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好日子：小福妞，发发发》 第1章 一日身份变三变 桃花飞舞的季节，偏远的秦张村热闹非常。 柳一一透过微风吹起的轿帘，看着外面喜气洋洋的人们，心情异常沉重。 昨天才穿来，今天一早就被拉出去卖掉，成冲喜新年，也是没谁了。 ;要是她孙子能活，这闺女就享福了，咱们村头一个秀才，要考举人了，却病倒了。 ;要是不能活，那闺女就倒霉了，八岁就当寡妇，秦家的二十两银子也白花了。 柳一一暗暗祈祷，秀才坚强的活着，她不怕年纪比她大，也不怕当举人娘子，就怕当寡妇，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礼成。 就在柳一一蒙着红盖头将要被人牵到后院的时候，就听到后院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 ;我的儿啊…… 瞬间，屋子里院子里震天的哭声，响彻一片…… 柳一一的心一沉，完了，她这边刚过门，秀才相公就死了，她这个喜冲的，一点都不喜庆。 掀开盖头，柳一一对上一双充满忧郁的眼睛，面容清秀，身量瘦弱，大红的喜服挂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不合体。 柳一一微微一愣，说是新郎十七，也太瘦弱了吧。 ;三郎，愣着干啥，你哥没了，还不快去看看。 秦三郎被身边的人轻轻推了一下，猛然一惊，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话，扔下手里的红绸，撒腿往后院跑去。 柳一一明白了，她要嫁的人病的起不来了，替他拜堂的是他的弟弟秦三郎，她未来的小叔子。 院子里白布换红绸，悲哀笼罩着秦家人，秀才的娘孙氏更是哭的几度昏厥过去，秦家奶奶甄氏也痛哭流涕。 柳一一慢慢的把盖头从头上拿下，喜服该换丧服了。 ;换吧。 秦三郎红肿的眼睛透过一丝清冷，抱着麻衣半垂着头，站在她面前，往她怀里塞了件麻衣，苍白的脸色越发显得羸弱。 ;有吃的吗？我好饿。 秦三郎诧异的扫了她一眼，沉着脸，扭头走了。 柳一一看着手里的麻衣，无奈的闭上了嘴。 一家人都在忙秀才的后事，谁还顾得上她？ 昨天晚上她还跟朋友们一起庆祝升职加薪，一大早起来就来到这个鬼地方，别说吃饭了，她连口水都没喝那。 柳一一换掉了新娘服，披麻戴孝的跪坐在刚打好的灵堂前，为从未见过面的相公守灵。 喜堂变灵堂，这喜冲的…… 死的是秦家二郎，据说打小就聪明，七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童生，十岁中了秀才，是村里唯一的秀才。 ;给你。秦三郎也是披麻戴孝，经过柳一一身边时，温热的馒头悄悄塞到她的手里。 柳一一吃惊的再次对上那双清澈的桃花眼，这会儿眼睛不但红肿，嗓子也哑了。 捏了捏馒头，虽然只是一小块，垫垫肚子足够了。 ;谢谢。 ;那个，节哀顺变啊。 柳一一看在他还记得给她拿吃的份上，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如此空泛。 秦三郎沉默的跪坐她的对面，拿起面前的烧纸扔到了盆里，浑身撒发着悲恸的气息。 柳一一细细的打量他，白净的脸上，只有那双桃花眼好看，普通的五官凑在他清瘦的脸庞上，竟然十分精致，只是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存在感。 这一天过得这是精彩，先是冲喜新娘，现在又成寡妇，看着自己瘦弱的胳膊，原主才八岁，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秦二郎死于肺痨，村子里人怕被传染，当天就得下葬。 把秦二郎葬到了祖坟，柳一一抱着他的灵牌，靠着门，愁。 下一秒，有人从背后推搡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拎起来丢进了堂屋。 ;娘，咱们的银子白花了，二郎死了，这丫头没用了，镇上的王员外，给他的傻儿子娶童养媳，二十两，卖了吧。 第2章 把嫂子留下 说话的人她认得，是秦三郎的大伯娘韩氏。 柳一一早就打定主意要逃的，听到说要把她给卖了，更要逃了。 细小的胳膊被人抓在手里，就像是抓根麻糖，感觉再用点力就被捏碎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回去，回去也被你们卖了，银子算是我借你们的，等我赚了钱，会还给你们的。 ;放屁，你人都跑了还会回来还银子，跟我回去，再跑就打死你。 韩氏抓柳一一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她给捉回家里去了。 秦家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仿佛她不是个人，只是二十两银子。 确实，现在的柳一一，真不如银子香。 ;银子就算我借的，一定会还，你们要是不信我，我可以写个借据。 ;写什么借据，俺们都不识字，老实待着，明天就把你卖给王员外。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官府告你们。柳一一见韩氏一意孤行，也豁出去了。 ;告俺们，哼，你分文无有，衙门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拿啥告我们，真是笑话。 看着韩氏肆无忌惮的笑，柳一一心里哇凉哇凉的，这到底是那个朝代，怎么连买卖人口都不管，古代贩卖人口也犯法啊。 不行，不管是留在秦家当一辈子的寡妇，还是被人卖给傻子当童养媳，都没活路，她一定要逃。 ;二弟妹，赶紧的，把她绑到柴房里，明天一早就送去王员外家。 柳一一鼓足勇气，再次朝着尚未关紧的大门跑去。 可惜还没跑两步，再次被韩氏抓住了。 ;又跑，看我不打死你…… 眼瞅着韩氏的巴掌就要落到她的脸上，只见秦三郎上前紧走两步，用力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护在身前。 原本要落在她脸上的巴掌，落在了秦三郎的身上。 力道之大，打的他们俩一起跌到了地上。 ;三郎……孙氏看到孩子跌倒，赶紧过来扶。 韩氏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怔了一下，随重重的‘哼’了一声，双手卡腰。 ;我说弟妹，二十两银子那，你可得把人给看好了，若是今晚人跑了，这个钱你来出。 孙氏赶紧找来绳子把柳一一捆上，柳一一用力挣扎着，可她毕竟才八岁的孩子，怎么能扭得过常年干活的农妇。 不多时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把我松开，不然明天我就告诉王员外，我是你们家媳妇，冲喜不成才被卖的，看他知道了，还会不会娶我？ 古代妻子也是要给男人守孝的，更别说秦二郎这么出名的秀才，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柳一一就打赌，秦家人丢不起这个人。 果然，秦三郎着急的上前拦住韩氏，焦灼的眼神中透着倔强。 ;大伯娘，不能卖。 韩氏才不管那么多，她就要银子。 ;二十两可够一家人活好几年那，凭什么不卖。 ;银子我去赚，得把嫂子留下。 韩氏盯着秦三郎坚毅的眼神，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去赚？你拿什么来赚，你又不是你哥，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还是说，你藏的有私房钱？ ;我上山砍柴，去码头扛货，不管我做什么，我也会把银子给赚回来，就算是把我给卖了，也不能卖她。 秦三郎隽秀的眉宇冷了下来，他微微仰起下巴，露出的下颌，绷着脸。 韩氏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好，你也别说你大伯娘欺负你，三天，三天之内你要是给不了二十两，就别拦着我卖人。 看着韩氏不屑的眼神，秦三郎紧皱着眉头，双手握成拳。 ;三天就三天。 夕阳西下，把秦三郎站在地上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瘦小的脊背挺得笔直，就这么睁着双眼，直直的瞪着韩氏，眼神里闪烁着倔强和不屈。 第3章 贞节牌坊 三天赚二十两，本来就是韩氏故意刁难秦三郎。 可为了留住柳一一，秦三郎竟然答应了。 ;儿啊，何必那，就算是把她卖了，你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咱们的。 孙氏拽住被绑了绳子的柳一一，把她往柴房里拉。 却被秦三郎给拦住了。 ;娘，她是我嫂子，你的儿媳妇，你不能这么对她。 孙氏眼圈红了：;三郎，你哥都死了，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觉得给他留个媳妇儿，你哥就能活过来了？傻孩子，还是让你大伯娘明天把她给卖了吧。 ;娘，不但为了我哥，也为了咱们秦家，大周的律例：凡民间寡妇，三十以前，夫亡守志，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 说完，秦三郎从孙氏的手中把柳一一的绳子接过来。 柳一一没有听清楚秦三郎之乎者也说了什么，只想着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还得逃，嘴角忍不住弯起一抹笑。 抬眸，正对上秦三郎那双忧郁的眼神。 他虽然给她解开了绳子，转而却把她的手腕和他的绑在一起。 ;娘，我来看着她，就跑不了。 孙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指望她给秦家挣个贞节牌坊，就算你奶愿意，你大伯和三婶儿他们也未必愿意。 况且，三天赚二十两银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孙氏回屋里了，秦三郎拽着绳子把柳一一也给带屋里了。 柳一一一边奋力的解绳子，一边懊恼的骂道：;秦三郎，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哥嘛。 秦三郎扬扬手腕上的绳子：;无妨，长嫂如母，一尺也足够了。 绑着他们的绳子中间留了一尺的距离，绳子的两头却抓在秦三郎的手里。 柳一一要想解开，除非用利器把绳子割断。 ;就算你赚了二十两，我还是不会留在你家的，当什么寡妇，立什么牌坊，统统见鬼去吧。 柳一一干脆上嘴咬，麻绳又硬又粗，小牙都要掉了，麻绳没有一点损伤。 ;别白费力气了，野猪都挣不断的。 秦三郎坐在桌子旁边，把给柳一一留的饭菜往她面前推了推。 闻到饭菜的香味，柳一一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狠狠的瞪了秦三郎一眼，柳一一抓起馒头狠狠的啃了一口，凶巴巴的样子仿佛馒头就是秦三郎的肉一样。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我放开？ 秦三郎沉默不语，眉心紧蹙，脸上有着与年龄不附的哀愁。 柳一一见秦三郎不说话，想着他此刻肯定为二十两银子的事情发愁。 秦家看起来并不怎么富裕，但是比村里其他农家过的要强些，秦家出了个秀才，可以免徭役田税，也能攒下不少钱。 但是一下子掏出二十两，还是有些为难，不过柳一一觉得秦三郎既然答应了，就肯定有办法。 ;你打算怎么赚那二十两？柳一一好奇的问。 如果有可能她要想学学，能赚二十两就能赚四十两，她要为自己赎身。 秦三郎抬眼瞅了瞅柳一一，眼神黯淡的摇头。 柳一一大吃一惊：;不知道你都敢答应，还是让她把我给卖了吧，什么许员外家，听着就像有钱人。 只要能弄到银子，她总有办法走出困境的。 ;好女不嫁二夫，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秦三郎睁大了双眼。 看着秦三郎眼中的鄙夷，柳一一也怒了。 ;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不知廉耻，你们秦家还强娶强卖那。秀才家娶媳妇，一没有三媒六聘，二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还我不知廉耻，你们读书人的脸皮也是够厚的。 秦三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把脸别到一旁，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收敛着下巴，抿的直直的嘴角，显然，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以后……，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第4章 所谓的补偿 ;补偿？你哥都死了，你还能怎么补偿？ 又不能重新成一次亲。 秦三郎薄薄的嘴片抿的直直的：;等我成亲了后，我会把我儿子过继给你，服侍终老，等你死了，也会为你和我哥成一次亲，然后风光大葬。 一辈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柳一一仿佛都能看到她这凄惨的一生，气得她白眼直翻，胸口闷疼。 咬牙切齿道：;秦三郎，你的意思是这辈子我都死在秦家了。 ;嗯，拜了天地，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等给你立了贞节牌坊，你就是秦家的功臣。 ;迂腐，迂腐，如果这样活一辈子，那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柳一一气得火冒三丈，再也不要留在这里了，她情愿再死一次，撞死了好穿越回去。 只是她忘了手上的绳子，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秦三郎拽着绳子给拉回来了。 秦三郎也没想到柳一一会真的寻死，来回拉扯的力度太大了，柳一一猛地被他带到怀里，俩人一起从凳子上，摔倒了地上。 柳一一的头被秦三郎本能的护着，而他却给撞晕过去了。 ;喂，喂，你醒醒，醒醒…… 柳一一只是想自己寻死，也没想过要连累别人，看到昏迷的秦三郎，有些慌张了。 掐人中，掐虎口，秦三郎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柳一一只能用穿越人士的必杀技——人工呼吸。 果然，就在柳一一捏着秦三郎的鼻子，刚要靠近他的嘴唇时，他醒了。 ;你做什么？ 秦三郎慌乱的坐了起来，还往后退了退，好像柳一一是洪水猛兽一样。 ;你刚才晕过去了，我在救你…… 柳一一说着就发现秦三郎的脸红了，连带着耳朵，脖子，红成一片。 还挺纯情。 柳一一发现秦三郎毕竟是古代人，封建糟泊根深蒂固，一时想扭转过来，根本是对牛弹琴。 反正她现在年纪小，也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秦家，等将来赚了钱了，有机会了，到时候再一走了之也来得及。 柳一一的脑海中浮现出，那银子砸秦三郎，秦三郎哭着喊着求她离开的画面…… 给你二百两，让不让走？不让。 好，两千两……还不让。 两万两，五万两，再不让我走，就用银子砸死你…… ;你笑什么…… 梦想破灭，柳一一回到现实，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秦三郎，不如我们一起赚银子吧，两个人的办法总比一个人的多。 秦三郎疑惑的看着柳一一，刚才还寻死觅活的，这会儿又要跟他一起赚银子，到底唱的哪一出？ ;你，不跑了？ ;嘿嘿，不跑了，只要你把赚的银子分我一半，以后我就不跑了。 秦三郎根本不相信柳一一，揉着被摔疼的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不知道她突然的转变为了什么。 但是有句话她说的对，两个人的办法比他一个人多。 只是他还不知道怎么赚钱那，那有银子分她一半，分明是安抚他的话，他才不会上当。 ;天不早了，睡吧。 睡醒了之后，明天还要想办法赚钱那。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先赚钱，柳一一笑嘻嘻的晃着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吧…… 谁知秦三郎根本不搭理她，来到床边，在床中间放了三碗水，自顾自的躺在了床的一边。 柳一一冷哼一声，躺到了另一旁。 只不过，两人栓着一根绳子着实不方便，再加上柳一一睡觉不老实，三碗水洒了个干干净净不说，还碎了一只。 第5章 人走茶凉 听到一声脆响，柳一一和秦三郎都被惊醒了。 柳一一早就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干脆恶人先告状：;你干嘛啊，睡觉就睡觉，床上摆碗干啥，摆碗就摆碗，还加水，你看看这床，跟尿炕的似的。 ;还有这碗，我亲眼看到是你踹下床的，我可不赔啊。 秦三郎揉了揉被柳一一扯了一夜的手腕，生疼。 淡淡的扫了一眼她，把绳子解开，拉着她就往外走。 柳一一以为秦三郎生气了，赶紧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冤枉你了，水是我打翻的，碗也是我踢碎的，我赔，我赔。 可是看到秦三郎一直拉着她来到孙氏的屋子。 柳一一着急了：;不是说好我们一起赚钱的嘛，你把我交给你娘干啥？ 来到孙氏的房间，秦三郎倒是把她手腕的绳子给解开了。 ;吃过早饭去集市。 转眼，柳一一看到秦三郎急匆匆往房屋旁的茅厕跑去。 ‘噗’柳一一笑了，就知道他绑不时间长，一男一女就算是小孩子又怎样，不还是得避嫌。 不过等他们要去集市的时候，秦三郎又把柳一一的绳子给绑上了，不过是换了一只。 ;哎呀，用不着，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跑的。 看着柳一一真挚的样子，秦三郎把绳子又放长了一些。 柳一一气笑了：;我的誓言只值这么长啊…… 秦三郎竟然点头，承认了：;我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会害你，却不能不防你。 也是，如果柳一一真的跑了，他就真的人财两空，没办法跟家里人交待了。 出门遇到端着盆去洗衣服的韩氏，只听她不阴不阳的瞪着三角眼。 ;三郎，三天后就是王员外给儿子娶媳妇的好日子，可别错过了。 秦三郎沉默不语，背上背篓，跟柳一一一前一后的往村外走。 韩氏端着盆撇撇嘴，看到院里的孙氏，忍不住问她：;弟妹，三郎说过要怎么赚这二十两银子吗？ 孙氏也正犯愁那，她也不只一次的问秦三郎，终于，秦三郎告诉她了。 ;还能怎么赚啊，二郎在镇上认识一些朋友，三郎大概是去找他们借吧。 ;找人借？哼。韩氏轻蔑的摇摇头，;真是个孩子，不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啊，我倒要看看谁肯借给他，他要拿什么还？ 柳一一也没想到，秦三郎想的办法是借钱。 秦三郎找的都是从前他哥的同窗好友，看着对他挺客气，却分文无有，个别要好的还会给一两个铜板来打发他，那种半生不熟的，就差直接轰人了。 借了一上午，口干舌燥的，别说二十两的，二两都没借过来。 看到执著的秦三郎还要敲别人家的门时，柳一一终于忍不住阻止他了。 ;你别敲了，就算见到面，人家也不会借给你的，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秦三郎坐在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中浮现出从前他哥在世的情景。 秦二郎是个秀才，整个县郡都很出名，年纪最轻的秀才，学问好，长得也秀气，就连夫子也认为他若是考举人，一定没问题。 那时的秦二郎是多么的风光，无论走到那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行礼，有的还甚至会送各种礼物。 秦二郎还喜欢带着三郎来回跑，让他也增加了不少见识，认识了不少人。 然而，这些原本都那么热情的人，今天都露出了虚伪的笑。 人死了，一切都没了。 直到现在，秦三郎才真正的感觉，他那个可敬可爱的哥哥，真没了。 站在热闹的街头，秦三郎感觉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清冷的眸子更加的冰幽。 果然是人走茶凉，他哥才死，这些往日的好友就翻脸不认人了。 只是他们莫忘了，还有一句话：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第6章 你就是个骗子 柳一一就知道秦三郎不靠谱，他哥都死了，他还到处找人借钱，根本就不会有人借给他。 不过，柳一一跟着秦三郎在镇上这么赚了大半天，她看到街边有摆摊子的人，突然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三郎，咱们喝碗茶吧，我渴了。 一碗茶一文钱，秦三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摸出仅剩的五文钱，带着她来到街边的茶摊。 柳一一一边喝茶一边往街上瞄，此时快中午了，街上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柳一一微微一笑，从隔壁的桌上拿了一个空茶杯，然后把自己的和秦三郎的茶杯都扣着，放桌子上，用清脆嘹亮的童音喊了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了哦，一文钱猜杯子赚铜板了，猜中赔双倍了哦。 一边说着，柳一一把眼前的杯子在面前晃来晃去，杯子里有个红枣。 一文钱不多，再加上大家看柳一一不过是个小孩儿，不停的拿着杯子在桌子上，换来换去，不多时，桌子旁边围了一圈人，已经有人开始下注了。 ;我出一文钱，你让我猜一猜。 柳一一当着对方的面把红枣放到杯子里，然后，开始在桌子上面来回的换，换来换去，换去换来，突然，停了下来。 ;猜吧。 对方指着中间的杯子：;在这里，我看到了。 柳一一微微一笑，把中间的杯子打开，空的。 再打开左边的杯子，红枣竟然在那里。 周围的人自然有眼力好的，嘲笑那人：;我都跟你说了，是左边，左边，非得中间，错了吧，让我来。 猜东西这件事很上瘾，总觉得自己能猜中，但是真正轮到自己猜的时候，又猜不准，弄得人心痒痒，欲罢不能。 柳一一也不是全都不让猜中，十个里面总能猜中一两个。 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看到柳一一面前摆了一堆的铜板，其中还有几块碎银子。 秦三郎就坐在她的身旁，看着看着，从刚开始的满脸好奇，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用力拽了拽柳一一袖子：;别弄了，回去吧。 彼时，柳一一正在兴头上，怎么愿意轻易离去，毫不在意的把他的手拉开：;急什么，再玩儿一会儿。 只见秦三郎的眼神越来越沉，忽的，他起身把茶杯从柳一一手中夺走，冷着脸瞪着柳一一。 ;你到底走不走？ 别看柳一一跟秦三郎相处时间短，也摸透了他的脾气，执拗的很，连他家里人都拿他没办法，柳一一也只能收手。 ;唉，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今天到此为止。 周围的人有的还意兴阑珊，还不愿意走，但是看到秦三郎冰冻如霜的脸，四散而去。 柳一一手脚麻利的收了桌子上的铜板，付了茶钱，别别扭扭的跟在秦三郎的身后，嘴里却不停的嘟囔。 ;为什么停了呀，这么会功夫赚不少了，一没偷，二没抢，干嘛要走啊。 袋子里沉甸甸的，柳一一一边被秦三郎拽着走，还不忘了数钱，就连他突然停下来也不知道。 一下子撞他背上，柳一一捂着撞疼的鼻子，眼角泛起了泪花。 ;疼死了。一身的排骨。 秦三郎转过身来，原本充满责备的眼神闪了闪，收敛一些锋芒，语气依然严肃而刻板。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那是骗人的，骗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骗老百姓的血汗钱？这帽子扣的太大，柳一一可就不愿意了。 ;一文钱也不多，大家消费的起，他们图个乐，我赚点银子，怎么就骗人了。 秦三郎看柳一一丝毫不承认，声音不由得加大了。 ;怎么没骗人，刚开始你就把红枣拿出来了，等他们猜的时候，再往里放，他们猜那个你不放那个，故意让他们猜不着…… 第7章 君子之财取之有道 柳一一十分震惊的看着秦三郎，眼神真好，脑子也聪明，她看了三个月才明白的把戏，人家一个时辰都看穿了。 ;那又怎样，愿赌服输，又不是我逼着他们下注的。 看到柳一一顽固不化，秦三郎气得脸色发白。 ;我哥说了，凡是牵扯到赌都没好事，不赔的倾家荡产是不会罢休的，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你年纪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总之，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做了。跟我回家。 柳一一撇撇嘴瞪眼，气得骂了他一句：;迂腐。 秦三郎看到柳一一怀里的铜板，突然抢了过来，转回茶摊，把铜板噼里啪啦往桌上一倒。 倒的干干净净，把钱袋子又塞到柳一一怀里了。 柳一一都快被气哭了：;你干嘛啊，这是我辛辛苦苦赚的银子，你都扔了干啥。 ;君子之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都是骗穷苦老百姓的，你怎么好意思要。秦三郎怒斥柳一一。 ;父老乡亲们，不好意思，刚才是跟大家开的一个小玩笑，这些钱还给大家，对不住了各位。 秦三郎说完，顾不上柳一一一脸的悲愤，拉着她就往回走。 柳一一真的是欲哭无泪。 她不过是耍了个小把戏，怎么就成骗子了。 气得柳一一肝疼：;那我们现在靠啥赚钱？ 秦三郎什么话也没说，带着柳一一上山了。 柳一一被拉着往前走，却看到一位穿着红衣的少年，身量高挑显瘦，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 ;等等，不准走。 秦三郎本能的把柳一一挡在了身后，沉声问道：;银子已经还你了，你还想干嘛？ 秦三郎认得这位少年，刚才猜杯子的时候他最兴奋，输的也最多。 ;我不想干嘛，我要她把刚才的变戏法教给我。 锦衣少年说话有点流里流气，很不正经的样子。 秦三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不会什么变戏法，告辞。 ;别走啊，我给银子还不成吗？ 柳一一眼神一亮，身子往下坠，不让秦三郎离开，还不忘转头问价格：;给多少银子？ ;二十两…… 柳一一拉着秦三郎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走了。 戚戚艾艾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神中带着期盼。 ;什么变戏法，不过是骗人的手段罢了，他要是学会了，岂不是要骗更多的人。 秦三郎干脆把柳一一扛起来，走掉了，徒留下一头雾水的红衣少年，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切，还真是个书呆子。 山路绵延曲折，很陡，也很险，窄的像一根羊肠，盘盘曲曲。 柳一一跟着秦三郎一路爬到山崖，足足爬了两个时辰。 看到山崖下的无底深渊，柳一一心慌气短。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秦三郎站在悬崖边也往深渊下瞧，除了阵阵的冷风，下面是一片绿树苍茫。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山崖下有燕窝，镇上的有钱人都很喜欢，普通的燕窝卖到药店里差不多五两银子一个，好一点的血燕是二十两，我想下去看看。 柳一一惊呆了，原来秦三郎想的是找燕窝卖钱，可是燕窝要是好找的话，就不会那么贵了。 ;不行，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命都没了。 秦三郎不听柳一一的劝告，从背篓里拿出一捆绳子：;我一个人可能太危险，我们两个就好多了，我下去，你在上面拉着我。 秦三郎把绳子缠到自己的腰上，系个死扣，另外一头交给柳一一。 柳一一拿着麻绳震惊的看着秦三郎：;你就这么把命交给我了，万一我松手了呢？ 秦三郎正在绑绳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幽沉，上下打量柳一一片刻，便十分自信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柳一一确实不会，她还是很善良的。 ;让我下去吧，你太重了，我怕我拽不住你。 柳一一说的是实话，原主才八岁，最多也就三四十斤，秦三郎比她高一头，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万一掉下山崖，别说让柳一一救了，说不定把她也给带下去了。 秦三郎想了想，四处看了看，光秃秃的山崖边上没有借力的地方。 第8章 我留下咱们一起赚钱 ;燕子回巢了，快看。 柳一一惊喜的指着一只叫着叽叽喳喳，脖子圈一片黄色小燕子，原来这个悬崖真的有燕子窝啊。 如此，更加坚定了秦三郎想法，可是当他要让柳一一拽着往下面下的时候，还是不行。 柳一一被他拽的脚下打滑：;不行，不行，我拉不住。 秦三郎赶紧又从边上爬上来。 柳一一自告奋勇道：;让我来吧。 俩人换了个方向，柳一一往下爬，秦三郎拉着，可是，不多时，秦三郎也力气用尽，手心都要磨破了。 ;我没劲儿了，你快上来。 柳一一刚下来，脚还没着力点那，又被秦三郎拽了上去。 俩人吭哧吭哧的坐在悬崖边上，看着茫茫崖底，有心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看还是算了吧，别为了二十两把咱俩的小命给丢了。把我摔死不要紧，你要是摔下去，你爹娘该怎么活啊…… 柳一一瞅着秦三郎略显稚嫩的脸，要是燕窝好弄，那村子里人还不都疯了，还能等他们去崖上找，谁不想发财啊，可是再想发财也得有命花不是。 秦三郎看看天色，已经快黑了，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坚定的眼神，望向空幽的悬崖。 ;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们明天再来。 柳一一愕然，还来？真是执著。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孙氏早就在门口转了八百遍了。 看到秦三郎和柳一一的身影刚出现在村口，就连忙跑了过来。 ;咋样？弄到钱了没？ 秦三郎紧紧抿着嘴唇，低垂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 柳一一双手一摊，表示什么都没有。 孙氏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拍拍秦三郎身上的土：;没事，还有两天，饿了吧，我给你们留了饭。 秦三郎牵着绳子像是牵什么似的把柳一一领回家，谁知刚进屋子，秦三郎就朝柳一一伸手。 ;过来。 ;什么？柳一一愣住了。 秦三郎把柳一一手上的绳子给解开，只见她的手腕上又红又肿，有的地方还被磨破了皮。 ;如果你不跑了，我就不用绑你了。 ;你大伯娘要把我卖给一个傻子，我还不跑留在这里干啥？ ;她就是舍不得二十两银子，等我们赚够银子还她，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留在家里了。 柳一一看着秦三郎真切的神情，心思微动。 ;你为什么非得把我留下，你是不是…… 柳一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孙氏端了饭菜过来了。 ;赶紧吃吧，都饿坏了吧，三郎一直被他哥管着，还没受过这份罪那。 秦三郎低头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孙氏心疼坏了。 柳一一听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好，我不跑了，咱们一起赚钱。 秦三郎听到柳一一的话，清冷的眼神亮了亮，眉眼柔和，忽然话锋一转，正色道。 ;但是，你不能再做坑蒙拐骗的事情，那是不好的。 柳一一眼角一抽，这个人还真的‘很正经’。 狠狠的咬了一口菜饼，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吃你的饭吧。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小小年纪就会说教，跟个老学究一样，烦人的很。 ;明天你打算咋办那？孙氏问。 其实她也不想让柳一一被卖，秦三郎说的对，守了几十年的寡，能为秦家赚个牌坊也是好的，好歹是她儿子的媳妇。 ;再说吧。秦三郎埋头吃饭，跑了一天，除了那碗茶外，俩人啥也没吃。 柳一一也早饿了，狼吞虎咽一顿造，饭菜虽然粗糙，吃的她直打嗝。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三郎就带着她重新来到了悬崖边。 第9章 救了个人 柳一一看到秦三郎在悬崖边上不远处，钉了一个丁字形的木头桩子，把绳子的一头结结实实的系在上面，另外一头系在腰上，如此，别说他自己了，就是他们俩个加起来也撑得住。 柳一一有点佩服秦三郎了，果然是有生活的人，生活中充满智慧，连她这个现代大学生都没想出来的问题，这家伙估计早就想好了。 她很有眼色的赶紧拉住绳子，用力的拽着，让秦三郎慢慢的往下顺。 尽管如此，燕子的窝还是很难找，秦三郎下去半天，也没找到一个。 一直被勒着，很不舒服，柳一一让秦三郎下去，把她换下去。 悬崖很陡峭，乱石也很多，秦三郎下来的时候，脚下踩的碎石翻飞，柳一一也是如此，一不小心就脚滑。 结果她也是一个也没找到。 ;太难了，燕子的窝到底搭在那儿啊？ 秦三郎一头汗，脸上已经显出了焦灼的神色，如果他们找不到燕子窝，三天内想赚二十两，几乎是不可能的。 秦三郎紧咬后槽牙，还想换个位置继续找，忽然被柳一一给拉住了。 ;别动，你听，什么声音？ 秦三郎和柳一一像是木雕一样愣在当地，支着耳朵就听到一个微弱的求救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山的深处有野兽，有野兽的地方就有猎人的陷阱。 秦三郎这些经年在山里跑的人，对猎人的陷阱还是比较熟悉的，都做的有记号。 但是像柳一一这样的外人，根本分辨不出来，那些是陷阱，那些是路。 救人要紧，找到人后，秦三郎把绳子取下来，背着背篓带着柳一一循着声音找去。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几米深的大坑里，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可怜兮兮的缩在坑底，一声高一声低的喊救命。 忽然，看到坑上面露出两个脑袋，他的眼神都冒光了。 ;喂，救命啊…… ;好的，我有绳子，马上拉你上来。秦三郎热心的把绳子垂下。 ;等等……刚准备放绳子，就被柳一一给拽住了。 就听柳一一朝着洞口喊：;我们把你救上来，有什么好处吗？ 只见秦三郎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有些惊讶的看着柳一一。 再听坑底那红衣少年，回答：;我有银子，五两够不够？ 柳一一撇撇嘴，红衣少年身穿锦衣，头戴玉冠，长得细皮嫩肉的，看着就是富家公子，怎么才给五两银子。 ;不行，最少二十两，不然，你自己就再下面待着吧。 说完，柳一一拉着秦三郎就要离开。 红衣少年着急了：;喂，可是今天出门没有带那么多银子，我只有十两，实在不行，你跟我回家取也成的…… 柳一一还想跟红衣少年讨价还价，却被秦三郎拉到一旁。 ;你够了，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管他要钱那。 看着秦三郎义正言辞的样子，柳一一还不高兴了呢。 ;我们救他，他给我们报酬，天经地义。 ;君子不趁人之危，你懂不懂？ 秦三郎气愤的哼了一声，也不管柳一一，自顾自的把绳子给放下来，把红衣少年给拉了上去。 柳一一被一个小孩子教训，气呼呼的站在一旁，一点都不帮忙。 红衣少年的脚崴了，但是还能勉强走路，被秦三郎拽上来之后，就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 ;赏你的。 傲慢的样子，让柳一一很生气。 ;给银子就行了，连个谢谢都不会说，信不信我把你推下去。 谁知红衣少年好不在意的冷哼一声：;银子都给你了，你拉我上来，也是天经地义。 ;你……柳一一语结。 秦三郎清朗的眼神在红衣少年身上打了个转，把他的手给推了过去：;不用了，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 第10章 又被教训 柳一一眼疾手快的把银子给抢了过去。 ;给钱都不要，你是不是傻，一口一个君子的，能当饭吃啊。 谁知秦三郎竟然恼了。 ;把银子还回去。 柳一一把银子往背后一藏，脖子一艮：;我不还，大不了我再把他送回家里，用体力赚过来的银子，不算是趁君子之危了吧。 秦三郎气得嘴巴抿的直直的，还要对柳一一说教。 却被红衣少年喊住了。 ;我认得你们，小姑娘，这些银子可以给你，另外我再加十两，你把你昨天的手法交给我，如何？ 被红衣少年这么一提醒，柳一一仔细看了看他，恍然大悟。 ;哦，你就是昨天的那位公子。 果然是有钱人，一天换一个装扮，害得柳一一都没认出来。 ;我叫陆世才，昨天我看你那个戏法变得不错，就想学学，演给我母亲看，我母亲身子不好，学会了给她解解闷。 听陆世才这么一说，柳一一的眼睛亮了。 一把抓住秦三郎的胳膊，得意的笑着：;这回我可以教给他了吧，他可是为了尽孝道，就算刚才你救他，可以不算报酬，我的这个手艺可是学了好久，是一定要收钱的。 柳一一明白秦三郎的想法，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可是身在现代的她，君子的标准跟秦三郎是不一样的。 为了堵住秦三郎的嘴，柳一一专门强调了‘尽孝道’三个字。 秦三郎终于没话说了：;那我们送他回家。 说完，把陆世才背在了身上，还不忘一手牵着柳一一，真是不嫌累的慌…… 柳一一得了二十两银子，高兴的飞起。 穿越到原主的身上，也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小姑娘没有名字家里人管她叫三妮儿。 从小别人就告诉她父亲死了，家里也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姐姐，母亲带着她们姐妹三人住在大伯的屋檐下，大伯娘性子暴躁，一家人吃尽了苦头。 这次被卖是因为大伯娘的儿子要成亲了，家里没有银子做聘礼。 如果拿这些银子赎身…… 摸着胳膊上，新的旧的伤疤，她可不愿意回娘家再被大伯娘卖一次。 这个年代女子没有自由，出嫁从夫，在家从子，家里但凡有个男的，都能顶门立户。 秦三郎读过书，好歹有个道德约束，若是回去，住在大伯家，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卖了，与其前途茫茫，不如就暂时住在秦家。 至于秦三郎口中的寡妇，和贞节牌坊什么的，反正原主还小，以后的日子谁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等柳一一凭本事赚了钱，她就能跟秦三郎讨价还价了。 思来想去还是在秦家最稳妥。 只是柳一一没想到，当秦三郎把银子拿回家的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两天就赚了二十两？三郎，你该不会私藏银子，或者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吧。韩氏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这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柳一一不服。 韩氏高挑着眉毛，瞪着三角眼，连高高的颧骨都表示根本不信她的话。 ;你们要是有那本事，以后我就倒着走，肯定是二郎留下的东西，被他们偷着卖了。 ;不行，当初二郎是秀才，全家人供着养着，咋都可以，现在他人不在了，他的东西就是大家的，得分了，你不能藏私。 说完，她拿着银子，转身进了甄氏的屋子。 ;娘，俺跟你商量个事呗，你看二郎不在了，他的那些好东西，是不是给大家分分，老大媳妇儿也该生了…… 秀才在的时候，家里好吃的用的，都先紧着他。 现在他不在了，去年冬天新给秦二郎做的棉袍，正好拆了给她孙子做小棉袄。 甄氏沉吟片刻，点头：;让老二家的搬我屋里，我给你们分了吧。 第11章 我哥的东西都不准动 孙氏哭哭啼啼把秦二郎的东西都搬到甄氏的屋里了。 除了笔墨纸砚，新做的袍子，长衫，棉被棉衣等，在柳一一看来都是琐碎的东西。 可是对于普通的农家来说，那怕是一针一线都是能用的。 韩氏还趁着搬东西的功夫，把秦二郎的屋子翻了个遍，就连他们的炕上，柜子上，也没有放过。 秦三郎黑着脸，站在一旁，死死的盯着韩氏，眼神像是刀子一样。 韩氏把所有东西都拿床单抱起来，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来到甄氏房间，像是抱着什么宝贝，又得意又期待。 秦三郎忽然就扑了上去，张开双臂像是老鹰保护小鹰一样，护着他哥留下来的东西。 ;这都是我哥的，谁都不能动。 昨天哥哥才去世，今天韩氏就来分他哥的东西，至亲的人都是如此，别说那些朋友了，悲哀又夹杂着愤怒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你这孩子，你哥都不在了，难不成都给他烧了。大伯娘韩氏瞪了秦三郎一眼。 ;烧了多可惜，还不如分给大家呢，可都是好东西。三婶儿万氏说话就比较好听了。 孙氏知道拗不过妯娌们，上前拉秦三郎：;东西都是些死物，分了我们可以再买啊。 ;再买就不是哥哥用过的了。 秦三郎悲恸的眼神瞪着孙氏，孙氏的眼泪又掉出来了。 ;你哥……已经不在了……这些东西留着竟让他们眼红。 柳一一抬头，目光一一扫过秦家的这些人，明亮的眼神充满愤慨。 ;二郎在世时，照顾他最多是娘，他最疼爱的人是三郎，这些东西留给他们做个念想不行吗？ 人走茶凉，这些亲人为什么如此凉薄，说白了，还是穷闹得。 甄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瘦高的个头，挺得笔直的背，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似浑浊的眼睛却有着坚韧的眼神。 ;二郎在的时候，是全家一起供他的，现在他没了，东西也是要分给大家的，看看都要什么，过来拿吧。 秦家老爷子，头两年病逝的，病逝后，甄氏就跟家里还没有出门的幺女一起住。 秦家三个儿子，大儿子秦大壮，老老实实的农家人，二儿子秦二喜是个木匠，三儿子秦三柱是个读书人，只不过考了一辈子了，还是个童生，现在在秦张村里正家的私塾教书。 秦家能出个秀才，都说祖坟上冒了青烟了，只是青烟冒的委实短了些。 甄氏沉沉的眼神落在秦三郎身上：;你的心思奶奶明白，这样吧，那两件棉衣就给你大伯娘，那块青色绸缎就给你三叔，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秦三郎嘴巴抿的直直的，眼神黯淡：;奶奶，我以后会多赚点钱，买一模一样的东西回来分给大家，但是这些都是哥哥用过的，我……我舍不得…… 说着秦三郎的眼圈红了。 甄氏也心疼啊，最优秀的孙子病死了，可她不能像秦三郎那样任性，她还有其他孙子那，还有这一大家子那。 ;行了，这次也不是你大伯娘故意难为你，实在是家里困难，你二哥去了之后，家里的赋税要开始收了，你大嫂又要生孩子了，你小姑也要嫁人了，处处都要用银子…… 秦家人多事情多，甄氏手里有银子就不慌了，虽然只有二十两…… ;奶奶，我懂得…… 秦三郎半垂着头，黯淡的眼神盯着脚尖，秀才没了，他家的福利也就没了，奶奶需要一碗水端平，再也不能以他哥的借口偏袒他了。 第12章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失去了最优秀的孙子，甄氏这两天也是身心疲惫的很，只是她却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事要忙，挥挥手：;去忙吧。 秦三郎刚走两步，忽然转身，伸手拦住了要出门的韩氏，长长的睫毛略微抖动，低垂着眼睛掩饰着一腔愤怒。 ;大伯娘，银子拿回来了，你说话要算话。 韩氏轻蔑的眼神在柳一一的身上转了几圈，嘟囔道：;才多大，想让她给你哥守寡，哼…… 韩氏是死活不信柳一一能守住，好在银子拿过来了，反正多一个人，大家一起养活。 甄氏神色复杂的看着柳一一：;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们秦家的媳妇儿，二郎是个秀才，你给他守寡，秦家不会亏待你的。 是要给她一座牌坊吗？上面写道秦柳氏守寡五十年，贞洁烈女？ 柳一一心塞，偷眼瞅了秦三郎一眼，只见他期待的眼神中透着悲凉，戚戚然的望着她，柳一一到底心软了。 ;把你婆婆扶起来吧。 柳一一上前把孙氏给搀扶起来，孙氏紧紧拉住柳一一的手，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哭的柳一一心烦意乱。 ;孩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家二郎再也不是孤坟了。 秦张村是个不起眼的小村落，春耕秋收，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孩子们都是一大早背着竹篓，上山砍柴，挖野菜，谁家也不富裕，谁家也不养闲人。 柳一一虽然年纪小，但还是跟着秦三郎一起上山砍柴，挖野菜。 刚开春，山上的野菜还是比较多的，柳一一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背篓，一路走一路挖，听说山上有药草可以卖钱，她想拥有自己的小金库。 正挖的起劲，忽然，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柳一一尖叫声响彻山谷，;蛇。 柳一一最怕软体动物，看到眼前比她小细胳膊都粗的蛇，吓得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别说动了，晕死的心都有。 说时迟，那时快，秦三郎拿一根棍子出现在柳一一的面前，朝着蛇头就敲了过去。 柳一一屏着呼吸，眼瞅着蛇头躲开，飞起朝他们飞来的时候，她只剩下倒吸冷气，动都不能动了。 秦三郎带着柳一一躲开的同时，眼疾手快的抓住蛇的七寸，狂甩蛇头，等把蛇头甩晕后，抓住蛇尾猛的一甩，整条蛇再也没有反击之力。 秦三郎正准备把蛇给扔了，柳一一竟然还能反应过来：;不能扔，蛇胆可以入药，我们拿到药店里，可以换银子那。 提起银子，她记得从前看的穿越小说里，女主都是上山采药卖银子，柳一一果然在山上发现了一种最常见的中药材，白蒿。 她眼睛一亮，虽然不知道白蒿在这里到底值不值钱，有东西卖钱，总比没东西强。 但是她还不是不敢碰蛇，干脆把蛇扔到秦三郎的背篓里，自己继续挖白蒿。 ;羊跳墙，猪上房，病秀才娶新娘，新娘小，秀才亡，变成寡妇小娘。 柳一一正在挖野菜，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小屁孩儿，唱着顺口溜朝山上走来。 ;不准唱，都给我闭嘴。秦三郎见那些孩子一个个都笑嘻嘻的，挥了挥手上的锄头。 ;哟，秀才的弟弟啊，你家的小寡妇那，听说比你都小那，干脆给你做媳妇儿得了。 村里的孩子们一点儿都不友好，秦张村只有秦家一个秀才， 平日里大家都让他们三分，如今秀才死了，村里其他人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哦哦，小寡妇，小媳妇儿，小寡妇，小媳妇儿…… 秦三郎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的，挥动着拳头就打上了。 柳一一瞠目结舌的看着，跟那些孩子扭打在一起的秦三郎，此时她才觉得秦三郎到底是个孩子。 第13章 打架就不能吃亏 一群孩子们打架，毕竟是秦家人，柳一一也不能看着秦三郎吃亏。 不知道从那儿捡了一根棍子，‘嗷’的一嗓子，柳一一就冲到人群里去了。 穿越前的柳一一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养成了性格强势，一点亏都不吃的性子。 别看她是个女孩子，始终信奉着一句话，如果有人欺负你，就照死里揍，狠狠的打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现在的柳一一也是一样，挥着棍子冲入人群中，见人就打。 不多时，那帮熊孩子就被柳一一打跑了。 为首的小胖子捂着被打青的嘴角，还不往放狠话：;你等着，我这就叫我哥哥来凑你。 ;你叫啊，就是把你爹，你爷你家祖宗都叫过来，老娘照打不误，小兔崽子，翻了天了，敢欺负我，也不去扫听扫听，老娘是你们能惹得起…… 柳一一手里挥动着棍子，就要朝那个小胖子追过去，却被秦三郎拦腰抱着。 ;别追了，别追了…… 那些熊孩子被柳一一打跑了，柳一一气呼呼的把棍子给扔了。 ;这帮怂货，见一次打一次，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嘲笑我们。 秦三郎揉了揉被打疼的额头，瞅了一眼上蹿下跳的柳一一，头更疼了。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打架这么猛…… 柳一一挥挥拳头：;把他们打怕了，他们以后就不敢再欺负我了…… 秦三郎清朗的眼睛闪着光，扯动了一下嘴角，疼的吸了一口冷气。 ;回去吧。 菜也没挖多少，白蒿也没挖多少，秦三郎背着柴火，柳一一背着竹篓往山下走去。 还没走多远，只见一个小姑娘，看着跟柳一一差不多大，梳着两个羊角包，穿着红色的碎花夹袄，着急慌忙的跑过来。 ;三郎，三郎，我听说你跟别人打架了，你没事吧。 眼前的秦三郎确实挺狼狈的，发髻被打散了，衣服也被拽烂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脏兮兮的，身上都是土。 小姑娘从怀里拿出手绢就去擦秦三郎脸，却被他躲开了。 ;我没事。 小姑娘的眼圈瞬间红了：;我知道你哥走了，你心里难受，他们不过说上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你又打不过他们，吃亏的还是你。 秦三郎愤愤的吐了口嘴里的血沫：;他们凭什么骂我哥，我哥就算是死了，也是个秀才，他们一辈子都当不上秀才。 柳一一翻了个白眼，白感动了，以为他是为了她打架呢，弄了半天还是为他哥。 柳一一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你哥已经死了，总不能一辈子活在他的影子里，还是想想弄成这样，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吧。 出乎她的意外，秦三郎顶着一脸的青紫回到家里，家里却没有一点反应，仿佛他打架是家常便饭一样，反倒是因为柳一一挖回来的野菜太少，扛回来的柴火太少，挨了顿骂。 ;在家没干过活啊，弄这么点咋够去集市上卖呢，明天挖不满一篓就别回家吃饭。 韩氏抢过柳一一的背篓，把白蒿倒在了院子里，熟练的摊开晾晒。 柳一一心里哇哇凉，她以为就她一个人知道这些是中药，可以拿出去卖，没想到韩氏也知道。 刚想出来赚钱的路子，就这么没了，柳一一好沮丧啊。 ;愣着干啥，还不把根摘干净，拿到药店能卖个好价格，快点。 柳一一不想干，把人当牲口使还得让牲口歇歇脚那，她早就累了。 ;三郎的手破了，脸也肿了，我给他弄点药抹抹。 谁知韩氏立马拧眉瞪眼道：;你管他干啥，男孩子那有不打架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柳一一没听她的，飞快的跑到秦三郎的屋子里，就看到他身旁已经有人了。 第14章 小青梅绕着小竹马 ;什么不好学，学人家打架，你哥刚走，你就不会让我省点心。 孙氏看到秦三郎脸上的伤，眼泪汪汪的。 ;二婶，是那帮孩子骂三郎，不是三郎的错。 小姑娘急赤白脸的解释。 秦三郎沉默不语，神色阴郁，任由孙氏在他脸上抹药。 一转脸，孙氏看到柳一一进来了，撇了她一眼：;三郎跟别人打架，你都不会劝着点…… ;额……柳一一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再眨巴眨巴眼睛，;劝了，他不听我的…… 秦三郎震惊的看向柳一一，说谎都不打草稿，让她劝？她不去添乱就不错了。 此时，韩氏在外面喊：;老二家的，今天该你做饭了，别忘了。 孙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把药塞到她手里：;你来给他上药，上完药，来厨房帮我做饭。 柳一一闻着手里的药膏，一股刺鼻的味道。 旁边有人眼巴巴的瞅着要上药，孙氏却把药给她，柳一一撅撅嘴，看向那小姑娘，展颜一笑，还未说话，就听秦三郎说。 ;玉香，你回去吧，你家里还等着你吃饭那。 小姑娘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期期艾艾的看着秦三郎，泪水充盈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小姑娘就这么被秦三郎赶走了，柳一一于心不忍。 ;那小姑娘是谁啊，人家好心过来看你，你怎么把人家给赶走了？ ;张玉香，里正的闺女，她哥跟我哥曾经是同窗。 ;哦，青梅竹马呀。柳一一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秦三郎的眉头一皱，怒斥柳一一：;什么青梅竹马，不要乱说，我们只是邻居。 小姑娘的眼睛自从看到秦三郎后，就拔不出来了，柳一一又不瞎，只不过古代人很看中节操，没有定亲的关系却是不能乱说，吐沫星子淹死人。 ;行行行，我懂，我懂，你不用在我面前维护她，我是不会出去乱说的，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说完，柳一一还对着秦三郎眨眨眼睛，一副我很了解的样子。 古代人早熟，十五岁就成亲了，小姑娘大概也八九岁，挑挑拣拣两三年后，就该定亲了。 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最牢靠的，柳一一脑补了一段甜美爱情剧。 谁知秦三郎并不领情，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胡说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柳一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吃的盐比他走的路都多，说她不懂。 ;行了，剩下的都在你前面，你自己上吧。 秦三郎腿上还有一块青，柳一一还得帮孙氏做饭，把药往桌上一放，扭头走了。 秦三郎伸手把她给拉住了：;你呢，不上药了？ 柳一一手上拿着棍子，也没挨几下，只是背上有些痛，可是秦三郎到底是男的，柳一一就算是上药也不会找他呀。 ;不用，去做饭了，要不去晚了，大伯娘又该骂了。 看着柳一一飞奔出去的身影，秦三郎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柳一一又瘦又小，身高也刚刚过了灶台，挥动着锅铲，吭哧吭哧的。 孙氏在一旁切菜，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问的都是她娘家的事。 被家人卖了和三媒六聘是不一样的，秦家和柳家不是亲家。 ;你爹早就没了？唉。 孙氏心里有些别扭，人家冲喜的选的都是有福气的女子，至少是父母双全的。 怪不得他儿子没有好，甄氏怎么选了这个人，没福气，克父，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孙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却再也没多想什么。 秦二喜上门给人家做家具，都快半夜了，人还没有回来，孙氏站在院子口，不停的伸着脖子张望。 ;娘，爹还没回来吗？我去看看吧。 孙氏却摆摆手：;没事，回去吧，明天一早要放水浇地，你爹一定会回来的。 ;我还是去看看爹吧，他喜欢喝酒，莫不是又醉倒在路边了。秦三郎不放心。 孙氏最烦男人喝酒了，气得把门关上了：;喝喝喝，喝死算了，不管他，睡觉吧。 第15章 属羊女克夫 春耕的时候，河水都要引流，麦田两边都有水渠，挖开之后水就灌溉到田里。 柳一一一大早醒来，就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 穿衣服下炕，她就看到秦三郎呆愣的站在那里，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一样。 ;三郎，三郎，你怎么了？ 顺着秦三郎的目光看到门口，围了一圈人，秦家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当家的，当家的，你醒醒啊。孙氏带着哭腔，跪在地上，用力摇晃着躺在地上的人。 ;大夫，大夫，他到底是怎么样啊？ 甄氏也站立不稳，需要俩媳妇在一旁扶着，焦急的眼神更加浑浊了。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身上没有湿，但是头发湿淋淋的，脸色灰白。 大夫看了眼睛，看了嘴巴，又摸了摸脉搏，最终摇摇头。 ;唉，已经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当家……孙氏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甄氏站在那里摇摇欲坠，无助的闭上双眼：;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秦二喜死了，据说是回来的时候，喝多摔倒在路边的沟渠给淹死的。 柳一一见过麦田旁边的沟渠，不过半尺宽，河水也只能没过小腿肚子，这也能淹死人？ 不但柳一一想不通，所有人都想不通。 ;会不会秦家招了什么煞星吧？那水沟里竟然能淹死人？ ;谁知道那，阎王让他三更死，他也活不到天明，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秦二喜死了，孙氏彻底病倒了。 秦家人刚张罗完秦秀才的丧事，又要张罗秦二喜的丧事。 柳一一和秦三郎又一次的披麻戴孝，守灵。 孙氏的房间里，万氏给她端了饭菜过去，看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叹息。 ;人死不能复生，多少吃点吧，你还有二郎那。 孙氏空洞的眼睛望着房梁，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只是泪水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流下，一直流到枕头上。 ;吃点吧，饿坏身子可怎么行？ 孙氏还是一动不动，像是一具死尸。 万氏看着她凄惨的样子，也忍不住流了两滴泪。 ;你说家里这是咋了，先是二郎没了，现在二哥也没了，是不是家里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啊。 ;实在不行，赶明儿咱们请个法师做做法，三天死了俩人，这也太晦气了。 也不知道万氏的那一句提醒了孙氏，只见孙氏的眼珠动了，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柳一一跪坐在灵前，机械的往火盆里填着纸，实际上已经昏昏欲睡，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身体左摇右晃。 忽然，孙氏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握着柳一一的肩膀，瞪大双眼看着她，柳一一的瞌睡一下子飞走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属羊…… 柳一一属羊吗？她不知道，印象中好像是吧。 还没等柳一一点头，孙氏恼怒的用力摇晃着柳一一。 ;女属羊，命根硬，克夫克爹又克娘，你这个贱胚子，就是你克死的我儿，克死我的夫…… 说完，孙氏对柳一一是又打又骂，恨不得立刻把她给撕了。 柳一一一脸懵，出生在现代社会的她，从来没听说过如此无稽之谈，生死无常，她又不是杀人凶手，跟她有毛线关系啊。 秦三郎也愣住了，孙氏到底闹的哪一出，他赶紧上前把孙氏给拉开，柳一一的脸上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娘，你魔障了，爹是喝酒醉死的，跟她有啥关系。 好不容易把孙氏给劝开，秦三郎愧疚的看着柳一一：;二嫂，对不起，娘，她…… ;别叫我二嫂，我不是你二嫂…… 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活了一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个生病死了，一个喝醉酒死了，怎么最后就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我从来只听说羔羊跪乳，三阳开泰，什么属羊女克夫，若是不想让我待在秦家，大可以直说，我就算被饿死，打死，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受这份不明不白的冤枉气。 第16章 我能改嫁吗 柳一一挣扎着起身，她宁愿在外面要饭，也不留在秦家了。 ;你属羊，克父，克夫，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把相公也克死了，你这个煞星，扫把星，我要休了你……我可怜的儿啊，夫君啊…… 孙氏还要上前打柳一一，却被秦三郎一把推开，把柳一一护在身后。 ;娘，怪力乱神的事情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跟嫂子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因为这个休了她，你让她以后怎么活。我曾经在哥的坟前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她，你若是实在害怕，我可以带着她出去住…… ;三郎……你…… 忽然，孙氏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咔住了一样，没声了，人一下子就憋晕过去了。 吓的一旁的韩氏的脸都白了：;弟妹，弟妹，老二家的，你咋了，你这是咋了呀……快，快去请大夫。 任她怎么晃，孙氏依然一动不动的。 一家人看柳一一的眼神都变了。 万氏更伸出手，指着柳一一，惊恐的睁大双眼：;大嫂，她该不会真的是煞星吧，把二嫂也给克死了…… 秦三郎看到孙氏脸色灰白，嘴唇发紫，身体软的跟面条一样晕死过去，连忙跑了过去，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柳一一的脸色也白了，颤抖的手，把手指放在孙氏的鼻息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相信刚才还有力气打她，骂声中气十足的孙氏就这么死了。 但是，看大家的脸色，还有大家看她的眼神像是看鬼一样，也觉得孙氏不像是装的。 ;娘，你醒醒，你醒醒啊……秦三郎担忧的望着孙氏。 ;我看看…… 柳一一觉得孙氏怕是真的不好了，分开众人来的孙氏身旁，把她平放在地上，先是用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静脉，竟然也没有跳动了。 再翻开眼皮看看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好在在大学柳一一学过急救，按压心脏，开放气道，人工呼吸。 一整套动作下来，孙氏猛地咳嗽出一口浓痰，悠悠的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咋了…… ;好了，醒了，弟妹呀，你可吓死我们了…… 原来她是一口痰咔在喉咙里，要不是柳一一懂得急救，她就被自己憋死了。 秦三郎黝黑的眼神在柳一一身上扫了圈，随跪在孙氏的面前，担忧的看着她：;娘，刚才你被痰迷了，是嫂子救的你…… 孙氏浑浊的眼睛里透过一丝惊讶，只是片刻，恢复了厌恶之色。 ;我不用她救，还不如让我死了，好下去找你爹和你哥…… 泪水顺着孙氏苍白的脸颊流下。 秦三郎拉着不情愿的柳一一一起给孙氏磕了个头。 ;娘，你要保重啊，你还有我……还有，嫂子……我可以跟嫂子搬到后面的屋子去住，每天还会来伺候你的，这样，你就没事了。 孙氏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嚎啕大哭，哭自己死去的儿子，死去的夫君…… 毕竟是小山村，大夫离的远，半个时辰后，大夫才赶到，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只说是悲痛过度，并没有多大的病情，要好好养着就行了，连药都没开就走了。 秦三郎送走了大夫，看着依然跪坐灵前的柳一一，看了看手里的药膏，来到她面前跪下，把药膏递过去。 ;嫂子，对不起，我替娘给你道歉，她…… 柳一一却侧了侧身子躲过去了，寒着一张小脸，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 很显然，秦三郎会错了意，以为她担心被休…… ;你放心就算娘想休你，奶奶和族长也不会答应的，且不说你刚进门，没有犯七出之罪，单单是为我哥立碑，为咱爹送终，她就没办法休了你。 ;咱们秦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却也有祠堂也有族长的，族长肯定不会同意的。 现代穿越过来的柳一一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只是，休不休的已经不在意了。 此刻她想的是怎样离开秦家，原本想留在秦家好好过日子，现在她被孙氏嫌弃，几乎可以预见的，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可是秦三郎的话，又让柳一一的心彻底凉了。 ;我能改嫁吗？ 第17章 我养你一辈子 柳一一充满泪水的大眼睛盯着秦三郎，亮晶晶的，眼眸黝黑，他竟然能从瞳孔中看到自己局促而紧张的样子。 ;为什么？娘只是一时悲愤，我也会对你好的，说过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柳一一避开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 没说不能，就是可以改嫁。 ;改嫁需要什么条件？ 柳一一低垂着眼帘，清冷的声音像是一条冰冷的泉水流入秦三郎的耳朵。 ;守孝三年，夫家同意…… 守孝三年，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是夫家同意？ 柳一一睁开清明的双眸，看向秦三郎的眼神越发的冷了。 ;你，会同意吗？ 秦三郎家没有男人，只有他。 秦三郎原本担忧的脸色在看到柳一一冷彻的眼睛后，也渐渐的寒了下来。 那双局促的眼睛里，渐渐盛满了怒气。 微微扬起下巴，露出有弧度的下巴，紧绷着脸，一字一顿。 ;死，也，不，同，意。 柳一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嘴里满是苦涩。 这是谁定的破规矩。 秦家，柳一一了解一些，秦家的祖上虽然没有出现过秀才，可却是大户人家的书童，见过世面的书童考上童生之后，在穷山沟里也是很风光的。 后来又有了秦二郎，当初考中秀才之后，秦老爷子就成了秦家的族长，他本身勤劳肯干，置办了有些产业。 如今秦家也有良田二十多亩，儿子各自也有自己的营生，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在山沟里算是家境不错的。 但是读书人都费钱，即便是这样的家境，想要供个读书人，也要全家人都竭尽全力。 秦老爷子和秦秀才都去世了，秦家却还有个秦三柱是童生，秦家说到底也是个守规矩的读书人。 规矩之一，秀才死了，需要人给他立碑，这立碑之人，要么是夫妻，要么是子嗣，不然就成了孤魂野鬼，对家族不利，柳一一就成了立碑之人。 规矩之二，寡妇若是给老人养老送终，即便是没有子嗣，全族人也要养她，这是孝道。 秦三郎不允许她改嫁，除了秦家的脸面，再就是因为他哥。 寡妇改嫁，他哥的墓碑就要被拆。 不过也不是不可破，等秦三郎成亲后，有了自己的子嗣，过继给他哥，也可以重新立碑，享受子孙香火。 可是，现在……不行。 秦三郎还没有成亲那。 清冷的眼神逐渐沉寂，柳一一安静的跪坐在那里，连呼吸都沉静下来，整个人像是雕塑一样。 柳一一吃亏在对这个时代不了解，不过她才八岁，有的是时间，可以等，等到秦三郎长大，等到他同意她改嫁…… 看到柳一一终于安静下来，秦三郎才感觉刚才自己真的紧张，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后，搓搓掌心的汗，愧疚的心情再次浮上心间。 ;嫂子，以后，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柳一一没有一丝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 其实柳一一的心思已经飞远了，正在筹划自己的未来。 三年后，秦三郎都十五六了，已经可以定亲了，到时候无论他同意不同意，她都不会留在秦家，大不了再逃跑。 想到这里，柳一一的心倒是沉稳下来，定下自己的目标，赚钱，改嫁。 对，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就算秦三郎不允许，只要买通秦家的族长和其他人，也是可以的，只是前提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我搬到后面茅草房去住…… 眼不见心不烦，现在的柳一一不喜欢孙氏，孙氏也不喜欢柳一一。 ;茅草房是爷爷奶奶的老房子，我陪你一起…… ;监视我，怕我跑了？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不怕人说嘴，我还怕那…… ;没有……秦三郎语结，他只是担心柳一一住不惯。 第18章 孙氏病重 柳一一到底没有搬走，因为孙氏竟然半夜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来。 秦三郎大半夜把甄氏等人都喊起来了，喊大夫的喊大夫，救人的救人。 柳一一也过来了，但是她不太想管，孙氏白天还对她又打又骂的，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做圣母。 大夫看完诊，开药方，递给秦三郎：;气急攻心，不打紧，先吃几副药看看吧。 韩氏听说孙氏的身体无碍，高高的颧骨往下一拉，三角眼瞪起来显得格外的刻薄。 ;以后大半夜的没事，不要叫门了，三郎，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可要立起来，白天忙你爹的事，晚上也不让睡个好觉，明天大家伙儿都要下地种田那。 万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很是不满：;不过就是心病，还以为她要死了呢，三郎啊，你也这么大了，不要做什么都这么风风火火的。 俩妯娌言外之意是说秦三郎打扰他们了。 柳一一虽然气孙氏，却也看不得她们欺负秦三郎的尖酸样。 淡漠冷笑：;婆婆都烧糊涂了，我们都没见过她这样，一时慌张也是有的，大娘，三婶儿，人吃五谷杂粮，都有个不得劲的时候。 秦三郎的脸色也不好看，后槽牙磨了磨：;大娘，婶子，我们会照顾好娘的。 韩氏白了柳一一一眼：;那就最好了，你瞅着大半夜闹得鸡飞狗跳的…… ;咳咳……甄氏毕竟上了年纪，刚来到门口就听到韩氏的话，重重的咳嗽两声，韩氏赶紧把嘴闭上了。 ;这是银子，大夫，麻烦你了。甄氏让秦三郎把大夫送走，来到孙氏身旁。 仔细看了看，深沉的眼睛落在柳一一身上。 ;这几天家里发生了很多事，你婆婆她也艰难，听说她今天被痰迷了心，是你救的？ 不知道为什么，柳一一总是能从甄氏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穏实，仿佛她挺直的身躯能抗住所有的事情。 柳一一抿着嘴，点了点头：;从前我娘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看大夫就是这么做的。 ;是个机灵的孩子。说着甄氏拉住了柳一一略微粗糙的手。 ;你是我从菩萨那里讨来的，别听他们说有的没的，留在秦家好好过日子，秦家不会亏待你的，三郎也是个好孩子，他也会对你好的…… 说起这个，柳一一还纳闷那，甄氏当初给秦秀才选冲喜新娘，怎么就选中她了？ 不但柳一一好奇，韩氏和万氏两位妯娌也好奇。 甄氏又坐了一会儿，还给孙氏降温的帕子换了换，就回去休息了。 甄氏刚走，俩妯娌就嘀咕上了。 ;大嫂，老二家的真是咱娘去菩萨那讨来的媳妇儿？ 菩萨都是送福寿的，为啥她一来，秦家就死人。 当初是甄氏一个人进了菩萨庙，具体的情况她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甄氏心甘情愿花了二十两，把人给买来了。 ;行了，娘都发话了，以后别乱说了，兴许是他们俩福薄，享受不了她带的福气…… 万氏撇撇嘴：;那她到底是咱家的福星那，还是灾星？克父克夫啊…… ;她没有克父，咱娘打听了，她那个爹是外出做学问了，人还没死那…… ;那她的那个大伯娘就敢把人给卖了？ ;你说那个母老虎吧，哎呦，厉害着呢，嫌弃她们母女四个吃闲饭，整天不是打就是骂，啧啧，在他们村子可出名了…… 妯娌俩当着柳一一的面，议论她的家世，真是没谁了。 秦三郎此时把药已经抓回来了，搬了药炉在屋里烧，起身关门。 ;大娘，三婶回去休息吧，闲话说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的。韩氏吃了一惊，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倒是万氏机灵，把韩氏给拉走了：;走吧，走吧，回屋睡觉去吧。 第19章 满腹牢骚 孙氏发烧不好受，又呻吟了一声，带着哭腔在梦里喊了一声：相公。 秦三郎重重的叹口气：;我来照顾她，你去睡吧。 古代是草药见效慢，柳一一也怕孙氏烧出啥毛病，烧了热水给她擦身子。 俗话说儿大避母，秦三郎肯定是不方便的。 ;你去休息吧，我给她擦擦身子。 秦三郎看到柳一一去解孙氏的衣领，转身蹲在药炉前。 柳一一擦身子，秦三郎熬药，折腾了一晚上，到了天亮的时候，孙氏总算是烧退了。 这天是埋葬秦二喜的日子，秦三郎是孝子，抱着灵牌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头，柳一一搀扶着病还没好的孙氏跟在后面。 秦二喜的丧事比秦秀才的要繁琐，各种规矩和礼节柳一一也不懂，办完丧事，柳一一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皮，累的要死。 秦三郎也瘦了很多，原本的婴儿肥都没有了，眉眼间也坚毅了许多，这几天的功夫仿佛一下子长成大人了。 孙氏身子弱的很，自从秦二喜死了之后，便一直就没有好过，断断续续的发烧，接连半个多月，都没有下过床。 柳一一虽然对孙氏印象不好，可毕竟是个病人，她还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秦三郎也跟着秦大壮下地干活。 谁知他们还没有嫌累，倒是韩氏和万氏两位妯娌有意见了。 这天秦三郎去集市又给孙氏拿药，柳一一去厨房给孙氏端饭，韩氏看她进来的时候，脸就沉下来了。 ;你婆婆啥时候好？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的，她不会是躲起来偷懒吧。 开春后，已经开始春耕了，秦家的地多，一下子又少了一个重劳力，秦家的地耕不过来，就连韩氏和万氏也都下地了。 她们除了下地干活，还得回家做饭，劳累的时候脾气就不怎么好。 ;婆婆的病时好时坏，大夫说是心病…… ;不就是死个人嘛，就她矫情，你奶都下地了，她还想咋地，整天病歪歪的，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夫人那。 柳一一语结，死个人是小事吗？死的两个人一个是孙氏的男人，一个是她儿子，难道她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吗？ 柳一一不愿意跟韩氏吵，端了碗进屋后，就看到孙氏强撑着身子要下床，柳一一赶紧过去扶着。 ;娘，你身子还没好…… ;没好也得起，咱们农家比不得旁人，咋能不干活那…… 道理是谁都懂，可是孙氏的身体太虚弱了，刚走两步就头晕眼花，气短身子虚的，差点没晕过去。 ;娘…… 秦三郎此时刚进门，跟柳一一一起接住快要晕倒的孙氏。 ;娘，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要下床…… 柳一一快人快语道：;还不是大娘，嫌弃咱娘生病的时间太长，说她偷懒不干活。 秦三郎脸色一沉，冷毅的眉眼盛着几分怒气。 秦家兄弟三个，从前干农活的时候，三兄弟每家都出两个劳动力，能干多少干多少，干不完的就给佃出去。 秀才在的时候，家里不用交赋税，佃出去的地分给人家两成。 今年要开始交赋税了，再佃给别人就不划算了，甄氏的意思是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下地干活。 老大秦大壮家，怀孕的儿媳妇都下地干活了，还有他们家的闺女秦爱香。 老三秦三柱一家，双胞胎兄妹跟柳一一一样大，也都下地干活了。 可老二家，只有秦三郎自己，孙氏病了，柳一一要在家里照顾她，虽然柳一一跟未出门的姑姑秦爱梅会在家里做饭。 但是今年的劳动量一下子增加了一倍多，大家都受不住。 一天两天他们不说什么，孙氏一躺就是半个月，吃药花钱不说，家里的活计还耽误了。 孙氏跟秦秀才还不一样，秦秀才活着，就算是常年生病，可他有秀才的名头还是能免赋税的。 孙氏可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所以她病着不干活，时间长了，大家都有怨言。 第20章 分工不分家 不但韩氏不满，万氏也不满了，韩氏好歹一直干着农活，万氏的父亲也是个童生，自从嫁到秦家之后，除了干家务，洗衣做饭，还没有下过地那。 这几天下地干活，万氏手上都磨出泡来了。 ;娘，去年他们爷儿几个才犁了二十亩地，咱们家现在二十六亩，实在不行还是佃出去吧，总不能把人给累死。 甄氏也累，毕竟上了年纪，又是下地干活又是做饭的，她也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可是田地是农家的根本，只有往里买的份儿，哪有卖的份儿。 韩氏眼珠转了一圈，有了新的主意：;娘，干脆把地给分了，各家种各家的，到时候我也可以让我娘家人来帮我种。 万氏一听眼睛一亮：;我也可以让我兄弟来帮我。 秦大壮知道韩氏兄弟多，他们都分家了，每家出一个人过来，就能帮他们的大忙。 万氏娘家有钱，她可以把地佃出去，反正秦三柱还可以教书补贴一点。 甄氏心里不是滋味，分地就意味着分家啊，她还有个老姑娘没嫁人那…… 万氏和韩氏都理解甄氏的心情，而且他们也都商量好了，如果真的分地，收完粮食大家还在一个锅里吃饭。 ;娘，咱们不是分家，只是分着把地里的活干活啊，还在一个锅里吃饭，到时候收的粮食也在一起，就是二嫂那边，就得她自己想办法了。 甄氏一边吃饭眉头就皱了起来，孙氏娘家没人，秦二喜刚走，家里就剩十几岁的秦三郎和八岁的柳一一，他们能想什么办法？ 说是分地不分家，分给孙氏的地让谁种？难道就给荒了？ 韩氏看甄氏不松口，继续劝道：;娘，我觉得三郎肯定有办法的，当初二十两银子他们三天都赚了，这点地还能难为住他们。 韩氏高调的称赞秦三郎，三角眼里却透着不屑。 ;大不了佃出去找人种，二郎的朋友肯定愿意帮他们，但是不一定愿意帮咱们一大家子啊。万氏也随声附和。 甄氏明白，说白了还是秦三郎拿回的二十两银子让他们上心了，他们不相信那是秦三郎赚的，要么是借的，要么是藏的私房钱，而看韩氏和万氏算计的样子，八成以为是后者。 其实甄氏也不相信，从前她也没少偏心老二一家，要不然怎么把孙氏给惯得一病都躺半个月那。 而且甄氏心里还有些埋怨孙氏，好好的孙子让她照顾着，结果把人给照顾死了。 明知道老二好酒，半夜未归，还不喊人去找，愣是让老二在漫天野地躺了一夜。 但是她也只能在心里埋怨，毕竟老二家里还有个秦三郎。 ;行吧，爱梅，你去把你二嫂喊过来，今天咱们就把地里的活给分分工。 孙氏被搀着来到甄氏的房间，秦三郎和柳一一一左一右的站着，听完甄氏的话，柳一一心里直叫苦。 要说分家就分家，不分家反倒分工，那是分工啊，分明是逼着他们三个下地干活。 即便是孙氏他们三个都下地干活，除了秦三郎，她们两个女人谁能干？孙氏体弱，柳一一年纪小，犁耙都抓不住，这不是难为人嘛。 柳一一毕竟是个孙媳妇，没有她说话的份，悄悄的拽秦三郎的袖子，却只见秦三郎表情依然淡淡的，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睫毛下坚毅的眼神满是倔强。 秦三郎一咬牙，答应了。 ;行，奶奶放心，那些地我跟嫂子会把地种好的。 柳一一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原主会不会种地她不知道，她反正是不会的，种地是个技术活，不光是有一把力气就行的，况且她也没力气啊。 眼睛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柳一一看到韩氏和万氏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意。 第21章 再受欺负 ;分明是大伯和三叔欺负我们，什么分地不分家，到时候收了粮食不分给我们，跟分家又有什么区别？ 眼瞅着该清明了，清明前要是不把地给耕种了，会影响秋收的。 柳一一虽然不事生产，但也不是傻子，二十四节气歌里说的就是农家耕田的时段，从惊蛰过后，大地开始松动后，就可以耕地了。 春天雨水少，清明和谷雨季节都会下小雨，清明的雨是用来给耕好的土地带来水分，然后就可以下粮食种子了，期间施肥锄草，等谷雨到了时候，种子生长的就更快了。 古代人靠天吃饭，如果地没有耕好，直接影响秋天粮食的收成，交了赋税，等不到来年的秋收，一家子就要饿肚子了。 孙氏也知道凭他们三个人，三四天耕八亩地是不可能的，可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气的她，怎么也不能认输。 ;我说可以就可以，明天咱们一起下地，干活。 柳一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孙氏自己能不能下地还另说，竟然要他们一起。 看着从甄氏屋里出来后就沉默不语的秦三郎，柳一一眼珠一转。 ;三郎，实在不行，咱们把地给佃出去吧，我算过了，就算给他们百分之二十的粮食，我们还有百分之八十，除去交赋税，我们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粮。 ;就算这些粮食吃不到明年，我们空闲的时间可以做点小买卖，比方说打猎，采药，或者去做点别的，也比跟不擅长的种地死磕强。 孙氏再次发怒了：;农家就是以农为本，就算他今年不学种地，早晚也是要学的，再说打猎，采药你就会吗？村里有猎户，还有张家，你能比过他们吗？ 柳一一丝毫不服气：;总是有办法的，明天我就去集市上看看，我就不信了，活人能让尿给憋死。 孙氏气急，指着柳一一的鼻子，脸色发白：;我看你就是偷懒不想干活，怕吃苦受累。 ;我只是觉得任何事情都可以变通…… 明明可以靠脑力为啥非要靠体力，等她赚到银子，看她不堵住她的嘴。 孙氏扬起巴掌就要去打柳一一，却被秦三郎给挡住了。 ;娘，你身体不好，别生气，嫂子也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为了咱们好。 孙氏冷哼一声：;我看她就是皮懒。 秦三郎把气得浑身哆嗦的孙氏扶到里间：;娘，其实我觉得嫂子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她年纪小，个头还没有犁耙高，地里的活计干不动，不如明天就我们俩人下地干活，让她自己去集市上试试吧。 孙氏一脸疑惑：;她？她能行吗？ ;试试总比不试强，说实在的，当初那二十两银子就是她赚来的，我觉得嫂子肯定心里有主意的。 到底是亲母子，在秦三郎的劝说下，孙氏终于同意柳一一去集市上想想办法。 柳一一心里高兴，秦三郎却给柳一一定下了规矩：;赌不能沾，坑蒙拐骗不能干，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道士农工商为啥商人排在最末吗？ ;为啥？ 柳一一只知道古代人看不起商人，却不知道原因。 ;商人逐利算计，太过精明，狡诈，不是君子之道。 柳一一撇嘴：;商人逐利是根本，不赚钱谁还做买卖啊，再说商人也讲信用的，咋不君子了，在商言商，商人也有商道也有品德，就算有些商人不厚道，你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总有些商人还是好的。 秦三郎眉头一皱：;我说一句你十句等着我，总之，你做买卖要多个心眼，别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 ;知道了。迂腐。 柳一一就觉得奇怪了，只是做个小买卖，怎么就君子，道义的又讲上了。 第二天，柳一一天不亮就揣着秦三郎给的铜板出门了。 这一次她告诉自己，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第22章 别扭的娃 柳一一往集市上飞奔，她早就想好要做什么了。 这一切得益于她曾经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总会拿些手工回来做，她上学之后，也自己自给自足。 在所有的手工中，用碎布头做各种头花，装饰，书包是她最拿手的。 找了一家布坊，果然一大早起来，他们打扫卫生的时候，就把一堆破布头当垃圾扔了。 柳一一把能用的布头给捡出来，包成包袱背身上，还给了布坊的大娘两文钱。 ;大娘，以后这些碎布头可不可以别扔，我每隔两三天来帮你收一回可好。 有人帮忙处理垃圾，还给铜板，当然可以。 如此，柳一一又找到卖刺绣的铺子，花了五文钱，买了一些彩绳。 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全家人也刚起来吃完早饭，下地干活。 柳一一把包袱往孙氏的炕上一放，眼神锃亮：;娘，你看我都拿来了什么？ 孙氏皱着眉头翻了翻那些碎布头：;你要这些干啥？ ;做头花啊，娘，我教你。柳一一说着把包袱里颜色鲜艳的布头给挑出来。 ;你身子不好，就在家里做这些东西，我跟你说，你别小看这些头花，一个头花卖两文钱的话，这包碎布头就能卖一百多文那。 孙氏吃了一惊，心里充满惊喜：;真的，你快教我。 女人天生对针线活灵敏，柳一一只是简单的说了说，孙氏就明白了。 ;大的做成荷包，小的做成头花，长的缝成彩绳，一一，我懂了。 柳一一手脚麻利的做了一个成品给孙氏，至于荷包和彩绳，孙氏自然是会做的。 韩氏扛着锄头下地了，经过孙氏的院子，看他们屋里没有动静，忍不住冷哼，果然是有钱不着急，这个时候还不下地干活，八成是要把地给佃出去。 ;老二家的，今天还不下地吗？ ;这就走。秦三郎扛着锄头站在院子里等，就看到韩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先走了。 秦三郎没有计较太多，继续等柳一一。 柳一一给孙氏细细交待完，蹦蹦跳跳就出来了。 秦三郎好奇的问：;你找了什么活计？我看你大包小包的往家扛，花了多少钱？ 柳一一俏脸一扬，笑笑：;总共才七文钱，卖两三个头花就赚过来的，这可是一本好买卖。 春日的阳光别样耀眼，照在柳一一盈然笑意的小脸上，宛若一朵娇艳桃花绽放双颊，曼妙眸光流光溢彩，看得秦三郎不自觉也勾起双唇。 ;你觉得好就行，不要担心地里的活儿，有我那。 ;八亩地那，累死你也干不完，干多少是多少，别逞强，等卖头花赚了钱，还是要请人来做的。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果然不好过，干了那么多天的活，秦三郎的手上早就磨出了水泡，咬紧牙，一声不吭，要不是柳一一给他接水洗手，都没发现。 ;我给你抹点药吧…… 秦三郎只是把手放水盆里洗洗：;没有那么娇气，吃饭吧，下午还得干活儿那。 谁知柳一一已经从屋里拿出药膏了。 细细的把水泡给挑了，摸上药膏，怕他疼还吹了吹，用干净的布缠上，柳一一安抚他：;再坚持半天，明天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上药的功夫，秦三郎一直盯着眼前人看。 少女一身灵气，皮肤晶莹透白，细腻滑润，像是涂了一层蜜，小而巧的鼻子直挺，又大又圆的眼睛像个紫色的葡萄，瞳孔黑漆漆的，不笑的时候清澈如泉水，笑起来像是天上的玄月。 淡淡的清香，缠绕着溜进秦三郎的鼻息，他突然觉得心口闷闷的，局促的喘不过气来。 ;好了，不用缠那么仔细，下午还干活那。 不知怎么回事，秦三郎突然就把柳一一给推开了。 柳一一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很疼啊？ 无名的怒气直冲到秦三郎的头顶，这下不但脸红了，连耳朵脖子都是红的。 ;要你管。 看着逃一样离开的秦三郎，柳一一脸上大写了个囧字。 ;真是个别扭的娃。 第23章 第一笔买卖 原本柳一一是打算明天再把那些花送到集市换钱，看到秦三郎倔强的样子，她决定先去换点钱，早点雇人干活。 孙氏果然不负众望，一上午就做了二十个荷包，三四十个头花，还有十来条彩绳。 柳一一手脚麻利的把彩绳编成各种花样的头绳，拿上荷包和头花就跑了。 她什么地方也没去，就跑到集市上有个名叫荷花绣坊的店铺里，这里都是卖女儿家的小东西，绣帕，头绳，针线，荷包之类的，当然还有便宜点的簪子。 荷花绣坊的老板娘姓霍，是个寡妇，为人精明能干，一看到柳一一拿过来的东西，十分的欢喜。 当场给了她一两银子，定下她以后的货，并且叮嘱她，只能卖她一家，别的家不能卖。 柳一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说好听的叫奇货可居，说专业的就叫垄断。 不过，柳一一给她的价格也不低，一个头花五文钱，一个荷包八文钱，一两银子能卖她好几百个。 按照孙氏的速度，再加上她的，七八天就能赚二两银子，做的越多越快越赚钱。 ;得嘞，以后我的头花就只卖给你了。 拿着银子，柳一一就去找帮忙干活的人。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了，孙氏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就着外面的光亮，继续做荷包。 柳一一微微叹息，上前把她手里的针线给收了。 ;娘，不着急，明天我跟你一起做，你别累坏了眼睛。 孙氏心里猛然一喜：;荷包卖出去了？ 柳一一绚烂一笑，眼睛锃亮：;卖出去了，老板娘给了一两银子，预定后面的，娘，咱们的东西不愁卖。 说着厨房的饭菜已经做好了，秦三郎把三个人的饭给端过来。 孙氏不舍得点灯，三个人就在院子里，匆匆的吃了。 秦三郎抬眼瞅了柳一一一眼：;银子呢？ ;给干活的人了，我算过了，一亩地如果佃出去就需要交百分二十的粮食，差不多五六十斤，一斤粮食按五文钱算，一亩地换算成银子就是三百文，再加上还有三郎，八亩我给他们二两银子。 柳一一找了邻村的兄弟三人，先给了一两银子做定金，等三个人把地给锄完了，再给剩下的一两银子。 柳一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秦三郎：;这是契约，明天他们就来干活，八亩地，最多五六天就干完了，不对耽误清明。 柳一一忙了一天，饿的前胸贴后背，只顾着吃饭，没看到秦三郎湖泊一样的眸子里，波涛翻涌。 ;你识字？还会算数？ 中午的时候，秦三郎就发现柳一一的脑子特别灵光，荷包和头花能卖多少钱，她一边数数，一边就算好了。 现在又看到柳一一竟然还拿了契约回来。 勉强压制心中奔腾如疾风的情绪，秦三郎连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颤抖。 ;会啊。柳一一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爹也是读书人，家里也有很多书，虽然很多书看不懂，但是有些字还是认得的。 原来如此，能供得起读书人，说明柳一一家过得还不错，那怎么会把她给卖了呢？ 想到这里，秦三郎发现，他对眼前的人竟然一点都不了解。 ;你不是说你爹死了吗？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柳一一还真不知道，原主的记忆里就没有她爹的影子，但是她记得原主的娘说过，她爹似乎没有死。 ;我很小的时候，爹就不在了，人家说我爹是死在外面了，只有我娘坚持说我爹没死，是去求学去了。 可是外出求学十来年不回来，八成是死外面了。 ;那你家里就没有别人了，怎么就会被人卖了呢？孙氏好奇的问。 ;我娘，还有我两个姐姐，爹不在了，我们就跟大伯一家一起生活，我那个大伯娘，厉害的很…… 剩下的柳一一不用说，他们也能猜出来，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家里没有男人。 孙氏再不济，还有秦三郎，柳一一的娘就惨了，女儿虽然多，也没有儿子管用。 ;唉，都是命苦的人啊。 命苦吗？想想前世是个孤儿，现在又是个寡妇，她还真的命苦，只不过天生乐观的柳一一都习惯了。 ;没关系，只要努力生活，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的。 秦三郎看到柳一一无惧风雨，依然笑颜如花，一身的疲倦也一扫而光。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第24章 私藏银子 第二天，那三个来干活的兄弟们便来了，还牵着他们家的老牛。 因为给足了银子，三个兄弟干起活来也十分卖力，早出晚归，中午还自带干粮。 果然如同柳一一所料，不到四天的时间，就把八亩地给耕完了。 秦三郎一直跟着，一边翻地，一边把粮食种子给种上了。 三个兄弟干完后，秦三郎把剩下的一两银子付清了。 韩氏那边毕竟很多年不干农活了，每天都累的跟狗一样，看到秦三郎付银子，气不打一处来。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他们就是藏有私房钱…… 万氏上前一把抓住秦三郎的衣袖，吐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三郎，银子可是大家的，不能光给你干活，把我们的活也给干了。 秦大壮也扛着锄头愤愤不平：;三郎，你们咋能这样那，当初二郎可是咱们全家给供出来的，从前藏点掖点就算了，那个时候咱们家也不是没有。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哥没了，咱们要交赋税了，一年到头打的粮食交了赋税就不剩啥了，你咋还能把银子藏起来，不给大家用那。 瘦弱的秦三郎被他们推搡着，全然不顾这些人都是他的长辈。 秦三郎看着昔日和蔼的长辈，为了区区一两银子，变得面目狰狞。 咬牙争辩：;没有，我没有藏银子，这些银子是嫂子赚来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屋里搜。 韩氏早就等他这一句话那，捋袖子双手卡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走，咱们去屋里搜。 上次韩氏什么都没搜出来，心有不甘，这一次的发难，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秦三郎藏的东西给挖出来。 万氏也早就打这个主意，但是她比较精明，只是暗中撺掇韩氏。 柳一一和孙氏正在家里缝荷包，突然就看到韩氏带着家里的人冲了进来。 ;给我搜。 柳一一赶紧把东西兜在一起，扶着孙氏躲在一旁，就看到韩氏和万氏进来后，把屋子翻得一团糟。 ;大嫂，弟妹，你们这是干啥？ 孙氏的身体依然很弱，上前去拉韩氏，却被韩氏一甩手，推到一旁。 ;干啥？问问你家三郎……藏着银子不给大家花，好嘛，找人耕地，二两银子那，够买多少粮食。 孙氏自然知道那些银子不是他们藏的，而是柳一一赚的，着急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没有，我们没有藏银子，那些银子是一一赚来的。 韩氏自然是不信的：;就她，一个干巴瘦的小媳妇儿，会赚银子？ 三个人动静太大，早就惊动了正在做饭的甄氏。 围着围裙，甄氏就从厨房里跑过来了。 ;你们这是干啥？ 此时，就见秦三郎‘噗通’一声跪在甄氏的面前，面寒如霜，双手在身侧紧紧的篡着。 ;奶奶，我要分家。 甄氏看着还在屋里翻腾的两个儿媳妇，气得把手里的碗给砸了。 ;你们是想让我早点死吗？ 秦大壮素来是孝顺的，看甄氏把碗都摔了，进屋揪着韩氏的胳膊就拉出来了。 一巴掌扇到韩氏的脸上：;你进老二的屋子干啥，赶紧给我出来。 韩氏不知道婆婆发火，一脸委屈：;老二家的藏私房钱，我咋不能搜搜…… 韩氏还没有说完，被她男人拉了一把。 ;少说两句吧，有没有藏私房钱，咱娘心里有数…… 韩氏看男人朝甄氏瞥了一眼，才发现甄氏的脸色不对，赶紧解释。 ;娘，你看咱们地里的活都是自己干的，没有佃给别人，可是弟妹家的地就让别人给干了，二两银子那…… 此时，万氏瞧着外面情况不对，也从屋里出来了，帮腔道：;就是啊，二两银子让大哥和三柱赚多好啊，咱们也不是真的不管他们了。 第25章 搬到后院茅草房 ;这些都不说，就是弟妹病了这半个月，那一次不是娘给出钱，你们要是私藏银子，不说别的，对得起咱娘吗？ 韩氏说完，还往甄氏身旁挪了挪。 甄氏听说孙氏一家雇人干活，还给了二两银子，挺直的脊背佝偻着，看向跪着的秦三郎，眼神有些痛惜。 ;你大伯娘说的是真的？ 秦家称不上有钱，尤其是甄氏，把钱把的紧，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花，按照她的意思，就算孙氏藏私，她身子不好，给自己买点药啥的也能说得过去。 可二两银子给别人，那就另说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肉烂在锅里，自家人咋花钱，甄氏都不会太斤斤计较，可是给别人，她心疼，肝疼，肉疼。 柳一一看着甄氏的神色不对，上前跟秦三郎一起也跪着。 ;奶奶，大伯娘说的也对也不对。 甄氏直起腰，定定的看着柳一一：;你说，到底是咋回事？ ;奶奶，婆婆和三郎真的没有藏私房钱，那些银子是我赚的，你看这些头花和荷包，五文钱一个，我卖给集市上霍婶子了，她给了我二两银子。 ;我们分的八亩地，想着做不完，就私自做主雇了人帮忙耕，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三郎没关系，奶奶要怪就怪我吧。 柳一一口齿伶俐，说的分明，甄氏把她手里的荷包拿在手里看，这种荷包从前她也做过，确实能补贴家用。 甄氏把荷包还给柳一一，深沉的眼神里盛满盛怒。 ;三郎，你受了委屈，大可以找奶奶来说，你这是干啥，动不动就分家，二房就剩你一个男人了，翅膀硬了，可以当你娘和你嫂子的家了？ 秦三郎直直的抿着嘴，低垂着眼帘，倔强的神色，一句话也不肯为自己辩解。 韩氏依然不信，可是听柳一一言之凿凿，况且集市的霍寡妇，她是认得的，到时候一问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 万氏脑子就比韩氏灵光，一听柳一一说做几个荷包就能赚银子，心思一动，瞬间就倒向孙氏这边了。 ;二嫂，你也真是的，咋不说清楚那，你看这闹得，不过，你那二两银子给别人当真是亏的，给咱们多好，我也可以找我兄弟给你耕地呀。 柳一一低垂着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随扬起的小脸却是笑盈盈的。 ;这话三婶儿应该早说，婆婆是个实诚人，不愿拖累你们，我给三郎都没经历过事，只想着赶紧把地耕了，别耽误秋季的收成。要是三婶儿早点跟我说能帮我们，那二两银子就该给三婶儿。 万氏尴尬的笑笑，她要是早点说，不就看不到秦三郎花钱雇人了吗，她咋知道这些银子是柳一一赚的，而不是他们藏的私房钱。 韩氏却还是不信：;这点东西能赚二两？你别是打着幌子藏私房钱，再说，咱们现在还没有分家那，就算是赚了银子，也应该先给娘，娘说雇人再雇人，二房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媳妇儿当家。 孙氏双腿一弯，也给甄氏跪下了。 ;娘，是我不对，是我没有管好儿媳妇，要怪就怪我吧。 甄氏直起腰，深沉的眼睛看着二房的三个人，重重的叹口气。 ;行了，都别闹了，老三家的去把饭给做了，老大家的帮她把屋子给收拾一下，搬到我屋后的院子里，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敢藏私。 秦家的房子有门面的就是甄氏和孙氏的院子，每个院子都是三间青砖大瓦房，宽敞明亮，还有一人高的土夯围墙。 甄氏的院子住着她和未出门的闺女秦爱梅两个人，还有两个孙女也住着一间。 孙氏的院子，正房是秦二喜和孙氏的房间，另外还有一间书房，东厢房是秦秀才的，西厢房是秦三郎的。 而秦大壮和秦三柱的房间，也就只有正房是瓦房，其他的都是茅草房。 从前家里有个秀才，一切都紧着二房，现在二房秀才没了，甄氏让秦大壮一家搬过去，让孙氏带着秦三郎和柳一一搬到了她后面的老房子里。 第26章 生意是大家的 老房子，虽然也是砖瓦，却已经破旧了。 后院跟前院连着，没有门，想要出去，只能走前门。 一间屋子两个炕，孙氏和柳一一住东边的屋子，秦三郎住西边的屋子。 看着甄氏并没有说秦三郎什么，可是做出这样的安排，很明显，甄氏生气了。 惩罚他们搬到阴暗的房间里，又冷又潮湿，孙氏又哭了。 ;三郎，你明知道你奶最不喜欢提分家的事情，你咋真冲动那，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搜就是了。 秦三郎不想告诉孙氏，在地头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推搡他的，这样的委屈秀才在的时候，何曾受过。 现在他有些明白柳一一说的话，富在山林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就是因为他没有他哥有本事，即便是他们赚了银子，那些人也不相信。 他低垂着头，搀扶着孙氏进了屋子，孙氏原本身子就不好，搬到这阴寒的屋子里，更伤身子了。 柳一一倒是无所谓，院子虽然老，小厨房，水井啥的都有。 她手脚麻利的把炕给烧起来，烧了一锅水，把屋里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听到孙氏埋怨秦三郎，柳一一心里可不愿意了，秦三郎刚才受了很大的委屈，几乎是被韩氏他们拎回家的，像是审问家贼一样逼问他。 而且孙氏刚才不也是只顾着掉眼泪，不敢反抗。 孙氏当时没本事阻止，现在又埋怨秦三郎做的过分，双标的很，要是真的把甄氏放心上，当初柳一一想出主意赚钱的时候，她就该提个醒。 柳一一不知道秦家的规矩，孙氏住了几十年了，她也不懂吗？ 如果柳一一猜的没错，孙氏收拾完东西就会把他们的活计分给韩氏和万氏。 果然，孙氏拿着箩筐进了甄氏的房间，不多时，韩氏和万氏也都进去了，每个人都分了一些活计，喜滋滋的走了。 万氏临走前还不忘进他们的院子，在柳一一面前称赞一番，真是会做人。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虽然赚的少了点，也好过没有不是，一一啊，这是你的闺名吧，以后三婶儿就这么叫你了哦，要是还有啥好点子，记得想着婶子。 秦三郎收拾好了院子，爬上梯子收拾屋顶。 柳一一正在烧炕，盘的土炕，时间长不住人，又潮又凉，还容易塌，用大火结结实实的烧一回就好了。 而且屋子里也冷，烧了火炕驱驱寒。 把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分给别人，柳一一没那么大度，可是秦家有甄氏在，又不分家，她也没办法。 万氏笑，她也笑，竟然还脆生生的应了：;行，就怕我赚的银子少，婶子看不上。 万氏朝柳一一眨眨眼：;看得上，看得上，以后四郎要读书，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提起读书，柳一一清亮的眼睛眨了眨：;三婶儿，读书很费银子吗？三郎能去读吗？ ;当然费银子了，村里的私塾是一年五百个大钱，有你三叔在，咱们可以少一点，但是村里的私塾也就能认几个字，要想考童生，还得去镇上的书院，一年二两银子那。 ;你大哥，三郎，都去读过，考不上童生，咱们秦家就不供了，我们家四郎年纪小，今年才去书院，要是考上童生啊，就继续读，要是考不上…… 柳一一嫣然一笑：;三婶儿，四郎看着就聪明，一定会考上童生，回头也会考上秀才的。 万氏听着心里喜滋滋的：;一一啊，你可真会说话，三婶儿就借你吉言了，回头家里有啥事，跟三婶儿说。 接着万氏又小声且在柳一一面前使了个眼色：;你那个婆婆呀，就是个墙头草，谁厉害跟谁好，耳根子软的很。 万氏说完，笑嘻嘻的走了。 柳一一嘴里发苦，果然，秦三郎是没有资格读书的，只是因为一次童生没考过，就被剥夺了读书的资格，也不知道在秦家，规矩重要还是人重要。 第27章 秦家的媳妇儿们 秦家的三个儿媳妇，老大媳妇韩氏看似正直刚烈，眼里容不下沙子，其实就是个憨憨，被甄氏当枪使。 老三媳妇万氏反倒是最讨喜的，一来秦三柱是个童生，二来万氏嘴巧，很多时候话能说到甄氏的心坎儿里。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韩氏一门心思觉得二房藏私，可家里的钱财都是甄氏拿着，孙氏有没有藏私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甄氏吃惊的是孙氏弄钱的门道，柳一一说出来后，韩氏还一味的揪着她们藏私的事情不放，而万氏则顺势说出秦家的钱就该秦家赚的道理。 哄着孙氏把赚钱的事情给分出来，还让孙氏觉得自己做错了，藏私不仅仅说的是银子，还有赚钱的手艺。 这不，搬了家，孙氏屁颠屁颠就把碎布头分出去了。 柳一一毕竟是在现代职场中奋斗过的，要不是孙氏是她婆婆，关乎她的生计她才不管二房的事。 可是无奈，孙氏要是每次都被甄氏这么说服，那她就算有办法赚钱，也藏不住银子了。 可是银子也不能不赚，毕竟有了银子，一家人都会好过一点，到时候说不定甄氏还能让秦三郎重新读书。 古代男子，读书考科举才是正经的事业。 重活累活都是秦三郎在做，爬上爬下的收拾屋子，甄氏不愿分家，就不分，他只是懊恼秀才不在，他们被人欺负。 把屋顶修好，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他的眼里出现了茫然之色，他也想读书，只是那次考试考砸了，他已经失去了读书的资格…… 院子里有水井的好处是用水方便，旧屋子需要烧炕，柳一一一锅水一锅水的烧，也趁此机会洗了个澡。 刚从柴房出来，就看到秦三郎从房顶下来了。 ;我烧了热水，洗澡吗？ 秦三郎愣了一下：;行，洗一个吧。 柳一一其实不过是让让，没想到秦三郎竟然答应了。 也正好，她就着炉火把头发给烤干。 转身又把快要熄灭的火给挑着，那边秦三郎已经开始打水了。 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处，东西都全和，灶台和澡盆之间用柜子给隔开。 如此，秦三郎洗澡的时候，柳一一就不用专门避开，反倒可以就着灶台继续把长发给烤干。 ;三郎，你想读书吗？ 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秦三郎也做了反思，从前看似全家都紧着他哥，可是各人有各人的私房，唯独没有私房就是孙氏。 以前没必要，那是因为秦秀才孝顺，孙氏想什么要什么，他都知道，都替她要来了。 但是，现在他哥没了，孙氏性子软绵，只怕藏私也会被甄氏三言两语诈出来。 就在秦三郎反复思量如果才能读书的时候，忽然听到柳一一的问话。 秦三郎洗澡的动作停住了，他跟柳一一想一块儿去了。 ;想。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读书了…… ;为什么？是因为你第一次考童生没有考上吗？ 秦三郎心情再次沉了下去，闷闷的‘嗯’了一声，再也没有下文。 ;第一次没考上，就再考一次啊，你哥都考上秀才了，我不信你没有你哥强。 柳一一想明白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她想出来赚钱的法子可以给大家一起赚钱，但是，只有秦三郎考上了功名才是自己的，才是他们二房可以享受的。 ;你要是还想过从前你哥的日子，你就去读书，考童生，考秀才。 秦三郎说出了心底的犹豫：;可是，奶奶，她不供我了。 柳一一把长长的头发编成辫子往背后一甩：;她不供，咱们自己赚钱供。 ;你不是说过，我们要一起赚钱，赚来的钱先供你读书，再交给家里，这样等你考上秀才后，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柳一一决定了，赚钱供秦三郎读书。 与其把银子花到秦家这个填不满的大坑里，不如花到秦三郎身上。 万一真的供出来个秀才，她好歹也是秀才嫂子。 ;这……合适吗？秦三郎失败一次，有些自卑，胆怯。 ;有啥不合适的，等你考上了秀才，也是为秦家好，要是你哥还在，一定会鼓励你继续读书的。 第28章 生活不易我们一起努力 这个话，秦秀才还真说过。 此一时，彼一时。 秦三郎还是不自信：;那我若还是考不上呢？ ;不会的，你那么聪明，你三叔都能考上，你咋会考不上。 在柳一一认为，区区一个童生，跟现代的小学毕业差不多。 ;只要你够努力，就可以，不是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信你的。 柳一一嘴角向上勾了勾，明亮的眼睛眨呀眨。 秦三郎对于能够重新读书，还是很期待的。 曾经秀才也说过这些话，他忽然心中有了勇气，或许，他真的可以再考一次童生。 秦三郎洗完澡，从里面走出来了，乌黑的头发，还滴着水。 柳一一向他招招手：;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湿着头发睡觉容易着凉，这边炉火刚灭，暖和。 ;好。 秦三郎老实的坐在柳一一前面的矮凳子上。 柳一一微微一笑，拿起梳子细细的梳起来。 ;等你真的考上秀才，咱们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你不是要好好照顾娘和我吗，以后我们一家就靠你养活了。 ;嗯。秦三郎嘴角弯起。 ;等你长大了，然后再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如果有可能再考个举人什么的，做个官，这人生就圆满了…… ;好。 春天的夜晚，繁星满天，一轮弯月挂在天上。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微风拂过枝条，仿佛能听到嫩芽破出的声音。 秦张村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破旧的老房子下，秦三郎在经历了哥逝爹亡的迷惘后，终于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 是了，柳一一说的对，什么有都不如自己有，与其盼着别人给他恩泽，不如自己努力挣来一个功名。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才最好。 如此静宁的夜晚，柳一一灵巧的双手，轻抚在他黑色的发丝上，勾勒未来时灵悦的声音，仿佛给了他指引了前进的道路，让他对读书越发渴望了。 这种声音，让他想起了曾经秀才读书的声音，抑扬顿挫，婉转流畅，曾几何时，他也想成为像哥哥那样的人。 只是一次的失败，彻底打击了他的自信。 他不是读书那块料。 所有人都这么说。 只有哥哥告诉他，他可以再试试。 心爱的哥哥走了，已经没有人再鼓励他了。 年少的他已经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寻不来读书的勇气。 可是，今晚，他再次听到柳一一的话。 那簇并未燃尽的死灰，复燃了。 抬眼望向浩瀚无尽的星空，星罗棋布，人们往往看得见最耀眼的那一刻。 其实，旁边的星星也都很亮，很亮，只是不突出，没有人主意罢了。 但是，即便如此，它还是要努力闪着自己的光。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那束光才是自己的，不需要很多人看得见，只要身边的人能辨认就行。 他为了哥哥，为了母亲，为了柳一一，也不能践踏自己曾经的许诺。 ;好了，睡觉去吧。 柳一一把秦三郎的头发擦干，编成一个大辫子。 老屋子只有两间房，两个炕，柳一一跟孙氏睡里间，秦三郎睡外间。 屋里已经被柳一一收拾干净了，透着皂角的清香，在加上烧的热热的炕，把被褥都给藤的软和和的。 秦三郎却睡不着了，在炕上左翻右翻像是烙饼一样，想着自己也要重新开始了，他兴奋的睡不着觉。 索性起身把他哥的书重新整理一遍，收起来的笔墨纸砚又重新摆起来，如此到了天打鸣，才睡下。 第29章 别扭的少年 晨光微熹，天方破晓，秦张村的村民们有的已经起来了。 许多家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村间小道上行走着三三两两的村民，有的扛着锄头，有的牵着耕牛，一看就是下地干活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个时候要是懈怠了田地，到了秋收的时候，就要哭鼻子了。 柳一一一大早就醒了，把做好的头花和荷包都包好，放炕头上。 开门，打水洗簌。 前面院子早就有人起了，是大房韩氏和她闺女秦花枝。 秦家的规矩是，除了各房负责自己家的家务之外，一替一天给大家伙儿做饭，不但做饭，还得喂家里的牲畜。 秦家养了三只羊，两只鸡，还有一头猪。 除此之外，还有挑水，砍柴，放羊，等杂活儿。 看似很公平，规矩，实际上过着过着，就偏了。 孙氏仗着自己儿子是秀才，需要伺候他为名，包圆了做饭的活计。 韩氏对那些牲畜看重，总是怕别人伺候不好，就包了喂猪放羊，顺带砍柴的活计。 剩下的打杂的，啥的，也就万氏来做了，万氏是个惯会偷懒耍滑的，有时候，韩氏，孙氏就帮着一起做了。 自从柳一一进门后，做饭的事情就转给韩氏，韩氏做饭不好吃，大家都有意见，万氏做饭费材料，甄氏亲自下厨。 现在孙氏能下床了，孙氏带着柳一一一起做。 柳一一洗簌完，去厨房，韩氏已经让秦花枝把羊给赶出来了。 ;咋起来这么晚那，赶紧做饭，吃完饭好下地干活儿。 柳一一个头不高，站在凳子上，卷起袖子把锅给刷了。 ;今天我去集市把荷包给霍婶子，咱们这个荷包和头花是有时段的，一天做够一百个，十天结一次账。 韩氏昨天才接的活儿，柳一一要是不提醒，差点给忘了。 ;哟，还真是的，那我得让你大嫂抓点紧了。 万氏也起了，正准备来厨房打下手，听到柳一一的话也吃了一惊。 ;照你这么说，肯定是做的越多越好了？ ;那是当然，现在我们全家都开始做，原来十天的活儿，五天就干完了，肯定是多劳多得。 ;那一天做多少算够？万氏又问。 ;怎么也得五十个，还得做的好看，不好看的不算数。 柳一一怕她们拿走了，回去偷懒不做，到时候浪费了时间，浪费了布头。 毕竟是公中的活计，很容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孙氏也起来了，从甄氏的房间里拿了粮食，开始煮一大家子的饭。 这里雨水并不充盈，主要粮食是小麦，高粱等，同时还配有红薯，土豆，白菜，萝卜等蔬菜。 秦家不富裕，每顿饭除了蒸菜饼之外，就是熬点稀饭，黏黏糊糊的，虽然没有插筷子不倒，也不至于稀汤寡水的。 配的腌萝卜，小白菜等一些咸菜下饭，也算是有滋有味。 孙氏做饭，柳一一烧火，不多时，秦家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 吃了饭，男人们下地干活，因为柳一一这样的补贴，甄氏终于想开了，继续把地给佃出去，让女人们在家里做针线活儿。 柳一一背着背篓也准备去集市上拿布头。 秦三郎吃了饭后，也背上背篓：;嫂子，我跟你一起去集市。 经过万氏的院子时，被万氏瞅见了。 男人们下地干活，女人们在家纺织，半大孩子也都没闲着，砍柴的砍柴，打猪草的打猪草，连秦花枝都去放羊了，秦四郎都去砍柴了，秦三郎这是要干啥？ 万氏并没有直接问，反而皮笑肉不笑的对正准备去砍柴的秦四郎，扯着嗓子吆喝开了。 ;让你去砍柴这么磨蹭，自己该干啥不知道吗？东跑西跑的，都十来岁的人了屁活不干，想吃白饭啊。 秦三郎的脚步顿了一下，脸忽然就热了，万氏的指桑骂槐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是了，他本该跟四郎一起去山上砍柴的，四郎这个还要读书的人都那么勤奋，他还要去集市…… 柳一一听到了当做没听到，看到秦三郎停下，伸手拉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 ;不是要去集市吗，走快点，晚了碎布头就被人捡走了。 秦三郎被柳一一拉着到了村口，才觉得不妥，挣脱开了。 ;我自己走。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儿，柳一一不跟他一般见识。 第30章 小寡妇和小叔 来到集市上，柳一一先去几个布坊，把碎布头给收了，然后，来到霍寡妇的荷花坊，把荷包和头花都拿了出来。 ;哟，一一来了，我跟你说啊，你做的头花可好卖了，大家都喜欢啊，有空你要多做一些，不够卖的呀。 霍寡妇一看到柳一一就欢喜不已，柳一一做的头花颜色鲜亮，别致，小姑娘小媳妇都很喜欢，三个两个的买。 ;我家婆婆，婶子，姑姑都要动手做，以后就会多了。 霍寡妇清点完柳一一这次带来的荷包后，就看到她身后跟着的秦三郎，不由得小声打趣道。 ;谁啊，你带着相公一起来的？ 柳一一的脸色有些尴尬：;我相公去了，这是我家的小叔子。 关于柳一一的事情，霍寡妇知道的并不多，毕竟刚接触几次，也没细打听。 听柳一一这么一说，吃了一惊：;你是童养媳？ ;不是，我是秦家秀才的冲喜新娘。 ;哦，我知道那个秦秀才的，长得一表人才，人也不错了，我听说他病的厉害，娶了个媳妇冲喜，没想到是你啊，啧啧啧，真是可怜，这么小就当了寡妇，一辈子可怎么过呀，实在不行，等大一点的时候，就改嫁。 霍寡妇不改嫁，是因为家里还有个儿子闺女，怕嫁过去之后对孩子们不好，但是柳一一就另当别说了。 ;再说吧。柳一一干笑，她不喜欢别人议论她的家世。 从前是个孤儿，她很敏感自己的身世，现在是个寡妇，更敏感了。 霍寡妇没有说透，毕竟柳一一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明白没有男人的日子多难过了。 她瞅了瞅门外站着的秦三郎，也是一表人才的，俩人年岁差不多，这一个寡嫂一个小叔子一起长大，该不会有什么吧。 心思流转间，柳一一已经把荷包和头花的数都数好了。 ;荷包两百个，头花一百五十个，跟你上次预定的，荷包差四百个，头花差三百五十个，大概后天，估计就差不多了。 ;一一做事爽利，婶子就不留你们了，赶紧回去做好了，给婶子拿过来。 ;好，婶子放心。柳一一痛快的答应着，收拾好背篓，走了。 出了荷花坊，秦三郎带着柳一一去了镇上的书铺。 ;你要买书吗？书可贵了，咱们没钱。 秦三郎却摇摇头：;我听说书铺子里有人抄书赚银子，我想试试？ 抄书？柳一一从前看的小说里，还真有穷读书人这么赚银子的。 古代人油墨比较贵，若是开版印刷基本都是上千册起，像这种小小的书铺是没有那个实力的。 一些常用的书是从西州城进来的，但是有些不常用的，就会请人抄写。 秦三郎找到店小二说明来意。 店小二就拿了一支笔和草纸递给秦三郎：;我们抄书的字迹要求严格，你先写几个字来看看吧。 秦三郎犹豫了一下，写了几个字，就被店小二叫停了。 ;不行，不行，你别写了，你写的苍白无力，是不符合我们的要求的。 秦三郎吃了一惊，原来抄书条件这么高，不自觉的低下头，面红耳赤，双手紧紧篡着，懊恼之极。 ;那啥样的才可以啊？柳一一替秦三郎问道。 店小二拿出一本书道：;这样的才行，要宋体小楷，草书不行，有些人看不懂，书的至少得让人看清楚不是，而且卷面要整洁。 ;别看我们要求高，要是你们能达到要求，一本书抄完至少一两银子那，我们管纸管墨，如果在店铺里抄写，中午管顿饭。 ;这样啊，谢谢小哥，等我们回去把字练好了，再来找你。 柳一一和秦三郎出了书铺，秦三郎此时已经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用抄书赚钱，却没想到，他的字迹根本不符合要求，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一种挫败无力感在他心头狂奔。 一口气走了好久，他才停下来，扭头就看到柳一一背着背篓再后面默默的跟着，很显然，他走的太快，柳一一已经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了。 第31章 顺毛的倔驴 秦三郎停下来等她，心里有些愧疚。 柳一一背着背篓，跟在他身后，此时才觉得这货腿挺长，她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跟在后面，都差点没追上。 ;你跑那么快干啥，显得你腿长…… 秦三郎看着柳一一跑的红扑扑的小脸上，晶莹的汗水滴落，很自然的伸出袖子给她擦汗。 ;对不起，我…… ;没事，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也想赚钱，大概也没想到抄书的要求那么高，没关系，你可以练啊，只要肯努力，水滴石穿，铁杵成针。 ;再说有一手好的字，就算是给你改卷的官看着也赏心悦目的。 秦三郎的眼神忽然明朗，像是被什么烫一下似的，眼里的自责淡了几分，一种莫名的感动一闪而过：;你不怪我？ 柳一一哑然：;我怪你做什么，一次的失败也不代表什么，有的人七十多岁了还考举人那，你才多大啊。 秦三郎心里负担瞬间减轻了，越发觉得柳一一跟他哥一样善解人意了，心底又重新燃起希望。 ;我虽然抄书赚不了钱，但是我可以多砍点柴，多挖点草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受累的。 柳一一笑了，葡萄一样的眼睛闪着光：;我以为你生什么气那，原来是这个，没事没事，我们是一家人，这么计较做什么，走吧，我们赶紧回家，正好赶上中午饭。 俩人并肩往回走，这一次，秦三郎的脚步刻意放慢了许多，将就着柳一一的。 ;以后你每天砍柴的时候，可以练一练，吃完饭后，也可以练一练，见缝插针的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超不过半年，我相信你写的字就会提高很多。 ;再者，你可以把需要考的书背下来，一边背写一边练字，就算你明年还没有达到抄书的资格，这样学下来，想不考上童生都难。 听着柳一一喋喋不休的话，秦三郎并不觉得厌烦，反倒想起了从前他哥也是这么说他的，他们都是为他好，忽然就有一种像是亲人般的亲切感。 ;好。 看到秦三郎眼神恢复了清明，柳一一有些好笑，感觉秦三郎生气的时候，还真有点小孩子气。 ;你还真是脾气倔，驴脾气，还是顺毛的。 ;嗯？秦三郎怎么觉得柳一一是再骂他那。 柳一一忙改口：;夸你那，有个性。 秦三郎淡淡扫了柳一一一眼，嘴角上扬：;那你就是狡捷过猴猿，灵巧。 柳一一挑眉：;听着是好话，可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味道不对？你是说我狡诈？ 秦三郎赶紧澄清：;狡捷怎么是狡诈那，夸你聪明。 只是弯弯的嘴角和笑开的眉眼，已经出卖了他。 ;好你个秦三郎，竟然骂我是猴子。柳一一追着他打。 秦三郎左闪右躲：;你还骂我是驴那。 ;你就是头驴，倔驴…… 打闹着来到一家茶摊，正是上次柳一一在这里变戏法的地方。 柳一一跑了一上午，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老板，附近有没有豆花啊？ 要说柳一一最喜欢吃啥？咸豆花，是她的最爱。 ;没有，从前桥东边有一家，他们进城了，镇上就没有卖豆花的了。 这个镇不大也不小，从东头跑西头也不过半个时辰，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的用的，粮油铺子点心啥都有卖的。 可是卖豆腐的就只有一家。 柳一一不爱吃豆腐，但是爱吃豆花，这个镇上又没有卖豆花的，只见她圆溜溜的眼睛一转，拉上了秦三郎的手腕。 ;家里有黄豆吗？ 秦三郎摇摇头：;畜生吃的东西，谁有那功夫种。 古人粮食以高粱和大麦为主，主要是磨成面粉好储藏，大豆一般就喂驴，喂牛，如果家里粮食富足，会种一些，只是现在赋税那么重，交了赋税后，就剩不了多少粮食了。 大豆其实是个好东西，关键是大豆磨豆腐的手艺也不是谁都会的，尤其是点豆腐用的卤，也算是个秘方了。 很巧的是柳一一就会，磨豆腐，熬豆浆，点豆腐脑，她都会。 她喜欢吃，喜欢吃的人就喜欢做。 第32章 做点小买卖 黄豆在这里不好卖，价格也便宜，小麦和高粱都是七八文钱一斤，黄豆只要两文钱一斤，柳一一卖了十五斤，把甄氏给她的铜板都花了。 老板剩的也不多，大概有个十七八斤，难得有人买的多，就连袋子一起给他们了。 秦三郎扛着大豆，柳一一背着一篓碎布条，俩人买了两个饼一边走一边吃。 ;你买这么多大豆是做豆腐吗？ 柳一一点头：;做豆花，豆腐，豆腐大概会卖的便宜点，不划算，豆花能卖钱，一斤大豆出四斤豆花，差不多二三十碗，每碗一文钱，一斤大豆就能收二十文。 两文成本换回来二十文，实在是划算。 ;你会做的吧。这句话秦三郎用的肯定语气。 柳一一理所当然的点头：;会吃，也会做，晚上就给你试试，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又多了一个赚钱的门路。 刚到家，万氏就迎上来了：;哎呀，一一啊，我一上午就做了三十多个，布头都用完了。 柳一一把背篓递给万氏，里面有好几包布头，给她一包让她拿屋里好好挑。 韩氏看到柳一一回来了，也来拿布头，可是看到秦三郎背着一袋粮食，好奇的问：;这买的啥？ ;黄豆。柳一一说。 韩氏一听就急了：;你有钱没地方花了，买啥黄豆。 ;做豆腐啊，我今天去集市上就看到一家卖豆腐的，做的还不咋地。 韩氏吃了一惊：;听你的意思，你会做？ 柳一一点头：;会啊，难道你不会吗？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不都要豆腐？ 韩氏的脸上说不出来什么表情，想笑又有些怀疑：;做豆腐的卤水不好调，做不好浪费粮食，俺们是没有做过，你的意思是说你娘家村里人都会做豆腐？ 有道是十里不同习，豆腐在古代很常见的食物，有些地方喜欢吃喜欢做，有些地方就不会做。 柳一一也不客气：;得嘞，晚上咱们就吃豆腐宴吧。 秦三郎把黄豆搬到甄氏的房间，挖了一大碗黄豆出来，此时已经开始做午饭了。 柳一一先把黄豆给泡上，跟孙氏一起做饭。 ;你真的会做豆腐，要是做不好可糟蹋粮食。 豆腐不贵，大家都买的起，但是做豆腐就太累了。 古代人有三个活计是最累人了，撑船打铁卖豆腐。 打铁吧，倒是还行，至少赚钱，卖豆腐工序繁琐还不赚钱，渐渐的会的人就少了。 ;会的，没事。 再说秦三郎回到屋里把需要读的书都拿了出来，从前背过一些，趁着这会儿功夫，他开始背，一边背，一边拿小树枝在桌子上写。 练毛笔字讲究的是腕力，现在他虽然没有笔墨纸砚让他去糟蹋，但是可以先用树枝练。 秦三郎的爹秦二喜是个木匠，他也会一些，回来的路上，寻找合适的棍子，权当毛笔了。 到了下午，黄豆泡的差不多了，柳一一找来家里的磨盘，开始做豆腐。 果然，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有豆花，豆腐，炒豆腐，炸豆腐，柳一一给大家做了一桌豆腐宴。 甄氏吃了一口，也十分欢喜。 ;好吃，跟从前镇上的王家豆腐是一样的。 万氏看到豆腐竟然都吃出花儿来，也十分惊喜：;哎呀，一一真的是手巧，区区一块豆腐，竟然可以这么做，这是豆花吧，我在镇上吃过，二文钱一碗，可好吃了。 柳一一看到大家满意，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奶奶，我想在集市上摆个摊儿卖咸豆花，还可以卖馒头，包子，菜饼之类的，可是我一个人年纪小，也干不动，我把做豆腐的手艺交给大家，看谁愿意去卖。 ;娘，我想去……韩氏率先说话了。 第33章 她跟他们是一家 柳一一说出要把做豆腐的手艺教给大家。 秦三郎正在吃饭，猛然停顿了一下，深沉的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柳一一，他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以为她会自己做，赚来的钱自己留一些，上交一些，却没想到她把手艺都交出去了，她没有藏私就是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按捺下感动又喜悦的心情，听柳一一的安排。 韩氏在家里做豆花，做好之后拉到集市上卖，但是，韩氏手头的活计就得转给别人，比方说喂牲畜，和绣荷包。 ;我跟大娘去卖豆花，家里的活让花枝和大嫂做，从前花枝上山放羊，就让三郎做，我娘和三婶，还有姑姑，专门做荷包，奶奶，您觉得呢？ 柳一一分完工，秦三郎心思微动，让他去放羊，他可以一边放羊一边练字，这个主意甚好。 秦三郎读书是不被家人认可的，所以，他可以偷着背书，偷着练字，却不能正大光明的读书，他也要面子的，万一再没考上童生被人笑话。 可是他这个心思从来没跟人说过，没想到柳一一竟然知道。 韩氏有了营生，万氏也有自己的活计，至于孙氏，这两件贴补家用的活计都是她媳妇儿给找的，当然心里更高兴。 镇上的集市也不是天天就有的，每逢一四七，是在东边的柳杨镇，二五八是西边的淮杨镇，淮扬镇离的远，可以去那里卖豆腐，柳杨镇近一点，家里有独轮车，可以卖豆花，顺带卖炕的菜饼。 第二天一大早，韩氏推着独轮车，带着柳一一来到集市上，一边卖豆花，一边卖菜饼。 薄薄的菜饼香甜酥脆，是柳一一最拿手的，配上一碗咸咸的豆花，总共下来也不过三文钱，摊儿刚摆出来，陆陆续续来镇上赶集的人有的就要吃一碗。 刚开始做买卖，只弄了两大桶，没想到还不到巳时就卖完了。 如此回家后，一点都不耽误韩氏做别的活计。 韩氏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把兜里沉甸甸的铜板都掏出来，摆在甄氏的炕上，帮着甄氏串钱。 ;娘，这个买卖可以做，你瞅瞅一早上都赚这么多那，这要是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银子了吧。 甄氏看着一袋子的铜板心里也高兴，只是她不习惯喜形于色，表情还是严肃的。 ;差不多，但是你可别忘了，这个手艺是二郎家的教给你的，你以后可别再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丫头都是好心。 韩氏能凭能力赚到钱，就已经开心不已了，连连说道：;娘，我知道了，还真别说，你从菩萨那里求来的孙媳妇，还真是咱们家的福星，要是秀才在，就更好了…… 甄氏重重的叹口气：;啥也别怪，只能怪他没福气，回头咱们家就看四郎的了。 韩氏却哧的一声，不屑道：;娘啊，说句实在话，其实我觉得四郎不如三郎，三郎从前跟着秀才读书，也是不错的…… ;可是他没考上童生啊…… ;一次没考上也没啥，还可以再试试的。 ;咱们家穷，供不了那么多读书人，只能怪他没福气啊…… 韩氏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三郎和四郎都不是她的儿子，起身去忙别的了。 甄氏把铜板串好收起来，盘腿坐在炕上，心思流转。 要是三郎真是读书的料，不如让他再试试？ 甄氏也希望所有的孙子都有出息，正盘算着俩孙子读书需要多少开销，镇上的王媒婆来家了。 ;哎呀，老嫂子，这话啊，我实在是没脸说，可不说也没办法，镇上吴秀才家里要退亲了，我嘴皮都磨破了，说你们俩家的亲事都定了好几年了，突然要退亲，这让咱们闺女可怎么活哟…… 甄氏心中一惊，猛地抓住王媒婆的胳膊：;为什么要退亲，我们家爱梅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吴家的事情，好好的…… 甄氏的话还没有问完，就看到秦爱梅哭着从屋里跑了出来…… 第34章 姑姑被退亲 秦爱梅今年十九了，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 十三岁那年，秦秀才还在的时候，一家人给她千挑万选，选了镇上的吴家吴彦琦。 第二年，吴家小子就考上了秀才，吴家那个时候都喜欢秦爱梅，说她是旺夫命，就等着过了及笄之年后，跟吴家小子成亲。 到了十五岁，吴家小子要考举人，吴家说等考试完再成亲。 可是，等吴家小子考试完了，秦老爷子不行了。 吴家小子没考上举人，婚事也得往后延期，秦爱梅得给亲爹守孝。 眼瞅着今年孝期满了，秦爱梅跟吴彦琦婚事又该提上日程了。 谁也没想到，吴家要来退亲。 这对等了好几年的秦爱梅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甄氏让大媳妇韩氏去劝人，她气急败坏的跟王媒婆发脾气。 “定亲定亲，亲事都定了，那里还能反悔的。” 媒婆就是拉煤牵线的，她也不想接这个差事，在吴家好赖话都说尽，可是吴家一门心思就是想退亲，还给了她很多跑腿费，她也没办法呀。 “你家姑娘是个好的，怪就怪那个吴家小子，仗着是个秀才看不起咱们家，要我说呀，退了就退了，若是强行嫁过去，指不定吴家婆婆咋欺负咱家闺女那。” 甄氏气闷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清楚的很，不就是秦秀才死了，吴秀才看不上秦爱梅了么。 从前俩家都是秀才，倒是门当户对，现在秦秀才死了，吴家就看不上他家了，媒婆说的没错，强行嫁过去，自己闺女只会被人欺负。 秦家出了事，大家都回来了，柳一一看到秦三郎还没回来，就去山上找他，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抓点野味啥的。 上一次抓的蛇跑了，她现在还惦记着那。 再说秦三郎一大早就背着竹篓，怀里藏着书，赶着羊群上山了。 他一边放羊，一边背书，一边砍柴，等到柴砍得差不多的时候，书也背会了，再拿出笔在地上默写。 朗朗的读书声，能听出秦三郎很高兴，有种激情四射，满满活力的赶脚。 张家的小姑娘正在山上采药，就被熟悉的声音吸引过来了。 “三郎，你在读书吗？准备下场考童生吗？” 秦三郎对家里人瞒着，但是从小的玩伴儿，既然被戳穿了，他也不准备相瞒了。 “有这个打算，但是，这是我自己的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啊。” 张玉香忙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的，好，我谁都不说，一定替你保密，等你考上童生那天，给大家一个惊喜。” 秦三郎腼腆的笑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从那儿扬起的细沙，吹到了他的眼睛里，让他很不舒服。 “你眼睛进沙子了，我帮你吹吹。” 柳一一看到自家的羊在河边吃草，就知道秦三郎一定在附近。 等等，她看到了什么…… 从她这个角度来看，秦三郎似乎在跟人家姑娘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咳咳……非礼勿看，非礼勿看。” 柳一一忙转过身子，捂住了眼睛。 一声惊呼，惊动了这对野鸳鸯。 秦三郎莫名的扭头看着柳一一，这边张玉香忽然脸就红了。 柳一一轻笑：“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秦三郎不明所以的看着柳一一，张玉香却红着脸逃走了。 柳一一调侃道：“三郎，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谁知秦三郎忽然就恼了：“你胡说什么，我眼里进沙子了，让她帮忙吹一下，你不要乱想……” “哟，眼睛里进沙子了？”说着柳一一忽然靠近秦三郎的脸，眼睛对着眼睛，淡淡的香气就绕进了他鼻息。 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心砰砰跳的厉害。 “有吗？没有啊，倒是人家小姑娘，脸都红了，别找借口了，不就是亲一下吗，我理解，理解的，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 看着柳一一毫不在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秦三郎莫名的生气，恼羞成怒。 “谁亲她了，你脑子想的啥，怎么如此肮脏……” 柳一一被怼，一脸的莫名其妙：“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情侣之间亲亲热热的，怎么肮脏了，倒是你，秦三郎，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真是虚伪。” “谁虚伪，没做就是没做，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跟我说清白，人家小姑娘的脸都红了。” “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胡说。” 秦三郎说不过柳一一，气急，猛地起身推开她…… 河边湿润，泥土湿滑，柳一一被推了一下站立不稳…… “啊……” 秦三郎想去拉她，也被湿滑的泥土给滑到了，一不小心压在柳一一的身上，柔软的嘴唇触碰到那抹香甜。 时间仿佛凝固了。 柳一一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从前看电视剧里，但凡是这种摔倒都亲上的狗血情节，她都觉得好假，好假。 然而，这一次……加了导航吗，竟然定位这么准确，亲到脸蛋也是可以的，偏偏是嘴。 “秦三郎……” 柳一一怒吼一声推开秦三郎，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 “下流，卑鄙……” 秦三郎自己也是一脸懵，躺在地上抱着头，等柳一一发泄完，他才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抬眼就看到柳一一在用力擦自己的嘴唇，瞪着他的眼神，又愤怒又嫌弃。 “量你个小屁孩儿，也不敢对我咋样，赶紧回家，家里出事了。” 柳一一说完，扬起长鞭，把羊往回赶。 权当是个意外，他是小孩子，她不怪他……（才怪） 秦三郎站在那里剧烈的喘息好一阵，才抚平狂跳的内心，长长的出口气，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嫂子，他在乱想什么…… 愧疚又羞赧的跟上了柳一一，却看到她一直在擦嘴巴，还一脸的嫌弃，眼神不由得有些幽怨。 他可是每天都刷牙漱口，有那么脏吗？ 只是他可不敢问，刚才被柳一一暴揍了一顿，可疼可疼了。 回到家里，才知道家里真的出了大事，秦爱梅被吴家退亲了。 甄氏思来想去还是不同意，且不说聘礼的事，秦爱梅都十九了，真就不好找了，再说从前吴家可是个秀才，再找个啥样的才能配她呀。 一家人都犯了愁。 第35章 嫌贫爱富的吴家人 秦秀才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增加赋税就算了，连亲事也受影响，甄氏坐不住了。 “老三家的，明天你跟三柱去一趟吴家，看看到底咋回事？” 秀才没了，家里还有个童生老爷，甄氏不相信都是读书人，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不多时，韩氏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一脸的着急：“娘，爱梅不见了……” 甄氏一听，腿都软了：“不是让你去追了，怎么不见了呢？” 韩氏一脸的为难，皱着额头，连那双颧骨都往上抽着：“她腿脚麻利，我这不是没追上……” “奶奶，我去……” 虽然，秦爱梅定亲的时候，秦三郎年纪还小，可他已经懂事了。 依稀记得这门亲事还是他哥给提的，考上秀才的吴彦琦跟秦秀才是同窗，虽然年长秦秀才几岁，俩人还是比较要好的。 他哥要是还在，这门亲事肯定成，如今他哥不在了，他一定保住这门亲事。 “拦住他，不准去，你去干啥，竟搅和事，让你三叔去……” 甄氏让孙氏把秦三郎拉住。 柳一一也拉住了秦三郎，劝道：“你别去了，现在让三叔去问问情况，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你一个晚辈儿去干啥，吵架啊。” 秦三郎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他不相信吴家就这么退亲了，婚姻是大事，姑姑被退了亲，以后的再嫁就难了。 “不，我相信吴秀才不是那样的人。” 柳一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一定觉得吴秀才跟你哥是至交好友，肯定也像你哥一样高洁……” 秦三郎点头承认了。 秦秀才高洁不高洁，柳一一不知道，但是她笃信一句话：男人在外面不受诱惑，不是因为他品性多好，而是给的诱惑不够大。 至于吴秀才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等秦三柱去吴家回来就知道了。 忽然，柳一一抓住秦三郎的手腕，眨了一下眼睛：“奶奶不让我们去，我们可以悄悄的去，走，先去吃饭。” 秦三郎明白柳一一的意思，反正吃了饭下午还得上山砍柴，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的去吴家打听情况。 去吴家的路上，柳一一和秦三郎还遇到了秦三柱和秦爱梅，看秦爱梅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应该是被秦三柱给强拉回来了。 柳一一刚准备去跟他们打招呼，却被秦三郎拉着躲到一旁：“不能被他们知道。” 柳一一不好意思的笑了：“是了，我们是偷着跑出来的。” 那边却听到秦爱梅用力挣扎：“三哥，你拉着我干啥，我就是要去问问他，凭什么，我都等了他三年了，连俩月都等不了吗？退婚？我不退。” 秦三柱着急的跺脚：“傻妹子，从前咱们家有个秀才，别说三年，十年也等的，可是咱们家现在没有秀才……” “那再考一个不得了。” 说的容易，秦三柱没那个天赋，止步于童生，秀才考了多少次了，都没重，家里剩下读书的孩子，连个童生也不是，要想再出个秀才，至少再等三年。 就算是吴家等得起，秦爱梅等得起吗？ “我就想问问他，为啥退婚，你别拉我，让我去找他………” “别丢人了，三哥去问，三哥这就带着媒婆去他家，行，姑奶奶，回，回……” 秦三郎等他们走远了，从树后面走出来，看着争吵不休的两个人，那双坚毅的眼神充满了愤慨，秦爱梅不能问，他得帮姑姑问问，吴彦琦到底为什么退亲。 俩人来到镇上吴家，秦三郎刚要从正门去敲门，打算直面吴彦琦，却被柳一一给拦住了。 “你直接问，他也未必肯说，走，街坊邻居最容易传八卦，我们去别处打听。” “八卦？什么是八卦？”秦三郎一愣，却被柳一一拽着走了。 柳一一拉着他来到一个买干果的摊位，捏了几个瓜子尝：“不错，不错，大叔，来两文钱的。” 大叔抓了一把瓜子放称上。 “大叔，我给你打听个事，听说吴家要退亲，究竟是咋回事？” “吴家的事，你问我啊，我可比别人知道的更清楚。” 卖瓜子的大叔还未说话，柳一一就听到身旁清朗熟悉的声音响起。 扭头一看，一位少年十三四岁，身量高挑显瘦，穿着挺华贵，红色暗花锦衣，腰缠金色黑丝暗绣蟒带，腰间挂白玉，白底黑靴。 头戴白玉冠，红色抹额，两鬓留两撮长发，自我感觉风流倜傥，实际上有种花花公子的即视感。 看到来人，柳一一露出了惊喜之色：“陆世才，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街道是大家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倒是你，打听吴家的事情，做什么？” 陆世才也买了一份瓜子，顺手把柳一一的那份银子也给付了。 “吴家被退亲的女子是他姑姑……” 听柳一一这么一说，陆世才明白了，淡淡的扫了站在一旁的秦三郎一眼，指了指前面的茶棚：“走，喝茶去，听我慢慢跟你说来。” 三人来茶棚喝茶，听完了陆世才的话，柳一一终于明白了，吴彦琦移情别恋了。 去年，吴彦琦参加了举人的考试，差了一点点没有考上，觉得如果今年再参加，他有很大的把握能考上举人。 还没咋地呢，就膨胀了，看上了一位老举人的闺女，奈何自己已经订婚了，也就想想，谁知赶上秦秀才去世，他立马觉得秦爱梅配不上自己了。 于是想方设法跟举人闺女搭话，结果人家竟然同意了，吴彦琦还不得赶紧把人娶进门，这才有了跟秦爱梅退亲的事情。 “看来这个吴彦琦也不是个好东西，见异思迁，攀高枝，如果咱们硬是不退亲，回头即便是姑姑嫁到吴家，也会被他欺负的。”柳一一忿忿的说。 秦三郎的脸黑漆漆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怎么也没想到他哥哥千辛万苦选竟然是这样的人，又气愤又难过，替哥哥和姑姑悲哀。 柳一一轻拍他的手背劝他：“跟你哥没关系，人总是会变的，不都说人生三喜，升官发财死发妻，有些人连糟糠之妻都能抛弃，何况这才定亲。” 秦三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柳一一：“什么升官发财死发妻，结发妻子是能随便嫌弃的吗？别说他吴彦琦现在只是个秀才，即便以后成了当朝大员，休妻弃子也是要被人诟病的。” 柳一一撇撇嘴：“别的人我且不说，就说你，回头考中状元，被公主相中，你是娶你的青梅呢，还是尚公主做驸马呢？” 秦三郎坚贞不渝：“既然是青梅竹马，当然不负深情，公主再有势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不知道怎么回事，柳一一的心里突然酸了一下，冷冷的讥讽：“没想到你还挺深情。” “这跟深情没关系，是君子之道。”等等？秦三郎眉心一皱：“我哪儿来的青梅？” 第36章 她是我嫂子，不卖 陆世才看俩人吵的热闹，清朗的眼神含着一丝笑意，嘴角微扬：“小丫头还挺明白，对了，上次你欠我的二十两银子，啥时候还……” “嗯？”柳一一怔住了，“我啥时候欠你银子了？” 看到柳一一不承认，陆世才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展开，是个借据。 再看署名的人不是秦三郎还有谁。 “这，这……这怎么变成借条了，我们可把你给救了呢，再说，你还把我的独家绝技学去了呢，都不算银子吗？” 陆世才挑眉：“我无所谓，区区二十两银子而已，借据可是你家书呆子主动要写的，我又没有逼他。” 柳一一怒瞪着秦三郎，她就知道，平白无故的，他怎么就同意陆世才给银子了，原来他早就打了借条了。 只见秦三郎神色黯然，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面前的杯子，眉心轻蹙：“我会想办法尽快把银子还给你的。” 陆世才毫不在意的笑笑，他对秦三郎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为人正直，果敢，不像眼前的小丫头，一肚子的精灵古怪。 “你一个没有功名，又没银子读书的穷小子能有什么办法？银子倒是不着急还，不过，眼前我有个麻烦，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解决？” 柳一一眼神一亮：“好呀，只要你愿意给银子……” “住口。”柳一一话都没说完，又被秦三郎斥责了，“陆兄在我们危难的时候倾囊相帮，现在有事要我们帮忙，谈什么银子，凭白玷污了这份情谊。” 柳一一气得直翻白眼，陆世才轻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不瞒三郎说，家父要我入清风学馆读书，可是清风学院历来有个规矩，需经过他们的测试才可以入学。” 这个不就是入学测试么，现在的小学都有的，柳一一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倒是不难，难的是他们还有入学的试题，如果能回答对他们这些题目，就可以免三年的束脩。” 说着陆世才做作的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我爹好歹是县丞，如果你们能帮我解了这三道题，让我不掏银子就能进清风学馆，可谓风光之极，这个借据我就还给你们，而且，三郎如果也感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入学。” “清风书馆为什么这么厉害？”秦三郎没有听秀才哥哥说过。 陆世才解释道：“清风书馆的馆长是当朝一品严阁老返老还乡给开办的，虽然只有两载，名声却在外，每年收徒只有三十人，而这些题目为了防止答案泄露，一年一变的。” 也难怪秀才不知道了，秀才一直忙着考举人，忙着生病，镇上的事知道的很少。 “好，拿来我们瞧瞧。”柳一一说。 把三道试题展开在他们面前，柳一一打眼一扫心中便有了主意，这个学院秦三郎上定了，可是再看秦三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龟鹤共舞，四十头杨，鹤腿龟腿共一百一十二只，龟鹤几何？” 这是小学生都会的鸡兔同笼的问题，只不过变了形式而已，简单，柳一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再看第二题，是个对联：“琴瑟瑟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秦三郎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第三道题是个九宫格，让九个数无论是上下斜，和都是十五。 秦三郎看完之后，无奈的摇摇头：“陆兄，对不起，我们帮不了你了……” 可是陆世才看着柳一一清澈如水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笑笑：“丫头，可是能解？” 柳一一‘嘿嘿’憨笑，话锋一转：“我把答案给你了，你难道不会拿去卖吗？” 陆世才笑了：“就算你把答案给我，不告诉我解题办法，我还是不会，而且先生那边还有不固定的题目，谁知道都抽取的什么题目。” 柳一一点点头：“也是，出题人大概是想找个懂得经商的读书人，或者告诉读书人，不能一味的死读书，科考的书要读，其他的书也要读。” 可是不管出题人是什么意图，秦三郎看着这些题目是不懂的。 心里直打鼓：“陆兄都不行，我更不行了，这些题我听都没听过。” 陆世才拧眉，摇头又叹气：“严阁老脾气古怪，出的题目也古怪，本来还想让三郎跟我一起去学馆那，这就没办法了。” “既然是上学，咱们还是要试试的？”柳一一眉眼弯弯。 秦三郎再次摇头：“万一不行呢？” “不行也没关系，至少知道了我们大致努力的方向，而且真的成了严阁老的学生的话，对你将来也大有好处。” 陆世才点点头：“丫头说的没错，试试也行，万一成了呢。” 秦三郎拿定主意后坚定的点头：“成，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定要去清风学馆试一试。” 清风学馆一直在招生，每年除却春假和秋假是耕种和收货的时间会放两个月的假，就连春节也只能休息五天。 柳一一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答案和解题方法。 “第一道题，答案是龟是十六只，鹤二十四只，第二题：我对：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样肚肠。第三道题倒是有个口诀：戴九履一，左三右七，四二为肩，八六为足。” 答案一出，秦三郎和陆世才都震惊的看着她。 “这些题目你竟然都会。” “是啊，简单啊，第一题出自《古法数数》，第二个题目出自《官场游记》，第三道题就更古老了《河图洛书》里有记载，有一本《道本记》里也有记载。” （以上都是作者瞎编的。） “不过，这些书都不是什么正经书，科考不考的，你们没有读过也正常。” 陆世才毕竟是县丞的公子，他摸着下巴道：“《古法数数》我听说过，据说经商的人都要读，里面还有个什么九数口诀，被他们奉为经典。但是，读书人都不读的。” 这个时代等级严格，士农工商，商人的子弟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但是也不代表人家不读书啊。 柳一一撇撇嘴，很不服气：“书只有读的多少之区别，是好是坏，读书的人要是自己都不能分辨，那书岂不是百白读了，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就是这个道理。” 陆世才赞赏的看着柳一一，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可以啊，小脑瓜子不错啊，丫头，干脆来我府上做我丫鬟，我出一百两如何？” “真的？”柳一一歪着头躲开了他的手，眼神亮了亮，立刻脑补了一台公子和丫鬟爱恨情仇的大戏，陆世才这人不错，要真的能跟着他，可比在秦家好多了，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不行。” 只是，柳一一的梦还没有被开启，就被秦三郎掐断了。 “她是我嫂子，岂能卖身为奴。” 第37章 注意自己的言行 只见秦三郎面如寒霜，眼神像剑一样看着柳一一，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 柳一一倒是忘了，即便是寡妇也是二等良民，而在陆家，她就是妥妥的奴婢了，奴隶在这个社会更没有地位。 如果柳一一答应了，岂不是自甘下贱，秦家还没有到养不起她的地步，再说，她还指望秦三郎考个功名，她也能跟着沾光那。 ;对哦，不卖。答案给你了，你要是还没把握，就把我说的书找出来看看，我们家里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等三郎准备好了，一定去清风书馆，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还是同窗。 陆世才讪讪的摸摸鼻子，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却依然很有风度的朝秦三郎拱拱手：;成，那我就在书馆等三郎的好消息了。 说完他当着秦三郎的面要把借据给撕了。 谁知却再次被秦三郎拦住了：;陆兄，使不得，帮忙归帮忙，银子还是要还的。 陆世才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三郎正直，我能教你这个朋友才是三生有幸。 ;陆兄侠义心肠，三郎十分钦佩。 ;我更是佩服三郎的为人，如果咱们能成为同窗了，定要彼此照顾。 ;一定，一定。 柳一一看着俩人互相谦让着，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忍不住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迂腐。 ;三郎，赶紧回去吧，奶奶还等着咱们的信儿呢。 陆世才去学院答题，秦三郎跟柳一一往家赶。 ;三郎，回头等你考上了秀才，定叫吴家那小子后悔现在的决定。 回去的路上，柳一一笑的没心没肺，秦三郎黑眸暗沉，紧紧的抿着着嘴，要不是在外面，他真想摁着柳一一打一顿屁股。 走着走着，柳一一终于感觉到秦三郎的情绪不太好了。 ;咦，你咋了？ ;咋了，你说咋了。秦三郎语气不善，冲的很。 柳一一脑子风暴了一下，他们来镇上也打听出吴家退亲的消息了，也知道清风书馆免费收学生的事情了，都是好事啊，秦三郎没头没脑的愤怒到底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生气又不是我…… 秦三郎深深吸了一口，勉强把一腔怒火压下，如星辰的眼眸盛满了怒气，像是两簇火焰，熊熊燃烧。 而那个点燃怒火的凶手，却一脸的茫然，毫不自知。 ;你，柳一一，你到底有没有分寸？陆兄好歹是个男子，你跟他眉来眼去，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哈？柳一一迷茫的看着秦三郎：;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看着秦三郎起伏不定的胸口，柳一一知道他已经在努力压制自己了。 柳一一双手一摊，无辜的眨眨眼：;我什么也没做啊，难道连我跟他说话都不成吗？什么叫眉来眼去，什么叫动手动脚，你那只眼睛看到了。 秦三郎的胸口像是有团火在灼灼燃烧，情绪像是疾风一般，他强压下来的时候，心口都是疼的。 ;你当我瞎啊，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一双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说话的时候，脸都凑到一起了。他摸你一下，你还他一下。柳一一，你是个寡妇，要知道洁身自好，你要为我哥守节，要守妇道。 ;我，今年才八岁，你说我不守妇道？柳一一气得头嗡嗡响，;秦三郎，行，既然对我这么不满，休了我，赶紧的，我现在就把自己卖到陆家，宁可去陆家当下贱的奴婢，也不在秦家当寡妇。 说完，柳一一照着秦三郎的腿上就是一脚，气呼呼的往家跑去。 她就不明白了，她跟陆世才不是日常相处嘛？怎么就像秦三郎嘴里描述的那么亲密，从前跟班里的男同学，男同事也是这么处的，谁也没有误会过什么。 可是在秦三郎眼里，她，不守妇道，不洁身自好，还眉来眼去，动手动脚……啊呸，秦三郎就是个老顽固，老古董。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走的越快，连路都没有看清楚，差点撞上路上疾驰的马车。 ;小心。只听秦三郎一声惊呼，胳膊被秦三郎一把抓住，拉入怀中。 ;你拉我做什么，正好撞死给你哥陪葬。 柳一一的脸色铁青，秦三郎的脸色也不好看，被她吓的惨白，被她气得眼睛都发红，眼眸深沉而忧郁。 ;你……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你全家都不可理喻。 俩人就站在那里，柳一一瞪着秦三郎，眼睛里冒火，秦三郎瞪着柳一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动。 自己生的气，还得自己开解，秦三郎终于心平气和了，咬咬后槽牙。 ;你年纪小，我现在不跟你计较，要知道我都是为你好，如果再大一点，你还这么不知分寸，被传出去，你是要被沉塘的。 柳一一惊觉，现在是古代，古代对女子要求颇多，别说跟人动手动脚了，就算是胳膊腿被人看了，都算是失了贞洁，秦三郎也没吓她，族里对失节的女人，只有一个下场，沉塘。 ;我改嫁，等你成了亲我就改嫁，等我到了十五岁，我就改嫁。 柳一一说完扭身继续往家走。 ;你……秦三郎知道她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她，只能徐徐图之，揉了揉被她踢了一脚的小腿骨，紧追了上去。 俩人一路生着气，一前一后回到家里的时候，还都别别扭扭的。 秦三郎先去找了甄氏，一五一十的把吴彦琦的事情给说了：;对方是举人的闺女，二哥若在他肯定也认识，是他们书院先生的女儿。 秦三柱听了也有所耳闻：;一个是书院先生的闺女，一个是书院的学子，说不定他们早就明珠暗结了，哼，一对不知廉耻的人。 韩氏也破口大骂：;吴秀才真是不要脸，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娘，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明天我就去吴家骂他个小儿，别以为我们家除了秀才，就再也没人了。 万氏也跟韩氏同仇敌忾：;就是，娘，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甄氏也气得浑身直哆嗦：;退亲就退亲，我还不稀罕把姑娘嫁到如此背信弃义的家中。但是，他们的聘礼，一个大字也别想拿回去。 在秦张村，如果女方有错被退亲，族里就会惩罚女方，轻则出家为尼，重则沉塘。 可如果男方有错，聘礼就不再往回退，算是给女方的补偿。 虽然很不公平，可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规矩，谁也没办法。 可不管谁的错，被退亲的女方再定亲，可就难了。 第38章 亲事不退 第二天，秦三柱跟媒婆一起去吴家了。 还是那句话，亲事不能退，秦爱梅没有做错事情，就算是吴家说翻天，秦家也不退亲。 下午的时候，吴彦琦竟然悄默默的来找秦爱梅了。 柳一一正准备上山砍柴，看到一个穿青衫的陌生男子，瘦高个，一直在他们家房后溜达，着急的左顾右盼，好奇的伸着脖子看。 不多时，秦爱梅出来了，来到青衫男子面前，低垂着头抹眼泪。 柳一一恍然，这男的就是吴彦琦啊，只是还没成亲就私会女子，于理不合吧。 ;看什么呢？秦三郎也准备上山砍柴，看到柳一一躲在墙角，撅着屁股，鬼鬼祟祟的，也跟了过去。 ;嘘，别说话，吴彦琦来了。 秦三郎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私下相会，被人发现，姑姑的名节就完了。 ;没事，不是还有我们嘛，先听听那厮说啥。柳一一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秦三郎，总要给俩人互相解释的机会。 只见吴彦琦一把抓住秦爱梅的手，哀声乞求：;小梅，对不起，亲事不是我让退的，是我爹娘，你也知道我们家只有我个男子，他们对我寄予厚望，她父亲是个举人，对我的学业帮助很大…… ;小梅，在我心里，你还是最重要的，小梅，我不愿退亲，不愿…… 说着，吴彦琦竟然落了两滴泪。 柳一一鄙夷的撇撇嘴：;猫哭耗子。 ;既然不愿退亲，就该跟他父母去说，来找姑姑是怎么回事？秦三郎是个守礼节的人，最看不惯这种不守礼的人。 ;那你还让媒婆来我们家退亲，你心里真的有我吗？我不信。秦爱梅也哭了。 俩人相对而泣，颇有一种悲凉的味道。 ;我也没办法啊，自古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梅，你说我们该咋办啊？吴彦琦拉着秦爱梅的手，一时也没了主意。 秦爱梅刚开始还挣扎几下，后来就任由吴彦琦给握着了。 柳一一鄙夷道：;成亲前私下见面也就算了，见了面还拉拉扯扯，这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嗯。秦三郎罕见的附和。 柳一一扭头瞅了一眼秦三郎，只见他恰巧也看向她，柳一一白了他一眼：;去一边，我的气还没消呢。 秦三郎默默叹口气：;你看别人倒是心明眼亮的，怎么到自己身上，缺点就看不到呢？ ;缺点，我有什么缺点？柳一一自信的扬起嘴角，;本姑娘十全十美。 秦三郎被她气笑了。 而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吴彦琦竟然和秦爱梅抱在了一起，柳一一啧啧两声，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扔到他们的脚边。 秦爱梅心里一惊，赶紧把吴彦琦推开了。 ;小梅，你若实在不同意为妾，不如我们私奔吧，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暂时住下来，等生了孩子，我爹我娘到时候不认也不成了。 秦爱梅不知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是怎么回事，竟然答应了，看她那个样子，居然十分感动。 ;大郎，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可如果到时候你爹娘还是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咱们都生了孩子了，他们就算不认你，也得认他们的孙子吧。小梅，你给句准话，要是真的同意，我就去安排，这一次，拼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只见秦爱梅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真傻啊，他是骗人的…… 柳一一觉得秦爱梅真是没脑子，一转身，却看到秦三郎从屋后走了过去。 她惊呼一声，忙把秦三郎给拉住：;你干啥去？ 秦三郎气恼的脑门上青筋都冒出来了：;吴秀才太不懂礼数了，俩人还没成亲，又是私下见面，又是私奔的，成何体统。 ;你别去掺和你姑的事……柳一一眉梢抽了抽，又来了，她怎么忘了秦三郎是个最重规矩的，又拉了他一把，没有拉住…… ;规矩不能丢。秦三郎倔强的甩开柳一一的手，挺直着脊背，高昂着头颅，三步两步来到秦爱梅的面前，把她挡在身后。 柳一一懊恼的跺跺脚，明知道秦三郎是个倔脾气，怎么还拉他一起看热闹。 只见他横眉怒斥吴彦琦：;吴秀才，我念你曾经是我哥的同窗，奉劝你快点离开，私会我姑姑，坏的不仅是我姑姑的名声，若是一纸诉状告到官府那里，你的功名也不保。 秦三郎说的没错，在秦爱梅还没有跟吴彦琦成亲前，男女私会是不对的，而且这是在秦家，若是秦家真的告吴彦琦一个拐带良家女子的罪名，他的功名也会被除掉的。 谁知秦三郎的话音刚落，秦爱梅却把他扒拉到一旁：;三郎，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是我要他来的。 秦三郎吃惊的看着秦爱梅，怒睁双眼：;姑姑，你怎么能这样做？不要名声了，万一被人知道了，后果你想过吗？ 吴彦琦被秦三郎抓个正着，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正因为他了解已故的秦秀才，他才更了解秦三郎的为人，立马反悔：;小梅，你的名节重要，是了，我不该来，不该来的…… 他后悔刚才的话怎么会被他听到呢，私奔不成肯定被当成拐带良家妇女，他一世英名就毁了。 刚商量好的对策，秦爱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吴彦琦走了，上前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大郎，我愿意的，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一直在等你的，只要你还愿意要我，就算，就算是私奔，我也愿意的…… ;姑姑，不可，他撺掇你私奔，你别忘了，你本就是他三媒六聘的妻子，要真是私奔了，再嫁入吴家，你就是妾了。 所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良家妇女是会做出这等愚不可及的事情的。 秦三郎上去把秦爱梅给拉住了，谁知却被秦爱梅猛地推开，恶狠狠的怒斥秦三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秦三郎丝毫不退却，依然上前死死拉住秦爱梅。 ;你是我姑，我不能不管，我怎么能眼睁睁的被他蛊惑，置秦家的名声而不顾，你别忘了，家里还有花枝，还有小妹，你要是坏了名节，你还让她们怎么嫁人。 吴彦琦眼看自己的心思被人戳破，脸色一白，用力挣脱了秦爱梅的手，懦弱的逃了：;小梅，我心里也只有你，就是我娘那边……唉，忠孝难以两全，你就让我走吧…… 临走还说的那么好听，真是虚伪至极。 ;大郎，大郎，你听我说，我愿意的…… 若不是秦爱梅被秦三郎死死的拽着，只怕早就扑过去了，此时的她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只要跟吴彦琦在一起，那怕是做妾也认了。 眼瞅着心上人走远了，秦爱梅这边还被秦三郎拉着不松手，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秦三郎给推到了，气得跳脚。 ;秦三郎，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懊恼的跺跺脚，噔噔噔回屋去了。 第38章 小孩子掺和什么！ 第二天，秦三柱跟媒婆一起去吴家了。 还是那句话，不退亲，秦爱梅没有做错事情，就算是吴家说翻天，秦家也不退亲。 下午的时候，吴彦琦竟然悄默默的来找秦爱梅了。 看着眼前青衣长衫陌生又熟悉的男子，秦爱梅的眼圈都红了：;吴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退亲。; 吴彦琦想拉住秦爱梅的手，又怕于理不合，犹犹豫豫的解释道：;不是我，是我娘，是她非要退亲，你家二郎去了，家里没有秀才，配不上我了……; 秦爱梅难过的流眼泪，低头擦拭。 吴彦琦上前拉住秦爱梅的手腕，拼命表决心：;我是心悦你的，小梅，我也不想听我娘的，这才偷偷的跑来找你，小梅，我要娶你，想娶的人只有你，实在不行，我们私奔吧……; 秦爱梅震惊的看着吴彦琦，就看到他的眼神里都是真诚，有些犹豫了…… ;看什么呢？秦三郎也准备上山砍柴，看到柳一一躲在墙角，撅着屁股，鬼鬼祟祟的，也跟了过去。 ;嘘，别说话，吴彦琦来了。 秦三郎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私下相会，被人发现，姑姑的名节就完了。 ;没事，不是还有我们嘛，先听听那厮说啥。 只见吴彦琦一把抓住秦爱梅的手，哀声乞求：;小梅，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我们生了孩子，再回家，到那个时候，我娘不承认也不行了…… ;小梅，在我心里，你还是最重要的，小梅，我不愿退亲，不愿…… 说着，吴彦琦竟然落了两滴泪。 秦爱梅也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难过极了。 柳一一鄙夷的撇撇嘴：;猫哭耗子。 ;既然不愿退亲，就该跟他父母去说，来找姑姑是怎么回事？秦三郎是个守礼节的人，最看不惯这种不守礼的人。 ;私奔？我们都已经定亲了，为啥要私奔？他们说的举人家的闺女又是咋回事？秦爱梅也哭了。 俩人相对而泣，颇有一种悲凉的味道。 ;小梅，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要相信我，没有什么举人的女儿，都是他们嫉妒我的才华，瞎编的，你要信我。吴彦琦拉着秦爱梅的手，一时也没了主意。 秦爱梅刚开始还挣扎几下，后来就任由吴彦琦给握着了。 柳一一鄙夷道：;成亲前私下见面也就算了，见了面还拉拉扯扯，这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嗯。秦三郎罕见的附和。 柳一一扭头瞅了一眼秦三郎，只见他恰巧也看向她，柳一一白了他一眼：;去一边，我的气还没消呢。 秦三郎默默叹口气：;你看别人倒是心明眼亮的，怎么到自己身上，缺点就看不到呢？ ;缺点，我有什么缺点？柳一一自信的扬起嘴角，;本姑娘十全十美。 秦三郎被她气笑了。 而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吴彦琦竟然和秦爱梅抱在了一起，柳一一啧啧两声，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扔到他们的脚边。 秦爱梅心里一惊，赶紧把吴彦琦推开了。 ;我也没办法啊，自古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要是不同意，非要退亲，小梅，你说我们不私奔该咋办啊？ 秦爱梅不知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是怎么回事，竟然答应了，看她那个样子，居然十分感动。 ;大郎，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可如果到时候你爹娘还是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咱们都生了孩子了，他们就算不认你，也得认他们的孙子吧。小梅，你给句准话，要是真的同意，我就去安排，这一次，拼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只见秦爱梅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真傻啊，他是骗人的…… 柳一一觉得秦爱梅真是没脑子，一转身，却看到秦三郎从屋后走了过去。 她惊呼一声，忙把秦三郎给拉住：;你干啥去？ 秦三郎气恼的脑门上青筋都冒出来了：;吴秀才太不懂礼数了，俩人还没成亲，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柳一一眉梢抽了抽，又来了，她怎么忘了秦三郎是个最重规矩的，又拉了他一把，没有拉住…… 秦三郎挺直着脊背，高昂着头颅，倔驴一样三步两步来到秦爱梅的面前，把她挡在身后。 ;吴秀才，我念你曾经是我哥的同窗，奉劝你快点离开，私会我姑姑，坏的不仅是我姑姑的名声，若是一纸诉状告到官府那里，你的功名也不保。 秦三郎说的没错，在秦爱梅还没有跟吴彦琦成亲前，男女私会是不对的，而且这是在秦家，若是秦家真的告吴彦琦一个拐带良家女子的罪名，他的功名也会被除掉的。 谁知秦三郎的话音刚落，秦爱梅却把他扒拉到一旁：;三郎，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是我要他来的。 秦三郎吃惊的看着秦爱梅，怒睁双眼：;姑姑，你怎么能这样做？不要名声了，万一被人知道了，后果你想过吗？ 吴彦琦被秦三郎抓个正着，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正因为他了解已故的秦秀才，他才更了解秦三郎的为人，立马反悔：;小梅，你的名节重要，是了，我不该来，不该来的…… 他后悔刚才的话怎么会被他听到呢，私奔不成肯定被当成拐带良家妇女，他一世英名就毁了。 刚商量好的对策，秦爱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吴彦琦走了，上前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大郎，我愿意的，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一直在等你的，只要你还愿意要我，就算，就算是私奔，我也愿意的…… ;姑姑，不可，他撺掇你私奔，你别忘了，你本就是他三媒六聘的妻子，要真是私奔了，再嫁入吴家，你就是妾了。 所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良家妇女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跟人私奔的。 秦三郎上去把秦爱梅给拉住了，谁知却被秦爱梅猛地推开，恶狠狠的怒斥秦三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秦三郎丝毫不退却，依然上前死死拉住秦爱梅。 ;你是我姑，我不能不管，我怎么能眼睁睁的被他蛊惑，置秦家的名声而不顾，你别忘了，家里还有花枝，还有小妹，你要是坏了名节，你还让她们怎么嫁人。 吴彦琦眼看自己的心思被人戳破，脸色一白，用力挣脱了秦爱梅的手，懦弱的逃了：;小梅，我心里也只有你，就是我娘那边……唉，忠孝难以两全，你就让我走吧…… 临走还说的那么好听，真是虚伪至极。 ;大郎，大郎，你听我说，我愿意的…… 若不是秦爱梅被秦三郎死死的拽着，只怕早就扑过去了，此时的她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只要跟吴彦琦在一起，那怕是做妾也认了。 眼瞅着心上人走远了，秦爱梅这边还被秦三郎拉着不松手，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秦三郎给推到了，气得跳脚。 ;秦三郎，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懊恼的跺跺脚，噔噔噔回屋去了。 第39章 春天的花骨朵 柳一一赶紧过去把秦三郎给拉起来，看看他的手，还好皮糙肉厚的，没有破皮，忍不住有些埋怨。 ;毕竟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吃力不落好，图什么呀！ ;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吴秀才的诡计？秦三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嗯？请宽恕柳一一现代思维模式，她还真没看出来，吴彦琦有什么诡计。 秦三郎忿忿的瞪着吴彦琦的背影道：;明媒正娶是正室，若是吴彦琦真的喜欢姑姑，大可找他母亲争取，来拐骗姑姑，私奔为妾，不安好心。 柳一一恍然大悟，怪不得秦三郎一直说，私奔为妾的话，原来是这么个道理，明明秦爱梅都跟吴彦琦走过三媒六聘之礼了，还画蛇添足私奔干啥，就算吴彦琦的娘不同意，他自己在家里争取就好了，还跑到秦家表深情。 搞了半天，还真的是给秦爱梅挖坑啊。 ;那咱们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走，找奶奶去。 甄氏听秦三郎说了吴彦琦龌龊的心思，气得骂了秦爱梅一顿：;你是不是傻，你们都要成亲了，还见啥面，老实给我在屋里待着。 秦爱梅更委屈了，哭得不能自已， 哭声让秦三郎担忧不已，一步三回头，眉心紧皱。 作为现代人的柳一一，想不通古代人的手段，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吴彦琦区区一个秀才，既然要享受齐人之福，又不愿意舍弃举人的闺女，还不愿被人说成忘恩负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就只能迷惑在恋爱中脑子短路的秦爱梅。 这种行为很让柳一一不耻，不由得担心她：;三郎，既然吴家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了，干脆就别要了，再令选一家呗。 秦三郎摇摇头：;不行，好女不嫁二夫，如果姑姑退亲了，不管是男方要退还是女方要退，最终受伤害的还是女方，秦家可不是姑姑一个女儿，还有花枝，还有桃花那，你让她们将来怎么嫁人。 秦花枝是大房韩氏的闺女，秦桃花是三房万氏的闺女，家里的女子一旦名声不管，人家可不管你是谁的错，都说秦家家风不好，流言蜚语传出来，将来真的不好找婆家。 柳一一唏嘘不已，古代的女子真难。 好在她是个寡妇，就这也天天被秦三郎管着，耳提面命的让她举止端庄，贤淑，原来不止是为了她自己，还为了秦家的女人。 ***** 柳一一和秦三郎一起上山，除了挖点白蒿之外，她还在寻找别的药材，白蒿便宜，她惦记着原来逃跑的那条大蛇，就算弄点野鸡野兔子啥的，也比白蒿值钱。 山上的野花开的比山下晚，山下的花都开尽了，这边树上的花枝还都是花骨朵，深红，浅红的，点点如星也很好看。 柳一一一边挖野菜，一边往山里走，初春，所有的枝条都抽出了嫩芽，地上的嫩草颜色也格外的鲜亮，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紫色，红色，橙色花蕾含苞欲放。 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兔子在那里蹦来蹦去的，可爱极了，小雪团在绿莹莹的草丛里，极为醒目。 小兔子窝在地上啃草，鼓鼓的三瓣嘴快速的咀嚼着，红色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一双长长的耳朵不时的动一动。毕竟太小了，警觉性实在太差，连柳一一这么大的人在它身后，都没有察觉出来。 只见柳一一跪坐在地上，身子慢慢的往下趴，紧紧盯着眼前一团雪白，缓缓的伸出了手，大气不敢出，周围的风似乎都停了，仿佛摁了暂停键，只剩下小兔子在奋力的咀嚼…… 猛然，柳一一双手一合，巴掌大的小兔子就被她合拢在手心里，软软的，毛绒绒的，像一团柔软的棉花。 ;白兔仔仔，快看，多可爱。 柳一一献宝似的把小兔子捧到秦三郎面前，晶莹的眼神越发的清亮，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秦三郎凝视着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眸，眉心微动，莞尔一笑。 ;你喜欢兔子啊，有小兔子旁边就有兔子窝，走，带你抓兔子去。 都说狡兔三窟，果然，在一片杂草深处，找到一个兔子窝，没想到它竟然有三个出口，只见秦三郎把其余的两个用石头堵上，留中间的一个，然后点上一把草扔到洞里。 秦三郎和柳一一俩人蹲在洞口守着，柳一一还没有见过兔子窝，看着看着差点脸差点贴了上去，蹭了一鼻子的土，她豪爽的用袖子一擦，完事。 ;有，有，真的有兔子，看，他们出来了…… 不多时，只见一只一只的小兔子都蹦了出来。 一只大白兔，带着她小兔子从兔子洞蹦出来了，被秦三郎手脚麻利的抓住耳朵扔背篓里，只剩下柳一一自己抓的那团雪白。 ;小的回家养着，大的咱们卖钱？亮晶晶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秦三郎微微一笑：;随你。 ;还有一只……柳一一惊呼，就在洞口，一只灰色的兔子静静的卧在那里，耳朵支棱着，眼睛看向秦三郎，看样子是要逃跑。 秦三郎刚一出步，它便一溜跑了。 小灰兔实在是很机灵，跑着跑着，眼瞅着秦三郎要追过来了，便突然来个急速转弯，往回跑。 秦三郎也是个抓兔子的老手，跑跑停停，像是拉锯战一样。 柳一一也在一旁帮忙，挡着兔子往回跑的路，秦三郎紧追不舍的跟在后面，就在兔子再次急速转身的时候，猛地往前一扑，一把摁住了它，揪起兔子的长耳朵。 秦三郎兴奋的笑了起来：;抓住了。 ;哇，你太厉害了。柳一一蹦跳着，朝秦三郎伸出大拇指。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嫩芽破除而出，小鸟欢快的歌唱，山涧小溪潺潺，组成一曲青春懵懂的情歌，却也抵不过她洒下来的一路清脆的欢笑。 一只彩蝶围绕着一朵刚刚盛开的小花儿飞舞着，蝶儿恋着花呀，只可惜春天才刚刚开始，蝶儿不知，花儿也不知。 找到一窝兔子，收获不小，回到家里，秦三郎就找来木头做了个兔子窝。 第二天，柳一一带着弄好的药草，一兜荷包和簪花，一筐兔子去集市上了。 药草的价格是固定的，一筐大概也就十文钱。 两只大兔子总共卖了五十文，已经算是不错了。 最赚钱的就数簪花和荷包了，她一来到霍寡妇的店面就被霍寡妇给拉了过去：;快点吧，人家都等着那。 第40章 你们在做什么？ ;快来，新的簪花来了。 柳一一麻利的把包袱拿到柜台后面，一边数数一边把新款簪花递给霍寡妇让客人们挑选。 霍寡妇除了卖簪花，还搭配着别的东西卖，生意很不错。 柳一一数完后，安静的在一旁等着，也不催促，等霍寡妇忙完了自然会给她结账的。 霍寡妇的柜台里还有胭脂，黛粉，桂花油等女人用的化妆品，当然跟现代没办法比，做工粗糙不说，种类也少。 春天天干物燥，柳一一的脸和手都皴了，她想找一个摸脸的香香，瞅了半天也没找到，胭脂和铅粉都是干粉，只有桂花油是油的，油乎乎的摸脸上也不好受啊。 忽然，柳一一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了在家里看视频的时候，某个网红做香脂的手法，虽然很复杂，可毕竟是纯天然的。 她还真的跟着一起做过，过程记得一清二楚。 做香脂，如果真的被她做出来了，弄个作坊什么的，肯定很赚钱。 正想着，霍寡妇忙完了，给柳一一结账，看到柳一一对那些胭脂水粉爱不释手，赶紧让她放下。 ;别动，那些可贵着呢，再说你现在也用不着，等你过了金钗之年，再买也不迟。 柳一一此时才注意到霍寡妇也化妆了，眉毛给剃了，又用黛粉画的细长，脸上扑着一层铅粉，很白，却并不自然，双颊有晕开的胭脂，嘴唇虽然干裂也有红色的印记。 这种妆容要是放在现代，要被那些美妆博主们给吐槽死，可是在这里确实城里最流行的妆容。 柳一一嫣然一笑，忙把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好，她打定主意了，回去就做，做出香脂，口红等化妆品，她离发财就不远了。 ;这是一两又二百三十文，我再定三百个，这个东西看着不难，做的好看的不多，我在家里试了，也能做出来，就是不好看，你肯定有诀窍，但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布艺花簪很容易被人学了去，会的人多了，谁还来买她的，霍寡妇趁着热火劲儿多赚点钱也是对的，万一那天真被有心人学了过去，就没有现在赚钱了。 柳一一把银子给揣好，满口答应，心里想的却是买点香脂的配料回去做，也不知道成本多少？ 刚从霍寡妇的店里出来，‘砰’的一声，她就被人撞了。 ;丫头，走路怎么不看路啊，撞死我了。 柳一一抬头，对上陆世才那张阳光洋溢的笑脸。 ;是我不看路还是你不看路，对了，你入学的事，成了吗？ 提起入学，陆世才无奈的摇头：;别提了，严家毕竟出了个阁老，收学生可严了，我又去考试的时候，又不是那些题目了，而且童生班招满了，秀才班我也没资格报名，只能等明年再说吧。 柳一一气馁，时间不等人，学馆都招满了，秦三郎也不是童生也不是秀才的，看来入学的事情泡汤了。 不过，柳一一也不在意，只要秦三郎肯用功，今年考上童生，明年报名也是可以的。 告别了陆世才，柳一一又去布坊把布头给拿了，花了一百多钱，买的做香脂的材料，买的不多，能做出一小碗就可以了。 等柳一一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听说吴家的媒婆来过了，大老远的就听到秦爱梅在院子里要死要活的哭闹声。 街坊邻居也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 ;喂，你听说了吗，秀才的姑姑被人退婚了。 ;都怪秦爷爷死的不是时候，要是早早的把姑姑给嫁过去，不啥事都没有了。 ;就是，小梅都十九了吧，大姑娘，不好找了。 ;无缘无故的退亲，秦家应该不给退吧，我见秦三叔去镇上找吴家了。 ;吴家也是个秀才，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要我，我也不退。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村子里都知道秦爱梅退亲的事情了，若是亲事不成，更丢人了。 ;二嫂，刚从集市上回来啊？ 别看张玉香比柳一一年纪大，按照辈分，却还是要称呼她一声‘嫂子’，秦秀才在秦家孙子辈儿排行第二，外人称她为‘二嫂’，秦三郎却只称她为‘嫂嫂’。 ;嗯。柳一一对这个称呼很不喜欢，却懒得争辩。 ;二嫂，刚才媒婆说吴秀才退亲是因为姑姑举止轻浮，还说她不检点，是真的吗？ 张玉香的话一出，柳一一愣了一下，眉头拧的紧紧的。 ;怎么可能，别胡说，明明是吴秀才高攀举人家的闺女，才背信弃义的，怎么又编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啥黑锅都往姑姑身上扣。 张玉香被柳一一怼，咬着下嘴片很是委屈：;我也是刚听媒婆说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周围的邻居纷纷作证：;是了，是了，媒婆说的真真的，再说你姑也确实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你婆婆都承认了。 听到有人跟着附和，张玉香的眼神更肯定了。 柳一一眼神一凌，就看到孙氏也站在人堆儿里，跟人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神里透着鄙夷，还撇着嘴。 再看站在门边的秦爱梅，哭得稀里哗啦的，委屈的差点哭抽过去。 孙氏跟秦爱梅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好歹是一家人，就算是秦爱梅行为言语不检点，也只能帮忙藏着掖着，总不能因为自己没有闺女，到处说嘴，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 ;绝对不可能的事，别听媒婆胡说，就是吴秀才嫌贫爱富又想退聘礼才污蔑姑姑的名声的，姑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那有什么男人，都是自家人，我婆婆的眼花了 ;有的，前两天还来，就在你家院子后面，二婶儿说她看的真真的。谁知张玉香还戳轮胎。 柳一一气得白了张玉香一眼：; 那就是吴秀才，要成亲了，还找姑姑，三郎和我都瞧见了，我们都把他撵走了。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只可惜，整个村子都是看热闹的人，那里有什么智者。 院子里，秦爱梅已经开始寻死觅活了：;我怎么就跟人拉拉扯扯了，门都没出过，还举止轻浮，他那只眼睛看到了，娘啊，我冤死了…… 说着，秦爱梅就要往墙上撞，被众人给拉住了，连哄带劝的推到屋里了，看热闹的才四散而去。 气得柳一一磨牙：;这个吴秀才，真不是好人。 她身旁的秦三郎紧绷着脸，眼眉冷了下来，不说话也不动弹， 第41章 成家立业 夜深人静的时候，秦爱梅愁绪万千，现在不但被吴家退亲，还被吴家人污蔑，想死的心都有，只是她不甘心。 正在辗转反复的时候，就看到有石子打在她房间的窗棂上。 ;是谁？ 秦爱梅把窗户掀开一个小缝，只见吴彦琦的书童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站在那里。 ;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信。 小书童递过来一封信，和一把扇子，打开正是吴彦琦的。 秦爱梅看着小书童走远了之后，才把信打开，看完信，在屋子里好一阵徘徊，终于打定主意，收拾包袱跟吴秀才私奔。 ***** 柳一一要做香脂，只能趁大家都休息的时候，悄悄摸摸的做，这边熬好之后，就等冷却后，香脂就做成了。 把香脂盛到一个小罐子里，用布把口封上藏角落里，身上和手上却沾满了桃花的香气。 拍拍手，柳一一对自己很满意，只是做了两三次实验就把香脂做出来了，她真是佩服自己，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她记录的配料剂量和步骤，修改了几个数据后，又小心的折叠好踹怀里了，这是她的财富密码可千万不能丢。 伸个懒腰，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心情非常好，刚要准备睡觉，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院子后面掠过。 ;谁啊？柳一一大吃一惊，差点没闪到自己的腰。 看着黑影跑的还挺快，越跑越远，柳一一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黑影是往村口跑的，没有柳一一腿脚麻利，不多时，就被柳一一追上了，村口的大榕树下，柳一一躲在树后，借着月光发现，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秦爱梅。 她很是惊讶，秦爱梅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干啥。 ;该不会真的要跟吴秀才私奔吧。 柳一一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吓呆了，二话不说赶紧回家找甄氏。 甄氏都已经睡了，也被柳一一吵醒了：;啥，你姑要跟吴秀才私奔？这个傻闺女，真是要把我给气死，先别声张，我们去把她抓回来。 一边说一边往外跑，连鞋都顾不上提，一路上趿拉过去的。 两个人急匆匆的来到村口，就看到秦爱梅背着包袱站在村口，东张西望，来回踱步，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在犹豫不决要不要真的离开。 甄氏上前就把秦爱梅给抓住了，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你这个糊涂的死妮子，不安安生生在家呆着，这是干啥，干啥。 打也舍不得用劲儿，拽着胳膊往家拽，秦爱梅死命的挣扎。 ;娘啊，吴郎的娘不同意我们的亲事，我就想嫁给他，你就让我走吧。 甄氏又气又急却说不出话来，只管拉着秦爱梅往家里走，毕竟干了一辈子农活，力气大，拉的秦爱梅踉踉跄跄。 ;姑姑，你可真是糊涂，就难道真的打算跟吴秀才私奔？这是他给你设的圈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三郎也跟来了，站在秦爱梅面前，怒其不争的怒瞪着她。 ;什么圈套，不可能，吴郎心里有我的。秦爱梅死不承认。 柳一一忽然想出了个主意：;姑姑，你也别着急，就算你今晚不来，奶奶也会让你嫁给吴家的。奶奶，你也别生气，是不是他设的圈套，我们去了就知道…… 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河边的柳树新发了嫩芽，此刻在月亮的照耀下，影影绰绰。 有一个人披着斗篷，怀里抱着包袱，就站在对岸的桥墩旁，帽子一戴，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像。 柳一一和甄氏一起拉着秦爱梅躲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悄悄的看着，柳一一噗嗤笑了。 ;奶奶，三郎和姑姑看着身量差不多，三郎还是要比姑姑挺拔些。 甄氏没心情说笑，死死的拉着秦爱梅的手腕儿不放：;如果真是吴家那小子的坏主意，破着这门亲事不做，我也要去衙门告他。 秦爱梅委屈巴巴，依然挣扎着，心里十分不服气：;不会的，吴郎不是那样的人，都是他娘不好，不同意这门亲事，到处说我坏话，跟吴郎无关。 没有关系，吴秀才大半夜约秦爱梅私奔，都定亲的人了，脑子进了多少水才能看清楚本质。 就在三人焦急的等待时，一辆小马车过来了，果然是吴秀才，只见他慌慌张张的把人送到车上，就要把人给拉走。 还真的去私奔？ 秦爱梅刚准备跟过去，被甄氏给拽住了。 柳一一点点头，秦爱梅去不合适，她悄悄的从树下跑到桥头，然后沿着黑影过了桥，打算跟过去看个清楚。 谁知道，她刚到秦三郎站的桥墩那，马车那边就出事了。 就看到吴秀才的娘带着几个人，拿着火把，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 ;大郎，大郎，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追上马车，吴家婆上前就把人从马车上拽下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不要脸的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怕我们家大郎不要你，竟然还想出私奔的主意，你不要脸，我们吴家还要脸那，走，跟我去见你们族长，去见你们里正，我今天要跟他们评评理，死活要退亲。 柳一一心里一惊，赶紧蹲下来躲到暗处，原来秦三郎说的没错，吴秀才还真的给秦爱梅下套了。 再看树后的甄氏和秦爱梅，一个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吓的脸都白了，抱在一起躲在暗处，死盯着吴家婆，眼里都冒着火。 秦爱梅更是庆幸，幸亏她没去，要是此刻是她被吴家婆紧紧的拽在手里，她真的可以跳河了。 吴家婆拽着人一路吵吵嚷嚷的进了村子，先来到秦家祠堂，找到秦老族长，早就有人去把秦张村的里正给请来了。 这么一闹，一下子把秦张村都给惊动了，鸡飞狗跳的，大家都穿衣服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家婆和她带来的人都高举着火把，趾高气扬的样子，像是德胜凯旋的将军一样，进了祠堂就把人猛推了一把，害得秦三郎差点没站稳。 他却只是紧紧的拉着头蓬，不让露出一丁点的脸庞，他就是要看看吴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秦家族长一出来，吴家婆便气恼的上前咒骂，吐沫星子乱飞，还从袖兜里拿出一个肚兜扔在地上，大家都往后躲了躲。 ;你们秦家的姑娘不要脸，到处勾引别的男人不说，还勾搭我儿跟她私奔，看看，大家都看看，你们秦家养的好闺女，退亲，这门亲事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也得退。 原来这才是吴家真正的目的，先是让媒婆来提退亲的事情，在造谣说秦爱梅品行不端，都是让姑姑慌乱，不知所措。 吴秀才这边一趟又一趟来安慰，诉苦，说吴家婆看不上她，最后提出私奔，死也要在一起，其实就是挖坑让秦爱梅跳。 如果秦爱梅真的来了，那吴家的阴谋就达成了，她一辈子也别想嫁人了，有可能还落得沉塘的下场。 可惜，秦三郎早就想透了这些。 只见他弯腰把肚兜捡起来，拿掉头上的帽子，眼神犀利的看着吴家婆：;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第42章 流言蜚语 吴家婆看到被自己亲手抓来的人，并不是秦爱梅，而是秦家三郎，她震惊的像是见到鬼一样。 ;啊？怎么是你，你姑姑呢？ ;我姑姑自然是在家，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难道真的跟吴秀才私奔吗？聘则为妻奔则妾，我们秦家不会自甘下贱，哼，这种龌龊的主意只有你们吴家想的出来。 秦三郎凌厉的眼神直逼吴家婆，把后槽牙磨的‘咯吱咯吱’响。 ;还有，这个肚兜不是姑姑的，姑姑闺名叫‘梅’不假，不过不是红梅，而是绿梅，只因小时候哥哥偶然看到一副绿萼梅的画，很是喜欢，就给画了下来，被姑姑看到了，从此，她的梅花就是绿色的。 说着，秦三郎把肚兜甩到吴家婆的脸上，反而从袖兜里拿出纸扇，和一封书信，递给了张里正。 ;明天一早，我要去衙门状告吴秀才，请在座的给我做个证，这是他给我姑姑写的信件，还有信物。即便是退亲，也休要污蔑姑姑和我们秦家的名声。 秦家的事情大家还是清楚的，吴家媒婆来了两趟了，第一次来退亲，秦家并没有张扬，而是让秦三柱去打听情况，第二次来退亲却说秦家姑娘品行不端，谁知道这一次竟然做出私奔的事情来。 谁也不是笨人，张里正拿着信件看完，递给秦老族长：;确实是吴秀才的亲笔书信，要私奔的是他，你老怎么看？ 秦老族长气得白胡子都揪掉了几根：;这是吴秀才欺负我们秦家没人啊，真要去衙门，我就给他们做个证人。 吴家婆惊呆了，事情怎么不是按照她设想的走了，人怎么变了，不是都说好了吗？如果真的要去衙门，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跟着吴家婆一起来的人，也都懵了，他们被说是来捉人的，怎么就变了呢。 互相对视着，谁也不好出这个头，只能看吴家母子的表演。 人群外，秦爱梅又惭愧又难过，哭的不能自已，若是秀才在，她怎么也不会受这样的侮辱。 甄氏也很难过的拍着秦爱梅的背：;走吧，回家吧，交给三郎吧，这门亲事咱不要了，娘养你一辈子。 谁知秦爱梅却摇摇头，不愿意回去：;娘，吴郎他……他真的不会负我的。 眼看事态进行不下去了，一直藏在人群里的吴彦琦才钻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吴家婆的面前就是嚎啕大哭。 ;娘啊，你就放过我吧，我这辈子只喜欢小梅一个人，我不会娶别人的，你要是非得退这门亲事，我明天就跳河，不活了。 柳一一站在人群里，也惊呆了，做人还能这样，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招数真多啊。 吴彦琦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吴家婆，自己摘的倒是干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解释，都是吴家婆看不上秦家，逼着他退亲，他才想出这等下作的手段的，他其实很喜欢秦爱梅，等了三年就等这一天了。 说着还照着胸口猛捶几下：;娘啊，你若是不让我娶小梅，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吴彦琦突然冒这么一出，在座的人都愣住了，有些个秦家人也纷纷疑惑：;该不会真的只是吴家婆想退亲吧，吴秀才还是好的。 ;是啊，你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挺可怜的。 一个大男人，要死要活的，柳一一都看不下去了，上前一脚把吴彦琦踹倒了。 ;吴彦琦你要不要脸，你要是真的想娶姑姑，大可以请媒婆来提亲啊，你娘能当你的家？你可是个秀才，你在这里又哭又闹，又当又立的，打量我们秦家都是傻子吗？ 虽说古代婚姻是父母之命，可三从四德里，妇女是在家从子的，再说吴彦琦都是秀才了，他娘当不了他的家，最多出个主意，真正执行的还是吴彦琦。 吴家婆看儿子被一个小姑娘欺负，刚要举起巴掌来打，秦三郎赶紧把人拉到身后了。 ;是非曲直，明天早上公堂自有决断。 秦家很多来看热闹的人，也有明白人：;吴家欺人太甚，告他，必须告他，让他这个秀才也当不成。 古代对婚姻也是有保护的，秦爱梅毕竟是走过三礼的，除非秦爱梅真的品行不端，或者死了，吴家才能退亲，不然，这种事情要是闹上公堂，吴彦琦的功名有可能会被摘除，更甚者，吃几年牢饭也会有的。 不管结局如果，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吴彦琦并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反转，他所了解的秦爱梅不是太有脑子的人，而且对他痴心一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弄成这样了呢？ 只见吴彦琦直起身子又朝秦老族长跪行几步，苦苦哀求：;七叔公，我对小梅是真心的，这一切都是我娘的主意，我是不同意的，要不然也不会拉着小梅私奔，原想着等我们生米做成熟饭，再跟我娘说，哪想到，哪想到她竟然做出这些…… 柳一一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吴彦琦真不愧是个秀才，真能说，上下两片嘴一碰，黑的就给洗白的。 ;放屁，你跟我姑姑就要成亲了，还私奔，人家私奔都是悄无声息的，你娘都把这么多人叫来了，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还真心，你的真心给了举人家的闺女了，一边想着我姑姑，一边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脚踏两只船，你也不怕淹死。 说着，柳一一也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的一首藏头情诗，正是上一次柳一一撞到陆世才的时候，陆世才给她的。 吴彦琦写给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不要，扔了的，恰巧被陆世才碰到，捡的。 当时她就觉得情诗写的蹩脚，没想到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吴彦琦依然不承认：;这不是我写的，是别人写的，我只不过是代笔。 ;是不是真的，明天衙门里，把人家姑娘请来，一问便知。柳一一冷笑。 吴彦琦再次哭着哀求：;真不是我，真不是，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发誓，我对小梅的心日月可鉴，我对她的情，海枯石烂，若是我变心，我就天打五雷轰，全家…… ;别乱发誓，发誓被雷劈。柳一一才不会听吴彦琦的胡言乱语。 谁知吴彦琦的誓言还没有发完，秦爱梅哭着跑了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泪如雨下：;不用，我信你，吴郎，就算所有的人都不信人，我也会信你的。 得，所有的功夫都白费，正主都出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此时只见吴家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秦家那些聪明人都纷纷摇头，秦家那些不聪明的，竟然还有些动容。 ;姑姑，你不能这样，他真的是骗你的。秦三郎都急了，上前去拉秦爱梅。 却被秦爱梅反手推开：;他是你哥的朋友，怎么会骗我那？ ;姑姑，人心会变的。柳一一不明白了，都这样了，秦爱梅为啥还死心眼。 ;别人都会变，我的吴郎不会变。 第43章 鱼死网破 闹了一晚上，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吴家人都回去了，吴家受到威胁，只能承认亲事，说过两天再来定下好日子。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要秦爱梅愿意，别人也说不了什么，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坏人姻缘会遭报应的。 甄氏心疼的拉着秦爱梅的手，苦劝：;小梅，都这样了，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秦爱梅泪如雨下：;娘，二郎在的时候，咱们家的腰杆是硬的，二郎不在了，嫂子她们看到我的眼神都是嫌弃的呀！ 秦爱梅明白自己留在娘家的处境，况且吴彦琦还是个秀才，就算她退亲了，也不一定能找个比他还好的了。 热闹看完了，大家都回家去了，秦家韩氏和万氏也都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韩氏小声的嘀咕：;读书人心眼真多，俺们还真想不出这歪歪绕绕，赶紧嫁了吧，早嫁早分家。 万氏撇撇嘴：;就是，等她成亲了，娘要是再偏心，我可不依。 柳一一和秦三郎还在后面跟着，柳一一耳朵尖，她听到俩人说话的声音，轻咳一声，韩氏和万氏齐齐回头看她一眼，加快脚步各自回房了。 古代女子太悲哀，不管那么多了，她要做出香脂，早点赚钱，早日改嫁。 一大早，韩氏和柳一一就准备好了，把豆花装车上，带上做好的杂面饼出摊儿，天刚蒙蒙亮，道路两边的草上还有露水，岂不知韩式和柳一一已经忙了半天了。 韩氏用力的推着，柳一一也帮忙扶着，就听韩氏念叨着：;你还是年纪小，手里没劲儿，回头等你大嫂生了，让她来帮我，你就可以歇歇了。 柳一一的面色一僵，这句话韩氏说了不只一遍了。 尽管柳一一并不在意谁来做豆花，谁来卖，反正钱都是教给奶奶的，可是韩氏却分的很清楚。 其中她心里打的小算盘，柳一一也是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想克扣点银子，藏点私房。 像当初韩氏总说孙氏藏私房钱，其实家里藏的最多就是她。 韩氏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原来秦秀才还在的时候，家里还种有两亩菜地，粮食吃不完可以放着，菜要是吃不完，就得赶紧拿集市上去卖。 别看菜地少，卖的铜钱却不少，再加上山上挖的野菜，草药，家里的鸡蛋等等，足够她日常花销。 所以韩氏的这块营生，就不希望柳一一掺和，毕竟柳一一是二房的人，况且他们还有豆腐和豆皮卖那。 柳一一什么都没说，只是卖豆花的时候，她看到有个老婆子远远地站着，等柳一一看她的时候，她就躲到树后面，鬼鬼祟祟色。 ;大娘，那个人是谁呀？一直看着我们，都两三天了。 柳一一指给韩氏看，就看到那个老婆子已经慌里慌张的走了。 ;谁？我没看到啊。韩氏没见到人，柳一一也白指了。 韩氏和柳一一忙完回家的时候，大家伙都已经起来了，他们刚到家，就听到秦爱梅跟孙氏吵架的声音。 秦爱梅说她品性不端的事情，是孙氏传出来的，孙氏大呼冤枉，痛哭流涕，秦三郎在中间来回的劝着，秦爱梅也哭着要甄氏主持公道。 柳一一把凳子和木桶都给端下来，还有一盆碗筷，韩氏那边从井里把水打上来，俩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你姑跟你婆婆，从来就不对付…… 孙氏生完秀才之后，身子不太好，秀才就被甄氏带着，秦爱梅跟秦秀才相差三四岁，俩人从小一起玩儿到大，感情很深。 秦秀才有啥心里话就跟秦爱梅说，不跟孙氏说，因此孙氏很嫉妒秦爱梅，偏偏秦爱梅又很喜欢显摆，毕竟侄子是秀才也是很光荣的事。 虽然都是小事，可日累月积的，俩人就结了恩怨。 吴家闹这一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秦秀才没了，秦爱梅越想越难过，再加上听来的闲话就把气撒在孙氏身上。 韩氏才不管她们的事，只是当闲话跟柳一一唠唠。 孙氏虽然是柳一一的婆婆，她也不想管，不管秦爱梅做了什么错事，孙氏作为嫂子，到处说她的坏话，要她是秦爱梅也得找孙氏大吵一架。 柳一一等韩氏这边收拾妥当了，端着盆去河边洗衣服去了。 不多时，秦三郎赶着羊群也来到了河边，这一次手里拿着书本的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嫂子，刚才姑姑说娘把哥的药给换了，还把哥救命的人参给拿走了，说哥是娘害死的…… ;啊？不至于吧，再怎么说你哥也是你娘的亲儿子。柳一一有些吃惊，手里的衣服差点被水冲走了。 再看秦三郎的眼圈红红的，望着天空，硬是把眼泪给逼回去了。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姑说的真真的。舅舅身子一直也不好，娘很有可能这么做…… ;虎毒还不食子那，她们吵架说的都是气话……柳一一安慰他。 秦三郎手里拿着赶羊的鞭子，闷闷的甩了一下：;其实娘也藏私房钱，只不过都给舅舅了…… 怪不得上次韩氏去孙氏屋里翻，什么都没翻着。 也对，孙氏生病的时候，孙家老太太来过一次，而且从前秀才的葬礼和秦二喜的葬礼，孙老太太都来了，时间间隔短，孙氏也没来得及藏私房钱。 柳一一愣了一下，还是不能相信：;你该不会真的觉得你二哥是被你娘害死的吧。 秦三郎沉默不语…… 柳一一继续洗衣服，虽然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阳光灿烂的日子，晴天白云的天气，他们的心情都布满了一层雾霾。 ;我哥是被大家拖累的，病了好多年的舅舅，贪财的大娘，斤斤计较的三婶儿，还有我……可是，他谁都没有埋怨过…… 柳一一明白了，还是家里穷，穷是万恶之源。 秦秀才虽然知道这些，却也没有去计较，他用自己的功名，和瘦弱的肩膀扛着这个家，直到这个家扛不动为止。 柳一一有些同情死去的秦秀才了，如果他自私点会不会还活着，他们会不会有另外一种不同的活法。 ;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明白你哥的苦心，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完成你哥没有完成的心愿，才是你该做的。 秦三郎抬头看看天，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还有刺眼的太阳。 ;尚未佩妥剑，转眼便江湖。愿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 柳一一听到秦三郎的诗，抬头看了一眼他，心中感慨万千。 少年郎从小被哥哥保护的很好，哥哥去世后，便揭开了层层迷雾，见证了人情冷暖。 她不服气的哼一声，这才那儿到那儿啊，世间的残酷远不于此，至少跟她比还差的远那。 前世的柳一一是个孤儿，孤儿院也不富裕，供到她读初中之后，就没再管了，全靠有人资助她，她才能考上高中，考上大学。 为了生存，她干过很多活，早上帮人家卖豆花，炸油条，中午在饭馆端盘子，晚上洗碗，放暑假还去大排档卖啤酒。 她不怕吃苦，就怕没钱，没钱就被人瞧不起，她努力的活着，活着就要有尊严。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柳一一穿越此处，对这里的风俗，规矩很是鄙夷，却依然没有改变她自己的坚持，心在的地方就是家乡，既来之，则安之，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赚钱，自由。 再看秦三郎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不再哀怨忧伤，开始背书。 柳一一很欣慰，这孩子还不错，知道他目前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努力奋斗，改变家里的情况才是根治之法。 她便不再打扰他，默默的洗完衣服，端回去搭衣架上晾干，快到中午了，秦家人下地干活的都陆陆续续回来，柳一一也去厨房帮孙氏做饭。 姑嫂吵架，最兴奋的就是看热闹的，韩氏和万氏隔着一道院墙说的不亦乐乎。 ;刚才你听到没，小梅说二嫂把私房钱都给娘家了。万氏的声音又尖又细，小声点还行，大一点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听到了，怪不得上次我把她屋子翻遍都没找到。韩氏的颧骨都带着讥讽和嘲笑。 ;二嫂娘家有个病秧子，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好，听说二十多了还没成亲那，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我不管，反正小梅成亲后，我就要分家，到时候咱们轮流照顾娘，至于老二一家，哼，谁爱管谁管。 韩氏和万氏要分家？柳一一经过院子里恰巧听到了。 到时候她岂不是跟孙氏和秦三郎都给分出去了。 秦三郎倒还罢了，孙氏这个人，可不是多好相处。 第44章 不分轻重 秦三郎今天情绪不高，吃了午饭，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拿着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柳一一在一旁伸着脑袋看，原来他是再练毛笔字，横平竖直，字正方圆，写得至少在她看来很不错，忍不住她摸摸秦三郎的脑袋，夸他。 ;行啊，你这个字大有进步啊，回头嫂子赚了银子，一定给你买上好的笔墨纸砚，好好练，加油，嫂子看好你哦。 不知怎么回事，秦三郎脸一红，心里扑通扑通乱跳，顿时有一种小鹿乱撞的赶脚，手下一用劲，树枝‘咔嚓’一声就断了。 ;我再去换一只。 秦三郎慌乱的起身，忘了柳一一就在他身旁，不慎踩到她的脚，只听柳一一倒吸一口冷气，往后倒了过去。 秦三郎眼疾手快，赶紧把人给接住…… ;疼，疼，疼，脚，脚，脚……再看柳一一面容扭曲，痛苦的表情，他慌乱的放手。 柳一一蹲了个屁股蹲儿，更疼了。 ;秦三郎，你长没长眼啊，踩我脚了。柳一一气得大喊。 秦三郎赶紧道歉：;对不起，嫂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但踩了她一脚，还把她给摔了，柳一一愤怒的瞪了他一眼，一只手捂着腿，一只手捂着屁股，样子很是滑稽。 秦三郎赶紧蹲下企图把柳一一抱起来，就听到一声娇呵。 ;你们在做什么？ 张玉香手里拐着竹篮，瞪着眼睛看着他们，脸色很难看。 柳一一没好气的回瞪她：;大庭广众的还能做什么，还不是这只笨脚虾没长眼睛，嘶，踩死我了。 看着柳一一狼狈的样子，站在一旁的张玉香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三郎，二婶的身子好点了吗？ ;还行。秦三郎语气淡淡的，担心的瞅着身旁的柳一一。 张玉香从篮子里拿出几包药递给秦三郎：;这是我给二婶弄得补药，补气养身子，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秦三郎没接，只是扫了一眼窗户：;我娘在屋里。 张玉香娇羞的一笑，拿着药进去了，不多时，屋里传来孙氏热络的说话声。 柳一一揉了揉脚和摔疼的屁股，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转脸便轻笑着调侃秦三郎。 ;可以啊，这个小媳妇儿挺贴心那，人还没过门就这么孝顺。 ;浑说什么，你…… 谁知秦三郎的话还没说完，柳一一便调皮的朝他眨眨眼。 ;我明白我明白，人家姑娘的名节重要，我不说，打死也不说。 等张玉香再出来，柳一一很有眼色的扶着屁股，瘸着腿，一瘸一拐的回屋里去了，给俩人留下单独说话的时间。 ;三郎，你愿不愿意去我家做药童，要是你想去，咱们乡里乡亲的，我跟我爹说说，肯定会收你的。张玉香问。 秦三郎是个守规矩的人，看到周围没有人，跟张玉香保持一丈的距离。 ;做药童？不，我还是想去读书。 ;读书有什么好的，考不上秀才就是白搭，还不如学医，至少有个一技之长，还能养家糊口，这可是你娘要我问的。张玉香劝道。 秦三郎抿抿嘴，清朗的眉毛皱了一下：;我，还是想读书…… 张玉香紧蹙娥眉，替他担忧：;上次你童生考试都没过，你家四郎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你家里供不起两个读书人…… 秦三郎的眉毛皱的更紧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张玉香不悦的摇摇头，板着脸教训他：;三郎，你长大了，不能这么不懂事，要学会替家里分忧，再有两三年就该成亲了，你这样…… 让爹怎么放心把她嫁给你。 张玉香毕竟是女子，话说了一半，矜持的扫了秦三郎一眼，下面的话他会懂的。 秦三郎轻咳一声，眼中划过一丝不满：;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该去砍柴了，你也回吧。 张玉香比他大半岁，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心思秦三郎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愿意又是另外一回事，作为男人，他要有自己的担当，功不成名不就，何以为家。 张玉香撅了撅嘴，瞪着眼睛，看着秦三郎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不满意的跺跺脚。 ;那我回去了，你要是想通了，家去寻我便是。 ;嗯。秦三郎脸色一沉，背过身去。 张玉香气恼的眼神在秦三郎身上转了一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听到张玉香的脚步声走远了，秦三郎担心柳一一，回房去看，正对上孙氏责怪的目光。 ;三郎，小玉姑娘不错，你咋老是不搭理人家呢。 秦三郎看到柳一一正坐在孙氏的对面，灵巧的双手编织着美丽的花，听到孙氏的话，揶揄道。 ;我看三郎是不好意思。 孙氏轻轻的叹口气：;若是你哥在，这门亲事肯定能成的，你哥不在，里正家不一定能看上咱们…… ;娘，没影的事不要乱说。就算他哥在，他跟张玉香也不可能。 ;咋就没影了，小玉那丫头…… 孙氏的话还没说完，秦三郎转身出去了，背上竹篓，拿着镰刀，怀里还揣着书。 看到秦三郎瘦长的背影，孙氏再次叹口气，跟柳一一倾诉起来。 ;里正家的小玉啊，从小就跟三郎玩儿的好，我以为等到三郎长大，我可以去里正家里提亲那…… 谁知一切都变了。 柳一一安慰她：;没关系，等三郎考上童生，成了秀才，这门亲事肯定还算数的。 孙氏摇摇头：;三郎考了一次，没考上，还是别考了，没得浪费银子，况且读书又有什么用，你三叔赚的银子还没有你爹多，要是三郎真的愿意跟张家学抓药，也是赚钱的行当…… 秦二喜在世的时候是个木匠，士工农商，工包括很多种工匠，地位很高，就算秦二喜不是大师，也总是被人请过去做木工，包吃包住不说，还给银子。 像是木柜，花雕木床之类的，少的一件四五两，多的就不封顶了，就是比较费时。 这也是为啥孙氏能攒着私房钱，养活娘家病弟弟的原因。 ;不就是因为银子嘛，早晚能挣上的，还是读书要紧。柳一一不服气。 孙氏气恼的瞪了柳一一一眼：;你懂什么，你三叔考了一辈子还是个童生，赚的银子还没有你爹赚的多，还是有门手艺强，要不是你爹不在了，三郎跟他学木匠也是可以的。现在小玉都替三郎着想，我这个当娘的也该好好想想了…… 想什么？不让秦三郎读书，让他去当学徒？ 柳一一觉得秦三郎自己都不会愿意。 趁着晌午多做点簪花，忽然，柳一一就听到外面吵杂的声音。 ;家里来人了，我去瞧瞧。 原来就是吴家的媒婆来了，这次吴家又提出别的条件了，听完这个条件，让整个秦家都不好了。 第45章 迁怒儿媳 吴家的媒婆又来了，拿出几个好日子，让甄氏选。 可是还没等甄氏选完，吴家媒婆又提出一个条件。 ;毕竟人家是个秀才，咱们家呢，啥也不是，人家现在不嫌弃咱们，答应成亲了，也算是好事，但是吴夫人那边还是不甘心，又提出了小要求…… 甄氏悄悄的瞅了一眼躲在帘子后面偷听的闺女，心里七上八下，这门亲事她真不想要了，可是闺女却心心念念惦记着，她也心疼啊，语气不善。 ;啥要求，吴家都这样了，下面就该定日子成亲了，还有啥要求？ 吴家媒婆微微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吴家吧，养一个读书人挺不容易，吴秀才家里是卖包子的，这个想必你也知道，等你闺女嫁过去，肯定也是帮婆婆一起把家里的日子给撑起来。 ;你们家不是会做豆花么，要是你闺女去了吴家之后，也做豆花，你想想又是包子又是豆花的，岂不是能赚很多银子。 甄氏苍老而坚韧的眼神在吴家媒婆身上转了一圈，脊背又挺直了些，她明白了，吴家相中他们家做豆花的手艺了。 可是都是在一个镇子上住着，吴家要是开了豆花铺子，那韩氏的买卖肯定会受到冲击的，甄氏犹豫了。 只听吴家媒婆又说：;从前镇上倒是有一家做豆花的，其实手艺很简单，也没啥可藏的，会做豆花，就会做豆腐，豆浆，你想你家闺女带着这个手艺嫁到吴家，男主外，女主内，岂不是和和美美的。 这么说似乎没错，可是手艺教给闺女，老大媳妇愿意吗？ 甄氏很为难：;他们家已经有了个包子铺了，还做豆花，我们也在集市上卖…… 此时就听秦爱梅冲甄氏眨眨眼，点点头，意思是她同意了。 吴家媒婆也看到，心里一阵得意：;吴秀才说了，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了，要是你们在不愿意，也无所谓，可是你想想他那个难缠的娘，你也不想咱家闺女嫁过去受她的气吧，咱们好歹有个手艺，赚点银子傍身也是好的。 甄氏真想大骂吴家得寸进尺，柳一一刚给她说过他们卖豆花的时候，有个老太婆总是去转悠，看着像是吴家婆的身影，合着算计他家的买卖那。 若是她不答应，闺女再寻死觅活的，她一把年纪可经不住折腾。 甄氏一咬牙，点点头：;行，那你们定日子吧，豆花好学，这段时间我就让她嫂子们教给她。 吴家媒婆的脸色忽然僵了一下：;教给谁？吴家会派一个人来的。 甄氏眼睛一瞪，眉峰竖了起来：;当然是教给我闺女啊，我闺女学会了，带到吴家，到时候卖的银子还是你们吴家的，咋地，要教给外人啊？那可不行。 吴家媒婆一拍大腿，主意也定了：;成，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既然日子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成亲了。 时隔四年，媒婆终于做成了一单生意，也是一身的轻松。 媒婆走了，秦爱梅心里也是欢喜：;娘，你放心，做豆花的手艺我一定不会给吴家人，到时候攒了银子，我还能给娘拿回来一些，我这就去找一一，让她把做豆花的手艺教给我。 甄氏看着满心欢喜的秦爱梅，心里五味杂全，重重的叹气，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秦家又开始不太平了。 果然，秦爱梅兴高采烈的找到柳一一，说是要学做豆花的时候，柳一一还没说什么，在一旁切猪草的韩氏愣了一下。 ;好好的，你学做什么豆花…… 马上秦爱梅就要被嫁出去了，带着手艺嫁给吴家，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谁知秦爱梅还真实话实说了：;吴家不是做包子么，我就做豆花，包子配豆花，等我嫁过去，多赚钱银子给家里，他也能更好的读书不是，再说，我只学做豆花，豆腐和豆皮我也不学。 韩氏的脸立马拉了下来，直起身子，锋利的三角眼狠狠的刮了秦爱梅一眼，磨牙：;你是多赚银子了，咱们就少赚了。 气得她扭身进屋找甄氏去了。 ;娘，咱们的日子刚好一点，你怎么能让小梅把手艺带到婆家呢，我和一一每天辛辛苦苦的早起晚睡的泡豆子，磨豆子，老茧都磨出来了，就这攒一年还一定够赋税那，吴家要是学了这手艺，咱们银子不就少了。 都是一个镇上的，总共也就那么点人，吴家有豆花，她这边卖的就少了。 秀才刚去世，年底把粮食一收，他们秦家就该跟普通人一样交赋税了，别看她每天这么辛苦，赚来的银子确实没有很多。 再加上甄氏还有自己的小心思，等日后分了家，她还想靠这个手艺养家呢。 生意被人分走了，日子就艰难了。 甄氏无力分辨，却依然再分辨：;当初咱们家有个秀才，门当户对的，吴家没说啥，可是自从二郎去了，吴家找了多少事，不就是想退亲，你要是真愿意养活你妹妹一辈子，那我就告诉他们不成，婚事退了，闺女咱们自己养活，是好是坏都跟吴家没有关系了，成吗？ 成吗？ 当然不成，韩氏才不会同意退亲，她还等着把秦爱梅嫁出去后分家那。 韩氏说不过甄氏，也气不过自己的生意被抢了，站在原地磨了好一会儿牙，才气呼呼的跑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就摔盆打碗的，好一阵折腾。 儿媳妇王氏大着肚子眼瞅着要临盆了，看到韩氏的神色这么可怕，也很识相的从屋里跑出来，躲避韩氏的炮火。 院子里，柳一一正在教秦爱梅做豆花，其实也没啥可教的，只要早上秦爱梅跟着他们做几回就知道了。 王氏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毕竟是孙媳妇儿，她啥也不好说，挺着大肚子出院子去地里找人回来劝解了。 柳一一看着秦爱梅欢欢喜喜的样子，心中有种无力感，吴秀才都那样了，她还一心一意对他，恋爱中的女人缺脑子么。 ;姑姑，吴家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家，你回头要去吴家，千万记得关键的步骤你自己做，赚来的银子自己存着。 ;我知道我知道。秦爱梅现在那里听得柳一一的叮嘱，能嫁人她已经很开心了，盼了这一天已经三四年了。 谁知过了不一会儿，韩氏竟然收拾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秦花枝从屋里追了出来，拉着韩氏的手苦苦哀求：;娘啊，你这是咋了，为啥要走啊，大嫂这俩天就该生了，每天还得做豆花，家里离不开你呀。 韩氏狠狠的照地上‘啐’了一口：;离不开我？你姥姥也离不开我，别拦着，要不然，你就跟我一起走。 秦花枝被韩氏推开，看着韩氏气鼓鼓的背着包袱走了，呜呜的哭：;我去找大哥和爹…… 第46章 女德女戒 只是因为把做豆花的手艺教给秦爱梅，韩氏就离家出走回娘家了。 一向老实的秦大壮也是很无奈，儿媳妇和闺女都去地里找他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清楚了。 秦大壮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进了甄氏的房间，他磕磕鞋上土，蹲在门口，把腰带上的烟杆取下，从兜里拿出点烟丝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埋怨起来。 ;娘，小梅的事，你咋不跟家里商量就自己决定了呢，吴家已经有个包子摊儿了，还惦记咱家的豆花，咋能这样呢？ 甄氏正在纳鞋底，厚厚的，一针一针的，扎的稳稳当当的，听了老大的话，好半天也没说话。 秦大壮一口没一口的吐着烟雾，屋子里有种无奈和哀伤淡淡的流动。 过了好大一会儿，甄氏才幽幽的说：;等把你妹妹的亲事给办了，我的心也没了牵挂，到时候你们想干啥干啥，我都不管了，这个家我没管好，回头到了下面，见了你爹，我给他磕头。 一句话勾起秦大壮脑海里深刻的回忆。 当年，秦老爷子去世的时候，虽然甄氏和孩子们都守在病床前，可秦老爷子还是拉着秦大壮的手交待他，要他照顾好家里，孝顺甄氏，给妹妹的婚事给办了。 说到底，秦大壮是长子，这个家是他在当家，可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家里唯一的秀才死了，他二弟也没了，家里多了俩寡妇，妹妹的婚事还差点被退了。 他这个家没当好，不是甄氏愧对秦老爷子，而是他这个长子愧对亲爹。 秦大壮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也没有别的办法，读书不成，脑子也不灵光，只有一身的力气，这些年他也努力干活，努力活着，他尽力了。 ;娘啊，是我没本事，我读书不如老三，机灵不如老二，爹当初走的时候，咱们家风风光光的，是我没本事管好这个家，娘家，实在不行，分家吧。 ;分了家，我和大郎还有一把力气，给你养老送终，至于老二家和老三家，娘啊，我也没那个能耐管呀。 孙氏是寡妇，老三是童生，老三肯定不会听他这个大字不认的大哥的。 至于孙氏，一个寡妇，他去管，合适吗？ 甄氏没想到秦大壮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秀才在的时候，家里不用交赋税，地都在一起，不可能分家。 秀才没了，只怕不但老大想分家，老三家也这么想吧。 毕竟秦三柱是个童生，好歹能赚个笔墨钱，俩家都能把日子过好，只有孙氏，娘家有病重的弟弟，秦三郎马上要娶媳妇儿了，他们家的负担最重，谁都不想扛。 甄氏刚才跟吴家媒婆说定，要把做豆花的手艺当陪嫁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走到这一步，终于，秦大壮还是开口了。 就在甄氏想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秦花枝突然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来。 ;奶奶，不好了，大嫂要生了。 王氏是秦家的长媳，这也是秦家第四代的第一个孩子，甄氏心里一惊，赶紧下炕。 ;花枝儿，快去，把你娘给叫回来，大壮，你去喊稳婆来。 ;一一啊，你去把柴房给收拾一下，一会儿你大嫂生的时候，去柴房生，屋里不能见血。 ;小梅，去烧锅开水，生孩子的时候用。把你二嫂和三嫂都叫过来帮忙。 ;不用慌，生孩子不是那么快的…… 柳一一看到王氏捧着个肚子，被秦花枝搀扶回来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可是看到甄氏镇定自若的指挥大家，似乎又没那么紧张了。 ;奶奶，大嫂要生了，我去把大哥给叫回来吧。 秦明亮是王氏的男人，媳妇儿生孩子，他怎么能不在。 谁知甄氏却摆摆手：;叫他干啥又帮不上忙，生孩子见血不干净，别说他们这些男人了，一会儿花枝和桃花，还有你姑都不能进。 ;你要是不怕，倒是可进去帮忙的。 为啥？柳一一挑挑眉，忽然想到自己虽然年纪小，却是已婚的身份，秦爱梅年纪再大也是闺女。 可是生孩子不让王氏待在屋里，待在柴房里，咋感觉跟个牲畜似的？ 家里一阵兵荒马乱，柳一一把柴房给收拾一下，可是咋收拾都觉得不干净，还是韩氏着急慌忙的回来，自己收拾的。 地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又在稻草上面铺了个很薄的破褥子，褥子上面又铺了点稻草，最上面铺了个床单，柳一一震惊的发现，周围被韩氏洒了一圈草灰。 柳一一再也看不下去，太脏了，王氏好歹是生孩子，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待遇那。 再加上王氏一阵一阵的嚎叫，柳一一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耳朵从柴房里出来了。 秦三郎也从集市回来了，豆腐卖完了，把东西收了，就看到柳一一蹲在墙根，捂着耳朵，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再哭，连忙走了过去。 ;嫂嫂，你这是咋了？ 柳一一感觉自己又害怕又无力，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委委屈屈的抽噎着，到底还是把内心的不平给说出来了。 ;大嫂生孩子，不让叫医生，也不让住屋里，还的睡柴房，那么脏，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万一她死了怎么办？ 而此时的柴房里，稳婆擦擦头上的汗，着急的喊：;不行，才开了三指，来，把人给架起来，再走一会儿。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疼……啊？ 小小的柴房里，韩氏和万氏都在里面，把孕妇给架起来，在地上拖着走。 王氏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院子。 柳一一再也看不下去了，跑到后院坐在，捂着耳朵，埋头不忍听柴房传出来的惨叫。 生个孩子都这么痛苦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情愿一辈子不生孩子。 秦三郎也跟过来了，拉着柳一一的手腕进屋。 ;你看你胆小的，生孩子不都这样。 ;我现在无比庆幸，我是个寡妇…… 秦三郎一头黑线：;天黑了，睡觉吧。 柴房里王氏从上午胎动，已经喊到傍晚了，期间柳一一还送了鸡蛋汤进去，此时她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是被自己出的汗打湿的。 嗓子也哑了，根本喊不出来。 偏偏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很淡定，该忙自己忙自己的，就连稳婆也悠闲的吃着他们给做的面条，丝毫没有紧张感。 ;这会儿别喊，先歇歇，宫口开完了，再喊也不迟，你这个胎算是好的，胎位正，生出来是早晚的事。 王氏已经疼的麻木了，她此刻只想早点生出来，早点卸货。 看着天色已经黑了，柳一一忽然跳了起来。 ;坏了，忘了给大嫂烧水了。 上午准备的水，做饭了，还得再准备一锅，下午孩子没生出来，热水又给喝掉了，再准备一锅，到了晚上做饭又给用了。 柳一一赶紧跑到厨房，孙氏正在烧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这边快忙死了，你又跑那儿去了，赶紧过来烧水，你大嫂快生了。 第47章 生个女娃 喊了一天，这一次是真的快生了。 稳婆这才开始让准备热水，准备干净的布。 柴房里，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去，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王氏的喊声撕裂，越发的深沉，还透着浓浓的疲惫。 这样一直到了半夜时分，就听的‘哇’的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一家子都松了一口气。 ;生了，生了，热水，快，热水。 王氏不喊了，喊了一天也累了，却听到韩氏不悦的咒骂声。 ;啥，咋是个赔钱货，我呸，白伺候半天。 韩氏不高兴，从柴房出来后，就再也没进去过。 稳婆收了铜钱就走了， 韩氏的态度就代表了秦家的态度，孙氏也出来了，万氏也出来了，她们竟然把王氏和孩子留在厨房，各自回房间了。 这一切只是因为王氏生了个闺女。 忽然之间，原本吵杂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整个秦家都仿佛沉睡着，只有厨房里的柳一一还在噼里啪啦烧着热水，直到秦三郎找来。 ;嫂子，娘让我们回去睡觉。 柳一一微微一愣：;大嫂呢？孩子呢？ 秦三郎点点头：;是个闺女，大娘不是很高兴。 是个闺女就不高兴了，什么人啊。 柳一一气恼：;大嫂还没吃饭那，我正给她做鸡蛋汤那，等她吃完再说吧。 秦三郎有些意外，但还是帮忙烧柴。 锅里的水原本就开着，柳一一手脚麻利的打鸡蛋打面，做好之后，端了出去。 可是，柳一一来到柴房的时候，惊呆了。 柴房里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王氏躺在那里，一脸的悲怆，睁大双眼泪水无声无息的流，而孩子就在她怀里，像只小猫一样睡得很安静。 柳一一的心忽然像是被人拧了一下，又酸又疼。 以前她听家人说什么重男轻女的，可却从未见过，王氏好歹刚生完孩子，就被这么对待，简直太过残忍。 背过身去，柳一一擦擦自己的泪水，强忍住难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大嫂，饿了吧，我给你做点鸡蛋汤，快趁热喝了吧。 王氏觉得自己要被秦家遗弃了，没想到还有记挂她，看到柳一一端着碗过来，泪水哗哗的流。 ;弟妹，我真羡慕你……羡慕你不用受这样的罪。 柳一一是个寡妇，有啥好羡慕的。 ;大嫂，说什么傻话那，来，我给你扶起来，先把汤给喝了，我抱着孩子。 柳一一把王氏给扶起来，把碗递给她，从她怀里把孩子给抱了起来。 刚生出来的孩子确实不怎么好看，皮肤皱皱的，身上发红，但是还是可爱的，柳一一看得心里就很柔软不已。 ;真漂亮，你看这眼睛好大，又大又水灵，像大嫂，长大后一定是个小美女。 王氏的泪水又流出来了，自从她把孩子生出来，就没人待见她，柳一一是头一个夸奖她的人。 说着柳一一把自己的手指往孩子的嘴角戳了戳，只见孩子本能的扭头，要吃她的手指，可是柳一一却故意不让她找到，逗弄了两下后，孩子就急了，挥动着小手，发出不满的声音。 柳一一笑了：;大嫂，你看，她急了，哈，真好玩儿。 王氏端着碗心里难受，可是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她嘴角露出母性的笑。 ;大嫂，你赶紧吃啊，早点吃，早点下奶，看她都饿了。柳一一催促道。 王氏嗓子哽咽了，拿着勺子搅和了半天，咽不下一口：;多希望她是个男孩儿啊。 柳一一劝道：;男的女的还不都一样，这世界要是光有男的，谁给他们生孩子去，大嫂，你刚生完孩子不能哭也不能难过，等身子养好了，再生个就是了，大娘只是一时生气，她就是个暴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王氏嫁过来一年多，韩氏啥样人她还是知道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确实饿了，一口气把一碗汤给喝完了。 ;够吗？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去。 王氏点点头，柳一一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柴房里，灯光灰暗，王氏靠着墙半躺着，手里端着饭碗，柳一一坐在一旁，手里抱着孩子，一会儿逗逗孩子，一会儿劝劝王氏。 秦三郎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切心里百感交集，柴房虽然简陋，却在柳一一的照顾下依然温馨。 甄氏披着衣服也出来了，看着柴房里微弱的灯光，只有柳一一陪着王氏说话，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她重重的叹口气。 韩氏就算心里再有气，也不能拿儿媳妇和刚出生的孩子作伐。 她长长的叹口气，敲开韩氏的房门。 又过了一会儿，秦花枝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大披风：;大嫂，娘让我接你回屋。 此时，柳一一盛了一盆热水，正在给刚出生的宝宝洗澡，手法虽然笨拙，孩子却很乖巧，她细细的擦拭着，看着孩子肚脐眼的烟草灰，想了想，并没有洗掉。 在没有碘酒的年代，烟草灰具有杀菌和止血的效果。 洗完后，她找了个块干净的布给孩子包起来：;大嫂，我和花枝送你回房。 秦明亮的屋子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他其实还是很惦记王氏的，不管是男是女，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而且他跟王氏感情还挺好，少年夫妻感情深，可是他却不敢违背韩氏的意思，私自把媳妇儿接过来。 看到柳一一和秦花枝把王氏给送回来了，他赶紧迎了上来：;娇娘，你还好吧。 王氏没有说话，眼圈先红了，嘴里却依然很愧疚：;对不起，大郎，我…… 柳一一听了就很生气，生儿生女是女人的原因吗？王氏有什么可道歉的。 忍不住说了两句：;大哥，大嫂生孩子去了半条命，孩子也是你，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先开花后结果，照顾好了，孩子回头可以再生。 秦明亮倒是憨厚，忙点头：;我晓得的，你们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他们娘俩的。 柳一一出来了，身后跟着秦花枝，她心里涌出一股寒意。 ;二嫂，你说我要是嫁人了，也生了个女儿，是不是就可以去死了？ 柳一一抿抿嘴：;怎么可能，你看大哥不是挺高兴的，大娘生气只怕不仅仅是因为大嫂生了个闺女吧。 再回到柴房收拾东西，却发现柴房已经收拾干净了，厨房的火也灭了，秦三郎正在扫地，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要是我男人在我生产的时候，什么也不管，把我一个人扔柴房，我就跟他和离，这辈子都不会再给他一起过了。 秦三郎正在扫地手顿了一下，默然，心底慢慢的浮起哀伤，像是平静的湖里投了一颗石子，涟漪扩展到整个湖面，连手指尖都透着酸疼。 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48章 趁机撒气 韩氏确实不仅是因为王氏生了个闺女，更多的是因为秦爱梅陪嫁太多而不开心，自己儿媳妇又生了跟她姑一样的赔钱货，趁机撒气而已。 等她回屋的时候，秦大壮跟她说等秦爱梅成亲后，可以分家，她的心情才好一点。 ;行了，你别人大郎媳妇置气了，咱们家也有闺女那，都是一样养。 韩氏生气：;回头我闺女就老老实实嫁个庄稼汉就行了，才不会像小梅那样挑花眼了呢。 秦大壮正在烫脚，一辈子就三个爱好，抽大烟，喝小酒，烫脚。 等他泡完了，韩氏搬个小凳子坐了过来，把他的脚放腿上，用力的捏。 ;嫁过来这么多年，我对娘咋样，对小梅咋样，秀才在的时候，家里没有赋税，咱们日子宽泛些，娘偏心二房，偏心小梅也就算了。 ;现在秀才不在了，咱们家还得叫赋税，你说一大家子人都指着咱们家下地干活那，也该轮到娘偏心咱们了吧，唉，她把好的都给小梅。 ;成，等回头分家，我看她跟谁，跟老二？她整天哭丧着脸，跟谁欠她二两银子似的，跟老三？哼，万氏偷奸耍滑的，饭都不会给她好好做，老了不还得指望咱们。 ;可是，你看她，啥时候在乎过咱？ 捏着说着，韩氏吐槽完了，就看到秦大壮已经疲惫的呼呼大睡了，到底舍不得叫醒他，把他的脚往炕上一放，盖好被子，她把水给倒了。 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韩氏想了想，儿媳妇实在不争气，怎么就生个闺女出来。 不行，家里不能没有男丁，大半夜的，韩氏敲开了儿子和儿媳的门。 ;娇娘啊，睡了吗？娘给你送点吃的。 王娇娘并没有睡，她生了个闺女，被婆家这么对待，怎么能睡得着，而且孩子出生后，拉了尿了之后就该喂奶了，她一难过奶就下不来，孩子饿的哇哇哭。 初为父母的小两口正手忙脚乱的哄孩子那。 ;怎么不吃呢？吃到嘴里不就不哭了？秦明亮也替孩子着急。 而王娇娘也急的直哭，胸口涨，孩子吃不到嘴里，屋子里乱成一团。 韩氏拍门的时候，秦明亮赶紧把门给打开了，看到韩氏一脸焦急。 ;娘，你可来了，快看看吧，孩子吃不上饭…… 尽管韩氏生气王娇娘生的是个闺女，也是她孙女，看着孩子饿的哇哇哭，也不忍心，当婆婆的这个时候不帮儿媳妇的忙，那就等于说以后就不想过一家子了。 轻重缓急，韩氏还是拎得清的，教会儿媳妇喂孩子，把儿子轰到她的屋里睡觉，她来陪着儿媳妇。 终于，孩子吃饱了，往炕上一放，就睡着了，王娇娘也饿了，吃着韩氏端过来蒸的鸡蛋，说不感动是假的。 ;娘，我…… ;啥也别说了，先开花，后结果，养好身子，跟大郎在要一个。 看着婆婆不生气了，王娇娘的心才放到肚子里，至于生孩子，那必须的，至少得生出个儿子才行的。 柳一一天不亮就起来做豆花，还以为韩氏不会管，没想到她比她起得还早，而且还是从王娇娘的房间里出来的，手里还端着碗。 ;大娘，这么早起来给大嫂做饭啊。 韩氏点点头：;刚生了孩子得多吃点饭，才能下奶喂孩子。 看着韩氏并没有不管王娇娘，柳一一觉得韩氏看着很刻薄，对自家人还是挺好的。 此时，秦爱梅也起来了，她是起来跟着柳一一学做豆花的。 韩氏看到秦爱梅气就不打一处来，拉长着脸，只管做自己的事情，理都不愿意理她。 秦爱梅也不管她，也只管学自己的，反正学到本事才算真，回头嫁到吴家也算有门手艺，婆婆卖包子她卖豆花，多少手头能有点活钱。 过了两天，吴家真的来下小定了，日子定在秋天的九月十八，秋收后，那时新粮也下来了，陪嫁会多一点，办喜宴的银子也会多一点。 可是要给秦爱梅准备嫁妆，三个媳妇儿谁都不乐意了。 韩氏首先反对：;我没空，现在不多抓点时间卖豆花，回头给别人了，银子就少了，我还要多做点豆花来卖那。 孙氏可是刚跟秦爱梅吵一架，更不愿意了，借口要做簪花，身体弱。 只剩下万氏了，万氏也不乐意啊，回自己院子就拿秦三柱撒气。 ;赶紧分家吧，再不分，你娘就真的把所有家底给别人了。 秦三柱不耐烦的瞪了万氏一眼，大中午的躺在院子里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春天的阳光虽然很暖和，却也很刺眼，他闭着眼睛在椅子上晃呀晃呀，惬意的很。 ;那有什么家底啊，等小梅成亲了，就不剩啥了。 ;可不嘛，都陪嫁给闺女了。你说你好歹也是家里的童生老爷，也不说多赚点银子，为你的一双儿女，四郎再有两三年就该说亲了，家里的房子也该盖起来了，也该给你闺女玉叶攒嫁妆了，你咋就不着急那。 万氏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是一儿一女，只是从此伤了身子，再也没有生育过，不过有这双儿女也够了，看着不成器的男人，万氏很焦虑，很焦虑。 秦三柱倒是没想那么多，拿着书又看了几眼：;等我考中秀才，家里的情况只会比现在好，到那个时候再说房子和嫁妆的事，不着急。 等他中秀才？万氏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嫁过来的时候就是童生，这么多年了，还是童生，要是能考上早就考上了，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大嫂回来了，我去问问她分家的事，看她怎么想的。 万氏端了一盆脏衣服来到韩氏的院子里，韩氏看到她，心有灵犀，把收拾碗筷的活儿交给秦花枝和柳一一，自己也端个盆跟万氏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这是这么多年，妯娌俩的小秘密，但凡有点心里话要说，总不能在家说吧，俩人就借着洗衣服的空档，去河边说。 河边地方大，人也少，就算说出不合适的话，也没什么，况且，分家可是大事，总得好好打算打算。 过去人都是在早上洗衣服，一大早洗完，到晚上的时候就晾干收了，农村人衣服不在外面过夜，因为晚上虫子多，万一爬到衣服上，被咬了，那个时候的人缺医少药的，指不定出啥事。 所以，可以看到晚上他们收衣服的时候，都是一件一件的用力抖两下，然后再往屋里放。 韩氏和万氏来洗衣服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河边没有多少人了，万氏性子急，刚来河边就问：;大嫂，分家的事，你是咋想的？ 第49章 嫌嫁妆多 咋想的，韩氏其实心里也没主意，反问万氏：;你是咋样的？娘肯定要侍奉的，二房一家咋办？ 万氏其实早就想好了，眼珠子一转：;二房咋了，也不是没男人，三郎虽然年纪小，也算是个男人吧，再说一一那小寡妇也能干，反正我是不想让二房跟我们，没得累赘。 韩氏也不想让二房跟着他们：;三郎虽然也算男人，家里到底没有顶梁柱，万一到时候分的不公平，老二家的那个样子，你也知道，一哭二闹的，好像咱们欺负她似的。 万氏想了想说：;要不然咱们就去问问娘，分家后，你伺候娘，我们家也给她口粮，大不了不让老二一家给就是了，都这样了，看娘怎么说。 韩氏也同意了，可是谁去在甄氏面前旁敲侧击的问呢？ 俩人尴尬的笑着，心中各有盘算。 ;大嫂，你知道这次小梅的嫁妆有多少么？上次我去她屋里看了，咋样也得有两三个箱子那，送双不送单，至少四台吧。 万氏转移了话题，韩氏给接住了，点点头：;当初吴家送的聘礼也不少，二十两的聘礼，还有几匹布，娘又那么心疼闺女，陪嫁也不会少了。 ;那娘都把银子给小梅做陪嫁，咱们怎么办啊？回头分家可分不了太多啊。万氏最担心的还是银子。 韩氏三角眼骨碌一转，露出一丝精光：;是了，既然都学了做豆花的手艺了，那几亩地就不要陪嫁了，走，跟娘说去。 秦爱梅的陪嫁确实不少，按照还是从前秀才在的时候算的，现在家里情况虽然说已经不太好了，可是甄氏却并没有克扣她的嫁妆。 首当其冲便是四亩良田，还有一些首饰，四季的衣裳，六床被褥，洗澡洗脸的木盆子等，都是当初秦二喜给做好的，算下来也够四个大箱子了。 都在秦爱梅的屋子里堆放着，她也养成每天都数一遍，然后再睡觉的习惯。 嫁妆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是给公婆做鞋，不但给公婆做，家里的人每人都做一双，闲下来的时候，就纳鞋底，厚厚的，高高的鞋底，都是一针一线纳出来的，不但废眼睛，还废手。 秦爱梅正在屋里跟鞋底奋斗，那边韩氏晾完衣服就进来了，看到炕上甄氏和秦爱梅都在做活儿，她想都不想就开口了。 ;娘啊，小梅都学了做豆花的手艺了，陪嫁过去的地也没啥用了，咱们家现在税子太重，不如那些地留在咱们自己种吧，大不了每年给小梅一百斤粮好了。 秦爱梅正在纳鞋底的手，突然就被刺了一下，血珠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秦爱梅把手指含在嘴里，圆圆的眼睛瞪着韩氏，渐渐的盛满怒气。 ;大嫂，那些地可是当初爹说好要给的，吴家人口少，地也少，如果我嫁过去没有地，一家子吃什么？ 韩氏撇撇嘴，把高高的颧骨也给拉了下来，显得脸更长了：;哟，小梅啊，你都靠着卖豆花赚银子了，还怕没粮食吃啊，买啊，再说大嫂也没说不给，一年一百斤那，够你吃的了。 秦爱梅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好跟家里人争什么，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拿着手里的活计进屋去了。 甄氏看看韩氏，又想想秦爱梅，翻着眼皮凌厉的扫了韩氏一眼：;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大壮的？咱们家什么时候穷到连分好的嫁妆都贪图的道理了？你去把大壮叫过来，我来问他。 甄氏还是怕秦大壮的，虽然没有别的本事，只有一把力气，也是家里的天，他还很孝顺，真要是把甄氏惹恼了，回去就要挨打的。 如今甄氏也是当奶奶的人了，再挨打，就没脸了。 ;不不不，娘，这是我的主意，你说吴家人也太会算计了，他们才给了多少聘礼啊，就给咱们要这么多东西，退亲，私奔可都是他们折腾出来的，怎么到最后，反倒咱们的嫁妆多了呢。 甄氏白了韩氏一眼，低头继续纳鞋底：;豆花的手艺也不是你的，算不上嫁妆，顶多算是小梅的手艺，只要小梅不往外教，她自己赚钱自己花，不想做豆花也可以不做，跟嫁妆没关系。 韩氏的神色愣了一下，委屈的扁扁嘴，是了，虽然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豆花，赚了些银子，说到底做豆花的手艺却是柳一一的，柳一一还没说什么，她就更没资格了。 ;我知道了娘，那个我听到小丫再哭，我看看去…… 韩氏条件没谈下来，一肚子的气，进了自己的院子，拿秦花枝撒气，骂了一通。 秦爱梅红着眼从里屋出来了：;娘，大嫂就是想攒私房，想分家，说不定等我前脚出门，后脚就找你分家来了。 甄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扭头看向秦爱梅，苍老的眼中淡淡的愁绪：;只要你在吴家好好的，家里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你大哥能干，你三哥是个童生，都能自己过好自己的，至于老二一家…… 秦爱梅低垂着头，眼泪吧嗒滴落在手背上：;二郎要是还在就好了。 二房的孙氏除了做的一手好饭，啥也不会，就会哭，秦三郎还小，柳一一更小，还是个寡妇，他们三个在一起日子过得肯定艰难。 老大闹分家，老三未必也没想过，无非是想把二房的包袱甩出去，这个家该咋分啊，愁！ ***** 柳一一把香脂做好了，接下来就是找合作的人了。 可是霍寡妇只愿意卖货，不愿意出钱投资，实在是她家中也困难，上有两位老人，下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也不过四岁，实在没有钱。 刚来这里没多久，柳一一也没遇到其他可信的人，香脂的生意暂时搁置了。 ;大娘，你看见没，就是那个豆腐摊儿，他们的那个豆腐皮卖的最好，都是豆腐做的，豆腐块两文钱一块，豆腐皮就那一小盘就要十文钱，买的人还很多，真的挺好吃的。 不远处，吴家婆微微眯着双眼，眼神像是淬了毒液一样，紧盯着柳一一的豆腐摊。原来秦家最赚钱的不是豆花，而是豆腐皮。 ;没事，等你堂哥把秦家那丫头娶回来，咱们再慢慢管她要，这些手艺以后都是咱们吴家的。 吴家婆又领着侄女吴小翠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柳一一的生意越好，她越生气，最终她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第50章 婚事提前 ;啥，日子要提前？甄氏很是震惊。 吴家媒婆又来了，这一次，不但带了很多礼物，而且又把婚期提前了。 ;吴秀才今年就要参加科举了，原来想着考完试再成亲，后来，秀才的娘怕秀才惦记媳妇儿，无心读书，就干脆先把人娶回家，做什么秀什么香…… 吴家媒婆说的糊涂，甄氏听的糊涂，倒是被正在做豆腐皮的柳一一听了一耳朵，补充道：;红袖添香。 吴家媒婆笑呵呵的道：;对，对，反正就是夫妻恩爱的意思，既然这样，就赶紧准备吧。 婚期提前到了六月初八，下个月，正是热的时候。 秦家人并不知道吴家婆打的什么算盘，自然是同意的，早嫁早完事，晚了又不知道吴家人出什么幺蛾子。 成亲这一日很快就到了，秦家张灯结彩，满院子挂的都是红绸。 这倒是让柳一一想起了她刚进秦家时的样子。 也是满眼的红绸，只是那一毁秦家的院子特别的冷清，而这一次院子里非常热闹，像是要用这一场热闹的婚礼，冲散过去的阴霾。 只是，这份热闹与柳一一和孙氏无关。 俩人都是新寡，按照规矩是不能送亲，见亲人，不吉利，只能等新人走后，在家里帮忙。 秦三郎也没有去送亲，只是帮忙招呼来往的客人。 孙氏自从上次跟秦爱梅吵了一架后，俩人算是撕破了脸，见面谁也不理谁，就连甄氏吩咐下来让三位嫂子给秦爱梅做被子，孙氏都不肯做，都是柳一一一个人做的。 屋子里，柳一一正在给秦三郎改衣服，毕竟少年郎长得快，去年的衣服拿出来都短了半截，再找同色的布给接上，至少不露肉，不寒酸。 孙氏在一旁做着簪花，柳一一跟孙氏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你姑的亲事是很早就定了，嫁妆也多，你爷爷还给她四亩地，从前秀才在的时候，也就算了，哼，这一次估计你大娘和三婶儿都有意见。 孙氏言语里也是对秦爱梅的不满，跟韩氏万氏一样，嫌弃她的嫁妆太多了。 ;没事，咱们不是有买卖，攒个两年，也能买亩良田。 现在的买卖，一个月差不多二两多银子，一亩上好的良田是三十两，普通的荒地十五两。 孙氏却撇撇嘴，不以为然：;你知道咱们的赋税得交多少吗？攒的这点银子还不够交税的。 柳一一没什么话说了，但是她却发现，孙氏似乎并不知道韩氏和万氏的打算，秦爱梅成亲后，他们就要分家了。 柳一一刚想试探孙氏，正在此时，张玉香欢欢喜喜的跑来了。 ;二婶，二婶，好事，我爹说了，同意让三郎去我们家当药童，我哥正好也回来了，明天你就让他跟我哥走吧。 孙氏也惊喜的拉着张玉香的手：;真的，那简直太好了，这下三郎以后也能赚银子了，再也不用我担心了。 柳一一愣住了，她根本听不懂俩人说的什么。 ;当什么药童？谁？三郎吗？ 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银子了，当什么药童。 孙氏不悦的撇了一眼柳一一：;你那个豆腐摊儿算什么手艺啊，还不如早点学门正经手艺，多赚点钱，等再过两年，娶个媳妇儿安稳的过日子，我就等着抱孙子了。 说着孙氏拉着张玉香的手，笑的和蔼和亲。 张玉香低下头害羞的红了脸：;是啊，嫂子，三郎当三年药童后，就可以学医了，再跟着我爹学个三年五载的，就可以像我大哥一样当大夫开医馆了，学医的虽然不如读书人那么贵重，可也是受人尊敬的。 柳一一看到孙氏和张玉香两人，你情我愿就把秦三郎的事情给定下来，心里却不赞同，秦三郎的脾气执拗，他还要读书考科举那。 ;娘，这件事还得问问三郎吧，看他愿意不愿意。我觉得三郎要是进了张家药铺当了药徒，岂不成了张家人，回头成了亲，会被人说成上门女婿的。 她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孙氏。 是了，好好的儿子跟张家学抓药学医，将来可不就得靠张家，这跟弄个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孙氏原本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思来想去，又拉着张玉香的手说：;这样吧，还是问问三郎的意思吧，虽然我是他娘，你也知道他那个倔脾气。 张玉香有些着急了：;不会的，二婶，秦三郎到底姓秦，成了亲也是住秦家，又不住张家，怎么就成了上门女婿。就好比我大哥，就算是他要跟沈家闺女成亲了，住的也是我们家的院子，对外也是张家的媳妇。 ;沈家闺女？是城西有着百亩果园的沈家吗？孙氏睁大的双眼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你大哥娶的人是她？ 张玉香傲娇的点头，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柳一一忍不住问道：;沈家里很有钱吗？ ;当然，沈家可是咱们聊城最有钱的人家，不但有百亩良田，还有百亩果园，城里好几家店铺。听说他那个闺女娇惯的很，要自己选女婿，却没想到看中的是你哥。 孙氏说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星星。 张玉香的哥哥要是把这个闺女给娶了，只是陪嫁的嫁妆就够张家人吃一辈子了。 要是秦三郎跟张玉香成亲，到时候身为长嫂的沈氏，咋样也得给出像样的陪嫁，孙氏这么一想，主意又变了。 ;干脆现在就让他跟你去见你爹。一一啊，快去把三郎叫来。 变色龙吗？柳一一气闷，张家只是跟沈家亲家，孙氏就这么迫不及待，就好像她答应了，沈家的钱能立马成为她的一样。 ;娘，姑姑成亲，三郎正忙着呢。 ;让你去你就去，别磨磨蹭蹭的，小玉还在这里等着那。 柳一一很不情愿的起身，扫向张玉香时，只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只怕秦三郎是绝对不会答应她的。 到时候，只怕孙氏跟秦三郎吵架，又该拿她撒气了。 犹豫不决的时候，秦三郎推门进来了。 ;娘，我回来了…… 第51章 去当药童 一看到秦三郎，张玉香的脸‘腾’就红了，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不合适，借口先走了。 临走的时候，娇羞的看了一眼秦三郎，眼神满满都是深情，差点要溢了出来。 秦三郎却规矩的站在门口，背对着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唯恐有什么闲话传出。 相比秦三郎恪守本分，孙氏就显得乐见其成了。 ;小玉，别走啊，这件事还是你亲口对三郎说比较好。 张玉香也巴不得留在房间跟秦三郎多相处一会儿，一听到孙氏的邀约，娇羞的扭捏了一下，顺势就回来了。 秦三郎的眉头皱了皱，他似乎回来的不是时候，敞开着屋里的门，站在门口却不肯进来。 ;娘，吴家迎亲的人快过来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还没等孙氏开口，张玉香邀功似的看着秦三郎，笑意盈盈，朱唇轻启：;我跟我爹说好了，让你去药铺当药童，每月一百钱，三年后学医，学成后在医馆挂牌。 秦三郎清朗的眼神里，先是吃了一惊，抬眼看向柳一一。 柳一一耸肩，一脸的无奈，无辜的大眼睛机灵的转向孙氏，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关她的事，她已经尽力劝阻了。 只是一个眼神，秦三郎明白自己的处境，孙氏又自作主张了。 ;对不起，我不能去，请回去替我向里长道歉。秦三郎对张玉香倒是还客气。 张玉香没想到这么好的条件，秦三郎竟然不答应，求救的看向孙氏。 孙氏急了，来到秦三郎的面前质问：;为啥啊，三郎，你今年都十二三了，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你大哥像你这么大都跟你大嫂定亲了。小玉一心为你好，你咋就不答应那？ 中间还有一句话，孙氏为了张玉香的面子没说。 张玉香比秦三郎虽说大半岁，她已经过了十三的生辰，虚岁算十四了，像她这个岁数的女子都已经定亲了，张玉香心里惦记秦三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秦三郎微微一怔，有些恼怒的瞪着孙氏：;娘，大哥是大哥，我是我，我不喜欢学医，她的好意，我心领了，虽说是一个村子的，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事娘还是要注意分寸。 忿忿的说完，秦三郎紧绷着脸，微微抬着下巴，面对着墙，不再搭理张玉香。 张玉香委屈的跺跺脚，身子一拧，捂着嘴的哭着跑了。 孙氏想去追她，外面响起了滴滴答答的乐器声，吴家人来迎亲了，她是不能出去的。 扭头看向儿子，气得双手拍打着双腿：;我的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好歹是小玉的一片心意，你咋能辞了呢，还娶不娶媳妇儿了…… 秦三郎执拗的脖子一艮：;什么心意，去张家学抓药，我秦三郎还没有落魄到被她施舍的地步。还有，娘，以后别跟她提什么成亲的事情，我说过了，考不上秀才，不娶亲。 ;你咋还想着读书，等你考上秀才都啥时候了，你打算让小玉等你一辈子吗？孙氏怕到手的儿媳妇给跑了。 秦三郎气闷：;娘，我虽然跟小玉是一起长大，却并没有定亲，张家现在也不一定同意这门亲事，你就不要到处乱说，坏了她的清誉。 孙氏不理解他的想法，焦急的问：;那你对小玉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啊，人家可一直等着你那。 ;没有，娘，我对她就像是对花枝一样，你就别再添乱了好不好？ 秦三郎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扫了柳一一一眼，却看到柳一一看戏一样的表情，心里无端更气闷了。 孙氏气得红了眼睛，又哭了：;哎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这么不听话，啥时候才能娶个媳妇给秦家开枝散叶啊…… 外面敲锣打鼓的娶亲，孙氏在屋里哭闹，柳一一赶紧劝。 ;等三郎考上了秀才，想要嫁给他的女子排成队，娘，你现在就不要担心了…… 谁是柳一一的话音还没落，就被孙氏一把推倒地上，怒斥：;都怨你，三郎若是考不上秀才呢，耽误他赚银子，就把你给卖了。 秦三郎赶紧上前把柳一一扶起，挡在身后，怒瞪孙氏：;娘，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火？ 孙氏擦了把眼泪，气得挖了柳一一好几眼。 ; 你大娘去卖豆花，肯定不会把银子都给你奶，就你们俩个死心眼，一文钱都不留，现在你又把手艺交给你姑，看吧，这个买卖早晚要完。 秦三郎悄悄的推了柳一一一把，柳一一机灵的赶紧跑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孙氏：;我也攒了些，原本想给你买点零嘴，既然你想要，就拿着先用吧，娘，嫂子伺候你就够辛苦了，你就别再对她呼来喝去的。 孙氏见钱眼开，喜滋滋的倒出来数，嘴里却喊着冤枉：;我也没怎么她，就是觉得她傻，原本有那么好的手艺都教给别人，回头真的分家了，咱们怎么办？ 秦三郎默默的叹口气，更气孙氏分的太清：;咱们现在不是没有分家，大娘赚的钱不是一样给奶奶，娘跟她计较这个做什么。 孙氏却撇撇嘴：;你跟你嫂子一样傻，你大娘，三婶儿谁不藏私房钱，你姑还说我给你哥的人参分了一半给你舅舅，那你大娘还不是把鸡蛋攒着，偷偷给你大嫂吃，还有你三叔三婶儿，给你哥买纸墨的银子都自己扣点。 ;你哥心善，从来都不说，其实大家都多多少少借你哥的名义，拿家里的东西，就只有我不小心，被你姑看到了而已。 秦三郎心里堵得慌，他哥曾经为家里做了那么多，家穷，供他读书不容易，爷爷奶奶都疼他，大家都借着他的名义给自己捞好处，即便是他自己，也偷吃了秀才不少的鸡蛋和鸡汤。 所以，他现在拼命做豆腐，拼命攒钱，可是钱真的很难赚。 摊开双手看手上的茧子，不比干活的时候少，但是他咬牙坚持下来了。 读书费银子，他执拗的要读书，家里供不起，他就自己赚钱供自己，好在还有嫂子，她的鼓励让他有了读下去的勇气。 ;娘，你歇着，吴家来迎亲了，我出去帮忙招呼着。 屋里空气突然稀薄，秦三郎心事重重，不愿意待在这里。 拉开房门，就看到柳一一赶忙站直身子清澈的眼神看着天，一步一步往外挪。 瞬间失笑，就知道她不会走远，一定会在门口偷听。 ;还疼不疼？秦三郎把她给拉住，上上下下的看。 第52章 不要放弃 刚才孙氏推那一下不轻，他余光看到柳一一跑出来的时候，腿是一拐一拐的。 ;嗯？柳一一眨巴眨巴眼睛，盈盈一笑，梨涡浮现，;没事，不疼。 ;走，带你去看姑姑成亲。秦三郎拉住柳一一的手腕。 ;不好吧，我是新寡，看新媳妇不吉利。 柳一一嘴上说着不行，脚步却没停，她才不愿意跟孙氏单独在一起，孙氏脾气阴阳不定，说不定就一顿吵闹。 ;无妨，我找到一个好地方。 秦三郎把柳一一带到小柴房，踩着柴火垛上去，有个窗户，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热闹的情景，窗户高，视野也好，俩个脑袋挤在一处，看的津津有味。 ;你可千万不能有不读书的念头，你放心，我已经想到了更赚钱的法子了，就是上次跟你说的做香脂。 ;比例配方什么我都弄好，现在就差合伙人了，我打算再去找找。 柳一一说话声音很轻，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原来屋里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秦三郎只觉胸口微微一颤，喉咙疼，哑着嗓子说：;嗯，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像我哥那样用功读书，然后好好照顾你……家里人的。 都说生活是最好的学校，秦三郎跟着柳一一卖豆腐时，跟她学了数数，算账很快，而且他发现背书也快多了。 柳一一高兴的又拍拍秦三郎的脑袋：;不错，不错，学会担当了，一定要加油哦，嫂子依然看好你哟。 秦三郎的脸又红了，很不自在。 ;等你考上童生，娘就不逼你去当药童了，小玉也不用那么着急家里人不答应你们的亲事了……你…… 柳一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三郎打断了。 ;你怎么也总把我给她扯在一起，我不会娶她的…… ;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她吗？ 柳一一有些吃惊，扭脸看向秦三郎，俩人离得太近，柳一一身上淡淡的香气环绕着秦三郎的鼻息，脸更红了。 ;我，我…… 此时，院子里响起了唢呐声，吴彦琦和秦爱梅要拜别甄氏一起离开秦家了。 柳一一津津有味的看着，秦三郎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 结白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照耀下能清晰的看到脸上可爱的绒毛，下巴尖尖的，有点婴儿肥，嘴唇粉嫩的，高兴不高兴都喜欢嘟翘着，十分孩子气。 明明没有多大，却总喜欢教训他，要是他哥在，肯定会喜欢这个小媳妇儿的。 ;张玉香其实挺好的，虽然比你大了一点，却处处为你着想，反正你们现在年纪都小，她要是真愿意等你考中秀才，娶她也不错，毕竟娘喜欢，她也喜欢，俩家离的那么近，多好。 院子里的唢呐声随着新人的离去，越来越小，柳一一扭头，继续说她没有说完的话。 ;我……秦三郎感觉自己一张嘴，心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噗嗤。柳一一笑了，打趣秦三郎，;你瞧你的脸红的，害羞了吧，你要是不敢去，我可以帮你去跟她说，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她一定会等你的，毕竟做一个秀才的媳妇可比做一个药童的媳妇儿强多了。 秦三郎悄悄的呼了口气，拦住她。 ;别去，这样不好，万一我没考上秀才，岂不是耽误了她。 ;哟，都这么为她着想了，肯定很喜欢吧……柳一一继续打趣。 秦三郎忽然有些懊恼，气呼呼的瞪着柳一一：;不是的，都没影的事，你去找她，岂不是更坐实传言，耽误她选别的亲事。再说这种事万一传出去，影响她的名节。 ;哟哟哟，这就恼了，没事，我偷偷的去找她说，绝对不会被外人知道的。 说着，柳一一就要从高高的柴垛上，往下跳。 ;小心。柴垛太高，秦三郎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谁知柳一一轻巧的落下，安然无恙，她俏皮的秦三郎挥挥手：;没事，不高，下来吧。 秦三郎想着柳一一能跳，他也能跳，把长衫往上一卷，刚落脚，竟然踩到一根树枝，脚下一滑，往前扑去。 柳一一这边看他快摔倒了赶紧去扶。 结果，俩人又摔在一起了。 摔得七荤八素的，秦三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顺便检查柳一一受伤没，看到俩人都没事，他才开口。 ;别去找她，我跟她真的是清白的，我现在一心都在读书上，根本没有娶亲的心思。 柴房稻草多，柳一一一边怕打身上的土，一边斜睨着眼看秦三郎。 ;行行行，你的事我不管了，都摔成这样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回头人家真嫁给别人了，你可别哭。 伸手替柳一一把身上的稻草摘干净，秦三郎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确实不喜欢张玉香，怎么这么简单的心思，他就说不清呢。 ;吃饭去吧，我饿了。 送亲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总是要吃饭的，还得招呼家里的亲朋好友们。 秦张村送嫁的规矩是客人在新娘家，吃饭送亲不能超过午时。 午时一过，秦家就没剩几个人了，大房就剩秦花枝，二房一家都在，三房一家都送亲去了。 吴家那边娶亲还要招待娘家人，热热闹闹的，倒是没闹什么幺蛾子。 就是席间吴家婆朝韩氏打听做豆腐，豆腐皮时，韩氏很不满意。 万氏很是担心：;大嫂，豆花儿的手艺跟做豆腐差不多，万一她都学会了，他们家的店面可比咱们强多了，到时候咱们就不赚钱了。 韩氏气闷：;就看小梅那丫头傻不傻了，反正老二家的是个心里没有成算的。 这些手艺柳一一都教给了秦爱梅了，竟然没有一丝保留，这样韩氏很生气。 ;弟妹，分家的事，你考虑好了吗？咱娘和老二一家，你是咋打算的？ 万氏眼珠转了转，心里很不情愿：;反正养活咱娘我没话说，养活老二一家，不行，大嫂你要是跟二嫂一家过日子，还说的过去，毕竟能把豆腐摊儿给摆起来。 韩氏双眼一瞪：;那也架不住孙氏和她娘家吧，要是没有孙氏，咱们这个家，也就不用分了。 万氏赞同的点点头：;二嫂的身子跟她弟弟一样，身娇体弱的，也不知道当初咱娘看上她那一点。 ;人家有福气啊，有个做秀才的弟弟，还有个秀才儿子…… ;哼，身矫命贱，秀才弟弟是个药罐子，儿子也没了，现在，她呀，就是个累赘，连她那个小媳妇儿都不如。 第53章 孙氏娘家 家里人都去镇上吴家吃席去了，家里剩下二房一家，也很清净。 孙氏的娘，孙姥姥来了，大喜的日子，她也没个好脸色，见到孙氏就哭穷：;蕊娘，你弟弟命苦啊，要是连你都不管他，该咋办啊。 苍苍的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根根银丝一般，孙氏不忍心年过半百的亲娘落泪，跟着一起哭。 ;娘，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身子还弱，咋能不管那。娘，这是三郎他们卖豆腐攒的银子，给你吧，对了，我那个儿媳妇说做这种簪花也能卖钱，你也试试。 在孙老太太眼泪攻击下，孙氏把还没焐热的荷包给她了，还把柳一一跟她千叮咛万叮嘱不让她传出去的簪花，也教给她了。 ;唉，你弟弟身子不好，就算是中了秀才，也没有姑娘肯嫁给她，回头你好好给他说个媳妇儿，实在不行也买一个，我瞅你婆婆给你买的儿媳妇就不错。 说的是正在收拾院子的柳一一，孙氏撇撇嘴：;好啥，二傻子一个，自己赚钱的本事都教给别人，一点儿不为自己着想，年纪太小了，咱们要买就买个大的。 孙老太太既然都想买儿媳妇了，肯定是有银子的，孙氏却给自动忽略了，商量着先找合适的人家，实在不行就买，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天色不早了孙老太太才打算回去。 孙老太太不但从孙氏的这里拿了银子，还拿了两块布料，做好的豆腐皮，一块豆腐啥的，满满一竹篮，比她来的时候拿的东西还多。 柳一一一直在院子里，自然都看眼里，不过在她看来，孙氏并没有错，谁还能没有亲娘啊，孝敬娘家，咋会有错。 好巧不巧的，被从镇上一起回来的韩氏和万氏也看到了。 韩氏就很不客气了：;哟，婶子来了，这又是拿的啥呀，看样子挺沉啊，要不要我帮你送回去啊。 说话的口气阴阳怪气的，孙老太太干笑着打着哈哈，加快脚步赶紧走，佝偻的身子越发弯曲了。 万氏则气得冷哼一声，翻了白眼：;婶子，我们家二郎没了，年底还要交赋税，你们家好歹有个秀才，比我们家富裕，再来的时候，应该多带点粮食才是。听说，二嫂把给二郎治病的人参都送给你了，咋样也得有来有回不是。 孙老太太更尴尬了，老脸挂不住，啐了万氏一口，跑的更快了。 孙氏掏出手帕就开始哭：;二嫂说话太难听了，我们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他没了，娘家就绝户了。 万氏气得嘴角一哆嗦：;你娘家艰难，谁娘家也不容易，打量着咱们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哼，就算你贴补娘家，也不能把婆家给搬空吧。这还没分家那，等回头分了家，就算你把一家子都搬娘家我们都没意见。 孙氏委屈巴巴的摸眼泪，依然窈窕的身姿站在门口，像是被风吹动的柳枝：;也不都是我给的，还有孩子们孝顺的…… 万氏还要说什么，被身后秦三柱推了一把：;行了，少说两句吧，大喜的日子…… 秦三柱经过孙氏身旁的时候，沉郁的眼神落在她的腰身上，肥硕的身子无端的僵了一下，赶紧别过头，微醺的脚步有些踉跄。 王娇娘抱着睡熟的孩子走在最后，看到厨房里只有柳一一一个人在忙，把孩子交给秦明亮，挽起袖子也去收拾。 柳一一这边已经忙的差不多了，秦花枝也帮忙收拾，看到王娇娘进来，微微笑了一下：;吴家那边还成吧。 王娇娘松了口气：;总算是顺利嫁出去了。 最小的闺女，被耽搁了三年，总算是成亲了，不但甄氏松了口气，家里人也都松了口气，柳一一知道，分家的序幕拉开了。 这两天，韩氏和万氏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孙氏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了。 柳一一和秦三郎出摊儿回来了，孙氏依然坐在房屋门口的太阳下，做簪花，心思一转朝柳一一招招手。 ;一一啊，你来，你去打听一下你大娘和三婶儿再干啥那？整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又算计我那。 还别说，女人的直觉真准，柳一一还真的想告诉她真相，可又怕万一不是，她岂不是就成了挑拨离间的人。 ;没有吧，咱们家穷的叮当响，有啥可算计的，八成是商量姑姑回门的事情吧。 孙氏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便没有再追问。 下午，柳一一和秦三郎再推着豆腐去摊位的时候，出事了。 他们租的摊位，东家撵人了：;你们这个摊位有人看上了，你们不能再这儿卖了，再选别的地方吧。 古代的摊位，管理挺严，好的摊位都是要缴费的，除了摊位费还是各种税赋。 当初柳一一他们为了躲避税赋，就找了一家门店的门口，给租了下来，这样租金也不多，也可以免除各种税，唯一不好的随时被撵走。 这不，刚摆了两个多月的摊位，就被房东给撵走了。 柳一一很不服气：;为什么呀，我们没有少交银子吧，好好的，怎么就不让我们在这里摆摊儿了？ 东家理直气壮的说：;我们这个摊位有人看上了，出的价格比你们高，而且一租就是三年，你们肯出这个价吗？要是你们能出，我就还租给你们，今天最后一天，明天就不能来了。 柳一一很生气，枉她每天还留给东家一块豆腐，让他们尝尝鲜，谁知喂不熟的白眼狼，说翻脸就翻脸。 秦三郎也很生气，做商人的就是这样，情面薄，唯利是图，豆腐摊儿摆好之后，他让柳一一看着，去寻找新的摊位。 当初找位置都是千挑万选的，恨不得把整个镇都跑遍，现在再找合适的摊位已经没有了。 ;算了，别找了，反正明天姑姑回门，咱们也不出摊儿，不如明天我跟你一起找。 俩人回到家里，把事情告诉了全家人，全家人都气愤的骂天骂地，尤其是韩氏更是气的一蹦三尺高。 ;我倒要看看，那个摊位被谁租下，看我不给他们闹个鱼死网破，不让我做买卖，咱们谁都别好过。 甄氏也生气，这几个月来，豆腐摊的生意相当不错，再攒攒就够他们交税的钱了，谁知摊位被人顶了。 ;算了，先去准备明天小梅回门的东西吧，摊位让三郎他俩再找找。 第54章 高仿出现 嫁出去第三天，是秦爱梅回娘家的日子。 秦家就这么一个姑爷，还是个秀才，自然尽心竭力的招呼着。吴彦琦总算是有了秀才的风度，驾着马车把秦爱梅给拉回娘家。 俩人看上去恩恩爱爱，和和气气的，秦大壮和秦三柱都是陪客人喝酒的，秦爱梅也被甄氏和嫂子们叫回房里问一些私密的事情。 秦爱梅毕竟是新妇，俏脸被嫂子们问的含羞带臊的，甄氏这么一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今天家里实际只有一个客人，就是姑爷吴彦琦，全家人围着他转，而且豆腐也没办法卖了，有些人就闲了下来。 柳一一和秦三郎都是闲不住的，俩人还要再找合适的豆腐摊，又一次去了集市上。 ;姑娘，新样式的簪花要不要，可漂亮了，还便宜，两文钱一支。 柳一一拿起簪花仔细的看了看，无论是配色还是花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就连秦三郎也吃了一惊：;不会吧，这种簪花这么便宜，荷花坊不是卖八文钱的么。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用不要钱的碎布头做的，城里卖的贵，这个狠心的奸商就知道赚钱。 货郎看柳一一不像买家，伸手把簪花给夺过来了：;买不起不要看，两文钱都不想出，还打算进城买，骗不死你。 说着货郎挑起扁担，走了，一边走一边继续吆喝：;簪花，新鲜好看的簪花，两文钱一支。 柳一一给霍寡妇做的簪花是五文钱一个，霍寡妇卖八文钱，中间差价赚三文钱，可是现在货郎竟然卖两文钱，那些簪花肯定不是柳一一做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带的簪花，要么是木头雕的，要么就是金簪银簪玉簪之类的，这些都贵，普通的农家女子都采个真花带头上，或者用红色的布头。 自从柳一一的布衣簪花出来后，非常受小姑娘和小媳妇们的喜欢，价格并不算高，生意相当好，可是现在很明显的，柳一一的簪花被高仿了。 如果真的卖两文钱，那柳一一的簪花就不值钱了，她想着有人会模仿，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她都把价格卖到八文了，好歹货郎报价五文也成啊，大家都能多赚点钱。 预想到霍寡妇那边簪花肯定不好卖，积压货物，柳一一也心急了，加快脚步往镇上走去。 ;一一，别急，他们降价，我们也降价就是，即便是两文钱，也是有的做的。 秦三郎跟在柳一一身后，担忧的劝着她。 柳一一其实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霍寡妇那里，她是先给银子后拿货的，现在簪花降价，她银子已经给了，柳一一咋样也不能让霍寡妇赔钱吧。 来到荷花坊，果然，昔日门庭若市的店铺门口，如今进来的客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霍寡妇看到柳一一来了，连忙把她拉进屋里：;一一，你可来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把簪花卖给别人了，我怎么看到大街小巷到处有人再卖咱们的簪花呢？ 柳一一摇摇头，把背篓拿过来，那里还有好几百个簪花。 ;我没有，家里人做簪花的人本就不多，但凡我们家的，从来没有给过别人，你说的簪花我也看到了，做法手工跟咱们的一样，原本做簪花也没有什么秘诀，心灵手巧的一看就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是这价格…… ;是啊，你卖给我的时候便是五文钱一个，结果人家才卖两文钱，我还听说你是用碎布头做的，布坊里的碎布头都不要钱，你这是没有本的生意。 话语间，霍寡妇嫌柳一一给价高了，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柳一一气闷：;碎布头是不要银子，难道我做这些不费功夫吗，那些想法创意，就不是银子吗？ ;那也要不了那么多吧，这种簪花一天不停事能做几十个，你这天天下来赚的比我都多，一一，你不厚道啊。 霍寡妇斜睨着柳一一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却完全忘了，这种簪花的原创者是柳一一，簪花刚上市的时候，也赚了不少银子的。 柳一一咬了咬嘴唇，倔强的眼睛毫不躲避，直视对方：;买卖不就是你愿意买，我愿意卖，你要是觉得赔了，我可以把这些簪花再收回去，把银子补给你。 说柳一一不厚道，实在是委屈，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人质疑过她的人品，只不过柳一一不知道，古代的人工真的不值钱。 霍寡妇毕竟是生意人，听柳一一这么一说，立马变了个笑脸：;那倒也不用，你只需把这些簪花按一文钱一个卖给我便是。 一文钱太便宜，柳一一当然不同意：;最低两文钱，再低我也顾不住本钱，你要是同意我就把簪花留下，不同意的话，簪花我自己卖也行。 两文钱进的两文钱卖，没有利润的买卖，霍寡妇当然不同意了，但是霍寡妇又实在是看中柳一一的心灵手巧，还想跟她继续做生意，最后把荷包全部留下，而簪花却没要。 银子没赚来，倒是留了一包袱簪花，柳一一从霍寡妇的铺子里出来，心情别提有多沮丧了。 ;簪花她不要，我们自己卖吧。秦三郎把簪花摊到背篓盖子上，;正好，我们一边卖簪花一边找卖豆腐的摊子，你去东边集市，我去西边。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俩人各奔东西，一边卖簪花，一边寻找新的合适的豆腐摊位。 ;簪花，簪花，好看的簪花，两文钱一个。 柳一一走着走着就来到原来卖豆腐的地方，她终究不死心，还是来到原来的豆腐摊看看到底是谁抢了他们的位置。 看着熟悉的摊位，熟悉的客人，唯一变的是卖家，柳一一就好比亲手养好的羊被人偷走的感觉。 卖家是位跟秦爱梅年纪大小的女子，头上戴着方巾，头发都挽起来，看上去清爽利落。 主要是柳一一没有参加秦爱梅的婚事，如果她参加了，她就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了。 柳一一在对面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儿，虽然卖了几个簪花，看着老顾客问他们，心里还是酸酸的，不舍得。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们的豆腐也不是很赚钱啊，比他们的房租高出些，也不划算啊。 柳一一百思不得其解，悻悻的，走开了。 ;簪花，好看的簪花，二文钱一个，卖簪花了。 心情郁闷，喊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第55章 都想赚钱 终于，柳一一找到一个合适的摊位。 就在桥头，是一位老人家的位置，老人家只是中午和下午在这里卖馄饨，柳一一就可以早上卖豆花，至于卖豆腐，她打算挑着担子，像货郎一样，走街串巷去卖。 秦三郎也觉得桥头的位置合适，租金不贵，还不用上税。 俩人把簪花卖的差不多了，已经过了午时了。 柳一一问秦三郎：;饿吗？ 秦三郎诚实的点点头，随之，肚子里一阵肠鸣。 ;噗嗤柳一一笑了：;走，老是听霍掌柜说有家素面特别好吃，咱们去尝尝。 柳一一带着秦三郎，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家面馆，要了两碗素面。 说是素面，只是上面的卤是素的，但是里面有蘑菇，有香葱，还有小红辣椒，再配上高粱粟米杂面，放几根嫩绿的青菜叶子，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 ;闻着味道就流口水。 柳一一尝了一口，果然好吃：;分量足，面条劲道，菜卤的味道也好，比娘做的面都好吃。 好吃是好吃，价格也不便宜，店小二把两份面端出来的时候，柳一一给了钱的，总共是十文钱，一碗都五文。 秦三郎看着柳一一满足的样子，有些心酸，别看她经常往集市上跑，却也不舍得吃上一顿正经饭。 要不就赶着午饭回家吃，要不就随便买个馒头凑合凑合。 对自己从来不舍得人，没想到今天买卖这么不好，竟然还奢侈一次。 ;好吃是好吃，就是贵，回头等我赚了钱，天天带你来吃。秦三郎忍不住道。 正午太阳已经很热了，汗水顺着少年稚嫩脸颊滑落，白皙的脸上散着红晕，局促的嘴唇有些发白，可以看出他有些不自在，眼睛都不敢跟柳一一直视。 柳一一的笑容越来越明朗，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秦三郎的额发：;傻瓜，咱们说好的，我赚钱，你读书，这个时候急什么，咱们的富贵在后头那，嫂子看好你哦。 神情中带着鼓励，带着期待，还有一丝调侃。 正对上秦三郎黑亮而沉静的眼眸，柳一一赶紧收回手，有些心虚，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就算咱们不做簪花了，不卖豆腐了，还可以卖别的，一时的困难打不倒我的，你不用担心，只要考上童生，勇敢迈出第一步，等待咱们的就是康庄大道。 秦三郎重重的点头，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射出希望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柳一一明亮的眼神，仿佛就看到了希望，浑身就有一种爆发的力量，蠢蠢欲动。 是了，困难是一时的，等他考中童生，考中秀才，一切都会变好的。 回到家，秦爱梅跟吴彦琦已经走了。 柳一一把在集市的情况跟大家汇报了一遍。 韩氏依然义愤填膺：;到底是谁家占了我们的豆腐摊，明天我一定要去看个清楚，咱们做的好好的，凭什么就给占了。 柳一一说：;豆腐其实很好做的，我们村子一到过年家家户户都做豆腐，占就占了吧，我们已经找好新的地方了，明天就带大娘和大嫂去。 孙氏则惦记那些簪花，眼圈一红，眼泪又掉下来了：;刚想多赚点钱，手艺又被人学去了，一一啊，别是霍寡妇自己找人做的，故意压你的价吧。 ;不会的，霍掌柜做生意还算公道，说来说去，簪花还是挺简单的，算不得一门手艺。 柳一一也说不准，其实簪花也简单，只要舍得多拆两个，看她怎么缝在一起的，古代人针线比现代强多了，早晚会学会的。 两种买卖一下子都减产了，秦家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大家默默的坐着，最后还是甄氏发话了。 ;虽然豆腐摊儿没了，按照一一的办法，还可以挑着扁担去卖，就是簪花的量，得控制一下了。 ;以后老大一家还继续做豆腐，老三家的就别做簪花了，还织布吧，按照从前的量，一个月织出两匹来，至于老二家的，少做点簪花，一个月就织出一匹吧。 任务布置下去之后，大家就散了。 韩氏却警觉的发现，一向嘴巧的万氏今天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直都没说话。 刚准备喊住她问问情况，却被秦大壮给叫走了。 ;孩儿他娘，你去找弟妹说一声，卖豆腐要是去别的村子，还是我去吧，她们都不合适，我腿脚利索，认识人多，路也熟。 柳一一原本就没打算自己卖，既然秦大壮自动请缨，就给他了。 不过，柳一一又想出一个豆芽来，她决定做一次，让韩氏早上卖豆花的时候一起卖。 这一次两个买卖一起受到打击，倒是让韩氏和万氏从前商量好的分家给暂时搁置了。 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过，秦家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平静来的实在太短暂。 第二天，韩氏和柳一一，王娇娘一起去卖豆花，跟柳一一一样，韩氏对老摊位也是念念不忘，等他们的豆花卖完了，韩氏也去老摊位瞅了一眼。 这一瞅不打紧，要不是柳一一和王娇娘死命拦着，韩氏当时就差点跟人打起来。 ;你姑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都跟她交待多少遍了，豆腐只给吴家卖，现在可好，连他叔家都开始卖豆腐了。 柳一一这才知道，她看到用头巾包着头发的女子，竟然是吴彦琦的堂妹。 ;大娘，你这样闹过去也没意思，万一她不承认那，再说你这么一闹，以后姑姑在婆家日子就不好过了。 韩氏气得颧骨都是哆嗦的：;分家，如果不分家，以后秦爱梅就别想再进娘家的门。 柳一一也觉得秦爱梅缺心眼，他们都把豆腐买卖让给她了，她多赚点私房钱不香吗，这才几天啊，就把做豆腐的手艺教给别人了。 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没大脑，秦爱梅原本就对吴秀才一片痴心，指不定枕头风一吹，她就什么都给交待了。 这边他们正生气秦爱梅把手艺教给别人，那边三个人刚到村口，就看到万氏鬼鬼祟祟的把一个包袱递她家嫂子。 柳一一忽然就明白了，高仿的簪花是从那里来的，她的心沉甸甸的，就连回家的脚步也更沉重了。 韩氏也不是瞎的，看到这一切，她分家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第56章 二房被弃 ;娘，你说咋办吧，反正以后小梅要是再回来，我是不伺候她，人家都说闺女外向，我还不信，现在你都瞧见吧，把咱们家买卖都送给婆家了。 韩氏一回家就去甄氏的屋里闹。 甄氏也听的一脸糊涂：;不会吧，不是交待小梅，只给她自己做么，她怎么都交给吴家，那她自家的生意咋办那。 ;娘唉，现在你还管她婆家的生意，想想咱们吧，咱们好好的买卖都给挤兑走了，原来的老主顾都跑别人家去了，回头大壮就是把豆腐抬人家门口，人家都不一定买啦。 韩氏一肚子的气，今天早上的豆花还是按照从前一半的量做的，就这也差点没卖完，人都要上工了，他们还有小半桶，韩氏只能半卖半送，二文钱管饱，而不是二文钱一碗了。 韩氏这边闹，甄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心里其实明白，自从秦二喜死后，韩氏一直都想分家。 可是这个家要怎么分？老二一家小的小，弱的弱，单独分出去，显得他们不厚道，可是给谁，谁肯要？ 甄氏看着韩氏闹得不行了，挺直了脊背，嘴角往下撇，脸往下一拉，苍老的眼神越发坚定了。 ;别闹了，说吧，你想怎么着？ ;分家，娘，咱们分家，你跟着我们，我跟大壮孝敬你，我们有的是力气，再加上卖豆腐，豆花，保证你跟着我们不愁吃不瞅喝。 甄氏犀利的眼神在韩氏脸上转了一圈，沉声道：;你别忘了，你这手艺还是老二家的媳妇教给你的。 韩氏却不买这个好：;她也教给小梅了呀，一一这丫头机灵，她肯定不指望这个手艺赚钱，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方，谁都教。 这话要是被柳一一听到，肯定一口老血喷出来，感情她不藏着掖着也是她的错了。 说了半天，韩氏还是埋怨柳一一把手艺交给秦爱梅了，不过韩氏也说的对，柳一一确实不靠做豆腐赚钱。 古代有四个职业最辛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卖豆腐需要磨豆浆，韩氏一家是干惯农活了，倒是不觉得多辛苦，柳一一却不行。 想着每天推着石磨转上三四个时辰，她腿脚发麻。 可是柳一一再不在乎，韩氏也要感恩吧，她现在是嫌弃孙氏一家，打算把他们给分出来。 甄氏想了想说：;分家不是你想分就分的，这样吧，等晚上家里人齐全了，咱们在一起说一说，到底要不要分家，要是分的话，究竟要咋分，你也回去好好想想。 韩氏得了甄氏的话，一扫心头的雾霾，高兴的回去了，分家的事情她早就想了八百遍了，家里的地按人头分，他们家也是最多的。 他们家劳力也多，秦明亮媳妇也娶回来了，就差一个闺女没出嫁了，嫁闺女收聘礼，花不了多少钱，她没有多少负担，分了家之后，日子就会越过越好了。 韩氏出来后，最先想到的就是万氏，尽管她知道万氏偷偷把簪花的手艺交给娘家嫂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靠做簪花过日子。 看到万氏在晾衣服，这一次也不用避讳什么了，招招手就把万氏叫墙根了。 ;喂，老三家的，快来，好事，咱娘同意分家了。 万氏一听，眼睛也亮了，眉梢往上一挑，透露着喜气，奔过来的时候，也顾不得身上的肥肉乱颤，开心的脸上笑成一朵花。 ;真的，你跟咱娘提的？她竟然同意了，说了咋分这个家了没？ 韩氏摇摇头：;让咱们自己商量，你打算咋分？ 万氏心眼多，说的有点含糊：;咋分，还是按照从前跟你说的那样呗。 从前说的，韩氏想了想，万氏似乎没跟她说过。 不管了，反正她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跟万氏说，万氏一听就急了：;不是吧，大嫂，你这不是要把老二一家甩给我们？三柱是个童生不假，我们家还有俩孩子那，小四还要读书，不成不成，我不同意。 韩氏眼睛一瞪，脖子一艮：;反正娘肯定是跟着我们家的，谁让我们是老大那。 万氏气闷，此时，看到秦三郎在院子里砍柴，忽然，计上心头。 ;大嫂，我们都想错了，二房家里有男丁，就算闹到族长那里，他们家也可以单独分出来的，大不了咱娘不用她出粮就是了。 万氏的提议一出，韩氏也豁然开朗，连连拍着手笑道：;是了，是了，他们家还有三郎那，咱娘的粮食不用她出，再等两三年，三郎一成亲，他们家也就立住了。 ;就是，就是。 万氏和韩氏妯娌俩，对分家达成了一致意见。 此时，听到她们说话的孙氏，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苍白，走路都不稳，跌跌撞撞的跑到甄氏的屋子，噗通一声跪下就哭。 ;娘啊，我不分家，要是分家了，你就让我跟相公一起去了吧。 先不说孙氏娘家是个累赘，她得照应着，就说现在他们三口人，秦三郎马上要成亲了，又是得盖房又是要下聘，得一大笔开支。 孙氏身子弱，干不了重活，就算是分了地给他们，他们怎么种？ 最后说柳一一，把能赚钱的手艺都教给别人了，他们拿什么赚钱？ 一听说分家，孙氏的脑袋都是晕的，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她的脑海里，最终合成一句话，不分家。 最终，因为孙氏闹得太狠，要死要活的，还拿头撞墙，虽然被拦住了，头也破了，这一次分家无疾而终。 韩氏要气死，万氏也无可奈何。 夜幕悄悄的降临了，孙氏又病了，不但发烧还咳嗽，柳一一和秦三郎坐在孙氏的床前，很是无奈。 柳一一说：;其实分了也好，各自过各自的，谁也比管谁。 秦三郎点点头，赞同，若是分家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读书了，他也相信柳一一还有别的赚钱的法子，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柳一一也不用有所顾忌了。 早在柳一一做豆腐皮的时候，她就说想把这门手艺给卖掉。 豆腐做着简单，豆腐皮做着却是很难，而且豆腐皮也有好几种做法，做出来之后做成的菜味道也很不错。 柳一一说过这都可以卖给那些酒楼里，不说多，至少二十两是有的。 有了二十两，她就可以自己做香脂，不用找人投资了，香脂的利润更大，小小的一盒就能卖二两银子。 他信柳一一一定可以发财的。 但是，孙氏不信，她是绝对不愿意分家的。 第57章 病重 孙氏病了，确切的说是被俩妯娌给气病的。 痛哭了一回，嗓子都是哑的，头也是疼的，还发着低烧，头上搭着毛巾。 听到柳一一的话，她气恼的把头上的毛巾拽下，‘啪’的一声扔到床边的盆里，溅起来的水花糊了柳一一一脸。 ;让你逞能，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别人，现在好了，他们都是白眼狼，喂不熟的，就你傻，就你能，我看到时候分家后你们拿啥过日子。 孙氏抵死不分家，不是为了秦三郎，而是为了娘家的弟弟。 甄氏仁慈，明知道孙氏总是贴补娘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就把孙氏爱占便宜，算计的性子给惯出来了。 如果离开了秦家，孙氏带着俩个半大的孩子，日子会很难过不说，根本不会有银子贴补娘家。 柳一一不再发表自己的意见，她明白，在秦家，上有奶奶，婆婆，下有秦三郎，她这个外人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做簪花的生意也不是她非得教给韩氏和万氏的，当初可是孙氏为了讨好她们，亲自去教的。 而做豆花的手艺，她也不过是想用来换一个秦三郎读书的机会罢了。 世事无常，簪花的手艺被万氏教给了她嫂子，豆花的生意被姑姑带到了婆家，赚钱的生意都分走了，他们秦家也不怎么赚钱了。 不能赚钱，二房成了大家的累赘，分家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孙氏给分走，孙氏心里明白，柳一一心里何尝不明白。 根本问题还是穷，可是解决这个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现在虽然有了香脂的配方，可没有投资基金，也是白搭。 柳一一得想办法去找合适的投资人。 端着脸盆来到门外，秦三郎定定的看着她，把脸盆给接了过来：;嫂子，对不起…… 柳一一已经习惯了孙氏阴晴不定的脾气，托着下巴坐在了台阶上，眼神忧郁。 ;三郎，赚钱怎么这么难呢…… 秦三郎沉默了，赚钱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确实很难，不然，他哥堂堂一个秀才也不会被家人压垮。 ;明天，我去镇上找活儿干，实在不行，我就去张家当药童…… ;不行，三郎，读书才是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你要明白，只有你考上秀才，举人，才能改变秦家的命运，难道你想让你的孩子也跟你一样，过着现在穷苦的日子吗？ 柳一一坚决反对。 秦三郎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眼神飘忽：;可是，我哥都没能改变秦家，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觉得很难，他哥是秀才，家里还免着税赋，都被一家人压垮了，何况他现在连童生都不是。 赚钱太难了，他们都这么努力了，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你哥是你哥，独木难成林，可你还有我那，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你别忘了，我唯一的指望就是你考科举。 只有秦三郎成功，柳一一的生意才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怀璧其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柳一一的生意最终会被别人抢走，古今中外都是这么现实的问题。 况且只有柳一一赚到钱了，她才能随时离开秦家。 ;行了，你也别想太多，明天一早我们去城里再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买卖。 秦三郎墨色的睫毛低垂，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只是须臾，忧伤眼眸变得坚毅，充满了倔强和不服，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青筋凸起。 ;嫂子说的对，读书才能改变秦家的命运，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夕阳西下，染红了大半个天空，两位少年坐在破旧的屋檐下，虽然眼前道路充满坎坷，可他们互相鼓励，互相安慰，永不服输的他们，决定收拾心情再出发。 人生如戏，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孙氏再次病重，大半夜的发高烧，昏迷不醒，竟然比上一次更厉害。 半夜时分，秦三郎敲开甄氏屋子的门，拿了银子去请大夫，这一次他没有大呼小叫的打扰其他人，自己去镇上找大夫，柳一一在家里烧水给孙氏降温。 他没喊别人，不等于别人没醒，韩氏的院子离甄氏最近，她听到动静就醒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甄氏的门。 隔着院子，听的也清楚，嘟囔一句支起来身子：;谁呀，大半夜不睡觉。 秦大壮睡得瓷实，翻个身子继续睡，韩氏怕甄氏那边有事，披个衣服下床，打开个门缝就看到秦三郎着急的跟甄氏说了什么。 ;不会是老二家的又病了吧。 原本还想去甄氏房间的她，犹豫了一下，她悄悄的拐到院墙下面，偷听秦三郎和甄氏的对话。 果然，孙氏又发烧了，秦三郎找甄氏拿银子给孙氏看病去。 韩氏气得啐了一口：;败家媳妇儿，不会挣钱就知道花，动不动生病，真当自己的城里的千金大小姐那，不想分家，还不是想让一家人养着她。 ;大嫂，是你吗？ 韩氏正碎碎念，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就看到万氏跟她一样，蹲在甄氏屋后的墙根，听壁角。 ;老三家的，你咋也来了？ ;相公要读书，我就没睡。秦三柱要参加这一次的科举，秉烛夜读到很晚，万氏都在一旁陪着，伺候着。 ;你还真体贴。韩氏高耸的颧骨往上耸了耸，假笑。万氏娘家很心疼她，连灯油都贴补，就盼着秦三柱能高中，只是秦三柱考了两次没考中，大家都有点失望了。 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中，要是能考中固然是好的，要是又没考中，只怕万氏在娘家也抬不起头来。 说是伺候，其实万氏也有监督之嫌。 ;二嫂家晚上回去就开始闹，又是哭又是骂的，折腾到现在，折腾病了，要我说她就是成心的，不想分家。万氏双手一摊，露出嫌弃的模样。 ;就是，要我说她就是小姐的身子，动不动就生病，就算是咱们家再也钱也养不起她，还哭着闹着不分家，不分家就把我们给拖累死了。韩氏怨愤不已。 ;真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万氏眼珠一转，想出个主意来，在韩氏耳边耳语一番…… 韩氏眼睛一亮：;可以，痨病治不好的还会传给别人，到时候就算是咱们想留，这怕咱们村里的人也不会让她留下。 ;只是这么一来，三郎和她家的小寡妇，也不会留家里了。 秦三郎也就算了，柳一一这孩子留着还行，勤快，点子多，韩氏对她倒是没有多少意见。 万氏得意的奸笑：;那不是正好，一家人都赶出去，也省得分家了。 韩氏一听，开心的一拍巴掌：;太好了，这可不是咱们要分家，是他们自己要走的，也怨不得咱们。 第58章 逼走 得了风寒的孙氏，一直咳嗽不停，即便是大夫给抓了药，吃了两三天，依然咳嗽不断。 柳一一自然知道这是天干物燥的原因，再加上孙氏因为分家的时候，又哭又闹的毁了嗓子，因为支气管发炎才一直咳嗽不断的。 可是，渐渐的，村子开始有流言往外传。 ;你们听说了没，秦老二家的得的是痨病…… ;是啊，听说是被她娘家弟弟给传染的，这可咋办呀，回头传的整个村子人都得肺痨，就完了。 ;她娘家弟弟只是身子弱，不是肺痨吧……有人提出了质疑。 ;咋不是，只不过她娘家弟弟是个秀才，没人敢吭罢了，不然都是秀才了，为啥跟村子里人不说话。 ;啊，这咋办，不行，我们得把她给轰出村子，不能让她一颗老鼠屎，毁了咱们一个村。 这种事情来得总是很凶猛，秦三郎又去集市上抓药，柳一一这边刚把煎好的药端给孙氏，村子里有一拨人就冲到甄氏的院子里了。 ;大娘，听说你家老二媳妇儿得的是肺痨，可不能让她住到村子里，听说这种病会传染给人，会死的。 ;就是，大嫂子，赶紧把她给赶走吧，你要为咱们秦家着想啊。 ;把她赶出去，得了肺痨还怎么住在村子里。 ;赶出去，赶出去。 孙氏端着药正准备喝，听到院子外面吵闹的声音，睁大双眼吃惊的看着柳一一，还没有张口说话，先是猛烈的咳嗽起来。 一边咳一边露出惊恐的表情：;一一，你告诉我，我得的真的是肺痨？ 孙氏并不相信，一把推开柳一一，尽管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依然倔强的指着她问：;你告诉我实话，快说，咳咳……如果是感冒，吃了药出了一身汗就该好的…… 柳一一真想对她翻白眼，孙氏自己的病情自己心里没数吗，还需要她来说，就算是耳根子软，连自己的病情啥样也要听别人的？ ;真的只是感冒，最多是嗓子发炎，绝对不是肺痨，不然，你咳嗽的时候，心口会不会疼？ 其实这病在柳一一看来不算什么，在现代吃两天消炎药就好了，古代用的是中药，好的慢，但是彻底，柳一一每天按时给她煎药，尽职尽责，应该再有个三五天就好了。 孙氏确实只是支气管炎，咳嗽是感冒后期的症状，可是此时她却十分的害怕，因为她知道，即便是肺痨，她的两个孩子也不会告诉她的。 ;咳咳……咳咳，我不信，我不信，你去找大夫，我亲自问他。 柳一一很是无语，大夫说了，再吃三天的药差不多就好了，这个时候去找大夫，不是明显把把柄递给别人，显得自己心虚。 ;先把药给喝了，我这就去找大夫。 孙氏心里也不踏实，她想确诊自己到底是不是痨病，每天咳嗽的那么厉害，她着实心虚的很。 如果真的是痨病，被人赶出秦家，赶出村子，她就真的说不清了。 此时，前面甄氏的院子里，甄氏也给大家解释孙氏并没有得肺痨，不然，她院子里的秦三郎和柳一一怎么都好好的。 众人不信，非要请大夫当着大家的面来问诊。 就在大家嚷嚷的时候，万氏突然喊了一声：;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镇上的大夫我都没请，专门捎信让我娘家请了淮阳县里的大夫。 ;娘，不管咋样，让大夫当着大伙儿的面给二嫂看看，如果不是呢，大家都可以放心，如果真的是肺痨，娘肯定也不舍得让咱们一家都传染上。 甄氏挺直的脊背挺的更加笔直了，三个儿媳妇不对付，她是知道的，孙氏不愿意分家闹成这样，本来就算了，偏偏她有病了。 没有办法，只能领着大夫和村里人来到后院孙氏的屋里。 孙氏刚把药给喝完，看到屋子里忽然进来这么多人，愣住了。 ;娘，这是干啥？ 万氏皮笑肉不笑的来到孙氏床边，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大夫。 ;二嫂，别慌，都说你得了痨病，我们是不信的，这不，专门从城里给你请来一位有病的大夫给你看看，如果不是痨病，咱们不是都放心了么。 柳一一皱眉，前两天大夫刚过来看过，当时万氏也在场，怎么这会儿又请大夫来。 而且眼前的大夫，她不太认识。 秦张村有大夫的，里长张家就是医药世家，而且他们在镇上开的药铺里村子也很近。 可是张家有名的大夫都在城里，镇上的大夫都是学徒，家里有银子的都从镇上请大夫，一般的小病才请镇上张家药铺请那些学徒。 万氏请来的大夫不是张家人，让柳一一心里很没底，当然不是说其他大夫不好，而是因为张玉香的这层关系，张家人至少不会欺瞒孙氏。 老大夫给孙氏诊脉，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下来，只听老大夫叹息道：;内急攻心，肝肺旺盛，心思焦虑才引发的高热，现在已经转变成肺痨了，确实容易传给别人。 大夫的话音一落，跟着进屋子的村民，惊呼一声，赶紧跑了出去，韩氏和万氏也都拉着甄氏来到屋外。 屋子里顷刻间，只剩下孙氏和柳一一了。 孙氏没想到自己竟然病的这么狠了，一急之下猛咳几声，晕了过去。 ;娘，娘…… 柳一一气得狠狠的瞪了一眼门外的万氏：;你从那儿请来的大夫，什么肝肺旺盛，什么肺痨，只是简单的咳嗽，养养就好了。 万氏冷哼一声，双手叉腰：;肺痨就是肺痨，你若是不信这位大夫，多请几个也成，只不过，银子你们自己掏。 柳一一为难的看了一眼孙氏，秦三郎才给她的银子，她都给娘家了，万氏不让用公共的银子，她那有钱给孙氏请大夫。 ;奶奶，我婆婆真的不是肺痨，不然我跟三郎伺候她这么多天，怎么没事？ 甄氏刚准备开口，韩氏也在一旁发话了：;一一，是不是肺痨你咋知道，你也不是大夫，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婆婆整天对你没个好脸，你都那么孝顺她，可是咱们家对你最好可是你奶，她都上了年纪了，万一被你婆婆传染了，你良心过得去嘛。 万氏也说：;一一，你婆得了痨病，我们也不是不管，你瞅瞅，大夫开了药方，诊金加药钱也要好几两那，只不过，既然得了肺痨，那可是要传染人的，自然不能住在家里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这么多人那…… 柳一一看着韩氏和万氏一唱一和的，心里很清楚，她们两个不过是趁机发难，之前分家没有得逞，现在趁孙氏生病的时候，逼着她离开秦家。 第59章 得逞 说实在话，在秦家，柳一一除了对一直照顾她的奶奶甄氏有点感情外，其他人并没有特别深的感情，曾经她也想融入这个大家庭，可是利字当头，柳一一对秦家有利，他们就会对她好一点。 现在柳一一对秦家来说也没多少用了，她们是不会听她的。 孙氏若要离开秦家，秦三郎这么孝顺，肯定要跟过去的，而她也会跟着孙氏离开秦家的，毕竟孙氏一个人还好对付点，秦家人太多。 柳一一再看孙氏，孙氏只是晕厥片刻，就醒了，醒来只顾着哭，一脸的怆然，根本没有主意。 万氏转头对甄氏说：;娘，咱们半山腰不是有座山神庙，我看不如就让二嫂搬到那里住吧，让三郎和一一轮流给她送药，啥时候养好了，啥时候再回来。 只说让孙氏一个人搬过去，柳一一和秦三郎还在秦家，也不算分家。 万氏这么一说，韩氏也附和着，整个村子的人都同意了，甄氏不同意也不行了。 ;行吧，你跟你大嫂先去吧山神庙给收拾一下，这就让她搬过去。 甄氏都开口了，万氏和韩氏很勤快的抱着被子，拿着扫把和抹布，还故意的捂着鼻子，表情很嫌弃的去了。 山神庙是个小庙，前面有个山神像，后面有间大概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子，是供人们歇脚用的，常年失修，破败不堪，比起城外的观音庙，他这个小小山神根本不算什么。 孙氏原本就体寒，再搬到这里，这是要了她的命，自从出了秦家，孙氏就开始哭，一路哭到山神庙，就没有停过。 哭的柳一一都烦了，但凡拿出那天不想分家的泼辣劲儿，她就可以拖一下，拖到秦三郎回来，俩人一起想办法。 可是孙氏啥主意也没有，柳一一也不好多说什么。 柳一一搀扶着孙氏刚来到屋门口，就听韩氏和万氏在里面说话。 韩氏和万氏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停手了。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能住多长时间…… ;回不来才好，除了她，三郎和他嫂子倒是好养活。 ;三郎能种地，回头把他嫂子一卖，嘿嘿…… 万氏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种得逞的奸笑，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韩氏。 ;这是咱娘给的诊金和抓药的钱，总共五两银子，我给了大夫一两，剩下的咱们给分了吧。 韩氏得了银子，笑的甭提多开心了：;那她的药就没钱抓了？ ;嗐，用点猪草煮点水，最多再抓把白蒿，反正是好是歹她也喝不出来，再说，三郎不是去镇上买药了么，五十文那，至少不吃上七八十来天。 万氏说完心中的打算，跟韩氏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韩氏忽然间问起：;弟妹，当初给秀才熬的药，不会也被你这么弄的吧。 万氏忙摇头如同拨浪鼓：;那不能，秀才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他呀，其实这些我可是跟二嫂学的，当初给秀才熬药，我可是亲眼看到她把原本一炖的量分成三顿熬的。 韩氏冷哼一声：;孙氏可真做的出来，那可是她亲儿子，把人参给了她兄弟不说，还减秀才的药，咱们也这么对她，就算她知道，也不敢说出来。 可是一掀帘子，看到柳一一和孙氏在外面，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韩氏却不管，拉着万氏丝毫不在乎的走了，还故意朝地上啐了一口：;丧门星。 也不知道是骂柳一一还会骂孙氏。 孙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 万氏和韩氏不约而同的扭头瞅了她们一眼，又不约而同的赶紧跑下山去了。 万氏冷哼一声：;二嫂别的本事没有，装晕倒是很在行。 韩氏嫌弃的捂着口鼻，仿佛孙氏得的真是痨病一般：;就是，她这个样子骗了咱娘，骗不了咱，赶紧走吧，别真的被染上了。 柳一一很是无语，俩人肆无忌惮的背后议论孙氏，被听到了也不感到羞耻，就这么跑了，孙氏也不恼，还真的好欺负。 可是又不能不说她是咎由自取，毕竟秀才的死对秦家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而导致秀才之死的最根本原因，大家都觉得是孙氏没照顾好。 俩人跑远了，忽然，万氏大声的喊：;一一，庙里冷，晚上家里给你留门，以后一天三顿就麻烦你给你婆送去了。 万氏倒是会说好听话，言外之意是要把孙氏一个人留庙里，孙氏好巧不巧，此时就醒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愤怒的把柳一一推开。 ;你给我滚，我不用你管，等我好了，我就把你卖得远远的，看到你我都心烦。咳咳咳…… 也不知道孙氏是在指桑骂槐，还是真的对柳一一有意见，一边咳嗽一边哭，真是好不可怜。 柳一一又气又无奈，此刻无比盼望秦三郎回来，此时的孙氏，也只有秦三郎能劝她两句。 再说韩氏和万氏，俩人回去之后，竟然都悄悄的进了孙氏的屋子，东翻翻，西翻翻，但凡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万氏还把秦三郎的笔墨纸砚也给拿走了。 这一套原是秀才的，当初万氏要拿，秦三郎都没有给，没想到现在把孙氏给轰出去之后，她还是给拿走了。 ******* 秦三郎在集市上，遇到一个大好事。 话说，孙氏的药喝完了，秦三郎就去集市药铺给她抓药，一路小跑着，买到药之后，喘了口气。 经过曾经他们的豆腐摊，看到现在豆腐摊的生意依然红火，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准备离开，不知道怎么回事，豆腐摊儿上竟然吵起嘴来。 ;啥素鸡？我们这里只卖豆腐不卖鸡。 ;不是，前阵子你们这里卖的那个……五文钱一份，调好的。 ;没有，没有，你要是不买东西别捣乱，走开走开…… ;我就是来买东西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那个小姑娘那？ ;小姑娘？我们这儿没有小姑娘。 那位上了年纪的顾客被其他人挤开了，他又来到一旁，朝摊位上瞅了几眼，挠挠头，一头雾水。 秦三郎耳朵尖，记忆力也好，这位老者从前几乎每天都会来买他们家的素鸡吃，对素鸡的手艺赞口不绝。 看到老顾客，秦三郎赶紧走过去，悄悄的把老者拉到一旁。 ;老人家，你是不是要找素鸡？ 第60章 素鸡 从前都是柳一一和秦三郎一起卖豆腐，老者对秦三郎也有印象，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很是惊喜。 ;是你，小伙子，我可找到你了，咦，这个摊位你们不做了，那素鸡你们还卖吗？ 秦三郎简单的说了一下豆腐摊让位的事情，点点头：;做的，做的，只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摊位卖，老人家若是想吃，不如我让嫂嫂每天做好，给你送家去？ 谁知老者却摇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想吃，我是想学你们素鸡的做法，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家老爷吃了你们的素鸡感觉味道很不错，家里有个小饭馆，想着学会了之后，不就可以添加一味菜品了么。 秦三郎心中迅速的盘算，不知道柳一一肯不肯把素鸡的做法教给别人，脸上有些为难：;这样啊，会做素鸡的人是我嫂嫂，我也做不得主，得回去问问她。 老者捋着胡子点头：;成，我们家就在二横巷子第一家，若是你们想通了，就去找我，老朽姓赵，是赵记面馆的掌柜，小伙子，你放心，我们不会白要你们的方子的，二十两咋样？ 秦三郎的眼睛忽然就亮了，一个素鸡的做法竟然能卖钱，原来柳一一说的情况是真的，做菜房子也能卖钱，他忙答应下来：;成，不管我嫂嫂会不会答应，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给赵大爷一个准信儿。 素鸡其实就是拿豆腐皮做的，只不过她是调好的成品，五文钱差不多一筷子，价格并不贵，利润却相对而言比较高。 最关键的是，秦家除了柳一一谁都不会。柳一一当初留了个心眼，素鸡的做法，她谁都没教过。 所以，吴氏尽管接了他们的豆腐摊，只卖豆腐和豆腐皮。没有素鸡。 而这位老主顾却只找素鸡的做法。 吴氏不明白这位顾客的意思，以为素鸡是鸡肉，一份鸡肉只卖五文钱也太便宜了，说他是个骗子，把人给赶跑了。 但是秦三郎知道，老者说的素鸡只有他们家会做。 赵掌柜把地址给秦三郎，让他明天带素鸡的制作方法去找他，并出价二十两。 秦三郎没想到当真有人愿意买配方，兴奋的一路小跑回到家里，进门就喊：;嫂嫂，嫂嫂，好消息…… 可是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人回答他。 甄氏听到秦三郎的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忙朝他招招手：;别找了，你娘得了痨病，搬到土地庙了，你是不是买了药回来，赶紧的，把药煎好给你娘送过去吧。 秦三郎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确定的看着甄氏：;奶，我娘只是着凉了，不是痨病。 此时韩氏从屋子走出来，站在门口对秦三郎高声的解释着：;是真的，三郎，我们专门从县府里请了大夫来瞧，要是一般的着凉，都这么多天了，早该好了，就是痨病，不信你问你三婶儿。 韩氏和万氏想分家，秦三郎怎么可能信她们的话， 他磨着后槽牙，嘴巴抿的直直的，眼神透出一丝狠绝，等明天银子到手，他一定请好大夫来给孙氏看诊。 ;我去给娘煎药。秦三郎刚准备去厨房拿药罐子，就看到万氏在里面做饭。 ;找什么？药罐子？都拿到山神庙了。万氏轻蔑道。 秦三郎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要把他娘赶出秦家啊。 干脆他一转身，回到屋子里，把被褥铺盖，衣服什么的，收拾到竹篓里，背着上山了。 秦家，万氏看到秦三郎果然离开秦家去陪孙氏了，得意的朝韩氏笑笑，韩氏跟她相视一笑，孙氏这个包袱，总算是甩掉了。 柳一一正在屋子里烧火，屋里太凉了，地方太小还没有做饭的地方。 她找来破旧的木板把破旧的窗户给修补修补，烧了一锅开水，把小屋子里里外外给打扫干净，总算是能住人了，她才长长的叹口气。 即便是如此，这间屋子只有一个床，被孙氏住着，如果秦三郎和她要住过来，只怕只能打地铺了。 收拾好房间之后，天色不早，柳一一肚子也饿了，想着秦三郎要回来了，就下山去迎迎他，顺便回家拿点粮食，在旁边挖点野菜什么的。 刚出门，就看到秦三郎背着竹篓，手里拎着药上山了。 ;三郎，你可回来了，赶紧去劝劝娘吧，哭了好几个时辰了。 柳一一别的不担心，担心孙氏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了，成为他们的负担，秦三郎科考在即，她不想被孙氏拖累。 秦三郎完全没有刚回来时的喜色，板着脸，眼神里波涛汹涌，进了破庙，看到四周的环境，脸色更不好了，后槽牙磨的咯吱咯吱响。 ;她们简直欺人太甚。 柳一一劝道：;三婶儿已经买通了大夫，就是逼着我们分家，可是即便是分家，也得有个像样的地方住，还有田地那。 这个样子的分家很吃亏，柳一一很不甘心。 可是秦三郎知道，孙氏不愿意分家，奶奶甄氏也不愿意分家，大伯和三叔是嫌弃他们是个累赘。 ;娘呢？秦三郎把背篓里的粮食和被褥都拿了出来。 ;正伤心那。柳一一指了指山神庙后面的房间，;其实这个时候趁机分家也成，住着不开心，还处处受气，不如分开各自过各自的。 秦三郎没有说话，转身去找孙氏，劝了好大一会儿，孙氏那边才止住了哭声。 过了好久，秦三郎才从屋里出来，柳一一眨眨眼，再眨眨眼。 ;咋样？娘还是不同意分家？ 秦三郎默默的点头。 柳一一叹口气道：;其实娘的心思也不难理解，你今年都十三了，也该议亲，房子要盖新的，还有聘礼什么的，她是怕咱们俩不会赚钱，影响你的亲事。 提起钱，秦三郎猛然想起赵掌柜的事情。 ;嫂嫂，你还记得从前有个老人家每天都来买我们的素鸡吗？今天我在集市上又碰到他了，他说他家里开了个小饭馆，想买我们素鸡的方子去卖，还说给我们二十两银子那。 柳一一锃亮的眼睛眨呀眨：;真的，他竟然想买方子，看我说什么来着，做菜的方子肯定会有人相中的，卖，当然要卖，二十两不少了。 像做豆腐，豆腐皮，这些东西从前在某音上都有教程，柳一一也是闲来无事在家里做着好玩儿，就学会了，现在成了赚钱的手段，当然要卖了。 第61章 调料 ;是呀，二十两那。秦三郎惊喜的说，;得了银子就把陆兄的债给还了，然后我们再做点别的买卖，很快我们就会赚很多银子的。 ;对。柳一一听了也很开心，一扫心里的阴霾，;明天一早咱们回家做了素鸡，就给他送过去，这么多银子，可以做咱们香脂的启动资金了。 银子赚到手里之后，他们有各自的打算。 秦三郎却摇摇头：;嫂嫂，不可，咱们有了银子就得还给陆兄，欠债不还，我不就成了小人了。 柳一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秦三郎有时候迂腐起来，还真的迂腐。 ;我没说不还，我只是说等咱们做了香脂之后，赚了银子再还也不迟，到时候算上利息都成。 古代读书人还真的没有什么经济头脑，赚了银子先还账，肯定是先发展，再还钱啊。 ;不行，人而无信则不立，明天赚了银子得先还给陆兄。秦三郎神色严肃。 柳一一知道他执拗的脾气又上来了，索性不跟他说那么多了。 ;成成成，你说了算，钱还没到手，我不跟你吵。既然要做素鸡，我得出去一趟，你给娘熬好药就端给她喝吧，如果我们以后真能有稳定的收入，她估计就同意分家了。 ;嫂嫂，难道你也想分家吗？秦三郎忽然问道。 柳一一清亮的眼神，炯炯有神：;是啊，难道你不想吗？ 秦三郎默了，他跟柳一一不同，从前秀才还在的时候，家里一片祥和，大家似乎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喜欢那个时候的秦家。 他想着等自己考中秀才，秦家就会变的跟从前一样和睦了。 可是想到孙老太太，想到病歪歪的舅舅，他又犹豫了。 上山之前，甄氏见他背着东西一脸决然的样子，忍不住叫住了他，给了他半袋粮食。 ;三郎，家里的情况，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大娘和婶子容不下你娘，奶奶也没办法，这毕竟是秦家，你娘不能总想着孙家…… 秦三郎长长的吐了口气，孙氏再不好也是他娘，所有人都能舍弃，唯独他不能，只是可怜了柳一一，跟他们一起受苦。 不过他们不会一直这样的，总有一天，他会做出个样子给所有人瞧的。 想到这里，秦三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认真的读起来，一边背书，一边熬药。 夕阳西下，拉长了少年孤独的影子，仿佛长在石缝中的劲草，明知道穿不透硬石，却依然能找到合适的缝隙，暖风吹过，必然破土而生，傲然于硬石之间。 ***** 历经了豆腐摊被抢，簪花的买卖被仿，这一次的买卖总算是个好消息，柳一一干劲儿十足。 素鸡就是用宽豆腐皮打结，煮熟，放配料调出来的。 而这些调料则是柳一一从山上找来的，山上除了有花椒树，还有八角，香叶，草果，这些是调料。 柳一一却每次上山都要弄一些，做饭的时候放进去一点，饭菜的味道就更好了。 而素鸡的主要做法就是调料。 柳一一摘了一些调料回来后，为了节省调料，她都给磨碎，然后放一个小罐子里，做菜的时候就抓一点。 第二天天不亮，秦三郎在山上给孙氏熬药，孙氏睡不惯破庙，对着儿子就是一顿哭诉，秦三郎安抚好孙氏后，下山与柳一一汇合。 柳一一趁着韩氏做豆腐皮的空档，做成一盆素鸡，俩人很默契的谁都没张扬，悄悄的就去集市上了。 一路上俩人都很兴奋，一路小跑来到赵掌柜所说的地址，果然，这是三进的院子，临街的是个饭馆，上面的招牌是赵家面馆，除了各种面条还有配菜，酒等。 中间的院子有个侧门，是可以绕过饭馆，直接走到后院的。 赵掌柜给开了门，看到秦三郎端了一个大盆，盆上面还有笼布盖着，外加一个盖子很是讲究，他开心的把俩人迎进了院子里。 ;哎呀，我一大早就盼着你们来了，对了，我们老爷还没走，赶紧端过去给他尝尝。 赵掌柜找出碗，挑了一筷子端到了后院，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出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姑娘，我们老爷说了，素鸡味道很不错，给你们银子，可拿好了。 ;好啊，做素鸡的办法都写在这里。秦三郎递过去一张纸。 赵掌柜看了，捋着胡子点头，却不提给银子的事情。 柳一一心中了然：;这样，我再给您做一遍，你看这样可以吗？ 赵掌柜笑的很开心，忙点头，从袖兜里掏出两个银锭子：;甚好，甚好。 柳一一到了厨房，她发现没有豆腐皮，要么现做，要么买，赵掌柜一算一张豆腐皮才两文钱，果然让店小二去买十张先，然后她开始做素鸡，让饭馆的大厨也跟着学。 可是学着学着，厨师犯难了：;姑娘，你刚才往汤里倒的是啥东西，怎么倒进去之后，锅里这么香那。 ;就是调料包啊，有八角，花椒，香草，辣椒等，怎么你们这里没有吗？ 这些调料虽然很贵，但是厨房里都是不可缺少的，柳一一却并不知道，这个时代这些调料竟然没有被发现。 厨师也是一头懵：;我们有花椒和辣椒，八角和香草是个啥，我能闻闻你的调料包吗？ 柳一一给拿了出来，只是一个小瓶子，她猜着赵掌柜八成会让她当场教学，就给带来了。 看着厨师研究她的调料包，柳一一脑子转的飞快：;这些调料可以放到肉锅里，炒肉菜的时候放一点，除腥提味，是我自制的，这个可是不卖的。 厨师挠挠头发，皱着眉头问：;你不卖这个，那我们做出来的素鸡味道不就不一样了么。 赵掌柜也走过来拿着柳一一的香料闻了闻，还尝了一口，疑惑道：;嗯，有点甜，还有点辣，你说这个调料能往肉菜里加？ 柳一一忙把调味包给夺过来：;当然了，不然你给块肉，我给你做一盘。 赵掌柜朝厨子招招手，厨子会意，给准备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柳一一又从厨房找出了生姜，大葱，蒜苗，手脚麻利的做出了一盘回锅肉。 赵掌柜和厨子一左一右，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柳一一的锅铲上下翻飞。 ;先放油，三分热放花椒，生姜，葱，肉，炒到肉变色，加豆酱，调料，最后放蒜苗，出锅。 香喷喷的回锅肉盛出来，赵掌柜和厨子都尝了一口，无论是色泽和口感都很好。 ;好吃，姑娘，我愿意再出十两买你这个调料配方。赵掌柜觉得如果这个调料要是能拿到，他们家开酒楼就指日可待了。 谁知道柳一一还没说什么，秦三郎倒是张口拦下了：;不可，无需再多要银子，这份料包本来就该在素鸡的配方里。 第62章 说服 这下不但柳一一惊呆了，就连赵掌柜也惊呆了。 ;我们给你的方子里，原本就该有这个调料，既然你们都出银子了，就不该因为调料额外再要银子，我们做买卖讲信誉，不做奸猾之事。 秦三郎说的义正言辞，柳一一气得火冒三丈。 最终，柳一一还是把调料包的东西给赵掌柜了。 赵掌柜得知一些材料是柳一一自己配的，做买卖的自然知道行规，也不勉强，干脆就让柳一一给他们多配一些来，他们买了。 而且因为做素鸡需要的豆腐皮，赵掌柜也不自己做了，让秦家给送，按照市价给银子，每天早上送过来就行。 如此一来，柳一一这边给赵掌柜提供豆腐皮，每天四十张，一张才两文钱，再提供配料包，两包五文钱，一包做素鸡，一包做其他炒菜，他们自己只需要按照柳一一教的给做出来就行，合计成本四十五文。 一张豆腐皮能出两盘素鸡，一盘卖八文，两盘就是十六文，除去成本他们每盘能赚至少五文，每天卖出九盘就够本了。 而二十两银子买的配方，只需要他卖出二千盘就能赚回成本，而他们这个小饭馆每天差不多两百多碗面，就算一百碗面配素鸡，最多三个月就能收回成本。 就算他们一年能回收成本，只要有人喜欢吃素鸡，他们也能把配方给卖出去，更何况，城里他们还有个大酒馆。 赵掌柜的事情安排妥当，柳一一和秦三郎就准备回去了。 秦三郎看上去很开心，可是柳一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实在想不通，人家十三香都能卖调料包，她买个调料包，怎么就成奸猾之人了。 而且，秦三郎是真的要把银子给陆世才送过去，一点都不管柳一一是不是需要做香脂的资本。 柳一一要被他给气死了。 ;秦三郎，以后我做买卖，你不要再跟着了。 秦三郎怀里揣着赚来的二十两，正开心，猛然听到柳一一的话，吃了一惊。 ;为什么？ 柳一一气得智齿都要磨没了：;你还好意思问，明明可以多赚点钱，为啥你让我的配料包卖出白菜价，还说我奸猾，你才奸猾，你全家都奸猾。 秦三郎一听就知道柳一一还在为她的配料包纠结，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你卖给赵掌柜的配方里，主要就是配料，不然，区区一个豆腐皮，谁不会拿来煮，既然卖的是配方，为啥不给配料，你还另外多收银子，是不是不讲道义，做买卖不讲信誉，不讲道义，咋能做的长久，做买卖如同做人…… 其实这个道理柳一一明白，就好比播放软件，明明都交费成为会员了，还要交费超前点播啥的，分明是狡猾，欺人太甚，可是，还是有人愿意掏。 柳一一本想利用客户需求的原理，多赚一笔，却被秦三郎给阻止了。 秦三郎还想长篇大论，柳一一捂着耳朵，跺脚：;不听，不听，我不听，总之那个调味包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的，素鸡是素鸡，调味包是调味包，他们都拿来做肉了，那是另外的价钱。 秦三郎还想对柳一一摆事实讲道理，看着柳一一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清朗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怒气：;嫂子，你不能不讲理。 她不讲道理？柳一一被秦三郎怼，气得火冒三丈，她就不信了，好歹也参加过大学里面的辩论赛，无理也能说三分，还摆不平秦三郎。 ;秦三郎，有句话说的好，慈不掌兵，义不经商，我们要赚钱，你满口都是仁义道德，愿意做君子是你的事情，你别耽误我赚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作为商人，我想办法赚钱咋了？ ;上一次，我用那种变戏法的手艺赚钱，你说我骗人，这一次，你又说我奸猾，是不是在你眼中，只有辛辛苦苦靠手艺赚钱才算是真正的买卖，可是你看从前历史上，有那些成功的商人是靠着自己手艺赚钱的，都是靠脑子好不好，知识才是财富？ ;就拿刚才赵掌柜来说，我是给他配方了，可是配料的配方是做很多菜的，他做肉菜的时候加我用的配料，我为什么不能管他要那一份钱。买卖就是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你怎么能说我奸猾那，赵掌柜做生意那么多年，都愿意掏钱，你反倒阻止了，难道你比他还会做生意？ 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吵，只见秦三郎坚毅的眼神，逐渐的冰裂，慢慢的眼神里浮现出疑惑的情绪，难道他错了吗？ 柳一一看到他情绪逐渐变化，乘胜追击：;就说慈不掌兵吧，打起仗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因为你对手比你岁数小，你就不打了吗？难道说你夜奔三千里，累的不行了，再遇到敌手，他们还能让你休息一会儿？ ;这也是古人说的话？我怎么没有听到过？秦三郎快要相信了。 柳一一忽然反应过来，秦三郎读的书都是要考试的八股文，比较迂腐，正人君子类的，可是社会这么复杂，这类书适合考试，不适合人生。 她傲娇的冷冷一笑：;那当然，你才读几本书啊，这些书等你长大后，肯定要都学会的，至于我说的是出自那一本？ 柳一一倒还真不知道，她敷衍道：;我小时候听我爹讲的，我爹比你懂得多多了，我家的书也比你家的书多…… 秦三郎慢慢的把怀里的银子逃出来，递给柳一一，眼神里依然茫然：;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有那里不对，但是，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是有几分道理的。那就先不还陆兄，这些银子你来做主吧。 柳一一看到终于说服了秦三郎，赶紧把银子给接住了，喜滋滋的揣怀里，她可以自己弄个小作坊，自己买材料做香脂来出售了。 ;不行啊，咱们搬到山神庙后，屋子里被大娘和三婶儿翻了个遍，别说银子了，连根线都藏不住，还是你拿着，藏到山神庙里吧。 ;不过，丑话我说前头，银子是我赚来的，怎么花，你必须得跟我商量，不然，我跟你没完。 秦三郎又小心翼翼的把银子藏自己怀里，俩人这才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一路上风景如画，田里的麦苗要熟了，金黄金黄的，像是此时头顶的太阳，河边的绿柳轻抚着水面，偶尔还有清脆的鸟叫。 柳一一和秦三郎一路打闹一路往家跑，此时他们才像无忧无虑的孩子，笑声，吵闹声撒落一路，就连田地里经过的老农听到他们的笑声，仿佛被感染，会心的一笑。 第63章 转让（上） 可是俩人跑到村口，柳一一猛然停住了。 ;不行啊，赵掌柜说让咱们以后每天都送豆腐皮，现在我们住在庙里，谁做啊？买卖如果让给大伯一家，娘肯定要生气了，可是如果不让的话，就只能你跟我来做了。 说实话，柳一一看不上这个买卖，而且秦三郎还要读书，这个买卖交给秦大壮一家是非常合适的。 可是现在他们把孙氏给赶出来，就等于变相分家了，柳一一也不是圣母，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赵掌柜的买卖给交过去的。 秦三郎想的跟柳一一不一样，他是愿意自己做豆腐皮的，一天赚三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文，一两银子，一年下来十二两，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拍着并不怎么雄厚的胸脯信誓旦旦：;我做。 ;那我们就没时间做香脂了。柳一一又说。 ;香脂比素鸡赚钱吗？秦三郎问。 ;当然了，一盒香脂至少能卖一两银子，成本顶多三百文，你想想一天如果卖个四五盒，就抵你卖豆腐皮两月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秦三郎又问。 柳一一眼珠一转：;转给大伯一家做是最合适的，但是我们不能白转，要收提成。 说着柳一一拉着秦三郎往家走，直接来到了甄氏的房间。 ;奶奶，我们有件好事告诉你。 柳一一把跟赵掌柜的买卖给说了，甄氏也很高兴。 ;太好了，三郎，快去把你大伯和大伯娘叫过来，赶紧做好赶明儿给人家送去，别耽误了。 秦三郎低垂着头，倔强的抿着嘴，眼神坚定：;奶奶，这个买卖我们想自己做。 柳一一眉心一皱，刚才说的好好的让给韩氏，怎么又要自己做了，柳一一赶紧冲着秦三郎眨眼，秦三郎根本就不瞧她，清朗的眼神直视着甄氏。 甄氏一噎，看着秦三郎半天，终于默默的叹口气：;三郎，你可想好了，磨豆腐费时又费力，如果你干了这个活儿，就没时间读书写字了。 秦三郎猛然一惊，再看甄氏的眼神便有些躲闪：;奶奶，您都知道了？ 甄氏笑了：;别看奶奶年纪大了，啥事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跟一一去山脚下的茅草屋读书，奶奶也知道，读书是好事，奶奶是不会阻止你的。 孙氏不让秦三郎读书，更怕浪费家里的灯油，所以每到天黑，她就去睡觉了，让秦三郎和柳一一也都睡下。 可是秦三郎要读书，每天满村子找灯光也不是办法，柳一一发现山脚下有个破旧的茅草房，就让秦三郎在那里秉烛夜读，她给守着。 茅房虽然破旧，也能遮风挡雨，大概是给猎人们歇脚用的，而且离村子不远，是个读书写字的好去处。 每天晚上，秦三郎和柳一一等孙氏睡下，就悄默默的跑到那里，柳一一给他看着人，他就在茅草房里挑灯夜读。 原来这件事，甄氏早就知道，还默默的给他们添灯油。 甄氏反问道：;孩子，如果这个买卖你们不让给你大娘，这个买卖一旦做起来，你还有空读书吗？ ;奶奶，我想读书，我觉得这次考试一定能考中童生。秦三郎拉着甄氏的手，目光炯炯。 甄氏拍拍他的手：;好孩子，奶奶知道，奶奶也是愿意你去读书去考试，这次考试的银子，奶奶都给你准备好了，孩子，有些事就是这样，要懂得取舍。 ;我知道你大伯娘和三婶儿嫌弃你娘，想分家，你娘不愿意分，她们就从中捣鬼，但是，事情你得往远处看。你娘吃过这次苦，就分得清轻重了，这里毕竟是秦家，不是孙家，你外婆家再难，也不能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送吧。 说到底是孙氏自己拎不清，总是想法往娘家捞东西，大家烦她，才要把她给分出去的。 秦三郎也明白孙氏的毛病，可是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外婆一家也是他的亲人。 ;奶奶，以后，我自己赚钱给外婆，不用家里的银子。 甄氏欣慰的点点头：;那你也得至少像你哥一样，能赚钱，让全家人听你的才行。 秦三郎若有所思的看着甄氏，他主要目的是读书，考科举，不能被眼前的一些小恩小利给蒙蔽的双眼。 ;成，奶奶，那就把这个买卖给大伯一家做吧，可是也不能白做，我们要提成。 听秦三郎这么说，柳一一刚才提起的心才放下来，终于说到重点了。 ;是啊，奶奶，大伯娘做的这些买卖，都私下里藏钱了，我想着也不能每次都让她白拿走。 甄氏想了想点点头：;成，你跟你大娘商量吧，正好也说说分家的事情，你们都这么向着她了，她要是还为难你娘，就说不过去了。 柳一一和秦三郎对视一眼，甄氏还是舍不得分家，也罢，这个家就不分了，不就是赚钱么，等他们多赚点钱，大家都不愁银子了，自然就不会分家了。 韩氏已经做了一早上的豆腐了，喂了家里的鸡和猪，正准备休息就被甄氏喊过来了。 甄氏给她说了赵掌柜的事情后，韩氏激动的一拍大腿：;成，娘，我现在就去再多做一点。 ;不急，这个买卖不是你一家的，是三郎和一一去谈的，是你和二房的。 韩氏一听，充满喜气的脸就僵住了，啥意思？二房的买卖给她做，是不想分家吗？可是她才把孙氏给弄走，这就要再把人给请回来？脸打的好疼啊。 ;娘，你啥意思啊？ 只见柳一一俏皮的笑笑：;大娘，现在咱们还没分家，谁送都是给公家赚钱，给你就给你了，可是回头要是分家后，这个买卖怎么说？ 韩氏一听，脸就拉长了，一脸的不情愿：;合着买卖不是白给啊，当初你教你姑做豆腐的时候，可啥都没要啊。 ;那时我们还都是一家人，没有说分家的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跟三婶儿都说要分家，这件买卖给你的话，我们不就亏大发了。 韩氏一听赶紧辩解：;一一啊，分家的事情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三婶儿说的，那位大夫也是你三婶儿找的，都是你三婶儿的主意，我啥也没干呀，我也不愿意分家，你对大娘这么好，大娘可舍不得你呀。 柳一一尬笑两声，这种话她信才怪：;那大娘的意思是不分家喽。 韩氏忙点头：;不分，不分。 柳一一却嘿嘿一笑：;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以后又想分家，咋办。 韩氏被柳一一气得不轻，斜着眼神挖了柳一一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第64章 转（让（下） ;好说好说，这个买卖我给大娘了，但是，大娘每个月需给我五百文钱。 ;五百文？你这个买卖一个月能不能赚五百文还两说那，不行不行，五百文太多了。韩氏不同意。 柳一一也算到了，但是做生意么，就是有来有往的。 ;那我就给你算一笔账，赵掌柜是开饭馆的，每天需要二十张豆腐皮，豆腐皮一张是二文钱，这都四十文了，而且他们还肯定需要豆腐，豆芽，之类的。 韩氏点点头，他们送豆腐皮的时候，顺便把这些推一下，既然是小饭馆，肯定也是需要的。 ;而且，你们还可以顺道去其他的饭店，酒楼转转，豆腐，豆腐皮，豆芽之类的，他们也都需要，咱们送上门去，价格公道，东西又新鲜，肯定会有人要的。 韩氏再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反正都进镇上了，镇上人多，原来都是走街串巷，要是直接送饭馆跟酒楼，倒是省不少事。 ;还有一些大户人家，买的多，你们只管做出来给他们送去就行，到时候把咱们秦家的招牌给打出去，只要你们做的好，还会有人上门来买的，咱们秦家的豆腐作坊是不是就出名了。 韩氏听完有点懵，此时儿子秦明亮从外面跑进来了：;娘就答应吧，弟妹说的很对啊，咱们的名气只要打出来，以后就不愁没有销路了，秦家豆腐坊，不好，这里都是秦家，干脆就叫秦大壮豆腐坊吧。 秦明亮只是路过甄氏的房间，听到里面韩氏在说话，就多停了一会儿，没想到是给买卖找到了新的出路。 韩氏还没明白，儿子都同意了，她急的跳起来给秦明亮就是一巴掌：;你懂什么呀，五百文啊，半两银子那。 柳一一想了想又说道：;实在不行就抽成，每个月我四你六。 这样还能接受，韩氏伸出一根手指：;这是个辛苦买卖，最多一成。 柳一一摇摇头：;两成。实在不行，大伯娘就跟大伯商量商量。 ;成。韩氏咬牙答应了。 反正，这个抽成是在分家之后，至于现在，都是给公家赚钱。 柳一一把赵掌柜的地址给了秦明亮。 秦明亮拉着韩氏离开了，看韩氏的脸色，明显很不满意，可是等以后这个作坊做起来了，当家的是秦明亮。 韩氏也得听儿子的。 俩人出了甄氏的房间，就吵开了，但是柳一一知道，秦明亮早晚会劝服韩氏的，做买卖这方面，秦明亮要比韩氏两口强的多。 赵掌柜的买卖终于谈好了，柳一一心里也踏实，韩氏再不喜欢他们二房，秦明亮一家做生意还是很厚道的，就算以后分家了也不怕饿肚子了。 至于卖方子的钱，秦三郎和柳一一都没打算交上去，秦三郎是打算还陆世才的钱，柳一一是打算做香脂。 可是，第二天早上，孙氏也不见了。 柳一一天不亮就起了，点上火给孙氏做饭，熬药，秦三郎也起了，一边砍柴一边读书。 可是等柳一一把饭做好，药熬好给孙氏端过去，就发现孙氏不见了。 ;三郎，三郎，你有没有见娘？ 秦三郎背着柴火回来了，摇摇头：;没有啊，娘是不是下山了？ 柳一一又下三转了一圈，山下韩氏已经把豆腐皮做好，正在晾晒，万氏也起来做饭了，他们院子还传来秦三柱朗朗的读书声。 ;大娘，三婶儿，有没有看大我娘？ 韩氏正在晾豆腐皮，朗声说：;没看到，她都没下山。 万氏则哼了一声：;你娘该不会回娘家了吧，她这个人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秦家的媳妇儿。 提起孙氏的娘家，柳一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这种不好的预感，随即被暂时获得自由的欢喜而代替。 她飞快的跑回山上，把秦三郎手里的斧头给夺了下来，把手里的书本塞到他手里。 ;娘估计回娘家了，你赶紧读书，什么事都不管了，我来做。 孙氏不喜秦三郎读书，晚上连灯油都不让点，秦三郎都是偷着学，好不容易孙氏不在家，还不抓紧时间多学点。 秦三郎也反应过来了，柴火砍的也不少了，他擦擦汗，把柴火捆到一起，柳一一给接了过来。 ;你去庙里背书，我把柴送回家。 秦三郎用手掂了掂，很重，柳一一瘦弱的身子扛着太重：;不差这一会儿，还是我来吧。 ;不行，万一娘下午就回来了，时间就浪费了，咱们这会儿得争分夺秒。 秦三郎墨黑直长的眼睫毛，扇了两下，轻笑一声：;那有那么快，她每次回娘家都要住上好几天，放心吧，今天回不来。 柳一一固执的还是要去背柴火，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背了半天，柴火纹丝不动。 好尴尬啊，看着秦三郎轻巧的一用力就把一捆柴给背肩上了，柳一一不好意思的干笑：;没想到你看着精瘦，力气还挺大。 秦三郎自豪的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脯：;男人就得有力气。 柳一一好奇的用尖尖的手指戳了戳秦三郎的胸膛，硬邦邦的，话说秦三郎也不过十二三的年岁，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那。 古代的男子就是早熟，秦三郎确实已经开始青春期的发育，不但有肌肉，也开始长喉结了。 柳一一忽然有种家有少年初长成的赶脚，拍拍秦三郎的肩膀，欣慰道：;嗯，不错不错，三郎长大了，成男人了，以后嫂子就靠你保护了，加油哦。 秦三郎耳根又红了，害羞的眼神无处安放，心跳都不规律了，好像刚才漏了一拍。 孙氏不在家，柳一一和秦三郎俩人忽然就放松很多，就连秦家的家务事似乎也少了。 柳一一帮着秦三郎打掩护，秦三郎就在破庙里读书，练字，尤其是夜晚，他可以在破庙里挑灯夜读。 谁知道，傍晚的时候，破庙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玉香是来给孙氏送药的，远远的，她就听到秦三郎朗朗的读书声，眉心轻轻的蹙起，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孙氏是不喜欢秦三郎读书的。 难道孙氏改变主意了？张玉香想到这里，不仅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章第65章 闺怨 张玉香也不是不想秦三郎有出息，实在是因为古代的社会阶级。 在古代，士农工商，秦三郎参加科举必定入仕，张家是医药商家，最末等级，而且这个朝代还规定，商人的儿子不能读书，这就更加限定了张家，就算再有钱，也无法入仕。 张家人最好的出路是医术高超，能入皇家当御医，可即便是顶级的御医也只是七品官员，地位并不高。 所以，张玉香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别看现在孙氏对她挺亲热的，一旦秦三郎考中秀才，孙氏就瞧不上她了。 就像从前，孙氏要给秀才说亲，别说他们张家，就连县里的员外闺女都还得挑拣挑拣。 进了庙里，果然，秦三郎正在背书，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背在身后，跟从前的秀才是一样一样的。 ;三郎，读书那，二婶儿呢？ 秦三郎看到是张玉香来了，抿抿嘴，被打扰到读书，他有些不高兴了：;回我姥家了，等她回来后，你再来吧。 说话挺直，一点都不客气的就要赶人。 张玉香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放在心上。 ;我给婶子送点药。张玉香拿出两包药草递给秦三郎，;这是治夜咳的药，吃两天试试，不行我再给你换。 整个村子都知道孙氏得的痨病，只有张玉香来看他们，想必他们应该会感动的吧。 ;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果然，秦三郎看到张玉香手里的药，露出感激的表情。 张玉香家里开药铺，送人礼物都是药，也是很奇怪。 张玉香微微一笑，瞅着秦三郎手里的书说：;你真的要走科举的路子啊，二婶儿肯定不会同意的，读书太费银子了…… 只见秦三郎眼神清明，朗声道：;我和嫂嫂会赚银子的，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心了。 张玉香不信：;那才能赚多少，为什么不答应跟着我爹学医那，放心，即便是咱们成亲了，也不会让你入赘的，我们张家也不是没有男丁。 ;我跟你说，我哥要成亲了，娶的是城里沈员外的闺女，家里可有钱了，陪嫁也多…… 这里没有外人，张玉香心里的话，自然而然的就说出来了。 秦三郎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往后退了一步，与张玉香保持一定距离：;你要是没事就走吧。 张玉香心里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三郎，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秦三郎墨黑直长的睫毛抖了抖，嘴唇紧抿，沉下心思，既然她这么问了，干脆今天就把话挑明了。 只见他眉眼微沉，挺直了脊背像是一颗青松。 ;小玉，从小我们在一起玩耍，说出来的话万千，大都是无忌之言，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七岁不同席，也该有些避讳。我尚且年幼，一事无成，婚姻之事不敢多想。 ;我哥走的科举之路，如今他去了，临走之前，他也希望我完成他的遗愿，这条路我知道不好走，但我心意已决，一定会走下去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会影响你的名节，请回吧。 秦三郎说完，深深的看了张玉香一眼，等着她自己走人。 只见张玉香委屈巴巴的，看着秦三郎直掉眼泪，她知道秦三郎生气了，拒绝她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逼着他。 ;我明白了，但是三郎，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不管你以后会如何，我都会等你的，等到我等不动为止…… 张玉香说完，扭头便走，一边走还一边摸眼泪，娇滴滴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可偏偏有人就是不知道心疼女人。 柳一一看到张玉香哭着走远了，才进了庙，咂舌：;你看你这个人，再有两三年都要成亲了，多好的青梅，你咋不知道怜香惜玉那。 秦三郎看到柳一一竟然来了，沉重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天快黑了，怎么又来了。 柳一一从篮子里拿出一撮香草点上，四处挥动着，又拿出一个香囊递给秦三郎：;过来看看你，怕你被蚊子吃了。 秦三郎苦笑：;没有蚊子，倒有一只苍蝇。 柳一一‘噗嗤’笑了：;你还真是直男，人家小玉对你真情实意，你就让她等你两年咋了，等你考上秀才，让她做秀才娘子多好，还说什么男女大防，赶人家走，你这么做，会伤她的心的。 秦三郎却一点都不在意：;我对她没有别的想法，早说清楚早了。 柳一一撇撇嘴，少年心事，不予置评，进了屋子，掏出火折子把油灯点亮，秦三郎也来到屋子里，拿出一只秃头毛笔，蘸点水后，在桌子上默写。 ;再一个月就该考试了，你已经学的差不多的，不要着急，要沉住气，正常发挥就好。 这段时间，秦三郎很是刻苦用功，卖豆腐的时候，柳一一前面卖，他就坐在后面边看书边写字。 在家干活，也是抽个空就背书，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起来读书了，晚上也总是读到很晚才睡。 孙氏在家的时候，晚上不让点灯，怕费灯油，秦三郎就跑出去不知道借谁家个光亮读书。 后来，柳一一就给她出主意，俩人一起去山脚下的茅草房，秉烛夜读。 如今孙氏搬出去了，柳一一才不怕费灯油，就点着灯让秦三郎读书。 只是提起参加考试，秦三郎还是心里没有底：;我，我……我怕还是不行。 ;为什么？我觉得你可以啊。柳一一对秦三郎很有信心。 上次考试的情景像是噩梦一样，再次出现在秦三郎的脑海中。 秦三郎的学识还是可以的，上次考试之前秀才也对他有过考教，觉得他肯定能考中童生。 谁知，考试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把墨水滴在卷子上了。 古代的读书人考试的时候，讲究的是卷面整洁，别说是卷子上有一摊墨，就算是那个字墨迹未干，散了一点，也是会被毙掉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不早说，要不然，明天我就去给你买笔墨。 总要有实战经验才行，部队里练兵打仗还得用真枪实弹那，秦三郎总拿清水练习咋行。 秦三郎却挠挠头：;再等等吧，大伯说明天就开始收麦子了，估计也练不了几个字，还是等秋收后，买来笔墨纸砚多练习几日，就该考试了。 柳一一点头：;也好。反正咱现在有银子了，啥时候买都行。 第66章 秋 收 古代人春耕秋收，秋分后，就开始收割的日子了，这个时代以高粱，麦子为主，秦张村土地还算肥沃，麦子也值钱，收了麦子之后，还可以换各种便宜的粮食。 但是秋天雨水多，收回来的粮食要晒好了，才能储存的时间长，所以有抢收这么一说。 秋收就那么几天，又忙又累，秦家所有男丁都出动了，干了几天活后，大家都要甄氏花钱请人，别看秦家人多，能干活的人不多。 斟酌了两天后，甄氏还是舍不得花钱，亲自下地收割，于是秦家的女人们除了秦花枝和秦玉叶在家做饭外，其他人也都下地干活。 二十多亩地，足足干了七八天，柳一一把最后一袋粮食搬到房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瘫了。 可是看到一屋子的粮食，就算是被累到底脱层皮，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秦三郎也不例外，虽然每年的秋收都很累，看着屋里堆满了粮食，累，并快乐着。 粮食丰收这一天，甄氏亲自给大家张罗了一顿好饭，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拿了好几个鸡蛋，还让秦花枝去山上弄点野菜。 秦花枝很幸运的还抓了只兔子，新粮，荤菜和野味，一家人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还是挺开心的，除了没有孙氏。 是的，孙氏还没有回来，孙氏确实回娘家了，还让人捎了信儿，说弟弟有病了，要在娘家多住几天，秋收了也没回来。 秦家人忙着秋收，谁也没空理她，只有秦三郎惦记着孙氏，打算等秋收后就去喊她。 没有孙氏的秦家，出人意料的和谐。 甄氏坐在炕头，五个大男人陪坐在炕上，秦大壮和秦三柱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偶尔秦明亮也会跟着俩人抿一口。 秦三郎和秦四郎靠着边坐着，听着他们说话，偶尔也插一嘴。 女人们坐在炕下面的桌子上，围了一圈，韩氏和万氏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秦花枝和秦玉叶则是沉默不语。 王氏带着孩子没办法吃饭，柳一一就先帮她抱着，王氏吃的差不多了，就把孩子接过来，柳一一开始吃饭。 孩子长开了，非常的漂亮，大家都很喜欢，韩氏也没有从前那么讨厌她了，拿根筷子，沾点菜汤，逗孩子。 一家子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大概除了秦三郎，谁也没有想起过孙氏还没回来那。 甄氏今天也开心，喝了点酒，话匣子就打开了。 ;看看吧，还是咱们一大家坐一起热闹，老大家现在也当爷奶了，可惜你爹没在，每次到了收粮这一天，你爹才是最开心的。 甄氏的内心还是不想分家，所以韩氏和万氏怎么闹，她都不松口，反倒孙氏这么一闹，趁了她的心意。 韩氏自从接了赵掌柜的生意之后，再次有了稳定的收入，而且比过去更好了，她打心眼里对两个孩子还是比较认同的。 听了甄氏的话，撇撇嘴，埋怨道：;娘啊，我们也不想分家，要不是老二媳妇儿她胳膊肘往外拐，咱们也想安安稳稳的过一家子。老三今年也要考试，万一他考上了秀才，咱们又可以免税子了，谁没事愿意折腾啊。 万氏听甄氏提到她男人，一家人对他抱希望还挺大，不自觉的露出了自豪的样子：;是啊，娘，二嫂太偏心娘家了，她可是秦家的媳妇儿。弄得跟谁没有娘家似的，我们要都跟她一样，秦家不得搬空啊。 万氏说完，挖了秦三郎一眼，表明她其实早就对孙氏不满了，只是一直忍着罢了。 甄氏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瞧了秦三郎一眼，语气颇为严厉：;三郎，收粮食了，家里人都在，你娘趁这个时候回娘家，实在说不过去，赶明儿就把人给接过来吧，家里一堆事要做那。 秦三柱疑惑道：;不是说她得了痨病么，回娘家不怕传染给娘家人么？ 甄氏眼神一凌，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孙氏是因为痨病才被赶到破庙的，但是，她心里清楚，孙氏没有痨病，秦三郎和柳一一也都清楚。 所以孙氏回娘家的时候，秦三郎虽然给甄氏说了，甄氏怕引起大家的不满，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家人秋天收庄稼，每天累的要死，一年就春耕秋收两个光景累人，也没人想起去喊孙氏。 没想到孙氏不但没有在破庙里养病，反倒回了娘家，如此一来，大家更不满了。 柳一一怕引起众怒，忙撒谎替甄氏圆回来：;不是的，是娘说舅舅那里有个偏房，能治痨病，所以才回去的，我跟三郎明天就去姥姥家看看，看看她的病到底咋样了。 甄氏说漏了嘴，脸色有些尴尬，虽然被柳一一圆回来了，表情依然怪怪的。 韩氏此时又不是太想分家了，柳一一介绍的赵掌柜的活计，每天还挺赚钱的，再加上秦明亮又联系了几家饭馆，不但要得有豆腐皮，还有豆腐偶尔还出点豆芽。 赚钱了，让她给甄氏她是愿意的，但是要她分给二房，她不愿意，感觉孙氏白捡了她便宜似的。 ;娘，等老二家的回来，你得好好的说说她，娘家再亲，她也不是孙家人，再说家里还有三郎和一一那，俩孩子都挺能干的，饿不着她就行了，再往娘家贴补，我跟老三家的可都不依了。 韩氏的话软下来，又给个梯子给甄氏下，甄氏沉声怒斥：;等她回来，我就好好说说她。 ;接下来的日子，先说老三一家，老三还想下场考试一次，还有四郎也要考童生了，你们俩要好好考，如果老三考中秀才，咱们家就跟从前一样了。 甄氏同意秦三柱再次参加秀才的考试，至于花费的银子，万氏的娘家已经准备好了，甄氏又给贴补一点。 万氏也没说什么，当初她憋着劲儿就想分家，但是如果秦三柱真的中了秀才，这个家就分不成了，不过，分不成也没关系，她是秀才娘子，在家里强过俩妯娌，在外强过整个村子的女人，她就满意了。 万氏给秦三柱倒了一杯酒：;听到没，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从明天起，就别偷懒了。 柳一一碰了一下秦三郎的胳膊，眨眨眼，小声对他说：;你也去考，银子就用咱们自己的，咱们再买支新笔，买块上等的好墨，保证你考试再也不会出意外。 尽管甄氏说已经给秦三郎备下银子了，但是秦三郎和柳一一有他们自己的银子，二十两那。 秦三郎原本还想着把银子还给陆世才，最终考试要紧，他还是答应先把银子给用了。 ;还有老大，买卖交给大郎来做，地里的重活就交给你了，再种一茬菜，到了冬天就不愁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