些,万一我们这边的人有他们的奸细,岂非提供机会让他们狼狈为奸?押去京城治罪便成了引狼入室。 长孙焘道:;这点有考虑到,此次押送,我已让谢韫暗中接手,若是能引出同伙,还能一网打尽。 第562章 怎么爱你都不够 虞清欢道:;就喜欢你这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帅气!我的夫君哪里都好,就是不会多为自己着想。 长孙焘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有你为我着想,就足够了。只是晏晏,下次别太冲动,你这次去东海,都把我吓死了。 虞清欢道:;那我们做个约定,在以天下为己任的同时,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这辈子要好好活着,长长久久地相守。 长孙焘道:;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虞清欢笑了:;好,都许给你成不成? 长孙焘道:;我会好好珍惜。 虞清欢望着他渐渐炽/热的双眸,连忙转开话题:;你说,今上会派谁来请风先生回朝? 长孙焘道:;十有八/九,会是长公主驸马。 虞清欢惊道:;长公主驸马?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京城好像没这个人一样。 长孙焘道:;长公主驸马,是和风先生同期的探花,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否则也不会被父皇看上,给了长公主。只可惜,十数年前父皇驾崩,京城动/乱之际,长公主驸马在那场动/乱中毁了一双腿,所以就再也没有在人前走动了。 虞清欢半响才道:;他想必是个乐观的人,否则也养不出珍璃这样的女儿。 长孙焘道:;我也有十数年未曾见过他了,除了家人,他谁都不见。 虞清欢道:;听说长公主还有个儿子,但怎么也未曾听说过? 长孙焘道:;不,长公主的儿子,你我都应该很熟悉。 虞清欢愈加震惊:;什么?! 长孙焘道:;他就是三梦,三梦不叫沈辞,而叫沈景言,他就是长公主的嫡长子。 虞清欢惊得张大嘴巴:;这玩意儿,竟然还是个权贵?那浑身的酸度劲儿是怎么回事? 长孙焘道:;他就是天生的戏子,这些多半是演出来的,真正的扮猪吃虎。三年前真正的沈辞跳江殒命,身份被他借用了。夜袭薛家时,要不是他请我去接珍璃,我也不知他真实身份。 虞清欢还是没有缓过来:;我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长孙焘拍拍她的脑袋:;等时机成熟,再好好的向他讨回来。 虞清欢道:;话又说回来,前些日子珍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三梦不惜暴露身份,也要请你去救她。 长孙焘道:;说到底还是你哥惹的事,珍璃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卫殊惑去了心神,背着个小包袱就离家出走,南下寻找卫殊,结果和卫殊在路上相遇时,被卫殊无视了。正当伤心欲绝,听说白漪初被赐婚的消息,她怕你被欺负,索性就直接找我们了。 ;因为长孙策那小子之前想要用阴私手段娶到她,被卫殊悄悄破坏后颜面尽失,他把这笔仇记在了长公主府身上,这次得到珍璃南下的消息,他想要加害珍璃,所以才有后来之事。 虞清欢嘲讽道:;今上这几个儿子,真实蛇鼠一窝,心机不深,心思倒不少。 长孙焘道:;我以为,你会关心你哥的终身大事,结果你的点在这? 虞清欢道:;我干嘛担心他,谁要能将那块万年寒冰给捂化了,我就叫谁嫂子,要是不能,我的孩子会给他养老,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努力挣银子买个天才孩子过继给他,总之他做什么我都支持,不会叫他吃亏,也不会让他受苦。 长孙焘叹了口气:;他是很辛苦,是该好好对他。 虞清欢捧着长孙焘的脸:;你也很辛苦,我会好好对你。 长孙焘笑了,像个大男孩:;你不用说多动听的情话,也能叫我这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晏晏,怎么爱你都不够。 虞清欢伸手推开他渐渐凑近的脸:;睡觉睡觉。 长孙焘被她推得偏过头,薄薄的唇紧紧抿住:;你可真煞风景。 虞清欢提声:;什么? 长孙焘立即道:;在我心里,你是一道天下最美妙的风景。 虞清欢揪住他的耳朵:;以为我聋了,又糊弄我? ;媳妇儿,疼,你能不能轻点儿,最近都被你罚了好多次了。长孙焘捂着耳朵哀嚎。 虞清欢放开他,闷闷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有草草乖,草草怼天怼地怼空一切,都不会在我面前耍心眼,你就只知道油嘴滑舌。 长孙焘把她捞进怀里紧紧搂住:;晏晏,我是昭华,也是草草,无论变成什么样,对你好的方式或许会改变,但这颗心,海枯石烂都不会变。 虞清欢把头抵在他宽厚的胸膛,听着强有力的心跳,还有那绵延不断传来的暖意,她撇撇嘴:;收起你的山盟海誓,说多了就当不得真了。 ;好吧!长孙焘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忽然翻身把虞清欢给压到了身/下,让她的脑袋枕着自己的左手,右手却温柔地抚上她的面庞,用天底下最魅惑的低沉声线说道,;既然晏晏不信,那为夫只好身体力行,用行动证明了。 说完,他已吻上了虞清欢的额头,蜻蜓点水般到了鼻尖,最后落在了唇上,那般猛烈,带着灼/热而急促的喘/息。 ;晏晏,许久,他停下来了,凝着虞清欢,声音喑哑,;你是我的。 不等虞清欢作何反应,他的大手已落到虞清欢的腰际,跳开束缨缎带的结,探进了衣裳里,极尽柔情又带着欲/望,无休无止地掠夺,索取。 …… 累了倦了,胡乱洗了个澡后,虞清欢是真的睡了过去。 长孙焘单手支颐,借着一泓昏黄的天光,端详着额上带着津津薄汗的虞清欢,那细碎的一圈绒发,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因为风吹日晒而变成麦色的肌肤,怎么都看不厌,怎么就看不厌? 因为三梦的真实身份不便暴露,而且杨迁他们也不方便出现在白漪初和定北侯面前,长孙焘带着虞清欢住在后衙,杨迁和三梦带着董穗姐弟住在刚购买的宅子里。 这才第二日,白漪初一肚子污泥还没拉出来,便传来沿海的会稽郡一带受到海盗的滋扰的消息。 据说这群海盗穷凶极恶,所过之处寸毛不剩,又说这群海盗十分骁勇,沿海水师拿他们毫无办法,这才短短几日,已经劫了好几个县。 淇王听到此事异常震怒,左右北齐奸细一事告一段落,他便准备匆匆赶往会稽。 淇王妃愿与淇王同舟共济,包袱都打包好了,自然是要跟着的。 而淇王府的一众护卫和下属,也要在百姓受苦之际挺身而出,这才刚用过早饭,一行人便准备出发。 守着宝贝女儿彻夜未眠的毅勇侯,听到动静眼眶红红的出来查看,结果看到淇王携背着小包袱的淇王妃准备上马车,连忙冲上前问道:;王爷,您和王妃这是准备出游? 长孙焘回身,语气有些急切:;毅勇侯不知道么?杨迁最近在会稽一带活动,已经连劫了几个县了,水师奈何不了他,本王正欲赶去支援。 定北侯的面庞,顿时难看到极致:;王爷,莫非您要抛下小女前往不成?小女变成这样,那是哪个丧门星给害的?她好歹是您的未婚侧妃,难道您就这样不管不顾? 第563章 你还要脸不? 长孙焘神色诧异,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定北侯,你这话说的,让本王一肚子火气四处乱窜。 ;首先,你也说了,她只是本王的未婚侧妃,既然没有过门,本王负哪门子的责任?本王又不喜欢她,对她半点好感也没有,难道本王还能忍着厌恶嘘寒问暖不成?本王可对自己狠不下那个心。 ;其次,遭受海盗滋扰的是我大秦的百姓,你为人臣子,怎么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你让本王抛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去管她,开什么玩笑?! ;最后,圣旨上明明写着,让她南下照顾本王,这还没照顾呢!就使性子学泼妇去跳河,现在成了这样,在本王看来完全咎由自取。 ;所以定北侯,我们都是成年人,你说出这样的话,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在想屁吃。 长孙焘说完,小心翼翼地把虞清欢扶上马车。 定北侯目瞪口呆过后,一张脸因恼羞成怒而涨得通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接下来的话:;淇王,难道你想抗旨不尊? 长孙焘冷笑,倏然转身指着定北侯道:;定北侯,你这说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圣旨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可曾提到任何本王需要对令爱负责任的话? 定北侯怒不可遏:;可漪初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行径,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长孙焘笑意更深,眼眸也更冷了:;更正一下,是未婚妾,本王的妻子有且只有一个。至于令爱,是圣旨让她做本王的妾,并非本王自愿的,你说本王不负责任,这话到底要怎么讲?这不是强词夺理么?再者,不就是落了水么,又没死又没伤的,怎么就这么矫情?非要本王去管! 长孙焘转头看向县令:;你不是对本王的家事十分关心么?你就去帮本王写道折子向陛下请旨,如若陛下觉得一个矫揉做作的女人比百姓重要,那本王会给她端茶递水伺候汤药。本王劝你,别把本王的命令当放屁。 ;阿六,启程!长孙焘说完,吩咐阿六驾车离开。 车马绝尘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车道/上。 定北侯有多恼怒可想而知,他双目染上暴戾的猩红,盯着县令的目光,仿佛能渗出/火:;你真的要写奏折? 县令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地道:;下官下官…… 他肠子都悔青了,好好做他的官不好吗?襄助淇王抓住奸细,这也是大功一件,他怎么就想不通,去掺和淇王的事情,这下里外不是人,真是自讨苦吃! 定北侯一把揪住他的官袍,恶狠狠地道:;你要真的敢写折子,本侯要了你的小命! 旋即,定北侯放开了县令。 县令跌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面色煞白——两个祖宗都不能得罪,怎么办啊菩萨? 马车上,珍璃郡主哈哈大笑:;你瞧见定北侯的脸色没?真是难看,恐怕他做梦也没想到,小舅舅这么流/氓!竟然毫不顾忌地给他打直拳! 长孙焘掀开眼皮,珍璃郡主就往虞清欢身后躲:;小舅母,你会帮我的,对吗? 虞清欢拍拍她的脑袋:;帮,会帮。说着,她看向长孙焘,这时的长孙焘,视线已聚焦在手中的书卷上,似乎方才盯着珍璃郡主的那一幕并未出现。 虞清欢道:;别高兴得太早,我要是白漪初,肯定会拖着‘病体’追上来,与淇王殿下同舟共济,博一个贤良忠义的好名声。 珍璃郡主抱着手道:;别人可不敢说,但是她的厚脸皮我是见识过的,在女学就看透了她! 虞清欢笑而不语,掀开帘子眺望车床外。 这是最美的春朝,江南草长,群莺乱飞,寒意渐渐退散,枝头,山上,河滩,都染上嫩/嫩的绿意,那绿意中还夹杂着缤纷的花色。 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她有了新生的季节。 长孙焘抬眸看向她,恰见她趴着窗口远望,她的眼里落下风景,而她成了风景落入他的眸底。 珍璃垂头丧气地戳着手指头,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余啊! 想了想,干脆掀开帘子,坐到了车辕上,和阿六一起在外头赶车。 虞清欢所料不错,白漪初果真准备跟来。 定北侯气呼呼地回了房间,宝贝女儿刚刚清醒,面庞憔悴,更让人心疼难忍。 ;父亲,怎么气成这样? 定北侯恼怒道:;你还在床上躺着,淇王就带着淇王妃去会稽,十万水师还挡不住一群海盗?非要他前去撑场?我看他就是看不起定北侯府,所以才对你这么冷漠! 白漪初面色一僵,愤怒和羞恼在她眼里翻滚,很快就变成了豆大的泪珠,簌簌滚了下来。 ;父亲,淇王他并未做错,在受苦的百姓和女儿面前,他的确该去救百姓。 定北侯一颗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你还替他说话,我看这竖子分明就是故意给你难堪,要是淇王妃躺在这,恐怕他丢了天下也会守着,他凭什么这么对你?论才情、相貌、出身,你哪里不如那小不点?!我的女儿凭什么让他这么作践! 白漪初哭得更凶了:;从第一次见到女儿开始,王妃就不喜欢女儿,不仅在御前让女儿难堪,而且在女学也屡屡针对女儿。女儿觉得,淇王并非对女儿无意,否则他也不会应下这门婚事,只是淇王妃本就跋扈,淇王为了顾及淇王妃的面子,这才故意冷落女儿。 定北侯阴鸷道:;这个淇王妃,必然不是什么好货!她不是要与王爷同生死共存亡么?她不是想逞威风么?本侯就如她所愿,让她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白漪初擦擦眼泪,惊道:;父亲,您想做什么? 定北侯面目狰狞:;本侯要杀了她!这样一来,淇王就是你的了!因为死人是抢不过活人的。 白漪初假意擦了擦眼角:;父亲,您想怎么做? 第564章 千倍百倍奉还 定北侯道:;海匪再来抢劫,淇王必定阻止,依淇王妃的性子,她应该会随淇王前去抗匪,到时候,就让淇王妃死在‘海盗’刀下,满足她舍身就义的愿望! 白漪初拍拍胸/脯,像是松了一口气:;吓死女儿了,父亲,女儿还以为您要想派侯府刺客扮作海盗掳走淇王妃,给她来个先奸后杀,让她死前受尽屈/辱,死后也做鬼也是肮脏不堪的!父亲没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这个做法委实恶毒了些。 定北侯眼睛一亮:;女儿,你这么一说,为父倒觉得这个想法相当不错,就这么办! 白漪初捏着帕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父亲,这不大好吧?那样也会丢淇王的脸…… 定北侯坚决道:;有什么不好的?女儿,他们给你委屈受,不付出代价怎么行?就这么决定! 白漪初低着头,得意地勾起嘴角——虞清欢,你死定了!敢让我没脸,我就让你没命! ;父亲,让家仆收拾行囊,女儿要去会稽。 定北侯道:;身体还没好?去会稽做什么?! 白漪初道:;王爷和王妃去会稽抵抗海盗,女儿携旨南下,便是为了照顾王爷,若是女儿不去会稽,那就是抗旨不尊。再者,若女儿去了,天下人都会觉得女儿重情重义,那昨日的种种羞辱,便可被人淡忘。 定北侯有些犹豫:;可你的身体…… 白漪初坚决道:;父亲,就算女儿用爬的,也一定要爬去会稽,与其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不如趁早去弄清楚淇王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定北侯向来疼爱女儿,白漪初态度坚决,他只得依了:;如此,为父送你去便是。 白漪初摇摇头:;不,父亲,您需得回京城,您是北疆封疆大吏,东海水师的事,您绝对不能掺和,哪怕是沾一点边都不行,所以您必须回京城,在陛下面前把态度端正了,以免被有心之人进谗言说您居心不良。 定北侯眉头皱了起来:;但……为父担心你路上会遇到危险。 白漪初道:;那您多派一些武艺高强的人手护送女儿即可,杀鸡焉用牛刀,定北侯府嫡小姐,未来的淇王妃,谁敢轻易招惹?而且相信淇王妃也不会动这个手,毕竟如果女儿出事了,她的嫌疑最大。 定北侯只好依了:;如此,都依宝贝女儿。 父女俩相商这一幕,都落进了一人耳里,他一字不落地把父女俩的话复述出来。 杨迁一拳砸在桌上:;这两条无耻的狗!竟然这般歹毒! 三梦一摇扇子:;对付恶人,就要比他更狠,区区觉得王爷那让白漪初死于海寇之手的做法太过仁慈了,何不来个更狠的? 杨迁道:;说来听听? 三梦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想让人扮作海盗谋害王妃,我们何不用真正的海寇,把他们准备用在王妃身上的方法,全都用在那白漪初身上。 杨迁邪恶地笑了:;三梦,你这书生忒坏。 他转头看向薛巍:;可把他们的动静都听紧了,但凡他们想用在王妃身上的方法,我们都以千倍百倍还到那白漪初身上。 薛巍道:;明白。 所谓的海盗袭击会稽一带,不过是留在扬州的一个计划,当然,这个计划里也顺带气一气家白漪初父女。 虽然明面上把白漪初往死里踩,但私底下长孙焘也留了一手,很早就把薛巍从京城召来,有薛巍看着,很大程度地能防止白漪初放冷箭,就如现在这般。 目前的情况是,虞清欢和长孙焘会先赶往会稽,而杨迁和三梦等安顿好董实姐弟后,则负责监视定北侯父女,以防她们憋着坏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三人在县衙附近的茶楼商议许久,杨迁和三梦前后离开,留薛巍在茶楼里继续监视白漪初父女的动静。 董穗下床行走已经无碍了,这日她亲自下了厨,做了一桌子的江南小菜,让董实在门外侯着,等杨迁和三梦回来,便请他们来用饭。 董实在院门口等了许久,才见一身墨蓝色劲装的杨迁,他身材高大伟岸,腰间悬着佩剑,生得剑眉星目,向外露出阳刚的霸气。 董实神情一晃,琢磨着他成为自己姐夫的可能性,最后还是觉得,如此温柔似水的姐姐,如果配了杨叔叔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鲜花配野兽,怎么看都不成。 ;想什么呢?眉头皱得这么紧。杨迁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揽住他就往里走。 董实咬咬牙,最后抬眸问道:;杨叔叔,您有妻子吗?有心仪的女子吗? 杨迁一怔,随即笑道:;董实,你觉得谁会看得上我这种大老粗? 董实眉头皱得更深了:;杨叔叔,我问您有心仪的女子吗?为什么避而不答,一点也不坦荡! 杨迁想了想,笑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儿女情长只会绊手绊脚。 董实整张小脸皱在一起:;所以,您有心仪的女子吗? 杨迁伸手戳在他的脑袋上:;小小年纪,不要随意窥探别人的隐私。 董实都快哭出来了:;所以您有心仪的女子,对吗?那我姐姐怎么办? 杨迁怔住,疑惑地问他:;你说什么? 董实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沈先生呢?哪儿去了?姐姐做好饭,等你们来一起吃。 杨迁听到吃的,春风满面地踏进屋里:;董姑娘,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董实看着杨迁的背影,小脸皱得和水牛身上的皮一样,他扼腕长叹——这人真的能做我的姐夫吗? 满桌子丰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看得杨迁食指大动,他道了声多谢,拿着筷子便要开始吃。 董穗在一旁为他斟酒,白皙纤柔的手腕不小心碰到了他,把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把筷子放下,坐得笔直而端正,生怕董穗觉得唐突。 ;对不住,是我粗鲁了。 董穗的笑容仿佛可以包容一切:;杨大侠,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不必觉得冒犯。 杨迁眼睛斜斜瞟了董穗一眼,又迅速收了回来,故作镇定的神色很是正常,只是那微微发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第565章 握不住的指间沙 ;董小姐不是江湖儿女,岂能对你太随意。 董穗把酒壶放下,坐到了隔着他两个椅子的位子上,迅速眨了几下眼睛,待里面都蕴着笑意后,这才轻轻柔柔地道。 ;杨大侠,董穗已嫁做人妇,还让杨大侠随行保护,确实不妥。但董穗敬您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所以不曾介意,只把自己当作一个需要保护的弱者,并没有其他的遐思。希望您别这么害怕,我是真心把您当朋友。 随后进来的董实一脸疑惑地看着二人,他不懂为什么这两个人都在隐藏真实的情绪。 姐姐口是心非,明明很倾慕杨叔叔,却还装作丝毫不在乎,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骗过她自己。 杨叔叔很别扭,但不知道是别扭自己,还是别扭与姐姐相处,耳根都红了,可还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姐姐,杨叔叔,你们猜我现在想到了什么?为了缓解二人的尴尬,董实走到杨迁和董穗的中间坐下,笑嘻嘻地问二人。 董穗柔声问道:;阿实都想了什么呢? 董实乖巧地答道:;我想到了矛和盾,方才你和杨叔叔之间的气氛,我觉得用‘矛’和‘盾’解释很贴切。 董穗掐住他的脸颊:;胡说什么?阿姐不曾和杨大侠有任何矛盾。 董实苦着脸道:;姐姐别这么凶,是我看错了。 董穗放开董实,看向门外:;沈先生怎么还没来?一会儿菜可凉了。 杨迁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他甩开异样的感觉,回道:;兴许快了。 董穗不再言语,垂眸看着裙裳上的麦穗,淡粉鹅黄的折枝丝绸裙,镶了绿色的边,金黄的绣线勾勒出穗子,美得晃眼。 她不明白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块布料,可以承受那么多装饰,看起来却还不显繁重。 而她一个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却连杨大侠的一个态度都承受不住,心里压抑到极致,很想大哭宣泄,但知道那样会讨人嫌,只能拼命克制,露出不给人添麻烦的笑脸。 她咬唇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勇敢地抬起眸子,看着杨迁,认认真真地道:;杨大侠,我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什么时候需要我指证薛家? 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在杨迁还没准备好时,就这么直接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或许知道董穗真实想要表达的意思,但他没有满分答案,也没有花言巧语可修饰,诚实地说出了安排:;王妃的意思是,让你把证词都写下来,由我们呈上去,京城风起云涌,你一个姑娘家,就别去蹚浑水了。 董穗柔顺地点点头:;薛家事情已了,想必不会有人再对我们姐弟下手,等用过饭后,我便去写证词,交给杨大侠帮忙呈上去。明日,我会带着阿实回乡。 ;奥,好!杨迁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随口应了两字。 董穗眼眸渐渐变浓,里面有化不开的情绪,她垂下眼眸,起身轻轻跪了下去:;多谢杨大侠对我们姐弟的照拂,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她已嫁做人妇,做了薛家的媳妇,就算薛家垮了,她又能奢求什么呢? 她也想勇敢,但现实压垮了她,她如今也只剩下坚强活着的勇气,那就坚强地活着吧…… 董实也跟着跪到了董穗身边:;多谢杨叔叔救命之恩。 杨迁性格虽豪爽,但他并不善于应付这种情况,今日更是,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去扶哪一个:;起来,都起来。 董穗起身,却趁杨迁虚扶时福身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再次感谢杨大侠。 顺滑的衣料,触手冰凉,从杨迁的手里,水一般流走了。 杨迁下意识地去抓,却什么都没握住,他怅然若失,却很快因神经大条而忽略了这种感觉。 ;也祝董小姐前程似锦,平安喜乐。 正此时,三梦回来了,二人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不知为什么,气氛有些不对,这顿饭吃得相当沉默,但杨迁很给面子,一桌的空盘。 这个世上,不管离别是猝不及防的,还是已经好好告别过,不管心里压抑着多少不舍,但离别总会如期而至。 董穗和董实带着稻香与董妈妈走了,定北侯留下一队高强的护卫后,也启程回了京城。 杨迁、三梦和薛巍等人,跟踪白漪初一路前往会稽。 而此时,长孙焘却带着虞清欢准备改道,朝着临安的方向前进。 ;小舅舅,为什么不带上珍璃?珍璃郡主表情十分哀怨。 ;本王与你舅母有事要办,你和阿六先去会稽。本王收到消息,听说白漪初也会赶往会稽,如果你先去那里的话,还能帮你小舅母筑好防线。你也是知道的,这女人脸皮厚,无论本王怎么嫌弃她,她也会赖上本王。本王担心,万一她使坏对你小舅母…… 珍璃郡主立即捋捋袖子,自告奋勇:;小舅舅,你放心!她要敢玩花样,珍璃弄死她! 长孙焘揉揉她的脑袋:;珍璃,本王替你舅母谢过你,你很勇敢,但别逞能,阿六会带人保护你。 送走珍璃郡主一行人,虞清欢好奇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你怎么没有提前与我说过。 长孙焘翻身上马,弯腰把手递向虞清欢,他的笑靥在融融春光下洗净铅华,柔媚的光晕把他的俊逸,他的完美展现得淋漓尽致:;晏晏,上马,我带你去一些好地方。 ;地方不好,你可要挨打。虞清欢搭住他的手,被他轻轻拽到怀里,腰际被伸手环住。 长孙焘将马儿赶下官道,沿着小路进山,那是与众不同的景致,比任何地方都更能窥见春天的样子。 ;晏晏,我喜欢春天,因为春天代表温暖,也代表生机,而初见你的时候,也是在春日,你成为我的妻时,还是在春日。在我心里,所有的美好事物都在春日发生,所以我要趁这个机会,带你看尽岭南的花,还有江南如烟柳絮。 虞清欢靠在他怀里:;还有一事你没说,你也是春日来到这个世上的。 第566章 深山里的古刹 长孙焘凑近她的耳畔:;那我们就成亲纪念日和生辰日一起庆祝。晏晏,你准备送我什么? 虞清欢抬眸望向他线条优美的下颌:;那你又准备送我什么? 长孙焘认真地想了想:;嗯……我准备把英武不凡又对你情有独钟的我送给你。 虞清欢咯咯笑了:;那我准备把貌美如花温柔善良的我送给你。 长孙焘哈哈大笑:;那我们省了买礼物的银子。 虞清欢很赞同这个说法:;是的,一个铜板也是钱,我们省了不少呢! 长孙焘把她抱得更紧了:;晏晏,你就是最好的礼物,金山银山,琼楼殿宇,奇珍异宝,都不及你半分。 虞清欢将手放在他搂在自己腰际的手上:;昭华,你在我心里也是。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这条小小的山道,通往一间不知名的千年古刹,古刹里只住了一个修行的僧人,见有香客造访,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双手合十:;两位施主,怎会从红尘来到这清修之地? 僧人约莫不惑年纪,长得分外端正,透着一股子隐士高人的气质,像极了下凡普度众生的罗汉,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 长孙焘还礼:;这位大师,我与妻子路过此地,不知能不能讨口水喝,顺便向菩萨讨个祝福? 僧人看了二人一眼,微微一笑:;两位施主福泽深厚,此生必得圆满,这已是上天赐给二位最大的福气。 长孙焘笑了:;多谢大师赠言。 僧人道:;两位施主若是不嫌弃,可在此坐着静候片刻,老衲去准备一壶自己炒的雨前清茶给二位解渴。 长孙焘道:;如此,那就劳烦大师了。 二人坐在古刹院子里的圆石桌上,头顶蓝天白云,耳畔清风穿林而过,几盆矮子松被修剪得恰到好处,青石块铺成的地面,旁边洒了从河里捞来的鹅卵石,一汪清澈澄明的山泉缓缓流过,响起;叮咚的声音。 空林间鸟鸣嘤嘤,清溪水面光影鉴人,好一处幽静所在,仿佛能涤净心中一切烦恼和污秽,让人变得平静而淡然。 长孙焘伸手戳了戳虞清欢的面颊,问她:;喜欢吗?以后我们也做这样一个院子,可好?春日/你可享受春光,夏日/你可在树荫底下看书,秋日折桂做饼,冬日煮雪泡茶。最最关键的是,无论春、夏、秋、冬,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像这条细水一样长长流着。 ;你知道自己有多肉麻么?虞清挨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柔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是,我很喜欢,也很欢喜。 适时,僧人端来一套古朴的茶具,将茶水倾倒在盏里,茶汤澄黄,散发出诱/人的芬芳。 ;施主,请。僧人顺势坐到二人对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长孙焘举起杯子轻轻呷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师,您这茶很好,我瞧着这盛茶的杯子,也有一番来历。 虞清欢默默地品着,果然香醇无比,入口甘甜,满口生津。 僧人笑道:;除了这座庙的主体,施主看到的一切,都是出自贫僧这一双手。 虞清欢道:;若天下的人都能像大师一样自给自足,想必就少了很多苦处。 僧人摇头轻笑:;若天下人都能像贫僧这般无欲无求,岂非叫天下人都做了和尚? 长孙焘道:;大师与别的大师不一样。 虞清欢接道:;的确不一样,说话没有那么多经法,也没有那么多难懂的禅语。 僧人笑道:;出家修行,是找一处僻静涤荡心灵,而不是将自己套进佛法的条条框框里,自然没必要每句话都说得高深莫测,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也是乐趣所在。 长孙焘修长洁净的手指,将杯盏轻轻转动,看陶杯上头粗砺的纹路:;大师所言甚是,若能忘却三千烦恼,采菊东篱,隐于山野,那该是怎样怡然自得的生活? 僧人笑了:;老衲是个无用之人,所以才在这山野中偷生,施主身负重任,是有用之人,有用之人哪得清闲? 长孙焘笑容忽然隐没,他抬眸看向僧人:;大师,您还没有说,这杯子有什么来历? 僧人道:;这杯子唤作太平杯,用天太平盛世的土,与太平盛世的火,还有太平盛世的水烧制而成。 长孙焘提起茶壶,先给虞清欢续满,这才又给自己倒上:;大师似乎知晓我与内子会来到此处? 僧人道:;老衲修行佛法多年,能窥探出一些天机,施主的到来,早已写在命运的轨道/上,故而老衲能够知晓一二。 长孙焘道:;大师既已知我们会到来,不知大师可知我们到此所求何事? 僧人道:;施主握着太平杯,求的自然是天下太平。 长孙焘道:;那么大师,我所求之事,能否应验? 僧人道:;谁知道呢?纵使满天神佛,也不敢轻言既定的天意。不过二位施主此刻坐在这里,想必很多事情冥冥中早有注定。施主又何必去知道早晚都会发生的注定之事? 长孙焘道:;大师,我不懂佛法,也不想窥探天机,但我相信人定胜天,我所求之事,自会全力以赴。但我需要大师的帮助,若大师能够助我,我允诺大师,一定会创造出随处都可烧制太平杯的盛世。 僧人道:;施主,你似乎高看贫僧了,贫僧早已不问世事,世间纷扰贫僧不想理会。 虞清欢道:;大师知晓我们会来到此处,所以早早准备了茶水招待,若是大师没有襄助我们的意愿,又何必见我们? 僧人默然,没有否认虞清欢的话,拒绝似乎并非因为不愿意,而是有什么佛门中的事情未了。 长孙焘随手指着院子一角,那里僻出丈宽的一畦空地,泥土是新翻的,好像有栽种什么东西,但在这春雨滋润过的土地上,一根绿芽也没瞧见。 ;大师,莫非那是对我与内子的考验?只有过了这个考验,才能向大师提出请求? 僧人道:;非也,非也,恰恰相反,那不是贫僧要给谁的考验,而是先师留给贫僧的谜题,可惜贫僧天资不足,用了半辈子都没有解开。 虞清欢道:;不知是什么样的谜题,竟连大师都解不开。 僧人道:;师父让贫僧用一日时间,在这丈宽的土地上找出够五口之家吃上半月的口粮,贫僧试过种菇、蔬菜,想尽一切办法,都未解出师父留下的谜题。此题不解,贫僧无心任何俗世中的事。 虞清欢与长孙焘对视一眼,笑吟吟地道:;大师,如若我与夫君能助您解开这个谜题,您可否出世助我们一臂之力? 第567章 她也曾改过命 僧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是老衲一直以来的心愿,如若施主能解开这谜题,老衲愿意重新踏入红尘。只是不知施主想如何解决? 虞清欢道:;大师,一日为十二个时辰,从现在起算,在明日这个时刻前,我们定能解开。在此之前,可否借这里的厨房一用。 僧人起身,双手合十:;施主请自便,这厨房里的所有东西,施主都可使用。 僧人走了,长孙焘问虞清欢:;你借厨房做什么? 虞清欢捏住长孙焘的双颊,心疼地道:;当然是为了我这根本就不会照顾自己的夫君,他每日奔波劳累,总是想着别人,都没有好好为自己想想,所以今儿我要为我最最最可爱的夫君做顿特别的,趁着机会让夫君感受一下,疲倦时还能吃上娘子所亲手做的热饭的感觉。 虞清欢是真的心疼这个男人,他这辈子都在奔走,劳心劳力,何时好好善待过自己? 长孙焘唇角高高挂起:;好,多谢娘子。 虞清欢从厨房里寻了一个小竹箩,挎着就出门去了,不远处的有一道几丈高的石崖,上头爬满了紫藤萝,向阳而生的地方已是盛放,就像一道紫色的瀑布,而稍微靠近地面的位置,将将现蕾。 花香醉人,虞清欢一跃而起,冰蓝烟色的衣裙在花间划出流利的弧度。 ;去玩吧! 虞清欢让明珠和灰灰自由,自己则立于石崖上,弯腰去采藤间的花朵。 花香沾了一身,花色染了满手,很快就采了一小箩,她将竹箩放下,举目望下去,林间掺杂着簇簇丽色,有各种各样的牡丹,还有芳菲将尽的野桃,山间美景尽收眼底。 另一边,长孙焘走向正在敲木鱼的僧人,语气恭敬地问他:;大师,为何您方才看到内子时,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是的,虽然仅仅只是一瞬,但观察入微的长孙焘捕捉到了,那个表情怎么形容呢?叹息?怜悯?敬佩? 因为太复杂,所以长孙焘看不懂,这才趁虞清欢不在,过来问僧人。 僧人停下敲击木鱼,望着大殿上表情慈悲的观音娘娘,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钻来:;施主,老衲只能告诉你,要珍惜当下。 长孙焘眉头高高蹙起:;大师,内子可是会遇到什么危险? 僧人摇头:;夫人这一生,虽然受尽奔波劳累之苦,却也享尽人世荣华,施主不必担心。 确认虞清欢不会出事,长孙焘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眼前的僧人不可能将他窥出的天机揉碎了讲。 长孙焘转移话题,问道:;大师,我有两位朋友因家族遭受莫大的冤屈,为了生存不得不改命,而为他们改命的人据说是一位命师,可那位命师已经仙逝,不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大师能否为我这两位朋友改命,让他们不再束缚在另一个人生里,还他们本真和自由。 僧人道:;改命虽是命师绝学,但贫僧也略通一二,届时为两位施主改回去也未曾不可。只是,令夫人的不改吗? 长孙焘相当疑惑:;什么?您是说内子也被改了命? 僧人微微颔首:;为令夫人改命的人并非命师,这是付出性命的代价,以命换命。否则施主觉得,为何令夫人能在仇人家生活整整八年,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怀疑身份,明明长着同样的面孔。哪怕睿智如施主,不也是费了很大的波折,这才认出对方就是自己寻觅多年的人么? 长孙焘默然,的确,正如这位大师所说,晏晏明明生着和师娘同样的脸,但在虞家八年,也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哪怕后来到了淇王府,他自己也从未因为这张脸想过晏晏就是;瑜儿,正如别人不会因为卫殊和杨迁的长相怀疑他们二人的身份一样。 晏晏曾提过,其外祖父陆判的死,而他自己也曾查过,陆判的死或许跟虞谦有关系,因为陆判毕生的心血都虞谦被献给了今上,而虞谦也在陆判死前派人到过景州。 难道陆判的死另有玄机?他就是那个付出了性命为晏晏改命的人? 长孙焘正要开口,僧人的话音又响起:;这种改命之术,不是自愿无法完成。逝者已矣,施主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让活着的人平添愧疚? 长孙焘一语中的:;大师,莫非您认识为内子改命之人? 大师道:;那是自然,因为这种改命之术,还是贫僧教他的,只是那位施主曾交代过贫僧,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事。 长孙焘又问:;若是不将命改回来,内子是否一生都要活在如今这个身份里,她真正的身份很难公诸于世? 僧人道:;的确如此,若是施主想要令夫人的真实身份大白于世,会因此生出很多波折,也会有相关的人会因此而丧命。 长孙焘知道,僧人没有危言耸听,之前那群神秘的黑衣人虽不知晏晏的身份,但想将晏晏和陆明瑜联系在一起,仅仅是这样,陆晟便为了救他们而付出了生命。 最后,长孙焘道:;我那两位朋友有冤屈需要洗刷,所以她们必须得找回自己,至于内子,我会问过她的意愿,无论她想怎么做,我都尊重她的选择,届时就麻烦大师了。 ;与施主所做之事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施主不必客气。僧人说完,又敲响了木鱼,;夺夺的声音极尽韵律。 适时,虞清欢提着竹箩回来,竹箩里盛满了藤萝花,紫汪汪的,她身后还跟着两只毛团,似乎为着什么起了争执,正在你推我挤,互不相让。 ;站好!虞清欢转身,指着两只毛团,严肃地道,;要是再打架,就把你们丢出去! 两只毛团耷拉着脑袋,发出几声呜咽。 ;草草!虞清欢再度转身时,笑吟吟地扑向长孙焘,身上带着袭人的香味,洁净的小脸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我回来了。 长孙焘被扑得一个趔趄,差点就向后仰倒,他稳稳地抱住虞清欢,用鼻尖蹭了蹭虞清欢的鼻尖:;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虞清欢笑吟吟地道:;我知道你会接住我,怎么样?我香吗? 长孙焘噙着笑意:;香,我都要打喷嚏了。 虞清欢猛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从他怀里跳出来,一蹦一跳地向厨房跑去。 第568章 该不该告诉她 长孙焘摇头轻笑,随即跟在虞清欢身后:;晏晏,我来帮你。 虞清欢把他赶了出去,上次长孙焘做饭,逼得王府的厨娘去向管家请辞,可见不是个靠得住的,毕竟是别人家的东西,不能让他弄坏了。 被嫌弃的长孙焘百无聊赖,靠坐在梨花下的躺椅上,与明珠和灰灰玩耍。 ;吱吱——被提起尾巴的明珠发怒,冲长孙焘呲牙咧嘴,随即窜到梨树上,惊落了一阵梨花雨。 蓝色的长袍摇曳在地,水般静静流淌在身侧,墨发玉冠,长孙焘就像垂云而下的仙君般,误入喧嚣的尘世。 明珠不理他,他索性靠在躺椅上,长空万里无云,风过了无痕迹,他狭长的眼眸掀开一条缝,目光投向厨房,那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忙前忙后,他的唇角噙上了满足的笑意。 虞清欢手巧,紫藤萝糕还没蒸熟,就散发着阵阵食物的鲜香,仿佛能甜到人心里去。 不久,虞清欢端着一屉糕点,放到院子里的圆桌上,香味将僧人引了出来,三人净过手后围桌而食,两个大男人却不顾形象,大快朵颐。 梨树上的明珠和灰灰窜来跳去,又一阵梨花雨撒落在众人身上。 ;别动,你发间落了东西,我给你取下。长孙焘擦净手,抖去虞清欢发间的花瓣,另一只手将一小块蒸糕投喂进她的嘴里。 僧人仿佛忘了日常的规律,并没有限/制饮食的量,因为一下子吃太多,不舒服地打了个嗝。 刚刚想说抱歉的话,一杯清茶递到面前:;大师,喝杯茶会好些。 僧人笑了,无欲无求的他,看到虞清欢和长孙焘的相处模式,也觉得温馨舒适。 想必这就是红尘中人所寻求的幸福吧?他一生钻研佛法,希望神能普度众生,却只觉得只要众生吃饱穿暖,便是最幸福的境界,但此时他的想法变了。 吃饱后,长孙焘撩起袖子便进厨房刷碗,出家人茹素,用过的碗筷并没有多脏,很快便刷干净了。 僧人以为,两位施主会尽快想办法解谜题,结果二人饭饱后,便携手去了去了山里,走前还从厨房中拿了两只竹筒。 ;方才可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长孙焘见虞清欢抱着两只竹筒,就像准备储食的小松鼠一样,不由得有些好奇。 虞清欢故意卖关子:;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自然的馈赠。 长孙焘自然不会在这小家伙面前承认自己得无知,背着手跟在后面,温柔地注视着小鹿般灵动的妻子。 只见她扔来一只竹筒,然后跑到一簇奇怪的枝丛面前,那植物长得不像树,约莫一人高,枝条凌乱缠绕,互相纠结支撑,上头长着小刺芒,与其说是树,更不如说是荆棘。 枝条上还结了黄色的果子,约莫小指头大小,黄灿灿的,有的果实旁边还带着花苞。 ;昭华,你快过来。虞清欢回眸唤了一声,开始采摘果实,放进竹筒当中。 ;这是?长孙焘忍不住问虞清欢。 虞清欢笑吟吟地道:;这个呀,是一种野果,叫二月泡,它有可袪风寒、疏肝、明目、治腹泻腹痛、补肾壮阳的功效,而且酸甜可口,相当好吃,小时候我经常带着小茜去采,有时候还因为吃多拉肚子。 说着,虞清欢挑了几个个头大,看起来又水的投喂进长孙焘的嘴里,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他的嘴里化开,满口生津,他忍不住张开嘴:;还要吃。 虞清欢又摘了几颗投进他嘴里,最后察觉到不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自己摘,没手吗? 长孙焘死皮赖脸地道:;不是不是,我有手有脚,只是晏晏摘的更甜更好吃,晏晏一定是仙女,所以手才会这样有魔力。 虞清欢不理他,把二月泡都摘下,放进小竹筒中。后来,她又带着长孙焘爬到一个小山包上,那里,长着很多紫黑色的二月泡,虞清欢又将它摘下来,放进另一个小竹筒里。 ;摘下那么多却不吃,你要用来做什么?长孙焘问她。 虞清欢道:;做成汁会更好。 旁边有一块可供休息的石板,长孙焘躺靠在上面,仰头望着天空,忽然,他扭头看向正在摘野果的虞清欢,问她:;晏晏,若是有一日时机成熟,你想做陆明瑜,还是想做虞清欢? 虞清欢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从来都是陆明瑜,而不是虞清欢。 ;好。长孙焘应了一声,把头手枕在头上,他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在晏晏心里,应当对陆判这个外祖父有着很深厚的孺慕之情,若是晏晏接受改命,做回陆明瑜,势必会牵扯出陆判死亡的真相,到时候晏晏该有多伤心难过? 长孙焘不敢想,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晏晏自己的猜测,就在他准备隐瞒时,忽然眼前一晃,虞清欢已躺到了他的身边。 ;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座古刹的大师知道得太多了。 ;你对他的本事有什么想法? ;倒不是,只是觉得神奇,尽管我能预料到许多事情的发生,但那是因为我在心里做了无数种估算和设想,最后根据现有的线索找出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并非我真的懂得能掐会算。可这位大师,却有着这样的本事,明明足不出户,却能通过推演知道天下事。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超脱常理的事情? 虞清欢转身,撑着脑袋看向他:;昭华,我信这世上有神佛,也有仙妖百鬼,只是他们和我们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平日互不干扰,而那些能人高人,或许是得到了命运的偏爱,所以才拥有超乎常理的本事。 长孙焘也转身,与她四目相对:;为什么你信会有神佛?也信这世间有百鬼? 虞清欢道:;因为我们有前世和今生,若不是得到神的馈赠,怎么会带着记忆再活一世?昭华,你是怎么找到这位大师的? 长孙焘道:;卫殊递来的消息,他给了我一张地图,让我沿着地图上的路线走,谁知会在这古刹里发现这么个人物。如此能人,我前世却不曾听说过。 虞清欢了然:;兄长混迹江湖十数年,对江湖中的事必然了如指掌,知道这么号人,也不奇怪。刚见面你就请大师出世协助你,平日的你可不这么草率,有什么原因么? 长孙焘道:;这倒没有,只是我擅长洞察人心,知道大师不简单,就像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自己的心会被你永远俘虏一样。 虞清欢瞪他:;少油嘴滑舌!你准备让大师做什么? 长孙焘道:;大秦道教盛行,一家独大,世人愚昧,信道的不在少数,这才滋生了许许多多的假道士,他们谋财害命,却还有无数的人飞蛾扑火。 ;我认为也是时候该出现道教的竞争对手了,若是佛法能普及,道教也有了能与之抗衡的神势力,到时候道教为了不让自己被佛教赶超,想必会更加注重规矩,那些打着道教旗号害人的骗子,也会被道教主动清理掉。 虞清欢赞同地道:;这的确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若是道教在人心中仍旧处于至高神的位置,就算我们抓了一批害人的假道士,也会有人在利益和恶念的驱使下,成为第二批。利用他们道家自己清理,都不用我们出手了。对了,我忘了问你,之前提到的那些假道士有查出底细么? 长孙焘道:;还没确定,但与北齐脱不了干系! 虞清欢道:;你准备让这位大师怎么帮你? 长孙焘道:;他如果愿意出世,那肯定要去京城,至于如何让佛法深/入人心,用佛法拯救世人,那就是他们佛家弟子自己的事了。 虞清欢躺平,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既然大师如此重要,那我们也是时候该准备解谜题了,大师被谜题困扰这么久,我们不急,大师可急着呢! 第569章 暗夜里的庞然大物 长孙焘会意一笑:;我觉得我们心有灵犀,肯定想到同一处去了。 虞清欢悄悄附到长孙焘耳边,道:;我是这样想的,你呢? 长孙焘猛地搂住虞清欢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揽,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身上的压力,那触感是如此的真实,让人踏实又安心:;知我者,吾妻晏晏也。 眼前这个男人,正值男人最好的年纪,有时候索取无度,虞清欢是有些害怕的,她担心情到深处,这个男人又想做些不该做的事,连忙从他身上弹起来,拎着竹筒就跑了。 长孙焘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像是刚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眉宇间尽是飞扬的神色。 接着,他的笑容又隐没在脸上——陆判的事,在他确认之后,总要告诉晏晏的,有时候痛苦来得早一些,就越早能找到克服和战胜痛苦的方法。 但一想到晏晏伤心成小哭包,他的心就像被千军万马碾过一般难受。 晚上,虞清欢又就地取材,用野菜做了一种不知名的饼,同样的美味可口,让长孙焘和僧人都吃得停不下来。 僧人留他们寄宿,拾掇出一小间禅房供二人居住,等到星罗棋布之时,虞清欢开始动手制作陷阱。 夜半十分,后院传来些许声响。 ;来了。虞清欢打开门,提了一盏灯出来,只见那畦寸草不生的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身影。 黑暗中传来咀嚼声,在静谧的夜里略显诡异。 长孙焘拿了件披风,搭在她的身上,与她一同看向黑影,直到咀嚼声停止,他们才提着灯往黑影处走去。 僧人也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虞清欢指着黑影告诉他:;大师,我们已经找到五口之家十五日的口粮了。 僧人拿了个灯笼,凑近一看,原来那空地上,躺着一头大野猪,野猪的嘴上还沾着野果的碎块。 ;这……僧人一时无话可说。 虞清欢道:;这头野猪重达百斤,足够一个五口之家食用许久了。您的师父只说要您在这空地上找到食物,但却没有规定,非要这块空地长出来的才算,他也没有规定,必须得素菜才行。 顿了顿,虞清欢继续道:;您的师父是一位很伟大的人,他真正领略到佛法的精髓。 僧人望着虞清欢,一脸疑惑。 长孙焘接道:;佛说众生皆苦,所以想用佛法泽被苍生,拯救世人。但却没有哪一条经法,把拯救苍生局限于一个途经和方法上,正如令师给您留下的谜题。 ;若是您局限于一条路,那么仅仅只是在这几丈宽的土地,无论如何也长不出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出家人茹素,但素菜却不能填饱百姓的肚子,出家人不能杀生,也不沾荤腥,可偏偏那些东西却是苍生必要的。 ;在我看来,佛只是教弟子爱世人,并没有教弟子把佛家的东西,强加于不需要的人身上,也也没有要求弟子帮助的人就要服从佛家的一切。 ;世人有欲/望,所以才苦,但消灭欲/望并不能让世人幸福。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们合理的需要,才能让他们得到幸福。 僧人默然,虞清欢又道:;想必您的师父是想告诉您,佛法存于世间,佛法无处不在。 僧人默然许久,最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罢了罢了,败给你们了。 僧人的认输,并不代表虞清欢和长孙焘的做法有多高明,依僧人的智慧,他不可能想不到这样的做法。 他所赞同的,所认可的,不是这因为贪嘴而闯入古刹的这头野猪,而是虞清欢和长孙焘的那番话。 这个世间,充斥着七情六欲,人生八苦,佛法太善了,它普度不了众生,也拯救不了受苦的人,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不是自以为是靠思想意念就成,而是要靠行动。 只要在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达到目的,方法哪有好坏之分,想必僧人的师父就是担心他太太过拘于佛家教义,太过迂腐,所以才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去点他。 虞清欢微微一笑:;敢问大师名讳? 僧人双手合十:;贫僧法号‘轻尘’,王爷,王妃,有礼了。 野猪只是被迷晕,能行动后落荒而逃。 三人围桌而谈,直到山里的野鸡打鸣,这才停下来。 轻尘大师在这普通的古刹中清修,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他的佛法却是上乘,因为他幼时曾随师父去过天竺听经。 除此之外,他的其他学识也相当丰富,更难得的是,他通晓天机,尤擅命里推算。 贵人多信这一套,他若上京城,扬名指日可待。 商议完这些事后,三人粗粗补了一小觉,虞清欢和长孙焘便与轻尘大师告别了。 ;王妃,不知贫僧此生还有无机会尝到您亲手烹制的紫藤萝糕? 虞清欢看了看身边的男人,柔柔应道:;等有朝一日,我和夫君都不必受奔波劳累之苦时,还请大师不要嫌弃,时常来与我们喝茶,我会准备大师喜爱的吃食。 轻尘大师慈蔼地笑了:;那贫僧祝王爷和王妃一切顺利。 离开了古刹,二人取了正在啃青草的马,共乘一骑,走出了这片山林,准备前往地图上的下一个地点,不知哪里会有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正在等着他们。 与此同时,嘉佑帝终于盼回了南下的卫殊,听说卫殊在和北齐奸细打斗时受了严重的伤,嘉佑帝心疼不已,赐下自己用的秘药给卫殊治伤。 优秀的人只要是;忠心自己的,再昏聩的帝王都会喜欢,嘉佑帝在卫殊身上看到了几个皇子不曾拥有的光芒,也在卫殊身上得到了几个皇子未曾有的贴心,早就有将卫殊收为义子的打算。 但不知为什么,每次要提到这件事时,话题总会莫名其妙的被转移。 ;陛下,您确定要让驸马去请风先生么? 嘉佑帝刚想问卫殊要不要做他的干儿子来着,闻言,便不由自主地解释他这个英明的决定。 第570章 起疑心了 ;驸马虽双腿俱废,避世多年,但他和风先生曾是同期,多少有些交情,恐怕只有他能将风先生请回来。 卫殊道:;陛下似乎对这风先生十分了解。 嘉佑帝道:;那是自然,毕竟风先生曾是朕的老师。朕这个老师什么都好,但正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养出一身的臭毛病,为人清高倨傲,要不是因为他真有几分本事,朕也不会想用回他。 卫殊接道:;陛下任人唯贤,摒弃一切成见,这说明陛下海纳百川,虚怀若谷,是千古一帝,明君圣主。 嘉佑帝被捧得喜笑颜开:;朕就喜欢你小子瞎说大实话的样子。说来也怪,这些话朕在朝堂上听了无数次,怎么你说的就这么动听? 卫殊受宠若惊:;圣恩浩荡。陛下对臣信任有加,所以才没有觉得臣在胡说八道。 嘉佑帝道:;行了,你也别拍马屁,小心被那些小心眼的御史听到,你又多一个馋臣的罪名。 卫殊恭顺地笑了笑:;陛下,您准备让谁护送驸马前往东海沧山? 嘉佑帝凝神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让老二去吧!自从定北侯的小女儿被赐给淇王做侧妃后,这小子便人不人鬼不鬼的,如此说来,那日家宴他递上的帕子,倒像是定北侯家小姐的。 ;哼,帕子都拿出来了,却不敢开口,估计是怕定北侯不干!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去争取,如此懦弱,活该他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说到后面,他的情绪尤为激动,有一种不甘的怒火,淬进了他的骨子里,让他变成了发狂的疯子。 卫殊深邃的眼眸满是哀痛,再抬头时里面什么都没有:;陛下,臣觉得不妥。一来,太子身为储君,由他和驸马一同去更为妥当,风先生的身份不比寻常,若是换成了二皇子,只怕外人会揣测陛下有废储另立的打算。 ;其次,风先生的荟英书院群英会聚,人才济济,若是让正受情伤的二殿下前去,只怕会被那些酸掉牙的书生看轻。陛下雄才大略,想必早已想到此处,只是慈父之心,让陛下心软了。 嘉佑帝没说话,沉思了许久,终是道:;你说得对,的确不妥,那你认为让谁去比较合适? 卫殊道:;臣认为只需驸马前去即可,风先生虽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在陛下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他要是值得抬举,就该对陛下感恩戴德,而不起端架子。但…… 嘉佑帝因他一番话龙颜大悦:;但是什么? 卫殊道:;但是,如果太子殿下能随驸马前往,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陛下试想一下,储君乃是陛下千挑万选的正统,若是他能去请风先生,不仅能表示出陛下对有才之士的重视,也能向天下的学子和读书人展现陛下礼贤下士的气度。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对太子殿下的一场磨炼。 嘉佑帝道:;你的提议甚好,容朕好好想一想。 卫殊又行了个礼:;陛下,臣告退。 ;等等。嘉佑帝叫住了他,;你这小子,别人若是能与朕单独待上半刻,都觉得无上荣耀,偏偏你例外。 卫殊敛住唇角的冷笑,摸摸脑袋:;陛下国事繁忙,臣想着若是少耽搁陛下一些时间,陛下就能早点忙完,早点休息。 嘉佑帝大为感动:;你这小子有这份心,朕不偏心你偏心谁? 卫殊很是惶恐,连忙又是行礼又是谢恩。 嘉佑帝望着他这副愣头青的模样,状若无意地问他:;朕听说珍璃为了你南下,只怕现在并未知道你回京城,要不朕给你放几日假,你去把她追回来? ;什么?珍璃郡主为臣南下?臣并不知道啊!卫殊震惊过后,连忙拒绝,;陛下,臣不愿意放假,臣曾对陛下说过,臣有心仪之女子,但绝非珍璃郡主。 嘉佑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卫殊,珍璃是朕最心爱的外甥女,也是长公主府的小祖宗,你可知道,多少人想借着长公主府的权势在京城一飞冲天,多少人想借珍璃飞黄腾达,你竟然为了别的女子,放弃这天大的好处? 卫殊苦笑:;陛下,要是情到深处,那是真的心不由己,珍璃郡主千般好,也不比如月光般皎洁而温柔的她。 这番话让嘉佑帝深深触动了,当年若是川平肯嫁他,他手上何须沾这么多鲜血?他是真的喜欢川平,喜欢到皇位都可不在意。 末了,他看向卫殊,眸底的情绪十分复杂,好像找到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人,就连语气,也变得十分柔和:;你从未告诉过朕,那个女子是谁,朕给你做主。 只要他的宠臣不娶权贵的女儿,不去靠拢其它的势力,紧紧抱住他得大腿,他都愿意成全。 卫殊唇角苦涩弥泛:;她已嫁做人妇,臣与她此生绝无可能。 那是亲妹妹啊!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想被人用力地打了脑袋一棍子,那种绝望和悲伤的情绪,茧得他无法呼吸。 嘉佑帝似乎想到了自己,叹息更甚:;如此,倒也没什么好强求的,赶紧忘了她,朕的公主还有几年就及笄了,到时候朕把公主嫁给你。 卫殊没有拒绝,也没有欣喜,他木然地行了个礼,面无表情地道:;微臣告退。 嘉佑帝被触及心中的隐晦,也没心思留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卫殊走后,王公公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您太纵着卫指挥使了,竟让他连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事都敢向您进言。以前这个卫指挥使还晓得分寸,从来不掺和您的决定,只是听从命令办事,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却力挺太子殿下,让他护送长公主去东海沧山。 嘉佑帝姓卫殊,却又防着卫殊,防着他和朝中任何势力走得太近。而卫殊也能回应他得期许,从来不曾逾越本分,怪自己平时太信着卫殊,才没发现卫殊正影响着他的想法。 这让嘉佑帝警觉起来。 嘉佑帝难得一次没有为卫殊斥责王公公,他道:;把卫殊方才说的话传给老大和老二,看看他们的反应,朕要知道这个卫殊有没有跟其中一人勾结! 第571章 自古病娇多变态 王公公不再多言,吩咐手底下的小内侍把话传出去。 嘉佑帝摊开桌上的奏章,那是海盗滋扰会稽一带的消息,他把奏折往桌上猛地一拍,愠怒之色现于表:;这杨迁到底何许人也?朕的水师竟奈何不了他! 王公公适时进言:;陛下,淇王就在扬州,何不着淇王前去抗击海盗? 嘉佑帝没好气地道:;就算朕不下令,他就不去么?他可是大秦的战神! 王公公试探性地道:;陛下是担心淇王掺和进水师里? 嘉佑帝道:;这是唯一一处朕这好弟弟没有染指的兵力,若是让他去抗击海盗,指不定水师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王公公道:;陛下,这也不难,您委派一位监军携旨前往扬州,让那位监军在韩将军和淇王之间搞点事,便可避免陛下担忧的事情发生。 ;说得好!嘉佑帝十分赞同,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下,;这个监军,得是自己人才行。若是卫殊没有与朕的任何皇子有牵扯,那他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王公公躬着身子,没有再接任何话。 陛下如今对麒麟卫很是看重,但东南西北四个千户被派去扬州清扫北齐奸细,在京城的只有刚回来的卫指挥使,而且卫指挥使与淇王不睦,怎么看他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是……卫指挥使到底是谁的人?他究竟能不能通过陛下的考验,这些都是未知数。 卫殊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一位少年迎面而来,他身材修长纤瘦,长相儒雅,带着一种柔柔的气质,笑容也是和煦得让人如沐春风。 但他面上不健康的惨白,透露出他身体的虚弱,见卫殊走过来,他笑吟吟地道:;卫指挥使,回来了? 卫殊拱手行礼:;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长孙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随和地道:;卫指挥使不必客气,你为大秦四处奔走,一身风尘仆仆,辛苦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卫殊道:;多谢三殿下关心。 三皇子微微颔首,拢了拢披风,在一众仆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多么柔弱且温柔的人,但凡有点良知都会心疼吧? 卫殊收回目光,唇角泛起冷笑——自古病娇多变/态,这三皇子能安什么好心? 果然,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嘉佑帝耳里。 王公公皱着眉头:;陛下,这事他不对劲啊!卫指挥使对谁都不假辞色,但却与三皇子相谈甚欢,卫指挥使还向三皇子恭敬行礼,这可真不像平时的他。 嘉佑帝眉头深深皱起:;莫非那些传信都是真的?卫殊和老三果真扯在了一起? 一个病得不知道还能有多久日子可活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指不定是卫殊主动勾搭。 他的心可真大啊!太子和老二都有出身高贵,母妃后族得力,他要是襄助,将来尘埃落定时,能得什么好处?要是襄助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可就是勤王的大功臣! 虞谦不也是替他办事,这才宰执朝野十数年么? 嘉佑帝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没有觉得老三有野心,而是认为卫殊想利用老三成事。 王公公道:;陛下,三皇子来给您问安,他就在外面,您可要见见? 嘉佑帝面色阴沉,默了默,道:;让他进来。 病弱的少年走了进来,哪怕已经快到三月,他仍旧穿着厚厚的衣裳,披风上还镶着毛领子,越发衬托出他的瘦弱,以及天真无邪。 ;儿子参见父皇。三皇子笑了,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十分乖巧讨喜,就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嘉佑帝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到底是偏爱的,要是没有嘉佑帝的保护,在这弱肉强食宫中,三皇子又怎会平安长到这个年纪? 三皇子恭顺地道:;儿子想念父皇,便来了。 嘉佑帝板着脸:;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张口闭口就说想父皇,也不怕被人笑话。 三皇子面上始终带着笑:;儿子不成器,因着这副身子骨,既比不上文韬武略的父皇,也不如两个能干的兄长,就只有诚恳这个优点了,父皇是明君,也是慈父,儿子见着父皇,就忍不住要把内心的崇拜之情以及孺慕之情诚实地说给父皇听,希望能借此让疲乏一整日的父皇放松心情。 嘉佑帝被他捧得龙颜大悦,指着他慈爱地笑道:;你这张嘴,能说会道,怪不得向来冷漠的卫殊,都对你另眼相待。 三皇子又笑出他那对讨喜的小虎牙:;卫指挥使人很好啊!只是平日不苟言笑,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他是一个冷漠的人。实际上他为人随和,有时候遇到,他还会主动关心儿子的身体,也会给儿子提一些调养建议,全然不似外界所说那般不近人情。 嘉佑帝的笑容彻底隐没在脸上,他反复咀嚼三皇子这番话,最后面色越发难看,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三皇子见他这个样子,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父皇,可是儿子说错了话,让您不高兴了?儿子真是笨连话都不会说。 嘉佑帝起身,背着手绕着御案踱步,最后看向三皇子的眼里,多了一丝严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实,虽然这世上不全然是坏人,但也不全然是好人,不要因为别人对你的一点好,就记在心里挂在嘴边,那样容易被人利用,知道吗? 三皇子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嗯!父皇说的都对,儿子都听父皇的。 马车上,跟在卫殊身边的阿琨担忧地道:;主子,三皇子好像在故意与您拉近距离,刚才的相遇,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卫殊冷冷一笑:;皇家的人,不管年纪多大,都有些同样的野心,这三皇子终是忍不住了啊! 阿琨不明白:;主子,您这是何意?莫非三皇子另有目的? 第572章 老子是大秦最野最骏的马 一根银针在卫殊指间翻转,卫殊的眸里尽是冷芒:;我的意思是,小狐狸长大了,开始争权了。只是他靠着一副病弱的假象骗取同情,安然活了这么些年,在保全自己的同时,羸弱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又有多少利爪,愿意供他驱使呢?终究也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人而已! 阿琨恍然大悟:;三皇子是想把主子和他绑在一起,让主子别无选择,只能投靠他?! 卫殊摸了摸下巴:;我可是大秦最野最骏的马,老三想用绳索拴住我,他就没想过,自己可能被踢破脑袋么? 阿琨仍旧有些忧心:;上头那位把主子当作最利最趁手的刀,三皇子这样做,只会激怒上头那位,让他疑心您心怀不轨,主子,您有应对之策么? 卫殊丝毫不见紧张之色,沉着冷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样,他嘴里轻轻吐着淡定自若的话语:;我父一世英杰,若非被奸人捏住软肋,又怎会惨死铁骑之下?这群蠢钝的东西,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我身上流着父亲的血,也承继了父亲的意志,只要他们捏不住的我的软肋,又能耐我何? 阿琨望着主子手中的银针,用尽毕生勇气,语重心长地劝道:;主子,要想不被人捏住软肋,就别轻易露出来,扎了好几次手了,说不定下一次就会扎到心。 卫殊沉默,最后还是把银针贴身收好——刻骨铭心的感情,又怎会随着对方的身份转变而轻易忘却,更何况在知道她是妹妹的那一刻起,这复杂难言的感觉,不减反增。 所以才会在每次想起时,用这根初次见面就被扎在腿上的针,狠狠地扎在手指上,以此来提醒自己要面对现实。 原本,他已经决定封存一切的,却在与嘉佑帝的交谈中,把那头被他禁锢在心底深处的小兽勾了出来,啃噬着心,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更折/磨他的,还是因为自己此刻竟还在抱有那种感情,他觉得自己恶心又可悲,可怜又可憎。 真的好难熬,等有朝一日家仇得报,父亲母亲沉冤昭雪时,他是不是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这让他满身伤痕,满心碎裂的人间? 阿琨再次看到主子露出这样的表情,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转念一想,伤口不是埋着就会复原,如果不拉到阳光底下,把那腐肉挖出去,只会变本加厉,最后药石无医。 他哽咽,继续劝道:;主子,想一想卫叔那个为您上了断头台的孩子,再苦再难,也要咬牙活下去,您的身上,背负的除了血债,还有很多责任和恩情。 卫殊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拍了拍阿琨的肩膀:;不会劝人就别劝了,哪有你这样专门拿刀子捅人心肺的?阿琨,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大家都为了我好,这么多年都撑下来了,接下来的日子,又怎么会撑不下去?放心吧! 阿琨眼眶泛红:;主子,您真的太难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生命中那道光,有人照顾有人心疼?这世上也有很多先婚后爱的,要不主子娶一个不怎么讨厌的,培养培养,指不定就培养出感情了呢? 卫殊赏了他一个爆炒栗子:;我们俩培养了这么多年,培养出感情了么?还是说,你对主子我萌生了不/伦之恋禁/断之恋? 阿琨连忙否认:;绝对没有!冤枉啊!主子,我前段时间还趁出任务的空隙,去楼子里找了个姑娘呢! 卫殊没好气地道:;你看,你和我风霜与共生死相随都没有处出感情,随便往家里娶一个就能处出来了?!你这脑子,尽用在歪门邪道之上! 阿琨苦着脸:;还不是卫叔交代的,他不敢在您的面前唠叨,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什么陆家香火不能断,什么要是主子您不能解决终身大事,他死后都没法儿下去九泉之下见主子,还有什么他半截身子入土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啊…… 卫殊叹了口气,道:;下次他再这么说,你就告诉他我不能生,让他断了念头吧! 阿琨连忙摇头:;主子,我要是气死卫叔,您不得杀了我?不干!我才不干! 卫殊瞪了他一眼:;那你一直得罪我,就不怕死?! 阿琨嬉皮笑脸:;主子,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您着想,死了也算舍身就义,死了就死了吧! 卫殊掀开帘子跳下去,接着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马撒开蹄子往前跑,把阿琨的隔夜饭都颠出来了。 面前是一池春水,碧波荡/漾,绿柳垂堤,天上飘着的白云投了影子在湖心,却随着春潮起起伏伏。 卫殊一袭玄衣,与这春/色格格不入,就像雪山之巅一株冷傲的绿梅,冰雪有多冷,他的骨子就有多熬。 让人不敢接近,无法靠近。明明岸上人来人往,却孤单得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几道冷箭射来,卫殊唇角勾起冷笑,像是早有防备一般,迅速抽出软剑格挡。 湖边赏景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厮杀吓得一哄而散,惊慌失措,尖叫声不绝于耳。 枝头的黄莺被杀机惊飞,一群黑衣人从四散的人群中扑杀上来,招式凌厉狠绝,冲着卫殊的性命而来。 等黑衣人全部围过来后,卫殊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队麒麟卫围了从四周涌出来,加入了战斗之中。 麒麟卫个个训练有素,骁勇善战,比这群刺客杀手,显然更专业,很快就把黑衣人逼上死路。 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服毒自尽。 其中一个麒麟卫来报:;大人,没有活口,二十五人尽数伏诛。 卫殊轻描淡写地吩咐:;把人全扛回去,好好查查尸体上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麒麟卫好奇地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在天子脚下对大人动手,大人可有什么线索? 卫殊耸耸肩:;可能是本官太招人恨了吧? 说完,卫殊甩一甩剑上的血,把软剑别回腰间。 第573章 画蛇添足了呀 卫府里,卫殊换了身慵懒的常服,翻看堆在桌上的成堆的情报。 阿琨打开密室的门走了进来,低声道:;主子,表面上是二皇子的人,实则是三皇子的人,也没打算要了您的命,估计就是想嫁祸二皇子,让人以为二皇子是因为您挡了他去接风先生的道而恼羞成怒,向您下死手。 卫殊放下小折子,冷哼一声:;哼!要是来得慢一点,也就合理了,但来得这么快,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不是二皇子的人么?别管他们,带些人明面上查一查就行了。经过这么一闹,反倒把我给摘清了。 可不是么?三皇子一个温柔的问候,泼了卫殊一盆脏水,让嘉佑帝对卫殊起了疑心,他想把卫殊至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从而再使计让卫殊不得不投靠他。 但这一批刺客的出现,就画蛇添足了。 卫殊是正三品指挥使,天子近臣,就算嘉佑帝想怎么折腾他都行,但别人要是在他眼皮底下动手,那就是挑战他的权威,打他的脸。 发生这样的事,嘉佑帝必定往死里查,到时候不管刺客和任何一个皇子扯在一起,嘉佑帝都会因此而发现,卫殊是无辜的,只是几个皇子为了争权而把他卷进旋涡。 看到卫殊运筹帷幄的神情,阿琨惊道:;主子,莫非甬巷之中,您故意对三皇子礼貌以待? 卫殊并不否认:;否则,怎么能让他自以为得了机会,对我下套呢?他要是不下套,又怎么能洗清上头对我们的怀疑? 阿琨惊叹于主子智慧的同时,却又深深心疼起来,主子什么时候才能远离这种钩心斗角的生活,安心睡上一觉? ;算算日子,长孙焘也应该到那个地方了,兰姨出发了吗? 阿琨一怔,随即道:;兰姨已经出发了,这会儿应该到了。 卫殊又捡起折子,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阿琨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等暗室里又归于平静之时,卫殊握住折子的手紧紧攥住,折子瞬间扭曲,他的面上却带着笑:;妹妹,要是兄长能背你上花轿就好了…… 另一边,虞清欢和长孙焘走了两日,终于在这日上午到达了地图上的地点。 那是一处小院子,依山而建,临湖而居,背靠着两座青翠的山,面朝一年清亮的湖,宛如人间仙境般,是处相当不错的居所。 虞清欢上前敲门,门;知啦一声就被拉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妇人。 ;小姐……那妇人切切唤了一声,眼泪就簌簌落了满面。 虞清欢微微怔忡,这个妇人她见过,在黎阳县时握着她的手叫郡主,在梦里始终跟在母亲的身边,是母亲的近身侍女。 ;兰……兰姨? 虞清欢唤了一句,明明没带多少情绪的呼唤,却让她眼泪止不住地掉。 ;小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与小姐再度相遇,奴婢就算去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长孙焘一下就捧住了虞清欢的脸,用帕子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珠,看向兰姨:;你怎么会在这儿? 兰姨福身行礼:;姑爷,我奉少主之命在此等候您和小姐,明日便是姑爷和小姐成亲一年的日子,少主说当时那场婚礼并不完美,所以希望姑爷和小姐能在侯爷与郡主的秘密别院,再拜一次天地,时间刚刚好,赶上了,您和小姐赶上了。 ;兄长……虞清欢不知这是什么情绪,又酸又难受,;是兄长他准备的么? 兰姨抹了抹眼角,温柔地应道:;哎!是少主准备的! 长孙焘握住虞清欢的手:;晏晏,我们进去说吧!太阳渐渐大了,等会儿你又要喊热。 虞清欢点点头,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这座清净的宅子里,除了兰姨,便只有几个丫头小厮,这些人虞清欢曾在黎阳县陆员外家见过。 虞清欢和长孙焘被直接带到了一处院子里,那里看起来像是正屋,最是雅致,院里开着各种各样的花。 进了屋里,兰姨命人给虞清欢和长孙焘沏了茶水,便开始诉说这些年对虞清欢的担忧。 ;当年郡主要去找侯爷,奴婢没能拦下,奴婢也没能好好照顾您,奴婢真是惭愧…… 虞清欢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接任何一句话,她觉得对当年之事并不清楚的自己没资格发表任何看法,而且她虽然能理解兰姨,可是她无法感同身受,她更找不到话来安慰兰姨了。 好在兰姨也没有说太多,她擦了擦眼泪,起身拉开几个柜子,只见里面摆上各种各样的衣裳。 有大有小,还有各种颜色。 兰姨耐心地解释:;小姐,郡主生前一得空,就会亲手为您和少主缝制衣裳,这些女孩穿的衣裳都是郡主做的,最大的做到七八岁,在这之后,都是奴婢做的……虽然小的小姐已经穿不了了,但是还可以留给小姐的孩子穿,这些都是郡主留给小姐的念想。 接着,兰姨打开了一个稍小一点的柜子,一套凤冠霞帔整齐地叠放在里面。 兰姨摸了摸嫁衣的衣角,脸上闪过眷恋与温柔:;小姐在怀上少主时,还以为少主会是个女儿,于是在被侯爷圈在家的日子里,便开始动手准备嫁妆,而这嫁衣,也是当时开始准备的,这一准备,就是很多年,直到小姐出生,这才做好,倒像是特意为了小姐准备的一样。 ;当年郡主像是预感到会出事,在那前不久,让奴婢偷偷把这套倾注了全部母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嫁衣保存好。奴婢贪心,就连另外这些衣裳也都保存了起来。若是小姐能穿上这件霞帔,郡主一定会很高兴。 虞清欢起身,走到柜子面前,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那件衣裳,细细密密的针脚在指尖跳动,把她的心都捂得暖暖的。 虽然她对母亲没有任何记忆,但是母爱,也一定如这件嫁衣上的针脚般,密密实实,堆满眼里心间。 第574章 想哭就哭吧 这就是母亲啊! 楚氏也是这般疼爱她,她拥有两个母亲,真是太好了! 虞清欢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伸手去擦了擦,又想再去摸那嫁衣,但却担心把嫁衣弄脏,她连忙把手弹开。 紧接着,一张柔软的帕子便碰到了脸,替她擦去那不争气掉下来的泪,接着又是手。 ;新娘子可不能哭,不吉利,会被夫君嫌弃的。 ;你说什么?! 虞清欢眼神扫过去,长孙焘登时改口:;会嫌弃夫君的,女子一生就嫁一次,你说要是你嫌弃我了,这辈子你怎么过? 虞清欢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擦干的手,却摸着嫁衣不肯放开。 她在虞家的时候,因为人微言轻,连绣自己嫁衣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嫁给长孙焘,她身披亲王妃规制的霞帔,头顶九翟凤冠,一身珠光宝气,却只觉得那身嫁衣压人。 如今摸着这件阿娘留下的嫁衣,她的灵魂都在发颤,对未来的期许与惶恐,对即将到来的幸福的不确定——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当新娘的感觉。 母亲,兄长,家人的给予的爱让她倍感幸福。 昭华,草草,身边这个男人带来的温暖让她安心。 这时,兰姨端来一个托盘,上头摆着一根鞭子,她看了长孙焘一眼,声若蚊音地道:;小姐,这是侯爷为您准备的,要是夫君敢欺负你,就用这根鞭子抽他。 说完还威胁似的看着长孙焘。 长孙焘没有摸摸鼻头,目光瞟到柜子瞟到房梁瞟了屋内一圈,就是不肯瞟向托盘——装傻能解决一切问题。 虞清欢抚过鞭身,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兰姨,收起来吧!父亲的心意我明白,但我想应该用不到了。 长孙焘立时喜笑颜开地凑过来:;那是,我们家只有娘子欺负夫君的份。 虞清欢推开长孙焘的头,目光落向一个拨浪鼓上面。 兰姨连忙解释:;小姐,这是侯爷和郡主为您攒下的嫁妆,里头是一座金矿的地图,那是郡主还未嫁给侯爷时,她与白家家主的夫人琼小姐游历时得到的。 金矿……挣千万两怎比一座金矿来得实在? 虞清欢问:;那么兄长呢?他有么? 兰姨道:;侯爷和郡主说了,男子志在四方,不能被金银这种阿堵之物困住了志向,消磨他积极向上的意志。 见虞清欢还看向自己,兰姨继续解释:;简而言之,就是身为男子,有手有脚,想要财富自己挣,女儿家是要嫁人的,没个像样的嫁妆在夫家抬不起头。 兰姨把拨浪鼓递到虞清欢手中:;这就是您的腰板,有了它您可以横着走路鼻子看人! 长孙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晏晏,要不要给你准备一个洞? 虞清欢眼神杀过去:;你才是螃蟹,你全家都是! 长孙焘哈哈大笑:;螃蟹配螃蟹,正好凑一对! 虞清欢懒得理他,虽想拒绝这座金矿,但淇王府现在需要这笔银子。 尽管白黎会支持他们,可白黎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白家过无数代人针头线脑地积攒下来的财富,他们也不能伸手就拿。 她把拨浪鼓接到手中,轻轻摇一摇,里头似乎被填了什么东西。 最后,她把拨浪鼓收于怀中:;父亲母亲的心意,我收到了。以后我会替阿爹阿娘照顾好兄长。 兰姨连忙宽慰道:;少主是很苦,可他也很坚强,小姐,您别担心他,只要您过得幸福快乐,他一定会替您高兴。 虞清欢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这次她却是喜极而泣,一直以来缺失的那个部分,都被这满屋子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她恨过阿爹阿娘,恨他们为了外人让九族惨死,恨他们为了自己所谓的坚持,使得她和兄长受尽飘零之苦,使得兄长小小年纪就背负了不该背负的责任和仇恨。 但是现在,她恨不起来了。父亲母亲不是不爱他们,只是家庭和天下,他们选择了天下。是他们用自己的九族,拯救了无数人的九族。 他们才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和她身边的男人一样头顶天脚踏地。 长孙焘问:;兰姨,还有什么没有转交的吗? 兰姨摇摇头:;能保存下来的,也只有这些了。尽管这些年少主很难,但从未动过这些东西,都是留给小姐的。 长孙焘道:;那你能不能先去为我们准备些吃的,小家伙饿了一早上了,什么东西都没吃。 ;哎呀,都怪我,一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兰姨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就在兰姨离开后,虞清欢扑进了长孙焘怀里。 ;晏晏,想哭就哭吧!我在。长孙焘摸着她的脑袋,一遍遍柔声道。 虞清欢捏着长孙焘的衣襟,放声大哭,她哭得好大声好大声,似要把外祖父去世后的无助,以及在虞家八年所受的委屈,一声声全部哭出来。 长孙焘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任那眼泪匀湿胸膛的衣裳,把浅浅的蓝色湿成深蓝。 ;晏晏,阿爹阿娘虽然走了,可他们对你的疼爱还留在这世间,以后就让我这个活着的人,承继他们的对你的关心和爱护,用一生去呵护你,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虞清欢泣不成声:;昭华,我一直觉得命运好绝情,但这个时候的我,好开心好开心,怎么办? 长孙焘把她搂进怀里:;晏晏,来日方长。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开心,在那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虞清欢搂住长孙焘的腰际,双肩不停地抖动着,哭声却渐渐小了下来。 等她哭散心中的抑郁之气,兰姨也备好了吃的,虽然简单,但却很可口,就像来自母亲的爱与味道。 宅子开始布置了起来,小厮把红绸挂在廊檐下,很快就把宅子装饰得喜气洋洋。 饭后,虞清欢和长孙焘坐在树下纳凉,就要进入三月了,大地百花竞放,嫩/嫩的绿意开始变深,昭示着春风已经拂过这整片大地。 ;昭华,虽然你我已是夫妻,可看到这一切,我整个人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虞清欢依偎在长孙焘怀里。 第575章 你就是二哥 长孙焘将她的头发绑成一个小揪揪,用一条丝带固定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时没有任何阻碍。 ;晏晏,去年你初嫁我时,该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穿上喜服,又是带着怎样的上的花轿,更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到暮梧居找我?这些我全然不知道。 我也曾想过在大局定下之后,为你补办一场盛世婚礼,可我却没办法寻到阿娘亲手给你缝制的嫁衣。这次婚礼,尽管没有任何人见证,但我知道对你来说意义无穷。 不甘心啊!凭什么让卫殊这个大舅子想到了前头去? 虞清欢笑了,红红的眼眶又掉出了泪水:;不瞒你说,我在婚礼前一日醒来,虽然那时对你不曾有爱意,甚至还对未知感觉到害怕,怕你因为我是政敌的女儿对我下手,可一想到是你送我最后一程,我虽然紧张惶恐,心惊胆战,但我还是心甘情愿上了花轿。 ;后来,我绞尽脑汁在你面前展现自己存在的价值,努力争取你的好感,希望借你的权势去改善我和娘亲的生活。 ;但为着你送我一程的恩情,我也会认真做好淇王妃,尽到做妻子的责任。甚至还可以为你生儿育女,管理你的妾室。我一直认为这样就好。 ;可现在仔细想想,那时的我对你似乎没有任何价值,可你对我一次次的挑衅选择了包容,虽然不喜欢我,却也不曾短我吃的穿的。 ;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在你面前耍心眼,你恐怕早已将我看透,却从来都不揭穿,维护了我少得可怜的自尊心,也给我除了外祖父和娘亲外鲜少有过的回护。 ;自从灵山你把我扔上悬崖后,我剪了自己的一缕发,在心底发誓如果还有机会,这辈子都要和你好好过。好在我们没有错过彼此,克服了重重阻碍,终于让两颗心紧紧地挨在一起。 ;不,晏晏,别这么说!长孙焘有些哽咽,;那时的我很混蛋,对你一直提防,从来没有信过你,甚至还纵容谢韫去试探你,把你一次次从身边推开,甚至恶语相向,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悔得都臭了! 虞清欢轻轻摇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虽然防备我,但却不曾真正伤害我。你真的很好了。否则我也不会看上你。 长孙焘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在心里反反复复酝酿了许多又甜又美的话,最后都只变成深情的几句:;那是因为我家晏晏大度,能包容我过往那些不可饶恕的过错。 语言虽然苍白无力,简单又不耐人寻味,但长孙焘知道,他说出来这些话的力度。 重若千钧,带着他一生的深情,以及堵上性命的承诺。 最后,长孙焘握住虞清欢的手,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晏晏,你愿意嫁给我吗?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带着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喜悦,没有任何悔意地和我共度一生。 虞清欢单手捧着他的面颊,看着他真诚的眸子在面前熠熠生辉:;草草,你愿意一生做我的草草,疼我爱我呵护我,不让我受委屈么? 长孙焘笑了,贴着虞清欢温暖的掌心,笑得像个羞赧的大男孩:;我愿一辈子做晏晏的草草,眼里心里都只有晏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乖巧听话,做得不好都不用晏晏动手,我自己就抽死自己。 虞清欢猛地朝他怀里一扑,将他整个人扑倒在柔软的草地上,用脑袋去拱他的怀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溢满幸福的双眸:;我是你的了,随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长孙焘任由她枕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晏晏,我已经让零快马传信,两日后一定会有兄长,把你从爹娘住过的院子背出来,送到我的身边。 虞清欢睁开眼:;谁啊?卫殊谢韫白黎杨迁,谁啊? 两日后,就在虞清欢穿好喜服时,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座小院子,他的白衫上都是土,面庞也憔悴得可怕。 但在见到虞清欢安好时,如释重负的脸上,多了一丝欣慰的温柔:;死不了就好。 这么讨厌的人能是谁?除了谢韫还有谁? 虞清欢瞪着他:;你是不是还恨我抢了你的昭华,每次见面都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还不是因为你讨厌!谢韫一边说着,一边在丫鬟的提醒下,换过干净的衣裳,匆匆洗了一把脸。 不过一刻钟时间,他已干干净净地出现在虞清欢面前,脸上还挂着刻薄的神色,可眼里的高兴藏也藏不住。 ;明天让昭华给我加俸禄,一天天的给你们当牛做马,害得某又瘦了! 虞清欢大笑:;正好,往你脚上缠根线就能往天上放了。叫你风筝谢,还是谢风筝呢? 谢韫凶狠地瞪了她一眼,抱着手不理她。 兰姨一身喜庆的芍药红,头上簪了大红色绢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新娘子准备好了没?吉时快到了。 兰姨见虞清欢已打扮完毕,把却扇往她手里一塞,催促道:;走了走了。 虞清欢捏着那玉骨团扇,上头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隔着扇子,她第一次在谢韫面前和颜悦色,微微欠身福礼,她的声音,也是柔柔的:;二哥,劳烦了。 谢韫一时反应不过来,等虞清欢再唤他一声;二哥时,他怔怔发愣,半响才回过神,蹲到了虞清欢的面前。 虞清欢爬上了他的背,他很瘦,但却格外可靠,也让她十分安心。 ;二哥,自从父亲母亲去世后,他们遗留下来的旧部都只认我和大哥,你好像成为了被遗忘的那个。 ;但我相信,在父亲母亲心里,你与大哥同等重要,妹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二哥的也一定不远。父亲母亲在天上看着,这辈子,我们一定要活得好好的,不让父亲母亲担心。 第576章 全都补回来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母亲把所有的身家都给我做嫁妆了,你可不要吃醋啊!因为大哥和你一样,一根毛都没拿到。 ;二哥,疼爱你的父亲和母亲虽然已经去了,但你还有我和大哥,你可别伤心啊…… ;别说了!谢韫打断虞清欢,喑哑哽咽的声音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第一次见你这么多话的新娘子。 顿了顿,谢韫已带哭腔:;要是再说下去,别人还以为我因为昭华被你抢了而心痛!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从第一次重逢开始,你就看我不顺眼,我没犯着你吧? 虞清欢轻轻搂住了谢韫的脖颈,把脑袋靠在他精瘦的后背上:;二哥,可能是你八字与我不和,但已经来不及了,这辈子你都得做被我欺负被我坑的二哥! 谢韫不说话,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等到了喜房所在那个院子,他小心翼翼地把虞清欢放下来后,迅速擦去脸上的眼泪。 ;三妹,二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怎样都只能是你自己去过,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若是你受了委屈,二哥一定会为你撑腰。 虞清欢把却扇拿起,挡住施了粉黛的容颜,她微微福身:;二哥留步。 换兰姨搀扶着她,迈上红红的地毯,上头撒着的花瓣,左右飞扬的红绸她都看不见。 因为隔着半透的却扇看去,红绸的那头,站着一个天神般的男人,正噙着笑意向她看来,仿佛就算这条路她走上几辈子,男人也会耐心地等着她一样。 满目红色,除了男人以外,虞清欢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而对方眼里也是。 ;晏晏,你来了。长孙焘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眸底难以控制地的红,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很幸福,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却扇缓缓放下,两双只有彼此的眼眸相对,视线交汇,这一年的经历浮光掠影般涌进脑海。 原来一年夫妻,他们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要是做了一辈子夫妻,三生石上能写下他们的事迹和幸福吗? 男人笑容越来越深,像是跨越了无数山河大海,穿越了千年时光,终于来到她面前一样。 不管多少次相见,只要这个男人轻唤一声,她一定会带着笑意奔跑向他。 ;草草,我来了。 她喜欢叫长孙焘草草,不因为别的,只因草草对她的好,比天底下任何东西都纯粹,没有掺杂着半点其它东西,而是单纯地对她全心全意。 兰姨递过来的红绸两端被两人握住,今日他们两人带着喜悦,带着先人的祝福,心无任何芥蒂地再行一次拜堂之礼。 上次拜堂,他们是陌生人,这次拜堂,他们是天底下最相爱的人。 当三拜过后,长孙焘在毅勇侯和川平郡主的牌位前,紧紧拥住了她,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晏晏,我长孙焘此生有你,圆满了! 兰姨扭头抹了抹眼角,含泪看着这对已经不算新的新人,心里默念:郡主,侯爷,小姐很好,此生也一定过得很好。 谢韫在红毯的另一头,也不争气地红了眼眶,那一声;二哥,已经把他所有的外披和伪装喊没了。 他谢韫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他有对他恩重如山的义父义母,有背负整个家族责任的兄长,还有这个虽然对他不怎么好,却是那么可爱的妹妹。 他是有家的人! 这时,兰姨开口打破了寂静:;小姐,姑爷,洞房就在拐角处,拐个弯就是了,你们有什么要和对方说的话,就进去房里说吧! 丫鬟小厮捂嘴偷笑,长孙焘没有理会兰姨的揶揄,弯腰把虞清欢抱起,走向了他们的新房。 ;晏晏,你终于带着幸福的喜悦,又一次成为了我的妻,我会好好珍惜你。长孙焘轻轻把虞清欢放到床上坐着。 屋里的烛光再柔,也柔不过他眼里的情意。 ;我们这算不算二婚?虞清欢认真地凝着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长孙焘欺身而上,把她扑倒在床上:;只要新娘是你,就算成婚千次万次,我也是最幸福的新郎。 虞清欢捂着唇;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儿弯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儿。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在长孙焘的心口,一字一句地道:;我,陆明瑜,今日很开心,也很幸福,我很感恩把我带到这个世上的父母,感恩把我养大的外祖和娘亲,也很感恩全心全意对我的夫君。 ;那些……千言万语都说不尽的话,我们不说了。长孙焘取下她头上的凤冠,小心地放到一旁,;直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吧! 看着眼前化身为狼,两眼泛着绿光的长孙焘,虞清欢拉过被子把头蒙住:;这、这个环节,就不了吧! ;那不行,第一次成亲漏了的,今晚都要补上,反正外面也没有客人需要招呼,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把缺失的部分都补回来。 虞清欢抓紧被子不放:;不、不要了吧?前些日子已经补了很多很多了,已经够了。 长孙焘粗暴地掀开被子,看着惊慌失措的她,坚决地道:;怎么可能够?毕竟缺了那么多。 ;行行好,今晚就放过我吧……虞清欢绝望哀嚎。 ;不放,不放。说完,长孙焘拉过被子一蒙,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 龙凤烛的光透进来,把虞清欢小鹿般的眼眸照得晶晶亮,咕噜咕噜的在昏暗的光线中转着。 这让他愈发难以控制情动,捏住那小巧的下巴,便把唇凑了过去。 很快,衣带被解开,先是最厚重的霞帔被推了出来,接着是中衣…… 青丝交/缠在一起,长孙焘声音喑哑低沉:;晏晏,一年了,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已经一年了。 阑珊灯影里,长孙焘的眼神格外认真,虞清欢亦是情动,双手一勾,将人勾了下来,几番攻城略地般的亲吻过后,幔帐被缓缓放下。 第577章 生孩子很痛的 外面,谢韫和兰姨等人围在桌前喝喜酒,喝到一半,兰姨借着酒意对谢韫道:;二公子,其实郡主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郡主和侯爷一直把您视若己出,当作亲生孩子一般看待,要是郡主和侯爷在天有灵,看到您担负起兄长的责任,与妹妹和睦友爱,一定会十分高兴。 谢韫已有几分酒意,谈起义父义母,他的眼眸格外柔软:;我从未怀疑过义父义母对我的疼爱,兰姨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妹妹照顾好。 兰姨非但没有放下心,眉头反而皱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放心?二公子,你是不知道啊!郡主和侯爷最担心的不是少主,也不是小姐,而是你。 谢韫心头一暖,嘴上却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自己照顾自己不在话下,还可以照顾别人。 兰姨直言不讳地道:;不是这个。小时候您不喜欢和小丫头玩,反而一直粘着小厮,姑爷来了之后,您就一直粘着姑爷,郡主担心您得了那龙阳之癖。还经常忧心要是您看上男子,应该成全还是阻止,现在见您这样,郡主的担忧十有八/九成真了……二公子,您老实告诉奴婢,您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谢韫借着酒劲一拍桌子:;胡说!某可不喜欢男人!某喜欢的是女人! 兰姨一脸地不相信:;那您也不多吃点,长些肉,您这身段模样,简直就像馆里的小倌儿,一副小娘子的模样。谁信你啊?虽然奴婢住得远,可早年您和王爷的谣言都穿到耳里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要是真没点什么,能被传成这样? ;没有的事!是昭华害了我!为了挡亲事,他故意散播的谣言!谢韫百口莫辩,他是真的冤枉,虽然他洁身自好,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可他也不曾碰过男人或者被男人碰,怎么能这么冤枉他呢? 都怪昭华这家伙,好端端地非要散播谣言,他现在有了心爱的娘子,谣言不攻自破,可自己还要背那莫须有的黑锅,不公平! ;某要二度破坏他的好事!谢韫越想越气,一拍桌子站起来,捋了捋袖子就要往卧室方向走。 兰姨和小厮立即把他拦住,就连明珠和灰灰也挡在他面前。 ;哼!兰姨露出意料之内的笑意,得意洋洋地道,;姑爷早料到你会来这招,他留下小姐的爱宠,二公子要是敢去坏他的好事,就会被明珠和灰灰变成太监。 谢韫一听吓出一身冷汗,坐下抱着杯子委屈地道:;就知道欺负我。 酒过三巡,大家都带着醉意各自回屋睡觉。 谢韫躺在床上,从脖颈上拉出一条细绳,细绳的一端坠着一个形状古怪的黑色饰物,似铁非铁,也不是黑曜石之类的东西。 谢韫长叹一声:;我是谁呢?哦对了,我师父师娘的徒弟,也是义父义母的义子,其他身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最美的二月尾,就在一片欢笑中结束。 翌日,虞清欢醒来时,长孙焘已将房间收拾整齐。那套阿娘留下来的嫁衣,被很好地折叠起来,整齐地收藏在柜子里。 ;晏晏,醒了?长孙焘顺势躺在她身边,揉揉她的脸。 虞清欢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怎么不叫醒我? 长孙焘道:;想让你好好睡一觉,下午我们就启程了。 虞清欢问他:;可是有什么变故吗? 长孙焘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没有,只是卫殊特意提到,我们必须在三月初赶到下一个地方,否则就会错过时机。 虞清欢道:;兄长似乎把他多年的珍藏都给了我们。 长孙焘道:;一家人你就别这么客气了,就当他给你的嫁妆。 虞清欢瞪他:;你真不要脸,不过我赞同你的说法。 长孙焘陷入纠结:;晏晏,你说要是卫殊娶了珍璃,他叫我舅舅,还是我叫他大舅子? 虞清欢道:;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定呢!反正兄长娶谁我都没意见,他要是不娶,我就让自己的孩子给他养老送终。 长孙焘道:;那我们以后得多生几个,不然怕孩子赡养不过来。 虞清欢撇撇嘴:;生孩子很痛的。 长孙焘道:;那便不生了,为夫会努力挣银子,请一大伙人伺候我们。 虞清欢道:;越说越不靠谱。昭华,虽然生孩子很痛,孩子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愿意为你生下孩子,努力把他教得和你一样。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骄傲,他有如此一个可靠的父亲。 ;晏晏……长孙焘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孩子并不着急,你现在还是个孩子,让我好好宠宠你。等我们都足够成熟了,那时候再要孩子不迟。 虞清欢抬眸:;我怎么就是个孩子了? 长孙焘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孩子。毕竟你只有小猪崽子那么大的时候,我也是见过的。 虞清欢一把掐住他的耳朵:;说谁小猪崽子? 长孙焘连忙告罪:;大意了大意了,说错了说错了,娘子饶命。 虞清欢放开他的耳朵,紧接着就被他攫住了唇,长久的吻让人窒息,虞清欢大口呼气,转身想要逃离,却被他捞进了怀里。 ;放心吧!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我也得为自己的腰考虑考虑,要是提前用坏了,那就不妙了。 虞清欢用眼刀杀向他:;不要破坏你在我心中正人君子的形象! 长孙焘哈哈大笑:;我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正经,唯独就想在你面前做登徒子,谁让你这么迷人,勾魂摄魄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神,把这么君子的我,生生变得如此孟浪。 虞清欢道:;不要为你的堕/落找借口,你知道不能自律后的堕/落,是不能怪到女人头上的。 长孙焘道:;小嘴叭叭的,我说不过你。 虞清欢道:;谁小嘴叭叭的? 第578章 给晏晏梳头 长孙焘道:;为夫的意思是,晏晏的嘴很小。 虞清欢彻底臣服于他的不要脸:;长孙焘,我发现你这人脸皮够厚的。 长孙焘道:;还不是因为娘子的锤炼,多谢娘子改造之恩。 虞清欢嗔笑:;好了好了,大好的春日,我们就别在床上浪费光阴了。早上吃点什么好,我饿了。 长孙焘淡淡地提醒她:;晏晏,已经午时了。 虞清欢道:;那没事,没事儿,毕竟我才十六岁,浪费一上午也没关系,但某个男人,多大来着?二十五了? 长孙焘有些委屈:;你嫌我老了? 虞清欢道:;是有点老,不过没关系,你又当夫君又当爹,身兼两职就能填补你年岁略大的缺憾。 说着,虞清欢爬起来,猫儿似的翻下床,从包袱里取出一套轻薄柔软的里衣:;这是生辰礼,等会儿穿上,眼下越来越热了,得穿一身吸汗透气的里衣。 长孙焘眼里透着欢喜,嘴上却道:;只有一身啊,难道生辰和咱们成亲的日子是同一日。就只能得到一份礼物么? 虞清欢一本正经地道:;谁说的,难道我是那种抠门的女人么?我怎么可能那么小气巴拉的! 说完,虞清欢把上衣和裤子分开:;你看,明明有两份,一件裤子,一件衣裳,明明是两份。 长孙焘无话可说,刚想转移话题,他的小王妃就把手伸了过来:;那我的礼物呢? 长孙焘张开怀抱:;娘子,抱我回家吧!我都是你的啦! 虞清欢忍俊不禁:;你的脸皮,磨刀石磨一磨需不需要? 长孙焘道:;反正是你的,你想怎么磨就怎么磨,磨成羞滴滴的样子我也不介意。 虞清欢见他越发皮,只好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呐,一直忘了问你,我师父和李元去哪儿了? 长孙焘道:;要不是为夫了解你,可能要把你当成忘恩负义的人了,过了这么久才问。 虞清欢道:;因为我相信你对他们自有安排,所以没什么事也就懒得问。 长孙焘道:;师父自己闹失踪了,我可使唤不动他老人家,不过李元,我让他先去会稽那边。这小子纨绔功夫一流,天下没有他搞不定的纨绔,所以派他先去会稽和当地官宦子弟交交朋友。 虞清欢道:;咦?那我师父去哪儿了? 长孙焘道:;可能上山采药了吧,从薛家出来后就没影了,也没留什么消息。 虞清欢松了口气:;那就让他老人家自个儿去玩吧,免得到时候来我面前叨叨,说什么宝贝徒儿的婚礼都不能见证,是他自己失踪的就不关我事了。 长孙焘道:;绕了半天,原来是担心这事。 虞清欢揉揉眉心:;我是怕了他了,没见过这么粘徒弟的。 长孙焘道:;可能是孤独太久了,好不容易找到想要保护的同伴吧! 虞清欢道:;也是。 长孙焘道:;我们家晏晏呢,是个很幸运的人,有这么多人疼你。 虞清欢道:;我家草草也不错啊!有这么多人依赖你。 长孙焘道:;你承的是恩情,我扛的是责任。我们都有背负和包袱,要是不配在一起,那就太不合理了。 虞清欢道:;自从你恢复正常后,这张嘴却变得能说会道了。你知不知道,嘴碎的男人魅力都不高,想要维持高冷,让人望而生畏,就要少说两句。惜字如金懂不懂? ;不懂。长孙焘万分诚恳地摇摇头,;我只知道,媳妇儿你最喜欢我的花言巧语和油腔滑调了。 虞清欢瞪了他一眼:;并没有! 长孙焘咳了咳:;这样吧,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喜欢你的夫君对你说甜言蜜语,你要说得足够真实,足够诚恳,我就信你。 虞清欢懒得理他:;幼稚! 恰逢此时,兰姨领着丫鬟端着托盘走进来:;小姐,您醒了?饭也得了,正好。 放下托盘,兰姨想要去替虞清欢梳妆,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回眸见长孙焘正盯着自己,连忙把刚拿起的梳子放下:;小姐,奴婢先退下了。 说完,她连忙领着小丫头退下。 小丫头不解:;兰姑姑,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小姐还没梳洗呢! 兰姨心有余悸:;再杵在屋里,姑爷要吃人的,快走快走,动作轻些,别打扰小姐和姑爷独处。 屋里的长孙焘假装没听到外面的对话,拿起梳子为虞清欢梳头,乌黑浓密的青丝,柔顺得像一匹缎子,在檀木梳的齿间变得更加柔顺。 最后,长孙焘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玉钗,将绾在头顶的发髻固定住。 他的手很巧,乌发绾得又美又稳,倒是比虞清欢自己绾的还好看许多。 ;什么时候准备的?虞清欢摸了摸头上的玉钗,;很好看,我很喜欢。 长孙焘指了指自己的头上:;这是一对的。你喜欢就好。 虞清欢道:;我要是说不喜欢,你下次是不是就不想送了? 长孙焘道:;不会,你不喜欢就换别的。 说着,他伸出手指勾过虞清欢的脸,拿起的眉笔又放下了——有的人,就算不施粉黛,也美得动人心魄。 虞清欢就像一朵玉洁冰清的梨花,不用脂粉修饰,她白皙的肌肤,小巧的面庞,精致的五官,就足以让人百看不厌。 要是前几日没晒黑,只会更加好看,就像观音座下的童女般。 长孙焘的声线,和他的轮廓一样流丽:;你知道这天下最美的颜色是什么吗?就是上次我为你点口脂时,你双颊上浮现的红云。 说着,他的五官慢慢放大。 虞清欢连忙道:;是上次在永夜山庄你解了缩骨功后有两个大馒头从胸/口挤出来那次吗? 长孙焘一怔,虞清欢趁这个空隙跑到架子面上,掬了几捧水洗过脸,然后用帕子胡乱一擦,又跑去桌边坐着:;我看看兰姨都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虞清欢搓搓手,掀开一个个盖子,嘴巴却高高嘟了起来:;为什么没肉肉?我要吃肉肉! 长孙焘无可奈何,走到她身边道:;昨夜都没怎么休息,是该吃些肉补补。 说着,长孙焘打开最不起眼的那只陶罐。一阵清香扑鼻,原来是一道黄焖小排骨。 ;尝尝看。 虞清欢惊道:;莫非是你做的? 长孙焘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不是我难道是你吗?小懒虫。快尝尝,我一大早就进厨房为你准备的。 虞清欢夹了块排骨肉放到嘴里:;汤汁浓郁,味道鲜美,肉质细嫩,最重要的还是心意。 她又夹了两块,把脸颊塞成小仓鼠,鼓/鼓的:;真好吃,谢谢夫君。 看到虞清欢毫无仪态可言的吃相,长孙焘却笑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在虞清欢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前,夹了些菜放到虞清欢的碗里。 一顿饭吃得十分满足,饭后虞清欢去找兰姨告别:;兰姨,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黎阳县么? 第579章 放手与不舍 兰姨道:;少主把奴婢送到这里,已是费了好大的劲,我就不折腾了,以免给少主和小姐添麻烦。从今以后就留在这里,为侯爷和郡主看守这座小院子。若是有朝一日可以走到阳光底下,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就到小姐身边伺候。若是天理难昭,我便永生留在这里。还请小姐不要担心我。 虞清欢道:;兰姨,我和昭华定会为父亲母亲沉冤昭雪,还请您好好照顾自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到时候您就来到我和昭华身边,替我们看孩子。 兰姨眼眶红了:;小姐,姑爷是个靠得住的,就在他还是个混世小魔王的时候,侯爷就看到了他万中无一的本质,这才应了先帝,让您与他定下婚约。这些年小姐受苦了,但好在苦尽甘来,有人和您一起努力,这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 虞清欢抱住了兰姨的脖子,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兰姨,我很好,你也好好好的,好好的保重身体,因为你还要替母亲好好照顾我呢! 兰姨握住了她的手:;小姐放心,奴婢会照顾好自己。小姐和姑爷要做的事奴婢帮不上忙,但小姐需要照顾时,奴婢义不容辞。 虞清欢笑了:;母亲与您的感情一定很好,她有您在身边陪伴着,一定觉得很幸福。 兰姨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此生得遇郡主,奴婢也很幸福,小姐,您要保重。 剩下的时间,虞清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兰姨一个长长久久的拥抱。 静默中,两人都是开心且幸福的。 等虞清欢去找谢韫,想要为昨日的事道谢时,这才得知谢韫早已启程离开了。 距离六月没剩下多久时间,北齐奸细在薛家被端后变得越来越活泛,谢韫要赶去处理奸细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很多事要做,就连长孙焘,恐怕也是拼了老命才挤出这几日陪伴她的时间。 回到院子,长孙焘已将包袱打包好,见她进来,满脸歉意地道:;晏晏,我们得走了,抱歉没能让你好好歇歇。 顿了顿,长孙焘道:;你若是觉得累的话,也可以在这里歇几日,到时候直接去会稽? 虞清欢接过他手中的包袱,笑吟吟地道:;我才十六岁,无论是精力体力耐力还是活力,都比你这老黄壳儿的麦子强。走前边给我开路去! 长孙焘连忙追上背着小包袱的虞清欢,把包袱接过来挎到自己身上。 小厮给他们二人牵来两匹骏马,拱手道:;小姐,姑爷,一路顺风! 绑好东西,二人翻身上去,扬鞭策马,骏马像疾风一样,撒开蹄子狂奔。 兰姨扶着门框,流下不舍的泪水,却也知道,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捆住这两人的灵魂。 ;小姐,姑爷,祝二位一路顺风。 二人沿着官道走了两日,代步的马儿有些受不了,他们只得在路边的一间茶棚稍作休息。 一壶茶几个白/面馒头,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没有任何嫌弃之色。 正在这时,一个刀疤大汉骑马经过,虞清欢袖底的明珠和灰灰,登时钻了出来,朝着大汉贪婪地嗅吸。 虞清欢皱眉,挨近长孙焘低声道:;老头儿怎么乔装成这样?他想干什么? 长孙焘道:;你怎么看出来那是百里无相老头儿,怎么看都是寻常的大汉。 虞清欢道:;还不是这俩小家伙告诉我的。 长孙焘道:;跟上他就知道了。 虞清欢道:;不是还有地方要去? 长孙焘道:;没关系,老头儿应该与咱们同路。 两人扔下一块碎银,骑马跟了上去。 百里无相的行踪很是诡异,明明长孙焘和虞清欢跟在他身后,可他似乎没有察觉一样,继续把马打入深山老林中。 说他走的地方是深山老林一点也不夸张。 进了山后,林莽险恶,阴惨惨的雾笼罩其中,潮湿的水汽带着枯枝烂叶腐朽的味道,阵阵扑鼻而来。 所行之处根本没有落脚地,需要用刀剑开辟,才能勉强通行。 若非明珠和灰灰十分安静,给虞清欢带了一丝心安,她恐怕要被这不见天日的林子吓到了。 ;昭华,小心些,深山老林除了野兽外,还有蛇虫鼠蚁,有时也会有毒草。虞清欢低声提醒。 长孙焘提着纯钧剑,扬手砍倒挡在面前的荆棘灌木,道:;似乎不止你师父一个人进来,能看到许多前面的人遗留下来的痕迹。 虞清欢拉过一棵被砍去枝条的小树看了看,只见上面的砍痕还很新,她道:;前面的人应当快不了我们几日,只是短短的时日,被砍断的树又重新掩盖道路,这片林子的长势还真是可怕。 长孙焘道:;南方的林子多这样,你看这些参天避日的大树就知道。 虞清欢问他:;地图所指的地方就是这片林子? 长孙焘道:;的确如此,但入口不是这条,我们跟着你师父走。 虞清欢道:那老头靠得住么? 长孙焘宽慰她:;放心吧!你师父这些年走南闯北,几乎没有他没去过的地儿,他既然敢只身前来,想必前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再说,这还是卫殊写入地图的地方。 虞清欢自然是相信师父和卫殊的,只是这越走越深的路,是真的让她心里没底。 不知行了多久,直到林子里仅有的光是树梢落下的几束天光时,再行半刻钟,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面清亮缥碧的湖水,静静地躺在两座山之间,约莫有几十里长宽,看得到边际,却看不出深浅。 湖水外围是一片碧汪汪的草地,草叶青翠,生机盎然。 ;这……虞清欢刚要说话,却发现这里不止他们二人,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一看便知是进林时被枝条划破了,而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 百里无相却不见踪影,人群中并没有他。 见他们没有任何恶意,长孙焘把剑收起来,找了个人问道:;兄台,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聚到这里? 第580章 神骏 那人也是热心肠,闻言问他:;你们来到这里,竟不知来这里所为何事?怎么有你们这样有趣的人。 长孙焘有礼地道:;还望兄台告知。 那年轻的男人道:;你看看,来这里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点? 长孙焘扫视了一圈,道:;多数都是会武的商人,而且都牵了马。 那人点点头:;是,也不全然是。你看看,大家牵的都是母马。 长孙焘眉头蹙起:;嗯? 那人见长孙焘是真的不知情,耐心地解释道:;说来兄台可能会笑话,这里有一个传说,大家为了传说而来。 长孙焘道:;传说? 那人道:;是。传说这片湖里生活着一种水马,每年约莫这个时候,水马会上陆地寻求配偶,水马和外面的马所生的后代,将会是十分有灵性的千里良驹,比大宛国的汗血宝马更胜一筹。 长孙焘了然:;所以大家都牵着母马来这里碰运气?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有人让自己的马配种成功吗? 那人摇摇头:;传闻咱们大秦圣武帝的盗骊,正是这样得来的。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但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趁机来碰碰运气,如果能得一良驹,也不枉辛辛苦苦走这一趟。 长孙焘道:;原来是没有见过成功的例子,怪不得也没有多少人来到这里。 那人道:;估计是大家都不信这个传说,认为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吧!毕竟太过玄乎。所以来这的人,要么闲得慌,要么是想碰碰运气,希望得到一匹神骏扭转乾坤,拯救即将黄了的生意。你知道吗?据说配种成功的母马一日有孕,二日生产,而生下来的小马也只用一天就能长大,等带离这片区域,才会恢复到与世间的马儿同样的生长速度。 长孙焘点点头:;的确挺玄的,但天下的事,并不都是我们所认为的那样,也许传说有夸张的成分,却是真的也说不定,既然如此,那我们抱着希望等上几日又何妨。 那人作揖:;兄台乐观,在下佩服。 长孙焘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回到虞清欢身边,他道:;这里能遇到好马,我们去找你师父,或许他能带给我们惊喜。 一匹好马的重要性,虞清欢是知道的。 日常用来代步,求的是速度或者耐力。 但上战场上,一匹有速度有耐力,甚至还有灵性的马,无疑是保命的一道屏障。 而长孙焘这样的身份,也该有一匹像样的好马,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现实的需要。 虞清欢道:;我让明珠和灰灰去找他。 虞清欢把明珠和灰灰从袖子里掏出来,喂食他们两粒药丸后,用竹哨驱使它们去寻找百里无相。 灰灰和明珠得了自由,撒开脚丫子跑,隐藏在树丛中的毒蛇,因为天敌就在附近,纷纷钻进洞内或密林里躲避。 ;怪不得他们如此狼狈。长孙焘笑了,;但我们却毫发无损,想必是因为这两只小家伙的存在。 虞清欢道:;剧毒雪貂可遇而不可求,像它们这种个头不大,却又十分具有灵性的貂儿更是难得,而它们的作用,也不仅仅是护卫预警这么简单,无论大小,只要是毒物,都怕它们。 不多时,明珠回来了,带着虞清欢和长孙焘就往林子里钻,走了一会儿,他们被密密实实的荆棘林挡住了前路。 长孙焘抽出纯钧剑,剑身笼上若有似无的寒芒,他由低至高反手一甩,空气激荡,破空的罡风将头发后扯如旗,衣袂袖子被风卷起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面前的荆棘屏障轰然倒塌,被劈出的空隙如精美壁画,现出隐藏在荆棘丛后的美妙景致。 那里,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被四周的参天巨树合围起来,巨树下的荆棘不仅挡住了去路,更是挡住了视线,使得这一方天地不被人发觉,更不受尘世所扰,如仙境一般长在隐秘的地方。 这偌大的空地,占地约莫几百亩,生长着奇花异草,水草肥美翠绿,每一根都如翡翠般,而那些花朵,大大小小,团团簇簇,星星点点散落于草丛间。 ;臭小子!进不来不会找路么?一剑劈坏了荆棘墙,你让老夫怎么修整?没过膝盖的草丛间,忽然冒出一个脑袋。 百里无相骂骂咧咧地走过来,隔着一地荆棘,没好气地道:;还不进来?!等我去请? ;老头儿!虞清欢把缰绳丢到长孙焘手里,点足掠过满地的荆棘,兴冲冲地跑到百里无相身边,;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无相戳了戳她的脑袋:;说了多少次,要叫师父,整天老头儿老头儿的叫,没大没小。 虞清欢抱着手冷哼一声:;那你还叫我夫君臭小子呢!你也没大没小! ;我是你师父!百里无相争辩道。 虞清欢毫不示弱:;我夫君是亲王,你个小老百姓叫他臭小子就是不行! 百里无相面红耳赤:;他也得叫我师父! 虞清欢不理会他的咆哮:;让他叫你师父,你的脸会不会太大了? 百里无相无奈,最终败下阵来:;好!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让着你,否则就你这刁钻泼辣的性子,我要不让着你就没人让着你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头,长孙焘已经劈开一条小道,牵着马走了进来。 马一闻到鲜美的芳草,连忙低头啃了起来。 百里无相一边叨叨着他们破坏东西,一边在被长孙焘破开的入口处摆了个小阵法,入口处转瞬就被浓雾笼罩,看不出那里缺了个口。 ;老头儿,你还没说你在这做什么?虞清欢从百里无相肩头把灰灰拎下来,将这小叛徒用力扔得远远的。 百里无相道:;当然是来给我的宝贝徒弟准备一份大礼。 说着,百里无相吹了一个口哨,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来,它看起来只是半大的小马,个头却和虞清欢她们牵来的马差不多。 它身材健壮,毛色油光水滑,奔跑时鬃毛迎风飘扬——神骏无疑了。 虞清欢看得眼馋,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才能从百里无相的手里骗到它。 第581章 这匹马我要定了 谁知百里无相拍拍小马的脑袋,道:;丫头,这匹小马还不到两岁,是我用了十数年时间,才等出来的上品,比汗血宝马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地上它可日行千里,在水中它也如鱼得水,只要不让它游上一整天,过条大河没问题。但这马性子野,只服从它认下的主人,要是你能驯化它,就送给你了。 虞清欢道:;越是有灵性的动物,他们就越忠诚,这匹小马已认你为主,我再怎么驯都无济于事。 长孙焘道:;晏晏,师父他并没有驯服这匹马。否则等了十数年才得到的珍宝,他怎么舍得拱手相让。 百里无相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也说了实话:;没错,我并未将它驯服,它之所以听我的话,全因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一直用山里各种野兽的奶喂养它,所以它把我当成了母亲,却从未把我当作主人。 虞清欢被它的身姿所吸引,想要伸手去摸摸它柔顺的鬃毛,它却打了个响鼻,喷了虞清欢满手的鼻涕,然后神情倨傲地看着虞清欢,仿佛没有人可以让它低下高傲的头颅。 虞清欢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它驯化,嘴上却道:;老头儿,听说若是母马与这里的神骏配种成功,怀孕只需一日,产下的小马也只需一日便能长大,是这样吗? 百里无相道:;传说的确是这样,但有夸大的成分。母马怀孕生产和普通的马并无区别,都需要时间。但传说中的水马,哪怕我用十数年时间让母马配种成功,我也不曾见过这水马的真颜,不知它是不是真如传说一样,生活在水里。 虞清欢道:;一般的马都不怎么会水,但你却说这匹小马水性很好,莫非真有生活在水中的马? 百里无相双手一摊:;谁知道呢?别问我。 长孙焘拉过虞清欢,话里话外地揶揄道:;晏晏,你别和师父计较,他老人家花了十数年时间,终于得了匹稀世珍马,结果根本不能骑,他老人家心里不痛快,说话都带着刺,听听就过了。 虞清欢和长孙焘一唱一和:;你看你,一声声师父叫得香甜,这种以德报怨的行为,真男人!要是这老头儿还要一点脸,就该为刚才叫你臭小子感到羞耻。 百里无相咬牙:;死丫头,你要是再这么埋汰你师父我,这马就不给你了! 虞清欢道:;要是我能驯服它,就算你不给也没用,谁让它不属于你! 百里无相冷哼一声,背着手就走了:;跟了一路,想必你们也饿了,过来吃些东西。 虞清欢还以为百里无相背了干粮,结果她错了,她这弱小的想象力,根本就想象不到,原来百里无相在树上建了间树屋。 那棵树参天避日,枝叶繁茂,可盖住她的整个知止居,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楼梯弯弯曲曲向上延伸,而楼梯的那头,正是一间方圆两三丈的屋子。 百里无相率先走上去,长孙焘把马的缰绳捆在马鞍上,防止缰绳被什么东西绊住,接着拍了拍马背,将它们放出去吃草。 虞清欢跟在后面,目光始终放在枣红小马上,对着它垂涎三尺。 正此时,原本蹲在她肩头的明珠疾射而出,窜向枣红小马的身边。 谁知小马的速度比明珠还快,只见它的马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甩,明珠被拍开的同时,它的右前蹄重重地踩在地上,接着,它神态睥睨地看着明珠,目光竟带着挑衅与鄙视。 ;吱——!明珠勃然大怒,冲着小马毛发倒竖,摆出攻击的姿势。 灰灰见媳妇儿被欺负,也从草丛里窜出来,一左一右,对小马发出威胁的声音,用低沉的呜咽表示它们的怒意与不满。 虞清欢的目光移向小马的脚下,原来那里有一条蛇被拦腰踩断,蛇身灰扑扑的,看不出多颜色,只是那三角形的头,虞清欢还是看清了。 那是一条毒蛇,明珠想冲上去吃它,却被小马给抢先了。这马不吃蛇,强了明珠的猎物,无非就是一种挑衅,以此宣示它在这里不可触犯的主导地位。 ;这马竟有王者的之性,真是稀奇。一般像老虎豹子之类的猛兽,才会有这样的心思。 长孙焘回过头:;什么? 虞清欢指着明珠和灰灰,道:;刚刚还说它两杀遍天下无敌手,结果一匹奶臭未干的小马就把它们激怒成这个样子。 长孙焘道:;把它们叫回来吧!小心被马误伤。 虞清欢道:;明珠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它们分不出个高低,是不会罢休的,随它们闹吧! 虞清欢很善解人意地将空间留给它们,让它们放手去解决,自己则和长孙焘一前一后,上了百里无相的书屋。 书屋虽小,但五脏俱全,里面不仅有睡榻,还有书架桌椅等物品,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 百里无相给他们取了些鹿肉干,虞清欢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发现这肉干的味道却与寻常肉干不同,她惊道:;老头儿,这是什么做法?怎么这么好吃? 百里无相脸上的笑容就展开了:;这里头加了蜂蜜,所以吃起来味道鲜香。当然,你也可以加白糖,不过加蜂蜜是第一等,加白糖是第二等。 虞清欢和长孙焘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长孙焘道:;大秦军队的伙食并不好,无论春夏秋冬,都只是发馊或者冷硬的馒头,连一口米粥都很难喝上,只有打胜仗时才能食肉。 虞清欢接道:;若是军队能吃上肉干,这样一来,不仅改善了士兵的伙食,让他们不再受饥饿之苦,而且也能养活一群贩肉的商人,这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长孙焘道:;师父,这方子你得献出来。你看看你,活了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建树,但只要献上你的方子,你就会成为让将士吃上肉的英雄。多威武啊!多神气啊! 百里无相道:;也不能白献啊…… 第582章 幸灾乐祸地看着 虞清欢道:;最近我也不知怎么了,每日都思如泉涌,这做菜的灵感层出不穷,就算每天做两顿,做上一段时间也用不完这脑袋里的菜谱。 百里无相倒了杯茶水递过来:;丫头,这鹿肉干也快吃完了,要不我告诉你怎么做,你再做一些? 虞清欢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也行吧! 等吃了些东西垫肚子,虞清欢跳下了树屋,盘腿坐在草地上看两只小家伙和小马打架。 明珠和灰灰同时发动攻击,结果马儿尾巴一甩,前脚一扬,冲着明珠和灰灰蹿来的方向拍去。 明珠和灰灰不得不扭转身体,重新退到安全距离,绕着马儿转,思索着该从哪里下手。 接着,明珠和灰灰选择避开头尾,直接朝马儿的肚子扑去。马儿也不是笨蛋,一个跳跃就避开了明珠和灰灰的攻击,它用蹄子刨了些土,直接尥在明珠和灰灰身上,然后撒开蹄子奔跑,明珠和灰灰根本奈何不了它。 虞清欢越看越觉得喜欢,这匹马她要定了! 于是她用竹哨把正在气头上的两只小家伙招回来,带着它们沿着草地边缘走,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繁花盛开得最密实的地方,她背着手停下来仔细观看,最后将目光放在一只腿上沾满花粉的蜜蜂身上,等蜜蜂飞起来时,一步不落地跟在蜜蜂身后。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一株枯树桩上找到了蜜蜂的窝,她用外披把脑袋包好,准备去掏蜂蜜。 忽然,跟在一旁的明珠和灰灰发出预警,一头半大的黑熊冲她跑过来,准备拍下那致命的一掌。 虞清欢不敢硬碰硬,点足掠到树枝上,视野一下就变得很广,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原来那匹小马正藏在枝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枯树桩,估计是馋了想吃蜂蜜。 马喜食甜味,虞清欢本想掏蜂蜜去引/诱小马,没想到小马早就觊觎这窝蜂蜜,只是它可能不敢和熊硬碰硬,所以它只得躲在暗处静待时机。 虞清欢大喜,只要它赶走这头熊,那么小马就会把她当作强有力的对手,只要小马正视她,那她驯服小马的机会就越大。 ;就这么办了!虞清欢取出手腕上的针,往上头抹了最厉害的药,然后趁小黑熊不注意,把银针打入黑熊的身上。 能致人麻/痹的药物,她用足了剂量。黑熊皮糙肉厚,感觉不到疼痛。绕着树桩来回走动几圈,轰然倒地。 虞清欢趁着这个机会,用匕首把树桩劈开,伸手去掏了一小块蜂蜜,接着又将树桩阖上。 ;想吃吗?虞清欢握着蜂蜜,走到小马藏身的地方,把手伸向它。 小马果然禁不住诱/惑,慢慢地把嘴送过来。 就在这时,翁嗡嗡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虞清欢当机立断,利用小马对她的好奇和对蜂蜜的谗劲儿,在笃定小马不会逃跑时,把蜂蜜迅速抹在小马的脸上。 接着,她迅速用帕子擦去手上残余的蜂蜜,把帕子扔在地上后,整个人跑得远远的。 蜜蜂一拥而上,准备去蛰小马。小马再神勇,也斗不过这一群小且会飞的东西,仅仅过了你攻我躲的几招,小马已经被蛰了好几口,痛得它撒腿狂奔。 虞清欢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对付你这种高傲自大的小家伙,就得让你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看你顶着满头包,还怎么保持你高傲的姿态。 大概是以为主子会用蜂蜜去讨好小马的明珠和灰灰惊住了——主子也太坏了,不过它们好喜欢。 明珠和灰灰见小马吃瘪,围着虞清欢兴奋地跳来跳去。 小马撒蹄狂奔,疯也似的四处乱跑,嘴里还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百里无相和长孙焘听到动静,走出树屋查看。 百里无相见自己的宝贝小马满地打滚,嗷嗷大叫,顿时心疼不已,板着脸就要训斥始作俑者虞清欢:;死丫头!你…… ;哎?师父,您叫我吗?虞清欢立即应了一声,笑吟吟地跑过去,站在大树下仰头看着百里无相。 百里无相看看小马,再看看虞清欢,小马受伤他固然心疼,徒弟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这种二选一的题实在太难,他只得一甩袖子,又进了屋里。 ;老头儿还是太嫩了。虞清欢懒得管百里无相怎么闹别扭,一颗心全都扑在小马身上。 她让长孙焘给她扔了只木桶,又从草地上拔了些许草,放到木桶里碾出汁,接着又去草地中的水洼旁往桶里打了半桶水,提着那水和植物的汁/液混合的东西走了过来。 小马已经被蛰得没劲了,自知躲不过的它,躺在地上,绝望的眼中倒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这时的小马,油光水滑的毛皮上布满了鸡蛋大的包,在它停止挣扎后,蜜蜂绕着它飞了几圈,接二连三地飞走了。 虞清欢把桶放下,围着狼狈不堪的小马走了几圈,最后停在它面前,用比它还要倨傲的眼神睥睨它。 ;马儿马儿,你要是乖乖认我为主,我就不折腾你了。虞清欢忽然蹲下来,拍了拍它的马脸,露出怜悯弱者的神情,;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会一直折/磨/你,直到你乖乖听话为止。 放狠话从来不是虞清欢的专长,她一般是怎么想就会怎么做,所以说出这些话后,她觉得自己好恶毒。 许是虞清欢怜悯的目光激怒了小马,小马猛地翻身起来,后脚用力一踢,直向虞清欢的面门踢来。 动作快如闪电,发现异样的长孙焘甚至来不及出手。 雷霆万钧之际,早有准备的虞清欢,凭借着自己超强的轻功,一个旋身已抓住小马的鬃毛,翻身上了马背。 小马被趁马之危的虞清欢彻底激怒了,身上的剧痛使它更为发狂,撩开蹄子便在这片广阔的草地上奔跑起来。 虞清欢第一次见识到跑得如此之快的马,她只觉得风从耳畔呼呼刮过,前方尚未看清的景物,转瞬间就已经向后退去。 小马卯足劲,想用这种方式把虞清欢甩下来。 虞清欢心知以如此快的速度被甩在地上,她恐怕会必死无疑,思及此处,她愈发夹紧双腿,两手用力抓住小马的鬃毛。 第583章 大树后有什么 ;师父,不好了!长孙焘看到这副情景,顿时脸色大变,他朝屋内大喊的同时,抽出纯钧剑跳了下来,准备在适当时机了结了小马,把虞清欢救下。 ;死丫头!真是没轻没重!百里无相走出屋,瞧见这一幕,也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低声咒骂一句,对小马吹口哨,可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那小马仿佛已经失去理智。 ;小子,不可伤它,这马很有灵性,只怕它会在最后一刻,拉丫头做垫背。 ;马以这样的速度奔跑,大概能坚持多久?长孙焘仍旧握紧剑,一瞬不瞬地盯着小马,他不敢贸然出声提醒虞清欢,生怕她抓不稳掉下来。 百里无相也有些慌了:;这么跑一日没问题,丫头怎就如此冲动,毫无防备就去招惹这匹马。 要是只有虞清欢的挑衅,小马不可能这么生气,在马的世界里,它给予虞清欢信任,所以才会去吃那块蜂蜜,结果却被它信任的人坑害,落了个满身包的下场。 这个人竟然还趁它受伤,骑到它身上。这对它来说,简直就是马生最大的侮辱。 所以它怒了,简直怒不可遏! 小马奔跑了许久,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虞清欢却因要拼命夹住马肚子和抓住马鬃而几乎精疲力尽。 百里无相察觉了她的危急情况,大喝一声:;丫头!快杀马! 因为速度太快,虞清欢根本看不清任何景物,就连百里无相的声音,她也听得模模糊糊。 既然百里无相让虞清欢杀马自保,长孙焘也不再又任何顾忌,他握紧纯钧剑,判断出小马的路线,接着,剑身又起寒芒,浅浅波芒萦绕,这是发功的前兆。 ;晏晏!马倒下时我会接住你!长孙焘大喝一声,找准时机向马腿砍去。 虞清欢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察觉激荡的罡风时,她选择松开手,将方才脱下来包住自己外披往前一套。 小马被蒙住了眼睛,下意识的扬起前蹄,它也察觉到危险,奋力向上一跃,躲开了长孙焘满是杀机的剑气。 小马逃过一劫,却被削去了一些蹄肉。 虞清欢也因为这个动作,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在她双腿夹得紧,小马跳跃时身子向后倾斜,在小马平稳落地时又坐直了身体。 可正是这样,她最后一丝力气几乎耗尽。 因为这惊险的一幕,长孙焘再也不敢放这样的招数,盯着又快速移动的小马,寻找第二次下手的时机。 百里无相彻底慌了,他根本不能让小马停下来,难道就这样让宝贝徒儿被摔死? 坐在马背上的虞清欢,根本无暇顾及其它,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小马眼看在地上甩不开虞清欢,便驮着她拼命往前奔跑,左拐右拐,冲出了一片密林屏障。 这是湖岸的一角,眼前烟波浩渺,湖水平静如死,如黛远山倒映其中,让这蒙了雾的湖水,愈发显得幽黑深邃,充满未知的恐惧。 而小马正不管不顾,驮着虞清欢便往湖里冲。 ;晏晏! ;丫头! 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迅速向小马消失的方向跑去。 虞清欢用尽全力,夹紧马肚子,双手用力地拽紧小马的鬃毛。 她已经快要抓不住了,可是她知道,一旦放弃,就再无收服这匹马的可能,而且她也很可能会因此而丧命。 所以哪怕她就要失去意识了,也不肯松手半分。 ;扑通一声,小马跳进了湖中,冰冷的湖水瞬间灌进口鼻,呛得虞清欢猛烈地咳了起来。 不给她任何调整的机会,小马钻进了湖里,迅速地向下游。 痛苦到极致的虞清欢睁开眼睛,她该怎么形容这水下的情景? 水底水草蔓生,因为常年生在湖底而呈黑色,乌光烁烁,轻轻摇曳,仿佛就像无数的触手,从湖底身上来,想要把人拉进地狱。 更可怕的是那些弯弯曲曲如蛇一般的树根,黑黝黝的,在水中张牙舞爪,凌乱如无数股纠结扭成的黑发。 虞清欢惧怕这样的深渊,也恐惧这湖底的景致,除了她难以看清的这些东西,她更害怕的是,会不会有丑陋狰狞可怖的怪物,把她拖进水里更深处。 于是她拽得更紧了,甚至还用上了牙齿,忍住耳朵剧烈的疼痛和胸/口的重压。 她死死咬住马鬃不放,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已在地狱边缘走了一遭,小马也受不了了,迅速浮出水面,往湖里的小岛游去。 小岛不大,一棵树如伞一般将其掩盖,水底那些纠结缠绕的树根,应当就是来自它。 小马上了岸后,甩了甩身上的水,可身上的人仍旧死死地挂在它背上,它气急了,生气地尥蹶子。 长孙焘终于追到岸边,见此情景,他迅速砍断几根枝条夹在腋下。 随手射出一根,他施展轻功飞跃过去,就在支撑不住时,脚轻轻点在刚停下来尚未沉入水底的枝条上,又接着掠起。 与此同时,他又扔出一根树枝,接着如法炮制,直到手上的树枝扔尽,他终于落到了虞清欢所在的小岛上。 随后跟来的百里无相看到这一幕,险些惊掉下巴,这是何等精准的计算,才会在自己功力散时,刚好踩到停下来的枝条? 好在这一处比较隐蔽,也进到这片森林的人虽在湖边,但在另一个方向,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 长孙焘刚落到小岛上时,小马正准备用背去撞大树,希望以此把虞清欢撞下来。 ;晏晏!快跳马!我接住你!长孙焘对着几近昏迷的虞清欢大喊,摆出随时准备接人的姿势。 话音刚落,长孙焘在跑来救虞清欢时抄到肩上的明珠和灰灰,朝着大树不安地大叫着,仿佛遇到了极大的威胁。 而与此同时,愤怒的小马竟破天荒地停下动作,与明珠和灰灰一样,警惕地望着树的方向。 长孙焘想要去抱虞清欢下马,幽幽转醒的虞清欢,透过缠绕纠结的树干,看到了树后面的情景。 第584章 草草他生气了 ;昭华,有大蛇!小心!她惊恐出声。 原来,那是一条巨大的蛇,长约丈宽,通体幽黑,身上的鳞片寒光凛凛,三角头上的大包,昭示着它是一条有毒的巨蛇。 而它正摆出攻击的姿势,对着另一黑黝黝的庞然大物。 大蛇吐着蛇信子,忽然朝那庞然大物打动了攻击。 虞清欢想要从马背上下来,谁知小马却迅速地绕到大树背后,似乎要加入战局。 长孙焘紧随其后,可刚追上来,便被蛇尾甩得踉跄后退。 ;昭华!虞清欢急切地唤了一声,可眼前的情景,容不得她分心。 原来与巨蛇正在交战的庞然大物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匹通体漆黑的神骏,它比虞清欢胯下的小马足足大了一倍,更加威武更加健壮,而那四只脚靠近蹄子的地方,竟有一截白色的毛。 虞清欢敢发誓,这绝对是天底下最威武魁梧的马儿。 巨蛇想要绕过它,通过缠绕的方式置他于死地,但无论巨蛇的脑袋从哪里扬起,它都能尥蹶子把蛇踢开。 一匹仅会尥蹶子的马,和一条灵活的大蛇,竟然打得不分伯仲。 而胯下的这匹小马加入战局后,也是疯狂地对着大蛇尥蹶子。 虞清欢清醒了许多,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这匹小红马,紧紧地骑在它背上不放开。 战局并未因小马的加入有任何变化,甚至黑马为了保护小马而数度险遭危险,差点被大蛇缠绕住。 虞清欢迅速指挥明珠和灰灰,毕竟是天敌,明珠和灰灰的加入,让形势有了逆转。 被拍得后退的长孙焘也怒了,浑身乍气凌厉逼人的气息,他一把抓住摆动的蛇尾,扬手一砍,坚硬的鳞片也挡不住纯钧利剑,蛇尾被切了下来。 大蛇痛得翻滚不已,它仰天长啸,不停地吐着蛇信子,双眼猩红,如黑夜中跳动的两簇血芒。 雾气渐浓,被断了尾的蛇搅/动,层层涌出。 明珠和灰灰占据身体娇小的优势,左右开弓,将准备隐藏在雾气后的蛇逼得不能静止。 然而这并没有让那匹黑马有任何松懈,它仍紧紧地盯着涌动的雾气,如临大敌。 就在这时,明珠破了巨蛇的一只眼睛,巨蛇咆哮翻滚,使得越来越多的浓雾涌出来。 黑马不安极了,它把枣红小马挡在身后,而那威武霸气的脸上,染了一种毅然决然的气息。 ;晏晏,快下来。长孙焘焦急地把手伸过去。 虞清欢摇头:;昭华,这两匹马的状态都不大对劲,我们现在逃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雾气深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响动,明珠和灰灰仓皇逃出,躲进虞清欢的袖子。 ;剑气!仅凭本能,虞清欢叫出这两个字。 长孙焘一跃而起,举剑横劈,气贯长虹的剑气挟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如同一道透明的屏障,荡起劲风将涌动过来的雾气扫向巨蛇的方向。 雾气散开,原来大蛇引爆了头顶的瘤子,毒汁四溅,沾到毒的植物,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就连盖住小岛的这棵参天大树,也在转瞬间黄了一半。 要不是长孙焘这一剑,那些毒汁若是溅到他们身上,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长孙焘乘胜追击,狠劈几剑,将蛇断成数截。 黑马也趁机越出,前蹄用力地踹在巨蛇七寸之处,把那蛇胆踩破。 小马高兴得摇头摆尾,散开的雾气渐渐合拢,黑马踩着大蛇回眸,鬃发飘扬,如同向上燃烧的黑焰,竟有着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 长孙焘立于树枝之上,收起纯钧剑,与黑马默默对视,比起黑马的尖锐凌厉,长孙焘就像大海一般,可以包容天地万物。 这场目光对视的持久战,终于以黑马的认输而告终。那匹仿佛雄狮一般的马中异类,竟对着长孙焘俯首称臣,缓缓地垂下脑袋。 长孙焘一跃而下,稳稳地骑在黑马背上。黑马收起棱角,变得分外乖顺。 虞清欢用尽力气,浑身一软,差点掉落下来,谁知小马一个侧身,又把虞清欢给驮回了背上。 雾气越来越浓,黑马不做停留,潜进了水中,以极快的速度游向湖岸。 小马跟随其后,这一次它没有耍性子,稳稳地驮着虞清欢。明珠和灰灰怕水,爬到虞清欢的肩头站着。 长孙焘始终记挂虞清欢的安危,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岸上的百里无相早已急坏了,见二人两马归来,顿时惊得几乎掉了下巴。 这匹黑马…… 百里无相瞠目结舌:;水、水马? 长孙焘没有回答他,翻身/下来,走到小马身边,将虞清欢抱在了怀里。 ;昭华,我喝了好多水,肚子好涨。虞清欢虚弱一笑。 长孙焘仍旧没有说话,沉着的面色仿佛能滴出水,最后,他一巴掌狠狠地拍在虞清欢的臀上,声音沙哑地嘶吼:;陆明瑜!你想死啊!疯了是不是! 你想气死我吗?! ;我……虞清欢垂头,这一次是真的玩过了,她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她忏悔,向白萝卜忏悔她的罪过。 ;闭嘴!本王现在不想理你!长孙焘沉着脸,把虞清欢抱回了树屋,沉着脸给虞清欢和自己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沉着摔门而去。 百里无相望着比他的引以为豪的小红马还要美丽的生物,劝身旁垂头丧气的虞清欢:;丫头,我跟你说,你这次是玩过头了,还不去向他认错,把他给哄回来? 说完,百里无相朝树屋不远处坐着的长孙焘努努嘴。 虞清欢不是不想,是有点不敢,为了一匹马,她差点就没命,自己如此害怕,那么长孙焘呢?长孙焘是不是都快吓死了? 百里无相见虞清欢不为所动,心有余悸地道:;丫头,你得理解那小子。我这个半道捡的师父都给你吓坏了,别说他了,你要是真出事,恐怕他也活不下去了吧?听师父的话,快去哄哄他。 虞清欢沉默着走下树屋,刚想去找长孙焘,却折到了一旁,提起那桶草汁,来到小马身边,泼到了小马身上。 被蜜蜂蛰包又痒又痛,却被这药汁给治愈了。 小马看着虞清欢,忽然打一个响鼻,转身背对她,低头吃草。 虞清欢一步三挪地走到长孙焘面前,垂着头,手指不停地搓着衣袖。 长孙焘看也不看她一眼,把身子转到了另一边,双手交叉,手肘放在膝盖上,望着不远处的草地,眼里倒映着这里的景致。。 虞清欢又走到他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小嘴扁扁的。 ;草草……我勉强知道自己错了,不该逞强,不该没轻没重,让你担心了。 说着说着,虞清欢不停地绞着手指,眼泪泫然欲滴。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把我吃得死死的了?知道我舍不得你哭,舍不得你委屈,所以你就露出这副表情!长孙焘显然很气恼,忍不住拔高声音,;陆明瑜,我告诉你!你要是这么想,那就对了! ;啊?!虞清欢有点接受不过来这强烈地反转。 长孙焘死死凝着她:;你想得没错!我就是被你吃得死死的。看到你这样,不但气消了,反而还不争气地怪自己不该对你发火,我现在真的是又气又恼,还不过来哄我! 第585章 就是心太软 ;草草!虞清欢惊喜抬头,朝着长孙焘就扑了过去。 长孙焘被扑倒在地,却稳稳地护住她,生怕她被草划伤脸颊。 长孙焘真是气急了,又发狠地打了虞清欢的屁/股一巴掌,这才顺了胸/口的那股抑郁之气。 他反手把虞清欢搂在怀里,声音里都是恐惧:;下次不许这么不听话,你不知道,把我都快吓死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 嘴上这么说,长孙焘都快怄死了,真是气不过一瞬间,这么心软怎么能让不听话的孩子长记性? 这边正怄着,一双小手便捧住了他的脸:;我是真的知错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我都会考虑你的感受,不叫你担心受怕。是我自视甚高,觉得驯服区区一匹小马不在话下,但却没去想,这是师父都驯服不了的马。认清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多难,吃了这次亏,我以后做事会量力而行。要是因为我而让你陷入危险境地,我不会原谅自己! 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胸/口,声音软软糯糯的,长孙焘一颗心都化成了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晏晏,我怎么舍得怪你,我只是怪自己,差点让你…… 长孙焘说不下去,他也不用说下去,因为虞清欢已经吧唧一口,堵在了他的唇上。 没脾气,真的完全没脾气,他一个大男人,就是被自己的媳妇儿给吃得死死的。 百里无相看到徒弟已经哄好了生气的男人,不由得笑了:;这宝贝徒儿,就是这么招人疼,哪个笨蛋舍得生她的气? 不过转念一想,又没有人哄自己,他到底得意个什么劲儿。 ;切!肉麻!不知廉耻! 哄好了长孙焘,虞清欢颠颠儿地跑到小马身边,试图和她拉进关系。 可是小马并不准备搭理虞清欢,低头吃草,在虞清欢凑近时,它精准地扫了几下尾巴。 虞清欢为了避免受伤,只好向后退了两步,可她不甘心,又往小马身边凑。 长孙焘见她这般喜欢小马,劝退是不大可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小马驯得服服帖帖的,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长孙焘打了个响指,黑马迅速朝他奔过来,用脑袋去蹭他扬起来的手。 他拍了拍黑马的背,黑马跟着他一起,来到小马身边。 因为黑马的到来,小马显得柔顺许多,长孙焘拉住小马的鬃毛,翻身上去。 小马想要将他甩在地上,却被他得内力控制,动弹不得。 待小马不再挣扎,他又将力道卸去,如此反复几次,小马竟养成了只要被抓鬃毛,就不能动弹的习惯。 他翻身/下来:;晏晏,你试试。 虞清欢迅速揪住小马的鬃毛,果然,小马不再动弹,任由她摸头。 虞清欢对这匹矫健的小马喜爱极了:;不知这倔强的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肯认下我这个主人。 长孙焘道:;它已经认了一半了,否则你近不了它的身,只是它天生不屈服于任何人的性子,使得它还没办法说服自己听你号令。让它绝对心悦诚服几乎不可能,但让它听话,只需要好好训练就好。它再聪明毕竟是匹马,没办法判断我们对它的反复指令,习惯很容易养成。 接着,长孙焘开始以各种方法训练它;奔跑、;停下、;掉头、;拐弯等指令,反复练习几次,小马便将这些指令烙印在心底。 就算虞清欢骑着它,也能指挥它行动。 这时,黑马被草丛中窜来窜去的明珠和灰灰吸引了注意力,黑马一走,小马便再也不让长孙焘上背,但虞清欢骑时,它就允许。 长孙焘笑道:;别灰心,你看,它爹不在,它就只让你一人骑。 虞清欢道:;你怎知黑马是它爹? 长孙焘道:;你看它浑身都是枣红色,唯有屁/股上有一块黑斑,四踢皆是黑色,怎么都该是黑马和红马所生的后代。 虞清欢道:;不管是不是,这崽子听那黑马的话,它们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这黑马与我见过的所有马都不同,它真的是传说中的神骏么? 长孙焘道:;神物到不至于,毕竟神物岂是我们这等凡人轻易就能得到的。不过传说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这马的确是‘水马’,你看它的蹄子旁边,是什么? 虞清欢看向长孙焘招过来的黑马蹄子,只见它这蹄子与寻常的马不同。 寻常的马蹄只有一个,呈半圆形,但黑马腿上与蹄子距离一寸左右的地方,两边各有一个拇指般大的,像趾一般的东西,那东西似乎可以张开,趾与腿之间,有像鸭掌似的薄薄的肉连接着。 它们被长长的毛盖住,不仔细看不出来。 只有经常在水里活动的动物,才会长着这玩意儿。 看来,这的确是;水马,它通水性,可以在水里和陆上自由活动。 长孙焘接着道:;万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大概是一种生活在这片湖域的野马。 虞清欢道:;这两家伙,长得太迷人了。你看看它们的身姿,线条流畅恰到好处,每一块肌肉都长在点上,多一分胖了,少一分瘦了。 长孙焘拍拍黑马,显然他也相当喜欢这匹英姿矫健的野马:;这马野性难驯,又自带王者气息,若非今日小马跑上那小岛,又恰好遇见它与巨蛇缠斗,恐怕我们此生都无法窥见它的真颜,你瞧你师父,哈喇子都滴到地上了。 虞清欢道:;那说明我家草草比黑马更有气势,只用眼神,就能让它俯首称臣。 长孙焘嘴角挑起:;别贫嘴。 虞清欢哈哈大笑,她朝百里无相招手:;师父,你要下来看看吗?给你摸摸呀! 百里无相一甩袖子,转身把门;砰的关上。 虞清欢不理会他的小心眼,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还记得我在凉城义母家被掳走那回事么? 长孙焘道:;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了? 第586章 敲打与利诱 虞清欢道:;那回,卫殊带着我很轻松就到了永夜山庄。但你和零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所以卫殊可能也有这样的马,不然也没法解释,他怎么得知这个地方,又把你引了过来。 长孙焘道:;我这大舅子,之前还真是低估他了。看来这些年,他混迹江湖也做了许多正事。 虞清欢道:;他看起来玩世不恭,甚至邪气,可他骨子里很正经。你看起来很正经,隐忍又克制,可骨子里面却恣/意不羁。你两还真是截然相反的人。 长孙焘道:;还好他是你兄长,不然我就多了一个劲敌。 虞清欢道:;不是与优秀的人每一次相遇,都会把一颗心交付,感情这东西,谁说得定呢?有时喜欢上一个人只要一瞬间,而有时用了一辈子也没法喜欢上一个人。 长孙焘道:;幸好,我们都没有用多久,就确认了对方是正确的人。 虞清欢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老头儿的情绪,你看,都给气走了。 长孙焘哈哈大笑:;晏晏,真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娶了最爱的人。 虞清欢伸手把他的嘴堵上,不许他在说下去了。 恰此时,那头被她毒倒的小黑熊气势汹汹地窜出来,想要找她报仇。 黑马慢条斯理地走到虞清欢和长孙焘身边,一声嘶鸣,吓得小黑熊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虞清欢道:;我觉得,我们应该为它们取个名字。 长孙焘道:;你决定。 虞清欢摸摸下巴:;明珠和灰灰取得太草率了,要是给它们取得太帅,有点对不起明珠和灰灰。这样吧,我的叫小红,你的叫小黑。 长孙焘拳抵下巴,忍不住大笑出声:;你取名也太随意了吧! 虞清欢冲着黑马和小红马叫道:;小黑,小红,过来! 黑马和红马好像能听懂一般,;瞪了虞清欢一眼,转身走了。 长孙焘拍拍虞清欢的脑袋:;晏晏,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我们需得出发,赶往会稽,要是停留久了,只怕会被盯上。 虞清欢道:;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长孙焘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但前提是,不要冲动,不可莽撞,保护好自己。 虞清欢缩进他的怀里:;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虞清欢和长孙焘按照卫殊的路线行走的同时,京城风起云涌,形势愈发严峻。 这日是长孙翊与长公主驸马出发前往东海沧山的前夕,长公主当晚造访太子府。 ;殿下,这么晚打搅你了。长公主高坐于主位之上,凤仪万千,尊贵如一只高傲的金凤。 长孙翊一个激灵,因为这个姑姑平日都喜欢叫他;翊儿,要说正事时,才会叫他殿下。 不过他大概知道姑姑要和他说什么,他稳住心神,道:;姑姑来看侄儿,侄儿喜不自胜,怎么会叨扰? 长公主脸上的情绪叫人难以捉摸,最后她慈蔼一笑:;本宫这么晚过来,是为了驸马的事。 驸马被点为钦差,长孙翊不过是个陪跑,为了讨姑姑欢心,他笑吟吟地道:;姑姑放心,侄儿会好好协助姑父。 长公主道:;不是协助,是照顾。翊儿你有所不知,你姑父他其实双脚俱废,这些年从未走出公主府,也是不利于行的原因。 长公主府瞒得紧,他根本想不到原来姑父是因为这个才从不出门,闻言他道:;姑姑放心,侄儿会带上御医,好生照料姑父的身体。 长公主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向长孙翊行了个君臣之礼:;殿下,臣这一辈子,最要紧的人无非夫君和子女,如果殿下能替臣照顾好驸马,臣会好好回报殿下。 长孙翊心里美滋滋的,这是否代表着长公主府成了他囊中之物? 但他再得意,也不敢受长公主的全礼:;姑姑折煞侄儿了,有姑姑这话,侄儿一定会照顾好姑父。 长公主就势起身:;有翊儿这话,本宫就放心了,要是驸马有什么问题,本宫一定会发疯,拼尽一切与他拼命! 长孙翊应了声;是。 长公主继而提醒:;翊儿,我们站在这个位置,底下的人不会把肮脏和污秽暴露给我们看,所以无论事情多难看,都会有人负责粉饰太平,欺上瞒下。 ;但这朝堂之上,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本宫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那些人,此次出门,你务必要多带些人手,防止有人为了阻止你们去东海沧山,而狠下杀手。 长孙翊格局不大,心眼还小,但他还算个聪明人,闻言他就明白了,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他只知父皇让他协助长公主驸马去请人,他还在心里窃喜,认为父皇是给他机会,去与风先生拉进关系,有了帝师的帮助,谁能威胁得了他的储君之位? 结果,得意忘形的他,根本没去想,那些不想让风先生为相的人,会怎么阻止他们? 他吞了口唾沫,拱手道:;多谢姑姑提醒。 长公主点了点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她遇到来给长孙翊送汤的黄瑛瑛,见黄瑛瑛低眉顺眼十分懂事,向来冷漠的她,开口提醒道:;太子不在,你身为妾室,好好照顾主母腹中的骨肉,别引火自/焚。 赫霞公主怀孕一事,长孙翊到底上报了,不为别的,只为证明他这个储君有诞育子嗣的能力。 但皇族和朝堂并未因为这个小生命而欢喜,因为赫霞公主的异族身份,没人待见这未出生的小皇孙。 赫霞公主也并未因为这个孩子,解除了眼前的困境。 黄瑛瑛柔顺地行了个礼,道:;长公主的话,妾身记下了。 长公主没再说什么,仪仗离开了太子府。 别人以为长公主是在给黄瑛瑛脸色看,提醒黄瑛瑛妾妃之德,但黄瑛瑛知道,长公主这是在帮她。 太子不在府里,太子妃没了孩子,无论是怎么没的,最后都会是她的错,因为人微言轻的她,是顶罪背锅的最佳人选。 正因为明白,所以黄瑛瑛才更感激长公主。 与此同时,嘉佑帝处理政务的承明殿跪着卫殊和二皇子长孙策,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嘉佑帝神色端凝地看着二人,仿佛一头随时都会暴怒的野兽。 第587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在这之前,长孙策为了报复卫殊挡他护送长公主驸马之路,他买通了一个女子,在卫殊执勤时,衣衫不整地扑上去。 接着,那女子就当街喊冤,控诉卫殊丧德败行,光天化日之下对她上下其手,如此孟浪下流,简直就是朝野的耻辱! 正当卫殊百口莫辩,千夫所指时,二皇子长孙策化身正义使者,直接把卫殊拷到了嘉佑帝面前,连同那个被;侮辱的女子。 ;父皇,您看卫指挥使,您看看他这张猥/琐的形容!真不要脸呐!竟然当街对一名女子动手动脚!父皇您看重他,使他年纪轻轻就爬到了正三品大员的位置,他不但不感激您的知遇之恩,还把在外面丢您的脸,儿臣看着都觉得心寒。 前段时间,长孙策因带人闯入淇王府,打伤了绿猗和小茜,嘉佑帝发了很大的火,虽然没有对他怎么样,但却对他失望透顶。 他知道自己受父皇厌弃,但并未改过自新,反而因为记恨卫殊,使出这种阴毒的计谋。 嘉佑帝听了他义愤填膺的控诉,心里又一次失望透顶,他没有立即责问卫殊,反而问长孙策:;你亲眼看到卫殊行这种不知廉耻之事? 长孙策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了!父皇,如果不是卫殊主动动手,难道是这女子用自己的清白名义嫁祸不成?父皇,这才是卫殊的真面目,表面正人君子,实则龌龊无耻!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教他的,连基本的礼仪道德都没有!这种当街欺凌女子的行为,简直禽/兽不如!恳请父皇治他的罪,还这女子一个公道! 卫殊从女子扑过来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辩解,也没有动怒,只是冷眼看着这些人耍猴戏。 但当长孙策提到父母时,他握紧了双拳,通身散发出死神般的气息,掩盖在阴影里的面颊,目眦欲裂。 他手指嵌进手心,疼痛使他从盛怒中清醒过来,他依旧沉默,没有立即为自己辩解。 长孙策却因为他的变化,莫名冷汗直流,为了掩饰恐惧,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 这时,那个女子嘤嘤哭诉:;陛下,请您为民女做主啊!民女清白之躯,竟被卫指挥使侮辱践踏,民女虽卑贱,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他竟当众扒民女……呜呜呜…… 嘉佑帝没有表态,沉吟片刻他掀开眼皮看向卫殊:;似乎人证物证俱在,卫殊,你有什么要说的? 长孙策震惊了,听父皇这语气,他并未生气?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了起来。 果然,他本以为无话可说的卫殊仰起头来,镇定自若地道:;陛下,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臣看不上这种庸脂俗粉! 嘉佑帝哈哈大笑:;的确是庸脂俗粉,也就比小福好看些,朕的卫殊连郡主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如此蒲柳之姿? 长孙策傻眼了——朕的卫殊?叫得这么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要娶男妃! 他不服气地道:;父皇!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卫殊他就是当街欺凌了女子!您怎么还信他?! 嘉佑帝没有回答长孙策歇斯底里的质问,而是长长叹了口气:;老二,你真是朕的种么?你这样的心机和手段,简直和圈里争食的猪一样,不对!就你这脑子,要是没有老子给你的荣华富贵,只怕你还不配和猪相提并论! 接着,嘉佑帝抓起桌上的奏折,猛地扔向长孙策,怒不可遏:;滚滚滚!朕不想看到你这张猪脸!让你学武你半吊子,让你学文你做不出像样的文章!让你好好做人,你连那点傻子的智商都没有!一事无成一无是处,唯独歪门邪道无人能及! 长孙策被刺痛了心,但他不敢冲嘉佑帝发火,把一切都归结到卫殊身上。 他恶狠狠地望着卫殊,声嘶力竭:;都是你!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狗杂/种!遇到你就没有什么好事!你个祸乱朝纲蒙骗君王佞臣!父皇受你蒙骗!但本殿不会!本殿要宰了你!为民除害!佞臣!妖孽! 长孙策很快就被嘉佑帝的侍卫按在地上,反手还点了哑穴。 殿内十分安静,卫殊阴沉的声音响起:;陛下,微臣也有证人! 一个老汉被带了上来,第一次得见天颜,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不停地磕头作揖:;万岁,万岁…… 而老汉的到来,使得女子和长孙策面色都变了。 卫殊面无表情地道:;张德,你自己说还是本官帮你说? 老汉吓得屁滚尿流,连声道:;陛下!是草民混账!为了几口黄汤想要卖了小女!那公子给了草民一百两银子,让小女去陷害大人,还说事后小女可以嫁给大人,小女为了不被卖,答应了公子的条件…… 说罢,老汉战战兢兢地掏出一百两银票:;证据在这……公子用了好闻的香,香味现在还沾在银票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草民见钱眼开!陛下饶命啊…… ;拖下去。嘉佑帝冷冷吩咐,很快便有侍卫把这对父女拖下去,没人在意他们的哀求声。 卫殊心里清楚,他们完了。堂堂皇子为陷害臣子,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仅丢人而且可笑,嘉佑帝怎么能让他们活着把事情说出去,让人知道他有多蠢货的一个儿子?! 知道父女下场的卫殊,内心并没有任何波澜。 这种事情,这对父女为了银子,并不是第一次做了,害得多少人含冤入狱,落到这种下场,也是他们活该。 而他们迎来这个结局的理由,说起来也相当可笑,卫殊不过多给了老汉一百两。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卫殊没有表态,是因为他早已洞悉了长孙策的计谋,玩了次将计就计的游戏。 二皇子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暴怒不已,却被护卫压住,点了身上的穴道。 卫殊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诚恳地道:;陛下,其实臣在女子扑过来前,刚刚知悉真相,臣知道是二殿下的手笔,所以找了女子的父亲作为证人。 嘉佑帝眼睛半闭半睁,盯着眼前桌案,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88章 臣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半响,他问卫殊:;那你为何不当场为自己辩解,使得自己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卫殊声音平静,但透着凄凉:;陛下,臣蒙受您的大恩,此生此世都无法报答,那种情况下,臣怎么能为了自己的颜面,而当众与二殿下闹起来,那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剩下的话,卫殊不用多说,大家心里明白。 要是这事大白天下,丢人的说到底还是长孙策。卫殊这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这才不声不吭,甘愿承受欺男霸女的罪名。 嘉佑帝又问他:;那么,在朕面前怎么不忍了? 卫殊一个大男人,竟然声音哽咽:;陛下,您是臣的再生父母,臣把您当做最敬仰崇拜之人,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臣之所以在陛下面前还原真相,说到底都是因为臣太在意陛下的看法的缘故。 ;臣不想陛下对臣有任何误会,所以才在陛下面前把一切前因后果都披露出来。 ;除了以上的原因外,臣也有着与二殿下开诚布公的打算。前几次的事情,使得二殿下对臣有所误会,臣认为这些误会还是尽早解释清楚的好,以免给陛下徒增更多烦恼。 卫殊看向长孙策:;二殿下,此次臣之所以向陛下建议,您并不适合去东海沧山,并非因为臣与您之间的私怨,而是臣真的觉得,您并不适合去。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您因为臣阻止您去请风先生,就想出这样阴毒的方法来毁臣的名誉。这算什么?在臣看来,这就是天真,幼稚! ;您身为堂堂皇子,不仅没有大丈夫的胸襟与气度,反而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点不如意就发脾气!做事任性妄为,不顾后果。 ;殿下,您可是天子的儿子,虎父无犬子,您这样什么时候才可以成熟,继承陛下的雄才大略,扛起一个皇子应尽的责任? ;臣承认,这次臣也和您耍了心思,臣知道您的计划后,不仅没有避开,反而将计就计。当然,臣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您认识到自身的不足,意识到是时候该成长了。 ;不管您怨臣也好,恨臣也也罢!臣就是要借此事让您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任何时候都不要高估自己,低估对手,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不是不可以耍心机耍手段,如果光明正大干不过,那就必须在计谋上赢过对手。但如果两样都比不过,就先憋着!等有足够实力了再行动,否则就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殿下,此时您依旧觉得,自己适合去东海沧山么? 卫殊一段声情并茂的演绎,彻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让嘉佑帝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竟然不如一个未成亲的孩子会当爹? 长孙策也目瞪口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卫殊的差距在哪里,不是能力,不是胸襟,不是出身,也不是做人。 而是胡说八道的能力,以及不要脸的程度。 天呐,他皇子生不是没有见过两面三刀装模作样的小人,但彻底被卫殊给折服了。 天下就没有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明明就是他将计就计坑了自己一把,反而被他说成了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自己。 蠢货才相信他的鬼话! 而这时,嘉佑帝亲自走下来,扶起卫殊:;好孩子,辛苦你了。 长孙策惊——原来蠢货竟是他爹? 他不知道,因为前面的矛盾和偏见,使得他对卫殊做得任何事情都不信任,认为卫殊是在装腔作势,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小人! 但嘉佑帝的看法就不一样了,他本身就欣赏卫殊,甚至动过收卫殊为义子的念头,经过此事,他对卫殊高看许多。 因为在现在的他看来,卫殊是一个为了维护他的颜面,可以忍辱负重甘愿背负骂名的人。 不仅如此,卫殊明明看出了他这老二的蠢样,明明被老二一直针对,可卫殊并没有仗着他的宠信把老二踩进水沟,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苦口婆心地教导老二,让老二认识自己。 有此臣子,夫复何求啊? 嘉佑帝被卫殊感动了。 这时,卫殊还善解人意地道:;陛下,是臣僭越了,臣不该越俎代庖,去管不该管的事情,若非陛下是明君,臣此时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老天,这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长孙策嘴巴夸张地张到最大。 被愤怒占据了理智的他,因为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竟然酝酿了一口痰,;噗的一声吐向卫殊。 恰巧卫殊此时正感恩戴德地弯腰向嘉佑帝行礼,那痰,不偏不倚被吐到了嘉佑帝的脸上。 嘉佑帝伸手一摸,浓浓的痰让他几欲作呕。 他怒不可遏,大喊一声,扶着御案咆哮道:;来人,把这逆子给朕拖下去,用狗皮膏药把嘴缝上,三天三夜不许吃喝,此后没有朕的命令,一步也不许跨出皇子府! 卫殊冷笑蕴于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他连忙敛住情绪,上前扶着嘉佑帝:;陛下,息怒。身子要紧。 目眦欲裂的长孙策被带走,嘉佑帝坐在龙椅之上,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王公公手忙脚乱地为他净面,直把脸都擦红了,嘉佑帝这才叫停。 方才卫殊的表情被王公公收入眼底,他吩咐小内侍把净面用的水盆端下去,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卫指挥使是真的为您着想,奴才跟您一辈子,也比不上他贴心啊! 嘉佑帝的脸色好了许多:;朕早晚被那逆子给气死,看来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够了,脑子都没了,都不会为朕想想,一天只知道争风吃醋。 王公公道:;陛下,您息怒,二皇子还小,好好引导就好了。不过经此一事,奴才发现,要论对您的了解,谁都不及卫指挥使,正如这一次的事情,他笃定您不会怪罪于他,这才敢给二皇子吃这个教训。像这种凡事都为您着想的臣子,眼下真的是太少了。 王公公这话,明显不怀好意。表面上看是夸卫殊忠心,实则暗指卫殊揣测圣意,把皇帝和二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嘉佑帝凝眉,似乎在思索这些话的含义。 第589章 那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卫殊不慌不忙,道:;论起贴心和忠心,您才是顶顶一的,我哪里比得上您。 卫殊拱手:;陛下,您不知道,自虞相致仕以后,官员或对此事多有揣测,以为您和虞相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是王公公,他有空就会去看望虞相,这才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巴,让他们不再乱做猜测。 王公公脸色大变:;卫指挥使,您可不能胡说啊! 卫殊冷哼一声:;王公公既然知道话不能乱说,那就别张口闭口地挑拨!是人是鬼陛下自有判断,谁忠心谁阳奉阴违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用不着你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 两人当面撕了起来,王公公身为天子身边的人,他只做天子的奴才,别人都要奉承讨好,哪知卫指挥使说怼就怼,句句狠毒诛心,把他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够了。嘉佑帝淡淡出声,;朕相信卫殊的忠诚,自他当上指挥使开始,便为朕四处奔走,挂了一身一身的伤,朕没有瞎,看得见。 这些话,既肯定了卫殊,也提醒王公公卫殊是他宠信的人,王公公垂下头,脸上尽是担忧与忌惮。 他与虞谦见面,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偏偏卫指挥使说得这般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让他百口莫辩。 更让他忧心的是,今日卫指挥使踩着二皇子上了位,不仅打消了陛下对他的怀疑,而且还让陛下对他愈加信任,长此以往,陛下一定会被这小人蒙蔽双眼,可偏偏这小人还长了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让他无从下手。 他心知不能再说什么了,否则反而中了卫指挥使的计,让陛下对他心生猜忌。 王公公在心里叹气,妖孽啊!妖孽! 恰此时,刑部尚书求见,嘉佑帝让他进来后,他;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开始哭诉:;陛下,您救救臣吧!救命啊!陛下! 嘉佑帝吓了一跳,究竟是什么让他的尚书吓成这样,哭得不能自已。 ;李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 李大人声泪俱下:;陛下,自从臣提议去请风先生回来担任丞相一职后,臣便没日没夜地遭到暗杀,为了不殃及家人,臣把儿子赶出去避祸,可今日又有家仆为了臣和妻子被活活害死,臣实在受不了了,请陛下救救臣…… 刑部尚书执掌大秦刑律,竟过这般日子,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行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卫殊道:;陛下,若是李大人所言为真,那么朝中应当有人记恨李大人向陛下提议请风先生回来一事,不知太子殿下和长公主驸马此行会不会有危险。 李大人连忙道:;陛下,臣有证据。 说着,李大人战战兢兢地掏出册子,道:;臣已把这段时间遭受的暗杀都记录了下来,请陛下过目。 嘉佑帝使了个眼色,王公公连忙呈上李大人的册子。 嘉佑帝越看越心惊,看到后来冷汗直冒,如此令人发指的手段,如此密集恐怖的暗杀,简直渗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若是这些手段用在他身上,那么他的大内护卫,他的影卫能拦住么? 怪不得刑部尚书如此崩溃,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命运眷顾。 末了,他一拍桌子,道:;风先生朕请定了!卫殊,指一队麒麟卫前往尚书府轮班站岗,防止贼人再度下手。王冀,晓谕朝臣,若是朕发现是谁下的手,朕诛他九族! 王公公擦了擦额头:;陛下,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嘉佑帝怒道:;请风先生的命令是朕亲口下的,转眼就有人向李爱卿下手,他把朕当成什么了?朕身为天子,下一道命令都要看他们脸色不成?是不是朕做什么事情,都要问过他们的意见?! 李大人感恩戴德:;陛下圣明,臣为一家老小,谢过陛下圣恩浩荡。 卫殊道:;陛下,臣会竭力查探,究竟是何人动的手。 嘉佑帝道:;不用你查,堂堂刑部尚书被人如此对待,实在难看,你只管派人去保护他,这事就让他自己去查吧!左右查案也是他的强项。 嘉佑帝又道:;王冀,再拟一道旨意。封卫殊为东海水师监军,前往东海配合韩将军一同抗击海盗。在前往与韩将军汇合之前,先率领麒麟卫护送太子与长公主驸马安全到达东海沧山。 王公公看了一眼卫殊,最后沉重地应了声;是。 卫殊心满意足地行礼谢恩,如今这个结果,并非什么巧合,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事先利用三皇子想逼他归顺的心思,成功挑起了嘉佑帝的怀疑,接着又利用二皇子对他的恨意,成功让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最后再与长孙焘联系,让潜伏在刑部尚书身边的人,递消息让刑部尚书来御前求救。 一环扣一环,每一步他都有着精准的算计,最后成功拿下这监军的位置。 而这监军,则是长孙焘递来消息,让他想方设法得到的。 这天下并不存在不被天子疑心的臣子,卫殊在嘉佑帝眼里,不可能保持完美的忠臣形象,但长孙策这么一闹,反而帮卫殊打消了嘉佑帝的怀疑。 与其他自证清白,不如让嘉佑帝主动去相信他,如此,嘉佑帝对他得信任会更上一层楼。 要去会稽了,长孙焘这男人,究竟想做什么呢?卫殊心里隐隐期待,却又有些害怕。 毕竟,瑜儿在那里啊…… 离开皇宫后,卫殊在半路遇到了一个熟人,他把卫殊引到一间茶楼,在那里,等着卫殊的,却是虞谦。 ;卫指挥使,许久不见了。虞谦跪坐与茶几前,正动作优雅地泡茶,茶香盈室,缈缦茶烟覆在虞谦脸上,使得他的面庞,如鬼魅一般神秘阴森。 ;本官与你这老头无话可说,告辞。卫殊转身就走,他担心自己克制不住杀意,这些年来,对虞谦的仇恨从未少一分,光是想到虞谦,他就有种想要撕碎全世界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杀了虞谦的能力,只是他要的不是一刀了结仇人的复仇,他要的是当年之事真相大白,父亲母亲的英魂得以安息,他要这狗东西和龙椅上那狗皇帝,亲口忏悔当年的罪过! 所以,虞谦才能把狗命留到今日。 ;老夫听闻卫指挥使心悦淇王妃。虞谦不紧不慢,冲着卫殊的背影说了这么一句。 第590章 还是回家抱女人吧! 卫殊停下脚步,他的喉结动了动,转身时已带了三分邪气的笑容:;你这这老头子还真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耳聪目明,神机妙算,乌龟王八蛋,狗拿耗子多管本官闲事。本官心悦谁与你有什么关系?一把年纪不在家里含饴弄孙,操心别人做什么?脑子有病! 卫殊骂完,转身就走。 ;卫指挥使,你不好奇老夫想做什么么?虞谦握着茶杯,笑得像只老狐狸。 谁知毅然决然离去的卫殊,一阵风似的坐到了虞谦旁边:;既然你那么想让本官知道,那本官勉强给你个机会好了。你这老王八蛋也不容易,相位没了,连起复的机会都被风澈夺走,晚景惨淡凄凉,本官要是对你太冷漠,于心不忍啊! 虞谦被卫殊叫做王八蛋,早已经怒了,但他忍了下来,道:;卫指挥使认为,淇王妃长得像谁? 卫殊心中凛然,却不假思索地道:;川平郡主嘛!当日淇王妃与本官比试时,你们这群围观的老东西,在看席上惊呼‘川平郡主’,本官又不聋,早听见了。 虞谦似笑非笑:;那么,卫指挥使可知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对淇王妃深深着迷? 卫殊道:;关我屁事,又关你屁事?你这老头真是闲着没事干。 虞谦笑容僵住,但卫殊没有立即离开,他继续道:;卫指挥使恐怕不知,当今圣上也看上了淇王妃,在一次晚宴上甚至将淇王妃偷偷掳走,想行那不轨之事…… 卫殊的拳头紧紧握住,但面上不露分毫:;然后呢?要是得逞了,你这老王八蛋还会坐在这里与本官说起这事?不过如此隐秘之事你张口就说,背信弃主不大好吧! 虞谦幽幽道:;卫指挥使,怎么年纪小小的,说话一点教养也没有? 卫殊笑了:;教养,礼仪廉耻,都是对人才需要的,对你嘛!随便随便就成了。 虞谦把茶盏磕在茶几上:;老夫不与你计较。还是说正事吧! 卫殊道:;你说,本官听着。 虞谦道:;你我都知道,陛下和淇王之间势同水火,他们二人必有一死。你觉得谁会赢? 卫殊道:;本官要是知道,本官还做什么指挥使?直接走捷径投靠会赢的飞黄腾达不美么?废话少说! 虞谦噎了一下,许久才恢复正常的脸色,他道:;十几年前赢的是陛下,十几年后也不会例外,十几年前本官能帮陛下登上大宝,十几年后本官同样能帮他赢得胜利。 卫殊轻嗤一声:;我说老王八,你怎么就这么执着?你已经老了,这已不再是你的时代,你只是一个没了利用价值,被放弃的人,你说你能帮陛下,不异于天方夜谭,鬼信你?你拿什么帮?超乎常人的想象力,还是比满朝文武都要大的年纪? 卫殊戳人痛处的嘴,从来没有失灵过。 虞谦一拍茶几,扬声道:;因为老子手里有能让他长孙焘甘愿送死的王牌! 卫殊双手拍在桌子上,凑近虞谦,与他四目相对,不以为然地道:;一个当过丞相的糟老头子,别太自以为是,你和淇王斗了一辈子也没个结果,为相的时候你斗不过他,现在你不过是个普通人,放狠话有用么?你想拉拢本官,也要有让人信服的底气才行,否则本官凭什么在这听你的废话! 虞谦满是皱纹的脸颊动了动,有些狰狞扭曲的意味,最后他笑了起来:;你这后生,竟用激将法激老夫!看来是老夫小看你了。 卫殊不耐烦地道:;都说废话就别说了,本官真的很忙! 虞谦道:;老夫手里握着淇王妃的外祖父,只要用他的性命做威胁,淇王妃必定会言听计从,一旦捏住了淇王妃,淇王不在话下。 卫殊道:;外祖父,什么外祖父? 虞谦得意地道:;自然是淇王妃生母的父亲,景州的楚神医。当年老夫寻上他时,为了不拖累女儿和孙女,他竟然想死,不过老夫及时阻止了他,把他关了近十年,除了老夫,没人知道他活着。这就是老夫的底牌。 卫殊耸耸肩:;你这底牌并不怎么样,本官看不上。 虞谦自顾自地道:;若是你能与老夫合作,等淇王死后,淇王妃就送给你。届时美人在怀,多么快活。 卫殊冷笑一声:;虞谦啊虞谦,本官以为你至少有些本事,没想到也是蠢货一只。你煞费苦心查出本官对淇王妃抱有好感,想用得到淇王妃这个条件来拉拢本官,你当本官是猪么?这点好处就想让本官对你俯首称臣,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死老头,本官劝你别折腾了,回家抱女人了却残生吧! 说完,卫殊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谦望着他的背影,露出神秘的笑容:;你这小子气性如此大,谁敢用你?老夫只不过装装傻,你就中计了,陛下新宠也不过如此。只要你把这个消息主动透露给小七,本官的目的就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殊走出茶馆,便让麒麟卫向嘉佑帝报备:;虞谦贼心不死,想要重返朝野,方才他想拉拢本官为他办事,你把这消息告知陛下。 马车上,卫殊一脸阴沉,闭上眼睛似乎在小憩。 心腹阿琨问他:;主子,方才发生了何事? 卫殊没有说话,紧紧拽住膝盖的手,暴露了他此时无比愤怒的情绪。 他几乎捏碎自己的膝盖——这个狗皇帝,竟然想对瑜儿做那种事情,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用这狗皇帝的人头当恭桶,拉他满脑子的屎! 阿琨又道:;主子,再捏下去膝盖就废了。 卫殊拼命克制怒意,忍得额上青筋暴起,浑身止不住发抖,最后才把那滔天怒火给克制住。 他道:;虞谦这狗王八方才找我,想要拉拢我,亮出的牌是淇王妃的外祖父,他说可以利用淇王妃外祖父的性命,让淇王一败涂地。 阿琨惊道:;淇王妃的外祖父不是已经死了吗? 卫殊道:;这狗王八蛋说的必然是假话,要是楚神医还活着,他绝对不会轻易透露这个消息,他手里,应当握着另外一张牌,所以他在打其它主意。拉拢我这一出戏,想必是那个主意的其中一环。 阿琨道:;主子,那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淇王妃吗?要是不告诉,万一淇王妃的外祖父还活着,因为您的隐瞒错过了救援时机,她岂非会恨您? 卫殊倏然睁开眼眸:;原来是这样!我知道虞谦的目的是什么了。阿琨,你小子还是有些用处。 阿琨急了:;是哪样?主子你话都没说完。 卫殊道:;虞谦的目的不在于拉拢我,而在于让我把楚神医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淇王妃。他笃定我会传达这个消息,正如你所说的一样,万一消息是真的,我没有说而让淇王妃错过救援时机,淇王妃会恨我。他认为我为了不让淇王妃恨上自己,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我都会说出来。哼,这老鬼真的是完了,脑子也只能干这种事。 阿琨道:;他本就没有多大的才能,登上相位也不过是仗着一颗阴毒的心和狠辣的手段。 卫殊道:;小人的手段防不胜防,从现在起,好好盯住相府,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阿琨道:;得令。 另一方面,长孙焘与虞清欢骑着小黑和小红赶到了会稽,为了避人耳目,百里无相牵着三匹马,扮作马商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二人到了会稽的时候,白漪初竟然已经到了,她的落脚处竟和珍璃郡主一样,皆在会稽县的驿馆之中。 珍璃郡主知道二人的到来,飞奔着迎出:;小舅舅,小舅母,你们可算来了。 白漪初不紧不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行走间裙裾不动,一行一动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大家闺秀。 只见她一阵柔风似的飘过来,舒舒展展地行了个礼,声音酥糯好听:;见过王爷,王妃,漪初听闻王爷要来,早早就在这里侯着了。王爷远道而来辛苦。 第59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长孙焘道:;知道本王与王妃辛苦,还愣着做什么?走个路像不利于行一样,慢吞吞的,手脚没残下次就快着些,还不去扶王妃进去! 白漪初没有难堪,也没有任何怨言,乖巧地伸手去扶虞清欢。 免费的丫头,虞清欢当然不会矫情,把手搭过去,全身的力道都压在白漪初身上,把没有任何准备的白漪初压得一个踉跄。 走了几步,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把它们全抖过去,抱歉地笑了笑:;本王妃风尘仆仆,希望白小姐别介意。 白漪初为了这次见面,精心打扮,穿了时下最受欢迎的衣裳,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完美得体,结果被拍了一身的灰,她心里是气的,面上却温柔地道:;自家姐妹,不用如此客气。 虞清欢没有说什么,任由她扶着。 眼前的女人虽然碍眼,但她不会因此把气撒到长孙焘头上,夫妻之间,他给足长孙焘信任,也给长孙焘时间解决这件事。 白漪初牵扯到圣旨,若是为了个人的喜恶而让长孙焘为难,她也不配长孙焘一心一意。 到了他们的院子,长孙焘伸手挡住了要进去的珍璃郡主:;这是本王与你舅母的居所,你一个女孩子别轻易踏足,想你舅母了就等她出来。 说罢,长孙焘冷冷地看向白漪初:;你也是,踏进一步格杀勿论。 白漪初面色一僵,珍璃郡主不高兴地嘟起嘴吧:;小舅舅真偏心,珍璃是你的亲亲外甥女! 长孙焘拉过虞清欢:;这是本王的天,外甥女什么的,主动去后面排着。 珍璃郡主叹了口气,哀怨的望向虞清欢:;小舅母,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虞清欢搂住长孙焘的手臂,小鸟依人地道:;我听你舅舅的。 ;走了,累了几日,回房好好歇歇。长孙焘拉着虞清欢的手,不由分地就把虞清欢往院子里拽。 珍璃郡主目送两人远去,转眼就变了脸色,她嘲讽地看向白漪初,冷笑道:;看看,还真是没有你的半点位置,白瞎了这副容貌,结果也没有被多看一眼,白小姐,你说会不会是你这副尊容只吸引女性呀?不知你尴尬否? 白漪初咬唇,淬了毒的双眼狠狠地瞪向珍璃郡主:;郡主,请注意你的语气和态度。你也算有教养的人,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难听? 珍璃郡主没有生气,托着下巴审视了白漪初一眼:;呀呀呀,这才是真面目啊?有点蛇蝎美人的味道,不得不说,你刚刚那表情真的把狠毒发挥得淋漓尽致,面目狰狞扭曲,让人毛骨悚然。 ;你说你累不累,人前装圣母,人后是魔鬼,一天几副面孔,脸不会因为要做太多表情而抽筋么?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教养,那本郡主祝你成为天下最有教养的人。 ;你!白漪初终于怒了,拼命克制的火气就像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她几乎下意识扬手,却被珍璃郡主眼疾手快抓住。 ;白漪初!珍璃郡主冷冷道,;我奉劝你忍着,本郡主是皇族中人,身上有郡主头衔,你一个没过门的侧妃,还没有资格在本郡主面前耀武扬威,本郡主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得受着!谁让我贵你贱!另外,收起你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让人恶心! 说完,珍璃郡主猛力甩开白漪初,一蹦一跳地走了。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真烂漫,纯洁得就像枝头的娇花一样,谁能想到她方才疾言厉色的模样? 白漪初恶狠狠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美丽的脸孔好像结成冰霜。 屋里,长孙焘和虞清欢泡了个热水澡,此时正在擦头发。 ;我自己来,你先把自己的给擦了,等会儿着凉。虞清欢阻止长孙焘。 长孙焘不以为意地道:;我身体健壮,不像你瘦得跟猫一样,最是容易生病了,我先给你擦干不迟。 虞清欢没有再拒绝,只盼着长孙焘早点擦完,然后尽快整理他自己。 铜镜里,长孙焘的身影清晰倒映,他长发披散下来,发梢兀自滴着水滴,随意披在身上的绢丝里衣因为沾了水,紧紧地贴在肌肤上,把他健硕的身材勾勒得丝毫必现。 那敞开的领口,脖颈肌肤呈麦色,胸膛的稍浅一些,却因为紧实而显得线条流畅。 虞清欢的目光时不时瞟着,被正在给她温柔擦头发的长孙焘抓个正着。 ;承认吧!你就是馋我的身子。长孙焘俯身,在虞清欢耳边幽幽道,声音低沉而魅惑,像神仙妖魅般惑人心神。 虞清欢索性光明正大地看了,还中肯地点评:;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好像比没穿衣裳时还要好看,敞开点,再敞开点。 滴水的头发在长孙焘那双温柔的手下渐渐被吸干水汽,他把干净的毛巾搭在虞清欢肩膀,防止着凉。 随后,他握住虞清欢的肩,脑袋凑到她的耳畔,与她一同看向镜子:;晏晏,不要调皮,否则等会儿你会后悔的。还是说我的小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 虞清欢看向铜镜里那张如天神般的容颜,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经不住撩的,从来不是长孙焘,而是她自己,偏偏她还嘴贱。 长孙焘见她的脸红扑扑的,忍不住大笑出声:;晏晏,不管多少次,我都想告诉你,你害羞的样子,真的太动人了。 虞清欢反手挡住他凑过来的脸,转身再加上另一只手,总算把长孙焘给推开,他指着长孙焘,故作严厉:;快把头发擦干!否则今晚不许进房间。 可爱。 真的太可爱了。 长孙焘的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个词。 明明已经羞赧不已,还非要扮正经,看起来就像一只凶巴巴的小奶猫,挥舞着小爪子,以为自己很凶,实则让人心都软了。 长孙焘摸摸鼻子,听话地擦着自己的头发,时不时偷喵虞清欢一眼,嘴角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第592章 狭路相逢脸皮厚者胜 等洗漱完毕,长孙焘尚且来不及吃东西,便被县令请去议事,他前脚刚走,白漪初后脚便领着丫头,提了个食盒来到门前,轻轻叩响院子的门。 虞清欢披着半干的头发,披风里是单薄的里衣,她打着哈欠拉开门,见来人是白漪初,微微一笑:;白小姐,有什么事么? 白漪初没想到虞清欢竟这般;不检点,随便穿了件衣裳便出来了,她微微一怔,接过丫头手中的食盒,柔声道:;王妃,王爷一路辛苦了,只怕还没用膳吧?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麻烦王妃交给王爷,填填肚子,只是不知王爷喜不喜欢。 言语虽然恭敬,但丝毫没有提到虞清欢,在她看来,淇王是她未来夫君,她为夫君洗手作羹汤是理所应当的,但淇王妃算什么东西? 于是这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用无视来羞辱虞清欢,这也算一种挑战,告诉虞清欢夫君可以大家一起享,但她的东西虞清欢休想碰。 就算不能气死虞清欢,恶心恶心一下也行。 换做一般妇人,恐怕被这样的未来小妾给气死了,明明做着恶心人的事,却还不能批评她,毕竟她一心一意为夫君着想,你能说她什么不是? 可虞清欢可不是一般的王妃,更不是一般的妇人,闻言笑吟吟地接过食盒,认真地道谢:;昭华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这食物送得非常及时,白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太贴心了。本王妃先试试,要是白小姐的菜可口,日后的饭食就麻烦白小姐了。 说完,不等白漪初反应,虞清欢打开食盒,捏起一块香酥肉送进嘴里,忍不住赞叹:;天呐!白小姐,你的厨艺也太好了!简直比王府的厨子还要好!以后本王妃与王爷的饭食,就交给你了,相信王爷每日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一定会高兴的。 望着微微变了脸色的白漪初,虞清欢眉头皱了起来:;白小姐不会不愿意吧?也是,亲手做一两顿做做样子还行,但每日都下厨的话,也挺累的。本王妃不该对白小姐太过苛求,自作多情地觉得白小姐会以为王爷和本王妃做饭为荣……不过还是要感谢你送来这顿饭。 白漪初一听,捅死虞清欢的心都有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做饭送给夫君,表示的是对夫君的关心,结果竟被这不要脸的女人顺势而上,让她负责以后的饭食。 把她当什么了?厨娘吗?结果她还不能拒绝,否则今日送饭就成了装模作样。 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最后,白漪初咬咬唇,低声应道:;是。 虞清欢十分感动:;白小姐,你真是个好人,那就麻烦你了。哦,对了,记得多做一点,我饭量大,要是不够吃的话,王爷会把他的让给我。你可别饿着王爷。 说完,虞清欢;砰的把门给关上了。 ;小姐……白漪初的丫头知微含了一包泪水,;王妃也太欺负人了吧?怎么能把您当厨娘使唤呢?哪户大户人家不知道,送汤食不过是对夫君关怀的一种方式,怎么到了她这,就顺理成章地成为理所当然? 白漪初还未说什么,阿六的脑袋从门缝里伸出来:;就是就是,王妃真是太过分了!白小姐您这双手,应当每日都用顶级的玫瑰泡水护理吧?要是每日都沾染油烟味,不仅身上会变臭,头发会干枯,而且肌肤也会跟着变粗糙,这青葱根似的手指,更会变成豆腐皮,想想就惨不忍睹。王妃真是太可恶了,令人发指! 知微接道:;就是就是!王妃也太不尊重人了! 阿六话锋一转:;但是,那又怎样?白小姐您携照顾王爷的圣旨而来,让您为王爷做到饭而已,丫头就在背后嚼舌根。您可别忘了,您来这里是伺候人的,不是来做姑奶奶的! 说完,阿六又;砰的把门关上! 把灰头土脸的主仆二人给挡在了门外。 知微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扇紧闭的门给踹翻,将自己的主子扛进去,成为淇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然而白漪初却在最初的难堪之后,沉默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知微又在她身边抱怨虞清欢:;小姐,您也太好脾气了!淇王妃分明和那珍璃郡主是一伙的,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您,您又不是没听见,刚才珍璃郡主说的话多难听啊!淇王妃不便说的,她都帮淇王妃说了!这帮人就没有一个待见您!依奴婢看,您不如去信侯爷,把您在这里的处境告诉他,让他给您做主! 白漪初面无表情地反问:;她是郡主,我只是个臣女,难道她没有权力对我说这些话么? 知微愤愤不平:;郡主就可以不尊重人吗?小姐您何曾有过这种待遇?侯府里谁不敬着您宠着您,凭什么来这里就要看别人的脸色? 白漪初苦涩地扯了扯唇角:;我只是个未过门的妾,王妃她是妻,再说,她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我又如何能怨她呢? 知微义愤填膺:;小姐,淇王妃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女,明明一个五品芝麻官的庶女,就算占了个正妃的名头有什么了不起?她给您提鞋都不配,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淇王妃本就该是您的,是她横插一刀,可小姐您还觉得她不坏! 白漪初喃喃道:;是啊……淇王妃本就该是我的,凭什么被她给抢去了? 知微劝道:;小姐,您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一定要把淇王给抢回来! 白漪初坐着发呆,许久才道:;知微,你说如果一样东西太容易得到了,是不是说明它根本不是好东西? 知微眼珠一转:;小姐,您指的是淇王么? 白漪初脸上逐渐现出疯狂之色:;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我的,那多没意思啊?从别人手里夺来的食物才香,就像我从兄弟姐妹手里抢来的玩具比较好玩一样。正是因为他现在对我不屑于顾,等他臣服在我脚下时,才有成就感! 知微欣慰地道:;看来小姐已经想通,那奴婢也就放心了。 白漪初的手掌渐渐屈握成拳:;虞清欢,你不是很宝贝淇王么?那我就从你身上,把你视作眼珠子的淇王一点点扣出来,让他完全属于我!日子还长着,咱们一步步走着瞧。 白漪初冷笑连连,她把一切计划与情绪藏在心底。 第593章 扮猪吃虎的至高境界 虽然父亲派了许多高手跟在她身边,但不确定自己是否被淇王府的人给监视了,一切要小心为上。 且先试试看,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样的眼睛盯着……于是乎,一个个计谋浮现在白漪初的脑海里。 想到那个天神一般的男子,想到他那可以让天下女子为之疯狂的温柔,白漪初暗暗发誓,无论是人,还是那份柔情都会属于她,就算目前暂放在别的地方,她也会夺回来! 凭她的姿色,还有脑子,男人只要不瞎,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知微正在为她倒茶,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低声道:;小姐,您可还记得刚动身南下时,二皇子曾给您递的那封信,就是关于珍璃郡主的那封。 ;小姐想要彻底掀翻淇王妃,就必须拔掉她的爪牙。对付珍璃郡主的办法,就是卫指挥使,珍璃郡主不是很狂么?我们何不磨光她的棱角,让她嚣张不起来! 白漪初连忙小声制止:;嘘!别什么事都挂在嘴边,没轻没重的,小心隔墙有耳。 知微调皮一笑,继续道:;小姐,这二皇子对您的确有几分真心,否则也不会处处帮着您。 白漪初嘲讽一笑:;在那种男人眼里,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此事以后休要再提,我现在已经是淇王的女人了。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其他就别乱说也别乱想,知道吗? 知微小声地道:;小姐,左右您都是淇王的女人,不如早点生米煮成熟饭,等怀上小世子,看虞清欢那卑贱的庶女还怎么和您争! 白漪初神思恍惚,脑海中掠过那伟岸的身躯,虽然她不懂那事,但如果能被那双强有力的大手呵护在怀里,想必也是十分幸福的。 主仆两正谋划着如何爬上淇王的床,珍璃郡主便来了,她推开门,直接走到白漪初身边坐下,把正在思考怎么让主子成为淇王真正的女人的知微吓得够呛! 珍璃郡主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知微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你这脸怎么红成这样?在想什么不知廉耻的事呢?! 白漪初不悦地道:;郡主莫要胡说!您这话实在侮辱人! 珍璃郡主笑得人畜无害:;白小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怎么上赶着去贴本本郡主的小舅舅?瞧你们主仆这副不知廉耻的德行,想必刚刚在思考着怎么爬上不该爬的床吧? 白漪初反唇相讥:;郡主说笑了,我毕竟是圣旨赐婚给淇王的,等婚期一到,我也算明媒正娶,就算真的在谋划着怎么爬,那又如何呢?说到底也是名正言顺的。 珍璃郡主笑吟吟地道:;你读书多,我说不过你。不过还是要纠正一点,妻子才叫娶,妾室那叫纳,白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想必能弄懂妻和妾的区别,故意说错并不能气到谁,反而像笑话一样,徒增笑料而已。 白漪初面色变得相当苍白,她再好的涵养,也顶不住珍璃郡主天天拿话刀子往肺管子上戳。 珍璃郡主笑得十分欢快,她早看这个虚伪的东西不顺眼了,真的是能用怼的,她决不用说的。 ;哦,对了,本郡主来你这有事来着。珍璃郡主伸了个懒腰,朝知微勾勾手指头,;你过来,给本郡主捏捏。 知微没有动,珍璃郡主也不生气,继续冷嘲热讽:;这还没进门做妾呢!丫鬟也敢跟本郡主甩脸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应该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吧! 白漪初怒到极致,想起长孙策递来的信,她冷哼一声:;说到上梁不正下梁歪,谁能比得过郡主您?千里迢迢追男人,结果追了个虚无。 ;郡主,您说谁家有教养的女儿,会这样满天下跟着男人跑?想必是卫指挥使觉得有些人放荡,所以才对某些人不屑于顾吧!说起来你我也算同病相怜,都不被自己看上的男人看上,不过我比你好一点,至少我是名正言顺的。 提到卫殊,珍璃郡主果然变了脸色,但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要是被这女人气得口眼歪斜,她也辱没了这个郡主的称号。 ;追男人啊?本郡主也只追一个而已,不像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不知道用你这具身体换得多少蠢男人的偏向你这边,本郡主那二表哥,可是在皇家家宴上承认与白小姐有了夫妻之实,啧啧啧,不知道小舅舅是不是因为觉得你不干净,才不看你一眼。 白漪初尖锐道:;胡说八道!我何曾与他…… 珍璃郡主接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可千万不要有,不然的话,我都替二表哥可怜。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就过去了吧!把你丫头借我一用。 白漪初一口浊气吐出来,她咬着牙道:;郡主,这是我的丫头,打小就跟着我,郡主这样做未免强人所难了。 珍璃郡主沉默了一会儿,等白漪初以为她放弃时,她忽然大哭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跑出去,恰好撞上议事回来的长孙焘,她扑上去就抱着长孙焘的大腿嚎啕大哭。 ;小舅舅,您要为小璃儿做主啊!珍璃郡主吸吸鼻子,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差点就背过气去。 长孙焘把她从自己的腿上卸下来,架着她的手臂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珍璃郡主倏然回眸,指着白漪初大声道:;还不是她!她骂珍璃上梁不正下梁歪,骂母亲没有教好珍璃,所以珍璃才会满天下地追着男人跑!真是歹毒心肠! ;不仅如此,她还小气吝啬,珍璃想跟她借一下婢女揉揉肩膀,她都不给,还说珍璃一点爱心都没有!这种冷心绝情又狠辣的女人,她竟然这么对我,珍璃委屈……呜呜……珍璃好委屈啊…… 长孙焘掏出帕子为珍璃郡主擦去眼泪:;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 说罢,长孙焘看向白漪初,以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 第594章 这个哑巴亏你吃定了 他的声音也寒如冰魄:;白小姐,圣上赐婚,本王和你一样无可奈何,若是白小姐不喜这陛下的安排,大可和本王一起商量,我们共同向陛下陈情,请陛下收回成命即可,你何须如此对待本王的亲人? ;白小姐看起来贤良大方,转身就骂本王的姐姐与外甥女,原来白小姐是这种装模作样又虚伪的人,本王总算看清你了。 ;呜呜……小舅舅,小舅舅给珍璃做主啊!珍璃郡主一边擦眼泪,一边得意地冲白漪初扬起眉毛。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想她白漪初一直耍心机耍手段,以此来达到目的,结果竟被同样的,甚至更低级的手段整得难堪不已。 ;王爷,事情并非如此,还请王爷听我解释。 长孙焘冷冰冰地道:;本王信珍璃,只因珍璃是本王的亲人,而你只是个外人。就算今日珍璃有错,抱歉,本王护短,也会站在她这边!白小姐,今日之事本王会告知定北侯和陛下,若是再让本王听到你辱及本王的亲人,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说完,长孙焘一甩袖子,以一种极为厌恶的眼神看了白漪初一眼,转身走了。 珍璃郡主一边哼哼唧唧,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白小姐,听到了吗?你只是个外人!本郡主在屋子里等着,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送婢女过来。 ;当然,如果你喜欢让小舅舅觉得你吝啬小气,让外人知道你其实并不贤良的话,本郡主也不要什么劳什子的知微了。 话音刚落,珍璃郡主又捏起帕子哭了起来,伤心的声音回荡在驿馆里。使得大家看向白漪初的表情,都由惊艳变成了厌恶。 没办法,珍璃郡主虽然不比白漪初国色天香,可是很招人疼。 这段时日,她早已和那些白漪初不会用正眼看的护卫下仆打成一片,大家都被她天真烂漫的性格所打动,都喜欢她这个整日嘻嘻哈哈的小可爱。 有些仆妇看到白漪初;气哭珍璃郡主,在经过白漪初的身边时,用极其不友善的目光看向她,要不是身份限/制,恐怕仆妇会直接往地上吐口水。 白漪初难堪到什么程度?就像赤身果呈在天下人面前,被人狠狠扇耳光那样无地自容。 她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自从遇到这两个女人,她就没有得意过。 她就那样站着,像一尊石像一样,手指狠狠地嵌入手心,有炽艳艳的鲜血从指缝间滴下来。 不是说天下人都是傻子,都能被她白漪初所骗,只有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为着一张菩萨似的脸,才会心甘情愿成为她达到目的的棋子。 一旦美人皮相被撕开,露出里面丑陋的枯骨时,珍璃郡主这个层次的人,都能把她虐得找不着北。 知微看到白漪初掌心的血迹,连忙捂住她的手,触目惊心的红灼伤了知微的双目,她哭得撕心裂肺。 ;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奴婢这就告诉侯爷,要是侯爷在这里,您也不会受这奇耻大辱! 白漪初脸上带了泪痕,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可第一次,破天荒的没有人因为这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对她心生怜悯,从而站到她这边。 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个笑话,白漪初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她边走边流泪,好像受尽莫大委屈的孩子,哭得精心打扮的妆全都花了。 她用手掌去擦眼泪,结果擦了满脸的血,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知微去扶她,主仆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刚受了杖刑之苦。 路上的下人见到她这样,不由觉得自己过分了。 等回到屋里,门紧紧关上,定北侯的暗卫把这一间院子围成不受外界干扰的一方天地时,白漪初登时就变了脸。 她用帕子擦去掌心的血,美丽的面孔狰狞可怖:;这个珍璃!看起来多简单的一个人,没想到却是个扮猪吃虎的!接连摆我这么多道,不弄死她我誓不为人! 原来,她不是不生气,不是不愤怒,她只是不会傻到去硬碰硬。 方才的种种,都是她装出来的,她要让大家都知道,就算她有;做错的地方,可更过分的还是珍璃郡主。 她才是无比委屈的那个人! 流一流眼泪,装一装惨并不会少块肉,只要能达到目的,管它三七二十一。 只有真正豁出去的,才能是最后的赢家。 知微的脸色比白漪初还要扭曲狰狞:;小姐,我们要让珍璃郡主知道,她惹了不该惹的人!您是多高贵的一个人,竟被她几次三番下了颜面,她以为自己是谁?仗着长公主就这么横!老夫人还做过长公主的老师呢!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白漪初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幽幽道:;知微,收拾收拾,你去珍璃郡主身边。 知微大惊:;小姐,难道我们真的要被那珍璃郡主踩在脚下不成?! 白漪初道:;蠢货!就知道放狠话!用点脑子行不行?这一次珍璃郡主把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我的错。 ;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那索性就不用改变了。从今日起,我会‘改过自新’,做一个乖顺懂事的人,逆来顺受,让他们拿不到错处!只要我做到了,那么所有人都反过来维护我,错的人就会变成他们。 经过白漪初这么一解释,知微总算想通了,她吸吸鼻子,道:;小姐,这也太委屈您了。 白漪初唇角勾起:;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失去另一些东西,淇王他是什么人物?又岂是唾手可得的?只要他终将成为我的囊中物,我多付出一些,那又算得了什么? 知微知道无法扭转结果,只好为白漪初将屋子收拾了一下,向她告别去了珍璃郡主的屋子。 白漪初换了身利落的衣裳,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去厨房做晚膳,哪怕进厨房,她也要以最好的状态进去。 这时,阿六正背着手在驿站里晃荡。众人已见怪不怪了,因为这样的情形,自从六爷来到别馆,每日都要发生好几次。 角落里两个仆妇正在咬耳朵,谈话内容从;没想到白家小姐是这样的人,上升到;珍璃郡主也太苛刻了。 阿六瞅准时机,加入到其中。 ;那是因为你们对白小姐还不够了解,我跟你说,这个白小姐可厉害了。她上次为了陷害王妃,竟然玩跳水的戏码…… 阿六这张嘴,能把死人给说活,他绘声绘色地把白漪初;伪善与;装模作样的本性,以幽默的方式说出来,那声情并茂的样子,让人身临其境,最后两个仆妇一砸拳头:;珍璃郡主干得好! 阿六道:;六爷我跟你们打一个赌,要是我赢了,你们每天都给我准备几样好吃的,要是你们赢了,输你们每人十两银子! 仆妇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吃亏,便问他:;赌什么? 阿六神秘兮兮地道:;我赌白小姐从今往后,一定会变得无比乖顺,伏小做低,任劳任怨,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害者姿态,贤惠又温柔……要是不信的话,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两个仆妇将信将疑,阿六背着手走了,自信的步伐跨得;踏踏踏的响。 第595章 婉约的江南与格格不入的他们 自从长孙焘回屋,虞清欢就一直在熟睡,长孙焘也不吵她,亲自把等会儿要穿的衣裳准备好,然后伏案处理公文。 他忙得一刻都不得停息,眉宇间尽是倦色,但那坐姿,并不因为事情挤/压太多而有所歪斜。 就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挺直腰板扛住一样。 ;草草……睡梦中的虞清欢嘟囔了一声,他反手去拍了拍虞清欢的背,却不曾想,手被抓住了。 虞清欢抱住他的手臂,又睡沉沉睡去。 长孙焘就这样任由她抱着,尽管这样会让他觉得难受,他需要把手背过去,而且伏在搬到床边的案上写字时,也并不方便。 但他甘之如饴,就像父母不舍得推开靠在他们身上的孩子一般。 等到夕阳西下,柔柔的橘光把屋里映照得一片祥和时,虞清欢这才醒来,见长孙焘的手被她压得出了印子,连忙弹起,边揉/搓长孙焘的手边心疼地道:;你怎么也不抽出来,你看看这手掌,都被我压成什么样了? 长孙焘不以为意:;舍不得抽出来。 虞清欢;扑哧一声笑了:;不能这么惯着孩子。 长孙焘转身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想说我像父亲,是不是? 虞清欢整个人完全赖在他身上:;你哪里像,根本就是,父爱夫君之爱都能给我。 长孙焘为她理了理发丝:;饿了没? 虞清欢道:;是饿了,怎么还没送饭来? 长孙焘漫不经心地道:;我让阿六撤了厨房里的人,白漪初一个人忙着,自然要稍晚一些。 虞清欢道:;咦,王爷,你好坏哦!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长孙焘忙了一下午,也觉得倦了,他侧躺到虞清欢的身边,与虞清欢面对面:;怜香惜玉这种事,不该只对你么?除了你,其他人在我眼里,都只有男女之分。 虞清欢伸手捧住了他的面颊:;好了好了,一天天这么肉麻,也不怕我腻了你。 长孙焘握住她覆在自己脸上的手:;你舍得吗? 虞清欢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迟疑道:;舍得的吧…… 长孙焘轻轻撞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为夫要更加卖力讨好娘子才行,这样就不会被娘子嫌弃了! 虞清欢假意捂住额头痛呼:;夫君,你的卖力就是用力撞你的夫人么?那么你得逞了。 长孙焘忍不住笑了出声:;小骗子,你根本就不痛。因为你要是痛了,我的心就会有感应,它会比你承受千万倍的痛楚,但它现在并不痛,可见你在说谎。 虞清欢;咯咯笑了出声,用小脑袋在长孙焘怀里拱来拱去,一声声切切唤道:;夫君夫君,草草草草,昭华昭华。 长孙焘搂住了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的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真是顽皮。 这时,门终于被敲响了。 为了防止白漪初察觉到异常,杨迁他们被安置在其他地方,驿馆里只有阿六和薛巍这两人露面,他们是可以自由进出院子的。 所以进这院子需要敲门的,除了白漪初,他们想不到其他人。 打开门时,果然看到白漪初领着她自己的两个丫头提着食盒出现在门口。 长孙焘伸手接过食盒,什么也没说,就把门给拉上了。 白漪初面色微微一僵,恢复如常后她行了个礼,对着紧闭的门扉柔声道:;王爷,王妃,请慢用。 说完,她离开了,走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角落里,阿六得意洋洋地道:;你们两个婆子,记得为爷准备吃食。 两个婆子目瞪口呆,一时有些看轻白漪初。 但阿六知道,白漪初若是再这样下去,很快舆论就会被她引导,让人以为她本就是这样的好人,必须想个法子才是。 屋子里,虞清欢已起来做了个简单的梳洗,跪坐在桌前等待长孙焘把菜摆好。 五菜一汤,品相真是不错,看得出来白漪初很认真地做了这道菜。 她唤来明珠和灰灰闻了闻,确定没有毒后,轻轻咬了一口,结果转眼就被她吐了出来。 ;倒了不下一碗盐吧?都咸到齁了。好小子,看来她也不是吃亏的主,以为这样就不用做了么?就算把菜都倒了,也要让她忙活! 长孙焘连忙安抚:;别气别气,看我的。 ;零,把阿六那崽子叫进来。 不多时,阿六小跑着进来了,他嬉皮笑脸地问:;主子,啥事啊?属下可没闲着,一直帮王妃驱除劲敌呢! 长孙焘道:;都尝一尝,选几盘最难吃的,分送给各院子的仆役,就说是本王吃过的,赏他们了。 阿六道:;主子,这行得通吗?那白小三早就给各处都送了汤,指不定还会被她反咬一口,说王妃为了争宠,故意在她做的饭食里倒盐巴。 虞清欢道:;傻阿六,话怎么只听一半?王爷不是说了么?这是他吃剩下的,你照做就是! 阿六恍然大悟:;果然姜还是老的……王爷辣! 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他们现在对白漪初发火,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在故意磨搓白漪初。 但把菜分送下去,要是白漪初继续送这么难吃的的东西,那么些因被赐倒而遭殃的人,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 ;阿六,记得收拾收拾。长孙焘说完,拉起虞清欢的手,道,;走,我们去外面吃,顺道逛逛夜市。 虞清欢道:;这会子还有夜市吗?这一带正被海盗‘骚扰’哎! 长孙焘道:;还没乱到百姓闭门不出的程度。江南的夜晚,也是柔情的,我带你去看看,以后难得有这个机会。 虞清欢迅速起身,换了身利落的男装,这身装束与她上荟英书院的那身差不多,都奔着书生的调调去。 于是,一个风华雅然的公子,以及一个肌肤白净的书生便成行了。 二人联袂走出驿馆,朝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去。 万家灯火,与天上的繁星相辉映。 上面是清冷的寒星与弯月,下面是喧嚣的人间。 第596章 溜了溜了 自古江南多才子,在这文人辈出的地方,处处透露着风雅的气息。 无论是街景,还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像是从烟雨中走出来一样。 白墙青瓦,古道沉香。 男的是温尔儒雅的倜傥,女子是柔媚婉约的娇羞,与玉京城人文风情截然不同。 长孙焘领着虞清欢在街头的小摊子坐下,点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头点缀着青翠欲滴的葱花。 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吃下去却别有一番滋味,虞清欢接连吃了两碗,这才抱着肚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其实美食不一定在著名的大酒楼才能吃到,有时这种小摊小贩,更有尘世的滋味。 长孙焘把汤都喝干了,这才回她:;把自己说得好像下凡的仙子一样,你知道尘世什么味么? ;当然!虞清欢握住他的手,;一间屋,一碗汤饭,几亩地,还有你。这就是我的尘世。 长孙焘道:;还有明珠和灰灰,小红和小黑。 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摊主走了过来,手紧张地搓着:;二位爷,小店只是小本经营,二位爷就别砸场子了行吗? 两人的手还在握着,两人的视线也还在交错着,听了摊主的提醒,二人连忙环视一圈,只见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哦!险些忘了,他们在众人的眼里不是一对痴男怨女,更不是狗男女,而是两个狗男人! 虞清欢笑了笑:;大叔,对不住!一时大意,忘了婉约的江南,大概是无法接受这种豪放的风格。 说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长孙焘的手,高高举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馄饨摊子。 长孙焘任由她拉着,唇角带了宠溺的笑意,看得一众大姑娘小媳妇摇头惋惜。 走了一段路,虞清欢放开长孙焘的手,两人四目相对,静默片刻,忽然放声大笑。 虞清欢指着长孙焘:;你方才的表情真到位,瞧见那些人的反应了么?哈哈哈哈…… 长孙焘轻轻拍了一下虞清欢的脑袋,忍俊不禁:;看到了,就像看见鬼一样。 二人又是一阵大笑,这才继续往下一条街走去。 前头人头攒动,都聚在一座高楼前,原来是哪家急着嫁姑娘的人家正在抛绣球招亲。 虞清欢十分好奇,拉着长孙焘往人堆里凑:;你说是不是那小姐长得太丑,所以才在大晚上做这种事?这是破罐子破摔了么?白天好歹还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相貌,现在就算扔到缺胳膊少腿的歪瓜裂枣也得认啊!也太草率了吧!这比抓阄还不靠谱。 长孙焘道:;这是这里的习俗,女方结过一次亲,想要梅开二度,所以才在晚上举行招亲仪式。 虞清欢撇撇嘴:;就算第二次也不能如此草率吧?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长孙焘道:;这个世道赋予姻缘太多规矩,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么幸运。 正此时,人群一阵高呼,原来是招亲的小姐蒙着面纱出来了。 黑咕隆咚的,只能看出个人影,但那身金光闪闪的打扮,还是吸引了不少男子,前仆后继。 ;走了走了。虞清欢刚拉着长孙焘要走,绣球就在众人的手中滚了一边,最后被推到虞清欢和长孙焘的方向。 ;糟了!眼看绣球就要掉在身上,虞清欢与长孙焘施展轻功,迅速离开了招亲现场。 末了,二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躲过一劫。虞清欢直呼幸运。 长孙焘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都赖你,什么热闹都想凑。 虞清欢往旁边一躲,轻轻落在了一座画舫上,长孙焘跟在后面,落到了她旁边。 画舫上,几个书生正在进行文友间的雅聚,见有人从天而降,目光不约而同地;钉过来。 ;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虞清欢尴尬说了声抱歉,拉着长孙焘准备离开,却被其中一书生给叫住了。 ;相见便是有缘,不如坐下共饮一杯如何? 说话的他不是谁,而是刑部尚书家的那个纨绔,李元。 此时他已换去一身锦衣,着青衫在身,纨绔气息已褪去,儒雅书生的模样跃然于面前。 虞清欢假意推脱:;哎,我又不懂。 李元道:;我也不懂啊!只是这夜色难得,就这么走了未免可惜,二位公子请坐,不必这么拘礼。 虞清欢拉着长孙焘加入他们,因为长孙焘的到来,其他几人明显如临大敌,以为自己没有了出风头之日。 却不曾想来的是个;哑巴,只会看着旁边的公子傻笑。 行酒令时小公子输了,他挡。 玩游戏时小公子输了,他挨罚。 任劳任怨,比那贴身小厮还要忠心。 李元见王爷喝下不少酒,担心王爷秋后算账,连忙提出换个玩法。 他随便说了句;虞相致仕,便引得几人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有人认为虞相在天下学子心中地位不高,但也算有功绩。 有人认为相位的担任者只有功绩不行,还需要有水平。 提到风先生,所有人只有一个想法——若是风先生为相,这个世道将会更加清明。 最后,一书生问虞清欢:;楚兄,你有什么看法? 虞清欢凝眉想了想,最后道:;我没有什么想法,虽然十年寒窗,只为一朝折桂。但在我心里,读书这种事它应该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是人人可以拥有、接触的机会。 ;一支笔,一张纸,可以让愚昧的人变得聪明,可以让井底之蛙看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也可以让心灵空虚的人得到满足。 ;一支笔,一张纸,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我心目中的盛世太平,是无论贫富贵贱,所有人都有走进学堂的机会,是不分尊卑,所有人都有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可能,是不管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可以通过文字去认识这个世界。 ;比不认字的人多认了几个字,比懵懂愚昧的人多看了一眼世界,比贫穷的人多读了几日书,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高人一等。 ;真正的优秀,是比那些和你享有同等机会的人还要厉害,是在一众竞争者里脱颖而出,是比任何人在上进的道路上不知满足。 ;所以你非问我读书有什么好处,我对读书有什么看法,我只能总结出一个观点,那便是通过读书‘改变自己,改变世界’,创造出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天下,百姓不再饿肚子,人人都有饭吃,都有衣穿。 ;至于是谁为官,谁为相,只要他扛起应负的责任,他是谁重要么? 众人沉默了,惊于虞清欢所思所想的同时,也觉得这根本就是空谈。 这个天下,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多少人为了苟且偷生,与苦难的命运抗争着,每日都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不得好死,也不得好活。 怎么可能实现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这不可能! 但天下的读书人,多少会拥有一些崇高的理想,除了金榜题名的野心,他还怀揣着满心热忱,想要在朝野施展抱负,做一个心系天下、青史留名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们没有取笑虞清欢,反而打心底尊敬这个,比他们还要敢想敢说的人。 长孙焘望着她,满怀心思都化作潮湿的心绪,从温柔的眸底透出光亮:;晏晏,这盛世必如你所愿。 众人的嘴巴夸张地张到最大,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震惊且沉默,虞清欢连忙拉起长孙焘:;又被误会了,溜了溜了。 第597章 王爷拉王妃拜把子去了! 李元用折扇拍醒他们几个,道:;蠢啊!看不出小公子其实是个女娇娥吗? 书生几人没有因为虞清欢的女子身份而嘲笑她,反而摇头叹息:;女子都比我等有抱负,还喝什么酒?回去用功去罢! 几人纷纷散了,而虞清欢那句;一张纸,一支笔,可以改变命运,也可以改变世界从这画舫中散开,如风吹拂整个大地,激励着一个又一个的读书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女子所说的话,未来的日子里,在无数个聚集在女子身边的人共同努力下,越来越靠近她心目中盛世的样子。 他们也终于在有生之年,站在朝堂之上,得见那背负着天下前行的人。 他们才知道那夜星罗棋布,画舫上一声不吭的男子,女扮男装言语惊世骇俗的女子,原来说的不是空话。 末了,长孙焘与虞清欢站在桥头吹风,手里还拿着夜市买的吃食,并肩看着远处的弯月。 ;自从遇见了你,我不曾知道孤独的滋味。长孙焘一字一句,;因为身边热闹了,心里也热闹了。 虞清欢咬了一口东西,笑嘻嘻地看向他:;被我刚刚那番话感动了?那些话虽然是我的真心话,但我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这个世上有强有弱,有贫有富,这就意味着有人在天上,有人在地下,穷人会被富人欺压,弱者会被强者淘汰。 ;怎么可能迎来人人都能读书习字,向命运抗争的日子? 默了默,虞清欢道:;此时此刻,我能站在你身边,能和你有共同的语言,我很感激。感激那个就算千年万难也要让我读书习字的外祖父,感激那个虽然软弱,却教我积极面对生活的娘亲。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幸运,那该有多好。 长孙焘微笑道:;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异想天开,魔怔了。因为我想了别人不敢想的,但今日听了你这番话,我才知道,这条路上不止我一个人前行,原谅我并不孤独。 ;晏晏,我会努力让这天下的人,都变得更幸运。尽管我们这一代人无法实现,但还有下一代人,经过无数代人的努力,终有一日,这盛世必定如我们所愿。 虞清欢递了一块豆腐去长孙焘口中:;首先,先让大家填饱肚子,让他们有衣可穿,有食可吃。 虞清欢踮起脚尖,点了点长孙焘的脑袋:;其次,再想办法填饱他们的脑子,让他们看看这不一样的世界。 长孙焘捧起虞清欢的脸,手指轻轻擦去她嘴角的油渍:;最后,还要让你幸福。晏晏,你值得我的全部,也应该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虞清欢又往他嘴里塞了最后一块豆腐:;我还小,不会疼人,大叔你多担待。 长孙焘掐住她的脸:;什么大叔?也就大几岁而已! 虞清欢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小月牙:;开玩笑的,你别那么当真,你知道我从来不嫌弃你老。 长孙焘双手掐住她的纤腰,把她高高举起:;拐着弯的说我老!这下还敢不敢? 虞清欢笑得更大声了:;好夫君,放我下来,不敢再说你老了,就算真这么想,也是不能说的。 长孙焘手下用力,举着她就转起了圈。 虞清欢害怕被甩出去,双脚紧紧地圈住长孙焘的腰,两人闹做一团。 ;啪! 忽然,只听一声脆响,长孙焘的身上被扔了个鸡蛋。 两人诧异望去,原来是桥边摆摊卖煎饼的老妇人看不下去,捡了个鸡蛋扔响他们。 ;两个大男人!你们能不能要点脸? 长孙焘连忙放下虞清欢,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指着她的脸:;大娘,她是我媳妇儿! ;啪! ;啪! ;啪! 无数东西从四面八方打过来,连带还被泼了一盆水。 那大娘指着他们,羞恼地道:;呸!不要脸!死远一点,别影响老娘做生意! 虞清欢擦了擦脸上的水,再把嘴里的吐出来,弱弱地道:;昭华,你觉得我穿了女装就不被他们讨厌了吗?我们还是走吧! 长孙焘帮她把头上的东西抖了,很赞同地点点头:;他们那是嫉妒,我们走! 说完,拉着虞清欢溜了,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长孙焘没有因为弄得一身狼狈而气恼,恰恰相反,他心情格外愉悦,不仅因为找到了前行的伙伴,而且他也能与自己的小家伙有了不一样的难忘经历。 二人穿着一身湿衣裳,去酒楼买了两壶好酒,勾肩搭背,一路对酒当歌。 三月的天,会稽已经回暖了,加上有酒暖身,两人都不觉得冷。 ;晏晏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和你的眼睛一样。 ;草草你看,你和那月华一样温柔。 ;晏晏,我为你唱首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停!你这首歌实在太丧了!我明明是你媳妇儿,却给你唱成了真兄弟! 长孙焘又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因为我高兴!而且我也不会唱别的! 虞清欢也跟着灌了一口:;那就别折/磨我的耳朵了!你唱的比鸭子叫还难听! ;那我不唱了! ;不唱了!来,再干一个! 喝到后来,二人已经醉了,互相搀扶着回了驿馆。 白漪初正在亭子里弹琴,听见一阵喧哗,她按住琴弦,问:;前面怎么回事? 身旁的丫头答道:;王爷回来了。 白漪初整了整仪容,莲步轻移过去。 ;美酒在握,美色在侧,爽哉! 虞清欢举杯高呼。 长孙焘不乐意了:;你果然看中的是我这张脸! 虞清欢大笑:;也谗你身子! 长孙焘道:;你真不害臊! 虞清欢道:;酒后吐真言,等我酒醒了,你想听也没机会! 长孙焘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二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王爷。白漪初柔柔叫了一声,却在看到虞清欢时,整个人怔住。 第598章 弄死你哟! 驿馆里早已被阿六带人死死看住了,里头几乎都是淇王府的人,她只知道长孙焘出去了,却不知长孙焘和谁一起出去,又或者去见谁。 所以在看见一身男装的虞清欢时,她才会这般震惊,随之而来的是疑惑,以及面对威胁的恐惧。 震惊的是,堂堂王妃,就算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不该穿成男装去外面厮混,还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疑惑的是,她所知道的恩爱夫妻,应当是相敬如宾的关系,你敬着我,我爱着你,柔情蜜意。但眼前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夫妻还是兄弟? 恐惧的是,原来这两人的关系这般近,近到好像她根本没有任何插足的地方。 她不服气,伸手要去搀扶长孙焘。 结果,哪怕醉了酒,长孙焘仍然能不着痕迹地躲开她。 ;媳妇儿,这里有个丑八怪!长孙焘搭在虞清欢的肩上,指着白漪初嫌弃地道。 虞清欢哈哈大笑:;昭华,你太刻薄了。 长孙焘搭着虞清欢,绕开虞清欢继续往屋子的方向走:;我只对你一人温柔。 虞清欢拎着空酒壶碰了一下长孙焘的酒壶:;好兄弟,干一个。 一众仆妇嫌弃都吓坏了,可谁也不敢上前搀扶。 珍璃郡主和阿六听到动静,跑出来看,二人想要去扶,却被长孙焘和虞清欢推开。 没办法,只好在旁边护着他们,等把他们送回屋子,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阿六面带震惊:;主子拉王妃拜了把子吗? 珍璃郡主用力拍了一下阿六的脑袋:;你会不会说话? 阿六捂着头委屈地道:;哪家两口子会去外面约酒,结果一起醉着回来的?越处越像兄弟! 珍璃郡主撇撇嘴,大概是因为这种感情太过弥足珍贵,可遇而不可求,她也无法理解吧! 见到白漪初怔怔地站在那,珍璃郡主冷哼一声:;自作自受! 说罢,转身便要走。 阿六捂着头也要离开,却被白漪初叫住:;六哥,留步。 阿六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转身道:;白小姐,烦请您正常一些,您这样子,我会怀疑您在蓄意谋杀! 白漪初上前一步,问她:;阿六,我问你,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何时这样好了? 阿六道:;一直这样好啊!全王府的人都知道,难道白小姐曾觉得他们感情不好么? ;当然!以前不是这样子的!白漪初忽然尖锐道。 从前,她见到的柔情蜜意都是那么刻意,可是此时却浑然天成,仿佛二人之间没有任何芥蒂与隔阂,这让她深深恐慌起来。 阿六敏锐地察觉不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以前的确不是这样子的,王妃刚嫁到王府那会儿闹得不可开交,两人互看不顺眼,互相嫌弃着。不过大概过了一个月后,她们就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整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白漪初仍旧坚决:;这不可能!淇州那事解决后,我明明还在淇王妃的手臂上看到…… 她的话头到这里就止住了。 阿六猛然想起一件事,一直无法解答的疑惑在这瞬间找到了答案,他豁然开朗。 但他没有道破,装成没听懂的样子,带着无奈语重心长地劝道:;白小姐,您还是别自寻烦恼了。王爷心里只有王妃一人,就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分开他们俩。 ;淇州同生共死,她们早已结下深厚的情谊。这次王爷被歹人袭击,王妃为他险些命都没了,这份感情并不是凭借您一张脸,高贵的出身就能插足的。我劝您还是早日收手,免得害人害己。 ;他遇到危险时!陪在他身边的本该是我!与他心意相通的,也本该是我!十年前我就说要嫁他,他凭什么娶了别人?!白漪初情绪激动,面目狰狞。 阿六摇头,眼神如同看到了疯子:;白小姐,十年前您和王爷还没认识吧?你自作主张说一句要嫁王爷,王爷就该乖乖等着你嫁?你怎么这也不要…… 谁知白漪初又恢复了那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面带得体微笑:;虞清欢那样的人与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他就对虞清欢如此钟情,那要是我这个无论出身还是样貌都比虞清欢强的人,为他付出全部,那是不是也能换得他倾心以待? ;阿六,你别想着为了王妃劝退我,我既已是王爷的女人,就会对他一心一意,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算做妾室也没关系。 暂时做妾室也没关系。 阿六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得合不拢嘴,最后,怒极的他笑吟吟地吐出一段冰冷的话:;白小姐,你的不自量力妄自尊大,不是体现在你以为王爷会看上你这件事上,而是体现在你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也妄想与王妃一争高低。 ;你知道你哪里不如王妃么?坦白讲,哪里都不如!你要不是生在定北侯府,你以为你会是个什么东西?什么叫王妃那样的人,也只有你这种发羊癫疯的女人,才会说王妃的不好!要是下次再让我听见,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要是我对你不客气,有本事就倾尽你定北侯府之力来问我罪!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阿六一甩袖子离开了。 整个淇王府,没有人不惦记着王妃的好。 在他们心里,王妃才是真正配得上王爷的女人,像这种一无是处的花瓶,想仗着出身和样貌恃美行凶,也要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要是白漪初再敢出言不逊,他就把白漪初扔进猪圈,让猪轮她和十回八回。 白漪初看着阿六离开的背影——连王府的人也这么护着虞清欢么? 哼!别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总有一日,这些本该属于她的待遇,都会一一回到她这里。 她比虞清欢值得拥有更好的! 想到这里,白漪初继续回亭子里抚琴。 阿六找到薛巍,二人一同进了虞清欢他们所住的院子。 ;白漪初身边人多么?阿六叉腰,显然方才被白漪初气得不轻。 第599章 已经动了杀她的念头 薛巍道:;十二个,她有十二个如同苍梧苍何两位统领那样的顶级高手保护,这只是近身,外围约莫一百多个。 阿六不甘心地道:;这岂不是代表着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我真想弄死这女人! 薛巍道:;恐怕是没有的,她身边的守卫,并不比王爷身边少,想要暗杀基本不可能,除非王府暗卫出动,与他们硬碰硬。 阿六道:;定北侯那老狐狸,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竟然放那么多人手在她身边。咱两必须认真盯着,以免她对王妃动手。 薛巍道:;你怎么如此激动? 阿六道:;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白漪初刚回到京城那会儿,就向王妃下手了。要不是王爷足够冷静睿智,王妃的下场恐怕惨字不足以形容。 薛巍道:;你也别生气,把事情和王爷说说,王爷不会放过她! 阿六咬牙切齿,蹲在栏杆上生闷气。 屋里,虞清欢和长孙焘醉得不轻,虽然江南的酒绵软,但后劲却很大,方才还能走路,现下是怎么也起不来了。 长孙焘靠着床沿,虞清欢枕在他的腿上,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就这么睡着了。 身上的衣裳带着体温烘干的臭味,但两人根本无力去管。 这是忙碌前的最后一次放纵,为了在水灾来临前疏散受灾地区的百姓,杨迁骚扰沿海的进程加快许多。 从前只打劫富户,如今连沿海的村子都不放过,只要海盗大军一过,连根毛都休想剩下。 百姓们为了活命,纷纷往内地赶,于是一批批小规模的难民汇在一起,如同潮水般涌向县城。 长孙焘起了个大早,为尚在睡梦中的虞清欢洗了澡,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接着抱上/床继续睡觉后,他领着阿六匆匆出了驿馆,前往会稽县衙,留薛巍照看着虞清欢。 ;有话快说,磨磨唧唧的,难不成变娘们了?马车上,长孙焘瞪了阿六一眼。 阿六满脸受伤:;主子,你从前没这么恶毒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长孙焘不以为意地道:;大概是做了一阵子的傻子,醒过来后性情大变吧! 阿六道:;主子受伤的事,属下都听杨迁说了,那段日子,真是苦了主子。 长孙焘道:;本王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苦的,辛苦的是王妃,她一个弱女子照顾本王一个傻子,当真吃了不少苦。 阿六一砸拳头:;那就更不能让王妃被白小三欺负了!主子,您还记得王妃守宫砂莫名消失那事么?那是白小三干的!昨日她情绪激动之下说漏了嘴,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竟然想出离间主子和王妃那样的毒计,简直太歹毒了! 长孙焘道:;原来是她?虽是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阿六,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务必要保护好王妃,一旦时机成熟,本王会送她去死! 阿六阴恻恻地笑了:敢对王妃下手,那是把脖子送到王爷面前等宰。 ;王爷!马车到达县衙,会稽县的县令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扑通一声,如同遇到救星般,跪匍到长孙焘的马车前。 长孙焘走下马车,淡淡瞥了一眼:;有事进去说。 县令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边走边道:;沿海村庄接连被海盗扫荡了几十座,幸存的村民都涌到县城寻求救济,这可如何是好? 长孙焘负手走到议事厅里,坐下后沉吟片刻,道:;把城门关紧,不许将他们放进来。 县令大惊,似乎觉得这不该是淇王会说出的话:;王爷,这…… 长孙焘道:;难民群容易爆发瘟疫,一旦有人感染,整个县城都难逃一死。再者,本王接到风声,海盗的下一个目标是县城,如若现在放他们进来,到时候更难撤离。 县令手足无措地道:;王爷,那这些难民怎么办?微臣作为父母官,如何能看他们受苦? 长孙焘道:;吴大人,我们需得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县城的城防官兵必须进入战备状态,严阵以待,随时防止海盗侵袭。另一方面,传本王命令,把当地五千驻军全调过来维持秩序,防止难民暴/动,万一难民出现其他情况,也能及时防范。 吴县令连忙着手去办,忙得脚不沾地。 长孙焘查询了当地粮仓的储备情况,征集短工烹制馒头热粥等食物,送往城门口救急。 忙完这一切后,他又与城防校尉探讨防守事宜,此时杨迁和三梦,早已化身为十六、十七,跟在长孙焘身边。 只是为了不让白漪初看出端倪,顺道躲着可能会认出兄长的珍璃郡主,二人一直奔走前线,忙活于;抗击海盗事宜。 二人最近一边忙着骚扰村庄,一边要想办法抵抗自己,还不能让人给发现了,整天像个陀螺团团转。 这不,等把人支开后,他们三人又在思考着怎么进攻和反击,才能在让海盗赢得漂亮的同时,最大程度的把伤亡降到最低。 不仅如此,淇王毕竟是战神,有淇王亲自坐镇,还不能输得太难看,这一环环,一步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容不得半点马虎和大意。 越是亲自参与到这撤离百姓的计划中来,长孙焘越能体会到前世杨迁和卫殊的艰辛。 偌大的扬州,要想毫无伤亡地将这些百姓全部安全撤离,并非一件简单的事。 但他告诉自己,决不让前世的牺牲再次重现。 这条路无论再怎么难,他也会咬牙走下去,毕竟他身边聚集了这么多伙伴,并不像前世那样,只有他自己孤独前行,到死也只剩下谢韫陪在身边。 另一方面,虞清欢已收拾干净,准备揣上明珠和灰灰,领着阿大阿二这两个闷葫芦出门,留下薛巍监视着白漪初的一举一动。 珍璃郡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小舅母,我也要出去! 虞清欢当然不讨厌和珍璃郡主一同出行,但珍璃郡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于是虞清欢灰灰塞进珍璃郡主的怀里,道:;你要是乖乖在驿馆里守着,我就把灰灰借给你玩。 珍璃郡主撇撇嘴:;自从来了会稽,我都从来没出过驿馆,小舅母,我能和你一起出去吗? 虞清欢压低声音道:;外面有许多难民,相信白小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出去布施赚取名声,要是她真的这么做,对我与你小舅舅要做的事情非常不利。 第600章 郡主她又美又飒 ;珍璃,驿馆中只有你的身份能压得住她,你需要留下来守着,知道吗?虞清欢趁机塞给珍璃郡主一瓶药和一只短哨,;我把灰灰留给你,带灰灰在身边,它会保护你。这是灰灰最喜欢吃的毒药,还有能驭使它的竹哨,附耳过来,我把曲子告诉你。 珍璃郡主默默把曲子记下,还是十分想出去:;我真的这么重要吗? 虞清欢拍拍她的肩膀:;你身上担着成千上万人的前途,很重要。 珍璃郡主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看住她,她要是敢走出这驿馆一步,我就让灰灰咬断她的脖子! 虞清欢道:;表现好的话,我回来亲自给你下厨。 珍璃郡主立即喜笑颜开:;我一定不辱使命! 虞清欢交代完毕,便离开了驿馆。她很庆幸此时珍璃郡主在这里,否则她和长孙焘一离开,便没有人能在身份上弹压白漪初。 要是让白漪初走出驿馆,依她这种头发丝都是舍利子做成的性子,必定出去搞什么慈善,以立起她大善人的牌坊,这么一搅和,反而对救助这些灾民不利。 珍璃郡主抱起小灰灰,真是爱得不得了,她把小灰灰放在肩膀上,领着已经被她磨搓得眼神失去光彩的知微,向白漪初的院子走去。 ;白小姐!本郡主来找你玩啦! 院子里的白漪初,带着十几个下仆正要出门,那些个下仆手里都提着两个大箩筐,里面装着满满的馒头和面饼。 果然被小舅母说中了,珍璃郡主明知故问:;白小姐,要出门啊? 白漪初微微点头:;是。听说城外来了许多难民,我想尽些绵薄之力,带点馒头和饼给他们充饥。 珍璃郡主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臭娘们果然在装模作样,就这几筐东西,就算她脑子不好使,也知道不够给那些难民塞牙缝。 但她表面却挽住白漪初的手,一脸感动地道:;真没想到,白小姐有这么一颗善良的心,珍璃之前狭隘了,竟以为白小姐是蛇蝎美人,珍璃为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道歉。 白漪初脸颊抽了抽,做戏也这么不走心,真以为她傻听不出这话里头的讽刺之意么? 但珍璃郡主放低身段,白漪初也不好和她直接扯皮,仍旧是那菩萨似的微笑:;郡主过誉了,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小事。 珍璃郡主道:;方才我遇到小舅母,她说外面流民聚集,很可能会导致瘟疫爆发,听起来十分危险。白姨,你还是别出去了,你的爱心就让她们几个去传递吧! 白漪初眉头一蹙:;白、白姨?郡主在唤我? 珍璃郡主眨巴着一双懵懵懂懂的大眼睛:;你要嫁给珍璃的小舅舅,成为珍璃小小舅母,辈分大上我一轮,珍璃自然要叫你白姨啊!这也是为了显示珍璃对你的亲近之心与尊敬之意啊!要是白小姐不喜欢,那我不这样叫便是。 ;随、随你吧!白漪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时,她面容都扭曲了,看起来恐怖而可憎,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王爷和王妃都在前头忙着,我岂有心安理得在这里做闲人的道理,我知道自己力量不够,但有总比没有强,无论如何,我也想为王爷分担,为流离失所的百姓做点事! 这冠冕堂皇的一席话,不但没有感动珍璃郡主,没想到还被她一把推开! 只见珍璃郡主已经冷了脸:;珍璃以为白小姐是个识大体的人,却不曾想到头来也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拎着几筐馒头就大放厥词说要去救助成千上万的流民,你是去送吃的还拿吃的去羞辱他们?! ;自己只管做好人,留善名!你可曾想过,这几筐食物会让流民乱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他们为了争抢还不够塞牙缝的食物,引起暴/动,你负责还是你定北侯府负责?既然这么想做好事,干脆拿出个几万两,一口气帮所有人得了! ;小舅舅出去,那是职责所在,小舅母出去,那是因为她是个大夫!你呢?你出去干什么?去色/诱饥寒交迫的百姓,还是故意去挑动他们闹/事!我最讨厌你这种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怎么留好听的名声,有没有想过后果?! 珍璃郡主一番话,句句直戳白漪初的心底,把丑陋肮脏与腐烂全部撕开,暴露在空气之中。 白漪初泪盈于睫,委屈的模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郡主,漪初也只想为王爷做点什么,并没有您说的那么恶毒,您看不惯漪初可以直说,为什么要牵强附会陷漪初于不义? ;漪初清白一世,岂能让您羞辱!今日就当着我定北侯府满天英烈,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罢,白漪初朝墙扑去,那一个狠劲,要是不拦着,只怕脑子都能装成豆腐汤。 ;拦了!上一刻珍璃郡主还在抠耳朵,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漪初演戏,下一瞬间,便轻轻吐出两个字。 六个暗卫跃出来,抢在白漪初撞墙前,把她给拦了下来。 众人尖叫作一团,白漪初的暗卫想来阻止,却被更多的暗卫拦住。 珍璃郡主背着手笑吟吟地走向白漪初,灰灰在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她肩上。 她俯身,幽幽道:;想用自杀来陷我于不义?白姨,同样的把戏你玩了很多次,你难道都不会厌烦吗?上次要跳河,这次要撞墙,你是把世人都当傻子,还是太低估我珍璃了。 珍璃郡主唇角尽是嘲讽:;白姨,我从小深受太后的喜爱,经常在宫里住,什么肮脏污秽的手段我没见过,你虽然聪明,但比起那些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妃子们嫩多了。 ;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你喜欢把别人当刀使,自己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你觉得所有人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你别忘了,世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 白漪初被点了哑穴,她盯着珍璃郡主的目光,几乎能淬出毒。 第601章 干得好! 珍璃郡主不以为意,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继续一字一句道:;我身边的这些人,有一半是我母亲长公主的。有些则是太后的,皇帝舅舅的,福王阿祖的,还有各种皇室宗亲的,你想陷害我,也要看他们同不同意。我劝你可别像刚刚那么过分了,否则他们把这些事都呈禀上头,撕的是谁的脸呢? 珍璃郡主拍拍手,转身笑得天真烂漫:;白小姐自知自己犯了大错,一时无法原谅自己,才会行此过激之事,在本郡主苦口婆心地劝说之下,白小姐已经平静下来,你们还不快带她回去,顺便找大夫来看? 珍璃郡主挥挥手,白漪初便被解开穴道推了出去,被知微抱了个满怀。 她背对着珍璃郡主,愤恨地咬紧下唇,剪水秋瞳睁到最大,几乎要瞪出来。 她对着其中一个暗卫使了个眼色,那暗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两枚飞镖,直逼珍璃郡主而去。 珍璃郡主的暗卫救助不及,本以为她必死无疑,谁知她早有准备,整个人迅速蹲了下去,;夺夺两声,飞镖钉在墙上。 下一刹那,死的人竟是动手的暗卫。 而灰灰,正在暗卫满是鲜血的脖颈上舔爪子。 在众人吓得目瞪口呆时,珍璃郡主把短哨一口吐在地上,抽了身旁暗卫的刀,猛地砍去知微一只耳朵,她暴怒:;本郡主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屈/辱!敢对本郡主动手!定北侯府真嚣张啊! 知微捂着耳朵大叫,接着刀尖便指在了刚转身白漪初的脸上,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削去她的鼻头。 珍璃郡主终于露出了她属于皇族郡主的高傲和骄矜:;白漪初,你的暗卫向本郡主出手,是否代表着你定北侯府有向长公主府宣战的意思?! 白漪初眼底露出一丝惊恐,本以为珍璃郡主死定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强装镇定:;郡主误会了,定北侯府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惊呼道:;这人蒙着面,指不定是贼人假扮,目的就是挑起长公主府和定北侯府的争端,郡主一定别让贼人得逞!我这就把尸体带下去调查,一定会给郡主一个说法! ;哐当一声,珍璃郡主用力地把刀扔在地上,道:;既然白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本郡主姑且信你!但无论是贼人挑拨,还是蓄意谋害,都必须给本郡主一个说法!否则本郡主就把这事告诉太后和福王阿祖! 是告诉太后和福王,不是陛下,因为珍璃郡主和白漪初都知道,皇帝只会和稀泥,但太后和福王不会。 就算太后目前处境堪忧,可白漪初又不知道真是原因。 听了这话,果然膝盖下面有一座金山的白漪初也低下了她高贵的额头:;郡主,此事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珍璃郡主道:;你可别想逃,或者玩什么鬼把戏,本郡主会盯着你! 说完,珍璃郡主抱起正在舔爪子的灰灰,用帕子擦去它身上的血迹,又放回肩上,背着手离开了。 暗卫也随之散去。 白漪初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总算明白了,如此大动干戈的一出戏,根本就是为了不让她走出驿馆! 她真是小瞧了这个人畜无害的小郡主! 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啪!白漪初反手一巴掌甩在知微的另一边脸上,面目狰狞地道:;别哭了!不就是一只耳朵么?反正又长不起来!再哭让你和地上躺着的暗卫一样! 看到暗卫的死状,白漪初脊背发凉,没想到那只小毛团,竟有这样的杀伤力。 珍璃郡主身边,究竟还隐藏着哪些危险的东西? 珍璃郡主把这院子里的慌乱都甩在身后,那耳光声她当然听得见,只是关她什么事? ;灰灰,这个下马威给得真棒!经此一事,她应该消停点了。 白漪初这种人,后宫一抓一大把,只要不被她光鲜亮丽的外表所骗,她还真就没什么厉害的。 左右也就是那些伎俩,一旦她不能施展妖法魅/惑别人成为她的刀,她就无计可施。 不过珍璃郡主一想到那朝她射来的飞刀,还是有些后怕。好在她早料到白漪初会对她下手,所以早早把短哨放在嘴里,在危急关头吹响了它。 ;回房补觉去,小舅母回来应该会给我做一顿大餐。珍璃郡主笑吟吟回了自己的院子。 另一方面,虞清欢来了府衙一趟,把阿六和府衙准备的大夫给带走了。 城墙上,放眼山河一片翠绿,春风把大地唤醒,生机盎然。 但城墙脚那些长得茂密的草地上,躺着成千上万的人,他们无家可归,只能拖家带口到县城请求援助。 看到这一幕,虞清欢有些心酸又有些矛盾,他们本不该受这样的苦,可若是不受这样的苦,他们的寿命也不过还剩下几个月。 这些难民中,有很多的孩子,而这些孩子们,拥有生老病死的权力,不该让他们被灾难夺走这些权力。 所以当虞清欢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产生疑虑时,这些孩子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食物什么时候好?虞清欢问阿六。 阿六道:;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虞清欢道:;驻军还有多久到? 阿六道:;不到一刻钟。 虞清欢道:;等驻军来了,我们便出城。 虞清欢看着城门口的流民,把一块玉佩交给了阿六:;去白家的裁缝店,把他们店里所有的成衣全部运过来,质地要棉的,不管大小,也不管男女老少,全部搬过来。另外,还有皂角,有多少要多少。 阿六好奇地道:;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 虞清欢道:;最近经常下春雨,你看这些流民身上全都湿/了,再这么捂下去,健康人也会生病。 阿六道:;药材还要继续运吗? 虞清欢道:;继续,清单上的全都运过来。 很快,五千驻军被调了过来,虽然不及流民人数,但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他们,还是吓得这些流民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城门被;轰然打开,走出来却是一名女子。 无论是驻军,还是躺在地上等死的流民,全都震惊地望着她。 第602章 王妃不惯臭毛病! 驻军校尉姓陈,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他走过来行了个礼:;末将见过淇王妃。 虞清欢道:;大人辛苦了,不必拘礼。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大人的帮忙,还请大人尽快着人做好。 陈校尉道:;但凭王妃吩咐。 虞清欢道:;找块空地架起几口大锅,全都烧上热水。并把能找到的桶全部带来。 陈校尉心有疑虑,但出发前被告知要听从王妃吩咐,便立即着人去办了。 不多时,大锅便被架好,里面烧上滚热的水,蒸腾起阵阵白烟。 虞清欢走上架好的高台,身旁的士兵敲了一下锣鼓,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时,她那脆脆的,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的声音响起了。 ;我是淇王的妻子,代表淇王来处理你们的事。其他废话我也就不说了,总结为以下几条。 ;第一,在安置好诸位前,会稽县会尽力为诸位提供衣食和药物,等会儿便会有人送过来,我保证一定会发到每个人的身上,还请遵照秩序领取,一旦出现扰乱秩序者、不听命令者,不但得不到救济,反而会被士兵赶走,自生自灭! ;第二,等我把这话讲完,男人和女人分开列队,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老人和孩子站前面。同样的话,若是有人扰乱秩序,这数千个披甲的士兵不是吃素的! ;好了!想尽快吃上饭的人,请尽快排好队。 人群开始动起来,在五千驻军的督促下,众人有条不紊地开始听吩咐行事。 这时,有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老人站了出来:;淇王妃,你们到底能供养我们几顿饭?会给我们安排住所么?会让我们落户安家么?会给我们土地么?我们失去了房子和土地,今后要何以为生?何以为家? 这些拷问,说出了每一个流民的心声,也问倒了现场的所有官员。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诸位放心,朝廷不会放弃诸位,只要诸位心存希望,认真听从安排,我与王爷会与诸位共进退。 ;至于住所,坦白讲,我无法向诸位保证,因为会稽距离大海太近了,那群海盗能杀进钟离城灭了薛家,又怎知他们不会杀到会稽来?就算我们在这里为大家安排住所,又能住到几时?不过还请大家放心,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此事。 ;至于落户,相信大家都不想背井离乡,在他乡落叶生根,朝廷会尽快驱除海盗,届时会让大家回到故乡,在那片你们热爱的土地上继续生活。 ;至于你们今后何以为生,我不敢给诸位保证其他,但可以向诸位保证的是,会让诸位有食物吃,有衣裳穿,生病的人会得到照顾。 虞清欢拔高声音:;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所有人必须要遵守秩序。详细规则晚些会告知大家,请大家一定要遵照规则行事。 ;无论是救灾还是抗匪,从来都不只是朝廷的事,需要两方面共同努力,若是前方战士为你们豁出性命时,你们却在后面拆他们的台,那你们遭受的这些苦难,将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请你们在前方战士流血牺牲时,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不求你们上阵杀敌出一份力,但希望作为被保护,需要帮助的你们,可以认真配合。 多数人沉默,仍旧有几个叫叫嚷嚷:;我们每年交那么多税,现在出事了,难道就只配得到这些吗?我不服! 人群渐渐骚动起来,被这几句话牵着走,恐慌就这样蔓延。 虞清欢仍旧面无表情,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有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只会想到给国家交了多少税,却不曾想,自己受了国家多少恩惠,若是国家繁荣昌盛,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只想着怎么从国家手里谋私利,却不能同国家共患难,一旦有什么不如意,便把国家当作他们苦难的始作俑者。 偏偏长孙焘还要背着这样的人前行,因为这是他的责任!虞清欢偶尔会因此为长孙焘感到心疼。 ;王爷,王妃好像需要帮助,还不快去英雄救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杨迁摸摸下巴,嬉皮笑脸地道。 长孙焘静静地看着虞清欢,仿佛随时准备着冲出去听了杨迁的话,他缓缓摇摇头:;她没问题。 杨迁惊:;你故意让她面对这些?就算想逼孩子长大,可这样未免也太残忍了。 长孙焘神秘一笑:;日后你就知道了。 这时,虞清欢的愤怒和失望已积攒到临界点,她扬眸,微微一笑:;来人,把嚷得最厉害这几人押了,去查一下他这些年为国家交了多少税,一颗不落地还给他,从此以后,国家不欠他,也没必要保护他了,等海盗攻进来,所有人都不许给他挡刀。 ;只想得到却不想付出,我虞清欢不惯这种臭毛病!说出这话的时候,你们良心就不会痛么?你们只想到自己交了多少多少,怎么没想过你们能享受和平和安乐是怎么来的?怎么没想过你们交的那点东西,还不够养活一个士兵! ;既然你们觉得国家占了你们的便宜,那就全部都还给你们!以后你们的生死祸福,与大秦再无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那些士兵看着虞清欢,脸上尽是被理解与被尊重的感动。 人人都觉得他们当兵有国家养着,不愁吃喝,可那些人怎么不想想,他们日夜训练的艰辛?怎么不想想一旦国家有难时,是谁用血肉之躯筑城墙? 但淇王妃懂了,那些觉得自己 交了一点点税就认为他们的牺牲都是理所当然,认为国家应该养他们的人,也该受点教训。 士兵们虽然不说话,但现场的气氛足以让他们感受到此事的带来的反响。 于是,那些嚷嚷着想要得到更多的百姓,全都跪下来向虞清欢求饶。 在他们看来,贵人都要面子,他们这般哀求王妃,如果王妃还是不搭理他们,那别人都会说王妃狠毒! 他们就不信,王妃会丝毫不在乎面子!不顾及自己的声誉! ;他们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威胁王妃,你还不出去帮忙?杨迁有些急了。 想闰土负手而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扬起眉毛:;别急,耐心地看下去。 这不过是小意思,看他的小王妃如何惩治这些人! 实在不行,还有他做靠山。 第603章 就是让你有苦说不出 但虞清欢没有理会,以快准狠的速度结算了他们所交的税赋。 ;王妃心善,给了你们双倍!陈校尉把几块碎银子往他们面前一扔,大声道,;我大秦将士无人吃/你们上缴的粮食,自然也无需对你们负责,从此以后,你们的生死安危与众将士无关!滚吧!别让本官亲自请你们! 老百姓哪里敢惹这凶神恶煞的军爷,本来瞧准王妃女子身份,可能会对他们心软的几人,也不敢再哔哔,灰溜溜地跑了。 这时,阿六刚好带人把衣物和皂角等准备好,全都拉到了城门楼这块空地上。 虞清欢又命人迅速架出几间简易的帐篷,还有几个看诊的席位,以及几个登记的席位,然后示意身旁的人敲响铜锣。 虞清欢再次高声喊道:;现在,按次序上前登记你们的姓名和籍贯,领取用品,然后依次在士兵的带领下去洗澡。 ;妇女和老幼提热水到棚子里把自己洗干净,年轻力壮的自己去河里洗。 ;身上的脏衣裳换下来后,一律堆放在指定的地方,要是让我看到有人舍不得丢,那么新衣裳和食物就都别领了。 ;每人都有一刻钟时间,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也别放过,洗完后会有人给你们发衣物,换上干净的衣物再出来,然后来我和大夫这里诊脉,接下来就可以去领取相应的物资,最后会有人给你们下发食物。 ;我再强调一遍,一定要遵守秩序,没耐性的也都给我忍着!要是今日/你们忍不住,到时候染上疫病,没人能救活你们! 在虞清欢说话的时候,阿六已经带着人把一应物品准备就绪,陈校尉也带领属下,按照虞清欢所说的顺序,引导流民登记、洗澡,并把要发放的衣物按照登记时的尺码准备好。 由于没有女兵,虞清欢亲自去女澡棚分发衣物,待几个妇人换上干净的衣裳后,虞清欢让士兵把衣物递给她们,让她们传给澡棚子里的人,等到下一波人洗好后,再把递衣裳的事情交给下一波人。 由于虞清欢当场就来了个下马威,又有一群驻军守着,人群丝毫不乱,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王妃,白少东家料到王爷和王妃可能会有需要,早就往扬州一带运送很多衣物和药草。属下粗略估计这里的难民大概有七八千人,所以运来了一万套衣裳,还有许多做鞋子的材料,另外,搭帐篷所需要的东西,属下也都准备好了。只等王妃一声令下 ;怪不得白家能成为大秦巨富,大哥这高瞻远瞩的目光无人能及,但我和你主子也不好意思总占大哥的便宜,回头我会给他回报。虞清欢摇头轻笑。 阿六道:;那个,白公子也留话了。他说王爷和王妃肯定不好意思白拿他的,所以就把王妃准备在淇水上建的那个码头经营权给他就好。 虞清欢笑了:;这老狐狸,如意算盘打得挺响,那码头若是建成,经营权给他的话,以后过往商船、码头附近的商铺的收入岂不全落入他口袋里?更甚者,他还能影响到过往商品的价格定位,赚多少还不由他说了算? 阿六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给还是不给? 虞清欢道:;给,没问题。以后随便跟他拿东西,反正他不用多久也能回本。另外,可以准备搭建避难帐篷了,搭建之前,先在地上洒些石灰。这种事你随王爷做过,细节之处自己把握。 ;得令!阿六领命下去了。 正此时,女澡棚里传出一声尖叫,接着连成一片。 虞清欢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士兵被按在地上不断挣扎。 ;怎么了?虞清欢走过去,问他们。 陈校尉挡在虞清欢面前,不好意思地道:;王妃,此处不方便,还请王妃先行回避。 虞清欢不为所动,声音淡淡:;偷看了?证据确凿否? 陈校尉有些难为情:;属下抓到的人,也亲眼看到,但还未给他辩解的机会。 ;让他抬起头看着我!左右士兵将他的头扳起来。 虞清欢望着他因挣扎和激动而通红的脸:;大丈夫头顶天脚踏地,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刚刚有没有偷看! 那被压住的士兵不为所动,陈校尉怒了:;王妃,跟他废什么话!一顿鞭子伺候,他就老实交代了! 虞清欢没有说话,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男子,似失望、愤怒、悲哀,最后虞清欢问他:;你是不是男人?有就点头没有就摇头! 士兵用力地把头偏到一边,不敢去看虞清欢,这时,有妇人勇敢地站出来:;王妃,他看了!民妇亲眼看到他的看了! 虞清欢道:;陈校尉,按军法当如何处置? 陈校尉道:;仗责三十大棍! 虞清欢道:;拖到那边,当着大家的面行刑,顺道告诉大家,如若再做什么对百姓不利的事,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于是,那个偷窥的士兵被押到众人中间,当场打了屁/股。 虞清欢趁机道:;人是聚集而生的群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法度,与一群散养的畜生有何异?!今日的例子就是教训!不管是谁,只要破坏了规矩,都要承受应有的惩罚! 偷窥士兵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把众人吓得够呛,接下来无人再敢随意乱来。 长孙焘看到这里,转身走了。 杨迁追在他身后问:;全部交给她?没这么干的吧? 长孙焘道:;媳妇儿能干,本王也能落得清闲,你这种老光棍是不会懂的。再说了,本王又不会把脉看诊,出去能做什么?还不如回去继续想对策。 杨迁无奈,也只得离开了,因为他发现,他也帮不上忙。 虞清欢与几位大夫坐了下来,开始为把自己洗刷干净的人把脉。 若有什么问题,直接开药方给他们去药棚取药,药棚会借药罐给他们去煎药。 没有什么问题的人,可以去相应的地方领取做鞋袜的材料,然后再去领取食物和清水。 等众人洗干净、吃饱喝足后,再去领一碗防止疫病的汤药服下,阿六这才再带人给他们分配居住的帐篷。 直接忙活到大晚上,一群流民才得以安顿下来。 第604章 你是我的小福星 脏衣裳全被烧毁,而那些铺盖也被要求洗干净晾起来。 最后,虞清欢伸了个懒腰,把陈校尉给叫了过来:;明日继续今日的流程,万万不可大意,否则爆发瘟疫的话,后果是我们不敢想象的。淇州就是前车之鉴,当时死了多少人啊……若是有人不听话,就不用给吃的了,饿他两三天,那些叛逆的心思怎么也得磨个精光。 陈校尉道:;这些流民似乎用不了这么多士兵,王妃可还有其他吩咐? 虞清欢道:;在这些屋棚的外围安营扎寨吧!从明日起,城门不用关了,恢复日常的往来,百姓可和平时一样任意进出,但需要盘查才能进城,流民则不能让他们进去,否则不好管束。 陈校尉道:;若是始终不让流民进去,时间久了,估计会出问题。毕竟没有了房子和田地,还要靠朝廷救济,海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来,这种前途未卜的日子最是折/磨人,我猜不出三五天,他们肯定会闹起来。 虞清欢道:;没事,王爷那边会给他们事情做,不会让他们闲着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安排章程。 ;对了,每隔半个时辰,要派人去挨个检查他们有没有发烧、呕吐、腹泻这些症状,一旦有,立即报给王爷知道,我们一定要严防任何爆发瘟疫的可能。 ;另外,如果有新的流民进来,也必须严格按照今日的流程走一遍,才能安置他们。同时监测好他们是否有方才我说的那些身体症状。 ;最后,大锅里要时刻有烧开的水,不管是凉的热的,一定要确保他们喝下的是烧过的水。我们又发衣物又发吃的,免不了有泼皮无赖来占便宜,登记时可要看紧了,一旦发现这种情况,直接把人扔出去。 陈校尉点头:;一切听从王妃吩咐。 就这样,在阿六和驻军的帮助下,虞清欢用一日时间,把八千一百多流民安排妥当,给他们提供了干净的衣食和简单的住处。 在安抚他们的同时,也做好了防止疫病爆发的准备,流民吃得饱穿得暖,而且身体有问题的还能得到救治,加上防止疫病的汤药,只要严格按照这个程序走,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虞清欢也知道,若是流民增加到几万,几十万,今日的方法恐怕不能再用。 那时候要投入的,也绝对比今日要多上许多,如果没有白家支持,她无法想象要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吧! 虞清欢招呼几位大夫回去休息,此前还要求他们用烈酒洗过手后,再换过干净的衣裳才能收工。 众人都是大夫,自然知道王妃这么要求并非玩闹,再者王妃都以身作则了,他们哪里还会有什么怨言? 虞清欢刚换过衣裳,准备回城,长孙焘早已在城门处等着,笑吟吟地走过来,牵住她酸痛的手,再揉了揉她的脑袋:;媳妇儿,辛苦了。 虞清欢嘟囔:;知道我辛苦,你也不来帮一下,我一天没顾得上吃东西,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长孙焘道:;所以作为一个称职的丈夫的我,在你辛苦劳累后,亲自过来把你接回去。 虞清欢笑他:;别皮,你肯定打什么主意吧? 长孙焘道:;要是有朝一日,我们不得不站在那个位置,依朝中那群老迂腐的德行,必定会对你有成见,可我们又不能一下子把他们给弄了,所以只能现在辛苦一点,日后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免得你听到难听的话。 虞清欢道:;就算不为了这个,我也该尽自己所能为你分担,谁让我们是夫妻呢? 长孙焘道:;家有一妻,如有一宝,自从娶了你,我的日子蒸蒸日上,晏晏,你可是我的小福星! 虞清欢撩起头发,露出光洁的前额,凑近长孙焘,笑嘻嘻地道:;你看,我这饱/满的大额头,这可是旺夫相啊旺夫相。 长孙焘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低声道:;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旺你,让你别再辛苦劳累了。 虞清欢道:;我现在就不想劳累,你背我回去。 长孙焘不假思索地答应:;好。 弯下腰,背起她,一起朝着城里灯火辉煌处走去。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又是一年春来,他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也如现在这般美满。 被留下来协助陈校尉的阿六,苦哈哈地叹了口气。 陈校尉站在他身边,望着进城的两人,忍不住道:;王爷还真宠王妃。 阿六道:;何止宠啊,简直就是命/根子宝贝疙瘩。 陈校尉道:;得贤妻如此,也该倾尽所有,真诚相待。 阿六道:;王妃的好处可不止这些,身为女子,却比很多男人都更有责任感。我们淇王府,没有人不服她。 陈校尉道:;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奇女子,稍微有头有脸的夫人,都享受着锦衣玉食,但王妃却能亲自参与到难民的救助中来,不嫌苦,不喊累,实属难得。 阿六拍了拍陈校尉的肩膀:;我两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顺道啃两个馒头? 陈校尉笑着应是。 虞清欢趴在长孙焘温暖宽厚的背上,昏昏欲睡。 长孙焘背着她,尽量走得平稳:;累了? 虞清欢睡意朦胧地嘟囔:;累了,我今日问了几千次脉,能不累么? 长孙焘道:;明儿再给你征集几个大夫。 虞清欢摇头:;不必了,城里这么多人,也是要看病的,不能没了大夫。昭华,可要防死了,别让人趁机下了水毒,淇州的事不能再发生。 长孙焘道:;放心,我也很担心淇州的历史会重演,早就准备了一批防蚊香包,明日会给这些流民下发,另外,皂角也加入了防蚊的药草,只要他们乖乖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虞清欢道:;每到这个时候,都觉得大夫不够用,等这些事情解决了,我要办几个书院,专门培养大夫,不至于让百姓求医无门。 长孙焘道:;到时候我给你办,有空你就去做先生,日子不会太闷。 虞清欢道:;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有好多事情要忙,昭华,辛苦你了。 长孙焘道:;不辛苦,有你陪着,日子再苦也是甜的。 第605章 白莲彻底黑化 如果长孙焘是皇帝,一声令下扬州百姓妥妥撤离,他们何至于用这么辛苦的办法,把百姓们驱离故乡。 就算长孙焘不是皇帝,但凡御座上的人是个明君,他们也可以直接依靠朝廷将百姓撤离。 可他们都知道,嘉佑帝根本靠不住,一旦提出扬州即将会发生水患的消息,不仅会被当成妖言惑众,而且还会让嘉佑帝有借口对付他们。 虞清欢吃吃不肯睡过去:;昭华,还得给这些百姓安排事情做,否则时间久了,他们会暴/动的。 长孙焘道:;晏晏别担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好好睡一觉,等到了住的地方,我再叫醒你。 虞清欢轻轻;嗯了一声,就这样睡着了。 长孙焘背着她,缓缓走在大街上,走过熙熙攘攘的夜市,走过人迹罕至的小巷,最后回到了驿馆。 本想和虞清欢再说说百里无相已经来到会稽的事,但见她实在累极,只好作罢。 ;小舅舅!珍璃郡主抱着小灰灰拦住了长孙焘的去路,虞清欢肩上的明珠一看到灰灰,便窜出来,两只毛团互舔脸颊,以解相思之苦。 ;嘘!长孙焘制止珍璃郡主,;别吵,你小舅母睡着了。 珍璃郡主嘴巴嘟了起来:;小舅舅,你就只知道疼小舅母,也不管珍璃了。 长孙焘见她嘴巴都可以挂茶壶了,只得轻声安慰:;不疼你早把你送回去了,还留你在这做什么? 珍璃郡主不想和这心已经偏上天的舅舅较真,她觉得这肯定不是亲生的,否则也不会只疼小舅母。 她跟在长孙焘身边,委屈地道:;小舅舅,今儿我跟白漪初打起来了。 长孙焘不以为意:;打得过吗?打不过本王帮你打。 珍璃郡主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她打不过我。 长孙焘道:;事情我都知道了,珍璃,你做得很好,明儿你就陪你小舅母去安抚流民,你小舅母身边没人照顾,太累了,你就去给她端个水什么的。 珍璃郡主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知道了。 长孙焘又安抚了两句,便让珍璃郡主回去休息,他背着虞清欢进了屋,轻轻地放到床上。 薛巍端来一些易消化的清粥小菜,摆在了小几上:;王爷,已经太晚了,不宜吃太多,属下给您和王妃准备了些易克化的粥饭。 长孙焘问他:;珍璃这么一闹,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薛巍道:;她似乎察觉到有人盯着她了,回屋后显得十分安静。 长孙焘道:;一定把她给盯住了,这女人心术不正,别让她使什么阴毒的诡计伤害到王妃。本王给你派几个暗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报到本王这里。 薛巍应了声;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长孙焘轻轻捏了捏虞清欢的脸,低声唤道:;晏晏,晏晏…… 虞清欢疲惫地哼了一声,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长孙焘继续摇她:;晏晏,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虞清欢睡眼惺忪,坐起的身子晃来晃去,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床上继续睡。 长孙焘无可奈何,只得端了粥碗,坐在虞清欢身边,让虞清欢靠在他怀里。 他伸手圈住虞清欢,舀了一勺粥送到虞清欢嘴边:;晏晏,张嘴。 虞清欢已经快要睡着了,闻言乖巧地把嘴张开,一勺可口的粥便到了嘴里。 ;再张开。 长孙焘耐心地喂着,直到粥碗见了底,他才把碗放下,让虞清欢往左边侧着身子躺下。 接着,他舀了一碗粥,慢条斯理地吃着,等有饱腹之感后,叫薛巍进来把碗端走。 桌上摆满了公文,他熄掉床边的烛火,在桌案上点了两盏灯,开始处理堆积成山的公务。 床上的人儿呼吸均匀,他一边听着那浅浅的呼吸声,一边在公文上批注,心里满满溢出来的幸福。 另一个院子里,白漪初望着血肉模糊的手掌发呆。 今日受了珍璃郡主如此大的侮辱,她并未直接和珍璃郡主撕破脸,她不是不敢,而是有所顾忌。 淇王未来侧妃的身份,就像一道禁制,使得她一行一动都被限/制了。 她无法和珍璃郡主硬来,因为珍璃郡主是淇王的外甥,硬碰硬不符合她的身份。 她无法在虞清欢面前为所欲为,因为她是淇王侧妃,不应该和正妃起争执。 她无法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风格行事,因为她是淇王侧妃,她所作所为不能留下污点。 她一直在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恪守淇王侧妃的本分,然而到头来,只是她一厢情愿,一个人演着独角戏。 这些日子所受的屈/辱,在她左盼右盼,盼来想见的男人时,却见那男人小心翼翼地背着另一个女子,把另一个女子当作倾心呵护的珍宝。 她终于崩溃了!手死死地抠在墙上,指甲都被掀了起来,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她高贵骄矜的名门之后! 她是无数男儿追逐的极致目标! 她是名满天下的美人! 她父亲手握大秦北疆几十万兵权,是权倾朝野的封疆大吏! 她凭什么要把自己禁锢在这小小的身份里,安分守己,伏小做低,卑微地活着! 最后,白漪初一拍桌子,鲜血溅开的同时,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表情。 阴狠,狰狞,就像一朵从地狱开出来的,淬着毒的绚丽之花。 ;长孙焘,美貌乖巧的样子不合你心意,那么这样美到极致却又阴狠到极致的面目,你喜欢么? 待我挖了你心头宝,你就逃不掉了! 毁去一个人有多难? 虞清欢,就用你悔恨恐惧的血,来洗我这几日受到的屈/辱! ;来人。白漪初稳住心绪,轻轻唤了一声。 包着脑袋的知微进来了,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白漪初勾勾手指头:;过来,来我身边。 知微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挪到白漪初身边:;小姐请吩咐。 白漪初的声音,仿佛从阴冷的地底透出来:;靠近一点。 知微吓得肝胆俱裂,但却不敢违抗主子,轻轻跪到白漪初旁边:;小姐…… ;噗!白漪初迅速拔下头上的金钗,猛地刺进知微的脖子上,鲜血飞溅,一绽成海,在她的白衣上猩红如落梅。 第606章 长孙焘再次毒发 ;小姐……奴婢跟了……您……十几年了,您为何……知微不敢置信地捂住脖子,缓缓地倒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脖子上的鲜血越涌越多,从指缝里不停地淌出来,怎么也堵不住。 白漪初一脚踹在知微的肚子上,那一脚用了狠劲,直把瘦弱的知微踹得就地滚了几圈,头撞在柱子上,彻底没了呼吸。 直到死,知微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看着满地的血,白漪初的气才顺了些。 ;来人,知微没有伺候好郡主,把她送到郡主门口,给郡主下跪请罪。 话音刚落,白漪初的护卫来了,架着知微的尸体,去了珍璃郡主的院子,把她放在院门口,然后用刀剑钉住身体,让她以下跪的姿势,面朝珍璃郡主的屋子。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薛巍的耳朵,他连忙去禀报长孙焘:;王爷,郡主那边可能要出事,您快去看看! 这边正说着,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把驿馆里住着的人都惊动了。 声音的主人正是珍璃郡主,她的护卫告知她知微跪在门口,她不知知微已死,本想出来刺几下,谁知灯火照亮院子的门口时,知微可怖的死状一下子就映入眼帘。 瞪大的双眼,她死不瞑目。 扭曲的四肢,鲜血淋漓。 头上的纱布被拆开,失去耳朵的地方各位醒目。 就像索魂夺命的恶鬼一般,在惨淡的月光下令人头皮发麻。 珍璃郡主向来被保护得很好,何曾见过如此毛骨悚然的情景,顿时就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长孙焘放下公文往外走,虞清欢也在听到尖叫声时起来了,夫妻二人一同往珍璃郡主的院子赶去。 ;小舅母。珍璃郡主一看到虞清欢,如同见到了救星,她扑进虞清欢怀里,吓得面无人色。 ;怎么回事?长孙焘眉头蹙起,已是不悦。 虞清欢轻声安抚珍璃郡主:;没事了,死人而已,不用怕。 只是死人她当然不怕,毕竟宫里也经常有打死宫女的情形,就连她自己,用手削去知微的耳朵也不曾眨一下眼睛,但知微的死状死在太可怖,只是一眼,她便觉得脊背发凉。 暗卫跪到长孙焘面前禀报:;回王爷,这是白小姐的人送过来的,把人放在这里后便离开了,郡主不知这丫头已死,猛然看到她凄惨的死状,所以才会被吓到。 长孙焘捏捏眉心,道:;把皮剥了,砍成几块,挂在白小姐的院门上,这丫头生前忠心,死了能以这种方式守护主子,估计也会引以为荣。 珍璃郡主一听,顿时吓得噤了声息。 虞清欢若有所思地看向长孙焘,有些疑惑,刚想说什么,明珠和灰灰便冲了出来,在尸体上不停嗅吸。 护卫要将尸体搬下去剥皮分尸,却被虞清欢叫住了:;等等,王爷这是气着了,这才给你们下这种命令,把她搬下去烧了,骨灰装坛子里埋了,也是爹生娘养的,人死如灯灭,不管怎样也应该有个体面。 珍璃郡主的暗卫不知该听王爷的还是王妃的,珍璃郡主开了口:;听王妃的。 护卫连忙把知微的尸体拖下去。 虞清欢拍了拍珍璃郡主的手:;害怕的话,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珍璃郡主顿时就恼了:;白漪初竟然敢吓我,我饶不了她! 虞清欢捏了捏珍璃郡主的手,波澜不惊地道:;估计是白小姐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才以这种方式向你请罪,虽然手段歹毒了一点,但诚意可嘉,珍璃,你就原谅她吧! 珍璃郡主知道虞清欢的暗示,她气呼呼地道:;本郡主不与狗计较!有失/身份! 说完,珍璃郡主当先走向虞清欢与长孙焘所居的院子。 ;昭华,别恼了,我们回去。虞清欢伸手握住了长孙焘的手,此时的长孙焘,额上青筋暴露,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 虞清欢的声音,就如清泉般涤荡心神,他恢复了些许理智,被虞清欢牵回了院子。 一进屋里,他便再也忍不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忽然软倒在地上。 ;昭华!虞清欢眼泪猛地夺眶而出,瞬间流了满脸,她扶起长孙焘,伸手去擦长孙焘的嘴角,那血却越擦越多。 珍璃郡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薛巍,守住院子,一旦有人靠近,杀无赦!哪怕是郡主身边的人也不行!虞清欢哽咽着吩咐。 薛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任何耽搁,带着淇王府的暗卫将院子团团围住,无论是白漪初的人,还是珍璃郡主的人,统统都不能靠近。 ;小舅母,小舅舅他……他怎么了?珍璃郡主手足无措地问道。 虞清欢没有立即回答,把手搭在长孙焘的脉上,面色越来越凝重。 ;珍璃,给我拿个杯子过来。 珍璃郡主手忙脚乱地取来杯子, 虞清欢迅速割破手腕,让血流进杯中,她尚未来得及止血,便连忙捏住长孙焘的双颊,把血给灌进他的嘴里。 接着,虞清欢迅速取出银针,按照百里无相教的针法,给长孙焘施针。 当时为救娘亲,虞老狗用毒引得长孙焘毒发,因为外祖父留下的药,长孙焘身上的禁药被清除,且暂时克制了长孙焘体内的奇毒。 后来,师父为他施了针,并用药给他调理,他体内的毒彻底被压制下来。 然而,死去的知微身上,却有着能引他毒发的毒,所以方才他才会克制不住,变得暴戾,说出把知微的尸体剥皮分尸的话。 ;昭华,撑住……虞清欢的手指,一直搭在长孙焘的手腕上,她泣不成声,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珍璃郡主不敢说话,跪在长孙焘身边,担忧地望着他。 另一边,暗卫来到白漪初身边,正想说什么,却被白漪初制止,她指了指面前放着的白纸,示意暗卫将要说的话写下来。 暗卫依照指令行事,在纸上写下:;小姐,淇王的院子忽然加强了守卫。 白漪初露出了狰狞的神色,写下:;我们被监视了,淇王身边应当有五识异于常人的人,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一切交流用纸笔进行。继续盯着淇王的院子。 暗卫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白漪初无声地笑了,淇王的身体果然有古怪——方才在知微身上下了药,那药是离开京城前,前相爷虞谦给她的,她一直藏在金钗里。 金钗有机关,就在金钗扎进知微的脖颈时,她按动了机关,那药便流出来,随着血液溅了知微满身。 那是虞谦教她的方法,虞谦说,毒和血相遇,只要给长孙焘闻到,她便能控制长孙焘。 说来可笑,一个是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一个是世家千金,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却因为一道赐婚的圣旨合作了。 虞谦把毒给她,让她用来对付长孙焘,她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接了,也真的用在了长孙焘身上。 谁也想不到他们合作的事,不得不说,虞谦这老狐狸耍起手段来,还真合她的心意。 想到这里,白漪初笑容几近疯狂:长孙焘,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对我白漪初不起,就算这药不能控制你,要了你的命也成!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虞清欢那个贱/人也活不下去了! 是你们逼我的! 既然得不到,那就统统都去死吧! 想到这里,白漪初又把暗卫招了进来,在纸上写道:;厨房里好像有几条毒蛇,刘厨子抓来泡酒用的,去把蛇扔进淇王的院子里,做得利落点,别被人抓住把柄! 暗卫领命下去,白漪初转手把纸烧了,火光在她狰狞扭曲的脸上,覆了一层可怖的红。 第607章 别丢下晏晏 另一边,虞清欢仍旧抱着长孙焘,手搭在他的脉上,片刻也不肯放开。 她割破的手腕依然流着血,但她不管不顾,搂着长孙焘,浑身都抖了起来。 ;昭华……别丢下我……别丢下你的晏晏……虞清欢靠在长孙焘的脑袋上,一句一句地唤着。 他的身体烫得惊人,虞清欢被烫出一身汗,但却没有放开他。 珍璃郡主看不下去了,用手绢替虞清欢把手臂包住,好不容易才将血给止住了。 ;小舅母,小舅舅究竟怎么了?珍璃郡主面色惨白地问。 虽说皇家无亲情,但她知道,这个小舅舅是很疼爱她的,她也很在意这个亲人。 虞清欢没有回答珍璃郡主,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喊着:;草草,你要撑住,别丢下晏晏……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焘身上的热终于慢慢褪去,脉象也渐渐平和下来。 但……这还不算完全熬过去,必须想办法将他体内的毒压制住,否则他随时又会复发。 虞清欢没空去想白漪初怎么会有那种毒药,也没空去弄死白漪初,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长孙焘。 细微的窸窣声响起,似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明珠和灰灰异常兴奋,只见它们窜了出去,抬起头时,嘴里已叼着一条蛇。 虞清欢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让长孙焘躺平,招来灰灰和明珠,取了它们嘴里的毒蛇,用匕首划开蛇身,然后将蛇胆取出来。 珍璃郡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头皮一阵阵发麻。 蛇……小舅母竟然徒手撕蛇。 明珠和灰灰被抢了食物,有些不高兴,虞清欢瞪了它们一眼,它们呜咽了一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她将两颗蛇胆放进杯盏里,用银针轻轻挑破,然后扶起长孙焘,灌进长孙焘的嘴里,长孙焘吞不下去,她含了一口水渡到长孙焘的口中。 苦涩在舌尖弥漫,她几欲作呕,可是她忍住了,若无其事地继续给长孙焘渡水,直到长孙焘把蛇胆咽下去。 ;昭华!你给我撑下去!你要敢死,我就嫁给白黎!谢韫也成!让你黄泉之下戴绿帽子!虞清欢见长孙焘还是没能醒过来,她发狠似的对着长孙焘说道。 珍璃郡主上一刻脸上还挂着泪痕,下一刻却哭不出来了——小舅母竟然要嫁给白黎或者谢韫? 不行不行! 珍璃郡主连忙劝道:;小舅母,你先别急,我想要给小舅舅一些时间才能恢复。 经珍璃郡主这么一提醒,虞清欢如梦初醒,她的确乱了方寸,总得给长孙焘时间才行。 是上次毒发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在长孙焘这次毒发时,她才会如此害怕。 这一怕之下,就乱了阵脚。 ;薛巍,虞清欢唤了一声,薛巍立即走了进来,;主子请吩咐。 虞清欢道:;过来帮我把王爷扶到床上躺着。 ;是!薛巍应了一句,接着弯腰和虞清欢一起,将长孙焘扶到了床上。 虞清欢问他:;最近驿馆里有人带蛇进来么? 薛巍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蛇,连连请罪:;主子,是属下疏忽了!方才听到窸窣声,还以为是白漪初的人使的诡计,目的是为了转移属下和其他暗卫的注意力,所以不曾理会,让主子陷入危险,属下该死! 虞清欢道:;别说什么该死不该死的话,薛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需回答我即可。 薛巍连忙道:;主子,最近厨房的刘厨子买了好多毒蛇,说是要泡药酒喝。 虞清欢缓缓地闭上双眼,胸中涌动着无穷无尽的怒火——白漪初,你找死! 深吸几口气,一个计划悄然形成。 敢伤她的挚爱,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谁,她照弄不误! 最近为了不给长孙焘添麻烦,所以她一直不曾理会过白漪初。 因为她知道,此时并不是和定北侯府对上的好时机。 但她顾不得了! 白漪初手里不仅有威胁到长孙焘性命的东西,而且还真的被用来对付长孙焘,她要是还能忍,她就是狗! 别说是定北侯府,就算是满天神佛,她也能把天给捅破了! 她说过,事关长孙焘的安危,她的手段没有任何原则和底线! 就算因为和白漪初的争斗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她也管不了了! 她虞清欢就是自私的,有长孙焘才有天下,没有长孙焘,天下算个屁! 虞清欢再度睁眼时,目光已变得冰冷一片,但很快便被担忧所掩盖。 她让薛巍打来一盆冷水,绞了帕子放到长孙焘额头上,这才回答站在一旁的珍璃郡主。 ;上次你小舅舅被歹人所害,身上留有余毒未清,那知微身上,有着能让你小舅舅毒发的毒,所以你小舅舅才会忽然变得暴戾。 珍璃郡主义愤填膺:;是白漪初那女人干的么?她怎么会有能引得小舅舅毒发的毒? 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虞谦还有谁? 虞谦那老狗,悄无声息地就铺了这么大的一张网,他和白漪初狼狈为奸起来,还真像天生一对。 白漪初索性别做什么侧妃了,要不跟虞谦搭伙过日子去? 不管心里怎么想,虞清欢表面都未露分毫,不是她信不过珍璃郡主,而是她不想把珍璃郡主扯进他们的恩怨中来。 于是她回答道:;珍璃,白漪初是你小舅舅都忌惮的女人,她并不简单,所以无论她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倒是你,今晚让你受惊了。 珍璃郡主道:;小舅母说这话,是不是不把珍璃当自己人? 虞清欢也知道珍璃郡主不好糊弄,她只得道:;珍璃,私底下,我们是朋友,是亲人,可是往大的说,这一个小小的驿馆里,涉及到淇王府、长公主府和定北侯府,并非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不能把长公主府牵扯进来。要是我不信任你,我也不会让你看到你小舅舅这个模样,你可明白? 虞清欢提到这点,珍璃郡主便没有再往下问,她担忧地道:;小舅母,小舅舅他会没事的,对吗? 虞清欢又给长孙焘探了下脉,发现脉象终于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她道:;说不上没事,但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珍璃,你帮我用冷帕子给你小舅舅降温,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第608章 找死! 珍璃郡主道:;小舅母,你是要去找白漪初么?今晚的事,根本没有什么证据可问白漪初的罪,说到底就是珍璃和她在斗气。 ;要是闹大了,小舅舅身体有问题的事就瞒不住了。倒是可以直接去甩她耳刮子,但你不大方便出面,要不我来吧! 虞清欢摇头:;这个仇,我亲自报!你只需要帮我照顾好你小舅舅即可。 珍璃郡主没有再坚持,她拧了帕子,为长孙焘降温。 虞清欢走到一旁,问薛巍:;我听闻朝廷派了监军过来,你可知监军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薛巍道:;监军先行护送太子殿下去东海沧山,他们走的水路,五日前已经到了荟英书院,若是不出意外,监军明日就能与韩将军汇合。 虞清欢道:;薛巍,现下我有两件事交给你去办。第一,你让人悄悄去给监军送信,让他明日直接来会稽。 第二,按照时间来算,我师父应该已经到了会稽,王爷的事情有些棘手,要我师父来才控制得住。 ;等会儿我会给师父发暗号,若是那边有了回应,我会去找白漪初,把动静闹大,届时你趁乱把我师父带进来。 ;哦,对了,先去让人看看知微的尸体烧得如何了?把骨灰给我铲进坛子里,抱来给我,我有用。 薛巍自从跟了虞清欢,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他变得十分沉稳,办事相当可靠,领命下去后,很快就办妥了。 虞清欢取出一截香点燃,然后观察灰灰和明珠的反应,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薛巍道:;主子,有人来了,就在驿馆附近。 见明珠和灰灰开始兴奋起来,虞清欢道:;拿着我的信物,去悄悄把他请来。 薛巍离开后,虞清欢叮嘱珍璃郡主:;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出这个屋子,知道吗? 珍璃郡主点点头:;小舅母,万事小心。 虞清欢抱起了知微的骨灰,那骨灰是刚铲起来的,坛子热乎乎着,像是告诉大家,这是一条刚刚逝去不久的生命。 月光惨淡,从乌云中漏下几缕,方才的骚动,使得这个驿馆里的人都不曾真正入睡。 虞清欢抱着坛子,敲响了白漪初的院门,很快,门便开了。 窗户大开,幔帐飞舞,白漪初穿着一身薄透的纱裙,勾勒出曼妙身姿,如同曼陀罗一样致命,当风卷起幔帐的时候,她好像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淇王妃。白漪初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敷衍又应付的礼。 虞清欢并不在意,跪坐在茶几前,把坛子放在茶几上:;白小姐,请坐。 白漪初望着她的目光,几度流转,最后化作了秋水,在莹莹烛光的映照下格外动人:;不知王妃深夜造访,有什么人命关天的要事? 虞清欢道:;倒也没有,我只不过是来归还你的东西。 白漪初坐到虞清欢面前:;哦?什么东西呢? 虞清欢把坛子推过去,打开了盖子:;知微的骨灰,诺,都在这里,热乎着呢!因为时间太紧,所以有些骨头没有烧化,好歹是你的贴身丫鬟,给你看看她最后一眼。 白漪初在最初的惊骇过后,很快又恢复如常,她双手捧着坛子,把坛子往自己面前拉,道:;王妃,一个婢女的骨灰,怎劳您亲自送,你该不会在坛子里下了毒吧? 虞清欢笑嘻嘻地道:;要是我走出这个房间,听说你中毒了,我有一千种方法,真的把毒下给你。 ;最恶毒的一种,便是会让你浑身生疮流脓,就算侥幸痊愈,身上也会留满身的疤,你这么美,应该不舍得让自己变成那个鬼样子的,对吗?白小姐。 白漪初以袖掩唇,低低地笑了出声:;王妃放狠话的功夫,还真是一流呢!我听着都害怕。有一句话说得好,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不对,叫狗急跳墙。王妃这是急了呢! ;那是当然。虞清欢忽然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白漪初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上,骑在她腰上猛扇耳光,一连扇了几个,打得十二万分响亮。 白漪初懵了,大概是想到虞清欢不会直接动手,直接忘了反抗。 等反应过来,她放声大叫:;来人!来人啊!王妃杀人了!快来人啊! 然而,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虞清欢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拖着她往妆奁前走。 白漪初痛极,叫得撕心裂肺:;啊!住手!你个疯子!快住手! 虞清欢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用力地往地上砸了几下,然后一手揪着头发,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铜镜里。 ;疯子?你看看现在谁才向疯子!我没有搭理你,你还当我好欺负不成?!你有没有去打听过,那些不知死活得罪过我的人,她们都有什么下场? ;我告诉你!她们都生不如死!而你,不会比她们好到哪里去! 虞清欢用力攫住白漪初的下巴,在她耳边轻轻呵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我会让你身败名裂,受尽世人唾弃,却还要苟延残喘地活着。 ;白漪初,要怪就怪你不该惹我,更不该妄想去动我的男人!今日一切,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白漪初吓得花容失色,鼻涕眼泪流了一地,她是那么的害怕,慌得不成样子。 虞清欢的手,像是魔鬼之手,在她脸上轻轻抚着,最后,虞清欢掏出一把匕首,揪住她头发的手用力,迫使她的脸面向自己。 ;乖乖的,不要动,匕首很锋利的,稍微不小心,就会划破脸颊,更有甚者,还会戳瞎你这双美丽的眼睛,所以可千万不能动哟~ 就这样,虞清欢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剃着白漪初的眉毛,她很小心,没有伤到白漪初,脸上的笑容,慈蔼得就像在给病人看诊。 白漪初惊恐万状,战栗惊惧因虞清欢的慢动作被拉大,拉长,浑身禁不住颤/抖,她是那么的恐惧,眼睛里流露出绝望的哀嚎,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一般。 而虞清欢魔鬼般的声音,仍旧一句一句灌进她的耳里:;你的眉形真好看,长眉飞扬入鬓,最适合你这样的绝色美人了!看得我都羡慕,不过我这匕首上好像涂了毒,你以后都不会长出眉毛,啧啧,真是可怜。 白漪初发狠地嚎叫:;虞清欢!你给我适可而止!你就不怕定北侯府报复么?! 第609章 真是个不经吓的草包! 虞清欢迅速点了她的穴道:;你这人,就是太年轻,一点都藏不住情绪,瞧瞧,这脸真是太扭曲了!简直丑陋得要死! 接着,虞清欢放下匕首,用夹子把她的睫毛一根根拔掉。 她疼得眼泪啪/啪往下掉,眼里的绝望变成了哀求,虞清欢没有在意,仍旧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睫毛拔起。 一根,两根,三根……直到她失去所有的眉毛和睫毛。 虞清欢掐住她的脖子,与她一同看向镜子,脸上尽是嘲讽:;你看,失去眉毛和睫毛的你,好像黯然失色了呢!你最在意的容貌,已经毁了一半,而你最在意的名声,就算你拼尽全力也保不住。我就是要让你也尝尝,最珍视的一切被毁掉的痛苦! ;疯子!虞清欢你这个疯子!白漪初声嘶力竭地大喊,天知道她有多恐惧,;我不会放过你的!永远不会! 虞清欢幽幽地笑了起来:;你会不会放过我,与我有什么关系?但今天,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虞清欢把她用力地往地上一扔,然后掏出一瓶药,轻轻拔开盖子,面如修罗:;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里面掺杂着一种病人的皮屑,白小姐,虽然用在你身上可惜了,但是你会喜欢的。 ;虞清欢!白漪初声音嘶哑,极力克制住恐惧,她颤声道,;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下在知微身上的药是哪里来的。 虞清欢复又把盖子盖上:;原来真是你做的,先前我还不确定,不过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了。 白漪初死死地盯着那瓶药,见虞清欢把盖子盖上,她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这时的她,没了眉毛和睫毛,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发髻簪珥散乱,哪里还有之前那第一美人的样子。 然而,虞清欢接下来的动作,让她彻底绝望了,心如死灰。 只见虞清欢迅速拔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她头上。 虞清欢露出笑意,山魅精灵一般的面庞上,一片冷婺。 她望着涕泗横流的白漪初,淡淡陈述:;怎生怕成这样?又死不了人!只不过会脱发而已。你知道脱发是什么意思么?脱发就是你的头发会从头顶慢慢掉,一天一小绺,然后头顶会渐渐变光,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头皮。要是全光倒还好,但你的鬓发、后脑的头发都还会在。你说那时候你像什么?像秃瓢! 白漪初再也承受不住,双眼一翻,整个人昏了过去。 虞清欢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丢下,拍拍手掌,道:;原来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明珠的尿都能把你吓成这样,我还以为多牛逼呢! 说完,虞清欢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十二具尸体,十二具尸体全是被毒蛇咬死,就那么躺着,要是处理不及时,很快将会是一摊烂肉。 而这一切,都是零做的。 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长孙焘早已将驱使零的方法教给了她。 零是万里挑一的影卫,一千个暗卫未必能出一个影卫,白漪初的身边的暗卫再厉害,也不是零的对手。 ;主子,跟在院子里保护的人全死了,一个活口都不剩。零飘出来,在虞清欢身边面无表情地禀报。 虞清欢道:;可做干净了? 零道:;很干净!就算定北侯府再怎么怀疑,再怎么觉得事情不对劲,最后也只会查到定北侯府的人去厨房要了蛇。 虞清欢点头:;做得很好!我们今夜的举动,长公主府的人可知晓? 零道:;主子放心,长公主府的人早已被百里先生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不会知道。只是,就这样便宜了白漪初么? 她大费周章,绕了一大圈叫薛巍去驿馆外接百里无相,并非多此一举,更不是百里无相进入驿馆需要遮遮掩掩。 她这么做,实则是为了将珍璃郡主暗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好方便她来白漪初这里。 虞清欢道:;定北侯宠女如命,我要是真宰了白漪初,只怕北疆会动/乱,北疆现在可不能乱啊……零,滴水穿石,要彻底毁掉白漪初,急不来的。虽然今夜只是吓了她一下,但足够她受的了。 回到院子里,百里无相正在给长孙焘施针排毒,见虞清欢回来,他头也不抬地道:;学得很快,记性不错,做得很好。但针法略显稚/嫩,力道也轻了些,所以达不到预期效果。 虞清欢有气无力地跪坐在百里无相身边,一副接受批评的模样:;师父,能压制住么? 百里无相道:;宝贝徒儿,别哭丧着脸,有为师在,你放心吧!只要没死,为师都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虞清欢撇撇嘴:;那你倒是把毒给解了啊,说得自己多厉害似的,还不是解不了他的毒。 珍璃郡主听得一怔一怔地,她对医毒方面丝毫不感兴趣,抱了个软枕,爬在椅子上睡着了。 对于虞清欢的问题,百里无相选择沉默,半响,他才转移话题道:;怎么一身戾气?被欺负了? 虞清欢道:;谁能欺负你徒弟呀!没人欺负,只是刚才去了趟白小姐那,带个东西给她。 百里无相将信将疑,仿佛不信虞清欢只是带东西过去,不过就算他知道虞清欢做什么,也不会批评虞清欢,说不定还会贡献一味药,把白漪初毒得容颜尽毁半身不遂。 ;丫头,别担心,有为师给你做后盾,就算捅破了天,为师也能给你补好。 虞清欢当然不会冲动到回去捅破天,她行事会把握好分寸,所以可能不需要师父帮忙擦屁/股的情况,但听到师父这么说,她仍旧很感动。 ;老头儿,其实你能解毒,对吗?虞清欢盯着百里无相,一字一句,认真问他。 百里无相连忙否认:;我要是能解毒,还会让这臭小子受这种苦楚?丫头,你是癔症了吧!为师知道你心急,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慢慢来。 虞清欢执拗地道:;老头儿,你有,只是你不想用这个方法,所以你瞒着我。 第610章 开始反击 百里无相没有理她,继续给长孙焘施针。 虞清欢不依不饶:;你有!所以你评价了我的针法,也夸赞了我的学习进度,但是你却没有提到,他的情况之所以稳定下来,其实是因为我给他喂了血和蛇胆的缘故。师父,我很好骗么? 百里无相无奈,只得道:;丫头,不是师父不告诉你,而是师父没那本事。这毒是圣祖皇后所创,又被南疆的巫医改进,为师拼尽一生所学,也没有把握解了它。在没有万全的把握前,为师不能轻易解毒,这毕竟是人命啊! 虞清欢并未被说服,她继续问:;解药就在我身上,对么?或者说,解药就是我,对么? 百里无相手一挥,薛巍和珍璃郡主昏睡过去:;丫头,你怎么这么大意,随意就把这些诉诸于口? 虞清欢道:;解药是我,对么? 百里无相知道不能瞒下去了,只好把话摊开:;丫头,你先回答我,第一个为淇王解毒的人,是谁? 虞清欢道:;我外祖父。 百里无相点点头:;这就对了。你外祖父是个很了不得的大夫。他虽然没办法解了淇王身上的毒,但却把毒暂时抑制住。我想他后来应该也没有放弃为淇王解毒,所以才会把你养成药人。 ;你的血的确能解这小子的毒,但是你这个身量,只怕要将血流干流尽才够。但是用你的命去换你夫君的命,你夫君会高兴么?我们这些疼你的人又会怎么伤心?你想过这些么? ;为师说你外祖父很好,是因为他成功地把你培养成一个百毒不侵的人,但他到头来也没有告诉你原因,必定是知道自己没有把握在救淇王的同时保住你,所以才会到死也保守秘密。 ;丫头,为师和你外祖父一样,不希望你死,你知道么? 虞清欢垂下眼帘,默然许久,她问道:;你说我百毒不侵,但去年在淇州,我为何会感染水毒? 百里无相道:;为师不知道,但大概是水毒和所谓的‘毒’有区别吧。 虞清欢坚定地道:;师父,我知道您疼我,但是请您答应我,一旦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一定要让我给昭华解毒。 百里无相有些哽咽,他还能说什么,只是叹息不绝:;傻孩子…… 虞清欢道:;师父,我父亲我母亲的结局,您是看到的。要是这世上一定需要有人牺牲,那死的人只能是我。因为我不是能扛起一切的英雄,所以昭华他不能死。 百里无相深深叹了口气:;丫头,为师明白了。 虞清欢道:;谢谢您。您也辛苦了,隔壁有间厢房,一直都有打扫,您今夜就在那里将就一下吧。 百里无相起身,解了薛巍的穴道,对他吩咐道:;小子,我要睡了,你来给我守夜。 二人走后,虞清欢在干净整洁的地板上,铺了床铺,然后让珍璃郡主躺着睡。 她则守在长孙焘面前,夜不能寐。 平日二人都若无其事,其实虞清欢心里一直绷着根弦,生怕长孙焘随时毒发,怕他再也救不回来了。 所以方才长孙焘吐血时,她吓得肝胆俱裂。 真的,如果她和长孙焘必须死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只能是她。 她无法想象,没有长孙的焘自己要怎么活下去,那种爱入骨子里的感觉,早已将她的灵魂吞噬了,她就是一个没有爱就活不下去的人。 外面的护卫赶来时,瞧见的是这样一副场景:小姐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而小姐发髻凌乱地、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面目全非,好像被谁狠狠凌辱了一番。 一群属下吓得魂飞魄散,要是小姐出事,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于是,护卫连忙让大夫去去检查,发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招来仆妇忙活了一整宿,总算把小姐给收拾干净。 ;小姐……知微不在,顶了知微位置的阅微小心翼翼地伺候,;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白漪初自从醒来,就一直坐在铜镜面前,死死地盯着铜镜。 里面的人面目模糊,没了飞扬入鬓的眉,也没了灵蝶羽翼般的睫毛,就像个另类的秃子,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这头乌黑如云的墨发还能保住多久。 她气! 她怒! 她想杀人! 整整坐了一个多时辰,她这才将胸中的滔天怒火压制下去。 不杀虞清欢,她誓不为人! ;来人!白漪初把一只金钗用力地扎在妆台上,恶狠狠地唤了一声。 新一波的护卫很快就来了个领头的,白漪初让阅微找来笔墨,在纸上写下新的指令。 淤青红/肿的脸,诡异到恶心的五官,狰狞的表情丝毫不受影响。 她发狠地赌咒:虞清欢!你得意了是吧!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反击吧?这一次,我一定要弄死你!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的尸体剁碎喂狗! 护卫退下后,薛巍想要报给百里无相,可百里无相睡得跟死猪一样,他没办法,只好去敲响主子的房门。 ;主子,白漪初有行动,刚派出去了一个人。 虞清欢不慌不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正合我意,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应对之策。 送上门来的,真是太好了! 薛巍附耳过去,听得眼睛发亮,末了,虞清欢轻轻唤了一声:;零,协助薛巍,听从薛巍的吩咐。 翌日,珍璃郡主醒过来时,长孙焘还在昏睡。 ;小舅母,你这是要……珍璃郡主揉揉眼睛,望着正在换衣的虞清欢,奇怪地问道。 虞清欢用布条把袖子绑上,穿得简单利落,十分干练:;流民出现了问题,我必须过去看看。 百里无相伸着懒腰走进来:;丫头,你就在屋里歇着,为师替你跑这一趟。 虞清欢道:;王爷不在,还得有人主持大局,我不能不去,老头儿,请替我照顾好昭华,他要是少根毛,你就完了。 百里无相又打了个哈欠:;安心去吧,为师帮你看着。 珍璃郡主一骨碌爬起来,迅速整理仪容,她边洗脸边道:;小舅母,等等我,我随你一同去。 虞清欢坚决拒绝:;不成,要是疫病就危险了,你不能去。 珍璃郡主不管不顾:;小舅舅让我照顾你,所以我必须去。 虞清欢道:;珍璃,听话,这不是闹着玩。 珍璃郡主道:;小舅母,别把珍璃当孩子,说起来珍璃的年岁比你还大上几个月,你能做的,珍璃也可以,你能承受的,珍璃也可以,就让珍璃帮你吧。你不能总是以为别人好的由头,拒绝别人的帮助,太冷漠无情了。 虞清欢没有再说什么,只好带着珍璃郡主前往城外。 ;小姐,人走了。白漪初屋里,阅微小心翼翼地禀报。 白漪初用戴笠把自己的脸裹住,闻言她笑得分外得意,恶毒的声音透出来,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更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按计划进行。 虞清欢,你个贱/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这次你死定了! 第611章 疫病,不会吧? 虞清欢他们到来时,城外已经戒严,所有流民被关在棚子里不允许出来,士兵列队巡查,一副即将有大事发生的样子,气氛紧绷得让人觉得压抑。 ;王妃,您来了。阿六连忙迎上来,他眼里遍布红血丝,似乎没怎么休息。 虞清欢随口应了一声:;王爷身子不适,你和陈校尉一定要稳住流民,别出什么乱子。 阿六大惊:;主子他…… 虞清欢道:;放心,还有我呢!先处理这边的事情。发烧腹泻的那个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阿六把虞清欢给引了过去,那是一个独/立的帐篷,陈校尉正带着人守住门口。 ;末将见过王妃!陈校尉行礼,;这里恐有危险,王妃不宜靠近。 虞清欢不以为意:;没有问题就不需要我来了,陈校尉,你与我说说情况。 陈校尉道:;今日辰时,有一个孩子忽然腹泻,紧接着就发烧了,末将立即将他与身旁密切接触的人都带到了这里,期间几人都没走出去过。 虞清欢道:;做得很好!辛苦了。与他们接触的士兵呢? 陈校尉道:;都在门口守着,末将禁止他们乱走动。 虞清欢道:;很好!在我查明原因前,任何人都别随意走动。 说完,虞清欢这才与不声不响跟在身后的珍璃郡主道:;珍璃,你在这等我,别乱跑,也别乱碰。 珍璃郡主拉了一下虞清欢的袖子,想说什么,但最终都化作一句:;你也要小心。 她再胡闹,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不会医术的她,并未去随便掺和。 虞清欢走后,陈校尉走过来,不悦地看着正在踢小石子的珍璃郡主:;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不跟着王妃进去么? ;我……珍璃郡主正想反驳,捂嘴偷笑的阿六凑过来贱兮兮地道,;就是,就是,你这懒丫头!怎么没有一点眼力见?王妃在前面忙着呢!你倒好,像是来观光一样。 珍璃郡主咬牙,狠狠地瞪了阿六一眼:;再叽叽喳喳,本郡主弄死你! 陈校尉脸色都变了,还以为是王妃身边的小丫头,谁知却是郡主,这可把陈校尉吓出一身冷汗。 正要请罪,珍璃郡主却开了口:;大人不必在意,本郡主不想引起骚动。 陈校尉擦了擦汗,不着痕迹地退到阿六身边。 棚子里,虞清欢正凝神把脉,那些个大夫担心是疫病,一个个用棉布紧紧蒙住口鼻,缩足不前。 所以当虞清欢亲自去给流民问脉时,一群大夫臊红了一张脸,站在一旁垂着头,不敢去看虞清欢。 ;仙女姐姐,你是天神派来救我的仙女吗? 发烧的人是个羸弱的小男孩,因为饥荒和奔波,他瘦得仅剩皮包骨,说话的时候怯生生的。 虞清欢拍拍他枯黄粗糙的头发,柔柔笑了起来:;我不是仙女,但我是来救你的。 小男孩又道:;那我是不是要死了?大家都很害怕我。 虞清欢柔声细语地安慰:;有姐姐在,你不会死,姐姐向你保证。但是这几天你要听话,好好吃姐姐给你开的药,你能做到吗? 小男孩知道自己不用死,欣喜极了:;能!我都听姐姐的! 虞清欢道:;真乖! 男孩的母亲吓坏了,好几次想出言提醒男孩,但都没成功,她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王妃娘娘恕罪,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虞清欢随口道:;起来吧!都是爹生娘养的人,哪有那么多贵贱之分。 男孩的母亲感动得直掉眼泪,在这些淳朴的人心中,尊卑等级观念已经深深地刻在骨子里,就连对村里的里正夫人,也是得卑躬屈膝的,更何况是王妃娘娘。 众人对这个干实事且没有什么架子的王妃,印象好极了。 正此时,怀里的男孩忽然猛地抽搐起来,浑身痉挛,像是癫疾发作。 虞清欢像是早有预料般,立即将男孩搂在怀里,将他固定住,然后镇定自若地取出针,迅速扎在男孩的穴道之上。 几针下去,男孩头一歪,吐了她一身,但人也彻底平静下来,只是陷入了昏迷当中。 男孩的母亲又急又怕,屋内的人跪了一地,就连几个大夫,也跪在地上,准备承受王妃的雷霆之怒。 岂料王妃不但没有生气,只是将男孩小心翼翼地放回那简陋的榻上,还掏出帕子为男孩拭去嘴角的污秽。 她轻声道:;放心吧!不是瘟疫,只是吃错东西了,所以才引起发烧和腹泻。 男孩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接道:;前日孩子实在饿极了,他爹翻开石头抓了几只虫子给他吃,可能是这样吃坏了肚子。 虞清欢看着男孩青白交错的脸,面色一沉,抬眸看向几个大夫:;他如此严重,按理来说昨日就应当出现了症状,但为何没有人查出来?昨日是谁给这孩子看诊的?不想太难看的话,主动站出来承认。 其中一个大夫爬出两步,小声地道:;是……是草民。 虞清欢目光攫住他:;为何没有诊出来? 大夫瑟瑟发抖:;昨、昨日人太多了!草民……草民一时疏忽。 被吐了一身尚且没有皱一下,然而此时却是勃然大怒:;疏忽!你把人命当什么?!若是救治不及时,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断送了!大夫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医术就是品德和责任心! 那大夫语无伦次地解释:;王妃娘娘,人实在太多了!草民…… ;这不是借口!虞清欢疾言厉色地打断他,;昨日我一共替四百一十九人问诊,每一个人的情况我都详细记录在案,若是他们此刻站在我面前,我仍旧可以把他们的情况一一说出来。 ;我们问诊的人数差不了多少,你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一个孩子遭这样的罪。闹得人心惶惶,给多少人添麻烦,你不思己过,还只想着找借口说人多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这样想就能心安理得了么? 第612章 他来了! 大夫羞愧得无地自容:;草民知错!请王妃给草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虞清欢道:;你也别怪我苛责,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你既然拿了衙门的银子,就应该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大夫与别行不同,需要十二万分小心,问诊时绝不能有任何懈怠,否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害的就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念在你不惧危险主动请缨来为百姓看诊,这次我不会罚你。但你需得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负责,除了因为这孩子被单独隔离的人以外,你去找陈校尉要名单,那些觉得身子不适的人,全都要认真仔细地重新诊过脉。你可服气? 毕竟男孩没有出任何意外,要是虞清欢重罚了,反而有点小题大做。 她这样做,没有人挑出半点错误,那些百姓更是对这个刚柔并济的王妃佩服得五体投地。 虞清欢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看向其余几位大夫,道:;近来辛苦几位了,我会从自己的私房拿出一部分银子,在衙门给你们的基础上,再给你们翻十倍。并且我答应你们,以后你们贩卖的药材,只要符合标准,朝廷的药堂也会优先购买,希望你们能随我一同努力,别让疫病发生。 一群大夫感恩戴德:;多谢王妃!草民等一定会竭尽全力。 虞清欢道:;好了,先用苍术、枳实、川朴、藿香、半夏、茯苓、薏苡仁、陈皮、蔻仁煎一碗药给孩子喝下,我会另外吩咐他们送些易克化的饭食给他,好在发现及时,问题不大,但无论情况严重与否,都不能掉以轻心。大家都去忙吧! 几个大夫行礼告退,虞清欢看向这个和董实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心情有些复杂,最后她只是道:;你们放心,我和淇王会努力,让你们能饱。以后别再吃虫子了。 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下层百姓的极致目标就是能吃饱穿暖,虞清欢这个承诺,重如千钧。 众人心底都感激着王妃。 虞清欢走出帐篷,刚想抖去身上的污秽,斜刺里忽然窜出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扑过来便要去抱虞清欢。 阿六动作极快,飞起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结果那男人吐了一口血,捂着胸/口看虞清欢:;王妃,你装什么装?昨日给我把脉时,不是一直抓着我的手不肯放?现在我抱会儿怎么了?我也是要满足你。 珍璃郡主最先冲出来,恼怒道:;呸!你这恶心的东西,胡说什么?! 男人笑了,牙齿上都是血丝:;大家看到了么?这就是贵人们的样子!表面上对我们关怀备至,实际上心里根本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是恶心的东西! 珍璃郡主怒极:;看来是早有准备,说!你为什么要污蔑王妃?! 男人笑得十分邪恶:;我污蔑王妃?我一个小老百姓,我敢污蔑她!我瞧着你这小姐也像是有身份的,你们王妃什么德行,你肯定不知道! ;装得跟个菩萨大善人一样,实则是打着为我们看诊的旗号,趁机行不轨之事。我就没见过这样把脉的,拿着我的手摸来摸去,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阿六把剑抽出来,却被虞清欢拦住,珍璃郡主已是怒不可遏,她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一派胡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出这种话! 男人冷笑:;怎么不敢?说起来王妃和淇王成亲已经一年多了,却连个孩子都没有。恐怕淇王是不碰她的,所以她空虚寂寞,才会趁把脉来揩男人的油。王妃,你这么想要男人,敢做得出就不怕没皮,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敢说?被我戳中心思恼羞成怒得说不出话?! 男人愈发得意,对着棚子里伸出脑袋看热闹的人继续道:;大家想想,会稽那么多大夫,需要她淇王妃来给大家看诊?别人家的官太太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他整天抛头露面,还丝毫不在乎男女大防,礼义廉耻全不顾!这不是想男人,是什么? ;找死!这话实在恶毒,就连陈校尉都听不下去了,他握紧腰间的刀,准备砍了这男人。 ;让他说。虞清欢面色冷凝,但却克制住了怒火,她静静地望着男人,眼里无悲无喜。 男人面目狰狞:;王妃,说不出话了吧?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仗着身份为所欲为的权贵!竟然对我有那种歪心思,一想到你碰我的手那种感觉,我都觉得恶心! 珍璃郡主气的眼睛都红了,她恨不得撕了这狗男人,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男人一直在激怒她们,一旦特们真的动手,有理的反而成为没理的那个。 这个时候,偏偏小舅舅不在,如果小舅舅在这里,有他出面维护,小舅母也不会受这种奇耻大辱!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多数人麻木冷漠,但有一部分人为王妃不平,可王妃没说什么,笨嘴拙舌的他们,要怎么帮王妃? 这时,一个男子看不过去了,说了公道话:;你这人忒不识好歹,王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你干的是人事吗? 男人反唇相讥:;想必你也被王妃摸了吧?是不是乐在其中?所以你才开口维护这个伪善的女人,你想博取她的好感,让她再一次对你动手动脚? 说公道话的男子气得脸色涨红:;畜生!你真不是人! 男人双手一摊:;看,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别以为你们的心思藏得紧,瞒不过我的! 方才昏过去的男孩听到了这动静,从榻上挣扎着爬起来,走出帐篷,为他的天仙姐姐打抱不平:;仙女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他的声音是那般的微弱,根本没有说服力。 男人笑容更深了:;王妃,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天呐,你们听听,这个男孩竟然叫王妃仙女。依我看,王妃根本就是妖/精,黄口小儿都能迷惑! 男人胡言乱语,前言不搭后语,但因为字眼实在恶毒,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上,都没察觉出他只是在找着难听的话说,而这些话根本没说服力。 就在众人担心王妃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锦衣人马向这边疾驰而来,衣是玄色的,披风滚了深蓝色的边,整齐而肃穆,扬起阵阵尘土。 为首的男人锦衣上绣着珍兽,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只是浑身散发的气场,让人忍不住胆寒。 在靠近临时搭建的棚子时,他的人都勒住了马,唯有他马不停蹄,像一只玄色的神豹,想这边渐渐逼近。 只见他来到那男人的身边,骑在马上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手中的鞭子如灵蛇探出,闪电般击打在目瞪口呆的男人身上。 两条手臂飞了出来,鲜血飞溅,灼红了众人的眼。 对着满地打滚,痛苦嚎叫的男人,他冷冷道:;在场的爷们都死了么?看着泼皮无赖欺负一个女人! 第613章 兄长撑腰来了 陈校尉大惊:;敢问阁下是? 卫殊骑在马上冷冷道:;本官是麒麟卫指挥使,奉圣命前来协助抗击海盗。你是驻军校尉吧?把方才发生的事给本官说说。 ;卑职参见卫指挥使。陈校尉连忙行礼,某些层面上来说,眼前的钦差大人要比王妃权力大得多,所以他分外重视,并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卫殊。 卫殊听了,冷哼一声:;蠢货!这一看明显有人指示,否则他一个百姓,敢对王妃说这种话?你会用脑子么?不先把人控制住,竟然还放任他继续侮辱淇王妃,你怎么办事的? 陈校尉连连告罪,卫殊没有搭理他,大喝一声:;来人!给本官揭了这东西的老底,看看这东西是谁指使的! 训练有素的麒麟卫领命,齐声应了声;是,便领命去办了。 卫殊骑在马上拱拱手:;臣卫殊,见过淇王妃,见过郡主。 自从他出现,虞清欢和珍璃郡主的目光,自始至终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过。 在与他视线交汇时,虞清欢几乎哭了出来。而珍璃郡主却是很开心,冲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卫殊扫视一圈:;哟!淇王不在啊!放任自己的王妃被欺负,真是怂到家了,算什么男人。 众人怔住了! 这卫指挥使竟然如此放肆! 果真如传信那般,与淇王不合? 虞清欢极力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欣喜和激动,波澜不惊地陈述:;王爷他昨夜为了追击海盗的探子,受伤卧床,此时仍未清醒。 ;哎呀!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可如何是好,本官还欠王爷银子呢! 卫殊装模作样地;关怀一番,接着扫视一圈,声音不用刻意提高,也能传入几千人的耳里:;同样身为男人!本官真为你们感到羞耻。淇王受伤,淇王妃还坚持来处理你们这些破事,但在被人欺辱时,你们这些软蛋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就算良心被狗吃了,也该知道谁真正在为你们办事情!若是本官没有及时赶到,只怕你们和地上这东西一样,对着你们的救命恩人指指点点了吧? ;这件事本官绝对彻查到底,要是让本官知道,是谁在搅事情,影响朝廷抵抗海盗和安置你们,本官绝不轻饶!若是你们也要搅事,眼前的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刚落,卫殊长鞭一甩,男人的一条腿又没了。 血腥味弥漫,如同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人敢质疑这位大人的话,因为他看起来,便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一个人。 用不了多久,麒麟卫便查清了男人的底细。 ;怎么?可是海盗派来的奸细?卫殊冷冷问道。 麒麟卫犹豫,不敢当众说出结果。 卫殊道:;这么说来,不是海盗搞的事情了?说!本官倒要看看,是谁在这种时候,还来做搅屎棍! 麒麟卫道:;属下已查清,此事正是定北侯府的白漪初白小姐所为,她派人用重金收买了这东西,让这东西在淇王妃身上泼脏水。人证物证俱全,大人可要询问证人? 珍璃郡主眼珠一转,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她!小舅舅受伤一事,虽然瞒得很紧,但她却是知道的。 ;这女人真狠毒,为了对付小舅母,竟然利用流民闹/事,难道她不知道,小舅舅和小舅母为了安顿大家,花费了多少心思么?她竟然干这种事!真不是东西! 卫殊露出了然的神色:;把人证物证带上,随本官一起去与白小姐对质,无论出于什么缘由,利用流民闹/事,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说完,卫殊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城了。连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也被拖走,徒留一地血腥,触目惊心。 白漪初,这下是你完了! 虞清欢始终微微垂着头,没有为方才的事情,抱怨一句委屈。 珍璃郡主却是愤愤不平:;小舅母,都是你太心善了!那女人为了陷害你,已经跳了一次水,这次竟然变本加厉,用这种狠毒的手段想要彻底毁了你!你还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她根本就是不甘居于人下,想除去你好登上正妃的宝座,你…… ;珍璃,虞清欢打断她,;与百姓的生死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眼下快要到饭点了,我要去看看预防疫病的汤药是否熬好了,你也别闲着,随我一同去。 珍璃郡主不甘心地跺脚:;小舅母,白漪初她欺人太甚,你现在应该回去与那狠毒的女人对质,讨回属于你的公道。汤药先交给大夫们看着! 虞清欢不为所动:;别说了。快随我去,早点忙完,才能回去照顾你小舅舅。 说完,虞清欢去了熬药棚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这些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直到熬药的棚子传出低低的,压抑着的哭声时,淇王妃被气得偷偷哭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了。 众人的怒火彻底被点燃——王妃竟然委屈得哭了,这个白漪初真不是个东西! 王妃不嫌他们低贱肮脏,亲自为他们看诊问脉,关心他们,帮助他们,甚至在他们出现情况时抛下受伤的王爷前来处理此事。 就算受了委屈也不向大家抱怨一句,强忍着到了棚子里偷偷哭,恐怕还是怕他们担心。 这么好的王妃哪里找? 可他们竟然差点被小人挑动,站在一旁看戏不说,甚至还想对王妃落井下石,他们简直不配为人! 最可恶的还是那白漪初,这还没进门呢!就为了正妃之位拿流民去对付王妃,这得是多么歹毒的一个女人?! 这种人就不配做淇王侧妃!真希望卫指挥使重重地惩治这毒妇! 而阿六的一句话,又让在场的流民更加无地自容,对白漪初恨得咬牙切齿。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了。其实朝廷的救灾物资还没批下来,你们现在穿的、吃的、用的,全是王妃用自己的嫁妆给你们置办的,这点白氏店铺的掌柜可以作证。 说完,阿六也走了,徒留一众人,对着从未见过的白漪初,咬牙切齿,怒火滔天。 药棚里的虞清欢听着外面的动静,无声地笑了。 第614章 这就是她的反击! 虞清欢知道这个男人是白漪初找来的,而那些肮脏不堪的话也的确是白漪初授意说的。 在薛巍的跟进下,白漪初的计划无所遁形,但她知道这事后没有阻止,甚至放任这恶毒计划顺利实施,而她所做的反击,就是让卫殊来这一趟。 定北侯府权势再大,连淇王都不放在眼里的卫殊却敢惹,这事交给他处理最适合不过。 只要证据确凿,就算今天他整治了白漪初,嘉佑帝都会偏向他,谁让他是天子近臣,而嘉佑帝就喜欢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劲儿! 虞清欢清楚地知道,白漪初完了,在乎名声胜过性命的白漪初,将会遗臭万年,再也没有洗干净的机会。 这就是白漪初向长孙焘下手的后果! 珍璃郡主也终于回过味来,不禁佩服小舅母的手段,她忍不住小声地道:;我还担心你会被欺负,看来是我多虑了。 虞清欢笑道:;珍璃,只要你小舅舅信我,她白漪初再厉害,也伤不到我分毫。就比如说,我做了这些事,我从来不担心你小舅舅会生气,因为我知道,他会支持我。 珍璃郡主捧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什么时候卫殊也可以对我这么好? 虞清欢沉默,她不讨厌珍璃郡主,如果珍璃郡主能成为她的嫂子,她会十分高兴。 但她再怎么喜欢珍璃郡主,也不会干涉兄长的事情,兄长喜欢谁她就喜欢谁,只要兄长喜欢,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她继续为几大锅汤药添上柴火,最终也没有回答珍璃郡主。 珍璃郡主问她:;小舅母,你也觉得卫殊不可能喜欢我,对吗? 虞清欢诚恳地道:;珍璃,这事我不知道。 珍璃郡主没有气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会努力让卫殊喜欢上我,要是最终也没成功,那我也没有遗憾,毕竟努力过了。 虞清欢问她:;满朝文武,都对卫殊恨之入骨,都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会希望他是那个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的人? 珍璃郡主道:;初见卫殊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很讨厌,但慢慢地我发现了,他只是不招朝臣喜欢,但他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不结党营私,不以权谋利,更不仗势欺人。大家不喜欢他,是因为他不会对权势谄媚低头。 ;而且他也洁身自好,从未与莺莺燕燕牵扯不清。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小舅舅的影子,他们明明是两个极端,却让我看到了相同的本质。 ;要是这样的人都信不过,那些在膏粱地长大的世家子弟,又怎么能信得过呢?怎么是我托付终身的良人?小舅母,我喜欢的是卫殊他这个人。 ;我不知道卫殊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如今的样子,但不管是什么,我都觉得心疼。如果有一天他的不再压抑了,我希望把他治好的是我。 不可否认,卫殊身上有一种气质,虽然阴冷,充斥着致命的危险,但却能吸引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为他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怎么说呢?非要用个恰当的比喻的话,卫殊就像一条蛇,虽然让人胆寒恐惧,却会激起人的猎奇心里,想要去一探究竟。 更何况,卫殊无论文才武功,还是英姿相貌,都是一等一的。 怪不得珍璃郡主会为之痴迷,而且珍璃郡主也能真心地觉得卫殊好,这是非常难得的。 虞清欢道:;你说得对,他的确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虽然看起来无所不能,但却承受着不为人知的痛楚。 珍璃郡主若有所思,但最后什么都没问,只是催促虞清欢快些,她要早点回去看卫殊。 虞清欢挨个把每锅汤药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交代阿六看好这里,并照顾好流民,领着珍璃郡主往回走。 她出棚子的时候,揉了揉眼睛,使它看起来又红又肿,好像哭了许久似的,这让陈校尉等人,愈发心疼她受了委屈,对白漪初这个女人简直恨之入骨。 与此同时,卫殊带着人直接闯入了驿馆,找到白漪初的院子,把断了手脚的男人扔到白漪初面前。 因为他是御前宠臣,白漪初的护卫甚至不敢拦着,只能小心翼翼地护在白漪初面前。 卫殊拉了个椅子,大马金刀坐到白漪初面前:;白小姐,主动坦诚还是尝遍麒麟卫十二道刑罚之后再坦诚。 白漪初带着斗笠,垂下来的白纱遮住了她的惊慌,但正因为有了这层遮挡,她只需要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大人说什么,我不明白。 卫殊冷冷一笑:;装傻在本官面前没有任何作用,白小姐,你是人是狗,本官这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不用在本官面前装模作样。 白漪初恍如受惊的小白/兔,伤心地道:;卫指挥使,我不知道你在办什么案子,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但你问案归问案,还请不要上升到人身攻击,你这样对一个柔弱的女子,未免有失你做官的身份。 卫殊轻嗤一声:;看来白小姐还是对本官知之甚少,本官看起来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么?好了,本官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本官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你掰扯,那才是真正地有失/身份!阿琨。 阿琨走上前来:;白小姐,证据显示,你命人收买这个男人去流民聚集的地方大闹一场,险些促成流民暴/动,你为何要这样做? 只字不提淇王妃,因为他们是来谈白漪初指使人人去流民区闹/事,意图挑动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流民,造成流民动/乱一事,而不是来给淇王妃撑腰。 要撑腰,也不能落人口实。 白漪初刚否认:;我没有! 卫殊用手指抵在唇边,笑得分外邪魅:;嘘嘘嘘!白小姐,证据确凿,本官劝你别找借口了,为彼此都留个颜面。你说是不是?本官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否是定北侯授意?! 白漪初反唇相讥:;真是笑话!我父亲镇守北疆,立下赫赫战功,白家多少男丁命丧沙场,足以证明白家对朝廷的忠心,和对这片土地热诚,为何定北侯府要来挑动流民?大人,污蔑人也要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你这些欲加之罪,没有任何说服力! 第615章 你觉得本官会怜香惜玉? ;白小姐脑子没坏,应该记得那些死在沙场上的白家人都是旁支吧?你们嫡系可都是平步青云啊!卫殊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既然白小姐口口声声说不是定北侯府授意,那便是你自己的意思了。 白漪初反问:;我为何要那样做?大人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可是好人家的孩子,容不得你这般污蔑!别以为吓我两句,我就会认罪,承认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说我指使人去挑动流民,那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还是这句话! 卫殊把手中的鞭子一扯,忽然笑了:;本官做事只讲究证据,并不会因为你辩驳两句就会认为你无罪,所以白小姐,你别白费心思了,就算你舌灿莲花拥有三寸不烂之舌,你犯下的罪过也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本官之所以走这一趟,除了看在定北侯府的面子上,不像给你太难看以外,也想知道你一个高贵的世家小姐,为何要做这种歹毒的事!拿流民来开玩笑,你真是愧对你这个姓氏,也愧对你为人的身份!你连人都不配做! ;事到如今,你还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没错,真是无可救药!本官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严重影响了朝廷的安抚工作。 ;既然落到本官手上,这事就绝不会轻易被你糊弄过去!看到你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本官也懒得知道是什么原因驱使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了,本官没有深究歹毒心肠的兴趣。给你半个时辰收拾东西,随本官的人进京接受处罚。 白漪初手指紧紧攥住,一张帕子都被她扣出了洞,这个鬼见鬼躲开的杀神,她怎么没有听过?这是一个除了陛下以外,连天都敢捅的人,不可能妄求他会因为定北侯府的地位而有所忌惮。 如今被他抓住了证据,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既然如此,那就拉下一两个垫背吧! 想到这里,白漪初幽幽道:;罢了罢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与强权抗衡?我随你们回京便是。 ;只是我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妒火会让人心灵扭曲,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淇王妃看起来多么人畜无害的一个人,说话软软的,个子小小的,使人一看到就忍不住心生怜惜。但没想到她为了陷害我,竟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定北侯府家风清正,很少有这些肮脏污秽的事情,所以我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心机手段了,着了她的道也是情理之中。 ;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个人啊!轻而易举就让我这个即将进门的侧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怪不得能抓住淇王的心,任何人对这种拥有如此心机和手段的人都没有抵抗力吧? ;明明长得不怎么样,这一副七窍玲珑心倒是补足了缺陷。既然大人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所谓的证据,那我也无话可说,是我技不如人,被人陷害也是没办法的。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把自己的;委屈和;无奈演绎得淋漓尽致,并且还暗指这一切都是淇王妃为了陷害她所做出来的事。 一般人听了,恐怕真的会认为白漪初是苦主,被人陷害都无从反击,没有地方说理,只能暂时低头。 但是卫殊又怎么会被三言两语迷惑,默默地看着她声情并茂地演戏,最后嘲讽一笑:;阿琨,掌嘴! 白漪初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阿琨扯开斗笠,一巴掌甩翻在地。 旁边的护卫想要上前保护小姐,却被麒麟卫给拦住了。 卫殊坐在椅子上,往后一倚,看着白漪初的目光都是轻蔑与鄙薄:;说话自己打自己的脸可能不痛,所以本官让你感受一下,真正被打脸的感觉。白小姐,疼么? 白漪初被卫殊如此羞辱,急得眼睛都红了,她声音尖锐地道:;卫殊!你欺人太甚!你把定北侯府当什么了?! 这时的她,斗笠掉落,一张没有眉睫的脸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了,不由得怔住,最后甚至有人低声笑了出来。 那些嘲讽的笑声,比直接打在白漪初脸上的耳光还让她难堪,她连忙遮住脸,整个人伏在地上,像一条狼狈的狗,正四处躲避路过的生人。 卫殊不冷不热地道:;定北侯府就算大权在握,那也只是陛下的臣子。白小姐这意思是说,定北侯府比陛下厉害咯?所以本官明知道你犯了大罪,也要放过你?白小姐,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听到这里,白漪初尖厉道:;卫殊!你分明就是断章取义,蓄意针对! 卫殊揉揉眉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官真是猪油蒙了心,和你在这瞎掰扯浪费时间。证据摆在面前你还要狡辩,那本官也就不必给你脸面了!任何胆敢伤害陛下子民的行为,本官都无法允许! ;虽然本官所作所为,可能不合白小姐心意,但白小姐要知道,本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本官对陛下的忠心,不是白小姐一张嘴就可以撼动的。 卫殊起身,抖了抖衣袖:;来人,将白小姐及与其相关的所有人都关进囚车,送往京城听从陛下发落。 白漪初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卫殊的脚下,用一张诡异至极的脸盯着卫殊,眼泪流了满脸,真是恐怖。 她尖声道:;卫殊,你怎么可以这样?! 卫殊缩回脚,并拍了拍被白漪初碰过的鞋子:;白小姐,本官还真可以这样,怪就怪你不该拿上万流民的事开玩笑。百姓是江山的基石,不是你用来不择手段的工具。如今这个下场,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给脸不要脸,早知如此,本官问你的时候,就该好好回答。非要像泼妇一样跟本官撒泼,这不是逼着本官做坏人么?哎呀,本官忘了,本官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坏人有坏人的做法,白小姐,你可要习惯才是。 说完,白漪初被点了穴道,无论是撒泼打滚,还是苦苦哀求,反正她做不到了。 第616章 瑜儿,我的妹妹。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被麒麟卫擒住,为了防止有人先去京城报信,卫殊把和白漪初有关的人都抓了,并调了驻扎在会稽的麒麟卫,押送白漪初回京。 因为白漪初是主犯,所以她拥有独/立的囚车。 其他人则被绳子捆在一起,一串一串的,被押解上路。 卫殊还命麒麟卫在经过难民棚子时,尽量走慢些。 陈校尉带兵把流民从棚子里放出来,站在押送队伍的两侧。 于是,被关在囚车里,架住双手的白漪初,就像被扒光衣服果呈在众人面前,让众人围观一样。 所有人向她投以愤怒的目光,这是白漪初有生以来,第一次承受如此浓重的恨意与耻辱。 几千双眼睛,就像刀剑一样刺在她身上,使得她如同万箭穿心。 所有人看到她这个下场,都笑了,真是大快人心。 被虞清欢救下的小男孩怯生生地道:;娘亲,这个女人就是想要害我们的坏女人吗?她好丑啊!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阿六搭腔:;可不是又丑又毒么?要不是卫指挥使来得及时,让那个泼皮无赖真的挑起你们的怒火,你们闹起来,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平息这场动/乱。 男孩坚定地道:;王妃是好人,我们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她用自己的嫁妆换来的,王妃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阿六一脸自豪地道:;我家王妃当然好,去年在淇州,也是她想尽办法救大伙儿,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男孩目光坚毅:;我要快点长大,将来习武练功,去保护王妃,这样她就不会被欺负了。 说完,男孩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囚车砸了过去:;坏女人!坏女人! 这一砸,可是燎原之火,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他们开始指着白漪初破口大骂,有的甚至还向白漪初扔鞋子。 场面一度混乱,幸好有驻军控制住现场,这才不至于失控。 但白漪初和一行护卫,却被扔得血流满面,简直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有。 阿六道:;陈校尉,你不怕定北侯府报复么? 陈校尉道:;定北侯要是因为这种事就挟怨报复,那他也不配得到我陈某人的尊敬。将士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大家从未害怕过,只因为国尽忠是一个士兵的天职,但要是被白小姐这样搞而死,那就真的太冤枉,太不值了! 换言之,他定北侯应该严惩白漪初,而不是护犊子给她撑腰。 阿六道:;陈校尉不愧是我阿六的知己,每句话都说到心坎里去,等事情了了,咱们一定要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陈校尉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阿六兄! 押送白漪初的队伍走出城时,虞清欢刚好要进城去,看着落魄如狗的白漪初,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平静。 但白漪初显然不淡定,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她,仿佛要把眼珠给瞪出来。 珍璃郡主道:;这下她真的死定了! 虞清欢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要是她,要么回去接受制裁,苟且偷生但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要么借假死遁了,舍去定北侯嫡小姐的身份,从此窝在暗处向我报仇。 珍璃郡主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你不担心?要不直接把她弄死吧!这玩意儿太可怕了。 虞清欢道:;珍璃,我不担心她的报复。我担心的是定北侯。要是他因此失去理智,大秦真的就内忧外患了。 其实虞清欢没明说,她最担心的应该是嘉佑帝。 白漪初是嘉佑帝亲自赐婚的,可她却做出这种事,简直是在打嘉佑帝的脸。 但不管怎样,嘉佑帝恐怕是存了用定北侯府对付淇王府的打算,这个时候,只要他从中挑拨几句,再睁只眼闭只眼让定北侯自己解决,那么定北侯这老匹夫一定会和淇王府杠起来。 这也是虞清欢之前一直不打算搭理白漪初的原因。 看来得去信风先生,让他想个解决办法才行。 珍璃郡主道:;那我们是不是最初就不该招惹白漪初,不该和她硬碰硬? 虞清欢道:;不,重来千次百次,我也会这样做。谁让她敢伤害你小舅舅,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珍璃郡主撇撇嘴:;小舅舅真是幸福极了,遇到你这样护短的妻子。 虞清欢道:;发那么多感叹做什么,我们快些回去吧。 虞清欢和珍璃郡主到驿馆的时候,卫殊刚从长孙焘的房间出来,一出门就与虞清欢四目相对,兄妹相见的激动瞬间溢满眼眶。 卫殊望着虞清欢,一脸温柔,万般深情与疼爱,全都在一瞬间显露无疑。 虞清欢望着兄长,双目含泪,万般心疼与不舍,让她顷刻就红了眼眶。 珍璃郡主看看卫殊,再看看虞清欢,垂下眼睑,说不出什么情绪。 最后,珍璃郡主扬眸,一脸骄矜蛮横:;卫殊!本郡主终于见到你了!你小子让本郡主好找!不许走,本郡主有话和你说。 说完,她一把将卫殊又拉了回去,留下一众麒麟卫挤眉弄眼。 到了院子里,珍璃郡主直接把他拉进厢房,这才冷着脸道:;你俩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时间不多。 她快要哭出来了,她怎么看不出,小舅母就是卫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而他们,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愿意给卫殊和小舅母制造相处的机会,虽然她不该这样做,但她她想让卫殊开心,哪怕这一刻心如刀绞也没关系。 她不觉得小舅母会做什么对不起小舅舅的事,她打心底这样相信着。 只是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所以她尽量冷着脸,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一颗心已经稀巴烂,疼得她难以呼吸。 ;多谢。卫殊真诚地道了声谢。 这让珍璃郡主沉在心底的抑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笑容转瞬间又回到了珍璃郡主的脸上,她笑了,十分开心,小百合那般摇曳迷人。 ;不客气,谁让我看上你了,为你做什么事,我都甘愿。说完,珍璃郡主的脸瞬间爆红,她不是没有大脑就说出这番话,实际上,她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 因为她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会努力去争取卫殊,哪怕最后没有什么结果,她也不留遗憾。 珍璃郡主走了,与刚进来的虞清欢擦肩而过。 虞清欢没有注意到珍璃郡主那红得要滴出血的脸,目光看向屋内,那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 ;长兄。她关门,轻轻呼唤出这么两个字,便已是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已。 卫殊凝着她,死死地凝着,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拉起了她的手,再猛地搂进了怀里:;瑜儿,我的好妹妹。 第617章 她说我是她最亲最爱的人 就这么一个瞬间,卫殊这个冷如冰山的男人,登时融化了。 他面目拧做一团,额上青筋暴起,两行像是压抑了万年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抱紧虞清欢,抛去任何不该有的情绪,此刻只是亲人相逢的喜悦与感动。 ;兄长……虞清欢低低唤了一声,眼泪湿/了卫殊的胸膛,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卫殊亦然,兄妹相认,除了高兴,他心里没有其他。 他知道,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是他从未尽过兄长职责,但却会豁出性命用一辈子来守护的人。 为了妹妹,就算让他立即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等两人都把一腔难以言喻的感情都发/泄出来后,怀抱这才松开。 卫殊偏过头擦去脸上的泪,不想让虞清欢看笑话,谁知哽咽喑哑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瑜儿,知道你还活着,我……我好欣喜。 虞清欢笑了,笑着笑着,眼泪簌簌落下:;哥……我拥有全天下最好的长兄,我好幸福。 兄妹俩四目相对,结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殊摸摸她的头,极尽温柔:;阿瑜,乖乖的,好好活着,等着哥哥为父亲母亲沉冤昭雪,到时候,我们要做最亲的兄妹,哥哥会用一生,呵护你不被伤害。 虞清欢又扑进卫殊怀里,紧紧地搂住卫殊的腰,但很快就放开,她抬眸,小脸上尽是笑意:;哥,这些年我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被好多人欺负过,过得很惨很不好。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兑现你一辈子对我好的承诺,否则我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卫殊柔声道:;傻丫头,你会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就算为了彼此,也要好好活着。 虞清欢道:;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兄长,一定要为了我,保重自己,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卫殊再拍拍虞清欢的头,心底的高兴藏都藏不住,从眼睛里跳出来,一双阴鸷的眸,好像亮起了光。 他被这句;最亲最爱给治愈了,不管曾经有多少伤痛,遍尝多少苦涩,现在都不痛不苦了。 因为他最在意的人,也同样在意着他啊! 卫殊笑了,久违地笑得很开心,虽然有眼泪滚滚而落,但他的笑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我从来都拿你没办法。 虞清欢拉着他破了个洞的袖子,心疼地小声絮絮叨叨:;要懂得自己照顾好自己,饿了要记得吃饭,冷了别忘了加衣,不高兴时想想我,千万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千万要记得,这个世上有人牵挂着你。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都能光明正大地活着,那时候,我会告诉天下人,我有一个多么了不得的兄长。 ;好。卫殊又宠溺地拍拍她的头,道了句;珍重后,拉开房间的门,意气风发地离开了。 他的身上披着阳光,玄色衣裳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晾晒在温暖下,没有阴郁沉积,上头的珍兽泛着粼粼金光。 就好像他离开了地狱,第一次沐浴在人间的温情下一样,那般地轻松舒适。 隔着朦胧的泪眼,虞清欢仿佛觉得自己的兄长在发光、发亮。 她笑了,又落下两行眼泪。 珍璃郡主在拐角处的栏杆上坐着,双腿晃来晃去,忐忑不安地等待,总算等到卫殊出来了。 ;卫殊。珍璃郡主跳下栏杆,小跑着奔向卫殊,手腕上的银铃,一阵一阵脆生生地响。 暮春美景,风云韶丽。 ;郡主。卫殊止住脚步,向珍璃郡主认真地行了个礼,抬起头时,两边唇角都飞扬着,就连那眉,仿佛都承载了明韶流芳的春光,;多谢你。 这不是珍璃郡主第一次见卫殊笑,实际上,卫殊经常笑,右边的嘴角喜欢微微上挑,可是那笑透着冷漠、疏离与嘲讽,仿佛对世事漠不关心。 所以这是珍璃郡主第一次见到卫殊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得那样好看,他整个人都好像发了光一般。 珍璃郡主瞬间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那时卫殊已经走远。 她咀嚼着卫殊的感激之词,回想着卫殊的笑容,觉得很满足也很幸福。 ;不用谢,我愿意。珍璃郡主呢喃,声音随着风吹飘散。 她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和这明媚春光一样。 ;小舅母。珍璃郡主目送卫殊远去,转身进了屋。 能和卫殊说上两句话,真是太好了!她很开心,并且觉得满足。 要是每次见面都能进一步,就足够了。 虞清欢擦了擦眼角:;珍璃,谢谢你。 珍璃郡主道:;小舅母,你不用跟我客气,我这是在帮卫殊。 虞清欢终不忍心让珍璃郡主胡思乱想,解释道:;当年我在锦州时就认识卫殊了,他于我而言,是最最亲的兄长,但是我不希望自己影响到他的前途,珍璃,这事你要保密,别让人知道我和卫殊是旧识。 珍璃郡主撇撇嘴,呢喃:;原来是青梅竹马,怪不得这般情谊深厚。 虞清欢:;你在嘟囔什么呢? 珍璃郡主郡主连忙抬眸,道:;我在想,小舅舅知道我帮你们,会怎么罚我。 虞清欢笑道:;我与卫殊的事,你小舅舅知道,放心吧!他不会生气的。 二人边说话边进屋,谁也没有注意到隐蔽的角落,一个身影隐于其中,方才的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没有漏下任何一丝细节。 屋里,百里无相正盘坐在长孙焘的床前,慢条斯理地呷这茶,明珠和灰灰趴在他身边睡觉。 而薛巍软倒在地,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 正是因为薛巍的昏倒,才使得躲在暗处的黑衣人不曾被发现。 虞清欢怔住,不曾想师父竟然会发现薛巍的用处:;老头儿,你…… 百里无相瞪了她一眼:;你这死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小心,你偷偷私会青梅竹马一事,自然要越少人知道越少。 第618章 怎么那么容易满足呢? ;老头儿说话难听死了!虞清欢与珍璃郡主一同跪坐下去,;不过也是因为知道有老头儿你在,所以我才会这样。你可要保护好我,要是我出什么意外,你就没人传承衣钵了。 百里无相看向珍璃郡主:;这小丫头我挺中意的。 珍璃郡主连忙摆手:;我才不中意你,老头儿,别打我的主意,我告诉你,我才不会每天去和那些臭得要死的药打交道。 虞清欢耸耸肩:;瞧,人家看不上你。所以你要好好保护我,毕竟你只有我这么个宝贝徒儿。 百里无相;切了一声,端起茶杯转到一边,懒得理会虞清欢。 珍璃郡主知道这师徒俩大抵有话要说,所以借口睡觉便离开了。 珍璃郡主一走,虞清欢的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老头儿,昭华怎么还没有醒来? 百里无相道:;毒素在体内四处乱窜,重新归拢起来也要时间。我会尽快给他调制一些救命用的药,否则他只要再毒发一次,哪怕命硬如石头,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虞清欢道:;这毒实在太厉害了,连明珠都无法及时预警。要不然昭华也不会着了那白漪初的道。 百里无相道:;要是不厉害,怎么连为师都解不开?你别瞎想了,夫君虽然重要,但自己也要照顾好,知道么? 虞清欢道:;师父,我晓得的。 百里无相谈了口气:;你借麒麟卫的手收拾白漪初,这方法倒是不错,但如果昏君放定北侯回北疆,事情就大条了,你想过这样的后果么? 虞清欢道:;自然是深思熟虑的后果,师父,白漪初这女人并非一般的女子,她心机深沉,而且狠辣,要是把她放在身边,必定会遭到反噬,这次的事就是个例子。 ;所以哪怕知道会因此得罪定北侯府,白漪初也必须要走!再说了,定北侯也不是那种不招惹就好相与的人。 ;今上把她赐婚给昭华,本就是打着利用定北侯府对付淇王府的主意。冲突一定会有,只不过早晚而已。 ;与其被狼崽子杀进老巢才反击,不如先发制人,一击必中。因为这样的哑巴亏,我们绝对不会吃。 百里无相道:;说得好。我的徒弟怎么能吃亏?你别怕,要是定北侯府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直接炸飞它! 虞清欢扑到百里无相身边,感动地道:;师父啊!您真是太护犊子了啊! 百里无相推开她:;只有这么个崽崽,不护你护谁? 另一边,卫殊神采奕奕地出了驿馆,阿琨一本正经,假装看不见,但他的属下都疯了。 平时不碰任何女人的大人,竟然被郡主牵着进屋,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大人会做郡马吗?但郡马的职位并不高,会不会亏了啊? 珍璃郡主可真会疼人,瞧大人牙齿露出来这么久,就没有收回去过,难道大人不怕牙齿被晒黑么? 卫殊骑在马背上,让马慢条斯理地走着,他嘴角一直抿着笑意,时不时忍不住就笑出声,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阿琨清了清嗓子,提醒主子要淡定,保持住身为冷面指挥使的形象和尊严。 卫殊却偏过头,凑近他轻轻说道:;阿琨,她说我是她最亲最爱的人! 阿琨用力地咳了一声,见这样的提醒在已经魔怔的主子面前不起作用,他只好扬鞭用力打了一下马臀。 骏马吃痛狂奔,卫殊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酣畅淋漓,疾风将他的笑声带走,一连串的,撒了一路,可吓坏了行人。 阿琨却不急着追上去,只是心疼地道:;主子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呢? 卫殊处理完白漪初的事情后,又去流民那里走了个流程,最后前往海边与韩将军汇合了。 杨迁听闻驿馆动静挺大,不大放心,便以十六的身份来了趟驿馆,可正巧遇上了去看望长孙焘的珍璃郡主。 杨迁也没见过郡主,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经过时看都不看一眼。 珍璃郡主这暴脾气就上来了:;喂!你谁啊?是眼睛瞎了还是嘴巴哑了,没看到本郡主么?不长眼的东西! 杨迁转过头,脸上的表情震惊且嫌弃,最后嘲讽一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聒噪的八哥,失敬失敬。 说完,他大步跨进去,把门;砰的关上,靠在门上自言自语地道:;这女人谁啊?真是有病! 虞清欢看见他,随口问道:;小十六,你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迁擦额:;可不是见了鬼么?方才一个疯女人见到我就骂,真是活见鬼了! 虞清欢忍不住大笑:;那是珍璃郡主,别这么没礼貌。 郡主怎么了?要是荥阳王府没出事,他一个大柿子日后也要继承荥阳王爵位,说起来还比珍璃郡主高上那么一丢丢。 虞清欢低声道:;人家是太后喜爱的皇一品郡主,你比不上的。 杨迁抱着手臂,没好气地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虞清欢道:;有师父在,暂时是度过难关了。 杨迁道:;这女人不能放过,我过来就是为了和你谈这事。 虞清欢道:;先进屋再说。 屋里,杨迁问道:;要怎么对付白漪初,你心里有章程么? 虞清欢道:;暂且没有,如果去刺杀她,很难做到干净利落。 杨迁道:;这不还有我么?先前他们父女俩就商量着让人扮成海盗虐/杀你,这次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百里无相插嘴道:;这个主意甚好,我赞成,千万别手下留情,把她往死里整,这女人心眼忒坏,我徒弟她也敢害,是真的不配活着! 虞清欢道:;老头儿,你别激动。 杨迁道:;就这么决定吧!我这边会安排好,必定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虞清欢道:;劳烦你。 ;死小子!敢在我面前甩门,你找死!珍璃郡主捂着鼻子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杨迁迅速站起,一溜烟地跑了。 第619章 一定要杀了她! 珍璃郡主把手拿开,露出被撞得红彤彤的鼻梁:;小舅母,这是谁啊?竟然敢欺负到我头上。 虞清欢道:;这是我们家小十六,比阿六还要狂妄,一点也不可爱,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珍璃郡主揉揉鼻头,委委屈屈地道:;小舅舅好点没? 虞清欢道:;差不多了,兴许明日就能醒,你别担心。 虞清欢没说错,长孙焘第二日一早就醒了,这次毒发,对他身体伤害不小,以致他醒过来时分外虚弱,端着碗喝药时,手不停地发抖。 ;师父说,你现在身子亏虚得厉害,需要喝七日的药才能调理过来,且别着急,有我在。 长孙焘虚弱一笑:;晏晏,吓坏了吧? 虞清欢把药碗放下:;可不是吓坏了么?真的快要吓死了。昭华,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长孙焘道:;没有,只是提不上劲,其他都没问题。晏晏,你还好么? 虞清欢道:;我没事,只是白漪初惨了。 长孙焘道:;没惹出大祸吧?需要我给你收尾么? 虞清欢道:;我出手怎么可能惹出大祸?白漪初指使人收买了流民,想让我身败名裂,险些挑起流民动/乱。我让卫殊来了一趟,证据找齐后,她便被麒麟卫押送回京了。 长孙焘道:;每次遇到危险,救你的都是他,晏晏,对不起。 虞清欢笑了:;傻子,我们是一家人,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好。长孙焘乖巧地应了一声,像是心里头藏了事情,不再开口了。 虞清欢察觉到他的异常,也没有说话,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捧着一卷书看。 看累了就问长孙焘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接着又端起针线筐,细心地为长孙焘缝制衣裳。 长孙焘看着她捧着针线那认真的样子,心却如刀绞般难受,他听到了,听到了晏晏和师父的那番对话。 原来晏晏可以救他,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晏晏就会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怎么抉择,总之,他心里堵得要死。 要是用晏晏的命才能换他活着,他怎么允许?他怎么能允许! 但晏晏是个认死理的人,如果有一日自己毒发,她肯定毫不犹豫用自己的命换自己的命。 最好的办法只能把晏晏赶走,可是那样的话,她又得多伤心,多难过? 他不要晏晏伤心,也不要晏晏牺牲性命……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体萌生死意。 以前不管怎么难熬,他都咬牙坚持,他要活过那些希望他死的人。 后来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晏晏却给了他最有力的支持,所以他熬了下来。 可当他知道,这个招人疼的小家伙要牺牲自己换他的命时,他第一次不想活了。 这让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心不得安宁,也仿佛失去了一切活力,甚至连话他都不想说了。 哪怕是强颜欢笑,他都做不到。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长孙焘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睁着眼睛看幔帐上的纹路,复杂的思绪阵阵涌上心头。 ;你都知道了?对吗?虞清欢放下针线筐,回眸认真地盯着他。 长孙焘转身撞上虞清欢认真的眸子,一时语塞:;我…… 虞清欢叹了口气,道:;这还没到那一步呢!怎么就先杞人忧天了?昭华,我并不是为了成就自己所谓的大义就拿命开玩笑,我也没有冲动,我是真的深思熟虑过后,才做出的决定。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先去下面等你。等你完成了你的抱负,等你实现了盛世安稳的宏愿,再来找我不就成了? ;昭华,你我应该相信前世今生的。如果其中一个人先走了,也只是短暂分开一阵子,并不是永别。 ;不过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另外一种解决的方式,就算不用我换你,你也能活下去。上天把我送到你身边,又怎么会狠心地这么快把我先收回去? ;所以我们要心存希望地活着,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日,勇敢地迎接任何可能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 ;要是你打着为了我好的旗号把我赶走,或者用那些幼稚的手段来跟我恩断义绝,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就算死了,也会去你找不到的地方。 ;晏晏……长孙焘翻身/下来,把虞清欢搂在怀里,紧紧搂住,半响才哽咽出声,;我答应你! 若他长孙焘只是一个稍微有点责任感的亲王,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妻子给他换命。 但自从经历了归雁城一事后,他明白这个世上,有比小情小爱更重要的大义。 而要成就大义,就必须有所牺牲。 正因为万不得已时,他很可能会接受牺牲,所以才会这般懊悔和心痛。 而在虞清欢心里,有长孙焘才有天下,没有长孙焘天下屁都不是,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长孙焘要活着,好好活着,背负着那些正在忍饥挨饿的百姓活着,传承父亲与母亲的精神,活到盛世清平。 ;好了,怎么越活越年轻,跟个孩子似的。虞清欢拍拍他的背,好一顿安抚,才又继续捧着针线筐。 以前娘亲教她时,她是很不屑女红的,但自从成亲后,她多么庆幸自己女红尚可,这样就可以为心爱的人缝衣裳。 等有空了,也要为长兄做衣,二哥、表哥还有义兄也要做上几件,一直受他们的关照,却不曾好好报答。 ;晏晏……长孙焘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我要吃好吃的,你给我做好不好? 虞清欢放下针线:;真是服了你了,说你是小孩你还不承认,我给你做去。 虞清欢走后,长孙焘唤来阿零:;告诉本王,白漪初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阿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长孙焘。 长孙焘默然半响,忽然冷笑一声:;白漪初这女人生性狡猾,杨迁的人马恐怕杀不了她,奸细那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给谢韫传信,让他亲自跑一趟,务必要把白漪初斩于刀下。 第620章 卫殊是要尚公主的! 长孙焘很愤怒,这女人敢如此侮辱晏晏,想必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既然如此,他现在就送她上路。 阿零离开不久,虞清欢便端着香喷喷的南瓜粥来了。 长孙焘很快收拾好情绪,笑吟吟地看着虞清欢:;晏晏,喂我。 玉京。 要说轻尘大师也已入京许久了,他在城郊普泽寺挂单,成为普泽寺的一名僧人。 主持见他佛法高深,便让他去大殿解签。 他坚持一日只解一签,主持原先还不大高兴,但只要他解过的签文,没有不应验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轻尘大师的名号就这样打响了。 这日,长公主的銮驾到达了普泽寺,由于提前和主持打了招呼,轻尘大师勉为其难地答应为其解签。 ;大师,此签如何?长公主身居高位多年,就算是没有丰容靓饰,少去凤冠金钗,威仪气度也是浑然天成。 轻尘大师眉头微微蹙起,问她:;施主,敢问你想问的是哪方面? 他手中握着签,上头书着;遐迩一体,率宾旧王。 长公主见大师露出这番表情,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本宫想问子女姻缘,还望大师如实告知。 轻尘大师道:;任重而道远。 长公主道:;如此艰难? 轻尘大师道:;缘分本不该刻意寻找,该来的自然会来,可施主之子女,正在向命运强求本不可能的缘分。 长公主道:;大师,本宫关心的是,子女是否会因此受到伤害。 轻尘大师道:;施主,这世上没有不会让人受伤的感情。有的因为外界纷扰压力,遍体鳞伤,有的因为感情本身,体无完肤。且看是哪一种罢了。从签文上看,美好的事看起来十分接近,实际却上很遥远,但人为的成分很高。不过最终结果嘛,贫僧也无法断言,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望施主恕罪。 ;大师不必在意,这天下又有谁能够断命?长公主有些唏嘘,;大师,若是本宫问家人前程,此签又当如何解? 轻尘大师执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裂字,递与长公主。 长公主像是早已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如在情理之中,表情并未有丝毫诧异:;大师,本宫该当如何? 轻尘大师摇摇头:;施主,没有所谓的命定,一切全看个人选择罢了。贫僧只能送施主几个字,当作你我这小小缘分的赠言。 最后,轻尘大师在纸上又写下;顺势而为几字,便再也不说话了。 长公主起身告辞,走进大殿烧了柱香,仪仗很快便离开了普泽寺。 当夜长公主入宫看望太后,准备出宫时被王公公截去了承明殿。 ;臣妹拜见皇兄。长公主盈盈行了个礼,动作行云流水,亲近礼貌中带着疏离。 嘉佑帝端坐龙/椅,像是在与长公主闲话家常:;朕听说你去了普泽寺,怎么样?轻尘大师真如众人所说那么灵验么? 长公主不以为然地道:;江湖骗子罢了,说话模棱两可,也不能说他对,但也不尽然错,反正就是瓶万精油,哪里需要抹哪里,怎么抹都行。 嘉佑帝笑了:;看来真不怎么样,否则你也不会说出这般话。 长公主道:;皇兄怎么会对轻尘大师这般好奇? 嘉佑帝指了指桌上的奏折:;朕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你看看,这些都是从扬州一带搂出来的北齐奸细的案子。现如今京城忽然冒出这么一号人,怎知是人是鬼? 长公主道:;臣妹倒是认为不足为惧,任他在扬州藏得再多,不也被一一抓出来了么? 嘉佑帝道:;说的也是,朕现在的心头大患,应当是沿海海盗才是。这个杨迁,可真能够蹦跶的,短短数月,扬州沿海的渔村都变成死村了,朕最近一直因为这个头疼。 长公主没有露出担忧的神色,反而向嘉佑帝道喜:;恭喜皇兄,贺喜皇兄。 嘉佑帝问:;喜从何来? 长公主直言不讳:;历史以政绩评价一个帝王,我们的祖先大秦成祖皇帝建国之前,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但因为创立了大秦,所以历史只会歌颂他功勋。 ;圣祖皇帝平息四国动/乱开创盛世,无人在意他半胡人的身份,功德碑上刻满了他的丰功伟绩。 ;而皇兄从父皇手里接过这个江山后,皇兄的功劳,已经不足以盖过前人的光芒,眼下可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么?只要驱除这些海盗,他日史书工笔,皇兄必定也是最出色的那笔。 嘉佑帝认真地咀嚼长公主这番话,最后哈哈大笑起来,眉宇间都是恣意的喜色:;阿若,这就是朕喜欢你的原因。虽然你我不是一母所生,但你做的事,说的话,最让朕窝心,所以朕才给你这般体面,让你在人前风光无限。 长公主垂眸,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皇兄对臣妹的好,臣妹永志不忘。 嘉佑帝忽然倾身,一只手按在桌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长公主,笑容也是讳莫难辨:;既然你如此忠心,朕也愿意信你,不过你要告诉朕,你有没有因为朕看中卫殊,所以你才会让珍璃去追着卫殊跑? 长公主跪了下来,但神情并不慌乱:;皇兄明鉴,珍璃对卫殊是真心的,这孩子自从第一次遇见卫殊,便着魔了。 嘉佑帝忽然变得疾言厉色:;你明知道朕不希望卫殊与任何一个权贵沾上边,你仍旧支持珍璃,朕问你是何居心!是不是舒服日子过多了,所以想和朕唱唱反调?! 长公主不慌不忙地道:;皇兄,臣妹只有一双儿女,有且只有一双儿女,其他的臣妹无法做主,但阿叡想娶谁,珍璃想嫁谁,臣妹都会拼尽一切支持! 嘉佑帝把镇尺用力掷在地上:;卫殊是朕看重的人,是朕要留给公主的人选,难道你也要和朕抢?! 长公主没有说话,默默地垂着头。 嘉佑帝见她这副;怂样,得意极了,半响,他才话锋一转,道:;你非要卫殊,也不是不可以,且看你怎么选择了。 第621章 大势将成 好笑!好笑! 她想要卫殊做女婿,也得卫殊点头不是!口口声声说看重卫殊,转头还不是把人给卖了? 长公主心里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早已对讨好这个皇兄分外熟练,只听她道:;且听皇兄吩咐。 嘉佑帝见长公主如此恭顺,心里被捋得无比顺畅,他坐下来,声音很平缓,再无方才声色俱厉的模样:;你的封地在扬州一带,你知道该怎么成全朕的千秋伟绩。 长公主大惊:;臣妹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嘉佑帝的脸又板上了,;亦或是不愿? 长公主惶恐道:;还请皇兄明示。 嘉佑帝见她像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耐着性子解释道:;多亏你提出的观点,让朕豁然开朗。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海盗只是不时骚扰大秦沿海边境,就算成功把他们驱逐,那又有什么意思?若是这些海盗把整个扬州占了,民不聊生,朕的大军再从天而降,把海盗全都赶出去,那朕不就可以成为救世主了?你的封地在扬州最富庶的地方,为了帮朕,你知道怎么给予海盗方便。 长公主咬紧下唇,最后低低应了声是:;臣妹遵命。 嘉佑帝心满意足,让她离开了。 王公公凑到跟前:;陛下,长公主似乎吓着了。 嘉佑帝不以为意:;没吓着怎么会听朕的话?朕这个妹妹,最是不经吓了,时不时吓一下,她才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随她去,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违抗过朕的命令,相信这次亦然,要是她不听话,朕能给她荣华富贵,也能让她不得好死。 王公公额上直冒冷汗:;陛下,可要知会卫殊和韩将军。 嘉佑帝思索片刻,道:;把朕的想法传达给卫殊,告诉他,好好发挥他的监军之权,要是打猛了,把海盗真的给赶了出去,朕可要罚他的。 王公公低低应了声;是。 嘉佑帝甩下一堆奏章,想象着自己百年之后,人人提到他时都要赞一句抗匪英雄,不由得笑了起来,阿若还真是出了个好主意。 长公主领着女官走在甬道/上,仪态万千,步伐轻盈,华美的宫装裙裾逶迤在地,和往常没有不同,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她拔下头上的珠钗,捋了手腕和腰间的玲珑金宝,全都扔在地上,仰头时隐见喉结上下滚动,两行眼泪从眼角滚落…… 这是什么无道昏君!竟然拿百姓的命开玩笑,为了死后不至于籍籍无名,成为千百帝王中的隐形存在,竟然让她大开城门,放海寇进来对百姓烧杀掳掠。 说到底都怪自己,不该拍这道马屁,封地一共几万百姓,她以后要背负多少罪孽啊? 身上之所以珠光宝气,全仰仗封地百姓的供养,长公主府之所以这么风光,全依赖他们每年一粒不落地上交赋税。 如今竟要把他们推入火坑么? 长公主崩溃了,这么多年为了活着,她为虎作伥,干了不少狠毒阴私的事情,可她不曾真正害过任何一个百姓,因为父皇唯一一次抱她,就是在絮絮叨叨讲着天下大事、百姓为重。 她从来不曾违逆过父皇的心愿,所以尽管她坏,她帮着皇兄稳定政局时害了不少官员,可她手上没直接沾上百姓的血,她还可以宽慰自己,她没有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百姓。 ;公主……女官轻轻唤了一声。 ;本宫没事。长公主哽咽着,昔年旧事充斥整个脑海。 她是宫女所生,母亲早亡,她无依无靠,承蒙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不弃,把她养在膝下,这才成就了她的泼天富贵和荣华。 父皇对她不怎么好,也只抱过她一次,相反那个总是对她冷言冷语的皇后,从未慢待过她。 后来,皇后高龄生下了昭华,一直未立储君的父皇,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晚来子身上。 可昭华皮啊!猫厌狗嫌没人喜欢他,整日把宫里搅得天翻地覆。 后来毅勇侯和川平郡主诞下一女的消息被写在折子里递上御案,父皇就把昭华赶到了北疆,希望毅勇侯帮忙管教,也做着迎娶定北侯之女为正妻的打算,为昭华日后登位铺路。 可父皇还没等到昭华变成好孩子,就被早已长成的儿子害了性命。 国无主君,她深知羽翼未丰的昭华成不了事,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支持了如今的皇帝。 现在想来,她错了,真的错得万分离谱。 她怎么能忘记,皇兄那和煦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多么狠毒的心,那是个浑起来六亲不认的主。 ;本宫悔啊……长公主哭着扑到了女官肩上。 ;公主,女官柔声劝慰,;不管是什么事,既然已经发生,那变无力改变,不如顺势而为,为以后做打算才是。 ;顺势而为。长公主忽然止住了哭声,想起那老和尚给她的赠言。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如果他支持昭华,掀翻如今的皇帝?结局会如何? 普泽寺梵音缭绕,轻尘大师掐了掐手指,无声地笑了——淇王,天都在帮你。 帝星归位,大势将成。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了四月,迎接风先生的队伍也即将入京,他们来到一处寺庙歇脚,长公主驸马和风先生心血来潮,便要手谈一局。 长孙翊知晓他们的想法后,立即着人摆上棋局,供二人/大杀四方。 风先生看着他殷勤的样子,在心底摇了摇头。 如此明显刻意的讨好,实在难以想象出这是一个储君做出来的事情。 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个臣子,储君在臣子面前,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有,礼贤下士并不是一味逢迎拍马谄媚讨好。 而且方才他们入寺庙时,寺庙门口有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人,靠在墙角等施舍。 可太子看到他们时,第一个反应却是嫌弃。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这些乞丐身上,太子才装模作样地赏了些银子。 江山要是交到这样的人手上,只怕老祖宗打下的基业,全都断送了。 风先生愈发坚定了扶持淇王的决心,而他要做的,就是铺好一条路,把明主送到那个位置。 第622章 谢韫生死不明 长孙翊亲自端来茶水,放到风先生和长公主驸马面前:;先生,姑父,请用茶。 风先生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连忙起身,恭敬地接过长孙翊的茶:;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呀! 长孙翊认真地道:;先生,在您面前,我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学生,等待您的赐教与指点,且别把我当什么太子,这里又不是朝堂。 风先生露出赞赏的目光:;殿下真是仁慈又平易近人,臣铭感五内,再次谢过殿下的厚意。 长孙翊喜笑颜开,当真像个被先生夸赞的学生。他按捺不住狂喜,却也退到一旁,留出空间给驸马和风先生。 驸马落下一子:;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越是想害人,越是和颜悦色。 风先生笑了:;不愧是旧友,你对我的了解,丝毫不减。 驸马道:;风来了,你感受到了吗? 风先生道:;感受到了,这风的风向,真是越来越顺了。 驸马道:;大势所趋。 风先生道:;那得顺势而为才行,区区肉/体凡胎,如何能与天意抗衡。 驸马道很有默契地笑了:;可不是么?因天之时,因地之势,依人之利而所向无敌。 风先生砸下一子:;沈兄说得不错,我赢了! 驸马把棋子捡进棋盘中:;风兄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我赢不了。 四月飞絮,绿浓花瘦。 旧友的笑声随风飘荡,不过是信口说的话,却暗示着将来的局势,京城这片天,彻底因为风先生和轻尘大师的到来变了。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白漪初被扣的消息还未送到京城,押送她的队伍却已乘船至徐州地界。 这日,阳光融融照在潋滟的水波上,没有任何预兆,押送队伍遇上了海盗。 对方出动了十几艘快船,两方人马混战,鲜血染红了江面。 百十个麒麟卫根本不是对手,眼看渐渐落入下风。 一身玄衣的谢韫默默站在崖上观战,等找准了白漪初的位置后,特意搭了只大风筝,从山崖上滑翔而下。 待落到甲板上时,抽出腰间的软剑,如同魅影一般地飘荡在麒麟卫与白漪初被押的护卫之间。 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所有人都身中一剑,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海盗见他如此身手,却不杀自己人,还以为是上头派来的帮手,竟配合着掩护。 几个眨眼的功夫,谢韫已来到关押白漪初的地方。 软剑上滴着鲜红的血,顺着他行动的轨迹,零零落落如绽开的红梅。 提剑,朝着白漪初的脖子一挥,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可就在要结果白漪初性命的同时,一个女子赤身全果地冲出来,拦在白漪初面前。 谢韫一怔,就是这么个怔神的功夫,忽然腹部一凉,一柄短剑送了进来。 初始刹那,他并不觉得疼痛,凭借着这一瞬间的正常,他迅速划破女子的脖颈,朝白漪初再次挥动软剑。 与此同时,船身一震,剑偏离了轨道,划破了白漪初的肌肤,从脸庞至锁/骨,再到前胸,拉出一道血红的深痕。 而白漪初,却带伤被震落江中。 谢韫拔下刺在腹中的短剑,快速吞了虞清欢为他配置的护心丸,再勒紧伤口,猛地扎进悠悠江水。 追寻那很可能并未死绝的白漪初而去。 赤身的女子,正是阅微,她才是白漪初真正的护卫,平时扮作二等丫鬟伺候在白漪初身边,做一些打杂的事情。 刚刚她看出自己的身手不如谢韫,所以才用这种方式,为小姐挡住致命的一击。 领头的海盗目睹了白漪初和谢韫落水,他带领手下乱砍一通,又将船只收刮干净,狠狠地呔了一句:;呸!还以为是肥羊,原来是只瘦马,真是晦气!弟兄们,撤! 话音刚落,众海盗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提着战利品跳下了船,驾着他们的快船迅速消失在悠悠江水的另一头。 麒麟卫收拾残局时,发现被押犯人和麒麟卫成员各有死伤,他们训练有素,凭着优秀的应对能力,很快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幸存的卫长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情况,命人汇报给指挥使大人。在接收到下一条命令前,他们会押着生还的人,继续前往京城。 这时的会稽已经失守,在虞清欢和长孙焘的指挥下,百姓安然退到了嵊县,可扬州沿海众州府,皆遭到了侵扰,一波/波流民涌向内地。 在虞清欢和长孙焘他们的诱导下,流民并未如同传统那样赶往京城求救,而是向梁州的方向进发。 这时,白黎也亲自赶到了扬州,调动整个白氏的力量,为流民提供日常所需。 长孙焘命当地开仓,有他亲自镇场,当地官员倒也乖觉,流民一到,立即大开粮仓。 就这样,本该饿殍遍野的扬州,在几方的共同努力下,至少为这些流民提供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不至于饿死在逃难路上。 几千流民渐渐汇成几万,十几万,大有上升到几十万的势头。 由于白黎提前做了准备, 早制作出几十万顶帐篷,不仅扫空了积压多年的库存,而且帮助了这些逃难的流民,不至于让他们在这潮湿的季节没个挡雨的地方。 除此之外,虞清欢还征集民间大夫,许与重金,亲自带领他们为流民把关,防止疫病爆发。 而长孙焘则带领属下协调驻军,维持流民秩序,避免他们发生动/乱。 因为事先做好准备,事情进行得倒也顺利。 这日,初夏的夜空如同洗过一般洁净,就像一池平静的水,盛满了数不清的银星。 白黎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狂冒冷汗:;你们这对黑心夫妻,是想让我破产是不是?一日几万两的开销,还只是成本,要是不快点解决这事,我家底就要被掏空了! 这样的牢骚,他一天发几十次,长孙焘习以为常,双手按在沙盘上,仔细观察着扬州地形,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 疲惫的虞清欢问他:;大哥,你饿了没?给你做吃的? 白黎顿时就来了精神:;吃!我要吃空你的荷包! 但看到虞清欢一副疲倦憔悴的样子,转瞬又改口了:;先记在账上,日后我再与你讨回来。 虞清欢捧出了一套衣裳,莹白色的料,上头用金线绣了许多金元宝,虽然张扬但不显夸张,非常适合白黎纨绔的做派:;喜欢吗? 白黎怔住了:;这、这是给我的? 虞清欢道:;嗯,在会稽就做好了,只是听你天天叨叨我们花了太多银子,我实在太烦了,所以并不想拿出来给你。不过看在你虽然满嘴抱怨,但掏银子决不手软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赏给你了。 白黎爱不释手地捧着衣裳,眼眶湿润:;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女子做的衣裳。而且还这么合我心意。 母亲忙于生意,哪有功夫给他做,那些侍妾们觉得他应该用最好的,如此大事当然交给了最好的裁缝。 他何曾穿过亲近之人送的一身衣裳,所以他满肚子的抱怨,都成了感动,结果眼泪还没掉出来,鼻涕倒是拉得老长,差点滴在了衣裳上。 长孙焘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承禾,你能不能这么没出息?本王每日穿的,可都出自晏晏的手,本王骄傲了么?快快快,收起你那鼻涕,小心沾了衣裳。 白黎把衣裳放下,掏出帕用力醒了一下鼻涕,看着这身元宝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虞清欢淡淡地瞟向长孙焘:;你没有骄傲么? 第623章 恐怕会出事 长孙焘瞬间呆滞,接着迅速怕了拍胸/脯:;那是当然,我的骄傲之情非笔墨所能形容,区区‘骄傲’两字,完全不足以概括。 虞清欢忍俊不禁:;算你反应快,饶过你了。 长孙焘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继续研究沙盘。 见白黎终于不再一边打算盘,一边喋喋不休,两人耳根总算清净。 虞清欢趴在茶几上,双眼一阖便睡着了,甚至连饭都等不及吃,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长孙焘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为她脱下鞋子,又掖了掖被角,心疼地捋去她额上的乱发,接着又回到沙盘前继续研究。 白黎见虞清欢累成这个样子,也是很心疼:;我那几房姨娘,插个花都会跟我喊累,但晏晏这段时日早出晚归,却从来不喊一句。 长孙焘心里说不出的酸楚:;自从嫁给我后,她从未有过安生的日子,每日辛苦奔波,劳心劳力,是我对不住她。 白黎拍了拍长孙焘的肩膀:;知道心疼就对了,以后千万别负了她,要是有一日她鹤发鸡皮,不再青春美丽时,你一定要记得,她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用来支持你了。 ;有九房妾室的你还好意思说本王?长孙焘揶揄了一句,面色却渐渐郑重起来,;我不会负她。 白黎道:;知道就好。你对着沙盘一整个下午了,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有? 长孙焘道:;虽然没有完全,但也差不多了。零,把杨迁和三梦叫来。 不多时,杨迁和三梦来了,几人围在一起,长孙焘往沙盘上插上几根小旗子。 这个沙盘,模拟了整个扬州的大致地形。 长孙焘挨个指着旗子道:;从地形来看,这几个地方将会是水患最严重的地区,所以这附近的百姓必须疏散干净。另外,本王准备把流民分成几拨,从这几条路将他们领去梁州。 三梦很是赞成这个提议:;区区认为可行,如今流民已有十几万,若是数量再增加,也不是个办法。一来容易人数多了不容易管理,而且也提高了疫病爆发的几率,二来你带着这么多驻军和流民,很容易被诬陷成谋反。 长孙焘道:;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分成几批,由当地的官员带领他们从不同的几个方向前行,而本王则必须要脱离流民群体,赶往前线抗匪,否则事情还没解决,淇王府就被掀翻了。 三梦道:;王爷叫我们来,可是定了什么章程? 长孙焘道:;本王准备明日出发,前去与水师汇合。防疫方面由百里先生和晏晏负责。而你们则需要配合这些官员,带领百姓往梁州避难。物资方面,还请承禾多费心。 白黎叹了口气:;真是亏大发了。 杨迁道:;有半数的官员不愿意逃难,都想以身殉国,李元那小子靠得住么? 长孙焘道:;李元办事你放心,有他出马,那些官员的败家子基本都被拿下,有那些败家子的怂恿,决定以身殉国的官员们弃城而逃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算真有几个不愿意走,也不必管了,随他们去吧!撤离百姓要紧。 接着,长孙焘又给杨迁和三梦指了几个人选,告诉他们这些个知州知县都还靠得住,将由这几人负责带领流民前往梁州,并决定杨迁与三梦都要留下协助。 至于海盗应该入侵哪里,如何入侵,这些他们早已讨论好,若无意外,按照原计划执行即可。 三人敲定了接下来的章程,长孙焘便让薛巍把饭把传上来,叫虞清欢起来吃,顺道把计划告诉虞清欢。 ;我陪你去。虞清欢端着饭嚼了一口,;这里由师父看着。 长孙焘道:;你不能走,百姓认为你可以防止疫病,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要是你走了,恐怕他们会闹起来。 虞清欢道:;要是你毒发了,而我不在身边怎么办? 长孙焘宽慰她道:;你放心,师父已经调配了一些救急的药给我,如果我真的出什么意外,你就骑着小红来救我。我们不会相隔太远,小红脚程快,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虞清欢知道长孙焘心意已决,没有再反驳:;好,但你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让自己受伤。顺便把灰灰带去,只要灰灰在你身边,不管我们相隔多远,明珠都会指引我找到你。 长孙焘道:;都听你的。晏晏,不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虞清欢胡乱扒拉几口饭:;我明白,你必须离开。我与流民一起,尚且可以说为了防止疫病而来,而你与这些流民在一起,就有谋反之嫌了。你不得不走,我知道。 长孙焘心疼地道:;你总是愿意体谅我,支持我。但我一天安生的日子都没让你过上。 虞清欢;扑哧一声笑了,她摇摇头:;这就是嫁给真男人的苦恼。虽然你不能每天陪我花前月下,与我共度四时,在山明水秀的地方盖一间小屋和我一同居住,你的心永远向着天下。 ;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为你这样的男子汉深深着迷。昭华,我是你的妻子,是亮在家里的一盏灯,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为你照亮家门口的路。 长孙焘扒了一大口饭,碗遮住的唇角,高高扬了起来,最后,他把一块肉夹到了虞清欢碗里,柔声道:;你要答应我,要养胖胖的。 虞清欢微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嗯! 饭后,杨迁慌慌张张地递了封信回来:;王爷,不好了,谢韫受伤落水,生死不明! ;什么?!谢韫他……虞清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杨迁道:;就在谢韫要杀白漪初时,白漪初的丫头忽然赤身果体地冲出来,谢韫一晃神被刺中腹部,接着在刺向白漪初时船身一晃,本该划破白漪初脖颈的剑偏了,只是毁了白漪初的容,然后白漪初就掉进了江里。谢韫可能是担心白漪初死不了,所以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谢韫,关键时刻管什么礼义廉耻,结果被人钻了空子。虞清欢嘴上埋怨,心里却捏了一把冷汗,她问道,;这白漪初没有被关在船舱?怎么船一晃人留掉下去了? 可别是什么金蝉脱壳之计。 第624章 你以为我卫殊是谁? 杨迁道:;没有,她被关押在囚车里,而囚车就放在甲板上。这信是去我派去的人传回来的,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并未去找谢韫和白漪初,这一来一回几日时间,恐怕会有什么意外。 虞清欢吓得脸都白了,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浑身微微发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 向来面不改色的长孙焘也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当机立断,道:;本王亲自去找。十六,按照之前我们定的章程,你们一定要配合官员带着流民离开。晏晏交给你们照顾,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重要,若是有个万一,务必以保护晏晏为首要目的,记住了! 杨迁道:;明白,王爷放心。 长孙焘看向虞清欢:;晏晏,我必须现在就走,你放心,我会把他安全地带回来。 虞清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虽然她和谢韫向来不对付,凑在一起也是针尖对麦芒,非要掐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可家人就是这样,兄弟姐妹多了,总有两个八字不合,互看不顺眼,定要斗出个高低胜负。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关心对方,只不过是相处模式不同罢了。 骤闻谢韫受伤,生死不明,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一颗心仿佛被人拽出来,又塞进嗓子眼,慌得不得了。 有好多话想说,但最后她也只是道:;万事小心,我等你。 长孙焘甚至来不及收拾,便带着阿六与另外几个暗卫出发了,薛巍和零等人,全部留在了虞清欢身边。 与此同时,卫殊却和韩将军吵得不可开交。 这位韩将军是嘉佑帝的亲信,手握十几万水师兵权,一直替嘉佑帝镇守沿海。 此刻他气得面红耳赤:;卫指挥使,本将军说无需当地驻军支援,你却一意孤行,结果怎么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一看到凶神恶煞的海盗就吓得屁滚尿流!还把几座城池的大门打开,迎接海盗进来。要不是珍璃郡主领着当地官员提前疏散了一大部分百姓,岂不血流成河?!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不懂兵法就别瞎蹦跶!! 没错,早在前些时候,珍璃郡主便与虞清欢她们辞别,来到了母亲的封地。 一来白漪初已伤害不到小舅母,她也不用跟在小舅母身边当挡箭牌,二来她并不知晓虞清欢他们的计划,她来封地也是为了调动封地的势力,为抗匪尽一份力。 最重要的是,她怕卫殊受伤了没人照顾,想陪在卫殊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也足以让她心安。 虞清欢长孙焘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在确保她身边有足够的人手保护后,又考虑到她身边的那些暗卫,是好几方势力的人马,把她放在身边,行事多有不便,于是他们便让她走了。 那些驻军,自然是长公主封地的士兵,他们的卫长都接到长公主命令,一旦有冲突,就立即逃跑,万不得已,为了避免太多牺牲还可以把城门打开。 至于卫殊,他接到嘉佑帝让他不要打太猛的命令,这正中他的下怀,所以才有了他坚持让驻军帮忙,最后却因为这些驻军,连连导致几座城池被海盗侵扰。 不过因为长孙焘早已把海盗进攻的切确时间传了过来,知道海盗的行动时间后,他偷偷找到了珍璃郡主,让她带领封地属官,提前把大部分百姓撤离,所以尽管海盗破了城门大肆抢夺,但因为城里早已没了多少百姓,自然也没有严重的伤亡。 尽管如此,接连让几座城池失守,城中财物被掠劫一空,作为主将的韩将军免不了要担失职之罪,所以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到卫殊的头上。 卫殊拿着汇报战况的折子,丝毫不被韩将军的怒火所影响,待韩将军把一腔怒火发/泄出来,他轻轻翻动折子,手指捻着一页薄纸,漫不经心地道:;韩将军,要是不用驻军,你就能胜么?反正从来没赢过,再输一次又如何? ;你!韩将军怒不可遏,;卫指挥使,你竟然视百姓之命为草芥!你对得起这身官服么?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么?! 卫殊轻笑一声:;韩将军拿百姓说事,那么请问这次百姓死伤如何?比你之前失去那些城镇时还要多么?韩将军,你不就是怕担这次责任么?但你用这种手段来推卸责任,真是令人不齿,你以为我卫殊是谁,不是你声音大就占理。 卫殊扔下公文,抬眸直视着韩将军,一双幽黑的眸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双手交叉于腹前,两根拇指反复快速接触又分开:;本官以为,韩将军对自己到目前为止的表现有自知之明,结果半点长进也没有,只一味地推卸责任,怪不得十万水师在你手里和软脚虾一样,被一群乌合之众逼得节节败退。 韩将军双眼微眯,愤怒的他对眼前的青年已是生出了忌惮之心:;指挥使,你什么意思? 卫殊挑起嘴唇:;本官做事最不喜欢弯弯道道,既然你没有任何担当之心,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本官身上,那我们何不开诚布公,把整件事情掰扯清楚。 ;首先,你韩将军用兵不利,没有守住沿海的防线,区区一个杨迁,就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导致大批流民涌向内地,给当地的财政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其次,你不思己过,不反省自己因何而败,仍旧对着一群屡战屡胜的海寇纸上谈兵,明明实力碾压他们,却从未赢过一次胜利。 ;最后,你就别用百姓做借口了,你没有那么伟大,你只是担心一直吃败仗被陛下责罚,所以才想把这几座城池失守的罪责推到本官身上。 ;但韩将军你别忘了,要是你这些兵马靠得住,城池会这么轻易就失守么?没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敢随便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本官还真是被你这无上自信给击败了! ;本官也没空跟你掰扯,若是韩将军对本官的所作所为有意见,大可一道折子上达天听,要是你不敢把自己的窝囊和没用告知陛下,要么你就发愤图强,好好打几个漂亮的翻身仗,要么你就乖乖把嘴闭上,听候本官的调遣。 ;再提醒你一句,本官生平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要是韩将军把精力都放在这上头,本官建议你主动退位让贤,要是本官动起手来,可就没有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说完,卫殊继续捡起公文,再也不理面色涨得通红的韩将军。 城池失守,韩将军不仅担心陛下责罚,而且因为失守的城池在长公主的封地中,韩将军还担心会因此得罪长公主,所以才揪住他动用了一事,想以此把城池失守的所有罪责都推给他。 但韩将军不知道的是,这本就是嘉佑帝授意,且不说百姓几乎没有死伤,就算被屠/城了,他也不会被嘉佑帝责罚,所以他才这般有恃无恐。 韩将军奉命驻守沿海,手握大秦水师兵权,何曾受过此等侮辱,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毛头小子,见卫殊端着架子批评他,事后还一脸的不以为然,半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竖子,尔敢!他登时怒发冲冠,双目圆瞪,抽出腰间的佩剑就朝着卫殊砍去。 第625章 谢韫要做人家媳妇啦! 眼看那重剑就要割断卫殊喉咙,结果卫殊也不摆什么花架势,直接拎起小几砸在韩将军握剑的手上。 ;砰!的一声,木块飞溅,剑被打偏,擦着他得脸颊而过,俊美昳丽的脸上,登时就划出一道血痕。 卫殊不但没有任何恐惧,反而一身杀意,他唇角挑起嘲讽的笑意,擦去脸颊滴落的血珠,接着如同一头凶猛的豹子,疾射而出,一脚踹在韩将军的腹部,把韩将军踹得飞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韩将军又握住砸落的剑,刚想起来,就被卫殊踩住了胸/口,半点动弹不得。 卫殊单手搭在踩着韩将军的腿上,俯身/下去,一张邪魅的容颜,因为鲜血更显阴森鬼气:;你养了那么多幕僚知客,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我卫殊不好惹么?都一把年纪了还敢在本官面前耍光棍,找死。 韩将军气得脸色铁青,眼底怒涛翻滚,他急促地呼吸着,看向卫殊的眼神满是恶毒。 卫殊毫不在乎,冷冷地笑了一声,转身坐到椅子上,又伸手擦去顺着脸颊淌下的血:;出去吧!本官不想再看见你。 不惑之年的韩将军用剑支撑自己站起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卫殊,转身拂袖而去,却因那一脚踢得太重伤了肺腑,他连维持正常的走姿都难,仅仅几步路就让他痛得冷汗直流,走出屋子一看见心腹,顿时就支撑不住,往心腹的身上倒下。 ;扶本将军回去。 ;孬种!卫殊冷笑一声,对一堆凌乱视而不见,低头看着手中的公文,也不去管脸上的伤还流着血。 阿琨来了,见到满地的碎木头吓了一跳:;主子,这是…… 卫殊随口答道:;哦,我用来打韩将军的,没想到轻轻一碰就碎了。 阿琨指了指脸:;主子,我说的是您的脸。 卫殊半点都不在乎:;脸上多条疤的男人才是真汉子,你不懂。 阿琨道:;属下的确不懂,但小姐好像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瞅瞅淇王,再瞧瞧人家谢韫,哪个不是容姿卓绝? 卫殊登时就慌了神:;阿琨,快宣大夫,让他来给本官瞧瞧,那些女子用的玉容膏什么的,都给本宫来一点! 阿琨不为所动,递上了一本折子:;主子,护送白漪初去往京城的麒麟卫来信了,信是加急的,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卫殊边打开折子边道:;奏折差不多该到京城了,可别被定北侯那老东西给抢了先机,要是那些证据呈到御前,任他定北侯再怎么叫嚣也无济于事。一旦皇帝靠不住,他就只能私了,可本官却不怕他私底下报复。 阿琨道:;主子放心,证据一定会送到御前,届时定北侯再嚷嚷也没用。 卫殊展开折子一看,的面色忽然变得无比凝重。 阿琨疑惑:;主子,怎么回事? 卫殊把折子递给他:;押送白漪初的船被海盗洗劫,白漪初则被海盗所伤,落入水中生死不明。 阿琨愈加疑惑:;主子,这折子上说海盗中有一个身材清瘦颀长的男子,身手十分诡异,麒麟卫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像是直接冲着白漪初去的,正是他伤了白漪初,可他也讨不着好,肚子挨了一刀,在伤了白漪初后,自己也跟着落了水。属下怎么觉得这人像…… ;谢韫。卫殊轻轻吐出这个名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除了淇王府,没有人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白漪初的命,谢韫在那里,恐怕是淇王的安排。 阿琨十分担忧地道:;这下怎么办?谢公子受伤落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姐一定很担心。 卫殊沉吟许久,道:;阿琨,我暂时不能离开,你亲自去寻谢韫,如果见到白漪初尚且活着,取了她的性命。若是顺利寻到谢韫,立即送到小姐处,不能耽搁。若是谢韫伤重,你分别给我和小姐传信。 阿琨有些迟疑:;主子,找谢公子固然要紧,但您身边不能没有人。 卫殊道:;放心,最近不会有什么急事需要你,快些去吧! 阿琨应了声是,准备离开时,卫殊叫住了他。 ;阿琨。 ;主子。 ;谢韫是我的二弟,是我和瑜儿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你务必要寻到他。卫殊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阿琨郑重地应了:;是,主子。 阿琨走后,卫殊颓然地坐了下去。 他承受多少不要紧,反正已经习惯了,可他的亲人,却万万不能有事。 他也想抛下一切去寻谢韫,但他身上有不可推卸的担子,而这担子,正是他痛苦懊悔的源泉。 昔年父亲母亲守天下有艰难,他深深地体会到了。 就在长孙焘和阿琨都奔向谢韫失踪的河流下游寻找他,而虞清欢和卫殊为他悬着一颗心时,他被过往的商船救了下来。 ;大夫,我家夫人的伤可要紧,怎么还未醒来?一个蓝衫男子正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望向榻上的人。 蓝衫男子英姿勃发,生得剑眉星目,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只是那脸太过干净,唇边也没有胡茬的青印,尽管他气度非凡,但到底显得有些女气。 而床上的人被面纱遮住了脸,乌发随意散在榻上,腹部受了严重的伤,有炽艳艳的血从流出,染红了一身浅桃色的里衣。 大夫看看蓝衫男子,又看看床上的人,凝神反反复复号了几次脉,最后疑惑地道:;咦?贵夫人的脉象,似乎有些……阳气旺盛啊! 蓝衫男子抹了抹眼角:;阳气旺盛?不会是已经没救了吧!还请大夫言明,我……我撑得住! 大夫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之人的胸/前,像是要确定什么,最后他迅速伸出手,想去探那人的喉结,却被蓝衫男子用剑抵住了脖子。 ;好你个老东西,见本公子夫人貌美,竟敢毛手毛脚,你不想活了?好好看病! 大夫吓得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道:;公子明鉴,老朽只是想确认令夫人是男是……没有坏心思。 蓝衫男子怒了:;你说老子断袖?搞个男人来做夫人?!你以为老子疯了是么?给老子好好治伤,要是夫人有个好歹,老子取你狗命! 第626章 南宫绥绥 大夫;咕咚吞了一口唾沫:;公子,拿、拿、拿稳了!会、会死人的! 蓝衫男子把剑往地上一砸,船板登时砸出了个大窟窿:;少废话,快治伤! 大夫不敢有任何迟疑,连忙从药箱里取出处理伤口的东西,准备用剪刀剪开伤口旁边的衣裳,为床上的人处理伤口。 蓝衫男子却一把抢过剪刀,道:;毕竟伤在肚子,不方便给你看,伤口我来处理,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大夫擦了擦冷汗,蓝衫男子却已剪开了衣衫,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 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他有些不适,却忍住了。 大夫问:;可有伤及肠子? 蓝衫男子果真去掀开伤口看了一下:;看起来没有,刀刺偏了,不过伤口颇深,流了许多血。 大夫又擦了擦汗:;公子哟,你轻点,小心伤更严重了。 蓝衫公子道:;这不是没有经验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大夫道:;先用烈酒消毒,把污血清理干净,看看有没有腐肉,如果有就把腐肉剪了,接着用止血散把血止住,最后再用线把伤口缝上。 蓝衫男子仔细一看,只见伤口皮翻肉卷,因为被水泡过,伤口周围的肉都呈白色,而血从更深处冒出来。 他把情况如实告诉大夫,大夫连连称奇:;令……夫人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从她的脉象来看,受伤时应该服用过救命的金丹,所以护住了心脉…… 蓝衫男子又不耐烦了:;现在是感慨的时候么?把酒给我。 大夫心里嘀咕,明明是个男的,却称为夫人,还说不是断袖。 但惜命的大夫不敢去管别人的断袖之癖还是分桃之爱,乖乖把烈酒递了过去,刚想告诉蓝衫男子该怎么用,他就把整瓶酒倒在伤口上,去洗皮肉里的泥沙和溢出来的鲜血。 大夫吓了一大跳:;哎哟,公子,你怎么这么没耐性?也要等老朽说完啊!洗完快用棉花吸干烈酒,留在伤口里会死人的! 蓝衫男子也吓着了:;你怎么不早说! 大夫同情地看着床上虽在昏迷,却流了满头汗的;夫人,委屈地道:;您也没给老朽机会说啊! 蓝衫男子无奈,只得用棉花把酒和血吸干,好不容易止住血,他又把人家的伤口缝得歪七八扭。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把伤口处理好了。 大夫拿起笔,开了几贴药方,把外用内服的药都备全,又苦口婆心地叮嘱了几句,这才拿了诊金背着药箱离开。 蓝衫男子把药方交给贴身小厮,让其把药备齐后,挥退了众人,疲惫地靠在床边。 这时,一个妇人走了进来,柔声问道:;阿绥,人怎么样了?还有的救吗? 被唤作阿绥的蓝衫公子道:;大夫说他服了救命的药,心脉没有受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需要时间才能养回来。 妇人面庞姝丽,举止优雅,谈吐大方,是个不折不扣的贵妇人,闻言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都怪为娘,当初要不是为了争一口气,也不会向他们谎称你是个小子,害你一辈子女扮男装不说,还得像个男人一样为了家里的生意东奔西走,娘真恨死自己了! 这话像是常说,阿绥一听,先是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耐心安慰:;娘,自从您嫁给爹爹后,多年都不曾有孕,祖父嫌弃您,祖母磨搓您,爹爹更是一房又一房的侍妾往屋里收,您好不容易怀上我,要是不那样做,现在哪里还有我们两人的容身之处。 妇人又开始抹泪:;可正是因为如此,你的婚嫁都不得自由,莫说得嫁心仪的夫君,就连普普通通嫁人都没办法。他们还逼着你娶妻,推一次两次还行,可这次他们却用夺你掌家之权威胁你,阿绥,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阿绥一个头两个大,;他双手搭在妇人的肩上,咬牙道:;娘,您真的不用再为我担心了。他们想要我娶妻不是么?这不有一个现成的! 妇人迟疑道:;可他是个男子…… 阿绥立即道:;正因为是男子,才配我的女儿身,我也就不用去祸害无辜女子了,您瞧瞧他,长了这样一副美貌,穿上女装一定惊为天人,家里的人定然发现不了。 妇人道:;可这样你会不会吃亏…… 阿绥道:;我这一身武艺,难道还会吃这弱鸡的亏?娘,你瞧瞧他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一推就倒。 ;等他醒来,我就立即挟恩威胁以求报,让他男扮女装做我夫人,陪我回家应付祖父母,和那些个乌眼鸡似的天天盯着我们的姨娘。 ;等我把几个不安分的庶兄弟处理了,牢牢握住掌家之权时,再放他离开。他要是不离开也成,他是男的我是女的,正好凑一对,这样娘你也就不用担心我的终身大事了。 妇人还是不大放心:;可他身份不明,可不是什么坏人吧? 阿绥摸摸下巴思索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一定是被哪家楚馆逼良为娼的苦命人,为保清白之身他不惜自杀,但因为鸨母看中他的姿色,舍不得让这棵摇钱树就这么死了,所以给他服下灵丹妙药吊住性命,他醒来后发现自己仍旧没有逃出虎口,因不想面对凄风苦雨的未来,只得趁人不注意跳进水里再次寻死……啊,真是太可怜了! 妇人瞠目结舌:;可、可以这样说吗?阿绥,你会不会想多了? 阿绥斩钉截铁地道:;这么命苦的人,既然让本公子救下,就说明他与本公子有缘,本公子一定会对他好的。 妇人无可奈何:;阿绥,虽然娘觉得你这主意不行,但也别无他法,等他醒了,你要好好与他说,不管是钱财还是人脉,只要他能够帮我们,条件不过分都可以答应他。 阿绥笑吟吟地道:;知道了,娘,等我与他谈妥了,我们就给他弄个您的娘家侄女身份,选个日子就和他完婚。 妇人担忧道:;就怕他不同意。 阿绥立即道:;怎么可能不同意?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他不该以身相许么?就这么决定了,娘,您本就晕船,别说那么多话,快回房休息去。 妇人起身:;既然你心有成算,那娘就不唠叨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小心着点他。 阿绥道:;知道了,娘,您放心吧! 妇人走后,阿绥把剑拔起,握在手里用帕子仔细擦着。 她唤作南宫绥绥,今年不过十八芳龄,是北方巨贾南宫家的家主,母亲则是南方苏姓富商之女,当年两家为了生意索性决定联姻,只可惜苏氏迟迟未有身孕。 好不容易怀上了,却是个女子,为了应付严苛的公公,刻薄的婆母,还有一个赛一个比猪都能生的小妾,苏氏只得买通接生婆,谎称生下的是个小公子。 这也导致南宫绥绥从出生以来的悲剧——明明是个女儿家,却被寄予厚望,被逼着向男子一样去承担责任,从未享受过女儿家被呵护在手心的感觉。 好在她很争气,力压一众庶兄弟,在十六岁时成为了南宫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 只是年纪到了,家里头就张罗着她的亲事,她一个女子,总不能娶妻生子,被催得没办法了,只好借着探亲的名义来到南方,正好扬州不太平,她还可以在朝廷允许的范围内,顺道做点兵器生意。 回程路上,恰好遇见漂在江心顺流而下的谢韫,用竹竿把人挑起来一看,我滴个神,生了一副好相貌,关键还是个男的。 于是她便打起让谢韫男扮女装做她媳妇的主意,这样她也就不用祸害无辜女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法一生,她便救下了谢韫,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谢韫神经一直绷着,从未放松下来,所以刚喝下药不久,人便清醒了过来。 眼睛这才睁开,便被一道冷芒刺得眼睛深疼,察觉到危险的他,刚想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接着便听见;铿一声兵器没入木板的声响,一张英姿飒爽的脸在眼前放大。 ;姑娘,你醒啦? 第627章 这人一点也不简单 ;姑娘?谢韫一怔,周身的杀意也随之被卸去,取而代之的是腹部钻心的疼,他连忙用手捂住,盯着眼前的南宫绥绥,;什么姑娘? 南宫绥绥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边,也没有解释这;姑娘是什么意思,直接切入主题:;是我把你从江里捞起来的,所以我决定让你以身相许,做我的夫人。 ;夫人?谢韫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男子一眼,见他连头发丝都充满了认真,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模样,试探性地问道,;承蒙公子相救,在下一定会报答公子,只是公子知道在下是个男人,对么? ;对。南宫绥绥毫不犹豫地答了,她搓搓手,略显紧张与难为情,;事情是这样的,我呢,喜欢男人,但是家里头传统得很,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实在苦恼。 ;正好你生了一副好相貌,穿上女装理应不会被识破,所以我决定让你成为我的夫人,我要表达的意思,你懂吗? 谢韫警惕地看着她:;在下不喜欢男人,还请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哐当一声,一把剑就扔到了谢韫面前,南宫绥绥仍旧在笑,只是那笑容中透着多少虚假与危险,只有她自己知晓。 ;不要跟我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是不从,拿起刀往脖子上一抹,把我救下来的命还给我便是。 ;你要是还想活着,就乖乖养伤,等伤好了,就老老实实地穿着凤冠霞帔和老子拜堂成亲。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谢韫捂着肚子,苍白的脸上渐渐发红,屈/辱到极致的他,抖着手摸上那把剑,却许久都没有拿起来。 任务没完成,他还不能死。 他暗暗运功,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内力都被锁了,愤怒地看向南宫绥绥:;你……! 南宫绥绥捡起剑往身后一丢,满意地笑了:;这么说来,你是想通了。我劝你还是把心收一收,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很有意思么?谢韫怒不可遏,死死地盯着她,;觉得自己很厉害,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南宫绥绥面对谢韫的冷嘲热讽,丝毫没有在意,她伸手攫住谢韫的下巴,认认真真地望着,许久,她伸出手指,弹了弹谢韫的额头。 ;我本以为你是哪家楚馆逃出来的小倌儿,但是我错了。这一张昳丽隽秀的面容下,怕是隐藏着很多秘密吧? 谢韫:;……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南宫绥绥也不介意他冷漠的态度,回眸问道:;既然我们都是见不得光的人,何不抱团取暖? 这话戳中了谢韫的心思,他的确见不得光,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母亲刚被义父,也就是师父毅勇侯救下时便撒手人寰了,连他的身世都来不及告诉他。 义父和义母对他极其宠爱,但却对他的身世讳莫如深,像是有太多难以启齿,所以才不肯告诉他。 为了保护他,毅勇侯府上下从不随意谈论他,所以哪怕他在府里呆了几年,外头也未曾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这也是后来他能被师兄保住的原因。 他就像个游魂,飘荡于这人世间,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 直到;瑜儿那声;二哥,才让他觉得自己有活着的意义,让他第一次不那么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谁。 眼前的男子说得对,或许他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谢韫连怒火都没有了,颓然地躺了下去:;你说喜欢男人,不是真的,对么? 但他不知道,南宫绥绥的;见不得光,指的是他可能是从哪个富人家逃出来的爱宠。 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条线上。 南宫绥绥见他忽然泄了气似的,还以为他想通了认命了,决定投到自己的温暖怀抱,从此过上豪门;宗妇的幸福生活。 这让南宫绥绥十分高兴,她斩钉截铁地道:;是真的,老子的确喜欢男人。 谢韫身躯一颤,沉默,是此时的尴尬。 南宫绥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只要你答应从了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之不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而且我不会花/心,不乱搞男男关系,找一堆相好来气你。做了我的夫人,你就是唯一。 比起想死的感觉,谢韫更多的是想吐。 他一个大老爷们,好吧,可能不太爷们,竟被另一个大老爷们如此深情告白,这种屈/辱,比杀了他还要折/磨。 接着,那双手又握住了他的手,吓得他连忙抽回,可那双手却犹如铁箍,让他动弹不得。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当然,你拒绝也没用。既然刚刚给你选择,你没有接受,现在已经晚了。 ;你要敢泄露你男人的身份,我就割了你,让你做真女人。 ;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总之,你逃不出我南宫绥绥的手心。 谢韫心如死灰,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 他发誓,只要能逃出去,他就再也不洗玫瑰花浴,身上也不擦香香,衣裳要带着成熟男人的汗味,他一定会认真地做个真汉子! 不过…… 南宫绥绥,这名字有些耳熟。 南宫绥绥……原来是他! 北方巨贾南宫家的家主! 对于这个家主,从淇王府情报网收集的信息来看,并非如表面这么狠毒。 那么他还有机会在保住清白之身的同时逃出生天。 谢韫稍稍放下心来,继续与她周旋。 ;我今年二十二岁了,似乎比你大,你不介意么? 南宫绥绥放开谢韫的手,用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如同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不介意,也大不了几岁。 谢韫周身如同被千万只蚂蚁爬过,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的声音也禁不住颤/抖:;但我之前和很多女子不清不楚,已经不纯洁了。 南宫绥绥替他掖了掖被角:;没关系,我喜欢有经验的,这样才不会无趣。 谢韫卒。 他停止挣扎,索性装累闭上了眼睛。 第628章 粗鲁!实在粗鲁! 正此时,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家主,不好了,前方有水寇。 南宫绥绥起身,掰了掰手指,转了转脖子,道了句;竟敢抢到老子头上,老子宰了他,便拎起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好像流/氓地痞在村头约了架,她提刀赴会似的。 谢韫目瞪口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粗鲁的人了,这南宫家得是个什么家教,才养出这么个满口;老子的继承人? 他连忙调动身体里的内力,想要趁机逃走,可是越是用劲,他越是绝望——内力已经彻彻底底地封死,除非像昭华那种高手来解,否则不可能解开。 是南宫绥绥封的么? 如果是的话,他还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谢韫自嘲地笑了笑,是了,一个大家族的年轻掌舵人,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方才他看似粗枝大叶,而且还算得上粗鲁,但要是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自己怎会被这副外表骗了,觉得她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那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么?将自己救下来是否另有所图? 听说近两年南宫家意在争取朝廷的兵器制造权,他接近自己,目的是否是淇王府? 一堆疑问,让谢韫暂且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打算留在他查个究竟,可别对淇王府有什么坏心才是。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把信送出去,一定要让昭华和瑜儿知道他活着的消息,否则他们一定会来找。 六月马上就要到了,扬州不能没有他们。 一通胡思乱想,谢韫终于在药效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恰好看到南宫绥绥扛着一把带血的剑回来,她的蓝衫都被染红了,脸上还溅了血星子,可她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跟没事人一样。 ;姑娘,你醒了?伤口还痛吗?南宫绥绥见谢韫看向自己,边撩起衣摆擦去剑上的血迹,边问道。 谢韫不理她,依旧沉默。 她也不介意,仿佛别人的态度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走到屏风之后,里面早已备着热水,她褪去衣衫泡了进去,丝毫不在意屋子里还有个人,陌生的男人。 谢韫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他遮住脸,竭力让自己忽视隐隐约约,时远时近的声响。 两人之间,隔了十数步距离,以及一道屏风。 南宫绥绥一边洗去身上的血迹,一边留神屋里的动静,听到床上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下,她勾唇笑了。 这下,应当不会对她的女儿身起疑了吧? 毕竟女子哪里会随便在陌生男子面前沐浴。 换上干净舒爽的衣裳,擦干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她又坐到谢韫床边:;一点都不怕血腥味,莫非杀过人? 谢韫掀开眼皮:;内功都被你封了,你别告诉我你并不知道我会武。 南宫绥绥拎起谢韫的衣袖,晃了晃谢韫纤瘦的手臂:;这这一身弱不禁风样子,外表的确看不出来你会是个高手。 谢韫拧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南宫绥绥目光瞟向谢韫的腹部:;给你缝针时发现的。 谢韫默然,要不是自己伤着不能轻易动弹,他一定要翻身背对着这个随随便便。 他咬紧被角,心底无比气恼,不为什么,只为自己在这个随随便便面前,仿佛能被看穿似的,毫无招架之力。 这种感觉很少有,以至于他很挫败,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是个人物,这副外表之下,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奇巧心思。 ;我听说过你。谢韫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本想看看南宫绥绥的反应,谁知南宫绥绥竟然一脸自豪地道:;那是自然,你当本公子的名号是白打的?我告诉你,在雍州一带,本公子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 谢韫再卒。 凭借着顽强的精神,谢韫再次放出大招:;我是官家的人,公子若是执意对我……只怕会惹上麻烦。 南宫绥绥不以为意:;前尘往事你就忘了吧!反正在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韫惊:;你什么意思? 南宫绥绥耐心解释道:;捞你上来是我亲自动的手,随后我便让心腹抓了一个穷凶恶极的坏蛋,让他穿上你的衣裳,接着便捅了他一刀,再把他扔到水里。那刀我可没捅偏,他死了也就是你死了。 ;而我身边这些人,全都是我的心腹,没有人会把我救你的事说出去,所以你就认命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谢韫又卒。 最后他又放出最后的底牌:;我在贵人手下办事,他不是你惹得起的。 南宫绥绥道:;除了天皇老子和长孙家的人,没有谁我不敢惹。 谢韫道:;所以,你惹不起。 南宫绥绥一拍手掌:;呀!原来是长孙家的狗腿子,这个身份听起来有点高贵且神秘的样子,更能与本公子相匹配了! 谢韫怒:;你套我的话? 南宫绥绥无辜地道:;是你自己要同我讲,再说我们总要成为夫妻的,不交代清楚底细,以后怎么相守一生?我家那点事啊,你先别急,等到了雍州我会一一告诉你。 ;不过我得事先说好,我家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祖父认银子不认人,祖母刻薄偏心,父亲整日拈花惹草,所以府里就像开青/楼似的,有一大堆莺莺燕燕,她们厉害着呢!一个个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一样,我小时候可吃了不少亏。 ;除此之外,我还有十二个兄长,八个弟弟,不过都是庶的。他们都觊觎着家主之位,可没少给我使绊子。这也是我不便公开断袖之癖的原因。 ;然而我可不是一般人,反正跟我对着干的不是死了就是残了。现在还剩下一些,等我们完婚后,我们再一个个收拾他们。 最后,南宫绥绥笑了:;你看,你把底细告诉我,我把底细告诉你,我们也算交心了,我还是很公平,很有诚意的。不过,你可别打着利用那些人来对付我的主意,我要是遭殃了,与虎谋皮,你也活不成。 谢韫完卒。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想要博得对方的信任,就要适当放出一些真消息。 他扯了扯嘴角,便又陷入了沉默。 南宫绥绥捡起心爱的剑,用帕子细心擦拭,剑的反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冰寒:;听闻麒麟卫押送定北侯府小姐白漪初的船被海寇劫了,而你出现在江面的时间也对得上,你说要是我把你送给定北侯,定北侯会不会很高兴? 第629章 腰被银子压弯了 谢韫一听,顿时呼吸一滞,他凭借良好的心理素质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心神,波澜不惊地道:;那你送吧! ;跟你开玩笑的。南宫绥绥望着映在剑面里谢韫的面庞,笑的时候眉毛都飞扬起来,;定北侯可喜欢这个女儿了,虽然我对定北侯不熟悉,但把你交给他,他指定不分青红皂白要了你的命,我哪里舍得? 谢韫道:;你别白费心机再套我的话,你要是认为我掺和在刺杀定北侯小姐的事情里头,你就把我交给定北侯处置。 南宫绥绥道:;我不必套你的话,你认为商人什么最灵?不是脑子,而是耳朵,船上发生的事情我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连你和白漪初一同落入水中,我也清清楚楚。你呢?不是麒麟卫,不是海盗,更不是定北侯府的人。 听到这里,谢韫的呼吸已经乱了,如果他刺杀白漪初的事情捅出去,那就等于给了定北侯府借口,来淇王府兴师问罪,到时候皇帝再暗中推波助澜,事情一定不容易收场。 ;我是…… 他准备挑明身份,与南宫绥绥来一场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的计谋,结果那句;淇王府的人被南宫绥绥打断,就这样噎在了嗓子里。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是谁,我只知道,以后你就是我南宫绥绥的夫人了! 谢韫愈发迷惑,他到此时仍旧搞不懂南宫绥绥的心思,这个人,好像浑身都是破绽,但又好像浑身都没有破绽。 就像那杯子里的好酒,明明很澄澈清冽,但只要不去品尝,任凭你使尽浑身解数,也猜不透它是什么滋味。 然而一旦去尝,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被它迷醉得晕头转向。 他谢长史,淇王府的智囊,是真的遇到劲敌了! ;随便你吧!谢韫拉过薄薄的丝被盖住脑袋。 南宫绥绥露出狡黠的笑意,这一刻,她就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她南宫绥绥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舍得轻易放开? 这个男人,做定她媳妇了!不管是三十六计还是什么计,非要把这个男人留在身边,等南宫家的事情彻底解决,没有人敢再来挑衅她为止! ;喂,未来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谢韫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陆知幸。 这是义父,也就是他的师父毅勇侯赐给他的名字,是为了告诉他,要懂得;知幸福、;知幸运。 南宫绥绥咀嚼这个名字,眼睛弯弯像月牙:;虽然这可能不是你的真名,但我喜欢这个名字,从此以后,你就忘却前尘往事,抛开过往的一切,安心做我南宫绥绥的夫人,遇见我,你应当知幸。 她只是查出有个类似谢韫的人出现在押送白漪初的船上,但她不敢确定。 加上从谢韫这里也套不出什么,索性让谢韫抛开过去的一切,接受新的身份和生活。 既解了谢韫的窘迫,也解了自己尴尬的处境,要是再问下去,这个男人肯定能看出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掌握什么有力的消息。 谢韫郁闷,有心想气一气她:;你不是说要对我好吗?我喜欢银子,你给我银子。 ;这简单!南宫绥绥从袖底里掏出一叠一万两的银票,甩到谢韫身边,;老子最不缺银子。 谢韫眼睛都直了,这少说得有十几万两,在淇王府兢兢业业,最多也只能从账上支个几百两。 他连忙捡起来数了数,最后默默地揣进怀里。 反复揣了几下,发现寝衣并不方便藏,便把银票都压在枕头底下,随口道了句:;多谢,富有的你看起来其实没那么讨厌。 ;陆知幸,你真捡啊!南宫绥绥面庞都扭曲了,心疼肉也疼,双手就那么举着,脸上尽是不舍。 节操!你的节操去哪里了?方才还死活不从,这就被银子压弯了么? 谢韫疑惑:;难道你舍不得? 南宫绥绥攥紧拳头,强颜欢笑:;怎么会?那明明就是给你的。 谢韫随口应道:;是么?你真是大方。 南宫绥绥努力挤出笑意,咬着牙道:;那是自、自然。 这些银子,就当你的卖/身费了! 谢韫终于见到南宫绥绥挫败的样子,心满意足地枕着银票,又因为太过虚弱睡了过去。 因为谢韫不便轻易传出消息,这可把寻找他的长孙焘和阿琨一行人累得够呛。 两批人在下游找了好几日,找得人都绝望了,可是还没有半点谢韫的身影。 这日,阿六又拿着卫殊的急件,劝告寻人寻得有些焦虑的长孙焘,道:;主子,找不着反而是好事,说不定人已经被哪个好心人救起了。这里交给属下继续寻找,您快些前去与韩将军他们汇合吧!否则时间拖久了,到时候解释不清楚您这段时间都在哪儿做什么。 长孙焘好几日没日没夜地找,面色有些憔悴,而更多的是恐惧和担忧,他负手远眺滔滔江水:;不行,本王必须要找到他。 语气不容置喙,阿六也不敢再劝,他知道谢公子在主子心底的地位,亲如兄弟手足,让主子抛下谢公子的话,他说不出口。 于是主仆一行人,继续沿着江找上去。 而白漪初的事情,也终于随着麒麟卫即将赶到京城而传到定北侯府。 白漪初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定北侯则气得提起了剑,要去金銮殿讨个说法。 ;不许去!定北侯府老夫人厉声呵斥儿子,;人各有缘法,这是她当初的选择,也是你当初的选择,你们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怪不得谁,从此以后,就当她死了,白家没有这样的人! 说一不二的老夫人发话,一众女眷吓得禁了声,捏着帕子不敢去看老夫人的脸。 ;母亲!那是您的亲孙女。定北侯老泪纵横,他是真的把这个优秀的女儿当作眼珠子看待。 老夫人沉痛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面色坚定:;她不把流民的性命当回事,这已是犯了弥天大错,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怨不得谁。这个主谁给你做?难道你还要为了她,断送你父亲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断送我们白府百年声誉么? 第630章 她必须死了! 定北侯急红了眼,此时他只是个护短的父亲,怒不可遏,根本就听不进去老夫人的劝告,最后他疾言厉色地道:;儿子不管!一定不是漪初的错,是淇王妃陷害她,儿子一定要为漪初讨回公道,让淇王妃那贱/人下地狱! 说完,定北侯气冲冲地进宫了。 老夫人力竭般跌坐在椅子上:;冤孽啊!这混账是要把定北侯府放进油锅里煎!他这是要断送定北侯府一家老小吗? 但凡有理智的人,就算对这件事情再有疑问,也不该轻易去质疑,因为白漪初犯的不是一般的小错,那是能招致灭族的大罪啊!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当这个孩子死了,定北侯府悄悄办场丧事,接着再小心翼翼地向陛下请罪,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白家。 可这混账是怎么做的?他身为定北侯,竟然蠢钝成这样,要去找天子理论,只要天子不是蠢货,都不会占到他这边,去体谅他的丧女之痛。 这事牵扯到淇王府和麒麟卫,要是被有心人挑唆,定北侯府就会被淇王府和麒麟卫针对,到时候腹背受敌啊! 他怎么就想不到呢?真是冤孽啊!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被扯断,珠子滴滴答答滚了一地,但她却仿佛浑然不知。 一众儿媳孙媳都不敢动,还是那因为身子羸弱没被送去北疆的小公子开口打破了死寂。 ;阿祖,小姑姑怎么了?为什么祖父说她被救过我性命的王妃娘娘陷害,王妃娘娘不是救人的吗?怎么会害小姑姑呢? 小公子的娘亲,定北侯府的长孙媳连忙拉住小公子,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老夫人听了这番话,如梦初醒,积压的眼泪也跟着不断往下掉。 她拉住小公子的手,认真地教导:;晔儿,你记住,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一定不能找借口,更不能把错推到别人的身上,那是不对的。 小公子脆生生地应道:;阿祖,晔儿明白了,晔儿要做好孩子,勇于承认错误。 老夫人见家里还有个懂事的,忍不住又抹抹泪。 白漪初的母亲想为生死不明的女儿说句话:;母亲,漪初她…… ;闭嘴!老夫人呵斥她,;人是从你的肚皮出来的,难道你还不了解?你觉得利用流民的事她做不出来么?你自己都心虚吧! 呵斥完媳妇后,老夫人沉声下达命令:;让管事挂几块缟素,给漪初找副普通棺材,再随便找个地方为她立个衣冠冢,从此以后,漪初已经死了,白府再无这个人。 白漪初的母亲红着眼睛弱弱争辩:;母亲,这是否太苛刻了? ;苛刻?老夫人冷笑一声,;苛刻什么?难道要大张旗鼓地办丧事,让陛下降罪,让天下人戳脊梁骨,你就不怕费心思为她整的坟被刨了? 白漪初母亲泪流满面:;漪初不一定就死了呢…… 老夫人掷地有声:;她死了!必须死了!要是她不死,我们在场的人就得死,刘氏,你是当家宗妇,不要太自私,也要为这一大家子想想。 ;如果你那混账夫君还能活着回来,你就把好丑利弊与他说说,让他不要冲动,以免小人趁机作乱,把定北侯府置于死地。 刘氏用帕子捂住脸,放声大哭:;我的乖女儿啊,你死得好惨! 刘氏一哭,其他妯娌儿媳妇也跟着哭了。 老夫人呵斥一声:;哭什么哭,又不是老身死了!全都不许哭!这个罪人不值得你们哭! 所有人都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老夫人心慌意乱地撑着脑袋,她老了,已经不能再发挥什么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定北侯府被白漪初这个不肖子孙,和她那被女儿耍得团团转的蠢货父亲毁于一旦。 下人手忙脚乱地从库房里翻出白绸,象征性地挂上几块,从此白家再无骄矜美丽的嫡小姐。 老夫人最后一拍桌子,吩咐道:;备轿,送老身去长公主府。 近身嬷嬷立即劝道:;老夫人,这么晚了,长公主恐怕已经歇下,这个时候去找长公主,恐怕会打扰到长公主。 老夫人面露凄色,语气却是分外坚决:;这个时间,宫门早已下钥,那个逆子想要见到陛下,必须经过层层通报,所以老身还有时间阻止他把侯府送上死路。希望长公主念在多年以前的情谊,替老身拦住他。 老夫人乘着软轿风风火火地往长公主府赶,凭着昔年的关系,她很快就见到了长公主。 此时的长公主已经卸去华饰,却依旧高贵不可方物,有着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但她在老夫人面前却是随和。 ;这么晚了,什么事劳您大驾? 老夫人一下子就跪到长公主面前,没有说出前因后果,只是道:;仲伯他连夜进宫面见圣上,还请长公主为老身拦下他,把他押回府中! ;这大半夜的,定北侯去宫里做什么?莹莹烛光下,长公主的面色平静,眼里却流转着不一样的情绪。 老夫人气有苦难言,只是再次跪下:;请长公主帮帮老身。 长公主柔声道:;既然是老夫人所请,阿若焉有不应之理?阿若会走这一趟,只是能不能拦住定北侯,就不敢保证了。 老夫人恭恭敬敬地道:;多谢长公主殿下。 送走老夫人,长公主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子孙不争气,可怜了。 近身女官问她:;殿下,您会帮老夫人吗? 长公主轻轻笑了:;老夫人所请,我怎么会不帮,毕竟她对我有教导之恩。只是定北侯冲动又蠢钝,哪怕是神仙,也挡不住他作妖。 女官也笑了:;白漪初竟然敢在郡主门前放尸体,把郡主吓得够呛,恐怕她也没想过,自己惹了什么不该惹的。 长公主任女官伺候穿衣梳妆,最后她把一根簪子轻轻别于发间:;敢对本宫的心头肉动手,想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走,随本宫去劝定北侯。 宫门口,定北侯带着一身怒意,焦急地等在那。 第631章 在作死路上越走越远 长公主的鸾驾到了正阳门时,宫门还未打开。 ;定北侯。长公主下车,缓缓走向他。 定北侯面色阴沉地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长公主直接切入主题:;方才老夫人来找本宫,让本宫来劝你回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夫人的话肯定没错。 定北侯怒气很快就上来了:;母亲她什么都不懂,整日都把家族兴衰荣辱挂在嘴边,何曾在意过家人亲缘。 ;混账!长公主登时就怒了,;有你这么说自己母亲的么?你身为堂堂定北侯,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逆自己的母亲!老定北侯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十分失望!还不赶紧回府,明日再来向皇兄请罪! 长公主越是劝说,定北侯却越发固执:;长公主殿下,臣今夜见不到陛下,臣决不回去! 长公主眉头紧锁:;定北侯,你真的要忤逆自己的母亲么? 定北侯争辩道:;臣这不是忤逆!臣只是想为自己的家人讨回公道! 小公主道:;什么公道让你忘却家主的责任?什么公道让你忘却昔年老侯爷的经营家业的辛劳和艰辛?老夫人说得对,你根本就是魔怔了!要么停下你即将要做的蠢事,回府向老夫人请罪,要么本宫让人押着你回去! 定北侯拱拱手:;多谢殿下好意,但臣今夜一定要见到陛下,恕臣不能遵命了。 长公主对于定北侯的态度没有任何意外,她靠近定北侯,用仅能让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真的要为那个丧德败行,狼心狗肺的逆女惹怒自己的母亲,惹怒陛下,惹怒天下人么?她根本就是死有余辜,什么样的忠良后代会为一己私欲,对先辈流血牺牲也要保护的百姓下手。定北侯,你该庆幸她死了,死人很快就会被遗忘,这样才不至于丢光你定北侯府的脸。 定北侯彻底被长公主的话激怒了,从父亲手中承袭爵位,根本没有经历过太多苦难的他,骨子里就是和桀骜不驯的富家子,觉得天是老大他就是老二。 谁也别想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方才他尚且能忍,可是怒意一旦占据了理智,他连天都不放在眼里。 于是,他冲着长公主咆哮:;滚开!贱/人! 这么一吼,惊动了城门守卫,吼哭了长公主,所有人都怔住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正此时,宫门缓缓被打开,王公公把一脸阴沉的长公主和满面怒容的定北侯请了进去。 ;怎么回事?你们谁能给朕解释一下。嘉佑帝披了件外披,显然方才已经睡下。 二人行了个礼,长公主抢先开了口:;臣妹只是应定北侯府老夫人所求,请定北侯回府,其余的事臣妹并不清楚。 ;不,你清……定北侯开口反驳。 ;砰的一声巨响,嘉佑帝的砚台砸在定北侯面前,嘉佑帝拔高声音:;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眼前的人是朕的亲妹妹,大秦的长公主!不许对她无礼!否则朕掀了你的爵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定北侯彻底怂了,怒意散去后,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下跪请罪:;陛下恕罪,臣也是气糊涂了。 嘉佑帝冷冷一笑:;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朝长公主发火?是你定北侯的本事,还是北疆几十万兵权给你的底气?!你底气这么足,看来也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定北侯彻底怕了,连忙跪下请罪:;臣知错,请陛下恕罪! 嘉佑帝指着他,怒不可遏:;现在,马上向长公主赔罪,否则朕夺了你骄傲的本钱! 定北侯看向长公主,见长公主默默地坐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的,眼眶微红,他这才明白,自己中了长公主的计。 他尚且不知道长公主为何这样做,但长公主害他,这让他匪夷所思。 大秦江山都是他白家儿郎在守,长公主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寒了将士的心么? 到时候没有白家在北方坐镇,北齐鞑子南下,大秦国将不国,难道长公主不知道么? 但不管怎样,这次算是自己栽了,他不得不低头,拱手道:;长公主恕罪,臣知错了。 吃的亏以后再讨回来,暂且低头只为以后更好的报复,定北侯在心底暗自决定。 长公主道:;定北侯都敢在正阳门直呼本宫‘贱/人’了,本宫哪里敢怪罪你?否则你要是撂担子不干,这大秦江山谁来守? 虽然听得出长公主阴阳怪气,但这话还是说到了定北侯心坎里去,他不禁露出得意的神情,可嘴角扬起的那抹笑,却被嘉佑帝半点不落地捕捉到眼里。 嘉佑帝脸上山雨欲来,将定北侯府毁于一旦的决心,就这样因为那个沾沾自喜的笑容而下定。 他强行忍住怒意,温和地看向长公主:;阿若,夜已深了,今夜你就别回府了,在母后的清宁宫歇下吧! 长公主乖顺地行了个礼:;是,一切都听皇兄安排。 待长公主离开后,嘉佑帝靠在龙椅上,问定北侯:;什么事情让你连夜面见朕?是北疆出了什么乱子么?把你给急成这样。 定北侯道:;不是,而是臣的小女儿出事了。 嘉佑帝淡淡道:;这事朕已经知道了。定北侯,你是否觉得白漪初的事情比国家大事还要重要,竟然因为她大半夜扰朕休息? 定北侯拱手:;陛下,臣虽是大秦陛的定北侯,却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定是淇王妃陷害小女,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没想到目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达到了。 嘉佑帝心里暗爽,面上却仍旧是他万乘之尊的威严:;哦?你为什么觉得是淇王妃所为?你有证据么? 定北侯道:;臣没有证据,可臣就是知道是淇王妃干的!当初臣送女儿去钟离时,淇王妃就逼得小女跳了河。据臣所知,这次安抚难民淇王妃也参与其中,还有谁比她更有嫌疑,就是她这个生不出孩子的母鸡,想要独自霸占淇王殿下,所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构陷小女,害得小女最后被刺跳江,生死不明,请陛下为小女做主! 第632章 就是故意的 嘉佑帝冷笑:;哦?可朕的御案上摆着的,都是你女儿怎么买凶欲把淇王妃置于死地的证据,可半点都没有淇王妃害你女儿的迹象,定北侯是觉得,朕的麒麟卫如此糊涂,被淇王妃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定北侯道:;这正是淇王妃的厉害之处,她就是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毒妇,小女知书达理,冰清玉洁,怎会是她的对手,才到淇王身边没有多久,就被她害了性命! ;混账!嘉佑帝怒不可遏,把几封折子扔到定北侯脸上,;糊涂东西,你愧对你父亲千辛万苦为你挣下的荣耀,愧对朕对你的信任,你简直不配为将,不配让朕把大秦江山交给你守卫!明明是你女儿的问题,还赖到别人头上?你们父女还真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应了那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证据摆在眼前,你没有为女儿犯下的罪过惭悔,反而理直气壮地觉得是别人陷害,朕还真是佩服你的不要脸!把罪妇放在国家大事面前是你失职,把这种混账女儿看得比定北侯的责任还重是你的失责! ;念在你父亲曾为大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朕饶了你这一次,要是你再自寻死路,北疆的军队既能交到你手里,也能交给别人!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大秦的臣子,不是天下的主子,朕不要没大没小的狗看门! 说完,嘉佑帝沉声吩咐:;来人,把定北侯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棍,送回定北侯府圈禁,没有朕的命令,一日不得外出,若赶违抗,以谋逆罪论处! 定北侯还想说什么,王公公连忙在他耳边劝道:;侯爷,陛下这是在保您,您要懂得惜福,别再让陛下失望了。 ;陛下为何要保我?我犯了什么大错?! 王公公语重心长地道:;那是长公主殿下,你竟然当众辱骂她,实乃大不敬之罪!要是陛下不罚你,怎么堵得住悠悠之口,到时候还不得逼着陛下问你大不敬之罪吗?这五十杖换你定北侯府一家老小的命,值得。 定北侯道:;可淇王妃的事,陛下还没给个说法! 王公公立即道:;哎哟哟的侯爷啊!您怎么这么一根筋呢?这事明面上证据确凿,就是令爱的错,卫指挥使在上任后,就从来没有办错过差事,他亲自找的证据,不仅陛下信,所有人都会信,你非要陛下做主,这不是在逼陛下,承认流民的命如草芥,可以随意践踏吗?陛下乃一国之君,哪里能干那种事,所以就算再爱重您,这个主他也做不了!侯爷,求人不如求己。 求人不如求己。 定北侯认真地咀嚼着这几句话。 最后,他笑了。 陛下不能做的主,他自己给女儿做,一定要宰了淇王妃这个小贱/人! 他心甘情愿地去受罚了,而嘉佑帝也心满意足地睡下。 嘉佑帝认为这一局棋,他下得妙极!妙极! 清宁宫里,太后还没有睡下,眼底一片黧黑,见长公主施施然走进来,她屏退左右,问道:;故意的? 长公主也不推脱:;是,故意的。 太后道:;你好不容易脱身,又想卷进去这争权夺利的漩涡中么? 长公主道:;母后,儿臣不过是颗棋子,从来由不得自己。儿臣唯一在意的,就是驸马和一双儿女,谁敢动他们的寒毛,儿臣就揭了她的皮! 太后道:;罢了,哀家老了,管不动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长公主道:;母后,儿臣一日未曾敢忘却父皇的教诲。 太后面露悲凉与苦涩:;不怪哀家偏疼昭华,而是你们三个孩子里,昭华最像你父皇。而皇帝则更像哀家多一些。当年哀家历经千辛万苦登上后座,手上沾满了鲜血。 ;而皇帝走了哀家当年走的路,执掌天下。哀家每每看到他,都仿佛看到了那个面目可憎的自己,所以哀家没办法喜欢他。一切都是哀家的错,这个结果,想必一定不是先帝所想的。 长公主劝道:;母后,在父皇眼里,天下远排在亲情前面,只要天下安定,不管是怎么达到的,相信父皇都乐见其成。还请母后不要庸人自扰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哀家总不能一叶障目,就这样吧!随他去,反正哀家活了这数十年,也够本了。只盼着这祖宗打下来的基业,不要轻易断送了。 另一方面,沉静许久的虞谦,也接到了消息,听说定北侯已经闹到御前,他大笑几声:;老夫下了一辈子的棋,也总算能体验一下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还未到上朝时间,定北侯辱骂长公主被陛下打了屁/股一事,闹得人尽皆知。 朝会时,文武百官肃立左右,都抱着玉圭装鹌鹑,太极殿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观鼻鼻观心,唯有经历了一些小波折,安然位列在文臣之首的风先生最为淡定。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沉默到底时,他忽然越众而出,道了句:;陛下圣明。 百无聊赖的嘉佑帝抬起头:;你倒是说说,朕哪里圣明? 风先生目光逡巡着左右,最后他拱拱手:;陛下,昨夜之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臣等都知道定北侯辱骂长公主,被陛下打了屁/股。臣认为陛下这番作为相当正确,实乃明君之道,江山之幸,百姓之福。 嘉佑帝被夸得心情愉悦,连带脸色都好了许多。 这时,一个与定北侯交好的官员小声嘀咕:;定北侯不是这么冲动无礼之人,想必有什么原因吧! ;什么?风先生大惊,;你说陛下不圣明?好大的胆子呀! 那官员百口莫辩,战战兢兢地道:;丞相听错了,微臣从未说过那样的话。 风先生道:;堂堂长公主,金枝玉叶,却被一个臣子在正阳门辱骂了,这事只要是个人,都没有说定北侯对的。你却想要给他找缘由,这不是暗指陛下的判断错了,陛下不该打他么?啧啧啧,你这人,食君之禄却胳膊肘往外拐,难不成定北侯给你的好处比陛下多? 骂完人后,风先生拱手,礼貌地道:;陛下,不要跟这种人生气,他啊,心胸狭隘,所以格局也小,哪里能体会到陛下的圣明之处。 第633章 大夫透露了消息 好了,这下想给定北侯说句好话卖人情的,都被风先生一句;认为陛下不圣明给拍死在萌芽状态。 风先生抱着玉圭,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诸位大人怎么想的? 众人被迫上了敌对定北侯的贼船,就算昧着良心,也要无比真诚地喊一句:;陛下圣明! 可怜的定北侯,刚被打烂双腚,就被文武百官为了证明自己觉得陛下的圣明,用言语给按死在阴沟里了。 风先生微微垂着眼,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每一句话都让人如坐针毡,胆战心惊。 老臣们暗暗呔了一口:越老越不要脸! 新贵们震惊:天下学子的表率不该是这样一副模样吧? 风先生很淡定:谁规定先生不能耍流/氓? 不管众人怎么想,反正这个朝堂已经变天了。 先前虞相在位时,奉行的是中庸之道,讲究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凡事不管大小先后,紧着陛下在意的先做。一众武将虽不怎么看得上他,但还有一群文臣唯他马首是瞻。 可这位风丞相,说他雷厉风行,那也不尽然,毕竟他上任后好像没有大刀阔斧地做什么革新和改变。 说他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短短时间把翰林院那群书呆/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陛下每次见到他都喜笑颜开。 他从来不当众反驳陛下,但要是他觉得不对的事情,也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最后都哄得陛下高高兴兴地放弃了。 虽然文武百官都有不服他的,可是谁敢表露出来?就算心底再有意见,表面上都不敢露分毫。 不敢露也就罢了,连说都不能说,毕竟表面那么奉承,私底下说了,就会变成阳奉阴违。 谁敢招惹这个鬼见愁哟?! 不过他还真搞出了一件事,那便是刑部尚书李大人一直遭受各种刺杀和毒害,结果风相一上任,便用铁腕手段把这事给解决了。 最最让人在意的,还是他的态度,他似乎对太子殿下格外和善,莫不是他准备支持太子? 无论众人怎么想,也改变不了风先生已经逐渐掌控朝廷的事实,更阻止不了他的权力逐渐滋长,渐渐凌驾于重臣元老之上。 不愧是大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他的能力和政/治手腕,远远超出之前的虞相,因为他晓得怎么借力打力,懂得该如何做到权利制衡。 嘉佑帝很欣赏自己的这位老师,自从老师就任相位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反对的声音,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正因为如此,他给了风先生无条件的支持。 而与此同时,轻尘大师也渐渐走进嘉佑帝的视野,就在长孙焘为扬州百姓东奔西走时,已经有很多能人异士,在为他的千秋伟业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另一头,长孙焘还在没日没夜地寻找谢韫的身影,却把皮糙肉厚的阿六给累病了,烧一上来,就再也没有褪去。 长孙焘只好在一个客栈停下来,命人去给阿六请大夫。 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长相普通而平凡,他并不知晓一行人的身份,再看到长孙焘时,他怔了一下,接着去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阿六。 长孙焘早已发现了他的异常,沉声问他:;你为何有这种反应? 结果大夫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公子,病人是您的什么人? 长孙焘道:;为何这么问? 大夫道:;老朽也是担心等会儿称呼错了,给公子徒增烦恼。 长孙焘笑了:;这是我的属下,与我的兄弟无异,行六,您叫他阿六就成。 顿了顿,长孙焘笑着道:;大夫是不是被什么不一样的经历给吓着了,怎么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大夫边掏出脉枕替阿六把脉,边道:;是遇见一件奇怪得不得了的事,就是前几日老朽去一艘船上出诊,受伤的据说是位夫人,可老朽摸脉象却根本是个男儿身,因为这事,老朽差点还挨了刀子,所以方才老朽才有这么一问。 长孙焘一脸惊讶:;竟有此等事?不会是哪家公子看上了哪里的戏子,但又不能公开,所以才玩这种假凤虚凰的把戏吧? 大夫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看起来不像,因为被称为‘夫人’的那位伤者,虽然五官阴柔,雌雄难辨,但身上却没有那种脂粉味,倒像是个娇生惯养、极为讲究的贵公子。 长孙焘道:;大宅门中水都深,说不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才要将男子谎称为夫人。不过大夫口中的公子,应当不是坏人,否则也不会放大夫回来。 大夫点点头,道:;看着挺面善,就是凶了些。 长孙焘又问:;眼看天气越来越热,伤口最是容易发炎感染,希望那位公子没事。 大夫道:;的确,腹部被捅了一刀,虽然没有捅到要害,但伤口却很深,处理不好的确可能会感染发炎,不过那位‘夫人’事先服用了救命的灵丹妙药,那药老朽可配不出来,估计感染的可能性/也不大。 长孙焘默了默,忽然道:;大夫,不瞒您说,被您救下的那位受伤的公子很可能是我的弟弟,我们在下游找了六七日了,都没有他的半点消息,倒把这个忠心的属下给累病了。 大夫没有说话,放开阿六的手,道:;劳累过度,老朽开几副退热调养的方子,休息几日便好。 他没有回答长孙焘的问题,长孙焘也并未再提起,于是大夫慢条斯理地为阿六看完诊,拿了诊金准备回去。 他不说,长孙焘也没有逼他,直到他离开前,这才道:;公子,老朽看着你也不像坏人,就告诉你吧!方才老朽说的那位伤者,正在一位复姓南宫的公子船上,老朽听到南宫公子的母亲称呼他为阿绥。 阿绥? 那蛮横霸道毫不讲理,像极泼皮无赖却有着极高生意头脑的南宫绥绥? 那被承禾恨得牙痒痒,却不能不与之合作的南宫绥绥? 长孙焘心思刹那急转,起身行了个礼:;多谢大夫。 第634章 啊这……也太辣眼睛了吧? 送走大夫,长孙焘安排大伙儿留着照顾阿六,自己则去打听南宫家的商船,确定他们可能在的位置后,骑着小黑日夜兼程地赶去截住船只。 因为是商船,所以南宫绥绥他们走走停停,长孙焘抄近路赶了两天一夜,总算在即将进入雍州地带时,追上了那艘船。 长孙焘没有等船只停靠码头,直接骑着小黑渡入江中,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船边,最后潜上了船,刚准备寻找谢韫的身影,一把宝剑便逼到了他的颈间:;阁下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长孙焘没有回答,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挡住了重剑的同时,整个人向后掠开。 ;好身手!蓝衫男子赞了一句,提剑便攻了上来,长孙焘刚开始并未使出真本事,直到软剑被蓝衫男子挑飞,他这才捡起剑认真起来。 蓝衫男子武功着实不弱,恐怕与卫殊不相伯仲,在长孙焘手下撑了五十招,这才被长孙焘制住。 ;别动,叫他们也别动,刀剑无眼。长孙焘用剑低着他的脖子,一手掐住他的后颈,押着他往船舱一个个找去。 直到怀里的灰灰有了动静,长孙焘迫不及待地一脚踹了门,见到的一幕,他如释重负的同时,几乎惊掉了下巴。 只见谢韫穿了身妃色的寝衣,斜斜地往被堆上一倚,他长发披散,眉目含情,顿时有种病态美人的感觉。 ;这位壮士,不知你劫财还是劫色呢?不如你先放了他,有话好好说。 长孙焘浑身一颤,拧着眉头打量了这个阴阳颠倒的谢韫一眼,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谢韫这番模样,很显然不是谢韫的问题,而是这船有问题。 于是,长孙焘把南宫绥绥用力一推,走向床边捏住谢韫的下巴,从怀里掏出一幅谢韫的画像,左右对照了一下,便去扒谢韫的上衣,仿佛在确认是不是男儿身。 最后,长孙焘道:;有人花重金让我来找你,随我走吧! 谢韫挑眉:;哦?不知你是谁的人?如此看得起我陆某人。 长孙焘道:;废话少说,走! ;本公子看上的人,你说带走就带走?南宫绥绥已经站了起来,他勾唇一笑,手往身边的墙上一拍,地板顿时裂开一条大缝,长孙焘瞬间就掉了下去。 地板阖上,南宫绥绥一屁/股坐在入口处的地方,温柔又关切地问道:;知幸小娘子,你没事吧? 谢韫躺靠在被堆上翻了个白眼,他这个知书达理的谢大小……啊呸! 他这个知书达理的谢长史,才不会理会眼前这个浑身缺点,粗鄙又无赖的随随便便! 南宫绥绥左右等不到他回答,觉得无趣,便扛着剑出去,带人搜寻船上还有没有可疑的人。 接着,更深的舱里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谢韫时不时拍了拍墙壁,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但却把重要信息大概用两人才知道的方式,传达给了对方。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在另一个房间里,南宫绥绥翘着二郎腿,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一边猜测来人的身份。 猜来猜去也猜不出头绪,准备把人提出来大刑伺候一番又一番,虐得他舅舅都不认识,结果舱底的人已经不见。 隔壁传来轻微的异响,她猛地拉开门一看,正巧撞见本该是阶下囚的长孙焘,扛着被绑住手脚,布条塞嘴的谢韫,正迅速地往外逃。 ;欺人太甚!南宫绥绥伸手用力往墙上一拍,所有出口立即被掉下来的铁栏给封得死死的。 南宫绥绥拖着剑走到长孙焘身后,提剑一指:;放了他,我饶你不死。 长孙焘转身,轻笑一声:;手下败将,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南宫绥绥道:;就凭本公子这只瓮,刚好捉到你这只鳖,你要是不懂得低头,就会死得凄惨无比,无比凄惨。 长孙焘道:;那你就来杀杀试试,人我一定要带走。 南宫绥绥叹了口气,用力丢下剑:;开个价吧!多少银子你能卖了他? ;一万两。长孙焘卸下所有戒备,一副认真谈生意的模样,;概不讲价。 南宫绥绥摆摆手:;不行不行,太贵了,顶多一百两。 ;一百两?你准备只买他一根毛?长孙焘扛着人转身就走,欲去揣开铁栏。 ;行!成交!南宫绥绥扔出一叠银票,;可别颠着老子的夫人! 这一声切切呼唤,这一句情深义重的;夫人,瘆得长孙焘差点站不稳,在接住银票的同时,他猛地把谢韫丢向南宫绥绥,他则一手拉起铁栏,整个人窜了出去。 南宫绥绥的人围上来,却被他甩开,来到甲板上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同一条跳跃龙门的鲤鱼,;扑通一声跳进了江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被扔出去的谢韫把南宫绥绥砸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却被她抱在了怀里。 谢韫双眸充斥着抗拒:士可杀,不可辱,快把你谢大爷给放下来! 南宫绥绥仿佛没有看到他哀求而惊恐的眼神,抬脚一踢墙,所有铁栏收回机关中。 她挑唇一笑,如同抱媳妇般抱着谢韫,大步迈向屋里,轻轻放到床上,最后在谢韫耳边温柔吐气:;夫人,我又救你一次,这次更要以身相许了。 谢韫被他这口气呵得差点双眼向上一插昏过去,等哑穴被解开,他捂着震裂的伤口,气急败坏地道:;许你大舅舅,银票都被顺走了! ;什么?那狗贼碰了老子的人不说,还偷老子的银子?南宫绥绥一把推开谢韫,拉开枕头一看,里面连根毛都没有,她气得咬牙切齿,;这孙子!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哎呀,我好像下手重了,真是罪过。见谢韫的脑袋摔下枕头,狠狠地撞上/床角,南宫绥绥连忙把他的头又给捞回枕头上靠着。 谢韫被这么一摔,好像大小姐脾气犯了,又开始变成一个安静的;美女子,无论南宫绥绥说什么,他都坚决不肯开口,直到南宫绥绥答应把被顺走的银子补偿他,这才嗡声嗡气地道:;我饿了。 南宫绥绥这次反倒不觉得肉疼,毕竟男人的承诺做不得数,女人的就更做不得数了。 为谢韫解了身上的穴道,南宫绥绥亲自去给他端饭,因为他最近养着伤,为了不捂着伤口,身上穿得很少,南宫绥绥担心他的男儿身身份被发现,所以日常所需都是南宫绥绥亲自操持。 刚出房间,苏氏一把抓住南宫绥绥的手,拉到了另一个房间里:;阿绥,方才是何人闯入,没事吧? 南宫绥绥道:;目前也不能确定是谁,不过早晚会查到的。 只要那狗贼还揣着那些银票,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到时候她一定要挖开那狗贼的背景看看,究竟是谁敢动她的银子和;女人! 她也会弄清楚,这些人与押送白漪初的船被劫有什么关系,要是真有关系的话…… 第635章 小人物的爱国情怀 要是真有关系的话,那也没事! 她雍州一霸,还护不住一个陆知幸? 苏氏担忧地道:;这个陆知幸来历不明,阿绥,母亲担心他会给你和整个南宫家招致祸患,要不把他放了吧。 南宫绥绥道:;来不及了,船上少了个水手,说不定正是我那些兄弟的人,他们忽然离开,肯定是去通风报信了。恐怕现在南宫家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了红颜知己,若是我们放走陆知幸,到时候哪里再变一个人出来做我媳妇儿,不能放,放不得。 笑话,十几万两银子在楚馆都可以买几大牛车淸倌儿了,若是放走陆知幸,那得多亏?! 苏氏无奈:;那你小心些,可别被钻了空子。美色都是虚幻的皮相,无论男人女人都一样,可不能被那陆知幸的美色给迷倒,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上了岸的长孙焘,从挂在马鞍的小袋子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把里头的粉末撒在银票上,接着再放到水里涮了涮,最后把银票挂在树枝上晾着。 这银票上沾有追踪用的香料,不洗干净,只怕南宫绥绥很快就能找到他的所在。 一想到谢韫那副眉目含羞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他觉得这可以笑一辈子。 事实上,就在船上时,他已和谢韫商量好,由谢韫出卖色相去做南宫家的宗妇,为六月过后的灾后重建,争取到南宫绥绥的支持。 而那南宫绥绥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角色,且功夫还高强,相信只要谢韫一日不毁容,他就一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来寻谢韫一趟,不仅确认了他的安全,而且还顺走了十几万两,长孙焘觉得这个买卖十分划算。 长孙焘给虞清欢写了封信报平安,并把谢韫的糗事一字不落地分享给她,末了,还附上谢韫躺靠在被堆上含情脉脉的一张小像。 接着,他又用淇王府的渠道给阿六传了个信,让阿六安心养病,自己则日夜兼程地赶去与卫殊他们汇合。 很多日子,他都在奔波,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可是六月的危险迫在眉睫,容不得他有半分疏忽。 长孙焘刚与水师汇合,便遭到了卫殊的排挤,奈何卫殊是圣上亲封的监军大人,就算他是一个亲王,也无法凭借身份插手军务。 因为卫殊;从中作梗,他根本没有任何沾染兵权的机会,索性带着人在逃亡前把田里的第一季稻谷都收了,让白黎帮忙运到梁州。 海盗追得紧,扬州无数州府城池连连失守,韩将军不满卫殊的指挥,想带领属下把卫殊给擒起来关住时,却被卫殊丢给他的一道圣旨亮瞎了眼睛——不是卫指挥使领兵作战的能力差,原来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 他一脸惊悚地看着卫殊:;这是真的? 卫殊不冷不热地应道:;本官可没有伪造圣旨的胆量。 韩将军对卫殊的态度有了个大转变,这根本不是什么糊涂蛋,而是百年不遇的将才。 他越想越后怕,这一路以来,卫殊都在打败仗,但每一仗都败得相当漂亮,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都没有惨重的伤亡,唯一丢的,只是地盘而已。 这需要多么精准的算计,才能在输了的情况下,保住那么多的百姓? 不能再得罪此人了,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韩将军在心里打定主意。 虞清欢接到信的同时,也见到了故人,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故人。 董穗背着一包袱银票,领着董实和几个心腹亲信来寻到了虞清欢。 ;王妃,许久不见了。董穗柔柔地笑了,这时的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病愈后的她也更显温婉柔美,一颦一笑都带着柔和软,就像这江南的小雨,拂过心间田,让人不由自主也变得柔和。 ;楚姐姐!董实小跑着奔向虞清欢,这一瞬间,他的孩子心性显露无疑,可到了虞清欢面前时,他又露出一副老成的模样,站得笔笔直直的,好像为了证明自己又长大了,变可靠了。 ;董小姐,阿实,你们来了。虞清欢拍了拍董实的脑袋,柔声道,;阿实,你又长高了一些,也长壮实了。 董实唇角挑了挑,笑意掩藏在那份老成里:;那当然!阿姐把我照顾得很好! 虞清欢搭着董实的肩,对风尘仆仆的董穗道:;董小姐,别站着了,我们进屋说。 这是梁州的一座大城池,流民分成几批,被带往不同的地方,安置在城门口,由驻军负责管理。 而虞清欢则跟随了老弱病残较多的那一批,只因这个群体常有病痛发生,她跟着也能更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因为她身份特殊,直接住进了城里的驿馆。 几人进屋后,董妈妈和稻香上前请安行礼:;问王妃娘娘安。 虞清欢笑道:;嬷嬷,稻香,许久不见了,你们不必拘礼。 一番寒暄过后,虞清欢问娴静地坐在旁边的董穗:;董小姐,我命人通知你们离开,你们怎么反而来了这里? 董穗接过董嬷嬷身上挂着的包袱,推到虞清欢面前:;王妃,我和阿实商量过后,决定把家产变买了,那些铺子和田地都当了出去,筹得这十几万两银子,希望能为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尽绵薄之力。 虞清欢惊讶:;先前你们拼死也要保住父亲留下的基业,怎么现在却轻而易举卖了? 董穗温柔地笑了,她转身拍拍董实的头,道:;这也是阿实的心意。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我们享受过盛世带来的恩惠,国难当头时,也该共赴国难。况且阿实努力上进,我们有父亲和母亲给的头脑,以后肯定会挣回来的。 董穗温柔的笑意,直击虞清欢的心,就好像绵绵细雨中,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漫过乡间小路,忽然回眸时,见那田埂上有一朵紫色小花在蒙蒙雨丝中轻轻摇曳。 虞清欢整颗心都软了,化了。 就在瞬息之间。 第636章 深夜的不速之客 她把银票推回去:;董小姐,你和阿实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流民的事情有朝廷解决,用不着这些银子,都留起来,给自己做嫁妆,也给阿实以后娶媳妇用。 董穗摇摇头:;王妃,朝廷虽有赈灾救济,但真正到百姓手里的能有多少?我知道,只靠那些是肯定不够的。我也用不着什么银子,况且阿实还小,银子还可以慢慢挣,等到该谈终身大事的时候,银子肯定也挣够了。 虞清欢哪里会用这相依为命的姐弟变卖家财得来的银票,但拒绝他们的一片赤诚,也不大好,只得先把银票收下,替董实存着,等以后用到时,再给他们补上。 ;不瞒你们说,几十万流民每天光日常所需就花费几万两银子,淇王府其实并没有多少家底,一切都仰仗着大家的捐赠。虞清欢露出无奈的神情。 董穗看看王妃的穿戴,虽然没有夸张到粗陋的布裙,但还不如以前薛家那些妾室穿得金贵,她哪里会不相信王妃的话?愈发觉得同为女子,她与王妃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人。 知书达理、贤淑端庄,在乱世都毫无用处。既无法用这些品质上阵杀敌,也不能卖了银子去救助那些因战火而失去家园的人。 董穗捏捏拳头,坚定地道:;王妃,我和阿实留下来陪您,虽然我们没有一技之长,但却可以在您忙碌的时候从旁协助。 姐弟俩背着所有资产来助她,她哪里有赶走人家的道理,更何况姐弟俩无依无靠,在外头指不定会受到欺凌,留在身边是最安全的。 虞清欢一口应下了:;我正缺一个温柔的助手,帮我去劝说那些不听话的百姓,让他们乖乖喝药。董小姐,我认为你很合适。 董穗高兴地应了一声:;多谢王妃! 董实眼巴巴地道:;那我呢? ;我也缺一个小药童,虞清欢拍拍董实的脑袋,;阿实,你长大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对这片大好河山有一颗赤胆忠心,这正是每个大秦男儿都该具备的,楚姐姐真为你骄傲! 董实笑了,十分真诚且开心:;楚姐姐,我是大秦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虞清欢摇摇头:;提倡,但是不鼓励,任何时候,不管为别人做任何事,都不能超过自身所承受的限度,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值得你豁出一切,当然,你最重要的人除外。 ;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为了帮助别人倾家荡产,那天下还是同样会乱套,其实只要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盛世太平还会远吗?以后在做这种事,要为自己留条退路,知道吗? 董实似懂非懂,许久在郑重地点点头:;楚姐姐,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董穗姐弟与稻香她们,一直跟随在虞清欢身边打下手,她们起早贪黑,从早忙到晚,都没有任何一句怨言。 而虞清欢有了这几个可信之人的协助,处理事情轻松且有效率许多,流民在她和一众大夫的把关下,并没有出现过任何爆发瘟疫的迹象。 大家都尊敬这个没有任何架子,事事以百姓为先的王妃,更喜欢她身边这个温柔大方的助手,大伙虽然失去家园背井离乡,但却因为这些为他们奔走的人展现出来的关怀,以及努力的决心,给了众人生存下去的希望。 他们都在为自己能劫后余生而庆幸,却不知道,还有更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玉京城。 随着轻尘大师的名号打响,嘉佑帝也愈发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一日朝会散后,圣驾驾幸普泽寺,主持点了轻尘大师的名,让他去招待嘉佑帝。 嘉佑帝褪去一身龙袍,周身却仍然透着威严和气度,他站在山上的亭子里,负手远眺山脚下的京城,忽然问轻尘大师:;大师,什么是佛? 轻尘大师微微一笑:;佛,是一种智慧,人人皆可成佛。 嘉佑帝哈哈大笑:;你这说法,朕还是第一次听过。那么你说说,朕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轻尘大师淡淡吐出几个字:;陛下心中,最重要的是一颗朱砂痣。 嘉佑帝霍然转身:;朱砂痣? 轻尘大师双手合十:;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陛下得了城与国,佳人却不复存在了。 嘉佑帝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轻尘大师的鼻头:;老秃驴,你胡说什么?!你与毅勇侯究竟是什么关系?! 护卫围上来,对着轻尘大师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轻尘大师不慌不忙:;陛下,贫 僧与谁都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陛下的身上看到了再多权力也填补不满的遗憾,所以才会做此结论。 许久,嘉佑帝收回剑,挥退了护卫,再次问轻尘大师:;那么你说说,朕有哪里不如一个莽夫? 轻尘大师摇摇头:;陛下,贫僧是出家之人,怎能看懂这世间的七情六欲?贫僧接触过的女子,也只有那几个虔诚的香客,陛下这一问,可真的问倒贫僧了。 ;正巧,朕也不懂。嘉佑帝忽然笑了起来。 嘉佑帝后宫佳丽三千,他却也不懂这世间的情爱,因为他在本该懂的年华,失去了对情爱的认知能力。 他的深情也随着川平郡主的离世消失了,他只剩下一具空壳,只有不断膨胀的权力和野心才能填/满。 之所以那么宠信卫殊,也只有他知道,那是卫殊神似川平郡主的缘故。 呵,他是万乘之尊,却是情爱面前的一个卑微乞丐。 转身望向繁华的玉京城,嘉佑帝眼神睥睨:;大师,南方沿海一直不太平,朕想御驾亲征,你为朕算算,这一趟出行吉凶。 轻尘大师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顺字。 嘉佑帝大喜:;果真如此么? 轻尘大师道:;陛下,贫僧还未向您解字。 嘉佑帝皱紧眉头:;那你解解看。 轻尘大师道:;陛下,您看这顺字,它左边有水。陛下此去,恐会吃水的亏。 嘉佑帝冷笑一声:;你还真不会说好听的话! 轻尘大师道:;顺从、讨好陛下的人已经很多了,贫僧不想凑热闹,况且,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怎能违背佛祖箴言。 ;哼!嘉佑帝冷冷地瞥了轻尘大师一眼,拂袖离开了。 刚出寺庙大门,准备上龙辇时,却看见风先生背着个小背篓走在人群中。 嘉佑帝吩咐王公公把风先生给叫住,唤他到面前。 风先生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陛下,今日是臣的休沐之日,您可别给臣安排什么任务。 ;瞧瞧你这什么话,像是肱骨重臣说的么?嘉佑帝没有生气,反而被他逗乐了。 风先生理直气壮地道:;不管是重臣还是小吏,也是要休息的。等臣这箩筐茶叶烤好,陛下就能体会到让臣休沐的好处了。 嘉佑帝索性弃车步行,领先风先生半步:;这么说来,朕要有口福了。 风先生道:;还望陛下到时别嫌弃才是。 嘉佑帝道:;不知多少人为求先生一字,宁愿倾家荡产,朕能喝上先生亲自烤的茶,那是朕之幸。这也能稍稍安抚朕的心。 风先生道:;听陛下的口气,莫非此次出行并不愉快? 嘉佑帝双手交握,捏了捏手掌,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还不是朕准备御驾亲征那事?这轻尘大师说不吉利。 风先生道:;陛下以为,这轻尘大师他是肉/体凡胎还是天神? 嘉佑帝笑道:;轻尘大师食五谷杂粮,当然是肉/体凡胎。 风先生反问:;可陛下您是天子,何必去在意一个肉/体凡胎所说的话?如果天子的意志能轻易被他人左右,那么这这天下究竟是天子的,还是那些装神弄鬼的人的? 嘉佑帝咀嚼着这几句话,不由得龙颜大悦:;先生,您能回朝任丞相,是朕之大幸。 轻尘大师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凡人,或许他根本没有任何本事,只是个江湖骗子。 就算他能猜中自己的心事又如何?但凡上点年纪的,都知道自己曾经一度不爱江山爱美人,猜中那事有什么稀奇的? 嘉佑帝本就想南下,去击退海盗,建立他的千秋伟业,所以风先生的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上去,这让他顿时就坚定了南下的决心。 此时的他满心都是史书工笔时,会怎么描述他的丰功伟绩,却从未想过,轻尘大师所言句句属实。 人啊,就是这样,都太自以为是了,而自以为是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不管未来如何,御驾亲征这事已盖棺定论。 而因为嘉佑帝的这个决定,朝廷又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被冷落了几个月的赫霞公主处,也在深夜悄悄潜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赫霞公主大惊失色。 第637章 白漪初竟然没死?! 夜幽幽深深,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夜空如洗过一般,每颗干净的星星都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月光清晖铺了一地,整个大地笼罩在银白色的纱幔下,静如处/子。 赫霞公主眼前赫然是一个黑衣人,她身姿绰约曼妙,覆着黑色的面纱,悄无声息地背对着赫霞公主。 她,不知什么时候潜进来的,这让赫霞公主胆战心惊。 ;多年的闺中密友,这就把我忘记了?黑衣人说话了,声音很软很轻,但对于赫霞公主来说,不异于地狱恶鬼。 ;你不是……不是死了吗?赫霞公主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黑衣人转身,轻轻把面纱取下,赫然是已经;死去的白漪初,她仍有着美妙绝伦的风致,只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伤口很长,从左边的额头蜿蜒到右下颌,沿着右边的脖子到锁/骨,仿佛无限延伸进她的衣裳里。 昔日天下第一美人,如同一块无暇的玉,只是多了裂痕之后,再名贵的玉璧,也变成一块廉价的破石头。 惨白的月光拉在白漪初的脸上,赫霞公主心跳加速,竟被这无比惊悚的一幕吓得不淡定了。 白漪初盯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眼里尽是嘲讽:;昔日草原最璀璨夺目的一颗明珠,如今却被困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无人问津,带着未出世的孩子苟且偷生。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赫霞公主反唇相讥:;那么你呢?为了一个男人,引以为傲的容貌尽毁,值得吗? 白漪初面目狰狞,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无比随着脸庞的肌肉抖动,显得她无比狠厉:;我从来不是为了男人,我为的只是我自己。 赫霞公主缓缓坐下,抚着大肚子嘲讽地看向白漪初:;是了,你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说到底,为的只是你自己罢了!从来都只是你自己。不过这次选错了垫脚石,反而摔得遍体鳞伤。怎么?都这样了还不安生?还做着你权御天下的春秋大梦? 白漪初唇角嘲讽地挑起:;成佛与成魔只是一念之间,就在那把利刃划破我的面颊时,我就已经不是人了。尽管如此,我却不会放弃追逐我自己想要的,反而是你这个懦夫,曾经是那么风光得意,现如今却甘愿困在这里,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 赫霞公主淡淡下结论:;你果然不是人了,你是疯狗,只有疯狗才会对着所有人乱吠。白漪初,本宫真可怜你!你们大秦有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本宫,有什么事么? 白漪初轻轻抚着脸上那刚结痂的疤,表情疯魔,声如鬼魅:;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我当然来帮你了。 赫霞公主道:;你又憋着什么坏水,说出来听听。 白漪初开门见山:;原来你一直这么想我的啊?亏之前还一声声姐妹叫得香甜。 赫霞公主道:;不过是互相利用,白漪初,赶紧收起你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本宫看着实在瘆得慌。 白漪初道:;你还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凭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生不下来,你还这么精心的养着,就不怕到时候一尸两命么? 赫霞公主笑容一僵:;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漪初道:;我想说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不是吗?公主,虽然圣祖皇帝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但他登上宝座,除了他是成祖最心爱的原配发妻嫡出的唯一子嗣外,还有着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雄才大略,一群兄弟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被打得服服帖帖。他的强大让人不得不忽视他的外族身份。 ;但是你呢?你在大秦举目无亲,母家远在千里之外,疼爱你的人早已经老迈,你那风年残烛的老父皇,根本给不了你任何回护,你却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保住肚子里这块肉?公主,别天真了,太子不会允许你生下有一半异族血统的孩子。 赫霞公主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显示她已经被白漪初的话影响了。 ;白漪初,当初你能发现淇王妃手臂上的守宫砂,驱使人在宫里用一碗汤把淇王妃的守宫砂给泼没了,现在你又能偷偷地摸进太子府,在我面前说这番刺耳的话,说明你不是手里有人,就是背后有靠山。 ;本宫从来没有小看过你,你这种人根本不会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找到这里,必然有什么让你不得不来的事,铺垫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不妨直接说出来如何?这种藏头藏尾的模样,实在让人恶心反胃! 白漪初伤心地道:;老朋友许久没见,想多跟你说几句话,都被你埋汰,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不过既然你这么直爽,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长孙焘想要我的命,那个杀手就是他府里的长史谢韫,在我被砍的瞬间,我看出了他的身份。 ;现在定北侯府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想上北疆投靠兄长,奈何淇王府的狗太多,若是被他们发现,这事恐怕不能善了,所以我来找你,要是你肯答应掩护我去北疆,我也不会让你做白工,我会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 赫霞公主把玩着手指头,反问道:;你白漪初被砍一剑掉进江里都能死里逃生,你确定需要本宫的帮忙?白漪初,想把本宫拉进你那滩浑水里,就别找什么借口了,你知道本宫不会相信的。 白漪初叹了口气:;没想到多年相交,你竟这般看我。 赫霞公主道:;正因为多年相交,本宫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白漪初可怖的面庞,在惨白的月光下忽然变得无比狰狞,她缓缓走近赫霞,声音幽幽:;世人捧高踩低,我早已看透。公主,我曾把你当作唯一的朋友,然而那些情谊,都被世态炎凉给消磨了,现在我变成这副田地,你落井下石也在情理之中的。 赫霞公主道:;白漪初,非是本宫落井下石,而是你没安好心。你今夜来找本宫,哪里是真的为了求我想办法送你到北疆,不过是想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罢了。 ;白漪初,本宫一直知道你背后有人,但一定不是定北侯的人,依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性子,恐怕连秦人都不是,本宫不想与你为伍,你走吧!我就当做今夜没见过你,至于我自己的处境,也不需要你费心。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提醒我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我赫霞曾是翱翔草原的苍鹰,哪怕身陷囹圄,如今变成可悲的丑鸟,我也会骄傲地活下去,我不会像谁摇尾乞怜博取同情。 白漪初微微垂下头,不动声色地走近赫霞公主。 第638章 痛苦的抉择! 就在她们之间的距离,仅有几步之遥时,一柄寒兵利刃忽然从白漪初的袖中滑出。 她猛地刺向赫霞公主,直奔胸/口而去。 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她方才讲的那番乱七八糟的话,不过是为了麻/痹赫霞公主的虚招,杀了赫霞公主,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赫霞公主身怀武艺,反应比寻常人迅捷灵敏,察觉不对时立即闪开,但却因为怀有几个月身孕拖慢了动作,被白漪初刺了肩头一记。 没有武艺的白漪初,此刻发了狠,揪起赫霞公主的衣襟,又往她肚子上补了一刀。 赫霞公主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丧失了反抗能力,软趴趴地搭倒在白漪初身上。 白漪初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说你曾是我唯一的朋友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但朋友不就是用来牺牲的吗?为了我的大业,你死得其所。 赫霞公主含了一口血,说出的话带着腥甜的气息:;为、为什么? 白漪初阴森森地笑了:;傻姑娘,你不过是颗投石问路的石子而已,难道你不明白吗?无论我有没有受伤落水,这件事也迟早会发生,要怪,就怪你自己蠢吧!当然了,你也可以怪那把你捧在手心的父王,都怪他把你养得这么骄傲而又天真。 赫霞公主又喷出一口血,腹部的剧痛让她意识涣散,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光:;怪不得,你……你能轻而易举地潜入我……我的房里,原来是我自己……身边,早已群狼环伺,只是,为什么是你? ;不是我,你能给别人可乘之机吗?公主,你被我压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见到我的惨状,你怎么舍得放弃居高临下羞辱我的机会?永别了,黄泉路上你也不算孤单,有你这未长大的孩子陪着你呢!白漪初说完,拔出那刺在赫霞公主腹部的匕首,一把将赫霞公主推开。 一个黑衣人落在她的身边,轻声道了句;走。 白漪初扔下匕首,没有再看赫霞公主一眼,便任那黑衣人抱着,离开了太子府。 直到他们已经逃出很远,赫霞公主的侍女才大声呼救:;来人!娘娘遇刺了,快抓刺客! 长孙翊歇在黄瑛瑛处,听到护卫来报,披了件衣裳就往霞居冲去,黄瑛瑛跟在他身边。 满府的护卫都惊动了,有把府邸围了起来,有护卫队在府中搜寻刺客的踪迹。 在看到躺倒在血泊中的赫霞公主时,长孙翊的眼瞬间就红了,他不惋惜自己的发妻,不过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也不惋惜自己的孩子,流着异族血脉的孩子他不需要。 他急的是赫霞公主的身份,急的是如果北齐问罪起来,他该如何交代?若是北齐因此挥兵南下,他该如何承担起这个责任? 他慌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的权势与地位。 ;传御医!快传御医!长孙翊咆哮出声,失了镇定与威严。 风丞相喜欢他,话里话外打算支持他,眼看形势大好,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看到杀子的仇人气若游丝,就快死了,黄瑛瑛的表情,也掩饰不住地疯狂,她畅快极了,得意极了!简直天助她也! 死吧! 就这么去死吧! 一尸两命!凄惨地去死吧! 她靠在门上,流下了失去孩子后的第一滴泪水。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想起的不是在太子府所遭受的屈/辱,也不是太子妃失宠后她的风光得意,而是那个她并不熟悉的淇王妃。 想到她救下平城百姓的那些传闻。 想到她尽管受尽磨难,也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站在淇王身边的样子。 黄瑛瑛终是一咬牙,第一次露出疾言厉色的样子:;来不及请御医了!都听我的吩咐! 长孙翊被她这一声呵斥,终于反应过来,想到黄瑛瑛本身就是位大夫,连忙指挥懵圈了的护卫下仆,听从她的吩咐。 黄瑛瑛捏了捏赫霞公主的脉,虽然十分微弱,却还在跳动着,她迅速喂下一颗护心丸,然后吩咐人到库房里取百年山参,切片塞入赫霞公主的口中,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接着,她把袖子挽起,有条不紊地实施抢救。 血腥味越来越浓,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随着生命的流逝变低变冷。 黄瑛瑛却是满头大汗,她是太子府的才人,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对政/治多了几分灵敏,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赫霞公主出了问题,北齐很可能举兵兴师问罪,到时候得有多少个像她这样失去孩子的可怜人? 担心救不活赫霞公主的压力,就像一座巨大的石头,压着她,沉重得难以呼吸。 而不能为那未出世的孩儿手刃仇人的愧疚,正像一把钝刀,切割着她的心肝,她的血肉。 无人知道她此时的压力有多大?只有那淋漓的汗水,无声浸湿衣裳。 等她把伤口处理好时,却发现腹中的孩子已经根本不可能再保住。 而这胎儿月份已经很大,如果不做引产,方才那一顿急救相当白做,于是她命人按照她的方子煎了一副引产药,准备喂赫霞公主服下。 ;啪!黄瑛瑛接过整碗碗药,刚闻了一下,便把药碗砸向赫霞公主的近身侍女,呵斥道:;都别吵!影响我救人! 谁知那些侍女不但没有停,反而嚎得更大声了,她心烦意乱地道:;殿下,这些个奴才护主不力,此刻又影响臣妾施救,还请殿下定夺。 长孙翊也不完全是傻子,主子被刺,侍女却半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难道没有守夜么?这哪里是护主不利,这分明就是有猫腻! 于是,长孙翊命人将赫霞公主的所有侍女都关进地牢之中。 黄瑛瑛低声提醒:;殿下,太子妃娘娘不能没有人照顾,还请殿下把曾在太子娘娘身边伺候的那些人传过来。 长孙翊得了黄瑛瑛提醒,命人把他新收的那些个北齐侍妾,也全部扣住,却把黄瑛瑛屋里的人给唤了过来。 有了侍女的协助,黄瑛瑛让侍女煎了一碗引产药,灌到赫霞公主口中。 血腥味挥之不去,浓烈得让人作呕,黄瑛瑛不敢有任何耽搁,集中精神进行抢救。 另一边,定北侯还趴在床上养伤,全家人都笼罩在白漪初;逝世与定北侯挨打的双重阴影里。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定北侯身上,府里的气氛也异常紧张压抑。 老夫人的眼皮,从早上起就开始跳个不停,她担心要出什么事情,夜间连觉都睡不安稳。 翻来覆去,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她翻了个身,眼睛徐徐拉开,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她以为看错了,揉揉眼,表情忽然变得惊悚,如同见了鬼一般。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覆在那张丑陋的脸上,如同厉鬼的容貌被看清。 多么丑陋,多么可怖。 老夫人吓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急促地呼吸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试探:;漪初? 她不怕鬼,但是却怕这样的丑东西。 白漪初死死地盯着老夫人,表情恨毒,声音幽怨:;祖母,你好狠的心啊!你让孙女有家不能回,走投无路…… ;不要装神弄鬼!老夫人厉喝一声。 ;呵呵……哈哈哈……白漪初低低地笑了起来,凑近老夫人,神色疯狂,;你不关心我遇刺落水怎么死里逃生,不关心我容颜尽毁疼不疼,把我逼上绝路从此只能活在阴影里,现在却说我装神弄鬼?你这老货的心是石头吗?! 老夫人凝着她,痛心疾首:;冤孽啊!定北侯府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白漪初面目扭曲,伸出手掐住老夫人的脖颈,把她往床上按,恶狠狠地道:;老货!既然你那么在乎侯府的荣耀,那你就为侯府去死吧! 老夫人用力挣扎,却丝毫挣不脱,拔出发间的簪子,狠狠扎在白漪初的腋下。 白漪初吃痛,弹退到安全距离,她捂着流血的伤口,双目猩红,眉挟冷意裹霜雪:;还真狠啊!不愧是定北侯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但我奉劝你别做困兽之斗了,给自己留块颜面!以免到了阴曹地府小鬼认不出你这没脸的东西! 老夫人握紧发簪,警惕地看着她:;孽障!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做什么?! 白漪初冷笑:;好处可多了,让我一一说给你这个老货听…… 第639章 这才是真正目的 白漪初在安全的距离内缓缓走动,她的仪态是那么完美,哪怕面如罗刹,哪怕腋下伤口流血,却丝毫没有让她的优雅的动作有半分不流畅,仿佛她依旧是那个天下第一美人。 ;祖母,如果远在边疆的兄弟叔叔们听闻您的死讯,他们会不会很伤心难过?若是他们知道您是被淇王妃气死的,他们会不会为您报仇? 老夫人/大惊失色:;孽畜,你还是人吗?!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计划! 白漪初幽幽地笑了:;人?做人很好吗?哪有做鬼来得快活?不用伪装,不用矫揉做作,想做什么就做了,正如现在想杀你,就会动手一样。 老人一边摇头,一边流下痛苦的泪水,她扔下发簪,哭得撕心裂肺:;冤孽啊!冤孽!昔日侯爷暗中推波助澜,促使毅勇侯府和荥阳王府举族覆灭,才让定北侯府有了今日的荣耀,行刑那日,荥阳王妃泣出血泪,咒骂凶手终将会有同样的下场,没想到果真应验了,白家一定会毁在你这个孽畜的手里! 白漪初道:;祖母,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祖父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说到底,我是他的后代,因为有他这样卑鄙的人,所以我身上才会流着卑鄙的血,你说我肮脏不就是在咒骂祖父肮脏? 虽然过去老侯爷曾干过那些阴私的勾当,但老夫人始终觉得,自家满门男儿代替毅勇侯驻守北疆,抵御外强,早已还清了欠下毅勇侯府的血债。 虽然白家只有一门妇孺孤独度日,可她却始终心怀骄傲,为这一门忠臣良将而自豪。 长时间的自我陶醉,使得她忘却了,白家的男人骨子里,流淌的是怎样肮脏卑鄙的血液。 她凭什么去说这个孙女堕/落,这才是真正的白家人,不是吗? 她老了,已经无法承受看着自家人一个接一个变成魔鬼,变成乱臣贼子,她已经无力去想,一旦自己死后,那些手握兵权的儿孙会怎样? 她只想逃避,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于是,她不喊也不叫,平静地等待着死亡来临:;动手吧!你想杀便杀。 白漪初笑容狰狞:;我怎么会让你的血脏了我的手?再等等,就算你不想死,也来不及了。 老夫人觉得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而呼吸,也变得无比艰难,她指着白漪初,一脸地难以自信:;你…… 白漪初看着眼前的跳动的烛火,红光在她脸上覆了一层诡异的颜色:;伤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哪怕是你! 说着,白漪初霍然转头,恨毒的目光盯着老夫人:;想轻轻松松地死去,哪有那么容易?你对我做的那些好事,你自己能原谅自己,我可原谅不了!刚刚我给你下了毒,你先是意识涣散,接着呼吸困难,最后身体仿佛有千万只蚂蚁撕咬,你将活活受折/磨而死!这就是你轻视我、践踏我、用簪子扎我的后果! 惊恐和窒息感瞬间袭来,老夫人捂着脖子,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紧接着,她用力地扣挠着身体,可无论再怎么抓挠,也无法减轻痛苦。 她就这样痛苦地挣扎着,白漪初淡漠地看着,直到一刻钟过去,老夫人抽搐了几下,再也没了动静,直到死,她的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 白漪初缓缓走过去,轻轻捡起老夫人的发簪,擦去上面的血迹,再别进老夫人的发间。 接着,她摆正了老夫人的身子,让她如同睡着一般,双手交叉于腹部,安静地躺着。 最后,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床铺,又擦去所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在老夫人枕/边丢下一封信,与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出了定北侯府,她听见老夫人近身嬷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唇角高高挂了起来。 她生来就是注定要乱了这天下的,就算没有这倾世容颜,天下也终将会因她而乱。 ;走吧!去北疆向叔叔以及兄弟们求救,告诉他们我是怎么被淇王府陷害追杀,死里逃生却毁了一辈子的。等他们再接到祖母留下遗书自杀的信,那就更好玩了。 巷子里有马车接应,黑衣人带着白漪初上了马车。哒哒马蹄声响起,车轱辘碾过青石街道,最后消失在寂静的长夜。 定北侯被人架着到了老夫人的房间,却看到了母亲的遗体,嬷嬷递来那封;遗书,定北侯拆开一看,只见上头写满了对淇王府的控诉。 控诉淇王府变相把孙女推上绝路,控诉因为淇王府,她不得不在没有找到孙女的情况下,给孙女草草办了丧事。 她无颜面对那生死不知的孙女,实在无法忍受愧疚的折/磨,所以她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罪孽。 定北侯看完信,一巴掌将信拍在茶几上,怒不可遏:;淇王府,欺人太甚! 逼死爱女,又气死母亲,这笔账他一定会和淇王府算清楚!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和淇王府斗个你死我活! 定北侯府的一众妇孺闻讯赶来,哭声很快撕/裂这寂静的夜。 一个德高望重的泰斗,定北侯府内宅之中的主心骨就这样死了,意味着这个家要是不能出个主事的女人,家里的男人终将会陷入混乱。 另一方面,赫霞公主在黄瑛瑛全力以赴的救治下,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伤势过重,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处于昏迷状态。 长孙翊虽然把府里的北齐人全都扣了起来,但他并不知道刺杀赫霞公主一事正是她们放白漪初进来干的,他在黄瑛瑛的提醒下作出这个决定,实际上是担心北齐人把赫霞公主遇刺的消息递到北齐去。 他认为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幕后黑手刺杀失败,肯定还有后招,所以他一刻都不敢离开赫霞公主,生怕赫霞公主再次遇到危险。 子修死后他没了得力之人,所以他只能亲力亲为。 黄瑛瑛累瘫了,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第640章 这里头有天大的阴谋 长孙翊有些心疼,也很感激这个为自己解决了大/麻烦的爱妃,柔声对她道:;瑛瑛,你辛苦了,先回房休息,等本宫处理完这些事情,再回去陪你。 黄瑛瑛虽然满脸倦色,但仍然善解人意地道:;太子妃娘娘遇到这样的事,我怎能安心入睡,再说了太子妃娘娘的身体情况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我在她身边照顾着,也放心些。 长孙翊望着黄瑛瑛,不由得有些感慨:;瑛瑛,你真是的懂事识大体的好女子。 黄瑛瑛笑了,只是那笑意有些虚浮:;殿下,臣妾是您的女人,为您分忧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陷入沉默。虽然太子妃是害死她孩儿的凶手,可眼前的男人才是刽子手。 她刚刚救活了凶手,现在又在刽子手面前虚与委蛇,这让她有些崩溃,只能用沉默代替一切。 长孙翊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她是累了,更何况,他现在满心都是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哪里有心情去深究黄瑛瑛的反常。 许久,黄瑛瑛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殿下,风丞相上次为一直遭受刺杀的刑部尚书抓到了凶手,若是我们向他求救,他会不会有好办法,找到刺杀太子妃娘娘的凶手? 长孙翊心里还在想这事究竟是不是老二做的,暂时还没想到风先生去,听了黄瑛瑛的话,他立即开口反驳:;不行!若是太子妃遇刺的消息传出,肯定会引起极大骚动!父皇即将御驾亲征,出了这样的事,肯定会让他不满。 黄瑛瑛愧疚地道:;是臣妾多嘴了,臣妾只想着先发制人,赶在消息泄露前掌握主动权,却没有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殿下想得比较周全。 长孙翊敷衍道:;你也不用自责,本宫知道你是在为本宫着想。 黄瑛瑛道:;殿下能理解臣妾,臣妾死而无憾。只是臣妾担心,刺客不知道是外面来的还是内鬼,要是他们抢先散布太子妃娘娘重伤的消息,恐怕陛下知道了会雷霆大怒。 长孙翊想了想,觉得瑛瑛说的有道理,风相如此睿智,说不定他有解决之法,于是打发人连夜去请风先生。 风先生来得很快,只是凌乱的头发,昭示着他来得十分匆忙。 ;太子殿下。风先生行了个礼。 同样衣衫不整的长孙翊连忙起身搀扶:;先生,连夜让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府上出了大事,不得不请您过来想想办法。 风先生道:;来唤臣的人什么也没说,殿下可否告知臣究竟出了什么事? 长孙翊道:;不瞒先生,几个时辰前太子妃遇刺,好在救治及时,终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伤得太重,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关于刺客,本宫没有任何头绪,兹事体大,这才不得不向先生求助。 ;太子妃遇刺?风先生眉头皱了起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刺客的消息么? 长孙翊摇头:;完全没有,府外围成铁桶一般,府里每个角落都搜了个遍,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刺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风先生道:;太子妃不知何时能醒,等她清醒过来,未必能问出有用的消息,不知殿下能否告知臣,太子妃遇刺的情况? 长孙翊默了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风先生道:;殿下,兹事体大,希望您别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以免让臣误判。眼看也快到圣驾临朝的时间了,要是您不把情况说清楚,只怕臣没办法想出应付陛下的办法。 风先生的话说得直,但却让长孙翊十分受用,他觉得风先生是自己人,才会说这番话,而且还想着为他怎么应付父皇,他的心也稍稍感到安慰,于是便不再隐瞒。 ;几个月前,太子妃因为忤逆本宫,被本宫禁足在此,虽然往来的人少了,可院外有护卫看守,十分安全。 ;而且院子里的人,也都是太子妃从北齐带来的侍女。今夜本宫刚刚睡下,便听见护卫禀报说太子妃遇刺了,等赶来的时候,太子妃已倒在血泊之中,血流了满地。 风先生问道:;血流了满地?那么,是谁先发现太子妃遇刺的? 长孙翊道:;是太子妃的侍女发现的,可本宫问她的时候,她说没有看到刺客的踪影,只见太子妃倒地不起。 风先生道:;这就怪了,按理来说,就算太子妃被禁足,那些捧高踩低的也应该是太子府的人,而不是太子妃带来的人。怎么太子妃大着肚子,还好像没有人值夜一样,直到刺客在太子妃身上捅了几刀,倒地不起了才有人呼救?这说不通啊! 长孙翊道:;先生怀疑是那些侍女有问题?莫非是她们下的手? 风先生道:;就算不是她们下的手,她们也有嫌疑。第一,如果人不是她们伤的,直到太子妃被刺后,刺客逃得无影无踪,她们才发现被刺的太子妃,那说明事发时太子妃身边连个人也没有,这是失职!第二,这些侍女是精挑细选伺候太子妃的,肯定有人身怀武艺,怎么会没有发现刺客呢? 长孙翊道:;总不会是太子妃自己……毕竟刺伤太子妃的匕首就扔在旁边,而且那匕首还是北齐才有的样式。 风先生目光骤然凝聚:;北齐才有的样式? 黄瑛瑛轻声插嘴:;殿下,相爷,从伤口来看,太子妃娘娘并非自戕,而是他杀。 风先生一怔:;这是…… 长孙翊有些发窘:;这是本宫的侍妾黄才人,原本是个医女,太子妃正是她拼尽全力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风先生仔细打量了一下黄瑛瑛,拱手道:;原来是黄才人,失敬失敬,多谢你救下太子妃。 黄瑛瑛仿佛很害羞,点点头后便退到一旁。 长孙翊道:;究竟是谁刺杀太子妃呢?先生,请您救救本宫。 风先生道:;殿下稍安勿躁,臣已经想到了应付陛下的办法。 第641章 可能是北齐人干的! ;什么办法?长孙翊急切问道。 风先生沉吟片刻,道:;现在立即派人往宫里传讯,就说扬州匪患严重,太子妃担心身处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以至于优思过重而小产。 长孙翊有些纠结:;先生,此计可行?这不是给太子妃脸上增光么? 风先生道:;关起门怎么打,那是你们夫妻的事,但在外人面前,你们夫妻休戚与共,她脸上的光岂非殿下脸上的光? 长孙翊仍旧迟疑:;可她是异族! 风先生气笑了,但这笑容看起来像是对太子慈蔼的关心:;殿下,可她也是您的发妻,这是无从改变的。您把这个消息递上去,必能引起公愤,而士兵气愤之下将会士气大振,陛下出征在即,他必定喜欢看到这一情景。 长孙翊在风先生的劝说下,不再迟疑,连忙着人入宫禀报。 风先生道:;这几日殿下就别上朝了,好好在府里扮演你的好丈夫,好父亲,不给有心之人拿到任何话柄,就算北齐人问起来,殿下您已尽丈夫之职,他们也不能拿您怎么办!守好太子妃,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否则殿下难以交代。 交代完长孙翊,风先生看向黄瑛瑛,道:;才人,关于太子妃的情况,臣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还请才人解惑。 黄瑛瑛起身,她看向长孙翊,见长孙翊点了点头,这才疲倦地行了个礼:;相爷,请您移步。 廊下,风先生紧紧盯着黄瑛瑛,面庞却轻柔如四月的风。 黄瑛瑛被风先生那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看得不自觉垂下了头,双手也紧张地交握在一起:;相爷,请问您想问什么? 风先生道:;才人,你必定知道些什么,还请你如实告知,太子妃遇刺一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好就会让北齐有南征的借口,到时候两国兵戎相接,生灵涂炭,那对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浩劫。在臣面前你无需顾及,此话进臣的耳里,绝对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黄瑛瑛紧紧捏住的双手,这才缓缓松开,她有些后怕,也有些崩溃,但最后她还是强稳住心神,道:;相爷,不是妾身信不过您,只是妾身也不敢百分百确信。 风先生立即道:;那么才人,你在怀疑什么? 黄才人道:;妾身救治太子妃娘娘到一半,发现太子妃娘娘需立即引产才能保命,于是妾身吩咐太子妃娘娘的侍女去煎落胎药,可谁知那落胎药端上来时,里头却有一味药加重了剂量。 ;依娘娘当时的情况,服下那碗药她将会必死无疑!所以妾身打翻了药碗,借机让殿下以失职之罪问罪侍女。不过这些都是妾身一人所察觉到的,妾身也没有任何证据。 风先生道:;这就够了!才人,记住了,此话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哪怕是殿下也不行,否则你必引来杀身之祸。臣会想办法为才人送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进来,若有什么危险,也护得才人安全,但此事也不能让别人知晓。 黄瑛瑛认真地行了个礼:;多谢相爷,妾身晓得了。 回到屋里,风先生道:;殿下,和黄才人谈过后,臣才知道太子妃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请御医的话,人多口杂,太子妃受伤一事只怕包不住,臣建议由才人继续为太子妃治疗,臣也会找个信得过的医女过来协助才人,当然,决定由殿下做。 长孙翊哪里会质疑风先生的建议,他当即道:;一切都听先生的,本宫信得过先生。 好一顿忙活,总算把事情摆平,而风先生也换上朝服,入宫上早朝去了。 适时五鼓登明,圣驾临朝,嘉佑帝在朝堂上宣布太子妃小产这个令人痛心的消息,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过后,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因为这些贼寇,朕的第一个孙儿了就这么没了,朕一定要取了那杨迁狗贼的首级!还天下安宁,还百姓和平! 朝堂上的武将,无不义愤填膺,怒气沸腾:;杀贼寇!陛下圣明! 就这样,出征前的士气,因为太子妃小产一事,达到最高。 嘉佑帝心里十分舒爽,太子妃没了孩子,武将士气大振,这对他来说简直双喜临门,他觉得天都在帮他! 散朝后,嘉佑帝将风先生留了下来,在承明殿屏退了所有下人,嘉佑帝问他:;先生,听闻您昨夜去了进了太子府,恐怕事情不是表面上这样吧,还请先生告知。 风先生道:;陛下,事实上,太子妃是遭人暗杀了,然而凶手在刺杀太子妃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子府护卫遍寻不到。臣怀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暗杀,恐怕和北齐脱不了干系,目的就是想找借口再次会挥兵南下,所以臣认为必须将北齐给防死了,以免到时候酿成十数年前的惨剧。 嘉佑帝听闻此事,他沉吟半响,最后道:;这群蛮子!等朕收拾完沿海的贼寇,朕必把他们驱出草原千里,再无进犯大秦的可能! 风先生拍了一顿马屁,便再未说什么。 下午,一个医女便被送到了黄瑛瑛身边。她已有一定年纪,约莫三四十岁,但精神相当好,看起来也十分健康。 黄瑛瑛知道这是风先生送来的,心里有个底,但她没想到所谓的护卫竟是个女人,她柔声问道:;还不知大夫姓名。 女大夫道:;民妇陆溪,才人直呼民妇姓名即可。 人人都以为毅勇侯八大护卫都是男人,事实上,毅勇侯八大护卫中的白狐,却是个女人。 她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会医术,以往出任务时,她都是强有力的支援人员。 而毅勇侯她的名字,便是陆溪。 此时的黄瑛瑛对这个护卫一无所知,但因为人是风先生送来的,她便毫无保留地信了,二人分工合作,暂且保得赫霞公主性命无虞。 已经出了玉京城地界的白漪初听了汇报,深深叹了口气,无比惋惜地道:;倒是没想到太子如此信任风澈,当下就去找他帮了忙,本该棘手的一件事,不仅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反而成了陛下誓师大会助攻,真是可惜了!不过定北侯府就没有像太子那么聪明的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且看看这天下怎么乱起来吧,哈哈哈哈…… 第642章 目标一致,何不合作? 等众大臣下朝回来,家里也都接到了定北侯府的报丧,无论关系好坏,众人在长公主亲自登了定北侯府的门后,也纷纷派人前去慰问。 就连太后都派了靖心姑姑到定北侯家走了一趟。 有的说太后和长公主聪明,陛下即将御驾亲征,现在北疆不能乱,所以要安抚好定北侯府的心,她们为了讨好陛下,这才做样子给外边看。 有的说定北侯老夫人为人不错,深得长公主的敬重,就连太后也感念她曾经教导过长公主,所以才会派人去慰问。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要跟着长孙家的人做准没错。 京城因为接连/发生的两桩事情,气氛与往日有所不同,多少显得有些压抑,不过大多数人都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但没人知道,两件事情都与同一个人有关。也无人知晓,定北侯府的平静和悲痛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滔天怒火,以及复仇的决心。 嘉佑帝的队伍是在老夫人出殡前离开京城的,嘉佑帝不在,理所当然地留下太子监国,而风先生协助。 出人意料的是,嘉佑帝却带走了二皇子。 长孙翊做着他的皇帝/梦,为了让自己更接近那个角色,在风先生的监督下,他倒是装得有模有样。 但没了嘉佑帝和麒麟卫的京城,暗流比平时要汹/涌得多,就在老夫人出殡那日,虞谦堂而皇之地登了定北侯府的门,装模作样地吊唁一番后,直接进入了正题。 ;侯爷可知道,令爱在离开京城前,曾在从老夫这拿走一样东西。 定北侯神情悲痛,但眼神却比平时冰冷狂傲许多:;不知是什么东西,能劳动前相亲自来本侯面前说? 虞谦拍了拍腿,仿佛因为老了,老寒腿又犯了似的:;一种毒药。令爱告诉老夫,淇王十数年前中的那次毒根本没有完全清除干净,只要一种引子,就能把那毒给引出来。所以老夫便应她所求,把药给了她。 定北侯紧紧盯着虞谦,仿佛要从这个狡猾的老东西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小女一个闺阁千金,怎么会知道这些,虞相,吹牛也要打草稿,没得闪了舌/头。 虞谦也不生气,闻言他道:;虎父无犬女啊!事实上,侯爷已经相信了此事,不是么?侯爷勇猛无敌,女儿又怎么是泛泛之辈,若非漪初小姐得了侯爷几分真传,侯爷又怎会如此宠爱她? 定北侯冷笑:;漪初精明不假,这点你没有说错,但你说她找你拿毒药,这是万万不可能,且不说小女不可能得知这些事情,就说你有能让淇王毒发的药这点,就荒唐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要是你有那种东西,会落到今日这种田地?你还会被长孙焘那小子打得毫无还击之力,你怎么不毒死他?! 虞谦又拍了拍膝盖:;侯爷可知,为何虞府再无喜讯传出?明明这几个月以来,家里纳进那么多妾室,却没有一个能怀孕? 定北侯看着他拍腿的动作,一脸的轻蔑,任你以往再风光如何,总会有老骥伏枥的那一天,志在千里又如何,人老了就没用了,也不是每块老姜都辣。 ;虞相这么一说,本侯还真就好奇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 虞谦忽然攥紧拳头,怨恨的毒瞬间从眼里溢出来:;那是因为老夫的小七,如今的淇王妃,给虞家的人都下了绝育的毒,唯有老夫没有,可她在老夫的体内埋了针,一旦老夫想留下子嗣,针就会立即要了老夫的命。有这样一个厉害的人在淇王身边,侯爷教教老夫怎么把淇王给毒死。 毅勇侯有些同情虞谦了:;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你虞家招致断子绝孙之祸?不过这还不足以解释,虞相怎会有那种药。 虞谦幽幽道:;当年还只是个皇子的淇王中毒,解毒的人正是小七的外祖父,依他的能力,尚且不能为淇王完全解毒,所以他一生都在研究解药。他生前的一切成果,如今都在老夫手里握着,老夫有能让淇王毒发的药,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老夫能掌握这些消息,都是令爱透露的线索,老夫费了点功夫,才证实这些都是真的。要不是令爱告知,老夫还不知道自己手里竟然握着能要长孙焘性命的东西。 ;侯爷,你是不是有过这样的疑惑,依令千金的才貌,怎么会拿不下区区一个淇王?这究竟是为什么?那还不是因为她南下时手里握着能要长孙焘性命的利刃,长孙焘害怕了,最后才让令爱落到那样的下场。 ;虞谦!你!定北侯瞬间如暴怒的狮子,揪着虞谦的衣襟,怒不可遏,;老东西,你怎么能把那么危险的东西给一个孩子?! 虞谦不慌不忙,轻轻拍了拍定北侯的手:;孩子?侯爷,你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都没底吧?令爱是普通的孩子么?恐怕侯爷心里不止一次想过,若是这个女儿为男儿,定北侯府将会更上几层楼吧? 定北侯孔武有力,大手钳住老迈的虞谦,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这个风年残烛的老人,就会在自己的手掌里碎成齑粉。 事实上,他轻而易举,就把这个瘦老头提起来,晃来晃去:;虞谦,你最好把目的讲清楚!否则本侯要了你的狗命!就你虞家现在来说,本侯捏死你们,就如同捏死一只只蚂蚁那么简单! 虞谦剧烈地咳了咳,孱弱的声音响起:;侯爷,老夫说这一大堆,可不是为了把人头送到侯爷面前,任侯爷宰割的。 定北侯目眦欲裂:;你究竟想做什么?! 虞谦冷冷道:;想做什么?像老夫这种在阴沟里爬出来的人,怎会看不到阴暗处。侯爷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埋藏着愤恨和不甘,你想为爱女报仇,想宣/泄自己的仇恨和不满,所以你一直蛰伏着,就等着恰当的时机。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何不同心协力? 定北侯终是推开虞谦:;本侯想要淇王夫妇的命,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虞谦一个踉跄,但他并不生气,整了整衣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定北侯上钩了,当初推白漪初去作死,这个决定还真是做对了。 第643章 来了,真的来了! 嘉佑帝的圣驾到了扬州时,时间也进入了六月。 此时的虞清欢已经带着流民在梁州境内安了居,可长孙焘还在扬州与;海盗周旋。 在迎接嘉佑帝的圣驾前,长孙焘让阿六护送珍璃郡主前往梁州与虞清欢汇合,此时的扬州到处都是空城,如同鬼域般。 这片富饶而广阔的土地,仅剩下麒麟卫、水师、长孙焘的部分势力,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海盗。 分别了半年之久,嘉佑帝见到这个胞弟,感慨多于其它的情绪,他拍了拍长孙焘的肩膀,终是什么都没说,开始听韩将军和卫殊汇报情况。 长孙焘摸了摸肩膀,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情绪。 再怎么恨怎么闹,终究是亲人,有时那些埋在骨子里相连的血脉,还是会出来作怪一下,或许是他们都意识到这将是兄弟俩最后相处的日子,在这重逢的一瞬间,他们仿佛是不曾有过任何芥蒂的兄弟。 ;陛下,那群海盗听闻陛下御驾亲征,吓得一哄而散,往四面八方逃窜。可如今有重新聚集的迹象,据探子来报,在此地就汇集了一大股海盗势力。卫殊指着沙盘,细心地分析情况。 嘉佑帝眉头皱了起来:;这里不靠水也不靠海,他们怎会聚集在此处? 卫殊道:;陛下,这些海盗在一年还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他们的老巢多在深山老林,现在躲到山上也不足为奇。 嘉佑帝道:;看来朕这次是来对了,十几万大军往此处进发,定能将这些穷凶恶极的海寇剿得一干二净! 卫殊拱手:;陛下英明,必定马到功成! 二皇子长孙策始终跟在嘉佑帝身边,不言也不语,仿佛成熟了许多,但也沉默了许多。 可时不时还会对卫殊流露出愤恨与警惕。 在嘉佑帝议事时,长孙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坐了一会儿,便退出了房间,抬头望向一片湛蓝的天空。 风送来海的咸腥味,带着点湿和腻——时间越来越近了。 这是他和杨迁的计划,把海盗聚拢在扬州地势较高的山头,引嘉佑帝带来的亲兵和水师前往,等灾难到来之时,能救多少是多少。 可他心里没底,尽管他知道水患即将发生,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而经历过的卫殊和杨迁,并没有前世的记忆。 所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尝试,不成功便成仁。 今日是六月初二,十几万人数的军队往水寇所在山脉拔营前进,所过之处没有遇到任何人,只有空荡荡的城镇与破破烂烂的村子。 一队人马走了三日,距离海盗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但天地却在这时发生了异变。 大地先是一阵阵剧烈的抖动,但不用多久又停了下来,而山里的飞禽走兽惴惴不安,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韩将军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在一次震动过后,他跪到嘉佑帝面前:;陛下,恐要发生大地动,还请陛下先行撤兵,前往地势平坦的地方避难,等地动平息,再出兵不迟! 地动百年不遇,士兵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士气大打折扣,就连勉强维持秩序也难。 卫殊一直沉默,直到他收到麒麟卫传来的消息,这才开口:;陛下,在扬州各地值守的麒麟卫都发来急件,纷纷报告了离奇现象。 嘉佑帝已被韩将军劝得萌生退意,听卫殊这么一说,心里很是没底,他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卫殊道:;第一封急件,从两天前开始,其所在的地区,海滩上出现大量搁浅的鱼虾。 ;第二封急件,从一天前开始,其所在的地区,海水异常暴退及暴涨。 ;第三封急件……陛下,您仔细听一听。 众人凝神,只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阵阵,好像远方打起了响雷。 可是晴空万里无云,哪里又会有雷声呢? 这时卫殊解释:;从昨夜开始,海上一直传来巨大的声响,海里忽然冒起泡泡,浅滩上的船只也在剧烈颠簸。这一切切,都昭示着海水即将倒灌,还请陛下立即吩咐将士拔营,往高山上走! 韩将军立即否定:;卫指挥使,这分明是地动的征兆,你怎么能说是海水倒灌,两者天差地别,要是贸然上山,到时候山崩地裂,岂非叫着十数万人丢了性命! 卫殊反驳:;韩将军,你没有看古籍么?这分明是海水倒灌的前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嘉佑帝不知该信谁,一时间犯了难。 忽然,风云变色。 乌云迅速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把天地卷入其中。 ;都别吵了。长孙焘丢给韩将军一个东西,;透过它往远处的海面看去。 韩将军举起圆筒,刚刚朝海面的方向看去,便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卫殊迅速将圆筒抢过来,如法炮制,结果向来镇定自若的他,也出现了慌张的神情。 只听说扬州水患即将到来,但他们何曾想象过,那是怎样一副情景,在亲眼看到它时,就好像做梦一般,没有任何真实感,因为它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是什么,一道数十尺高的水墙。 卫殊透过圆筒,只见水墙从无边无际的大海拔地而起,所有目之所及的海域,均被它占据,仿佛整个大海的水,都凝聚在这堵海墙上。 远远看去,它仿佛禁止了一样,可轰隆隆的声音,昭示着它携千钧之势而来,将它所席卷的地方全都化作齑粉。 浅滩上停泊的船只,全都如同一张张微不足道的叶子,被轻而易举地卷入其中。 嘉佑帝抢过圆筒望去,几乎是在瞬间,便发出低吼:;全军听命,立即丢下重物,带好干粮往山顶上爬! 登时间,骑马的打马而上,步行地奋力向上跑,十数万人马如同蚂蚁一般,迅速往山头靠拢。 几乎在几个眨眼之间,那堵水墙伴随着巨大的响声,灌进陆地,在平坦的土地上肆/虐而过,势如破竹般灌进陆地的深处。 第644章 我会把他们安全带回 决堤的洪水,在它面前不值一提,那所过之处摧毁一切的力量,让山崩地陷,大地震荡。 长孙焘和卫殊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护着嘉佑帝,一个领着人拼命往山上爬。 可尚在山腰的那些士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犹如一尾渺小的鱼,瞬间就被卷没了,而方才他们所站的位置,寸草不留。 仅仅只是一刻钟时间,海水灌满平坦的陆地,淹没城镇和良田,一片汪/洋。 逃过一劫的嘉佑帝,望着都是水的山河,两腿战战,久久失去言语能力。 就连长孙焘和卫殊,面色也是一片惨白。 ;这只是第一波,据古籍记载,还将会有好几波,可能更厉害,也可能威力减退,发生的间隔时间并不确定。卫殊淡淡陈述,面上露出坚毅与镇定,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长孙焘明白他未说完的话,在这种天灾面前,平日再强大的力量都何其渺小,他们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根本无力改变。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伴随着巨响和剧烈的地动,又一道水墙升起,比方才更高,比方才更猛,方才还在海上,几乎是瞬间就从脚下席卷而过,又带了无数的海水,灌满目之所及的陆地。 而这一次,离他们所在的山顶,仅仅只有几里之遥。 嘉佑帝吓得面如土色,轻尘大师的话回荡在耳边,是他抛不下虚名,这才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他后悔了,万分后悔。 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别说维持秩序,此时所有人都吓得瘫坐在地上,有的尿液将裤子打湿,有的大小/便完全失/禁。 长孙焘握紧那绣着白泽香囊,把灰灰紧搂在怀中,以往他眼里容了天下与苍生,此刻生死关头,他想的只是远方的妻子:可千万别死了,要不然瑜儿得有多伤心难过? 此时的杨迁,和三梦混迹在淇王府的队伍中,从事情发生开始,他们就拼命地往长孙焘和卫殊的方向靠近,终于在见到二人平安无事时,长长舒了口气。 杨迁常在海上行走,大风大浪见多了,虽然那些都不及眼前的这般厉害,但到底见过一些小场面,比那些个旱鸭子要镇定许多。 一行人悄悄围在长孙焘旁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有人趁乱动手,对长孙焘不利。 天,晦暗得仿佛要掉下来,这是天与地最接近的一次,也是十数万将士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珍璃……与此同时,珍璃郡主安全与虞清欢汇合,虞清欢心不在焉地唤了一声,整个人又被恐慌淹没。 袖底的明珠躁动不安,从昨日开始便四处乱跳,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珍璃郡主没有同往日那样多话,默默地放好行李,默默地坐在虞清欢旁边,不言不语。 董穗悄声解释:;郡主,王妃她担心王爷的安危,先别打扰她。 ;你是……?珍璃郡主疑惑地望着这个面生的女子。 董穗慢声细语地解释:;民女董穗,见过郡主。 珍璃郡主摆摆手:;特殊期间,就不讲究这些了。 董穗柔声应是。 事实上,从前几日开始,虞清欢的心底便涌起强烈的不安,那种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直到今日,她甚至做起了噩梦。 梦里,铺天盖地的大水冲毁了一切,包括她的夫君,她的兄长,以及她的表兄。 转瞬之间,她所在乎的一切都被带走,这世上仅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满目疮痍之上。 不停跳动的眼皮,没来由的恐慌,以及明珠的不安,彻底让虞清欢失去冷静与从容。 ;珍璃,虞清欢忽然站起来,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去扬州,这里就交给你了。 ;小舅母,我也要去。珍璃郡主立即站起来,坚决地道。 虞清欢摇头:;不,你留在这里镇场。要是我们都走了,这里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容易出乱子。 珍璃郡主道:;可是小舅母一人前往,危险重重,珍璃想陪在你身边。况且这么大的摊子,珍璃如何扛得下来? 虞清欢语气坚决:;珍璃,回想这些日子你所做的那些事,相信它们已经带给你足够经验和勇气,把这些百姓交给你,我很放心。 ;小舅母……珍璃郡主还想说什么,却被虞清欢打断了。 虞清欢握住她的手,认认真真地道:;前方凶险,而我是大夫,没有比我更合适去的了。珍璃,我知道把一切都丢给你,这个负担太重了,但是我们身为皇家中人,享受百姓的供奉,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不抗事,成千上万的百姓该怎么办?答应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撑住,撑到我把他们平安地带回来。 珍璃郡主再没说什么,只是反复叮嘱:;小舅母,一定要把卫殊和小舅舅平安带回来。 再叮嘱阿六几句,让他好好协助珍璃郡主,虞清欢甚至来不及收拾行囊,只带了一个药箱和些许救命的伤药,领着零出发了。 路程遥远,可她不怕奔波,怕就怕心里挂念的人会遇到什么意外。 所以她的心,就像这上下颠簸的感觉一样,起起伏伏,始终没有落下。 大雨瓢泼,骤风呼啸。 扬州地界遇到了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平地汪/洋成海,群山在风雨的肆/虐下一片狼藉,树木东倒西歪。又一阵疾风刮过,粗壮的枝条在风雨中飘摇不停。 十数万人马,死伤不计其数,有的人因为来不及逃离被水卷走,有的人因为害怕而在四散奔逃的途中发生意外,有的人因为胯下的马受惊而被甩落在地,有的人因为同伴的踩踏而死于非命…… 长孙焘和卫殊见己方队伍方寸大乱,两人连忙分工合作,带着人亲自维持秩序。 一道道命令下达,慌乱的队伍总算稳住阵脚,所有人挤在山顶这方土地上,绝望地看着下方阵阵能摧毁一切的海水,面如死灰。 嘉佑帝已挪进下属慌忙搭建的帐篷,那帐篷用了新砍的圆木压住四角,在狂风骤雨中尚且稳固。 可嘉佑帝的面色显然没那么好,只见他沉默地坐在,那面色比帐外的天空还要阴沉可怖。 二皇子陪伴在他身边,脸上也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无力和惶恐。 ;父皇,如此天灾,为何太史令没有预测出来?简直失职! 嘉佑帝沉默半响,声音因恐惧而变得沙哑苍老:;闭上你那两瓣没用的嘴,要是再多话,你就去外面站着吧。 二皇子瞬间怂了,大气都不敢出半分。 这时,韩将军走了进来,脱去斗篷,抖了抖身上的水滴,小声禀报:;陛下,队伍在卫指挥使和淇王的努力下,已经恢复了秩序。众人收到了命令,知道陛下与他们同生死共患难,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便没有再出岔子,还请陛下放心。 嘉佑帝捻着腕间的珠子,声音沉重而低缓:;死伤多少?可能大概估计出来? 韩将军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死伤恐怕上万,主要是前两次倒灌来得太突然,太凶猛了,打得大家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就…… 嘉佑帝道:;别找借口,水师在海上为我大秦抵御外敌,尽管这次的天灾千年一遇,但基本的应对办法应当早有练习。 ;你是怎么当的将军?竟把朕的一群精兵带成软脚虾,遇到一点事就如鸟兽般慌乱,所以此次损失不仅是他们咎由自取!更是你的失职! ;再说了,这是你带的兵,在士兵开始乱起来的时候,你就该想办法维持秩序,只顾着自己活命逃难,却不管部下死活,你真让朕失望! ;对比你的无能,你看看卫殊,事情发生之时,他是如何沉着应对的?你看看他带的麒麟卫,尽管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训练,可是遇到事情,他们的反应能力和应对能力却是你这群所谓的海上雄狮所不能比的!若非今日有朕的亲兵和麒麟卫在,朕的命早就交代在你手里了! 韩将军吓得连忙跪在一地泥污上:;陛下,饶命!一切都是臣的错!请陛下饶恕! 嘉佑帝道:;这个时候朕不想跟你计较这些,若能逃过一劫,朕决不轻饶!现在赶紧滚下去!别在这碍朕的眼! 韩将军一步一挪地走了,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嘉佑帝抖了抖珠钏,很是不悦:;有话就说!朕最讨厌遮遮掩掩吭吭唧唧! 韩将军猛地又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道:;陛下,臣……臣觉得淇王殿下的坐骑尤为特殊,不知陛下可有留意过,那是一匹通体乌黑的神骏,长得健壮有力。 ;方才淇王在维持秩序时,脚下有一块泥土包塌方了,淇王连人带马滑了下去,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马便又驮着他从湿滑松软的泥土堆上爬到安全的地方,寻常的马可没有那样的反应能力。 ;那真是一匹好看又通人性的骏马,臣觉得和陛下配极了。 臣斗胆猜想,兴许那匹马,正是淇王殿下为陛下准备的呢! 嘉佑帝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帐篷不停摇动,忽明忽暗的烛光衬得他的神情分外诡异:;哦?既然有这么好的马,那你就去提醒淇王,问他什么时候献给朕。 第645章 我的杀孽真是太重了 韩将军告诉嘉佑帝此事,便打着用这匹神骏讨好陛下的主意,谁知球又被踢回自己这边,顿时怔了好久,直到二皇子提醒,他眼珠转了几圈,这才艰涩地吐出一个;是字。 ;骏马?嘉佑帝摸了摸下巴,那的确是一匹好马,高大的身躯威风凛凛,顺滑的鬃毛乌黑发亮,健硕的四肢强壮有力。 跑起来怎么样不知道,但看起来相当威猛,十分衬他,希望他这个弟弟别不识抬举,否则他也只有动手抢了。 他是九五之尊,本就该配上最好的。 韩将军刚从帐篷里出来,便撞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他憋着一股火气,正愁没地方发,登时就怒了:;哪个狗东西,竟敢撞本将军! 乌闪滚滚,暴雨倾盆。 韩将军的声音,被银龙带来的巨响盖过,眼前的人听不到,有些不明所以。 韩将军又气又恼,抬腿朝那人踹了过去,将那人踹翻在地,他尤不解气,又踹了几脚,直把那人踹下斜坡,他这才往地上啐了一口,冒着雨去找长孙焘,寻思着怎么让淇王殿下自觉地把马给交上去。 被他踹落山坡的人从泥污中爬起来,任大雨浇落一身脏污,他抱着手,无声地笑了,一排白牙在电光中格外醒目。 没错,这正是安顿好流民后,便赶来帮长孙焘的杨迁和三梦,两人混迹在长孙焘为数不多的属下里,搞一些明面上不能搞的小动作。 就好比现在。 三梦挪到他身边,问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杨迁耸耸肩:;也就在他鞋里埋了根铁钉而已。 话音刚落,郁闷地走到一棵大树底下躲避暴雨的韩将军,头顶忽然一闪,依靠着的那棵树被闪电击中,一条粗壮的枝丫砸下来,幸好他躲避及时,否则一颗脑袋肯定给砸个稀巴烂。 仅此而已吗? 不! 就在韩将军躲避的瞬间,他旁边的一棵树又被雷击了,这次雷电离他更近,被电流波及的他,忽然一个直挺,便被炸飞几丈远。 但雷电似乎不准备放过他,追着他便劈,他尚且来不及休整片刻,便被迫躲避雷电的攻击。 ;啪! ;噼啪! ;噼噼啪啪! 韩将军身边的树木,全都遭了殃,而韩将军吓得哭鸡鸟嚎,四处奔逃。 杨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也被韩将军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向他看去,但将军正遭雷劈,众人也不敢贸然插手,否则影响了老天收人,要是老天闲得慌,把自己也收了怎么办? 所以众人只围着看,但并不敢出手相帮,韩将军就这样被雷电追得抱头鼠窜。 ;外面什么动静?嘉佑帝随口问了一句。 二皇子有心表现,刚想起身,就被狂风吹动树枝拍打在帐篷上的动静吓得不敢动弹。 嘉佑帝眼里藏不住的失望——他的士兵还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他的臣子正在冒死奔走,自己的儿子怎么就这么怂? 王公公见二皇子不动,只好豁出性命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在差点被闪瞎双目之前,连忙把头缩了回来:;陛下,闪电正在追着韩将军跑,仿佛活了一般,不劈死韩将军不罢休! ;混账!吓傻了是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嘉佑帝狠狠地瞪了王公公一眼,想要亲自去看。 结果风撩起帘子的刹那,韩将军满地打滚,滚了又起,起了又滚的模样,以及滋啦滋啦闪过的电光,昭示着王公公并未说谎。 嘉佑帝立即喝道:;快让他把身上的兵器解下来扔了! 将士的长戟早已在逃上山时被扔下,现如今身上只有短刀和匕首,可这两样兵器都有牛皮刀鞘护着,并不会招引雷电,且士兵的盔甲外层,也涂抹了特殊材料,所以哪怕在这样的雷雨天气,也不会遭遇雷电。 韩将军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竟被这样劈来劈去! 王公公尖锐的嗓音响起:;将军,快解兵器,快解兵器! 可惜声音在雷暴声中,像极了骂街的娘们,声音泼辣却不够浑厚有力,逃窜中韩将军根本没能听见。 最后,韩将军为了躲避从天而降的树枝,躲到空旷的山头,却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中,当场给劈得外焦里嫩,糊味在混杂着泥土气息的空气中扑鼻而来,分外清晰。 众人的怔住了! 唯有三梦小声嘀咕:;十六啊十六,你这招太狠了。 杨迁道:;如此危急的时刻,这厮不思如何如何带领将士度过难关,还一门心思地搞些旁门左道,要是让他活着,不知多少人会死在他手上。 三梦道:;还是残忍。 杨迁面无表情地道:;阿弥陀佛,我的杀孽真是太重了。 嘉佑帝见韩将军被劈死,心里多少有些惶恐,虽然他不停安慰自己,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可不知为何,一种想法油然而生。 天罚。 这是否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想到这里,嘉佑帝慌了,他常常一恍惚,便看到了毅勇侯的影子,特别是当卫殊在昏暗的灯光下出现时,那种感觉最为强烈。 好几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卫殊变成毅勇侯,年轻时的毅勇侯,意气风发的毅勇侯,他无论如何也争不过的毅勇侯。 可是揉揉眼,那个他欣赏的卫殊,甚至想收为义子,给他最尊崇的地位的卫殊,又活灵活现地呈现在眼前。 他觉得自己累了,想要闭眼休息一下,可飘摇的树影,轰隆隆的雷声,以及密集的雨声,使他根本没有任何睡意。 好不容易入睡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对话声。 ;王公公,陛下还好吗? ;卫指挥使放心,陛下一切无碍。 ;烦请公公仔细着些,天气变化之时,陛下的头疯容易发作,这种时候缺医少药的,要是陛下发作起来可不好。 ;咱家明白,卫指挥使放心便是。 嘉佑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个臣子带来的宽慰,让他心里舒坦,可接下来,卫殊的一句话,把他强忍着的心防给击垮了。 第646章 恶毒的计划 ;公公,外头有人在传,必定是陛下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上天才会在陛下御驾亲征时惩罚他。那些多嘴的都被我处决了,但难保谣言不会再起,你可守住了,别让这些诛心难听的话传到陛下耳里。 ;丧良心啊!那些个狗东西怎么能这么说陛下?简直丧良心,要是咱家听到,非割了他的舌/头不可!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现如今人心惶惶,加上韩将军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雷劈了。愚昧无知的他们不这么想,怎么能安慰自己? ;谁说的?!嘉佑帝嘶吼,声音沙哑,如同垂垂老矣的老人。 嘉佑帝挣扎起身,双目染上可怖的猩红,他就像一头被触犯的巨兽,嘶吼,咆哮,愤怒,以及惊慌。 ;把他们通通都杀了! ;是!卫殊见他这个模样,并未多加劝解,握紧佩剑大步走了出去,大有真的去宰了那些多嘴的人的感觉。 嘉佑帝满腔怒火,见二皇子坐在一旁,他冲上前,一巴掌甩在二皇子脸上,指着他怒吼:;滚出去!把那些胆敢背后议论朕的畜生都给朕杀了! ;父、父皇。二皇子捂住火/辣辣的面颊,惊恐地看着眼前雷霆之怒的父亲。 这关他什么事? 他只不过想缩在一旁当鹌鹑,怎么就挨了打呢? 但外面危险重重,眼前生死难料,对父皇的恐惧胜过一切的他,终是捂着脸走出了帐篷。 瓢泼大雨倾泄而下,仿佛天漏了似的,那大雨打在身上,竟让人疼痛起来。 二皇子的恐惧和无助,在这场大雨中凸显得淋漓尽致,雨幕下无边无际的水,半山腰那么高,更让他胆战心惊。 ;皇叔!二皇子见长孙焘骑着马巡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跑到他身边。 长孙焘下马:;怎么出来了? 二皇子惊慌失措地道:;我被父皇给赶了出来,父皇他…… ;既然出来了,那就别闲着。长孙焘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本王一起巡视,此刻队伍最容易出乱子,总要注意着些。 长孙策战战兢兢,想要寻个地方躲:;皇叔,我…… 长孙焘道:;你害怕的话,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去高高的大树下,找棵低矮的树,再把蓑衣搭树枝上,这样能挡住大部分雨。 说完,长孙焘牵着马就要走开。 长孙策扫视了一眼四周,天昏地暗,雨幕下的一切都显得朦胧难辨,依稀的轮廓,使得人马和花草树木都变得恐怖,就像一只只蛰伏起来的巨兽,随时都会扑咬它面前经过的人。 ;皇叔,等等,我随你去!长孙策再也顾不得许多,追在长孙焘身后。 这场灾难,带走了士兵们的生气与希望,未受伤的人,都一脸木然地站着,勉强维持队形。 长孙焘牵着马,绕着十数万人聚集的山头,走了一圈又一圈。 ;皇叔,大家都好好的,怎么还要巡视?长孙策冻得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问道。 长孙焘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冷吗? 长孙焘搓了搓手臂:;冷,浑身都冷。 长孙焘道:;你在外面短短时间,就已经觉得冷了,这些士兵从始至终就一直在外头,你说他们冷不冷? 长孙策一脸不以为然,心想这能一样吗?他是凤子龙孙,这些士兵不过是贱命一条,怎能相提并论? 长孙焘把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老二,这些士兵,都是大秦的子民,一旦强敌来犯,冲锋陷阵的是他们,流血牺牲的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城墙守卫大秦河山的也还是他们。没有他们,祖宗基业,江山社稷,长孙家的人谁都护不住。 ;你问本王为什么需要不停地来回巡视,那是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害怕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但如果能时不时见到本王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便会觉得心安。 ;上位者不仅是领导,也是榜样。若只懂奴役驱使,那么得到的只有顺从与奴性,若能身先士卒以身作则,那得到的,将会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队伍,而那上位者就是那不可代替的核心。 长孙策被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几乎是脱口道:;皇叔,你就是这么收买人心的吗? 长孙焘抿了抿嘴,看着长孙策的眼里,比此时的天空还要复杂。 牛就算生在皇家,也只是一头牛,就算上了天,也只是牛精或牛仙,要他们听懂人话,简直就是妄想。 跟他讲了半天道理,他的关注点却是这? 算了算了,要是真到了那一日,还这么没长进,血脉亲情什么的,就当不存在吧! 长孙焘一拍马臀,默默地走开了,任凭长孙策怎么追赶他都不予理会。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一整日才歇止,此时众人早已冻得脸青唇白,瑟瑟发抖。 因为寒冷,手脚也都失去了力气,只有互相靠在一起,才能汲取那渐渐消散的微弱温度。 卫殊率领麒麟卫避开泥土松软的地方,尽量找地势稍微平坦的区域扎营。 麒麟卫灌了几口烈酒,等身体回温一些,便开始动手扎营,他们训练有素,手脚麻利,很快便在安全区域陆续扎好营帐。 长孙焘带了自己的亲卫,在扎好的帐篷里搭起锅子,然后从队伍所带的粮草中取出大部分姜剁碎,直接用盐水熬了一锅锅姜汤,分发给那些饥寒交迫的士兵。 直到一碗姜汤和几个馒头下肚,众人的脸上,这才多少恢复一些生气,可这场灾难的阴影,仍然笼罩着他们。 长孙策一直跟在长孙焘身边,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在这个叔叔身边的存活率,要比在父皇身边高上许多。 可皇叔身边哪有那么轻易呆的?这才刚走过来,就被抓了壮丁。 第一次生火,第一次洗姜,第一次切菜,第一次蒸馒头…… 短短几个时辰,他经历了人生中许多从未经历过的事,本想中途跑人,却因为自己的皇叔不管做什么都亲力亲为,他抹不下那张脸,只得跟这长孙焘做。 直到所有的士兵都喝上姜汤,他得五脏庙还是空空荡荡的,饿得几乎是前胸贴后背,等他筋疲力尽地瘫坐在一截圆木上时,乌云已经散开。 河汉轻轻浅浅,星子熠熠生辉。 就着附近漏过来的火光,长孙策看到了自己千疮百孔的手,这是他出生十数年以来,第一次弄得这么狼狈,而他所做的一切,却是为了他从来都看不上眼的下等人。 可不知为何,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感觉,就好像心里被幸福塞得满满当当的,快乐一点点溢出来。 这与他十数年来所得到的那些东西相比,更让他有成就感,从小就被灌输利己思想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为别人付出带来的快乐。 而他也清楚知道,这些都是皇叔让他感受到,体会到的。 想到父皇偷偷交代王公公那些事,他的心微微一沉——究竟该不该告诉皇叔?如果不告诉,父皇准备了如此毒辣的计划对付皇叔,恐怕皇叔必死无疑! 第647章 男人的责任 ;饿了吧?忽然,长孙焘坐到了他身边,递给他一个布包,;肉包,你可要吃快一点,免得肉味飘出去。 长孙策握着热乎乎的包子,心里五味杂陈:;皇叔,哪来的包子? 长孙焘道:;本王抽空做的。 长孙策惊:;皇叔竟然会做包子? 长孙焘唇角不经意挂了起来:;你皇婶喜欢吃刚出炉的包子,而且最喜欢那种皮薄馅大的,能塞多少肉就塞多少肉,别看她个子小,她一口气能吃四五个。她喜欢,所以本王便学着做给她吃。 长孙策捏着肉包,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皇叔,你是亲王之尊,怎么…… 长孙焘咬了一口馒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亲王怎么?亲王也是人?老二,男人肩上扛的不止是功名利禄,还有责任,对父母的孝顺,对妻子的爱护,对儿女的照顾,对朋友的关心,对生命的敬重,以及对国家的热爱。 ;小家,大家,这些不仅应该是我们男人所该具有的品质,也是我们应当背负的责任。 ;妻子,是与自己同舟共济一辈子的人,身为男人,理应对无论贫穷富贵也能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给予她应得的呵护与尊重。 长孙策咬了一口包子,垂眼看脚尖那株满是泥污的小草,他不解:;皇叔,白小姐那么美丽,为什么你…… 长孙焘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本王想要负责,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早已有了。 长孙策默了默,又问:;皇叔,今日/你为何与我讲这许多? 长孙焘拍了拍长孙策的肩膀,道:;你皇婶把你的脸都毒烂了,你对她最大的报复,也只是想泼她一盆冷水,结果却被她躲开了,反而浇了你一身。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犯错,所以很难去界定好人和坏人,但是本王相信,你或许有不足的地方,也曾做过错事,不过你的本性并不坏,不如从此刻开始,好好审视一下自己,想想该如何做才能让这短暂的生命更有意义。 长孙策抬眸,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皇叔,你心系天下,舍己为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长孙焘道:;累,压力,烦恼……很多坏处,但是心安。 心安。 长孙策咀嚼着这句话,偶尔有士兵经过,投来的目光满是钦佩和感动。 这是长孙策第一次被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他觉得很陌生,但却很舒适。 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知心底的秘密,问长孙焘:;皇叔,要是父皇让你去做一件事,那件事很可能会让你丢掉性命,你会怎么办? 长孙焘好看的眸子浅了又浓,最后道:;君命不能不受。 长孙策胡乱啃完包子,望着山脚下那还没退去的海水不出声。 翌日,因为海水不再倒灌,飞鸽传信便恢复了正常。 嘉佑帝在接到一条消息后,把长孙焘叫到了跟前,道:;昭华,昨日辛苦了。 长孙焘淡漠地道:;这是臣弟分内之事,臣弟不觉得辛苦。 见长孙焘这副;恭顺的态度,嘉佑帝舒畅无比,一时也抛开了所有的不悦,开始打起了小黑的主意。 ;韩将军逝世前,告诉朕你那匹黑马是即将献给朕的,那匹马不错,朕很喜欢。 长孙焘想起山头那草草下葬的韩将军,心里一阵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兄,想必韩将军是误会了,那匹马是王妃送给臣弟的生辰礼,臣弟怎会把它送给别人? ;哦?嘉佑帝一瞬间沉下声音,显得无比愤怒,;那不是么? 长孙焘并不因为他的恼怒而改口:;不是,那是王妃送给臣弟的马,臣弟视之如命,绝不可能送给别人,想来是那韩将军见马不错,为了讨好皇兄,这才扯出这种谎。皇兄你看,他肯定做了坏事,所以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道雷让他遭到了报应。 嘉佑帝拳头紧紧握住,半响才把这口气顺了,他不再提起任何关于小黑的事,直接把找长孙焘过来的目的说出:;麒麟卫传信,在距离这里几十里外的地方,有一千多百姓被困山上,多为老弱病残,你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还有百姓没疏散! ;你自己办事不利,朕也不能因为你是朕的兄弟就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命你想办法带些食物和药材到他们所在的地方,等大水平息过后,把他们安全地带下山,要是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朕就让你的好王妃去协助你! 呵…… 他还真有脸说,扬州几十万流民他管过么? 长孙焘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向嘉佑帝:;皇兄,你知道现在下水十分危险,很可能会把性命丢了,对吗? 嘉佑帝立即回道:;不危险朕叫你去做什么?你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朕心意已决,你就是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长孙焘拱手,应了声;是。 嘉佑帝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现在便去点粮,一切准备就绪后,即刻出发。 长孙焘没有反驳,没有拒绝,仍旧应了声是。 出了帐篷,长孙焘吩咐人把砍下来的树扎成筏子,自己则去存放粮草的地方准备一应所需的粮食。 在长孙焘离开后,王公公伏到嘉佑帝耳边,低声道:;陛下,淇王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会不会在耍什么花招? 嘉佑帝笑了:;他能耍什么花招?朕现在手握十几万兵马,他才带了十几人,就算不情愿又如何,他总不能用那十几人和朕的十几万拼命吧?朕知道他肯定是不愿的,但不得不低头。要是他敢耍花招,朕当即就问他个谋逆之罪,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整个淇王府,以及与淇王府有牵扯的人。 王公公也笑了:;想必淇王殿下正是知晓了这点,所以才不得不听从陛下的吩咐。 嘉佑帝龙颜大悦:;这就是说一不二的君权。他就算能侥幸活着到达目的地,那也不能将他从死路拉出来,届时哪怕少救一人,朕都能问他的罪。 王公公道:;外头正在扎筏子,奴才去让他们扎小一些,如果黑马带不走,那还不是陛下的囊中之物? 嘉佑帝放声大笑:;你这老阉奴忒坏。 第648章 来自小黑的蔑视 适时,杨迁悄悄摸到了长孙焘身边:;殿下,这事凶险异常,你怎么不拒绝? 长孙焘道:;离开比就留在这安全,他们人多势众,要是遭受十几万人合攻,那是真的渣都不剩了。 ;再说,百姓受灾情况也不知如何?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图谋其他,要是一直困住在此处,晏晏她一定会担心,我们也不能把那么大的摊子一股脑地丢给她。 杨迁抱着手靠在树干上,目露忧色:;也不知这几个月的成果如何?灾难只是一瞬间,却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准备,而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长孙焘知道杨迁的意思,疏散百姓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尽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最起码在这场灾难钟应该保住了绝大多数人。 不过杨迁也没有说错,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疏散并不难,吓一下赶一赶就都跑了,可接下来如何让海水退去、如何防止海水退去时江河决堤所造成的新一轮水患、如何让那些失去家园的流民安定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难题。 其中最难的还是对扬州几十万人的安置,没有房屋和土地,只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他们阿心就无法安定下来,可大水肆/虐过后的扬州,还能住人吗? 所以,如何带领这些人重建家园,是一项非常困难的问题,若是得不到朝廷的支持,恐怕他们连简单维持秩序都难。 事不宜迟,从这里走出去迫在眉睫,因此长孙焘哪怕明明知道嘉佑帝不安好心,他也不得不偏向虎山行。 筏子扎好了,原本指定的腰身般粗的木材,被改成了大腿般粗细的小树,仅仅只站了一个人,那筏子便陷下去许多。 ;哎呀!这筏子好像不太安全啊!不会走到一半全军覆没吧?这可怎么办?王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话语间透露着虚假的关心和明显的幸灾乐祸。 长孙焘并未说什么,让自己的属下将两只筏子叠在一起,用特制的鹿筋绑住,那鹿筋上擦了油,又韧又紧,寻常的水浪冲击,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威胁。 他由始至终的沉默被嘉佑帝视作窝囊,还以为他不敢反抗,这可让嘉佑帝得意坏了。 王公公更是嚣张,一直站在旁边守着不走,只待淇王一离去,便把黑马献给陛下。 ;怎么?王公公舍不得本王?终于,长孙焘嘴角带了笑,揶揄地看着这个内侍。 王公公抖了抖浮尘,躬身道:;殿下误会了,老奴只是站在这里吹吹风。 长孙焘道:;你用这种图谋不轨眼神看着本王,由不得本王不多想,能不能收收下巴的口水,别像个变/态一样。 王公公老脸一臊:;殿下,老奴看的是殿下身边的马。 长孙焘皱眉:;看上本王的马了? 王公公顿了顿,他点点头:;是,这可真是一匹稀世神骏,模样俊极了! 长孙焘道:;可要过来凑近点看? 王公公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鬼使神差地挪到小黑身边,还没伸出手摸一下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便被马尾一个横扫,直接掀翻在地。 王公公痛得嗷嗷叫,被下属扶起的他,刚想破口大骂,却见马神态睥睨地盯着自己,一口大马牙露在外面,仿佛在笑。 王公公被这诡异的;笑容怵到了,脊背一阵发凉,似有冰冷的东西在身上游/走,惊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还没反应过来,黑马忽然转了个身,马尾扬起,几个黑汤圆伴随着一声响屁,直接喷到王公公脸上。 ;畜生!王公公抹了一手排泄物,那股腐烂草木的味道让他忍不住作呕,他气得顿时翘起了兰花指,指着小黑破口大骂,;咱家弄死你! 小黑甩甩尾巴,躲到了长孙焘身后。 王公公抢过一根鞭子,冲上去便要打,下属都拦不住,结果鞭子还没甩到小黑身上,整个人就被连人带鞭给提了起来,随手扔到地上。 ;打马也要看主人,王公公,你也是个人,难道要跟畜生计较不成? 王公公看着眼前发丝凌乱,衣裳污脏的长孙焘,虽然一身狼狈却不减气度,他不敢贸然得罪,只得把一股火给憋回去。 岂料小黑竟吐出舌/头,马唇一掀,露出一排大门牙,仿佛在嘲笑王公公是个怂货。 王公公气得把小皮/鞭给扔在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小黑。 正当他想着得到小黑后怎么折/磨时,杨迁等人手里拎着一个个充满了气的猪尿泡,用绳索绑在了筏子上,筏子顿时就飘了起来,就算承载重物也不至于下沉太多。 这些都是他们提早准备好的,猪尿泡虽然有些恶心,可这东西很耐用,充了气绑绑筏子上,筏子就不会轻易下沉。 要是有人不小心落水,还可以用它充当漂浮物,抱住它顺水漂流。 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做;水肺,许多采珠人带着它下水,利用它储存起来的空气在水下实现换气。 因为它的诸多用处,所以杨迁准备了许多,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乖,别闹了,快上去,否则罚你五天不能吃糖。 长孙焘拍了拍马臀,小黑扭着屁/股就上了筏子,等它站稳后,还回头冲王公公嘶鸣一声。 那神情,竟然有种高不可攀的骄傲? 王公公揉揉眼,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花了,可他还没有看清,一切物资全被运上筏子,而杨迁等人,一共十数个,全都跳了上去。 简易的船桨摇动,筏子漂行在一片汪/洋之上,离他们落脚扎营的山头越来越远。 ;啊……马!王公公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对此嘉佑帝自然很生气,冲着王公公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卫殊站出来解围:;陛下,您是万乘之尊,想骑什么好马没有,何必执着于淇王骑过的马,等解决了这些事情班师回朝后,臣为你寻觅大宛最好的汗血宝马。 嘉佑帝想想,觉得卫殊说得没错,他身为天子,和亲王抢马实在掉价,于是斥责王公公几句,这事便过去了。 长孙焘走后,卫殊完全接替了他的事情,忙前忙后也没有片刻消停。 长孙策没被拉去干活,正百无聊赖地晃荡,见炊兵人手不够,他袖子一捋便上去帮忙。 炊兵躬身行了个礼,发自内心地表示感激:;多谢殿下。 长孙策表面冷漠,实则很享受这种陌生而又奇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改变了许多,只是自己不曾察觉。 事实上,长孙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一直觊觎储君之位,和长孙翊斗起来不择手段, 但要较真起来,他还真的没有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他是恶人,但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拥有最好的东西,又被萧贵妃从小灌输权力至上的思想,他拥有一切皇子会拥有的恶习,却没狠辣到极致的心。 长孙焘正因为相信他本性不坏,所以才会和他说那番话,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同宗,就算有朝一日刀剑相向,长孙焘也不想把他们赶尽杀绝。 这是长孙焘对长孙家的人,为数不多的仁慈。 ;淇王,在此之前,卫殊有没有和你商定什么?顺水漂流的筏子上,杨迁忽然问长孙焘。 长孙焘道:;没有,但本王多少知道他想做什么。 杨迁又道:;他想做的事,危险吗? 长孙焘道:;危险,但谁也拦不住他。 卫殊想做的,除了复仇,还能有什么事? 陆家九族上千口人,因为一道圣旨被打入地狱,背负着骂名死不瞑目,只要那些冤魂还在冰冷的地狱里受折/磨一日,卫殊为他们沉冤昭雪脚步就不会停止。 在陆家洗清冤屈前,他不会杀了嘉佑帝,因为这个罪人不认错,亡者的冤屈就不能真正被洗清。 风急水湍,不过半日时间,就到达了嘉佑帝所说的目的地。 小小的山包上,挤满了一群老弱。 头发稀疏的老人,半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瘦弱的孩童,缩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已有人死去,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已经开始散发出阵阵臭味。 ;淇王,你觉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我们明明已经疏散了百姓,为何这里还会遗漏这么多?三梦也是一头雾水,他率先发问。 第649章 都疯了 长孙焘道:;先帝时期,有些犯人被发配南方采石、采矿,那些犯人就在矿洞附近安了家,虽然他们比一般的犯人要宽松许多,但活动范围也只限于矿洞附近。他们平日不轻易走动,更不轻易与外界交流,我们有所遗漏也不奇怪。 杨迁接道:;这里只有老弱妇孺,青壮男丁都不见,灾难发生时,他们是否尚在矿洞里…… 长孙焘淡淡开口,却让人听出沉甸甸的感觉:;我们只是凡人,救不了所有人。 三梦的关注点却仍在最初的疑惑之上:;还是不对,这附近没有矿洞也没有石场,而这山头好像也没有遮风挡雨的棚子之类的,灾难发生时,他们是怎么逃到这里的? 杨迁道:;方圆百里的矿洞和石场一般在山上,他们就在高地落脚,所以没被大水冲走。你看到林子里的那些茅屋了吗? ;这恐怕正是其中一个落脚地,那些残肢断臂,可能是本来就在这居住的百姓的,也可能是从其他地方冲来的。 长孙焘接道:;此事既然冲着本王来,这些人多半是被人集中在此处。 杨迁道:;是谁动的手,殿下可有眉目? 长孙焘道:;左右不过是那几个,只是本王暂且不清楚的是,他们会怎么对付本王。 山上的百姓看到来人,仿佛看见了生命之光一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冲长孙焘他们不停挥舞着手臂。 三梦道:;我有不好的预感,王爷,是否上岸? 长孙焘看向他们,老的头发稀疏,步履蹒跚,小的面黄肌瘦,身材瘦削,妇女面容憔悴,衣衫褴褛。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他们凄惨的境遇。 ;上位者,以百姓为棋,人只不过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千万条人命都不算什么。但要治理天下,每一个子民的性命都弥足珍贵。 这是毅勇侯的话,长孙焘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无论何时何地都在践行。 若是他今日因为规避危险,而漠视这上千条生命,放任他们自生自灭,那他这么多年舍生忘死,守护这一方土地的安宁,究竟算什么? 要是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他把师父师娘用性命珍视的东西当作什么了? ;上岸。 长孙焘淡淡吐出这个决定,一行人把筏子划过去,登了岸。 那些人迅速围上来,这种人数叠加的压力,使得杨迁和护卫登时警觉起来,他们不得已抽出佩剑:;都别动,否则刀剑无眼! 这群老弱总算安静下来,饥肠辘辘地看着几人,那眼神,仿佛饿死鬼一般,十分瘆人,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正当此时,一个孩子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爷爷,我们要吃他们吗? 众人一怔,禁不住发怵。 视线又恰好撞上附近那堆被啃得干净的骸骨时,众人/大吃一惊,这些人竟然吃人果腹吗? 杨迁越发警惕起来,那老人仿佛意识到自己孙儿说错了话,连忙呵斥:;怎么还是不懂得把话说完整?爷爷不是一直在教你?真是笨死了! 那小孙子这才嗫嗫嚅嚅地再次说道:;爷爷,他们会带吃的来给我们吗? 老人家安慰孙子道:;会的,一定会的,你不用再饿肚子了。 发生了这个小插曲,长孙焘早已意识到有问题,但吃人一事实在骇人听闻,在事情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让他抛下这群老弱离开,他的良心与责任感无法允许。 若是大奸大恶之人,他可以杀人如麻? 可毅勇侯和川平郡主给他带来的影响深/入骨髓,百姓也是他的软肋,他无法舍弃任何一个。 于是,长孙焘还是命人准备食物派发给百姓,而他继续观察情况,一有不对就立即领人撤退。 若是这些人只是普通老弱,到时候还需想办法将他们好生安置。 维持好秩序后,护卫从筏子上搬来两口大锅,又从山上的坑坑洼洼里取出雨水用细沙和石块过滤,立即动手煮了两大锅面疙瘩汤,什么佐料也没有,往里头撒了些盐,便盛出来分给大家。 因为碗筷有限,他们只得先给老人和孩子,年轻一点的被拦在一旁,等着老人和孩子吃完,才能轮到她们。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老人和孩子看起来饿了许久,但端着面疙瘩却不像有胃口的样子。 而还没轮到他们吃饭的年轻人人,也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长孙焘一行人,对锅里的食物毫无兴趣。 长孙焘握着勺子,忽然低喝一声:;走! 百姓这样的反应,证实了吃人并不是传说,他们看自己的目光,仿佛猛兽看待猎物一样,这说明,比起锅里的食物,他们更想吃自己这伙人。 就算再爱惜百姓,也不能让自己做了过年猪,先跑路再说。 十几个属下整齐划一,迅速退出,几个转瞬之间,已来到岸边,准备乘上筏子离开。 那群人眼看到嘴的肉要跑了,顿时着急不已,一个白发苍苍牙齿稀疏的老人/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上千人登时合围过来,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好像蚂蚁一般,迅速把他们围在其中,就连小黑都不放过。 有人掏出刀具,切断筏子的绳子,防止他们逃离。 长孙焘和杨迁点足跃起,及时将筏子抓住,小黑也一头扎进水里,用嘴去咬另外一只筏子的绳索,将要飘走的筏子稳住。 杨迁怒了:;这群死怪物是不是想吃老子? 一群下属护着三梦突围,他大声吼道:;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么? 那群人目露凶光,前仆后继,不要命似的围上来,大有一种不抓住他们不罢休的架势,就像一头头捕猎的猛兽,凭着本能驱使,对猎物穷追不舍。 但长孙焘的人没有废物,尽管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还是很快就突围了,一行人上了筏子,摇动船桨正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砰砰砰……,猪尿泡接连炸裂,水里荡起阵阵波纹,几个黑黝黝的脑袋在船边一晃而过,他们砍断绑住筏子的鹿筋,扎破猪尿泡后迅速游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众人皆已明白过来,这的确一道针对王爷的陷阱。 先是食人的百姓,接着破坏他们逃生的工具,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让他们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第650章 中招了 筏子在鹿筋断裂后迅速散开,没有猪尿泡的浮力,那些大腿般粗细的木头根本承载不了人,;哗啦一下,所有人纷纷落水。 三梦不懂水性,杨迁迅速拉住他的衣襟。 其余的人也相互帮助,不至于因为水性不佳而溺水。 ;撑住了!长孙焘被水里自由穿行的小黑驮起,他握紧鬃毛,一个跳跃站到了马背上,抽出腰间的纯钧剑,大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席卷雷霆之势铺天盖地荡开,登时横扫千军。 那些即将要冲下河的老弱,被剑气直接震飞,倒地后再也无法挣扎起身。 长孙焘并未就此停下,驱使小黑继续游/行,手中剑走游龙,无形利刃搅/动水浪,咆哮而出,几棵大树倒下的同时,又被剑荡起的气刃斩断,;扑通一声落入水里,不一会儿便漂浮起来。 ;喀喀几声,长孙焘舞动手中的剑,那巨大的木头便显出凹槽。 长孙焘如法炮制,七八棵大树的树干漂浮在水上。 ;都上来!长孙焘打大喊一声,浪花打湿/了他的身体,他的头发,他的衣衫和他的面颊。 使得他俊美无俦的五官更显坚毅英朗,带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霸气。 杨迁拉着三梦,护卫相互搀扶,很快就爬到了这简易的筏子之上。 为了防止几人再度被冲散,护卫纷纷从腰上取下常带在身边的飞爪索,迅速钩住其他巨木,将几块巨木聚拢在一起,用绳子绑紧,一艘筏子就这样做成。 长孙焘驱使小黑,在水里灵活穿行,一边释/放剑气阻止那些前仆后继冲过来百姓。 正在这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有别于泥土气息的味道,似香似臭,非香非臭,那是一股奇怪到诡异的味道。 这两天被吓破胆一直在昏睡的灰灰倏然睁眼,在长孙焘的怀里舒展了一下身子,接着爬到他肩头,兴奋地看着左摇右摆。 ;有毒,快服药。长孙焘吩咐了一句,众人纷纷打开脖子上的挂坠,将一粒棕色的药丸丢进嘴里。 可是,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是一种让人恐怖到极致的诡异,只见山上的百姓仿佛着了魔一样,开始互相撕咬,一瞬间皮开肉绽,浓重的血腥弥漫,触目惊心,仿佛阿鼻炼狱般。 众人一怔,有护卫想去搭救,却被红了双目的长孙焘喝止:;救不了了!都不许去! 是的,他们才十几个人,救不了这些百姓。 话音刚落,有许多人影从水里冒出,迅速将长孙焘和筏子包围起来。 ;灰灰,去!长孙焘一声哨响,灰灰跳到小黑的头上,飞身一跃,疾速绕着长孙焘转了一圈,便有尸体接连浮出水面。 异香越来越浓,长孙焘忽然一阵胸闷,仿佛千斤巨石压住般,呼吸变得困难,心情越来越烦躁。 他知道,这些人身上都带了能引/诱他毒发的东西,那些东西流淌在刺客的血液中,随着刺客的死亡而飘散。 他强忍着喉咙中的腥甜,一口服下百里无相准备的药,窒息之感才有所缓解,而那无法控制的怒意,也随之缓缓消失。 护卫背靠背,将不会功夫的三梦护在其中,冷静下来的三梦,也开始发挥他的急智,一番精准的指挥,水中的刺客也近不得几人的身边,不消片刻,便被杨迁和护卫消灭干净。 尸体一具具漂浮起来,仿佛自爆一般,鲜血在水中弥漫开来。 岸上的百姓一个倒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淇王!快上岸!杨迁猛喊一声。 原来,浓郁的血腥味引来随着倒灌的海水而来的鲨鱼,一个个三角鱼鳍陆陆续续露出水面,密密麻麻,如同水浪般铺陈,无边无际。 小黑水性再好,也无法与数量如此多的鲨鱼硬碰硬。 长孙焘迅速驱使它上了岸,可筏子哪有鲨鱼游的快?几个眨眼间,鲨鱼已离筏子仅有数丈远。 ;投索!长孙焘当机立断,吩咐属下把绳索投过来。 长孙焘跃下马背,接住绳索振臂一拉,筏子快速朝岸边靠近。 可是中毒疯魔的百姓见到大活人,纷纷停止互相攻击,朝着长孙焘一拥而上。 水里,是生死与共的兄弟,稍有片刻迟疑,他们会葬身鱼腹。 身后,是遍体鳞伤的老弱病残,他们发了疯似的攻过来,要是不反抗,只会被人海淹没,惨死在他们的血盆大口之下。 陷入两难的长孙焘,在数十个人扑上来时,将绳索绑在腰上,缠绕左手臂几圈,用力地往岸边拽。 与此同时,他挥动纯钧剑。古老的神兵在他手中将威力发挥到极致,无形剑气周身荡开,将扑上来的百姓击倒在地,瞬间气绝身亡。 鲜血飞溅在他脸上,使得他的面庞略显狰狞,他就像杀神一般,眉宇凌厉,眸色猩红。 剑气释/放后,他忽然单膝跪下,右手将剑贯进地里,左手用力一拉,终于把筏子给拉到岸边。 杨迁拉着三梦,与十数个护卫点足跃上了岸。 而他们刚刚立脚的筏子,被十数条鲨鱼撞散。 真可谓是千钧一发之际。 杨迁把三梦扔到树上,迅速奔到长孙焘身边,厉声喝道:;淇王,快醒醒! 他已看出长孙焘的异样,此时的长孙焘,仍旧单膝着地,只是他身上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就那样,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纹丝不动,只有从他面庞流下的鲜血,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而他的面庞,冷峻到极致,似乎陷入了无声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山头,一株大树上,一个男人望着脚下的人间炼狱,笑得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淇王,这些百姓早已身中剧毒,变成只会吃人的野兽,你救不了他们,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他们亡!你们双方之间。只能活一方,你会怎么选呢? 杨迁握紧剑,目光阴冷地盯着凭空出现的男子,依他的能力,要杀了这个男子不难,只是长孙焘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无法坐视不管。 长孙焘依旧没动,十数个护卫围在他身边,双手横抬刀剑,挡住扑上来的疯子。 他们知道,主子爱民如子,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不能轻易伤害任何一个百姓,所以他们只能拼命挡住。 三梦迅速分析情势,瞬间得出应对策略,在三梦的指挥下,疯了的人群一时无法破防。 可冲毁这道薄弱的防线,也只是早晚的事,他们没有太多时间。 ;淇王!听得到吗?你快醒醒!杨迁踹飞几个百姓,朝着长孙焘嘶吼一声。 然而,长孙焘依旧一动也不动。 第651章 心魔 正在这时,几颗孩童的头颅滚了过来,咕噜咕噜来到长孙焘面前,地上拉出几道鲜红的血线。 这一幕,仿佛压断了长孙焘最后一丝理智,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又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怒意。 但蠢蠢欲/动的火山,终究会喷薄而出。 树上那男人发出诡异的笑声,以及一句句可怖的蛊惑。 ;杀吧!淇王,把他们都杀了。 ;实际上你很恨他们,不是吗? ;因为这些没用的蛆虫,你眼睁睁地看着毅勇侯夫妇惨死。 ;因为这些软弱的东西,你饱受十数年的剧毒之苦。 ;因为这些卑贱的人,你被迫和陆明瑜分离。 ;因为这些一无是处只能依靠你的弱者,你失去了自由,不得已承担责任,一生为其所困。 ;杀了他们,你再也不需要背负什么,你可以随心所欲,活得恣意洒脱。 ;杀吧!只要轻轻砍下,他们如蝼蚁般的躯体,就会像西瓜一样被轻轻切开,从此再也没有人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你,求你的庇护了。 ;杀了吧……杀了…… ;三梦!这里交给你!杨迁再也无法坐视男子如此蛊惑长孙焘,吩咐一声后迅速跃起,在百姓身上不停跳跃,朝着树上的男子飞身而去。 这时的长孙焘,理智几乎被嗜血的杀意占据,但他仍在咬牙克制。 陡生于胸臆之间的怒意,就像即将破土的幼芽,要将他的胸腔冲烂冲破。 他忍得青筋暴起,他压抑得目眦欲裂,他这具身体,就要承受不住那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周身血脉仿佛要炸裂了! 扬眸,视线一片模糊,满目皆是红色,他已经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杨迁来到了男子所在的地方,用尽全力刺出一剑。 可谁知,那男子却不闪不避,反而张开了双臂,把命门暴露在杨迁的面前,仿佛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死去一样。 杨迁意识到有诈,急忙收剑,但已是来不及了,利剑刺/穿胸膛,男子露出一个诡笑,如落叶飘落下来。 落地前一瞬间,他一直看着长孙焘,用一种哀怨的眼神,仿佛在控诉长孙焘为何不来救他。 而那如流水般清冽的一声;昭华,叫得千回百转。 断气前的一瞬间,他仍死死盯着长孙焘,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出一句诛心的话。 ;你连我都护不住,谁都护不住…… 正是这一句话,点燃了长孙焘的理智,在他的眼里,被刺中胸膛的人,模模糊糊,竟是晏晏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无法接受,不敢置信,心爱的人怎么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晏晏——!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长孙焘如同野兽般嘶吼,再也控制不住怒意的他,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他的面庞,被青筋遍布,如同可怖的蜈蚣爬了满脸。 他的双目,血一般猩红,好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想要夺走一切生灵的性命。 正是这一声嘶吼,周身荡起的内劲,使得周遭几丈之内的所有身体迅速炸裂。 好在三梦及时察觉了不对,命令那些护卫跃上枝头,否则死了一地的,不是这些发了疯的百姓,而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而小黑更为警觉,早已闪到安全的距离,灰灰趴在他头上瑟瑟发抖。 ;谁都不许下去!三梦喝止众人,;你们拦不住他!下去只会白白送命!要是你们再出事,王爷会更自责难过! 杨迁因为自己的冲动,急红了一双眼睛,愤怒使他扬起剑,朝着男子的尸体砍去,尸体顿时四分五裂。 地面的长孙焘已经彻底魔怔了,他的理智被势要毁去一切的怒意占据。 晏晏死了,他也不要活了,全都一起去死吧! 剑起剑落,血花飞溅。 残肢,断臂,堆成尸山血海。 一个个疯狂扑上来的百姓,全都葬身长孙焘的剑下。 他已经彻底杀疯了! 无人可以阻止,也无人胆敢阻止。 三梦紧紧捏住树干,用一种极其悲壮的神情看着长孙焘。 多么歹毒的计谋? 杀人诛心,那背后之人事先把一群老弱病残聚在一起,又让他们吃过有毒的人肉,把无辜孱弱的百姓,变成一个个嗜血的疯子。 接着又准备了刺客、吸引鲨群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把长孙焘逼上绝路,逼着他亲手结束那些他所在乎的百姓的性命。 逼着长孙焘彻底崩溃! 就算长孙焘没有因为走火入魔而亡,就算他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看着这满地的尸体,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恐怕他虽然肉/体还活着,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他将陷入永生永世的悔恨与自责当中,不得解脱。 好歹毒的计谋,利用上千条人命,却只为毁去一个人。 但同时,三梦也疑惑了——淇王早就察觉了事情有诈,可他为何没有料到此种形势?依淇王的才智,他不可能会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这究竟是怎么了? 此时,无论是三梦还是杨迁,都不知道长孙焘身中剧毒的事,他们只知长孙焘有问题,但却并不知道切确的原因。 所以他们无法理解长孙焘此刻的疯狂。 杨迁几次想靠近长孙焘,却被强劲的剑气逼退。 暴走的长孙焘,他绝对不是对手。 上千条人命,在互相撕咬中陨落了半数,剩下那些还活着的,如今也基本都命丧长孙焘手中。 待到那血汇成溪流,染红了浅滩的水,浑身浴血的长孙焘却有半刻的清醒。 ;咣当……利剑坠落在地,长孙焘像是被抽去浑身的力气和三魂七魄一般,颓然地跪在地上。 血。 漫天漫地的血。 尸体。 堆积如山的尸体。 长孙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满脸绝望。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他像个孩子一般,伏地恸哭。 面前是一具孩子的尸体,还那么小,眼里还只有纯粹,但却死于他的剑下。 长孙焘崩溃了。 第652章 崩溃 一口鲜血喷出,他伏在地上,仿佛痉挛一般,身体痛苦地抽搐着。 正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成堆成堆的尸体中爬出来,迅速地往他靠去。 ;淇王!杨迁三梦同时大喊。 ;主子!护卫声嘶力竭。 可是长孙焘似乎没有听见,剧毒折/磨着他的身体,使他生不如死。 剧毒攻击着他的理智和心房,使他痛不欲生。 此刻的他,脆弱得就像一只没有母亲庇护的雏鸟。 杨迁和护卫迅捷奔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柄利剑,猛然刺/入长孙焘的胸膛,推着长孙焘向水边冲去。 ;扑通一声,两人同时掉进水里。 鲨鱼被血腥吸引,在水里来回游弋,逡巡不散,直到有猎物入水,纷纷围了上来。 ;咕噜一个血红的水花冒出,灼伤了所有幸存者的双眼。 小黑嘶叫着奔跑而来,一头扎进水中,灰灰咬住它的鬃毛,两个小家伙就这样没了身影。 ;淇王!杨迁握住剑,也跟着跃进水里,他凭着良好的水性,在水里不停搜寻,可是根本找不到长孙焘的身影。 他疯了似的,拼命地寻找着长孙焘,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与长孙焘相处的点滴。 天真无邪却总能坑死他的草草,腹黑却又正直的淇王…… 这么一个鲜活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没了,他葬身鱼腹了吗?自己要怎么和瑜儿交代? 直到一条绳索缠住腰际,把他从水里拉出来,他这才如梦初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气。 ;啪!三梦揪住杨迁的衣襟,猛然甩了他一巴掌,;清醒了吗?! 杨迁还未完全回过神,三梦又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淇王没死!可能被暗流卷走了,小黑和灰灰不见踪影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淇王死了,它们不可能会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淇王,所以立即给我打起精神,用你那一身蛮力来帮大伙扎筏子! 杨迁被三梦这两巴掌甩得无比清醒,因为是他误判,中了男子的奸计,害得淇王落到如此下场,愧疚和自责让他发狂,所以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 几人动作麻利地扎了筏子,又往水里丢了许多具尸体吸引鲨鱼的注意力,悄悄上了筏子迅速逃离,准备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路寻找。 三梦提着长孙焘的剑上了筏子,立即对有些失魂落魄的杨迁道:;我这就传信让人过来处理这里,否则尸体就这么暴露着,肯定会污染附近区域,要是引发瘟疫就不好了! 杨迁深吸一口气,道:;立即传信。 三梦见杨迁第一次情绪如此低落,只得劝道:;杨兄,想想你师父的话,淇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出事?不要灰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并且能救下他! 杨迁颓然道:;我……我该如何向楚姑娘交代?临行前,她嘱托我要好好保护淇王,可是我却亲手,把他推向如此境地。 三梦撕下几块布条,扔到杨迁面前:;就算你想哭,也要先把伤口裹住,瞧瞧你这血流了一地,待会儿又引鲨鱼过来,有几条命都不够丢,你自己想死,可别拖累大家。 原来,杨迁方才为阻止长孙焘,早已遍体鳞伤,鲜血染了一身,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杨迁沉默地把伤口裹住,仍然显得心不在焉。 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如此强大的淇王,运筹帷幄之中却可决胜千里之外的淇王,怎么就轻而易举地栽了呢? 想来想去,杨迁也没有得出结论,直到因为不知该如何向虞清欢交代,而导致满脑子里都是虞清欢身影时,他想起了自己英年早逝的姑母和姑父。 为什么?因为那狠毒的贼人握住的,是淇王的软肋! 姑父姑母为了十万百姓甘愿从容赴死,一直为国事天下事忧心的淇王,又怎会撇下这些百姓,所以就算明知有问题,他也没办法决然离去,让这些百姓自生自灭。 可他却亲手杀了这些他所在乎的,所守护的人,他究竟该有多难过? ;沈兄,你说说,做个好人怎么这么难?杨迁五味杂陈。 三梦默然,可不难吗? 要是不难,他何必隐姓埋名? 这个世界,做坏人总要比做好人容易得多。 ;我不知道。三梦道,;正因为我们做不了好人,所以才更应该好好护住那些好人。杨兄,大秦的脊梁不能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一定要找到淇王! 三梦道:;一定会找到他的! 等他们全都走干净,山头的一棵大树后,出现了一个长相诡异的男人。 他正是定北侯的家臣,今日的一切一切,都是定北侯与虞谦的合谋。 十多年的敌对生涯,使得虞谦对长孙焘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他才会选择那些服刑犯人的家眷,把他们赶到这个山头,再用从虞清欢的外祖父那里夺来的毒药,将这些百姓一个个给药疯,用他们来做刺杀长孙焘的一把利刃。 结果不出虞谦所料,长孙焘对百姓的责任心使得他无法直接抛弃这些百姓离开,这就让他们有机可乘。 接着就是埋伏在水里的那些死士,他们身上都涂满了能引长孙焘毒发的剧毒。 最后是让百姓发狂的毒药,和被杨迁杀死的那男子的诛心之计,终于把长孙焘这头雄狮埋葬。 已经毒发的长孙焘,尽管有了百里无相的药,但却因为无法救下这些百姓的无力感而饱受煎熬,那种煎熬被在药物作用下被放大无数倍,加上又看到虞清欢死在面前那虚幻的一幕,导致他彻底崩溃。 计谋并不高明,却都掐中要害。 就这样,虞谦与定北侯合谋,最终把长孙焘打落水里,生死不明。 ;小姐,属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您报仇了!男人自言自语几句,便给定北侯传了胜利的喜讯。 天知道,为了这一天他们准备了多久? 一场打乱他们原定计划的水患,反而促进了他们的成功。 ;小姐,这一定是天意!男人得意地笑了。 与此同时,虞清欢仍在路上,她骑着小红没日没夜地往扬州的方向赶,一刻也没有停息。 奔波使得她憔悴了好多,皮肤糙了,嘴唇也干裂了,可是她连口水都没敢停下来喝。 第653章 相遇 ;小红,拜托了,再快点。 小红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加快速度在路上狂奔。 一夜,又一夜。 虞清欢终于来到扬州地界,她这才发现,所谓的梦境,都太不真实了。 目之所及处,曾经有秀丽的农田,热闹繁华的城镇,如今只是一片汪/洋,过往的一切尽数被水覆盖。 曾经的名山大川,如今只剩下山头,就像岛屿一般,露在水面上。 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的生灵,全都挤在山头,胆战心惊地望着这片泛着腥味的水。 虞清欢不知道,这些水会退却,还是将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但她心里清楚,数十万百姓赖以生存的家园,全都在这场灾难中毁于一旦。 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和物力,才能重建成原来繁华的模样。 虞清欢管不了那么多,此时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子,满心担忧着远方丈夫和兄长们的安危,她的心胸,如今只容得下她心心念念的人。 ;明珠,找得到灰灰在那里吗?虞清欢勒住缰绳,放眼一望无际的水面,眼里的忧焚剧烈翻滚。 明珠在虞清欢身上爬来爬去,不停地嗅吸着空气,可是一无所获。 虞清欢只好决定,向杨迁的属下所聚集的山头进发,长孙焘和兄长曾经把嘉佑帝往那里引,说不不定前往那里,可以从兄长那得到消息。 没有小船,没有人烟。 虞清欢骑着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脉行走。 道路荒芜崎岖,她边用剑开路便走,山头之间被水淹没,她便骑着小红渡水而过。 这一路,她走走停停,磕磕绊绊,可她从未停下过步伐。 零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才勉强跟上她的步伐,终于在这一日,虞清欢昏了过去。 零接住了即将坠马的虞清欢,喂给小红几块糖,放小红去吃草,他则笨拙地照顾这个新主人。 ;王妃,歇会儿吧!您已经走了七天七夜了。零对着悠悠转醒的虞清欢低声劝道。 虞清欢干裂的唇角翕动:;零,王爷一定出事了,我必须要赶过去,此刻我和师父都不在他身边,要是他毒发,谁也没办法救他。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虞清欢直觉长孙焘出事了。 虽然她心里也担心着几位兄长,可对长孙焘的担忧,更为强烈,占据了她整颗心。 零道:;王妃,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就算找到了主子,你也没多久好活! 虞清欢倔强地摇摇头:;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好!零绝对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无论虞清欢想做什么,他都只能遵从,只得沉痛地道,;属下扶您上马,您在马背上休息,属下领着您继续走,您放心,属下会带您找到主子。 虞清欢郑重地点点头,认真地道:;零,等事情结束,我便放你自由,到时候你也可以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拥有自己可以自主的人生。 零不解。 他真的不解。 什么是自由? 自从记事开始,他便跟随着师父守在先帝身边,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影卫。 为了活着,他杀死无数个和他一样的人,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后,他便来到了刚出生的主子身边,师父给他的命令,就是在主子生命受到威胁的关头不顾一切将他救下。 二十几年,他一直遵循着这条刻进骨血里的命令,数次救主子于危难之际。 他会受伤,但却不知道痛,他的存在,就像个影子一般,根本没有感情,无知无觉。 一日为影,终身为卫。 自由那个东西,他需要吗? 虞清欢的话,并未在他心底激起任何波澜。 他从未觉得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美好,七情六欲对他来说,只是陌生的东西。 他的心里,装的都是自己从小团子保护到大的主子,还有眼前这个会迎着阳光递给他吃食的女子。 多数时候,他都躲在角落,默默地等待吩咐,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但自从跟了王妃,王妃召唤的的次数很多很多,可多半不是什么命令,而是递给他一壶水,一个热腾腾的肉包,或者一碗暖暖的粥。 自由,他不需要。 他只要保护这两个,除了师父以外,唯一存在他心里的身影便好。 ;我们先在这休息两个时辰,看着疲惫不堪的零,还有四肢都在颤/抖的小红,虞清欢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这短短的两个时辰,他们都补充了些许体力,时间一过去,虞清欢片刻都不想耽搁,拖着疲累的身体,吩咐阿零立即离开。 ;王妃,请上马。阿零牵来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小红,趴跪在小红身边,恭敬地道。 虞清欢摇摇头:;你站起来! 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命令站了起来。 虞清欢道:;我自己可以上去。 又没断手断脚,何必踩着别人的身体上马?更何况那人还是把命都献给忠诚的阿零。 虞清欢拼尽全力翻身上马,虚弱地坐在马背上,取出两块饼,把其中一块丢给零,又把水壶递了过去。 ;你也吃一些,我们继续上路。 虞清欢胡乱啃了一块饼,又灌下几大口水,驱使小红继续赶路,只是这次,或许是兼顾到零,她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这一路,过程有多艰难,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言说的,可心里的煎熬,更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她。 那种忧心至亲至爱的苦,就像黄连一样漫在心间,连呼吸都带着苦涩。 终于在没日没夜地赶了十几日的路后,虞清欢和零与卫殊相遇了。 彼时海水已褪去许多,嘉佑帝正准备往安全的地方撤兵,卫殊打头阵,带领麒麟卫找寻安全的路线。 卫殊乘着筏子,负手而立,他就这么迎着风,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坚毅的面庞明明迎着朝阳,却还是那么冰冷。 直到与虞清欢四目相对时,他先是挑起唇角,脸上的寒冰登时碎裂,扬起一个璀璨的笑容,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却红了,眼里满是心疼。 太好了,瑜儿没事。 第654章 失踪 小红踩着一地的晨光,站在疏落的林子里,金阳从树梢洒下,落了虞清欢一身的斑驳。 她骑在小红背上,面容憔悴,带着一身的疲惫。 在看清卫殊的面容时,她如释重负,松了长长的一口气,提得高高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幸好,兄长平安。 无论是兄长,还是长孙焘,她不希望其中任何一人有事,在她的心里,他们都是同样的分量。 ;大人,林子里怎么会有个女子?看起来很可疑。一个卫士问道。 ;瞎了你的狗眼,那是淇王妃!卫殊瞪了卫士一眼,忽然噙了邪魅狂狷的笑意,往水面一扔船桨,足尖一点,整个人掠向岸边,在即将提不住力量时,足尖点在船桨上,借力跃起,最后稳稳落在虞清欢面前。 虞清欢从马上下来,十数日的奔波,使得她的腿臀皆有磨损,她一时竟然站不稳。 卫殊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卫殊很大力,把她的手臂都弄疼了,足以看出卫殊此刻的紧张和担心。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兄妹同时问出声,在听到对方的问题时,不约而同笑了。 ;怎么这么疲惫? ;怎么这么憔悴? 声音再次同时响起,虞清欢稳住身形,抬眸望着卫殊,眼里落下了他的身影。 卫殊凝着她,雪寂的眸底全都是她:;怎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虞清欢道:;梦到你们有危险,所以赶来了,看到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麒麟卫还离得很远,两人的对话他们听不见,只是听过许多关于卫指挥使倾慕淇王妃的传闻,见两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不由挤眉弄眼,笑得暧/昧。 卫殊默了默,终是道:;淇王他,失踪了。 ;什么时候?虞清欢身形一晃,靠到了小红的身上,她很镇定,但话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在哪里?为什么? 眼看麒麟卫越来越近,卫殊只好长话短说:;十二日前,在距离这里三十里的金鸣山为救百姓中了埋伏,落入水中不见踪影,灰貂儿和黑马立即追去,玄陌他们跟在身后,我也让阿琨带人去找,但至今没有消息。瑜儿,对不起…… 十二日前,他失踪已近半个月了么? 自己怎么现在才来?长孙焘他还好吗?有没有毒发?他在哪里?饿不饿?痛不痛? 虞清欢强迫自己站稳,眼泪却簌簌落下,她抬手去擦,越擦越多,最后满脸泪痕:;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表兄没事,也是一份安慰。 卫殊看着她泪流满面,一颗心好像被千军万马碾过,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抬了抬手,想把这个凄惶的妹妹拥在怀里轻声安慰,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血海深仇,那他一定会抛开一切去找寻淇王,只为不让妹妹掉一滴眼泪。 可是,他是陆明邕,有数百冤魂的冤屈等着他去洗刷,他不能随心所欲。 别哭了。 那一颗颗泪珠,都是灼烧着他心房的火炭,太让他心疼了。 虞清欢取出个瓶子,塞进他的怀里,哽咽着道:;哥,原谅我的自私,明明知道你背负着那么多,却从未替你分担过。 ;这一次我又要丢下你一个人去找昭华,真的很抱歉。这是我给你配的药,它用一株百年灵芝制成,能治你身上的暗伤。 ;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会难过死的。我为你做了衣裳,用的是白色的料,那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不管你做什么,都要以自身安危为重,你要好好活着,我还没看过你穿新衣的样子。若是有朝一日我们能卸下所背负的一切,你再也不要穿这黑漆漆的颜色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 ;傻!卫殊眼眶不争气地红了,铁血汉子在这个妹妹面前手足无措,像个大男孩,他扭头擦了擦眼角,斩钉截铁地道,;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们陆家的男儿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用操心,家里的是一切有我。 世人欺他辱他,无畏。 世人若敢欺她辱她,妄想! 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人欺负到瑜儿身上。 他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一次,他又不得不让瑜儿独自面对长孙焘失踪的恐惧。 他真是个不称职的兄长! 虞清欢咬了咬唇角,认真地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一句话,使得卫殊心间那口沉郁之气消散无踪,他就是这么没用,这么的容易满足。 ;答应我,别再受伤了。虞清欢郑重地嘱咐一句,用力拉住马鞍,翻身上马。 ;我让人送你去!卫殊的脸上,尽是担忧,就像父母送别第一次离家的儿女。 ;不用。虞清欢把明珠掏出来,;我有明珠,有小红,还有影卫阿零。 ;明珠?小红?卫殊重复一下名字,不由得笑了,;怎么这么俗气? 虞清欢回眸笑道:;贱名好养活! 卫殊目送她离开,忍不住追了上去,取下脖颈间的坠子,递到虞清欢手里:;这是母亲的东西,听说是荥阳王府的传家宝,戴好它,一路平安。 ;知道了!虞清欢一抖缰绳,火红的裙裾在林间那样的耀目。 卫殊按捺下不舍,眼里的光渐渐淡去,仿佛虞清欢离开时,顺便把他的光也带走了一般。 他又是那个阴鸷的卫殊,浑身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身上仅有的温度,便是怀里的伤药。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送给卫殊的药,虞清欢自己根本舍不得用。 而卫殊给她的坠子,对于卫殊来说,也是最重要的无价之宝,并且这个荥阳王府的传家之物,也在虞清欢身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昭华…… 虞清欢策马奔出了很远,忽然泣不成声,眼泪滚滚而落。 你在哪? 我要怎样才可以找到你? 为了不让兄长担心,她一直克制着情绪,可当四下无人时,她根本忍不住。 怀里的明珠虽然不安,但却不能指出任何方向。 十数日失踪,顺着水流会到哪里? 为什么杨迁那样一个熟悉水域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红红,你知道小黑在哪里吗?虞清欢擦去眼泪,逼迫自己控制住情绪,不知所措的她,竟然轻声细语地问起了马。 红红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告诉虞清欢,它其实也不知道。 虞清欢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穿行,思考长孙焘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忽然。 ;王妃小心! 第655章 找到他了 怀里的明珠迅速摆出攻击的姿势,与零身影同时出现的,是一只吊睛大老虎。 这个小小的山头,已经没了老虎的猎物,此时它饿火中烧,冲着小红就飞扑过来。 小红丝毫不惧,纵身跃起,双腿向后飞踢,竟把老虎踢得向旁边滑行数尺。 而虞清欢也因为小红的跳跃,被甩了下来。 神情恍惚的她有些措手不及,幸好零及时以身相救,用身体挡住了掉落下来的她,因为落势太猛,砸得零一声闷/哼。 得救的虞清欢道了句多谢,但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为何阿零会在这种关头现身,以往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决不轻易出现。 她并不知晓,长孙焘给零下了铁令,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护住,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小伤。 小红分外恼怒,它盯着老虎,不停地用前蹄刮动地面,尘土被它的蹄子扬起,风将其吹散,扑在脸上,险些迷了眼睛。 老虎也从地上爬起,摆出狩猎的姿势,围着小红缓缓绕圈,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 虞清欢无力地叹了口气,道:“零,去帮小红,它打不过人家。” 小红听到这话,仿佛听懂了一样,登时气得鼻孔不停地吹着粗气,它愤怒地撩起蹄子,还没等它进攻,这不可一世的傻憨憨,就被老虎拍了一爪子,差点给按在地上给锁了喉。 明珠在一旁助攻,趁机窜到老虎旁边,用力戳了一下它的眼睛,接着又迅速地窜回虞清欢背上躲着。 也正是因为它的乱入,使得老虎吃痛,松开了小红,小红这才没有惨遭毒手。 不过老虎那爪子拍狠了,小红的脖子上,瞬间现出几条深痕,正汩汩流着鲜血。 这彻底激怒了小红,它拼命地尥蹶子,冲上去对着老虎又踢又戳又揣,打起架来疯了一样,反倒把老虎给逼退了。 零一边护住虞清欢,一遍伺机帮助小红。 老虎不敢贸然进攻,小红又奈何不了它,零为了护着虞清欢不敢轻易出手,几方就这么僵持着。 小红的血顺着伤口滴下,落在地上时异香扑鼻。 虞清欢担心它的伤势,吩咐道:“零,速战速决。” 零上去飞踢一脚,把老虎踹翻在地,刚想补上一刀,那老虎却不恋战,夹着尾巴逃了。 小红还想去追,虞清欢从密封的瓶子里倒出两块糖,它立马就回来了,享受地吃着糖块。 因为这个小插曲,尽管虞清欢心急如焚,但她也不得不停下,找寻药草给小红包扎伤口。 正是她耽搁的这会儿功夫。水面浪花翻滚,一匹黑骏从水里走出来。 它甩了甩水,来到小红身边,围着它转了一圈,又用脑袋蹭了蹭,仿佛忧心孩子的父亲。 小黑! 原来是小红的伤,把小黑引来了。 小黑在这,那么昭华他? 虞清欢激动地唤了声:“小黑!” 小黑甩甩尾巴,却是怎么也不肯动,只是一个劲地围着小红转,时不时舔舐小红的伤口。 直到小红脖子上的几道深痕结了痂,不再流血,小黑才来到焦心忧焚的虞清欢面前,示意示意她上自己的背。 而小红,也去蹭了蹭零,待零翻身上马,小黑才领着二人下水。 这一路行来,虞清欢一颗心揉碎了无数次,她紧张,忐忑,不安,想马上见到长孙焘,却又害怕面对。 恍恍惚惚,总算见到了。 明珠看到阔别已久的灰灰,两只小家伙朝对方飞奔,因为跑太猛了,险些撞到了一起,它们身体刚刚触到,便不停地用脑袋去蹭对方,仿佛在倾诉相思之苦。 破败的小庙,一个浑身是伤的青年提剑守在门口,身旁躺了十数具黑衣人的尸体。 青年在见到虞清欢时,他一口气再没提起来,“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这人不是谁,正是麒麟卫四大千户之一——顾怀珺。 第一次见他,也是带着这样满身的伤。 这一次见他,昔日的少年褪去青涩,变成了成熟稳重的青年,脸上尽是四处奔波的风霜,这让他清俊的五官更显坚毅。 是顾怀珺救了昭华吗? 虞清欢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确认他只是疲劳过度而体力不支,并无生命危险时,给他喂下一颗药,交给零扶去旁边歇着了。 小庙摇摇欲坠,到处都是岁月沉积的灰尘,里面供着女娲娘娘,可黄绸皆已退色,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蛛网。 在女娲娘娘的神像跟前,干净整洁的草堆上,她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长孙焘是那么的憔悴,躺在干草上,气若游丝,面色灰败,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昭华……” 虞清欢捂住唇,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她缓缓挪了几步,然后一个箭步冲过去,在搭住长孙焘的脉时,一颗心沉入了谷地,被厚厚的冰雪覆盖。 “昭华,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长孙焘的体温,是那么的烫,像火一样燎灼她的手,左边肩胛骨的下方,一道伤口触目惊心,已经感染了,奇怪的腐味扑鼻而来。 他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要是再慢上稍许,就算他求生意志再强,这样一具身体也撑不住多久。 还好,自己来了。 “零!”虞清欢哽咽着朝外叫了一声,阿零迅速赶了进来。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可是对主人的忠臣却无人能及。 “把王爷扶起来,让他靠在你怀里。”虞清欢冷静地吩咐。 阿零依言扶起长孙焘,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长孙焘已没了任何知觉,气息和脉搏微弱得可怕。 虞清欢轻轻抚上了长孙焘的脸,目光极尽柔情,动作也分外轻柔。 他深深地凝着长孙焘,一字一句地交代:“零,等我救下王爷之后,你立即传信给杨迁和三梦,让他来接王爷去找师父。” “若是我出了意外,你立即把我烧了,别让王爷醒来看见,否则他一定会难过死的。” “最后,请你告诉王爷,我会一直等着他,让他千万别急着来找我,否则我绝不原谅他!” 第656章 以命换命,她自愿的 阿零的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可是他的眼眶却红了,主子的命令他无法违抗,哪怕眼睁睁地看着王妃去死,只要王妃说一句不许救,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劝主子别把驱使自己的方法告诉王妃,别让自己认王妃为主,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听王妃的话,也就不必在两位主子的命令之间左右为难。 “没有其它办法么?”顾怀珺用剑撑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虞清欢摇头:“就算有其它办法,也来不及了。谢谢你救了他。” 原来,定北侯和虞谦的早已到达扬州,就是为了找机会刺杀长孙焘,可没想到灾难突至。 于是他们改变策略,到处搜寻幸存者,而那些流放之人的家属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这举动自然瞒不过奉命来到扬州,搜寻关于杨迁的情报的顾怀珺,他注意到此事之后,悄悄跟了上去,结果便看到那日金鸣山的发生一幕。 当时长孙焘落水之后,被一道诡异的暗流卷走,潜伏在隐蔽处的顾怀珺连忙下水去救他,结果体力不支,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 最后,还是小黑把他们给驮上岸,不料刚上岸便好巧不巧遇上定北侯他们埋伏的人,为了保护长孙焘,顾怀珺遍体鳞伤。 虽然他们仗着小黑和灰灰侥幸逃/脱,可他们的逃亡之路,却遭到接二连三的刺杀。 今日被小黑带到这座破庙落脚,刺客不一会儿便到了,虽然顾怀珺拼死保护了长孙焘没让刺客得逞,可他仍旧对长孙焘的伤无能为力。 幸好…… 王妃来了,曾经把他从鬼门关拉出来的王妃,她来了。 可王妃这么厉害的人,救活王爷却需要牺牲性命吗? 顾怀珺一时不知所措。 “王妃,那么换我可以吗?我来救王爷。” 虞清欢道:“你不行,在场的人只有我可以。” 顾怀珺崩溃大吼:“果真没有半点方法吗?非要人去死的话!可不可以让我来!那么大的摊子需要你们收拾,你就想这样一死了之不管百姓死活吗?” “我也想活!”虞清欢看着情绪激动的顾怀珺,眼眶不争气地红了,她迅速擦去眼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只有我能救他,你一定明白为什么!” 顾怀珺哑口无言,他的确轻狂,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懂得知恩图报,王妃和王爷救了他和嫂嫂,这个恩他记着!他并不希望恩人死去! 可是他能怎么办? 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都没有资格。 他颓然地靠在门上,喉结上下滚动,眼里有激烈的情绪在燃烧。 望着无知无觉,陷入深度昏迷的长孙焘,虞清欢的眸一下便软了下来。 从师父那知道自己可以救长孙焘开始,虞清欢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真的到来时,她的心还是慌得不成样子。 这一年多和长孙焘相处的点点滴滴,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中重现,那些曾经流过的血与汗,她都可以轻描淡写一笑而过,唯有长孙焘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与他共度的时光,每一刹那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足以让她永远铭记。 死过一次,她根本不怕死,她只是担心黄泉路上太冷了,没有长孙焘陪伴,她会孤单会害怕。 真的不想离开,他们还没有建起一间小屋,一起经历四时的变化,他们立下的誓言,都还没有兑现,她真的好舍不得…… 虞清欢看了长孙焘许久,许久,久到窗棂折射进来的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她才慢慢悠悠地道:“零,别忘了帮我告诉卫殊,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让他不要为我难过,下辈子,我还想遇见他,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他。” 下辈子,再做兄长的好妹妹,不让兄长担心,不让兄长难过。 “最后,转告王爷,一切就交给他了。请他帮我照顾好娘亲和小茜。” 交代完一切,虞清欢在旁边升了堆火,让顾怀珺寻了一个破瓦罐洗净,放到火上热了些水。 她把长孙焘的衣裳脱下,清洗了伤口周围后,她用消过毒的匕首,剜去伤口的腐肉,然后彻彻底底地消了一次毒,再用灵芝制成的药粉洒在伤口上。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用麻沸散,可是长孙焘却没有任何反应。 连如此剧烈的疼痛,都不能唤醒他的意识。 明珠和灰灰爬在一旁,黑曜石般的眼睛圆溜溜的,里头仿佛也写满了担忧。 庙外面的小黑和小红不安地打着响鼻。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虞清欢的动作,等手脚麻利地处理好伤口后,她把一直不离身的手镯取下来,所有的针排成一排,经过消毒后,她开始给长孙焘下针。 等把长孙焘身上的穴道全部打开,她吩咐零:“去外面守着,一个时辰没到,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进来,谁也不能进来打扰。” “顾公子,麻烦你也出去。”虞清欢又道。 阿零把欲言又止的顾怀珺拉了出去,虞清欢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可是她并未有任何犹豫,再给长孙焘灌下几粒药丸后,她用匕首划开长孙焘的右掌心,黑血从伤口慢慢流出,一点点滴在干草上。 困扰长孙焘十数年的毒,虽然霸道诡异,但解起来并不难,毒在血液之中流淌,那把血换了就行了。 她测过,她的血和长孙焘的相融,只要把长孙焘的血放了,再把自己一身带着解百毒的血给他,那他就再也不用受噬心之苦,再也不用时刻担心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等血流得差不多时,虞清欢又割开他左手的穴道,再割破自己的手腕,把血换给了他。 因为提前施了针,长孙焘身上几个特殊穴道被打开,虞清欢的血一接近他的伤口,便被吸了进去。 长孙焘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而虞清欢的面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邃苍白。 渐渐的,她体力不支,歪倒在长孙焘身边,可身上仅有的血,仍旧源源不断地被吸了进去。 黑暗大片大片涌上来,虞清欢只觉得身上的温度被一点点抽离,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般,意识也渐渐朦胧起来。 死亡的感觉再度来袭,虞清欢已不像前世那般害怕了,只觉得遗憾。 遗憾没有补偿兄长,无法陪他为陆家九族洗刷冤屈。 遗憾没能好好孝顺娘亲,亲眼看着被她夺去一切的小茜幸福。 至于杨迁、二哥、白大哥和师父,他们一定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最最遗憾的,还是无法亲眼见证昭华实现宏愿的时刻。 所幸,两辈子都死在昭华怀里,她知足了。 如果上天真的有眼,请不要再让她重活一世,这一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再坚持坚持,曙光就在眼前,她不想再走一遍。 不想再回到和昭华没有相识之前,不想再回到昭华仍旧被毒折/磨的时刻。 “昭华,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很爱你……”虞清欢的声音,轻得像风在呢喃,她在明珠和灰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缓缓闭上了双眼,倒在长孙焘身边。 第657章 很好,怒火已挑起来了 与此同时,白漪初风尘仆仆地来到北疆,好不容易见到定北侯世子,她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哭得稀里哗啦:;兄长,救命! 因为定北侯的影响,定北侯府的男人们,都把她当成掌心宝呵护,此时见她一身狼狈,昔日倾世的容颜皆毁,顿时吓了一跳。 ;漪初,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兄长,白漪初泣不成声,;淇王和淇王妃他们欺人太甚,不仅栽赃我对灾民包藏祸心,而且还派人刺杀我,要不是上天垂怜,我早就死在滚滚江水之中了。 白漪初把事情娓娓道来,她说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把淇王的冷心薄情、淇王妃的心狠手辣,描述得细致入微,直让一众白家儿郎红了眼睛。 ;淇王府欺人太甚!当我白家无人么?定北侯世子一剑砍烂桌椅,他怒发冲冠,勃然大怒。 其他几个白家人纷纷附议:;漪初好好的女儿家,嫁给他淇王做侧妃都亏了,没想到淇王不仅不稀罕,而且还对漪初下毒手,是真的不把定北侯府放在眼里! 白漪初哭红了一双眼:;他们担心我没死透,还派人将我一路追杀,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投奔叔叔兄长,连京城的家都不敢回,还请叔叔兄长为我做主。 定北侯世子心疼地扶起妹妹:;漪初,你放心,这口气大哥一定为你讨回来! 白漪初泪眼朦胧,那双美丽的眸子泫然欲滴,配上那狰狞恐怖的伤疤,更加惹人心疼:;兄长,切不可冲动,淇王连定北侯府都不放在眼里,如此有恃无恐,只怕另有缘由,兄长一定不能冲动,否则反而正中小人的下怀! 定北侯世子面色一沉:;你是说,这事可能有陛下参与?有陛下这个靠山,淇王才这般嚣张?! 白漪初的叔叔接道:;朝臣私底下都在传陛下与淇王不睦,可传了这十数年,兄弟俩也没闹起来,相反因为擅自揣测陛下想对付淇王而为陛下冲在前面的,如今都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这兄弟俩其实穿一条裤子,所谓不和也只是故布疑阵。 定北候世子道:;叔叔所言极是,一切皆有可能。陛下要真想对付淇王,淇王哪里能嚣张到现在?恐怕这兄弟俩唱双簧,把我们当猴子耍! 白漪初的另一个兄长怒了:;长孙家的人实在欺人太甚!他们怎么不想想,这大好的河山是谁为他们守的?他们怎么不想想,白家驻守边关有多辛劳!现在反而联手对付我们,实在太过分! 白漪初的叔叔道:;他们做的事,也实在令人寒心,最可怜的还是漪初,落到如此地步! 定北侯世子恶狠狠地道:;必定是长孙家那群小儿,觉得天下太平,不需要我们了,所以才出此计策,简直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兄长,切不可妄言,我们做臣子的,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千万别在背后说,否则隔墙有耳,到时候再被扣个大不敬之罪,那……白漪初一直在哭,袖子掩住的嘴角,始终勾着冷笑。 ;他们敢!要是他们敢这样!老子就带兵掀了他们!定北侯世子怒不可遏。 这时,白漪初的堂兄开口了:;漪初,你出了事不回家,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北疆来?你不是说被追杀吗?你只是个不会武艺的弱女子,怎么能穿越那么多艰难险阻,来到北疆?你为什么不去京城找大伯和祖母做主,大伯和祖母在京中不是更方便说话吗? 一串串疑问,仿佛把白漪初出现在这的所有不合理问题都总结了,但本该哑口无言的白漪初,却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兄长这话说得实在诛心,难道是漪初自己给自己划拉这么一刀,故意跑到北疆来找兄长们和叔叔们吗?你这话将漪初置于何地?白漪初哭得更伤心了。 ;你知道漪初这一路行来有多艰难吗?扮作乞丐,扮作疯子,扮作流民,扮作道士,扮作村妇……为了瞒过刺客的眼睛,漪初甚至还在粪坑里蹲了一天一夜。 白漪初字字泣血,她伸出双手控诉:;瞧瞧我这双手,它还是千金小姐的手吗?兄长知不知道,饿急了的话,这一双手甚至还抓过蛇虫鼠蚁吃。 ;千里迢迢奔赴这里,心中只存一个信念,那便是找到亲人,找到各位疼爱漪初的亲人,让漪初有个避风的港湾,仅此而已,难道漪初还能有什么坏心眼吗?兄长是不是暗指漪初故意挑起大家的怒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漪初是那种人吗?兄长…… 一番话让所有人红了眼眶,心狠狠地揪起来,痛得无法呼吸,白漪初的堂兄却反问道:;妹妹说了这么多,但却还未解释,你为什么不回京城,反而来到北疆? 定北侯世子怒了:;白捷,你够了!我妹妹已经这样,你还说风凉话!你什么意思?是不是针对我妹妹! 白捷解释道:;世子,我们手握重兵在得到天子倚重的同时,肯定会因为势力而遭受猜忌,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一个不小心,就会遭至灭顶之灾,所以才要谨慎行事,以免让人抓住错处,到时候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我这也只是和妹妹确认细节,如果真是淇王府的问题,无论是公办还是私了,作为兄长哪有不护在妹妹前头的道理? 定北侯世子表情狰狞:;一句句话说得好听,白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你心里,你/妹妹玉初才算妹妹,你早看不起我妹妹很久了!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为她打抱不平也就罢了,还用话戳她心肝!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告诉你,别以为祖母喜欢你,你就可以在对我指手画脚!别忘了世子是我,不是你! 白捷撇了撇嘴,沉默了。 白漪初适时抹着眼泪道:;兄长,别动怒,堂兄也是为了我们白家着想,他完全出于好心。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为白家着想,根本不为这个妹妹着想。 第658章 当谢韫遇上宅斗 定北侯世子怒气不减反增:;听到了吗?我妹妹多么善解人意,还真的是显出你丑恶的嘴脸! 白漪初连忙拉住定北侯世子的袖子,冲他摇摇头。 待定北侯世子冷静下来后,她向白捷福了福身:;堂兄说的句句在理,但为何漪初不回京城,而是来到了这里,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来是因为漪初在从小这里长大,与各位兄长更为亲近。二来祖母年事已高,要是她看到漪初这番模样,指不定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所以漪初宁愿千里迢迢来到北疆,也不愿去京城惹祖母伤心。 一番话,彻彻底底让在场唯一清醒的白捷成了众矢之的,他有口难言,百口莫辩,只能默默承受来自家人的敌意。 看着他如此窘迫的样子,白漪初暗自得意——在这里生存十数年,难道是白活了吗?这些亲人的脾性,她早已了如指掌。 她知道这个堂兄一定会有一大堆说辞,所以她故意卖出破绽,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将他一击必中的机会。 定北侯世子声色俱厉地道:;听到了吗?白捷!妹妹不回京城,完全是为了祖母着想,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问她了! 白漪初感动地道:;兄长真好,这段时间在淇王妃手底下受的委屈,全都因为兄长的回护得到了弥补,有这样的兄长,别说容颜尽毁,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无话可说! 于是,众人的矛头又开始对准淇王府。 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模样,白漪初笑了,笑得分外妖娆。 很好,这些人的怒火已经挑起来了,接下来只需要等京中报丧的信送来,那么他们将会完全被怒火占据理智。 到时候叔叔回去丁忧,父亲也要留在京城,这些兄长们,还不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虞清欢,长孙焘,你们不是爱民如子心系天下么?看我怎么毁去你们在意的一切,正如你们毁了我的容貌和我的一切一样。 我要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策反镇北军,怎么引外敌来践踏你们在意的天下! 白漪初得意极了!表面上哭得撕心裂肺,暗地里的恶毒和扭曲,却藏得好好的。 另一边,南宫绥绥领着谢韫来到了雍州。 北方巨贾南宫家的府邸,是一座占据了整座山脚的堡垒,护卫打手一应俱全,比起内敛的白家,南宫家显然很高调。 家里大,住的人自然也多。 谢韫已换上一身秋香色的女装,一步不落地跟在南宫绥绥身边,一起进了南宫家。 众人看到家主出门一趟,还领回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顿时就炸开了锅。 家大业大,住的人自然也多。 消息一经传出,还没落实,就把一众姨娘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小白脸!本以为他是个断袖,这才迟迟不肯找媳妇,我还想拿住这这一点,让老爷子废除他的家主之位,结果现在倒好,竟带回了一个女人,那些跟着他的眼线都死了吗?这么大的事也不来禀报! ;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还真要娶媳妇了!这会子老爷子的心不得全偏他头上去?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这么不要脸,没有三媒六聘,就跟着男人到了夫家,简直丧德败行! ;听说看起来娇滴滴的是吗?可惜老娘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懂辣手摧花,这朵碍眼的喇叭花,老娘是摧定了! 谢韫前脚才跨进大门,仇人却已经围起来能绕宅子三圈了,还都是一群女人,可惜此时的谢韫无知无觉。 女装的他,一颦一笑,一行一动是那样的出尘婀娜,那样的引人注目,把玉面公子南宫绥绥衬得黯然失色。 南宫绥绥直接把谢韫带去拜见祖父祖母。 祖父是个清瘦的老头子,精神矍铄,但光看面相,却是相当的刻板严肃。 祖母是个慈蔼的妇人,看起来很好相与,可不动声色的外表下,一双眼睛在不停地打量着谢韫。 两个老人家,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实际上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谢韫始终垂着头,等待南宫绥绥和苏氏叩行大礼后,这才微微欠身行礼,仪态规矩没有任何错漏,看得两个老人家十分满意。 在南宫绥绥惊诧的目光中,谢韫微微挑起了眉梢——当初长孙焘嫌王妃太野,让谢韫去教她规矩来着,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教成,可谢韫好歹下了一番狠功夫,请教了宫里数十位老嬷嬷,谁能挑出错? 老太爷精明的目光中,略过一丝惊艳:;阿绥,这位姑娘是? 几人本来给谢韫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那便是苏氏娘家的侄女,来北方小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搞个日久生情,接着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但南宫绥绥却忽然改了口,恭敬地道:;回祖父,这姑娘是孙儿半路捡的,看着模样不错,所以便留在身边伺候了! 老夫人的目光始终在谢韫的身上流转,听得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笑吟吟地说了一番阴阳怪气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模样倒是长得挺俊的,只是太瘦,胸扁屁/股平,和苏氏一样,好像不大好生养的样子,妻子是不够格的,留在身边放个妾室倒也无妨。 苏氏眼眶一红,捏住帕子垂下头,在婆婆的埋汰下,半分不敢回嘴,哪怕受了委屈,也只能咽下肚。 南宫绥绥握紧拳头,但也没有为母亲辩驳,因为苏氏只有她一个;儿子,祖母说母亲不好生养,她无话可说。唯一能做的就是争点气,让母亲的日子好过些。 谢韫上前一步,舒舒展展地行了个礼:;老夫人说得极是,我这身上也没几两肉,怎么吃也不见长,的确一副不大好生养的样子。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动作还没完成,就被谢韫再次打断。 ;不过老夫人您好像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如此说来,想必那句屁/股大好生养的话是做不得数的,毕竟老夫人您这副重量,怎么看也应该能生出十个八个儿子,到头来也只有一个,所以我觉得瘦的人不一定不能生,胖的人也不一定能生,老夫人说得对吧? ;你是什么东西?!老夫人一拍桌子,疾言厉色地道,;怎么这般没教养?! 谢韫模样恭顺,声音柔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好听了:;老夫人也说了,我只配做妾。老夫人觉得,这年头做妾的需要什么教养吗? 老夫人怒不可遏:;做别家的妾我管不着,南宫家的妾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的! 苏氏吓得脸色苍白,南宫绥绥频频给谢韫使眼色。 谢韫却置若罔闻,举袖轻轻笑了:;哦?是吗?南宫家的妾门槛那么高么?可我怎么不觉得么?这一路走来,阿绥还没到二老面前,就遇见了五六七八位姨娘,哪一个姨娘有做妾的样子和觉悟,见到主母不但不行礼问安,反而给主母甩脸子,更有甚者,还对主母冷嘲热讽。如果这就是南宫家做妾的教养,那我可真是一点都不敢恭维! 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指着谢韫气急败坏,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659章 攀附权贵的嘴脸 谢韫继续道:;老夫人,我这人说话直,您可别介意。要是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老夫人不吝赐教,我必定会认真聆听老夫人的教诲。 老夫人已被谢韫气得无法教诲,分明看到她胸/口剧烈起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谢韫却还故意说这番话,可不是诚心的么? 老太爷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姑娘如此牙尖嘴利,老夫真是见识了! 谢韫道:;老爷子,您这话说的,我实在不敢当。在我家里,尊卑有序,妻妾分明,实在从未出现过妾大压妻这种泯灭纲常伦理的现象。而我此生最讨厌的,也是那些违反伦常的东西。 ;这一路行来,南宫夫人对我照顾有加,堪称贤惠温良的典范,娶妻娶贤,谁家不想拥有这样的贤妻?可我一进门便瞧见一堆乱七八糟的妾都敢对妻蹬鼻子上脸,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尚且如此,那私底下得成什么样? ;当然了,这也不关老爷子的事,男人志在四方,怎能拘于内宅当中,所以老爷子您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属正常。 ;但这里头,就有老太太的失职了。我看得出,老太太不大待见南宫夫人这个儿媳妇,但尽管再不喜欢,也断然没有纵容妾室欺压正妻的道理。 ;如此治家,长此以往妻妾颠倒,嫡庶不分,纲常伦理全乱,试问这样一个家族,怎么可能延续繁荣,甚至越来越兴旺呢? ;但凡老太太有一点身为当家老夫人的觉悟,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我今日也是看在阿绥的面子上才说这番话,要是老太爷觉得我说得不对,那我以后再也不提便是。 老太爷哪里会觉得他说的不对?老太爷也觉得家里乱套了,但他一个老爷们,管这个做什么,所以也只是说说老夫人两句,让老夫人平时多费心。 可老夫人死心眼,向来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哪里听得进去劝,这不纵得一个个妾比正妻脸还大。 但毕竟是自家事,被一个外人这么说,脸实在挂不住,闻言他没有直面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何许人也? 谢韫又行了个礼:;小女姓谢名知幸,乃淇王府长史谢韫的胞妹。这次南下探亲,却遭遇了水匪,幸得阿绥相救,这才保全此身。是以宁愿以身相许,报阿绥救命之恩。 南宫绥绥惊掉下巴——这铁憨憨竟然是淇王府正三品长史? 淇王眼睛瞎吗?找这么个娘娘腔做长史?! 这么说来,那日船上营救之人,就是名动天下的淇王了?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打不过啊! 她还决定把这次的败北当作一生的耻辱。不过如果对象是淇王殿下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嘿嘿嘿,她也是个和淇王交过手的人了。 只是,谢韫潜伏在她身边,此时又自报身份,目的是什么呢? 不仅南宫绥绥惊呆,所有人都震惊了。 就连老夫人听了,喉咙那口被气得堵起来的痰莫名其妙顺畅,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谢姑娘水灵。 老太爷眼里的光也不再危险,而是透露出几分耐人寻味:;原来是谢长史的妹妹,怪不得一言一行如此有大家风范。只是姑娘性子如此耿直,怕是吃过不少亏吧? 谢韫柔柔一笑:;老太爷说笑了,知幸从未吃过亏,毕竟太后都夸过知幸是个真实诚恳的人,她老人家最是喜欢知幸直爽的性子。 ;而且兄长深得淇王倚重信任,淇王对知幸也是爱屋及乌,当妹妹一般的对待,谁敢给知幸气受。倒是阿绥,眼里除了生意便是生意,既不温柔,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反而让我有些委屈。 ;谢姑娘叫得如此亲密,莫非你和我们阿绥……老夫人一下就转变了态度,对谢韫殷勤起来。 谢韫笑吟吟地道:;老夫人误会了,阿绥是个正人君子,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但就算我与阿绥有些什么,相信南宫家这样的大户,做不出不负责任这种事,对吧? 老夫人脸色一僵,还未回答,谢韫便取出一方怕子,呈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这是昔日太后赏与我的,我一直舍不得用,不过我第一眼瞧见老夫人啊,我就觉得这帕子像是专为老夫人量身定制一样,如此便借花献佛,献给老夫人了,希望老夫人不嫌弃。 不嫌弃。 真的不嫌弃。 老夫人怎么舍得嫌弃?那可是太后赏下的东西啊! 在大秦,商人的地位要比入士者的地位低很多,虽然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拥有泼天富贵,但却挣不来社会地位。 所以他们总喜欢向权贵靠拢,希望借着权贵的名义,拉升自己在世人眼中的等级,哪怕是个芝麻大点小官,也是他们巴结的对象。 而且巴结上朝廷的人,另一种层面上来说就多了靠山和保障,南宫家巴结的对象,就是雍州四品官知州大人,要不是有这么雄厚的财富,还够不着人家的鞋子呢! 所以谢韫;自报家门的时候,才会让众人如此震撼。 一个王府的长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三品朝官,虽然他没有朝廷官员那般有权力,可长史是王爷最信任的人,身后代表的,则是整个淇王府。 而且淇王是大秦最有权势的亲王,如果和淇王府攀上瓜葛,那知州还不得跪在他们面前叫爷爷? 因为这些种种原因,老夫人接过帕子时,激动得差点晕倒:;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但却爱不释手摸了又摸,最后怕谢韫反悔似的,直接往袖子里揣。 ;老夫人,您喜欢便好!谢韫轻轻退下,站在南宫绥绥身后半步,微微颔首,不再说一句话,深藏一切功与名。 像南宫家这种巨贾,淇王府怎会不留意半分?所以他们巴结知州那些事,怎么能瞒得过淇王府。 谢韫先是把老夫人恶怼一通,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不仅为南宫绥绥出一口气,而且还让老太爷和老夫人不敢轻视他,最后再搬出身份,完全把这二老给镇住了。 第660章 都傻了眼 什么样的身份,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如果他一开始柔柔弱弱,就算搬出公主的架子,也没有什么分量。 接着,谢韫又送了张帕子,让两老人知道她身份尊贵的同时,也顺道收买他们的心。 其实那帕子哪里是太后赏的,分明就是苏氏绣的,但凡老夫人对苏氏有半点关心,也不至于看不出来。 淇王府的智囊,不至于连这些都搞不定,所以南宫家在他这里,没有什么任何挑战性。 老太爷都觉得老夫人有些给他丢人,一张老脸都臊红了,他尴尬地咳了几声,道:;阿绥,且带谢姑娘去歇着吧!不要怠慢了人家,给她准备一间干净舒适的厢房,再拨几个丫头去伺候着,厨房那边也吩咐好,你们千里奔波,让他们准备着清淡可口的饭菜,等休息好了,再好好为谢姑娘接风洗尘。 南宫绥绥担忧地看了母亲一眼,却还是行了个礼:;是,祖父。 谢韫福了福身,跟在南宫绥绥身后告辞离开。 等屋里只剩下苏氏一人时,老夫人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她妥帖地将帕子收好,准备供到祠堂里去。 没有外人在,她说话如以往一样尖酸刻薄:;你那是什么神情?觉得儿子傍上淇王府,所以腰板也直了? 苏氏连忙解释:;老夫人,儿媳并无此意。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是什么品种的狗,我一清二楚,相处十数年,我也懒得跟你装,不过还有一句话要奉劝你,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因为一点点小改变就妄自尊大,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吗?! 苏氏恭顺地应了一句是,脸上没有半点不满的神色。 她已经习惯忍下所有的血泪,接受所有的不公,只为不给阿绥添麻烦。 老太爷不满地说道:;行了,你且住嘴吧!方才谢姑娘说的那些话,是半点也没听进去么?都这把年纪了还这般刻薄,也不嫌丢人! 老夫人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夫婿,她从未受过如此苛责,而且还是当着她最看不起的儿媳妇的面,这让她无地自容。 虽然满心委屈,但却不敢说什么,只得低着头垂泪。 这时,老太爷才又问道:;苏氏,这谢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说。 苏氏瞒报南宫绥绥性别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为谢韫编织假身份一事难不倒她,于是她在谢韫方才说的那番话的基础上,声情并茂地讲述出一个英雄救美的感人故事。 她说得有理有据,由不得别人不信。 老太爷没有表态,只是问道:;真是奇了怪了,像谢姑娘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轻易就同阿绥回了家,官家人不是最注重体统的么? 苏氏眼珠转了转,道:;回老太爷,谢姑娘是阿绥从水里给抱出来的,媳妇觉得可能是有了身体接触的缘故。官家千金小姐,最是矜持娇贵,许是谢姑娘也认为,既然名声已经有碍,倒不如将错就错,成就一段姻缘。 老夫人登时又不高兴了:;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阿绥很差吗?南宫家很差吗?什么叫将错就错?简直不可理喻! 苏氏闭上嘴巴,没有搭老夫人的话。 倒是老太爷开了口:;该闭嘴的是你!你这愚昧的妇人懂什么?你知道谢长史是谁吗?那是和淇王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他的妹妹能看上阿绥,不是他妹妹赚了,而是阿绥占了便宜!老夫今天怎么觉得你这么蠢呢? 冲老夫人发了一顿火后,老太爷挥挥手:;你且回去休息吧!阿绥粗枝大叶,只怕照顾不好谢姑娘,你好生照顾她,吃穿用度都给最好的。 苏氏福了福身:;是,老太爷。 南宫绥绥领着谢韫在院子里穿行。 北方园林的景致,不像南方那般婉约,所种植被也有着北方的区域色彩,布局虽然没有到移步换景的地步,四处却都透露着磅礴大气。 忽然,斜刺里走出来一个满身华翠,丰容靓饰的妇人,她福身行了行礼,便径直地向谢韫走来:;哟,这小娘子长得可真俊啊!这脸盘子,这身段,我的魂可都要被你勾走了。只是不知小娘子是家主的什么人?举止怎的这般亲昵? 这话表面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寓意,实际上却含沙射影,说谢韫不知廉耻,没名没分就和南宫绥绥这般亲近。 南宫绥绥顿时冷了脸:;三姨娘想必吃过早饭了吧?否则也不会一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样子,庭院这么大,何不走走动动消消食? 三姨娘捂着嘴笑了:;家主还是这么冷淡,虽然妾身身份卑微,但好歹也是伺候你父亲的长辈,每次与你说话都像用冷脸去贴冷屁/股一样,这也就罢了,只是这些夹抢带棒的话,委实有点难听。家主是男子,怎么像个妇人一般小家子气,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夫人没把你教好! 南宫绥绥脸色一沉,刚想发怒,便被谢韫给拦住了,只见谢韫直接走上去,一巴掌把三姨娘掀翻在地,他叉腰道:;你口水喷我脸上了!看你也一把岁数了,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三姨娘懵了。 南宫绥绥也懵了。 因为南宫绥绥是家主,而且是;男人身份,就算这些妾室来挑衅,表面上她也不好计较,只能暗地里使绊子,免得她的家主身份为人诟病,反而害得娘亲遭殃。 像谢韫这种看不惯就直接打耳刮子的做法,他完全不能做,但却不妨碍她看得很爽! 谢韫也很是舒爽,他身为男子,平日不能随便和泼妇置气,但现在看不爽就可以直接甩巴掌,这让人莫名地觉得心情愉快。 三姨娘捂着脸,愤怒地盯着谢韫:;你竟敢?! ;都说你口水喷我脸上了,听不懂人话吗?你要是敢大声嚷嚷刺到我耳朵,可不是一刮耳这么简单了。谢韫淡淡地瞥了三姨娘一眼,;小小妾室,胆敢拿我去和那些下九流的风尘女子比较,我还真没见过底气这么足的妾,可别让我见到第二次,对于那些败坏纲常伦理的,我的忍耐极差,别挑战我的底线。 一甩披帛,谢韫莲步轻移,跟着南宫绥绥走了,留下一脸茫然且愤恨的三姨娘。 到了院子,南宫绥绥还未开口,谢韫便打断了她:;你可别跟我说不该打女人的那种话,有教养的男人的确不该轻易殴打女人,但有没教养的女人就该打。 眼看四下无人,南宫绥绥抱拳行了个礼:;虽不知长史有何目的,但今日之一切,多谢长史。 她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两颗小虎牙尖尖的,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谢韫忽然有些不敢直视这样的笑靥,偏过头去。 两个大男人,实在怪难为情的。 破庙。 一个时辰过去,阿零一脚踹飞大门,与顾怀珺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傻了眼。 第661章 香消玉殒? 明珠和灰灰的嘶叫,在这一个时辰里,似乎从未停止过,里头大概出了什么事,他们早有预料,但却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虞清欢倒在长孙焘的身边,面容安详,仿佛熟睡般,只是那灰败的肤色,还有褪尽血色的唇,还是能让人看出端倪。 她的颈项上挂着两个坠子,一为莹润通透的玉坠,雕刻成枯木逢春的样式。 一为奇怪的坠子,就像一个小圆球。 玉坠没有任何异样,但那小圆球悬浮在空中,此刻却是打开的,一颗红色的小珠子正散发着耀眼的红芒,有许许多如同血管一般的线,从小珠子里四散蔓延,而另一端连着的,则是虞清欢的后颈。 那些诡异的血线仿佛有生命,正在源源不断地为虞清欢输送;血液。 零不知道这是什么。 顾怀珺也不知这是什么。 此刻已顾不上尊卑有别,男女大防,顾怀珺去扶起长孙焘,感受到那顺畅的呼吸和跳动有力的脉搏。 顾怀珺知道淇王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只要把肩胛骨处的伤养好,他将会是一个完全健康的正常人,甚至比其他人还要强壮,而且血脉里流动的,还是百毒不侵的血液。 可一旁的零,却失魂落魄地跪在虞清欢身边,仿佛被抽去了生命般。 尽管有那颗红色的珠子,但他根本摸不到虞清欢的脉搏。 ;殁了,王妃殁了! 阿零第一次露出悲恸的表情,眼角有什么滚落,他伸手去撷在指尖,在看到那晶莹剔透的液体时。 他的心,陡然一惊,错愕不已。 他忽然觉得呼吸难受,嗓子眼堵着什么似的,那般痛不欲生。 那个会给他留饭的主子再也不会睁开眼了,是吗? 只要一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情绪陡生胸臆,他好想毁灭世间一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堵着的胸/口的不适之感。 ;王妃……阿零伏在地上,拼尽全力忍受那种感觉的折/磨。 ;王妃她……顾怀珺看了这一幕,也很是难过,默了许久,他问零,;那么,需要遵从王妃的遗嘱,把她烧了吗? 这冰冷的字眼,这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阿零不知所措,傻傻地跪在那里。 明珠和灰灰叫得嗓子都哑了,只能发出短促的声响,可谁都能看出它们的撕心裂肺。 ;烧了,阿零喃喃,;这是王妃的命令,不得不从。 ;我去准备柴火。顾怀珺抹了一把脸,用力地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撑着剑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外,却因为站不稳,绊到门槛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啊——!顾怀珺摔得狼狈至极,他一拳砸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像一头咆哮的野兽。 他没用,太没用了! 王爷没有护住,王妃也没有护住!他辜负兄长的嘱托,他有负嫂嫂的期望,他根本一无是处。 这个小小的女子,训他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怎么就死了呢? 顾怀珺捡起剑,撑着身子用力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着。 寺庙年久失修,四周枯枝乱草横生,顾怀珺没有去捡那些柴草,而是一剑劈倒了耳房。 看着倒了一地的朽木,他提剑指着女娲神像,又哭又笑:;既然神灵无用,那世人何必供奉?你们都瞎了眼!让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当道,妖孽横行,民不聊生!却不给好人一条活路!却不给好人一条活路…… 顾怀珺手一软,剑跌落在地上,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倒塌的耳房那里,把木板一块块掀下来,堆成一堆。 铁钉倒刺扎得他满手是血,可他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块块把木板摞好。 零见木柴已经堆得人那么高,他把虞清欢轻轻抱起,一步步挪向外面。 ;王妃,零听您的,这就送您最后一程。阿零泪流满面,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他是那么悲恸,那么难受。 明珠跳起来,去咬零的衣袂,用力拽住他。 可明珠力气太小了,哪里能拽得住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尽管被拖行数尺,撞得头破血流,明珠仍旧没有放开零。 灰灰冲到零面前,对着零嘶叫,表情相当凶狠,仿佛零与它有不共戴天之仇。 顾怀珺又抹了一把脸:;万物皆有灵性,它们这是舍不得王妃。 明珠和灰灰仿佛能听懂似的,行为更是激动,仿佛疯了一样,拼命阻止零,不想让零把主人抱到堆好的木头之上。 晴朗的天,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一道道银龙闪过,把天宇照得透亮通明。 好似要下雨了。 零恐迟则生变,丝毫不管明珠和灰灰的阻拦,还是将虞清欢放到木堆之上。 明珠和灰灰拦不住零,索性窜到虞清欢身边,将虞清欢的腰身缠住,以明珠咬住灰灰尾巴,灰灰咬住明珠尾巴的方式。 零不惧它们的毒,伸手去拉开它们,可它们缠的是那样紧,零根本无法挣脱。 尾巴要咬断了,两个小家伙满口的鲜血,但下一截咬不住,它们便又收紧一些,再去咬上一截,就这样死死地缠住虞清欢,仿佛在用它们的性命阻拦,不让零将虞清欢火化。 ;明珠,灰灰,放开!天边响雷滚滚,天色暗沉得仿佛要掉下来,再不抓紧就要下雨了,零很着急,勒令它们赶紧放开。 不知为何,顾怀珺看到这一幕,却不忍心去把这两个小家伙和主人分开。 零也不敢用力,它们咬得那样狠,只需要轻轻一扯,尾巴必定会断裂,他不能这么做。 王妃已经没了,明珠和灰灰是王妃留下的念想,若是明珠和灰灰再出什么意外,主子醒来后,睹物思人的机会就少了,那样的话,主子会疯的。 零没有办法,只好点燃火把,想用火去吓退明珠和灰灰。 可分明火把已经烧焦了它们的毛发,痛得它们禁不住颤/抖,但它们仍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它们必定是舍不得王妃,想要以身殉主,零,一起烧了吧!顾怀珺哽咽着道。 零深吸一口气,将火把丢到木堆上。 一阵青烟袅袅升起,常年风干的木料很快就着了,熊熊烈火烧得木柴哔啵作响,眼看就要烧到虞清欢。 第662章 一线生机? ;蠢货!一匹黑马自草丛中跃出,杨迁翻身/下马,冲到火中把虞清欢和两个小家伙搂了起来,迅速掠起,却因动作太猛,他收势不住,整个人摔在地上,向后滑了很远,身体重重地撞在台阶上。 可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放开虞清欢,将她护在怀里,为她受了下落摩擦的力道。 虞清欢被救下了,灰灰和明珠也被救下了,可杨迁却毁了一头乌发,身上也多处擦伤。 他顾不得那被火舌舔焦了的头发,也顾不得身上伤口火/辣辣地痛,连忙检查虞清欢脖颈上挂着的坠子。 见那小球仍旧发着红光,密密麻麻的血线再度连上虞清欢的后颈时,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幸好。 幸好他来得及时,没有让这两个铁憨憨把阿瑜给烧了。 这个坠子是荥阳王府的传家宝,祖父给了姑姑,但身为世子,用途他是知道的。 这历经百年的传世之宝,此时正在为阿瑜续着命,虽然脉搏和心跳都没有了,整个人仿佛已经死去,但却能护住一线生机。 阿瑜没死,阿瑜死不了! 杨迁怀里搂着仅剩最后一点生机的人儿,眼睑瞥见庙里躺着的长孙焘,想到虞清欢的血似乎有别于正常人,他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杨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却不舍得把虞清欢放下,他的表情那般沉痛,仿佛最在意的东西,被最厌恶的人损害了似的。 ;你们两个蠢货!险些害了王妃!她还没有死,你们急着烧什么?!眼睛进屎了?没看到明珠和灰灰一直在阻止你们么?!杨迁怒不可遏,要不是抱着阿瑜,他一定捋了袖子,给这两个铁憨憨看他手臂的肌肉有多结实! 原来,他们找了十数日,总算在这两日有了长孙焘的线索,今日顺着线索找来,一行人到了这附近。 他们还在商量着要先到哪座山上看看,小黑和小红便游到了他们身边。 杨迁当机立断,骑上小黑便赶来了。 好在,好在这两匹马有灵性,把他接了过来,否则阿瑜还不得被他们活活烧死?! 接着,三梦他们也来了,还带来了卫殊的心腹阿琨,不过阿琨只是问了一下情况,便拽着顾怀珺离开。 顾怀珺刚被杨迁骂得狗血淋头,又见阿琨竟然和淇王的手下有牵扯,很是疑惑不解。 阿琨把他拽上筏子,让人给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过后,这才解释道:;大人欠王妃一命,正如你们一家三口同样欠着王妃一样,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半句,否则大人也保不住你。 ;我不用谁保!顾怀珺看起来虽然沉稳许多,但实质上却还是那狂妄的少年,性子并未有多少变化。 阿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得为顾夫人和顾小姐着想。 顾怀珺没有说话,望着天边滚滚的惊雷,陷入了沉思。 王妃没死,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方才拆了女娲庙,还大骂了神明,该不会遭报应吧? 越是这么想,顾怀珺就越觉得天上的雷是冲着他来的,连忙往阿琨身边缩了缩。 这时,淇王府的护卫已在干草上铺了毯子,把长孙焘和虞清欢给放了上去。 又烧了些许热水,为长孙焘擦洗面庞,手忙脚乱许久,才把一切准备妥当。 三梦心疼明珠和灰灰,把它们放在膝盖上,认真地为它们清理伤口,看到那快断了的尾巴,他的心忍不住揪了揪。 ;接下来怎么办?三梦问杨迁。 杨迁道:;等。 三梦道:;虽然已传信给百里先生,但来得及赶来么? 杨迁道:;淇王伤重不宜挪动,楚姑娘不能碰水,我们除了等,别无他法。 三梦为明珠和灰灰包扎好伤口后,把它们轻轻地放到一堆干草上,这才将金疮药扔给杨迁:;手臂处理一下,这天气又潮又湿,要是发炎感染,别说救王爷和王妃,你自己都要折进去。 杨迁把金疮药接到手里,倒在手臂的伤口上,那里因为在地上摩擦,皮翻肉卷,触目惊心,他仿佛不知道痛一样。 虽然他表面上淡定,但实则慌得不成样子——这天下有千千万万的人,可与他血脉相连的,只有阿瑜和阿邕,要是阿瑜没了,那对他来说,不止是失去一个亲人那么简单。 那是他的一部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茫茫人海,至亲之人就只剩下他们了。 他承受不住失去其中一人的痛苦。 三梦见他的手抖得厉害,药粉都洒在地上一大半,抢过瓶子,细心地为他上药。 ;杨兄,你不会对王妃有什么非分之想吧?不是区区说你,正所谓朋友之妻不可欺,趁没有越陷越深,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三梦浑身笼罩着酸腐味,一边洒药,一边喋喋不休,;怪不得王爷要让你照顾董穗,原来是早看出你的别有居心。 ;圣贤书不是都装到肚子里了么?怎么思想这么污秽?走开走开,别把你那酸味沾到我身上!杨迁一把将药抢过来,狠狠地瞪了三梦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两人吵吵闹闹,压抑的气氛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而长孙焘,也在当天夜里醒了过来。 暴雨敲打着瓦片,发出清脆的响声,大风刮着破败的门扉,篝火堆的焰被吹得随风飘摇。 杨迁和三梦靠在柱子上沉睡,十数个护卫靠在破烂的墙上,用身体堵着呼呼从缝隙里刮进来的风。 这个夜里,风是凉的,雨是冷的。 长孙焘徐徐睁开眼,空洞地望着房梁,火光依稀,照不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他就那么闭着,忽然间, 眼前一片殷/红,血海倒灌,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无法呼吸,看着沾满血迹的双手,茫然无措,好像犯了错误的孩子,惊恐,害怕,瑟瑟发抖,不敢面对。 ;罪人,他喃喃自语,眼前浮现的,全是那些老弱病残的身影,;罪人…… 前世今生,他杀人无数,可手上沾满的,是那些践踏山河的鞑子的鲜血,是那些鱼肉百姓的恶棍的鲜血,是那些危害社稷的奸人的鲜血。 这是他第一次,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他可以用自己护住的更多来自我安慰吗? 不可以,杀了就是杀了,错了就是错了,他满身罪孽,怎么也洗不清的。 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他无法面对这双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的双手。 他——他——他是个罪人! 长孙焘崩溃地捂住眼睛,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自己看不到那飞溅的鲜血和残肢。 手肘触到身体,长孙焘缓缓转过头,却在看清身旁之人的面庞时,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眶登时便红了。 ;晏、晏晏…… 第663章 心都揉碎了 长孙焘试探性地唤了一句,可身旁的人仿佛在熟睡,没有任何反应。 ;晏晏?长孙焘声音喑哑,他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脸上的惊恐,却是越来越浓,那种忽然而来的恐惧,不由自主的惊慌,难以置信的惊窒,不敢面对的懦弱,瞬间就茧住了他。 ;晏晏……他疯了,拼尽全力爬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虞清欢身边,跪在地上,伸手想要碰虞清欢,可剧烈颤/抖的手,怎么也不敢探近在咫尺的脉搏。 那颗珠子还在泛着诡异的红光,映在长孙焘的脸上,他凄厉的表情一览无余。 ;晏晏!长孙焘满心惊慌,惶恐地探上了虞清欢的脖颈,手下没有任何跳动,触到的,尽是冰凉。 那样的温度,吓得他肝胆俱裂,面庞碎裂成无数悲怆的碎片,那么的凄凉而绝望。 ;晏晏,啊……长孙焘抱紧虞清欢,忽然大声地嚎了起来,那声嘶力竭的叫吼,惊醒了在场所有的人。 ;啊……晏晏……啊!长孙焘已经背过气去,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悲恸使他失去了表达能力,他那么无助,那么害怕地搂着虞清欢。 众人醒来,便见这样一副情景——长孙焘他跪在地上,神色疯癫,嘴里撕心裂肺地嚎着,抱着虞清欢,哭得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放开!杨迁连忙冲过去,;快放开她! 长孙焘恍若未闻,巨大的悲恸使得他五感失灵,他双手痉挛,捏着虞清欢的肩,仿佛要将怀里的人儿揉进骨血。 晏晏既已身死,他何必独活?何必独活! ;她还没死!快放开她!杨迁手忙脚乱,狠狠地打了长孙焘一巴掌,大声吼道,;她还没死!你要勒死她了! 长孙焘如梦初醒,茫然无措地重复:;没死……没死? 杨迁从他怀里抢过虞清欢,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转过身吼道:;不会先问一下情况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冲动差点把她勒死! 杨迁是有气的,在他看来,或许荥阳王府一直践行的理念、师父的遗命都很重要,但虞清欢是他唯一的妹妹,而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却为了救长孙焘九死一生,他怎能不怨恨长孙焘?! 此时看到长孙焘过激的行为差点又掐断了妹妹最后一线生机,怒火瞬间被点燃。 淇王府的护卫,握着腰间的剑,警惕地看着杨迁,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长孙焘被打得向后倒去,狼狈至极,他肩胛骨的伤口,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绽开猩红点点。 他不在意,不在意伤,不在意痛,不在意杨迁的态度,只是重复那句:;还、还活着? ;活着!杨迁愤怒地道,;赶紧给我躺下去!你这条命是她换的,你要是敢作践,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三梦见杨迁实在激动,连忙上前和稀泥:;王爷,王妃有法宝相救,暂无性命之忧。但王爷若是再剧烈动作,恐怕…… 长孙焘捂着肩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颗心都被掰碎了揉碎了,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没有再理会三梦和杨迁,撷了一指尖血迹,轻轻抹到虞清欢的后颈,在看到那后颈再也不会有光芒亮起时,他;呜的一声,忍不住又呜咽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向来觉得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的疤的长孙焘,第一次在属下面前情绪失控,竟像个孩子,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他这条命,果真是晏晏换来的,要是没有这奇异的坠子,那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永无休止的自责与内疚,还是一辈子的孤独。 还好晏晏活着,晏晏还活着。 只是仅剩下一口气的晏晏,到底在承受着怎样的痛楚与折/磨? 三梦趁此机会,他连忙拉开杨迁,并在他耳边小声地道:;杨兄,太明显了,实在太明显了,你别刺/激淇王,小心把他刺/激出个好歹,那王妃的命不是白搭了吗?大局为重,儿女私情为次,快快收起你对王妃的心思。 杨迁难以置信地看着三梦,最后只回了三个字:;你有病! 三梦一甩袖子:;区区何必劝你,真是自讨苦吃。 这时,淇王府的护卫提醒:;王爷,零还跪在外面。 杨迁登时说道:;让他跪!那只知听命的蠢货! 护卫道:;王爷,他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了。 长孙焘极力克制情绪,最后他沙哑着嗓音道:;让他进来。 浑身湿透的零来到长孙焘面前,;砰的一声跪了下去,颓然地垂着头:;主子,属下险些活活烧死王妃,请主子治罪。 长孙焘缓缓揩去脸上的泪痕,问他:;她都给你留了什么话? 这哪里能怪阿零,要是杨迁干出这种事罪无可恕,但阿零是个只能听主子命令的人偶,要是虞清欢给他下了命令,他又怎么能不从? 零道:;王妃说……他把虞清欢与他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给长孙焘听。 长孙焘的心,登时就像被踹了几脚,痛得他无法呼吸,最后,他只是无力地道:;去把衣裳给烘干了,当心着凉。 杨迁登时又怒了:;淇王,他犯了这种事,你就如此轻描淡写?! 长孙焘没有回答,缓缓躺到虞清欢的身边,艰难地侧身为她捋了捋额上的乱发,一言不发地躺着。 不管了。 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三梦小心翼翼地看了杨迁一眼,战战兢兢地道:;淇王,您失踪那日,我们已给百里先生传信,再等几日,相信他便能赶来,只要有他在,王妃必定能救,还请王爷放宽心。 长孙焘道:;多谢。 三梦连忙把蓄势待发的杨迁给拉到一边,防止他再次冲动。 长孙焘握住虞清欢的手,缓缓闭上眼,此时此刻,他对虞清欢的担忧,压制了那层层涌起的愧疚与自责。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也只是个自私的情种,做不到把天下百姓放在晏晏面前。 因为晏晏活着,他才活着,要是晏晏死了,他不活也罢,这天下关他何事?!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开晏晏。 他暗暗运了一下功,血脉中流淌的不再是钻心刺骨的血液,而是晏晏的付出与牺牲,以及对他豁出性命的爱意。 他这具身体会好好活着,直到寿终正寝。但他的心,是死是活,全看虞清欢能不能醒来了。 第664章 为妹妹出气! 是夜。 阿琨和顾怀珺成功地与卫殊汇合,顾怀珺从阿琨口中得知,卫指挥使欠了淇王妃性命一事,于是他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知卫殊,希望卫殊能对淇王夫妇施以援手。 卫殊听了,神色都未曾变分毫,直到他把顾怀珺赶去疗伤,帐篷里只剩下阿琨和他时,他忽然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这么说,瑜儿她…… 阿琨连忙伸手去扶他,解释道:;小姐她没事,多亏主子把郡主的遗物给了她,这才保得她一线生机。 卫殊如释重负,他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递出去的坠子,却成为瑜儿活命的关键。 他第一次觉得幸运,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好运抛弃。 幸好,还活着,活着就好…… 可下一瞬,他的脸上写满了滔天怒火:;刺客的落脚点,查到了吗? 阿琨道:;主子,您想做什么?留着他们不是另有更好的用处吗? 卫殊捂着疼痛的胸/口站起来:;胆敢伤她分毫,无论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都不是他们可以苟活到明日的借口,他们在哪? 阿琨小声地道:;十几里外的山头,约莫百人,想来是为了继续刺杀淇王而准备的。 卫殊道:;好!很好!我想好好做个人,他们非要逼我变成鬼,既然这样,那就用他们的命,来为所犯下的错恕罪吧!阿琨,点上所有能用的人手,我们走! 阿琨连忙劝道:;主子,动静太大,恐怕会引起怀疑。 卫殊道:;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在意这些了,要是这口气不能为瑜儿出,那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阿琨,死的人要紧,可活着的人更要紧,那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的心里慰藉。 阿琨不再劝了,点了人马,一行人乘着筏子冒雨出发。 蓑衣之下,卫殊面色深寒,周身萦绕着杀意,挥之不去,他握紧重剑,带着一身肃杀的凛然。 今夜,他就要把这些间接害了瑜儿的人屠戮殆尽,哪怕冒着暴露的危险,他也决不退缩。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于是,暴雨山洪冲刷下来的鲜血,把整个水面染得通红,他果真如所言一般,把这群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翌日,他浑身是血地来到嘉佑帝面前:;陛下,前方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已证实他们都是刺客,虽然不知冲着谁来,但为了陛下的安全,臣已经把他们都杀了! 定北侯和虞家干的那些事,难道嘉佑帝就没有沾染半点?那么怎么解释嘉佑帝派长孙焘去金鸣山这件事? 嘉佑帝当然知道那伙人是谁,他还指望着那伙人给自己的好弟弟来个致命一击,这会子好了,全军覆没,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桌面,阴沉地看向卫殊,对他露出极为危险的神情。 他尚未说什么,二皇子长孙策目光一闪,顿时指着卫殊大骂:;好你个嚣张的指挥使!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是谁给你的狗胆?!莫不是不想活了! 卫殊道:;臣只是全方面确保陛下的安危。 长孙策冷笑:;说得好听!谁知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长孙策对着嘉佑帝拱手:;父皇,卫殊仗着您的宠信,横行霸道,今日更是随随便便就草菅人命,这种臣子狠如蛇蝎,如果不狠狠地惩治他一番,指不定什么时候连您都敢咬! 卫殊语气和态度一样坚决:;殿下,那些人来路不明,鬼鬼祟祟,臣完全是为了陛下着想,所以才宁杀错不放过! 长孙策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卫殊,你颠倒黑白的能力真的是越来越强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你自己安排的,你把他们杀了,目的就是为了博父皇欢心,让父皇觉得你是条忠心不二的狗!你真是太恶毒了,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简直丧尽天良! ;是非黑白,自有陛下公断,殿下不必操心。卫殊说完,便紧紧地抿着唇角不再说话。 因为这个插曲,嘉佑帝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方才他恼怒,是因为他以为,卫殊明知他故意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想借这些人的手除去淇王,可卫殊还是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怒不可遏,一度觉得卫殊背叛了他。 但此刻的卫殊,被老二形容成一个;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的人,他反而放心下来,觉得卫殊就是急进了点。 年轻人嘛!想建功立业的心比较重,完全可以理解,再说了,卫殊如此崇拜他,可不是更想在他面前表现吗? 这个卫殊,真是太不可爱了!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句夸赞,而杀了那么多人? 不过,就算卫殊不杀,等这群人完成任务后,他也是要灭口的,免得传出了什么闲话。 思及此处,嘉佑帝笑容愈发和蔼,声音如同四月的风:;卫殊,你起来吧!地上脏,别跪着了。 ;父皇?长孙策难以置信地看着嘉佑帝。 ;怎么?嘉佑帝淡漠地看向长孙策,那眼神,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你在质疑朕的决定?你身为皇子,总是与臣子争风吃醋,一点度量都没有,谁给你的脸,在朕面前叫得如此大声?滚出去吧! 长孙策愤恨地瞪了卫殊一眼,撩开帘子拂袖而去,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不甘。 待长孙策走后,卫殊又跪了下去,诚恳地道:;陛下,事实上臣知道那些人,是定北侯与虞相的人,但他们万万不能留了。 ;什么?你……最后的;知道两字,嘉佑帝没有说出来,强行转变了话锋,;你怎么查出来的?果真是他们的人?他们埋伏在此处做什么? 卫殊心底冷笑连连,面上却道:;陛下,他们埋伏在这附近,相信是为了刺杀淇王。 嘉佑帝双眼眯起:;你为何要阻止,说说你的理由。 说得不好,哪怕是爱宠,也只能杀了,这样才能泄心头之恨。 第665章 卫殊他踹了狗皇帝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卫殊十分镇定,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臣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们和杨迁有牵扯,因为顾千户在追寻杨迁的踪迹时,盯准了一个人,据查实,那人正是定北侯的家臣——白凶。”</p> “此人心狠手辣,手段了得,两个多月前,顾千户就发现他和海盗悄悄接头。最近他们埋伏在附近,为了避免他们有勾结海盗伤害陛下的可能,所以臣只能把他们灭口!”</p> 卫殊能说出这番话,他就不怕被查,那个白凶的确有和海盗勾结,但却是为了收买海盗,去对付瑜儿。</p> 反正白凶勾结海盗的证据握在他手里,其它的事情都死无对证,卫殊不怕白凶从土里跳出来对质。</p> “白凶?”嘉佑帝冷哼,“真是个稀奇而又嚣张的名字,死了也好,这下倒是成了黑凶。”</p> 嘉佑帝本就多疑,听卫殊这么一说,他瞬间觉得定北侯与海盗之间可能有勾结。</p> 想到这两个月海盗的猖狂,他完全忘了是自己命卫殊放海盗进来,反而觉得是因为有定北侯做内应,所以海盗才能势如破竹。</p> 为何不怀疑虞谦?嘉佑帝知道虞谦不会,这老匹夫已经一把年纪了,勾结海盗不如巴结他,反而能得到更多好处。</p> 而定北侯拥兵自重,权力大了难免会有坏心思,所以定北侯最是可疑。</p> 卫殊道:“事出紧急,臣担心错过最好的伏击时机,没有事先告知陛下,请陛下恕罪。”</p> 嘉佑帝摆摆手道:“你先起来,此事休要再提,但你以后也别再擅作主张,不把朕放在眼里,凡事都要事先请示朕,得到了朕的准允才能做,你可明白?”</p> 卫殊道:“臣遵命!”</p> 卫殊无比恭敬的态度,使得嘉佑帝怒气全消,他挥挥手,道:“下去吧!老二脾气虽坏了些,但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看在朕的面上,你要多多包涵,别和他计较。”</p> 卫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外面,长孙策正在愤怒地踹着树干。</p> “殿下,”卫殊走到长孙策身边,“这树惹你了?”</p> 长孙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小人!你莫得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总有一天一定会死得惨惨的。”</p> 卫殊没有生气,反而咧嘴一笑:“殿下用叠字的时候,竟有几分可爱的味道。”</p> “有病!”长孙策睁大眼睛,骂了一句后转身便逃。</p> 卫殊撑着大树,忍不住笑了——这老二,还真是有趣,方才对自己声色俱厉的训斥,恐怕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他一顿掺和,自己可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解决。</p> 一众属下见长孙策活像见鬼似的匆匆跑开,连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p> 长孙策吞了口唾沫,后怕地道:“卫殊他是断袖!他刚刚竟然调/戏本殿!你们都小心些,可别被占了便宜!”</p> 不知不觉,长孙策和下属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好到可以随心所欲地交谈。</p> “切!”众人摇头不信,“殿下,放心吧!卫指挥使不会看上您。”</p> 长孙策搓搓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松了一口气:“真的么?阿弥陀佛,谢天谢地。”</p> 众人异口同声:“大家都说,卫指挥使看上的人,其实是淇王妃!”</p> “住口!”长孙策连忙呵斥,“不许乱传这种子虚乌有的闲话!”</p> 众人垂下头,不再拿这事开玩笑,可这一幕却被王公公听进了耳里,他并没有立即将此事告知嘉佑帝,而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p> 拔营回京的路线总算确定好了,韩将军已死,十几万水师根本就是废物靠不住,因此嘉佑帝并不急着剿匪,而是准备班师回朝。</p> 为何没有剿灭贼匪的借口他已想好,而且还有两个:</p> 一是海水倒灌,不仅动摇了军心,而且也打散了水匪,穷寇莫追,不值当为了已经一盘散沙的海盗把十数万儿郎送去冒险。</p> 二是数十万百姓等着救济,他要赶紧回朝主持大局,商讨赈灾一事。国以民为本,把流离失所的百姓安顿好才是当务之急。</p> 对外面可以这么说,私底下再让卫殊这员猛将继续剿匪,把匪徒赶尽杀绝,如此就两全其美了。</p> 砍光了好多座山头,十几万水师的筏子才算做好,几千只筏子铺陈至天际,在茫茫的水面上朝着徐州的方向行驶——嘉佑帝准备先让水师驻军徐州。</p> 嘉佑帝的筏子最是讲究,如同一个宽阔的台子,上面置了椅子,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头,身后六个随侍撑着华盖,哪怕在这种时刻,他也要保持帝王的阵仗与威严。</p> 卫殊立于嘉佑帝身边,腰悬佩剑,风姿卓绝,他就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浑身散发的威严与霸气,甚至盖过了身旁坐着的九五之尊。</p> 他望着平静的水面,轻轻吹动哨音,没过多久,他们所乘的筏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一些柔弱的内侍,一个不稳跌落水中。</p> 卫殊连忙大喝一声:“护驾!”</p> 王公公吓得“花容失色”,他尖利的声音响起:“快护驾!”</p> 周围保驾护航的亲卫队,连忙举起弓箭,唰唰唰一顿往水里射击,“啵啵啵”破水之声不绝入耳。</p> 可……密集的箭雨并未让水下的东西停止,反而让它更猛烈地撞/击着筏子。</p> 筏子上的人,因为失去平衡,一副人仰马翻之像。</p> 嘉佑帝坐不稳了,一个趔趄直接翻在地上,四仰八叉,活像翻不了身的王八。</p> “父皇小心!”二皇子长孙策在一旁的筏子上嘶声大喊。</p> 卫殊急忙伸手去拉嘉佑帝,忽然,他们二人之间的筏子,不知为何散开,几乎是同一刹那,两人和十数个护卫内侍,一同落入水中。</p> “陛下啊……”王公公一边凫水,一边嘶声叫喊。</p> 嘉佑帝一落入水中,便被奇怪的东西拖行而下,他猝不及防,一口气没换过来,就吞了一肚子的水。</p> 要死了吗?</p> 他惊慌失措,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着,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没过头顶的水越来越多,光线越来越暗,身上也仿佛被大力挤/压,任凭他平日如何威风八面,可到这水里,他也只是一只脆弱的蝼蚁。</p> 空气耗尽,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中,他的意识越来越微弱,那窒息之感,更是茧住他的脖子,压住他的胸膛,他就那样,无力而不甘地被拖着往下拽。</p> 目光模糊之处,神情恍惚之中,一人提剑迅速游向他,就在他看清卫殊的面庞时,放心地昏死过去。</p> 水下的卫殊,在确定嘉佑帝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之后,他招呼爱马离开,然后拎着嘉佑帝的手,在众人赶到之前,狠狠一脚踹在嘉佑帝的肚子上。</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65章 卫殊他踹了狗皇帝)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66章 这是叫他认贼作父?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那是他真正的爱驹,人前鲜少驾它,近期只有掳走虞清欢去救卫庄主时才用过。</p> 马是一匹白马,毛色十分干净洁白,却能在水下自由穿行,它与小红和小黑同宗同源。</p> 嘉佑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嘴角已经溢出鲜血,显然这一踹,让他受了极重的伤,五脏六腑都被揣得出了血。</p> 待无数护卫前仆后继地跳进水中,卫殊这才面露紧张惶恐之色,单手搂住嘉佑帝的腰,拽着他往水面游。</p> 众人连忙来帮他,他却在把嘉佑帝交到护卫手中时,浑身脱力,缓缓沉入水底。</p> 一时半会,护卫还没能发现到他,等护卫簇拥着嘉佑帝往水面去时,几个护卫才看到在水里“没有意识”的卫指挥使大人,缓缓下沉。</p> 众护卫又是手忙脚乱,一齐游向卫殊,合力把他捞了上来。</p> 被誊拾干净的筏子上,躺着卫殊与嘉佑帝。</p> 王公公忧心如焚,连忙撩起袖子,给嘉佑帝按压胸/口,按了半天,嘉佑帝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吐出来的,血比水浓。</p> “你个老阉奴!你怎么回事?对父皇做了什么?为何父皇吐血了?!”长孙策冲过来,一把揪住王公公的衣襟,大声呵斥。</p> 一旁也有护卫正在替卫殊按压,看到嘉佑帝吐血的这一幕,不知该不该继续按下去。</p> 王公公大喊冤枉:“殿下,有人落水昏迷,都是要这样做,把呛进体内的水吐出来,溺水的人才能呼吸啊!”</p> 长孙策怒不可遏:“是不是你个老东西太用力了,所以把父皇给按吐了血?!你到底是何居心,不会做就让给别人做,这个时候你出什么头?要是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p> 王公公欲哭无泪:“殿下,老奴一个阉人,哪里来的力气能把陛下给按吐血?陛下已经吐出了水,殿下还是快传御医吧!”</p> “等会儿再找你算账!”长孙策用力把王公公甩在地上,大声喊道,“御医!传御医!”</p> 御医离嘉佑帝不远,以备不时之需,很快,他的筏子便被划了过来。</p> 御医颤巍巍地给嘉佑帝把了脉:“陛下有溺水的征兆,但也有极重内伤,需要立即抢救,请大家不要吵嚷,并让筏子保持平稳。”</p> 长孙策按照御医的指示,让护卫分批下水,将嘉佑帝所躺的筏子围了起来,防止不明生物再次攻击。</p> 御医着手为嘉佑帝施救,卫殊仍然躺在筏子上。</p> 护卫不知该不该继续替卫殊按压胸/膛,赶来的阿琨一把将他推开,动手替卫殊按了起来。</p> 不多时,卫殊吐了一口水便醒了过来,他慌张四顾:“陛下呢?陛下救上来了吗?”</p> 长孙策厌恶地看了卫殊一眼,虽然卫殊“救了”嘉佑帝,但不妨碍他对卫殊的讨厌,见卫殊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不禁腹诽:</p>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老头子亲生的!露出这种神情给谁看?本殿才是亲生的!</p> 长孙策越想越气,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也未给“劫后余生”的卫殊任何教训。</p> 卫殊见嘉佑帝暂且没死成,表面上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里后悔没再踹重一点。</p> 这条老狗,竟然间接害了他的瑜儿,这笔账不算他也是狗!</p> 御医手忙脚乱许久,终于把嘉佑帝的情况给稳定了下来,因为水上有太多不确定性,长孙策吩咐队伍继续前行,趁风向适合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徐州。</p> 好在这一路上再未出岔子,队伍不消几日,便来到了徐州,十万水师由副将带回驻地,而嘉佑帝和亲信则下/榻驿馆之中。</p> “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嘉佑帝醒来第一件事情,便是问卫殊的情况,在听说卫殊也因为呛水险些丧命时,嘉佑帝大为感动,当下就把卫殊给叫了进来。</p> 见跪着的卫殊一副孱弱的模样,嘉佑帝心疼不已:“怎么那么傻,在那种情况下不顾一切跳下水?”</p> 嘉佑帝可不感动吗?亲生儿子还在旁边干看着,这个忠心的属下,却在奋不顾身救下自己。</p> 卫殊轻轻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他勉强自己站跪得笔直,分外诚恳地道:“陛下,您如同臣的再生父母,臣一向爱重您,见您身陷危险之中,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由自主就……”</p> 嘉佑帝深为感动:“卫殊,朕没有白疼你。你救了朕的命,朕要好好感谢你才行。韩将军不幸逝世,水师群龙无首,朕把水师的兵符交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抚远大将军,麒麟卫还是归你管。有朕护着你,没有人敢轻视你分毫!”</p> 卫殊受宠若惊,但却没有接过那块烫手的兵符:“陛下,容臣拒绝。”</p> “又拒绝?”嘉佑帝有些诧异,“这是你对朕的第二次拒绝了,朕给你京城守备军的兵权你不要,朕又给你水师的兵权你仍旧不要,那你想要什么?”</p> 卫殊的拒绝,在嘉佑帝看来是另有所图,此刻的他认为卫殊所求更多,所以才会看不上这点兵权。</p> 这天下哪有不喜欢权力荤腥的臣子,像卫殊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更是如此,如果卫殊表现出不在意权力,那么卫殊就是有问题的。</p> 卫殊道:“陛下,臣虽然也有干出一番事业的志向,但臣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麒麟卫已是让臣焦头烂额,再加个水师,恐怕臣吃不消。臣不能仗着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就妄自尊大,贸然去挑自己挑不起的担子,反而会办砸差事,让陛下面上无光。”</p> 顿了顿,卫殊继续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p> 说完,卫殊垂下头,一副生怕嘉佑帝会逼他做大将军的样子。</p> 不是卫殊看不上这点兵权,而是卫殊心里清楚嘉佑帝的多疑,所以他从不肖想不该得到的东西,这是他的自保之策。</p> 果然,嘉佑帝听完他这番话,龙颜大悦:“你这小子心眼实,朕没有看错你。等回了京城,朕会晓谕前朝后宫,收你为义子,封越国公爵衔,让你享有该得的富贵。”</p> 呸!</p> 这是逼他认贼作父?</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66章 这是叫他认贼作父?)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67章 要为你的家人想想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卫殊现在可装不出感恩戴德的神情,他连忙想要拒绝:“陛下……”</p> 嘉佑帝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卫殊,这事你不能推辞。你以身犯险救了朕的性命,朕该好好回报你,这不仅是朕的心意,也是做给外人看的,要是朕一点表示都没有,那以后还有人为朕拼命吗?”</p> “虽然越国公这一爵位没有给你太多的实权,但却能给你荣华富贵,你还有麒麟卫,从此以后,你将正式跻身于大秦权贵阶层,朝廷再无人敢小觑你分毫。”</p>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想想,如果你受封国公,那你的家族,都会因你而兴旺起来。这也是一种建功立业,懂吗?”</p> 兴旺个屁!</p> 九族只余三人,他还是个光棍,怎么兴旺起来?</p> 除非他现在就去大街上随地捡几十个女人回家,关起门来一年造上十几个儿子,等十八年后再来谈兴旺的问题。</p> 卫殊知道嘉佑帝心意已决,他没有再拒绝,只是道:“陛下,您爱重臣,给臣越国公爵位,还要收臣为义子,臣感激涕零,但请容臣拒绝后面这个殊荣。”</p> “一来,几位殿下对陛下宠信臣一事已有些不满,若陛下收臣为义子,必定引起不小的轰动,届时只怕会影响陛下与几位殿下的感情。”</p> “二来,臣忽然忝居指挥使之位,朝臣已是非常不满,此举恐会遭朝臣大力反对。”</p> “三来,私底下已有人对臣的身份有很多揣测,认为臣是您的……陛下此举,恐有坐实传言之嫌。”</p>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陛下这样做都是利大于弊的,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臣得陛下青眼相看,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陛下知遇之恩臣无以为报,能侍奉在陛下左右,臣已经别无所求了。”</p> 尽管卫殊这张抹了蜜的嘴说得多动听,嘉佑帝还是恼了。</p> 多少人巴结他讨好他,只为求他金口玉言,些许赏赐,怎么到卫殊这里,还要让他追着去赏赐?</p> 卫殊的拒绝,驳的是他的面子。</p> 而九五之尊,最最在意的便是面皮了。</p> 所以嘉佑帝气得直接抄起枕头,猛地砸向卫殊:“滚出去!”</p> 卫殊被枕头直接砸倒在地,半天都没有动静。</p> 那紧紧阖上的双眼,那流畅美妙的五官线条,那份神韵风致,像极了刻在骨血里的那张脸。</p> 恍惚间,川平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她笑容璀璨,熠熠生辉,策马奔腾的英姿飒爽极了。</p> 等自己追上去时,一条马鞭便甩了过来:“阿毓!你怎么总是跟在我身边,像条小狗一样?!”</p> 那一声“阿毓”,他足足记了大半辈子。</p> 嘉佑帝心头一痛,再大的怒气也都消散了,他连忙对着外面大喝一声:“来人!快传御医!”</p> 王公公引着御医慌慌张张赶来却见卫指挥使昏倒在地,他怔了一怔,慌张的神色瞬间敛住,躬身道:“陛下,可是哪里不适?”</p> 嘉佑帝慌忙道:“快给卫殊瞧瞧,好端端的人,怎么晕倒了?”</p> 御医看着地上的枕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战战兢兢地给卫殊把了脉,诚惶诚恐地道:“陛下,卫指挥使被水呛了肺,加上他之前的许多暗伤都没有好,因此需要静养,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否则就算命救回来了,这具身子也会废掉。”</p> 嘉佑帝连声吩咐王公公:“听见了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卫殊给抬回房间,朕不管你们用什么药材,务必把卫殊的身体给朕调理好!”</p> 王公公赶紧招来护卫,把卫殊给抬了回去,顺道让御医也跟着去了。</p> 等屋里清净下来,王公公这才弯腰捡起枕头,象征性地拍了拍,有意无意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对卫指挥使发如此大的火?”</p> 嘉佑帝又急又气:“你说这卫殊,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朕说要收他为义子,他竟然拒绝朕,这是何等殊荣?他竟然不要!简直气死朕了!”</p> 王公公目光一闪,道:“陛下,袭击您的东西还未查出来,那条路是卫指挥使带人去探的,许是卫指挥使觉得愧对于您,所以才不能接受您的好意。”</p> 见嘉佑帝没有说话,王公公继续小心翼翼地道:“真是奇了怪了,那东西怎么不袭击别的筏子,偏偏对陛下所乘的筏子下了手,且至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奴相当纳闷,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竟然能避开十数万人的耳目,准确地找到您这。”</p> 嘉佑帝掀起眼皮,目泛危险光芒:“你觉得这事和卫殊有关?”</p> 王公公连忙否认:“陛下,老奴并无此意。老奴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卫指挥使怎会是那种为博陛下信任而使用苦肉计的人请陛下饶恕老奴的失言之罪。”</p> 嘉佑帝默了默,道:“去把老二叫来。”</p> 不一会儿,长孙策便来了,他规规矩矩地行礼,又例行问候了几句,便垂手立在那里,等待嘉佑帝的吩咐。</p> “老二,”嘉佑帝唤他,“那日之事,你怎么看?”</p> 说起那日的事,长孙策气就不打一处来,尤其是那个卫殊,他能骂上个三天三夜。</p> 闻言,他义愤填膺地道:“那日事出突然,儿臣也没有注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情况当真危急。”</p> “父皇您不知道,卫殊那小子可能显摆了,仿佛别人不知道他忠心似的,一个劲地在人前各种装,不明情况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才是亲生的,显摆什么呀?儿臣最看不上那种装模作样的人!”</p> 长孙策越说越气,唾沫横飞地骂了卫殊一顿,他忽然指着王公公怒道:“还有这老阉奴,给您按压胸/口的时候用足了劲,没轻没重的,竟把您给按吐了血!”</p> 嘉佑帝淡漠地看了长孙策一眼:“只知道说别人,那么你呢?老子落水的时候你在做什么?”</p> 长孙策真的很委屈:“父皇,您落水的时候,儿臣也是拼命喊叫了呀!儿臣一直在喊救命,喊护驾,喊得嗓子都冒烟了。”</p> 嘉佑帝刚退回去的气血再次涌上来,他忍住直接抓起来滴血验亲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透露出太多的嫌弃和恼怒:“出去吧!别碍朕的眼!”</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67章 要为你的家人想想)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68章 南疆,他去定了!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长孙策苦着脸,忿忿不平地离开了。</p> 在嘉佑帝看来,长孙策和卫殊是死对头,长孙策要是说坏话,卫殊多半做的是正常事,长孙策要是说卫殊的好话,那才有问题。</p> 根据这个逻辑,嘉佑帝得出结论:卫殊是真的担心他,所表露出的都是真感情,所以老二才会这般厌恶。</p> 思及此处,嘉佑帝若有所思地看向王公公,手抱着疼痛难忍的肚子道:“朕还说怎么这么疼,原来是你给按的啊?用足了劲了吧?可难为你这副老骨头,还能把朕给按吐血。”</p> 王公公连忙请罪:“陛下,事出紧急……”</p> 两人说了老半天,都没想到王公公按的是胸/口,而嘉佑帝痛的是肚子,说了老半天屁话。</p> 正在床上躺着的卫殊,思绪飘得很远。</p> 认贼作父决计不可能,那么只能将计划提前了,可淇王那边没有准备好,如果提前行动,只怕淇王抢不到先机。</p> 扬州的百姓正流离失所,要是这会儿政局动荡,朝廷不能把重心放在赈灾上,那么于百姓而言,根本就是雪上加霜。</p> 怎么办?</p> 他该怎么抉择?</p> 如果父亲遇到这个问题,父亲会怎么选?</p> 卫殊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p> 但很快的,对虞清欢的担心便盖过所有,他知道长孙焘一定会拼尽全力想办法救回瑜儿,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p> 因为他最在乎的,向来都不是自己,瑜儿就是他的心、他的命、他的心肝脾肺肾、他的眼珠子,于他而言最最要紧,瑜儿就是他的命啊!</p> 要是瑜儿有个三长两短,拼着个两败俱伤,他也要拉始作俑者垫背!</p> 另一方面,百里无相紧赶慢赶,终于在众人把那山头的野味吃光时,这才来到了长孙焘和虞清欢落脚的破庙。</p> 百里无相先给长孙焘检查了身体,最后把他的手一丢,道:“毒解了,从此你自由了,再也不用受那毒的牵制。子嗣方面也不会妨碍,只要你愿意,一年抱十几个都没问题。”</p> 长孙焘并没因此而欣喜,目光始终凝着虞清欢:“师父,晏晏她……”</p> 短短几个字,暴露出他的恐慌与心疼,天知道他这段时日是怎么熬过来的,简直生不如死,要是晏晏出了什么事,他也干脆随晏晏去罢!</p> 百里无相只看了一眼,便叹了口气:“丫头命不错,有这‘衍蛊’续命,否则她必死无疑,这也是我一直不主张她用这种办法救你的原因。但我知道,如果你和她二者只能活其一,她必定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你。拗不过她啊……所以我只能把方法告诉了她,但没想到这一刻会到来得如此之快。万幸,她有这‘衍蛊’。”</p> 长孙焘脖子一下就哽住了:“师父,还有的救吗?”</p> 百里无相道:“有,这‘衍蛊’来自南疆,一个最高级的蛊师耗尽毕生心血,也只能练成一只,很是稀有,丫头这一枚是雄蛊,若是能找到雌蛊,她便得救了。前几年我在南疆时,曾听闻有人正在练此蛊,或许可以去那碰碰运气。”</p> “能救,就好。”长孙焘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p> 虽说生死于他们而言或许只是几十年的离别,已经相约来生的他们总会再见的,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忍受生离之苦?</p> 他长孙焘剥去一切华丽的外袍,也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夫俗子,有血有肉,也有七情六欲。</p> 只是他为了这个国家,克制了自己太多。</p> 自从目睹师父师娘离世开始,那种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之人离开的无力感,便逼着他褪去一切童真,逼着他压抑一切欲/望,逼着他立于滚滚洪流之中,充当那定海神针。</p> 他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哪怕风化了也要稳稳地立住,哪怕毒发吐血,他也得含/着一口老血把公务先处理完,责任永远排在前面。</p> 可谁知道,人人仰慕敬爱的淇王,这位号称大秦“脊梁”的男人,在他用幼小的身躯学着扛起一切责任时,就牺牲了年少懵懂时该有的轻狂与欢笑。</p> 一夕之间,他失去了最疼爱他的父皇,失去了师父这个人生路上的指路人,被迫过上铁马金戈的征战生活。</p> 一连数年,枕戈待旦,血雨腥风。</p> 可谁会想到,如今他才二十几岁,可他已经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十数年的光阴,因为时间太久,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二十几年并不足以让他刀抢不入。</p> 他还是会担心,会害怕,会伤会痛,却连哭的资格早失去了。</p> “若是没有找到雌蛊会怎样?”一旁的三梦忽然插嘴。</p> 百里无相道:“雄蛊只能存活九九八十一天,一旦雄蛊的精气耗尽,那么它便不再有续命的作用,已经过去了十几日,时间不多了。”</p>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长孙焘。</p> 一阵风灌进来,火星子随风飘荡,里面有纸张灰烬的残余,那是几封信件,分别来自不同的人。</p> 风先生来信,赈灾事宜他会处理,但还需要淇王出面。</p> 北疆的探子来信,北齐最近有异动,需要淇王给出新的指示。</p> 卫殊来信,虞谦和定北侯蹦跶得太厉害了,必须要尽早收拾,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p> 负责安顿流民的属下来信,流民不能一直坐吃等死,需要给他们更好的安置,请求淇王制定计划。</p> 白黎来信,梁州的玉麦即将成熟,但要瞒过别有居心之人,把这些玉麦收割,如所设想那般分到流民手中,让他们度过这个冬天,还需淇王安排。</p> ……</p> 数十道消息,数十件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等待他解决,一旦他选择前往南疆,那么不仅错过了风先生等人为他所图谋的大业,也会拖慢这一桩桩要紧事的进度。</p> 这是一道选择题,他需要在丈夫的责任与淇王的责任之间二选一。</p> 选择做个好丈夫,那他就要在这关头抛下一切,选择做个好王爷,他就会失去毕生挚爱。</p> 但第一次,长孙焘没有犹豫,刹那间便做好了决定:“师父,本王要带晏晏去南疆,烦请师父带路。”</p> 他长孙焘要的,从来不是天下。</p> 在场的人对长孙焘的选择几乎并不意外,但三梦却是有些不解:“淇王,灾难已经过去,如今海水正在往海里回流,但有一些地方被山体阻挡,这引流方面……”</p> 长孙焘轻轻点了点虞清欢的鼻尖,语气不容拒绝:“天下没了淇王,还有八王九王十王,朝廷中的官员,也不全是酒囊饭袋,这些事就交给他们去解决吧!但是晏晏只有一条命,只有一个我,哪怕要背弃天下,本王也一定以她为先。”</p> 南疆,他去定了!</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68章 南疆,他去定了!)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69章 临危受命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算你有点良心!”杨迁十数日以来,第一次对长孙焘和颜悦色,他躬身拱手,“属下愿意护送王爷前往南疆,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一定会助王爷救下王妃。”</p> “事不宜迟,今日便动身吧!”百里无相道,“按照地势来看,三山一带没有被淹没,咱们在那里上船,走水路前往南疆。”</p> 百里无相拍板,没有人提出意见。</p> 长孙焘起身,冲三梦鞠了个躬:“沈兄,本王此去不知归期,扬州的百姓就托付给你了。”</p> “本王会请风相说服陛下,派刑部尚书李大人赶往扬州赈灾,李大人仁厚忠良,必定不会亏待百姓。”</p> “但他过于耿直,恐会被奸臣压制,届时还请沈兄为其出谋划策,协助他安置百姓。”</p> “淇王府的力量、商贾白家的财力,本王都会交给你驱使,万事拜托了。”</p> 三梦虚扶长孙焘的手臂:“殿下所托,区区必当全力以赴,还请殿下安心前往,一切有区区看顾。”</p> 长孙焘道:“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但这些水流需得早日引回大海,否则土地被海水泡久了,便再也难以种出粮食,扬州地域广阔,土地富饶,要是扬州荒芜,大秦的国力必定衰退,难以挽回。”</p> “本王将淇王府的令牌交与你,你可联同珍璃郡主,以淇王府和长公主府的名义,颁布流民以工代赈的命令,带领他们拓出水道,将海水引回去。”</p> “另外,淇王府长史谢韫如今蛰伏于北方巨贾南宫家,他会借助南宫家的势力,请他们提供必要的工具,有了南宫家和白家的支持,这场浩劫所带来的灾难一定会过去。”</p> “沈兄临危受命,本王心知沈兄的为难,但本王别无他法,还请沈兄见谅。”</p> 三梦郑重地道:“淇王这十数年的所做所为,已经还清了上天让您投生于皇家的恩情,也已尽了淇王的职责,如今也该随心所欲一次。王爷放心,万事有我,区区等待您携王妃归来。”</p> “本王的小王妃不会有事,一定的。”长孙焘负手而立,天边舒卷的云落在他的眼里,湛蓝的天空把在他眸底映得幽深无垠。</p> 待长孙焘一行人来到三山时,三梦也到达梁州与珍璃郡主汇合。</p> 而长孙焘所寄出的两封信,也到了谢韫和风先生手里。</p> 此时珍璃郡主与董穗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珍璃郡主不仅喜欢董穗的温婉娴静,对董实这个聪慧的孩子更是喜爱不已,所以三人相处得很是愉快。</p> 珍璃郡主与三梦兄妹相逢,两人并未相认,毕竟三梦携淇王府的令牌而来,他是长公主嫡子的身份不能在此时暴露。</p> 听闻虞清欢性命危在旦夕,珍璃郡主吓得脸都白了:“小舅母她……她还好吗?”</p> 三梦解释道:“目前还好,但时日无多,王爷已带她前去寻找救命的方法,这天下没有王爷做不成的事,相信王爷一定会救下王妃。”</p> 董穗抹了抹眼角:“王妃那样坚强的一个人,她一定会活下来,她所期待的盛世还没实现,怎会如此轻易就丢了性命?”</p> 董实听了这个消息,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他握紧拳头,坚定地道:“先生,王爷带楚姐姐去治病,那么梁州玉麦收成一事定是交给你了吧?我知道怎么以最快的方式收获玉麦,我还知道怎么把它烹制成果腹的食物,我都告诉你,只有我们把这边的事情办好,王爷才能安心带楚姐姐治病,我们一定不能让王爷有后顾之忧!”</p> 三梦拍了拍董实的脑袋:“阿实,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p> 三梦看向自己忧心如焚的妹妹:“郡主,长公主府的势力还需你驱使,切莫太过悲伤,你一定要坚强起来,率领长公主府的人带着百姓走出困境。”</p> 事实上珍璃郡主不仅担心虞清欢的安危,她更担心卫殊,因为她知道,卫殊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会玩命,她真怕卫殊出什么事。</p> 所以她想到卫殊身边,虽然什么都不能做,但至少能安心。</p> 可她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如今百姓遭难,是她该挺身而出的时候。</p> 她只得按下心中的想法,郑重地点点头:“我会好好履行郡主的职责。”</p> 兄妹俩达成共识,在等待刑部尚书与谢长史到来之前,兄妹俩专注于赈灾准备的事务。</p> 董穗有意要问杨迁的情况,好多次欲言又止,倒是三梦看出了她的心思,又拍了拍董实的脑袋:“阿实,你杨叔叔说了,等他回来,要考校你的武功,不可松懈哦……”</p> 董实这才反应过来,于是顺口问道:“杨叔叔他还好吗?”</p> 三梦道:“他很好,别担心。”</p> 董穗这才放下心,全心全意地照顾三梦和珍璃郡主,勤快贤惠的她靠着一双巧手,把兄妹二人照顾得妥妥帖帖,让他们在忙碌之余,不至于为日常琐事烦心。</p> 风先生接到信,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他恨铁不成钢地道:“天时地利人和,时机即将成熟,却要去什么劳什子的南疆,这大好的机会,都给白白浪费了!去吧去吧去吧!要是连娘子都救不了的话,还做什么天下之主?干脆就别回来了!”</p> 青鸟揶揄道:“先生担心小姐就直说,还绕这么一大圈,可是难为情?”</p> 风先生一掌把信按住:“少废话,赶紧磨墨!”</p> 谢韫收到信后随意扫了一遍,就将信给烧了。</p> 当晚,谢韫便端了一盅参汤来到老太爷的书房,待老太爷喝下参汤后,他直接挑明来意。</p> “老爷子,我们谈一桩生意如何?”</p> “哦,舍得露出真面目啦?”老爷子挑眉,但却并未生气,反而有些期待谢韫接下来的话,“你说说,商人无利不起早,亏本的买卖,老夫可不做。”</p> 谢韫捏着帕子,娴静地站在老太爷面前,绝色的容姿,高挑的身材,当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p> 他用柔柔的声音道:“老爷子,不瞒你说,淇王府看上您家的东西了,所以才派我走这么一趟。”</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69章 临危受命)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0章 这不是逼他断袖吗?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南宫家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淇王府惦记的?”老太爷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旱烟,淡淡地问道。</p> 谢韫道:“老爷子,南宫家之所以有今日,靠的不就是那几处矿吗?淇王府看中的,便是老爷子手中的铁矿。”</p> 老太爷笑了:“南宫家能有什么矿?谢姑娘别开玩笑了,如果有矿老夫会不知道?不过老夫觉得奇怪的是,现如今南宫家的当家人是阿绥,你怎么会找到老夫身上?”</p> 谢韫道:“知幸在王府长大,眼色比寻常人好使,这个家里谁说了算,知幸心里还是清楚的。知幸就在这里问老爷子一句话,是与淇王府合作共赢,还是进入淇王府的敌对名单?”</p> 老太爷又笑了,他抖了抖烟草灰,翘着二郎腿看向谢韫:“谢姑娘,谈生意归谈生意,威胁就不大好了,淇王他知道你这么嚣张吗?”</p> 谢韫道:“老爷子,谈生意就谈生意,不用谈人品,因为人品在生意场上毫无价值。淇王很多时候是神,但也在有的时候是魔,权看对象配不配合。”</p> 老太爷轻吐烟雾:“看来老夫是没得选了,说说淇王府开的价码,老夫总得衡量一下,这生意有没有得做。”</p> 谢韫道:“南方水患严重,开山引流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这些都是小事情,主要缺的还是工具。”</p>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淇王府手里没矿,就算有再好的手艺人也无济于事,所以淇王才会把目光放到南宫家的矿上。”</p> “如果南宫家愿意与淇王府合作,为淇王府提供制作这些工具所需的一应材料,淇王府会帮助南宫家争取与朝廷的合作的机会。”</p> “甚至让朝廷给南宫家颁发经营铁器的文书,从此南宫家不仅可以自由买卖铁器,而且还能拿到朝廷的订单,这里头有多少收利,老爷子应当清楚。”</p> “以上这种合作方式很温和,不伤财也不害命,但也有不太温和的方式,那就是淇王府建议朝廷出面直接征收南宫家手里的铁矿,顺道再给南宫家发一道禁令,禁止南宫家从事一切与铁器有关的东西。”</p> “那样的话,南宫家可能会被怀疑私藏铁矿制造兵器,要是被认定为谋反的话,南宫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p> “就算没有这么严重,不能做铁器买卖的南宫家,熬个两三年也会从巨贾,变为普普通通的富商。”</p> 老太爷又咂了一口烟,半响才道:“第一条路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嘛,傻子才不会选择与淇王府合作,但是老夫很好奇,淇王府怎么送这么大的好处给南宫家?”</p> 顿了顿,老太爷又道:“姑娘别怪老夫多想,实在是老夫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东西这个道理。”</p> 谢韫道:“实不相瞒,事出紧急,南方急需工具引水泄洪,而且需求量很大,一般的商贾难以满足这个条件,所以淇王府宁愿花大价钱来与南宫家合作,总不能让南宫家吃亏了。”</p> “但若是南宫家不同意,淇王府也只能选择不太温和的后者,可那样做的话,虽然简单直接,却会耽搁不少功夫,如今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也不愿在上面花费太多时间,这才拿出这样的诚意来谈这桩生意。”</p> 老太爷默了半响,道:“这生意老夫不会与淇王府做。”</p> 谢韫眯眼,语气忽然变冷:“那么老爷子选择后者咯?”</p> 老太爷摇头:“非也非也,铁矿老夫可以提供,但老夫不用来做这笔生意,而是用来做你的聘礼,要想拿到矿,你得先成为我南宫家的宗妇。”</p> 谢韫抿着嘴,一时陷入了沉默。</p> 老太爷还以为“她”觉得这份聘礼太过贵重,把“她”给吓着了,慢慢悠悠地解释。</p> “谢姑娘,不是老夫看不上这单生意,而是老夫肚子没那么大,一口吃不下这大块肉。”</p> “虽然拿到朝廷的文书和订单能给南宫家带来巨大的财富,但比起为朝廷制造杀人工具,南宫家更愿意与老百姓做这锄头犁耙的生意,这样的银子老夫也挣得踏实。”</p> “而且做生意没有什么捷径,本就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它需要灵活的头脑和比任何人都勤快的手脚,更需要一代代人针头线脑的积累,和一代代人呕心沥血的经营,这样才能把家业守住。”</p> “忽然让南宫家获得过于巨大的财富,对于南宫家来说,并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烈火油烹。”</p> “因为泼天富贵不仅会消磨子孙后代的斗志,也会让他们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而且要是南宫家接触兵器这种尽是杀戮的东西,也会让南宫家牵扯到权力到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得不偿失,得不偿失……”</p> “所以比起那冷冰冰的银子,老夫更需要一个热乎乎的孙媳妇,帮老夫烦刀抢不入地镇住南宫家。在内,操持家事凝聚人心,在外,迎来送往长袖善舞。”</p> “你有句话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人不能只过好眼前,还要为子孙后代着想,所以前人应该守住基业不至于子孙无所荫蔽。”</p> “但一个家族,想要兴盛不衰兴旺延续,就得需要优秀掌舵者,然而一个脏乱的家,会毁掉本该成为中兴之主的领头羊,南宫家后院一团污遭,有朝一日必定会成为拖垮南宫家的短板,不过老夫相信你能处理。”</p> “再者,淇王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说明你深得淇王信任,若是你成了南宫家的媳妇,南宫家不就能靠靠上淇王府了么?”</p> “谢姑娘,老夫做生意从来不止看眼前,还会考虑到长长久久的未来,相信这个选择,老夫不会后悔。”</p> 老太爷说得头头是道,好有道理的样子,怎么眼神就是不咋滴?难道他这扁平的胸和高挑的身材不足以说明他是个爷们吗?</p> 谢韫真是觉得头大,要是自己真是个女人,嫁了也就嫁了,让他和一个男人成亲,这不是逼着他断袖吗?他不想断行不行?</p> 可老太爷的态度已十分明显——要东西,好说,前提是把自己给卖了。</p> 谢长史他不想卖/身行不行?</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0章 这不是逼他断袖吗?)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1章 想走捷径的谢韫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眼珠滴溜一转,谢韫道:“老爷子,姻缘这事还得长辈之命媒妁之言,要是不走三书六礼就这样成了亲,那不仅是对知幸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南宫家的不尊重,您说是吧?”</p> 老太爷笑得十分和蔼:“那你就去商量吧!要是同意啊,南宫家三媒六聘,一样不少,不会委屈姑娘的。”</p> 谢韫无奈道:“是,知幸先告退。”</p> 谢韫一走,老太爷又咂了几口烟,轻轻笑了起来:“老夫叱咤商场数十年,你这小黄毛丫头也想跟老夫斗?谈生意也要捏好筹码,捏错了可不就白费心思了?还是太年轻。”</p> 谢韫离开老太爷的书房,便在院子里闲逛,思考卖/身的可行性。</p> 大伙儿见了,纷纷作鸟兽散,自从在院子里打了三姨娘,老夫人坚决站在他这边,而老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后,又有很多人不信邪,非要试试这谢姑娘辣不辣,结果毫无疑问地,都被各种方式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惹她分毫。</p> 所以谢韫在南宫家,有种天是老大他就是老二,唯我独尊的寂寞之感。</p> 南宫绥绥正在回廊上喝酒,见他心不在焉,连忙招呼他过来:“知幸,知幸美人儿?花前月下,咱们小酌怡情一下如何?”</p> 商贾家规矩不比官宦之家多,自然“男女”晚上一起喝个小酒也不会被指责幽会。</p> 谢韫抱着手走了过去,便见南宫绥绥递来一个杯子,云层里漏下的星光月华中,那张飒爽明丽的小脸,显得分外耀眼。</p> “见鬼了!”谢韫低喃一句,连忙接过酒杯,接连倒了几杯酒,咕咚咕咚一饮而下,想要把心头异样的感觉压下去。</p> 可越是提醒自己不是断袖,酒就越喝越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忘却这方面的烦恼。</p> 南宫绥绥骑在栏杆上,背靠柱子,一直摸着下巴看向他,表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p> 她才没有那么酸,想借着酒意和美人花前月下,互诉衷肠。</p> 她想做的,从来都比那风花雪月直接多了。</p> 等谢韫身形有些晃的时候,她起身一把将人扛住,笑容里透着几分邪恶。</p> “知幸姑娘,是不是困了?”</p> “嗯,困……”</p> “哎呀,那去我那儿歇会儿吧,我那床很软。”</p> 谢韫已经被药翻了,哪里还能回应她?</p> 于是乎,她趁人之危,把醉酒的谢韫给带进房间了。</p> 翌日清晨,谢韫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南宫绥绥心满意足还带着几分温柔的面庞。</p> “醒了?”</p> 谢韫悚然一惊,这低哑如裂帛般的嗓音,几、几个意思?</p> 南宫绥绥温柔地把他的鬓发捋向耳后,凑到他耳边轻轻呵气:“昨夜,你还满意吗?”</p> 谢韫捏着被角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满、满意啥?”</p> 南宫绥绥的手,从他耳根滑向脸颊,又有意无意地触到他的唇,但却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又缩了回来:“你说呢?”</p> 谢韫一口咬在被角:“我、我不、不知道啊!”</p> 南宫绥绥笑吟吟地看着他:“要不,再试试?满不满意不就知道了?”</p> 谢韫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是、是我想的那样吗?”</p> 南宫绥绥道:“不,比那更紧张,更刺/激,更不可描/述。”</p> 谢韫如丧考妣:“我、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p> 南宫绥绥的手,在嘴唇上缓缓划过:“你高兴便好,只要你能骗过身体的感觉,骗过自己的良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么你怎么说都可以。”</p> 谢韫动了动昏沉疲累的身子,如晴天霹雳般,难以置信:“是不是你逼的我?”</p> 南宫绥绥暧/昧地笑了:“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主动的,折腾了大半宿才停。”</p> 谢韫拉过被子蒙住脑袋:“你能不能先出去,让我冷静会儿?”</p> 南宫绥绥点点头:“好,依你便是,但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可别赖账啊!”</p> 谢韫嗡声嗡气地道:“我会负责的。”</p> 南宫绥绥道:“好,那我叫人清点一下,到时候把单据送过来给你过目。”</p> 南宫绥绥终于绷不住笑脸,一脚踹在谢韫的背上:“你也真是的,发酒疯就发酒疯,把老子好端端的一个房间都给砸了,十个老子都拉不住你,瞧这屋子让你祸祸的,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这些可都是老子的宝贝,但念在你酒后乱性的份上,老子算你便宜点。”</p> 谢韫绝望地道:“那个,我也没有多少银子。”</p> 南宫绥绥没好气地道:“还不起就用自己的余生赔偿吧!老子才不惯你这臭毛病,你瞧瞧这碎的都是些啥!”</p> 自从知晓谢韫的真实身份后,南宫绥绥心里一直清楚,谢韫接近她肯定另有所图,但想到自己也对谢韫另有所图,便也没有跟谢韫计较太多,就当扯平了。</p> 扬州遭灾的事情传来,南宫绥绥大概能想到谢韫目前最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所以她想助谢韫一臂之力。</p> 但谢韫身为一个“外人”,如果她为谢韫出太多力,必定遭到家里的反对。</p> 她是家主不假,可正因为是家主,行事才多有桎梏,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p> 所以只有把自己和谢韫的好事尽快办了,给谢韫一个名分,到时候行事才能方便许多。</p> 因为这个原因,她这才诓谢韫进自己的房间。</p> 岂料谢韫平时娘们唧唧的一个人,发酒疯的时候拦都拦不住。</p> 一会儿抱着茶几要拜把子。</p> 一会儿站在桌上大吵大闹。</p> 一会儿又发狠似的摔东西。</p> 一会儿大喊大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她完全听不懂的话。</p> 整整闹了大半夜,才被南宫绥绥一个闷棍砸昏。</p> 南宫绥绥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着满地狼藉,不由地叹了一口浊气——扬州水患也不过如此吧?</p> 谢韫咬着被角,背对着南宫绥绥,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事情没办成还欠了一屁/股债,把他郁闷的都想找什么捷径走了。</p> 唉?</p> 走捷径……</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1章 想走捷径的谢韫)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2章 骗婚谁不会?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谢韫把被角咬得更紧了,内心在清白名节和铁矿之间苦苦挣扎,摧肝挠心,死去活来。</p> 南宫绥绥看着把自己蜷成海螺的谢韫,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你真是越看越娘们,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受气包小哭包似的?你还真得感谢你这张妖孽的脸,否则像你这种脾性,在我手下一定活不过三天。”</p> 谢韫咬着被角,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懂个圈圈,像你这种心胸狭隘的莽夫糙汉,哪里能理解小爷的精致!”</p> 他就是讲究一点怎么了?师兄都没说什么,向来对他十分纵容。</p> 这些年来,他缺过漂亮的衣裳,缺过精致的物件儿,缺过一切能让他维持美貌的东西吗?</p> 这粗鲁的莽夫懂得什么叫“芝兰玉树”么?懂得什么叫“公子世无双”么?</p> 南宫绥绥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心路历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望着这小奶狗般湿漉漉的眼神,南宫绥绥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没事,娘们一点也没关系,老子就喜欢娘们唧唧的。”</p> 谢韫“啪”地拍在她的手上:“拿开你的脏手!”</p> 南宫绥绥揉了揉被拍得通红的手臂,好心提醒谢韫道:“昨晚你砸的这些东西,我大概估计了一下,也不算贵,也就几十万两,你想好怎么赔了么?银票还是现银?铺子还是田产?亦或是省去一切麻烦,直接肉偿?”</p> 谢韫又卷过被子将自己裹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爷不喜欢男人!”</p> “你确定吗?”南宫绥绥拉了拉他的被子,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背,“你真的喜欢女人么?你确定吗?”</p> 谢韫没有吭声,南宫绥绥有心捉弄他,缓缓凑到他耳边,用低得只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我的床,软吗?我留在床上的味道,好闻吗?”</p> 南宫绥绥这些年,走南闯北应酬不断,风月场所可没少去,荤话一句也没少学,她想逗弄谢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p> 但谢韫可不是楼子里见惯世面的姑娘,经得起客人的玩笑话,只是这轻飘飘的几句,便让他彻底疯了。</p> 只见他的面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迅速弹起,想要逃离这瞬间如同长了针芒的床,却因为动作太猛,一个趔趄反而把南宫绥绥压到了身/下。</p> “啊——”谢韫惊叫一声,瞬间吓得昏死过去。</p> 南宫绥绥推开他,抖了抖衣襟:“啧啧,老子真是太能干了!”</p> 可这一幕,却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给瞧见了,她贴心地关上了门,捂着嘴退了出去。</p> 南宫绥绥把头发甩到身后,摇摇头:“这回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p> 过了约莫个把时辰,差点被吓得“香消玉殒”的谢韫,醒来时仍在南宫绥绥的床上躺着,屋里已经被清理干净,可南宫绥绥却不见踪影。</p> 他连忙跳下床,穿上鞋子准备悄悄潜回自己的房间,结果刚拉开门,便有乌泱泱的一群下人,向他恭敬地行礼问安。</p> “少夫人好!”</p> 这一声少夫人,把他差点又给叫昏了过去。</p> 人群分作两边,南宫绥绥从另一头满面春风地走向他,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笑吟吟地道:“既然你已签下婚书。这婚期就不能太迟,方才我去找祖父祖母商量定日子的事,祖父祖母已托人去找先生挑选良辰吉日。正好这会儿大伙不忙,我便让大伙过来正式见过未来的少夫人。怎么样?你睡得可好?”</p> 谢韫一怔:“婚书,什么婚书?”</p> 南宫绥绥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徐徐展开,指着右下角的指头印道:“婚书,就是我们俩订下三生盟约的证明,你看,你可爱的拇指印在这里呢!”</p> 谢韫抬起手一看,果然拇指尖还有些许朱砂的残留。</p> “无耻!”谢韫低声骂了一句,但瞬间又不生气了,反正自己还因为做不做南宫家的“媳妇”纠结着,现下南宫绥绥骗他的婚,逼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反而为他解决了烦恼。</p>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反过来骗南宫绥绥的婚嘛!等到所有的事尘埃落定,他继续回王府讲究他的精致,南宫绥绥敢打到王府要人不成?</p> 看到南宫绥绥那粗鲁的讨厌样,谢韫可半点负罪感也没有。</p> 不过事先声明,这一切都是南宫绥绥逼的,可不是他主动自甘堕/落,出卖男色。</p> 南宫家握住了一纸婚书,铁矿也就给了谢韫,老太爷连地契也给了他,并命南宫绥绥带着几十万两银票,随谢韫上京提亲。</p> 临行前,谢韫拜别老太爷:“老爷子,这份恩情,知幸会记着,淇王府也会记着。”</p> 是的,老太爷知晓,谢韫必定会先南下赈灾,这所谓的几十万两聘礼,不过是老太爷对灾民的一些心意,只是南宫家家大业大,不得不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免得其他人有意见。</p> 老太爷徐徐吐了口烟雾,道:“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要是天下大乱,我们焉能独善其身,你且去吧!等所有的事完成了,再与阿绥一同前来拜见我。如果有机会,也让阿绥体验一下人间疾苦,让他知道祖宗创业不宜。”</p> 谢韫盈盈行礼:“知幸晓得了。”</p> 老夫人在谢韫这段时间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虽没有喜欢上苏氏,但却没从前那么刻薄,这日她领着苏氏来到码头送行,握着谢韫的手就是不肯放:“谢姑娘,老身这身子骨要是再硬朗一些,无论如何也会亲自上京拜见令兄长,请他许你们早日成亲。可老身这把身子骨经不住长途跋涉,只让阿绥随你去,真的很对不住你。”</p> 谢韫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老夫人言重了,家兄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有阿绥陪我回去就足够了,请老夫人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知幸回来给您带京中时兴的东西。”</p> “未来孙媳妇就是贴心,”老夫人含泪送别,“一路平安啊!”</p> 相比老夫人,苏氏明显平静许多,她心里虽对老夫人疼孙媳不疼“儿媳”的做法嗤之以鼻,但表面上却不露。</p> 她也真心喜欢这“谢姑娘”,心里更是盼望着谢姑娘能留在阿绥身边,虽然方式诡异了些,但阿绥也不至于一生孤苦。</p> 南宫绥绥拜别母亲,只带了一些亲信,一行人上了船,准备经水路直接去梁州。</p> 等船行出凉州城地界,谢韫把头上的华翠,腰间的玲珑金宝全都取下,扔到一旁,准备换上早就让人备好的男装。</p> 他把女装一件件脱下,镜子里映出一道清瘦但决不柔弱的身影,他腹部的伤口已经痊愈得差不多,褪下伪装后,整个人带了一丝不怒而威的清贵气质。</p> “知啦——”门被推开,南宫绥绥从外面走了进来,就这样与仅穿了条亵裤的谢韫打了个照面。</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2章 骗婚谁不会?)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3章 糙汉子原来是女娇娥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谢韫怒气冲冲地将南宫绥绥赶出去了么?其实并没有,在最先的错愕后,他第一个反应竟是抱住手臂,惊慌地躲到屏风后面。</p>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进来也不敲门!”</p> 南宫绥绥其实也怔住了,虽然她一直以男子的身份示人,但依她这样的身份地位,还不至于需要和一群大老爷们进澡堂搓澡,这也是她第一次,把另一个男人的身子看个半览无遗。</p> 当那精瘦的身躯映在眼底里时,她是臊的,臊得无地自容,正准备默默关上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时,却见谢韫先跑去了屏风后躲着。</p> 原来最尴尬的不是她?</p> 那她就放心了。</p> 南宫绥绥的目光,落在床上那身男装上,她又起了捉弄谢韫的心思。</p> 她拿起衣裳,一步步走向屏风,邪魅一笑:“美人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p> 谢韫躲在屏风后,下唇都差点给咬破了,他怎么就这么惨?在王府被王妃那市井无赖偷看沐浴,如今又被这莽夫言语轻薄。</p> “你丢、丢进来吧!”谢韫战战兢兢地道,生怕南宫绥绥对他欲行不轨似的。</p> 南宫绥绥慢条斯理地扔了件里衣进去:“接住了。”</p> 谢韫手忙脚乱地穿上里衣,身后忽然一凉,好像有双眼睛盯着自己。</p> 他连忙转身,却见南宫绥绥趴在屏风上,笑吟吟地望着他,轻轻吐字:“果然半遮半掩更有看头。”</p> 谢韫悚然一惊,连忙想要遮挡,可他……无处可逃,无物可挡,脑子一热,他竟把衣裳一脱,强装凶恶地道:“现在还有看头么?”</p> 南宫绥绥没料到谢韫这么豁得出去,这么不要脸!</p> 她的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她强迫自己不要在意那肌肉的线条,把目光移到他腹部的伤痕上,竭力让自己的语气神态保持自然。</p> 为了不让谢韫看出,她嘴里却还说着不着调的话:“看起来瘦巴唧唧的一个人,没想到肌肉还挺结实。”</p> 染到耳根的红/晕,让她的“调/戏”显得没有任何说服力。</p> 谢韫当然察觉出来了,他一咬牙,干脆踢开屏风,站在南宫绥绥面前,让她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比起你的如何?”</p> 想要打败流/氓,就要比他更流/氓,谢韫趁热打铁,一把抓住南宫绥绥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肌上:“光看有什么意思,感觉一下?”</p> 手心的温/软使得谢韫一怔,该怎么形容这只手,虽然掌心有层薄薄的茧,但这手却是那么的小,小到他可以轻而易举就握住。</p> 但谢韫这段时间一直被南宫绥绥言语调/戏,眼神轻薄,偶尔还动手动脚的,这让他身心都受到了欺压和虐/待。</p> 好不容易见南宫绥绥瞠目结舌的样子,他有心一条道走到黑,让南宫绥绥不敢轻易再对他行骚扰之事,于是他准备让自己更流/氓。</p> 心念这么一转,谢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南宫绥绥的衣襟,用力一剥:“把你的肌肉也给小爷我看看!”</p> 这一刹那,世界仿佛静止了。</p> 南宫绥绥睁大眼睛,怔怔发愣地望着谢韫。</p> 谢韫瞠目结舌,表情由震惊到惊悚再到羞愧。</p> “啪!”南宫绥绥甩了他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就这么将他给甩出很远,重重地撞在墙上,“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半天动弹不得。</p> 刚刚扒了一个姑娘衣裳的谢韫,半点脾气都不敢有,他看着捏紧衣襟羞愤交加的南宫绥绥,愧疚和自责的情绪盖过其它。</p> “我……”谢韫从地上爬起来,他先把自己的衣裳给穿好,待怔在当场饱含泪水的南宫绥绥面前出现一个俊秀挺拔,神骨气质飘潇的年轻男子时,谢韫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我会负责的。”</p> 在粗鲁又爷们的南宫绥绥面前,他是个小/受气包,整天委委屈屈娘们唧唧。</p> 可在女儿身暴露的南宫绥绥面前,他是可靠的谢长史,一个已经懂得责任和担当,知晓礼义廉耻,端方谦和的君子。</p> 谢韫的成长经历,让他更能理解人的不易与无可奈何,他拉了件外披搭在南宫绥绥身上,再次诚恳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是……”</p> 要多无奈,才会让一个女子丢了红妆,压抑柔弱,像个真男人那样活着?</p> 谢韫心地泛起丝丝缕缕的疼。</p> 南宫绥绥擦掉眼泪,因为动作太粗鲁,眼眶被她揉得通红,她拉紧外披,很是硬气:“不用你道歉,本来就是我自己贱,非要去逗你,不知者无罪,你也不必为我负责!但要是你敢说出去,老子弄死你!”</p> 谢韫望着这样的南宫绥绥,有些怔忡,也有些叹息,他也不好意思再提方才那尴尬的一幕,转移话题道:“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解了,我需要出去办点事,没有内力很不方便。”</p> “你不会跑出去大嘴巴吧?”南宫绥绥眼神骤锐,瞬间警惕地望着他。</p> 谢韫认真地道:“不会,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没那么鸡婆。”</p> 要是女人才具有鸡婆的属性,那么谢韫还真不可信,毕竟他……是男是女?不男不女?介于两者?</p> 南宫绥绥道:“不信,我要跟着你,以免你出去乱嚼舌根。”</p> 那双眼睛还红红的,表情还有羞恼余留,当这样的眼神不再属于一个男人时,谢韫是无法拒绝的:“可以,但你能先解开我的穴道么?”</p> 南宫绥绥伸出手,蕴着内力的指尖点在谢韫的身上,脑海中忽然浮现那精炼的肌肉,南宫绥绥呼吸一窒,迅速将手弹开。</p> 内力游走在四肢百骸中,那种充盈的感觉在血液里流淌,谢韫身姿站得尤为挺拔,高高束起的头发随意垂顺而下,让他多了几分英武干练。</p> “走吧!”谢韫说了一句,打开窗户跳出,身形一闪,人便来到了岸上。</p> 南宫绥绥看呆了,她自己武功其实并不低,但当她看到如鬼魅般闪现的黑影时,她对淇王府更为敬畏了。</p> 两人来到一处亭子,那里早已等候了几个人。</p> “公子。”为首的人行礼。</p> 谢韫摆摆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契递过去:“铁矿有了,人手准备好了吗?”</p> 那人回道:“准备好了,除了主子和王妃亲自招揽的张进以外,还有很多经验老道的师傅。”</p> 谢韫把图纸在圆桌上摊开:“这是王爷送来的,让他们按照图纸连夜赶工,队伍就交给张进领导,吩咐他们凡事都听张进的指挥调遣,等东西好了,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运往扬,本官先前往部署。事关重大,务必要确保没有意外发生。”</p> 几人齐齐拱手:“是!公子!”</p> 谢韫又指着图纸,一一交代要点,属下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这幕落在南宫绥绥眼里,让她相当诧异。</p> 这娘们唧唧的一个人,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武艺高强,办事干脆利落的男人了?</p> “错觉,一定是错觉!”</p> 等谢韫交代完所有要事,他走到正在抱着手来回踱步的南宫绥绥旁边,轻轻道了一声:“走吧!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先赶往梁州了解情况,接着还要去扬州,时间很紧。”</p> 谢韫越过南宫绥绥,走在了前面,“唰”的一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方才还威风凛凛,气势凌厉,这一刻却又化作如玉的公子。</p> 南宫绥绥被他自由切换的气质惊得合不拢嘴,她忽然捡起一根树枝,向毫无防备的谢韫袭去。</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3章 糙汉子原来是女娇娥)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4章 苗村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谢韫用扇子挡住袭喉而来的树枝,身形一闪,“啪”的一声,扇子打掉树枝的同时,谢韫已来到南宫绥绥身后,而南宫绥绥的两只手腕,都被握在了他的手中。</p> 他微微颔首,对着这个几乎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子,用清朗的嗓音低低道:“论武功,我不及淇王,可若论速度,他却不及我,所以不及淇王的你,在速度上必然不是我的对手。”</p> “当今世上,知道我会武功的人,寥寥无几,正如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一样。所以我们埋藏得最深的秘密都被对方知晓了。”</p> “阿绥姑娘,你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但我想说的是,你的秘密它会烂在我的肚子里,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会告诉任何人。”</p> 霸道凶悍的南宫绥绥被碾压成灰末末,她只得收起锋芒棱角,如此一来,大大咧咧的她。也有了几分女人味:“你、你就打算这样抱下去么?”</p> 谢韫连忙松开她:“对不住,一时大意了,忘了你是个女子。”</p> 南宫绥绥听了这话,一时不知不知是何种心情,她从来害怕别人说她不够爷们,所以她尽量让自己变得粗鲁,哪怕被笑话是个莽夫她也不介意。</p> 然而谢韫说她不像女人时,她却莫名觉得有些气恼,甚至有些失落。</p> 必然是身份被谢韫识破,所以才会有这种情绪。</p> 南宫绥绥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埋头走路,心事重重。</p> 阳光把她的身影照得短短的,柔柔的,谢韫连忙与她拉开几步距离,生怕唐突了这个不像女子的姑娘。</p> 两人各怀心思,但最终还是登上了前往梁州的船。</p> 而另一方面,长孙焘一行人有了足迹遍布天下百里无相带路,顺风顺水地进入了南疆,大秦西南,那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地带。</p> 长孙焘在南疆镇守过几年,这里也有他的府邸,有他曾经想带着虞清欢一起共度余生的地方。</p> 但他们并未停留,而是快马加鞭,进入了深山密林之中,寻找那养蛊的人。</p> 一行人奔波了半个多月,早就累得人仰马翻。</p> 但本该最疲惫的长孙焘,却看不出任何倦意。</p> 这一路行来,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虞清欢身边。</p> 洗脸、擦身、换衣裳。</p> 每天都把虞清欢照顾得妥妥帖帖,每天都把虞清欢擦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总是清爽的衣裳。</p> 船若晃了,他就把虞清欢抱在怀里,天若变了,他就守在虞清欢身边轻声细语。</p> 就像十数年前,他亲自照顾虞清欢那样,只是现在他成长了许多,也细心周到许多。</p> 此刻深山难以行车,他便抱着虞清欢坐在小黑背上,让杨迁在前面牵着。</p> “前面有个村落,”杨迁惊喜地道,“今夜住宿有着落了。”</p> 众人顺着杨迁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村落,掩映在密林之中。</p> 村子的房屋是用木板搭建的,低矮的楼房,铺着布满青苔的瓦片,袅袅炊烟溢出,为这村子增添了许多烟火味。</p> 百里无相看到楼房前晾着的衣裳时,神色凝重地吩咐:“卸下身上的兵器,都收拢到马鞍上挂着的袋子里,最后两名护卫,边走边用树叶把大伙的脚印扫去。”</p> “师父,怎么了?”长孙焘不解地问道。</p> 百里无相道:“傻小子,你在南疆镇守这些年,难道没有好好研究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么?看到那晾着的衣裳没有,这是个苗寨。”</p> 杨迁不以为然地道:“老头子,你也忒胆小了,这寨子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算他每家六口人,也就一百多人,能有什么威胁性?”</p> 百里无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头脑简单的东西,不懂就别和我抬杠。”</p> 长孙焘道:“师父,实不相瞒,我在南疆那些年,多把心思花在山川地势上,并未过多关注这些小寨子的风俗,还请师父解惑。”</p> 百里无相摆摆手:“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南疆这边实在太复杂了,深山老林里有许许多多的寨子,每个寨子的族群可能都不一样,而隐居在这里的苗族,他们神秘古老,而且多会巫蛊之术,要想了解他们,没花个十几年心思不成。哪怕我在这游荡多年,也不能完全搞清楚。”</p> 百里无相一捋胡子,继续道:“这南疆的苗人,和梁州的苗人还不同,听说他们是上古蚩尤的直系后代,因为蚩尤败后被迫逃亡,最后隐居在这深山之中,从此很少与外界联系,哪怕朝代更迭,历史变迁,也没有对他们产生多少影响,他们至今还信奉圣女和巫祝。”</p> “但也正因为如此,上古秘术在他们手中才得以传承下来。好消息是,我们找到会养蛊的寨子了,坏消息是,我们有可能救不了丫头,反而将命搭在这里。”</p> 杨迁疑惑道:“为什么?”</p> 百里无相道:“在南疆,苗族养蛊僮族会巫,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基本掌握在这两个族群。可偏偏他们极度排外,难以交流沟通,要是一个不小心,怎么中了他们的‘术’都不知道。”</p> 众人生活在文明开化的大秦国,像这种隐居在深山老林的村落,虽然被大秦单方面纳入了版图,但实际上大家对他们都知之甚少,百里无相的一席话,让一众轻视他们的人都沉默了。</p> 百里无相指着后面几人吩咐:“都给我仔细着些,把你们身上的杀意都收一收,一个脚印都不许落下,知道吗?”</p> 到底为什么不能留下脚印呢?</p> 眼看离村子越来越近,杨迁有心想问为什么不能留下脚印,但也只得先压住好奇,全心全意护住长孙焘与虞清欢,防止有人射冷箭。</p> 众人向村子缓缓靠近,他们的动静也引来了在村子里的男女老少。</p> 那穿着对襟青黑短装的男人,和身着刺绣蜡染衣裳的女子,望他们这些不速之客,露出了敌视的神情。</p> 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百里无相连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苗语解释道:“我们是过路的行人,已经在丛林里风餐露宿了数日,想在这里借宿一宿,还请行个方便。”</p> 百里无相醉心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了学习蛊术,他曾经在在南疆生活了数年,所以南疆各族群的语言他都能讲。</p> “你们是什么人?”人群分作两边,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越众而出。</p> 南疆的苗人总体来说个子要比秦人矮上许多,一般这种身高的男人,大都会是族长的亲卫之类的人物。</p> 百里无相回道:“马上那位是大秦的淇王殿下,而他怀里的人是淇王妃。因为淇王妃命在旦夕,所以我们不得不潜入山林中找寻救命的法子。只是在林中走了几日,大家都累了,正好又见到这里有个村子,所以想借宿一宿。”</p> 杨迁捏了一把汗:“老头,你怎么什么都说?”</p> 百里无相道:“他们最讨厌欺骗,而且他们自有神通,就算我不说,他们也自有知晓的渠道,你别插嘴!”</p> 然而,一脸戒备的众人都没料到,这些苗人知道来人是大秦淇王后,态度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4章 苗村)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5章 深山里的苗寨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为首的人道:“我们村从来不留外客,但既然是淇王,我们愿意破这个例,今日便在这里歇上一晚,等明日再出发。你们寻找的东西,我们村/长或许会知道。”</p> 百里无相又叽里呱啦解释一通,见杨迁等人露出疑惑的神情,那男人又解释道:“自先祖开始,我们一族便退出中原偏安一隅,但都是红尘之人,又怎么免得了不被牵扯到俗世之中。”</p> “然而我们人少,寡不敌众,祖祖辈辈都被欺压,千百年来,一直遭受着镇南军的骚扰,苦不堪言。”</p> “自从大秦淇王殿下镇守南疆后,我们就从未受过欺凌,后来才得知,淇王军纪严明,禁止下属骚扰任何民众,有了淇王殿下呀,我们才能过安生的日子。”</p> 百里无相听懂了,他意外地看了一眼长孙焘,得意地道:“淇王的胸怀,岂是一般人能比的?”</p> 苗人们躬身,向长孙焘表示他们最崇敬的敬意。</p> 长孙焘面无表情,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始终如此,总板着一张脸,已是许久没笑过了。</p> 百里无相连忙解释:“王爷他忧心王妃,还请大伙多担待。王妃情况不太好,能否为我们准备房间?不用太多,一间就够,这些糙老爷们可以睡在外面。”</p> 为首的男人道:“贵宾到访,怎么能不好生款待,村/长家屋子大,今夜贵客就宿在村/长家吧!”</p> 男人扭头吩咐女人准备吃食,他则领着百里无相一行人前往村/长家。</p> 那是一间较高较大的楼,被村民的房屋合抱在中间,高楼坐北朝南,左右还有两间稍矮的楼房,全是木制瓦片结构。</p> 村/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牙齿都掉光了,腿脚也不利索,听说是淇王来了,在男人的搀扶下哆哆嗦嗦下楼迎接,他不会秦语,用苗语表示问候:“参见淇王殿下。”</p> 长孙焘翻身/下马,搂着虞清欢直接切入主题:“本王的妻子性命垂危,正用雄性衍蛊续命,还请村/长告知,哪里可以找到雌衍蛊。”</p> 百里无相把长孙焘的话用苗语解释了一遍。</p> “阿木。”村/长叫了男人一句,“扶我去看看。”</p> 原来那高个男人叫阿木,他扶着村/长走向虞清欢,当村/长眯着眼看清衍蛊时,连忙摇摇头:“这……抱歉,我们村无能为力。”</p> 预料中的回答,百里无相只能向长孙焘解释道:“村/长说村里没办法解决,衍蛊没那么容易找,但有一颗就会有第二颗,别灰心。”</p> 长孙焘问道:“他们知道有关衍蛊的消息吗?”</p> 百里无相问过村/长,接着答道:“有,听闻在百里外的一处密林中,住着一个厉害的蛊师,或许她会有。”</p> “在哪儿?”长孙焘道,“现在就出发!”</p> 百里无相道:“哪儿也不许去!你不怕奔波,我的宝贝徒儿还怕呢!先在这休整一晚,明儿再出发!”</p> 长孙焘看着怀里仿佛熟睡般的虞清欢,最后点了点头。</p>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一想到晏晏的寿命只剩下短短几十日,他就吃喝不下,坐立难安。</p> 他比任何人都焦急,但却比任何人都觉得无能为力。</p> 村/长让阿木给大伙收拾房间,十数个人终于在密林中穿行了数日后,有了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屋檐。</p> 阿木同百里无相说,饭还未做好,他们可以到附近的小湖里洗个澡,等回来便可用饭。</p> 百里无相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伙,长孙焘却道:“本王要陪着王妃,你们都去放松放松,近来辛苦了。”</p> 主子不去,下属哪里敢离开,倒是百里无相将他们往湖边赶:“都听主子的。”</p> 一路上,杨迁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百里老头,为什么刚才你让人把脚印都擦了?”</p> 百里无相道:“孤陋寡闻了吧?”</p> 杨迁没好气地道:“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别卖关子。”</p> “真没礼貌!”百里无相瞪了杨迁一眼,还是解释道,“苗人有一种术法,可以通过脚印施术害命。”</p> 杨迁一脸的难以置信:“老头,你是说苗人踩一下脚印,就能把留下脚印的人命给踩没了?你说笑的吧?”</p> 百里无相双指点了点脑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能因为自己不懂,就否定它的存在,有空还是多读点书,多看看这个世界的面貌,这样也不会别人说什么你不懂的事时,都张嘴杠两句。”</p> 杨迁不服气地道:“老头,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苗人会蛊僮人会巫,所谓巫蛊之术,无非是借助一些药水毒虫,以达到施术的目的,踩个脚印就能要人命,什么原理?解释不通啊这。”</p> 百里无相道:“傻小子,令师在你与那小子的命宫点了一小颗黑痣,从此世上再无你们二人,哪怕你们露出了不少马脚,但仍然没有人怀疑你们的真实身份,这又是何道理?这个世上,存在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因为与天理循环相违背,所以无法随处可见。但你不得不承认,虽然稀少,但它们的的确确真实存在着。”</p> 杨迁嘴笨,讲道理他可不是百里无相的对手,只得闭上嘴巴。</p> 一行人正说着,便来到了湖边。</p> 这是一处方圆约莫几里的湖泊,水面清亮缥碧,映着四周的青山绿树,令人心旷神怡。</p> 一群汉子跳进去游了个畅快,吓得水里啄食的鸭子四处游散。</p> 洗过澡后,饭还没好,百里无相推门进去,见长孙焘仍然守在虞清欢身边,他指了指外边:“湖水很清澈,你去洗洗这一身的污浊。”</p> 长孙焘道:“不必了,本王要陪着晏晏。”</p> 百里无相道:“你自己不怕脏,也不能熏了丫头,快去洗洗,免得身上的味道引来虫子,咬了丫头就不好了。”</p> 事关虞清欢,长孙焘终于被说动:“劳烦师父照顾晏晏,本王去去就来。”</p> 带了换洗衣袍,长孙焘独自一人前往湖边,杨迁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嘴里叼了根草,见长孙焘出来,他斜斜地看了一眼,翻过身没有理会。</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5章 深山里的苗寨)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6章 神秘女子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虽然杨迁宁愿陪长孙焘来这南疆一趟,但为的不是长孙焘,而是他唯一的妹妹。</p> 每天看到妹妹不省人事,他忧心如焚,自然这火气就发到把他妹妹害成这样的长孙焘头上。</p> 这不,那股火又窜出来作祟了。</p> 长孙焘没有在意,捧着衣裳到了湖边,如今的他已没了剧毒的威胁,论身手天下没有几人是他对手,所以他也不担心被偷袭,脱了衣裳便下了水。</p> 他心里挂念着虞清欢,也无心享受这清清凉凉的感觉,胡乱擦了几下,便准备上岸穿衣。</p> 忽然,一阵清冽的水声传来,水花翻滚,一个人从水里冒出,头发向后一甩,露出一张干净美丽的脸。</p> 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女。</p> 干干净净,如同出水芙蓉般的美女,不施粉黛的脸,眉毛稍黑,眉宇深邃,破俱异域风情,像是本地的苗族姑娘。</p> 她看见长孙焘,似乎有些诧异,山精鬼魅般的面庞一闪,“扑通”一声又,那女子已消失不见。</p> 若是寻常人看了,恐怕会被这忽然出现的女子给勾去了魂魄,可长孙焘自始至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p> 凝神听了一下动静,确定方才那女子已然消失,他迅速上岸穿好衣裳,匆匆回了寨子,找到百里无相便道:“师父,方才你去湖边,可曾见一名眉眼深黑的女子?”</p> “女子?”百里无相也很奇怪,“什么女子?”</p> 长孙焘道:“本王也记不住了,就一普普通通的女子,只是眉眼有些黑,不像是秦人,在本王洗澡时忽然从水里冒出来,看到本王又钻回水里。”</p> “见人家姑娘漂亮,动心思了?”百里无相揶揄一句。</p> 长孙焘摇头:“没有,本王只是觉得奇怪,本王下水之前,怎么没发现她。”</p> 百里无相道:“傻小子,寻常男人在沐浴之时,忽然从水里钻出个美人儿,会怎么做?许是这寨子想要感谢你,送个美女给你解馋,你就别管了。”</p> “是么?真是如此么?”长孙焘喃喃了几句,坐到榻边,目光柔和地望着虞清欢。</p> 他的小王妃仍像熟睡一般,只是胸/前漂浮在虚空的坠子,红光比先前要暗淡许多。</p> 长孙焘心一沉,将虞清欢的手握住,轻轻摩/挲:“晏晏,你一定会没事的,咱们还有很多事没做,我不会让你丢下我!”</p> “受不了!”百里无相一摆手,背着手出了房间。</p> 暮色四合,天光渐次落下。</p> 漫天锦绣红霞,余晖从林间树梢落下,映着袅袅炊烟,折射出灿灿金光。</p> 村/长家的院子里,摆着了四五桌酒菜,院子里的桑葚刚成,可酒里飘散着桑葚的清香。</p> 村/长哆哆嗦嗦,口齿都不利索,阿木一直招呼着大伙儿用饭。</p> 盛情难却,长孙焘要是不出来,不仅辜负了村民们的一片热情,而且还显得无礼。</p> 他让明珠和灰灰守着虞清欢,喊零一起到院子里用饭。</p> 语言不通,但不影响村民的热情,一个个举着杯盏,向长孙焘敬酒,以这种淳朴的方式,向大秦的淇王表达他们的尊敬之情。</p> 事实上,异族也不全是坏人,不该一杆子打翻,真正该驱逐的,是那些觊觎富饶就举刀烧杀抢掠的蛮人。</p> 就好比北齐的人,千百年来,他们的粮食不够了,就来抢大秦的粮食,他们没有女人,就来掳大秦的女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攻掠大秦,怎么得到大秦这片富饶的土地。</p> 大秦建国之初,他们也曾得到过,但他们并没有经营,反而把一片大好山河践踏得支离破碎,民不聊生。</p> 这样的异族,才该死,该杀!</p> 而像这种苗寨的异族,他们偏安一隅从不惹事,虽会蛊术这种邪门的术法遭人忌惮,但只要他们不把刀砍向大秦,他们便不是敌人。</p> 长孙焘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奉旨镇守南疆之时,不仅肃清吏治,而且还订下铁血军令,不许任何官员兵士随意欺压异族,所以这些异族才没有过着东躲西/藏的颠沛流离生活。</p> “好酒!好菜!”百里无相喝得满脸通红,煞是痛快。</p> 杨迁也被这又柔又辣又醇又香的桑葚酒给深深吸引住了,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现在看谁都有三头六臂。</p> 金乌沉下,篝火燃起。</p> 苗人少女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蜡染的布裙上,刺绣栩栩如生,头上的银饰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p> 苗人男子拿起芦笙,吹出动人的旋律,大伙儿围着篝火载歌载舞。</p> 长孙焘喝得少,握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呷着,别人也不好意思添酒。</p> 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越过篝火,落在一棵树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p> 那里,正站着一个异族少女,明明灭灭的火光照亮了她漆黑的眉眼,她捏着辫子,冲长孙焘甜甜一笑。</p> “零,把她抓住!”长孙焘放下酒杯吩咐身旁的零。</p> “主子,要抓住谁?”零疑惑不已。</p> 长孙焘道:“那株槐树下的女子。”</p> 零迟迟没有行动,他望着长孙焘,一脸疑惑:“主子,树下并没有任何人。”</p> 说话的当口,那女子冲长孙焘吐了吐舌/头,狡黠一笑,缓缓退入黑暗之中。</p> “你当真没有看到任何人么?”长孙焘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p> 零斩钉截铁地道:“主子,属下并未看到任何人在那。”</p> 长孙焘可以肯定,他的确看到了方才在湖泊里遇见的那名女子,可零怎么会看不见呢?</p> 他扯了扯百里无相的衣袖,说了那女子的特征,让百里无相询问一下,这寨子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姑娘。</p> “看上了?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百里无相喷了长孙焘一脸的酒沫子,“不问不问!我要把你这邪恶的小心思扼杀在萌芽状态,丫头还没醒,你就拈花惹草,当我瞎了聋了死了,不能为丫头做主了是吧?”</p> 长孙焘揉了揉太阳穴,只得暂且作罢。</p> 但百里无相又喝了几杯酒,便开口问了:“你们村子里,可有一位眉眼乌黑的美丽姑娘?淇王总说,他看到了一个极为美丽的姑娘,有着漆黑的眉眼,梳着两条大辫子,头上簪了银饰……”</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6章 神秘女子)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7章 可能中了蛊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阿木笑道:“没有没有,我们村的人,都长得歪瓜裂枣的,怎么会有这么美丽姑娘?”</p> 百里无相眉头刚刚拧起,阿木又道:“可不是中蛊了吧?”</p> “中蛊?”百里无相很震惊,也很疑惑,“什么蛊会让人产生看到美女的错觉?”</p> 阿木道:“这蛊啊!我也不大清楚,但听老人说过,有些很厉害的蛊师能做出一些奇异的蛊。”</p> “有的呈女尸形态,只要你看见一眼,就会不停地跟着你,不管你跑到那里,都能看到她,直到把你活活吓死为止,那种叫尸蛊。”</p> “有的呈孩童形态,和寻常的孩子无异,穿着件红肚/兜,只要看到它,你就中蛊了。它会跟着你,把你当作它娘亲,然后会告诉你说它很饿,接着它就会开始吃自己,发现吃不饱,它就会攻击中蛊的人,直到把中蛊的人吃干净,蛊才会解开。这种叫做童子蛊。”</p> “哎呀,我说的那些都是害人邪蛊,它们一般形态都十分丑陋,细细想来,完全没有会让人中了之后便能看到美女的蛊,这么说来淇王肯定不是中蛊了,可能是眼花了也不一定。”</p> “另外,我们虽是苗人,但这村子小,没有什么厉害的蛊师,平时大家都养些小虫子治病,都无人去练厉害的东西,这蛊术传了千年,在我们村这里早就没落了。”</p> 百里无相问不出什么,只好告诉长孙焘,他可能眼花了。</p> 长孙焘没有再言语,有了这个小插曲,他也无心吃喝,便起身回了屋里。</p> 一晃眼,廊下挂着的风灯,又照出那个女子的身影。</p> 女子就那么看着长孙焘,冲他盈盈一笑。</p> 长孙焘眨眨眼,那女子竟未消失,长孙焘按捺住攻击她一探虚实的冲动,假装看不见,径直进入房中,把门给关上。</p> 明珠和灰灰正伏在虞清欢身边熟睡,似乎对女子出现在附近一事并未察觉。</p> 长孙焘走到床边坐下,握起虞清欢的手,和她轻声细语地说话。</p> “晏晏,你知道吗?南疆虽然地处荒蛮,但每一处景致都得天独厚,真的好看极了。”</p> “这一路行来,绿植葱葱郁郁,和我们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浆果,味道很是清甜。”</p> “方才我去洗澡的那个湖泊,水那么干净,清清亮亮的,可以看到湖底,要是在玉京城附近,这样的好地方肯定被游玩的人给挤满了。”</p> “还有苗家的桑葚酒,那是我喝过最好的桑葚酒。你知道吗?这院子里就有两株桑葚,刚刚我偷偷摘下一颗放进嘴里,满口都是甜味,那味道你一定会喜欢。”</p> “我一定会找到雌蛊,让你醒过来,你也要坚强,很多有趣的事情我们还没能一起去做,你别像上次那样丢下我。晏晏,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的。”</p> 说着说着,长孙焘握紧虞清欢的手,把脑袋轻轻靠在她身边,看着她熟悉的睡颜,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一样,心里稍觉安慰。</p> 一夜好眠,翌日天未亮,长孙焘便把尚在梦乡的众人叫醒,准备前往百里外的密林,找寻那术法高强的蛊师。</p> 临行前,长孙焘向村/长道谢,老村/长哆哆嗦嗦地留了几句赠言:“身正则邪祟不侵,心净则万事皆空,要持身守心,淇王殿下,我们的缘分到此就尽了,我会为你祝福。”</p> 长孙焘行了个礼,什么都未说,上马接过杨迁递过来的虞清欢,如同抱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她呵护在怀里。</p> 阿木亲自给众人带路,自从有了阿木之后,一群人便不必在丛林中到处碰壁,轻轻松松地在连绵无尽的山中穿行。</p> 一路上,百里无相一直和阿木聊个不停,众人听不懂,只能埋头走路。</p> 一行人走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来到那片据说住着高级蛊师的丛林。</p> 只是荒芜茂密的丛莽便罢了,可这片丛林,里头竟到处遍布沼泽,腐烂的泥塘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还有不明的白烟从泥浆里冒出。</p> 这一看就是死境,如何能救人?</p> 长孙焘向阿木郑重地道过谢后,便让他回去了。</p> 百里无相对南疆算是熟悉,但他则并不敢肯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p> 杨迁道:“王爷,这似乎不大像能住人的地方,进去吗?”</p> 长孙焘刚要回答,正此时,其中一个护卫忽然倒下,身子不停地抽搐,好像犯了羊癫疯似的。</p> 百里无相连忙上去扎了几针,不让他继续抽搐,但把手搭在他脉上时,忍不住“咦”了一声。</p> “老头儿,怎么了?”杨迁好奇地问道。</p> 百里无相奇怪地道:“脉象平稳,不像有什么问题,这……”</p> 正当众人疑惑时,护卫禁闭的双目中忽然流出了腥臭的黑水,似血非血,接着鼻孔里,耳朵里,都有黑水缓缓流出。</p> “中蛊了。”百里无相说了这么一句,扭头问道,“昨夜他在苗寨都干了些什么,竟被人给下了蛊。”</p> 杨迁酒量好,还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事:“还不怪你,昨日/你说苗人可通过踩脚印害人性命,他不相信,所以便让苗人对他的脚印施术。那苗人也喝大了,真的对着他的脚印念念有词,说不定就是那会儿中的。”</p> “真是愚蠢!不是都告诉你们了么?不要因为事情匪夷所思,就觉得它并不存在!难不成老夫会闲到耸人听闻?!”百里无相骂了几句,低头给护卫继续下针,“给我整只山鸡或者野兔过来,要活的。”</p> 几个人拿着弓箭,分批去找寻山鸡和野兔,过了半个时辰,果真抱了个活物过来,竟是只花花绿绿的大孔雀。</p> 百里无相一看到孔雀,就骂骂咧咧:“你们真是暴殄天物啊!我让你们整只山鸡,你们整只孔雀给我,我要是让你们整孔雀,你们是不是会整只凤凰给我?”</p> 杨迁咂咂嘴:“抓山鸡过来,只怕你会更心疼,那山鸡浑身都长了金色的华羽,样子比这孔雀还好看。”</p> 百里无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憨包,那是金鸡,不是山鸡!”</p> 事出紧急,百里无相也没时间给他们再去抓只鸡回来,还是捏住孔雀的脖子,准备把孔雀用来解蛊。</p> “慢着!”一道银铃似的声音传来,草丛里蹦出一个少女,她身穿苗族蜡染刺绣裙裳,头上戴着银饰,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当真灵动又美丽。</p> “是你?!”长孙焘霍然一惊,这分明是昨日看到的少女,怎么回事?</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7章 可能中了蛊)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8章 全看情谊够不够深了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我?我怎么了?”少女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她那眸子被阳光一照,映出好看的琥珀色。</p> 她竟然会说秦语!</p> 在长孙焘打量她时,她一把抢过孔雀,把孔雀给放进了丛林中,然后取下腰间的小竹筒,从里头倒出一只通体雪白的蛾子,放到了护卫的唇上。</p> 那蛾子也不飞走,在护卫的鼻子前抖了抖翅膀,接着它振翅站立,仿佛在嗅吸着什么。</p> 渐渐的,护卫青黑发紫的脸色缓缓变得正常,而小蛾子身上也从雪白染上颜色,最后变成一只通体漆黑的蛾子。</p> 少女重新装好蛾子,又挂到了腰间:“这不就轻而易举的解了吗?为什么要用孔雀,那可是山里的神灵,伤害孔雀会被山神惩罚的!”</p> 杨迁向她道谢,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p> 长孙焘拧着眉问她:“你是谁?为什么在这?你怎么会秦语?”</p> 少女偏着头,天真而明媚:“我是为你而来的,我洗澡的样子被你看了,你要娶我。”</p>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杨迁已经拔刀,想要把长孙焘给砍了,但却被百里无相按住。</p> 长孙焘不为所动,轻轻捂住虞清欢的耳朵,仿佛怕虞清欢听到一样。</p>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眼前的异族少女,这是炎热的盛夏,少女竟连汗都不流半点,丛林中穿梭,她的头发一丝不乱,在阳光下乌黑发亮,而她的鞋,也是干净得过分,不染纤尘。</p> 不像是刚刚跋涉了百里路追上来的,她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昨日看到的少女真的和她是同一个人么?</p> 为何昨夜零看不见,而今日却可以呢?</p> 然而不管怎样,长孙焘对她这轻佻的言语还是动了些许怒意:“那你看到本王洗澡,是不是得把自己的眼睛戳瞎?”</p> 少女没有因为长孙焘的盛怒而有任何表情波动,她仍旧笑吟吟地道:“我也可以为你负责呀!我嫁给你。”</p> 长孙焘道:“多谢姑娘方才出手救了本王的属下,本王已有妻室,不会再娶任何人,还请姑娘别开玩笑,告辞!”</p> 少女撇撇嘴,指着虞清欢道:“可是她已经要死了,她要是死了,你不就可以娶我了吗?到时候我做你的妻子呀!”</p> 长孙焘眼眸骤凝,目光危险地盯着少女:“你要敢动她分毫!本王要了你的命!”</p> 少女仍旧面带笑容:“就算我不杀她,她也的的确确要死了呀!衍蛊一死,她必然活不了,反正也无药可解,就当她现在死了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嫁给你。”</p> 少女声音脆脆的,轻飘飘的说出虞清欢要死的话。</p> 长孙焘听在耳里,却如同万箭穿心一般,剧烈滚动的勾结,并没有让他感觉好上半分,反而让他有种活不下去的窒息之感。</p> 长孙焘看着少女,一字一句问她,问得极为缓慢,仿佛问快了他就快一步听到不想知晓的答案一样:“你知道衍蛊?”</p> 少女回答得很干脆:“知道呀!我还知道她用的那个是雄蛊,她需要雌蛊才能救命。但你还是放弃吧!雄蛊容易练,雌蛊却难,上千年了,还没有人练成过,所以说她无药可解。”</p> 长孙焘呼吸一窒,哽咽着问道:“姑娘,你是蛊师?”</p> 少女点点头:“嗯/啊!在南疆苗人都会练蛊,很奇怪吗?只不过练蛊就像学武,也要看根骨天赋,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厉害,而我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绝世天才。”</p> 长孙焘下马,凝着少女问道:“那么姑娘,可知如何才能找到雌蛊救下本王的妻子?哪怕雌蛊再难找,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本王也决不放弃!”</p> 少女抱着手,手指轻轻扣着下巴,好像在思索什么问题。</p> 杨迁却按捺不住了,他把剑扣上,向少女认真地行了个礼:“姑娘,你行行好,请你救救王妃。”</p> 护卫们也纷纷拱手行礼,其中一个护卫眼眶红红地道:“姑娘,请救救王妃吧!王妃她是好人,至今被她救下的人数都数不清,可她命在旦夕,却谁也救不了她……请姑娘发发善心,把雌蛊的消息告知。”</p> 少女小声嘀咕:“按理来说,王妃与我非亲非故,我并没有什么义务要救她,但王爷要是娶了我,我们就是姐妹了,这样我就有救她的理由了呀!可我又不想帮助情敌,该怎么办呢?”</p> 杨迁拍拍胸/脯:“姑娘,急着嫁人的话,我娶你!”</p> 少女嫌弃地摇摇头:“太高,太壮,太黑,我看不上。”</p> 长孙焘抱着虞清欢躬身:“姑娘,晏晏不仅是本王的妻子,还是很多人心里无法割舍的部分,姑娘与我们非亲非故,请求姑娘施以援手,本就是件很无礼的事,但本王别无他法,请姑娘能救晏晏一命,本王感激不尽。”</p> 少女道:“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救她,衍蛊实在太稀有了,上千年都未曾听说有人练成,就算你是淇王,也要有神赐的好运才能碰上。但据说这林子里住着一个术法高强的蛊师,或许她有办法也说不定。”</p> “不过这林子都是吃人的沼泽,里面不仅有奇奇怪怪的可怕生物,而且还有瘴气和毒虫,进去的人可没一个能活着出来,所以正如我方才说的那样,放弃吧!这也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p> 长孙焘温柔地看了虞清欢一眼,眼眸坚定:“多少次九死一生,本王又何惧这前方的路?这趟本王是去定了。”</p> “我也去!”杨迁扭了扭脖子,视死如归。</p> 护卫们齐齐行礼:“属下等也去!”</p> 百里无相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p> 长孙焘命护卫迅速支好折叠的竹篾躺椅,把虞清欢轻轻放了上去,他伸手将虞清欢的鬓发捋到耳后,斩钉截铁地道:“你们都在这照顾王妃,本王独自一人前往,若是三日后本王不能及时回来,还请诸位带着王妃继续寻找衍蛊。”</p> 长孙焘说完,从马鞍上取下纯钧,没有任何迟疑,他提剑走进了密林内。</p> 小黑打了个响鼻,“夺夺夺”跟在长孙焘身后。</p> 灰灰用脑袋蹭了蹭明珠,仿佛诀别一般,看了明珠最后一眼,颠颠儿地也跟了上去,跳到小黑背上。</p> 有护卫想跟上去,但却被百里无相给拦住:“你们去也是送人头,帮不了主子什么忙,倒不如在这里好好看着王妃,让你们主子无后顾之忧。”</p> 众人垂头,想通了后连忙为虞清欢挡住阳光,目送主子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只余一道浅淡的颜色,渐渐隐于不见天日的昏暗中。</p> 小红不安地打了个响鼻,等百里无相他们反应过来,异族少女早已不见踪影。</p> 杨迁握剑要追,又被百里无相给挡住了:“别追,那女子可能就是住在这林中的蛊师,如果傻小子对丫头的情谊足够深,那么他一定能取回雌蛊救丫头,如果他经不起考验,两命俱陨,从此世间再无淇王与淇王妃。”</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8章 全看情谊够不够深了)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79章 入林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最近没怎么给长孙焘好脸色的杨迁,却是坚定地道:“若是他都救不回王妃,那这世上就无人可以救下了。”</p> 百里无相赞同地点点头,连忙吩咐护卫:“搭帐篷搭帐篷,这日头毒,别把丫头给晒坏了。”</p> 众人一顿忙活,杨迁叼着一根草杆,靠在树干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密林的方向。</p> 百里无相坐在虞清欢身边,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双手紧张得无处安放。</p> 密林中,生活在沼泽湿地的小黑拱了拱长孙焘,让长孙焘骑在它背上,避开深坑毒虫,驮着长孙焘轻车熟路地往林子深处去。</p> 林间雾气渐浓,灌木若隐若现,几缕细碎的阳光漏下来,在厚厚的积叶上漾出斑驳树影。</p> 空气中散发着霉腐之味,分外的难闻。</p> 小黑和灰灰安静地走着,忽然“噗”的一声,小黑一个趔趄,踩空落入沼泽之中。</p> 它挣扎几下,却被那千钧吸力茧住,缓缓往泥污深处落去,最后一刻,它嘶鸣一声,用尽全力把长孙焘和灰灰甩到一旁,它自己则没入了沼泽。</p> 长孙焘神情哀痛,伸手去抓小黑的鬃毛,想要把小黑给拖上来,可他被一阵大力往池子里拖,就要支撑不住时,小黑用力一别头,把长孙焘的手拍开,而因为这个动作,小黑快速沉了下去。</p> 最后,长孙焘也只抓了一把的鬃毛,小黑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p> “啊——”灰灰直立而起,撕心裂肺地叫着。</p> 长孙焘摊开手,掌心因为鬃毛大力划过而血肉模糊,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真真切切发生着。</p> 他深吸一口气,满脸的痛惜,然而路还要继续走,他必须要坚持走完。</p> 长孙焘正想站起来,结果脚被什么缠住。</p> 一瞬间的禁止过后,那东西猛力将他往后拽。</p> “铿!”纯钧剑出,他也不看绑住他的是什么东西,反手一砍,脚下的力道登时松开。</p> 可下一瞬,更多东西缠住了他的脚,拖拽的力道犹如千钧,他猝不及防,被拖着往后行了好长一段距离,腥臭的污泥灌了他一嘴,他甚至清楚地感觉到,污泥的生涩苦味。</p> “铿!铿!”几声,拖住他的东西被砍断,他顺手用剑往土里插去,想要借助剑的力度站起来。</p> 就在这时,雾气深处传来灰灰的惨叫,长孙焘奋力跃起,准备过去搭救灰灰。</p> 谁知剑像是刺到了豆腐一样,他也因为没有着力点而重重摔在地上,溅起腥臭的污水,而他浑身也被污泥弄脏,满是狼狈。</p> 不知不觉,他已落入了一个泥潭,而那泥潭正吸着他往下。</p> “啊——”灰灰还在嘶叫,声音愈发惨烈。</p> 长孙焘隔着满是泥的视线看去,可除了大片大片涌来的雾气,什么都看不清。</p> 灰灰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仿佛它已做了最后的挣扎,但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p> 长孙焘心急如焚,可是他不敢动,一旦不慎,就会彻底被沼泽吸走,如同小黑那般,彻彻底底埋在腥臭腐烂的泥底。</p> 然而,灰灰已经微弱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从浓雾深处传来。</p> 长孙焘再也顾不得,他放弃纯钧剑,将挂着纯钧剑的布袋掷出,勾住枝丫,想要借力在水面荡离这片水域。</p> 然而……那恐怖的东西再次缠住了他的脚,把他继续往后拽。</p> 身子虽离了水域,可却重重地撞上了树干,而没了纯钧剑的加持,他根本没办法挣脱缠住自己的不知名东西。</p> 雾和泥污蒙了眼,他趁撞上大树的时机,用力抱住一棵树木,然而那缠住他脚的东西,仿佛要把他给深深扯断。</p> 长孙焘趁机回眸,原来,那缠着他双脚的东西,不是什么,而是一根根仿佛活了的藤蔓。</p> 他没想到,自己一身本事,却在这拇指粗细的藤蔓面前毫无用处。</p> 腰间的疼痛,几乎淹没他的理智。</p> 再不放手,他可能会被活活扯断。</p> 长孙焘只得松开,霎时间,他整个人如同离了玄的箭,“倏”</p> 地弹向藤蔓延伸出来的方向,又重重地撞了几次树木,方才停下,可他却受了重伤,“哇”地吐了几口血。</p> 身后一阵凉意袭来,他浑身警觉起来,那是危险,他知道。</p> 可……</p> 皮肉撕/裂之苦并未传来。</p> 火光晃动,他艰难地往后望去,只见那少女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拽住藤蔓,笑吟吟地望着他。</p> 藤蔓见到火,在少女的手中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可是少女并未给它机会,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囊,把里面装着的酒倾倒在藤蔓上,接着用火把一点。</p> 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藤蔓浑身是火,“疼痛”得四处飞撞,“踏踏踏”的声音不绝入耳。</p> 少女扬眉:“你真笨!这才刚开始就栽了,还敢大放厥词说找到雌蛊!”</p> “多谢。”长孙焘爬起来,一身泥污,一身狼狈,满心恐惧——</p> 如果他死在这里,那就辜负晏晏的牺牲和付出了。</p> 少女道:“轻功那么好,却要选择走地面,你是不是傻?上树!”</p> 长孙焘揩去脸上的泥污:“姑娘,这些树木中掺杂着毒箭木,上树也很危险。”</p> 少女从布兜里取出一对皮手套,扔向长孙焘:“你没时间考虑了,要么死在地上,要么死在树上,哪种死法你觉得合适,就选哪种吧!”</p> 说完,少女轻盈的身躯已飘向一棵大树。</p> 雾气中,隐隐约约传来奇奇怪怪的声响,长孙焘想要去找灰灰,一回头禁不住吓了一跳。</p> 原来,雾气中有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正缓缓向他逼近。</p> 他再也没有时间考虑,腾空跃起,却与那人影擦肩而过,待他看清了那个东西,不禁头皮发麻。</p> 那不是人,而是千千万万数不清的蚂蚁结队而成的形状,它们个头有小指头大小,身体呈褐色,嘴和四肢呈褐红色。</p> 它们互相缠咬着,模仿猎物的形状,借此麻/痹猎物,然后寻找一击必中的机会。</p> 长孙焘沉痛地闭上双眼——想必灰灰已经惨遭这些蚂蚁的毒手,他真没用,晏晏护不住,晏晏的爱宠也护不住。</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79章 入林)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0章 我们夫妻一心同体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别发呆了!瞧瞧你下方是什么!”少女的声音传来。</p> 长孙焘往下看,不禁觉得悚然,那些蚂蚁竟幻化成为藤蔓的形状,像是从地上冒出的水柱般,翻涌而上,眨眼之间,竟险些缠上长孙焘的脚。</p> “别被咬到!会生生疼死的!”少女再度开口,人便跃出好远,“别打什么主意,它们不怕水不怕火,不怕毒,不怕任何东西,只要被它们咬一口,皮肉会瞬间腐烂见骨,哪怕大象在他们嘴下,顷刻之间也都只剩下一具骸骨。”</p> 长孙焘也不敢耽搁,迅速在林间穿行,凭借着高强的轻功,他总算甩开食人的蚂蚁。</p> “小心!”少女的声音银铃般的响起,“这树上常常缠绕着巨大的蟒蛇,可别惊醒它们,它们会吃人的。”</p> “你说的是这个吗?”长孙焘手里抱着一根如腰身般粗的藤蔓,那藤蔓有着漆黑的鳞片,在微光下闪着粼粼深寒的光,可能是许久未动了,它身上竟然还长了青苔,所以长孙焘一开始才会误以为是藤蔓,双手攀住了它。</p>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眼神就不能放亮堂点么?还不快过来,若是被它缠住,山神都救不了你!”少女叱骂了几句,迅速从腰间取下另一个水囊,拔了塞子,把里面的液体倾倒在自己和刚掠过来长孙焘身上。</p> 那液体有着刺鼻而呛口的味道,长孙焘几欲作呕,问她:“这是何物?”</p> 少女盈盈笑道:“南疆的人都喜欢抽水烟,这水便是烟筒里的水,蛇怕这个。快逃,否则身上味道淡去,我们活命的几乎将会渺茫万分。”</p> 长孙焘道:“多谢。”</p> 少女并未说什么,领着长孙焘一路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又经历了一次次惊心动魄的事情。</p> 最后,他们终于走出沼泽,来到一条河边。</p> 这河水很污浊,看不清楚有多深,而翻滚的河水之中,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蛰伏在里面,等待猎物送上门来。</p> 少女取下腰间最后一个水囊,把它拎起来,一瞬不瞬地看向长孙焘:“不瞒你说,我就是那蛊师的弟子,我师傅就住在河对岸。这水里有很多巨鳄,没有了剑的你斗不过它们,但我手中的法宝可以助你过河,不过我有条件。”</p> 长孙焘并没有露出多意外的神色,少女对此处的地形如此熟悉,定然不是第一次来,想通这点,那么少女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p> “什么条件?”长孙焘问。</p> 少女笑得天真烂漫:“我要做你的妻子!”</p> 长孙焘不假思索地拒绝:“抱歉,做不到,本王的妻子有且只有一人,这无从改变。别说是妻,就算是妾也不可能!”</p> 少女不服气地问道:“难道我不美吗?为什么你会喜欢那干巴巴的女子,但却不喜欢我呢?”</p> 长孙焘道:“姑娘,你听过大雁吗?大雁是最忠贞的鸟儿,它们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可它们在选取伴侣时,并不会去看伴侣的羽毛是否靓丽!”</p> “本王真心悦爱自己的妻子,发自肺腑,刻骨铭心!当然也不是因为她的外表,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本王都只爱她一人,所以姑娘,恕本王不能答应这个条件。”</p> 少女冷哼一声:“难道你不想救她么?”</p> 长孙焘掷地有声:“想!但若本王负了她,她必定会伤心难过,比起让她伤心难过,本王更想让她快乐地活着。”</p> “她说过,幸福并不在于生命的长短,更不能用生命的长短来衡量,本王历尽艰险想要把她救回来,是想用余生好好呵护她,照顾她,并不是要让她伤心难过,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p> 少女冷笑更盛:“说得好听,你只是不想让自己伤心难过,却还用她来做借口!”</p> 长孙焘道:“我们一心同体,她难过和我难过,不都一样吗?”</p> 少女把水囊捏紧:“我救了你三次,你要是不娶我的话,这三次该怎么算?把你的命给我,成不成?”</p> 长孙焘斩钉截铁:“不成!”</p> 少女挑眉,眼神骤冷:“你以为我会看得上金银那些俗物么?不想娶我又不想死,开玩笑!你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真没见过你这种胆小怕事的男人!”</p> 长孙焘掷地有声道:“本王这条命,是妻子用命换来的,这是妻子的心意,本王绝对不会轻易作践!就算失去所有,也一定会尽可能的保住性命!”</p> 少女冷哼:“那还不是怕死!”</p> 她向长孙焘迈近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外衫,把手手放在盘扣之上,一字一句问道:“二选一!成为我的夫君,还是死在这里?!淇王,就算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就算你的功夫难逢对手,但我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p> 长孙焘转过身,背对少女坚定地道:“除了本王的命,除了本王的人,你要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这天下有,本王都会给你!”</p> 少女笑了:“听你这话,一句句说得那么真,那你就证明给我看,要是你是真心的,这河我带你过!”</p> 长孙焘不假思索地道:“你说。”</p> 少女扔给长孙焘一把匕首,冷冷道:“我要你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唇和双手,既然得不到,那不如废了你,拿起匕首,现在就给我!”</p> 长孙焘毫无惧色:“本王凭什么信你!”</p> 少女道:“我们蛊师不会说谎,也不能说谎,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否则必遭蛊毒反噬!”</p> 长孙焘毫不犹豫道:“好!都给你!”</p> 少女冷笑连连:“等你变丑了变残了,就算救起她又如何?到时候她会嫌弃你,会厌恶你,会认为你是累赘。最后的结果便是,你不仅残了身子,而且会什么都得不到,到时候你就会像阴沟里的蛆虫一样,人人唾弃,人人唯恐避之不及!”</p> 长孙焘握紧匕首,忽然笑了起来:“你不懂,本王曾经死过、傻过、一无所有过,可这本王的妻,从来都对本王不离不弃。最无助的时候,有她陪伴,最狼狈的时候,有她陪伴,哪怕是要死了,她也愿意用命来为本王换得生机,这样的她,就算本王瞎了残了变成了怪物,但只要本王还是本王,她就一定不会嫌弃!”</p> 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就算是生身骨肉,也会嫌恶自己的父母拖累,你现在是大秦淇王,权势滔天本事卓绝,还有着天下女子最倾慕的脸,你傻你死你狼狈,但看到你的脸,都会让人自动忽略其他细节,然而你要是变成一个没有五官、没有手脚的怪物,你确定她看到你真的不会害怕么?”</p> 长孙焘道:“本王不会如此揣度妻子,因为那是对她的不敬!本王信她!”</p> 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光说无用,我倒要看看,你对妻子的情谊,是否真如你说的那般深厚!动手吧!”</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0章 我们夫妻一心同体)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1章 雌蛊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姑娘不必激将本王,大丈夫言出必行,只要姑娘不要赖账,本王就是给你又何妨?”长孙焘反手一切,在短暂的麻/痹过后,鲜血飞溅,耳朵已被割下。</p> 剧烈的痛楚让他意识涣散,但他仍旧眉头都不皱一下,把耳朵捡起来,扔到少女面前。</p> 比起晏晏承受的,这点痛楚算什么?</p> 长孙焘再次扬起匕首,鼻子和嘴唇已被他削下,他捡起模糊的血肉,口齿不清地道:“给你!”</p> 疼,撕心裂肺的疼,钻心的疼,一阵一阵袭来,他感觉脑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p> 意识越来越模糊时,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扣出一对眼珠。</p> 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嘶吼,他用尽全力,压抑着剧痛,把眼珠子掷向少女:“给……给你!”</p> 接着,他用仅剩的意识,砍去了自己的左手。</p> “啊……”嘶哑的吼叫从他血肉模糊的嘴里发出,他的痛呼是那么彻骨,那么压抑不住,那么的凄厉可怖。</p> “给你!”他摸索着,把手臂和匕首扔过去,压抑着剧痛勉励道,“最后一只手,我取不了,你来取!”</p> 五识因为疼痛,渐渐没了,声音、味道、光线,他已经很难感受到。</p> 但那又如何?</p> 只要能救晏晏,就算他成为了废物,他也要和晏晏好好活着。</p> 还想再喝一杯晏晏酿的桂花酿,只是他应该还能尝出味道的吧?</p> 晏晏那双巧手,真是什么都能做,但是自己残了后,就要辛苦她操持一切了。</p> 真是心疼啊……那么小的人儿,却没享受过一天安稳的日子,说到底是他这个丈夫没尽到责任。</p> 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少女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身在抽出痉挛低低嘶吼的他耳边,轻声道:“真是没用,这样便信了,我从来不想要你的人,也不想要其他,我想要的是你的心,一颗鲜活,尚且在跳动的心。”</p> 说完,少女捡起匕首,一刀刺进他的胸膛,当真剜出一颗鲜活的心。</p> 可他一具身体已残败,面庞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p> 不知他有没有为自己的冲动后悔过?</p> 丢了命,丢了一切,甚至连晏晏都救不了,他真的没用啊……</p> 等等。</p> 他为什么还有感觉,为什么还能听见?</p> 难道?</p> 长孙焘猛力睁开眼睛,天光刺目,一阵深疼,他……竟没死?</p> 原来,此时的他正被一株藤蔓缠住四肢,悬空挂起,而一根细小的藤蔓仿佛有生命一般,刺进他的颈肩。</p> 而小黑和灰灰,正倒在一片柔软鲜嫩的草地上,呼呼大睡。</p>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沼泽,没有什么巨蟒,没有什么瘴气似的浓雾,也没有什么食人的蚂蚁。</p> 想来他一进这林子,便中招了。</p> 方才看到的一切,只是幻术,那无比真切的疼痛,恐怕都来源于这奇怪的藤蔓。</p> “你……?”长孙焘仿佛还未从方才那真实的剧痛之感中走出来,声音喑哑,意识不清。</p> 在他下方不远处,少女正把一颗红色的珠子收进一个古怪的坠子里,回眸冲他笑道:“雌蛊练成了,多谢你让我成为天下第一蛊师,从此以后,本姑娘在南疆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以横行霸道,鱼肉乡民了,哈哈哈!”</p> “成了?”长孙焘灰败的眼神骤起光亮。</p> 少女道:“成了!这衍蛊啊!又唤作真情之蛊,你看沧海桑田、潮起潮落、日月更迭,这世间存在的一切都会消失,唯有真情会一代代延续,所以先人给这蛊取了一个‘衍’字,衍者,生生不息也。”</p> “雄蛊,是人们经历这世间难以想象的磨难后生出的绝望凝成,只要把一个人折/磨到极致,那么雄蛊轻轻松松就可练成。”</p> “而雌蛊难寻,因为雌蛊需要一颗至臻至诚的真心,但这世间,太难寻到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了。男人们见异思迁,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女人们见利忘义,甚至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出卖/身体和灵魂。所以这雌蛊难练啊。”</p> “雌蛊是检验一个蛊师水平的最高标准,身为正统蛊师,谁不想练出一只雌蛊?我们这一门世代单传,千百年来,先祖们不是在练雌蛊,就是在去练雌蛊的路上,我这一次的出师考试,自然也是雌蛊。”</p> “我从十二岁开始,游荡在大秦境内,找寻了整整六年,练了不知多少次,可每每都功败垂成,那些人都败给了人性的贪婪和懦弱。”</p> “我都快绝望了,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在吴越之地碰到你们,于是我便一路尾随,把你们引到这里,没想到传说中才有的雌蛊,竟被我练成了。”</p> “那……”长孙焘艰难开口。</p> 少女笑吟吟地道:“我要的只是雌蛊能带给我的名誉和地位,雌蛊本身对我来说无用,我会给你。”</p> “多谢……”长孙焘的眼眶,竟不争气地红了。</p> 晏晏不用死,不用死!</p> 真好!</p> 这眼眶红着红着,他竟忍不住泣不成声,他这么的脆弱,要是晏晏知道了,一定会笑他没用。</p> 少女取出一个瓶子,洒上些许粉末,明珠和灰灰便清醒过来。</p> 藤蔓松开,长孙焘掉了下来,刚好落在小黑背上。而纯钧剑,也还在他的腰间挂着。</p> 长孙焘拍了拍小黑,直到真真切切地感受过手心的顺滑后,他才长长舒了口气,用脸蹭了蹭肩上蹲着的明珠的脑袋。</p> 小黑用力打了个响鼻,驮着长孙焘往林子外走。</p> 长孙焘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篝火堆映着一行人惊喜的面庞。</p> “回来了!傻小子回来了!”百里无相激动之下,差点没有跌在地上。</p> 杨迁擦了擦眼角,给虞清欢打扇的手猛的变快,忍不住哽咽道:“阿瑜,来了,他回来了!”</p> 护卫把虚弱的长孙焘从小黑身上接下来,明珠和灰灰奔向对方,用肥胖的小短手紧紧相拥。</p> 少女笑吟吟地走出来,把衍蛊举在百里无相面前晃了晃:“小百里,本姑娘我练成了。”</p> “小百里?!”众人惊掉下巴,“怎么回事?!”</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1章 雌蛊)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2章 救活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百里无相臊着一张老脸道:“当年我远赴南疆学蛊,为了学得高级蛊术,甘愿沦为灵灵姑娘的家臣,惭愧,惭愧……”</p> 杨迁震惊不已:“这么说来,你故意引我们到此处?”</p> 百里无相道:“我知道灵灵姑娘一直在练雌蛊,但丫头出事时,我也不知道灵灵姑娘在哪里,带着大伙来权当碰个运气,也是在前两天灵灵姑娘救下张勇时,我才知道灵灵姑娘就在我们身边。”</p> 杨迁从棚子里走出来,用扇子拍了一下百里无相的脑袋:“你个老匹夫!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不说!要是淇王有去无回怎么办?你就不怕害了淇王的性命?到时候谁来救王妃?”</p> 百里无相道:“这不是相信王爷么?再说了,就算我说出实情,王爷也一定会进去,说不说有的差别吗?如今的情况是,淇王回来了!丫头有救了!”</p> 长孙焘没有说什么,踉踉跄跄地走到虞清欢身边,单膝跪在地上,握住虞清欢的手,脸颊刚贴到虞清欢的手背上,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他抽噎着道:“晏晏,我把雌蛊带回来了,你不用死,不用死了!”</p> 虞清欢身上的雄蛊,红光又暗淡了许多,长孙焘惊恐地看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p> 杨迁道:“淇王,你进林子已经三天三夜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都要带王妃另寻他法去了。”</p> “三天三夜?”长孙焘呢喃,“本王怎么觉得好像没过那么久?”</p> 灵灵姑娘答道:“你中了我的幻术,所以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没那么强烈。”</p> 长孙焘眉头拧起,欲言又止。</p> 灵灵姑娘回道:“淇王,可是觉得幻境中的你与平日不同?那么冲动,却又那么弱小无助?”</p> 长孙焘点点头:“正是。”</p> 灵灵姑娘道:“那是因为,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我的药只是把这些性格放大而已。生活中你看似冷静睿智,实则不过是内敛克制。”</p> “其实你也是个会冲动,会害怕,会软弱的脆弱之人,但你克制了一切负面的情绪,向外人呈现出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你,时间久了,连你都觉得自己便是那样的人。”</p> “我的幻境之中,没有任何谎言,你所面对的,就是真真正正的你。你对王妃的确是一片赤诚真心,否则这衍蛊也练不成。如此一对有情/人,世间难得,十分不易,且好好珍惜吧!”</p> 杨迁挠挠头,道:“姑娘,这意思是说,你不会和王妃抢相公了?”</p> 灵灵姑娘摇摇头:“我毕生所求,全是在养蛊上面的造诣能得到提高,淇王与淇王妃助我练成雌蛊,反而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会破坏恩人之间的感情呢?再说我也破坏不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根本没看上淇王,哈哈哈……”</p> 长孙焘起身再行一礼:“灵灵姑娘大恩,本王铭记于心。”</p> 杨迁笑了:“人家说看不上你,你却还若无其事,难道你不觉得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么?莫不是傻……”</p> 百里无相赏了杨迁一个爆炒栗子:“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尊卑不分!”</p> 灵灵姑娘连忙摆摆手,开口缓解气氛:“不用不用,无须你铭记,以后还是忘了我吧,免得王妃吃醋。”</p> 百里无相赶忙插嘴道:“叨叨这么半天,正事也没做,该给丫头用雌蛊啦!”</p> “小百里所言极是。”灵灵姑娘走上前,把手中的雌蛊放到雄蛊旁边,只见一阵异光大作,两颗衍蛊从坠子里飞出来。</p> 纠缠,分开,纠缠……</p> 如此反复几次,便合二为一,落入虞清欢的胸/口。</p> 周遭静可闻针,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p> “砰……”</p> “砰砰……”</p> “砰砰砰砰……”</p> 心跳声响起,由慢到快,最后变得有节奏起来。</p> 而虞清欢苍白的肌肤下,缓缓流动着血液,那血液顺着血脉,以胸/口为中心,最后流到七筋八脉,四肢百骸。</p> 灵灵姑娘取出一根羽毛,放到虞清欢的鼻端,羽毛被缓缓吹拂——她的呼吸恢复正常了!</p> 灵灵姑娘点点头,道:“运气真好,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心中的不舍与深情激活了雄蛊,为其留住了最后一口气,后又有人愿意为她舍弃一切练成雌蛊。她身上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一个千年难遇的奇迹,她是幸运的。”</p> 百里无相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要这雌蛊,原来你用不了。”</p> 灵灵姑娘转身,轻轻笑了:“雌雄两蛊,都是由这世间至深之情练成,我不是有情/人,我如何能用得了这雌蛊?况且,这雌蛊是淇王心头血凝成,除了淇王心尖尖上的人,没有人可以用它。王妃因祸得福,以后这身体恐怕比牛都要强壮。”</p> 杨迁撇撇嘴——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你才是牛!你全家和你三舅舅都是牛!</p> 正在这时,虞清欢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眼尖的长孙焘发现了,他扑到虞清欢身边,双手握住虞清欢的手,轻声细语地呼唤:“晏晏,晏晏……”</p> 灵灵姑娘一脸不解,只觉得这声音肉麻得可怕。</p> 然而百里无相和杨迁等人都沉默了,杨迁与二人相遇于长孙焘最狼狈的时刻,亲眼见证过二人同舟共济的决心,也见证了他们就算失去一切也对彼此不离不弃的深情。</p> 那个天真可爱的草草,哪怕忘记所有都不肯忘记自己的媳妇儿。</p> 这个淇王,甘愿抛弃一直以来最在意的天下苍生,也要远赴未知的南疆。</p> 他们好像十分平凡,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但真情却足以感天动地。</p> 所以杨迁他们清楚,这声“晏晏”之中,到底饱含了多少情谊。</p> “嗯……”躺在竹椅上的虞清欢,轻轻嘤/咛了一声。</p> “草草……”虞清欢徐徐睁开眼,满天星辰之下,长孙焘憔悴的脸映入眼帘,她抬起虚弱无力的右手,轻轻抚上那满是胡茬的脸庞,心疼地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p> “你真是吓死我了!”长孙焘偏过头,把眼泪擦在衣裳上,喜极而泣,“吓死我了!”</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2章 救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3章 奇迹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虞清欢虚弱地道:“我还活着吗?”</p> 长孙焘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脸上还带着泪花,但是他却笑了:“你还活着,当然还活着,你没有还清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就死不了!”</p> 虞清欢闭上双眼,嘴角却轻轻勾起:“这里是哪里?你是怎么救活我的?”</p> 长孙焘道:“这里是南疆,是你身上的衍蛊保住了你最后的一点心血,为你留下一口气,我们来南疆,是为了找到另一只衍蛊,你看我厉不厉害,果真给你找到了。”</p> 衍蛊,原来娘亲留下的遗物,竟是衍蛊吗?</p> 兄长他……又救了自己一命,这一生,注定欠下兄长许多,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了。</p> 虞清欢虚弱地点点头:“我的夫君,最可靠了。只是我们现在身在这里,扬州的百姓怎么办?”</p> 长孙焘道:“傻瓜,朝廷又不止本王一个人,文武百官是养来做什么的,我们已经把百姓都迁到梁州了,接下来的事他们一定可以办好,你不用担心。”</p> 虞清欢道:“我还不是怕你担心吗?”</p> 长孙焘右手捧着虞清欢的脸颊,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身影:“晏晏,我的天下有你,才是山河锦绣,若是没了你,也只是满地黄沙。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你才是最重要的,答应我,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爱惜生命,好吗?”</p> 虞清欢靠着长孙焘的手,睡意来袭,疲惫的她嘟囔了一句“好……”便睡着了。</p> 长孙焘看着她鲜活的面庞,微微起伏的胸/膛,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了。</p> 晏晏还活着,一切都不重要了,金鸣山的腥风血雨,他会用余生去赎罪,只要晏晏好好的,一切真的都不重要了。</p> 长孙焘累极,疲惫地趴在虞清欢身边,握着她的手,也跟着睡了过去。</p> 明珠和灰灰爪牵着爪,幸福地依偎在一起,看着榻上恢复生机的主人。</p> 小红和小黑愉快地尥了几下蹶子,嘶鸣一声,跑进草丛中吃草。</p> 杨迁把另一张竹椅拉过来,和百里无相一起,将长孙焘给扶了上去,让他们好好休息。</p> 护卫也在帐篷四周,燃起驱赶蚊虫的熏香。</p> 这夜,星河璀璨,山风送爽,所有人的心情,都和夜空一般明朗。</p> 只有灵灵姑娘浑身鸡皮疙瘩,她一边搓着手臂,一边问道:“小百里,他们俩一直都是这么肉麻吗?”</p> 杨迁深以为然:“你看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你都不知道,我在他们身边那段时间有多折/磨,灵灵姑娘,我跟你说,我兄弟曾经因为受不了他们,用桨把自己给敲晕了。”</p> 灵灵姑娘同情地看了杨迁一眼:“这么说来,你和你朋友应当没有媳妇儿,的确可怜。”</p> 杨迁掷地有声:“大丈夫何患无妻?等时局稳定,老子娶十房八房美娇娘,生一连串的儿子!”</p> 灵灵姑娘抱着手,摇了摇头:“你这人简直俗不可耐!”</p> 杨迁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去理会她。</p> 灵灵姑娘整理了一下东西,向百里无相道:“小百里,我迫不及待要去向同行炫耀了,这林子里的阵法未解,你别私自进去,以免丢了性命。”</p> 百里无相道:“姑娘不多停留一会儿吗?”</p> 灵灵姑娘摇头:“我已经十八岁了,趁着年轻,我想先游历大江南北,多走一些地方,多看看风土人情,等我老了,走不动了,至少可以把珍藏的回忆拿出来细细品尝。”</p> 百里无相真诚祝福:“姑娘,一路平安。”</p> “我已经是天下第一蛊师了,谁能伤害我?我必定会平平安安。小百里,既然你找到了心之所依的地方,那就别再奔波了,要好好守护你所珍爱的一切,后会有期。”灵灵姑娘摆摆手,缓缓走向丛林中的小道,她的背影在漫天星光月华下,显得分外潇洒。</p> 百里无相看着小棚子,那里透出微光,让他觉得心暖暖的——没错,心灵的归处已经找到,他会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徒弟,像父亲一样照顾她。</p> 杨迁叼着一根草杆,坐在地上抬头仰望星空,河汉如此的辽阔无垠,而人却那么的渺小,他忽然疑惑起来——为什么如此渺小的人类,却有着那么复杂的情感与关系。</p> 他想不明白,干脆仰躺在地上,双手交叠于脑后,看着星空发呆。</p> 一日深眠,长孙焘比虞清欢要醒得早,他从噩梦中醒来,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般,惊恐四顾,在看到虞清欢时,提着的心又落了下来。</p> 他连忙起身去看虞清欢,却因为身体虚弱而站不稳,整个人就这样摔倒在地,差点砸了虞清欢。</p> 他缓缓爬起,因为自己的莽撞忍不住摇头轻笑,他走过去,探了探虞清欢的额头,确认虞清欢没有发烧之类的情况后,俯身凑到虞清欢耳边,用微微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晏晏,小懒虫,起来吃点东西。”</p> “草草,别闹,我好困,让我再睡会儿……”虞清欢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p> 长孙焘无奈,为她盖好薄毯,不让晨时的凉风扑了身子。</p> 走出小棚子,十数个护卫神采奕奕,齐声向他行礼问安:“主子,早!”</p> 杨迁和百里无相正在低头忙活,杨迁给打来的山鸡去毛,百里无相则清洗他亲自挖采回来的药材。</p> “师父,本王来帮你!”长孙焘撩起袖子,走过去要帮百里无相。</p> 百里无相连忙推开他:“你懂药理么?你懂哪一味药用多少分量可以补血补气么?你懂你媳妇儿应该用多少分量,而你自己又该用多少分量么?不懂就一边去,别影响我给乖徒儿配药膳!”</p> 长孙焘放下袖子,悻悻起身离开,刚走到杨迁身边,杨迁就用沾着鸡毛的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别……”</p> 长孙焘嫌弃地退了几步,道:“本王没想帮你,只是告诉你毛拔干净些,本王的小王妃喜欢吃鸡皮,要是上头还有毛没拔干净,你让她怎么下口?”</p> 杨迁吭哧吭哧地把毛拔得到处都是,还不忘回过头瞪长孙焘一眼。</p> 长孙焘没理会杨迁,卫殊这个真正的大舅子都没有给他甩脸子,这个一表万里的表舅子倒是摆起了谱,难道杨迁的智商理解不了,在这里他才是老大么?</p> 算了算了,他心情好,不和傻子计较。</p> 长孙焘又走到准备支锅做饭的护卫身边,护卫吓了一大跳,连忙躬身行礼:“主子,这里脏,您到旁边歇着吧!”</p> 长孙焘无事可做,负手走来走去。</p> 正在这时,杨迁惊叫一声:“发财了!”</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3章 奇迹)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4章 淇王竟是个偷蛋贼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百里无相瞟了他一眼:“大惊小怪,难不成鸡肚子里有金蛋不成?”</p> 杨迁连开几只鸡的肚子,竟都有即将出生的蛋,那蛋壳没有那么坚硬,他担心给捏碎了,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到一旁的陶碗里。</p> 等他喜滋滋地思考着到底是直接用白水煮还是做成糖心蛋时,长孙焘趁他不注意,悄悄把蛋给顺走了。</p> 等杨迁发现蛋没了时,蛋壳已经被忙前忙后的护卫踩成渣渣。</p> 杨迁迅速锁定偷蛋贼,连忙问道:“淇王,你偷我的蛋做什么?”</p> 长孙焘道:“蛋放在那里,怎么就成了你的?写了你的名还是你下的?”</p> 杨迁握拳:“那是我辛辛苦苦从鸡肚子里剖出来的!”</p> 长孙焘睨了他一眼:“那分明是母鸡辛辛苦苦给孕育出来的?杨迁,做人不能这么贪心,也不能这么无耻,你都要了母鸡的命,把人家扒皮抽筋大卸八块了,还要和他们抢儿子,你就不怕母鸡的亡魂来找你索命吗?”</p> 杨迁咬牙:“我怎么贪心怎么无耻了?分明是你偷了我的蛋,还强词夺理!”</p> 长孙焘道:“你看你,火气这么旺,去请师父配几味清心去火的药服下,对你大有裨益。”</p> 杨迁指着长孙焘,一时竟找不着什么话来反驳,他总不能和长孙焘讲,蛋不是母鸡的吧?那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p> 长孙焘忍不住笑了:“别闹,晏晏喜欢吃。”</p> 杨迁彻底闹不起来了,他只好回去,继续吭哧吭哧地处理鸡肉。</p> 一碗热腾腾的川芎鸡蛋羹,很快就出炉了,长孙焘捧着碗走进棚子,放到虞清欢身边。</p> 他不喊也不出声,虞清欢的鼻子翕动几下,眼睛倏然睁开,骨碌骨碌地转着,最后定格在长孙焘手中捧着的碗上。</p> “猜猜为夫给你做了什么。”长孙焘献宝似的把鸡蛋羹在虞清欢面前晃了晃。</p> “让我闻闻,”虞清欢闭上眼睛,嗅吸空气中的味道,最后她眼眸一亮,“里面你加了川芎,对不对?”</p> 长孙焘坐到她身边:“川芎对你如今的身子有益,你快尝尝,好吃吗?”</p> 虞清欢摇摇头:“我还没漱口,满嘴口臭,哪里能尝到它的滋味。”</p> “不洗了。”长孙焘舀了一勺。准备投喂进去,“反正我也没洗,我们就做一对脏夫妻。”</p> “满朝文武知道他们的淇王没漱口么?”虞清欢揶揄一句,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啊……喂我。”</p> 长孙焘吹了吹蛋羹,轻轻投喂进虞清欢口中,假意嫌弃道:“咦,晏晏你嘴臭。”</p> 虞清欢用力朝他吹了一口气:“那你好好闻闻!”</p> 长孙焘连忙躲到一边,反手却又喂了一勺,问道:“好吃吗?”</p> 虞清欢道:“好吃!下次还想吃!”</p> 长孙焘凑过头去,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柔声道:“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不会的我就去学。”</p> 虞清欢笑吟吟地接过蛋羹一口口吃下,等碗见了底,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她小声地问长孙焘:“你……吃过没有?”</p> 长孙焘道:“蒸了好几碗呢!还怕我没的吃吗?”</p> 虞清欢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头:“我不怕你没的吃,只是不大好意思,吃完才想起你。”</p> 长孙焘戳了戳她的脸:“低着头做什么?怕我看出你的愧疚是装出来的么?”</p> 虞清欢扑进长孙焘怀里,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昭华,是我不好,又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p> 长孙焘手中的碗,“砰”地就掉了下去,他伸手环住虞清欢,怀里人儿温度是那么的真实,竟让他生出一丝恍然如梦之感。</p> “晏晏,看到你倒在身边的那一刹那,我真想随你去了,你说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你让我继续走下去,可没你我走不下去,你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孤苦伶仃,余生都要在思念中度过,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p> 虞清欢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身上有汗味,没有皂角的味道,也没有沉香水的清香,可就是很好闻,让人心里踏实而舒坦,温暖而熨帖。</p> “所幸现在你身上的毒也解了,而我也还好好的活着,你不必再担心随时会毒发身亡,我也不必整天提心吊胆。”</p> “我们可以生一大堆孩子,为他们操持琐事,为她们择选夫婿,为他们娶妻生子,把自己活成一个唠叨又嘴碎的长辈。”</p> “在生命走到尽头前的每一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把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都尝一遍,死后带着回忆,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p> 长孙焘柔柔她的小脑袋,然后又紧紧抱住,那么小的人儿,却能将他这颗海纳百川的心填/满,让他满足而幸福。</p> “生一堆小子吧,这样还能在你不高兴时抗揍,要是生闺女的话,她要是惹你不高兴,我可能舍不得打。”</p> 虞清欢不高兴地推开他:“你是不是重男轻女?”</p> 长孙焘连忙解释:“夫人啊!你这可真是冤枉死为夫了,为夫哪里是重男轻女,要是真的重男轻女,也该把谢韫放在心尖尖上,而不是你,对不对?”</p> 虞清欢笑了,捂着脸把脑袋晃来晃去:“你还好意思提谢韫,你们之间那点‘不伦之恋’、‘禁断之恋’可是曾经困扰了我好久呢!”</p> 长孙焘忍俊不禁:“可不是吗?前世你弥留之际,还问我是不是断袖,当时我在想,我的瑜儿不会是个傻子吧?怎么脑袋有点不灵光的样子。”</p> 虞清欢道:“还真不怪你,怪就怪那个谢韫,明明是个男儿身,整天娘们唧唧的,打扮得跟个大小姐一样,虞清婉那么虚荣的一个人,都没有他讲究,你说可不让人想歪了吗?”</p> 长孙焘道:“对对对,都是他的错,现在他被南宫绥绥抢回北方做‘压堡夫人’,也是他自己活该。”</p> 虞清欢好奇地道:“那个南宫绥绥是不是特爷们?能制得住谢韫吗?”</p> 长孙焘道:“她呀!个子很高,力气又大,武功也好,扛着一把大刀的时候,简直粗鲁得像个土匪,可能天意如此,让他们两人的性子长反了,互补一下,倒是挺合适。”</p> 虞清欢道:“听你的口气,谢韫可能会被拿下?”</p> 长孙焘道:“谢韫拿泼皮流/氓最没办法,早晚有一天他会被南宫绥绥给吃得死死的。”</p> 虞清欢道:“要是几位兄长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天上的阿爹阿娘也能放心了。”</p> 长孙焘拥她入怀:“这世间真情难寻,婚姻易成,但找到能像你我一样交心的人,谈何容易?别担心他们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我们要懂得顺其自然。”</p> 虞清欢道:“我很庆幸,也很幸运,你的出现,让我忘却了曾经的一切苦难。”</p> 长孙焘道:“我们这应该算是天赐良缘了,小时候就订了娃娃亲,长大后几经波折,还是走到了一起。”</p> 虞清欢靠在他胸/膛,轻声轻语地道:“昭华,我们回梁州吧!我知道你肯定放心不下,我们一起去解决,尽我们的力量,让百姓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能过上尽管不富裕,但却踏实安定的生活。”</p> 长孙焘道:“尽我们之力,哪怕穷其一生,也要努力让天下的百姓,如同你我一般幸福。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前往我们在南疆的府邸一趟,灵灵姑娘练成雌蛊,问鼎南疆蛊王之位,她虽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但那些觊觎大秦土地的南疆人,恐怕会利用她带来的反应拧成一股,进犯我大秦边陲土地。”</p> 虞清欢道:“好!你做什么,我陪你便是。”</p> 幸福相拥的两人,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做的事,但他们没想到,此刻的北疆,正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4章 淇王竟是个偷蛋贼)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5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一匹匹马从淇王府在北疆的据点出发,背负着八百里加急的密信兵分几路赶往京城。</p> 可刚出归雁城地界,一个个却惨遭刺杀,他们背负的信件也被杀手烧毁,仅有一人逃出生天。</p> 这日幸存者来到雍州地界,胯下的马却因连夜奔波倒地猝死,他回头看了驮着自己风雨兼程的老伙计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林间的羊肠小道,准备跑到下一个驿站换马。</p> 能让他不顾性命也要送的,是边关的急报,北齐人准备叩关了,十数年前归雁城的惨剧将会再度发生。</p> 只是这满城十数万百姓,却不会再有人愿意豁出性命,背负骂名去拯救他们。</p> 就在长孙焘被算计时,白漪初奔往北疆向叔叔兄弟求助,编排了一连串淇王府如何迫/害她的谎话,挑起白家儿郎的怒火。</p> 接着驻守北疆的白家人,又接到家里的老泰斗因她的不幸而被气死的消息,白家人更是怒发冲冠,准备罢工向朝廷讨要说法,希望借此能让淇王夫妇受到惩罚。</p> 而白漪初又潜入了北齐境内,带着赫霞公主的信物,以赫霞公主闺中密友的身份前往北庭王室求救。</p> 因她和赫霞公主的关系在北庭王室人尽皆知,所以一路顺风顺水,竟让她到了皇宫,与风年残烛的老皇帝见了一面,把赫霞公主在大秦遭受虐/待,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消息与老皇帝一说。</p> 老皇帝潸然泪下,垂死的他有多疼爱赫霞公主这个宝贝女儿,就有多愤怒,当即就召集儿子,让他们点兵去跟大秦讨要赫霞公主,让大秦把宝贝女儿给他送回来!</p> 这正中本就垂涎大秦土地的几个王子的下怀,几个王子当即支持老皇帝向大秦出兵,于是,经过一段时日的准备,几十万铁骑由二王子统领,向归雁城逼近。</p> 大秦探子纷纷往回传递消息,称北齐即将叩关,可消息到了定北侯府这些男人的桌上,皆被按下。</p> 探子眼看消息如石沉大海,便决定冒死潜回大秦境内,但都非死即伤,就算他们侥幸逃/脱北齐的追杀,留着一条命把消息递给定北侯世子,最后还是死在自己的同胞手里。</p> 好在淇王府的暗探也得知了消息,大军压境的消息才能传出归雁城。</p> 可那又怎样?数十人也只剩下一人背着信筒辛苦逃亡,马死了,人伤了,这事关无数儿郎和大秦国运的信,还不知能不能靠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安全送达。</p> 此时,白漪初一袭黑衣,黑色面纱覆着面,那绰约的风姿,还是能让人看呆了去。</p> “二殿下,漪初办事如何?”</p> 一个温润如谦谦君子的男人站在白漪初身边,负手远眺大秦的方向,轻轻地笑了起来:“归雁城这道门,终于要被打开了。”</p> “十数年前,毅勇侯夫妇以九族为代价,守住了这进军大秦的重要隘口,可现在号称战神的毅勇侯,九族灭得连灰都不剩,谁还能守住这道城门?”</p> “白漪初,你这事委实办得漂亮,本王从未后悔当初与你结成盟友。”</p> 白漪初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二殿下,还有一个淇王,不是么?那可是毅勇侯教出来的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p> 北齐二王子吴提摇头:“淇王此时正被女人绊住手脚,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等他反应过来,这归雁城早就破了。”</p> “男人,要想干成一番大事业,就别被女人束住手脚,女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暖/床的工具而已,不能太过在意。长孙焘如此紧张一个女人,看来是真的堕/落了。”</p> “不得不说,虞谦这招美人计简直绝了,长孙焘他被美色所惑,有了软肋,他就不是刀剑不入。”</p> 白漪初冷哼:“二殿下,不要小看女人,长孙焘身边的那个,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看着绵绵软软,绵羊似的,但下起手来,那是真的狠!”</p> 吴提不信:“天下还有这种女人?可不是猫儿吧!你瞧那猫儿,也是小小一只,可发起狠来却不得了!”</p> 白漪初皱眉:“二殿下,别忘了您在扬州钟离城的心血,究竟是谁毁的,还有那些为您敛财的道人,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p> 吴提把手搭在栏杆上,志在必得地道:“等本王拿下大秦,执掌天下权时,本王一定要见识见识,这被你恨入骨头的女子,究竟有多辣!”</p> 白漪初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提:“殿下,可别是看上了那女人!”</p> 吴提眉目温柔,但眼神冰冷而狠厉:“长孙焘能看上的人,必定不简单,要是长孙焘的妻子给本王暖/床……想想就够味。”</p> 说完,吴提大笑三声,负手走下了楼。</p> 白漪初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虞清欢!你什么都要跟我作对!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p> 这时,他们的大军离归雁城不过百里之遥,已经很近了,不消几日,便可叩响关卡。</p> 归雁城,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守住归雁城,大秦就如同武装到牙齿,而一旦归雁城破,大秦如同敞开肚皮让人捅。</p> 情势的确不容乐观。</p> 这位二王子又是谁呢?正是钟离城薛家事件的幕后黑手,他母亲是北齐老皇帝掳来的秦人女奴,所以他随母亲的长相,生了一副温润的品貌。</p> 可他的骨血里,流动着的,却是北齐人世代对大秦的觊觎与执念。</p> 有着一半秦人血统的他,既继承了秦人的城府,也继承了北齐人的暴戾,因为出身问题,从小饱受欺凌,这不仅滋长了他问鼎天下让万民臣服的野心,也扭曲了他的心灵,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p> 饥肠辘辘地望着大秦那片富饶的土地。</p> 他操控奸细,在大秦内部挑起动/乱,如今又与白漪初联合,欲图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归雁城。</p> 他是疯子!真正的疯子!</p> 也是一个视长孙焘为宿敌的疯子!</p>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叩关时,定北侯世子故意发出错误指令,北齐的铁骑踏破大秦山河,不再只是想想而已。</p> 而此时,大秦朝野一片人仰马翻,皆在忙着把海水引回大海与赈济灾民一事,无人知晓即将来临的危机。</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5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6章 争宠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这次海水倒灌,给大秦带来了难以估计的损失,好在风先生像一颗定海神针一样稳住朝野。</p> 他任人唯贤,指派了以刑部尚书李大人为首的官员前去赈灾。</p> 他有卓绝的政/治手腕和治世能力,朝野众臣无人敢不服,且他做事面面俱到,没有遗漏任何一方面紧要的事。</p> 这朝政才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出乱子。</p> 梁州那边,则有三梦和白黎配合,利用淇王府和长公主府的令牌,号令流民以工代赈,把所种下的玉麦全都收进白家的粮仓,为流民过冬留够了粮食。</p> 而扬州那边,以淇王府长史谢韫为首,带领着当地官员着手引水,因为有了南宫绥绥的支持,加上铁匠张进的手艺,引水队伍配备精良,进展倒也顺利。</p> 这次天灾过后,明眼人都会发现,那些呕心沥血为百姓兢兢业业付出的人,基本上都和淇王府有脱不开的关系。</p> 而此时的嘉佑帝,根本没有过问赈灾的事情,他心里还想着扬州没有被剿灭的海盗,日夜难安,却不知那些海盗已化整为零,躲在了他根本找不到的地方。</p> 嘉佑帝那个气啊!</p> 一时之间,连淇王重伤失踪给他带来的喜悦都被冲淡了。</p> “混账!干什么吃的!简直就是饭桶!饭桶!”</p> 这日,刚回到京城不久的嘉佑帝发了大火,只因派出去查探海盗消息的人没有任何回音。</p> 他兴师动众御驾亲征,结果海盗没剿干净,反倒让自己差点给搭了进去,他觉得面子挂不住,名留青史的想法也破灭了,他变得异常地焦躁不安。</p> 所以他前前后后派了好几拨人出去,然而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搞不出个名堂出来,这更是让他的性情变得暴戾了许多。</p> 他谁都不敢信,觉得所有人都想要害他,哪怕承明殿里寂静无声,他也会觉得暗流涌动。</p> 加上上次落水时的伤还未痊愈,时不时胸/口就会觉得发闷疼痛,身体和心里的折/磨,使他彻彻底底疯了,再也维持不了仁君的形象。</p> 可越是如此,他却越是依赖卫殊,甚至真的允了卫殊越国公之位,虽然没有对外明说他欲收卫殊为义子,但京城里的人,一个个鼻子比狗都灵,早就闻风而动了,差点没把指挥使府邸大门前的台阶给踩烂。</p> 不过卫殊并没有因此而得意,更未趁此机会结党营私,反而将嘉佑帝侍奉得更妥帖周到,当真让嘉佑帝生出了一种“老来得孝子”的感觉,甚至日夜都恨不得卫殊陪伴在身边。</p> 以至于卫殊成为了嘉佑帝在位时期,第一个自由出入承明殿,并且能与嘉佑帝同用三餐,偶尔留宿宫内的外臣。</p> “陛下,息怒,若是三日之内仍无消息,臣亲自走上一趟。”卫殊连忙把一盏茶递到嘉佑帝手里。</p> 想要做同样事情的王公公悻悻收回手,表情有一瞬间的沉寂。</p> 这原本是他做的事。</p> 可现在全被卫殊给抢了,他如何能不暗恨?</p> 毕竟像他这样的老太监,不能为陛下鞍前马后排忧解难,更不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所有荣辱与前途皆系在皇帝身上,而换取荣辱的方式便是好生伺候着皇帝。</p> 现在卫殊这么殷勤,怎么让他不生出警惕之感,要是时间久了,皇帝发现用不着他了,那他的下场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p> 嘉佑帝没有留意到王公公那对卫殊咬牙切齿的神情,接过茶喝下,一口气用了好半天才顺下:“卫殊,要是人人都能如你一般,那朕也不用操那份心了。”</p> “陛下,气大伤身,您是坐拥天下万乘之尊,什么事不是您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卫殊说得一本正经,半点谄媚逢迎的样子都没有,这让嘉佑帝听得舒坦极了。</p> 越是正经的人,说出来的好话越好听。</p> 嘉佑帝把茶盏递过去,王公公伸手来接,却又慢了卫殊一步。</p> 正巧卫殊见他伸手,于是便缩回手站到一旁,正是这么个错手的瞬间,王公公没能及时接住,茶盏“砰”地跌落在地,碎成无数片。</p> 滚烫的茶水溅了嘉佑帝一脚,嘉佑帝刚压下去的怒气,登时又被挑了起来,他“啪”的甩了王公公脑袋一巴掌,恶狠狠地骂道:“没用的东西,一个茶盏都端不住,没吃饭么?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这老刁奴的脸!以后但凡卫殊在的时候,你都别伺候了!滚!”</p> 王公公被打得头晕眼花,他也不敢吭一声,弯腰捡起被打掉的帽子,顶着一头乱发退了出去。</p> 卫殊扶嘉佑帝坐下,为他拍背顺气:“陛下,王公公毕竟老了,手脚没年轻人利索,念在他伺候了您一辈子的情分上,饶过他这一次。”</p> 嘉佑帝意外地看了卫殊一眼,道:“你们不是一向不对付吗?你怎么还替他说话?”</p> 卫殊回道:“陛下是心慈,因为在气头上,这才责骂了王公公,要是您今日重罚了王公公,等冷静下来,陛下您一想起王公公的好,指不定心里会难受,所以臣这才劝您,臣只是不想陛下有任何的心里负担。”</p> “论贴心,朕这群儿女之中,无人比得上你。”一番话,听得嘉佑帝不仅怒气消了,而且笑容愈发慈蔼,“来,你与朕好好分析一下朝中的情况,顺道告诉朕,淇王那边情况如何,有没有他的什么消息。”</p> 卫殊把朝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最后道:“陛下,眼下让臣放心不下的是,那日导致您落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如果它一直潜伏在水里,只怕会再次伤人,现在可有很多官员在扬州处理引水事宜。”</p> 嘉佑帝一拍桌面,神色端凝:“朕也好奇,护卫都说只是一条被惊了的鱼,但朕不相信,十数万人,几千只筏子,几乎铺满整个水面,怎么那鱼不攻击别的筏子,反而来攻击朕呢?这事你一定要继续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刁民想害朕!”</p> 卫殊道:“这事臣会去办,陛下不必忧心,您得好好保重龙体,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离不开您。”</p> 顿了顿,卫殊担忧地道:“臣问过御医,他们说陛下的身子因为这次受伤亏得厉害,您可千万要听御医的话,按时服药,平心静气,这样才能尽早养回来。可别学古往帝王那样,讳疾忌医,甚至为了贪图方便而用丹药来调养身子。”</p> 卫殊低沉的嗓音和嘉佑帝的笑声传到王公公的耳里,他的心就像被凉水浇过一样,冰冰冷冷,没有任何温度。</p> 这个卫殊,仗着自己暂时得意,竟敢陷害他,他一定要让这东西晓得,他这块老姜究竟有多辣!</p> 他可是伺候了陛下一辈子,他才是陛下的心腹,想跟他争宠,再早生几十年吧!</p> 王公公越想越气,他把头发整理好,又拍了拍帽子戴上,稍显狼狈的形容,让他脸上的愤恨与眼里的杀意分外清晰。</p> 这时,不远处有一个少年缓缓走来,身如青松,面如和风,正是三皇子了。</p> 王公公的目光刚放到三皇子的身上,一条狠毒的计谋便自心底油然而生。</p> 卫殊,咱家治不了你,但却可以借刀杀你,你死定了!</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6章 争宠)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87章 借一把杀人的不锈刀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老奴拜见三殿下。”王公公收敛住一切狠毒,待三皇子走近时,微微欠身行礼,“这天儿热,您的身体本就不好,怎么还坚持过来,要是中暑了,可不是伤陛下的心吗?”</p> 三皇子苍白的面庞之上,浮现出一抹温润的笑意:“父皇最近身子不爽,本殿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在父皇身边多尽孝道。一想到父皇,本殿忧焚不已,哪里还能呆得住,一日总要看过几遍才放心。”</p> 王公公道:“三殿下,您可真贴心,陛下见您如此孝顺,必定龙颜大悦,心情好了,到时候病痛也消得快些。”</p> 三皇子温柔一笑:“公公言重了,本殿也只是做了一个儿子该做的事,尽一个儿子应尽的本分。不过话又说回来,大热天的,公公怎么在这?怎么没有伺候在父皇身边?”</p> 王公公心里暗恨,但表情却极为自然:“殿下,越国公正在里头和陛下说话,陛下嫌老奴碍眼,把老奴给赶出来了。”</p> “又是卫殊?他最近怎么总是在宫里晃?”三皇子眉头拧了拧,待眉宇舒展时,他话锋一转,“本殿失言了,虽然卫殊这个人不拘小节,把礼法规矩抛到脑后,有时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但他对父皇的忠心,还真是无人能及,否则父皇也不会如此倚重他。”</p> 王公公脸色一僵,目光闪动:“三殿下所言极是,越国公的确忠心,虽然性子刚硬/了些,但和他相处久了,慢慢的就会觉得,他这个人其实很讲义气。”</p> “您看他和二殿下从前始终不对付,可这次随御驾南行,二殿下对他也改观了,甚至两人之间的互动,还被几个不长眼的,说成是那断……”</p> “王公公,”三皇子立马打断他,“慎言,虽然卫殊年纪不小了,很容易让人误会成有特殊癖好,但事关二哥,那些个脑子污遭的东西传几句闲话也就罢了,公公您是服侍父皇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的?”</p> 王公公“啪”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哎哟,必是陛下方才那巴掌,将老奴的脑子给打没了,竟然说出这等混账话,还请三殿下恕罪。”</p> “其实,老奴知道越国公不是断……因为麒麟卫亲眼看到越国公与淇王妃之间暧/昧不清,大伙都说越国公心系淇王妃,所以才一直未娶,就连珍璃郡主都看不上。”</p> “混账!”三皇子出言呵斥,“真是越说越离谱,你轻飘飘的几句戏言,牵扯到二哥不说,现在又牵扯皇婶,你这老东西,还真是老糊涂了,这些话能轻易说么?”</p> 王公公连忙请罪:“殿下息怒!老奴再也不敢了!”</p> 三皇子看着他,半响才道:“方才你挨父皇训斥责罚,是因为卫殊吧?你这得罪人的性子,真不怪父皇要罚你,本殿都忍不住骂你。”</p> 王公公把身子伏得很低:“三殿下真是料事如神,老奴还真是因为那越国公而被陛下责罚。老奴谢三殿下提醒,这让老奴如当头棒喝,以后再也不敢言行无状了。”</p> 三皇子语重心长地道:“卫殊如今受封越国公,又得父皇青眼,实乃名副其实的新贵,大秦开国到现在,你看看还剩几个国公?”</p> “这越国公之位不仅是圣心所在的象征,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它提醒大家,不要再把卫殊当成之前的卫指挥使了,今时不同往日。”</p> “公公您还把他当指挥使看,可不就得吃父皇的挂落么?警醒着点吧!你可是父皇身边最亲近的人,这点事情应该要清楚,不要让父皇失望了。”</p> 王公公连连点头,诚恳地道:“谢三殿下提点,老奴晓得了。”</p> 三皇子挥挥手,王公公登时退到了一边。</p> 三皇子静静地站着,等待里面的卫殊出来,他才进去问候自己的父皇。</p> 如此一幕,下边的人见了,不免为他打抱不平,他们都说三皇子身体如此羸弱的一个人,竟然需要在门口等着,越国公和陛下没有结束谈话,他就没办法进去看陛下。</p> 这到底谁才是亲生的?</p> 不管底下如何议论,三皇子面上始终带着浅笑,站得笔直笔直的。</p> 可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心疼,一颗颗心也为他揪起,生怕他站着站着人就没了。</p> 三皇子余光淡淡地扫了灰头土脸的王公公一眼,心底冷笑——这老刁奴,竟想利用他,所在才在他面前透露卫殊与二哥走得近的消息,还把卫殊为淇王妃守节这种事告诉他,是笃定自己会好好利用这些消息么?</p> 他可是干干净净的纯孝之人,羸弱又无辜,怎么会搞那些勾心斗角的事?</p> 尔虞我诈,还是交给大哥吧!想必大哥一定会好好利用,王公公吐露的这些消息。</p> 就这么决定了。</p> 王公公垂手站立在不起眼的地方,心里同样冷哼——不指望他这个病秧子亲自操刀,他披着的皮可不能沾脏东西,所以他必然会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p> 王公公心想,这才是自己的真正目的,这件事经手的刀越多,自己就越安全。</p> 三皇子当真站在外面,直到卫殊出来,他才缓缓进去,可因为这一站,他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就好像病入膏肓那般。</p> 被内侍扶进去时,他的双腿都在颤/抖!</p> 嘉佑帝连忙过来扶他,亲自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嘴里尽是责备又心疼的话语:“傻小子,朕让你好好歇着,你非要过来,现在可好,又把自己搞病了。”</p> 三皇子虚弱地道:“父皇是儿臣心里的定海神针,父皇身子不适,儿臣心里焦急,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确认父皇安好,儿臣才能放心。”</p> 嘉佑帝亲手用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的汗:“以后想见父皇,直接进来便是,不必在外面等着,卫殊他又不是外人。”</p> 三皇子点点头,乖巧地道:“儿臣本以为父皇与卫殊有要事相商,担心打扰到你们,所以才站在外面等。儿臣本想回殿里的,可实在想见父皇,这么一等,不知不觉过了时间,是儿臣没能照顾好自己,让父皇担心了。”</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7章 借一把杀人的不锈刀)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儿688章 只愿瑜儿能平安度过此劫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嘉佑帝语重心长地道:“以后就别等了,这样让外人看见不好,那些舌/头长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卫殊在针对你,这会把卫殊推向风口浪尖。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成为兄弟,要互相体谅互相帮助,和睦相处才行。”</p> 三皇子用力地点点头,可是那乖顺的外表下,一颗心凉透了。</p> 他愤怒,因为父皇更疼卫殊。</p> 他怀恨在心,因为卫殊不费吹灰之力就抢了他苦心经营才得到的父爱。</p> 看来这个卫殊,真的不能再留了,拉拢不了,那就杀了吧!</p> 此时的卫殊正大摇大摆地走在宫里的甬道/上,尽管有人向他投来不善的目光,但多数人看着他的时候,还是惧怕、尊敬,甚至羡慕的。</p> 满朝文武,谁不羡慕他?</p> 有的人熬了一辈子,直到临了都没有升上五品,可他一来就是三品麒麟卫指挥使。</p> 都说四品是个坎,只要在宦海中浮浮沉沉,最后能爬上四品,那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可他一年之内就从三品轻轻松松坐到一品越国公之位,凤子龙孙都没他这么能升。</p> 然而尽管如此风光得意,他始终面无表情,性子沉郁,动起手来心狠手辣,这是他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p> 直到走出宫门上了马车,他才露出真实的情绪——疲惫,甚至有些崩溃。</p> 每天屈膝于敌人面前的日子,让他几近崩溃,可他是陆家的男人,不撑起陆家,难道还要让自己妹妹承担这一切不成?</p> 所以再苦再累,再煎熬,他也得咬牙坚持。</p> “主子,如何?”阿琨在一旁问道。</p> 卫殊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王公公已经中计了,正好今日三皇子来找皇帝,王公公应该会借三皇子之手来对付我。”</p> 阿琨道:“三皇子?说不定三皇子还想抓住这次机会,让太子和二皇子打起来。”</p> 卫殊道:“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么?开国之君,但凡有点本事都可让人奉其为主,可治世之君,不仅需要真材实料,还需德才兼备,这样才能堪称万民的表率。当然了,百姓向来都是宽容的,他们不求皇帝业精六艺才备九能,只要他把黎民百姓放在首位。”</p> “可你瞧瞧,扬州发生那等大事,皇帝还在想着没剿灭的海盗,他觉得面子受损,他心里想的只是他的千秋大业,只是史书对他的评说,却未曾想过,一个真正的明君,只要他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历史就会记住他。”</p> “你再瞧瞧太子,哪怕他表现出任何一点对百姓的关心,我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可他在做什么?温香软玉,高床软枕……他不配为储,不配继承国祚!”</p> 阿琨叹了口气:“主子,您就是在为小姐打抱不平。”</p> 提到虞清欢,卫殊的心弦没来由的颤了一下,瞬间满心惊慌:“是啊!如果不是这在位的人无能,瑜儿和淇王何必东奔西走,他们必定是闲散而又富贵的平凡人,又怎会过那九死一生的日子。”</p> “阿琨,我意难平啊!一想到瑜儿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却要为这些蠹虫扛起责任,我就很心疼,我只想让她过着平安闲适的生活,幸福而快乐。”</p> 阿琨默然,继而又道:“主子,国家有难,焉能不挺身而出,只要是这个大秦的子民,都应当如此。您看,珍璃郡主那么娇纵的金枝玉叶,如今不也成为独当一面的可靠之人了吗?属下听闻,她在赈灾中事必躬亲,以身作则,带领长公主府的属官人马,为安顿百姓而辛苦努力着。”</p> “她原本也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啊!你看那董家姐弟,散尽家财来救灾,可他们本来就是孤苦无依的人。你再看白家少东家,为了这些百姓一个劲地从家里搬银子。还有那刑部尚书公子李元,当初要不是他联合了一众纨绔,让他们鼓动父母撤离扬州,这场水患,可能要死很多人。”</p> “其实这个世上,也有很多看似微不足道的人,在做着伟大的事,正如小姐一般。”</p> “可不管怎样,那条路是小姐选的,想必无论结果如何,小姐都甘之如饴吧!所以主子,您不必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姐,您也要心存希望,侯爷和郡主会在天上守护着小姐,保佑她平安无事,一定能度过难关。”</p> 卫殊力竭般靠在车上,颓废极了,他深吸一口气,道:“阿琨,你不必变着法儿的安慰我,在没有确认她平安无事时,我的心总是放不下来。”</p> 阿琨道:“主子,瞧您的神色,似乎还做了什么大事。”</p> 卫殊道:“近来皇帝身子不适,他不肯听从御医的话,好生调养,还让人偷偷寻摸着一些旁门左道,准备用在自己的身上。”</p> “从近日的观察来看,皇帝大有要碰丹药的势头,而太子为讨其欢心,一直在投其所好,正让府里的黄才人研制丹药,准备找机会进献皇帝。”</p> “我以自身为饵,故意激怒王公公,目的在于借这些错综复杂关系网,推动太子向皇帝献上丹药。”</p> “方才我已提醒皇帝丹药一事,你说说,服食丹药这个根已经在皇帝心里埋藏起来了,等皇帝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争位斗得头破血流,他会不会深感不安,觉得自己因为身体问题压不住儿子?”</p> “他那么在意权势的一个人,你说他会不会为了震慑儿子而寻求恢复元气的捷径?而让人在短时间内变得精神矍铄的,不正是那些害人的丹药么?”</p> 阿琨道:“主子,您这样做太冒险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小姐知道了,肯定要说您。”</p> 卫殊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这是我陆家九族的血海深仇,若他是个明君,我就算对不住先人,我也不会去报仇,但他实在太差劲了。”</p> 阿琨道:“主子,属下劝不了您,只能天天向侯爷和郡主祈祷:一愿侯爷和郡主冤屈得以洗刷,二愿小姐平安康健,三愿主子早日过上平静安逸的日子。”</p> 卫殊缓缓把眼睛闭上——阿爹阿娘,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瑜儿能顺利度过这个劫难。</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8章 只愿瑜儿能平安度过此劫)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皇689章 三皇子向卫殊约架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至于定北侯府和虞府,也是时候该让他们尝尝鲜血的滋味了。</p> 定北侯,虞谦,现在要不了你们的命,但你们也别想好过。</p> 也不知三皇子怎么运作,大秦新贵越国公是个断袖,并且看上二皇子的消息不胫而走。</p> 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越传越离谱,最后还传出麒麟卫皆是越国公爱宠这种消息。</p> 关键是,消息匪夷所思也就罢了,想象力好的人总能想出一些普通人理解不了的事,可偏偏这种奇奇怪怪的消息,竟还真有人信。</p> 从此朝中看卫殊的眼神都怪怪的。</p> 清秀的小书生甚至不敢夜行,担心被卫殊看中劫色。</p> 百姓们教育男娃看到麒麟卫队服都要躲起来。</p> 而有些不想努力的年轻男子,仗着自己五官还算端正,就去找卫殊自荐枕席。</p> 二皇子更是夸张,竟然给了卫殊许许多多私藏的画本,想要把卫殊给扳回正常男人。</p> 眼看画本不起作用,他就买了卫殊隔壁的府邸,请了一堆身娇体软的歌女在卫殊隔壁日夜弹唱。</p> 然而弄巧成拙,这一切切迹象,都成为他们俩断袖的铁证。</p> 如此轰动的消息,自然传到了嘉佑帝耳里,他把二皇子狠狠地骂了一顿,斥责他不务正业,整天想些歪门邪道。</p> “卫殊,本殿要用你的血,洗净这一身的晦气!”</p> “呸!本殿就算看上狗也不会看上你!”</p> “你这肮脏污秽的东西,竟敢对本殿有非分之想,本殿要弄死你!”</p> “你下马!给本殿把头颅送过来!怎么?害怕了么?怕的话就别整天觊觎本殿的美貌!”</p> 这日,刚被训斥完的二皇子不堪流言所扰,当街向卫殊约架。</p> 二皇子让卫殊送人头,卫殊却送了把刀,两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p> 这一闹,却让旁观的路人遭了殃,虞清欢名义上的大哥虞清晖巡城时祸从天降,被二皇子还是卫殊其中一个不小心打断了腿。</p> 遭殃的不仅虞家的人,白家的官家也在采买时被这场斗殴波及,结果手断了。</p> 对此,两人遭了嘉佑帝的训斥,结果二人不但不思悔改,刚出宫门又打了一架,卫殊没有手下留情,把二皇子给打得卧床养伤。</p> 可这不仅没有洗清大家对他们断袖的看法,反而让大家调笑说“打是亲骂是爱”。</p> 两个未婚的人,彻底沦为京城众人茶前饭后的谈资。</p> 二皇子借着养伤闭门不出,卫殊则一言不发,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始终以沉默应对,但如今他宫里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p> 消息越演越烈,好像有人刻意推动引导。</p> 嘉佑帝私底下命人去查消息来源,结果查到了太子头上。</p> 一想到这件事一杆子直接打翻卫殊和老二,他疑心大作,瞬间就联想起当年他和兄长们经历过的事。</p> 古往今来,活到知天命之年的帝王,屈指可数,而嘉佑帝已经年逾四十了。</p> 一个逐渐走向衰老的帝王,不仅会面临儿子夺位的苦恼,性情也会变得多思多疑。</p> 嘉佑帝正和所有帝王一样,面临着衰老的无力。</p> 当暗卫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他时,他雷霆大怒。</p> 恰好卫殊那张神似故人的脸出现在他视线里,一想到卫殊正遭受着莫大的委屈,更是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怒气。</p> 他没有立即解决这个问题,而是变着法儿的磨搓太子长孙翊,先是收回御林军的兵权,接着又以长孙翊对赫霞公主照顾不周为由,想尽办法找长孙翊的麻烦。</p> 长孙翊被嘉佑帝这一顿操作给吓懵了,整天躲在府里不出来,看着丝毫没有转醒迹象的赫霞公主,更是心烦意乱。</p>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么?这都近几个月了,眼看她就这么一天天熬着,几乎油尽灯枯了,怎么还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到底要你有何用?!”长孙翊刚去看了一眼赫霞公主,便冲着黄瑛瑛大发雷霆。</p> 黄瑛瑛也不恼怒,只是淡淡道:“殿下,臣妾医术不精,还请殿下另请高明。”</p> 真是搞笑!</p> 太子妃昏迷这段时日,她衣不解带,日日守候在床前,忙前忙后从无一日懈怠,比伺候亲娘都勤快,怎么到了长孙翊这里,反倒被他各种挑剔?!</p> 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朝自己的女人发火!</p> 冷心薄情的男人,总是看不到女人的付出和价值。</p> 而太子,正是既无能又绝情的那种人!</p> 要不是凤子龙孙,这货最多恐怕也只能做个地主家的傻儿子。</p> 像是从黄瑛瑛的话里,感受到黄瑛瑛的不耐,长孙翊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把在嘉佑帝那受的气全撒到黄瑛瑛身上:“贱/人!你也敢忤逆我!”</p> 这一巴掌,他用尽了全力,“啪”的一声响彻屋宇。</p> 因为照顾赫霞公主而力竭的黄瑛瑛,被长孙翊打翻在地,再抬头时,唇角已挂着一条鲜明的血线。</p> 她的整张脸都木了,但她没有哭也没有喊,更没有任何委屈抑或切齿痛恨,平静得仿佛死了一样,根本没有在意长孙翊的态度。</p> 她越是这样,长孙翊越是恼怒,他几乎暴跳如雷,踢脚就要踹向黄瑛瑛的肚子。</p> 毅勇侯八大护卫之一,风先生送到黄瑛瑛身边的白狐陆溪,连忙冲上来拦在前面:“殿下,您还嫌最近事情不够多?若是才人伤了,谁来照顾太子妃?那些老态龙钟的太医,还是殿下你自己?”</p> “混账!”长孙翊怒不可遏,但到底收回了脚,他面目因愤怒扭曲而狰狞,“谁给你的胆子,这般同本宫说话?!”</p> 陆溪扶起黄瑛瑛,不急不缓地道:“殿下,您近日诸事不顺,真的是因为太子妃至今未醒么?您有没有想过,您是从什么时候不顺的?您又做了什么惹恼陛下的事?”</p> 长孙翊一怔,趁这会儿功夫,陆溪扶着黄瑛瑛,缓缓走出内室。</p> 长孙翊不依不饶,还想来追,却被陆溪回瞪:“殿下,奴婢可是风相的人,您不想风相知道您如此暴躁易怒,对女人撒气吧?”</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89章 三皇子向卫殊约架)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 第690章 薄情郎情,负心汉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皇叔宠我入骨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p> 如今朝野的风,都往风相那吹,长孙翊可不敢在陆溪面前太过分,但他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只得一甩袖子离开了。</p> 陆溪把黄瑛瑛扶到小几前坐下,找来伤药替黄瑛瑛擦脸,此时黄瑛瑛的脸彻底肿了起来,五根鲜明的手指印,触目惊心。</p> 但黄瑛瑛仿佛没事人一样,眼泪都没掉一颗,这让陆溪不由觉得奇怪。</p> “他要打你,你就躲嘛!就这么由着他么?我们女人的命,并不是什么尘埃草芥,怎么能让男人为所欲为?”陆溪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轻声劝道。</p> 黄瑛瑛摇摇头:“姑姑,我不想与他争,他打一顿气就消了,但要是我躲开,他如何能轻易放过我,如今太子妃生死难料,而我最熟悉她的情况,我不能有事,否则就没人给她治伤了。”</p> 陆溪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又是何必呢?”</p> 黄瑛瑛苦笑:“对啊!又是何必呢?同生为女人,淇王妃却在扬州为百姓奔走,我没有太大的本事,也只能竭尽全力保住太子妃的性命,否则北齐要是过问起来,大秦就真的内忧外患了。”</p> 陆溪看着这个柔弱如草丝一般的女子,微微怔了神,半响,她才拍拍黄瑛瑛的手:“你是个好女子,而你做的事情,也值得敬佩。”</p> 黄瑛瑛单手捂着脸,神情有些恍惚,她的表面越是平静,内心的仇恨翻涌得越是猛烈。</p> 这一巴掌,她接下了,早晚有她加倍讨回的一天,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p> 但她没想到,让长孙翊走向灭亡这个机会,刚入夜便来了。</p> 长孙翊拂袖离去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冲动了,而陆溪那番话也彻底提醒了他。</p> 于是他召集幕僚知客商量了整个下午,这才搞清楚他被斥责的原因——恐怕与他命人散播老二和卫殊之间不清不楚有关系。</p> 不过长孙翊还不明白,自己的老子是为了卫殊而罚他,在萧贵妃一顿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话奚落下,他还以为皇帝偏心老二,在为老二打抱不平。</p> 这怎么行?</p> 老二最近偃旗息鼓,没有再对他张牙舞爪,是不是已经笃定父皇有意废储另立,所以才不跟他争?</p> 不行,要是让老二抓住父皇的心,他没有母后的庇佑,被废不是显而易见么?</p> 必须要抓住父皇的心才行,但……</p> 长孙翊思来想去,想到前些日子黄瑛瑛配制的那些药,父皇用起来很受用,最近父皇身子不适,或许可以再献上一些奇药,如此他的困境也就解了。</p> 于是,他从库房里随意挑了只金步摇,便揣着它来找黄瑛瑛。</p> “瑛瑛,”黄瑛瑛坐在灯下看医术,被打的左脸颊又红又肿,长孙翊仿佛没看到一样,半点歉意都没有,直到此刻,他仍然觉得黄瑛瑛不该对他不恭敬。</p> 尽管如此,那一声“瑛瑛”还是叫得千回百转。</p> 黄瑛瑛的嘴脸划过一抹冷笑,她放下医术抬起头,切切唤了声:“殿下,夜深露重,您怎么来了?”</p> 长孙翊掏出金步摇,轻轻别入黄瑛瑛发间,看着这雀口衔着的红宝石,映着黄瑛瑛的乌发,他得意极了,甚至都没有发现,黄瑛瑛最近发间仅仅别了白玉簪子。</p> 他竟还沾沾自喜,以为黄瑛瑛会因为这支金步摇感激涕零。</p> 黄瑛瑛不懂声色地拔下步摇,道:“殿下,臣妾需要照顾太子妃,戴着这步摇,在太子妃不省人事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岂非让人怀疑妾身幸灾乐祸,迫不及待想要取而代之。”</p> 长孙翊一怔,一支步摇而已,他想赏就赏,想给就给,就像给小猫小狗赏块骨头一样,谁敢说什么?</p> 偏偏黄瑛瑛还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识大体,要不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自己早就怒了。</p> “你不喜欢吗?”长孙翊道,“那本宫再给你准备其它样式,素淡一点的。”</p> 黄瑛瑛用了这些许时间,终于克制住怒意,她勾起笑容,道:“臣妾喜欢,殿下送的,臣妾哪有不喜欢的?只是臣妾也总得为殿下着想,臣妾招惹是非,不就连累殿下么?要是别人说臣妾不懂规矩,岂非连累殿下被人笑话御内不严。”</p> 一番话,长孙翊唏嘘不已。</p> 他从未对黄瑛瑛心生悦爱之情,但不得不承认,黄瑛瑛总能让他感动,他喜欢黄瑛瑛,虽然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但他就是很喜欢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p> “瑛瑛,难为你了。”</p> 黄瑛瑛倒了杯茶,递到长孙翊手中,柔声道:“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跟了殿下,是瑛瑛三生之幸,若能为殿下分忧,那就是瑛瑛的福气,瑛瑛当事无巨细为殿下考虑。”</p> 长孙翊情不自禁/地握住黄瑛瑛的手,正要说什么,黄瑛瑛已经把手收回,留给他一个茶盏:“殿下,这是臣妾特意为您调制的药茶,您最近虚火旺盛,嘴唇都起皮了,喝下这个清心去火,也有安神的功效。”</p> 长孙翊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喝下这杯茶,只觉得里头的药虽苦,但却尝不大出来苦味,他动情地道:“瑛瑛,本宫这辈子都会好好对你。”</p> 黄瑛瑛目光一闪,接过茶盏放下,柔声问道:“殿下,您是在为陛下的身子着急?”</p> 长孙翊借驴下坡:“是,父皇受了重伤,虽有御医调理,但身子虚亏得厉害,隔三差五胸腹就疼痛难忍,看着父皇受病痛折/磨,本宫忧心如焚,但又无可奈何。”</p> 黄瑛瑛道:“殿下不必担心,不管是什么病痛,只要用对了药都可医治。”</p> 长孙翊磨/蹭了这半天,终于切入了正题:“本宫来找你,也正是为了此事,瑛瑛,你有可有什么药,能够帮到父皇,为他减轻疼痛。”</p> 黄瑛瑛垂下眼睫,像是在思考,忽而又扬了起来:“有是有,不过这药得陛下主动提出服用才行。”</p> 长孙翊激动地道:“什么药?”</p> 黄瑛瑛道:“丹药。”</p> 长孙翊震惊:“你会练丹药?”</p> 黄瑛瑛道:“是个大夫都会练丹药,只是里头有一味朱砂,很难掌控用量,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轻易去碰。”</p> 长孙翊不但没有因为黄瑛瑛的话望而却步,反而兴奋地握住她的手:“瑛瑛,没想到你真的有办法。你先准备丹药,本宫会想办法让父皇服下,能不能为本宫赢回父皇的心,全在于你了。”</p> 长孙翊说完,步伐轻快地走了出去,那模样,简直像是明日就能登基为皇一样。</p> 黄瑛瑛捡起桌上的步摇,红宝石的光却映出了她眼底的寒冷,最后,她一把将雀口衔着的宝石流苏扯/下来,用力地扔在地上。</p> 狗男人!</p> 你就等死吧!</p> 侍女进来,见她眼眶红彤彤的,隐隐有泪痕划落,连忙问她怎么了。</p> 黄瑛瑛淡淡地回了句:“殿下赏的步摇不小心被扯/下来,觉得可惜心疼,所以……”</p> 侍女笑了:“才人就是如此多愁善感,殿下疼您,好东西又不会只有这一件,怎么坏了个簪子都那么心疼?”</p> 黄瑛瑛道:“殿下赏的东西,每一样都弥足珍贵,快拿去让人修好。”</p> 侍女捡起步摇,掩唇笑着出去走了出去。</p> 黄瑛瑛喃喃自语:“好东西不止这一件,可我的孩儿命就该绝吗?我这一生,就不配做母亲吗?”</p> 黄瑛瑛笑了,把最近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笑了出来,最后她的面目渐渐狰狞,变得狠厉而疯狂。</p> 她知道,让始作俑者血债血偿的机会到了。</p> 皇叔宠我入骨最新章节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全文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txt下载地址:</p> 皇叔宠我入骨手机:</p>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90章 薄情郎,负心汉)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p> 喜欢《皇叔宠我入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