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湖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第一章 妖人 “几位六扇门的大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呀!” 一位一袭白衣的清秀少年,正闭着双眼坐在一个样式奇特的轮椅上头。 苦着他那张甚是好看的脸,朝着一众已然向他抽出了刀来,作着戒备态势的六扇门捕快们无奈地如此出声说道。 “废话少说!” 只见一位像是这群捕快们的领头者,对着这位清秀的少年喝了一声。 接着,这位捕头又高举起他手中的那柄配刀,直指着在那位清秀少年后边,驻足推动轮椅的机关木人,冷声说道。 “近日在各地都有快报传来,说是有不少的穷苦人家接连失踪。” 捕快,眯着眼睛瞧向那一动不动的机关木人。 “同时也有不少武林人士,说是有亲眼目睹到...如同这般的怪异木人,在虏获那些人口!” 说着,他却是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哼,本来还以为那些武林中人是在说什么怪力乱神的胡言。” 他,摇了一下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就直接被我给瞧见了!” 一边这般说着,他一边朝着那清秀少年挥舞了下手中的佩刀,一道刀气直朝那少年奔去!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但,还不待那刀气奔袭到少年。 在少年身后握持着轮椅的木人,忽然开始动了! 说是动,可它的动作却收敛得很。 仅只是轻轻地向侧边推了下那轮椅,这道刀气便就被它给很是轻巧地避了过去。 “我才刚下山没几天,这种霍乱天下之事,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办啊!” 少年好似完全没察觉到,刚刚他有多危险...只是开口如此说道。 不过,听他这话中意思,总感觉也不像是跟他完全无关。 “再说了,您觉得就我这瘸腿的瞎子,能干得了那么多事儿么?” 少年,依旧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妖人自有妖异,谁知道你这腿和眼睛会不会是你们这种妖人在鼓捣出这些木头人时,所要付出的代价!” 眼见一击不成,那捕头也没有就此放弃。 反而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就对周围的一众捕快使了一个眼色...这些捕快便开始绕着这位清秀少年,围了起来。 若是之前他们还仅是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便再无犹豫了。 所有人都看得极为清楚。 就算动作的幅度再小,可那木头人...是真的动起来了! “诶,这位六扇门的大哥,您此言可就差矣了。” 清秀少年好似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这些捕快们正对他拉紧了那包围网,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道。 “我不是妖人,小枫也不是什么妖异。” 顿了一下,他又叹了一口气。 “而且...这年头,也已经没有您口中的这所谓【你们】了。” 然而,在他叹完了这口气后却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不是我这瞎子自夸,能够鼓捣出这机关木人的...除了我之外,在当今这世上怕是只有一人了。” 那捕头听着这话,挑了一下眉头搭腔说道。 “哦,看样子你这妖人是要招供了对?” 闭眼的清秀少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很明显,我的意思是...您所说的那些差遣这木人行使虏获人口之事,都是那另外一人干的好!” 可捕头却是瞧着他们这一群人所形成的包围网,已经算是站好了位置之后,瞬间作出一脸狠色。 “哼!不管怎么样,先拿下你这妖人再谈后话!” 围着清秀少年的众多捕头们,一齐举刀朝着他直扑而去。 “唉...何必呢?” 少年只是又再叹息了一声。 然后,坐在那轮椅上边...轻轻地弹动了几下两手指尖。 直到此时...眼尖的捕头这才看到,在那少年的十指指尖上居然缠绕着一根根常人肉眼极为注意到的银白丝线——若非他当了这捕头还算是有些时日,并且更在六扇门中专门锻炼了眼力的话...只怕,他也注意不到这些丝线! “该死!” 捕头,很是轻声地骂了一句。 只见,那带着浑厚内力的丝线,操纵着那名为小枫的木头人...也操纵着这些捕快——那浑厚的内力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出自这么一位清秀少年。 “该死!果真是妖人!” 行动被控制住的捕快们,很是配合地将他们手上的佩刀一并送到了那名为小枫的机关木人的掌前,这些凶器一掌便被那木人给拍落在地。 唯一没被那些丝线给控制住的捕头,瞳孔瞬间缩了一下。 他,从那木人的一掌之中...看到了内力! 木人不仅会动,还会武功招式...甚至更有着内力! “妖人...妖人!”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 虽然冷汗直流,可他并没有转身逃跑。 因为,后边便是开琉城,他避无可避! 倘若要是让这妖人进入城中...谁知道这妖人会将城中居民捉去做什么! “朝廷的犬牙,这般欺负一个少年...像话么?!” 然而,正在此时从少年身后的林中传来一声娇喝。 一名持剑女子,英姿飒爽地施展着轻功赶到了少年边上。 在林中的时候,她看得并不是太真切,依稀只能够看到这群朝廷的爪牙像是在以多欺少地对付这位少年。 但待她真到了这少年边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顿时一滞...事情,好像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尤其是...在那闭眼的瘸腿少年身侧,更还有着最近令人风声鹤唳的机关木人。 这位持剑女子,眉头深皱了起来。 “剑清,你这急脾气再不改,迟早会为为师惹出乱子来。” 又一道声音,从少年背后那林中传来。 只是,这声音跟那持剑女子不同...其中所蕴含的内力,极为长远。 便是那位少年也不由得回过头去,闭着眼面向这来人。 看,是看不见...不过闻一声而知全貌,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声音的主人,武功修为有多高深。 而那位捕头自然也看到这位来人,顿时惊喜地对他叫喊道。 “可是真武庙的竹剑前辈!这少年乃是操控这具木人近日在各地虏获人口的妖人!还请竹剑前辈出手帮忙降伏他!” 第二章 墨者 在这一切风暴中心的清秀少年,不由得又再苦笑了起来。 “这位六扇门的大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真的不关我事啊!” 只是有一说一,瞧这位少年他这手扯着根根银丝操纵着身侧那木人,制服了这群捕快的模样...将他称之为妖人,还真没有多少违和感。 饶是这位少年本身,恐怕都觉得自己现在是真有些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那位被称之为竹剑的前辈,并没有轻举妄动。 “不急,老夫也是奉了师命前来调查此事。” 竹剑对着那位捕头如此说道。 接着,他又只是渡步地走到了那少年跟前,对他笑了笑。 “小兄弟,能否先放开这些捕快?”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前辈,不是小子不愿...而是,这些大哥老想着砍死我。” 清秀的少年,同样微笑了起来。 “可怜我这么一个瘸了腿的瞎子,还得这般费心费力地防着他们。” “镪”地一声。 只见,这位被称为竹剑的前辈,从他那宽厚的衣袖之中抽出了一柄竹子削成的剑,抵在了少年和那些捕快中间——也不知道这柄竹剑是如何发出那铁器一般的“镪”声。 竹剑当然并不是真的就叫作竹剑,只是因为他所使的武器,是这一把由竹子所削成的剑,从而被江湖人称为竹剑罢了。 竹剑,无锋胜有锋。 “放心,有我。” 可还不待这位少年回话,另一边的那位捕头却是急着喊道。 “竹剑前辈,这...” 但这位前辈却是朝着他摆了摆那尚未持剑的手,说道。 “放心,关于这机巧木人一事...老夫多少也算是有点眉目。”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那位捕头说不出话了。 便是他的弟子和少年也一并望向了他。 “首先,把这些捕快都给放了。” 清秀的少年,闭着眼眸思虑了片刻...就点头同意道。 “有了前辈您的保证,小子自是二话不说!” 他那比之清倌人都还要来得更为绣丽的玉指,便随着这话拉扯了好几下那银白丝线...顷刻之间,流转在那些丝线上的内力便消散而去。 一众捕快,总算是挣脱了那原本极具韧性,轻易扭转不开的丝线...轻轻地扯动这躯体,那些缠绕在他们身上的丝线居然就被直接扯断了! 匪夷所思,这些银白丝线前后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些捕快对着那位前辈行了一个礼后,就瞪了一下这位少年接着便退到了捕头那边去。 “没事?” 捕头,小声地对他们问道。 “还行...至少,什么伤势都没有。” 那一众的捕快,扭着手腕回应道。 然后他们便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位少年和竹剑前辈之间的互动。 “小兄弟,这具机关木人是你造的?” 竹剑,指了指少年身侧的木人对着他说道。 少年点了一下头,同时他那指尖也在轮椅上边轻扯了一下那些缠绕在这木人身上的丝线。 “小枫确是小子的造物。” 被他称为小枫的木人,对着竹剑拱手点头。 这操作看得那持剑的少女,一愣一愣地。 “动...动了!” 她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剑清,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为师觉得有些丢脸。” 竹剑,头也不回很是心平气和地开口说道。 站在他身后的剑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便将嘴巴给合上了。 “小兄弟,你是墨者对?” 听闻这话,清秀少年却是有些愕然。 “不、不、不。” 他立马摇头否定三连。 “呵呵,别急着否认,真武庙中别的不多,但典籍还是有一些的。” 竹剑像是智珠在握一般,胸有成竹地说道。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墨者肯定是有什么秘令...” 那竹剑还想着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少年给直接打断道。 “不,不是前辈您想象的那样。” 他抽了抽嘴角,略显尴尬地继续说道。 “您看的那些典籍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清秀少年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因为您所说的那墨者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现在哪儿还有这种兼爱非攻的墨者...他们早就被扫进历史的灰尘中去了。” 他的指尖再次地轻轻扯动了起来。 只见两根银白丝线扯着他的嘴角,向上拉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笑容来。 “我呢,如您所见...就是一个瘸了腿的瞎子罢了。” 不过,很快那两根扯在他嘴角上的丝线便断了。 “下山来,帮人擦屁股的...” 这位前辈听着这清秀少年的话,沉吟了片刻...将那柄竹剑给收回到衣袖之中去。 “那...近日来所发生的那些虏人木物,想必便是跟小兄弟你要帮之擦屁股的人有关啰?” 清秀少年苦笑着点了点头。 “如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应当是这样的。” 竹剑,盯着这位少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下,一刻都不放过。 “既然如此,那么小兄弟可否与老夫一道进入这城中,同这城中的知府通报你口中那人的情报?” 清秀少年则露出了一个甚是好看的微笑——仔细一瞧,他这嘴角边上正有一道极为细微的银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自无不可,如果能够早日找到她...对小子而言,也是极好的。” 竹剑,看了这位少年一眼便点了一下头。 “甚好。” 接着,他就走到那群捕快中间去跟他们谈论了起来。 “你刚刚说,你就只是一个瘸了腿的瞎子?” 瞧着自家的师傅走到了另一边,那位持剑女子却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少年身侧的木人,开口说道。 只是她眼中的好奇神色,便是瞎子也能探知一二。 “是啊。” 少年面无异色地简单回应道。 剑清,将视线从那木人转移到了这位少年的脸上来。 “呵,你这瞎子...倒是怪好看的。” 说着,她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了。” 少年,却很是淡然。 “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淡笑来。 “我这是眼瞎,心不瞎。” 第三章 墨阁 距今,十五年前。 在那被掩埋在历史之中,昔者已矣的墨阁遗迹外头。 一位全身都被遮掩在衣物内,面容更是被兜帽给盖住的老者,怀抱着一名看上去出生尚未有数日,整个人都还裹在襁褓里边的弃婴,从外界赶到了这墨阁遗迹边上。 而这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他这双腿往下竟然绝经断脉! 不仅仅如此,他这双眸更是死死紧闭...里边,黯淡无光。 瘸腿,天盲。 弃婴缘由...想必莫过于此了。 并且,在他被这老者抱着的途中,一路以来他更是鲜少有声响发出,显得极为安静很是沉稳。 只是倘若仔细看这婴孩脸上表情的话,却会发现...这有着无尽苦难伴生的婴孩,在他的嘴角处却似乎一直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 当真是,谜一样的老者,谜一样的婴孩。 而在这位老者抱着这婴孩打开了这墨阁遗迹的封印之门时,从里侧传来了一声女音。 “就是现在!”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这墨阁遗迹之中想要向外激射而去。 可就在那怀抱婴孩的老者,看上去有些怪异的五指轻轻抽动了几下之后...那红色的身影,便顿时停滞了下来。 连带着,在她脸上的兴奋笑容也停滞了下来。 “放开我!你这老不死的!” 红色的身影一边叫骂着...一边,被那老者给拖进了墨阁遗迹中。 片刻之后,这处遗迹便就此合上了大门。 墨阁,再一次地重归沙土不见天日。 而在那墨阁遗迹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在不停运转着的机关和齿轮,好似这整个墨阁都还活着一般——也不知道,这些机关和齿轮的源动力为何,竟能够撑得起这整个墨阁的运转。 只是,跟这些仍旧有着源源不绝的动力在运转的机关和齿轮相对不同的是,在这墨阁遗迹内...却更是有着数也数不清的残缺木人,皆是无力地倒在广场沙地中、依靠在墙角边缘处、高挂在遗迹屋梁上,不一而足。 直到此时,这名老者才将他这衣帽给褪下...赫然,也是一具机关木人! 不,不对! 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老人的特征。 比如,那稀薄的胡须。 比如,那满脸的皱纹。 比如...那充满着智慧的明亮双眸。 可就算是这样,却依旧改变不了他身上,远比这些多出更多的木人特征。 “小八,别试了...在你回归正途之前,我是不会让你逃出去的。” 一边小心地抱着怀中的婴孩,一边松开了指尖丝线的老木人,头也不回地如此说道。 “呸!你这老不死的!” 红色的身影,却是在愤怒地骂着。 “难得的机会...真是该死!” 她一个起身,在她周边顺时便爆发出一阵热浪。 那些失去了老木人内力加持的丝线,瞬间便被她的这阵热浪给燃烧殆尽。 接着她又皱起了眉头来,通红的双眸只是盯着那紧闭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八,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般轻易发动霓云诀,要是一个不小心烧起来就难办了。” 老木人摇着头这般说道,接着又看似很是随意地动了下他那几根木制的手指,但见一阵银光乍现,由热浪所被勾起的点点火势,只是片刻就被扑灭了。 “啧!” 红衣女子咋了一下舌头,接着她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婴孩说道。 “这就是你这老不死前些日子出门时所说的,心血来潮天人感应?” 听到了红衣女子谈论这名婴孩的时候,老木人顿时兴高采烈了起来。 “哈哈!” 当真是能从他那木制的脸庞,看出一脸高兴的神彩来。 “这小孩儿可不得了啊!” 老木人,不由得拍了拍手。 “也不知道他父母是谁,居然就这么把他给遗弃了...” 他摇着头,似是叹息般地看了又看这婴孩的双眼和双腿。 “唉,得亏了小老儿眼尖,否则这世上就该失去一块美玉了!” 说着,他又看着那红衣女子,开口说道。 “小八,从今以后...他便是小九了。” 被老木人一直称呼为小八的红衣女子,只是看了一会儿那婴孩。 “哼。” 这般冷哼了一声之后,便转身而去...只见那红色身影闪烁跃动,她该是回到了这墨阁遗迹的深处里边了。 而老木人,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这道红色身影的离去,无言地摇了摇头。 尔后,才又裹了裹那婴孩的襁褓,同样朝着这墨们遗迹的深处走去。 他抱着婴孩,走过了这杀机遍布的外阁——事实上,在这老木人和那红衣女子之前所待着的这墨阁遗迹的门口,每一个运转着的机关和齿轮都代表着一个杀机重重的陷阱。 只不过,如今这些陷阱也都失去用武之地便是了。 这埋藏在历史之中的墨阁,外来者莫说是破门而入了,有关于这墨阁的踪迹怕是连一丝都极难找到。 内阁比起那残躯木人和机关齿轮遍布的外阁,要来得简单多了。 可隐含在其中的机巧复杂程度,却是不减反增。 老木人抱着这婴孩来到了一个密闭的书房,在这书房内错列排阵般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书架,若有常人来此必定一下就觉得眼花缭乱,目之而全所不及。 可这老木人却是轻车熟路地在这书房中,左一下右一下地来回走着。 没有一会儿便来到了他想要翻阅的书架前,在这书架上小心地挑拣出了几本书籍来。 “哦,对了。” 在挑出了几本书后,他忽然自言自语道。 “人老了,倒是忘了这一茬...小九,你是看不见的。” 老木人摇了摇头,这般说道。 “那便要去好好地研究一下,看看怎么才能把这些书籍都给转换成盲文。” 说着,他居然笑了起来。 “嘿,这可是个大工程。” 老木人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这四周的书架。 “饶是小老儿,也得要好好准备下,活动活动这身筋骨才行了。” 低下头来,沉吟了片刻之后。 “记得...三哥以前好像有为阁中伤盲的墨者著过这类书,倒是可以去参考一下。” 第四章 入魔 “至于小九你这根脉断绝的腿...要不要帮你做双木腿,然后接上去呢?” 老木人,笑着对这婴孩说道。 他当然是在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想着这婴孩会对他回应什么。 可是没想到...这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孩,在听了他的话后居然在襁褓之中摇了摇头。 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答复他!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木人,也不由得愣神了一下啊。 “这...” 深思了片刻后,他试探似地问了一句。 “小九,你是能听懂小老儿的话么?” 只见,那婴孩却只是微微一笑,一如...他被抱着来到这墨阁的途中一样。 似是没有回应,但又更似有所回应。 老木人瞧着婴孩的这一抹微笑,也同样在他这木制的嘴角边上扬起了一个很是细微的幅度。 “倒是小老儿着相了。” 他,笑着摇了那木头。 “呵,巧合也好,宿慧也罢。” 继续挑拣起他认为必要的启蒙书籍。 “既然已经是小九了,那又何必深究。” 接着他便看了一眼那仍在微笑的婴孩。 “小老儿那一日的玄妙之感,到底也是如此。” 又打量起这婴孩的双腿。 “不过,既然有此一着,那小九你这木腿...便算了罢。” 老木人,低下了头来...沉默了良久。 “莫要变得跟小老儿一样...也好,也好。” 说着,老木人便捧着一些书籍,怀着那婴孩从这书房中退了出去。 本来灯火通明的书房,在那房门阖上之后就陷入了一片的宁静之中...一如以往。 春去秋来,十年过去了。 婴孩长成了一位小男孩儿——一位声若莺鸣、仙姿玉色、安辨雌雄的小男孩儿。 只可惜,他是坐在一个样貌稍显奇特的小轮椅上边...很显然,他这双腿是有问题的。 更别说,在那俊俏非凡的脸孔上,双眸...亦是紧闭不开。 白璧有瑕,莫过于此。 “虽说再一世为人,不过那曾经的灯红酒绿,倒真的只是身后的过眼云烟了。” 于这内阁他自己的房门内,坐在那小小轮椅上边,小男孩地如此摇头说道。 “莫说是过眼云烟,睁开眼的那一刻,便知道我是连这眼都没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罢了,罢了...过去种种便只是如梦似幻。” 倒是乐观。 “还是手头这事要紧。” 只见他的双手正在搭造着一个还不成型的小小机关木人,虽说眼盲可那手上的动作却显得很是行云流水,配上那宛如柔荑的小手当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你小子自己一个人在房内嘀嘀咕咕些什么啊?” 小男孩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了。 一袭红衣的女子,飘然而进。 “虽说没有将这房门加以牢固,再补以机术是小九的疏失,但八姐您不管怎么样也至少该敲敲门才对啊。” 好似早已习惯一般,小男孩儿面色不改地这般说道。 “看样子我说的话,你小子还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啊。” 然而红衣女子却是不搭他的茬儿,自顾自地说着话。 “八姐的话,小九自是牢念在心,不敢忘怀。” 顿了一下,小男孩儿又笑着说道。 “只是,八姐你已经入魔了啊。” 哪知,那红衣女子一听这话便直接大手朝着小男孩儿的脸上伸去。 “呵,你个小屁孩儿看了一点破书就懂什么是入魔了呀?” 很是用力地撸了起来。 “八...拔戒,庆典儿...愣藤唔楼。” 小脸被狠狠蹂躏着的男孩儿口齿不清地抗议道。 “你打算让这小木头,叫什么?” 满足了手瘾后,红衣女子便停下了手来,瞧着那未成形的木头人说道。 “枫。” 男孩儿,揉了揉自己的脸。 “哦?” 男孩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青枫江色晚,楚客独伤春。” 红衣女子,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小小年纪,哪里来得独伤春。” 而男孩儿也不在意,只是继续笑着说道。 “八姐,事实上是重点在前面的枫,而这句诗里的枫字更是源自楚辞: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还没说完,那红衣女子便直接打断道。 “跟一堆木头待久了,果然就算是你这种小屁孩儿也会沾染上如此迂腐的味道啊。” 她又动手撸起了小男孩儿的脸来。 “爱读书不是坏事,但可别学那老不死的,满口仁义道德...要知道,这到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说到最后,她停下了手来。 侧过头去望向在这房门外,位于内阁另一边的一扇大门紧闭的房间,冷笑了一声。 “墨者,可都已经死绝了!” 她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小男孩儿。 “这整个墨阁,便是最好的证人!” 说着,她揉了揉这小男孩儿的头。 “我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这小屁孩儿会成为这世间唯一一位,那本就该被扫入历史当中的墨者。” 可这小男孩却是一点儿都不怵这在他口中已经入魔的红衣女子,反而开口说道。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红衣女子,眉头深皱。 “若是连仓廪衣食都有所欠缺,又如何能强求天下人兼爱非攻呢?” 小男孩笑了笑。 “兼爱非攻,这是墨阁中无数墨者的理想。” 他,摇着头继续说道。 “但,小九也明白理想终究只是理想,这对天下人来说还实在是太早了。” 接着他又抬起头来,双眸紧闭同红衣女子直视着。 “不过又有多少人会天生就仇视他人,还喜欢争个你死我活的呢?” 红衣女子闻言,却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哼。” 她,鄙夷地看着小男孩儿。 “你小子活到现在,又有看过几个人?” 然后叹了一口气。 “想想你自己的身世...人之初,性可未必善。” 她,闭上了眼睛。 “就算仓廪实而衣食足...天下人那逐利的脾性也不会有所收敛,怕是只会更肆无忌惮。” 摇了摇头。 “记住喽。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虽说此书非彼书。” 小男孩儿闻言,却是接过话头来。 “嗯,我知道此书指的是尚书。” 看着这小男孩儿一副掉书袋的样子,红衣女子轻笑了一声。 “呵,要我说...你小子才是真的入魔了。” 第五章 欠债 寒来暑往,又是五年过去了。 “不错!” 老木人对着一位俊秀少年喝彩道。 但见那位一袭白衣的俊秀少年,青葱指尖在轮椅的扶手上飞速跳动——看上去,真是美轮美奂。 一具机关木人正推着那样式奇特的轮椅,显得极为轻巧地便走过了那些杀机遍布的墨阁陷阱。 在机关木人身上的银白丝线,只是若隐若现...不知道的人看到了,绝对会认为是这木人本身活了起来,并且还如此地灵巧诡异。 毫不夸张地说,这具木人如今在清秀少年使来,已然是如臂使指一般,能够许多作出常人想来匪夷所思之事了。 “虽说小九你天生体虚,根骨不劲...修炼寻常心法武诀皆事倍功半。” 老木人,轻抚着他那为数不多的老人特征——胡须。 “但瞧你现在气蕴丹田,贯心脉而行呼吸,由内力所拉成的玉丝兼具韧性与活力。” 他那木制的脸孔上,尽是满意的神色。 “更别说你这仿佛便是为了墨阁而生的双手十指...” 老木人,点头赞道。 “墨阁不传的丝玉诀和引线指已然被小九你给练到了小成的境界。”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推着轮椅的木人。 “而且,还有你这结合了小枫和轮椅,机巧诡异的轻功...” 语中的笑意更浓了。 “自小九你懂事能够自主看书起,也不过十年的时间...十年的时间便能够有此成就,说实话这不单是四哥没想到,便是说个外界的那些个高人听,只怕也是骇人听闻!”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后,极为轻声地自语道。 “若非丝玉诀和引线指太过晦涩艰困,当初真正练成了这两门神功的墨者实在太少,墨阁也不至于...” 不过很快他便从回忆中走了出来,摇了摇头又换上一脸欣赏的表情对清秀少年说道。 “上天夺走了你的双腿和双眼,但又还以你这绝等上佳的悟性...有失有得,倒也不好埋怨它了。” 简直就被称赞上了天的清秀少年,却没有任何桀骜之色,他只是摇了摇头。 “四哥,你有哪一次不是这般变着法子夸小九。” 他拉起了缠绕在指尖上头的玉丝,说道。 “跟四哥你比起来,云泥之别。” 老木人却是伸出一指来,朝着清秀少年指去...银白色的丝线瞬间便将少年和木人给拉到了他身旁来。 “切莫妄自菲薄。” 依附在这根丝线上的内力消散。 “你四哥...我只是比起你来,白活了一段时日罢了。” 他的语气,很是惆怅。 “四哥...” 清秀少年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有些沉默了下来。 “小九,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不简单。” 老木人,笑了笑。 “不论怎么看,都实在不像个孩子。” 他,打趣地说道。 “在抱你入阁的那一天,你便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了?” 老木人那心血来潮的天人感应,将宿慧的太九给带到了这埋葬在历史之中的墨阁来。 缘,便是这般妙不可言。 “四哥...” 清秀少年没有否认。 “我的时间,快到了...小九。” 老木人,只是用他那木制的手抚摸了下少年的头...硬邦邦的,谈上不上半点的舒适。 可少年却没有丝毫的闪躲。 “小八她...不像小九你天生宿慧,思绪通透。” 他,看了一眼...那在不远处的红色身影。 “小九,你应当也是明白的...你八姐,她本是个好孩子。” 老木人,摇了摇头。 “甚至,比起一般的好孩子...她还要来得更加嫉恶如仇,满是正义感。” 叹息一声。 “但正是这样的她,若下定决心想要舍己堕入地狱的话...她所做的事,将会比恶人更恶!” 他双手重重地搭在了少年的双肩上。 “她,入魔在了那所谓不破不立中!” 少年能够感知到...依附在这老木人双手上的内力,正在不断地消弭。 “看好她...小九。” 语焉殆尽,老木人...就此闭眼未起。 如同,散落在外阁的那些木人一般。 “所以,八姐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在墨阁待着么...小九也就委屈委屈自己,跟你当一对神仙眷侣,这样不好么?” 太八,呵呵一笑。 “抱歉了小九,你这小屁孩儿还真不是八姐我喜欢的类型。” 轮椅上的清秀少年,指尖轻点...一丝银线将他的嘴角拉了一个完美的角度。 “也就只有这张脸还算看得过去...而且比起这情情爱爱,你八姐我可是有着更为重要的事要办!” 轰隆一声。 在外阁处,本不停运转的机关齿轮...停了下来。 “哈哈哈!” 太八,笑得极为放肆。 但...眼盲的少年,却能够从这放肆的笑声中听出深藏其中的哭意。 大概,是喜极而泣... 指尖轻启,银线飘扬。 太九,挡在了太八面前。 “看来,是那老不死的...” 极为罕见地,太八顿了一下。 “看来是四哥,平日里老是夸你,让你有些找不着北了。” 一阵难以忍受的热浪,朝着太九袭来。 “那正好...就让八姐来教教你一个江湖上的规矩!” 红色的身影,瞬间便飘到了那轮椅的背面。 “在多管闲事之前,先去衡量一下自己有多少的本事!” 一掌,木人倒地。 “气韵不足、内劲无力、线影迷乱、通体荒废,就你这般实力,莫说是阻拦我了...” 再一掌,依附着太九那练到了小成境丝玉诀内力的银线,尽断不留。 “便是单纯离开墨阁下山...小九,你也是会死的。” 不带任何内力的最后一掌,只是轻敲了一下太九的后颈。 失去了源动力的墨阁,门开了。 红色的身影,轻轻地抚摸了下那已然陷入昏迷中的清秀少年的头。 “记住了,你的这根小木头才是你下山后唯一能够信任的...后背,只能露给它看。” 说完后,将这墨阁的门重新加以机关术法阖上后,她便直接一个闪身...这道红色的身影便在一阵的跳动中消失不见了。 “等着。” 太八,呢喃自语道。 “这,是天下人...欠墨者的!” 第六章 年纪 “所以,照太九小兄弟所言,这近日在各地到处虏获穷苦百姓的那些木人,其制造者便是你的那位师姐了么?” 在开琉城衙门的内房中,一位蓄着长须的瘦弱文人对着太九如此问道。 “唔...其实严格来说的话,八姐她并不算是师姐。” 清秀少年,摇了摇头又点头说道。 “不过,要是为了方便诸位理解...这般想法,倒也无妨。” 太九对着这位开琉城的知府,已经说了他该说的话。 至于不该说的话...他也没那么天真,交浅便言深。 只是如此说着,他又苦笑了起来。 “虽然说以前也只是有所听闻,并没有亲眼见识过...” 闭目的少年,想到了墨阁那从外阖上的大门。 “但八姐她在机关工巧上的造诣,可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登峰造极,光是开那已经没有了源动力的门就耗费了我好多天的时间...” 太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同理可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造出那么多的机关木人...我想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而在这衙门内房里边的所有人,听着这话却是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这少年身后的那具巧夺天工的木人——这不是还有你么? 心中是如此嘀咕着,但还没有谁会如此不识好歹地直接脱口而出。 “不过...诸位可莫要以为,我这位八姐她只是在机关秘术上有着绝妙实力。” 清秀少年摇着头,又如此继续说道。 “诶?” 众人闻言,不由得发出了这么了一声后,再瞧向他。 “八姐的武功...应当是远在她这机关术法之上。” 竹剑,对此并不算太意外。 倘若没有过人的伴身功夫,他可不认为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这等搅动整个江湖的举动。 “那跟太九小兄弟,你比起来又如何呢?” 太九听着这话,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她离开墨阁时的那一天。 苦笑地摇了摇头。 “在她已经有所留手的前提之下...小子,不是一合之敌。” 此话一出,那一众六扇门的捕快则是顿时一并都瞪圆了眼睛。 关于这清秀少年有多难对付...他们是有切身体会的——要是看他腿瘸又眼瞎就小瞧他的话,最后吃苦头的只会是自己! “这...” 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不是这少年的一合之敌。 然后,这少年不是他口中凶手的一合之敌...倘若这少年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当他们面对到这凶手的时候...他们又是什么? 捕快们的心思,霎时间便复杂了起来。 而关于自己这位八姐的武功,说句实话...虽说太九眼瞎看不到他那位八姐的样貌,可听她那声音又确实是挺显年轻。 由此推论,想必她外貌至少是不会年迈到哪里去。 只是...外貌如此,又不代表实际年纪如何。 在墨阁的十五年中,他也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问过,但很显然姜还是老的辣,全都被模糊带过了。 毕竟,直接询问女子的年纪,也到底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但若考虑到那明显年纪岁数是非同寻常的太四...有一说一,太八的年纪还真不好说能有多年轻。 谁知道她有没在年岁上加料,而岁数又往往跟武功及内力的精妙和深厚成正比...就算是已经有所留手的太八,可在那一日给太九的感觉,说是已臻化境都不为过。 “那...太九小兄弟,可要随着老夫和小徒一道去寻找你的那位八姐?” 真武庙的竹剑,忽然开口这么提议道。 清秀少年抬起头来,转过脸去闭目和他对视着。 “呵,怕是小子也没有对前辈说不的权力?” 摇着头,轻笑了一声后很是淡然地说道。 当然...在竹剑的提议之中,随队同行的意思自是有的——甚至于这同行应当还是主要的目的。 但,显而易见摆在其中的监视意味,也不会少上几分。 毕竟,在场可没有谁曾经见过这位少年口中的八姐。 可他身后的那一具机关木人,却是所有人都瞧着真真切切的。 “也不怪乎太九小兄弟会有如此想法,实在是...我等有的线索当真是太少了。” 接着,这位真武庙的前辈竟然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那位轻笑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行礼致意道。 “若有失礼之处,待真相大白之后...老夫自会再向太九小兄弟赔礼道歉!” 情真意切。 “到时,太九小兄弟想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夫能做到的话,必当倾力相助!” 饶是看不到这正对着他行礼的太九,也全然能通过那经由丝玉诀的内力在其周身所凝华出的根根透明玉线,约莫地在脑海中勾勒出眼前的场景来。 “前辈...言重了。” 太九那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抱拳致意...同时,那具机关木人更是来到了竹剑的跟前,将他扶起。 “既然如此...那么何知府,老夫便带着这位太九小兄弟,前往开琉城周边最近才又发生虏人事件的小石村去,探查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了。” 说着,竹剑便对那瘦弱文人点头致意道。 “有竹剑前辈在,不才自是放心无碍。” 而这位知府大人,也在对着竹剑抱拳行礼后,如此回应道。 “请!” 待竹剑和他的徒弟剑清,太九和他的机关木人从这衙门内府离开之后,在这房中便只剩下了一众六扇门的捕快和那位知府了。 “何大人,要信那妖人...自称是太九的小子,他所说的话么?” 捕头贴近了那瘦弱文人,低下头来很是轻声地问道。 这位开琉城的知府,略微沉吟了一下。 “瞧他那模样,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说着,渡步了起来。 “否则也不至于会跟那位在江湖上声名远扬的竹剑一起,这般大摇大摆地进城来。” 只是,马上他便摇了摇头。 “即是碍于情势的潜伏也好,至少他并没有就此露出獠牙来。” 话音刚落,他却又满脸肃容地沉声对这一众的捕快们说道。 “不过...防人之心断不可无!” 第七章 轻功 “不过...防人之心断不可无!” 那位六扇门的捕头和一众的捕快,连忙称是对着何知府低头拱手。 “而且,就算是有着那位鼎鼎大名的竹剑...可我等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毫无意外。” 瘦弱文人,眯起了眼睛来。 “更何况便是那位竹剑,也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中人。” 他,冷哼一声。 “哼。” 背负双手,抬头远望。 “江湖中人在不问青红皂白,快意恩仇以武犯禁之后又会有多少,想着回过头来看一眼那些被他们所【救】下来的百姓呢?” 在“救”这一个字上,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最后的烂摊子,往往都还是留给朝廷来收拾...” 摇了一下头,何知府继续说道。 “但这些都是后话,不管如何本府是绝对不允许这开琉城中有任何一位百姓被掳走!这偌大的城池怎么也得做好最后一道防线!” 大手一挥,他对着那位六扇门的捕头下令道。 “派出一队人,前往小石村跟上他们...不必参和进去同他们一道,只需盯着那盲目少年即可。” 捕头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带着那一众的捕快领命从这衙门内府中退了出去。 顿时,这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了那位蓄着长须的瘦弱文人。 “墨阁,墨者...” 他很是轻声细语地如此念叨着,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尔后方才抬起头来看一眼挂在这衙门内府墙壁上的一众挂轴画像——在这些挂轴画像上,画的皆是历代儒家圣贤和夫子,无一有缺! 这,还只是一个相对而言位于偏僻地方的衙门! 而另一边。 出了这衙门府邸之后,走在城中的...那一行三人,自是引起了居民们的瞩目。 一位松形鹤骨的道人。 一位背负双手,剑持其中的少女。 还有一位,闭目坐在轮椅上...而这轮椅更是由一个木人推着前行的清秀少年。 这样的一行三人,想不引起别人注目都难。 当然了,其中有最多人关注的便是那位清秀少年了。 好奇、惊叹、惋惜都有。 可最多的,却毫无疑问是饱含恶意的眼神。 虽说一般的百姓并没有太多的渠道能够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不过,风言风语总是有的。 他们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可对于最近流传甚广的掳民木人一事,多多少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耳闻或许只是耳闻。 然而当他们真的看到一尊木人的时候,对于这木人的恐惧...则是不知道是放大了多少倍,再毫无收敛地一并投射到了这位清秀少年身上。 那是一种看妖人般的刺挠眼神——纵然这位清秀少年有着仙姿外貌,也无法撼动这些人的看法。 “不必太过在意百姓们的视线...待真相大白之后,他们的态度也会随之改变的。” 竹剑似是开解般地对太九说道。 “多谢竹剑前辈挂念,小子省的。” 太九如此回应道...只是,在心中却对竹剑的话不置可否。 人么...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总是下意识地先产生拒绝反应,更有甚者则是在臆测的基础上进行斥责。 就算哪一天真相大白了,他也不认为今日这些像是看怪物般看着他的百姓们,会在那时候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心实意地接受他和小枫,只怕是还会琢磨着这个妖人是不是在策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被埋在了历史中的墨阁,已经很好地证明过了这一点。 像是察觉到了太九的想法,竹剑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未再加以开解。 “既然如此,那就加快脚步...也不用在城中逗留过久了。” 说着,他便一个内功心法运转,浑厚的内力顿时以他为中心扩散出了一道浅浅的气浪。 剑影跃动,不一会儿竹剑整个人便到了城外去了。 “剑清,带上太九小兄弟跟上为师。” 不过很显然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放松对于太九的监视。 不论怎么说,此刻最大的嫌疑人还是太九。 “是!师傅!” 剑清小姐姐则是一手持剑,一手打算搭在那轮椅后头想要同那木人一并推动这样式奇特的轮椅。 可还不待她的手搭上去。 太九却是指尖齐动,阳光之下线影迷人...机关木人将轮椅靠背重重压下让其只有一个支点,接着它便一脚踏出了一步又一步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步伐——这机关木人的每一个脚步,其间距都远超了常人想象。 “剑清姑娘还有竹剑前辈,不必太过留心于我。” 在剑清那越发跃跃欲试的视线之中,仅是片刻这尊机关木人便推着那轮椅来到了竹剑的身旁来。 “虽说我这腿不行,可轻功也不曾有落下过功课来。” 看着这位似乎很是轻松便赶到了自己身旁来的清秀少年...竹剑又看了一眼,反而脚程比之还要慢上一截,最后才到这边来的剑清。 他,不由得有些哑然,尔后方才摇头笑道。 “太九小兄弟的轻功...倒是别致有趣。” 说完后,他便正经了一下面容。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留有余力了!” 内劲再一次鼓动了起来。 “尽全速赶往小石村!” 气浪迸发! “剑清,你便跟在队伍最后...以防太九小兄弟这别出心裁的轻功出现意外。” 竹剑一个提气,飞速朝着前边跃去。 纵然有一小段距离,可太九和剑清也还算是跟得上。 可以想见,竹剑虽然口中是说不留余力...但多少还是有在照顾后边这两人——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在防备太九逃跑。 “太九,你这机关木人是怎么动得这么快的呀?” 后边这两人,倒是聊上了。 “咦?这年头的江湖风气都这么开放了么?” 太九,歪了一下头回应道。 “别问,问就是墨阁密术,不外传的那种。” 他接着这般说道。 “好。” 剑清也只得如此回话。 只是,很显然...她的好奇心已经被这少年给勾起来了。 “那你是真的看不见么?” 她接着问道。 “便是施展这奇特轻功也走在正确的路径上完全不偏不倚,还有之前你所说的那眼瞎心不瞎...” 不待她说话,太九便直接截断道。 “别问,问就还是墨阁密术,一样不外传的那种。” 第八章 风声 “别问,问就是我有神功你没有。” 在一阵插科打诨的笑语声中,竹剑带着身后吵闹的二人来到了小石村外头的密林之中。 “待老夫先进小石村里头去询问一番。” 他,看了一眼太九。 “至于太九小兄弟,便在此林当中和劣徒一并稍候片刻。” 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毕竟...在太九小兄弟背后推着你前行的这位小枫兄弟,怕是会吓到小石村的村民们。” 说完这一句后,他又笑了笑。 “而且,老夫瞧着你们两人貌似还挺合得来的,就继续在此交流交流那秘术神功也不错。” 这话说得...倒是让太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让前辈见笑了。” 但竹剑却是摆了摆手。 “无妨。” 说着,他却只是对剑清点头致意...之后,便直接一个纵身跃起飞到那小石村中去了。 密林中,顿时便只剩下了这两个小辈。 当然了,这其中是否存有试探之意,怕是除了竹剑自己以外,便没有谁能知道了。 要知道...这可是个密林。 倘若太九有心想要逃跑的话,那可是极为方便的。 “竹剑前辈倒真是信任剑清姑娘。” 太九,打破了林中的静谧。 “留下剑清姑娘一人,在这密林之中看守尚未洗去嫌疑的小弟。” 他,轻轻地点了点轮椅的扶手...嗒嗒声,在这静谧的密林之中格外清晰。 剑清却是舞了一段剑花,摇头说道。 “是么?在我看来这反倒是师傅在试着相信你,太九小弟弟。” 太九,叹了一口气。 “倘若我真是凶手,想来竹剑前辈是相信剑清你独自一人也能解决,至少...是拖住我。” 剑清,笑了。 “所以...你觉得,师傅是在看轻你么?” 太九指尖轻启。 机关木人对着剑清鞠了一躬。 “剑清姑娘言重了。” 可剑清却豪不在意地接着说道。 “然而...在本姑娘看来,拖住你这么一个瘸了腿的瞎子,我也不觉得是件值得大张旗鼓欢肆庆祝之事。” 太九呵呵一笑。 “剑清姑娘忘了么,方才不是又再提过...小弟这可是墨阁不传的秘术,眼瞎而心不瞎。” 说着,他便在那轮椅之上转过脸来直接面对面地和剑清对视着。 “记得在那六扇门的几位大哥围攻小弟之时,剑清姑娘可是连情况都没看清,就急冲冲地赶来救援。” 太九再操纵着小枫,对着剑清行了一礼。 “想必,剑清姑娘的外貌定是同这急公好义的正义之心,一般漂亮。” 听着太九这话的剑清,她脸上表情却是明显古怪了起来。 “说实话,本姑娘也听过不少登徒子夸耀我这面容,只是来自瞎子的奉承...本姑娘,倒真是头回听到。” 急公好义跟漂亮好像还真划不上等号,剑清也不知道太九这是真心实意地夸她,还是在变着法子损人。 “别说,还挺标新立异,让人耳目一新的。” 剑清,笑了一下。 “不过,却是不必了。” 接着,她却是抽剑朝着木人一指。 “如果你真是虏获了那些穷苦百姓的凶手,那么不必师傅出手...我也一定会在此将你斩于清吟剑下!” 剑清满脸肃容。 “拖,则毫无意义!” 哪知,太九也笑了一下。 “虽然这么说,可能是给剑清姑娘泼一盆冷水...不过,倘如小弟要真是这凶手的话...” 他,摇了摇头。 “竹剑前辈出手,小弟自是没话说。”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剑清姑娘出手,只怕是还差了些许火候。”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佛过这片密林。 密林中数之不清的枝叶被这阵风所带起的窸窸窣窣声,与之前的静谧相比很是喧嚣。 可在这窸窸窣窣声中,却另有一声“嗒”。 格外引人注意。 银丝飘扬...剑影却在同时亮起。 剑清手中的那柄剑,名为清吟剑。 至于为何叫作清吟剑,现在的太九可算是懂了。 随着根根丝线缠绕上这清吟剑的剑身,剑清她那持剑的手腕便作出了一个甩动的动作。 这手腕甩动的力传到了这清吟剑上,让及其产生阵阵轻微的振动,又发出了一声声地清脆鸣音。 虽然这剑并没有斩断那加持了太九内力的丝线,不过却是挣脱开了那一圈圈的缠绕...剑尖直指轮椅上的太九。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两人就此停手。 而被称为小枫的木人,却未有参战。 “正所谓金角银边,剑清姑娘此刻站立所守着的那一侧,若是待会儿继续打起来再向前进逼的话...怕是不好用剑了。” 太九,拱了拱手对剑清说道。 “哟,太九你还懂棋剑之法啊?” 剑清,舞了个剑花...舞完方才顺势将清吟剑收起。 “不过,你个瞎子又怎么知道本姑娘现在的位置,不适用剑呢?” 这双眸紧闭的白衣少年,在那怪异轮椅之上,摇头笑道。 “呵,这是刚刚那阵风声,告诉我的。” 听着这话,剑清又露出了一脸古怪的神情。 “哦?那你这算是用眼睛换了这对闻风之耳么?毕竟...我可从没从风声中听到任何所谓。” 太九摇了摇头,并未就风声多加解释,反而又说到了他那老生常谈的话题。 “再说了,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么...剑清姑娘。” 指了指自己这对紧闭的双眸。 “小弟这是眼瞎,心不瞎。” 到了现在,剑清当然觉得这是太九的玩笑话了。 心眼之术——到底是话本故事中才有的。 “呵,之前还觉得是你这腿和眼睛,可惜了你这张脸。” 她,轻笑了一下。 “现在看来么...反倒是你这口正常的嘴,浪费了这张脸。”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剑清,上下打量了一下太九。 “总觉得你这家伙,好像是在用一副前辈般的口吻在打趣本姑娘。” 此话一出,太九故意作出一副惊奇的表情来。 “咦,被发现了么?” 他,笑着说道。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何必与小弟计较得这么清楚呢?” 第九章 苦命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剑清笑着重复了一下太九所说的话。 然后,她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正是这道理!” 接着,她又将那清吟剑抽出指着太九——虽然太九看不到剑清此时的样貌,不过他也大概能够想象得出,剑清的双眸应当是冒着某种亮光的。 “那...就真的干上一架,分分这先后!” 剑清说着,抿嘴舔了舔嘴唇,不出太九所料她这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之意。 被她这清吟剑所指着的太九却是连忙摆手摇头。 “别、别、别。” 他作出一副甚是无奈的模样。 “刚刚那样点到即止,小弟觉得就够了。” 用银丝,勾起一抹完美的微笑。 “已经分出先后了,剑清姑娘您呢...是姐姐,而小弟我呢...就只是小弟。” 剑清撇了一眼太九的笑容,哼了一声。 “哼,没意思。” 见他确实是失去了战意,她也只得摇着头将清吟剑给反手持着,别过身后。 “再说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让竹剑前辈给误会了,剑清姐姐是没关系...小弟便是达者为先,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此言一出,剑清便随之发出了“哟呵”一声。 正打算出言嘲讽之际...被她反手持剑别在身后的清吟剑却是无风自吟了起来。 剑清的神情顿时正经了起来。 “师傅在传唤我们了,可以进这小石村了。” 而太九则是听着那清吟剑的剑鸣声,啧啧称奇道。 “为什么前辈在村子里头,剑清姐姐的这柄清吟剑也会响起?” 他歪了一下头。 “这是何等原理?” 听着这话,剑清的眼珠子却是迅速地滴溜一转,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来。 “别问,问就是我有神剑你没有!” 而被噎了一下的太九,也没有多少恼人的神色,反倒是笑呵呵地说道。 “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弟,也算是亲身领教了。” 瞅着这清秀少年那不愠不火的态度,剑清也只是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 “好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走。” 说着,两人便开始从这密林中向着不远处的小石村前进了。 “不过,真的没问题么?” 一边跟在剑清后头,太九一边出声问道。 “小弟带着小枫一起进到这小石村中去,真不会被那些村民们给打死?” 不管是那个朝代,拐卖人口这一类的事都绝对是重罪之中的重罪,尤其是对于当地人来说,怕是就算捉到犯人直接动用私刑,搞不好朝廷都不愿去多管。 “既然师傅都说没问题了...那便是没问题!放宽心!”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位竹剑前辈,他本身的声望便在江湖当中有如此之高...还是因为他背后那真武庙的缘故。 但,对于太九来说总归是方便许多,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要喊打喊杀。 不过,那种刺人的视线,倒也还是存在着的。 小石村中那一众年轻气壮的乡勇们,即便被打过一声招呼,可还是一直都在皱着眉头死盯着太九和他身后的小枫。 “太九小兄弟,剑清。” 刚踏入这小石村的范围内,两人便听到了竹剑朝他们喊来的声音。 剑清顺着声音望去,便见在这村子的广场处,在竹剑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村民。 她对着竹剑点了点头,便带着太九迅速赶往这广场。 而在这广场上的那一众村民,哪怕已经听过竹剑给他们的解释和保证,可是在亲眼看到机关木人时,依旧是有不少人是在胆颤心惊着的。 在这些害怕的人眼中,便是一袭白衣宛若粉雕玉琢的太九...他那美貌,也更倾向于非人的妖异之姿,要是多看几眼搞不好连魂儿都会被勾走! 更别提,有些村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了——咳咳,这是彻头彻尾的后话。 “竹剑前辈。” 太九对着竹剑拱了拱手,如此说道——他也不傻,不至于在这些村民面前故意操纵小枫对着竹剑行礼...小枫光是推着那轮椅前行便已经够让这群村民们惊吓了。 “师傅。” 剑清则简单许多,只是和竹剑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竹剑呢,却是对这人群当中的一位老者拱手行礼道。 “石村长,这便是方才同您所说的那位太九小兄弟了,还请您对他详细说说这几日小石村的情况,对于木人他可比老夫了解多了。” 在人群中老者连忙对着竹剑摆手。 “竹剑大侠太客气了!”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太九身后的那具机关木人。 “也...也不一定就是木人,到底村子里没有谁亲眼看到过。” 听得出来,当他直面太九的机关木人时,这位村长的声音是在发颤。 不过他又看了一眼竹剑,然后咽了一口唾沫,咬咬牙向前走了一步,从人群当中来到太九旁边,对他开口说道。 “既然有着竹剑大侠的保证,那老头子我也就对太九小少侠说说这些日子来,咱们这偏僻山村的遭遇...” 刚起了一个话头,人群当中的村民们倒是先唉声叹气了起来。 “唉...” 还有人更是长吁短叹地小声说道。 “这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感受这些人的种种心思,太九...只得沉默以对。 “最先不见的是住在村门口墙角边上的老乞丐。” 石村长指了指在小石村村口边上的一座小破屋。 “不过他时常也会出村去乞讨,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太过在意。” 说着,他便开始摇了一下头。 “然后是老王头,可怜他亡妻已经死了三十年靠着自己一个人活到这岁数了,却是在这老了老了的时候,还要再遇到这么一遭...”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老王头跟村长的年纪差不多,太九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情绪。 “接着是住在村尾,除非必要否则长日都不出门的老寡妇,再之后是村中的一些无父无母的小孤儿...” 说到此处,这位石村长顿了一下。 “本来就都是些苦命人,还...” 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唉...” 第十章 好多 虽说这些鳏寡孤独的苦命人,他们的失踪跟太九并没有直接关系。 可只要一想到,他们是真的有可能被太八所掳走...他便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之感。 听闻时是一回事。 等到真正面对之时,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在这十五年来一直都对他照顾有加的太八,此刻反是正在世间为祸作恶的实感...让他顿时有些语塞,轻易说不出话来。 关于这些苦命人被掳去后,会被做什么。 太九也不知道——虽说并非全无念头,只是可以想见...不论如何,大概都不会是什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之事。 竹剑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太九的肩膀,然后开口对石村长问道。 “那村中可有谁看到,掳去了这些村民们的凶手身影么?” 石村长闻言,对着竹剑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莫说是身影了,便连声响都从未听到过。” 接着他又苦笑地继续说道。 “而且,竹剑大侠...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手无寸铁,身无半点功夫伴身的小村野民,在听闻了些许风声之后,谁还敢在那夜深时刻外出去探头自寻死路啊!” 听到了这话的村民无一不在点头称是,便连那些年轻气壮的乡勇们也不例外——说到底,失踪的又不是他们的家人,就算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亲疏,还是有别。 鳏寡孤独者,又何来家人会费心费力地去寻找他们呢? “莫说是去看到凶手的身影,这些时日里只要待天色渐暗之际,房门便已经开始都被我们给锁得死死的了!” 这般说着,石村长又是一个大大的鞠躬,还打算行一下大礼。 “竹剑大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村子里的大家都在担心害怕着,不知道一到晚上那些掳人的家伙是不是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下一次就要轮到谁了!” 竹剑,却是连忙将石村长给扶了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老夫还当不得石村长这大礼。” 他接着对石村长问道。 “那便是整个小石村中都无人有见到那掳人身影...便连是否为风言当中的木人也无法确认么?” 石村长闻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自是如此!” 可随着他这话音刚落,人群中却是有小孩子的声音传出。 “可我那晚就明明看到了啊!” 正是他家的小孙子,跳了出来很是大声地叫道。 不过很快便被村长老夫人给重重地挨了一下后脑勺,并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别乱插嘴!” 接着这位村子老夫人以及石村子,两人皆有些畏惧地及其迅速地瞄了一眼太九和他身后的机关木人...然后,这位老夫人便对着他们这三人说道。 “老妪没教好家里的小孙子,让他不懂事乱说话,还请各位大侠见谅!”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歉致意。 先不提那孩子所说的话,但说这两位老者那瞧向太九和机关木人的眼神,竹剑可不至于会错过。 很显然...他们的这位小孙子,是有将木人一事告知给这两位老者的。 所以,木人一事这两位小石村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应当是有所知情的。 不过,倒也怪不得他们。 到底而言,说是最高负责人...就这么一个小村子的村长和村长夫人,在如此诡谲的事件中,想要一厢情愿地明哲保身,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甚至让他们那小孙子莫要多言的举动,实际上更是出自于那源于内心的舐犊之情——当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也更难对这两位辛劳了半辈子的老者加以苛责。 只是理解归理解,竹剑还是对这两位老者摇了摇头。 毕竟...在这边慢上一刻,在那边说不定就会多出一位受害者来! 对着这两位老者,竹剑深深地鞠了一躬。 “还请让您家的小孙子说说,也许真是个线索呢?” 瞧着他一副非听不可的模样,那位老夫人也没得办法...只得松开紧堵了住她家小孙子嘴巴的手来。 “小孩子的话哪能信呢,多半只是眼花没看清...” 老夫人还是有意想要将自家孙子的话引导向童言童语的程度,有些低声下气地轻言说道。 可那小孩儿却是立马指了指推着太九轮椅的那具机关木人,很是大声地叫喊到。 “就像那个木头人一样!” 宛若是金声掷地一般,果不其然这广场上的一众村民便将视线尽数抛向了太九。 本来就有太多人是碍于竹剑和真武庙的名声,嘴巴不说但放在心中深深地在怀疑着。 此刻一听那孩子的言论,怀疑更是要化作确信了。 便连竹剑,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只是马上那孩子却又接着说道。 “不过,那晚上我却是看到了有好多好多,像这个样子的木头人!” 他张开双手高高举起,满脸认真地比划了一下。 “真的有好多好多!” 在石村长和他那老夫人已然是有些慌乱表情之下——这两位在自家孙子说完之后,便不断地打量着太九的神色,似乎想要看出些许的端倪来...而那位老夫人甚至还开始将她家的孙子给紧紧地抱住了,丝毫没有松手的痕迹。 竹剑,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既然这样,那么今夜我等三人便在小石村中借宿一夜。” “镪”地一声。 那一柄竹剑,被他从衣袖之中滑出。 “至于二位所担心的,老夫也并不当作是全然不知。” 这柄竹剑顺势,斩出了一道剑气刻在这坚石地面之上。 “今夜,定会保证小石村的安宁!” 瞧着那入石三分的剑气,不单单是那两位老者便连整个广场上的村民们,这才算是彻底地安下了心来。 “真...真的么!” 然后,石村长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太九说道。 “这位太九少侠,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不是不相信您...只是,您这...这...” 这位村长还是不太敢看小枫。 而太九呢...也只是在轮椅上摇头摆手。 “还请石村长切莫在意,小子能理解的。” 他,叹了一口气。 “毕竟,也不能说这一切都跟小子完全无关。” 第十一章 智能 听着这话,石村长有些尴尬地作出一个笑容来,不知道该跟这位清秀少年搭什么腔好。 “既然这样...那大家伙便散了!” 索性,就不跟这位太九少侠搭腔了而是回过头去跟那一群的村民们如此说道。 “嘿!谢谢竹剑大侠了!别的不说,至少今晚咱们总算是能睡个安心觉了!” 人群中,有村民直接便对着竹剑拱手很是大嗓门地这样喊道。 这一众的村民,虽然此刻还尚未将心中的大石头给彻底放下...不过,起码这一夜的安全是有了保证。 别的不说,单论那一位能够迸发出剑气来入土三分,绕是这些山村小民都有听过名声的竹剑,可是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 很快,广场上便只剩下太九这一行三人了。 待人群彻底散去了之后,竹剑对转头来对太九问道。 “听了刚刚那位石村长所说的话,太九小兄弟可有想到什么眉目?” 太九闻言,只是摇头。 “不敢说是眉目。” 坐在轮椅上的他,双手的青葱十指在扶手上头轻轻弹动。 “不过按石村长所言,这些被掳走的人...约莫都是村中已无人照料的鳏寡孤独者。” 竹剑点了下头。 “没错,掳人的目的姑且不论...挑这些目标是因为相对而言更简单并且后患更少么?” 太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八姐下山以来,也不过才经过了一段时日罢了。” 十指在扶手上弹出了一阵阵的嗒嗒声响来。 “如果石村长的小孙子,他看到的那些机关木人都是真的话...我是想不通八姐她是从哪里大量找来能够操纵那些木人的提线之人。” 他对着竹剑,展示了一下缠绕在指尖上头的透明银丝。 “便是最简单的操偶提线之法,寻常人要是没练个三五年...莫说掳人了,便连走路都走不好。” 竹剑眯起了眼睛来,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在这夕阳底下非常不容易被察觉到的银线,想了想开口问道。 “那有没有什么可能,是太九小兄弟你的这位八姐,她弄出了个法子来让这些机关木人们自主行动的呢?” 听着竹剑这问话,太九却有些愕然地面向他。 “额...难道前辈也喜欢看话本小说,并且还是思想如此先进的话本么?” 很显然,太九是不太相信那些机关木人会自主行动的。 不单单是作为在这个世界中墨阁的太九,他觉得不可能——便是上一世,在那种科技高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所谓智械危机也仅只是在游戏和电影中出现过罢了,距离现实还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而不管怎么说,他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看上去应当也还是属于古代的范畴之内。 虽说,他也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魔改的古代。 一个不在他历史认知当中的朝代。 并且,正因为他亲手造出了小枫这一尊机关木人,所以他更是明白...想要让木人加载智能自主行动,是有多么困难。 “也是,看来确实是老夫想太多了。” 竹剑并没有在意太九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他只是对太九表示认同。 毕竟,这一行三人中也只有太九算得上是机关术的专家,既然太九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对于这机巧之术一窍不通的竹剑当然不会多加质疑。 “不至于...” 而太九本人也只是摇了摇头,极为轻声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四个字。 他歪了下头,心里却是不住地嘀咕道。 【机关木人要真有了智能,那就已经算是彻彻底底的技术革命了?进而解放生产力?墨阁的兼爱非攻?儒家的天下大同?】 满是碎片化的信息意识在太九的脑海中来回激荡着,让他从外部看上去沉默寡言了起来。 “想什么呢?” 剑清的声音传入了太九的耳中,尔后更是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总算将陷入沉思中的他那股意识给拉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太九这才感知到在广场上边,此时就只剩下了他和剑清。 “嗯?竹剑前辈呢?” 但见剑清有些好奇地盯着太九,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 “师傅说,他要到暗处去...至于这村子的明面上,便由我们两人来守夜了。” 说完后,她眼神的好奇之意更藏不住了,直接继续问道。 “话说你刚刚是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呢?连我师傅走了都没发现。” 太九苦笑了一下。 “抱歉,想了一下竹剑前辈所说的那个可能。” 剑清,挑了一下眉头。 “嗯?你刚刚不是变着法子对我师傅说,那是不可能的么?” 太九点了点头。 “嗯,按理来说确实是不可能的...唉,算了。” 他又摇了一下头。 “具体如何还是看今晚有没有木人来袭,倘若真有木人前来掳人,将它拿下拆解了之后再说。” 说着,太九又耸了耸肩膀。 “而且,今晚那些木人还会不会出现都两说。” 剑清点头认可道。 “也是,如今这个小石村已然是没有那些独处的人了。” 她接着说道。 “没来最好...但倘若胆敢来袭的话,倒也可以拿这些木人来练练新招!” 她一边说着这话,视线却是盯着太九身后的小枫——很显然,她所说的新招想来是专门用来对付这机关木人的。 太九像是没有察觉到剑清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只是无谓地摆了摆手。 “嗯,知道了。” 然后,他这手迅速地在轮椅的扶手内侧接连点了好几下。 剑清只听到“啪嗒”一声。 还未瞧着真切,那轮椅便恢复了原貌。 她就只看到了在太九的手上,那多出来的一本样式甚为奇特的书籍。 “这是什么书?” 她眨巴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本书,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是我四哥,花费数年时间没日没夜为小弟打造的百科全书。” 瞧着太九的脸上那似乎有些追思的难过神色,剑清立马就闭上了嘴巴。 只是那两颗眼珠子却是地使劲儿盯着这本百科全书,好奇得紧。 第十二章 盲文 太九当然知道剑清正在猛盯着他手中的这本百科全书。 他也不怕剑清偷看——事实上,这本由太四所造之书也没什么好偷看的,因为它原来就是本刻满了盲文的书。 而且,说是书...实际上它更像是一个木制的书本样式机关。 在那扉页的上边,就已经凹凸不平地雕满了数不清的盲文,这些盲文当然不是太九前世时那跟字母对照的点阵凸字,而是墨阁同样不传的特殊字符,这些特殊字符是跟汉字相互对应。 “知道么,剑清姐姐。” 太九忽然开口说道,吓了剑清一跳。 “世人常用之字,其数量不过万。” 然后,剑清便看到太九的手指在这扉页上快速地按下了一个又一个凸起的字符。 她这才发现,这本书上的那些凹陷和凸起,是能够相互转换的! 顿时就惊了! 好一个活字机关之术! 并且随着他按下去的字符不同,凸起的字符亦是有别...甚至不单单是起起落落的字符本身不一样,便连凸起凹陷时的数量也不尽相同! “可就是这不过万数之字,若是排列组合起来,则无穷又无尽。” 一边操弄那书样机关,太九一边如此侃侃而谈。 “扉页上,小弟按下的是书名。” 说着,他便停止按动那些字符,但见这扉页上就只留下了几个剑清完全看不懂的字符,接着他又将这本书开来来——里边不出剑清所料,跟那扉页一样尽是这些凹凸不平的字符。 “如此一来,翻开后的百科全书便只剩下由那书名所索引出的内容来了。” 剑清看着这极为神奇的一幕,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摇头说道。 “你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在广场上把它拿出来,还对我进行讲解...这样好么?” 哪知听到这话,太九却是笑得很开心。 “若是还有人能够看懂小弟手中这书,小弟却是再高兴不过了。” 笑后,他接着说道。 “只怕这世上如今除了我和八姐之外,当是无人能够解读这本书了。” 轻轻地叹息一声。 “按我四哥的话来说,这可是穷尽了他一生所学所制出的最高机关造物了。” 太九抬起了头来。 “哪有这么容易就被人看明白呢?” 剑清耸了耸肩膀,摇头说道。 “好...那么,你翻开这书是要做什么呢?” 太九一边用手阅读着这书中的内容,一边解释道。 “现在这本书的书名叫作:简单又有效的陷阱制作。” 他翻阅得很快,比之一目十行也毫不为过。 “额,墨阁里的书名都是这般...不拘一格的么?” 剑清有些讶异。 “哈哈,怎么会,这是我现编的。” 太九笑着回应道。 “绕口的书名在扉页按下的时候就已经受够了,好歹也该让嘴巴轻松一下是不?” 话音刚落,他便将这书样机关给阖了起来。 剑清又只听到“啪嗒”一声,似乎在那轮椅上有什么被打开了。 再定睛一看,那本书已然是从太九手上被收纳进他坐着的这副轮椅之中去了。 “那小弟便去布置陷阱了,剑清姐姐还请自便。” 对着剑清说完这句后,指尖轻扯...小枫便推着太九来到了小石村的边缘处去了。 看着太九这离去的身影,剑清沉默了一会儿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纵身而起飞到小石村的最高处——村长房子的屋檐上,细细地向四方张望着。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之后,太九总算是在这小石村的四周边缘,布置完了一个又一个经由银丝所串联起来的陷阱。 这些陷阱,杀伤力暂且不说,只要来了就别想着逃走了——太九对于这些会掳走百姓的木人,那可也是好奇得很。 晚幕降临,月影绰约,夜深人静。 村民们早已回到了各自的屋子中,安然睡下。 难得有人替他们守夜,当然要将前些日子里的疲乏都给补回来。 整个小石村中,此刻便只有一直耸立在村长家屋檐上的剑清聚精会神地望着这村子的四面八方,寻找蛛丝马迹。 以及在村子边缘处的太九,闭目养生般地坐在轮椅上头。 但从那不断抽动的指尖,可以看出他也忙得很——在那些陷阱布置完成后,就一直在细细地探知着从指尖上传来的触感是否有异动。 然而在两人准备了充足的情况下,这一夜却是在相安无事之中,悄悄过去了。 一夜无事。 剑清从那屋檐上,一个起身降落到太九身侧。 看着正不断拉着丝线,收拾着陷阱的太九...虽说大概也猜到了答案,可还是开口问道。 “可有任何异常?” 太九,沉默地卷动着银丝摇了摇头。 尔后,在村子外的密林之中,竹剑也一个跳跃就来到了两人身旁。 “昨夜一夜,为师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顿了一下。 “不过...” 说着,他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刻了几个复杂字符的竹片来。 “在密林里的一棵竹木上,倒是发现了刻在那上头的这些意义不明的字符。” 竹剑又看了一眼那竹片,终究是摇了摇头。 “想着或许会是线索,老夫干脆便将那棵竹木给砍下制成一柄新的竹剑,而这竹片自是从中挖了出来。” 剑清接过这竹片。 “嗯?” 她,摸了一下那些刻在上头的字符。 “这是什么?怎么这般凹凸不平的!” 说着,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头来,猛盯着太九。 这上边的字符,像极了太九的那本百科全书上凹凸不平的盲文! 太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能给我摸摸看么?” 他,伸出手来。 剑清,想了一下...还是把这竹片放到他手上去了。 这竹片上的字符给太九的触感是工整又无锋。 “这...是木人刻上去的!” 他皱起了眉头来。 “那能否请太九小兄弟告知老夫师徒二人,这上边写的是什么意思吗?” 竹剑,声音很是云淡风轻,但他的手却已然是探入了衣袖之中。 “自该如此。” 太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这是墨阁的盲文,上边写的是...让我离开二位。” 第十三章 信任 竹剑听着太九这番话,深思熟虑了一小会儿之后方才开口回道。 “太九小兄弟,可知那字迹刻在上头有多久了么?” 太九点了点头。 “新得很...不是今时便是作日。” 竹剑轻笑了一声。 “呵。” 他眯起了眼睛,盯着太九。 “这么说来,从咱们来到这小石村后便一直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活动么?” 似乎想要从太九的表情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不过,太九的神色自是全无变化。 “至少...可以确定,小子那八姐是当真有参与其中了。” 他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些字符在当今世上,怕也是只有小子和八姐才明白其中意思。” 竹剑沉吟片刻,若有深意地问道。 “那太九小兄弟可要听从这竹片上的建议?” 不过,就像是太九所说的那般这竹片上的字符,竹剑是完全看不懂的...究竟太九所言是真是假,他也没有把握。 “如果小子真就这么顺势溜之大吉,只怕是前辈手中的剑也会顺势朝小子斩来?” 太九对着竹剑很是淡然地笑了笑。 “小子当然没有这种想法!” 竹剑自始至终都在认真地看着太九的表情变化,他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对太九说道。 “唉...老夫也说句实话好了,不管是作日还是今时,太九小兄弟你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从老夫对你这怀疑当中有所洗脱。” 话是这么说,但他那探入衣袖之中的手却是轻轻地放下了。 “然而...老夫自认看人还算是挺准的。” 仔细打量了一下双眸紧闭的太九,竹剑接着说道。 “老夫愿意相信你。” 进而点了点头。 “当然包括了太九小兄弟之前所说的所有事,老夫也尽量都当作真的听。” 顿了一下。 “但倘若被老夫发现...” 竹剑并未抽剑,仅仅只是站在那儿不动,可给太九的感觉,却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只是外露的气息都有些像是要割破他的皮肤了。 “太九小兄弟这话语当中,只要有一个矛盾之处...那么你之前所说的一切,便皆会被老夫认定为谎言!” 竹剑摇了摇,声音很是冷彻。 “到时候,莫怪老夫剑下无情。” 说完之后,那锋芒毕露的感觉便犹如是被收入到了剑鞘之中,便是太九也感知不到了。 “多谢竹剑前辈的信任,太九问心无愧自无谎言。” 他面朝着竹剑,神情极为认真地如此说道。 “那...便好。” 而竹剑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便当是翻过这一页了。 “那么...跟老夫一道向小石村的村民们告别。” 说着,这一行三人便又来到了小石村的内部,同一众村民们进行告别。 在这些村民们,那有些失望和怀疑的眼神中,他们总算是离开了这个村子——虽然说昨夜是安宁的一夜,但没有看到任何木人被抓捕,仅只是这一点就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已然是透支了竹剑的侠名,太九的存在让竹剑都难以得到他人信任...连带着还可能也损耗了真武庙的名声。 不过好在他们离开之际,小石村的这些村民们也没有口出恶言,还是好声好语地送走了这三位,只是其中态度不言而喻。 对于这三位而言,除了那竹片之外,他们这一趟小石村之旅更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师傅,那些村民们的态度也太...” 走在密林中,剑清实在有些气不过,不由得开口说道。 “无妨。” 可还未说完,便被竹剑给截断了话语。 “可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宿没睡地帮他们守了一整夜啊!” 剑清接着如此说道,而竹剑却是伸出手来,在她的头上摸了摸。 “以前都怎么教你的?” 他,笑了笑。 “来,平心静气,不要多想。” 摇了摇头,竹剑继续说道。 “小石村的村民,俱无武功傍身...弱者所要考量的事,可比我等武者要多得多了,又何必怪罪他们的小心呢?” 太九坐在轮椅上边,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又告罪般地向另外这两人拱手说道。 “剑清姑娘,竹剑前辈...抱歉了,这都是因为小子和小枫一同在这队伍中,不然小石村的村民们定然不会是那般态度。” 竹剑只是摆了摆手,豁达地说道。 “无妨,既然老夫已经说了会信任太九小兄弟,那便是真心信任于你,自是不会顺从村民们的怀疑。” 说完后,他抬起头来,望向前方那极为平静的树丛,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所以,莫要辜负了老夫对你的信任啊。” 他们三人在这密林之中,已然是走了一段相当的距离,若是回头张望则一点儿都看不到那小石村的踪迹了。 “我说昨夜怎么会这般安静,原来都是在这儿等着老夫呀。” 衣袖轻轻一甩,一柄青翠竹剑被他握在手中,剑气萦绕。 “看样子,确是有人不希望老夫查到太多东西呀。” 话音一落,在他们前方的这片密林当中马上便有掌声传出。 “不愧是道门三剑之一——真武庙的竹剑,剑元道长。” 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在那片树丛中响起。 “自问咱们这脚步声已经够轻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一位又一位的黑衣人从这片密林中蹿了出来。 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那人,摇头晃脑地说道。 “不过,照样迟了!” 大手一挥。 这一众黑衣人们便径直地朝着竹剑三人冲来,他们手中的短柄利器,透着清冷的幽光。 “你二人,跟着这道剑势一路前行,莫要回头!” 竹剑又是一甩衣袖,另一柄由竹子所削成的利剑顿时便从这衣袖之中激射而出。 “师傅!” 剑清急声叫道。 “竹剑前辈...” 太九同样扯了扯指尖银丝,很是轻微地出声道。 “呵,你们在这...也只是会让老夫分心罢了。” 竹剑,看着这群冲过来的黑衣人。 “而且,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有人朝着这剑口上撞。” 他,露出了极为危险的笑容。 “倒是给了老夫莫大的想象呢。” 第十四章 烟雨 “别磨蹭了,还不快走!” 那一道被竹剑甩出的剑势,其剑尖直指之处所向披靡,前头的黑衣人莫不避开这道剑势。 眼见形式危急,剑清只得叹了一口气。 “徒儿...省得了!” 太九也只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小子明白...还请竹剑前辈小心!” 说着,这两人便跟在那一道剑势之后,从这黑衣人的包围网中突破了出去。 “呵,老夫还不需要你们这两个小辈操心!” 话音刚落,在竹剑的周身顿时剑气凛然了起来,手中竹剑一剑又一剑地斩向了来袭的黑衣之人。 而自始至终,那一位领头的黑衣人,却是在大手一挥后都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就连...剑清和太九跟在剑势后头离开的时候,也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两人逃出生天。 “剑元兄,你为了那两个小辈所射出的剑势,已然是耗费你一大半的内力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竹剑。 “莫要垂死挣扎了。” 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后,接着说道。 “再说了,那一道的剑势又能坚挺多久?” 他,笑了。 “剑元兄总不会以为咱们这些断魂之人,一点儿的后手都没有?” 被围攻的竹剑,也笑了。 “是么?” 他不慌不忙地挡住了袭来的攻击。 “不过既然老夫在这...想必你们这断魂馆的大头,应当都在这儿了?” 他,摇了摇头。 “小辈归小辈,想要拿下那两人可也不简单。” 竹剑,一剑封喉,一名黑衣人顿时倒地不起。 “若只是这种层次虾兵蟹将,可还难不倒那两个小辈。” 领头的黑衣人,又鼓起了掌来。 “是极,是极。” 他,玩味儿地一笑。 “若都只是这种残魂层次的消耗品,剑元兄也不必让他们离开了。” 但见在这领头的黑衣人身后,又出现了另外两名黑衣人。 “无金阴云,你话也太多了?” 其中一人,似是无奈般地摇头说道。 “这老家伙气息已经隐隐不稳了,要现在就上么?” 另一人,却是一直死盯着竹剑,轻声说道。 “呵,老夫这也算是与有荣焉了。” 他在围攻之中,还有空瞧向那三个黑衣人。 “似你等这般有了自己名号的存在,便是整个断魂馆也不过双掌之数?” 又是一剑封喉! “一下子派出三位来埋伏老夫,这向断魂馆买命之人...出代可真是有够大方的呀。” 领头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匕首轻轻抛起。 “剑元兄就不必多想了,雇主信息咱们这等干脏活的人也是从来都不知道的。” 在那匕首落下的瞬间,他反手持匕...三人便也一同朝着竹剑袭去。 这边厢,正战得酣畅淋漓。 那边厢,太九和剑清却是跟在那俨然已经失去了所向披靡力道的剑势来到了这密林的边缘处。 但,正像那黑衣人所说的一样...他们的后手也同时来了。 “真不愧是道门三剑之一,只是避开这剑势之锋芒,居然也让你们都快离开这片林子了。” 甚是好听的女音从他们两人前方传来。 一位穿着相当暴露,手持细长烟杆的黑衣女子,出现在了这失去了大半力道的剑势之前。 她轻巧地用手中那烟杆,抵住了这冲来的竹剑,极为诱人的樱桃小嘴,吸了一口这烟杆后,吐出一道色彩斑斓的烟气来...彻底失去了动能的竹子制剑便在这迷烟之中,倒下了。 “能够请你们两位小朋友自己束手就擒,不要浪费姐姐的气力好么?” 便是一身黑衣也全然没有遮掩身份意思的她,身前之物颠动了一下,笑吟吟地如此说道。 “呸!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剑清,双眼瞪圆地盯着黑衣女子的两团脂肪,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叫骂了这么一句。 “这位姐姐让我们这两个小辈束手就擒,那我们能不能请您网开一面呢?” 太九因为眼瞎,所以看不到眼前的绝景,很是心平气和地微笑说道。 “可惜了,姐姐也是身不由己呢。” 说着,她像是挑逗一般提了下那搭在胸前的衣物,顿时一阵晃荡。 看得剑清简直是怒火中烧! 太九却是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么小弟也只能恕难从命了。” 而剑清那一副看似生气的样子也在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只是冷眼持剑以对。 “唉,都说了不要浪费姐姐的气力了...对你们来说,这也同样是在白费力气。” 又再抽了一口那烟杆,一道环形白烟从她的口中萦绕升起。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此从这林子中响起。 一个又一个残魂阶级的黑衣人,无言地在这林子里头冒了出来。 “这便是书中所提到的烟雨楼么...” 严阵以待的太九,在感知到了这些黑衣人,明白了他们的存在意义后,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那已经将烟杆高高举起,正打算挥下当作进攻号令的黑衣女子却是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太九,又再看一眼他身后的机关木人。 “烟雨楼...” 她,将手中的烟杆放入口中,轻轻地嘬了一口。 那一众的黑衣人虽然有些不解,可严明的等级纪律让他们没有任何的异议和动作。 “哦?这位俊俏的小哥居然还知道烟雨楼?” 说着,她吐出了一口烟来...那烟径直地飘向太九。 “看你身后这木人,倒是跟那个臭屁的女人所造的如出一辙。” 那烟还未到太九近前,便被小枫一掌给拍散了。 “这说的话么,比起那臭屁女人来更是多了一股子的腐朽味道。” 虽然这黑衣女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太九也足够听明白了,她口中的臭屁女人大概指的就是太八了。 “烟雨楼...”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 “你这好看的小瞎子,是要打算给姐姐上一堂历史课么?” 她捂着嘴,痴痴地笑着说道。 “不过,倒还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 她,耸了耸肩膀...那身前之物又随之颤抖了起来。 “只是烟雨楼早就已经坍塌在了历史之中,如今...只剩下这单纯无比的断魂馆了。” 第十五章 辜负 “蒙蒙烟雨蔽江村,江馆愁人好断魂。” 听着这黑衣女子的话语,太九忽然吟了这么一句诗。 接着,他点了点头很是平静地说道。 “不管是烟雨楼还是断魂馆,这所做的事...也不像是有什么差别。” 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倒是可惜了这两个好名字。” 但那黑衣女子却是又吸了一口烟后,脸上表情甚为朦胧地笑了一下。 “呵,这其中差别,可大了...” 然后她再次上下打量了太九一下,淡笑地重复吟道。 “不过,蒙蒙烟雨蔽江村,江馆愁人好断魂么...” 她,挽了挽耳边的黑发。 “你这好看的小瞎子,懂得倒是挺多。” 像是在欣赏着太九的容颜,作出了一个富有诱惑满是煽情般的表情来——遗憾的是,她真只为那一位瞎子作这表情。 “搞得姐姐我...都有些舍不得把你给杀掉喽。” 她那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刚刚你不是说,能不能请我网开一面么?” 黑衣女子,笑呵呵地吸了一口那烟杆。 “要是小弟弟你愿意不多管闲事的话。” 接着她吐出了一口烟圈来。 “姐姐也不是不能擅作主张,放你一条生路。” 她,还舔了一下嘴唇。 “反正,姐姐这一趟的目标也不是你这小瞎子。” 双眸却是盯着剑清看,笑意盎然。 “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还请免了...这位前辈。” 太九闻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退缩。 而剑清呢,也不见她有丝毫的动摇,依旧是持剑冷然以对。 毕竟,她的师傅都说了——在发现太九的矛盾之前,信任他就够了! “试探?” 黑衣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姐姐我所说的话,可都是真心实意的哦。” 想了一下,她有些玩味儿地开口说道。 “那个臭屁女人不是还专门派出了一个木人为你刻了一句话么?” 仔细瞧着太九的表情,像是想要瞧出点什么来。 “小弟弟你这是没看到呢?还是不领情呢?” 太九立马便想到了那块竹片上所刻下的墨阁盲文,上边写着要他离开竹剑师徒俩的话,他坐在轮椅上歪了歪头。 “前辈,也懂得小弟门中的盲文么?” 黑衣女子捂嘴笑道。 “姐姐呢,看是看不懂。”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可姐姐有嘴,会问呀。” 太九闻言,眉头一挑。 “哦?” 他心思急转。 “那就是说,作日前辈曾和八姐在一道喽?” 黑衣女子眯起了眼来。 “八姐?” 她,笑得很开心。 “看来,下次再碰到那臭屁女人可就有话题聊了。” 一听这话,太九便暗道糟糕! 太八和这断魂馆的关系,似乎不像他想象中那般亲密无间——至少,听这黑衣女子的话...太八应该是连真名都没有告知给他们! 他按捺住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想,看似淡然地呼了一口气后出声问道。 “那前辈可知道,我家八姐现在是到哪儿去了?” 黑衣女子,笑吟吟地抽了一口烟。 “昨天的她,姐姐自是知道。” 将那口烟吐出,她像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今天的她,姐姐可真也没有头绪。” 然后她轻轻地拍了拍手中的烟杆,将里头的烟灰给倒出。 “而且,你这小瞎子一个劲儿前辈前辈地称呼姐姐,搞得姐姐好像年纪有多大似的...” 脸上作出了一副哀怨的神情来,声音更是听着宛若撒娇一般。 “倒是失礼得很呢!” 而太九却没有接茬,只是摇头坚定说道。 “晚辈...不想辜负了竹剑前辈的信任。” 黑衣女子认真地端详了一下太九的神态,用那细长的烟杆抵住额头,笑着问道。 “所以,小弟弟你这是没得谈喽?” 太九默然不语,指尖动作悄然而至。 “唉...” 黑衣女子见状,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更是进而肃容了起来。 “杀!” 随着这一声令下,那些早就已经现身的黑衣人便手持短兵满是杀意迅速地朝着太九和剑清径直冲来。 那黑衣女子本身更是一马当先,一道刺骨的冷意伴随着她那一声杀字一并迸发,她极为轻巧地转动了一下手中那根细长的烟杆,未见她有所吞吐,可顿时便有无尽浓烟从那烟斗处开始散发出来...瞧这模样,她应当在是用一种特殊的内力来催动这阵浓烟。 “剑清姐姐,你相信我么?” 大敌当前,太九却是语气从容地向剑清问了这么一句。 一直以来都持着清吟剑的剑清,只是死盯着那黑衣女子,并未将那群冲来的黑衣人放在眼里,头也不回地说道。 “说实话,本姑娘其实是不太相信你的。” 只是这话刚说完,她却又摇了一下头话锋一转。 “但我相信师傅...以及他对你的信任。” 太九闻言,并未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那好!” 一手在飞速拨弄着轮椅里头的机关,另一手则是在轻轻扯动着那透明的银白丝线。 “还请在小枫怀中,莫要乱动!” 话音刚落,丝影绰约。 一根根银白丝线操纵着太九身后的那具机关木人跨出了只有木人才有办法做到的步伐,将剑清一个横抱把她给抱了起来,然后背对着那群黑衣人和那阵浓烟,蹲在那轮椅的一角。 看着这负隅顽抗的两个小辈,黑衣女子只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但见一点青芒从她手中亮起,正是一枚青色短匕。 “可怜三语掾,长作九泉灰。” 语气听着很是惋惜般地吟了这么一句诗后,手中那枚短匕却甚是无情地朝着太九掷去。 “既然你这小瞎子寻死无度,那么姐姐便再送你一程!” 脱手而行的青色短匕近在咫尺,那一众的蒙面黑衣人更是一声不吭地急速接近这坐轮椅上头的清秀少年和那被木人横抱在怀的持剑少女。 情势说是一面倒都不为过。 可就算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之下,太九却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 “待会儿又得收拾个老半天了。” 第十六章 开花 “待会儿又得收拾个老半天了。” 听着太九这话,饶是那黑衣女子也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眼睛顿时便眯了起来,身体更是在急速后撤。 只见太九那在轮椅里头不知道操弄着哪些机关的手,已然是停了下来。 “突”、“突”、“突”的声音从这轮椅当中发出,不绝于耳。 但见那样式甚是奇特的轮椅,居然铁树开花了! 扶手、椅背、踏板、轮座竟然都对着那群断魂人展现了它们的另外一面——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唯独那机关木人所蹲着的轮椅一角,没有任何的翻转和开花。 太九那指尖上的小动作没停,嘴上的动作同样没停。 “别的都挺好,就是收拾起来太麻烦了。” 轻轻地拍了一下他这坐着的轮椅,摇头晃脑地微笑说道。 “好...其实事前准备也是挺麻烦的。” 在这轮椅的周边,开始下起了雨来。 黑衣女子所吐出的那阵浓烟和甩出的匕首,自是不必多说...不到片刻就被这针刺之雨给冲散击落了,而那一众勇往直前的黑衣蒙面之人,更是近乎只在一个照面之间便于太九这雨中死绝了。 黑衣蒙面者鲜少还有谁能够在这一轮针刺之雨后,尚可呼吸的。 便是这些尚可呼吸还算是活着的黑衣人,身上也已经都被扎满了星罗棋布的针刺——说是还活着,可这些人实则距离死也没有多远了。 只有在这轮椅开花之前,就警觉到危险率先一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的黑衣女子还完好无缺。 在她那嘴角反而挂了上一抹甚是迷人的微笑,双眸之中更是闪烁出道道明亮的秋波顾盼着太九。 “呵,有趣!” 一个侧身,避过了一根向她激射而来的细小针刺。 可太九显然也早有准备,指尖又是一阵飞舞。 又是一根针刺,朝着这黑衣女子射去。 她冷笑一声。 这一次,她不再闪避了。 反而伸出了一根手指来,曲指而待。 待这根针刺飞到了这弯曲的手指正上方时,这根弯曲折起的手指在那个瞬间弹起,将这根针刺给弹飞了! 同时另一手则转动着那细长的烟杆,将那根本来已经被弹飞紧接着就要落地的针刺给接到了烟斗的草料之中。 “小弟弟,你这暗器可一点儿都不比唐门那暴雨梨花针差到哪里去了。” 说着,她便徒手直接将那落在烟斗中的针刺给夹起。 “而且,用毒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她那两根夹起了这针刺的手指,居然仅是这般程度的接触就开始变了颜色! 而这黑衣女子却像是没有任何意外一样,只是轻松地笑了一笑,然后再吸了一口那烟杆上的烟嘴,吐出一口色彩斑斓的清烟萦绕在她这两根手指上头。 “江湖中的正道人士,可不喜欢你这般光明正大地用暗器和毒哦。” 瞟了一眼那在机关木人怀中的剑清之后,用这像是调笑般的口吻接着说道。 “虽说,这些正道人士在暗地里可也没少用过这两样物件。” 感知着这黑衣女子和自己的距离,太九手上的动作这才算是停了下来,只是那轮椅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并没有被收起。 “不管怎么说,小弟我也只是个瘸了腿的瞎子,可算不得什么正道人士。” 他笑呵呵地如此说道。 然后,又用手指了指他坐着的这个轮椅。 “轻功是它,暗器也是它。” 耸了耸肩膀,双手作势一摊。 “至于毒物,那当然是能上就上喽” 接着他又作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来,似无奈似苦笑地摇头说道。 “小弟作为这瘸了腿的瞎子,有这些防身之物那也是情理之中应该要有的?” 黑衣女子用那两根变色了的手指,把玩了一下那细小尖刺,又是一口气进烟出。 “幸亏你们这回遇到的是姐姐我。” 她,玩味儿地笑了一笑。 “对于这断魂馆中的事务,早已脱离便是要用这些残魂的人命填上也要完成任务的低级趣味。” 这般说着,她又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那根细长的烟杆,将烟斗中的烟草料给换了一把。 “只不过呢,姐姐我一向是记仇得很。” 那两根变色的手指又是一弹,将那根细小尖刺给弹到了这新换的烟草料中。 “那边的剑清小妹妹,之后也还会有断魂馆中的其他人追杀,到时就跟姐姐我没关系了。” 她看了一眼剑清,又深感兴趣地盯着太九看了好一会儿。 “不过,小弟弟你呢...却是上了我的名单中了。” 似乎是在脑海当中品尝着他的滋味,黑衣女子充满诱惑性地舔了舔嘴唇。 “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个男人能上姐姐这份名单的,呵呵...小弟弟你可是要更自豪点哦,想知道这名单代表了什么意思么?” 她气若游丝地轻声嬉笑道。 “便是床笫之间,姐姐也不是不能考虑哦。” 太九听着她那明显是故意带着歧义的话语,同样笑呵呵地回应道。 “还请这位姐姐恕小弟敬谢不敏了。” 黑衣女子也不在意太九的拒绝,只是轻笑地摇头说道。 “下次见面,可就没有这般轻松了哦。” 灰暗色调的身影,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这片密林的边缘。 “武功要是没有长足的长进,你可是会死的哦...好看的小瞎子。” 只有这么一句话,留了下来。 太九听着这话,抬起头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摇了一下头,指尖又是轻轻一扯。 小枫便将剑清给放了下来。 太九对着这途中一直沉默不语的剑清点头说道。 “走!” 剑清皱眉看了一眼这躺在地上的一众尸体和还半死不活的黑衣人。 “嗯?你之前的意思不是说要将这些针刺给收拾回来么?” 太九苦笑了一下,在轮椅里头的手上动作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那也得看是什么时候呀!” 只见他这开完花后的大暗器,将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给收了起来,又变成了先前那样貌有些许奇特的轮椅。 “先出了这密林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第十七章 杀魂 太九和剑清的动作很快,没耽误多少时间他们便从这密林的边缘处走了出去,来到了官道上边。 而在这满是尸体的密林边缘处,就在这两人离开了不久之后...那一道黑色的身影,又再次出现了。 不单单只是她,更还有着其他完好的黑衣蒙面人。 “悲欢挽歌大人,就这般轻易放走他们两人...好么?” 其中一位蒙面人眉头紧皱地看着这遍地的尸体——其中更是有位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好友,让他难免有些不由得地逾越了自己身份对着黑衣女子发问道。 “哦?” 黑衣女子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瞧着那蒙面人。 手指绕着发丝,声音甚是甜美地说道。 “你...这是在教姐姐我做事?”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方才意识到自己是说了什么,颤颤巍巍地跪下谢罪道。 “不!不敢!” 黑衣人也是人,总归是难以避免一时不察被情绪给控制住自己——只是杀手最忌讳动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他,已经是个不合格的杀手了。 被称作悲欢挽歌的黑衣女子,并未继续对这失格的断魂人有所追究。 她将那根刺针,把玩似地捏在手中——两根手指竟然已经恢复了原貌,再无异色! “毒,是好毒。” 悲欢挽歌,点头笑了笑。 “不过...确实是迂腐了点。” 吸了一口手中那细长烟杆上的烟嘴,慵懒地呼出这口烟后轻声说道。 “逃,逃。” 抬起头来,直视这清晨错落在这片密林之中的阳光。 “不然可就没意思了。” 嘴角勾起了一个甚是好看的幅度,带着身后的那一众不敢多言的黑衣蒙面人朝着这密林深处走去。 她身后的这些残魂级杀手很是熟练地将这群不久之前还是同伴的尸体给收拾清理干净——其中也包括了刚刚那位跪下告饶,此刻却是已然倒在悲欢挽歌所呼出的烟雾之中的黑衣人。 另一边,那围攻着竹剑的断魂馆杀手早已经结束了战斗。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道门三剑之一,厉害...可真是厉害!” 伤痕累累的无金阴云朝着身侧的竹子吐了一口血色唾沫,狠声说道。 “只剩下不到五层内力居然也能从这包围网逃出,呵...逃出不说更是还找到机会将夜影无袭给杀了!” 他冷声笑道。 “好!好得很!” 而另一位身份不一般的黑衣人则是看了看这满地的尸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夜影无袭,不似你我这般擅长强攻...他,不该在这里的!” 无金阴云沉默了...他,点了一下头却又马上摇了一下头,懊恼愤恨中带着一丝的无可奈何。 “没办法,本来是让夜影无袭去埋伏的...可那只骚狐狸又不是我能指挥得动的。” 说着,又狠狠地吐了一口血色唾沫,似乎在借此发泄。 “哟,这是聊到了小妹么?” 悲欢挽歌笑吟吟地扭着腰肢朝着这与她同级的两位走来。 她一边看着这狼藉的场面,一边故作夸张地发出了啧啧啧的咂嘴声来。 “啧啧啧,不说这些没用的残魂,你们这三个杀魂打一个没剩下多少内力的老货都打成这副惨样...” 摇着头、吸着烟、笑着说道。 “目标逃了不说,居然还反被打死了一个。” 说完这句后,她便捂住了嘴眉眼齐动无声地笑了起来——这悲欢挽歌深谙拱火嘲讽之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被她直面讥笑的无金阴云只是皱起眉头来瞧了一眼她那队伍,发现没有那两个他想看到的人,连忙开口问道。 “嗯?人呢?那两个小的呢?” 悲欢挽歌不慌不忙地又再吸了一口手中细长烟杆上的烟嘴,朝着他吐出这口烟来。 “不像你们三打一目标还被逃了,小妹这边可是一打二,被他们给逃走不是正常得很么?” 一拳轰散了那口甚是挑衅意味的烟,无金阴云眯起了眼睛来盯着悲欢挽歌。 “很好!” 他,也笑了。 “悲欢挽歌,很好!” 只是他这拳头上那些爆起的青筋,透露了他真实的心境。 “我会向馆主一五一十汇报这次的行动!” 悲欢挽歌又向他吞云吐雾了一口,嬉笑道。 “哦,打小报告么?好怕怕哦。” 说着,却是转过身去。 “小云云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向馆主交待你这次行动的失败。” 又摆了摆手。 “失败之余,还少了一位杀魂。” 摇头晃脑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悲欢挽歌就根本没有等待他们这群人,先行一步从这片密林之中消去了她的这道黑色身影,这一次她是彻底消失了。 “这该死的骚狐狸!” 无金阴云恨声骂道,里头的恨意怕是还超过竹剑了。 “悲欢挽歌有一点说得没错,你想好怎么向馆主解释了么?” 另一位断魂馆的杀魂却很是冷静,对着无金阴云如此问道。 “不急,任务的期限还没到!” 无金阴云,深呼吸了一下。 “竹剑已经中了我的忘忧印,便是道门三剑也不可能撑得了多久!” 冷哼一声。 “哼!” 看着竹剑强行运行心诀,在这片密林中所遗留下来的斑斑血迹,他沉声说道。 “只要继续追,就定能把他的尸体给拿回馆中!” 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任务就不算失败,一切都还来得及!” 又看了一眼倒在不远处,夜影无袭胸口上的那触目惊心的道道剑痕。 “而似我等这般的断魂之人为了任务,必要之际当然是可以牺牲的...这本来就不算是问题!” 跟他同级的另一位黑衣人认同般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悲欢挽歌那边怎么办,看样子她像是去追那两个小辈了。” 无金阴云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道。 “不必管她...待把竹剑的尸体带回馆中,到时再将这边的情形汇报给馆主,听候命令!” 正在此时有一位残魂级的黑衣人向无金阴云急速奔来报告道。 “无金阴云大人,吊命庖屠大人,那群跟在后头的六扇门捕快也已经全数杀完了!” 第十八章 证据 “不错!” 无金阴云先是表扬似地如此说道。 “可没有谁又逃走了?” 接着,他却是阴恻恻地对那前来报告的残魂级黑衣人说了这么一句。 这残魂级的黑衣人顿时被一片寒意给笼罩住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自是没有!” 无金阴云听着这肯定的报告,点了点头。 “很好!” 他咧开嘴来笑着夸奖道。 “那...可比我要干得好。” 一听这话,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处于紧张之中的黑衣人更是浑身颤抖了起来。 “不...不敢...” 听他这声音,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无金阴云满脸慈祥地摸了摸这黑衣人的头顶,摇头说道。 “不、不、不,实事求是而已。” 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这黑衣人的头。 “确实干得不错。” 还不待他拍第二下,吊命庖屠却是在他的身后淡淡地插嘴说道。 “差不多就行了。” 无金阴云那抬起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他眯起双眼来,看了看吊命庖屠...冷笑一声后将那已然暗藏内劲的手给放下了。 “全是用竹剑杀的?” 那颤抖着的黑衣人跪地点头很是大声地回应道。 “是!” 无金阴云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片布块来。 “既然这样,就当作是多送了一个证据,把这个也给六扇门。” 朝着这跪地的黑衣人扔了过去。 “将这片小布块藏在那些捕快的尸体上,莫要藏得太显眼了。” 他,拍了拍这黑衣人的肩膀。 “毕竟鼎鼎大名的竹剑可是在杀了他们之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角被这群捕快中的其中一位给留下了一截呀。” 这片布块正是竹剑他身上所穿的那个道袍的一小块衣角! 捡回了一条命的黑衣人立刻小心捧着那片布块,赶到了那群捕快尸体边上作业了起来。 “如此这一抹费心所留下的衣角,也就派上用场了。” 无金阴云看着那黑衣人跑去的方向,声调怪异地这般说道。 吊命庖屠站在他的身后,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开口问道。 “朝廷,会信么?” 无金阴云摇头乐呵呵地说道。 “信不信,那是朝廷的事。” 然后他居然就这么笑着闭目养神了起来! “只不过一旦发现了这明显的嫌疑,总归还是要有所动作的?” 吊命庖屠看着他这副神情,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好,反正这一趟是你来带头的...那就按你说的办。” 无金阴云依然闭着眼,似乎在聆听风吹过这片密林时的呼吸声。 “这可也算是做球给朝廷杀了。” 闭眼的他像是想到了朝廷可能的举动,总算是在心态上暂时脱离了任务未完成的阴霾。 “顺便也能够探一探那皇帝老儿,他今时今刻对于这江湖的态度!” 双眸睁开。 “那真武庙,可是他年轻时参拜过的名门正派呀!” 他这手上的动作却像是在下棋一般,在空气当中指指点点地。 “看看他是会当作无事发生,还是...借机生事!” 说着,他回过头来对吊命庖屠笑了笑。 “两边都有赚头。”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悲欢挽歌离去时的方向,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走,只要接下来我们能按时把竹剑的尸体给带回去...” 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反正把这片江湖给搅浑也是那雇主所想要的,到时我等便待在暗处看这一出好戏就够了。” 说完后,这群断魂馆的黑衣人便熟练地将这密林之中属于他们馆中的事物给全数带走...只在这片密林当中留下了那怀中藏有一片道袍布块的一群捕快尸体——在这些尸体上更是仅有一道竹子痕迹的致命剑伤,他们所构陷的这位凶手身份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与此同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从那密林之中逃出生天的太九和剑清,来到了这四通八达的官道上。 “这轮椅是你的杀手锏?” 沉默了良久的剑清,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其实...不好说。” 太九并没有正面回答。 剑清皱了皱眉头,只是摇了下头便不再深究了。 “不管是不是,你这轮椅如非必要,以后尽量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开花。” 顿了一下,她轻轻地叹息一声。 “那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一句话其实说得倒是没错。” 剑清看了一眼太九底下的轮椅。 “名门正派的确不喜暗器和毒物,不管...藏在这些正派背后的真实又是如何。” 太九听着这话,也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来。 正邪本身就难分难舍,更何况...有关于这江湖,他所看过的书可不少——不单单是那本汇聚了墨阁精华的百科全书。 “当然,便是小弟要想让这底下坐骑开一次花,可也是麻烦得很。” 他故作轻松地如此说道。 两人在官道之上沉默了片刻,太九又再开口说道。 “竹剑前辈...没问题么?” 剑清,抿了抿嘴巴,终究是笑着对太九说道。 “师傅当然是没问题的!”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轻快。 “别看他一副好似高人做派的样子,实际上那糟老头子的下限可低得很,便是断魂馆的人也讨不了多少便宜,绝对是会活得好好地!” 说着,她又拍了拍太九的肩膀。 “再说了,连我们这两个小辈都能逃出来更何况他呢!” 只不过,尔后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了。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太九听着剑清这近乎呢喃的话语摇了摇头,然后作出了一个笑容来,指尖又轻轻轻扯动了一下,让小枫拍了拍剑清的肩膀。 “有什么样的师傅,自然会有什么的徒弟。” 接着便微笑地对情绪低迷的剑清说出了这听上去有些低情商的话来。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能教出剑清姐姐这般徒儿的竹剑前辈,小弟自然也是有信心得很!” 听着太九这番安慰的话语,剑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将其呼出,安抚了一下那有些低迷的心绪,神情坚毅地开口说道。 “对!” 既是对太九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第十九章 三分 太九感到到了剑清的心思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不再有所沉浮。 他点了点头,对剑清说道。 “那么...接下来,是要去什么地方等待竹剑前辈找到你我么?” 冷静下来的剑清稍稍思虑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开口说道。 “嗯,是该如此。” 说着,她在太九的轮椅周边渡步了起来。 “去...道门三剑的另一剑那边!” 停下了脚步,她沉声说道。 太九闻言歪了歪头,不由得出声问道。 “嗯?不该是回到剑清姐姐你和竹剑前辈的师门,真武庙么?” 剑清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方才接着开口说道。 “一,是距离太远了。” 她站在这官道之上,抬起头来遥望远方的群山。 “便是全程用轻功赶路,赶到真武庙也得花上一日以上的时辰。” 她叹了一口气。 “现实点来说,便是我也不认为师傅他会选择跟那群断魂馆的杀手一边周旋一边这般赶回真武庙,费力费时还危险。” 顿了一下,她盯着太九看了好一会儿。 “至于其二...” 直到太九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她才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罢了,想来太九你也不是爱嚼舌根之人,并且经过了这一次的袭击你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了...便是说与你听倒也无妨。” 太九眉头一挑,他感觉这是要从剑清的口中听到什么大新闻了。 “如今的道门...也不甚平静。” 剑清的语气很是平淡,可太九却听出了里头的暗潮汹涌。 “哦?所以剑清姐姐你是怀疑...道门里边的其他人?” 剑清看了一眼太九,微微颔首。 “当年道统三分...” 还不待剑清说完,太九却是不由得出了一声。 “道统三分?” 听到太九这满是问好的声音,剑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嗯?太九你不知道这事么?” 她想到了那本极为精巧的书物机关。 “你不是还有那本百科全书么,里头连这事都没说么?” 太九闻言苦笑了一下。 “剑清姐姐,小弟连断魂馆都以为是烟雨楼...就更别说其他的了。” 轻叹一声。 “事实上,书中倒是有描述过道门。” 可马上又摇了一下头。 “不过...剑清姐姐和竹剑前辈所在的真武庙,于小弟那百科全书中并不属于一个门派。” 想到了墨阁自我陈封的时间和已然剧变的江湖,他的笑容显得很是勉强。 “虽说是四哥给小弟的这本百科全书,里头当真是包罗万象...可根源还是那些藏书,这时效性难免就差了点。” 他自我解嘲道。 “剑清姐姐可以认为那百科全书里头其实记载的都是历史之事即可。” 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真武庙,在其中的描述便只是道门一处重要的供奉之地。” 剑清,听着太九的这番话点了点头。 “好。” 剑清想到了当时她的师傅问太九他是否为墨者时的情形...再回到现在,要理解他的这番解释也就不算是太难了。 “当年道统三分,其中详情我也不甚了解。” 剑清耸了耸肩膀,如此说道。 “便是真知道些什么,也没办法就这么简单地同你说其中缘由,还望理解。” 太九点了点头。 “自是如此。” 剑清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 “就像太九你所说的,真武庙是当年道门的一处供奉之地。”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柄清吟剑。 “道统三分,便是如同真武庙一般的供奉之地,独立成了三个门派。” 太九看不到剑清的表情,但想来此时她的表情应该不会有多好看。 “而这其他两处便是清风观和净火洞。” 她继续对太九说明道。 “真武庙位于然山之上,门中弟子都似我这般,相较而言是长于剑法;清风观处在湖山之边,道统中的岐黄之术、拳掌之能则是被他们给分走了;而净火洞,则本就是在一处鲜少有谁知晓的隐秘之地中,道统里最具杀伐进取之道的刀法为他们所持有。” 太九听了她这解释,忽然问道。 “不是说道门三剑么?” 剑清像是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 “另外两位师叔师伯分别是以刀入剑和以药入剑...用剑的本事比起师傅来,也不遑多让。” 说完后,她又遥望了一下远山。 “只是,虽说道统三分但道门作为一个松散的联盟倒还是存在于江湖之上。” 似乎想要这些远处的大山中看出点什么来。 “遇到一些重大的事变,三派之间还是会互通有无的...比如,这道门三剑的动向和他们有所行动的理由。” 这般说着,她却是笑了一声。 “然而就算如此,三派弟子之间的关系却还真称不上是有多融洽。” 然后,剑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从师门那边领了这调查木人一事的命令后,师傅和我刚出了真武庙没多久便被断魂馆给盯上...这很难不让我多想。” 她眯起了眼睛来,声音...很冷。 “断魂馆只是一把杀人刀,而拿得起这把杀人刀的...不会有太多。” 太九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所以,剑清姐姐是怀疑和道门这其他两派有关?” 剑清,听着太九这话...顿了一下。 良久之后方才摇了摇头。 “不...是道门三派都有可能。” 太九闻言,想了想终究是开口提了一句。 “剑清姐姐难道不觉得那持这杀人刀的是我那位八姐么?” 剑清点了一下头,又要了一下头。 “不知道,但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危险!” 她的语气,很是坚定。 “有可能是你的那位八姐...可同样也有可能是这道门自己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有自投罗网的可能性,说什么也不能带着你一起冒险!” 剑清,看了一眼太九和他身后的机关木人。 “这霍乱江湖的木人一事,师傅说过...这木人一事关键在你!” 接着她又开口说道。 “而且倘若我俩被捉了,那就等于又再拉了师傅后腿...逼着师傅陷入进退两难的穷地当中!” 第二十章 血梅 对于剑清所说的话,太九自是了然。 莫要说竹剑现在尚未完全脱离险境,便是真的安全了以后一旦知道了他们两人被捉,哪怕是再谋定而后动也必然会有所行动——毕竟一个是他的徒弟,另一个则是他所认为有可能解决这木人一事的钥匙。 “那...剑清姐姐所说这道门三剑中的另外一剑,是确实信得过的么?” 在听了这道统三分之后,他出声问道。 “不论如何...这另外的一剑终究还是其他两派的人,不是么?” 而剑清却是轻轻地摇头回道。 “详情如何我也不好说,彼此之间最讲究道统有别的是这些老一辈的...但同样,最没有道统之别的也是这些老一辈的。”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再过几辈之后,道门便真的名存实亡乃至于只留声在历史之中...到时世上可能便只剩下了真武、清风、净火这三派了——没有这道门前缀的三派。” 一阵微风在这时常有人马流通的官道之上吹来。 “至于师傅,他可没有什么门户之见...甚至于他的理想之一便是让道门重新成为名副其实的道门!” 说着,她便捋了捋随风飘扬的头发...极为小声地对太九说道。 “而这...搞不好就是为何有【自己人】,要想方设法地将师傅给除掉的理由。” 她轻声地冷哼了一下。 “毕竟要是道门再起,三派便不再是独立的三派了。” 眯起眼来,这视线似乎想要穿透这远处的群山,来到与此地距离不知凡几那坐落着真武庙的然山之上。 “权力的滋味,有些人一旦尝上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说完了这么一句后,剑清又对着看不见的太九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都扯远了...回到这道门三剑上来。” 她露出了一抹微笑来。 “道门三剑之所以被称为道门三剑...太九,你可知这是为何?” 太九听着这像是在题目之中就给出了答案的问话,不假思索地同样笑着回答道。 “内里原因想必便在那前缀的道门之上了?” 剑清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接着将手中的清吟剑收起。 “如此,可明白...为何这另外一剑是足以得到师傅的信任了么?” 太九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如此,自无不可放心之处。” 剑清回过头去,望了一下那已经有些看不清的密林。 “是啊...师傅曾经对我说过,比起真武庙中的其他人,那两柄与他齐名的剑却是更值得信任。” 太九沉声问道。 “具体而言是哪位?” 他苦笑了一下。 “还请剑清姐姐见谅,不是你们道门的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而是近年以来...” 说着又摇了一下头。 “莫说是近年,便是长年以来江湖的这些人和事,所谓的江湖常识...小弟就算不是瞎子也只能两眼一抹黑,更别说这两耳在阁中也是不曾有所风闻过任何世间之事。” 剑清听着太九这话,无奈地摊开手来。 “倒是我疏忽了。” 然后她便轻声地为太九解释道。 “是那位以刀入剑,江湖人称梅剑的净火洞融阳师叔。” 太九“嗯”了一声。 “梅剑?” 剑清点了一下头。 “师傅以竹为剑,便是对敌也尽量留有余地...故江湖人称他为竹剑。” 太九插嘴道。 “竹倒是好理解,梅可如何为剑?” 剑清笑了笑。 “这位师叔之所以被称为梅剑,自然不是因为他所使之剑为梅...要真能做到这一点,道门早被他们这三剑给统一了。” 她伸出手来,用手指在太九的脖子处虚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梅...实则为血梅。” 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 “一剑刺去,仅有一朵血梅在脖颈之上留下,从而在江湖上得此凶名。” 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跟师傅的竹剑不一样,虽然都是道门三剑...但江湖人显然更加忌惮这位血梅师叔。” 说着她又摇起了头来。 “难以想象,融阳师叔他是以那大开大合而闻名的刀法来入剑。” 惊赞之情,油然意表。 “当真是匪夷所思。” 可太九却是能听出她深藏在这些情绪里头的那一丝好奇,不过并没有就此追问,而是就另一个问题开口问道。 “既然剑清姐姐之前说过,你们这有名无实的道门三派好歹也还会在这大事之际互通有无,尤其又是派出了这道门三剑,关注他们的人在三派当中想来也不会有多么地少...那你们自己应当更是有所联系?” 剑清看了一眼太九,轻声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否则我也不会选择去寻找融阳师叔了。” 太九接着说道。 “而且,就远近距离来说...这位血梅前辈,此时跟我们的距离应该是要比真武庙要来得近多了?” 剑清闻言点了一下头。 “师傅和师叔师伯他们三人,可是在各自的门派中都领了这同样的任务——调查近日掳走穷苦百姓的木人一事。” 她沉吟了一会儿。 “虽然具体的任务内容并有交流过,各自出发去的目的地也并不算同道,但...好歹他们要去调查的大概范围我还是知道的。” 在这偶有马车行人江湖豪客经过的官道上,她指了指开琉城的方向。 “开琉球城这边一带是师傅来查的。” 接着,她指向了跟她之前一直遥望着的远山截然相反的方向。 “徐苏城那块儿就是融阳师叔他们去调查的大本营。” 说着她又望向了那远山的方向。 “至于丹承师伯,则是在比真武庙还要更远的北方。” 听着剑清所指明的三个方向,太九的眉头却是不由自主地深深皱起。 原因无他...而是这三个方向,再近也近不到哪里去。 一方面,是忧心于这前去寻找血梅前辈救援的途中可能的袭击。 另一方面,则是想到了自家墨阁的八姐——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在距离这么遥远的地方,放出机关木人来去掳走各地的百姓? 第二十一章 可能 跟剑清想不明白她那师叔是如何做到以刀入剑一样,太九同样想不明白太八是如何做到在距离如此之远的各地用机关木人去掳走百姓——这问题于他而言甚至是比之剑清对于以刀入剑要得更来加匪夷所思。 隐隐然,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似乎不单单只是武功一说便能解释得通。 “不过这来自断魂馆的暗杀事发突然,想来师傅是没有法子跟他们两位取得联系。” 剑清看着太阳的照射光线,估摸着大约的时间。 “所以不论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应该都得亲自去跟融阳师叔告知一下。” 她顿了顿,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若真是【自己人】瞧准了这绝妙时机来针对道门三剑的话,至少得去跟师叔师伯提醒一下才行!” 剑清在这自己人三字上,格外加重了语气。 “那两位前辈不会跟我们一样遇到断魂馆中杀手的袭击吗?” 太九则想得更多,如果这是一场针对道门三剑的袭击那这另外的两剑说不定也可能有危险! 而剑清一听这话,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很是笃定地说道。 “融阳师叔和丹承叔伯都不像师傅那般冒进。” 她盯着太九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无奈地接着说道。 “而这冒进的缘由,作为他的徒弟我也大概想得到,应当便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掌握了这在各地掳走了百姓木人一事的钥匙——也就是太九你。” 苦笑地又再看了一会儿太九之后,她才继续说道。 “否则,我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去小石村找【新线索】了。” 毕竟,对于刚赶到开琉城的这两位来说,又有什么不是新线索呢? 太九沉默了一下,想通了此节后他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昨天没有着急忙慌地赶去小石村的话,也许这断魂馆就不会这么快地对竹剑前辈出手。” 根据剑清的话来推论,是如此。 只是...为什么? 断魂馆不出手的理由又是什么? 而剑清像是看出了太九的疑问,反而笑了一声。 “不是也许,是肯定。” 她,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的开琉城。 “断魂馆说到底也只是个买凶杀人,满是小人行径的组织门派罢了。” 指了指这由各地主政者所奉命修缮的官道。 “官道之上尚且如此,更遑论说是在城中公然行凶了。” 剑清轻哼了一声。 “要是他们胆敢在开琉城中公然行凶,那就等同于主动挑起跟朝廷的正面冲突...甚至搞不好还会因此被朝廷认定为包藏祸心——坐拥天下的朝廷对所有门派来说都是无法轻易抵挡的庞然大物!” 说着,她像是对着太九告诫般地讲道。 “所以太九,咱们这些江湖中人还是离庙堂之上远点,便是那些六扇门的捕快也最好莫要多加理会,省的被莫名其妙地祸及池鱼了。” 很显然她是想到了昨天这坐在轮椅上的清秀少年和那群捕快们之间的争斗,不过这话说是告诫听在太九的耳中倒是透露出了一丝戏谑的味道。 “不说朝廷,断魂馆也无法跟各大名门正派相提并论...毕竟这些为了钱而杀人的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杀人,也只会杀人。” 剑清顿了一下。 “用师傅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功夫只有一个杀字...无趣得很。” 太九却她这句中听出了些许的不屑。 “既是长处,更是短处。” 说完后,她又自顾自地笑了。 “所以...这些只会藏身于暗处,等待着唯一一击的无趣之人们,又如何敢在城中行凶?” 而太九,就只是默默地听着剑清的分析,并没有出声反驳。 可在内心深处,他却是不断地思考着...这断魂馆不出手的理由便真的只是如此么? 他当然也希望这其中理由便真的只是断魂馆里的那些杀手实力不济这般单纯,可倘若不是的话...太九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不由得地想到另外的一种可能——一种结合了别有用心的太八、大权在握的朝廷、穷顿困苦的百姓、分崩离析的道门、隐而不发的暗杀、以及这即将动荡不安的江湖所构成天下大乱的可能! 更别说他家的那位八姐,或许从一开始就有如此谋划。 在这种可能的天下大乱之前,她好像会在其中扮演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而这角色所要干的一番大事,绝然是会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真是这样...太九想到了太四在魂归故里时,对他的嘱托。 他,必须去阻止太八! 这般想着,太九又摇了摇头。 说到底,这只是他的想象中的可能罢了。 就算是最坏的可能,但毕竟还尚未发生——有没有还另说呢! 说不定那隐而不发的暗杀,还真就是因为他们自己实力不济...在不知道详情之前,谁都说不清。 看着太九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剑清当然不知道他在思虑些什么。 可她显然是已经下了决断。 “想得再多也没用,总之朝着时候尚早先赶去徐苏跟融阳师叔碰面。” 她拍了拍太九的肩膀。 “不论再怎么说,我家师傅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至于太九,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剑清装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着便运气提神,施展起了轻功朝着徐苏的方向赶去。 “走!” 太九听着这话,感知到剑清那轻功的速度...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满腹心事地控制着小枫,跨出幅度甚是夸张的步伐推着他紧跟在剑清的后头。 还别说,虽然看上去他这木人推轮椅跟传统的轻功差了有十万八千里可单纯在速度上来说真没有差多少,甚至说不定比起剑清还要来得更快一点——偶有路过的江湖中人全无例外,都盯着这奇特轻功看了有好一会儿,直到其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之后才摇头晃脑地继续赶路,瞧他们的样子约莫是将他当作成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在日后方便吹牛。 第二十二章 客栈 日上三竿,正午之时。 太九和剑清路不停歇地运转内力催动轻功赶了有好一段时间了。 莫要忘了,这两人可都是为小石村兢兢业业地守了整整一夜。 虽说都不是一般人,可在精神上也难免出现了一丝疲态。 更别说,两人直到现在都未曾进食过一口吃的和喝的。 “前方有家客栈。” 剑清忽然开口对太九指明那坐落在他们前方的一个客栈。 “剑清姐姐是要打算进去休息一下么?” 太九运行着他那连绵不绝的内力不偏不倚地跟在剑清身侧,轻声回应道。 “休息就算了,没那么多闲暇时间。” 剑清直接一口回绝道。 “不过倒是可以打个尖儿,买些口粮在路上吃食。” 说着,她便开始微调起方向朝着那客栈赶去,然后沉声说道。 “吃饱了才有气劲全力赶路,到时我们的速度还会更快点。” 太九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她身侧一同往这客栈前去。 可就在他们两人即将要到这客栈的门前之际,还不待剑清纵身跃进这客栈,太九却是神色骤然一变,紧接着连忙运转起丝玉诀指尖在瞬间动了好几下,一根又一根的银线将她给拉住了。 而剑清在被这些银白丝线给缠绕住的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般习惯性地就想抽出清吟剑来对着这些从她背后射来的丝线斩去。 可马上,她就意识到...这些来自太九的银白丝线毫无杀意。 于是她便将自己这一身急剧收缩的肌肉给放松下来,很是顺从地被这些根根丝线给拉了回去。 “走!” 太九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极为轻声地说了这么一个字后,便拉着剑清回到原路上了。 “悲欢挽歌大人留下来的这两个烂摊子目标,还真是挺棘手。” 客栈里一位有着店小二打扮的人,眼见这太九和剑清瞬间便拉开了和这客栈的距离不由得如此开口说道。 “要追上去么?” 他手持着一把抹布,躬身对坐在八仙桌边上的一位江湖侠客打扮的人如此问道——若是听不到他这声音的话,从客栈外头看去还真是跟一般的店小二服务一般的江湖客人没有任何的差别。 “既然已经失去了杀机,就算了。” 这人像是一般江湖侠客一样,手里拿着一个酒杯很是豪迈地就喝了下去...哪怕,此时已经没有要看他的观众了。 “官道上就不必追了,省得留下眼线。” 他摇了摇头,如此回应道。 此时一位掌柜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算盘来到了这两人身旁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官道上无关紧要的人实在太多,一旦开杀只怕到时就杀不完了...要是引出官府就不好办了。” 这掌柜的耸了耸肩膀,接着说道。 “没有杀魂层级的大人发令,那些六扇门的酒囊饭袋便是能杀也不可杀。” 正在此时,从这客栈外走进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江湖人。 他骂骂咧咧地对着店小二和掌柜的叫道。 “累死大爷了,给大爷来间上房,再叫几个小...” 可他话还没说完,顿时脸色煞白了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在这客栈内到处都是尸体,瞧这些尸体的模样还是死了有段时间了,而且从这江湖人进来时的反应来看,这些尸体显然没有血腥味! 否则这眼尖儿的江湖人也不会一头就撞进到这客栈里来。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他刚迈进一步到这客栈里来的时候,息声隐蔽在客栈门扉阴影中的黑衣人便直接给了他一个透心凉。 并且,这个透心凉...看不到有任何的血迹流出,血腥味同样没有! 接着,这位江湖人便同这客栈中的其他尸体一般,被拉到了外边所看不到的里头去了。 事实上除了那三个负责演戏的掌柜、小儿、侠客之外,在这客栈里头的各个阴影处更是埋伏了一位又一位的准备了不知道多久的黑衣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非死即伤。 若埋伏在不出手的时候,恐怕一般的江湖侠客是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断魂馆,于暗杀一道确实是有些研究的。 毕竟,对于剑清乃至竹剑而言的短处...在普通的江湖人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关于这一点,在这客栈内的那些尸体怕是有太多话想说了——不管是旅客,江湖人;还是小二,掌柜的...不一而足。 更别说,其中的一位江湖人还和小儿以及这客栈掌柜同一个待遇,连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 作为杀手,他们可真是不忌讳。 而这断魂馆的主旨,从这也算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将这些尸体收拾一下。” 掌柜打扮的断魂馆人将那算盘给扔到一边,一边将客栈的大门关上一边如此下令说道。 “一个大火把我们的痕迹都给烧干净,撤了!” 说着,那一众的黑衣人便点了点头从黑衣之中取了火折子来直接点燃就扔,紧接着这客栈顿时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这些断魂馆的杀手则是在这客栈稍有火势苗头之前便从后门那里沿着山林处离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家客栈居然就要这般化作为灰烬了。 早已松开了丝线重新赶路的剑清,在官道上回头遥望...只见一片火光。 “客栈,烧起来了。” 她的声音,很冷。 太九,叹息了一声。 “他们不会就此放弃的。” 剑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已然是到了崩坏边缘的客栈看了一会儿。 太九摇了头,接着说道。 “是断魂馆这些人的速度比我们快么?还是说...” 他,欲言又止。 剑清看着那倒塌的客栈点了点头。 “不...” 她当然知道太九那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断魂馆已经猜到我们要去的地方了...早在我下决定之前。” 太九又再叹了一口气。 “那么...问题来了,断魂馆又是怎么知道血梅前辈的位置?” 剑清冷笑了一下。 “【自己人】。” 转过身来,两人继续赶路。 “看来净火洞那边果然也有【自己人】。” 第二十三章 主事 江湖从来就不太平。 早在太九离开墨阁下山来之前,便是如此。 饿着肚子的两人丝毫没有任何停歇地奔驰在这官道之上,天色尚明路上行人也不怎么多的时候,那些断魂馆中的杀手确实是没有大张旗鼓地朝他们袭来。 但随着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过去,那通向徐苏的路也不总是大马路。 自然那些黑衣人还是会找到适当的时机,尝试对着不断赶路的这两人下手! 一如,在那客栈之中的出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非死即伤。 只可惜...这次的对手,并不配合。 “这群断魂馆的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剑清头也不回,直接反手抽剑击落了那向她射来的暗器,不由得皱眉如此说道。 剑清不弱,当然不弱! 暂且不提她作为那位竹剑唯一的关门弟子,在真武庙的时候开了多少次的小灶。 便单说之前跟太九所对的招——虽然两人彼此之间点到为止,只对了一招。 可源自墨阁的丝玉诀和引线指又哪里有那么简单,能够跟太九对招而不陷入下风便已然说明她身怀的剑术同样不一般。 “不必跟他们多加纠缠。” 太九坐在不断被小枫推动的轮椅上,只是淡淡地回道。 剑清不弱,而太九更是不必多说。 毕竟,他跟剑清所对的一招可是将那群六扇门的捕快给控制住了,在他那一手银白丝线下连一会儿都撑不住过,更别说这还是群体性的控制。 就如同太四对太九所做的判词。 在他这年纪能够将墨阁的丝玉诀和引线指双双练到小成境,当真是整个天下都寥寥无几。 更不要说他这完全自创,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轻功的轻功,还没有任何境界可言。 这些前来袭击他们的断魂馆杀手,除非是像悲欢挽歌那种可以跟竹剑相提并论的前辈之外,残魂级的普通杀手,否则根本就不是这两人的一合之敌。 不过,这两人在遭遇到了袭击之后也并不恋战,甚至是直接避而不战。 不管是剑清的清吟剑还是太九的银白丝线,全然都只是将袭来的暗器给击飞不让这些黑衣人近身来。 两人所运转的轻功,一刻都没有因此而有些许的停滞。 哪怕是在遇袭之际,两人还是一心只求赶路。 “甩开他们,穿过这条溪谷后边就是官道了!” 剑清极为冷静地开口说道。 “快到徐苏了么?” 太九手上的动作不曾间断。 “嗯。” 剑清点了点头。 两人似乎完全不将那些黑衣人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可是真的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断魂馆的杀手上。 而这些黑衣人眼见一击不成,也没有奋不顾身地朝着他们追击。 断魂馆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转眼之间便放弃了追踪,消失在这片溪谷里头了。 剑清和太九拎得门儿清,以主次矛盾来说重点本就不是这些暗杀者...更何况这些还只是残魂级的杀手,连配菜都算不上。 终于这两人穿过了这溪谷,重新来到了大马路上。 此刻已然是傍晚时分,两人从作夜开始到现在却是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 但回报给他们的便是...徐苏就在不远处了! 遥望过去,都能看到它的轮廓了。 “加把劲!” 剑清提起神来,沉声说道。 “一旦夜幕降临,这群烦人的家伙就会来得更加频繁!” 太九闻言点了点头。 白天时的暗杀者可是跟夜晚时的没法相比,到时便连这大马路上都没有几个人,那些黑衣人说不得就会选择铤而走险。 所幸,不久之后两人总算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这徐苏境内。 可还未进城,守在这徐苏外边的一队军马城卫和一众六扇门的捕快便对着剑清叫道。 “开大门走大路,还请这位女侠莫要使用轻功试图飞进徐苏!” 接着这群人又看到了那紧紧跟在剑清后头,丝毫没有落下一点儿距离的轮椅...不由得语噎了一下。 饶是这些见多识广的捕快,也没见过这场面! 可待他们再定睛一看,瞧得真切些的时候...不管是捕快还是徐苏城卫,直接就把腰间的佩刀给抽出来了。 原因无他——就只是因为推着太九这轮椅的,是一具机关木人。 跟相对于地处偏僻的开琉不一样,徐苏一直都是历朝历代的文化和经济重镇。 同样是六扇门的捕快,两者之间实际上却没有可比性。 “这是...掳走城中百姓的木人!” 太九虽说看不见,可一听到那熟悉的拔刀声,也只能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连忙说道。 “各位大哥!先停一停!不用这般急着要砍小弟!” 听到这坐在轮椅上的清秀少年出声,一位像是这群捕快的领头人单手高举了起来,有所示意。 城卫以及六扇门的其他捕快便点了点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在他们手中的那一柄刀,却没有丝毫要收起来的打算。 这位六扇门的领头人眯起了眼睛,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风尘仆仆的两人。 事实上,他也是这才注意到...那坐在由机关木人所推动的轮椅上头的清秀少年,他那双眸紧闭,好似从未张开过。 不过既然这少年是坐在这轮椅之上...想到了这里,他看了一眼这少年的双腿...这腿大概也是有疾。 接着他又将视线放回到这清秀少年的脸上,默默地摇了摇头,似乎在表达一种惋惜之情。 这是他对于那少年的观察。 至于另一位,则简单多了。 “剑清姑娘,别来无恙呀。” 他对着剑清拱了拱手,稍稍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 而剑清则是还礼道。 “原来是李主事!” 紧接着她又立马问道。 “敢问李主事,融阳师叔可在徐苏内?” 被称为主事的六扇门领头人点了点头。 “血梅前辈作日便到徐苏了。” 说着,他却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太九身后的机关木人。 “为了调查近日来掀起了江湖新一波腥风血雨的...掳人妖物一事。” 第二十四章 公私 剑清当然听明白了这位李主事的言外之意,可她并没有就此而解释反而点了点头,拱手说道。 “小妹和师傅也是为了调查这木人一事才下了然山。” 只不过在她这语焉之中,却是不尽详全。 “还请李主事放行,小妹和这位小兄弟找融阳师叔有急用!” 她对着这位李主事又拱了拱手,神情严肃地如此说道。 而这位李主事呢,在听了她的这番话后,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摇了摇头。 “既然剑清姑娘是和竹剑前辈一同离开了真武庙...那么竹剑前辈呢?” 他可没有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竹剑跟在这个年轻的少年和少女后头。 “还望李主事见谅,这...便是小妹找融阳师叔的缘由了。” 这位六扇门的领头人沉吟了片刻后,又再看了一眼那坐在轮椅上头的清秀少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倒是不急。” 他指了指那位清秀少年,对着剑清问道。 “那么在此之前,能否请剑清姑娘为我等食君之禄的朝廷爪牙们介绍一下这位您身后的这位小兄弟么?” 顿了一下后才接着继续说道。 “以及...他身后的这具机关木人。” 在他这眼神之中,满是审视的意味。 “方才剑清姑娘可是说,您和这位小兄弟两人都找血眉前辈有急事。” 他定了定神,语气甚是肯定。 “想必,其中也有关这木人一事。” 说着,他又看了看太九身后的小枫,冷淡地说了一句。 “毕竟,这等非同寻常的事物可罕见得很!” 剑清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在这之前整个天下确实是没有见到过木人踪迹——墨阁还活跃的时代,那都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可她马上又摇了摇头。 “不是小妹不愿为李主事解释这来龙去脉。” 她叹了一口气。 “而是事关紧急...详情如何,需要请融阳师叔作此定夺!” 她又拱了拱手。 “若是融阳师叔允许,自当向六扇门汇报其中详情。” 脸色满是坚毅。 “不管是有关这位小兄弟,还是有关我家的师傅。” 听着剑清这话,那位李主事也叹了一口气。 “那也就是说...剑清姑娘是不打算现在为我等解释喽?” 剑清...沉默了。 然后,她点了点头,只是在她的眼中已然出现了一丝冷意。 李主事摇了一下头,对着她拱了拱手。 “若是平常时候,便有身份不明之人...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开口说道。 “可现在正是风起云涌之际,这位小兄弟又有着其中关键的木人...恕难从命。” 说着,他的眼神也随之一变。 “若非因为剑清姑娘您是竹剑前辈的高徒,源于对竹剑前辈和真武庙的信任,早在你们到这徐苏门前的时候...我等本就该将你二人拿下,细细追问了。” 看着那清秀少年身后的机关木人,他冷哼了一声。 “这木人,便是最好的证据!” 紧接着,他却是挺直了腰板儿。 “可哪怕是基于对竹剑前辈和真武庙的信任,我也不可能放任他进入徐苏之中。” 摇着头继续说道。 “这也就是我...才没有动手将他拿下,要是今日换了别人守在此的话,少不得一场恶斗。” 李主事一脸地严肃。 “在下职责在身,剑清姑娘自是进城无碍...可这位小兄弟就对不住了。” 他看着太九,行礼致意道。 “城中的百姓,可是一点儿的风险都经不起。” 说真,对此的话...太九本人是可以理解的。 但剑清却是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么还望见谅,不得已得罪了!” 她眼神一变,正打算将清吟剑抽出之际,却是被早有准备的太九,给拉住了。 那些银白丝线缠绕在清吟剑的剑柄之上,让剑清不得不停下来。 “时间紧急!” 她对着太九如此说道。 而在这徐苏境内,太九除了最开始时的一句话之外,他其实一直都在沉默着不说话。 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并且那些官爷也很明显就是在防范他和小枫,为了避免多说多错,他也乐得让剑清去跟这些官爷交涉。 不管怎么说,她出身的真武庙在这江湖之中可是不折不扣的名门正派。 在他想来,六扇门多少应该也会卖她点面子。 可没想到,情况则完全没有照着他想象中的步调来进行,反而开始急转直下了。 要是他没有拉住剑清的话,搞不好现在他们就真的打起来了! 那些捕快的身份可能还有点暧昧,可这位被称作主事的人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官。 倘若真打了朝廷的官,再如何有缘故怕是也很难摘清撇除罪责——虽然说此时他的身份也算是江湖中人了,可他仍然没有打算就这般以武犯禁。 太九用那银白丝线轻轻扯了一下剑清持剑的手腕,聊当安抚。 然后他便对着李主事拱手说道。 “虽然这并不是小弟第一次说了...这些时日以来霍乱江湖的木人一事,并非出自小弟之手。”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只是...倒也不好说是跟小弟完全无关了。” 李主事一听这话,挑了一下眉。 “哦?还请这位小兄弟详言!” 太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要真是详言的话,得说上好一段时间...恰巧小弟和剑清姐姐此时最缺的就是这时间了。” 虽然他们两人并不知道竹剑此时的具体情况,但想来应当是不太乐观的。 “李主事可以理解为霍乱天下的木人主自小弟师姐之手,而小弟带着身后的这具木人便是为了阻止师姐。” 然后他作出了一个很是诚恳的表情来。 “还请相信小弟,是跟诸位同一边的。” 听了太九这话,这位李主事看了看太九那完美的面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他苦笑了一下。 “于私,我个人是愿意相信小兄弟你的。” 接着却是肃声说道。 “可于公,我不单单只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要为这徐苏内的百姓负责。” 然后,摇了摇头。 “毕竟...这只是小兄弟你的一面之词。” 第二十五章 佯攻 听着这位李主事的话,太九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就结果而言,他到底还是不被允许进入徐苏。 于是,在他这些丝线的另一端,剑清已然是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直接动手了。 可那位李主事又再摇了摇头,对着这两人继续说道。 “不是不给剑清姑娘您面子,若是竹剑前辈亲自前来那我自是二话不说,绝对立马放行。” 他瞟了一眼太九和其身后的机关木人。 “若有意外,在下相信剑清前辈是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端倪并且阻绝那意外的发生。” 他,顿了一下。 “可若是剑清姑娘您的话...” 他又摇了摇头。 “我等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便是再加上我们这些六扇门的,也决然无法在任何的意外发生前便将其阻绝。” 说着,他便拱手对剑清抱拳致意道。 “如此,抱歉了!” 剑清闻言,像是理解了一般点了一下头。 “好。” 可话是这么说,她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 本就没有丝毫敌意,只是稍微阻碍她行动的银白丝线在瞬间便被她手中的清吟剑给斩断挣脱了出来。 “奈何小妹今日有必须要跟融阳师叔汇报之事!” 她朝着脸色突变的李主事攻了过去。 “得罪了!” 两边,终究是打起来了。 不过虽说是打起来了,但两边那手上动作看上去还是挺有分寸的。 对于剑清来说,她就只是要带着太九突破这些人的阻拦找到她家师叔,汇报完情况就好了。 她可没有要跟朝廷起冲突的想法。 而对于李主事来说,姑且不论下重手会得罪真武庙甚至是道门的其它两派...单说此时还在这徐苏里头的那位血梅,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所以两边并没有真动刀动枪得打个你死我活。 “莫要杀人行凶。” 剑清轻声对太九提了这么一句。 太九见状,只得叹息一下。 “自是明白。” 摇着头,他也就跟在剑清后头攻了上去。 指尖轻弹,那些银白色的丝线在夕阳余晖之下,更是难以被人所发现,那本来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小枫,此刻也加入来到了这场混战之中来了,它配合着剑清,将那些对着她攻来的拳掌和刀枪吸引了过来。 说是吸引,其实它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当看到这木人来到战局中的时候,那一众六扇门和城卫就已经眉头深皱,还不用那位李主事下令马上便有许多人自发地朝着木人攻去。 对于剑清,这些六扇门和城卫的人或许还会小心行事,有所留手。 但对于太九,尤其是他的这具机关木人那就不会有任何的踌躇和犹豫。 刀枪并发,直接砍在了小枫的身躯之上。 “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地响了起来。 当那些刀枪打在这木人身躯之上时,这具木人居然是发出了犹如打在了坚硬铁器上的声音来! 李主事一边从剑清的攻击范围内退出,一边瞧了一眼那毫发无伤的木人,重重地冷哼一声,那本来有所节制的手上动作更是一变汇聚起内力,双手更是由掌变拳左右搏击了一下,这两颗拳头顿时便笼罩在一片土黄色的内力之中,朝着小枫挥去。 作为小枫直接的操纵者,太九自然是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这位李主事的变化。 他这指尖,像是在弹奏一曲绝妙的乐谱般,很是行云流水地舞动了起来。 在小枫身上的银白色丝线也随之舞动了起来,只可惜没有多少人在此刻还能够有心欣赏这丝丝线影的亮丽风采。 小枫...是没有到舞动的程度,它只是转换了一个方向。 直面着那两颗向它挥来的土黄色拳头,同样伸出了双拳来。 “这木人!” 跟小枫对了双拳的李主事,表情神色骤然一变! 看了一眼这木人之后,又马上想到它的操纵者直接转过头来看向太九。 “这木人的拳脚之上居然会附有内劲!” 深锁眉头,语气甚是吃惊地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 事实上,当他看到这机关木人在自己这群人的围攻之下还游刃有余的时候,便已经很是惊讶了。 这具机关木人在那拳脚动作上,招式显得娴熟无比甚至比之六扇门的一些捕快都有过之而不及,不过因为它这拳脚的功夫招式还只算是一般大路货,并非是什么精妙绝伦的高深武功,否则他们这些人就难办了。 但就算如此...对于这位李主事而言,这具机关木人也足够称之为难以应付了。 他那看向太九的视线总算是回过了头来,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这具机关木人,之前依附在它那双拳之上的内力,不可谓之不深厚! 哪怕是再大路货的拳脚功夫,只要在招式上娴熟无比,再加以配之如此深厚的内力...传统意义上的武林高手怕是也不过如此。 李主事不由得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在他这足以称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中,也简直是匪夷所思,完全不可理解! 剑清一边留有余力地将这些六扇门的人给击退,一边看着在那银白色丝线下和这群人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还逼退了那领头人的小枫,嘴角上扬起了一个轻微的角度来。 “本姑娘待会儿来缠住这些人,到时候你就直接进城去!” 她小声地对太九说道。 “你这轻功便是我也轻易看不透弄不明白,这些朝廷爪牙自然也别想着那么简单就能够追上你。” 紧接着她手上动作又是轻出一剑,将没有附加任何内力的刀光给击散——实际上,两边都没有加以内力。 “待你进城的瞬间,我再施展轻功也直接飞进城中与你汇合。” 剑清手上动作很快。 “然后便在城中去找融阳师叔!” 她说得话同样很快。 “到时哪怕这群人追在我们后头,只要先行一步找到了融阳师叔,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太九听着剑清这甚是小声的话语,无奈地点了点头。 毕竟...既然无论如何都被堵在城门外进不去,那没得办法只能出此下招了。 第二十六章 剑眉 只见,在人群中的小枫顿时收起了那些招式,一个倒身后翻就直接跳回到了他的身后推起了那轮椅来——木人的身体结构跟常人不一样,两者的局限性也大不相同,常人所办不到的动作木人却是很容易就能作到。 而剑清也是在瞬间便加大了剑舞的范围,就算她没有在这清吟剑上附以内力却也不容这些守城之人小觑了。 这群六扇门的人和城卫,不得已只能够调转回头小心应对剑清的剑招。 只有李主事还算是留有余光,一边随手应付着剑清,一边注视着不知道打算做什么的太九。 不过只有他一人,显然是阻拦不住太九那常人无法琢磨的轻功。 之前只是远远地看到他们朝着徐苏跑来,并没有看到这推着轮椅的木人具体是如何跑的...而此时,在看到了这木人那匪夷所思的步伐之后,李主事甚至在第一时间还愣了一下神。 待那木人推着轮椅前行了好一段距离后,他才回过神来咬牙叫骂道。 “该死,糟了!” 转过身,想追赶上去...却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 剑清看着太九即将要架着轮椅到徐苏里头,并且因为李主事的捉襟见肘——当这位李主事决定去追太九的时候,很自然地剑清这边顿时就少了一大半的压力。 她神色庄重地对着这些六扇门的人说道。 “待跟融阳师叔汇报完情况之后,小妹自会到六扇门负荆请罪!” 说完后,她便直接一个纵身而起,施展着轻功只是轻点几步就飞跃了城墙,来到了太九身旁。 李主事当机立断,没有丝毫地犹豫便放声下令道。 “这两名恶徒擅闯徐苏,不必再有所留手随着本主事追上去捉捕他们!” 他的气息瞬即一变。 “生死不论!” 眼神更是狠烈了起来。 “出了事,本主事担着!” 话音一落,这群六扇门的人也就放开了身手,内力轻功一齐运转了起来,朝着两人追去。 与此同时,在这徐苏城内的一家大型客栈里头。 有着一位身穿绘有火纹图样的简单道袍,看上去不怒自威脸上长有一对颜色雪白,样式更宛若两把利剑出鞘般眉毛的青年人,正缓慢浅口地喝着一壶茶同一众穿着更加简易道袍的弟子们在讨论些什么。 忽然他那斟着茶的手,停滞了一下,那对甚是引人注目的雪白剑眉,也微微皱起。 “嗯?” 他发出了这么一声。 本来还在讨论着的众弟子们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位女弟子看向这位青年人,开口问道。 “融阳师叔,可是弟子们有哪里分析错了?” 她还以为这位青年人是对他们的这番讨论有不认同的地方。 这位剑眉青年摇了摇头。 然后转过头去,在这客栈之上眯眼望向东边。 “在这徐苏的东门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他身旁的这一众弟子面面相觑。 “是...那些木人要强行攻入徐苏掳走这城里的人么?” 有位弟子顺着刚才的讨论,不由得脑洞大开如此说道。 那位女弟子立马扇了一下这位弟子的后脑勺。 “想什么呢!” 正在此时,这剑眉青年却是直接站起了身来。 吓了待在他身边的弟子们一跳。 那位女弟子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对着这剑眉青年问道。 “融阳师叔,可是有什么发现?” 而这剑眉之人,那本来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此刻深锁了起来。 “我...好像听到了清吟剑的声音。” 他沉吟了片刻,下令道。 “全员起身去东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便一马当先从这客栈的四楼窗户边运转轻功朝着东门飞去。 这些净火洞的弟子在听到了他的命令后,自然不敢落后也一并从这窗户边跟了上去。 “清吟剑?” 一边跟着这位师叔,有人一边开口问道,很显然这位弟子有些没明白那剑眉青年所说的话。 但马上就有其他资历较深,入了这净火洞有了些许时日的弟子回答他道。 “你入门尚浅,不知道这清吟剑也是正常的。” 然后那位率先跟剑眉青年对话的女弟子,便接过了话头来解释道。 “清吟剑是剑元师叔年轻时的佩剑。” 说着话,可她脚下的轻功却没有一丝滞后。 “不过当剑元师叔悟到了手中无剑时,便把这清吟剑传给了剑清师姐。” 一听这话,那入门尚浅的弟子又是纳闷地开口说道。 “手中无剑?剑清师姐?” 这位女弟子摇了摇头。 “手中无剑也只是师姐在师辈们口中无意间听到的,我们这些弟子就不要多想了。” 接着她却是笑了笑。 “至于剑清师姐,那就是剑元师叔唯一的关门弟子...身份地位跟我们净火洞的融缺师弟一般,是真武庙年轻一辈的翘楚!” 那入门尚浅的弟子顿时兴趣缺缺。 “啊...那剑清师姐和剑元师叔是真武庙的啊。” 一边如此说着,一边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啊!真武庙的人是不是入门后,其名号都要改为剑字?” 他指了指自己。 “就像咱们都是融字一样?” 那位女弟子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道门三派,自道统三分...便是弟子称号,也须有别。” 说完这话之后,她却是无声地叹息了一下,看着那在前头快速纵行的剑眉青年,事实上有关于这剑清师姐,她本来想说的话却是:【不管是融缺师弟还是剑清师姐,都是道门年轻一辈的翘楚!】 不过,到底并不是所有弟子都如她一般,受到过这剑眉青年的影响,从而想通了这道门三派的派别之见...实在是无谓之物。 想到了这里,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跟她一样的弟子,在三派中终究还是少数。 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既然融阳师叔说他听到了这清吟剑的声音,那便意味着...” 这位女弟子顿了一下。 “不说剑元师叔...至少,剑清师姐是跟守在这徐苏的那群六扇门的人,打起来了。” 第二十七章 房价 李主事和一众的六扇门捕快运转起体内的内功,脚上轻功自是不必多言,便是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眼花缭乱了起来。 持枪的将手中的武器当作了投射标枪,奋力地向剑清和太九射去,一阵阵的破风之声顿时就从剑清和太九两人耳边响起。 可剑清和太九却是不避不闪。 剑清呢,头也不回只是反手用清吟剑向后轻描淡写地斩去...跟之前不同,这一次她也带上了内力——只见一道甚是轻巧的剑气,片刻便和那带着破风声的标枪撞到了一起。 “轰”地一声,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柄长枪也因此失去了后继之力。 太九呢,则更简单明了。 在他那指尖之上又只是轻轻地扯动了一下那根根连着小枫的银白丝线——当然了跟剑清不一样,从本质上而言这些银白丝线就是他那内力的表现了,从始至终他这丝玉诀可都是在运行着的。 只见原本是双手推着轮椅前行的小枫,忽然空出一只手来竟是朝着那向他们射来的标枪伸去,五指张开直接将其握住! 要知道这标枪可是倾注了那六扇门的内力,哪里有那么简单地说是想握就能握住的! 但见小枫那伸出去的五指,在握住了这标枪的瞬间,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和点点火花就此产生,可就在片刻之后这标枪像是耗尽了那些内力一般,很是安然地躺在了小枫的手中再无一丝摩擦和火花。 也就在这时,太九指尖上的动作又是一阵拉扯。 小枫便将手中的这柄长枪就地抛下——好歹,太九可也没有让小枫将这柄长枪给扔回去。 然后小枫又伸出手来向其它射来的长枪,重复之前的那些动作...让一柄长枪在小枫的手中失去动能,耗时不过瞬息罢了。 不管是剑气还是小枫的单手握枪的动作,对着剑清和太九而言...可都算不上是什么消耗。 李主事眼见这两人即将就要从这徐苏边上跑到徐苏内里,而自己这一边的人又追击无望...他咬了咬牙,从衣怀当中掏出了一小瓶丹药来。 有眼尖的六扇门同僚,在看到了这瓶丹药的时候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 “主事大人,这是逆元丹?!” 李主事点了点头。 “来不及了,就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也好过让那操弄木人的小子在徐苏内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们这群六扇门的捕快,越是看太九那娴熟的木人操纵之术就越是怀疑他...毕竟,这等功夫在这之前可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便是称之为妖人都不算过分! 脑中的这些念头刚一闪过,李主事就把那瓶塞给打开,从那小瓶子中倒出了一枚逆元丹在手掌之上。 正当他要把手掌中伸向嘴边,打算将这枚逆元丹吞服下之前的那一霎那...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下来。 一朵又一朵的梅花,在那些投掷而来的兵器上盛开。 “锵”、“锵”、“锵”的声音就此响起,于这徐苏的边缘处鸣奏起了一曲常人从未听闻过的调子。 属于六扇门的兵器,应声落下。 只有在它们刀身和枪尖上,留下的梅花烙印证明了这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融阳师叔?!” 剑清拉住了太九,停了下来。 “本以为是听错了清吟剑声,没想到还真是你呀...剑清。” 那剑眉青年,摇了摇头施施然地从周遭的房屋上头落下,来到了剑清和太九身旁来。 至于在这徐苏边缘处的百姓,早就已经深锁房屋,闭门不出了——在这城门边上的房价会这么低,也当然是有所理由的。 “剑清师姐好!” 接着便是那一众的净火洞弟子,也跟着剑眉青年从那房屋上落下,便是那位刚入门还没多久的弟子,也齐声地向着剑清如此行礼致意道。 不管怎么说,也还是同根同源的三派,再有嫌隙,表面样子该做也总是要做的。 而且,在目盲的太九听来,在这些问好的人中甚至还不乏年岁明显比剑清要来得大得多的声音。 他歪了一下头,双眸紧闭地面向剑清...看来作为竹剑唯一的关门弟子,剑清的辈分可能是有些大得出乎他意料之外。 当然了,真心实意地向剑清问好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那一位向其他人解释清吟剑和剑清的女弟子,剑清显然跟她是熟识。 从剑清跟这一众净火洞弟子逐一回礼的时候,唯独在对着这名女弟子时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便能够看出一二。 “融枂师妹,好久不见了。” 她笑着对融枂打了个招呼,而融枂只是婉约一笑,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毕竟...瞧这架势,现在还真不是话家常的时候。 在他们面前的这些六扇门的捕快,一个一个瞧着可都是面色不善。 “怎么回事?” 剑眉青年看了一眼这些六扇门的人,又看了一眼剑清和太九...以及在太九身后,推着他那轮椅的机关木人。 虽然说有关于这坐在轮椅上的清秀少年,他也有着莫多想要知道的信息,可他并没有就这般大庭广众地向剑清询问这清秀少年的事,反而还是开口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师傅呢?” 剑眉青年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剑眉青年的那位剑元师兄此时应该在开琉城才对,并且他也不会让自己的这关门弟子跑来距离如此之远的徐苏。 这太不合逻辑以及剑眉青年对他所认知的性情了。 其中...定然是有什么发生了! 剑眉青年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虽说是修道之人,可他身上的那一股杀气却是直冲场上众人的脑门儿。 而双眸尽盲的太九更是从中感知到了一丝...冷彻心扉的内敛气息。 不过好在这还只是杀气而非真正的内力,否则在场还真没有几位能承受得下来。 “唉...剑清来徐苏寻找融阳便是为了师傅。” 剑清叹了一口气。 “不过,在此之前还望融阳师叔能够让六扇门的诸位通融一下。” 她指了指身后那一群人。 “事发紧急,日后剑清自会向六扇门请罪!” 第二十八章 表象 听着剑清这话,剑眉青年扫了一眼那群六扇门的人。 只是一眼,包括了李主事在内...这一众六扇门的捕快,就像置身于冰窖之中,俨然摸不清他们这周身的温度究竟是凡几了。 还不待这剑眉青年开口说什么,李主事却是一马当先,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在这骤降的体感温度之下,还能够不卑不亢地对着剑眉青年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既然血梅前辈在此,那么在下自是放心无二。” 话是这么说,可他并没有退后。 反而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剑眉青年。 “只要血梅前辈能够向在下保证一事,那么便是剑清姑娘也无须向六扇门请罪了。” 剑眉青年挑了一下眉头,笑了笑。 “还请李主事但说无妨。” 随着这剑眉青年的笑容绽开,那环绕在六扇门众神周身的寒冷顿时便消散而去了。 李主事的表情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他看了一眼在净火洞弟子们中间的清秀少年和其身后的那具机关木人,严肃地说道。 “若是这操纵木人的奇异少年在徐苏城中有任何不举之动,还望血梅前辈能在一切都尚未发生之前将他拿下!” 再将视线移回到剑眉青年的脸上。 “否则...职责在身,还请恕在下无谋又无礼!” 一听这话,在李主事身后那些六扇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奈之下也只得再把手中那有着梅花烙印的武器举起,对着剑眉青年。 说是无谋...倒也真是无谋。 胜算自是不必多说,跟这剑眉青年打起来,输是输定了。 而且,这剑眉青年凶名在外...更是还有可能真的会因此而殉职。 可哪怕他们真的殉职了,对于他们自家来说也没有多少好处——再说了,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好处呢。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其他的捕快们心中有万般不愿...但这李主事既然已经开口了,他们也只得照办。 然而,剑眉青年看着这位李主事和其他六扇门的人...脸上非但没有愠色,反而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 他,笑着对这位李主事说道。 “比起那些身居高位但在我眼中却是衣冠沐猴的猴儿来说,你算是对得起这身衣服了。” 话是好话,但...来自他体内的彻骨气息却是瞬间朝着这位李主事冲击而去。 “只是,你还没资格向我提要求。” 剑眉青年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遭受到了他这纯内力一击的李主事,一道梅花印记在胸前迸发,连退了数步吐出血来,后头的捕快们赶忙近前搀扶着他。 “不过,你这要求我听下了!” 听到这话,这受了一击的李主事居然从众人的搀扶中挣扎开来,强撑着身体对血梅拱手振声行礼道。 “多谢血梅前辈!” 刚说完,两眼一翻...就这么昏了过去。 眼疾手快的捕快们立马就搀扶着这昏过去的李主事退了下去,没有一位胆敢再多说些什么,对着剑眉青年行礼致意后便迅速回到了这城门外头去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李主事后,剑眉青年总算是回过了头来,对着剑清说道。 “既然事发紧急,那就直接在这说...剑清。” 他,脸色顿时严峻了起来。 “剑元师兄到底是怎么了?” 剑清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对剑眉青年拱手说道。 “师傅...在今晨遭到了断魂馆的袭击!” 她,甚是肃容地如此回道。 而在他们身后的那群净火洞弟子,听到了剑清这话后,倒是悉悉索索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断魂馆?!那群买凶之人?!” 有的弟子极为惊讶地捂住了嘴。 “既然是买凶...那就是有人想要剑元师叔死?!” 还有的弟子更是如此笑声地惊呼道。 “安静。” 剑眉青年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很是平心静气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顿时,就换刚刚那些讲话的弟子置身于冰窖之中了。 浑身颤抖着,不敢再发一语。 “断魂馆...” 剑眉年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双眸冒着精光默默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竟然笑着对剑清说道。 “呵,还以为多大回事儿呢。” 他,看了一眼剑清,耸了耸肩膀。 “剑清,你可要对你家师傅多点信心才是。” 剑清闻言,连忙摇头说道。 “若是平常,剑清当然也不担心断魂馆中的杀手...便是那些杀魂级的杀手能够对师傅造成什么伤害。” 她叹了一口气。 “可是在今晨,师傅却是为了我和这位太九小兄弟耗费了大半内力激射出一道剑势来,掩护我俩逃出生天...” 哪知,还不待剑清说完剑眉青年却是又笑着打断了她。 “呵,你怎么知道那一道剑势会花费了你家师傅大半心力?” 他刚想继续调笑地说些什么,却忽然意识到身后还有一众自家人——净火洞的弟子们。 虽说这些弟子们连眼线都算不上,可难免在回到净火洞之后,那些【自己人】不会对他们问东问西的。 剑眉青年低了头来,在剑清的耳边极为轻声地说道。 “莫要说出去...你家师傅在真武庙中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其实只是他精心演出的表象。” 接着,他抬起了头来轻轻地拍了拍剑清的肩膀。 “而且,断魂馆...” 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便是没有任何的【意外】,他们想要断了剑元师兄的魂...可也难得很。” 在意外两字上,他着重了一下语气。 “大概的情况我也算是了解得差不多了,不过具体还是跟我们到客栈里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剑清。” 接着,他又瞄了一眼太九和小枫。 “比如...你旁边这位算是一切矛盾根源,能操纵木人的小兄弟。” 淡笑了一声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他们赶来的方向——在这徐苏城内数一数二的那家大客栈渡步走去。 听着剑眉青年这似乎带有一丝它意的话语,太九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立刻搭腔回话。 不管怎么样,至少...得让剑清先说完了具体的情况之后,他才能够再加以解释。 第二十九章 不平 跟在这一众净火洞的弟子后边,太九想到了刚刚那位李主事。 他歪了歪头,对着剑清问道。 “那位李主事...” 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之后才接着问道。 “朝廷中,如他一般的人多么?” 剑清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去望了一眼那城门,方才开口说道。 “六扇门,刑部十三清吏司,主事。” 她摇了摇头。 “这是他在庙堂之上的官职名称。” 然后剑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初见之际,他还不是六扇门的人。” 沉默了一下。 “那时的他还是个有理想的江湖中人。” 如此说着,却是又笑了笑。 “但此时的他...眼中理想倒也没有少多少。” 剑清低下了头来。 “本以为他在入了这六扇门后会跟过去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看样子,是我狭隘了。” 这时,那位特意走在队伍最后头的女弟子,融枂也来到了两人身旁。 对着剑清,也对着太九笑了笑。 “这位李主事,还在江湖上的时候可是另有大名——说是平生从未错杀过一人,行侠仗义只为劫富济贫的侠盗悍匪。” 融枂摇了摇头。 “只是...他当初是为何会选择加入这六扇门,以及这六扇门又为何会将他收下至今都还是江湖上的一个不解之谜。” 接着她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段江湖经历,才让他有别于一般的朝廷中人也说不定。” 然后这位融枂也叹了一口气。 “至于太九小弟所问的...我想,先前融阳师叔已经回答过了。” 她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剑眉青年,抬起头来看着这片夕阳已经过去了的夜幕,像是在回答太九的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道。 “若是天下承平安康,又何来江湖侠客呢?” 太九听着融枂这话,默然点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若路无不平,又何必拔刀? 但两世为人的他,却是清楚...不论是在何种朝代,只要有人便有江湖。 便是上一世的路,也从来未曾平过! 太八想做的事,太九渐渐地像是能够看到一丝轮廓了。 满怀心事的他,就这般跟在这群净火洞的人后头朝着这徐苏的那家大客栈控制着小枫推动轮椅前行而去。 徐苏到底是江南经济重镇。 便是在这有些风声鹤唳,夜幕也已经降临之际,这中心的区域依旧热闹非凡。 宵禁时间未到,到处都是在街道之上溜达的富家子弟、公子小姐、文人墨客、武林中人。 但随着剑眉青年带着他身后这一众的净火洞弟子们来到这中心的时候,在街上的人们却是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放到了那一位很是特别的清秀少年身上。 连带着,热热闹闹的逛街声都在瞬间变成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无他,其面容、其轮椅、其木人,足矣。 “咦?你看那小公子好生俊俏!” 有富家小姐在惊讶于太九的面貌,小声地对周围伙伴如此说道。 “那人...是不是在闭着眼睛呀?这是为什么?” 有人在欣赏了一下太九的面貌后,方才发现他居然没有睁开眼来。 “该...该不会是瞎了?!” 这人极为震惊地如此开口猜到。 “怎么会...要是这样的话,这位小公子可也太可怜了?” 一听到这瞎了的猜想,马上就有几家从未经历过生活挫折的富家小姐,梨花带雨很是怜惜地为其轻声哭泣了起来。 “唉...这腿,真是可惜了。” 有书生打扮的文人,在瞧了太九的面容后又看了看他那摊在轮椅之上一动不动的双腿,摇头叹息道。 “可不是,若这位小公子有心从文的话,可是就无缘殿试了。” 另一位书生也摇着头搭腔说道。 “哎?!” 忽然有人惊呼了一下。 “等等!” 他睁大了眼睛。 “是什么在推着他的这副轮椅?!” 目瞪口呆地望着推动太九轮椅的小枫。 “那...那是木人?!” 不单单是他,随着净火洞这些人越来越接近那大客栈,便有更多的人能够看到在这队伍最后头推动着轮椅的小枫——一具超出了常人想象甚至还在行动着的机关木人。 “天...天呐!” 方才还为了太九而轻声落下泪来的富家小姐们,在看到了这木人之后竟是直接止住哭泣,无处表现的怜惜之情,更是消失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她们只是捂住了嘴巴露出了极为困惑的表情来。 “这...最近风传的掳**事,便是这位小公子所为么?!” 一边这般说着,一边却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不管怎么样...这位小公子的脸再是好看,那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呀。 不过到底是大城市的人,这些人在看到了那机关木人之后也没有四处逃窜...最多便只是向后退了几步而已,便是这有所后退也大多不过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客和富家子弟。 毕竟,此时的太九看上去就像是被这群净火洞的人给捉住了一般...在经过最初对于木人的恐惧之后,配合着他的那张脸,实在是难以有震慑之力。 但是好歹在这些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直到这群净火洞的人全数都进了那大客栈之后方才重新活跃了起来。 也直到太九彻底到这客栈里头的时候,那位走在最前头的剑眉青年才算是将隐忍不发的一记带了深厚内力的剑招给压了下去——既然已经开口说了应下那位李主事的要求,他自然是会办到。 而太九也是直到此时才感知到,那一股死死锁定住他的彻骨冰寒气息总算是消失不见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太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剑清还有那位太九小兄弟,你们随我上楼来。” 好歹也是奉命群体行动,作为道门三派之一的净火洞也不算没钱,至少将这大客栈包下数日来是没什么大碍。 “至于其他的净火洞弟子,回到自己屋内去!” 剑眉青年走上了台阶,略微思索了一下。 “融枂,你也一起上来好了。” 第三十章 棋子 “所以,那些在各地掳走了百姓的木人,便是出自你那墨阁中的八姐之手对么?” 在最高层的天字房内,融阳在太九和小枫身上打量了一眼又一眼。 “然后便是因为有了你这线索之后,剑元师兄才打算加快调查的步骤便直接去了那小石村...结果在今晨却遭遇到了断魂馆的袭击。” 说着,他很是缓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后,将手中的这杯茶给放下。 “呵,有趣。” 他,看了一眼剑清和融枂。 “剑清,融枂,你们可以出去了。” 剑清闻言却是径直站了起来。 “融阳师叔!师傅说了,他相信太九!” 她不由得有些急了。 “剑清,出去!” 可融阳却依旧只是拿起那杯盖来轻掠过茶杯让这茶水的热气散去,瞧都没有瞧剑清一眼。 不待剑清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一同进来这天字房听取详情的融枂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双手,小声地对她说道。 “剑清师姐,顶撞师叔...并非良解。” 她拉着剑清的手,来到房门边上。 “相信融阳师叔的判断吧。” 剑清看了一眼融阳,又看了一眼拉住她双手的融枂...然后还看了一眼太九——处在话题中心的太九却没有多少担忧的神色,反而像是在宽慰剑清一般,向她露出了一抹微笑来。 “唉...明白了。” 摇了摇头,最后她终究还是跟着融枂来到了这天字房外头。 融枂和剑清两人,便守在这房门外...向楼下望去,看看那些已经被融阳下令回到自己房间的净火洞弟子们有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顿时,房间内便只剩下了融阳和太九两人。 待剑清和融枂两人将这天字房的房门给阖上的那一瞬间,这天字房内的温度便骤然地下降了起来。 那本来尚有热气升腾的茶水,更是在这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呵,完全与你无关么?” 融阳将这杯完全冷下来的茶水递送到嘴边来,喝了一口。 “可要是听在第三方的耳里,反倒像是你在向剑元师兄一点儿一点儿地洗去他对你的怀疑,让他开始信任你。” 茶杯尚未放下,有神的双眸径直地射向太九。 听着融阳的话,太九只得再次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从出了墨阁下山之后,带着小枫的他,从其他人那边感受到最多的便是这怀疑了。 但能怪其他人去怀疑他么? 毕竟,在其他人看来...莫说是怀疑了,小枫的存在已然算是确切的证据了,谁叫这机关木人仅此一家呢? “墨阁...太遥远了。” 融阳,笑了笑。 “不过现实却是此时在我这眼前就有一具能够灵活行动的木人,这般想来那墨阁倒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他盯着太九,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面部表情变化。 “只是你口中的那位八姐...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他眯起了眼睛来,摇头晃脑地接着说道。 “机关制物之术,冠绝今人;武学造诣之才,天下无双。” 又再喝了一口茶。 “更别说,方才离开墨阁下山没多久,就已然是跟断魂馆有了某种联系,就我在这里听你所说,倒像是在驱虎吞狼——这所驱之虎,不单单是那断魂馆怕是连我这道门三派也被算在其中,如此看来你的这位八姐她那谋略手腕,可也相当高明呐。” 他,冷哼了一声。 “只是这种人真的存在吗?也太过完美了吧?” 太九想到了在墨阁时,与太八之间的点点滴滴,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追思的神情来。 当然,这抹追思神情的变化,自是被融阳收在眼中。 “八姐她,便是如此完美。” 若非如此,太四又何必将她禁锢在墨阁之中不知道凡几岁月呢? 叹了一口气,太九摇了摇头对融阳说道。 “倘若八姐的存在是小子胡诌的,那么竹剑前辈所砍下的那块劝小子离开的竹片又该如何解释呢?” 哪知一听太九说这话,融阳却是露出一副就在这儿等你的表情来。 “那竹片上的字,是什么字?” 太九,沉默了一下。 “是...墨阁的盲文。” 融阳点了点头。 “既是墨阁,又是盲文。” 他,还是那般盯着太九的表情变化。 “那可不是随你怎么编么?” 太九闻言,却是笑了。 他已经听出来,这位血梅前辈只是在试探他...换言之,这是在尝试着相信他! “好吧,文字内容或许真的能够随我心意胡说八道。” 紧接着他又开口说道。 “可刻在上边的字,仅凭小子这身功夫可没有办法能让竹剑前辈一夜都不曾发现这其中异样。” 太九顿了一下,如负重释地对着融阳露出了一抹微笑来。 “竹剑前辈的实力,怕是只有血梅前辈您才真正知晓其中深浅吧?” 融阳轻轻地笑了一声,对于他所问的话,不置可否。 “那关于这竹片,你的解释又是如何?” 太九又露出苦笑的表情来。 “说实话,小子也不知道。” 他,叹息一声。 “硬是去猜的话,也只能想到...或许我家八姐还是有在关心小子的安危,仅此而已。” 这么说着,太九又想到了太八离开墨阁时的那一日...她给他上的一堂课。 “希望...是如此。” 太九不由得,呢喃自语道。 而一直观察着太九表情变化的融阳,并未就此结束审讯。 “好吧...就算她真的存在,又如你所说的这般强大。” 顿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那么我又如何知道,你是否不为她所特意布下的一枚棋子呢?” 在融阳这话语中,太八俨然是一位不择手段,无情无泪的女魔头。 太九很想就此进行强烈辩驳,然而他却做不到。 并非是实力不济...而是,他也并不觉得融阳这话,哪里有错。 往日有关于太八的回忆,固然是对他照顾有佳,但太八却同样从未讳言过她已入魔——虽然从她的角度看来,在太四教导下的太九,才算是入魔。 可她已然是对自己要做的事,有着充足的觉悟! “棋子与否...小子,也不敢保证。” 第三十一章 真义 “不敢保证么...” 融阳听着太九的话,只是笑了笑。 “呵,倒是实诚。” 他也并不算太意外,又淡然地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后,开口说道。 “要真是这样...那么,太九小兄弟你可算是一枚未被引爆的霹雳雷火弹了。” 融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太九。 “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 太九闻言却是点了点头,很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一说法。 “血梅前辈说得是,这种可能...小子无法否认。” 融阳挑了挑眉,看着面色平静如常的太九,他发出了这么一声来。 “哦?” 太九双眸紧闭地直面着融阳,走在轮椅之上对他露出了一抹完美角度的微笑来摇头说道。 “但血梅前辈同样也无法否认,另一种可能?” 指尖又是轻轻地扯动了一下,但目标却不是身后的小枫,而是太九脸上的嘴角。 “小子所言,具是属实的这一种可能。” 说着,太九在这完美微笑之中叹了一口气。 “虽说,从小子的角度来看,本就只是如实坦言这般情况罢了。” 融阳看着拉起太九这嘴角边上那一抹完美微笑的银白丝线,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认同道。 “不错。” 同样微笑着继续说道——他的这一抹微笑,没有太九那般完美但看上去却是显得自然多了。 “正是因为这另一种的可能性,所以我才没有直接对你动手。” 顿了一下,将视线望向了这客栈之外。 “但...我可不像剑元师兄那般,说什么看人准不准的。” 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全失,轻轻地摇了摇头。 “人心隔肚皮,就算看走眼...可也不算是什么罕见之事。” 说着,他却是在瞬间就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太九伸出了并拢的双指,将这双指充当剑尖,运行起内力点在了太九的胸前。 事发突然,再加上有心算无心,更何况在硬实力上又有所差距,这忽如其来的一击,太九自是无法抵挡,甚至在他刚意识到不对劲,指尖都还未有所动作的时候,这一场袭击便已经结束了。 “所以,必要的保险措施...还是要有的。” 一朵雪白梅花,透过了太九所穿的服饰,盛开在了他胸前的体表之上。 如融阳所言,这也就只是保险,否则这朵梅花的颜色就不是雪白的了。 “天真的代价,付过一次就够了...” 融阳又像是回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然而,这些话太九并没有听进去。 在被那一道剑指给点到了的同时,他就已经处在了一种很是奇特的状态之中,这种奇特的状态,当然不是这道剑指的效果。 此刻的他,居然是在参悟这道剑指和胸前的这朵雪白梅花! 太九并不是武痴,到底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两世为人的他自然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可当他看到这一朵梅花开在他胸前的时候——他真的是看到了这朵梅花,当然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或者更确切地来说是用他这脑海之中的意识来看。 形塑成这朵梅花的那些玄妙内力让他有些不能自己了。 双手的指尖,开始不由自主地轻轻演奏了起来,那连接着小枫的银白色丝线更是在这天字房中,伴随着他这指尖一同翩翩起舞了起来。 他这异变当然引起了融阳的注意,但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却是将由本能所抬起的双手给放下,并没有打算出手阻止太九的这番动作,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那具机关木人,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只是此刻被融阳握在手中的雪白之剑,倒也说明了他并非没有做好应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然后,但见那在太九身后本来只负责推着轮椅的机关木人,开始动了。 看着这机关木人的动作,饶是融阳...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什么?! 这机关木人所运行的内力...竟是变成了他的内力——虽说这机关木人本身能够运行内力,就已经足够他琢磨不透的了。 哪怕这内力还略显稚嫩和未经雕琢的不成熟,可俨然是有了一丝雏形。 融阳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撼、接着讶异、再之后却是露出了笑容来。 “骇人听闻!实在是骇人听闻!” 话是这样说,可他双眸之中的精光反倒甚是敞亮,看上去融阳似乎比太九本人还要更高兴。 “这等悟性,更是闻所未闻!” 很显然,太九是经由之前他那一道剑指而摸索到了他这内力的门槛。 看着太九,融阳是满脸的惊羡和欣赏。 “好一个天资卓越,聪慧绝伦的悟性!” 融阳居然还为此有些激动地抚了抚掌。 “这下我倒是有点相信你口中那位八姐的存在了!” 可看着那实际运行起他这内力雏形的机关木人,他的表情却又复杂了起来。 “只是这等奇术...对今后的江湖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事实上,正如融阳所说的一般。 从那一道剑指和梅花中领悟出了功法的是太九,可实际上太九的丝玉诀和引线指并没有被他给替换下来,转而运行起这刚领悟出来的功法,他只是将这套刚领悟出来的东西,透过了他的这十根指尖...让小枫按照他的心意动了起来,就跟让小枫推动这轮椅一样,他可以将小枫摆弄成任何他想要的样态姿势和动作,仅此而已。 只不过,里头包括了武学套路;也包括了内功身法。 而这,才是墨阁不传的那两门绝学——丝玉诀和引线指的其中真义! 毕竟,这两门墨阁绝学,本来就只是脱胎于控制木人的技法,而非什么用来对敌的功夫,那对敌的技巧,只不过是附带的罢了。 当然了,在江湖上能够胜过这两门绝学那纵然只是附带对敌一面的武功心法,却也没有多少就是了。 更别说,这两门绝学...太九目前还只是修炼到小成境界,后边的路还长得很! 第三十二掌 对剑 连融阳的内功都已经如此被太九给摸到了门槛,那一道的剑指自然更是没有被轻易放过。 只见太九那指尖上的演奏,再一次地骤然变幻了起来,运行着融阳内功的小枫,拳脚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同变幻了起来。 这机关木人并拢起两根木制的手指,作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剑指来,然后竟是用它这刚学到不久的内功,配合着这剑指直接朝着融阳攻去! 看着这一道除了行径路线有些飘忽蜿蜒之外,再无其它缺漏的剑指,融阳的眼中没有任何的轻视之意,反而很是畅快地笑着说道。 “来得好!” 他也同样并拢双指,作出剑斩之势朝着它点去。 结果自是没有任何意外,当然是融阳大获全胜。 这剑指纵然是留下了不少的余地,但跟初学乍练的机关木人比起来,还是精妙太多了。 直到这两道剑指相撞之际,太九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坐在轮椅之上的他,立刻便对着融阳拱手敬礼说道。 “多谢血梅前辈的成全!” 可融阳像是没有听到太九这话一般,他先是看了看自己这两根并拢的手指,接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那把雪白之剑,再是看了看那机关木人手上已然是有着些许冰霜覆盖着的两根剑指,彷佛不甚满意似地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到底是剑招,未到圆满之境强行用指代剑,终究是差了些火候。” 他居然在考较着小枫刚刚那一手的剑招! 想了一会儿之后,融阳对着太九开口问道。 “你的那些银白丝线,是能够充当你的这双眼眸看到这外界的?” 还不待太九回复,他却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说是看到就不太确切了。” 融阳略微思虑了一下,看着太九继续说道。 “应该是像蝙蝠一般,有着自己特别的察觉外物的能力?” 太九正准备开口回应些什么的时候,融阳又是满脸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算了,具体怎么样,反正我也不在乎。” 说着,他竟是将自己的那柄雪白之剑抽出,傲然地对太九说道。 “我只使一遍,用你的这些银白丝线给我摸清楚了!” 太九闻言,指尖连忙快速地拉扯律动了起来,在融阳的周身外围布上了层层的丝影,光线要是再暗一点,说是如梦似幻也不为过。 而处在这些丝影中间的融阳,也不管太九做好了准备没,直接将手中的那柄雪白之剑就这般舞了起来。 但见,拔剑舞龙泉,拂剑舞秋月。 纵然融阳只是在为太九演示剑招,并未有施加多大的力道...但那些含有丝玉诀内力的银白色丝线却还是在他的这道剑舞之中,断了一根又一根。 不过好在只是演示,力道更是被融阳控制得恰到好处,在这些银白丝线断了之后,太九也胸有成竹般地立马就补了一根又一根上去。 剑舞不断,丝线不绝。 两造都甚是好看! 而目盲的太九,透过了这些银白的丝线,竟是在脑海之中将融阳的剑舞动作给全数捕捉了下来,这由丝线所描绘出来的景象恐怕比他实眼看到,还要更加详尽! 动作自是如此,不必多说。 便是那深藏在这般动作里头的意象居然也被太九给领悟到了——他这悟性,真无愧于太四的案语。 龙泉和秋月,他是切实地看见了,可在这龙泉和秋月之外,他竟然还在这道剑影之中,看到了一抹刀光! 以刀入剑的刀光! 也就在这时候,融阳停下了。 他,正巧就此为太九演示了一遍这套剑法。 接着,他将自己手上的这柄雪白之剑给丢了过去,扔在了太九这轮椅上边。 “给你这木人装上。” 他,呵呵一笑。 “你那不成火候的剑指,可是在埋汰我这剑招?” 太九闻言,连忙摆手说道。 “血梅前辈言重了,小子哪里敢!” 融阳当然是在开玩笑,他笑出了声来。 “让那木人拿起这剑,再用刚刚那道剑招尽全力向我斩来!” 太九看了看这柄在轮椅上的雪白之剑,又看了看小枫,有些为难地说道。 “血梅前辈...” 可不待他多说些什么,融阳却是双眼一瞪。 “快点儿!” 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太九没得办法,只能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融阳一听这叹气声,骂道。 “真是矫情!叹息什么?!晦气!” 闻言,太九也就放开了,让小枫持起这柄雪白之剑,作了舞剑的架势来面对着融阳。 “那...血梅前辈,得罪了!” 融阳冷哼一声。 “放心,你这不成火候的剑招还得罪不了我。” 说着,两边又在这天字房内切磋了起来——得亏这是天字房,内里容量够大,否则还真经不起这两人一木的折腾。 一边是以指为剑,还刻意控制调低了那萦绕在自己这剑指之上的内力气息。 一边则是木人持剑,木人动作顺滑流畅不见一丝呆滞迟钝之色,它手中之剑更是在那内功气息加成之下在空气之中逸散着点点冰冻彻骨之意。 只见这两道的剑影交互错落,有来有往。 “不错!” 融阳游刃有余地在对剑之际,开口赞扬道。 “再来!” 但手上的剑指却没有丝毫的逗留,反而是加快了这手上的动作。 太九和小枫的压力顿时骤增,便是那连接在小枫之上的银白丝线也开始在这压力之中断裂开来。 太九不得不抽出些许的精力用两根尾指的指尖所扯动的丝线,来填补这些已断开的链接,但其余八指仍旧是在控制着小枫尽力跟上融阳的动作,争取不漏下任何一剑。 “别去补那些线了!” 融阳当然注意到了太九在填补那些断线。 “只剩下最后一剑了!” 他,笑容满脸地对太九如此说道。 “来!” 剑指对准了剑尖,飘然点去。 “把你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下一剑上!” 那两根并拢在一起的剑指,似剑又似刀。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悟到...这剑里的刀!” 第三十三章 恨梅 两朵梅花,开了。 一朵开在了小枫手中的那柄雪白之剑的剑身上,而另一朵...却赫然是开在了融阳那并拢的双指之上! 在那柄雪白剑身之上的梅花,显然是受到了融阳的限制,开在剑身上边儿没有多久,一会儿之后就在寒气之中消散而去了。 而开在融阳双指之上的那朵梅花,更是只能勉强称之为梅花——大小、形状、内里寒气,都跟那受了限制的剑身之上的梅花没法比,不过...再勉强,它也已经是朵梅花了! 融阳看了看自己的这只手,然后用这开着梅花的双指和大拇指摩挲了一下这朵开在上头的梅花,只是一下...这朵有些歪七扭八的梅花就化作了点点冰尘,转瞬即逝了。 “你这彻骨寒梅剑和未销雪心经两门功夫虽说程度也不过是初学乍练,但考虑到你所花费的时间...姑且还是算你合格。” 说是姑且合格,可是他眼中的赞赏神色却是早已经透露出他真正的心思了。 要知道,太九可是从零开始接触这门剑法和内功,这还没到半刻钟居然就可以使得上手了!这初学之际的境界再是低,但他可也是实打实地学会了!这两门功夫可不是那种随地可见的大街货,学成要求更是严格得很!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而太九在听到了这两门功夫的名字后,反倒先是吟了这么一句诗,他那掉书袋的老毛病又出现了,吟着诗指尖又再轻轻扯动了一下,让小枫运转起这未销雪心经来,接着又让它按照彻骨寒梅剑的套路舞了一下那雪白之剑。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梅花未开,梅香却是从这机关木人身上传了出来,很显然只有这门剑法和这门内功相搭配的时候,才有这特殊的功效。 “呵,懂得倒挺多。” 融阳瞧着这太九居然知道他这两门功夫名称的出处,很是随意地表扬了一下——毕竟,这并不是重点,武功这玩意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吟两句诗就能让境界突飞猛进的,感悟一说那可也得有坚实的基础才行! “必不敢辱没血梅前辈传下的这彻骨寒梅剑和未销雪心经!” 太九连带操控着的小枫,两者都向融阳郑重地行了一礼...某种意义上上来,太九便是对着融阳行师礼可都不见得有多少违和感,但两人却完全没有这一方面的念头。 一位呢,是无意而学,本就没有拜师的想法。 一位呢,是随性而授,同样没有收徒的打算。 “不过,最令我意外的却是...” 融阳摇头晃脑地看了一眼太九又看了一眼寒意凌然的机关木人。 “可真是没想到能够悟到这刀光化剑之意,不是我道门中那些不成材的用剑弟子...” 他顿了一下,露出了一抹说不清是带了什么情绪的笑容来。 “而是你这外边的小子。” 不过,马上他却有摇了摇头。 “确切来说,甚至还不是你这个小子...而是这随你心意所动的机关木人。” 一边说着,他却是一边又再上下打量起那具他口中的机关木人来。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这死物不光能够流畅地行使招式,搭配着那招式运转相应的内功,而且甚至还能在这两者的基础之上应用到那一丝的剑意...天下,果然远比我想象要来的大得多了!” 太九闻言,点了点头。 “天下...确实很大。”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太九开始将小枫拉了过来,小心地将那柄雪白之剑给拆卸下来。 而融阳则是略微地思虑了一下,接着便来到了太九的身侧两根剑指一点,将之前依附在太九胸前的那一朵雪白梅花印记给抹掉了。 “就像先前所说的,人么...我是不会看的。” 融阳摇着头如此说道。 “便是剑元师兄,在我看来也称不上是多会看人...不过,这一次可能他倒是没有看走眼。” 融阳对着太九笑了笑,虽说太九本人是看不到他这笑容的。 “我只看剑,能够使出我这剑意的...自非会是那掳走百姓的穷凶恶极之徒。”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那对剑指,似乎在回想着刚刚那朵开在这对剑指之上的梅花。 “倘若心怀恶意,这朵梅花...可开不出来。” 听着融阳这话,感受着自己身上那丝彻骨寒意的消失,太九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纵然是他,老是被人怀疑这怀疑那的也很不好受。 “多谢血梅前辈的信任!” 接着他将那拆卸下来的雪白之剑递了过去。 “这柄剑,还给前辈您!” 可融阳却是看了看这递过来的雪白之剑,并没有伸出手去将其接过来,反倒是摇了摇头坐到了之前的位置之上,又开始斟起了茶来。 “这柄剑...就送给你了。” 这壶茶,又开始有了热气。 “这如何使得!?” 太九很是惊讶地回绝道。 “呵,我说使得,就使得!” 他淡然一笑,接着继续说道。 “矫情多了,可就像是伪君子了,小子。” 太九闻言...也不矫情了,坐在轮椅之上对着融阳深深地鞠了一躬,指尖一动,他身后的小枫也对着融阳鞠了一躬。 这礼,已经是第二次了。 “如此...那就多谢血梅前辈的厚爱了!” 接着,他又开口问道。 “敢问血梅前辈...” 可还不待太九问完话,融阳却是直接打断他。 “别血梅血梅的了太见外,跟外边那些弟子一样,直接称我名号便是。” 太九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这...小子明白了,融阳前辈。” 他指了指这雪白之剑,问道。 “敢问融阳前辈,前辈的这柄剑可有称谓?” 融阳抿了一口茶后,看了一眼那雪白之剑,点了点头...似是有些追忆地说道。 “恨梅剑。” 他,叹息了一声。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送你了...这称谓就随你心意了。” 他像是对着太九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至少...我是送出去了。” 第三十四章 庙堂 卯时,京城。 天色尚且未明之际,便有众多高官大贤朝着皇宫大门前去。 文官坐轿,武将骑马。 但一来到这皇宫里头,哪怕是当朝宰相的轿子和大将军的马匹也只能够老老实实地停在外头而不敢有任何的逾越。 这文武百官打扮齐整地朝着要开朝会的殿堂走去,偶有相互之间关系良好的大臣甚至还会打打招呼一起走到那殿堂里头去。 “司马大人,小心脚下!” 有位文官看着那位年迈宰相,像是脚下有些不稳似地,连忙扶了一下这位宰相。 “唉...人老啦,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作为当朝宰相的司马明,在一众文官的拥簇之下慢腾腾地走到了这殿堂之中——年纪已大的他,是真的走不快了。 但,比起这位宰相大人,还有一位中年文官则走得更慢,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皇宫,又再看看那些文武百官,摇了摇头后,从双眸中透露出坚定的神色来,独自一人朝着这殿堂走去。 文武百官们在这殿堂之中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之后,跟那位宰相的年纪相差没有多少的老皇帝在太子的搀扶之下,坐到了龙椅之上。 这位太子,出乎意料的年轻。 看上去也不过而立之年...毕竟,他并不是嫡长子。 在搀扶了自家的老父亲坐下龙椅之后,他便面容严肃地扫了一眼这文武百官,唯独在面对那位中年文官的时候才有所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对着老皇帝行了一礼,走来到了底下那文武百官最前边的位置之上。 朝会,自此开始了。 没有任何的意外,这朝会很是行礼如仪地进行着。 天下大事,都在这朝会之中被讨论到——也只有大事,才有资格在这里被讨论。 卯时过去了一大半,这朝会也接近了尾声。 “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老皇帝看了一眼自家的太子,又瞄了一眼那位中年文官。 “若是无事,便就此退朝了。” 同样站在文武百官前头,作为宰相的司马明当然看到了老皇帝的眼神,他顺着这老皇帝的视线在脑海之中算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 “微臣,度支判官王稳川,有事启奏!” 那位中年文官,从位列之中站了出来,躬身对着老皇帝朗声说道。 “奏。” 王稳川又再鞠了一躬。 “微臣近日偶遇一奇女子,其才冠绝古今,除此之外她更有一手裁木制物之术,说是撒豆成兵也不为过!” 文武百官一听这话,顿时就起了兴趣...除了那位一直在观察着老皇帝脸色的宰相大人。 老皇帝适时地作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来。 “哦?竟有如此人物?” 司马明一见这老皇帝的反应,又看了一眼太子,暗叹一声糟了。 作为他常年以来的老搭档,他可太明白这位老皇帝的表情语言了。 之前那些讨论的要事,不过只是前戏罢了。 这次朝会的重头戏,现在才开始! 而且...还是早已排练好的戏码——就像年轻时,他跟这位同样年轻的皇帝所做的一般,只是这一次,他被排除在了这戏码之外。 “爱卿可是已请了这位奇女子?” 老皇帝笑着对那中年文官问道。 “她已在殿外等候着了。” 若非早已备好戏码,怎么可能说来人就来人呢? 司马明,看了一眼那位前些年来找过他...谈论变法的中年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也只能看看他到底是要如何行事了。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华美荣服的绝美女子跟着领路的老太监来到了这殿堂中间来。 正是太八! 只不过,显然在这庙堂之上,服装衣饰什么的都甚有讲究,她也一改原本的那一袭红衣转而穿上了这一身的华服来,倒是将她的女性美更大方地给展现了出来。 至于她那容颜,本就是天下一绝,那些初见的朝廷百官便不用多说,便是有着后宫佳丽三千的,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面的老皇帝也不免沉醉了一下。 “民女,贾茗拜见圣上!”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听到了这声音之后,他很快便从这沉醉之中清醒了过来。 “无须多礼,听王爱卿所说,你这奇女子可有一手撒豆成兵的裁木制物之术?” 站起了身来的太八,摇了摇头。 “撒豆成兵不敢当,但民女却是能够裁木用以制作木人。” 老皇帝笑了一下。 “哦?木人?这木人能作何事?” 太八躬身行礼说道。 “木人,不休不眠、不吃不喝、不知疲倦。” 顿了一下,俏皮地笑了笑。 “还不用派发工钱。” 然后,又正经一下神色。 “若是以木人来取代人力,别的不说单单是矿洞...便是日夜辛劳也无妨,而且哪怕是挖坍塌了,更没有了人命的安危。”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这文武百官。 “在这里皆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想必可比民女更能想到这木人的用处。” 看着这奇女子,宰相大人眉头深皱...但,还看了看老皇帝,终究是没有站出来说什么。 “那木人...可能否让朕和诸位爱卿看一看?” 太八闻言点了点头。 “还请陛下和各位大人稍后片刻。” 然后对着那位老太监点了点头,那老太监了然...不过一会儿,便有几名小太监抬着一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机关木人来到了这殿堂里。 “这便是那木人了。” 太八来到这木人身旁,在它背后的操作了一番之后,这木人便动了起来! “动...动了!” 有位胆小的文官,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但感受到了皇帝的视线之后,他立马冷汗直流低下了头来。 而饶是看过了好几次的这位老皇帝,也总是不免觉得新奇,看了看这木人不断重复作着的采矿动作,满意地笑了笑。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他又看一眼这文武百官,如此问道。 “陛下,不可!” 老宰相,终究是没有忍住...尤其是在看到了这木人实物之后。 “此乃奇淫巧技之物,怕是有违正本清源之道!” 第三十五章 显学 毕竟是老皇帝的老伙计,作为当朝执宰的司马明所说的话,同样有着相当程度的份量。 并且,司马明所说的这话,老皇帝也不是不明白。 深受儒学熏陶的他,虽说是明白这木人能带来的作用,不过也难免会将其纳入所谓的“奇淫巧技”之中。 只是,这次的朝会...可不单单只是朝会,跟过往不一样里头还参杂了点其他的意味。 如果可以的话,老皇帝还是希望可以和平一点落幕的。 他并没有出口反驳他的这位老伙计,而是看了一眼太子...示意让他自己去跟司马明解释。 站在最前头的太子了然地点了点头站了出来,先是对老皇帝行礼致意,接着才转过身来对着司马明拱手说道。 “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圆...匠人之道,也未尝有误吧?司马大人。” 司马明还以太子一礼,眯着眼睛说道。 “敢问太子殿下,这匠人之道的道理...是何人所述?” 太子顿了一下,然后在司马明的注视之下,肃容回道。 “墨家钜子。” 顿时,庙堂之上有些嘈杂了起来。 不少官员甚至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毕竟,这位太子殿下居然还真将这位非儒家的“子”给说出了口来。 这便意味着,他口中的这位“子”,从今而后是有可能会变成显学的! “太子殿下,莫不是杂书看得太多了...该是去看看正本清源的儒学历代的圣贤们所著之书了。” 司马明摇着头,很是认真地劝导着这位太子。 而太子一听这话,眉头深皱。 正打算继续回话的时候,那坐在龙椅之上的老皇帝却是开口插嘴道。 “行了,行了。” 老态龙钟的声音,不大。 但在这宽阔的殿堂之中,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窃窃私语声,自是停下了。 便连那位太子也回过了头来,有些不明地看着自己的这位老父亲——这似乎跟之前商讨得不太一样。 “左右不过只是工具,先试着在小范围内应用一番,倒也无伤大雅。” 但这位老皇帝到底还是开口了,所以太子就算对这结果不太满意,也无奈只得闭嘴。 太子不满意,老宰相同样不满意。 “陛下!” 他又恭敬地行了一礼,正欲洋洋洒洒地说一番大道理的时候。 老皇帝却是变了一个脸色,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朕心意已定,多说无益!” 老宰相看着老皇帝,两人就此默默地相顾无言了起来。 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将那拱起的双手给放下了。 至此...这场朝会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老太监草草地喊了一句退朝之后,老皇帝便在太子的搀扶之下回到了后宫之中。 而那华服绝美女子则是带着那具木人,跟在那位中年文官后头离开了这殿堂。 至于老宰相,只是摇了摇头,心思沉重地在一众的官员拥簇中也离开了。 在这群拥簇的官员里头,走在最后头的是那负责统管六扇门的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官员,事实上,他们在殿堂之中看到了那机关木人之后,都很是默契地带着疑惑的眼神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不过,毕竟只是江湖事,知道归知道...可并没有知道得多清楚。 大理寺自是不必多说,便连刑部和御史台的人也仅是了解得甚为有限——毕竟能够参加这朝廷朝会的官员,品阶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江湖上每天都发生那么多的事,他们这些做头头的,怎么可能事事都管得过来? 所以,还未具体了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朝会之中多说些什么。 不过,很显然...在这次朝会之后,这有关木人一事的优先顺序定然是会被他们给上调到最优先的级别。 在王稳川的府内,华服女子跟着那位中年文官来到了这甚是简陋的府邸之中,肉眼可见在这府邸里头到处都是一动不动的木人,而除此之外居然就没有什么其他值得称道的事物了,便是连在这京城那一众官员府邸中标配的假山假水都没有,若非这些木人...恐怕这中年文官的府邸比之京城里的寻常百姓还要来得更光秃秃。 “大概不久之后,朝廷就会为贾姑娘你安排一处专门的工坊,用于制作和安放这些木人了。” 王稳川头也不回地看着这些木人,脸上满是兴高采烈的神色。 虽然说这最后的结果只是被御命为在小范围内先试用一下,并不像太子先前所说得那般能够被大肆推广,不过只要看到了这些木人真正的成效,想必到时朝中重臣也会无话可说! 他对于这些机关木人,可有信心得很。 “多谢王大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了。” 华服女子笑吟吟地感谢道。 听着这话,王稳川却是转过身来,摇了摇头。 “最近好像有听到六扇门那边在谈论你这木人...江湖上的事,我不管。” 他,看着华服女子的面容,竟是一点儿的心神都没有被干扰到,很是认真地说道。 “我只在乎...这木人是不是真的有像贾姑娘你所承若的那般功效,并且每月还能产出一定的数量来!” 华服女子依旧是满脸的笑容。 “放心好了,答应给您和太子以及皇帝陛下的,小女子自是会办到。” 王稳川点了点头,又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些木人——这些木人在他的眼中,是一道变法的曙光,更是一个能够让这病入膏肓的国家重新强盛起来的关键! 而就在此时,有家仆跑了进来,慌忙地对王稳川说道。 “大人,司马宰相大人来访!” 王稳川眉头一挑,对着太八说了一声。 “暂且先失陪了。” 之后,便跟在那家仆身后,匆匆离开了。 而太八看着这远去的两人,露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来。 接着,她又看了看这些被阉割了绝大部分功能的机关木人,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道。 “呵,既然小九你不听劝,那么江湖上的这口锅可得要劳烦你帮八姐我背着了。” 第三十六章 变法 年迈的老宰相,安安静静地独自一人在王稳川府邸之外,满是耐心地气定神闲等候着,脸上更是连一丝的急躁神色都看不到。 “嘎吱”地一声,这府邸的大门被那位家仆给打开了。 王稳川在门内,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位老宰相行了一礼。 “司马大人,学生有礼了!” 接着立马就走到他身旁来,扶着他请到了自己这府内。 老宰相呢,只是看着这位中年文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本有大才,若非这般...” 被扶着进入了这府邸之中的老宰相,在开口说了这半句话后看到了这府内的那些木人...竟是愣了一下。 这到底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中年文官居然准备了这么多的木人。 “这些木人便是你那变法的底气了吧?” 司马明,看着这些机关木人,面无表情地对王稳川开口问道。 可不待王稳川有所回答,司马明却是自顾自地又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事实上,这奇淫巧技之物终究只是外物,纵是让它们有所应用也无妨,老夫也不至于在这小事上头跟你计较些什么。” 顿了一下,他轻轻地说道。 “甚至便是墨儒之争,也不算什么。” 接着,司马明直视着王稳川的双眸。 “重点是...你那会动摇国本的变法!” 他的语气,异常地沉重。 “须知过犹不及,你若是带着太子殿下一意孤行...天下会因为你这变法而亡!” 王稳川又对着司马明行了一个学生礼。 “还请恕学生...以为不然!” 王稳川的语气,郑重而认真。 “敢问当朝的宰相大人,如今这天下可是盛世太平?” 司马明,默默地摇了摇头。 “敢问当朝的宰相大人,如今这百姓可算安居乐业?” 司马明,又再摇了摇头。 “敢问当朝的宰相大人,如今这庙堂可有物尽其才?” 这位被质问的宰相,只是看着王稳川的眼睛静待他的后语,果不其然,紧接着王稳川用很是沉痛地又开口低声说道。 “莫说是盛世太平、安居乐业、物尽其才...只怕反是百姓流离失所,庙堂遍布奸佞小人,天倾之迹更是昭然可见!” 话,说得很重。 但司马明,却没有多加辩驳。 甚至还点了点头,只是马上他又摇了摇头地轻声说道。 “问题,一直都在。” 他,抬起头来。 “这种种问题,无一不跟朝廷的各大命脉有关,除了徐徐图之外...别无他法!” 王稳川,重重地哼了一声。 “若是小病,那便是学生也认可司马大人的做法,小火慢烹自无所谓。” 话锋一转。 “可如今却是病入膏肓,再不下猛药...绝对是来不及的!” 他的神色极为严肃。 “不求变法,照此下去还能存活多久?!” 司马明的脸色也变了,同样严肃地看着王稳川。 “可你这变法,急于求成,假以时日则必有后患!” 王稳川闻言,却是点了点头。 “学生知道!” 一听这话,司马明愣了一下。 “什么?你知道还这么做?!” 接着,他便怒不可遏了起来——他这才明白,王稳川是在赌,以整个天下作为赌注,来赌那变法之后的国运! “便是后患,也比如今已患之疾要来得有救!” 司马明生气地转过了身,本来他是想来跟王稳川好好谈一谈的,但如今听来却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激进!实在是太过激进了!”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府邸之中。 “若你当真打算要带着太子殿下实行这变法,那么无论如何老夫都是不会同意的!” 说着便用力地甩了一下王稳川府上的那扇大门,径直地离开了。 看着司马光那独自一人有些颤颤巍巍的远去身影。 王稳川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学生明白您这些年来的努力...但,时间不站在我们这一边啊,司马大人...” 自言自语完这一句后,他双眸中又充满了坚定的神色。 “变法...必须推行!” 这当朝的太子新贵和老皇帝的旧贵两人,就此不欢而散了。 而早早就已经看到了那位老宰相,躲在这府邸外头一边的太子此时才敢冒头向着这门户大开的王稳川府中走去。 看到太子朝着自己走来,王稳川将那忧国忧民的神色给放下了,露出一抹笑容来。 “太子殿下可是来找贾姑娘的?”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 “先生说笑了。” 两人的关系,显然很是不错。 “我是欣赏贾姑娘的美,但更注重的却是她这手上的木人之术,有了这些木人的成果之后,想必先生的变法也会来得更加容易推行,让我等一起来为黎明百姓拯救这患上了顽疾的天下!” 得益于近日的朝会,这位太子殿下的兴致很是高昂,他直接走到了这府中之后又对着王稳川说道。 “事实上,比起贾姑娘来,我更欣赏先生您的高才!” 说着,他却是低下了头来,彷佛有些愧疚般地摇了摇头。 “度支判官,对先生而言...实在是屈才了!” 听着这话,王稳川只是摆了摆手回应道。 “太子殿下言重了,有了太子殿下您的支持,官职与否微臣从未在意。” 太子,叹了一口气。 “官职一事,是急不来。” 接着,他又开口说道。 “至于父皇那边,我也会多向他进言这变法一事。” 王稳川,想来一下摇了摇头。 “圣上,恐怕不喜微臣这变法。” 太子无奈地点点头。 “父皇...他太老了,老到已经失去了过往的锐意。” 然后他却是愤恨了起来。 “都怪朝中那些蛀虫!” 正打算继续骂下去的太子被王稳川给拉了一下。 “太子殿下,慎言!” 冷哼一声后,这位太子方才说道。 “罢了,确实不必花费时间说那些蛀虫。” 他拱手行礼致意道。 “来先生这儿,本就是为了继续商讨这变法详情。” 说着,王稳川便领着太子来到书房之中和他讨论起这变法来,便是再细微末节之处都没有被放过。 第三十七章 好奇 江湖中,正因为那木人一事搞得有些人心惶惶。 庙堂上,却浑然有酝酿中的暴雨正要风起云涌。 辰时,徐苏。 在那京城中所发生的事,在徐苏的这几位江湖中人当然是不知情的。 刚醒来还没多久的太九,更是不知道在他这睡着的时候,他的那位八姐居然就已经接近到了这朝廷的最高权力中心,并还打算将江湖上的这口木人之锅甩给了他。 在这家大客栈之内,净火洞的诸多弟子都已经整装待发了——包括了并非净火洞的剑清和太九,也处在了这队伍之中。 领头的当然还是融阳,但此时的他却是坐在这客栈大厅里头的座椅上,依旧是那般慢条斯理地斟茶品味,看样子他已经保持这姿势有段时间了。 而自太九睡醒之后,当他来到这客栈大厅中去跟融阳打招呼的时候,融阳居然也会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还以他一脸的和颜悦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融阳对太九的态度,跟昨天相比是着实有了很大程度上的改变。 更何况,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明眼人,在这客栈之中只有太九本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瞎子...只要不瞎,任谁都能看到,那一柄本该是在融阳背后的恨梅剑,今早时刻居然是被那机关木人给拿在了手中! “那是...融阳师叔的剑吧?” 有不少净火洞弟子,在刚看到太九身后的那具机关木人时,三三两两地很是小声地如此讨论道。 “师叔...怎么将这剑给了一个外人?!” 还有的净火洞弟子甚至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他显然是完全无法理解自家的这位师叔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些人也只敢彼此之间相互嘀嘀咕咕地说着这番话。 谁都看到了这把贴在机关木人手上的雪白之剑,但还真没有谁都敢在融阳的面前提这茬——毕竟,这剑本来就是融阳他自己的,又不是净火洞的家产,作为弟子的他们就算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多也只能够行行注目礼,默默地把嘴给闭上。 而融阳本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依旧只是在慢悠悠地喝着茶,看都不看那柄雪白之剑一眼。 融枂来到了剑清的身旁来,拍了拍剑清的肩膀,然后又小心地指了指她们的这位师叔和那坐在轮椅上头双眸紧闭的太九。 “融阳师叔,这是在向众人表示,他信任那位太九小兄弟了么?” 她很是轻声地对剑清如此问道。 剑清,看了一眼太九和他身后那具机关木人手上的雪白之剑,又看了一眼毫不在乎的融阳...还是有些不太肯定地回道。 “看这样子,应该算是吧。” 显然,在剑清和融枂眼中,就算融阳将佩剑送给了太九...但她们仍然是语带保留,搞不清楚到底她们的这位师叔会信任太九到什么程度。 融枂也小心地看了一眼这两人,然后像是认同般地点了点头。 “我瞧着也像。” 接着又很是好奇地开口问道。 “昨夜融阳师叔在把我们赶出那天字房后,似乎是在那紧闭的房门之中和太九小兄弟秉烛夜谈了许久...剑清师姐,太九小兄弟可有私下里跟你透露他们在那里头具体是有发生了什么吗?” 剑清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回话。 事实上,她自己同样也是好奇得很,可很显然太九并不是什么多话长舌之人,所以自昨夜她们从这天之房出来之后,在那里头发生了什么这两位确实是不得而知了。 看着剑清这摇头不语,内里意思融枂也已是了然。 不过,她又再看了看那闭目浅笑的太九和正不紧不慢喝茶的融阳,在她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略显傻气的笑容来——她一想到自己这位师叔那不近女色的传闻,若是结合着这两人那足以让世间女子都有些黯然失色的容颜,融枂顿时就脑补了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甚至就这般在剑清的身旁直接开始嘿嘿傻笑了起来。 瞧着融枂这模样,剑清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融枂这老毛病,她也不是不知道...只要看到了两个面容出众的男人,融枂偶尔就会陷入自己的妄想当中。 “咳咳!” 重重地咳嗽两声,将融枂从她那妄想中拉了出来之后,剑清方才继续说道。 “不论程度如何,太九他能够得到融阳师叔的信任...这可并非什么轻而易举之事。” 同为道门三剑,她的这位师叔可比她师傅要来得难缠多了。 “所以对于昨夜在那天字房内,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剑清师姐,我是好奇得紧呀!” 融枂摇了摇头,作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来。 剑清闻言,却是笑着耸了耸肩膀。 “谁说不是呢?” 而就在此时,一直都只是在默默喝茶,喝到了现在才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茶,从而站起了身来的融阳似笑非笑地将视线抛向这两人,开口说道。 “融枂,剑清你们的话还真是够多的。” 说着,便不管这两人的表情,径直在这客栈大厅之中拍了拍手对着全部的净火洞弟子正式宣布道。 “跟之前一样,自己去组个三人一队小组,然后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徐苏之中寻找有关那传言说是木人掳走百姓的线索,要注意切莫离开徐苏,否则要是遇到断魂馆里头的人,再出点什么意外的话...我可没有办法洞察杀机,从这些搞暗杀的手中救下你们这些不成器的。” 暂且不论融阳是不是真的办不到,反正他话是这么说了。 而一听到融阳这道指令,剑清的眉头却是率先一挑,不过她并没有就此开口,反倒是耐心地等到了这众净火洞的弟子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来到融阳的身旁直接问道。 “师叔不打算带着这一众的弟子离开徐苏,去那些木人可能出现的地方么?”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是担心去其他的地方调查,会引出断魂馆的袭击么?” 第三十八章 等待 融阳看了一眼剑清,淡然一笑。 “是...也不是。” 说着,在他这淡然的笑容中却是露出了些许的无奈。 “若是只有我一人,倒也不会想太多,可能跟剑元师兄一样直接便到这附近那被掳走了人口的村子里头调查去了。” 摇了摇头。 “好歹掌门也算是信任我,让这一群弟子跟着我后头,若是贸然离开徐苏...当有了那些断魂馆的家伙乱入,在这情况之下我确实是有可能没法将那群小子一人不落地保下。” 剑清,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那...师叔的意思是?” 融阳,又坐了下来,冲着皱眉的剑清笑了笑。 “等。” 语气平静地说了这么一个字。 “等?” 剑清,有些意义不明地重复了一下。 看着剑清这副没开窍的模样,融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剑清,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他拍了拍剑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多给你师傅一点信心,既然作为剑元师兄的徒弟,你会想到来这里找我...剑元师兄,大概多少也能猜到你这想法。” 他笑着指了指在不远处的太九。 “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来徐苏的决定...总不至于是太九小兄弟下的吧?” 剑清闻言摇了一下头。 “这...前往徐苏确是师侄的想法。” 融阳,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那便耐心点在徐苏等你师傅前来。” 一边说着,融阳一边眯起了眼睛来。 “待剑元师兄和你我汇合之后,再跟着他一起去到你们那真武庙,算算账。” 一听这话,剑清又眉头紧蹙了起来。 “融阳师叔...你是想?” 可不待剑清说完,融阳却是冷笑着摇了摇头打断她。 “不,我可什么都没想。” 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后。 “这种复杂的想法,还是到时候去留给那些【自己人】想吧。” 而与此同时,跟徐苏内的融阳这群人有所讨论的同一时间,在另一边那开琉城内,何知府同样是起了一个大早便来到了他这衙门内。 “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么?” 何知府对着一位六扇门捕快打扮的手下开口问道。 整整两日两夜了,他先前派出的那伙尾随在竹剑三人背后,尤其要关注那盲眼少年的一众六扇门好手,至今仍然未回。 “回何大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这位手下摇着头拱手如此回应道。 何知府闻言默默地渡步了几下,又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眼中的神色顿时一定。 “那么...就再派出一队人手,前往那小石村去探查个明白!” 他,眉头深皱。 “途经所到的地方,任何一处都不要放过!” 何知府沉声说道。 “那么多的人,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总不至于连一点儿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转过身去,渡步来到了窗前...向着远处遥望。 “我们的人没回来,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那位真武庙的竹剑和他带着的那两人也完全没见到影儿...其中,定然是发生了某种我们不得而知的变故!” 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那位六扇门的捕快继续说道。 “叫这次去的人...做好最糟糕的心理准备,然后都小心点儿,要是见势不妙就不要多想,直接逃回来便是!” 这位六扇门的捕快对着何知府行了一个军礼,很是郑重地回道。 “是!遵命!” 说完,便满腹心思地从这衙门内府退了出去。 顿时,在这内房里就只剩下了何知府一人,他眺望了这窗外的景色良久之后方才沉默地回过了身来,看着挂在这房内墙壁上的那些儒家圣贤的画像。 “木人...” 摇着头,叹息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文人所特有的敏感嗅觉,让他闻到了一丝又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 但可惜的是,作为地方知府的他却还不知道,今日在京城所召开的那场朝会...否则,他应该能够嗅到更多不可小觑的迹象和气氛。 “江湖事...庙堂事,两者又有何区别呢?” 摇了摇头很是轻声地自言自语了这么一番话后,他又走到了这房内唯一一张的书桌后边,坐下来翻开堆积在这案桌上的笺纸,处理起开琉城里的其他政事去了。 再回到徐苏,此时太九和剑清也已然从那客栈之中出来了。 虽然融阳口中对剑清说的是“等”,但这“等”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在客栈里头虚晃度日地干等,其他的净火洞弟子都有活儿干,更何况是这实力出众的两人了。 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这队伍中还多了另外一人,正是那与剑清同属“道门”的融枂。 基于融阳对太九的信任,至少如今是能够让太九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不过就像他先前对那群净火洞弟子们所说的那般,不管怎么样最好还是要三人一小队地相互之间有所呼应配合,即使是出了事也多少能让其中一人有最大的可能回来通报消息。 所以,融枂便被融阳钦定到了这两人的队伍之中,一同到这徐苏境内去调查木人一事。 两女一男一木人。 这种组合,本就吸睛得很。 两位道门女子那各有千秋,却同样出尘不俗的美色容颜自是不必多说,便是那本该会引起男人嫉妒之心,于这两名女子中间的那位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之上的少年...在看了他的脸后,恐怕这嫉妒之心就直接转变成了另外的心思。 更不要说,那一具机关木人了。 嫉妒也好,艳羡也罢,甚至是一度差点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的人,在看到了这木人之后...哪怕对这三人再是有好感,也直接荡然无存了。 而融阳本人呢,却是独自一人坐在那被他给包下来的客栈四楼之上,不慌不忙地一边斟茶品茗,一边向着这窗外的风光望去——那吸睛的三人自然也被他尽收眼下。 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将视线转向它处。 “来吧,让我看看...在这徐苏境内,你们还敢不敢有什么动作。” 第三十九章 监视 太九一行三人走在徐苏的街道之上,倒是多亏了来往的路人他们三人唯恐避之不及,这本该是人潮涌动的热闹街道,让他们走得很是顺畅。 “先去城南吧?” 剑清一边走着,一边对融枂开口说道。 “虽说之前我们这些净火洞的弟子就已经到城南那边询问过了,不过既然剑清师姐想再详细了解,那也自无不可。” 融枂看向剑清,轻声地如此回应道。 “嗯。” 剑清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又将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那闪躲着他们这三位的人群之中。 “就是隐藏在这人群里头的那些朝廷爪牙太过厌烦。” 太九听了剑清这句话后,却是指尖轻轻一扯,让小枫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本人坐在轮椅之上摇着头,开口说道。 “他们也是基于肩上所背负的责任,不得不来监视我们...” 顿了一下,他又作出一脸无奈的苦笑来。 “确切的说,大概就是为了监视我和小枫吧。” 不过,也正如他所言,随着作日傍晚时太九和剑清进入这徐苏时,同六扇门之间所引发的一场冲突——当然有来自这徐苏官府和六扇门的人混杂在人群之中默默尾随关注着这吸睛的三人众,尤其是这三人众中那推动着轮椅的机关木人和坐在这轮椅之上的清秀少年。 这其中,恰好就有一位百姓打扮的六扇门捕快和剑清那随意瞥来的视线,四目相交了一下。 “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同样是百姓打扮的同僚如此说道。 “发现就发现了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这三人想来也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谁知,这位同僚却是撇了撇嘴,满是不在乎。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和剑清四目交接的捕快,立马就瞪了这位同僚一眼。 “好歹这净火洞也是有名的名门正派,就算你们都不相信那会操纵木人的小子,总该相信这名门正派吧?” 这满不在乎,百姓打扮的另一位六扇门捕快这么回话道。 甚至他还有空在看了眼目标的三人众之后,笑了笑。 “我反正是不认为他们会向城中百姓出手,更别说还胆敢向我等六扇门出手。” 那同剑清对了一眼的捕快却是闻言皱眉反驳道。 “昨天傍晚时发生了什么,你是没见到么?” 在他的眼中似乎还有一把火在烧。 “净火洞是名门正派,那持剑女子还是真武庙的真传呢!不一样未经允许,就直接朝着咱这徐苏擅闯进来了么?” 未成想,这另外一位的捕快在听了这反驳之后,竟然只是耸了耸肩膀。 “要我说,那还是李主事他太过神经过敏了。” 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就是在最早的时候,住在城南的一个老头儿被木人给掳走了吗?” 摇着头,摊开了手来。 “在这之后,上头的大人物们就下令加强了警戒,便是连那城南也一天巡视个好几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警戒的效果,反正从那以后咱这徐苏也没见有其他的受害人出现。” 说着,他却是看了一眼那三人众里头的清秀少年以及那推着轮椅的机关木人。 “你要是问我的话,反正我是不认为那少年会是凶手,先不说各地都还在发生这掳人事件...单单说他在犯事儿了之后,还要再专门跑回到咱们这个已经加强了警戒的徐苏来,那他这胆儿也太肥了吧?” 这时又有另外一位城中百姓打扮的六扇门捕快走了过来,对着这人冷笑地开口揶揄道。 “那你作日傍晚时,怎么不对李主事这么说呀?” 被揶揄的这人却反而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声。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主事到底不像我们...并非根正苗红的六扇门出生,想来他是有着自己的盘算,要是跟他说得太多反而不美。” 那冷笑揶揄他的人也瞪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丝不喜的神色来。 “行了,自李主事来到咱们这儿之后,为人如何大伙儿都看见了,不必你在此多废话替他揣测些什么。” 闻言,那人却是笑着耸了耸肩膀,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这伙负责监视太九三人的捕快们,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那先前冷笑的人又开口说了一句。 “不过,李主事身上的侠味儿,确实是比起官味儿来说,来得更厚了些。” 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后,又补上了一句。 “侠者,对我等来说远则美矣,近则...” 他,像是在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李主事的为人,我还是钦佩的。” 而听到了这话的那位话多的捕快,却是嘲讽地一笑。 “呵,心口不一。” 被说成心口不一的捕快并没有直接否认,他反而只是摇头说道。 “现实要考量得太多了,我...确实是没法做到如李主事那般洒脱。” 那位话多的便衣捕快又插嘴道。 “要真洒脱,他就不会来到咱们这六扇门了...” 还不待他说完,那先前跟剑清对了一眼的便衣捕快听了这半句话,就已经够生气了。 “跟你们这些人聊不到一块儿去!” 接着,他又瞪了那位话多的捕快一眼。 “还有你,王闻财!今日你在这里所说的话,待这次监视事了,我会去跟李主事汇报的!” 说完后,这人便头也不回地,换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监视那三人众,径直地从这人群中走了。 看着这位生气的便衣捕快的离开,王闻财却依旧是满脸的不在乎。 “说呗。” 他,笑了笑。 “可那位李主事又能听你说多久呢?” 那走远了的便衣捕快,是没有听到王闻财说的这话,可其他的便衣捕快听到了。 “嗯?” 先前对着王闻财冷笑的捕快,眯起了眼睛来。 “你这话是何意?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闻财,呵呵一笑。 “咱们这位心中还怀有侠意喜好爱多管闲事的主事,可是恼怒了不少人呢。” 在他说人字的时候,手指却是朝着上方指了指。 其中蕴意,不言而喻。 第四十章 城南 “明人不说暗话,咱们都在他手下当差这么久了...别说你猜不到他这披着官服到处行侠仗义所引发的可能后果。” 那位便衣捕快闻言只是默然,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王闻财看他这样子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是摇着头笑了笑,继续说道。 “若非他这一身硬功夫和那些压不下去的真实功绩,怕是他早就要被上头的人给整治一番了。” 接着,他却是轻佻地侧过头去,望向官府的方向——看样子他是真的不在乎太九这三人,纵然这三人才是他的监视目标,他也仍然是侧头将视线投射到了其他的地方去。 “经过作日那场冲突,他也正好被那位血梅给伤了身子,虽是不好说究竟那伤势会有多深,但瞧他如今正躺在床上连任务都解不了,只怕是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再胡乱行动了。” 轻轻地笑了一声后,这王闻财又继续说道。 “之前能保住他的,不就是他这一身过人的功夫么?” 摇头晃脑地,像是在哀叹人生无常。 “如今受伤躺在床上,那该来的人事调动怕是迟早也就要跟着一起来了。” 那一直听着王闻财说话的便衣捕快,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这话现在说...还是言之尚早了。” 王闻财闻言,却是看了这位便衣捕快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方才笑着回应道。 “跟你们生来就在大地方当差的不同,像我这种从小地方高攀到你们这徐苏来当差的,可看过太多...老徐你这口中的现实了。” 被称呼为老徐的便衣捕快,和王闻财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出生反驳什么。 “李主事,也不过是被这现实给再一次打败了而已。” 摇着头,像是在感叹些什么。 “上一次,他进了咱们这六扇门,作起了这曾经在他口中的朝廷爪牙。” 王闻财摊开了双手,想要拍拍老徐的肩膀。 “这一次...想来他自己也不会太惊讶这即将向他拥抱而去的结果。” 老徐只是斜眼看着这双向他肩膀拍的手,没有闪躲也没有将其拍下去——现实嘛,老徐自然也是懂得很。 “罢了,反正这也不是咱们这些底下人该烦恼的。” 老徐看着王闻财,淡淡地说了一句。 “咱们现在可是有活儿要干,这些富余的话你也不必多说了。” 说着,老徐便直接越过了王闻财,继续他这本来的工作了。 而王闻财呢,也只是摇了摇头,满脸不太在乎地跟在老徐的后头,继续尾随起太九那一行三人...跟着到了徐苏的城南来了。 徐苏,作为常年以来的经济活动的重镇,自是这江南地区屈指可数的富庶之地。 然而便是这般富庶的地方,却也仍然避免不了有潦倒困苦之人的存在——不论原因为何,生活艰难的人于这茫茫天下之中还是处于压倒性的多数...事实上,徐苏在这方面已经算是做得很好的了。 这城南旧区,就是在这富庶的徐苏之中,这些潦倒困苦之人所自发聚集到一起的居住之地。 要知道,就连那在城门边上的地方,都还只是因为偶有“行侠仗义”的侠客们的原因,方才拉低了地价和房价。 毕竟是在城门边上,随时发生冲突的可能性相对而言当然是高到没话说,对于有买房需求的老实本分的百姓们而言,安全性更是不像城中的房屋那般有保证。 可就算如此,这城门边上低价和房价,也只是低廉了一些而已。 毕竟,这里到底是江南的徐苏,再是位于城门边上这些房屋本身也有其该有的价值。 在徐苏之中,只有这城南旧区是没有地价...也没有房价的。 哪怕是代表朝廷来收税的,也从未来到这城南旧区收过一厘税。 但收税的没来,从作日起倒是有一群净火洞的弟子时不时地到这城南旧区来问东问西的。 便是此刻,也有三位净火洞的弟子从城南旧区边缘上的一处摇摇欲坠的房屋之中退了出来。 “嗯?” 在这退出的三位弟子中,其中有一位抬起了头来,看着来人不由得发出了这么一声。 “剑清师姐,融枂师姐...还有这位太九少侠,你们也到来这城南啦?” 没有任何的意外,他所看到的正是太九一行三人。 剑清和太九对着这位净火洞弟子点了点头,并没有搭腔...终究还是净火洞的人,这里自然是融枂回话。 “可有什么新发现么?” 那三名净火洞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才无奈地看向融枂,摇了摇头。 “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昨天我们该问的就已经问完了。” 其中一人环顾了一下周围,接过这话头来。 “好歹这里也是徐苏...不管怎么样至少也算是大地方,那些木人便是想侵入到这里来掳人,恐怕也不像寻常的荒野小村那般简单。” 到访过荒野小村的剑清和太九,很是了然地双双点头表示认同。 而融枂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到底还是被掳走了一人...也不好苛责徐苏的官府,毕竟也只有那一人罢了。” 听着融枂这话,那净火洞的三名弟子也不由得摇头叹道。 “嗯,也正因为出现了那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被掳走的百姓,所以整个徐苏都放开了人手来加强警备。” 接着,其中一名净火洞弟子却是有些苦笑地说道。 “只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在这徐苏之中再也不见木人的踪迹了。” 没有牺牲者,自然也就没有线索——净火洞到底还是名门正派,这些弟子也干不出那为了线索而强行要有牺牲者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既然融枂师姐你们打算到这城南来探查,那我等三人就换个地方去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了。” 说着,这三人便对着融枂和剑清拱了拱手...虽说看得出有些犹豫,但他们最终也还是着太九也拱了拱手方才离开。 毕竟,那柄雪白之剑在阳光之下,明晃晃地甚是亮眼。 第四十一章 现实 那三位融火洞的弟子,就这般离开了。 融枂在目送他们三人离开之后,回过头来对着剑清和太九开口问道。 “说是没什么新发现,你们还要去这城南里头么?” 不论是剑清还是太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可能就结果而言会算是浪费时间,但还是要自己问一问心里边才踏实。” 太九微笑着对融枂这般回应道。 “是吧,剑清姐姐?” 剑清自也是这想法,作出了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来。 “正是如此。” 听到这两人的表态,融枂也只是摊开了手来。 “那...好吧。” 但,接着她却又看着剑清和太九,低头小声说道。 “只是这些穷苦百姓虽说并无武功傍身,但跟他们接触的时候还是最好小心一点儿。” 顿了一下,融枂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在他们的身上...有一股我本能上感到厌恶的草药味道。” 她朝着这城南内望去。 “这本能...源自融火洞中唯一一门属于道门的练气养生内功。”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便是得为他们备上些许的钱财来方能有所问话。” 眼神复杂地又看了一眼这城南。 “穷困潦倒是真...但撒谎难缠也是真。” 她再一次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些人并不是属于穷苦百姓的那种用于谋生的小聪明,而是...” 融枂的嘴巴有些张不开,似乎并不想对住在城南的这些百姓口中恶言...选择了一阵言语之后,却依然说了这么一句。 “可怜人又有其可恨之处。” 这话让剑清和太九的对这城南里头的人都开始产生出了一个不是那么正面的模糊印象来了。 “待你们见到这些人后,便会知道我说的意思了。” 说着,她便打算直接朝着这城南之中走去。 但还未迈开双脚,踏出这第一步来,她的手却是被太九的银白丝线给拉住了。 “唔...既然这样,在此之前能问下融枂姐姐,有关于那唯一一位被掳走的百姓...” 太九抬起头来,和正回过头来的融枂四目相对——只不过,一边是睁着的,一边是闭着的。 “那人可是...鳏寡孤独者之一?” 融枂闻言,在第一时间还是皱起了眉头来。 但瞬即想到,眼前的这位少年可是得到自家师叔的信任...不该再怀疑他才是! “咦?” 怀疑是没了,眼中却浮现出了一丝的异色。 “太九小弟,你是怎么会知道这...” 但接着,她又马上一想到这位清秀少年也到过另一处曾经被掳走了人口的村子里头...于是她便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难道?!” 听到这难道二字,剑清也对着融枂点了点头,解释道。 “事实上,昨天在跟融阳师叔汇报的时候,没来得及说太清楚...毕竟,那时候的重点并不是这木人一事。” 她,一边回想着那小石村的村长所说的话,一边有些惆怅地摇了摇头。 “我们在开琉城附近的那小石村中发现的便是,这木人在掳走那村中百姓的时候似乎是有意在挑选着更为简单的目标...也就是那些鳏寡孤独者,哪怕是被掳走了因为没有人照料,所以后患也是最小的一个群体。” 太九的指尖在那轮椅的扶手上轻轻地点了点。 “但就小弟想来,这里头应当是有其深意的...不单单只是那些目标相对而言更简单,更没有后续动力这般单纯而已。” 他,操纵着背后的小枫,像是在为这两位道门弟子展现手上的动作。 “若是因为担心掳走了有家人看护的百姓,从而被发现所引发的一系列后续效应的话...那是不是可以从侧面说明,这掳走百姓的木人至少在硬实力上,是有缺陷的?” 太九抬起头来,直面着这两位在他口中的姐姐。 “换言之,也就是在这些木人背后的操纵者,他们的实力不济?” 说着,他又苦笑了一下。 “若真是小弟的那位八姐在后头操偶,又何必这般小心谨慎呢?” 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更何况,分身乏术...她也总不可能是得道成仙了,还能炼出化外身来控制着为数众多的木人,在同一时间掳走位于各地的穷苦百姓。”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他有些悲哀地向这两位姐姐展现了一下他那有着无数银白丝线缠绕着的十指。 “所以,小弟唯一能能想到的解释也就是小弟这位天纵奇才的八姐,她想出了一个法子,能够让普通人...或者说是不那么罕见少有的江湖中人,学会了这操纵木人的提线之术。” 剑清和融枂看着太九这十指上的丝线,默然不语。 “正常来说,便是最简单的提线法,让寻常人来学的话...没个三五年,是连走路都走不好的。” 太九,低下了头来。 “若是我家八姐去改良...改差了这提线法,让它跟原本旧有的一众提线手法有了根本性的变化,至少在难易程度上要急剧简化,才会让这一切有了可能。” 他作出了一个苦笑来。 “这也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些木人会专挑这些最简单又最没有后患的目标下手。”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便是他家的八姐真新创出了一个非常容易上手的提线之法,这上手的容易程度要能够让常人不到一周的时间便能勉强掌握,起码要能够做到弄昏人再扛着人离开。 并且...还要有跟木人同样多的活人才行! 倘若要是简单又速成,却还能一人同时操弄数个木人——他家的八姐要是真能弄出这等功法来,只怕这功法的真实深度是不比墨阁的引线指低上多少了。 终究是太不现实了。 “这种解释...是目前在小弟看来,唯一现实点的做法。” 一听现实这二字,融枂和剑清都挑了挑眉头。 毕竟,对她们来说...只是动动手指便能够提线让小枫动起来,这本身就已经属于不那么现实的范畴了。 “现实点?” 剑清有些好奇地问道。 “照这么说,太九你应该还有不那么现实点的猜想喽?” 第四十二章 无忧 听着剑清这话,太九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来。 剑清和融枂见他这副样子,搞得浑身上下有些无所适从了起来。 但见...太九,他这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不切实际的猜想...自是有的。” 声音,异常的低沉。 “一来,是我家的这位八姐比小弟想象得还要更加地天纵奇才,创造了一门有着这引线指之功效,但修成难度又急剧简单便是数日也能让普通人练到心有娴熟的绝世神功。” 剑清和融枂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说道。 “确实不太可能。” 太九,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二来,则是比起这绝世神功来,还要来得更加地不切实际...” 顿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 这二来...终究是没有被他说出口。 因为,这所谓二来...并不是他的原创。 这二来的猜想,源自于那被他变着法子揶揄了一下,竹剑前辈的猜想。 机关木人,自主行动。 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许会比之前太九对剑清和融枂所说的那一种具有现实性的猜想,更有可能解释了为什么在各地出现的木人会专挑那些老弱病残的鳏寡孤独者来掳走——先是创出一门简易的提线法,再花时间建造数量繁多的木人,最后还要找到跟木人数量一样多的修炼了那提线之法的人...仔细想想,里头这三个要件的难度也都是够大的。 只不过,机关木人会自主行动的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在理智之上,他可是有太多的学识基础能够去否定这种毫无科学发展道理的无稽之谈,然而...他这一身的功夫,甚至是包括了他自己这存在本身,也同样是毫无科学道理可言。 思来想去,太九到最后也只能对剑清和融枂叹息一声。 “算了,具体如何还是要见见这城南里头的真人再说...在没有捕获到真实的木人之前,小弟还是希望一切都不要说得太死。” 融枂一脸的问号和不解...她完全不明白太九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及他那二来的后半句话又是想要说什么。 而剑清呢,却是眉头深皱...她好像有些猜到了太九这二来,是想要说什么。 只是,剑清毕竟没有受过基础义务教育的熏陶...事实上对她而言,既然前有太九这一手精妙的操纵木人的武功,那么就算后有木人自主地行动,也算不上是什么大新闻了。 毕竟,两者都是功夫罢了。 不过,既然太九有自己的想法,那她也不必多嘴些什么。 “更何况,这城南里还有融枂姐姐你所说的那一股草药味...多看看也是好的。” 太九作出了一脸的微笑来,面朝融枂如此说道。 而融枂,她在看了看这像是猜到些什么的剑清和打算直接翻篇过去的太九,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回应道。 “那...这次就真地往这城南旧区里头走喽。” 太九和剑清便对着她点了点头,跟上了脚步。 但还不待他们三人深入,在这城南里头却是有人对着融枂远远地打了声招呼。 “哟,昨天来的漂亮小女娃今日又来啦!” 只听到这人略有些虚浮的脚步声在朝着他们三人近来。 “此人是?” 剑清侧过头,低声地向融枂问道。 “作日,我们所询问过的其中一位老爷子。” 剑清闻言,点了点头。 接着这三人便站在原地,等着这位老爷子。 而这位老爷子,想来是年纪有些大了,好半天才到他们这三人的近前来。 “今日又还带了另外两位漂亮的小女娃,可比昨日的那两位要赏心悦目多了!” 他看了一眼剑清和太九,笑呵呵如此说道。 “哎哟!这居然还有一具会动的机关木人!” 近前来后,自然也看到在太九身后的小枫...只是在他这眼神中,寻常人眼中那有些惊异的情绪却是一点儿都看不到。 在他那浑浊的双眸之中...麻木,只有麻木! 甚至于,就如同融枂之前所说的那般,在这位老爷子的身上更还有一股让剑清也同样难受的草药味儿。 闻在剑清和融枂的鼻中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双眸残缺的太九了。 事实上,早在这人向他们走来的途中,太九就已经能够闻到了这一股的草药味了,可是直到这人来后了跟前之后,他方才眉头一皱...那本墨阁的百科全书上,有提到过这股味道! “这味道是!” 太九,不由得惊呼了这一声。 “哦,长得像是小女娃的小伙子,倒挺识货儿的啊!” 这位老大爷笑了笑。 “还能闻出你大爷这身上的味道来。” 他,说着便从满是油渍和污秽的衣袖之后,掏出了一根同样肮脏的老烟管来。 那草药味,正是从这烟管中传出! “无忧无忧,一口便无忧,两口魂荡游千秋,三口却连真仙也不救!” 满脸享受地吸了一口后,脸色红润地朝着太九问道。 “要来一口么?” 太九作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来。 “小子还是算了。” 哪知听到这话,这位大爷却是作为了一副不明的神色来。 “嗯?” 接着他才摇了摇头。 “看来是大爷我误会了。” 他,呵呵一笑。 “这徐苏的城南旧区里头,可尽是些老人、病人、小人、废人。” 说到废人的时候,他还特意瞥了瞥太九。 “哦,这所谓废人可不像小伙子你这般只废了这腿和眼...他们呐,可是连心都废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说着,他又吸了一口那烟管。 “便是这无忧草,也只能救他们三口。” 满脸享受的他,声音有些轻飘飘地。 “三口之后...又是第一口!” 然后居然就自说自话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 剑清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位老大爷,一只手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口鼻。 而这位老大爷在笑完了之后,又看着太九。 “所以,一听到你这小伙子说闻出了大爷我身上这无忧草的味道,我就下意识地以为你跟那些废人是一个样儿的。” 第四十三章 草药 无忧草? 可听着这位老大爷的话,融枂却是开始皱起了眉头来。 昨天她来到这城南乡向这位老大爷询问的时候,可没有跟她说这事...当然了,她也没有在这大爷面前提起那跟她所修炼内功心法有冲突的草药味道来就是了。 “那是什么?” 融枂微微地侧过了头,很是小声地向剑清问道。 可剑清也只是摇了摇头,显然...她也不知道这无忧草是个什么玩意儿。 虽然具体上并不知道这无忧草到底是个啥,但源自她们两人的内功心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草药。 融枂的声音压得很低,然而盲目的太九还是听到了,于是他那十指指尖便轻轻地在轮椅扶手之上弹动了起来。 阳光之下,两根常人目之所不及的银白色丝线顿时便分别朝着剑清和融枂的手心之中点去,在感受到手心这一丝清凉的时候,剑清和融枂两人甚至还都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太九在她们的手心之上写着字。 这银白丝线在她们两人的手心只写了三个字:底也伽。 感受着手心这三个字,不管是剑清还是融枂都瞪大了眼睛瞧着那在前头沉浸于极度喜悦状态中的老头。 底也伽,本是异国治病的医药良方,里头的成分也并不算有复杂。 所以,自传入朝廷以来,这底也伽便流传开来了,成了一个很是普遍的丹方。 可...随着这药在民间传开了之后,居然会有服食过这底也伽的病人专门回访药铺,想要私下将这底也伽给买了服食,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偶有发现这种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前来买这底也伽的人,其频率是越来越高! 对于那些开这药方的医生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在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之后,各地的药堂和医生都将这事汇报给了当地的官府。 一开始的时候,朝廷也没觉得这事有多大...可随着前来汇报的人越来越多,多到了让朝廷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之后,才重新将这底也伽给皇宫之中的各大御医去分合解析。 将这里头的每一味儿药都做了具体的实验是分析之后,这些御医们才发现原来是这底也伽的成分里头,居然有一味儿药是会让人见到幻觉,飘飘欲仙并且比酒更容易让人成瘾的玩意儿! 终于,至此这情况可算是明了了。 朝廷的动作,也很是雷厉风行。 便是禁酒令,在粮食收成不好的时候朝廷也敢下,更何况是这底也伽了。 所以在情况明了之后,朝廷便下了非常大的功夫,总算是将这底也伽给完全禁止了。 说到底,这底也伽也不过是异国的偏方,治疗的效果确实是很不错,但在了解这底也伽的危害后,除了那些瘾君子之外,江湖中人大多也是站在朝廷这一边的,而且还要值得庆幸的是,在朝廷庙堂之上的那群大官儿和皇族之中,并没有多少人服食过这底也伽,否则真要将其完全取缔恐怕还要花上更多气力的时间。 这底也伽一事,便由此作为了一个历史之中的教训和典故被这般流传了下来。 实际上,它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过去了。 并且,因为这典故的原因,所以底也伽一词也已经不再是它的原意,那一个成药丹方。 反而开始成了特指它里头那一味会让人致幻,并有严重成瘾性的原药之名——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底也伽也就成了特指所有这一类药材草物的别名。 所以,太九在剑清和融枂的手心之中写上了这底也伽三子之后,两人也就在瞬间明白了这无忧草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老丈,您这无忧草...是从哪儿弄来的呀?” 太九,很是天真无邪地扬起一脸的笑容,对着前头带路的老头问道。 可那老头一听这话,看了一眼太九这笑容...却是没有受到哪怕是一点儿的影响,嘿嘿直笑。 “嘿嘿,小伙子你们要是想要问木人一事的话,只要花点小钱儿大爷我还会是跟你们说说的...” 接着他便将那烟管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衣袖之中,露出了一副很是和善的面容来。 “但...要是问这无忧草...” 话音一落,这位老大爷的表情瞬间就从和善一下子跨越到了狰狞,甚是可怖! “这可是大爷我的命根子!” 接着,他却是转过了身去头也不回地说道。 “死了也不会说!” 这般说着,他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就算死了只要再吸一口这无忧草,大爷我就又活啦!” 疯疯癫癫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嘿嘿!到时就又活啦!又活啦!” 瞧着这老头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剑清皱了皱眉头,低声对太九开口说道。 “当务之急,还是那木人一事...这无忧草,日后再说吧。” 太九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还不待他再开口问话,那老头似乎要开始往回走了! 太九在察觉到这老头儿的双腿好似也要迈开步伐的时候,连忙让小枫前去拉住这位大爷,然后方才说道。 “好好好,明白了!大爷,小子我不再向您问从哪儿弄来这无忧草就是了!” 他陪着笑,想要安抚下这情绪非常不安定的老头儿。 虽然说现在他采取的是怀柔的策略,但实际上要是采用更加强硬一点的手法...其实,太九他本身也并不排斥。 无关善恶,只是策略选择的问题。 只不过,现在到底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某个荒郊野岭上。 身边的这两位江湖女侠不说,便是他那前去拉住老头儿的小枫,也相当于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行为——这城南旧区再怎么样,也还是在徐苏境内。 本就已经备受怀疑了,要是真的采用强硬手法再被其他的人给看到了...比如,他早就已经发现了的,那些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的六扇门捕快,到时在他们的眼中太九这嫌疑就更是洗不清了。 第四十四章 真假 从融枂手上接过了一把小碎银,银白丝线一抽,这碎银便来到了小枫的手上,接着小枫就将这把小碎银递给了那大爷。 试探,还是要有的。 说实话,太九其实大概也猜得到...这老头口中的那无忧草,应该是向什么人购买的。 这种草料,可不是随便去哪里想采就能采得到,更别说是种植了...神志不清的人又如何照顾得了还未成型的花花草草? 约莫着,这大概也是他们这些住在城南里边的人向净火洞索要钱财,最大开销之处了。 不过就像剑清所说的一样,这无忧草一事...可以暂且按下,先不去想那么多。 “大爷,这钱是孝敬给您的。” 太九的声音,很是和风细雨,温暖人心。 但显然对那老头儿,没多大用。 “嘿嘿,钱啊。” 从机关木人那收下了这一把碎银子之后,老头儿的脚步是停下了。 可他依旧是发出了这难听的嘿嘿笑声来,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 “确实是个好东西。” 这才转过了身来,用他那浑浊的双眸瞧了瞧太九,再打量了几眼太九身旁的剑清和融枂,露出了一丝略显恶心的笑容来。 “虽说,这点钱财大爷我其实吧,是根本看不上眼。” 他掂了掂这手中的碎银,像是在比划衡量着什么。 “但看在你们这三张脸上...行吧,就跟着大爷走吧。” 然后却是盯着在他身后的机关木人,嘿嘿直笑。 “嘿嘿,反正你们肯定也是想再问这掳走了我那好朋友的木人一事呗。” 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去,朝着城南里头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这次大爷我心情好,开个特例带你们到他的家中...到时再随你们问。” 说着,他侧过头来,冲着融枂作出了一个满是恶意的微笑。 “哦,这次是带你们去他真的家。” 说完便将头扭了回去。 而听着他这话的融枂,那眉头还真是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很明显,这老头的话等于是在公开地对他们说,昨天净火洞来这城南中询问的时候所带去的家,不是受害者真正的家。 若只是居住之地,还就算了。 只怕...在作日所问到的事情里头,还会有不尽详实,甚至是刻意虚假之处! 融枂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由得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之中,但只是稍微地想了一想,她也就想开了。 毕竟,又没有谁规定,这些生活困苦的百姓在面对他们这群江湖中人的时候,就一定要将所有知道的一切都真实地告知给他们——尤其是,在明白了这些人是磕了那无忧草,搞得神智有些不清之后。 话语当中的真真假假,本就该由自己来判断。 就当是买到了一个教训,融枂看了一眼剑清和太九之后,对着他们两人点了点头...紧接着,三人便跟在那老头的后边,走进了这城南之中。 也就在太九这一行三人的身影在这城南旧区的边缘处,还若隐若现的时候。 那一众尾随在他们后边的便衣捕快又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三人真到这城南旧区里头去了,还要继续跟么?” 还不待那充当临时指挥的老徐发话,王闻财却是率先开口说道。 “我可不想跟那群疯子起冲突,一点儿的好处都没有。” 说着,他便向后退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老徐见状,叹了一口气。 “罢了,那就在这等着吧...迟早,他们还会出来的。” 另一边,在彻底地进入了这城南之后,昨天已经见过这耸人场面的融枂自是作好了心里准备,但只听融枂提了那么几句的剑清,却是真的有些震惊了。 哪怕有这老头在前,她也多少能想象到这里边的人大概也都不会太正常,可在看到这些城南百姓的时候,她还是真的吓了一跳。 在这城南旧区里头的百姓,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混混噩噩! 要是说得再过分一点,行尸走肉也很贴切。 同样是徐苏的百姓,这些人跟先前还敢围观他们这一行三人的百姓,在精神状态上有着天壤之别。 跟在那老头的后边,太九他们三人已经来到这城南里头有段时间了,可在这里的人们却是没有拿那正眼瞧他们三人,哪怕只是一眼。 就算在这三人的背后,甚至还有一具机关木人——按常理来说,这可是在他们眼中掳走了那熟识之人的凶手...可见,纵然是会给他们带来生命危险的凶手,也无法让他们提起多少的兴致来。 这群人,对于生活,豪无热爱可恋之处! 除了钱财——在太九想来,应该是可以跟无忧草进行换算的钱财。 若非钱财,恐怕作日到此的净火洞弟子可能连跟这些人进行最简单的交流都办不到。 这些人,在无忧之前,生无可恋...可在无忧之后,怕是再也不知除了那无忧之外,又有何可恋。 而这所谓无忧,要是之前没有误打误撞让那老头儿给说出来,只怕不管是第一次来这儿的剑清还是第二次的融枂,顶多便只知道这里的人身上带有一股奇特的草药气息,能够感觉到有哪些不对劲,可却察觉不到这不对劲里头,那更深层次的原因。 而这些蜗居在城南旧区里头的人,也好像是受过了某种的训练一般,有外人在的时候...一点儿服食那无忧草的动作都没有,就像那老头在神智稍微清楚了一点儿之后,就将那烟管给收了起来。 这位人只是脸色呆滞又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双目无神地望着他们这闯入的三人。 瞧着眼前的这副场景...剑清感觉这似乎比她在典籍之中所看到的那底也伽之乱,要来得更加触目惊心! 毕竟,在她眼前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比之文字自然是要来得富有冲击多了。 要是天下都像那老头所说的,吸了三口那无忧草的话...这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这...徐苏的官府都不管的么?” 剑清那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极为小声地如此自言自语了一下。 这城南旧区的存在,于徐苏而言又是什么呢? 不由得地,她在心中这般自问道。 第四十五章 瓦房 “喏,这就是那被木人掳走的死人张家了。” 在太九三人前边带路的老头,引着他们穿行在这城南旧区,掠过了那一众双目无神,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穷苦百姓,来到了一处陈旧不堪甚至有一半都已经坍塌下来的小瓦屋边——顺带一提,不管是那老头也好,还是其他的百姓,这些人所穿的衣物服饰具都破破烂烂,便连女子也是有些衣不遮体...不过,倒是谈不上什么春光外泄,毕竟在这城南旧区之中的女子,不是孤苦伶仃的老妪便是瘦骨嶙峋的残病之人,能够对她们有什么想入非非念头的,怕是只有那些口味儿重到不行的禽兽了。 “嘿嘿,死人张呀死人张,这次怕是真的要成死人喽。” 那老头儿站在这榻了半变的小瓦屋旁,笑嘻嘻地转过了身来面对着太九三人。 “这位昨天在昨天同样没有来到这里的漂亮小女娃也不需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大爷我,谁叫昨天在你身边的那两人大爷我看着就不喜呢?” 融枂的眼神是有些无奈,她在看了这位笑嘻嘻的老头儿一眼之后,只得抱拳回应道。 “大爷您多虑了。” 正在此时,从那半榻小瓦屋隔壁的一处人家中,走出了一位依旧是双目无神宛若行尸走肉般的老妪来。 但随着这老妪发现有生人来到之际,在她那双眸之中,又好似开始有了一丝神采。 “嗯?这...不是作日方见过一面的小姑娘么。” 她,笑呵呵地对着融枂说道。 “怎么今日又来了?” 接着又看了一眼那带路的老头儿。 “而且,还到了老太婆家旁来。” 那老头儿闻言,眯起了眼睛来。 “你这老太婆话也忒多了吧?” 老妪还是笑呵呵地。 “呵,反正你这老头定然是已经先收下钱了,还在乎老太婆我话多不多么?” 接着,她便对太九三人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来——用她自认的和蔼。 “既然都已经到死人张的屋子边上了,那待会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老太婆我看心情也会回答你们一二。” 然后她伸出了那跟枯枝似的干瘪双手,冲着太九三人作了一个摩挲的动作来。 “只不过,这回答么...你们给多少,老太婆我就回答多少。” 剑清和融枂眼神在瞬间便交流了一下。 而太九却是直接抬起头来,分别对着两个老人微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那半榻的小瓦房。 “对了,两位大爷大娘,你们有在那位...死人张被掳走了之后,收拾过这屋子么?” 一边开口说着,一边让小枫将剩下的碎银都递给这两位老人。 跟老头儿一样,这老妪也丝毫不惧这...应当跟那掳走了她家邻居的凶手一样的木人。 “收拾?” 老头儿将那碎银迅速地收下之后,淡淡地笑了笑。 “这屋子还用收拾什么?” 他,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垃圾堆,更别说此刻连主人都不在了,大爷我连带你们到这儿都嫌晦气,倘若住在这旁边也搞不好哪天说没就没,就更别说是进去了!” 老头儿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是在看着那老妪。 “呵,人死不分老幼只分先后...同理,这人呐会不会没,怕也是跟住的地方没关系哟。” 老妪像是在回应着老头儿一般,这么笑呵呵地说道。 “不过,这死人张的家...本来便没有多少人有来拜访过,如今整个人都没了就更不用说了。” 听着两人的回答,太九点了点头。 然后这一行三人像是提前便商量好了一般...小枫推着太九到这半榻的小瓦房中去,融枂向那老头儿询问,剑清去和老妪进行交流。 一进入那半榻的小瓦房,迎着太九直面而来的便是一层层甚是浓厚的灰尘。 得亏是一直都闭目的太九,要是换了其她两人...只怕在这小屋中是连眼都不好睁开了。 一根根的银白丝线在这小瓦房中来回探索,墙角、地板、屋梁,没有一处有被放过,得益于太九是用这些细线来观察外物,便是那坍塌的半边,也被他给摸得是一清二楚了。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一丝的了然神色都没有,反而越发疑惑了起来。 他并不是没有发现,甚至于...发现得还有些多了。 并且,这些发现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他之前的想法,但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让他的这脸上表情越发凝重了起来。 摇了摇头,他便从这半塌的小瓦房中退了出来。 另外的两人,她们从这两个老人口中探听到的口风却是跟作日融枂就已经了解到的大同小异,也没有差多少。 这样看来,像是有些白花钱财了。 但...大同小异是大同小异,毕竟是完全分开询问,口径再是一致,总还有点差别的。 两人问完话之后,并没有就这般干等着太九,而是继续问话...只不过,这问话的对象被调换了过来。 “大爷,您是向我师妹说在夜半时分的时候,正巧因为您要出门解小手,方才看到了那木人来到这城南中,将那位死人张给掳走了...这是真的吗?” 老头儿冲着剑清咧开嘴来,笑了。 “呵呵,大爷我说得当然是真的喽...只不过,信不信就是你们的事了。” 剑清闻言,点了点头。 “可那位大娘却是对我说...那天夜半时分,她也是醒着的,可没从这隔壁处听到什么声音来着。” 老头儿一听这话,顿时便眯起了眼睛来望着那正在和融枂交谈的老妪。 “哦?” 而那老妪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老头的视线,同样别过了头来...这两人相视然后露出了满是恶意的笑容来。 “那老太婆记性和听力都不行,兴许是记错了日子,又间发性耳聋导致什么都没听到。” 老头儿如此解释道。 “唔...是这样么。” 剑清像是在表示认同般地点了点头,进而低下了头来让她的表情有些看不清。 而这时正好太九从那半塌的小瓦房中退了出来,融枂也像是问完话后朝着她走来。 “那...我们三人这便告辞了。” 第四十六章 挣扎 太九三人走在这满是浑浑噩噩之人的城南旧区中,很快地...他们便来到了这边缘处。 还处于这城南之中时,太九很是隐蔽小心地又再伸出了一根银白丝线,在容枂的手心写道:融枂姐姐,还请不要声张莫被身后这些人发现,借给小弟一些碎银。 融枂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将手缩到了衣袖之中,然后从外边看根本看不到她有什么动作,但在瞬间之后却有一小袋的钱袋被弹到了太九的轮椅之上。 接着就在这三人即将离开这城南旧区时候,太九他像是不小心般...在这城南旧区的边缘处将那一小钱袋中的碎银给尽数掏出丢置在这路上。 但...说是出乎意料之外也好,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也罢。 在他们后头的那些浑浑噩噩之人当中,并没有任何一位有争先恐后地朝着这丢落在地上的碎银捡去,甚至连瞧都不瞧一眼——纵然,这些碎银在阳光之下,是如此地熠熠生辉,夺人眼球。 “瞧!他们从那城南旧区中出来了!” 在这城南旧区边缘外的路边上一家茶铺里头,有一位百姓打扮的便衣捕快小声地对他的同僚们提醒道。 “嗯,看到了。” 老徐,嘬啜了一口茶水后方才抬起头来望向那正缓步离开那城南旧区的三人。 “嗯?” 可正在此时,他却是转过了头...向着徐苏中心摇望而去。 “怎么了?” 有一位便衣捕快不明地问道。 老徐,眯起了眼睛来。 “那被血梅给包下的客栈...在它边上的人,好像有些莫名地多了起来。” 王闻财听到这话,眉头一挑。 “哦?” 眼珠子,开始快速地转动了起来。 “这可有趣了。” 接着,王稳财又小心地望向太九三人,对老徐问道。 “那老徐...我们要继续追那三人么?” 老徐将头转了回来,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了,客栈那边有什么事也跟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就只是监视那少年和木人而已。” 但他这话音刚落,却立马有一位正经捕快打扮的人推开了这茶铺的门,冲他们大声喊道。 “老徐,要不是老子眼尖还真不好发现你们!” 在一众便衣捕快有些吃惊的表情之下,这人继续说道。 “行了,手头有什么任务就赶快停下,知府大人召我们回去了!” 老徐眉头一皱。 “可我们也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要追踪那操纵木人的少年来着。” 来人却是摇了摇头。 “这算什么要紧事!知府大人...他说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说着,这人又火急火燎地向茶铺外头跑去。 “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了,你们的动作都快点!” 看着他施展轻功在瞬间便远离了这茶铺,老徐定了定神...再看一眼远处的太九三人后,沉声说道。 “全员都有!” 站起了身来,推开这茶铺的小木门。 “回去换衣服,到知府大人那集合!” 然后,这一众的便衣捕快便一个又一个地施展着轻功,发出了飒、飒、飒的声音,从这茶铺之中迅速撤离了。 当然,他们这不寻常的样子自是被路人给发现了——太九三人更是不必多说。 但得益于此处地界跟城南旧区甚是接近,所以除了太九他们三人之外实际上也根本没有几位路人。 “六扇门的人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不再监督我们了。” 剑清语气很是冷淡地向太九和融枂汇报了这么一句。 “不过,有没有他们都影响不到我们...继续说回你的发现吧,太九。” 很显然,她也只是随口提一句这些六扇门的人罢了。 “好的。” 太九面朝着剑清,点了点头。 “在那半塌的小瓦房中到处都是灰尘,一般人恐怕还真是难以从中发现什么值得称道的痕迹...在那墙角甚至是半塌处,有着一丝人挣扎过后所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而这些蛛丝马迹,也都已经被灰尘给掩盖上了,一般人就算再怎么仔细地观察,最多也只能发现盖在那些蛛丝马迹上的灰尘,跟别的地方比起来勉强有些浅显罢了。” 剑清和融枂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眉头一柄皱了起来。 “而在那挣扎之中...小弟,也发现了木人的指痕。” 他,叹了一口气。 “方方正正的,除了木人...大概没有谁的手指会这般方正了吧。” 顿了一下。 “不过...” 剑清,眉头一挑。 “不过什么?” 太九,却沉默了。 “嗯?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剑清,有些疑惑地问道。 太九,抬起头来直面着剑清,然后有些惆怅地点了点头。 “或许应该这样说才对,那极为方正的指痕确实应当是木人的...但是那大小和从那浅显的灰尘反推回去所得到的重量,两者皆是跟小弟所认知的机关木人截然不同。” 他又顿了一下,好似在思考这问题可能的解释。 “当然了,或许是精简了大小样式以及因为在外界,所以采用的木料也跟以往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小弟我想多了也说不定。” 说着,他又对着剑清微微一笑。 “至少,那挣扎过的痕迹也算是为我们之前的猜想证实了一点...便是这些新式木人是真的没有办法很轻易地就将人给带走,哪怕这人还是住在这城南旧区里头的老人家,可那木人也得跟其有过一番争斗,制服住他之后才能掳走这老人。” 摇了摇头。 “实力不济...不管是那木人,还是在背后操纵它的人。” 倘若...真有操纵它的人的话。 太九在内心之中,默默地补了这么一句...没有说出口。 “也算是为我们抹掉一个错误答案了——我家的八姐好歹也没有弄出一门绝世神功来,否则这一趟该是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了。” 他像是在自嘲般地对着剑清和融枂如此说道。 “太九小弟辛苦你了,起码这一趟对我们来说不算是一无所获。” 融枂对着太九笑了笑。 “嗯。” 剑清点了点头。 “而且...” 第四十七章 饲养 “而且,还有这...无忧草。” 剑清的语气有些冷漠了起来。 “那两个老人家,其中至少有一人是在向我们说谎。” 冷笑了一声后。 “甚至,两人都在说谎的可能也都无法排除。” 说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顿了一下,她对着太九问道。 “太九,你觉得这无忧草跟木人一事,会有所联系吗?” 坐在轮椅上头的太九闻言,微微颔首。 “谁知道呢...至少,小弟是不敢断言说绝对没有关系。” 但是,马上他却又接着说道。 “不过,从这城南那些人的情况看来...他们并不像是最近才服食那无忧草,这无忧草在那里头的存在少说也应当是有一段时间了。” 他摇了摇头,沉声静气地继续说着。 “而我家的八姐...” 声音,听着很是沉稳。 “自下山以来,应当是还没有这么久才对。” 太九歪了一歪头。 “至于...那两位老人家说谎的原因,小弟倒也不是全无想法。” 指尖一扯,小枫那推动轮椅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剑清和融枂两人的脚步也随之停下,回过头来看着太九。 “还记得刚刚在离开这城南旧区之前,小弟【不小心】弄丢从融枂姐姐那边借来的碎银么?” 两人点了点头,静候太九的后文。 “若是这钱财对这些浑浑噩噩的人来说,真像那两位老人家的言语以及他们的那些行为中表现出来的那般比命还重要的话——按那位老大爷所说无忧草比他的命更重要,想来他之所以这般重视钱财就是因为这钱财可以从不知何人处换取这无忧草吧。” 抬起头来,太九对着两人笑了笑。 “这是...他们隐晦地为我们表达出来的信息。”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更确切来说的话,应该是我们从那两位老人家身上...自以为是探知到的信息。” 他这笑容越发地好看了起来。 “这可是由我们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信息,想当然尔会深信不疑——这同样也是他们想要的方向。” 剑清和融枂听着太九的话,两人对视了一眼。 “可在太九小弟你故意弄丢了从我这边借去的碎银后,位于我们后边的那些人并没有朝着这些碎银捡去,并且日头又是这般地明亮...若这钱财于他们而言当真比命还重要的话,没道理会说是看不到。” 融枂眉头深皱地接过了这话头来。 “这,便说明了...至少在无忧草这件事上,那两位老人家毫无疑问是在把我们当傻子耍!” 剑清也点了点头,只是在她那双眸之中透射出了极为危险的目光来。 “剑清姐姐说的话虽然有些过了,但...跟事实可能也相去不远。” 太九,叹了一口气。 “由此小弟大胆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来,那便是...这钱财一说,只是这些人在遮人眼目!” 他直面着融枂。 “包括了作日,融枂姐姐和净火洞中的其他各位大哥大姐们所为之付出的钱财...都只是故意为之罢了。” 指尖在那扶手之上,嗒嗒嗒地点了点。 “恐怕是训练得还不尽完善...所以在小弟那番试探之下,居然就这么被探到了一丝的虚实。” 剑清眉头一挑,看着太九。 “训练?!”语气中甚是莫名之意。 太九点了一下头。 “正是训练...待会儿再向两位姐姐解释这训练一说,先回到他们这说谎的理由来。” 顿了一顿。 “这说谎的理由么...在小弟想来大概也是跟这遮人眼目的理由一样,问题是这些人又为了什么非要这般遮人眼目的呢?” 他,抿了抿嘴。 “如果不是耗费钱财来买的话...这些人所服食的无忧草,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阳光照在剑清和融枂身上,是这般地暖洋洋...可听着太九的分析,心中却难免冒出了一丝的凉意来。 “买的话,那便是买家和卖家的问题——卖家的身份再是神秘,他那行为举止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摸索,左右不过是为了钱财,甚至于这卖家还可能真只是有着货源的毒贩子罢了,到时候顺藤摸瓜向上爬,等到摸到大瓜之际再让我们震惊也不迟...” 太九说着这话,却是苦笑了起来。 “而不该像是现在这般...” 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在没有了金钱关系的情况之下,这卖家...就一跃而升,变成了饲养者!” 纵然是一直以来都非常温和的太九,他那声音也难免带上了一丝的冷意。 “那么...这无忧草一事,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他,甚至还想到了在上一世的时候,从历史教科书中所看到的那场浩劫。 “有人故意在用那无忧草饲养着这些...穷困潦倒的百姓。” 太九铁青着脸,说不出是副什么表情。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比起其他人来...这无忧草对这些穷苦多难的人而言都是更加难以摆脱的诱惑和梦魇!” 在现实中饱受痛苦的人,若是有选择的话...只怕会待在那虚假的美妙梦境之中再也不出来。 “如果可能的话,待木人一事有所缓解之后,希望未来还能到这徐苏的城南旧区里去看看那位大爷还在不在。” 太九,思虑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说了这提议来。 “嗯?” 剑清眯起了双眼来。 “太九你的意思是...那位大爷会被消失?” 太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位大爷他...” 他低下了头来。 “是误打误撞呢,还是有意无意呢,这可就有点难分了。” 接着,太九又直面着剑清。 “回到刚刚小弟向两位姐姐提到的训练...在这城南旧区里头的人,大概有可能已经被那无忧草给摧残得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哀叹似地,低声说道。 “他们实际上是被训练到了在某种程度上足以装作正常,并作出这般遮人眼目和说谎行为的疯子——哪怕有人能够察觉到这表面上的些许不正常,可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这城南的存在也有些年头了。” 很显然...哪怕没有这木人一事,江湖上的波澜也未曾平静过。 第四十八章 出招 此刻正值日晒三杆之际,正是这徐苏中人潮开始多起来的时候。 吆喝叫卖的小贩,行走江湖的侠客,吟诗作对的文人也逐渐在各个街道乃至是各家酒楼客栈里头出没...尤其是,净火洞所包下的那家大客栈所在的街道上。 该说不愧是繁华的江南之地么...就算近日在江湖之上有着不小的风波,可这徐苏却像是一点儿的影响都没有,依旧是这般的热闹非凡,人潮涌动。 并且,还因为在作日傍晚时,那位清秀少年和他身后木人的缘由,现在在这徐苏内到处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在这些人潮当中口耳相传着。 “嘿,听说了么?” 有位公子哥儿用手肘捅了捅他身旁的好友。 “听说啥?” 那好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啧啧,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消息落人一步呀。” 那公子哥儿打开了折扇,在态度上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好友。 “什么玩意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那好友显然明白这位公子哥儿的尿性,直接这般说道。 “最近搅乱了江湖这一池春水的木人,你小子总该知道吧?” 公子哥儿,用那扇子遮住面容,对他那好友问道。 “知道啊!” 他那好友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前日那闻名天下的道门三剑之一,梅剑——净火洞的血梅到了咱们这徐苏一事,你小子也是知道的吧?” 他那好友更加不耐烦了。 “废话,这等大人物来了,我会不知道么?” 说着,这人还指了指那家大客栈。 “我还知道这位血梅住在那上边呢!” 公子哥儿“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给合拢了。 “那你知道...这木人和这位血梅之间,又有何联系么?” 一听这话,他那好友却是愣了一下。 “额...不是说这位血梅来我们徐苏就是为了解决这木人一事么?” 哗地一声,那位公子哥儿又将折扇给打开来遮住嘴鼻,小声地对他这好友说道。 “哼哼,解决?那位血梅...甚至是净火洞,都可能跟这木人有某种关系!” 他这好友眉头顿时便深皱了起来。 “这话又是如何说起?” 公子哥儿叹了一口气。 “唉...可惜昨天落日时分,咱们在另外一条街上的酒楼中喝酒。” 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虽说我这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昨天那群守门的六扇门好像跟谁打起来了,这事你知道么?” 他这好友点了点头。 “有过耳闻,但等我赶过去想看热闹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了。” 接着,这位公子哥儿又压低了声音来。 “听说...跟六扇门杠起来的,正是这木人!” 顿了一下,公子哥儿似乎面有难色。 “唔...好像还说在背后操纵着那木人是一个甚为美貌的清秀少年。” 然后,他又扇了扇那折扇。 “跟六扇门杠完了之后,那少年却是被这位血梅给亲自接到了这被净火洞包下的客栈里头去了...你说,这里头会没关系么?” 可他那好友关注的点却是有些跟常人不同。 “美貌少年?” 公子哥儿点了点头。 “嗯,美貌少年。” 然而马上他又轻笑了一下。 “说是什么佩玉琼琚,洵美且都...哼,我看呐是这传话的人,没看过本公子的容颜,才会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来!” 他那好友,露出了一抹和善的微笑来看着这位公子哥儿。 “呵呵。” 公子哥儿鄙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不必呵呵,我早就知道你嫉妒我的美色已经很久了。” 说着,公子哥儿却发现这好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怼自己,反而是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他身后。 “那...那...那!” 他这好友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回过了神来,双手按住这公子哥儿的肩膀,很是剧烈地摇了几下。 “那边的,就是刚刚你所说的少年了吧!” 可在看到了那推着轮椅的机关木人之后,激动立马便冷却了下来,有些惋惜地摇头说道。 “他那眼睛和腿...还有背后那木人,可惜了。” 叹息一声后,接着说道。 “否则,说什么也要上去结交一番才是...” 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转过身去望向那少年的公子哥儿,却是连他这好友的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有子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子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公子哥儿不由得开始喃喃吟诗了起来。 他...感觉在他的内心当中,好像多出了一条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道,在这条大道的尽头更有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向他敞开着。 撇开这小小的插曲。 在那大客栈四楼上悠哉游哉喝着茶的融阳,将手中的茶杯给放下。 瞧了一眼这下边的情况,冷哼了一下后,轻声自语道。 “呵,还想着你们会怎么出招呢。” 露出了一抹淡笑来。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没意思。” 只见在这大客栈周围尤其密集的人群之中,有好些江湖侠客打扮的人士盯着那甚是引人注目的一行三人,像是要看穿他们一般。 剑清不由得咋舌了一下,发出“啧”的一声来。 但好歹是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在这满是人潮之中发作——事实上,若非融枂在她身旁拉住了她,恐怕剑清会向这群盯着她们看的江湖人士直接叫骂开来,毕竟...这些视线,可没有多少好意。 无法目视什么都看不到的太九,却敏感地在这些视线之中捕捉到了一道针对他而来的冷笑,里头的冷意既针对他,也针对他背后的小枫。 不过,这些人好像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就只是这般看着太九一行三人...看着他们回到了那客栈里头。 在客栈里的净火洞弟子,来来往往的途中自然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心中虽然有些怒意——不管是针对这些胡话,还是...太九。 可他们至少没有忘记这次带队的是哪位师叔,顶多也就只能向太九怒目视去而不敢开口讲什么浑话。 第四十九章 挑衅 融枂对着剑清点头致意后,又拍了拍太九的肩膀,就权当是打过了招呼。 接着,她便径直来到了四楼之上,向融阳汇报着这次的见闻——由太九所摸索到的木人线索以及...无忧草。 融阳在听了这汇报之后,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头,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神色。 然后他就直接对着融枂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融枂见状,便向融阳行了一礼,回到了这客栈的一层,太九和剑清两人的旁边来。 “融阳师叔...有什么指示么?” 剑清率先开口问道。 融枂摇了摇头。 “师叔他...” 顿了一下,她有些迟疑地回道。 “好像有什么想法,但没有打算跟我们说。” 太九闻言,却是作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来。 “融阳前辈要考虑的事跟我们不在一条线上...身处的高度不同,所见风景自然也是不同的。” 说着,他对着融枂笑了笑。 “容枂姐姐就不必提融阳前辈烦恼了,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已经算是帮融阳前辈排忧解难了。” 融枂看了一眼太九,点了一下头,总算是露出了微笑来。 “太九小弟说得对,是我着急了。” 而正在这时候,从这客栈外头那些聚集的人群当中却是有一道甚为嘹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血梅前辈,您这净火洞什么时候还跟那勾起了江湖最近的这波风浪——干着拐卖人口脏活儿的机关木人这种邪门歪道走在一起了?” 这嘹亮的声音,很是不一般,竟是有着狮吼之势,直朝这大客栈的四楼窗户奔去。 太九三人顿时便转过了身去,瞧向这在客栈外头叫嚣的家伙。 只见一位扛把九环刀,身材五大三粗有着江湖侠客打扮的壮汉,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然而这人却是对这瞧向他的太九三人以及那一众的净火洞弟子,都没有拿正眼看哪怕是那么一眼,只是抬起头来有些挑衅似地摇望着那在四楼窗户边上,摆弄着茶水的融阳。 “而且,还一连两天都派人到这徐苏的城南旧区之中去找那些疯疯癫癫的家伙...虽说在名义上是要寻找这有关木人的线索。” 人群之中那些看热闹的徐苏本地人,在听到这城南旧区之后无一不是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外地人兴许没有什么感觉,但在本地人的眼中,那城南旧区毫无疑问那是一处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不管是那块地,亦或是那些人。 本就拥挤的人群,霎时间便有不少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坐在这客栈四楼窗边的融阳,在啖下一口茶后,方才侧目望向这楼下的众人。 “无聊至极。” 他,似乎对于这闹剧一般的场面有些百无聊赖。 “一份证据说一份话,莫须有之事...何足道哉?” 融阳摇了摇头,对着这站出来的壮汉,轻蔑一笑。 “证据?” 那江湖侠客打扮的壮汉,在听到了这词之后竟然是猛然大笑了起来,居然也没有放开那把九环大刀,就那么被他持在手中地双手捂着肚子极为剧烈地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他那持着九环大刀的手却是骤然一挥,这把大刀直直指那在客栈里头的太九和其身后的那尊机关木人。 “这大摇大摆的证据,难道闻名天下的血梅前辈,您看不到么?” 这位壮汉作出了一个甚是夸张的表情来。 “总不至于,只是我们这等下作劳累的江湖中人才看得见,而似你等净火洞这般名门正派却反而看不到吧?” 空气好似都有些冷了下来。 感受到了这一丝的不对劲儿,那在人群之中悉悉索索的谈论声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融阳,讲手中的茶杯放下。 “下作?” 他煞有其事地盯着这位江湖侠客打扮的壮汉看了好一会儿。 只见,他徒然一笑。 “确实是挺下作的。” “轰隆”一声,那壮汉手腕一动,一刀劈在了地上...这家客栈前边的地面,顿时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痕,在这刀痕周边更是有着一条又一条的裂缝,眼瞅着这地面就要被他给掀开一层了。 然后这壮汉的双眼瞪得有如灯笼那般大,很是瓮声瓮气地说道。 “血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在人群当中又有好些江湖侠客打扮的人走了出来,站在这人的身后,显然他们也是一道来到这徐苏的。 “骗子和傻子,当真是绝配。” 看着底下的这些人,融阳却是调笑般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马上他又自顾自地摇了一下头,语气彷佛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过嘛,既然是蠢货...倒也活该被骗。” 很难想象,这般刻薄的话语会从这位闻名天下的道门三剑之一的血梅口中说出。 难免会让人想问,他这修道是修哪儿去了。 “只要眼睛没瞎,是个人都能看到你和这带着木人的诡异小子是一伙儿的!” 就像这壮汉说的一样,是个人都能看到...那柄在木人手中的雪白之剑,明白的自然明白这柄剑原来是谁的。 这些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显然已经认定了! “还扯什么骗和傻!” 融阳瞟了这些人一眼。 “哦?” 又轻笑了一声。 “呵,是想要和我动手么?” 以那壮汉为首的江湖侠客们,个个都死盯着窗边的融阳,眼中战意凛然——他们这些人...想着为民除害是真,可借着这为民除害想要扬名立万也是真! 这两者,并不冲突。 并且,因为是为民除害...当然就不需要说什么单打独斗了,只要真能赢了这血梅,再难看的胜利也是胜利! “也别说我欺负人,既然这些人说是因为木人...那么,太九这群蠢货就交给你来负责清理了。” 在这客栈的四楼,融阳又开始斟起了茶来,然后郎声对着位于一楼的太九如此说道。 “反正这事儿...实际上倒也不是跟你完全无关。” 听着这话的太九,只得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指尖飞扬。 第五十章 无物 然而,这显然不是那些江湖侠客们想要的。 “混账,血梅你是瞧不起我等么!” 为首的江湖侠客一个箭步跨到了这客栈的门前,拖着那把九环大刀想要直接冲上四楼...但被无形的丝线给纠缠住了。 在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东西纠缠住他的瞬间,这壮汉说时迟那时快又立马横刀退了回来,有些惊诧地叫骂道。 “什么鬼玩意儿!” 接着他定睛一眼,方才看到了那些在阳光之下,也极为不显眼的银白丝线。 小枫推着太九来到了这客栈的门口和这一众的江湖侠客对峙着。 “别打呀!别打呀!” 别的不说,倒是苦了这家客栈的掌柜...在这时代做生意,可真是不容易啊。 可惜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听这掌柜的话,只有太九在经过他那柜台时才低头抱有歉然地对他说道。 “对不住了,掌柜的。” 想了想,他又闭目直面着那些江湖侠客,露出了一抹的笑容来。 “我会试着尽量不让他们打到客栈的。” 话是好话,可听在这群想要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耳中可就有些不得劲儿了。 “哟,这小子的口气可真够大的!” 有位背负钢枪的侠客看着轮椅上边的太九,挑眉发笑道。 “要是那血梅,我等说不定还会小心一二...” 他将那背后的钢枪卸下持在双手之中,枪尖指着太九。 “莫要以为依靠你背后的机关木人虏获了几个寻常百姓就敢视天下英雄为无物!” 大义凛然,正气回荡。 “首先...虽然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太九,摇着头叹着气。 “我和小枫没有掳走任何一个人。” 接着,他又耸了耸肩膀。 “其次...我也没有视天下英雄为无物。”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再次,我本来也什么都看不到。” 说着,他却是对着这些江湖侠客作了一个嘲讽的狡黠笑容来。 “最后,我只是视你们为无物而已...就算,有这不曾存在的眼睛。” 这群江湖中人,看上去就没有多少是有耐性的...在听到了太九这番话后,一个个地都取出了武器,直接冲了上来。 只有那手持九环大刀的壮汉,犹豫了片刻之后有些忌惮地瞧着那些不显眼的银白丝线,可奈何众人都上了...哪里还有他退却的空间。 “小心那些不易发现的难缠丝线!这个操纵木人的小子果然有其怪异之处!” 叫喊了这么一句,他也杀气腾腾地高举起那把九环大刀一并朝着这客栈门口砍去。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瘸腿的瞎子,不合适吧?” 从太九的身后忽然刺出一剑,将那径直朝着他冲来的钢枪枪尖给刺得偏离开了方向。 连同那一并刺出的清吟剑,剑清整个人也从这客栈里头飞身而出。 “嗯?” 那持枪的江湖侠客顺势将这厚重的钢枪给收了回来,皱眉看着剑清和她手上的剑。 “这剑...你是竹剑的徒弟?!” 他的心思顿时转动了起来...难道道门中的三剑,有两剑在此?! “想什么呢!” 可不待持枪侠客多想,剑清却是对着这人一剑又一剑接连不断地斩去,手上的动作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清吟剑那呼啸的破风声自也不绝于耳。 这持枪侠客在这剑下节节败退,脸上表情凝重无比...只是两造一对比,却发现剑清的脸上只有轻松写意,好似根本就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而除了剑清之外,融枂她也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着融阳点头致意之后,不待融阳有什么指令,也一个纵身从客栈里头跳了出来,将一直隐藏在衣袖之中的一把细长的唐横刀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劈向了那被高高举起正待落下的九环大刀。 “镪”地一声。 那手持这九环大刀的壮汉,被这传来的回震给震退了一步。 “果然!” 恶狠狠地看着融枂,很是大声地叫道。 “你们这净火洞,当真是跟这操纵木人的小子一道了!” 而他口中的这操纵木人的小子...此时却是忙得很。 那纤细白皙的指尖在阳光之下,飞舞着。 一根又一根的银白丝线,随着他这指尖的驱使,将其他的江湖侠客给缠住了...但,这些敢于挑战血梅的江湖中人,也岂会像边陲地方的六扇门捕快一样就此束手就擒,每一个都直接超载般地运行起内功心法,将内力灌注在各自的武器之上试图拉扯挣脱这些银白丝线。 这些江湖侠客虽说在个体实力上不像那持九环大刀和钢枪的另外两人强劲,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当这么好几多位都在同时用内力挣扎拉扯那些银白丝线的时候,饶是太九也显得有些吃力。 毕竟,虽说剑清牵引走了那钢枪男,融枂震退了那九环刀汉...可太九却是以一直面着这将近双手之数,常年混迹在江湖之上的侠客。 然而,就在这些爆发内劲的江湖侠客即将要扯断这些银白丝线之际...太九,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小枫,一直都在。 本来在这客栈周边围观看热闹的人,当然早就已经跑远了。 可这些已经跑远了的人,居然在这远方都能感受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更遑论,在客栈门口之前的那些江湖侠客了。 在感知到了这股寒意的瞬间,剑清和融枂便直接一个纵跃,跳到了附近的房屋之上。 只见...在太九身后的小枫,以木人之姿居然挥舞起了它手中的那柄雪白之剑——恨梅。 在阳光之下,在线影之中...木人的它,竟然有了一抹说不出的韵味。 此刻的小枫,宛若脱离木人之躯,像极了活人! 在太九的指尖之下,它运行着未销雪心经然后木腕转动,对那些江湖侠客一一点去了这彻骨寒梅剑——不管是这尚未从银白丝线中挣脱出来的、还是耗费了大把的内力终于将将这丝线个扯断的、或是那被剑清引到一边的钢枪男、又是被融枂给震退的九环刀汉。 梅花,开了。 第五十一章 气势 一朵不太规整的雪白梅花,开在了这些江湖侠客的身上——不像雪梅那般,颜色血红而位置固定在脖颈之处。 也不知道是太九他还练不到家呢...还是刻意留了一手。 但至少这些人,并没有因此而失去生机,有什么性命之虞。 他们只是被这一剑给点退了数步进而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然后这些江湖侠客,每一人都开始感觉到了浑身上下有些发冷,并且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那一朵不太齐整的雪白梅花,甚是惊诧地盯着太九和那手持恨梅的小枫——这等不可思议的机关木人,是他们从未曾设想过的! “那...是融阳师叔的剑法?!” 不管是在客栈内,还是在客栈外头还未来得及赶回来的净火洞弟子,只要看到了刚刚太九和小枫的这番表现,无一不在用极为复杂的眼神望着他们。 “还有那柄剑...师叔不单单将这剑给了他,更是连那成名的剑招也一并传授给他了么?!” 这些开始胡思乱想的净火洞弟子们,有的在客栈里头小心地望了一眼那在四楼之上的融阳之后,便皱起了眉头来沉默不语;有的则是看向了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的剑清和融枂,然后将那不知从何时起便伸入自己衣袖之中握住唐横刀的手,给握得更紧了些;还有的却是在看了看那一众半跪在地喘气歇息,浑身发抖像是冷到不行的江湖侠客后,反而跃跃欲试地瞧着太九和小枫,眼中战意甚是勃发。 而暂且不提这些净火洞弟子...刚刚纵身退到了周围屋檐之上的剑清和融枂,此时便回到了太九的身侧来。 这两人在从屋檐之上退回来的途中便对视了一眼——她们大概是猜到了昨夜之时,太九他是如何获得融阳的信任了。 “虽说我是有挺多细节问题想要问你...不过,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用出这一剑,好么?” 剑清低着头,很是小声地向太九问道。 “融阳前辈,并不在乎这个。” 太九一听剑清这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顿了一下之后,他又朝着那些或是目瞪口呆,或是蹙眉深思的观众们笑了笑,方才对剑清继续说道。 “我,也不在乎。” 闻言,剑清和融枂便一同对着太九侧目了过来...两人皆像是不知想了什么,那有些轻启的唇齿终究还是合了下来,并没有开口再多说些什么。 而太九本人便操纵着小枫,让它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之上,朝向这些半跪在地不停运转着内功心法想要驱除那如附骨之疽一般寒意的江湖侠客们,推动着那轮椅走了过去。 太九来到了半跪在地并将那九环大刀的刀身有将近一半没入了地面之下,单手撑扶在这九环大刀刀柄之上的壮汉跟前——毕竟,这五大三粗的家伙看上去应该就是这群人的领头人了。 但,就在这时候...说时迟,那时快! 兴许是这壮汉的功法有着特殊之处,让他得以留下一点尚可应用的气力,并就此找到了一个可趁之机,瞅准了机会直接拔刀而起! 该说不愧是打算向血梅挑战之人么,站了起来的他在瞬间便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来,那没入地面之下的九环大刀更是在同时之间,顺势便朝着这前来的太九方向,从下往上地反手划劈而去! 在这壮汉手中的九环大刀,此刻沉浸在一股有着破釜沉舟气势的金光之中,在这金光的加持之下它一往无前又疾如闪电,甚至在它这攻击范围内的太九,都能从那破风声中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雷鸣...显然这壮汉也是为此拼尽了全力,对他来说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察觉到了这壮汉举动,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时间上却是来不及的剑清和融枂两人,瞧着他那架势也不由得有些变了脸色——有心在为太九担忧,但同时又在思考着若是自己处于那位置之中时,该如何应对。 然而...太九本人的表情倒是没有丝毫的起伏。 面对这朝他攻来的致命一击,坐在轮椅之上的他竟然一点儿的慌乱和紧张都没有,甚至根本就不躲不闪,只是指尖又再飞舞了起来。 壮汉的刀,迅雷疾驰...可终究,是无功而返了。 他的刀,很快。 但在丝线操控下的小枫,更快! 刚刚还在太九身后推着轮椅的小枫,竟然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来了! 而这能够轻松没入地面之中的九环大刀,劈在了小枫的身上却好似劈在了金鸣钟器上一般,坚硬不说那反震之力甚至是犹比之先前融枂的那一刀还要来得更加恐怖! 可这壮汉也是硬气,居然硬生生地咬牙撑下了这反震,纵然有血丝从他这嘴角边上流淌了下来...不过,混迹江湖多年的他当然是明白,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若是这一口气停了下来,那等待他的最少也是失败了。 那施加在九环大刀上的内息不减反增,劈在小枫身躯之上的力气更是大得惊人——这壮汉已然是不再考虑什么后劲和防御了,将一切都倾注赌在了这一击之上。 破之,他胜。 衰之,他死! 使这种大刀,讲究的就是这一种精气神,后路什么的全然不在他的考量当中! 事实上,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再多想些什么了,全部的心思和念头都只在这一刀上,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将此刻的他说成是手中的这把刀也毫不为过,身躯或许只是持刀的器具罢了。 但,可惜的是...在这刀下的,并非什么寻常人物,而是一位能够让血梅也赞叹惊绝的不世天才! 更何况,实际上在刀下的也不是他这人,而是他这机关木人。 若是寻常人物被这壮汉给一刀劈到,莫说伤势如何,可至少在被劈到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该是不能有所动作的——只要这内力没有高深到能够完全豁免掉这一刀的话。 而小枫,作为机关木人的它,却根本就没有这种限制! 第五十二章 残局 毕竟,这世上还真没有谁能够拥有这种先见之明。 再是混迹江湖多年,这壮汉也是第一次跟墨阁的机关木人交手,而他过去跟寻常江湖人士交手的经验却反而会难免先入为主地影响到他。 破之,他胜;衰之,他死...这前提的条件是,小枫它不会动。 在这壮汉所剩不多的思考空间中,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只见在这场上,于那一刀的衰破之间...完全不在这刀势攻击范围之中的太九,他那十根白皙纤细的玉指又再凌波飞舞了起来。 银白色的丝线,提起小枫那持着恨梅的木手,再一次地作了出了一个招式的雏形来。 接着,这雏形便在那奋力劈下九环大刀的壮汉眼中,再一次地演化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剑舞,小枫不似之前那般赏心悦目了...反而看起来甚是令人惊惧而怪异。 因为,这一次的彻骨寒梅剑...只有它那一只持着恨梅剑的手是动了起来,而其它的地方则完全没有任何的动作——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人要想作出什么动作来,就算肉眼看不到可事实上却也是全身的肌肉都为之有所连带地动着。 试想一下,若是有人能够将一切的动作都完全无视各个器官和肌肉群,直接将它们给切分得干干净净的话,那么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少说是肌肉拉伤,严重点便是五脏六腑直接易位乃至于挤压破碎都毫不夸张! 至于外在的表现方式,就自然更是奇形怪状甚至会令常人感到不适。 可这...才是机关木人,该有的姿态! 本就不是人,又何必为了似人而强行拟人? 哪怕太九在小枫的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心思,可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小枫,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虽然太九本人是很不喜欢用这种视线来度量他的小枫。 仅在小枫这持剑的木人之手上,便舞完了这彻骨寒梅剑的动作,然后在它这身躯承受着那九环大刀之际...一剑又朝着壮汉点了过去。 一朵不怎么齐整的梅花,又再在这壮汉的身上开了。 此时的壮汉,身上已然是有两朵这雪白的梅花了...纵然他这实力跟他这其余的弟兄们比起来明显是高过了一截,但在两朵血白梅花的影响之下,他整个人便像置身于过春的未销丰雪之中,寒冷无比! 春天的将融未融之雪,实际上才是最冷的。 不过,他好歹还是活了下来。 先前他在那一刀破釜沉舟的气势里头,谓之破胜衰死...可小枫这一剑,却是反向破之将他破釜沉舟的气势给直接打断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小枫的这一剑没有任何取巧,没有什么“再”和“三”,就是在他一鼓作气的时候,正面硬碰硬地堂而皇之取得胜利! 毕竟...小枫又不是人,就身体而言可没有那么的限制。 而被反向破之的壮汉,自然也没有什么气息衰竭的说法,这些气息都被小枫给斩杀殆尽了,便是连反噬也做不到了。 从现实意义上而言,太九还真算是救了这壮汉一条命...虽然从他的角度来说,这可能比杀了他还要更加的难受——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这破釜沉舟的一刀,从今而后怕是再也使不出来了。 只是话又再说回来了,得亏这在场上的是太九而不是剑清和融枂...这五大三粗的壮汉,他那破釜沉舟的一刀实际上可是偷袭,要是换了除融阳之外的其他人,莫说别的至少就这一刀,可还真就少不得要被这卑鄙小人给暗算到! 但就算如此,太九还依旧只是让小枫向这壮汉点了一剑而已,到底还是没有下杀手。 而这壮汉,也终于没有任何意外地倒了下去,便连那紧握着刀柄的手也不由得松了开来,这手上的九环大刀同样应声倒地。 一直在客栈四楼窗边观战的融阳只是淡然地抿了一口茶,轻轻地摇了摇头。 “...妇人之仁。” 可紧接着他又笑了起来,瞥了一眼底下那早已散去的人群。 “试探也试探过了,要如何收场呢?” 很是小声地这么自言自语了一下,便什么都不说了。 “徐苏城内禁止武斗!”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六扇门的人方才徐徐来迟地登场了。 那一众曾跟在太九一行三人后头的捕快们,不论是那位王闻财还是老徐此刻也早以换上了正装,满脸的肃容。 老徐另说,这王闻财嘛...就算只是做做样子,他大概也知道什么时候是该认真。 六扇门的捕快们迅速便拉开了一条警戒线,将这家大客栈给围了起来——他们说迟,确实是迟了点,毕竟这武斗都已经结束了,但说快...倒也快,这警戒线只是瞬间便被他们给拉了出来,简直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事实上,这边所发生的一切,这些人当然是在暗中观察着,就在那朵不怎么齐整的梅花盛开之际,这些人还在小声地议论纷纷。 “作日之时,这木人不是还只有很一般的拳脚功夫么?” 老徐在初见到那一剑时,甚是惊讶。 “这不是血梅的成名之剑么?” 他全程都眯着眼睛在观察这场战斗。 “一晚的时间...是发生了什么?” 老徐,想不明白。 而在他的身后,有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也在看到这一剑的时候阴恻恻地自言自语道。 “道和墨么...” 只是,他这声音却没有传入任何一个人的耳中。 眼见残局已定,这人便轻轻地挥了一挥手,然后这群六扇门的捕快便径直朝着那客栈冲了过去...形成了现今的局面。 围观的人早就所剩无几了,此时更是直接被这些捕快们给挤了出去,在这警戒线内的便只有那些半跪强撑着的江湖侠客、倒地不省人事的壮汉、净火洞的一众弟子、横眉冷对这群捕快的剑清、低头深思的融枂、淡笑不语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融阳、坐在轮椅上有些无奈的太九以及在客栈里头不断唉声叹气的掌柜和小儿。 第五十三章 知府 那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在三名明显不是一般六扇门捕快的保护之下,悠悠然地朝着这客栈的方向走来。 负责守卫这中年人的三位,个个都是一身的锦衣又冠饰齐全,跟那些拉起了警戒线的捕快们一比,至少在装备衣束上来说,两者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看上去,并不像是同一个指挥系统的。 而且,也不单单只是外在看上去这般不同,盲目的太九却是灵敏地用那些银白丝线感知到,外功暂且不提就算仅是这展露出来的内力而言...那三位锦衣人士,这所修习的内功品质绝对是比这些六扇门的捕快好上一截的——同样是在清理他的这些银白丝线,这些徐苏的六扇门捕快砍了三刀的伤害才抵得上那三位锦衣人士的一刀。 不过,让太九感到奇怪的并非这三位锦衣人士...反而是被这些锦衣人士保护在中间,一着官服的中年人。 按理来说,像这种读圣贤书读到了能够当官的程度,绝大部分都该是全无武功傍身才对,毕竟要读书考取功名又哪里来得这么多的时间来练功呢? 而这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呢,在太九的感知之中他也的确是一副全无武功的样子。 但莫名地,太九总是觉得这人带给他的危险性,却是比那三位锦衣人士要来得更甚! 他面朝着这缓步走来的中年人,眉头微微皱起...稍微思虑了一番之后,心念急转了起来。 食指的指尖轻轻地一扯,仅有一根银白丝线便随着这食指指尖的扯动像是无意一般,搭着风极为迅速地穿过那三位锦衣之人的缝隙,飘到了那穿着官服的中年人身上。 然而,这三位锦衣之人也不是吃素的,瞬间便发现了这根丝线,一同出手将这根没有多少内力依附的银白丝线给阻拦扯断了。 只是纵然只有一瞬,对于太九来说也就够了。 但在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和缓,不见拨云见日依然是那般乌云密布。 哪怕是用一根丝线接触到了这中年人,可太九照样没有从中摸索到一点儿的武功痕迹...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觉在提醒着他——究竟是感觉还是错觉,太九也搞不清楚了。 而这位一身官服的中年人也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施施然地迈着大步来到了这警戒线的周边之上,看了看在乱斗中败下阵来的一众江湖侠客,一脸的严肃神色。 “朗朗乾坤就敢在徐苏大街上动手,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还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这声音也像是他这表情一样,听着很是威严。 并且,这中年人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神,却明显在盯着太九和太九身前的小枫,随后他的视线又瞟向了剑清和融枂,最后更是和融阳双双对视着。 在看完了这“道”和“墨”后,他很是轻声地冷笑了一下。 紧接着,这一身官服的中年人大手一挥。 “将这些倒地的江湖中人给捉起来!” 拉开警戒线的众多六扇门捕快立马便分出了人手来,把那些半跪在地的江湖侠客给一一逮捕了起来——可怜这些江湖侠客还在默默忍受着小枫那一剑所带来的严寒之苦,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在冲刷着那一朵不怎么规整的雪白梅花,竟是对于这些六扇门的捕快全无反抗的力量了。 至于那彻底倒地不省人事的壮汉,更是不必多言。 “该...该死,要不是那一剑的寒气难以解除,就凭你们这些朝廷爪牙,根本就别想捉住我等!” 唯一还能够出声说话挣扎的钢枪男,在挣扎一番未果之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恶狠狠地对着前来捉捕他的捕快如此骂道。 “老实点儿!” 可老徐却同样恶狠狠地对这钢枪男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将他给绑得死紧死紧地,一点儿的空隙都不留。 只是片刻的时间,不单单是老徐和那钢枪男,所有的江湖侠客都被束缚住了,这些控制着江湖侠客的捕快们在对着那一身官服的中年人行了一礼之后,便直接拖着他们前往这徐苏的官府衙门,将这些江湖侠客给收押了进去。 顿时,原本还乱糟糟的客栈门前,一下子就空了许多。 在那三位锦衣之人的保护下,一身官服的中年人越过了这由六扇门的捕快所拉出的警戒线,径直地来到了太九的跟前,他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了太九一番,开口说道。 “一个巴掌打不响,按理来说,除了那些被制服的江湖中人外,你...还有你们这些净火洞的家伙,也都一并该被丢入大牢当中才是。” 太九闻言,只是拱手对着这人行了一礼...并没有回声说些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该说话的并不是他。 “知府大人说笑了。” 融阳依旧是坐在这客栈四楼的窗边,居高临下地这般回以这位徐苏的知府。 “制服这些江湖中人的,好像也不是别人吧?” 这位知府在听到了这话后,抬起头来,朝着这客栈四楼窗边的融阳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 “哼,所谓制服不就是在本官这辖区中进行了一场武装争斗么!” 然后,他却是又将视线拉回到了太九的身上来。 “至少...你这位特别的少年,最是该被投入到大牢之中。” 说着,却是摇了摇头。 “更何况,要捉你的理由...还不单单只是这武装械斗。” 他瞥了一眼小枫,背手绕着它渡步了起来。 “这机关木人...本官这些时日可是听得够多的了。” 接着,这位知府大人居然笑了。 “不过,在此之前...” 更是直接转过了身去,将后背完全露给了太九和小枫——当然了,好歹守在他身边的那三位锦衣之人并不是什么装饰品,所以这动作也并不算太突兀。 只见,这位知府大人从他那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张小小的信件来。 “剑元兄,本官已经收到了从开琉而来的飞鸽传书,你还要乔装打扮地藏在这人群当中到什么时候呢?” 第五十四章 木屑 “剑元兄,本官已经收到了从开琉而来的飞鸽传书,你还要乔装打扮地藏在这人群当中到什么时候呢?” 一听这话,不论是太九剑清,还是融枂和那一众的净火洞弟子,甚至便连融阳也不例外,客栈这一头的人全都惊了。 在场的众人只听到在那被警戒线给挤出的人群之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唉...” 但见从中所剩无几的江湖人里头,走出了一位毫无任何特别的气息,便是连太九在之前与那些江湖侠客械斗时所张开的银白丝线,也完全无法感知察觉到,乔装打扮过的兜帽之人。 将这兜帽给脱下,里头鹤发童颜——不是竹剑又还是会是谁! 先前在听到那位知府的话时,融阳也只是有些将信将疑,可直到现在...当看见了自己的这位师兄之后,原本一直都胸有成竹胜券在握,脸上不曾有过意外表情的他,这才有些变了神色。 他皱着眉头从这客栈四楼的茶桌边上站了起来,甚是不解地和竹剑对望着...完全想不明白,既然他的这位师兄已经到了徐苏,为什么不到这客栈里边来找他。 而看着自己的这位师弟那开始皱起的眉头,竹剑只是轻轻地对着他摇了摇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切的经纬,都要说回到前一天,也就是在剑清和太九双双离开了那开琉城的范围,不断施展轻功赶往这江南的徐苏途中之时。 在竹剑这一边的争端,也已经来到了尾声。 傍晚时分,追了竹剑整整大半天的断魂馆终于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摸到了他的痕迹。 虽说这竹剑逃亡的方向有些超出了无金阴云的想象...深山老林,确有蹊跷,难免里头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但在思虑到了任务失败的下场之后,又再考量了一下两边的战损和实力差,他咬了咬牙还是和吊命庖屠带着为数众多的黑衣人一头冲了进去。 接着在他那无情的命令之下,一众又一众的残魂级杀手在付出了他们性命之后,总算是在夜半时分将竹剑的身影给完全逼了出来。 月光照在这片深山老林的阴渠之中,幽静却令人紧张。 月光之下,竹剑在血流满地的一众尸体中间,面无表情又有气无力地依靠在一颗树前,等待着这前来的两人。 无金阴云和吊命庖屠,终于是和他再一次地碰面了。 并且这些倒地不起的残魂级杀手也不是说毫无建树,纵然在硬实力上有不小的差距,但架不住黑衣人数量众多,而竹剑本人更是逃窜了一整天,气力也因此耗损了不少——按常理来说,如此才对。 可在三人之间的这场二打一的战斗,却是结束得出乎意料之外地早...出乎无金阴云的意料之外。 竹剑当然是在示人以弱。 他除了在某些特别的情况下,否则从未显露过他真实的实力。 同门、世间、杀手,自是被骗了过去。 在竹剑手中的拿一把以竹所削的剑...裂开了。 每一片裂开的木屑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下,竟然都好似一把完整的剑! 小归小,但数不胜数...而且,它们的剑身竟是没有了木头的绿色,反而在这月光下看着有些像是闪着金器一般的光亮。 无金阴云在承受了竹剑这一记不再有所留手,很明显是饱含着某种剑意的剑招之后,并没有对着竹剑露出震惊的表情来...因为,有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身前是无数的微小木屑之剑直插心扉,身后更有一记解牛之刀朝着他飞来! 解牛之刀,外刀内剑! 划在无金阴云的背上,呈现出来的却是剑伤! “该死!吊命庖屠,居然是你!” 无金阴云转过了头去,瞠目结舌地瞪着在他身后的吊命庖屠,愤恨地如此叫骂道。 “我原本还以为馆中的叛徒会是悲欢挽歌那只骚狐狸!” 身前的那些木屑之剑,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在乎了。 “没想到会是你这该死的!” 剑意迸发,鲜血流得他浑身都是。 “馆主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这话,吊命庖屠却是冷哼一声。 “哼,他是不会知道的!” 说着,吊命庖屠更是伸出了一掌来,将这奄奄一息的无金阴云给吸附到了这掌上。 “剑元,直接穿透他给我来一剑!” 竹剑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又再是一剑朝向无金阴云径直刺去。 一道剑光瞬间在这深山老林的阴渠之中闪耀了起来...比之月光,还要来得更加明亮。 这道剑光一往无前地贯穿了无金阴云,同时也贯穿了在他后头的吊命庖屠。 至此,那一把竹剑...便彻底报废了。 竹剑的手中,再无一物。 而无金阴云,也就此彻底断魂了。 吊命庖屠在这一剑之下同样倒在了血泊之中,不过好在他至少有拿着无金阴云将其当作是肉盾抗住了最大波的伤害...看着惨,但事实上倒是还好。 “悲欢挽歌好像去追你那徒弟还有那有些妖异的小子去了。” 血泊之中的吊命庖屠闭上眼睛,对着竹剑开口说道。 “从断魂馆那些眼线传过来的信息来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在徐苏。” 竹剑听着吊命庖屠的话,想了想便点了一下头。 “嗯...倒是跟我想得没有差太远。” 接着,他沉默了一下。 “悲欢挽歌...她究竟是想干什么?” 吊命庖屠,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在断魂馆中这么多年,其他的杀魂我或多或少都摸清了一些底细,唯有她...仍旧是处在一团迷雾之中。” 顿了一下。 “可能,只是那位馆主才知道一二吧...” 然后,他竟然又摇了摇头。 “甚至于...我本能地觉得,便是那位馆主搞不好也不堪了解多少。” 吐了一口血后,他继续说道。 “她那身份本就特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称她是断魂馆的人也并非十分贴切。” 竹剑闻言,抬起头来望着那在夜空之上甚是皎白的圆月,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烟雨楼么...” 第五十五章 诱敌 “烟雨楼么...” 月光之下,竹剑这一句声音听着反倒像是在叹息。 可紧接着他又立马就正了脸色,对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吊命庖屠说道。 “这一次实在是多谢丁兄了,可在那断魂馆中还望一切都小心!” 吊命庖屠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回应道。 “剑元,你之前为了诱敌而故意受了无金阴云那一掌...比起我来,你可能更需要小心一点。” 他的语气,甚是认真。 “无金阴云的那一招忘忧印,似乎有点什么说法。” 吊命庖屠,在血泊之中整理了一下措辞。 “这杀手锏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但中者却是不知道为何...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直闭着眼睛不再睁开,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惨烈一些的吊命庖屠,有些沉重地说道。 “是毒也好,是某种内力也罢...剑元,你还是早点将那忘忧印给治疗好才行。” 听着吊命庖屠这一番话,竹剑这才有些明白了那在他心口之上所留下的掌印有何种的严重性,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省得,待此间事了...有所闲暇之后便会去找丹承师兄寻求这解读或是卸除内力之法。” 可吊命庖屠在听完这一句后,却是不由得有些沉默了下来。 那本来不打算睁开的眼睛,也睁开来看着竹剑...异常严肃地说道。 “丹承是否能解也还是个未知数...你,得尽量早点!” 眼见吊命庖屠这副模样,竹剑反倒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剑清和融阳师弟那边,我还得去一趟。” 他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江湖风起云涌,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多。” 神情再一次地变了,同样肃然地回道。 “远远未到能够有所闲暇之时,要是这身体有些不对劲儿的话...我也会试着自己解决的!” 说着,他便拱起了手来,对着浑身浸满了血迹的吊命庖屠行了一礼。 “罢了,既然你已经有了定念...那我也不必多说些什么了。” 吊命庖屠再一次地将双眸紧闭了起来。 “自己小心点朝廷吧。” 他轻声地提醒道。 “你该知道有开琉城来的六扇门之人跟在你们的后头一并到了那小石村外边的密林吧?” 竹剑闻言,点了点头...可脸上的神色比之听到那“忘忧印”要来得更加地忧愁了起来。 很显然,他是听明白了命庖屠吊这话的意思。 “无金阴云下令将那些六扇门的人都杀掉了,并且还特意留下了属于你的蛛丝马迹...不管是用竹剑杀人的剑招痕迹,还是你这身道袍的那一点衣角。” 吊命庖屠将先前的情况一股脑儿地全部都告知给了竹剑。 “要是开琉城的那位何知府不是什么蠢愚之辈,只怕无金阴云这特意留下的蛛丝马迹应当会被他所发现...再说一次,你自己小心点避开朝廷吧。” 而竹剑却是在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更是在阴晴不定地来回变化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事已至此,我该说的也就都说完了。” 吊命庖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都是难闻的血腥之气。 “快些走吧,断魂馆中的其他人大概是会在天亮之前来将这些尸体给收拾掉的。” 他,笑了一笑。 “到时他们也顺势发现我还没死,一并把我运给馆中去。” 竹剑看着吊命庖屠,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 “真的没问题么,丁兄?” 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不如就趁此机会,直接...” 可不待他说完这话,吊命庖屠却是毫无顾虑就打断了他...竹剑要说什么,他当然是明白得很。 “就像你所说的,未到闲暇之时。” 他很是洒然地对着竹剑笑了一笑。 “我这边...也远远不到可以休息的时候啊。” 拍了拍无金阴云的尸体。 “他这尸身,可会是我最好的辩护...放心,都在里头多少年了...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脸色便正经了起来。 “行了,快走吧!” 急切地直接说道。 “断魂馆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到时你我的一切算计才叫作都完了!” 没得办法,既然吊命庖屠拒绝了竹剑这还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提议,那他也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于是他便再一次地对着吊命庖屠拱了拱手。 “那...丁兄,我便就此告辞了!” 话音刚落,一道剑影便在月光之下迅速地离开了这深山老林了。 而吊命庖屠也就在目送了这位老友之后,安心地彻底晕厥了过去——跟断魂馆斗智斗勇了这么些年,赌命已然是种习惯了。 不久之后...果然有一众断魂馆的黑衣人赶了过来。 瞧着这满地的尸体,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 领头的那位...却是姗姗来迟。 正是悲欢挽歌! 她只是有些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这现场,小手很是随意地一挥。 那些黑衣人便领命开始将这些尸体给收拾了起来。 当然这些人很快便发现了只是昏厥过去,并没有失去性命的吊命庖屠。 “悲欢挽歌大人,吊命庖屠大人还活着!” 马上便有一位黑衣人来到她跟前,向她汇报这一事。 “哦。” 她兴趣缺缺地在月光之下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彷佛跟这位与之同级的吊命庖屠比起来,她更关注自己的指甲一般,其重要性好似跟随便一位哪里的路人没有多少差别。 “行了,我知道了。” 一边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一边说了这么一句...后续并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指示来。 那黑衣人听着这话也就低头离开了。 既然没有特别的指示,那当然就是按照既有的惯例将吊命庖屠给运回去——详情如何,是救是杀,那便是馆主的事了...作为残魂的他们,又哪里来的权力可以决定杀魂的性命呢? 很快,这群黑衣人便收拾完了一切,在对着悲欢挽歌行了一礼之后便从这夜幕之下撤离了。 而悲欢挽歌呢...却是独自留在了这深山老林里头,沐浴在那一夜的月光之中,看着这静悄悄的四周,露出了甚是迷人的笑容来。 “呵,诱敌?” 第五十六章 经由 “呵,诱敌?” 悲欢挽歌,轻声地这般自言自语一下。 “就算是诱敌,可居然会中了无金阴云一记忘忧印...真是难看啊,剑元。” 这般自言自语着,她又淡笑地摇了摇头。 “忘忧印,可没有这么好解哦。” 言语当中,明显带着一丝莫名的调笑之意。 “无金阴云好歹也向我这边借了些无忧草的汁液,参杂在其中...方才练成了这忘忧印。” 纵身一跳,来到了一处高大树木的树冠之上。 “剑元...你今后会怎么样,我也好奇得很。” 转过身来,朝着竹剑离开的方向眺望而去。 “毕竟,我这细心培育的无忧草可没有你这等高手能够供我参照。” 她的心情似乎十分地好。 “那无金阴云死是死了,可在这临死之前倒是替我做了一回好事儿。” 一笑回眸百媚生。 月光下。 老林中。 树冠上。 这位全身黑衣戴着面纱的身材曼妙女子,居然欢快地哼起了一曲莫名的调子来。 “哼~哼~哼~” 她坐在一根被那皎洁月光照耀得甚是清幽的粗大树枝边上,纤细无暇的雪白双腿就这般明晃晃地摇摆了起来——那一身紧致的黑衣,在这双腿摇摆的时候没有丝毫地意外,总是难免有些春光外泄,不过反正这里也就只是悲欢挽歌她自己一人,倒是没有必要顾虑太多...并且,就算有人在此,依着她的性子只怕也不会在乎自己这一点点的春光外泄。 “背叛?” 她转过头来,又朝着那断魂馆人撤离的方向望去。 “是谁背叛谁,又还会有谁背叛谁呢...呵,有趣的事儿可还在后头呢。” 她,竟是都知道! 而且,她不仅知道,听悲欢挽歌这话,似乎里边还有着什么相当不得了的内情。 可就算姑且不论这所谓内情...单单说回那背叛二字,很明显在这断魂馆里头还有许多是吊命庖屠他所完全没有掌握到的情报——在断魂馆中仅以阶级来说的话,杀魂已然只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存在了,各个杀魂之间也是同级的,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情是吊命庖屠他连一点儿的风声都无从听闻的。 “不过,徐苏么...” 悲欢挽歌那晃悠着的雪白双腿停了下来。 “本来也该是时候过去看看了。” 面纱之后的笑容,竟是那般地纯真和开心。 “也不知道我的那些小宝贝都怎么样了。” 于这树枝之上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她,看上去...甚是圣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悲欢挽歌自言自语的时候,竹剑已然是朝着徐苏的方向施展着轻功不知道前行了多远。 毕竟这时候天还尚未亮起,他自然不必考量是否有人会看到他从而有心调整这速度——在没有必要演戏的情况下,他全力运转内力和轻功的速度比之太九和剑清要来得快多了! 周遭的场景只是瞬间便被他个抛之在脑后。 可徐苏到底还是有些距离的...当他能够看到徐苏的时候,天色自是明亮了起来。 更别说,他已然换上了一身衣裳,还戴上了兜帽遮住了头发和面容。 不告而取谓之窃,窃是窃了...作为闻名天下的大侠,便是不提这侠名仅论本心,竹剑他也好歹作出了补偿——在附近的一个小村里,有一户人家在今日起床之后发现在自家的桌子上居然有一锭成色十足的雪花纹银! 高兴坏了的这家人,当然没有就地发现在他们的衣柜中,同时少了一件旧衣和兜帽。 当然了,就算他们发现了...怕也没有任何的抵触之情,一件旧衣换一锭纹银,傻子都知道怎么做选择。 等到他换上了这身新行头,真的赶到了徐苏的时候...这天色已经亮了有些时候了。 并且在这徐苏里头的一众路人,都在流传着昨天傍晚时所发生的事,臆测的风言风语自然也流入到了竹剑的耳中。 然后,他看到了太九一行三人在万众瞩目下朝着这徐苏的城南旧区走去...他想了一会儿,想到了吊命庖屠所说的话,终究是决定先跟在太九他们的后头,而没有去跟融阳碰面——担心已经被断魂馆扣上了一个屎盆子的他,若是在和融阳交谈的时候再被朝廷给捉到了现形,后果便有些麻烦和难解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但在他想来,这最坏的情况却也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于是他便心念一转,悄身混入到人群之中,跟着那些尾行着太九三人的六扇门便衣捕快的后头。 寻常的江湖人士或许不好分别这些便衣捕快,但有心挂念在自家弟子和太九的竹剑,却是很容易便发现了这些人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了他们。 他就这般走在最后头,装作第一次来到徐苏,又不好意义问路的乡下人一般,跟着来到了那城南的边缘之处。 在这边缘之处,路人少是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瞅了一眼那走进了城南之中的太九三人,他便在这边缘的外头“迷路”了起来。 这之后的事,并不再赘述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些在茶馆之中的六扇门便衣捕快的离开,引起了他的注意。 果不其然。 在听到了这些人的话后,他便了然了...这徐苏的那位知府大人,好像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那也就是说...断魂馆对他的诬陷,是成功了。 并且开琉城那边,应当也已经将这情报给传了过来...否则,这些六扇门的捕快不会有此动作。 看着从城南旧区中走出来的面色凝重的太九三人,竹剑在稍微思虑了一会儿,在心中否决了数个方案之后,他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于他而言,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迟了一步。 但至少,那最坏的一步棋被他给看破了——若是他真的在第一时间就跟融阳汇合,只怕在这个时候,徐苏的那位知府大人就会拿着那些证据,领着一众的六扇门捕快到他们两人面前...到时候,不单单是自己这屎盆子洗不清,更是会连累到融阳他们。 第五十七章 认罪 时间拉回到现在。 竹剑脱下了他那“借”来的兜帽,露出了里边的鹤发童颜,在用眼神安抚下他的那位师弟之后,便拱手对着一身官服的知府说道。 “能请知府大人,允许老夫向老夫的这位师弟交待几句么?” 徐苏的知府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会儿竹剑,方才缓缓地回复道。 “呵,你们这道门的两把剑...总不至于是想着强行使用武功离开徐苏吧?” 说着,他却是有些装模做样地摇了摇头。 “虽然这般说来,可能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甚至还长吁短叹了起来。 “不过,就徐苏现有的兵力...若是你二人真打算强行离开的话,本官可能还确实是没有办法阻止你们两人。” 挑衅也好,试探也罢,这位徐苏的知府大人,似乎对于这两把道门的剑有着某种成见——也许是因为这所谓“道门”,不过...谁知道呢? “只是好意提醒你们一下。” 这位知府大人那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停了下来。 “虽说你们不是和尚,但那庙门却同样跑不了。” 大手一挥。 一众的六扇门捕快也都将武器给抽了出来。 “二位倒是能仗着武艺高强逃出去...可这些弟子们,到时就别怪本官这丑话说在前头了。” 竹剑看着这些明晃晃的武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知府大人言重了。” 他抬起了头来,对着眉头深皱的融阳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像是在对其示意,莫要中了这挑衅。 “还请知府大人放心,便是师弟他有此想法...老夫也决然不会同意的。” 徐苏的这位知府大人闻言,很是故意地作出了一副满意的表情来,笑吟吟地对着竹剑点了点头。 “没有这想法那固然是好,本官呢也只是习惯多虑了一些...剑元兄便将那些话,权当是本官对二等的善意提醒就好,也莫要想太多了。” 听着这明显是话中有话的言语,竹剑只得最大限度地先无视其中可能的涵义,就像这位知府所说的一样,他尽量让自己真的不要想太多。 凝神静心了一下之后,只见他向着客栈窗边的融阳招了招手,示意让融阳下来。 融阳脸上那对犹如利剑一般锋利的双眉,近乎都要扭到一起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师兄,又看了一下那位胜券在握的知府还有一众气息稳固,对着他们这些人拔刀相向,似乎只待一声令下便大开杀戒的六扇门捕快,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便摇着头从这窗户边上飞落下来,来到了竹剑的身旁来。 事情的发展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等到了竹剑的到来...却也只等到了竹剑的到来。 原本那些在后续上的计划,比如跟着竹剑一同前往真武庙去质问那些自己人一事,也自然是胎死腹中了。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融阳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徐苏的知府会如此针对竹剑,这根本不合逻辑! 刚这么一想,他脸色一变,立马回过头去看向太九和小枫。 “莫非这木人当真是!” 一听融阳这话,竹剑就知道自家的这位师弟想岔了。 “不,跟那木人一事没有多大关系。” 顿了一下,他却又苦笑了起来。 “当然了,严格说起来...也并不是完全无关。” 竹剑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师弟。 “一环扣一环,不过是中了断魂馆的诬陷罢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 “说是不过,倒也真是难看了些。” 他侧过头去,瞧着那位知府大人。 “想来在开琉城和徐苏的两位知府大人眼中,杀害了尾随在老夫和剑清以及那位太九小兄弟后头的捕快们...大概老夫就是他们认定的凶手了。” 虽然语焉不详,但理解能力过人的融阳还是从这短暂的话语之中听明白了——断魂馆的人将那些跟在他这位师兄后边的捕快们给杀了,而他的这位师兄在那时候又必须要隐瞒真实的实力所以没办法将这些人给救下来...而且看这架势,大概在那些捕快们的尸体上更是“证据确凿”。 “哦?” 刚刚一直都在默默地听着竹剑这些话的徐苏知府不由得发出了这么一声来。 “听着剑元兄这些话...看来,剑元兄心中也并不是全无苗头呀。” 笑容可掬地对着竹剑说道。 “剑元兄可是要向朝廷认罪了?” 竹剑和这位满脸笑容的知府对视着...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融阳却是直接开口回道。 “认罪?” 融阳作出了一副嘲弄的表情来。 “知府大人是没听到刚刚师兄所说的断魂馆三字么?” 还想再说些什么,竹剑反倒是按住了他...抿着嘴摇了摇头。 而这位徐苏的知府也没有管多嘴的融阳,只是盯着竹剑等待他的后话。 良久之后,竹剑总算是开口了。 “老夫知道,不管是开琉的何知府还是徐苏的刘知府您...两位想必是已经有了定见。” 他正经肃容地对着这位知府拱手说道。 “或许知府大人您难以相信,但真凶确实是断魂馆!” 哪知这位徐苏的刘知府在听到了竹剑这正式的反驳之后,却是露出了一脸失望的表情来。 “断魂馆么...” 他,摇头晃脑地放声说道。 “可真是一推六二五,反正断魂馆于朝廷而言本就是该被取缔的存在,剑元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下子就将责任给推得干干净净的了。” 顿了一下,他又再逐字地看了看手中的那封小小的飞鸽传书。 “只可惜呀。” 只见,他竟是将手中的那封小小的信件直接扔给了竹剑——这位知府大人的胆子也是够大的了! 当然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那便是他也十分了解竹剑的性格...君子欺之以方,杀人更要诛心,刘知府怕是想要让这竹剑无话可说! “一个呢,是你们这毫无证据的一面之词,反正要是哪里发生了说不清楚的凶杀案,到时只要推给断魂馆那便什么都说得通了不是?” 第五十八章 定罪 恶意满满的笑容又再重新挂回到了这位知府大人的脸上。 “剑元兄可看清这飞鸽传书上头的消息了么?” 他看着竹剑这正阅读着那飞鸽传书面无表情的脸,淡然开口道。 “那些倒在小石村外头密林中的尸体,俱是被一剑穿心...这便说明两造之间的武功差距甚是巨大。” 刘知府冷哼了一声。 “哼,闻名天下的竹剑当然不是开琉城的那些六扇门捕快所能分庭抗礼的。” 他又摇了摇头。 “莫说是开琉城,便是本官这徐苏...再大不讳地说一句实话,哪怕是在京城之中想来也鲜有能够您这位竹剑较量的高手吧。” 一边说着,他却是耸了耸肩膀。 “当然了,本官也不是江湖中人...剑元兄这武功是高是低是真是假,本就不是本官能够有所置喙的,同理在京城之中的那些高手也一样,也许比剑元兄强也许比剑元兄弱。” 刘知府说完,又笑了一下。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也不是本官所该关心的。” 他对着竹剑伸出了手来,看样子是要将那飞鸽传书给讨回来——这飞鸽传书虽说不是原始的证据,但就如同证供一般,还是有其重要性的。 “在那些尸体上被一剑穿心的地方...可是还被仵作给发现了极为细微的小小竹屑。” 竹剑沉默地走到了这位刘知府的跟前,将那飞鸽传书给放回到了他那手心里。 “知府大人不觉得...这些留下的痕迹,太过刻意了么?” 他直视着刘知府那略有深意的眼神。 “老夫也不必藏拙,若真是老夫下的手...知府大人觉得还会有人能够找到完整的尸体和那藏有碎末竹屑的剑伤么?” 哪知这位徐苏的刘知府一听到竹剑的这番辩解,居然鼓起了掌来。 “啪”,“啪”,“啪”三声。 “是啊,正如剑元兄所言。” 刘知府面带着笑容和竹剑对视着,气势竟是一点儿都没有被压下去。 “若是剑元兄想的话,在开琉城服役的捕快们当然是会死无全尸,后续便是派出人手去找寻可能也会连一点儿的痕迹都找不到。”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但...这样的话,剑元兄便会是第一嫌疑人,想来这种结果也是剑元兄所不喜的。” 刘知府脸色一变,对着竹剑冷笑了一下。 “所以,这故意留下尸体和竹屑,未尝不是剑元兄你在故布疑阵!” 他一脸正经地严肃说道。 “只可惜剑元兄你棋差了一着,也或许该说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位知府大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竹剑...尤其是他的这身新衣裳。 “敢问剑元兄,换了一身的衣裳是为何?” 跨出了小小的一步,跟竹剑面对着面。 “原本那一身宛若剑元兄标志的真武庙的道袍呢?” 竹剑闻言,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真正的“证据”是出自于哪里了。 “因为这里还有这一个是剑元兄你所绝对无法解释的证据!” 刘知府说着,他又手伸进了那官服之中,从那衣袖里头拿出了一片布块来,正是竹剑曾一直穿在身上那件道袍所缺失的一角! “这上边的道纹瞅着可有些熟悉呀,怎么本官越看越像是真武庙的道纹呀?” 他眯着眼睛盯着竹剑,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能烦请剑元兄,向本官解释一下...这与那飞鸽传书一同被送了过来的道袍一角,是为何这般像真武庙的啊?” 竹剑眨了眨眼,摇着头回应道。 “断魂馆...” 但还未说完,便被这位知府大人给笑着截断了话头。 “哈,断魂馆?” 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闻名天下的竹剑会被断魂馆的人给留下这道袍的一角么?” 他看着竹剑的眼睛。 “剑元兄,你是因为本官不是江湖中人就这般随口胡说八道么?” 然后他指了指身边的那三位锦衣之人。 “本官就算真不懂你们这些江湖中人的武功高低之别,但好歹也会开口问。” 他重重地冷哼了一下。 “莫说是一般的杀手,便是在那断魂馆中最高级别的杀魂,怕也不能在剑元兄手中讨得多少便宜吧?” 接着他又笑了。 “可不要告诉我,那断魂馆一下子派出多位杀魂就为了截杀剑元兄你。” 摇着头,淡淡地继续说道。 “更何况...这断魂馆一事有没有还两说。” 他摊开了双手来,表示自己无法理解。 “毕竟,若是如此...那么本官可就真的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派出这么大把的人手来袭击你这位名满天下的竹剑,做这番吃力不讨好之事?” 说着,他竟是把那一块布片夹在手中,放到了竹剑的眼前摇了一摇。 ”一边是你这口说无凭的一面之词,一边却是开琉城的众人好不容易才搜到的真凭实据,剑元兄依你说,如果是你的话...该相信哪边?” 这位徐苏的知府,对着竹剑如此问道。 竹剑听着刘知府这一番的推理和这最后的话语,沉默了一会儿。 看着他那已然是下定了决心的表情...终究是闭上了眼。 “所以,知府大人...朝廷是打算将老夫的这片衣角当作证据了对吧?” 刘知府闻言,却是眉头一挑。 “什么叫作当作证据?” 铁口直断地说道。 “这就是证据!” 竹剑睁开眼来和刘知府对视着。 “...” 他沉默了良久。 “老夫...明白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尤其是那三位锦衣之人,他摇着头笑了。 “如此阵仗,想来老夫要待的地方也不是这徐苏,对吧?” 刘知府点了点头。 “就算不提剑元兄你这武功,单单是在真武庙上的身份,就由不得本官乱来。” 他对着身边的一位锦衣之人拱了拱手。 “还请剑元兄能够老老实实地跟着这位锦衣卫到京城去等候发落。” 又对着竹剑笑了笑。 “剑元兄的身份在这,本官就算再是怀疑也无法直接定你的罪,当然了若是在这前往京城的途中发生了跟开琉城一样的事的话...那便是本官,也足以发布一道通缉令了。” 第五十九章 不情之请 说着,这位知府大人便将那飞鸽传书和那衣角作为呈堂证供,一并递给了那位锦衣卫。 “剑元兄倒也不必跟本官置气,有罪还是无罪等到了京城方才会有定数。” 刘知府对着竹剑笑了一笑。 “既然是剑元兄这般大人物,只怕届时不止是大理寺会审理此案,想来更有可能的是三堂会审...考虑到剑元兄这在真武庙之中的身份和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与朝廷的关系,纵然是京城的大人物们也马虎不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倘若对剑元兄来说,这里头真有什么冤屈。” 和竹剑对视了好一会儿。 “事关重大,朝廷自然会好好调查的。” 然后,这位刘知府却又拍了拍那一位拿着飞鸽传书和衣角布片的锦衣卫。 “只是这证据确凿,在本官看来呐...回力无天喽。” 他摇着头咋了咋嘴,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便是在京城中与您这位闻名天下的大侠交好的各位大人,在这证据之下怕也难以为你辩护些什么。” 挑衅一般地看了一眼竹剑,他又摇头晃脑地开口说道。 “还望竹剑大侠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才是。” 而竹剑呢,只是轻挑了一下眉头,有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徐苏的知府大人。 “这就不劳刘知府您费心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行得端坐得正,无罪便是无罪。” 说是这么说...但这位显然有了年纪并且看过太多事情的大侠,他在心中是怎么想的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只见他眯了一下眼睛。 “若是欲加之罪...” 冷哼了一声,说了这么前半句...而后半句,却是没再开口说完了。 接着他便对着这位徐苏的知府大人和那位拿了证据的锦衣卫拱了拱手。 “既然前往京城的这一趟老夫是非走不可了,那可否让老夫同自家的弟子和师弟交待几句?” 刘知府和那位锦衣卫两人双双对视了一眼,也就点了点头。 “既然尚未定罪,那就还请剑元兄自便。” 刘知府似是不太在意般如此对竹剑说道。 而竹剑闻言,也回退到了融阳和剑清两人的身侧来。 “京城这一趟,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他拍了拍融阳的肩膀,指了指那正坐在轮椅之上静候这事态发展的太九。 “那位太九小兄弟,很可能是这一次木人事件的钥匙,师弟多少还是要留心一二。” 接着他却是低下了头来,很是小声地追诉道。 “好坏两造,都要留心关注。” 融阳听着这话,自是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那等待着自家这师兄的官员,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师兄...这京城,怕是凶多吉少。” 剑清也点了点头,好看的眉头更是皱得比融阳还要来得深,眼中的凶光毫不收敛地看着那三位锦衣卫,开口急切地向竹剑说道。 “师傅,融阳师叔说得是!” 然后,她又压低了声音极为小声地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要...” 但一不做二不休这六字还没有被她说出口,竹剑便直接一个手刀,轻轻地敲了敲剑清的脑门。 “莫要胡说。” 淡然地摇了摇头。 “朝廷这边,你师傅我自会处理...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满眼慈祥地看着自家这位不怎么让人放心的弟子。 “你这性子呀,可当真是得好好修一修了。” 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师傅可就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磨炼一番自己...跟武功比起来,你这鲁莽的性子更该好好炼一炼才是。” 摸了摸剑清的脑袋。 “跟着融阳师叔,有什么事就去问问他,听候他的发令就行。” 说着,竹剑又看了一眼融阳。 “轻重缓急,他该是省得的。” 但融阳在听了这些话后,那眉头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放松下来,依旧是满面愁容地看着他。 “哼,愚忠!” 轻声地骂了这么一句,方才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回道。 “行了,师弟晓得了。” 看着这显然是有些气不过的两人,竹剑却是呵呵一笑。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忘了...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在京城的好友还是有那么一两位的。” 他和融阳对视了一眼。 “更别说...还有圣上。” 思虑了一番后,他抿了抿嘴。 “若是圣上对我等江湖中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那么自然便该是就事论事。” 他,笑地很轻松。 “毕竟,真凶又不是老夫,这案情只会越查越清,而非越搅越浑。” 这两句话,他故意说得很大声。 在那边等着他的一众官员以及其他的路人自然也是听得到的。 事实上,这话虽然是这般说着,可听在旁人耳中却是一记软钉子。 这话...可是要反着听! 尤其对于在场还没被吓走的那些江湖中人来说。 在场的这些江湖中人都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消息不日便会传到江湖之上了——一方面是朝廷,一方面是素有侠名的竹剑,可针对竹剑的证据却又确凿无误,再加上这后续可能的涟漪,江湖必然是不得不去关注这案情的发展。 并且因为竹剑刚刚故意调高了声量听着略为响亮的话语,更是活泛了有心人他们那些许复杂的思虑。 竹剑虽然被融阳说是愚忠,但好歹也活了这么些年,该有的反击也还是会有的。 交待完了这些事后,竹剑便直接转身走到了徐苏的这位知府大人身边来,拱手说道。 “刘知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刘知府允许。” 刘知府瞟了一眼竹剑,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似笑非笑地开口回道。 “剑元兄,你这事儿还真是有点多啊。” 竹剑只是拱手看着他,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刘知府像是有些受不了他似的,无言地摆了摆手。 “对于那边那位坐在轮椅之上的太九小兄弟,刘知府可有何打算?” 竹剑指了指太九和小枫——这一具风言风语之中的机关木人,向刘知府如此问道。 第六十章 吃瓜 刘知府顺着竹剑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看了一眼太九和他身后的那一具机关木人后,拍了拍双手有些饶有兴趣地开口说道。 “本来呢,按照常理来说...这位少年身后的那具机关木人已经完全可以当作是一个铁证,将其捉捕归案了。” 他有些戏谑地笑了笑。 “但本官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从开琉城那边传来的这封飞鸽传书中也有提到,这位太九小兄弟自称是从墨阁中下山而来。” 还围观着的江湖中人立马便又再接头交耳了起来,在窸窸窣窣地说些什么。 刘知府又将视线放回到了竹剑的身上来。 “埋藏在历史之中的墨阁,实情如何谁也不知道。” 他看着竹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而原本在那飞鸽传书中同样有提到,在你们去那小石村的时候这位太九小兄弟的临时监护人,便是剑元兄你了。” 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如今这监护人本人如今却是涉及了另一桩人命凶案之中...甚至于比起他来,这边的案情还来来得更加凶狠和异常,毕竟被剑元兄所杀的可是朝廷中人,纵然只是一伙儿不成材的六扇门捕快,可他们也是货真价实的吏员,领朝廷俸禄的!” 面对这些臆测的指控,竹剑并没有打算回应些什么——既然已经决定要去京城了,那么跟这位徐苏的知府说再多也只是在白费力气而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他要做的回应,只是针对太九的。 “监护人的话,老夫的师弟自是足以胜任。” 供着手,面无表情地对这位刘知府继续说道。 “若是途中这位太九小兄弟有任何异动的话,老夫的师弟...想必刘知府也信得过吧?” 刘知府闻言,看了一眼融阳,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血梅的大名,本官自然有所耳闻。” 说着,他又笑了。 “既然有血梅看管着,那本官倒也乐得清闲,省的再分出人手来看住这要被关押起来的少年和那具机关木人。” 似乎有些无视竹剑和融阳两人盯着他的视线,他继续说道。 “只不过...要是再出事的话,剑元兄和融阳兄,你们也知道这后果吧?” 耸了耸肩膀,装模做样地叹息了一声。 “三分的道门,怕是再无合并之日喽。” 姑且不论融阳在听了这句话后,从鼻腔之中冷哼出来的一声,竹剑的表情却是没有多少的变化,他拱了拱手反而有些意外地说道。 “这么说,刘知府是同意老夫这不情之请了?” 这位徐苏的知府大人摊开了手来,点着头回道。 “反正这开端是在何知府那,本官来个顺水推舟也没什么不好。” 他看了看那位坐在轮椅之上的清秀少年——虽说这些在讨论他的归处,可他却是完全没有选择权...谁叫小枫这“原罪”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呢,并且这木人一事还真不能说是跟他全无联系。 “只要你这大名鼎鼎的血梅,真能看住这位少年...那本官当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刘知府看着融阳如此说道。 而融阳呢...也不是小孩子了,就对着这位知府大人很是随意地拱了拱手,权当回应了。 毕竟没有跟朝廷撕破脸...再怎么说,他的这位师兄也不是去京城被问斩的,虽说希望渺茫,但有罪无罪终究是尚未定论。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要他说好话那还真是说不出,干脆就这么随意拱了拱手又加以不说话,借此来表达他的态度了。 而在听到了那位徐苏的知府大人这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有些反常的决定...一众的六扇门捕快都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讶异的表情出来,他们倒是没有想到刘知府居然会答应下竹剑的这个不情之请。 尤其是那位王闻财,眼珠子在滴溜溜地直转,视线更是看着太九和小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仅是他们,方才也提到了便连提出自己这不情之请的竹剑本人,也是有些意外。 事实上,原本他还做好了在暗地里大出血的准备——活了这么久的人精,当然深谙官场的灰色之道,尤其是这位徐苏的知府大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没有多好。 “既然如此,那么...剑元兄,可否请了?” 刘知府微微一弯腰,在竹剑的跟前伸出了手来,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手势所朝的地方正对着他那衙门方向。 竹剑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看向剑清和融阳。 “一切多加小心。” 交待完了这最后一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位知府大人和其身边的三位锦衣卫向着衙门走去了。 而那群六扇门的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撤去了警戒线,一同退回到了衙门中去。 还留在现场的,除了太九他们这些当事人外,便是少数在太九和那壮汉争斗之时也没有离开的江湖中人以及在后续场面似乎有些缓和方才又回来吃瓜的围观群众了。 完整地吃了一场大瓜的少数江湖中人无一不是皱着眉头深思熟虑地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而只吃了一半瓜的围观群众们却是双眸放光有些兴奋地和身边的人交谈了起来。 瞅着远去的竹剑,剑清小声地向融阳问道。 “师叔...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融阳摇了摇头,在看了一眼眼前这些乱糟糟的吃瓜群众后,轻轻地哼了一声。 “先回到客栈再说吧。” 说着,他便对融枂和太九招了招手——太九看不到这招手,反而是听到了这句话。 从那客栈中出来的四人又回到了客栈里头...并且在这客栈掌柜的强烈要求之下,这客栈就此将大门给紧紧地关上了——这客栈已经被净火洞给包下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别的生意可做。 至于买菜那一类的琐事,就用前些时日剩下来的就好了,反正这倒霉事是被这些江湖人给引来的,对此这位掌柜的可没有多少心理障碍,还有那些尚未归来的净火洞弟,这门便是要他们敲门后才给开! 掌柜的心中满是怨意地如此念叨着。 第六十一章 构图 “此行倒还真是一波三折。” 融阳带着那三位小辈一边朝着这客栈的四楼里头走去,一边摇着头这般开口说道。 “原本不过是前来探查这掳人木物一事的...谁曾想,现在这火竟然开始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在心中默默复盘着这一系列的情势概要——既有从他这边的角度出发来描绘这全图的一角,也有从竹剑那边的角度来勾勒...甚至他在复盘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太九,看样子似乎也有从太九的角度来考量这全局的事态发展。 若是这位清秀少年所言不虚的话,那么从这三方的角度出发所形成这交集,其大概的样貌也算是被融阳给摸出来了一些。 当然了,就算如此在融阳的心中也只是有了大概的猜想,事实上也的确还有许多问题并没有得到清楚的解决。 像是竹剑那边,因为在那大庭广众之下便没有办法跟融阳详细地说明当他和那断魂馆中人碰面时的具体情节...两人的老友付出了有可能暴露的危险在这一次的行动中动手了;杀魂级别的存在也死在了他的那一柄竹剑之下;可最令竹剑担忧而不好预感的悲欢挽歌,于他而言却是一直都没有露过面,完全不知所踪。 甚至于还有这最后一点,连竹剑自己都尚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忘忧印,竹剑所受无金阴云的这一掌忘忧印如今还只是处于“外伤”的范畴之内,从这“外伤”转变成其他的症状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那里头的无忧之毒还没开始爆发,这忘忧印的真正威力竹剑他可还并未有所品尝到! 这忘忧印之毒在那吊命庖屠看来,便是让竹剑趁早尽快去寻找那道门三剑的最后一剑只怕都有些难以解决...更遑论说是现在,竹剑可是要老老实实地和一众六扇门的捕快以及一位锦衣卫一同前往京城——在他这无忧之毒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情况之下。 至于太九这边更是语嫣不尽祥全,除了抛出“太八”这位天之骄女的存在,以及少许有关于墨阁和木人的概念之后,很多事情太九便只是微笑不语...便是那掳走了百姓的木人,和他身后的小枫具体上有哪些不同,问他也只是摇头说要见到了实物之后方才有所定见。 显而易见,太九这边也是有所隐瞒的,而这些都是融阳无法在此时此刻窥视到的信息——这些融阳不可得知的信息,表现在他这心中所复盘勾勒出来的画面之上,便是一片又一片的留白之处。 “呵。” 他这走在楼梯之上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整个都有些哑然地发笑了一声。 后边的三位小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是太九也抬起头来,闭着双眸面向他。 但融阳显然没打算跟后头的这三人解释些什么,他只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从那熟悉的窗口向下望去。 “不论怎么说,这一次断魂馆的指痕可是留得多了些...便是先前那一伙被骗来的蠢货,大概也是跟这断魂馆有些许的联系。” 当然了,具体有什么联系融阳也是不知道的——这是在那画面之上,于他这一角的留白之处。 “看来针对这断魂馆的情报,我们这边是迟了几步。” 这种杀手组织本就诡谲多变,融阳倒也不好多加苛责卧底在这断魂馆中的人。 想了一会儿之后,他便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这幅到处都是留白的画了。 看着自家的这位师叔,剑清终究是忍不住地再一次开口问道。 “融阳师叔,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像竹剑嘱托的那样,有什么事...剑清就听融阳的吩咐便是。 融阳闻言便侧过头来,看了一眼有些急切的剑清以及不知在思虑些什么的太九,然后和融枂对视了一下方才向这三人说道。 “这一幅画,我还看不真切。” 太九三人没听明白这有些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还不待他们琢磨明白这“画”是什么意思,融阳又接着说道。 “虽说事态一下进展得有些复杂了,但先前去城南探查一事还是辛苦你们了。” 听着这像是慰劳的话语,太九拱了拱手对着融阳回应道。 “好歹不敢有负融阳前辈所托,小子总不至于空手而回,也还算是探查到了一些值得引起注意的信息。” 便是心事沉重的剑清也点头附和道。 “融阳师叔,这徐苏城南确实值得引起各大派的注意才是!” 哪怕是先前已经向融阳汇报过的融枂,也点了点头。 “嗯,跟那木人的线索相比...师叔,怕是那无忧草更值得我们担心。” 融阳从那固定的座位之上站了起来。 “得益于你们城南这一趟,至少另外一幅画,我还算是看得有些清楚了。 “画”是什么意思,太九三人还是没有听明白...可至少他们知道了,融阳应当是有什么想法了。 “事情,要一件一件地来解决。” 他将视线从三人的身上转移到了这客栈中的其他那些净火洞弟子身上。 “所以,在谈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之前。” 眯着眼睛,在这四楼之下向着楼下的一众弟子望去。 他的视线,在这些净活动弟子中间游移着...看得很慢却又很仔细。 “融鸦,上来!” 一道甚是严厉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 虽说是在四楼之上,但在这客栈之中的每一位净火洞弟子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是有些胆颤心惊! “师叔这是...生气了?” 那位刚入这净火洞没多久的弟子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小声地向旁边的师兄如此问道。 “静声!” 而那位师兄却是立马捂住了这人的嘴巴,着急地在他耳边同样小声地说了这两个字。 至于那位被点名的融鸦,则是在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抬起头来和那正盯着他的视线对望了一下。 感受到这视线之中的冷意,融鸦立马就低下了头来...不敢再和这视线接触。 “是...是。” 第六十二章 一次 “是...是。” 这被融阳点到名字的融鸦在这客栈底下结结巴巴地回了这么一个字后,便有些手忙脚乱地向四楼上走去,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待他上了这四楼的时候,便看到那本来站了起来的融阳又坐下开始喝茶了起来,在他身侧的三人更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那坐在轮椅之上的漂亮瞎子姑且也算是在看着自己吧。 在看了一眼太九之后,融鸦不由得如此想到。 本来那甚是不安的心,居然还就此平静了一些! “融鸦,在你这衣裳的怀中是藏着什么呐?” 融阳一边不紧不慢地用茶盖略过茶水,一边如此开口问道。 一听融阳这若有所指的话,太九三人也立即就将视线抛到了融鸦的衣怀之处——跟这些视线相比,太九更是直接...一根寻常江湖人难以察觉的银白丝线就这么探入了其中。 至于融鸦本人,他在听到了融阳这话后,就知道...完了! 刚刚因为太九而有所和缓下来的心弦更是立马就绷紧到了即将断开的关头。 只见他低下了头来,不敢和面前的四人有任何的视线接触,双手更是下意识地护住了这衣怀之处,不想让藏在其中的东西露出来。 只可惜,在他心神不振的状态之下——当然了,就算是在融鸦心理状态高昂的条件下,他也无法有效阻止太九的行动...这硬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些许的增益就能弥补得上的。 更何况,现在的他可是处于六神无主的减益状态之中,被他藏在胸怀里头的东西就很是轻易地被太九那一根银白丝线给扯了出来。 那是,草。 不过就几根草。 几根捆在一起的草。 这一把被太九给用银白丝线扯出来的草,落在其余三人的眼中甚是其貌不扬,并且还无色无味——便是太九也闻不出这草有什么弥散在空气之中的味道。 这几根草看上去似乎就跟官道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瞩目。 “这是什么?” 融阳将那茶杯给放下,仔细地打量起这一捆像是杂草一般的玩意儿,言语之中满是冷意地向着融鸦问道。 在彻骨的冷意之下,融鸦像是承受不住了一般,瑟瑟发抖地跪了下去。 “是...是弟子作日去城南时一个老人家给弟子的!” 原本他还打算嘴硬强自将其犟说是杂草,不见棺材不落泪地胡诌些什么,但在融阳那满是杀意的视线之下,他明白...这位师叔是认真的,是真敢杀了他的! 净火洞中的背景,在他的这位师叔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没有任何作用! 先前他再是忐忑不安,也决然没有想到融阳会有要杀了他的念头——身份背景另说,若非是犯下了十恶不赦之事,否则也鲜有师门先辈会对弟子下死手的。 江湖中的各门各派俱是如此。 而在感受到了自己可能真的会死的这种恐惧之下,融鸦也就只好乖乖配合地将话给说开了。 “哦?” 融阳在听到了他这回话之后,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作日去城南探查时,在城南中的老人给你的么。” 融阳又看了看那被银白丝线吊在半空之中的“杂草”,不由得笑了笑。 “就这么简单么?” 融鸦听着这好似陷进一般的话,抬起头来愣了一下。 接着又马上低下了头,连声说道。 “是...是的!” 哪知在听到了这肯定的答复后,融阳只是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呵,没给别人就只给你了是么。” 被指出了这盲点后,融鸦又愣一下。 “啊?” 但见融阳的表情一变,重重地哼了一口气。 “哼!” 彻骨严寒的剑意朝着融鸦袭去——便是在融阳身侧的太九三人,都能感受得到里头的冰冷...以及只有太九才有所感知到的一抹失望之情。 “融粟师兄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 说着,他却是看了一眼太九。 按照融枂汇报过来的情况...在城南的老人同样也有对着太九作了跟融鸦一般的动作。 原因是太九闻到了,还脱口而出了那“烟味儿”。 让城南的老人以为太九是自己人。 对太九来说是误打误撞,可对融鸦而言...就不是什么阴差阳错了! “你吸了几口了?” 融阳也不打算装模做样了,用着审讯般的语气如此直接地问道。 “啊?” 融鸦像是没有听明白般,抬起头来表情傻楞傻楞地回了这么一个字。 那两道挂在融阳眉梢之上的剑眉,像是真的利剑一般,锋芒尽出。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弟子...弟子就好奇地吸了一口!” 一听这声音,融鸦立马一个激灵,赶忙地“老实”交待道。 “真的只有一口!” 把头压得低低地,似乎想要钻到这这客栈的四楼地板之中去。 “是么...” 融阳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伸手将那桌上的茶杯拿起,放在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听到了这熟悉的喝茶声,融鸦觉得因为这是“初犯”,并且只有服食过一次这“杂草”...所以融阳可能是决定放过自己了,于是他正打算将那压得低低的头抬起来看看情况的时候。 融阳将那持有茶杯的手给放下了,同时...另一只手却是双指并拢,作出了剑指的模样来,这对剑指朝着融鸦点去。 只见,带有冰冷气息的莹光一闪。 融鸦整个人又再不由自主地发抖了起来,在他这胸前...开了一朵甚是好看的梅花。 但好歹,这朵梅花并不是血色之梅。 融鸦感受着这断绝了四肢般的痛苦,放声求饶道。 “师叔,还请饶了弟子这一次吧!” 到底也不是一般人...就算在这种情况之下,融鸦还是咬死了自己只有“一次”的事实。 “一次?” 融阳看着这满口谎言的家伙,怒极反笑了起来。 “呵呵!” 他眯起了双眼。 “那这位老人家可真是慧眼识英呀,一下子就认出了你这么一根有潜力的苗子。” 第六十三章 药理 “那这位老人家可真是慧眼识英呀,一下子就认出了你这么一根有潜力的苗子。” 融阳嘴角勾起了一个甚是嘲讽的微笑,双手有些情不自禁地抚起了掌来,对着融鸦“夸奖”了这么一句。 可是这么“夸奖”着,他又马上冷哼了一声。 “哼。” 眯起了双眼来瞥向融鸦。 “师...师叔...还...还请...看在...家父的...的面子...上...给我...我...一次...机会吧...饶了...我...这一次吧!” 从四肢的指尖开始迅速地爬上融鸦全身的彻骨冰冷,让他连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说得如此的艰难,口齿不清。 那一朵雪白的梅花在从这四楼窗边照射进来的阳光之下,像是在熠熠生辉...看上去,漂亮极了。 可这朵甚是漂亮的梅花,显然让融鸦难以忍受,虽不至死...可仅只是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便似乎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躯体了,寒意更是透过四肢的指尖急速地向他的心脏不停地冲击着。 “机会?” 融阳闻言居然又笑了,只是在这笑容里头却反而有说不出的怒意。 “我可已经给过你不只一次了!” 那原本眯起的双眼,更是在这时候瞪得瞠圆。 “甚至,到了这时候你还试图一直骗我说只是吸食了一口这【杂草】” 安复下心中这蕴含着失望的怒意,融阳平静地继续说道。 “哪怕退一万步而言,事情真就算是如你所说,从作日起...这【杂草】便在你的怀中而时至今日也只吸食了一口。” 听着这话,已然完全感知不到自己四肢,身心都正处于...或者该说是正埋葬于严寒之中的融鸦极为缓慢地抬起了头来,祈求一般地望着融阳——说是抬头,可实际上这抬起的角度却是低了些,看来哪怕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于融鸦而言也办不到了。 “一切都按照你所言,既然已经吸食了一口...那想必也知道了这杂草是为何,那为什么过了一整天的时间,你却什么都没跟我说呢?” 只是,事已至此...融鸦这种可怜兮兮的攻势对于融阳来说当然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作用。 “若是没有这么一遭,你是不是就永远都不打算开口跟师门汇报了?” 看着这趴在了客栈四楼地板之上有些万念俱灰的净火洞二代,融阳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作日看你那般小心翼翼,原本还以为那是你从哪里拿到的机缘。” 融阳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本着是弟子的机缘,作为师辈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觊觎的...所以当下我并没有过问些什么。” 然后他却是看了一眼太九...和被那些银白丝线多吊起的一捆“杂草”。 “便是我也不会想到,你的这番所谓机缘竟然就是这种玩意儿。” 一边说着,他又将视线投放到了窗边,从这窗边向下望去——这客栈周围那些非正常方式聚集而来的人群也早散去,可在这徐苏的各个街道上依旧是那般人来人往,并且看这些路人口耳交传的模样...想来是在谈论方才所发生之事,要是用太九的话来说,那便是乐子人在哪个世界什么地方都不会缺。 “而且还是在这江南鱼米之乡的徐苏之中...” 望着这热闹非凡的徐苏城,融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了这么一会儿之后,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若非这一次多了一个人。”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无巧不成书,阴差阳错地误打误撞到了这无忧草...” 一听到这“杂草”的名字被融阳完整地说了出来,本就有些万念俱灰的融鸦便直接放弃了抵御这严寒的意志...他什么不想再思考了。 “只怕是连我也无法察觉到,这徐苏的城南竟是一个毒窟。” 看着倒在地板之上一动也不动的融鸦,融阳面无表情。 “既然到了这地步还是这般不老实,满口胡言...那么想来你这小子是真想变得跟这徐苏城南的那些人一样,对吧?” 融鸦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融阳轻笑了一下。 “呵。” 接着,他沉声说道。 “只是你这条命,我可得好好留着。” 又是一道剑指点在了这皮肤都开始有些发蓝的融鸦身上。 “把你带回到洞中...看看这净火洞,可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雪白的梅花,碎了。 融阳侧过头来,看向融枂。 “融枂将这融粟师兄的好儿子给带下去严加看管...待回到净火洞中,再好好问问师兄。” 他抬起头来,望向这客栈的屋顶...只是那视线又好似穿透了这屋顶。 “他...知不知情!” 融枂听着融阳的这道吩咐,立刻便拱手回应道。 “是!” 身影一瞬便来到了倒地不起的融鸦跟前,完全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像是拖着死狗一般地拖着他从这客栈的四楼走了下去。 然后融阳又将视线投放到了太九的身上,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竟是站了身来,来到了太九的身旁。 “虽说融枂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了,但还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说着,他自顾自地笑了笑。 “便是这一幅画么...可也不是看得十分清楚。” 太九将那吊起来无忧草,齐整地摆放到那茶桌之上之后,方才将面向着融阳,拱手回道。 “融阳前辈但说无妨,小子...有一说一,回答便是。” 听着这话融阳就这么盯着太九看了一会儿,颔首问道。 “你,还懂得药理之术?” 显然,对于那所谓的无巧不成书又是阴差阳错又是误打误撞一事...虽然这所谓是出自于他之口,可实际上他本人却还是有些怀疑的。 世上真有这般恰好之事? 这徐苏的城南旧区,一直以来风声就不怎么好,可却从未有谁打探出这类似的消息来...为什么这小子去一趟便挖出了这么一个猛料来? 更别说,太九对融枂所言这无忧草的后果了——底也伽的危害,哪怕只是记录在史书之上,可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的了。 第六十四章 希望 无论如何,在融阳想来...至少这些便能够说明,太九他是懂得这“杂草”到底为何! 并不是冠上了“无忧”之名这般简单而已。 思来想去,他便借着药理之术向太九试探了这么一句。 他固然是欣赏太九的天分...但就像竹剑临走前向他嘱咐的,对于太九这好坏两造总是要有所准备。 而太九呢...当然也听出了这里头的试探之意,对此他本人却并非无法理解。 “不敢说懂,小子只是...懂得多看看书罢了。” 融阳闻言,那两道锐利的剑眉一挑。 “哦?” 饶有兴趣地发出了这么一声。 “看书么...” 似是认同般地点了点头。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瞥了一眼太九,继续开口说道。 “但是书中何时又有这无忧草?”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就算是那底也伽,最多也只在史书当中提过那么一笔...便是在这一笔当中更多的还是记录下那场动乱,而非这底也伽本身。” 他眯起眼来看着太九。 “实际的底也伽究竟是什么,只怕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真的知道...更别说是这闻所未闻的无忧草了,作为第一次接触的你,又是如何知晓它的味道呢?” 言语虽然满是置疑之意,可跟之前相比...却并没有多少的压迫感。 “只是一句味道便能让那城南中人误以为你是他们的自己人...这可实在说不过去。” 对此,融阳并不只是试探...关于这一点,他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融阳前辈对小子有所怀疑那也无可厚非。” 面对融阳的置疑,太九面不改色。 “小子自问是对此问心无愧。” 接着坐在轮椅之上的他却是抬起了头来,露出一副自傲的表情来。 “还请恕小子目中无人一句。” 虽说他一直都是在物理层面上目中无人。 “墨阁的书,说是包罗万象也不为过!” 一直待在这两人身旁的剑清听到这里的时候,想到了太九那本藏在这轮椅里头的机关书物,她便侧耳对着融阳嘀嘀咕咕地解释了些什么。 听着剑清的这番补充说明,他又看了看太九。 “墨阁的书么...” 摸了摸下巴,方才点了点头。 “好吧,就当你这解释能说得通吧。” 太九闻言,便对着剑清微微一笑,以此聊表谢意。 接着他又指了指在茶桌之上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那一捆无忧草。 “既然如此,那么便再说回这底也伽和无忧草,两者...只怕是没法相提并论。” 当说回到这无忧草时,太九立刻正经了一下神色,满脸严肃地对着融阳继续说道。 “融阳前辈,不是小子危言耸听...这无忧草比起底也伽来,危害只怕最低也是以百倍来计算!” 最低百倍?! 一听这话,融阳的那对剑眉又跳了一下。 底也伽之乱的百倍,那将会是什么样的一幅画? 可比起这尚未勾勒完全的画,让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这所谓百倍以上,太九又是如何进行量化计算的。 “底也伽也好,这无忧草也罢。” 太九轻轻地摇了摇头。 “重点并不是在它们这些事物的本身。”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而是从它们这些原料中所提炼出来的东西...提炼之后再精炼。” 指尖在扶椅上头轻轻地点了点。 “底也伽中的一味药已然是提炼之后的产物,但这无忧草...不需要过多干预,只要简单收拾一下便能供人服食。” 银白色的丝线在茶桌上那一捆无忧草的周边来回跳动着。 “只是原料的它,其毒性和成瘾性就跟底也伽差不多了,更不要说提炼之后再继续精炼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说是百倍,只怕还是保守了。” 顿了一下。 “至于这提炼又精炼之后的成品...” 他异常冷冰冰地继续说道。 “会让人为之生为之死...如梦致幻,忘却自我。” 在他这声音当中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连自我都被被这东西给绑架,就更别说亲人和家国了。”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来...只是在这微笑当中全然没有一丝和煦的色彩。 “亲人和家国在服食了这些东西的人眼中,也不过只是用以交易的砝码罢了。” 也不知道太九是想到了什么,链接着他那些丝线的小枫居然不由自主地开始运行起了未销雪心经,让这四楼的温度都开始低了好几度。 “这种人...已然非人也!” 难得地,融阳看到太九这么情绪化的一面,听着这些话他轻轻地拍了拍太九的肩膀。 “这些,也是在你那包罗万象的墨阁书中看到的么?” 显然,他从这带有个人情绪的话语中听出某些不一样的信息。 而太九只是面朝着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回些什么话。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些玩意儿其最初的存在也的确是作为药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作为被记载在墨阁当中的一个药理知识,也并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然而不为外人所知的便是,纵然是墨阁的那本百科全书,再包罗万象也不可能会对于这种药物有如此详尽的分析,尤其是所谓提炼和精炼。 这些都是太九那与生俱来的知识——他前世所身处的国家对于这玩意儿可是有着切身之痛。 融阳呢,作为墨阁的外人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但他却能通过这对眼眸观察到一些细节。 “呵,怕是你也有着自己的秘密。” 他也笑了笑。 “罢了,我也不强求你这秘密。” 对此,他并没有深究下去。 毕竟...这无忧草一事,确是太九带回来的。 太九对于针对他的怀疑是没有完全解释清楚,但就功过而言,毫无疑问是有功的。 甚至于,单单就可能的危害性而言,这无忧草一事可能比他那八姐所搞出来的木人还要来得更为严重! 一想到这里,融眼的那对剑眉又开始皱到了一起了。 因为,不由自主低...他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这两者合而为一! “希望...不会是如此吧。” 第六十五章 选育 “希望...不会是如此吧。” 融阳的声音很是低沉地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 哪怕是这位名震江湖的血梅,也只得怀揣着希望——寄托于不知从何而来,有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这两幅尚未有交集的画,又像极了...是画在同一张的画布之上。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这合而为一的可能性暂且按下,先回到这分开而来单纯的个别事件中。 “这徐苏的城南旧区,如同现在这般的模样持续了有多久了,我们也不知道。” 顿了一下,他也指了指那一捆整齐摆放在茶桌之上的无忧草。 “又有多少人像融鸦一般...从这城南旧区中拿到了这无忧草,将其流入到江湖各门各派之中。” 一念到此,融阳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这无忧草...已经像是底也伽在书中所记载的那般,传得比我们想象得还来要广和远了。” 但太九在听了融阳这分析之后,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融阳前辈,下此结论还为时尚早。” 他微微一笑。 “事情也许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虽说现在这样也足够糟糕就是了。” 说着,太九便将那摆放整齐的无忧草再用银白丝线给吊了起来。 “前辈看这无忧草...就外观上而言,可跟路边的杂草有任何区别么?” 融阳闻言,仔细地一再观察起这无忧草,看了有好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虽说我这药理学识比不上丹承师兄...但我是真没有看出这无忧草和那些杂草有什么区别。” 他看向太九。 “何为杂草?” 太九点头回道。 “牛筋、稗子、野荩、马唐...不一而足。” 是的,杂草只是一个统称。 倘若要细致地进行区分的话,世上还真没有所谓“杂草”。 彼之杂草,我之药草。 而同样地...这“无忧草”也是跟这“杂草”一般,只是个统称! “这根从外貌上看,跟稗子没有什么不同;而这根却是跟马唐一个儿样...” 太九将这一捆的“无忧草”摊开来,一根一根地分析着。 “只不过...它们也只是在外表一样,内部的药理已经截然不同了。” 太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融阳前辈,可知这是为何?” 融阳摇了摇头,这药理一道确实不是他的强项。 “恐怕...这无忧草,还处于选育的阶段。” 剑眉微微皱起。 “选育?” 太九点了点头。 “无忧草的本体...只怕是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让其依托于哪一种的杂草。” 那银白色的丝线点了点这几根“杂草”样貌的“无忧草”。 “便是这几根,想来藏在里头的无忧成分也是有所高低和而不同的。” 一边用这些丝线拨弄着这几根无忧草,太九一边继续说道。 “按照小子的估计,这选育后的目的应当便是既要让这无忧草拥有木藏于林一般的隐蔽性,又要在那依托的杂草之上百分之百地发挥出这无忧的药性。”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位无忧草的设计者,想要让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作出了一个苦笑来。 “严重点来说的话...可能在后世,或是牛筋、或是稗子、或是野荩、或是马唐等等之类的杂草里边,其中有一味儿的本名就变成了这无忧草,可也说不定!” 考虑到这些杂草的种植范围...那木人一事跟它相比还真是有些微不足道了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太九正经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能让这些完全不一的杂草,在某种程度上拥有相同的药理之性...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草木植育就能办到的。” 不由得...他想到了自家的八姐。 同理可得,搞出了这无忧草之人,只怕也是跟自家那位八姐一般,是个冠绝古今的人物! 要是一个不小心,让他以后一次面对这两样的两个人...莫名地,太九感到了一丝心累。 “既然如此,那么这徐苏的城南旧区又是如何呢?” 融阳眉头深皱地开口问道。 太九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赶了出去。 “照小子的推算,在这徐苏的城南旧区其最多大概便只是一处实验地罢了。” 他的声音又冷了起来。 “借着【养育】那些孤苦伶仃的穷苦百姓,用以观察调整这选育成果的实验地。” 历朝历代,不管是战争还是和平...处于底层的穷苦百姓一直都是最凄惨的,如今的他们更是祸不单行——至少在这些常人看来是如此。 “虽说小子到那城南之中也没待多长的时间...但得益小子这从不借以眼睛观察的习惯,那城南的周遭环境小子还是摸到了一些。” 一根又一根的银白色丝线在窗边的阳光照耀下,格外地引人瞩目。 “在这城南里头当然也是有野草的。”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杂草是否就真是这无忧草...小子就不甚清楚了。” 想了想,他还是下了一个结论。 “但...十之八九,非之是也。” 对此他的解释也并无全无道理。 “这无忧草想来不会是他们这些住在城南旧区中的穷苦百姓所培育,他们也没这个能力培育。” 抬起头,直面融阳。 “只是从其能够流出到像融鸦一般的江湖人手中看来...或许这无忧草的选育是已经到了尾声了吧。” 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 “待到这选育结束,只怕又是一场浩瀚祸劫。” 融阳听着太九的这些话,深思熟虑了起来。 “唔。” 按照太九所言,尾声是尾声不错,可至少...这选育还没结束! 倒有可能是他们占得了一步先机! 只不过这后续是要打草惊蛇直接将这无语草公之于众呢...还是佯装不知在任其发展的途中暗地里和信得过的人联系呢。 他细细地盘算着。 “不论如何...反正是跟这徐苏脱不了干系的。” 融阳眯起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一来,那位刘知府...可就有意思得很了!” 在他心中这幅画上,刘知府泼墨而现。 第六十六章 谈资 “听说了么?” 在徐苏的一家小酒馆中,两位江湖侠客打扮的人在喝着酒交谈着。 “那位天下闻名来自真武庙,道门三剑之一的竹剑,居然杀了六扇门的人!” 背负大刀的这人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真的假的!” 另一位,在腰间挂着长剑之人却是闻言就将那酒杯给放下,不由得很是大声地这么叫了一句。 “小声儿点!” 负刀者瞥了他这酒友一眼。 “我这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别人那打听来的。” 这人有些倨傲地扬起了头来——瞧着自己酒友的这一副死样...挂剑人那嘴角有些抽了抽。 就消息本身而言,确实是足够令人震惊...可这挂剑人总觉得这消息大概不像那负刀者所言,要费多大的功夫才打听得到,毕竟他这酒友可是如此轻易地就和他在这酒馆之中聊起这消息来。 “不过到底是真武庙的前辈,好像朝廷也不敢就这么直接定罪。” 负刀者喝了一口酒后,方才这么继续说道。 “毕竟惹了真武庙,也等同于惹了另外的两处的道家门派...便是朝廷也得有所三思吧?” 挂剑人点了点头,附和道。 “谁说不是!” 负刀者像是谈到了话头来,滔滔不绝了起来。 “这位闻名天下的竹剑,可是要被送往京城接受审判。” 他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口酒。 “隔!但考虑到他的身份...大概这审判,也是悬而不决罢。” 接着却是自嘲般地向着那挂剑人指了指。 “到底是有身份的人,不似你我这等江湖粗人倘若犯下同样的事来,莫说是送往京城审判...只怕是随便哪个地方就直接下决定将你我给先斩后奏了。” 又是一口黄酒下肚。 “而且,说是悬而不决...倒也并非尽是忖度。” 挂剑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可是除了那竹剑的身份外,还有什么别的说法?” 负刀者反手挡住嘴角,低下头来...又是一副神秘兮兮地样子同挂剑人小声说道。 “根据我百般辛劳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这里头还有那断魂馆的人参与!” 自动排除了这话语中有些那卖弄自我的部分,挂剑人也大口地喝了一口酒。 “隔!本来就被那些木人搞得莫名其妙的了,现在居然又来这么一出!” 他叹了一口气。 “最近这江湖,又开始兴起波澜了啊...” 听着这感慨一般的话语,那负刀者却是呵呵一笑。 “嘿,得了吧!” 他很是豁然地笑着说道。 “咱们这江湖又有什么时候平静过了!” 说了这么一句后,他将手中的酒杯举起。 “来来来,不说这些糟心事,喝酒!” 挂剑人也将手中酒杯举起,然后这两个酒杯轻轻相碰。 “好!喝!” 吨吨吨地喝下这杯酒后,两人便又换个话题吹嘘起来了。 至于作为两人谈资的竹剑,此时却是和一众六扇门的捕快以及一位握有“证据”的锦衣卫,从这徐苏出发,在前往京城的途中了。 “虽说可能是废话。” 那位锦衣卫策马来到了这囚车旁边来,看了一眼这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竹剑。 “但还请怒我这朝廷鹰犬多嘴一句,想必鼎鼎大名的竹剑不会这般不智,在这前往京城的途中作出令朝廷心寒,也令真武庙徒起祸端之事吧?” 竹剑闻言,总算是睁开了眼眸来。 异常平静地和这位锦衣卫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在对视的瞬间这位锦衣卫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来的瞬间又似乎在这平静的眼眸之下看到了一丝痛苦和疯狂。 “陈百户多虑了,老夫自是在这囚车之中坐定直到京城。” 当竹剑开口回话的时候,这位陈百户在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心悸便全然不见了,竹剑眼眸之下的痛苦和疯狂又像是错觉一般,只剩一片宁静和安详。 “哼,那就好!” 冷哼了一声后,陈百户便策马来到这队伍的最前端,不再管这竹剑了。 “竹剑前辈,多谢配合了。” 此时,一位六扇门的捕快小声地对被关在囚车之中的竹剑道谢着。 “虽说老徐我也觉得这里头有太多蹊跷...但刘大人和陈大人既然都已经开口了,我们这些当差的便是再有疑问,也只得照办。” 老徐作了捕快这么多年,他当然能够看出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若真是竹剑所做,他为什么还要用宛若他标志一般的竹剑来行凶? 就算真像知府大人所说,这是竹剑在故布疑阵反向操作,可按老徐这常年来的办案逻辑想来,也还是怪得很。 当然了,另一边也同样有解释不了的问题——那道袍的衣角。 作为证据而言,确实有点一锤定音了...要是再联想到他如今的这一身衣裳,纵然老徐愿意站在竹剑的角度上来思考这问题,但这也同样是他想不明白的蹊跷之处。 “无妨。” 老老实实待在囚车之中的竹剑却没有任何的愠色,脸上的神色甚是平静。 “...终究还是得罪了。” 老徐对着竹剑行了一礼后,摇着头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从徐苏出发的这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关押着天下闻名的道门三剑,前往京城问罪了! 而就在竹剑踏上了这前往京城审判之路的同时,在另外一处幽静阴森的大殿之中,同样有人提到了这位天下闻名的道门三剑。 “那竹剑...隐藏了实力!” 重伤未愈的吊命庖屠,跪在一个昏暗无光的高座底下低头说道。 “哦?” 一个难以分辩雌雄又甚是虚无缥缈的声音从那高座之上传来。 “不过这本就在预计当中。” 这声音如此说道。 吊命庖屠感觉到一道宛若蛇蝎般的可怖视线汇聚在自己的身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位馆主的视线,可就算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也还是习惯不了。 “既然你们三人都失败了...那就说明这竹剑的真正实力还在馆中原本的预计之上喽?” 吊命庖屠将头摆得更低了。 “是!” 接着,这声音...竟然笑了! “呵,是么?” 第六十七章 双声 “呵,是么。” 对于吊命庖屠的那一声“是”,这位端坐在那幽暗无光高座之上的断魂馆馆主,不置可否。 在听到了这雌雄难辨的笑声之际,有那么一瞬间吊命庖屠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但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这位馆主接触了,在这同样的一瞬间...那浑身因为紧张而开始有些自发收缩的肌肉便被他强行放松下来,同时他这头也向下压得更低了,脸上的表情更是再也无法看清——在这幽暗大殿之中,里头的光线本就不足,先前低下头时吊命庖屠那脸上表情就已经是看不太真切了。 “无金阴云尸身上的剑伤,我看过了。” 不过,这位断魂馆馆主似乎并不在意吊命庖屠这一副卑微之极的模样,反而开始谈论起为了断魂馆的任务而“牺牲”的无金阴云。 “身前自是不必多说,在其身后也有一道深入背脊之骨的剑痕。” 高座之上那埋藏在黑暗之中的断魂馆馆主用那雌雄难辨的声音如此分析着无金阴魂的尸身,只是听在吊命庖屠的耳中...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听其口气更像是在描述路边摊贩上随从可见的碎猪肉时所用的口吻,而非在常人想来当其面对这断魂馆中屈指可数的杀魂尸身时所该有的态度。 然而吊命庖屠却是明白得很。 怕是在这位断魂馆的馆主看来...任务失败又因此而死去的杀魂,大概还真的跟路边摊贩上头的猪肉没多少差别吧——甚至于那些猪肉还能吃,而这失去了生命的杀魂就连路边的野狗会不会吃都还两说。 “在他身后的剑伤,可就有趣了。” 姑且不论这位断魂馆馆主的态度,单就这发言来说...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无金阴云的尸身上那些剑伤推断出有一击是从背后袭来的。 莫要忘了,竹剑在那时候可是粉碎他手中的竹剑,将无金阴云给彻底洞穿了! 吊命庖屠那从其身后以刀化剑所制造出来的剑伤在很大程度上也已经被这轰开的大孔洞给直接遮掩或是覆盖过去了,能够这么随意地推断出当时候的一些情况,说明这位断魂馆的馆主对于用剑一道只怕也是了解得很! “属下...属下惶恐!” “瑟瑟发抖”的吊命庖屠在这位断魂馆馆主继续针对那背后的剑伤发问之前,赶忙坦诚地交待道。 “因为那竹剑很是突如其来的爆发性剑意,让属下和无金阴云都在瞬间就慌了神。” 吊命庖屠似乎在“回想”着和竹剑交手时的那一幕。 “无金阴云在那剑意袭来之际,转身便想逃走...” 他在这高座之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但无金阴云显然低估了竹剑的那道爆发性剑意,属下虽说看不太真切...但想来如今留在他这尸身之上,深入背脊的剑痕大概就是那一剑所留下的吧。” 紧接着吊命庖屠又低下了头来。 “至于属下...属下在那时候也同样慌了神,然后属下便在那危急时刻将这已经被一剑背袭从而倒地的无金阴云给迅速吸了过来,再将他拎起来直接挡在身前充作属下护身的肉盾。” 这么说着,他又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 “奈何就算如此,属下也抵不住竹剑那拥有爆发性剑意的第二剑...在属下昏迷过去之前,便只看到竹剑手中的武器似乎也因此而崩裂了。” 然后他却是声泪俱下地凄厉喊道。 “但将无金阴云当作肉盾一事,属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还请馆主责罚!” 听着吊命庖屠的这一番解释,那位于高座之上完全不见其身影的断魂馆馆主却是又再笑了一声。 “呵。” 这笑声让吊命庖屠不可避免地又再紧张了起来。 “危急时刻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做法。” 感觉到这道宛若蛇蝎一般的视线关注在自己的身上,吊命庖屠只得将头重新埋进这幽暗大殿的地板之中——他是真的将头磕进这地板三分三毫了。 “断魂馆的宗旨就只有两个字。” 这视线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结果。” 但吊命庖屠依旧没有将头抬起哪怕一分一毫。 “你活了,他死了。” 浑厚的男声如此说道。 “就只是这么简单罢了。” 妩媚的女声接踵而至。 “换句话来说...” 这男声顿了一下。 “那便是你还能用,而他已经没用了。” 女声这话语中带着某种难以察明的笑意。 “合格的断魂馆中人不正是如此么?” 男女声再次混合到了一次...只是不像先前那般雌雄难辨,能听得出里头有两道泾渭分明的声音。 吊命庖屠听着这些话,却是不敢多说些什么。 只不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如同这断魂馆的馆主刚刚这一番话所说的,卧底在这断魂馆中这么多年...吊命庖屠早已经不再单单只是竹剑口中的“丁兄”了,吊命庖屠可是货真价实的“吊命庖屠”,卧底是真可作为杀魂的他,同样也是真! 他这手上当然是沾满了洗不清的鲜血和罪恶。 换个角度而言,就结果论...吊命庖屠这一把杀猪刀还真是为断魂馆做了不少的任务。 不论是否出乎吊命庖屠的意料之外,对于无金阴魂殉职一事,这位断魂馆的馆主是打算翻过篇,不再深究下去了。 “除了已经完全失去了用处的那两滩烂肉之外,跟着你们三人一起去的悲欢挽歌呢?” 高座之上那雌雄难辨又甚是虚无缥缈的声音再一次地传来了。 “回...回禀馆主!” 果然! 就连这断魂馆的馆主也不知道悲欢挽歌的行踪! 高座之下的吊命庖屠心思急转,只是瞬间便于脑海当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但在动作之上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到一般,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表情略显呆滞地回复道。 “悲欢挽歌的行迹...馆主您也晓得的,她从来都不会向我等汇报些什么,属下自也不甚了解!” 难得地,这位高座之上的断魂馆馆主,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 第六十八章 套皮 “唔...” 也不知道这位将身心都隐匿在幽暗之中的断魂馆馆主是在如此沉吟着思考些什么。 但听着这深思熟虑般的声响,吊命庖屠也同样开始思考起那位悲欢挽歌...事实上,早在以前他就有这种感觉了——这位连正体都还尚未不明的断魂馆馆主与悲欢挽歌两人之间的关系,决然不像他或者说是其他几位杀魂,同断魂馆馆主两方这上下等级分明的关系一样! 这两人之间反而是一种雨里雾里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关系。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如今的他可以肯定的,悲欢挽歌...想来并非馆中杀魂这般简单! “罢了,她要做的事...便由她去了。” 浑厚的男声像是叹了一口气。 “下去好好地养养伤吧。” 妩媚的女声却宛若在挑逗心弦般如此对吊命庖屠说道。 “往后可还有太多事要你这把杀猪刀去办了...毕竟,少了两摊没用的肉后,你这把杀猪刀要杀的猪可就相应地要变多了。” 低头不起的吊命庖屠在听到了这双声道一般的话语后,只是大声地回以一个字。 “是!” 说着,他就这么低着头无声地手脚并用从这昏暗阴森的大殿之中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在这空荡荡的黑暗之中...就只剩下了那位断魂馆的馆主。 “呵,庖丁的杀猪刀么...” 妩媚的女声在高座之上响起。 “你相信他说的么?” 浑厚的男声这么问道。 “这...重要么?” 妩媚的女声反问道。 “确实,不重要。” 浑厚的男声如此回道。 “作为杀猪刀,只要还能继续杀猪...那就够了。” 男声接着更是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从那被洞穿的剑痕中却也能看出...这剑也是极好的剑。” 妩媚的女声却从这刀提到那剑。 “只是可惜了...” 女声补了一句。 “是啊,可惜了。” 两道声音又混合在了一起。 “可惜了这厨子用了刀,就不能明目张胆地用剑了。” 然后...其便又成了一道雌雄难辨甚是虚无缥缈的声音。 “问题就只是,那位肆意妄为随心所欲的悲欢挽歌了。” 那么,就连这位断魂馆馆主都不知其行踪的悲欢挽歌,她现在又是身处何方呢? 在送走了竹剑之后的徐苏衙门官府中,如今正是忙得不可开脱。 这些六扇门的捕快自是不必多说,便连那两位锦衣卫也配合着各大主簿在井井有条的卷宗上边记录些什么。 徐苏作为这江南的经济重镇...这官府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忙碌。 而唯独不在这官府之中的,便是那位知府大人了。 但是还请别误会,这位刘知府可没有在偷懒...否则,他也不会做到这地方上的一把手了。 这位徐苏的知府大人,在他十年前刚上任的时候就有一个习惯——将那些未处理的政务文书直接带回到家中继续处理。 官府衙门是有上班时限的,可家里却没有。 然而经过了这十年的时间,反倒是弄得他在家中处理政务的时间比之在衙门还要来得更久,久而久之他的那些下属也就同样习惯了这位刘知府的处事风格,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两条并行的轨道——繁琐杂务的事项被留在了衙门之中由他的这些下属直接处理,重大的要紧事则是由这位知府大人先带回到家中,直到深思熟虑彻底下了决断之后再带回到衙门里头盖下知府的印章,成为定案。 很显然...这竹剑杀害了六扇门吏员一事,便是所谓重大的要紧之事。 此刻的他正在自家的书房内,愁眉苦脸地翻阅着桌上的卷宗,又很是认真地在这上边用小篆不停地在书写着什么,甚至于一边写着这案情他还一边在这底下添加着他所认知到的注解。 作为知府,这么看来他也确实是挺忙的。 而就在此时,在这除他之外本该是空无一人,决然无人胆敢打扰的书房内竟然响起了一道悦耳的女声。 “啧啧啧,每天都这么忙...真亏你能坚持得下来。”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眉头深锁奋笔疾书的刘知府,却是瞬时顿住了。 “唉...除了竹剑这一案之外,更还有好些同等重要的政事要处理呢。” 他摇了摇头。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闲聊,悲欢挽歌。” 悲欢挽歌那玲珑有致的身形出现在了这书房的墙角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徐苏的“知府大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呵,无颜百面...你是不是这层皮套得太久,搞到都忘记要把它脱下来了?” 从悲欢挽歌这短短的一句话中不难听出,这位被其称之为是无颜百面的“知府大人”,赫然也是断魂馆中的一位杀魂级别的存在! 而就像悲欢挽歌所说的那般,这位无颜百面套了这一层“知府大人”的皮已然是有些时候了。 并且因为这位徐苏的知府是不折不扣的朝廷重臣,所以就算是断魂馆中的杀魂,也不得不做充足的准备才行。 杀,本身不难。 难得是...这后续,以及来自这位悲欢挽歌那极为严苛的要求。 事实上,在最一开始的时候,这位无颜百面套的是在这官府之中,最边缘的那一位捕快的皮...套着这捕快的皮当了整整两年的差。 然后,用这捕快的身份,在一次追捕凶犯的途中因为“求功心切”,受了重伤...不久便不愈而亡了。 接着,又套起了距离这徐苏知府位置最是接近的一位主簿的皮来,至于这位主簿的各种习惯和细节,无颜百面更是在前两年就已经摸得是一清二楚的了。 这么一套,又是三年过去了。 直到这位早年便一直都习惯流连于勾栏之处的主簿,为这徐苏留下了一段马上风的佳话之后,这位无颜百面才总算是升职到了这徐苏知府的位置上来。 为了这一天,来自断魂馆的无颜百面,花了有整整五年的时间在做准备。 当然了,要是从寒窗苦读的书生角度来看...这升职的速度可比寻常读书人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六十九章 假名 得益出在那五年时间里的不倦学习,这位“知府大人”对于政务的上手速度可谓是超出常人想象——说实话便连无颜百面都有些意外于自己这处理政务的能力。 套了这位徐苏知府的皮长达五年之久,直到现在竟是没有任何一人从这些政事上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朝廷的损失了...损失了一位被杀手行业给耽误的政务人才。 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年时间,只是为了悲欢挽歌的要求和命令。 “呵,无颜百面...你是不是这层皮套得太久,搞到都忘记要把它脱下来了?” 听着悲欢挽歌这像是在调侃一般的话语,这位她被称为无颜百面的中年男人却是嘿嘿一笑,将手中的毛笔给放了下来,中年男人所特有的疲惫眼神瞬间不见,那一双眼眸反而变得灵动而俏皮了起来。 “古姐姐这话说得,可真是教人让人伤心呢。” 一道清脆的好听女声从“知府大人”的口中传出,就画面上而言当真是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只不过,谁又能知道这声音到底是不是这位无颜百面的原声呢? “若不是为了配合古姐姐您,我又何苦冒着可能被馆主发现和追杀的危险而来到这徐苏套上这一层皮呢?” 中年男人活泼地眨了眨眼睛。 “掰指一算,不多不少...可要也有十年之久了吧?” 悲欢挽歌砸舌了几下。 “啧啧啧。” 然后摇了摇头并用手中那细长的烟杆敲了敲这中年男人的脑门儿,笑着说道。 “真亏你能套着这一个中年男人的皮,弄出这腔调来说话。” 说着,又吸一口这烟嘴。 “只是姐姐我呀,还真有点嫌恶心呢。” 悠悠然地在这书房之中吐了一口烟。 “至于馆主那边...放心好了,对于那种人而言最多就只是少了一把还算得上是称手的匕首罢了。” 看了一眼这中年男人,她继续说道。 “瞧你这么些年来,不是一点事儿都没,这还不明白么?” 悲欢挽歌抬起头来,冷笑了一下。 “那人从不关心这些。” 无颜百面闻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将近日来的情报汇报给悲欢挽歌...尔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过古姐姐为何执意要将那竹剑给送往京城呢?” 一听到这问话,悲欢挽歌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回答反倒是嘻嘻地笑了起来。 “不用姐姐我来答,只怕是不久之后你也能知道。” 意有所指般地瞄了一眼眼前这中年男人的服饰。 而无颜百面却是透过悲欢挽歌这投向自己衣服之上的视线想到了什么,有些皱眉地问道。 “朝廷是发生了什么要事么?” 这么问着,他又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 “可是不应该呀,倘若朝廷真有什么变故...我这作徐苏知府的也不至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呀?” 哪知悲欢挽歌却是直接笑着答道。 “那是因为你这所谓变故还没发生呀,傻妹妹。” 有些宠溺地摸了摸这中年男人的头后,她继续解释道。 “有个连姐姐我都不由得胆战心惊的家伙在前些时日里便去了京城。” 做作地拍了拍她那甚为健壮的胸脯。 “京城...不,朝廷往后的日子怕是要精彩极了!” 彷佛想到了是想到了这往后的日子,她笑得很开心。 “若非恰好在这徐苏中被我养的那一只小宝贝被木人给掳走,否则还真遇不上那个...能让姐姐我心跳不已的人了。” 回想到前些时候与那红衣女子初遇之际的场景,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下唇...但在那迷人的双眸之中却是露出了一道极为危险的光芒来。 “贾茗?” 冷哼了一下。 “哼,还真是个没有诚意的假名呢。” 无颜百面虽说有些没听明白,但她还是试探地说道。 “所以...把竹剑送往京城就只是为了那位贾茗么?” 悲欢挽歌轻轻地点了点头。 “相信她会喜欢这礼物的。” 一想到这竹剑还中了忘忧印,悲欢挽歌的笑声更是愉悦了起来。 “真是...令人期待呀。” 听着悲欢挽歌的笑声,无颜百面却没有一起笑起来,反倒皱起了眉头来。 “不过,古姐姐既然说到了这木人...” 顿了一下,她有些忧虑地提到。 “从作日起那净火洞就不停有弟子到城南旧区中去,并且这次这净火洞领头的还是那个血眉,我有些担心...古姐姐的小宝贝们会不会被发现了。” 悲欢挽歌轻笑了一声。 “呵,发现?” 表情甚是轻蔑地说道。 “姐姐我精心养育的小宝贝们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这些江湖人给发现。” 又是一口烟入嘴。 “便是被发现了...又有谁能拒绝这【无忧】呢?” 精致的小嘴吐出了一口美丽而致命的粉雾来。 “至于那血眉...” 轻佻地笑了笑。 “他自家的家事就够他烦的了,哪还有精力管别的?” 但无颜百面却是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可古姐姐你之前说是要让我留意的瘸腿小瞎子今日一早也跟着那净火洞的人到这城南中去了。” 悲欢挽歌闻言,侧过了头来。 “哦?” 语调微微有些上扬。 “这可就有趣了,当真?” 无颜百面看着悲欢挽歌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真无误。” 悲欢挽歌默默地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想了有好一会儿后方才接着说道。 “考虑到那好看的小瞎子跟这位贾茗同出一门...倒有可能是真的会在这城南旧区中发现我的那些小宝贝。” 她用手中那细长的烟杆尽头边上的烟斗轻轻地敲了敲这书桌,向无颜百面问道。 “那小瞎子是已经从城南回来了对吧?” 看着遗留在自己书桌上的烟灰,无颜百面不免有些难受了起来,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回答悲欢挽歌的问话。 “若是那小瞎子真在城南旧区中有所发现的话...想来现在血梅应当也是已经知道了。” 悲欢挽歌将手中的烟杆收了起来。 “既然如此...” 第七十章 两路 “那就找个时间把净火洞以及真武庙长年以来向断魂阁买他们道门三剑之命的证据【不小心】留给血梅,依他那性子只怕到时候是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了。” 悲欢挽歌如此说道——她倒是一点儿作为服务行业人员的自觉都没有,顾客信息说送就送。 无颜百面想了一下,点头回道。 “明白了。” 接着他又换上了刘知府该有的表情来,用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对着悲欢挽歌说道。 “这些时日本官可也忙得很,既已无事便少来打扰我处理政务,悲欢挽歌。” 之后又再扶桌拿起毛笔坐了下来,在那些卷宗之上开始写起了蝇头小篆。 而悲欢挽歌只是耸了耸肩,然后一个箭步从这书房的窗边跳了出去,再也看不到一丝她那满是诱惑的身影...在这书房内终于又只剩下了刘知府这么一个中年男人了。 另一边,在那客栈的四楼之上。 太九和剑清却是跟融阳就下一步有了些许的分歧——严格来说是太九和融阳两人在木人和无忧草两件事情的轻重缓急上有分歧,至于剑清...毕竟竹剑有言在先,剑清无论如何是得听她这位师叔的才行,虽然她就下一步的方向上而言是隐隐然有些支持着太九。 “不管怎么说,就算这无忧草真如太九你所言还处于选育阶段,并没有传得如同我先前想象得那般广和远...” 融阳轻轻第摇了摇头。 “但兵贵神速,尽早处理此事也就显得越发弥足珍贵才是!” 到底在融阳的心中,木人一事也不过只是最近才有所爆发,而这无忧草却是不知道存在多久了...倘若真若太九所言,这无忧草甚至都不知道是培育到了第几代了,那么他就更要在这选育结束之前找到破局之法,让那记载在历史之中的底也伽悲剧不会发生! “前辈所言甚是。” 太九点了点头,像很是认同融阳般...可紧接着他却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但这由我家八姐所引发的木人一事,若真是小子在心中想到那可能的最坏情况的话...”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虽说这最坏情况在小子用理性想来,实际上是完全没有任何的现实性和逻辑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至少...需要有一个木人来让小子分析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最坏的情况!” 听着太九这两句话,融阳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这所谓最坏的情况到底是何种情况?” 太九抬起头来直面着融阳,摇着头回应道。 “具体如何,一切都得有了这被八姐改良过的木人之后小子才能细说。” 顿了一下,他表情极为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 “就算是百倍的底也伽跟小子想象中的这个没有现实可能性的可能,也完全不具备任何的相比性!” 那可不是...在太九想来,鸦片战争惨是够惨的但跟智械危急一比起来确实就显得格局小了点,虽说一则是真实的历史一则却只是虚假的电影情节——他在此时可完全没有想到那无忧草或许不是什么鸦片战争而是另一种的危急。 “唔...” 太九在他那这话语中满是严肃之意,纵然是对于许多事情素来向有定见的融阳也不由得开始沉吟了起来——在木人一事上,太九可是在场唯一的专业人士,他的评估当然是有其重要参考价值的。 “若是剑元师兄还在就好了。” 融阳有些烦扰地皱起了眉头来。 “虽说这可能对你们而言或许会是危险了点...” 可马上他却又对着太九和剑清如此说道。 “但这无忧草一事,我还是无法安然放下心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待在徐苏之中,就这么等着那些木人前来。” 将那一捆摆放在茶桌之上的无忧草收入怀中。 “至少...我需要将这捆无忧草带去给丹承师兄看看,里边到底是何种药性!” 顿了一下,他摇着头继续说道。 “不过,太九你作为我们这里最晓得这木人危害的人...你的话,我也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直接无视。” 重重地拍了拍剑清和太九两人的肩膀,他有些沉重地对两人交待道。 “暂且就先兵分两路吧。” 说着他便望向窗外。 “待将这无忧草交给丹承师兄,我便会赶回来。” 然后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太九和剑清两人。 “然而事实上我也并不会太过担心。” 却是笑了。 “有你们两人和融枂在,就算是那断魂馆中的杀魂...多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得手的。” 眯起眼睛向着这客栈的下方瞧去,这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是那么的热闹非凡。 “好歹也是在徐苏之内,就算再不喜朝廷...那群端着铁饭碗的人总不至于让断魂馆的杀手随便乱来吧?” 回过身来,向剑清和太九最后询问道。 “意下如何?” 剑清满脸郑重地看着融阳,拱手回道。 “一切都听师叔的!” 而太九却是低下了头来,手上动作更是不停...十个指尖在轮椅扶手之上不断地弹击着,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面向融阳。 “首先,小子感谢前辈的信任。” 他拱起手来倒是先对着融阳道了一句谢——至少在此刻,融阳是真的把他看作了自己人了,不加引号的那种。 “但还望融阳前辈理解,若是真有什么危急时刻出现...” 顿了一下,他将头深深地低下。 “小子不敢向您保证,在客栈之中的净火洞弟子全然无事。” 在他那低下的面容之上,却是一脸的严肃和认真。 “小子只会救下在小子看来力所能及的。” 哪知融阳一听这话,却是更欣赏太九了。 “这丑话还懂的说在前头,不错。” 他对着太九摆了摆手。 “要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不求你能救多少人,只要能够自救就够了。” 接着又拍了拍太九的肩膀。 “你可得先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毕竟这木人除了你,现阶段可没有谁还晓得怎么分析它了。” 第七十一章悲喜 说着,融阳便对着两人,微笑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么,我就当你们两人都同意了这提议了...” 顿了一下,他的视线瞥向了这客栈下边那些净火洞的弟子们。 “除了融枂之外,最好还是不要将我离开的消息告知给其他弟子。” 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实力另说,但在心智上难以保证其他人不会因此而乱了军心。” 冷哼一声后,眯起了双眼说道。 “这群初出茅庐的臭小子要是知道我离开了徐苏,在没有我这道束缚后却也很难猜到他们会作出什么事来。” 沉默了一下,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江湖人...终究还是江湖人。” 看了一眼剑清,他再想到了这净火洞的其他弟子。 “道统三分后,三家门派便广开门庭外收弟子,而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又大多只会被门中那些武功给迷了心窍,鲜有去深入研习那些修身养性的道家心法。” 似是不满般,他那两道剑眉又皱拧了起来。 “可笑那些在门中称师论道的人,竟还觉得这样正好...那些入门的弟子被武功被迷了心窍,这些人却更是不堪,一个个的都被那些阿堵物给迷了心窍。” 狠狠地骂了一句。 “简直就是有辱我道家风范!” 显然他对于那些占据了净火洞部分高层位置的【自己人】,其不满已经到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地步了——只是他却是在下意识中忘记了...之所以他们这一众净火洞的人还能包下这客栈住在里头,可也是多亏了这些阿堵物。 剑清自然是听出了融阳话语中的悲愤...对于这一点她也是极为认同的,她已经隐隐有了和真武庙中的那些新进弟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门庭大开的后果自然便是良莠不齐,更别说真没有多少人会静下心来去认真研读那些在真武庙之中对于武功看上去没有什么直接影响的藏书。 然而事实上,这些藏书或许是某些精妙武学所必要的前置思想纲要,这一点这些急于求成的新进弟子自然也是不会明白的,纵然一段时日后有些弟子弄明白了这一点,可他们去研读这些藏书的出发点也理所当然地只是为了那精妙武学而非这些写在藏书之中明明白白的道家道理——于真心求道的人而言,这毫无疑问是本末倒置,讽刺得很! 可别看这样...这真武庙其实在江湖的各大门派之中,都还算是收下门外弟子时略为严格的一方了! 而这些是站剑清的角度上,她的想法...太九虽然并非完全知情,但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 对此在他内心深处却是不尽认同,比起剑清来他想得则更加通透了一点...或许这便是道统三分之后,让这曾经满是理想性的人和物世俗化的结果吧。 这道门当初之所以会三分,虽说还没有人跟他细说,可在太九想来只怕便是单纯靠着道家经典这道门中人有可能都要活不下去了——道家经典他也不是没读过,避世不出的思想...说真的确实并不是适合所有人,道门中也许有些高瞻远瞩的先贤眼瞅着自己这道门中人或许还没得道就先要自灭了,哪怕再是不得已他们也总得想个法子出来才行。 毕竟...得道的仙人不需要吃东西,可他们需要啊! 所以,穷则变,变则通。 在太九看来,这道门的世俗化实际上是必然的...只是过了这么些年,那些高瞻远瞩的先贤早已入古,但这三分的道门如今却是各自都在世俗化上走得太远太远了,远到了让那些还坚持着自家道统拥有纯粹理想性的人变得是少之再少,或许这便是道门高速世俗化后无以避免的喜与悲吧——喜的是,至少如今这三家门派的弟子,就算是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其生活水平也比过去的道门中人要来得好太多了;悲的是,相对而言这些弟子也变得更像是江湖人而非古早时的求道者了。 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太九这般想着却是不由得用那些银白丝线“瞄”了一眼融阳和剑清...或许在这两位门中的其他人看来,这些还坚持着道门道统的人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也说不定。 “唉,一想到这些就总是难免激动了点。” 融阳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回到正题上,既然这提议已定,那便事不宜迟,至于今日一别...” 一边喝下了最后一口茶,一边来到了这茶桌旁的窗户边上,他对着两人笑了笑。 “放心,最多不过三日时间,我将这捆无忧草交给丹承师兄后便会回来...在这三日时间里兴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呢?” 像是在宽慰一般地如此说了一句。 而太九和剑清则无声地对着融阳拱起了手来行了一个礼,接着融阳便是朝着这窗户外头直接一跃而上,但见他那整个身影便就此彻底在这徐苏之中消失不见了。 “跟融枂姐姐知会一声吧。” 在彻底感知不到融阳的气息后,太九便侧过头来对着剑清这么说道。 剑清闻言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比起我们来,她也更懂得如何让其他净火洞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顿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方才继续说道。 “假融阳师叔之威名,震慑这些初出茅庐的净火洞弟子。” 一听这话,太九却是忍不住笑了。 “说道初出茅庐,又有谁不是呢?”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剑清。 “我从墨阁中出来还没几天...至于剑清姐姐你,怕这也是第一次没有师辈在身后陪伴吧?” 哪知剑清闻言反倒是冷笑了一声。 “哼,这你可就猜错了。” 她说着,双眸就这么合上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江湖上的丑和恶,我可是看得太多了。” 语气极为平静,可太九却能从中感受到一抹淡淡的杀意...看来,融阳是失算了,太九不由得如此想到——最该不要轻举妄动的,怕是这位剑清才对! 第七十二章 暗中 两人片刻之后便找到了融枂,向她交待融阳已经离开了这徐苏的消息。 “融阳师叔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听着剑清和太九两人向她通知的消息,融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有些抱怨似地说了这么一句——可见...融阳这也不是第一次当甩手掌柜了。 想了一会儿后,她便从那关押着融鸦的房门之前来到了客栈的大厅之中,朗声对着还留在客栈里头的众多净火洞弟子拱手说道。 “诸位师弟师妹。” 一众净火洞弟子瞬间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视线齐聚在融枂的身上。 “师姐可有何事要交待?” 有跟融枂关系很是不错的师妹率先搭腔道。 融枂看了这位师妹一眼,对着她点头致意笑着说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她侧过身子来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在她身后的剑清,然后对着其余净火洞弟子们说道。 “虽说今日发生了不少事,可大家还是不要忘了自己是为何从净火洞中出来的。” 接着她却是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 “剑元师兄一事尽管是遗憾了点,但那并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够谈论和出手的事。” 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我们便做好这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本来我们也只是为了这木人一事方才来到这徐苏的。” 说着她便指了指融阳常在的四楼。 “融阳师叔说那些操控木人的人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身影在此所有心怀戒备,而没有在这两日出手...” 顿了一下,她脸上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所以这几日,师叔他便潜伏到了暗处去探查这些木人痕迹,同时也会在暗中观察各位师弟师妹们的表现,莫要忘了...这于各位而言,也是一场考较。” 拱手对着她的这些同门极为严肃地说道。 “师叔他在外的名声,想必各位师弟师妹少说也有过耳闻...还望尔等不要在师叔的眼皮子底下作出他不喜的事情来。” 一听到融枂这番通知,客栈中的一众净火洞弟子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面面相觑着。 “这...师叔怎么又搞这一出啊。” 有些入门已久的弟子低声叫苦了起来。 “这一出是哪一出?” 那位刚入门没多久的净火洞有些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是小声地向他身边的师兄如此问道。 “跟其他的师辈们比起来,咱们的这位融阳师叔更看重弟子的脾性。” 有些畏惧地瞟了一眼这客栈的四楼。 “以前师叔也有带着一众门中弟子外出办事,然后也来了这么一出...暗中观察。” 说着,他却是想到当初的场景,不由得咋舌了起来。 “啧啧啧,你这小子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可是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 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 “那位师兄根本就不知道师叔是在暗中观察,还以为他真的离开了...于是在那村子中露出了他的本性来。” 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位在他口中的师兄。 “其实大家伙也不是完全不晓得这位师兄的脾性,只是没想到在少了师辈的监督之后,他竟然是会在那村子中仗着一身的武功欺男霸女了起来!” 新入门的弟子一听这话,有些诧异地回道。 “欺男霸女?我们净火洞?” 看了这诧异的师弟一眼。 “好吧,并不是严格意义上邪门歪道的那种欺男霸女。” 顿了一下,他才解释道。 “准确地来说,便是那位师兄看上了一位那村中的一位俏丽姑娘...奈何这位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 回想着当初。 “师兄本以为那姑娘该会直接投怀送抱才是,可却没有想到在最后那位姑娘还是对他说,她要选择她原先的那位心上人,也就是她的青梅竹马。” 说着,他便摊开了双手来。 “师兄一听这摊牌的话语,自然是气不过...在他想来凭着身份一介乡野村妇有何难度,哪里能想到他还输给了一个村中小子,别的不说光是面子上就过不去,所以他便跑到了那位青梅竹马的家中将他给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之后又再找这位姑娘去了。” 听到这里,那位新入门的弟子倒也是皱起了眉头来。 “这...听上去不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欺男霸女么?” 哪知他的这位师兄却是笑了。 “若非当时我也在现场,说不准也会如你这般认为,但是那位姑娘...若是她真的就那般直接地选择了师兄,你觉的当地那些和她一起生活多年的百姓会如何看待她?” 一听这问话,这位新入门的弟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若是真心无意于师兄,她又何必作出一副扭捏拉锯般的动作呢?” 摇着头叹息一声。 “抛弃了对自己长年以来照顾有佳的青梅竹马,选择一位刚到村子中不久的外者,尤其这外者在前些时日里给村民们的印象又不是太好,仗着自己的武功高强以及些许的钱财便对村中众人颐指气使...那姑娘多少还是有些心计的。” 听到了这里,那新入门的弟子才算是听明白了。 “这...那位师兄是被这姑娘给利用当了一次恶人!” 这位师兄闻言点了点头。 “被利用嘛...是真。” 但马上他却又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恐怕那位师兄到最后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可别说他是被那位姑娘利用了方才当了一次这恶人...这恶人实际上还是出自于他的本心才当得上。” 新入门的弟子听着这话,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只不过在最后关头,显然融阳师叔是看不下去了。” 他又摇头晃脑地咋舌了一下。 “师叔顿时出现在那位师兄的面前,同时更是将事情给直接挑明了,还狠狠地剜了那位姑娘一眼,想来他也明白...这里头也有那位姑娘的一份功劳。” 接着他却是声色并茂地模仿着融阳,小声地对那新入门的弟子说道。 “色字头上一般刀,被美色迷了心窍导致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说,居然还仗着自己一身的武艺去欺负这村中的无辜百姓,简直就是道门之耻!” 第七十三章惫懒 这位师兄摇了摇头,接着对那新入门的师弟继续说道。 “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这位新入门的弟子咽了一口口水。 “是...是什么?” 这位师兄冷笑了一下。 “师叔直接将那位师兄的武功给废了,并且就这么地带回到净火洞中...似乎就连那位师兄的师傅也没能靠着情面得到多少好处,那位师兄呢,至今可还在惩戒室中面壁思过着呢!” 这位新入门的弟子听着这些话,不由得咋舌了起来。 “啧啧!这么狠的么?!” 他身旁的这位师兄闻言却是眉头一挑,故作高深地说道。 “开玩笑!你以为江湖上盛传的血梅两字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说着,却是又小心看了一眼这大厅前方的融枂。 “不过,好歹这次师叔有让融枂师姐通知给我们...虽说只是传闻,但听说是上一次那种钓鱼执法一般的行事被其他的师辈们给说了一通,想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次才会在行这暗中观察之事时,也先通知我们一顿吧。” 接着他便拍了拍那新入门弟子的肩膀。 “总之,在师叔重新露出身形之前...这几日咱们还是老实点吧。” 那新入门的弟子一愣。 “额...老实点?” 有些不太明白地问道。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啊?” 哪知那位师兄却是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来。 “别说师兄不教你,这意思就是少说少做...不做不错,懂了么?” 一听这话,那新入门的弟子就有些担忧地再次问道。 “这样不怕被暗中观察的师叔认为我们在偷懒吗?” 轻轻地扇了一下自家师弟的后脑勺,那位师兄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小声骂道。 “你小子懂个屁!” 低下头来在这师弟的耳边谈到。 “这能叫作偷懒吗?” 他脸色异常正经地接着说道。 “咱这叫作无为!无为懂么?!” 摇头晃脑,文绉绉地解释道。 “非是不为,实为无为也!” 这话说得,让那位新入门的净火洞弟子听得是一愣一愣地,张大了嘴巴来...没来由得发出了一道乡音来。 “啥子意思哦?” 瞧着自家师弟这悟性,这位师兄的耐性终于像是被消耗光了一样,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意思就是做做样子便够了,师叔都说了他也是去探查这木人痕迹然后顺便再暗中观察我等,既然都要师叔出手了那自然这里头是有必须要让师叔出手的危险和价值,如此想来师叔自然也不会怪罪你这所谓的偷懒,懂了么!” 一直到他说完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声音是不是大了点,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这客栈大厅中的人都在看着他,包括了融枂以及她身后的剑清和太九。 刚刚这还对着那位新入门弟子侃侃而谈的他,这脸上表情瞬间就变了一个颜色。 “额...融枂师...师姐,别误会师弟不是...” 还未解释完,融枂却是掩嘴笑了起来。 “融觉师弟,你这解释方向倒是新奇。” 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以前就多少有些察觉到了,你这性子倒是更适合清风观来着,学起他们的心法只怕是事半功倍,可惜...如今不似从前了。” 融觉听着这不知道是明褒还是暗损的话,只得讪然一笑。 “融枂师姐真是爱说笑,师弟生是净火洞的人,死是净火洞的鬼...可不会想什劳子清风观!” 融枂闻言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在这话题上多说些什么了,反倒是对着其余的净火洞弟子们说道。 “融觉师弟的想法倒也算是一个能让大家参考的新方向...但不论如何,总之在师叔他暗中观察的这几日内,还望诸位师弟师妹们能够在徐苏内寻找那木人线索时谨言慎行,不要再让师叔他作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行为来了。” 顿了一下,她回过头来对着剑清和太九两人点头致意了一下,方才继续对众人说道。 “至于我呢,则会和剑清师姐以及这位太九小弟一起行动...还望届时各位能跟那些尚未回来的师弟师妹们也告知一声。” 说着,她又笑着对融觉说道。 “既然融觉师弟这么有想法,那么融鸦这边就交给你来看守了,虽说他已经被师叔给伤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地步,但还是不可轻易放下警惕来才是。” 一听自己来活儿了,这位融觉立马满脸严肃地拱手回应道。 “是,师姐!” 别的不说,光这回答确实是中气十足,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深藏在内心的惫懒心思。 看着融觉这反应,融枂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和剑清以及太九到了四楼之上融阳那御用茶桌边继续商讨了起来。 “所以我们就这么在三日之内干等着融阳师叔归来么?” 一坐下来,剑清就直接开口如此问道。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 融枂看这剑清,认真地回道——就安全性而言,不管怎么看也确实只有在这徐苏城中才是有所保证的,经由那城南中的那一位死人张被木人给掳走了之后,整个徐苏的警备都已经完全动了起来,从侧面上也算是增加了断魂馆中人前来袭击的难度...纵然太九他们三人对于这徐苏的知府有所怀疑,倒也不至于想得太多,更别说是猜到这位徐苏知府的真正身份。 “可是徐苏毕竟不比开琉...便是再不喜那些六扇门的爪牙,他们也不是纯吃干饭不做事的。” 剑清轻轻地摇着头皱眉说道。 “徐苏的警备已然是拉到了最高级,怕是那些木人根本就没有再来的打算,我们便是等再久也等不到任何一具木人袭来!” 说着,剑清却是看向了太九。 “太九,你的想法呢?” 太九闻言,冲着向他发问的剑清轻轻地点了点头。 “剑清姐姐所言小弟甚有同感,不管是我家八姐的意思,还是那些在木人背后的操线人...亦或还是这些木人本身,现在看来他们是相当地谨慎。” 第七十四章讽刺 太九扯了扯了链接着小枫的银白色丝线,让小枫将这茶桌边上的窗户给合了上去。 “从它们那刻意隐藏下来的行踪也好,还有这被他们所挑选出来的对象也罢...无一不在显露着这谨慎二字。” 他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 “更别说,从这木人一事风传到至今,便连一具这被我家八姐给改良过的木人都还没有被江湖人或是朝廷给捕获到,也可以管中窥豹看出一二来。” 说着,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要弄清这木人一事究竟为何...这木人却又是必须的。” 太九坐在轮椅之上,低下了头来。 “只要能够确切得到一具这被改良过后的木人,经由小弟拆解分析后至少能够明白这到底会是哪一种情况...就算只是为了否定小弟所想的那种最坏情形,这木人也是必须的!” 然后,太九他又抬起了头来,直面着剑清和融枂两人,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拱手说道。 “事实上,如果二位姐姐能够真心信任小弟的话...小弟倒是可以一人去徐苏城外那受木人灾情最严重的鱼香村里看看能不能守株待兔到一具这木人,待研究完毕后便回到徐苏来,向两位姐姐以及融阳前辈汇报这具体的情况。” 跟竹剑在开琉时不同,这徐苏的六扇门倒也不必多说,相比较起来自是能干多了,而且这净火洞的弟子数量也不算少,打听到这鱼香村的灾情严重都没花多少力气...实际上,要不是剑清突如其来的到访以及这后续接二连三的事情,融阳本来是打算再过不久就带着他的这群净火洞弟子到那鱼香村里头去了。 剑清和融枂对视了一眼,两人显然是同样认真地在考虑太九的这提议。 “不行。” 但剑清她在沉思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否决了太九的这道提议。 “事到如今,也不用再提什么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所以,非是不信任太九你。” 她看着太九,以及那合上了窗户后便一动不动的小枫。 “而是正如师傅和师叔所言...目前只有太九你一人懂得这机关秘术,倘若你出了个意外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便是真捕获到了这木人,我们也只能两眼一抓瞎...真就除了瞎猜就什么都办不到了。” 融枂也是对着太九点了点头,补充说道。 “跟待在这徐苏城内相比,这城外的木人重灾区自是危险多了,甚至就算不说这木人...想来要是那断魂馆发现了你,怕也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太九当然不是不明白这点,他作出了一脸的苦笑来。 “这些小弟也知道啊...但是正如融阳前辈所说的,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呀。” 越是拖延下去,不管是那无忧草还是这木人...只会越来越严重。 而且太九并不知道他家的八姐现在是在哪里...但冥冥之中他却有着一种若再不快些,只怕一切都会来不及了的紧迫感! 无忧草紧急,这木人一事又何尝不紧急呢? 剑清对此显然是有同感,她看了一眼太九点着头附和道。 “嗯,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说着,她又看向了融枂,满脸的肃穆。 “要是就这么干等三日,直到师叔回来...只怕是会浪费了这关键的三日时间!” 然后她却是来到了小枫的身侧,动手拍了拍小枫...掂量了一下,这尚未被改良过的墨阁木人所该有的硬度——当然了,小枫却也不是一般的墨阁木人就是了。 “出城一事,我也是持着相同看法的...不过自非太九你一人,两人一同前往鱼香村也好有个照应。” 唯一剩下的融枂,看着这心意已定的两人,不得已...终究是叹息了一声方才接着说道。 “好吧,既然剑清师姐和太九小弟都这般说了,师妹又能反对到哪里去呢。” 她摇了摇头,然后眼神坚定地和剑清对视着。 “三人一同前去这鱼香村罢。” 剑清看着融枂的这道眼神,点头轻声谢道。 “融枂,谢了。” 而融枂却是来到了剑清身边,右手拉起了剑清的左手,微微一笑地回道。 “剑清师姐,都是自家人又何必言谢?” 感受着手中细嫩的柔荑,剑清只是点了点头,并没再开口回些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闻着一股莫名传来的百合花香,太九只是耸了耸肩膀,然后轻声问道。 “既然两位姐姐都已经想好了,那便定个时间吧...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徐苏前往鱼香村?” 融枂回过头来,看着太九。 “既然按你们所言,这时间都不够了...那不是越早越好么?” 听着融枂这话,剑清却是捏了捏她那小手,摇头回道。 “没这个必要,过早出发同样会将我们的行踪给暴露了,而且...” 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但很快她便又摇了摇头,坚定了神色接着说道。 “而且,吸取了上次小石村的教训,这一次...我们不必进这鱼香村里头去了。” 太九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显然他很明白剑清为何有些难以启齿。 “剑清姐姐所言甚是,虽说这样或许会对不起那些村民...但这木人,却没有时间再这么耽搁下去了,这次是势在必得才行!” 于剑清和太九两人而言,上次他们在小石村中做到了防范于未然,可没有“牺牲”当然也没有收获,现在他们想要有所收获自然也必须要有所“牺牲”...如此看来,倒是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了——为了捕获这木人,他们竟是需要这鱼香村村民有人被掳走才行。 不过,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不同...不管是剑清还是太九,至少他们两人都很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默默地背负起这罪恶感无悔地继续前行,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尽早结束这出木人之乱。 “夜半时分。” 太九面无表情地轻轻吐露了这四个字。 “待到夜半时分,再前往鱼香村周边,看看有没有木人的痕迹!” 第七十五章 错觉 夜半时分。 一众的净火洞弟子都已安然睡下了。 那位奉了融枂之命负责看守融鸦的融觉更是绝了,他直接将自己休憩的房间换到了融鸦这边来,将在那这房中无法轻易动弹的融鸦用一床被子给裹了个水泄不通之后,就那么把融鸦给扔到了床底下,只露出个头留在外边保证其还能呼吸,接着他自己却是就这么四肢大开地躺在了融鸦的床榻上,呼呼地睡起了美觉来...别说,他睡得还挺香,完全不在意这床榻下边那正饱受寒毒之苦的融鸦。 而就在这此起彼伏的酣睡声中,太九、剑清以及融枂三人却是分别从各自的房间内静悄悄地将那房门掩上走了出来,到了这一楼大厅中——太九的这轮椅更是直接被小枫给举了起来,就是为了避免发出丝毫的声响。 三人默然地相互之间就这么对视了一眼,点头致意后就打算将这客栈的大门给推开,向着外边走去...可就在要迈步踏出这客栈大门的时候,太九却忽然将手中的银白丝线给扯动了一下,不止是小枫便连剑清和融枂两人,也都被他给拉住了。 “等等!” 急切但又很是小心的声音传到了剑清和融枂两人的耳中。 “怎么了?” 剑清拉了拉那一根缠住她手臂的丝线,回过头来同样一般小声地向太九问道。 而坐在这轮椅之上的太九,他那眉头却是不由得皱了起来,像是在安静地聆听着什么...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向剑清和融枂解释道。 “...方才这些丝线好像感知到了外人的存在。”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对着两人歉然一笑。 “兴许是错觉。” 将那两根拉住了剑清和融枂两人的银白丝线给收了回来后,对两人继续说道。 “走吧,时间不多了。” 而剑清和融枂两人听着太九这话,只是各自对视了一眼,也就点头同意道。 “确实,再晚点怕是就耽误了时机。”两人接着向这客栈之外走去,而太九却是动动手指,用那些银白丝线控制着小枫正要将客栈的大门给阖上。 可就在这时候,剑清和融枂的身形却是一变! 不再向前走,反而是施展着轻功直接跃到了这客栈的屋檐之上,剑清更是将她那柄清吟剑给抽了出来,仔细地在这屋檐上头盘查有无任何新鲜的足印和痕迹。 而用无数银白丝线操纵着小枫的太九,他那指尖之上动作更是接连不断地飞舞了起来。 但见小枫非但没有将那客栈的大门给阖上,其竟是直接一个跃然而上,安然落在了这客栈的房梁上头,同时在小枫的体内更是在瞬间射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银白丝线,这些数之不清的银白丝线宛若大雪纷飞一般,在这房梁之上探出那线头来,巨细靡遗地将这房梁上的一切事物都给摸得是一清二楚——到底是徐苏的大客栈,便是在这房梁之上倒也没有多少的灰尘...可见这客栈该是时不时地有进行非同寻常的大扫除吧。 “以为我说了这错觉二字,就会如此当作一切都无事发生么?” 太九指尖之上的动作不停,嘴角更是被这丝线给拉起了一个细微的角度来,有些嘲讽似地自言自语着。 但随着那些银白丝线将剩余没多少的灰尘都给除得一干二净了之后,太九脸上的表情却是再一次地眉头深皱了起来。 预想之中的人迹,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不单单是他一无所获,剑清和融枂也从这客栈外头的屋檐之上跳了下来,两人迅速地来到了太九的身后,剑清很是轻声地他汇报道。 “屋檐之上并没有任何额外的足印和痕迹...很难想象刚刚会有谁躲在上头。” 融枂也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空气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坐在轮椅之上的太九并没有立刻回话。 指尖还是缠绕那些于月色下越发迷人眼目的银白丝线,在扶手两边尽情飞舞着。 不过一会儿之后,小枫便从那房梁上头无声地落了下来,同样来到了太九的身后...这一次,它是真将这客栈的大门给阖上了。 “小弟...也什么都没发现到。” 他低着头,整理着指尖上的银白丝线...将其重新化为丝玉诀的内力,收回到体内。 “奇怪了...难不成真是错觉?” 抬起头来,闭目直面着那一道皎洁的月光,甚是不解地如此自问道。 而剑清和融枂两人却只是对视了一眼...对此,沉默着不发一语。 她们两人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不过她们也已经领教过了太九在感知上的与众不同,明显这位瘸了腿的小瞎子可是比起她们来有着更为灵敏的洞察能力。 错觉与否,她们自认在这问题上可没有多少能够质疑太九的余地。 “或许是因为这下山以来的种种事项,让小弟在这些时日里不免有些神经紧张了吧。” 他摇着头,像是认下了这错觉二字,对于这错觉如此解释道。 然而他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他并没有真就这么认为...那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得益这他这天盲的双眸,这一生的他是真的很少有过所谓错觉——眼睛也不过只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途径之一罢了,当太九被关上了这么一扇窗户的同时,却又有无数扇窗户随着那些银白丝线给打开了,在这无数扇窗户的相互交叉佐证之下...又岂会有什么错觉可言? 就像是有谁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可他却无法确认这人影到底是不是人,于是他便用耳朵听着这道人影所发出的声音,上前伸出手来摸索着,同时还用舌头舔了一下,鼻子更是在仔细闻着那味道如何...或许这道人影能够骗过他那眼睛,可是还能够骗过这其它的感官么? 这些所谓的其它感官于太九而言,便是那银白丝线了...跟其余感官比起来,这些银白丝线的数量那更是压倒性地多,这错觉一说当真是说不过去! 第七十六章 纠错 然而太九他们三人却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到,剑清和融枂可不是什么在路边随随便便找来到普通江湖中人,两人俱是江湖上有数的名门高徒,虽说年纪尚轻可却非常人能够小觑之辈,因为粗心大意而遗漏了线索痕迹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 至于太九,那就更不用说了。 君不见那些在房梁之上宛如大学纷飞一般的银白色丝线是有多么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根丝线都是源自于太九那丝玉诀的内力,比之那耳鼻口舌之类的寻常器官更具有灵敏的探查性。 可纵然是如此...他也是一无所获。 这意味着什么,太九可太清楚了——要么是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出于他家八姐的压力让他当真产生这不可思议的错觉;要么就是有谁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可以于瞬间之内,便将自己的一切存在和气息给抹除得干干净净地,不让他们这三人找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痕迹! 相较于这后者而言,此时的太九倒更希望是自己产生错觉了。 因为那便更是意味着,那一位“外人”在武学造诣之上比他们三人来要高出恐怕不止一个境界! 要知道就算是竹剑和融阳这般的武林名宿,也很难保证能够办到这一点,在太九有心寻查的情况下让他们这三人完全找不到任何一点儿的踪迹。 “罢了,再纠结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太九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后如此说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们还是先赶去鱼香村吧!” 剑清闻言也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转过了身朝着徐苏的城门方向走去。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江南重镇的徐苏,远非一般地方可比,就算真有谁瞒天过海瞒过了我们的排查...除非其人是下定决心要跟朝廷对着干了,否则想来还不至于敢在这里动手。” 融枂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在月光之下格外宁静的客栈,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此说道,随后便跟上了剑清的步伐也走在了前头。 处于这队伍最后头的太九,也只能收拾好心情,操控着小枫推着轮椅向前迈进。 “理是这个理...” 他低下头来,又是一声叹息。 “希望如此吧。” 于他们而言,现在确实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浪费了。 片刻之后,三人便各自运转起内力,施展着轻功向着这徐苏外头径直地飞去。 城门边上的日夜不分,兢兢业业守卫着这徐苏的人自然也是看到了他们三人的踪迹,得益于太九那极为特殊的造型,这些人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一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便没去管这三人了——李主事此时还躺在床上轻易不能动弹呢,他们可没有这个心思没事找事! 况且,这三人是出城而非入城,对这些守城之人来说能少一点麻烦的话,那还是少一点得好。 毕竟,他们的职责是为了防范木人和宵小进犯这徐苏...别说,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和这城门边上的灯火通明,从远处望去还真是为这深夜之中的徐苏带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而在那客栈之中,直到太九他们一行三人彻底地走远了之后,在这之房梁上才有一道玲珑有致的黑色身影极为缓慢地显现了出来,在她那芊芊玉指上头更是缠绕一根被扯断了的银白丝线,她正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这根银白丝线——太九竟是连自己这由丝玉诀的内力所凝化而成的玉线被扯断了都无从而知! “呵,那小瞎子的机警倒是出乎了姐姐我的预料之外呀。” 悲欢挽歌直接坐在了这房梁上头,两条在黑衣之中若隐若现的白皙玉腿就这么悬空着地摇摆了起来。 “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丝线...” 双手扯着那根银白丝线的两头,她露出了一抹的微笑来。 “这门武功,还真是玄妙神奇非常啊。” 接着,她又从怀中将那细长烟杆给取出,在烟嘴之上很是惬意地吸了一口,而那在指尖上绕有这些丝线的手却是轻轻一抛。 只见丝线飘然落下,正落入到了她从那樱桃小嘴中呼出的这一口白烟之中...这由太九内力所凝聚而成的银白丝线,竟是就这么轻巧地在这白烟之中化作了乌有。 或许,是化作了这白烟的一部分也不一定——毕竟,烟雾是由各种微小粒子组成的,倘若在这房梁之上有显微镜的话,悲欢挽歌倒是可以那显微镜来看看太九的那根丝线是变成了什么样的微小粒子。 当然了,悲欢挽歌本人是没有这种想法的,先不提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显微镜,她对于这银白丝线也没有这么多的好奇心。 左右,不外乎是一门武功罢了。 她好奇的是,这丝线究竟是如何让机关木人随心所欲地动起来...对于这离开不久的太九小瞎子是如此,对于那一日所遇到的贾茗红衣女子更是如此! 于悲欢挽歌而言,这也算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了。 若是能让这随心所欲控制木人的丝线融合进她那精心培育的无忧草中...这么想了一会儿,她又马上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说着,她便从这房梁上头站了起来,身影一顿闪现。 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就这客栈内部给探查了个一清二楚。 “没想到那血梅居然不是在试探,反而是竟然真的离开了...” 重新回到了这房梁之上,悲欢挽歌有些意外地如此自语道。 接着她又轻笑了一下。 “也是,无颜百面那皮好歹也披了这么久,总不至于来这么一出就被发现了...这次倒是我多虑了。” 然后她便看了一眼这客栈四楼的那张茶桌。 “不过,将我的那些小宝贝给带走...想来是给那炼药炼成了剑痴的药剑去了。” 又是一口吞云吐雾。 “呵,药剑么...时机倒也还算成熟。” 玲珑有致的身影在这一口的云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免费的纠错人员,不要白不要。” 第七十七章 静江 晚风轻轻地吹拂过江岸边上的杨柳,可这些杨柳树上的柳条却不是被这阵晚风给吹动的——太九三人在这夜幕之下的速度,超出常人想象得快! 便连天空之上的月光似乎都无法清晰地捕捉到这三人一木的身影。 剑清持剑穿梭在前,木人小枫推着轮椅用甚是奇异的步伐让太九处于这中间...而融枂则是在队伍的最后头,纵然对她来说有些吃力但好歹也还能够跟得上前头那两人。 在他们背后的徐苏城,其轮廓更是早就已然看不见了。 忽然,这三人一木的动作和轻功都同时停了下来。 “呼...前方不远处就是那鱼香村了。” 位于队伍最后头的融枂,难免有些气喘吁吁地向前头两人说道。 “那,我们便在这边等着么?” 太九歪了歪头,让小枫蹲了下来...用它那木头手指伸入到江岸边上的江水之中,测测看这江流的流速会有多快。 “这鱼香村依靠着这条静江而起,故而三面都是这江水,出入口就只有这一条路。” 融枂看向太九,轻声地向他解释道。 而在太九指尖上,那扯动着丝线的动作却是有些有些繁杂了起来。 “静江?” 他手上动作不停,回过头来闭目面向融枂,饶有兴趣地摇头说道。 “这江水...可不像它这名字一般安静啊。” 被太九操控着的小枫顿时便从这江岸边上退了回来,湿漉漉的木头手指上尽是泥沙和尘土——不过一个手掌的深度,相较于这静江而言便是称之为水面表层也毫不为过,可就连这水面表层都翻滚着一般来说应当是要沉积在江底泥沙,可想而知,这静江的是有多么地湍急了。 “据说原本这静江并非如今这模样,这静江的静...可谓是名副其实。” 融枂看着这时不时便有江水“哗啦”一声拍上了岸边的静江,悠悠地说道。 “从这边的地势上也不难看出...在这静江的氛围内并没有能够让其这般汹涌的高低起伏。” 太九闻言,倒是好奇了起来。 “哦?” 接着他同样将“视线”投放到了这静江上——用那些由他这丝玉诀所凝成的银白丝线。 从这些丝线上,太九实打实地感受到了宛若是海浪一般的波涛,不由得回过头来向融枂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这静江现今又为何是这般地奔腾...莫说这静字了,甚至在小弟的感知中便连这江字与否说不定都有些该值得商榷了。” 太九当然知道这静江的范围是没有办法和真正的大海相提并论,但既然他话都这么说了可见这静江确是有其非凡之处。 “太九小弟,你问我,那么我又该问谁呢?” 听着太九的问话,融枂只是微微一笑如此回道。 “我也不是这静江边上的当地人呀。”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说了,就算是当地人只怕也没有谁会知道这静江是从何时不再安静,又是为何变得不再安静。” 一直在默默听着身旁这两人讨论的剑清,总算是开口了。 “好了。” 她对着两人轻轻地摇头说道。 “我们到这里来不是讨论这静江缘何有所变故的。” 不过,这么说着她却又笑了笑。 “但...这静江不再平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好事。” 融枂闻言,也点了点头附和道。 “确实,至少没有谁轻易能够从这静江里头穿来穿去的吧?” 她打量了一下这在月光中也一点儿幽静氛围都没有的静江。 “这宽度自是不必多提,而深度少说也有十数米,便是深谙水性之人都不敢保证安全...” 只是这般说着,她又有些不确定地向太九问道。 “这机关木人...能够渡水么?” 太九点了点头向剑清和融枂两人解释道。 “只是木人的话,倒是可以在其脚下和手上添加一些穿刺之物以便它们在河床之上行动,更能防止它们被湍急的河水给冲走。” 接着他又将手中的银白色丝线给拉了一拉,小枫顿时便来到了三人的中间...剑清和融枂清晰可见这些链接在它身躯之上的丝线。 “只要操纵者内力能够一边控制着木人,一边抵御这流水,便可以直接架在他们的木人上边渡过江河来。” 说着,他却又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然而,一般情况下没有谁会这么干。” 剑清和融枂两人双双挑眉,异口同声了一下。 “嗯?” 太九只是耸了耸肩。 “一般情况下,至少在小弟那本百科全书中...墨者大多也是坐船过河,然后控制着木人让其下水游过去。” 剑清一听这话,就直接反问道。 “那,没有船又该怎么办?” 太九闻言,脸上却是作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来。 “剑清姐姐...他们,可是墨者啊。” 他很是理所当然地继续说着。 “没有船,自然便是造出一条船来过河喽。” 被噎了这么一句之后,剑清又看了一眼小枫...终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倒是她嘴快了,毕竟连这机关木人都能够造得出,想来这过河用的小船当然也是不在话下。 “不过...考虑到我们接下来可能会碰到的木人。” 太九的表情顿时就严肃了起来,神色认真地对剑清和融枂两人说道。 “正所谓料敌从宽,御敌从严。” 他,抬起了头来,像是在闭目“张望”着这一片的汪洋。 “若是这掳走了百姓的木人,在其背后真的有操纵者的话...” 顿了一下,他很是淡然地笑了一声。 “虽说小弟明白,他们当然无法跟真正的墨者相提并论。” 微风轻轻地吹拂过他,让那些从指尖上蔓延出来的银白色丝线在空中宛若倒映在水波中的月影一般飘扬了起来。 “不管是墨者该有的精神品德还是操控木人的手上功夫。”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脸色瞬间便正经了起来。 “但,既然要料敌从宽...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得将其当作是有墨者这等实力的存在,于那木人背后进行着操作才行!” 第七十八章 推论 剑清和融枂两人听着太九的这番话,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也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剑清便接过太九的话头来,向他问道。 “那么,若是墨者的话...直接经由这静江,让机关木人来到鱼香村中掳走里头村民的可能性有多大?” 太九,沉吟了一下,摇着头语气甚是坚定地回道。 “可能性,着实不大。” 直面着剑清对她解释道。 “就像小弟刚刚说的,一般而言就算是真正的墨者在渡河之际,大多也是坐船过来。” 接着,他又用那些银白的丝线,指了指在这静江上正不断奔涌着的水面。 “更别说是这等湍急程度的江河了。” 那缠绕着丝线的十指,在轮椅扶手上头轻轻地点了几下。 “虽说在小弟的那本百科全书当中,确实也有记载着某些实力高强的墨者,能够按照小弟最先说的那般方法,直接渡过各大河流,江川...甚至是海洋。” 说着,他又想到了自家的八姐,一想到这位哪怕在墨者悠长的历史中也称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强者,太九不由得只能苦笑了一下。 “纵然小弟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但现在再想来...这一点,我家的那位八姐应当也是办得到的。” 剑清闻言眉头一挑,她看着这静江,侧过头来向太九问道。 “那...要是太九你呢,能那般跨过这静江么?” 太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他点了一下头。 “最多也能说是勉强吧...” 他同时还指了指小枫。 “因为小枫,所以小弟勉强能那么横渡这静江。” 接着他又立马摇头补充道。 “但姑且不提这被八姐她【改良】过的木人,便是在墨阁当中的其他木人...小弟也决然办不到依靠着它们,用着那方法安然横渡这静江。” 太九话是这么说,可剑清和融枂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那轮椅——从一开始,跟那些墨者或者他这话语中的太八相比,他本就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 “毕竟这静江...说是江,但在小弟看来横渡它的难度纵然是比不上真正的大海,但思来想去怕是也相差不远了。” 而剑清却是和融枂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想的事情居然都差不多。 【换言之,这太九的意思是...他也勉强能够横跨一条大海么?!】 这一点,是真有些出乎剑清的意料之外。 整个武林江湖之中,哪怕是那些流芳百世的前辈,也鲜少有谁敢夸口说自己一定就能够安然横渡大海的——那轻功要多精妙自是不必多提,而能够支撑得起这不断施展出来的轻功跨过大海,其背后所需的内力更是难以想象! “所以,若是真有谁可以操纵着机关木人从这静江里头走出,将这鱼香村中的村民给掳走...恐怕除了我家八姐,小弟便别无他想了。” 他在这轮椅之上,撇了撇嘴。 “一般的墨者还真做不到这一点。” 接着他便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而这也就是为何刚刚小弟向剑清姐姐你说,这可能性只是不大却非完全不可能。” 摊开手来,耸着肩膀说道。 “让那木人横跨着静江,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我家八姐御驾亲征了。”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继续补充说明道。 “只是...综合了过往小弟所知的,想来八姐她可不会这么有空闲亲自操控着木人去掳走各地的百姓,所以这唯一的可能性其本身就是微乎其微。” 剑清和融枂两人听着太九的这番分析,都深思熟虑地想了有好一会儿。 “那也就是说...” 剑清很是轻声地开了一个头。 “我们至少可以放心地守在这唯一的一个前往那鱼香村的道路方向上,而不必过多理会那鱼香村三面环绕着的静江了,对吧?” 融枂默契地将这话头给接了过来,将两人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太九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以此来推论的话,自是这般。” 当然了...这推论只是太九他这些分类讨论里头的其中一边而已。 而这个推论的前提可得是在那些掳走了各地百姓的木人背后真要有操纵者,这所谓唯一可能性的猜想才能成立。 不过,这话太九终究是没有对着剑清说出口来。 因为届时,一切都将了然...而到时候,这木人之乱就会是这分类讨论中另外一个方向的论点了——一个太九完全想不通他家八姐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论点。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剑清当机立断地开口说道。 “捉紧时间布置一下,若今夜真有木人前来这鱼香村掳人,不管是这掳人事前前往这鱼香村,还是在掳人事后打算离开之际...都争取将它一举拿下!” 事实上,那在太九心中的分类讨论,其中的另一个方向,剑清她也不是全然不知。 可她并没有在这另一个方向上纠结什么,而是先就顺着眼前的推论,开始了一番的准备动作——假设,木人背后真有操纵者的推论。 犹豫不决,方是重忌。 “剑清姐姐还记得在那小石村时,那小石村的村长,他们家的那位小孙子所说的话么?” 剑清点头回道。 “还算是有印象。” 融枂却是不知道,便直接问道。 “什么话?” 太九对着融枂点头致意道。 “也不是多重要的话,只是那小石村村长家的小孙子说他亲眼看见了这掳走他们村中村民的木人。” 接着,他又指了指小枫。 “按照那孩子所言,至少在外观上头,想来被我家八姐改良过的木人...也还是跟小枫一个模样才对。” 顿了一下,他却是笑了笑。 “实际上,小枫跟一般墨阁的制式木人是有着些许不同之处的,不过这些不同却也不是外行人能够轻易看得出来就是了。” 剑清一听这话,便看向太九。 “太九,你这是想让小枫装成他们那一边的机关木人?” 太九点了点头。 “嗯...小枫到底,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机关木人啊。” 第七十九章 压力 只见在轮椅上的太九,将他那缠绕着银白丝线的十根青葱纤细玉指一提一拽,小枫便在他这提线下来到了这深夜无人的大道上头。 “小枫就这么倒在了这里,只要这附近真潜伏着一众想要到这鱼香村中,操纵木人掳走村民的家伙...哪怕他们今晚本来没有动作,可只要看到小枫这模样少说也会上前来查看一番吧?” 一根根的银白色丝线从太九的指尖上脱落了下来,而小枫也像是受到了袭击一般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纵然这举动会让这鱼香村的村民平添被袭击的可能,但对小弟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捕获一具这被八姐她改良过的木人...说是引蛇出洞也好。” 说着,他对着剑清和融枂两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其它木人出现身影之前,就让小枫它一人留在这里...还请两位姐姐也到别的地方去守株待兔吧。” 但见那些和小枫身躯链接着的银白色丝线更是只剩下了一个,牢牢地被太九给抓在手中。 剑清和融枂两人听着太九的这些话,也只是各自都向他点头致意后,便无声地从原处离开了...身影彻底消失在这片夜幕之中,她们两人埋伏的地方非是常人轻易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太九本人则是直接用那些多余出来的银白丝线拖着这轮椅的两边轮子也无声地到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同时一只手还伸到这轮椅里边西按东按了几下,随后这轮椅竟然就“躺”了下来,从一个立体的存在于片刻之间便相对而言平面了许多。 再加上这经由太九那些像是有着感官一般的银白色丝线所特意挑选出来的黑暗之处,在他所躺下的这地方,除非是太阳出来了不然就绝对没有一丝的白月光能够照耀得到。 三人一木就这般处于正确的位置上,耐心地安静等待着。 在这江岸边上,时间便在这静江翻滚的流水声中悄然流逝而去。 而这本来只有静江水流声的岸边,此时也响起了鸟鸣声来。 因为...一夜过去了。 在这除了水路之外便是唯一通向那鱼香村的道路上,整夜都没有任何人到访过——不管是真人还是木人。 月光略有不足,可这晨曦却是总算突破了被灌木丛和杨柳树所层层遮盖住的黑暗,照耀到了闭目躺下的太九脸上,这道晨曦让他看上去是这般的恬谧和安详...就像是照耀在一具足以令人动容哀叹的冰冷尸体上一般。 当然了,他可没有睡觉,也不是什么真的冰冷尸体。 在这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到了太九脸上的瞬间,这具本该值得令人哀叹的“尸体”却是率先变了表情,淡淡地在这复而充满色彩的埋伏地点中哀叹了一声。 “唉...墨菲定律。” 太九听着那从不远处的鱼香村中所传来的嘈杂声,紧紧抓着一根银白丝线的右手只是轻轻一扯,同时左手指尖又在这躺平下来的椅背上边随意地按了几下。 只见倒在地上的小枫瞬间便爬了起来,以一种常人见之只觉诡异的非人姿势,手脚乃至于连头和背都相互轮替并用地向被那躺平的轮椅开始托着升了起来的太九这边快速爬来。 “不详的预感总是无谓地灵验。”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江岸边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片刻之后小枫便推着那轮椅从这片灌木丛中走了出来跟早已显露出身影的剑清和融枂两人汇聚到了一起。 剑清看着面无表情的太九,心中却是异常平静...半分儿意外之情都没有。 确实,对于剑清和太九而言,所谓意料之外是真的称不上。 太九本人更是早就做好了这一夜无果的心理准备——只不过在推翻了这边的分类讨论之后,那无形堆积在他肩膀之上的压力,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来得更为沉重了。 “两位姐姐也听到那从鱼香村中传来的声音了吧?” 银白色的丝线在清晨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地遥指那距离这江岸不远处的鱼香村。 融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皆是面无表情的一男一女,点头回道。 “这声音,不像是寻常渔村该有的清晨之声啊。” 剑清反倒是扭头盯着这汹涌澎湃的静江江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还不清楚这鱼香村在嘈杂些什么,但基于它本就是这木人之乱的重灾区,小弟和小枫去这村中只怕会将这本就错综复杂的事情搞得更加麻烦起来。” 说着他便拉了一下手中的银白丝线,和小枫一同向两人拱手说道。 “只得辛苦两位姐姐前去这鱼香村中问问...是发生了什么。” 本来盯着静江看的剑清顿时便回过头来,和融枂对视了一眼后她便向太九点头回道。 “正有此意。” 说完后,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朝这鱼香村的方向走去,而融枂也只是对着太九点头致意后便正了正神情,跟在剑清的身后赶了上去。 只留下在太九和小枫一人一木留在了这江岸边上。 但见太九指尖又是一阵飞舞,小枫再一次地来到这夜半时分它曾经用木人手指测量这静江流速的地点。 紧接着,小枫它便毫不犹豫地跃入了这急湍的静江之中。 那一根又一根的银白色丝线,在这江岸边、阳光下、流水中谱写着一曲无人听得到的动人诗篇。 太九更是在这轮椅之上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着,除了他这有着银白丝线缠绕住的在十指指尖之外,其余身体的各个地方像是跟这十指指尖脱节了完完全全地一动不动不说,他整个人竟还宛若真正的冰冷尸体一般...或者说是如同小枫这一类的机关木人一样,浑然见不到一丝生人的气息——在小成境上沉寂已久的丝玉诀和引线指这两门墨阁不传之学,似乎有了一丝突破的迹象。 这些到处流窜的银白丝线更是昭示了此刻的他,心神有多么投入...压力,又何尝不是动力呢? 第八十章 储蓄 “哈哈哈!” 在这鱼香村中,一位年迈的老者看着一栋房门打开,里头尽是狼藉痕迹的小屋手舞足蹈地放声大笑着。 “下一个会是谁!” 紧接着,他却是转过身来脸上满是疯狂神色地瞧着眼前这些和他同样年迈的渔村村民。 “是你,或是你,还是说...是我?” 随手指了指人群的当中的几个人后,他又作出了一脸古怪的表情来指了指自己。 “哈哈哈!” 然后他竟是又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显然...这位老人的精神因为接连的木人之乱,已经被搞到极为不正常的状态了。 “唉...这都是第几个了,昨天又是谁被掳走了?” 在这些只由老人组成的人群后头,有一位眼力不好的老者因为看不清那一个房门大开的小屋向着身旁的老妪唉声叹气地问道。 “是谁...如今还重要么?” 老妪头也不回地怨声哀道。 “老李头虽说是疯了...但这话,只怕没有说错。” 她将头低了下来。 “我们这些人本就半只脚踏在棺材板儿上...不管是谁,反正现在看来应当是都逃不过这一劫了。” 可在这位老妪身旁的另外一位老者听着她这话,却是用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朝着地面上敲了敲。 “还有朝廷呢!” 仔细一看也不难发现这老者的着装跟周围的其他老人略有不同,便连他手中的这根拐杖瞧着也没有其他拄拐老人手中的木头拐杖那般掉价——在这根拐杖的头部更是雕着一个鱼头,做工颇为精巧。 然而一众的老人只是面露悲哀神色地看着这位老者,对于他所说的话...漠然不语。 只有他身侧的那位老妪,叹息了一声后开口回道。 “村长...” 但还不待她说完,在那房门大开的狼藉小屋前本来正作着古怪表情的老李头却是露出了一脸嘲讽的笑容来。 “朝廷?!” 声音甚是尖细地叫喊道。 “哈哈哈!” 接着他居然捂住了肚子,装模做样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都到这时候了,莫说是这朝廷官府就连搬去了徐苏的儿女都不管我们了,你这老不死的还在那里奢望想着朝廷呢?!” 确实,如这位疯狂的老李头所言。 因为这鱼香村的位置临近徐苏,自然在这鱼香村中的年轻人并不是全部都想操弄起这祖祖辈辈的捕鱼之业,老老实实就这么认命般地当个渔夫。 鱼香村中不少年轻便怀抱着梦想来到这临近的徐苏,去这便是在富庶的江南中也少数有名的大城市里头碰运气——然而,说临近却也是基于年轻人的脚程相对而言的,两者之间其实还是有段距离的,老人们可吃不消这一顿舟车劳顿。 所以离开的大多也只是年轻人而已...直到这木人之乱的开始。 本就在鱼香村中所剩不多的年轻人更是能离开的早都离开了,而且跟前去徐苏碰运气的不同,这时候选择离开这鱼香村的,全都是举家连夜搬走...恐惧之情让他们一夜都待不住。 很自然地到了现在,这鱼香村也就剩下了这些老人——要么儿女都身在外地,要么本就没有儿女...也就是,所谓的鳏寡孤独者。 如此看来,倒也难怪这鱼香村是江南范围内受这木人之乱灾情最严重的一个村长,依照太九的分析怕是没有比这鱼香村更好的目标了! “哦,还有那些江湖人~” 说到这江湖人的时候,他还拉长了一下尾音...因为此时的他正巧看到了两位表情凝重的江湖女子来到他们这不断逼近灭亡的村子中来。 而剑清和融枂两人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村子,表情却是不得不这般凝重...尤其是剑清,看着这跟小石村氛围完全不同的鱼香村,她的心思说不出的沉重。 小石村虽说也有不少人被木人给掳走了,可好歹也还有着年轻的村民自主作为乡勇在守护着他们自己的村子,可这依稀能够看到往昔一丝富足影子的小渔村如今却只剩下了这一众垂垂老矣的老人...说不好听点,就是只剩下了这一众垂垂老矣的老人在此等死而已。 但要说两个村子最不同的...却不是这物理层面上的不同,而是这些老人那看向她的眼神。 小石村里的村民,就算是那些雄武有力的乡勇,除了看向太九的眼神有些不对之外,在看向她...尤其是在看向竹剑时,明显里头是带有某种“救世主来了”的味道。 可这些老人...就算是方才那位拄着拐杖敲向地面说还有朝廷的老者,在他的眼中也没有多少的波动。 毕竟,这也不是他们这些老人在这木人之乱后第一次到访这鱼香村的江湖人。 这鱼香村实际上确实称得上是富足,因为临近徐苏这庞然大物,所以徐苏中可是有固定的商队会来这鱼香村中来采购新鲜的鱼货——徐苏的各大酒楼还不至于在这些渔民上克扣多少钱。 久而久之...这些老人当然也是有点储蓄的。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了江湖人守护的时候,确实不再有木人前来掳走他们这些老人。 那时候的他们看向这些江湖人的眼神,也还像是小石村中的村民一般,带有一丝希望...不管怎么说,就算半个身子都躺在棺材中了,也很少有谁完全没有求生的念想。 因此,来过这鱼香村的江湖人也有不少,可是这些江湖上的大侠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这个只剩下老人的渔村当中,大侠们可是忙得很! 至少,这些江湖人好歹也还是讲规矩,没有直接趁火打劫...这些江湖人只是将守护这村子的要价,一天抬得比一天高了点罢了。 很快,这鱼香村的老人们,其储蓄就这么消耗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当然了,消耗的除了他们这储蓄之外,更多的便是对于江湖上那些“大侠”们的信任了。 他们...对于这些江湖人彻底失望乃至是绝望了。 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剑清和融枂,有几位老人甚至还冷笑了一下——笑这两人迟了她们的同行一步...如今,他们可没有什么储蓄了。 第八十一章 变强 “几位老丈,敢问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剑清和融枂两人拱手向这一群老人问道...她俩倒是直接,也不绕着弯子寒暄几句一开口就点出她们想知道的事。 然而,这一群对于江湖人早已失望透顶的老人们,想当然尔没有多少会要去搭理剑清和融枂甚至都不拿正眼瞧两人,嘴里更是嘟囔着在这南方小渔村中所独有,外来人根本就完全听不懂的浓厚乡音方言,骂骂咧咧地各自散开了。 正所谓,无欲则刚。 反正事到如今还敢继续住在这鱼香村中的老人,可不至于还有谁会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连这最基本的心理建设都没做好——早死晚死不过就差那么几步罢了,也不必像过去那般还要拉下他们这一张老脸来,看这些江湖人的脸色! 剑清和融枂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鱼香村的村民会如此不配合,当真是有些出乎了她们的意料之外,作为名门正派的高徒到哪儿不是被人吹捧的对象,又岂会有这般情形? 然而深知这江湖之恶的剑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在瞬间就收拾好些许沉重的心情,径直来到了那唯一一位拄着鱼头拐杖站在原地等着她们的老者跟前。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那位喊出“还有朝廷”的村长——看样子,这村子里约莫着也就只剩下他还怀抱着希望了。 “这位老丈,能否向您问下...昨夜可是又有木人前来这村中掳人?” 这一次,剑清比之前的询问更是直接,对着这位村长没有任何掩饰地就说出了这木人二字来。 显然,先前那些老人们在这里吵闹的话语,不管是剑清还是融枂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她连眼前这位老丈是这鱼香村的村长都没听出来。 别误会,剑清和融枂好歹也是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老人们那吵闹的声音若只说是听的话...那她们两人当然听到了,并且还听得是一清二楚。 练了这些年的武功,给她们所带来的耳聪目明,可不是练样子把式的! 只不过,有听没懂罢了。 老人们之间的交流自然不会特意换成官话来谈,都是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十年的老人了,口中所操弄着的语言莫说是她们两人了,就算是徐苏里头的人也轻易听不懂。 一般而言,除了绝对的当地人外,怕是就再无他人能够融入到这些老人那乡音极为浓重的方言里头了。 所幸...朝廷这些年来,在那位太子的高瞻远瞩和强烈请求之下,不遗余力地大肆向民间推广着官话。 虽说并不具有强制性,要求立法到必须每个人开口都能说官话...但至少,这么些年下来在某种程度上也做到了每个人多多少少都能听得懂官话了。 然而这是对一般平民而言的,对于官员来说,就算没有立法可也毫无疑问是必须要掌握官话才行...别拿村长不当官儿,这位鱼香村的村长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学会这官话! 尤其是,在这木人之乱前,他可是得时不时地跟从徐苏来的商人们进行交流,而这交流自然便是学习语言的最好老师。 “还请两位女侠见谅。” 这位年迈的老村长先是对着剑清和融枂两人带着些许歉意地如此说道。 “这村子里的人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剑清听这位村长所说的话,听是听地费力了点...可她好歹还是能听得出老村长是在说什么。 “老丈言重了,不过还是希望老丈能直接告诉我两...昨夜是否有木人再次进村里来将村民给掳走了?” 村长闻言,看了看眼前这两位青春靓丽的年轻女侠,点了点头回道。 “嗯...确实,这话说多了也无济于事,只希望两位女侠不要对那些村民有所介怀就好。” 说着,他却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唉...虽说老朽昨晚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瞧这样子恐怕昨夜是真的又有木人来造访我这苦命的村子了。” 果不其然,在这鱼香村中昨夜又有遇害者出现了! 剑清和融枂两人神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她们明白这里头的严重性。 木人...横渡了这鱼香村三面环绕,水面甚是波涛汹涌的静江而来! 可这木人若是掳走了这村中的村民又岂会没有声响? 剑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想到了在徐苏那城南旧区时,太九所说的话。 他可是在那城南旧区的房屋中发现了挣扎的痕迹,既然有挣扎那自然也就有声响才对。 “依老丈所言,您可是一点儿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吗?” 剑清拱手向着这位老村长问道。 “当真是什么声响都没有。” 老村长摇了摇头,有些唉声叹气地回道。 剑清和融枂两人闻言,又再一次地对视了一眼...事情变得越发棘手了起来,她们两人忍不住在心中下了一个很是不得了的结论! 在城南旧区时从太九所发现的蛛丝马迹中推论出来的木人和活人之间的挣扎,到了这鱼香村中怕是就直接跳过这一步了...而这也就意味着,前来掳走村民的木人,实力变得之前要来得更强了! 至少,来这鱼香村中的木人是要比城南旧区的木人要来得强! 强到了,能够直接让这村民不再有所挣扎,直接就将人给掳走而不发出一点儿的声响来...好吧,虽然剑清和融枂两人的表情极为慎重,但是就实际上来说这变强的程度可是极为有限的。 不发出一点儿的声响看似很厉害...可只要轻轻将那老人给打昏再把他给带走不就行了? 毕竟,打昏一个老人算得上是强么? 然而,很显然剑清和融枂两人并不是着眼在绝对性的强,而是着眼于这“变强”的一个“变”字。 若这些在天下各地出现的木人,其初始时都是完全一样的话...剑清将这有关于木人的想法按捺了下去。 【光在这边瞎猜也没用,具体还是待会儿去问太九才行!】 第八十二章 水声 不说剑清在心中这些复杂想法,那位老村长可还在继续向这他心目中的两位女侠解释道。 “若是真有什么声响,老朽也不会一觉睡到这天色都亮起来的时候了。” 他满脸苦笑地继续说道。 “因为这木人一事,大家都不曾睡过安心觉...若真有个风吹草动,怕是全村这剩下来的所有人都会出来!” 用手中的鱼头拐杖,点了点这小渔村的甚是不平整的地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人起,人人起。” 正如这老村长所言,只要在那被掳走的村民小屋临近有谁听到了声响,一个人起床推门而出连带着就是全村还剩余的人一并都起床了——莫说是风吹草动,对于这推门声这些老人也敏感得很,一个推门声便意味着这周边也会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推门声来,直到全村的老人都起来了为之。 不要忘了,跟小石村那些精神状态还算良好,懂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夜幕降临就一律将房门给锁得紧紧的村民们不一样,在这鱼香村中所剩下的老人...除了这位老村长之外,只怕是没有谁还怀抱有什么希望了。 明显陷入疯狂之中的只有那位老李头...可其他人,又有谁不是处于这即将疯狂的边缘呢? 甚至于在这群老人那开始混乱的脑海中,时不时地还浮现出了一种在常人想来无法理解的念头——也许,早点被木人给掳走就能早点彻底休息了...在这鱼香村中至今还遗留下来的老人们,都太累了。 这念头虽然从未有谁说出口过,可老人们多多少少也有些心照不宣。 所以,不难听出...若是他们真有听到了什么声音,这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居然不是将门给关紧,反倒是直接推门而出,便连这位看似最正常的村长也不例外! 剑清当然也从这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感到了奇怪和难以理解...甚至于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听着老村长的这番话,又听着从耳边这时不时传来的“哗哗”江水声...剑清不由得开口问道。 “老丈不觉得这传到村中的江水声,略大了些么?” 她有些寄希望于这江水声——是因为这江水声,才让这村子里的人没有听到那本该要有的挣扎声响。 “呵呵,女侠真是爱说笑。”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 “若是没有这静江的流水声...我们这些老骨头莫说是睡什么安心觉了,只怕连入睡都办不到。” 毕竟,对于这位老村长以及这渔村中的其他老人们而言,这在剑清和融枂耳中略为喧哗的静江流水声,他们从童年起就不知道到底是听了多久了...别说是什么干扰,这流水声对这些他们来说更可比拟作那早已逝去的老母亲所带来的耳畔呢喃声,有着一种令这些老人们安心的力量和入眠效果,让他们得以在这疯狂的边缘都还能够睡得下去。 甚至于,连让那位陷入了疯狂的老李头也能够睡得好好的原因便是这静江的水流声也说不定。 而听到了这位老村长肯定的答复,剑清立马便将心中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给抛弃了...看样子,昨夜怕是真的连挣扎声都没有。 不过,这里到底不是城南旧区。 在没有深入探查过那受害者的小屋,一切都还是不好说...这木人变强了的定论,也只是剑清和融枂她们两人堆在心中初步的共识罢了。 于是剑清便神色严肃地继续向这位老村长开口问道。 “能否请老丈告知我两,昨夜被掳走的那户人家...是哪一户?” 她说着便望向这房屋坐落甚是不齐整的小渔村——时至今日,在这渔村里头可有太多的房屋是房门大开着,里边更是一片狼藉。 初来乍到的剑清当然分不清哪些是受害已久的屋子,哪个又是昨夜方才受害的小屋。 而这位还怀抱着最后一丁点希望的老村长一听到剑清这话,垂垂老矣的双眼竟然方出了一道...在融枂看来有些像是回光返照般的神采来。 “两...两位女侠可是来到这鱼香村中要去探查这木人一事?!” 年迈的他有些急促地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朝着剑清走了一步过来。 剑清听着他这话却是愣了一下。 “老丈,还请慢些!” 眼瞅着这位老村长摇摇晃晃地要倒了下去,剑清立马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刚想上前...融枂便在之前她愣神的时候,立马赶了上去扶住这老村长,还小心地拍了拍他这背,帮他顺气。 可这位老丈显然不在意他的身体,反倒是双眸放光地盯着剑清问道。 “两位...可是六扇门的大人?!” 一听这话,剑清下意识地就摆了摆手。 “额,老丈我们并不是...” 可她这话还没说完,只见扶着这位老村长的融枂却是对着剑清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立马便将这话头接了过来。 “嗯,我们俩儿受徐苏的知府大人之命,前来这鱼香村解决这木人一事。” 老村长扭头看向这扶着他的融枂,在他这浑浊的双眸之中可以明显地看到泪光闪现。 “有...有救啦!” 咧开嘴来,笑得十分地开心。 “朝廷...朝廷并没有放弃我们!” 用他那乡音和腔调都异常浓厚的官话说了这么一句后,他整个人都像是要瘫软了下来一样,连那鱼头拐杖都有些撑不稳了,得亏有融枂扶着,否则他必然就这么倒地不起了。 “老丈!糟糕,他这是一时情急攻心了!” 耳边听着这迫切非常的话语,这位老村长使出了最后的气力抬起手来指向了一处房门大开的狼藉小屋。 “那...那...那里就是...昨夜...” 话还没说完,那抬起的手便耷拉着落了下来,整个人更是彻底地昏迷了过去,鱼头拐杖也从他另外一只手中滑落了下来。 融枂顿时便将他平放下来,从衣袖中取出一小瓶的白玉药罐来,从中拿出一粒丹药放入这老村长口中,同时更运转起内功来让这药力尽速沁润下去。 第八十三章 证实 “这位老丈由师妹来看着,还请剑清师姐去那被这位老丈所指明的小屋中看看到底有无些许挣扎的痕迹,探查一番!” 一边救眼疾手快地治着这位彻底昏迷过去的老人,融枂一边对着剑清如此说道。 而剑清也只是看了融枂一眼,对着她点头致意了一下便离开到了这倒下的老人方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所指明的那房门大开,里边一片狼藉的小屋中去。 跟徐苏城南旧区的那死人张家不同,剑清倒是在这小屋中闻到了些许生活的气息,至少看得出在昨夜之前这小屋中还是有人居住的...那些狼藉的痕迹也只是因为这小屋主人太过不修边幅,将各种的渔具就这么堆积在这小屋内,不见分毫收拾过的迹象——似乎近日以来就从未用过这些渔具一般。 剑清略微考量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 只怕是在这鱼香村中出现第一起村民被木人掳走之后,就没有多少人还能安心去捕鱼了吧...一开始的时候或许都不知道凶手是什么,这些渔民可能对于这静江也有了恐惧之心,就算后来知道了罪魁祸首是木人,可久而久之用渔具出入这静江去捕鱼的村民想来也是越来越少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后,剑清就不再对些狼藉的渔具有什么疑问了,按捺住心神仔细地观察着这小屋中值得她可疑的一切存在。 并不是一无所获。 她在这小屋之中找到了一道木人所特有的足迹——这足迹,还不是一般的木人所留下的那种足迹...而是一道先是潮湿再在几个时辰内被风化吹干后所留下的足迹。 若非是剑清这等青年俊才,在耗费了极大的心神,并且心无旁骛地认真探查情况之下...这道在常人眼中连是否为足迹都难以判断出来的痕迹,只怕永远都会被忽视掉。 更别说,她还推断出这足迹原本应当是潮湿的。 只可惜,她没有找到她真正想要找到的痕迹...那木人怕是真的没有引起这小屋主人任何的挣扎,直接便将其人给掳走了。 待她从这小屋中走出的时候,只见那位老者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不能轻易起身可一手却是将那落地的鱼头拐杖给紧紧地握在了手中,于他这手背上爆起来的青筋更是让剑清看得一清二楚地。 “融枂,这位老丈的身体可无恙?” 剑清看着这位平躺在半沙半土的地上的老者,轻声地向融枂问道。 正将内力收回,停下了用她的这些内力传入这老人体内的融枂,对着剑清点了点头。 “刚醒来不久,剑清师姐来得正好,一起把这位老丈扶起来吧。” 听着融枂这话,剑清也同样点了点头来到了她身旁,两人一并将这位老者扶身而起。 “多谢两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否则老朽怕是过不了方才那一关了。” 被扶起的老人却是在起身了之后,立马用那鱼头拐杖站直了身体,有些气喘吁吁地向这两位他心目中的大人说道。 “老朽没事了,老朽没事了...” 说着这话,他人居然又赶忙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可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晃晃悠悠的他还没鞠完这一躬,便差点又倒地了。 剑清和融枂两人更是直接搀扶住了这老人,然后融枂则是作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对他说道。 “不必这么多礼,本就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来解决这木人一事救你们这些还留在村中村民的,你这无谓的多礼只会浪费我二人的心神。” 一听这略带责备的话语,老人立马唯唯诺诺了起来。 “大...大人所言甚是。” 被这么搀扶着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老丈,您家在这村中何处?” 剑清小声地问道。 “我们也没法这么一直照看着您,送您到家中之中...我两方才能安心解决这木人一事。” 老村长闻言,伸手指了指这渔村中相对而言还算是大的一个屋子。 接着两人便迅速扶着这死握着鱼头拐杖的老人,来到了这屋子里边将他平放在床上...两人便相视一眼从这大屋中退了出来。 “如何,剑清师姐可在先前那小屋找到了些许挣扎的痕迹?” 融枂率先向剑清问道,她是真的想知道...事情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但见剑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是对着融枂无声地摇了摇头。 见这反应,融枂也约莫知道了...这事情还真就有这么糟糕,她侧过头去望向了那环绕着这鱼香村,一望无际的静江不由得抿了抿嘴。 “就是像我们想得那般么?” 剑清也一同望着这片波涛汹涌的静江,点了点头。 “挣扎的迹象怕是真没有...可那木人渡江而来的痕迹,倒是被证实了。” 又再叹息一声。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好不到那里去了。” 听着这奔腾的江水涌流声,融枂将她那被这静江边上吹来的风给有些吹乱的一缕细发给绕到了耳后,略微思虑了一下,对着剑清说道。 “剑清师姐,既然已经弄明白了昨夜发生之事...还请跟太九小弟说一声吧。” 接着,她却是回过了头来,看向这村中所遗留下来的一众老人们。 “师妹暂且在这鱼香村中尽力去劝劝这些老人,让他们不要留在此地了。” 一听这话,剑清却是眉头一挑,她同样将视线投放到那些老人的身上去。 “搬走,他们这些人会愿意么?” 有些悲观地摇了摇头。 “若是能搬走,怕是早就离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融枂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坚定。 “总该试一试的。” 深呼吸了一下。 “虽说我们并不是真奉了那徐苏知府的命令...但师妹还是希望能够救到这些老人们。” 剑清看着融枂,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 “尽力便好,莫要强求。” 又再看了一眼那些神神叨叨的老人。 “毕竟,这些人...也并非那么正常。” 说着,她就只是点头致意一下,转身飞回去找太九了。 第八十四章 呆头 而在剑清和融枂两人到这鱼香村之际,放任小枫深潜到这静江里头的太九,则用他周身的这些银白丝线一步一步地推着那轮椅来到这江岸边上。 要是有不知道的,远远望去还以为这坐在轮椅上头的清秀少年在这江岸边上钓鱼呢——用从他这周身延展出来,数之不尽的银白色鱼线在这江中不知道要钓些什么。 他操控着小枫,让其深潜到这岸边的江底下去。 激流冲刷在小枫的木人身躯之上,这冲击的力道回馈到太九的身上之后,他略微推算了一下,甚至觉得比寻常人的全力一击来,可能这湍流还更为强大! 很难想象若是有普通人,更别说是小孩儿落到这静江之中的话,又会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一米、两米、三米...小枫就这样不断探潜了下去,不单单是这波涛汹涌的湍急流水,太九他似乎还感受到了某种便是连他也无法辨别清楚的力量。 毕竟,这并非他亲自下水体验,小枫也好那些银白丝线也罢...激流之中的力道和那不知名能量就算传回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真的。 到底,这名为静江之水的阻隔介质也不是作假的。 然而,就算如此,太九也完全明白了一点...那便是,这静江本身同样是有问题的! 就这样,小枫以及那些无穷无尽的丝线还算是安然地探到了这江底——有那么一瞬间,太九还真就以为这里便是江底了。 摸索着这“江底”周围的环境...跟太九原本想象的有些不同,在这急湍的十数米层流江水底下,竟然是一片的安宁! 是一片无愧于静江之名的平静! 有些疑惑的太九想要让小枫将那木人双脚停在这江底河床之上时...小枫的脚没有触碰到任何的实物,它只是在继续往下探! 饶是太九,也有些惊了! 直到这时,他才幡然醒悟了过来,这安宁平静之处...并不是什么江底! 在这双手指尖上的动作依旧是在不停地飞舞着,一刻的空闲都没有。 太九明白了...那所谓“江底”,确切来说的话只是一层浅显的表层。 他不过是操控着小枫越过了这静江的门口罢了,在这十数米的湍流底下,还有得探! 在这底下,才是真正的静江! 太九想了一会儿,便让小枫向上游了一小段距离...保证那些急湍的流水能够时时击打着它那木人头颅,两根木人手臂更是吸住了这向上蔓延而去的江岸坡面,就此固定住它在这静江中的位置。 只见...好吧,并没有任何人能够见到,然而从这小枫的身躯上却是有一根又一根的银白丝线开始径直地向这真正的静江底下探去。 在这真正的静江中...太九从这些银白丝线所反馈回来的感受就只有四个字——无边无际。 不管这些数之不清的丝线是如何群魔乱舞,可在这静江底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除了它们本身以及那不知有多深的江岸坡面。 当然,太九也并不是全然地一无所获...在这些漫无目的,四处张牙舞爪着的丝线中,竟是捕到了一条又一条生活在这真正静江之水中的鱼。 这些鱼么,说怪异的话是有些怪异。 当太九那些银白丝线探查到异物之际,一直到将这鱼给缠绕齐整的过程里头,这鱼也如同这真正的静江一般,老实到一动也不动...在某个瞬间,太九都还以为这些鱼是不是已经死了。 但随着这些银白的丝线从这真正的静江上升到那“虚假”的静江之中时,这些一动也不动的鱼却又开始猛烈地挣扎了起来,然而它们早已被丝线给缠绕得死死得,完全挣扎不开...可越是这样,越让太九觉得好奇了起来,因为它们这挣扎的力道也比寻常的鱼类要大得多了! 简直就像是...在这湍流底下那被压抑住的活性一下子回光返照般地全力爆发了一样。 然而等到这些鱼真正到了江岸之上,来到了太九手中的时候...太九却是难掩脸上的失望神色。 这些鱼,本身却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不管是用捏了又捏,还是用内力来回灌了一遍又一遍...更别说,他还将一根银白丝线直接从这鱼嘴之中刺入,将这鱼体内来来回回地探查了不知道多少趟。 这鱼当真就只是一般的鲈鱼,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略微思虑了片刻,他便将手中的鱼以及那些银白丝线上缠绕住的鱼,一并在这湍流之中放生了。 一众的活鱼,满是活力地在这江水之中游来游去...而那些银白色的丝线也是直接跟在了这位鱼的后头,想看看它们会不会再一次地游到那真正的静江之处,到时又是何种表现。 不过,大多数的鱼倒是从这湍流中向着远处游走了,太九的这些银白丝线也不是想要有多长就能有多长的,丝玉诀毕竟还是在小成境,多多少少这基本法也是要讲的,这些远游的鱼他是追寻不到了...可还是有那么一小批,又重新游到了那真正的静江之中。 果不其然,一越过了这湍流...这些鱼又重新变成了呆头鱼,一动也不动。 这给太九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在中间画了一条线,越过即被定身一般。 就在太九打算狠一狠心,将其中的一条银白丝线当作是敢死队,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朝着这静江底下冲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剑清的声音。 “太九,你这是在干嘛呢?” 听到这声音,极为罕见地...太九,他居然被吓了一跳。 因为心神太过于关注在这静江底下,他对于剑清的到来,竟是在第一时间全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要知道,在他这周身更还是有着一根又一根的银白丝线在警戒着外界...然而,这些丝线在接触到剑清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他感觉自己...随着绝大部分的心神都灌注在那一根湍流底下的银白丝线,正打算直接向下冲去的瞬间,像极了那些“呆头鱼”! 第八十五章 必要 所幸,来者是剑清而非其他的什么人...若是带有恶意之徒,在太九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还真说不准他会不会像那些“呆头鱼”一样,被银白丝线给缠绕到一点儿空隙都没有之后还是一动不动地任人宰割。 倒也因为剑清的这一句话,让太九忽然想起来了...当下,还真不是探寻这静江秘密的好时候,木人才是要紧事! 他原本的目的也只是让小枫到这水下去模拟看看这静江对于木人的冲击有多大...一开始可没有想到这底下竟然会是那般玄奇的景象。 将那些心力从这湍流之下的丝线中收回来,他扭过了头来,朝着剑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小弟让小枫潜入了这静江之中,目前看来是有些许问题需要理清...”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不过,大概是跟那木人之乱没有多大关系。” 只见太九手上的动作,其幅度开始大张旗鼓了起来,很快地在剑清的眼中便看到了小枫以及那近乎无穷无尽的银白色丝线从这汹涌奔流的江面上浮了出来。 “哗啦”一声。 小枫径直地从这水中一跃而起,纵跳到了这江岸边上,那些银白色丝线也在瞬时之间便一根又一根地贴合着小枫的木人之躯,从各个孔缝之中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只见小枫而不见这些银白丝线了。 留下了看上去似乎只有那么十根左右的丝线,链接着小枫和太九的十指指尖...但见,这指尖又再轻轻一扯,小枫便浑身湿漉漉地回到了它本该处在的位置之上——太九这轮椅的后边,木人之手更是紧紧握着推把,将其从这静江岸边回退了几步。 暂且还是不要去深究这静江了。 “剑清姐姐可是在那鱼香村中找到了什么?” 太九抬起头来对着剑清开口问道。 “别的就不多说了...昨夜确实有木人,横渡了这静江来到了那鱼香村中将其中一位老者给掳走了。” 剑清,点了点头如此回道。 “唉...这木人一事的事态,总是在朝着小弟所不愿承认的那一边滑落而下。” 太九低下了头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像是在对剑清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 “除此之外...” 然而,剑清可还没说完。 “嗯?” 昨夜木人渡过这静江而来,就这一点来说太九他多多少少还是有所预料到的...但除此之外,他可真就没有想到还会有别什么了。 “在那小屋之中...没有太九你之前在徐苏的城南旧区中所发现的木人与那位老者之间的挣扎痕迹。” 剑清,摇着头声音有些低沉地向太九汇报着她的发现。 一听这话,小枫那推动着轮椅的步伐,停了下来。 太九的指尖也不再有所动作,他陷入了沉思之中...没有挣扎的痕迹,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然也是清楚无虞的。 至少昨夜这渡过静江而来的木人,在硬实力上比起到城南旧区中掳走那位死人张的木人是要来得强上一阶的——考虑到时间点的话,那到徐苏掳走了这唯一一位徐苏居民的木人,可是在这木人之乱刚开始不久的时候。 太九摇了摇头,将面容朝向了那鱼香村...他先前对于这木人实力的分析,想来是不再适用于这鱼香村,甚至是以后于其他地方再出现的木人了。 时间越是拖下去,只怕这木人...也越难应付。 太九眉头深皱地想到了自家的八姐,有些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唉...” 苦笑着对剑清说道。 “多亏了剑清姐姐的发现,让小弟对于这木人之乱有了更深的认识。” 剑清挑眉——这太九果然知道些什么! “木人...当真是变强了么?” 听着剑清这问话,太九轻轻颔首。 “想来是这般无误了。” 太九脸上这苦笑的表情没有分毫的变化。 “毕竟...是我家的那位八姐。” 他摇了摇头。 “总不能一直只是掳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吧?” 声音低沉得有些让人绝望。 “循序渐进,未来...她的目标只怕连那些武林名宿都不会放过。” 剑清闻言,甚是不解地问道。 “掳走这么些人,又是百姓又是武林前辈...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太九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他才抬起头和剑清对视着——用他那紧闭的双眸。 “若是根本性的原因,小弟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我家的八姐...” 听着太九这话,剑清却是猛然回过了头来,眉头深皱地盯着他...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道带有某种审视般的眼神,太九当然没有感到什么太大的意外,毕竟就目前来说,依照剑清她所知道的情报综合来看,太八毫无疑问是属于穷凶恶极的那种女魔头。 然而太九可也很是坦坦荡荡,全然无畏于剑清这道射向他的视线,对此他只是抬起头来对着剑清笑了笑,并没有多加解释些什么...在脑海当中回想着他那位八姐,只怕太八自认为她是在背负着必要之恶前行吧——只不过,再是崇高的理想,这所谓必要之恶,太九却是无法完全认同。 “掳走平民百姓,小弟先前也有解释过,约莫着便是因为这些木人的实力不足...没得办法才想出的折衷方案。” 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 “而之所以要掳人的另一个原因...小弟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轻轻地摇了摇头,太九的声音不由得低沉了一些。 “但现在,经由这已经自主强化过了的木人,小弟倒也有了些许的猜想。” 太九的表情,极为阴沉。 “是什么?” 剑清依旧是那般盯着太九,如此问道。 “恐怕会比先前小弟所言那最坏的猜想...还要来得更糟糕!” 在太九心目中的智械危机,可能还得接着向下坠落个好几步! “一切...都要在捕获了第一具木人,有了实证之后小弟才敢说出这天方夜谭。” 他正经了一下神色。 “所以,我们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浪费了。” 第八十六章 劝离 “所以,我们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浪费了。” 至少,对于这一句话...再是审视太九的剑清,也没有什么异议。 “再说回到昨夜...” 太九抬起头,对着剑清说道。 “掳走了那鱼香村中村民,想必离开之际也是直接横渡这静江。” 他指了指身后这汹涌澎湃的静江。 “但小弟方才让小枫潜入这静江之中...” 指尖一动,让小枫拍了拍剑清的肩膀,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波涛汹涌的程度,便是年轻人落入其中,恐怕都会是凶多吉少...更遑论是剑清姐姐所言的老者了。” 接着,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弟可不觉得费了这么一番的心思,就只是为了带走一具老者的尸体...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伸出手来在小枫的木人之躯上摸了一下。 “那被我家八姐改良过的木人,必然是想出了什么法子来能够使得即便是老人也足以忍受这静江的湍流,潜入其中而不受太大的影响。” 剑清对于这结论没有出声反驳些什么,她看了一眼这江水甚是高涨的静江,难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木人...还能做到这一点么?” 先前她在鱼香村中时,也有想过这一点...木人是如何带着老者离开这鱼香村的? 这鱼香村三面环绕着静江,陆路只有他们三人一木埋伏下来的那一条道...既然他们三人一无所获,那自然便意味着木人是带着老者从原路返回了——横渡静江而来又横渡静江而去,可这真是木人能办到么? 在某种程度上,剑清还宁愿相信...木人是带了一具尸体回去。 “如今这些出现在江湖之中,为祸天下的机关木人...也已经远非小弟在墨阁以及书中所看过的那一批机关木人了。” 太九默默第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后方才接着说道。 “小弟只是从这结果论,往回推罢了。” 剑清看了一眼太九。 “好吧,反正除了太九你之外,我们对于这木人更是一窍不通。” 对此,太九并没有多加回应些什么,他抬起头来向着剑清问道。 “既然融枂姐姐没有跟着剑清姐姐一同前来,想必在那鱼香村中是有些什么事儿吧?” 剑清闻言,点了点头。 “她在那渔村之中,想要将里头所剩下的人都劝走...离开这祖辈一直居住的地方。” 太九的眉头,不由得挑了挑。 “搬离这鱼香村?” 他摇了摇头。 “按剑清姐姐所言,里边剩下的想来也都只有老人们了...都到了今天,只怕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吧?” 剑清耸了耸肩膀。 “谁说不是呢。” 她转过了身去,遥望着那鱼香村。 “可融枂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呐。” 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有一线生机,她便会全力施救。” 太九却是低下了头来,指尖骤然窜动了一下...一根根的银白丝线又探入到这静江之中。 “或许...这倒也是个办法!” 他很是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 剑清回过头来歪着头看了一眼太九,不由得发出了这么一声。 “什么办法?” 太九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和剑清面对着面。 “两位姐姐让这鱼香村里头的众人离开...然后留下小弟一人,入住其中!” 顿了一下。 “就这么一直待到今夜的夜半时分。” 剑清也低头沉吟了一下。 “如此大张旗鼓地让这些村民撤走...不会被那些木人察觉到么?” 太九苦笑了一下。 “这一点...小弟也无法保证。” 他叹了一口气。 “但正如小弟先前所言,我们没有时间再浪费了...小弟也只是在赌这一种的可能性罢了。” 指尖略微扯动,但见小枫抬起一只木人之手来,直指那鱼香村。 “依照剑清姐姐所言,在小弟看来...怕是整个徐苏周边都没有比这鱼香村更容易吸引那些木人的地方了。” 在心中细细复盘,私念了好一会儿后才继续开口说道。 “到底不是三两人的撤离,被那些机关木人有所察觉怕是难以避免...可对于它们来说,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白来一趟罢了,一般而言也不会想到整个渔村一人都不剩,全部都离开了吧?” 剑清再次沉吟了一下。 “唔...” 她也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儿。” 太九侧过头来,面向着那鱼香村。 “问题就是...如何将这些村民一个不剩地给劝离这鱼香村了。” 剑清闻言,想了想...眯起了眼来也向着那鱼香村望了过去。 “要是这样的话,或许融枂和我方才还歪打正着了。” 太九回过头来,听着这话有些意味不明了起来。 “嗯?” 瞧着太九这模样,剑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前我和融枂对那鱼香村...应该是村长一类的人物扯了个谎。” 然后,笑着解释道。 “说我们是奉了徐苏知府之名,前来这渔村解决木人一事的六扇门里边的人。” 一听这话,太九便明白了。 “哦?!” 他也笑了起来。 “这样,倒是可以借着朝廷的面...强行将这鱼香村里边的村民给劝走了。” 在劝这一个字上,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剑清却是叹了一口气。 “如是这般的话,倒也没必要劝了。” 太九哑然。 “嗯?” 看着太九不甚明白的样子,剑清思虑了片刻还是解释道。 “对于这些平民百姓来说...要是搞得不好,这六扇门或许比之那机关木人,倒还有着更令他们恐惧的缘由才是。” 听着这话,太九想到了自他下山以来所遭遇到的那些六扇门的捕快们,有些不解地说道。 “六扇门的名声,这么糟的么?” 不管是开琉城还是这徐苏的捕快,就太九来看...虽说他们是处于对立面,但他还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捕快们的想法,毕竟自己在他们眼中也确实是值得怀疑——尤其是那位李主事,面对着融阳也能够不卑不亢将自己的要求给说清楚讲明白,实在不像是那种会令百姓不安的人物。 “这倒是出乎了小弟的意料之外。” 第八十七章 理智 剑清看着太九这表情,听着他那略有不解的话语,对此她也只是笑了笑,太九心中所想她也不是不明白。 “你先前碰到的那些人,可都是大地方的捕快。” 摇了摇头,冷冷地笑了一下。 “莫说是这徐苏了,便是那开琉城...再偏僻,好歹主事的也是一地知府。” 轻哼一声。 “在这些城市之外,天底下那六扇门里头甚是不堪的家伙,可多了去了。” 耸了耸肩膀,似乎是有些无奈。 “这些六扇门的捕快,可不是所有人都那般老实本分,在上级管辖不到的地方...还真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良心有几多了。” 顿时,她又面无表情了起来。 “只可惜,若是从我过去这以往的经验来看...” 略出了一抹甚是嘲讽般的笑容来。 “莫说是良心了,能够少点黑心作为都算是当地百姓之福了。” 摇了摇头,再看向了太九口,轻声地张口说道。 “你觉得,他们这名声还能好到哪里去?” 太九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反驳些什么——至少就听剑清这般说来,负责监察六扇门这合法的暴力机构的部门看样子是有些不作为...如此想来,这朝廷的问题或许比他这些时日所估计的那般情形,怕是还要来得更加不堪! “但这次倒是得亏了他们六扇门这不堪的名声。” 剑清转过了身,朝着鱼香村的方向走了过去。 “将这些村民劝离这个渔村,看来是不必费多少工夫了。” 听着剑清这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太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操弄着小枫,让它面对着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对着小枫开口说话一般。 “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经此一别...是福是祸却也不好说。” 一人一木俱都摇了摇头。 “...但我们真的没有多少机会可以浪费了。” 接着他又像是“望”向了那鱼香村一般,将头转了过去。 “活着,总比死得不明不白要来得好吧?” 这话,对着小枫说。 同时,更是在对于太九他自己说。 就如同太八她是自认为背负着必要之恶在行径着正确之事...太九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正邪对错与否...从来都不是建立在这些寻常的平民百姓身上——只不过,这代价他们却也同样要付。 太九看得很通透。 他一直都看得很通透。 这些他当然明白...然而,这些并不会成为阻拦他脚步的理由。 如同太八一般,太九同样有着坚定的信念不断前行。 “所以说呀...八姐,你那天要是没离开墨阁,不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么。” 摇了摇头,他有些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道。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藏在墨阁之中,当今天底下这么多的破事儿...当作没看见不就好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小枫。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虽说是佛家偈语,可这思想却同样有着道家的味道...某种意义上来说,太九并不像是墨家之辈,反倒有些像是道家之徒——要是可能的话,他还真想避世不出。 “把八姐你劝回家后...这墨阁还是重新关上门来得好。”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在八姐你这瞎搅和之下,只是乱上加乱啊。” 说着,他指尖上的动作又再飞舞了起来。 “天下人,不需要你来救。” 然后,他竟是有些失笑般地摇了摇头。 “当然,也不需要我来救。” 小枫推着他再一次地来到了隐蔽之处。 “他们...本就没得救。” 面无表情的他和同样面无表情的小枫,两者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这江岸边上,不过倒也是...可不能让这鱼香村中的人看到他和小枫,否则对于剑清和融枂两人来说就不好解释,只是平添不必要的波涛罢了。 另一边,果不其然,不出剑清和太九两人的预料之外,融枂对于这些村民的劝说收效甚微。 “搬走?” 听着融枂那苦口婆心的话语,一位老者只是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 “呵,你这小姑娘说得倒是轻巧。” 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哼!搬去哪儿?” 融枂看着这些眼神中带着不快神色的老人,恭恭敬敬地回道。 “自是徐苏。” 哪知她一开口,立马就另有一位老妪接过话来。 “哈,徐苏?” 带着某种老女人所特有的尖酸刻薄之味,她用这尖细的声音说道。 “我们这一身的老骨头,前往徐苏的路途中要是遭遇了危险该怎么办?” 上下打量了年轻貌美的融枂一番,她眯起了眼睛来继续开口说道。 “总不成,让你这位女侠背着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人过去吧?”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马便有些老色胚发出了“嘿嘿”的笑声来。 “这主意好!” 三三两两地,一道又一道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不断地瞄着融枂——这些老人们如今被那些侠客们给骗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每一天又都处在提心吊胆之中...纵然不像那老李头一般疯狂,可说实在话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先背我!先背我!” 面对着融枂这等明显怀有武功的江湖中人,如今的他们却也敢用这种眼神看她...不难看出,他们多少已经有些理智上的欠缺了。 饶是素有仁心的融枂,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不适...强忍着这涌上嘴边的恶心二字,她还是十分合乎礼节地对这些老人们说道。 “诸位长者敬请安心,这前往徐苏的路途中有晚辈和师姐两人护送诸位过去...不敢说别的,但若只是山贼盗匪之类的宵小,晚辈自问还是足以应付的。” 说着,她竟是将那柄细长的唐刀给抽了出来。 刀身在阳光之下,冒着凛冽的冷光...照耀在这些老人们的眼中和心中。 融枂可不是单纯的老好人,这抽出的刀当然是为了证实自己有能力应付那些宵小——这宵小可不单单只是指那些山贼盗匪。 人群中的杂音顿时便小了许多,连带着那些冒犯的眼神也都不见了。 这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第八十八章 官字 “但就算我们能够安然到了徐苏,可接下去又该如何营生呢?” 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细长刀身,有位老色胚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有些哀怨地和身旁人小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些大侠总是想一出就来一出。” 身旁之人同样小声地回了这么一句。 只不过,这些话融枂自然是能够听到...还听得一清二楚。 听在她的耳中,姑且不论这话语中的不满之意,但倒也算是能够好好地继续讨论这撤离一事了。 “女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老骨头,除了常年捕鱼之外,别的本事也拿不出手了。” 一位老者面露苦笑地对融枂如此说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长居于此...想必诸位都已经有了体感,那些木人可不会因为昨夜捉了一人便知足了,势必近日甚至是今夜也还会再来的。” 融枂的表情极为认真,她拱手对着这些老人们诚恳地说道。 “营生之事...晚辈纵然不能保证什么,但到了徐苏之后会分发给诸位些许的钱财的。” 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过就只是救急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授人以鱼反倒更是直接和干脆。 至于这授人以渔一事,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想法。 “可这鱼香村...终归还是我们祖祖辈辈留下的故土啊。” 又有位老者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融枂,他重重地用那竹杖敲了敲这沙地。 “岂能说走就走!” 融枂看了这位老人一眼。 “故土么...” 然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位老丈...还请您环顾一下这鱼香村。” 那老人看了一眼融枂手中的开锋的唐刀,倒是听话,四面环顾了一下他这只剩下了一众老人的故土。 “何意?” 他甚是不解地开口问道。 “这位老丈,如今这村子里已然是没有任何一位年轻人了。” 融枂直视着这位老人那浑浊不清的眼眸。 “这里不再是您这所谓故土...只是一处没有未来,被年轻人所抛弃的地方罢了。” 事实上,这些话,融枂她本来是不想说出口的。 毕竟...太过伤人了。 然而,跟被木人捉去相比,融枂还是希望这些老人们能够有一个新的生活...她是真心这么想着的。 就在这些老人和融枂扯皮的时候。 剑清已然是到了这鱼香村中来了,她只是看了一眼融枂和她周边的这些老人,就大概猜出了这情况如何。 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为人所知地独自径直来到了那村长的家中。 而融枂这边的扯皮,还在继续。 “哼,说你呢。” 听着融枂的这番话,人群之中相互推搡,指责了起来。 “你那对好儿女,跟这木人之乱无关...到了徐苏之后,可就再没有回来过。” 类似的对话,层出不穷。 这群老人竟是互相吵了起来。 “这...” 看着眼前这满是叫骂声的乱哄哄景象,融枂不由得眉头深皱了起来...这些老人非但没有被她劝服,反倒因而激起了心中的愤慨来。 看来,这年轻人外出到徐苏一事,宛若一根尖刺一般深深地扎入在这些老人们的心中,平时或许从未开口说过...但到了此时,就一并爆发出来了。 并且,这些扎入在这些老人们心中的刺比融枂原本想象得还要来得更加深刻。 就在融枂握紧了手中的唐刀,想要发出一道刀气直接震慑住这些越发不正常的老人们之际...剑清的声音从后头传了过来。 “既然好话你们这些人听不下去,那就别怪本大人来硬的了。” 剑清用内劲推着那位村长快速地来到了这里来——这内劲若非明眼之人,怕是很难看出里头的力道极为恰到好处,能够在不伤害到那老人的同时,又给外人一种用力推的观感。 “你们都别吵啦!” 这位老村长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但显然此时不是该他继续躺着的时候,用那鱼头拐杖重重地敲在这沙地之上,很是大声地向那群吵闹的老人们喊道。 “这两位可是从那徐苏六扇门过来的大人!” 比起融枂那明晃晃的刀身,这位老村长的话更让这些老人们心惊——理智似乎又开始占据了脑海当中的高地,暂时压制住了他们的疯狂。 本来乱哄哄的老人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除了那静江的奔流声,便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融枂也不是呆头鹅,她自然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虽说是假的,但有这位村长的背书,想来好歹也是能够撑到将这些人送到徐苏了。 不过她有些不明白,剑清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毕竟,她本来的目的也只是能救几个就救几个而已。 而剑清只是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这已经是决定事项了。” 融枂了然...显然,这里头应该有太九的想法。 然后借着六扇门的名义,很快这村中所剩下的一众老人就都聚齐了。 便是连那位风传彻底疯了的老李头,被从被窝之中拉出来还不待他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在听到了这两人是六扇门之后,也只能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走到队伍之中。 跟一般的江湖人不一样,六扇门不但有江湖人的武功...他们更还有着一身的官皮。 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江湖人,他们这些老人最多不过就是一个死字。 时不时就有木人袭来,死...不过是种解脱罢了。 可官就不一样了。 有武功的官,能够带给他们的除了死之外,可还有别的——越是注重这故土之人,越是不敢违逆这上下两口的官字。 一个不好,直接剥夺了籍贯甚至再在这老之将死之际给打入奴籍的话...那他们这些老人死后可真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这可比死要来得让他们恐惧得多了。 这恐惧,纵然是疯了...也忘不了!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老人,就这么在剑清和融枂两人的护持之下路过了那唯一的一条前往徐苏的江岸小道——没有谁能够发现隐匿起来的太九和小枫,便是她们两人也找不到什么踪迹,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第八十九章 钓鱼 在整个江南地区,曾经因其捕捞到鱼格外肥美而在某些饕客以及酒楼耳中小有名气的鱼香村,如今也人走茶凉了。 整个村子,如今一个人都不在。 小枫慢悠悠地推着太九步入这空无一人的小渔村中,耳边听着那波涛汹涌的静江流水声,闭目养神般地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 “若是那些机关木人真有智能的话...” 他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脸色阴沉地接着说道。 “在无法确定这是否当真人去楼空的鱼香村情况下,想来它们也会来最后一趟,或多或少有要测测这里边虚实的可能性才对。” 这么说着,他竟是摇了摇头...又将之前的话给重复了一边。 “若是它们真的有这...人工智能的话...” 道一千说一万,他本人真的是对此表示怀疑的——这人工智能ai便是在他那科学发展蒸蒸日上的前世,也才堪堪处于初步的应用阶段。 在这显然是古代背景的世界中——虽说这古代背景也是被彻底魔改过,跟他所读的历史全然不符,面目全非的古代背景...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想不明白太八究竟要怎么弄才能够搞出这人工智能,难不成是用丝玉诀在木人的各个解构中编程么? 一边在脑海中这般腹诽着,一边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然而,现在看来...纵然我再不愿意承认,可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可能了。” 那链接着小枫的指尖又再轮椅扶手上扯动了起来。 “还是先为今夜作准备吧。” 小枫推着他来到了那些房门大开的屋子前。 “不管是不是这人工智能...至少,我得亲手【解剖】一下才知道。” 在解剖二字上,他格外加重了语气。 在这木人一道上,太八自是天纵奇才...可太九,按照太四所言,不逊分毫甚至还犹有胜之半子! 但见,太九那指尖之上的动作又开始卓诡变幻了起来,不单单是链接着小枫的那些丝线在操控着小枫的行为举动,更有许多无主的银白丝线深深将自己给埋入到了这沙地以及小屋之中,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都一并布满了这丝线。 尔后,小枫又推着太九来到了另一处的小屋之前...照葫芦画瓢。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鱼香村说是布上了层层的天罗地网,都不过分。 饶是太九,要将这各个地方和各个屋子都填上这么些银白丝线,说实话也不是个轻松事儿...直到那天边的太阳将要落下之际,他才满手尽是丝线地被小枫给推到了那村长的家中——就算他从未到访过这鱼香村,光是里边需要埋下的丝线多少...他也能大概猜测出,这户人家是村长住的。 “接下来,便是静候鱼儿上钩了。” 太九在这屋中,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将这缠满了丝线的双手充当作鱼漂端放在小枫举起的木人双手上,整个人彻底无言沉默了起来。 在他这十根指尖缠绕了不知道有多少根的丝线...这每一根的手指所链接着的丝线,光是肉眼能见到的就有如盛开的蜘蛛网一般,在这村长家中张开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终于,夜深人静了。 只有那“哗哗”的静江流水声,在提醒着...这里还是被它三面环绕着的鱼香村。 忽然! 突如其来地,太九的小指指尖...动了一下! 太九,如释负重般地笑了。 因为这指尖,并不是出于他的意识才动的。 动的,是鱼漂...这意味着,鱼儿,上钩了。 像是熟练的钓者一般,他将这些钩着鱼儿的丝线往回拉...但下一刻,他却是脸色一变,眉头轻挑! 小枫迅速推着他从这小屋之中急行出去。 霎时,他这缠满了丝线的手也是在瞬间全力拉扯了起来。 在这鱼香村中布满了层层的天罗地网也瞬间从天上、屋中、地下一并向着那鱼儿扑去! 所谓鱼儿...正是一具机关木人! 不止如此,小枫更是推着太九全力向这半身已然重新潜入静江之中的木人赶去——也难怪鲜有江湖人能够捕捉到这木人,虽然它们的战斗力还算不上有多么高强,可是这诡谲的逃脱手段...一言不合就将自己的身子给重新拆开再组合,便是这太九这天罗地网它都能钻出里边的空子来逃脱了半身,更何况是那些武功参差不齐的江湖人呢。 只可惜...这一次,这机关木人的对手并不是什么寻常的江湖中人。 太九将那脱离下来的半身用半数的银白丝线给死死地缠绕住,深埋在这沙地之中。 同时,他指尖上的动作更是没有分毫的停歇,用另外半数的银白丝线朝着那重新潜入静江的木人追去,这些银白色的丝线在月光之下更是拉长了它们这细微到似有似无的影子,美丽却又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小枫将太九推到了这鱼香村和静江相接的边缘处之后,它也随同着那些丝线向着另外一具的木人追了过去,直接一个纵跃便整具木人之躯再一次地深入到这湍急的虚假静江之中。 太九首先要避免的就是让那木人如同白天时候的鲈鱼一般,在这虚假的静江湍流之中远游而去...扯动的指尖让一应的银白丝线率先将那木人的前路给堵上了——它若要逃,除了下潜就别无他路! “哼,若是你真有这人工智能的话...” 太九指尖一边不停地拉扯着丝线,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都到这鱼香村掳走了这么些人过了这么些日子了,多多少少也应该会发现这静江底下的不对劲才是。” 他露出了一抹危险的微笑来。 “让我看看...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果不其然,这只剩下了半身的木人,没想着和太九的这些银白丝线硬碰硬,更别说在它的后头还有着小枫正不停地追击! 但有些出乎太九意料之外的是,这没有坐以待毙的机关木人竟是没有一丝的犹豫,就直接改变方向,在这湍流之中冲着底下冲去。 “跟这静江底下相比,更不愿被人给捉住么...” 第九十章 梦境 按照太九原先的设想,若是这木人真有人工智能的话...它也不是第一次横夺这静江到访这鱼香村,对于这静江底下想来也该是有所察觉的。 若真是如此的,那么不管怎么分析,单纯从利弊而言...这静江底下的危险性怎么也该是比被人捕获要来得大才对。 除非...在这个魔改的世界中,他家的八姐也搞出了个类似机器人三原则之类的玩意儿——在她那人工智能设定上的优先位序来说,纵然是自毁也不能被人给捉住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倒也算解释了这木人宁肯舍弃半身也绝不放弃逃脱这一行为。 但太九显然对于仅仅的半身是不知足的,瞧着那机关木人像是有些慌不择路地一头从这湍流之中扎进了这静江之底,太九指尖上的动作也只是在那瞬间极其细微地停滞了一下...这机关木人的决绝说实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毕竟,若是易地而处的话...他自己对于是否要直接冲入那真正的静江,少说也得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心理冲突才对——不过,这机关木人到底又不是真的活人,就算它真具备了人工智能,可这人工智能又不会让它真就如同活人一般,在心中有着各种的思量。 人工智能...可不代表着思想,充其量只是会利弊分析,自主抉择罢了。 将这无谓的思虑给抛之脑后,太九犹豫不过半刻,他那十指指尖便顷刻扯动了起来...随之飞舞的银白丝线,在这被波涛汹涌的江面上于月光直映之中格外地明亮。 湍流之中的小枫连同着那半数的丝线也一并向着这江底奔涌而去。 对于太九来说,这举动同样具有不少的危险性...白天的时候,得亏来人是剑清。 而现在,若是陷入了同样的情形当中...他还真的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另外的机关木人前来偷袭他! 要知道,这些在水下的银白丝线,每一根都代表了他部分的心神,若真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蝉是跟黄雀一伙儿的话,到时候他这螳螂可就有点难办了。 可是这些思量从未动摇过太九的决断分毫...毕竟,这等机会稍纵即逝可不会再来了,他要是真过了这村,怕是就再也没有这店了。 于是,灌注着太九心神的小枫以及那些银白丝线,再一次地来到了这真正的静江之中。 没有任何的意外。 在这真正的静江之中,这鱼香村特产的肥美鲈鱼一动也不动...那半身的木人,亦是如此! 从小枫以及那半数的丝线上感知到这一点的太九,欲要让其前去将这半身木人给捕获归来之际...他,恍惚了一下。 直到这第一根银白丝线突破了那虚假的湍流,来到那真正的静江中时,太九方才知道...这只有平静的底下给他的感觉竟是跟白日时不同! 极为不同! 这感觉就如同...太九他幼年时,在那墨阁之中第一次跟着太四学习这丝玉诀和引线指时那般明悟在心。 也像极了,上次在徐苏那家客栈的天字房中,融阳本该是所下限制的雪白之梅,结果反倒被他给悟出了其中的剑意。 甚至,这感觉更像是在他前世之时...那隔绝了尘世的唯心涌现。 太九这惊为天人的绝佳悟性,不合时宜地再一次发作了! 跟白天时不同,便连小枫...也无法在这真正的静江之中肆意妄动了。 小枫也就如同那具半身的机关木人和那些鲈鱼一般,静置在了这静江底下。 而随着小枫和那些半数的银白丝线静止在这真正静江中时,心神汇聚在它们之上的太九...莫名地,像是从这不知有多深远的静江底下,听到了一声细微到不可察觉的低语和呢喃,但同时这声音却又像是在他身边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呼啸。 太九本人还是坐在那轮椅之上,位于这鱼香村和波涛汹涌的静江边缘处...出于某种心思,他甚至还跟这静江之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然而,神游天外的他,此刻却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在这鱼香村中...甚至不在这轮椅之上了。 伴随着那向着太九袭来的波涛声,他...不停地下潜着。 早已不知这身下的双腿是何种感觉的他,竟然在这不断下潜的江水之中双双摆动着——他,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紧闭了整整十五年的双眸,也终于在这无光的海底睁开了...从这对瞳孔之中竟是射出了一道极彩的光芒,似乎想要将这最为黑暗的海底给照亮。 可惜,杯水车薪。 而就在他这双眸睁开的同一个瞬间,那静止不动的海底...竟是开始流动了! 这里的时间,又重新有了意义。 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呼啸,逐渐地在太九的耳边远去。 细微到不可察觉的低语和呢喃反倒开始占据了上风...不单单在他的身边响起,更是在他的心中也不断地念叨着。 太九本人更像是抵抗不住这带有某种能量的呢喃低语,在这重新流动的海中之中,竟然一动不动了起来,宛若沉睡般再一次地闭上了双眸。 从这一片的黑暗,无力地深潜到另一片的黑暗之中。 他,睡了过去。 太九,忘了上一次他做梦的时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好像,比之一世还要来更为久远。 事实上,从他诞生以来,就没有做过几次梦——说得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 在他的上一世,每一次的梦境都全然没有印象,一点儿都记不清了...就好像是,那负责记忆的人脑,承受不住这梦境的记忆一般。 但这一世的第一场梦,不一样了。 只见: 一星烛火,两页书香,三丛湘妃竹,四扇格子窗,银月光,徐风过,竹影婆娑,喁喁私语念哪般。 言他日,五瓣青莲,六出白素,七彩琉璃盏,八角走马灯,夜未央,细雪落,对酒当歌,殷殷笑谈忆当年。 竹也好,梅也罢,九重轻纱帐,十里彤云海,朝阳殇,流霞堕,一枕黄粱,惘惘不过梦一场。 第九十一章 触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了太九的脸上。 他坐在这位于鱼香村与静江边缘处的轮椅之上,醒了过来。 那梦境之中的所见所闻,他记不清了。 可虽说具体样貌是记不清了,但他倒也能清楚地意识到一点...在这一夜之间,他确实是做了一场离奇怪异的梦。 “终究只是梦么...” 他好似是松了一口气,摇头有些失笑地如此自言自语道。 “也是,这眼睛和这腿...可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对于只有在那梦中才能够自由活动的双腿和双眸,太九难免还是有些惆怅。 听着耳边这便连江面上也复归了平静的静江流水声——这奔涌了不知道凡几岁月的静江,也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他不由得低下了头来很是小声地向自己提醒了一句。 “若非必要...以后还是不要接近这静江好了。” 但不管是入梦也好,恍惚也罢。 至少,太九冒着危险待在这鱼香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那具宁愿抛弃本身也舍命要逃离的机关木人,终究还是落入了他的手中...更具体点来说的话,实际上,在太九醒来后便发现,这只剩下了半身的木人从那江底之中被“送”了上来,缠绕着那些本来并没有赶上它的银白丝线。 同时,小枫也安然无恙地站在太九这轮椅的后边,推着那把手...就好像,从一开始小枫就站在这一里一样,如此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夜。 “子不语,怪力乱神。” 太九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想不明白的事,还是不要去多想了。” 指尖一扯,这些丝线便将那只剩下半身的木人给放到了小枫的手上,另外那被半数丝线给深埋在沙地中的半身机关也一并被拉了出来,两具半身就这么在相见欢了。 “破镜重圆还是等回到徐苏之后再弄吧。” 太九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行离开这静江再说。 昨夜他那只遗留下了些许印象的梦,着实是让他这本就不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产生了不少荒诞的念头来...这些念头,不管对谁而言最好也只是念头而非客观现实。 这般想着,他便催动着丝玉诀让小枫将那两具半身之木给收纳进它那木人之躯中——只见,小枫顿时便开膛破肚了起来,这两瓣奇形怪状被太八改良过后的木人就这么被它给安放进了这肚中。 做完这一切后,太九的指尖又是轻轻一扯。 小枫便重操旧业,推着太九向着这鱼香村外走去了。 然而,感受着这十指指尖上的银白丝线...这些由丝玉诀所修炼出来的内力凝聚而成的丝线,从外界开看,这些丝线还是一如既往,在阳光之下闪耀着点点银光。 只不过,自太九醒来之后...在第一时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这些由他自己的内力所凝聚出来的丝线,竟会让他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可随着他不停地运用这些丝线忙来忙去,尤其是操控着小枫...这些丝线回馈给他的感知,已然不是过去那些的感官了! 丝线,对他来说...有了一种触手般的感觉! 太九闭着眼,看不见。 但在他的脑海中,此时从他这指尖蔓延而出一直链接到小枫各个要节之处的不是那些银白色的丝线,而是一根又一根粗大湿滑的无色触手! 这些触手从各个角度穿进了小枫的木人之躯中,互通有无。 就灵活性而言,小枫可能比以前施展各种武学更加能够以假乱真了。 甚至于...这些在小枫木人之躯内相互连通的触手,时不时地会自主地抽动几下,这抽动的动作可不在太九的意识之内。 换言之,不单单是灵活性...搞不好,这些交接在一起的触手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变成了小枫的“灵魂”也说不定。 不再需要太九控制的“灵魂”! 而这些触手化的银白丝线,也只是寄托在那丝玉诀之上...这丝玉诀,如今太九也只不过练到了小成境罢了——得益于这次静江之行,如今这丝玉诀也到了突破的关口了。 这些太九自然是都想到了。 “丝玉诀,要不要突破进灵动境界呢...” 他,不由得这般自问道。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若是真让这丝玉诀突破,到时候那些在他脑海中触手化的银白丝线会如何变化,他实在有是没有个准儿。 毕竟,就现在这小成境而言,好在这些触手也只不过只存于他本人的脑海想象中...否则,用那些无声的粗大触手控制着木人行走在这江湖之人,便是有再多的嘴巴说他不是邪魔歪道的妖人只怕也没有谁会相信。 就视觉上而言,也太冲击一般人的理智了。 “能推延...就推延吧。” 坐在这风驰电掣的轮椅上边,太九默默地下了决定。 这时候,他又怀念起在墨阁中的日子了...在墨阁中,他可不必顾虑这天下间那些无可救药之辈的眼光,就算将这轮椅改造成暴雨梨花针,负责传授他各种知识的太四也不曾说过什么,最多便只是一笑了之,但谁都知道,在这外界如同太四那般人可太少见了——说得不是他那武功,而是其思想上的开放,接纳以及释怀。 对于一般的平民百姓甚至是江湖中人来说...有时候,第一印象往往就会是他们一辈子的印象。 当这些人看到一位浑身都是粗大的触手,并用这些触手操控着木人推着轮椅行走江湖...纵然太九的脸能给他加分再多,但在这些人的眼中,太九也绝对不是什么可以交流的对象,而是必须被讨伐的妖魔! 或许他们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妖魔,但太九很是明白...若是他们真有幸看到自己这脑海中的模样,妖魔二字还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至于太八,就更不必提了。 从常规的意义上而言,称她为邪魔歪道倒也不算哪里有错。 即便,她有着再为崇高的理想,也不会改变这事实...毕竟,这木人之乱确实是因她而起,而且有一说一,若非为了追捕这木人,太九那丝玉诀也不会触手化。 第九十二章 救济 就在太九全力布下层层的天罗地网,想要在那鱼香村中将有可能袭来的木人给捕获的时候。 另一边,带着一众老人的剑清和融枂方才堪堪离开了这静江流域。 事实上,对于剑清和融枂两人来说,若是全力施展她们两人的轻功,从这官道之上赶去徐苏本来不过只是几刻钟的路程罢了,但碍于身后的这一群实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当这一伙人到达徐苏境内时竟是硬生生地赶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 也难怪这些老人宁愿躲在鱼香村中等死也不愿前往徐苏,这连夜的赶路站在他们角度上而言确实是有些吃不消,若非有剑清和融枂两人在路途之中的细心照料,否则这群老人搞不好还真有人在半路上就直接暴毙了也说不定,就算没有暴毙这么夸张,但只有他们自己的话,那无论如何也是坚持不下来的。 不过,也幸亏只是徐苏。 从鱼香村到徐苏的客观距离,其实真说不上远——那些从鱼香村前去徐苏碰运气的年轻人就不必说了,专门到那鱼香村来收购鱼食的商队就是最好的见证者,生鲜鱼食最重要的就是新鲜度了。 终于,当新一天的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徐苏城的轮廓可算是被他们这些老人给收入眼帘之中了。 “徐...徐苏!” 在这辛苦了一路的人群中,有位老人一看到这徐苏城轮廓便不由得小声惊呼了起来。 “终于啊...” 另有人附和道。 “要不是这徐苏近在眼前...再这么走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更有人瞥了一眼前头的剑清以及守在后头的融枂,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如此细声自语道。 这群临近疯狂的老人,也确实是不容易。 剑清和融枂两人当作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朝着不远处的徐苏前行...但越是接近徐苏,她们两人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凝重了起来。 守候在这徐苏城门的城卫以及六扇门,竟是比剑清那一日硬闯进来时要来得更多了!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剑清不由得眯起了双眼来——城门口需要配备这么多人,那便意味着...在她们离开徐苏的这两天时间里,这徐苏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融阳和她们三人都不在城中,剑清开始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徐苏就在眼前了。” 她回过头来,向着融枂喊道。 “融枂,我就先行一步跟这城门口的六扇门汇报一下这鱼香村和这些长者们的情况。” 接着,她又对着这一众的老人们行了一礼,尔后便径直向着徐苏飞去了。 “长者们便拜托你了,融枂。”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些老人便看到剑清几个飞步就到了那城门的轮廓之上。 好巧不巧,留守在这城门的竟又是那位李主事! 但当剑清看到这位李主事还带着伤守在这城门时...她就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巧字能解释得了的。 “剑清姑娘!” 李主事一看到剑清,就满脸严肃地拱手向她喊道。 “李主事有礼了。” 剑清纵身落下,站在这群六扇门人前,拱手回礼如此说道。 “果然,剑清姑娘这两日不在徐苏内。” 他看了眼剑清,又抬起头来遥望了一下那宛若龟速一般朝着徐苏前进的老人们。 “那么在前日深夜,离开徐苏的果然便是剑清姑娘你们了。” 看来,那日深夜守在这徐苏城门看到了太九那独特造型的城卫和六扇门也都向上通报了。 “可有什么不适?” 对于,剑清没什么好否认的。 “不适么...” 李主事沉默了下来。 看着他这有些莫名的沉默,剑清想了想便开口说道。 “只是觉得这木人一事,徐苏该是无虞才对,便和融枂以及那位太九一道去了这临近的鱼香村。” 她顿了一下。 “受灾最严重的鱼香村。” 很显然,在她这话语还带着一根软钉子。 还受着伤的李主事当然听出了软钉子,他只是沉默了一下...低下头来回应道。 “职责在身,不似过去那般...” 可这话还有半句没说完,就被剑清给直接截断了。 “那现在好了,不违背你本心的职务来了。” 她指了指那些老人们。 “我和融枂将这群老人从鱼香村中劝了出来。” 然后,她拍了拍李主事的肩膀。 “可否将他们交付于你...” 她这后半句,语气格外地强调道。 “朝廷的李主事?” 李主事看了一眼这拍着他肩膀剑清,又再望向那些逐渐到来的老人们,面色甚是肃穆地点了点头。 “救济灾民,本就是朝廷的份内之事。” 他抿了抿嘴。 “想必,知府大人也会同意在下的想法的。”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六扇门和城卫,显然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在这城门之上的大多数人,望向那些老人的眼神,无不透露着“麻烦”二字。 “李主事,好气魄!” 听着他这肯定的话语,剑清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不过,李主事这般带伤守在这城门,想必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听我说这些吧?” 她看了一眼李主事身上那还打着绷带的伤。 “师叔的内劲儿,只是几天的时间可没有办法化解得下去。” 李主事闻言,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在下本事不济,冲撞了血梅前辈也该是受这么一击。”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而血梅前辈已然是留手了,否则在下今日可做不到在此和剑清姑娘侃侃而谈。” 顿了一下,他又对剑清开口说道。 “正如剑清姑娘所言,就算血梅前辈留手了,可若没有要紧事...在下此时也该是在家中养伤才对。” 一听这话,剑清眉头一挑。 “要紧事?” 她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厚了。 “融枂姑娘还在那边吧?” 李主事抬起手来,指着那群老人队伍,向剑清如此问道。 “在那队伍的最后头。” 剑清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道。 “那...便待融枂姑娘一并上来时,再向你们二位细说这事吧。” 第九十三章 废墟 磨磨蹭蹭地得有好一段时间,那一群从鱼香村“远道而来”的老人们才终于走到了这徐苏的城门口,出于李主事的命令在这城门边上的六扇门也都一个接一个地前去接济这些老人——只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些捕快们多多少少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像那位李主事一般,诚心实意地打着为人民服务心思的,还真没有几位。 融枂也按照她先前的承若,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分发给了这些老人们...不说别的,至少这些钱也够这些老人度过最初的几天了。 接下来的事,也就只能指望这朝廷,徐苏的官府了。 但融枂是真心地认为...哪怕是在徐苏之中,其最坏的情况,不管怎么样也应该比就这么让他们待在鱼香村中候着那些机关木人,一天一天地等死要来得好吧? 摇了摇头,千金散尽的融枂将这些思虑放却在了心中,到底这些老人们也算是有了着落。 这些老人们在这城门口顿时见了一大群六扇门的捕快,一个一个地都不由得小心了起来,“官爷”前“官爷”后地谄媚叫道,他们在鱼香村中处于疯狂边缘的理智如今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便连那位老李头其脸上曾经的疯狂神色也变得有些“和蔼可亲”了起来。 同这群一应唯唯诺诺的老人们告别后,融枂便也来到了这城门之上...和等候了她良久的剑清以及李主事点头致意,拱手说道。 “剑清师姐,李主事,久等了。” 剑清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下个瞬间却是转过头去看向李主事,对他开口说道。 “现在融枂也到了,李主事你那所谓的要紧事也能够说了吧?” 融枂虽说有些不太明白,但听到这要紧事三个字...她也一并将视线投放到了李主事的脸上,静待后文。 李主事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还对着这两位名声初显的道门女弟子拱手说道。 “方才,剑清姑娘不是问说,前两日你们离开徐苏之际我等官府中人可有什么不妥么?” 剑清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一说。” 李主事看着眼了一眼这真武庙的剑清,接着又带着歉意的眼神盯着净火洞的融枂看了好一会,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这不妥...该是净火洞的那些弟子们说才对。” 剑清和融枂霎时间还没有听明白,只见这位李主事又继续说道。 “不单单是对你们和那位太九小兄弟,也该是对我们这些当差的说。” 先前剑清那不详的预感爬上了她后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剑清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地向李主事如此问道。 “是啊,李主事您就直言吧!” 作为净火洞的弟子,首当其冲的融枂更是有些心惊胆跳了起来,语气甚是急切地冲着李主事这般说道。 而李主事,却用他带着那满是歉意的眼神看了这两人一眼,低下了头来。 “说...还不如看来得快,两位跟我来吧。” 摇着头,他便转过身从这城门上走了下去,朝着徐苏内缓步前行。 剑清和融枂两人当然明白这事情可能的严重性,双双对视了一眼后,便径直追赶了上去。 很快,他们三人便来到这净火洞弟子们作为落脚处的那一家大客栈——曾经的大客栈,如今的大废墟。 而且,这废墟还不是一般的废墟...是显然在熊熊大火之后所剩下来的残骸。 “师弟!师妹!” 融枂像是疯了般,朝着这废墟冲去...丝毫不管那些守在这废墟外头的捕快们。 可还没等这些捕快们抽刀阻止她说些什么的时候,随着融枂她距离这废墟越来越近,闻着灰烬所特有的味道...融枂那不顾一切向前冲的气势就越发地弱了下来,到了最后在这废墟的跟前,她却有如是受了一记重击一般,承受不住地跪了下来。 瞪大的双瞳之中那曾经宛若婉转映照的流萤早已消逝不见,这对眼眸更是在瞬间就一并暗淡无神了起来...顷刻之后,从这无神的眼眸之中顿时便有两行清泪就这么顺着泛青的脸颊流了下来。 “融觉、融霞、融衣...” 口中不停重复念叨着那位弟子们的名字,她竟是想就这么不断地呢喃下去,一时半会儿都不想再站起来了。 六扇门的捕快们有些面面相觑了起来...倒也不好将她拉走,索性就这么放着她了——毕竟,那带她们来的李主事也没开口说什么。 而剑清则更直接。 她有些怒不可遏地捉着李主事的衣领,横眉冷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扯住了衣领的李主事用一只手对着身后摆了摆,将后头那些想要冲上前来的捕快给按捺了下去,接着一脸苦笑地对着剑清回道。 “说实话...在下问过了这客栈走火时一众当差的弟兄,可他们也不知道这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被一时的怒火给控制住的剑清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将她那死死拎住李主事衣领的手给松了开来,表情异常清冷地说道。 “抱歉了,李主事。” 拱了拱手,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看到后边的废墟和无力的融枂。 “一时气头,失了分寸。” 李主事闻言,只是摇头。 “无妨,在下能理解。” 接着,他却是来到了这客栈废墟跟前,蹲了下来。 对着像是封闭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的融枂说道。 “但...不幸中的万幸。” 融枂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在这客栈废墟当中并没有发现多少尸体。” 猛地一下,融枂转过了头来,眼中仍有清泪纵流...可她却是死死地盯着李主事,颤声问道。 “当...当真?!” 李主事对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按照仵作所说...留在这客栈废墟中的尸体,并没有练过武功的痕迹。” 摇了摇头,带着另一番的意味,深深地叹息一声。 “想来,死的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们。” 第九十四章 走火 “太好了...太好了...” 融枂听着李主事的这番话,不由得脱口而出了这几个字,但这话刚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有些歉然地看着李主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李主事也只是摇了摇头,对着她笑了笑。 “无妨,能理解。” 剑清走了过来,将稍稍安心了点的融枂给扶了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么...”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念叨了这么一句。 而李主事,听着她念叨的这句话...虽说这话是他最先说的,可事实上他可真没有觉得有多“万幸”。 不管是净火洞的弟子,还是这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从他的职责上来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这徐苏到底还是死人了,硬是要说的话也就只有数量多少的问题罢了。 “可就算这样!” 剑清直视着李主事的双眼。 “你们这些六扇门又是怎么看守这徐苏的?!” 不单单是李主事,那一群围在废墟周边的六扇门捕快也听得清清楚楚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作为驻守在徐苏的六扇门捕快,跟别的小地方上的不同,可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 “剑清姑娘责备的是...这一事,我们六扇门没得托辞!” 李主事拱手向着剑清道歉道。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要究责的话...自有知府大人会加以评断。” 他又再叹了一口气,向两人解释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寻找胆敢干出这等祸事的凶手以及将那些行踪不明的净火洞弟子给救回来才是。” 剑清伸出手来,缓缓地抹去融枂脸上的泪水,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一边揽着她的酥肩一边满脸严肃地对李主事点了点头。 “是如此...” 转过头去看一眼这废墟,摇着头开口问道。 “还是先把来龙去脉说一下吧...在这徐苏的闹市之内又是怎么会发生这等祸事的。” 李主事朝着那围着废墟的其中一位捕快点了点头,然后那位捕快便迅速地来到了这三人身边。 “发现这家客栈走火的,便是我手底下的他了...老张,给两位女侠说说你那一天看到了什么。” 这位被称为老张的捕快先是对着李主事端正地行了一道军礼,接着他并没有按照李主事的指示直接说出他那一晚所看到的,反倒是一脸凝重对剑清和融枂两人问道。 “两位连同那一位太九小兄弟是在前日的深夜之际离开这徐苏,对吧?” 剑清和融枂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 “正是。” 老张又开口问道。 “那...在离开中徐苏之前,也是待在这客栈里头的对吧?” 一听这话,不管是剑清还是融枂,两人瞬间就都想起了那日夜里,太九所说的“错觉”! “两位可在那时候有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事?” 剑清想了想...还是将太九口中的“错觉”对着这位老张和李主事说了。 “那天夜里,依照太九对我们两人所说的话...那就是在这客栈里他似乎感觉到了有外人侵入。” 李主事一听这话,眉头一挑。 “嗯?” 他有些纳闷。 “依照太九所说?” 回想着那位坐在轮椅之上瞎眼的如玉少年,他意识到这位少年可能比自己所想象得还要厉害。 “那么...难道二位就没有察觉到什么么?” 剑清和融枂两人双双地摇了摇头,剑清更是开口解释到。 “莫要看太九其人从未睁开过双眼,可事实上盲目的他或许倒是比我们这等学艺不精的江湖人要看得更清楚。” 融枂也点了点头,接着剑清这话头说了下去。 “不仅如此,虽说我们两人没有察觉到什么...但听到了太九这话,自然不会认为那真就是他的错觉而已。” 又看了看这面目全非的客栈。 “后来我们三人便很是仔细地在这客栈里里外外到处排查了一遍,但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主事闻言,不由得目瞪口呆了起来。 “啊,这...” 他可是知道得很,姑且不论那一位尚未见到其身影的太九,光是眼前的这两名女子那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中人...倘若要是连她们都不曾察觉甚至是排查出什么,那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可就有些吓人了——如果那位太九所察觉到的真的不是错觉的话,这可能的嫌疑人或许会是融阳那一层级的存在! 这结论,不管是对他来说,还是对这徐苏里头的百姓来说...可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然后时间不等人,我们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浪费,所以之后我们三人便直接离开徐苏前往那鱼香村了。” 剑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如此说道。 “看来...问题便是发生在这之后了,对吧?” 她,对着那老张这么问道。 “从时间上来说...这走火一事,确实是发生在你们三人离开之后。” 老张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还专门去跟那天夜里守门的弟兄们询问过了。” 剑清眯起了双眼来。 “走火...详细说说。” 老张这才发挥了他应有的功能,对着剑清和融枂两人解释道。 “说是走火,却也十分不寻常。” 他摇了摇头。 “按理来说,若是这走火源头来自客栈的某个地方...那么睡在里头的人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惊觉得到。” 看了一眼融枂,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更何况,还是净火洞的弟子...你们那掠如火的刀法想来也不是练假的才对。” 融枂一听这话,想通了此节觉得是这么个理! 她点了点头,肯定地回道。 “净火洞弟子在修炼刀法时本就要运用到火焰和高温,若真是寻常的走火...不待火势起来将这客栈给燃烧殆尽,在那第一时间他们也绝对能够醒来将火给扑灭!” 老张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么...” 李主事看了一眼老张,对着两人说道。 “还记得先前所说的,在这客栈里头的尸体么?” 剑清和融枂双双点头。 “那几具尸体...怕是在着火之前,就已经失去生命了。” 第九十五章 猜忌 “那几具尸体...怕是在着火之前,就已经失去生命了。” 李主事对剑清和融枂两人说着他的猜测。 “他们的具体死因,仵作还在查。” 说着,他竟是有些无望地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尸体我也看过了...十之八九是跟这起大火无关。” 老张闻言,也是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正如李主事所言,这些尸体上的火伤纵然不是后来才有的,可想来也绝非让他们死亡的致命伤。” 老张摊开了双手来,对着两人耸肩说道。 “再说回这大火...”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待老张我发现之时,已然不是什么星星之火...它,早已成势了。” 老张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摇头说道。 “若非那天夜里老张我忽然尿急,否则这火怕是没有这般容易就被灭掉。” 指了指这唯一的废墟——曾经的那家大客栈。 “老张我疾声呼叫了有一会儿之后,才算是把附近的弟兄们给叫了过来。” 又指向这客栈周边那些还算是完好的商铺民居。 “把这些居住在周围的人群叫醒疏散了以后,伙同着六扇门的弟兄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堪堪让那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的地方去...只不过,这客栈却是显然救不回来了。” 接着老张却是用甚为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融枂,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 “待这客栈的火势小了以后...我们才敢冲进去看看这里边的情况是如何。” 摇头叹息道。 “结果就是这般...我们在这里边除了客栈掌柜和小二们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和李主事对视了一眼,李主事对着他点头致意了一下,接着对融枂和剑清两人满脸苦笑地说道。 “那时已有六扇门的弟兄向在下通报了此事,故而在下自然没法安心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了。” 他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为了稳住当下在徐苏内有些浮躁的军心,在下便跟各位弟兄们说...这往好处了猜,在二位没有归来之前,那便是净火洞的弟子们可能是奉了那位血梅前辈之命,所以就隐去了他们的行迹也说不定。” 说着,他便望向了城门。 “守在四面城门上的弟兄们也都说,从未再看到除了融枂姑娘你之外,任何一位净火洞的弟子有离开过这徐苏。” 然后他却是看了一眼融枂,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观方才融枂姑娘的反应,虽说是往好了猜...显然,这猜测的方向除了稳固军心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对吧?” 接着,他就双眸紧紧地盯着剑清和融枂两人,沉声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 不愿放过两人脸色任何的蛛丝马迹。 “血梅前辈去哪儿了?” 别误会,他并不认为放火的凶手会是这两人,而是因为接下来的问题,他是真的想不通——虽说,从他的职责上来讲,倒也不是完全不怀疑这两人以及那一位瘸腿的少年。 “净火洞的其余弟子还好说,但是血梅前辈...在下可不认为他会发现不了这走水的势头。” 他依然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剑清和融枂。 “更别说,他也连同那些净火洞弟子们一同失去了踪迹。” 不管是剑清还是融枂,两人显然都听出了李主事言语之中的质疑,剑清看着这些六扇门的捕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揽着融枂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一点...而融枂却是对着剑清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剑清师姐,那一事应当跟他们没有多大干系。” 话是这么说,融枂当然也不是全无戒备之心...语焉不尽祥全,在这闪烁其辞中无忧草三字更是直接被她给隐去了。 “那一事?” 李主事眯起了双眼来...按理来说,这女子两人之间的悄悄话他是不该听的——可此时,就算没有人提,但实际上也无限接近于审讯了。 融枂看着这位李主事,轻轻地点了点头,正待要将“那一事”稍稍向李主事解释的时候,剑清却是径直地插话道。 “既然话都说道这里了,再瞒着李主事想必也无济于事了。” 她看向那只留下了灰烬的废墟。 “融阳师叔,于两日前便离开徐苏了。” 李主事皱眉。 “为了你们所说的【那一事】?” 他像是完全想不明白一般,眉头深皱向融枂问道。 “现如今,还有什么比这木人之乱更要紧的!” 说着,他竟是看着剑清和融枂冷笑了一下。 “那么...那位太九小兄弟呢?” 在得知血梅当真不在这徐苏之后,他真的生气了。 “血梅前辈不是向在下保证过,会看住他的么?” 甚是懊恼地指了指那沦为废墟的客栈。 “你们也好,那位太九小兄弟也罢,现如今更是连血梅前辈也这样...这话语中的真真假假,让一应的线索全部都乱成了一锅粥!” 显然,血梅的离开大大出乎了李主事的预料之外...让他难得地有些失态了——毕竟,要是血梅还在这徐苏里头的话,这家客栈也决然不会变成现如今这副模样。 剑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李主事将他想要宣泄的情绪宣泄完,尔后方才对着李主事点了点头。 “李主事所说的话...都对。” 她竟是在肯定李主事先前的那一番话! “这些李主事明白,我也明白...师叔他,会不明白么?” 她毫不胆怯地和李主事的双眼对视着。 “所以,就算是这样...可师叔他却依然决定要离开徐苏,这意味着什么...” 剑清也看了一眼这化作废墟的客栈。 “李主事只要冷静下来稍稍想一想...应该也同样会明白的。” 话音刚落,已然是冷静下来的李主事便瞪大了双眼。 “难不成,你们口中的【那一事】比起这木人之乱还要来得更加严重?!” 震惊犹如高潮迭起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所以,那一事究竟是什么?!” 剑清对着李主事摇了摇头。 “具体事项还请待师叔回来之后,李主事您亲自向他请教吧。” 第九十六章 关联 虽说这并不是融阳的指令,但无忧草一事剑清想来也已然流传在这徐苏的城南旧区中有相当时日了,她是真的有些不太相信这群披着官皮的六扇门——对于这城南旧区,徐苏官府可是真的就这般一无所知么? “所以,在融阳师叔回来之前,还请恕我们不能明言...个中缘由也只能望李主事自己明悟了。” 一方面既要跟时间赛跑,另一方面又要小心翼翼地避免打草惊蛇。 “这样么...” 李主事眼带深意地看着剑清和融枂两人。 为什么不能向自己明言? 除非...这语焉不详的“那一事”是跟他六扇门,乃至于朝廷都有关! 这么一想,就都能说得通了! 站在血梅的角度,也难怪会说可能比起这木人之乱要来得更为严重。 “血梅前辈何时归来?” 他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向剑清和融枂两人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该是师叔他约定会徐苏之时。” 听着这话,李主事又苦笑了一下。 “不出意外么...” 他看了看这沦为废墟的客栈。 “不过短短的几天时日内,这一起又一起的意外却是真不少啊。” 说着,他便拱手向剑清行礼道。 “如此,便多谢剑清姑娘的【坦言】了。” 看上去似乎剑清和融枂两日摆脱了被他审讯的立场——只是在坦言二字上,他格外加重了语气...审讯是结束了,但显然对于剑清的审讯结果他并不是太满意。 “纵然不尽详全,但多少还是有助于厘清这复杂的案情。” 剑清和融枂两人也就一齐拱手向他回了一礼...两人很是默契地,行礼之后一言不发,静待这位李主事的后话。 “虽说血梅前辈明日便有【可能】会归来,但我六扇门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特意强调了一下这可能二字...他看着剑清缓缓地继续说道。 “我等该去追查的,还是回去追查。” 转过头来瞧着被烧成了灰烬的客栈。 “而在下纵然是负伤在身也没有推脱的理由。” 看着这条本该是热闹无比...如今却鲜有人迹的街道,他摇头说道。 “若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徐苏都要开始人心惶惶了。” 饱含着某种的深意,李主事回头打量着剑清。 “就像剑清姑娘所言的那般,比起这木人之灾来血梅前辈可能察觉到了更为严重之事。” 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可于徐苏的百姓而言,这场不明不白的火灾同样比起木人来更让他们担心受怕。” 这么说着,他看上去双手似乎无奈地双手摊开来。 “不说两位不愿多谈的【那一事】,单就这放火一事...两位可有什么标的和头绪没有?” 顿了一下,他很是苦恼地饶了饶头。 “不管那时你们所察觉到的是错觉与否...其可能性,有任何指定的对象没有?” 剑清闻言,本就十分严谨的神情变得更加肃穆了,她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不太肯定地回道。 “唔...硬是要说的话,恐怕便是断魂馆了。” 李主事眉头一挑。 “断魂馆么...” 重复了一下这断魂馆,片刻之后他却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第一次跟这断魂馆交手了。” 对于这断魂馆一说,李主事是持否定看法的。 “他们一般不会作出这么大张旗鼓的动作来...在城中放火烧客栈。” 双眼眯了起来。 “尤其,这里还不是一般的小城,而是整个朝廷重中之重的徐苏。” 接着,他又抿了抿嘴。 “而且,这火是怎么起的以及里边的人又是怎么没的...全都没有任何的线索。” 想不明白,不管是这火还是里边的人,李主事都想不明白。 “不说那些被定性为消耗品的普通杀手,就算是在这断魂馆中被称为杀魂层级的高手,要让净火洞的那一群弟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到无影无踪...做到这一点也没有这么轻易才是。” 而听着李主事这话,剑清同样想着这些失去了踪迹的净火洞弟子们,不知道为何...她竟是有些联想到了那些被木人掳走的穷苦百姓——在某个瞬间,于剑清的脑海中两者似乎有了一点异曲同工之妙! “断魂馆动手的缘由,虽说可能是我们这边的家务事...但就目前所知,恐怕无法断言跟木人之乱无关。” 剑清理清了一下她这脑海中的思绪,对着李主事如此说道。 “而这放火烧客栈...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看上去确实不像是跟这木人一事有什么关联。” 她,同样在眼眸之中饱含着深意。 “如果不是木人的话...还请李主事自己多加小心些吧。” 她这算是在极其委婉地向李主事表达她的猜测了——如果不是木人的话,那便是跟她口中的“那一事”有关,而这“那一事”要是李主事没猜错的话,更是和自己背后的朝廷有关! 换言之,这放火一事...剑清她是在怀疑朝廷! 更具体一点的话,是这徐苏的官府以及他们六扇门! 明白了剑清意思的李主事,悄然点了点头...但马上他又摇了摇头。 “罢了,能闻到危险的味道总比什么都闻不到要来得好。” 对着两人拱了拱手。 “还望两位在血梅前辈归来之前,不要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了。” 很是郑重地对两人警告道。 “更不要说有想要逃离徐苏的念头。” 顿了一下。 “关于那些从鱼香村远道而来的老人们,在下也是时候该去向知府大人去报备一下了。” 说着他便回头对着老张还有几位六扇门的捕快招了招手,之后方才继续向剑清和融枂说道。 “两位,请便吧。” 话音一落,李主事便带着这几位六扇门的捕快到了那城门口,盘点着这一众的老人们。 “剑清师姐...” 融枂看着剑清,心情甚是沉重地叫了一声——虽说不见她这些师弟师妹们的尸体...可就凶吉而言,显然是凶多吉少。 “我们还是重新找个落脚点,等着明日师叔回来再说吧。” 她眯起了眼睛来,同样望向那城门口。 “以及...太九。” 第九十七章 李平 徐苏,刘知府家宅。 在这院子中,此时正有一名一位主簿模样的人有些忙里忙慌地领着一堆刚押完手印的名册文书前来。 他走得很急——毕竟,今日的事情本来就多,那城中走水一案还没有任何着落,居然又多了这么一件非办不可的事。 笃、笃、笃的敲门胜在这院子中响起。 这位主簿轻轻地敲了敲位于这院落中的小书房,当官么...纵然再是急切,也不能失了礼数。 “进来。” 刘知府那不怒而威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主簿正了正衣冠,便拿着那堆名册文书径直推门而入。 “可是有何事?” 刘知府头也不抬,依旧伏案奋笔疾书着——有一说一,他这些时日要回报给朝廷,更要上达天听的文书也是真的多。 “大人,那真武庙的剑清和净火洞的融枂两人回到徐苏了。” 一听到这消息,本来不断地在这书桌上的书卷中写些什么的刘知府不由得将他那笔墨给停了下来。 “哦?” 他这才抬起了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位主簿。 “那两人跟前日城中失火一事可有干系?” 一开口竟是直接这般问道。 那位主簿摇了摇头。 “这...小的也不知道,但听李主事所言,那两人并没有多大嫌疑。” 哪知刘知府却是轻哼了一声。 “哼,姑且先不说那些净火洞的人都行踪不明到了哪里去...” 他摇着头,冷笑道。 “就算他们都已经命丧黄泉了...莫要看那两人一人是真武庙,一人还同样是净火洞。” 咂舌了一下。 “归根结底都还是江湖人。” 嘴角一扬。 “谁知道是不是这些人自己起了什么争执。” 双手轻轻敲了敲这书桌。 “至少...就我们朝廷所知,两大门派内部似乎都不太平静。” 那位主簿低眉顺眼地连连点头称是。 “小的就不必说了,看来那李平的办案能力也不过尔尔。” 他先是直呼李主事的名讳,向知府表态。 “不过想来也是,那李平当然没法跟大人您相提并论,得亏徐苏有大人您的高瞻远瞩啊。”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深谙官场之道的主簿自然懂得很。 接着,他却是朝向走了一步,低下头来很是小声地问道。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凶手已定了么?” 然而,刘知府却是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的主簿,直到他抬起头来时这脸上的表情才严肃了起来。 “凶手已定?本官却是听不懂主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极为平淡地如此说道。 “啊?” 这下轮到这位主簿听不明白了。 但好在很快刘知府就为他解释道。 “本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六扇门到底混入江湖太久...更别说其中有些人本就来自江湖。” 摇着头叹息道。 “混迹在灰色地带中太久的话,有可能会让他们忘了自己本来的颜色...非黑即白,而这朝廷的六扇门,只能是白的。” 主簿连忙点头。 “是极,是极!” 他添着那张文人特有的笑脸欢声赞道。 “大人深思熟虑,小的自愧弗如。” 对于这位主簿的马屁,刘知府并没有多在意——这些年她听得可太多了,呵...这些朝廷的读书人。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虽说这办案一事本官也不好直接置喙些什么,但这事关江湖上那些所谓大侠...考虑到六扇门今后还是要走在江湖之中,要是真就这么查下去搞不好反而会让他们难办,这样看来如今除了六扇门那些小吏之外,我们这徐苏的官府也得有其他人一起调查此事才行。” 说着,他便摆了摆手。 “这事你找个时间跟那李平说一声。” 完了后,他看向那主簿手中的一堆名册。 “不过,你手中这一堆文书是怎么回事?” 他眉头皱了起来。 “今日该办的政务本官不是已经全拿过来了么?” 当了知府这么多年,惟有一点是这位无颜百面心有戚戚焉的...政务这玩意儿,永远都是越办越多。 主簿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很是急切地回道。 “沉浸在大人的教诲之中,让小的一时忘了这正事了!” 他将这些名册文书擂到了这书桌之上。 “那两位嫌疑人可不是就这么孤零零地回来咱们这徐苏的。” 主簿没好气地指着这堆名册文书。 “她们两人可还将那鱼香村的村民一并都带了回来。” 接着他又低头拱手向刘知府说道。 “人员名册都在这里了,还请大人您过目。” 刘知府随意地翻了翻,露出一抹微笑来。 “这么说,那两位倒还担得上女侠二字...可真是宅心仁厚啊。” 看了一眼在这些手印下边的“李平”二字,他歪着头看向那主簿。 “这事是李平擅自同意的?” 主簿一听这话,点头如捣蒜。 “事实上,此时他正在大人这宅院外头候着呢。” 瞬间,他更是弯下了腰来深深地低头说道。 “正好,大人您方才吩咐给小人的话...倒是直接可以跟李平他说了。” 他露出了一个异常难看的微笑。 “小人就怕传话时,要是让那李平产生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毕竟...不止“刘知府”她当了这么久的官,眼前的这位主簿,他年纪也不轻了。 做官做到这份儿上,谁还不是个人精呢? 主簿,当然也是滑头得很,怕是不愿当面得罪那李主事。 立场上他当然是站在刘知府这边,原因也没有别的,知府是他的直属上司,而且这官比那主事大得不是一点两点...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愿当面和那李平说些什么。 要知道,六扇门和知府...两者实际上就不是一个系统的。 知府是地方上的最高行政长官,而六扇门却是直接隶属于京城的刑部。 所以李平跟他这主簿不一样,并不是刘知府的直属下属。 虽说没有三权分立这种说法,但就规矩上来讲,地方知府是不具备直接插手进六扇门办案权力的——只可惜,这年头照规矩讲的人不多了。 第九十八章 配合 而这位主簿呢,说穿了就是立场上站在自家上司这边,可额外的责任和风险哪怕只有一丁点,他都不想要担。 听着这位主簿的话,刘知府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直到这主簿心里开始打鼓,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之际,刘知府才笑了笑。 “这样么。” 他像是深思熟虑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行吧,去叫他进来。” 心中七上八下的主簿这才如蒙大赦般地再三行礼回道。 “是!” 小心翼翼地倒退着离开了这书房,临了还将这房门给带上了。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 笃、笃、笃的敲门声再一次在刘知府家里的这院子中响起。 “进来。” 刘知府一如既往地说了这两个字。 话音刚落,只见李主事就那么直接地推门而进——跟那主簿不同,这李主事怕是连正正衣冠的小动作都没有。 “知府大人,那些名册文书可都过目过了?” 话也是直接得很...显然跟那些读书人比起来,李主事身上更多的还是江湖人色彩。 “倒是稍微看了一下,这人数说多不多可说少却也不算少。” 所幸,刘知府也没有那么拘泥于小节,他也很是直接地就回以李主事的问话。 “不过,问题不大。” 他对着李主事笑了笑。 “徐苏还不至于连一群老人都养不起。” 李主事一听这话,却是松了一口气。 “在下还以为知府大人会怪罪在下这自作主张。” 、哪知,刘知府满脸笑容地对着他摆了摆手。 “李主事这是哪里的话,本官向来心系百姓。” 说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苦大仇深了起来。 “鱼香村的灾情之严重,本官也不是全无了然。” 他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奈何木人一事,诸多诡谲...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这木人之前,徐苏也只能够采取守势而非进取的态度。” 关于这一点,李主事其实是同意的,他点了点头。 “只是这一点还真要感谢剑清和融枂,那两位女侠...至少,她们是真的救了人出来。” 刘知府看了这李主事一眼,接着他便从这书桌后头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李主事身侧来。 “放心,本官省得。” 他轻轻地拍了拍李主事的肩膀。 “这些老人们的后续接应之事,倒也就是本官的份内之事。” 刘知府又笑了笑。 “包括住所和维生手段,本官也会酌情为他们量身考虑的。” 毕竟...在这徐苏有些地方和工作可总是在缺人呢。 李主事表情甚是严肃地拱手向刘知府行礼道。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然后他便直视着刘知府的双眼...一如,他之前也是这般直视着剑清。 “方才主簿他说,知府大人您还有另外的要事吩咐?” 那主簿临行之前语嫣同样不尽详全,感到李主事头痛得很——这几天他尽是碰到这种话都不说完的人。 “倒也算不上是什么要事。” 刘知府轻声地笑着说道。 他走到这书房门外...视线向着这徐苏城中那化作了废墟的客栈方向望去。 “这起火一事,可有任何苗头了没?” 李主事闻言,默默地也走到了这书房外边来。 他在刘知府的身后摇了摇头。 “剪不断,理还乱...目前是各种线索都交织在一起,还看不出到底是何方所为。” 刘知府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李主事之后,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压力不必这么大,这等无头命案...本官也不会非急着要你们几天之内就给它破了。” 然后...他终于说出了本题。 “我这徐苏官府也不该将这破案的担子完全压在你们六扇门的各位弟兄之上,你说对吧,李主事?” 李主事听着这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知府大人...您这意思是?” 他看着刘知府,有些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 “不必想太多,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眼看这李主事这么不上道...刘知府只得无奈地摇头如此说道。 “就这走水一案,本官觉得让其他人和你们一同调查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说着,他却是自顾自地笑了笑。 “原则上来说,办案主体还是你们六扇门。” 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 “本官派出的那些人,最多也就只是配合你们罢了。” 再次地拍了拍李主事的肩膀。 “真的不必想太多。” 语气,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李主事想了想...他也只得应下了。 “下官...明白了。” 弯下腰来对着刘知府深深地鞠了一躬...让刘知府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多礼了,多礼了。” 刘知府连忙将他扶起来。 “本官也是看六扇门的各位弟兄这些时日以来都太过操劳,感念在心罢了。” 李主事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知府大人有心了。” 接着他便拱了拱手,直接就向刘知府告辞了——只是在他这脑海中,不知为何...总是浮现起先前剑清对他所说的话。 那危险的味道,他似乎也闻到了。 而此时在徐苏城中,忙着找另外一个落脚点的剑清和融枂两人,好说歹说才终于住进隔了两条街道外的小客栈之中...饶是这小客栈她们两人也费了老大的功夫才能住进入。 房钱自是不必所说,在整整多付了一倍之后,这家客栈的掌柜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下了,让两人走了进去——这两位初显侠名的女侠,在付了这房钱之后如今是真的有些囊中羞涩了。 除此之外,在这小客栈中本来就有的住客以及进门来大尖儿的食客,看着剑清和融枂两人的眼神说难听点,都像是在看瘟神一般。 不过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发生了这等大事,寻常的百姓难免总是会戴着有色眼镜看这“幸存”下来的两人。 面对这些眼神,融枂是有些难受。 她总是会想到...若是当初自己这三人没有前往鱼香的话,结果会如何。 而剑清却是倘然许多,完全无视这些眼神,直接拉着融枂就走进了她们的房间之内。 第九十九章 麻烦 在这客栈的客房之中,剑清轻轻地将房门给关上,全然无视外头那些的议论纷纷。 但显然融枂却是没有办法这么容易忘怀——从现实角度上来说,到底那些失踪的弟子跟剑清还是有些距离的,而她却不同,作为同一个门派的师姐...于情于理都做不到剑清这般坚毅。 “剑清师姐你说...要是当时我们没有离开徐苏前往鱼香村,还是和各位师弟师妹们在那客栈之中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融枂终究是将这不停地在她脑海中萦绕着的问题给问出来了,剑清也不难听出她这话语中的自责之意,有些令人心疼。 她对着融枂摇了摇头。 “很遗憾,不过在我想来...就算我们当时没有离开,也在客栈之中可能到最后这结果也不会好多少。” 说着,她还耸了一下肩膀。 “甚至于...比起现在来那结果或许会更加麻烦。” 融枂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剑清问道。 “剑清师姐,这是何意?” 剑清看着融枂,叹了一口气后,缓缓地解释到。 “客观点来说,要是加上太九...我们三人说实话,可以不怵任何门派的弟子。” 她顿了一下。 “甚至是某些长老级的前辈,可能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融枂听着这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但...” 剑清又摇了摇头。 “不是自谦,可最多也就只是如此了。” 她和融枂四目相对,语气格外认真地说道。 “若我们当时真的还留在那家客栈中的话,现在这个时间说不定我们也跟那些失去了踪迹的师弟师妹们一样,只能够默默地等着别人来救了。” 说不出这是在宽慰...还是在点明现实,她又接着说道。 “倘如真要追究的话...” 想了想,她还是将话给说开了。 “决定性因素从来就不是我们...而是融阳师叔。” 融枂猛地一下,将头给抬了起来,嘴巴张了张...可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不过,话要是再说回来,融阳师叔他的离开难道有错么?” 一边这么说着,剑清又自顾自地轻轻摇头否认自己的这说法。 “不管怎么看,比起我们这些人的安危来...那无忧草一事确实才称得上是会霍乱江湖的一等一之大事!” 她将头低了下来。 “若我也站在师叔的立场上思考的话...就算在知道了这结果之后,恐怕也同样是会选择带着那一捆无忧草前去寻找师伯。” 融枂只是叹了一口气,无言地点了点头。 “而这只是其一。” 难得地,剑清接下来却是对着融枂笑了笑。 “其二便是...那些被你救出来的鱼香村老人们,此时也还是待在那村子里边,默默地等待木人将他们给掳走。” 然后,她又将头给别了过去,看向这窗外。 “最后这其三,便在于太九了。”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若是我们没有离开徐苏,那么太九就不可能会捕获到一具木人来分析...木人似乎真的不再进犯这徐苏了。” 融枂依旧是在沉默着。 “至少...在太九还未归来之前,是多了一种的可能性。” 看着沉默的融枂,剑清沉声说道。 “他可能已经捕获到木人了。” 融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这终究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也许到最后还是空手而归。” 剑清耸了耸肩膀。 “是如此,所以我们就要太九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那望向窗外的双眸,眯了起来...语气甚是飘渺地在这房中回荡着。 “太九...他,慢了点。” 此时,距离融阳所说的三天之后归来,还剩下一天。 而在剑清口中,慢了点的太九...可不是他故意要将速度给慢下来。 显然,此时的他可是遇到了点麻烦。 前往鱼香村时,太九这一行三人是在深夜之中潜影而行,发现他们踪迹的除了那徐苏城门上的人之外还真没有多少。 不似现在,当太九决定从这鱼香村返往回徐苏时,太阳已然是高高地挂起了——毕竟,当第一缕的阳光照到他脸上时,他整个人才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自然,他这极为特殊的造型也就全然曝露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这所谓的有心人也不是别的...就是那些断魂馆的杀手。 于是,这些在朗朗乾坤之下还一身黑衣的杀手们,就直接堵住了太九的前路...他们在这徐苏外边可是奉命等候了整整几天时间了,甚至于本来的目标,剑清都被他们给略过了,反正大头的竹剑已经伏法,剑清的重要性自然也就低了下来。 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看到太九和他身后的木人之际这些奉命等候了这么久的黑衣人当然也就迅速行动起来了——至于,他们是奉谁的命在这周边等候着...纵然是太九这聪明的小脑瓜,可也不能轻易猜到哪怕一二。 “唉,还真是...” 感知到了前路不通,太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如此自语道。 “何必呢,我是真不喜动手动脚的。” 奈何,那一群黑衣人对于太九的话无动于衷,沉默地向太九冲了过来,他们个个手中都持握着一柄泛着冷光的匕首径直地在接近太九之后,就打算这么往太九的各个要害之处刺下...但仔细一看,这些要害处大多都是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穴位,而非一刺中之即死的致命之处。 这么看来,这些杀手他们所奉的命令,竟非杀死太九! 然而...姑且不论这些黑衣人们是不是真的留手了,他们本来也不是太九的对手。 数量的多寡,对太九而言从来就不是问题。 以前不是...经过了这净江那极为莫名的洗礼之后,就更不是问题了。 当这些黑衣杀手们穿过了丛林来到太九的身侧,手中匕首即将要刺下之际...这手,却是再也无法随着他们的心意,向下刺去了。 他们感觉到,有一根极为恶心的东西将自己的手给缠绕住了——虽然在阳光之下,它们看上去是还是熠熠生辉的银白丝线,可给他们的触感却决然不是什么丝线! 第一百章 控制 “该死!” 在这一直以来都沉默不语的黑衣杀手中,有人小声地惊呼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 视觉和触觉的不对称,让他们的认知产生了偏差...更不要说这触觉上的感受,当真是黏糊糊地让他们感到了分外的恶心。 而直到现在...太九才明白。 这些触手化的银白丝线,不单单只是留存在他的脑海中! 这本该是由丝玉诀所凝聚而成的银白丝线...它们是真的变成了触手! 顶多只是在视觉上,勉勉强强还能够欺骗一下眼力不行的家伙罢了...一经想通了这点后,太九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不在计划之中啊。” 本就在这木人之乱上处于被动的他,如今更是连他这丝玉诀的进展都开始偏离了本来的道路...离开墨阁下山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不好解释啊...怎么想,都不好解释啊。” 想到了今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他忍不住这么喃喃自语了几下...好似忘了,此时的他还处于战斗之中。 “扑哧”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群黑衣杀手到底也不是全无江湖经验的雏儿...虽说这触手他们是真的从未接触过。 被控制住的那只手放下了力气将匕首给松开,而未被控制的另一只手则迅速将这匕首接过过来,然后径直地朝着这在他们眼中的银白丝线刺去——合格的杀手,可没有什么左撇子右撇子之分...两只手都要能使用武器才行。 果不其然,这些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看着绚丽异常的银白丝线只是障眼法...就算这障眼法本身他们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们也不需要想明白。 丝线很细,可这触手却是粗大得很。 那冒着冷光的匕首只是随便一刺,便能刺入到这触手之中。 这些触手并没有什么护体罡气,很是轻易地便能被攻入其中...乃至于莫说是锻炼有度的肌肉那般坚硬,这防御能力怕是连脂肪都比不上。 “扑哧”声,也就由此而来。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了这些黑衣人的想象...同样也出乎了太九的控制。 随着一根又一根的触手被那些匕首给深深地刺入,这些触手竟是不由自主地不受太九的控制开始自发抽搐了起来,同时当那些触手被刺入的感受传回到太九的感知上来时...可全然不是什么痛觉,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甚至还有些舒服的感觉。 只是一个瞬间,太九就立马将这感觉从意识之中抛之脑后...不再去感受这极为特别的感觉,他皱着眉头,重重地摇了几下头。 “这感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心思异常沉重地说着这么一句。 而这...是针对太九而言的。 对于那些黑衣杀手来说,却是另外一番新天地。 这些被刺破滑开的触手,非但没有给这些黑衣杀手喘息和脱身的机会,更是在下一个瞬间...自发地抽搐了起来。 这抽搐的原因也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又有是一根触手,从它们这伤口之中迅速生长膨胀了起来。 这种特性,已经跟丝玉诀没有关系了! 丝玉诀哪怕是练到了大道之境,由它所凝华而来的丝线纵然是有了再生的能力,可也不会有这般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诡谲。 只见这些从各个伤口中生长出来的触手,不过眨眼之间...它们的大小就已经和原本的触手没有什么区别了,那刺入其中的匕首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它们给包裹在其中,连同那紧握着匕首的手也就这般被那触手给吞下,比起被缠绕住的另一只手,它们更加无法动弹。 太九实际上已经打算收手了。 他十指的指尖,动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来得更快。 阳光之下,格外透明的银白丝线...却是巍然不动。 太九的脸色,铁青了起来。 他...竟是控制不住这些看上去像是银白丝线的触手了! 这,也意味着...小枫,失去了控制! 在小枫那木人身躯的各个要节之中,本来是被丝玉诀的丝线给贯穿通连在一起的...自这些丝线触手化了以后,如今在它的体内当然便是这些触手的血肉之躯了。 伴随着那些抽搐的触手不受太九的控制,自发再生暴动起来之后,小枫木人身躯中的这些触手也连带着暴动了起来。 小枫越过了太九的轮椅,浑身的各个解构作着极为怪异的动作...但也就只是动作罢了。 不管是内力还是外功,都没有被它使出来。 便连那柄恨梅剑都没有抽出,小枫的这些动作没有任何的章法,它就只是顺应着体内那些暴动的触手在乱动而已。 这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若那些触手真的不单单只是有本能,还有了思维甚至是思想的话,太九都不敢接着想下去,这最后会发生什么事。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么...” 在察觉到自己竟是控制不住这十指指尖之外的丝线后,太九默默地低下头来,如此自语道。 更是想到了不久之前,他还考虑着将这丝玉诀暂且停下推进到灵动之境...可现在看来,若是就停留在小成境,恐怕会越发控制不住这些触手的暴动。 谁也不知道,这些显然不是寻常事物的触手是不是也同样只会停留在当前的这种暴动地步,从某个角度上来看,这些触手...是在逼着他,要将这丝玉诀给不断突破到下个境界去! 在小成境上积攒多时的丝玉诀早已过了得心应手的程度,太九实际上早在先前那静江边上钓鱼之时,便有机会让其升到灵动的境地了。 “反倒是要感谢你们在这里堵住前往徐苏的路了...” 太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这些触手在徐苏之中暴动...他都不知道到时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好——邪门歪道一说,怕是连他自己都无法轻易否认了。 凝神静气...太九,决定要将丝玉诀这门墨阁不传之内功,现时现地推演突破进灵动境了!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一百零一章 灵动 就在太九这边不再关注外界,将一切的心神都收回来放到丝玉诀这门内功心法上时。 另一边,那些正控制住了黑衣杀手并让他们饱受蹂躏的触手,其折磨人的手段似乎又再更上了一层楼。 只见这些触手像是不再满足于只缠绕住那些黑衣人的双手,那甚是狰狞的前端摇摇摆摆地在他们这身体之上爬了上去,然后在那些杀手胆寒的眼中,径直地朝着他们那口中伸了进去! “唔!” 一众的黑衣人便连声音都很难再发出来了。 “唔...” 这群黑衣杀手早就被那些触手给提到空中,此时口中被塞满了这触手前端的他们,其浮在空中的双腿具都猛烈地蹬了起来...只可惜,无济于事。 暴动的触手们,其动作根本就没有停下的迹象。 从那些伤口之中二次增生出来的触手同样爬到了他们这些黑衣人的身上,可跟之前那根不同...它们爬向的方向是朝着下边爬去。 那猛烈蹬着的双腿,被这根增生的触手给用力地绑了起来,绑起来之后...这根增生的触手却是开始回头向上爬去了。 它们爬向的目标...是这些黑衣人的另外一个躲藏在黑衣之中但却无法闭合的口! 这些扭动着的触手一往无前地向着这里边进发。 只是瞬间,这些黑衣杀手他们下两张功能截然相反的嘴巴就都被侵犯了。 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形容词,而是客观上的描述。 因为双手双脚都被完全束缚住了,在两口皆被侵犯的瞬间...感受着体内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可他们竟是除了瞪圆了双眸之外,任何别的举动都办不到了! 想要发自本能地惨叫...可莫说是惨叫声,喉头略微张口的后果便是,让那从真正的嘴巴侵入的触手更加朝着他们的体内生长开去。 不到片刻之后,在这些黑衣人体内的触手,竟然是有些像小枫那机关木人一般...两根触手,居然就这么在他们的体内,双双汇合连通在一起了! 但让人惊惧的是...在这些黑衣人,他们这体内的两根触手汇合的同时,每一位黑衣人的脸上,那种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慢慢地开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双颊莫名的潮红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双目恍惚,甚至是外人不得而知的满足之感。 有一说一,单就这些黑衣人的情况来看,就算不是出于太九的本意...可他的危害性,或许比起那木人之乱和无忧草来,也丝毫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在他跟前的这些黑衣人之惨,当真是一副地狱绘图...称之为邪魔外道,恐怕再是贴合不过了。 然而,正收敛心神一意只想将丝玉诀突破进灵动境的太九,却是对于这外界一点儿都感知不到了。 换言之,此时的他同样是位于危险之中...倘若那些黑衣人有谁能够挣脱得开来,只要轻轻一击,太九想必也就直接被其得手了。 但,对于那些银白色丝线...或者说是异化之后的触手,太九虽然极其不愿承认,可它们到底还是为太九带来了超乎寻常的安全感——心神全数集中在突破丝玉诀上头,说是处于危险之中可他实际上一点儿的危险的感觉都没有。 客观现实也正如这他这感觉...那些黑衣人莫说是挣脱了,只怕再这么下去反倒会沉沦在这些触手的淫威之下,不愿它们离开自己的体内了。 只不过,这些却不是此时的太九所能了解的。 心神集聚在丝玉诀上头的他,只在体内看到了由丹田之处向着身体四肢的经脉所不断填充而去的一根又一根的银白色丝线。 这些银白色丝线在他体内的每一条经脉上,都宛若是一道银白色的溪水河流——可以想见在这一道溪水河流之中,丝线的数量有多么庞大。 然而...小成境的丝玉诀,它本该是如此的。 现在,也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了! 在太九的眼中,这些银白色河流越是留向四肢的终端,其里头的银白色丝线就越发不似平静和缓的河流,它们流淌着、奔涌着、甚至是沸腾着...极具活性化的它们,到了四肢的终端就直接聚合成了那些触手的模样,从指尖处逸散而发。 这不是正常的现象...当然不是! 太九的心神在看了一眼这些丝线在经脉各处上的变化之后,他就不再管它们了...而是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自己的丹田。 一切由内力所凝华而成的银白色丝线,都是从这丹田之处孕育出来的。 他加速运行起丝玉诀...让在这丹田之中的内力成指数级别地浓厚起来。 同时,他更是阻绝了这些内力所凝华而成的丝线雏形向着各大经脉流去...在压缩到一定的质量之前,他就这么不断提炼着内力。 终于,在他这丹田即将承受不住之际,到了这最后的关头他才再将心绪给彻底地放了开来,不再阻绝这些丝线的流动,当这些带着最为精纯的内力所凝华而成的银白丝线,绕着各个经脉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丝玉诀便从小成境,晋升到灵动境了! 就像先前所说的一样,太九实际上的积攒,已经足以让这丝玉诀升到灵动了,如今的他只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罢了。 否则莫说是一个大周天,便是一万个大周天也无济于事。 灵动之后的丝玉诀,总算是控制到那些流到经脉终端的河流了。 本来还在不断流淌着、奔涌着、以及沸腾着的河流,终于在太九下意识的控制之下,彻底不再有异动了。 这些银白色的小溪,重归了平静。 因为沸腾方才活性化的触手也就因此而瘫软了下来...慢慢地,它们也再一次地变回到了本质上的银白色丝线。 逸散到终端十指上边的触手,也慢慢地变回到了一直以来的丝线...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太九本该就这么将那些折磨着黑衣人们的触手给收束回来,触手异变就此告一段落才是。 第一百零二章 不宜 “啧啧啧。” 一道双眸之中满是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太九,同时又摇着头口中啧啧作响,身材玲珑有致的黑色身影从那些黑衣人的身后慢慢浮现了出来。 “姐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该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可这场面,说句实话倒是真没有看到过。” 面纱之后的樱桃小嘴轻轻开启,慢条斯理地像是调侃般地如此说道。 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女子,对当下的太九而言当然是意外,意外...比起那些触手来就更不是太九他能控制得住的了。 然而,事实上悲欢挽歌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还真不算是意外。 只不过,这里边的缘由此时的太九他还不知道罢了。 “你们这对姐弟俩儿,可真会给姐姐我惊喜啊。” 悲欢挽歌看着太九,又看了一眼这“地狱绘图”,轻轻地捂住着嘴,语带笑意地向太九如此说道。 而这“地狱绘图”比起先前来说,已经算是好了许多了。 那些在黑衣杀手体内贯通的触手,已然被太九给收了回来...所以,这些黑衣人也总算是被解放了。 只不过,就算被解放了...他们也只能够虚弱地倒在地上,无神的双眸之中满是迷离的神色,上下的两张嘴巴都被填满了某种说不名讳的液体,被刺激出来的屎尿更是流得满地都臭烘烘的。 只有意志极其坚定的黑衣人,还能在这情况下注意到悲欢挽歌的出现。 在他那本来无神的双眸之中,好似回光返照般地亮了一下。 “悲...悲欢挽歌大人!” 这些意志坚定的黑衣杀手,无一不是发自内心的羞愧如此向她小声叫道。 只是在他们这有气无力,痛苦的声音之中,却是难免带着一丝莫名的呻吟和快感,听在心神已经回到正常的四感之中的太九耳中——天生就少了形这一感的他,对于声音更是敏感异常,里边的情绪自然也听得是一清二楚。 听到这些黑衣人那带着多样情绪和层次的声音,太九的嘴角不住地抽了几下,由他的丝线所活性化而变成的触手...也实在是太过那啥了,得亏他天生目盲,否则还真无法直视。 太九一边将那些还有着些许蠕动的触手给慢慢地收回,一边却是抬起头来朝向悲欢挽歌开口说道。 “不怕这位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姐姐笑话,但说向姐姐你说句实话,小弟可也算是好不容易才让它们安静下来,还望姐姐你莫要再去刺激它们...要知道,让它们平静下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呀。” 太九,情真意切。 “否则...到时候,莫说小弟没有提醒在先。” 他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到时候,小弟的这些丝线...” 只是这丝线二字刚被他说出口,悲欢挽歌就再一次地将手捂在那被薄纱遮掩住的樱桃小嘴之前,痴痴地笑了笑。 “丝线?” 她看着那些尚未完全回归到银白丝线的触手。 “你的这些丝线,看着可是【粗大】得很呢。” 在粗大二字上,她格外强调了一下...很明显,在看了那“地狱绘图”之后,对于这些在阳光之下有着丝线外表的触手悲欢挽歌也是有着自己的猜想。 此时的她,竟是开起了黄腔。 甚至于...太九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够越过表象直接看到这些触手的样貌。 毕竟,跟那些断魂馆的普通杀手不同,这位悲欢挽歌确实有着太九所感知不透的强劲实力。 只是听着她那黄腔,太九的嘴角不由得再次抽了抽。 “好吧。” 他耸了耸肩膀。 “姑且不论姐姐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但这些丝线...现今的小弟也不敢说完全就能控制得住。” 十指指尖可算是能够重新扯动了。 “丑话说在前头。” 太九控制着小枫回到它本来应该在位置之上。 “要是小弟真没能控制住它们,到时要是让姐姐和它们发生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小弟可没有办法负起什么责任。” 哪知,悲欢挽歌听着这话却是舔了舔嘴角...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只可惜,她这诱惑只是做给这好看的小瞎子看。 “呵呵。” 她反倒是笑了,一笑倾城百媚生。 “姐姐我,可是期待得很呢。” 看着太九,又看着小枫...还看了看那些好似又要重新焕发生命力的“丝线”。 “可不要没动个几下就不行了哦。” 一边开着黄腔,她...动了! 跟先前那些袭来的黑衣杀手不同,悲欢挽歌带给太九的压力...根本就不能同相比较! 这道径直攻来的身势,甚至让他想起了当初要离开墨阁时的太八! 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灵动境的丝玉诀,瞬间就开始运转了起来。 其凝华出丝线的效率,根本就不是小成境所能赶超的,不管是量还是质。 十指指尖顿时就飞舞了起来,无数的丝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些自发地朝着悲欢挽歌攻去! 而太九本人也并没有太八所说的那么迂腐...在这紧要关头,他当然不会阻绝那在他各大经脉当中的银白河流的沸腾,甚至于他还加速了这沸腾,让其重新活性化成触手。 于是...那些向悲欢挽歌攻去的银白丝线,实际上却是一根又一根比之那“地狱绘图”更上了一层楼的触手——丝玉诀既然升到了灵动境,这些触手化的丝线当然也就有了一次本质上的飞跃。 若是在之前遇袭之际,太九这丝玉诀就已经是灵动境的话...只怕那“地狱绘图”会更加非人鬼畜。 但...纵然太九的这些触手有了一次本质上的飞跃,可它们所面对的对手,却远不止一次本质上的飞跃。 这一次,听在太九耳中的声音,不再是什么“扑哧”的匕首刺入触手之声了。 而是“哗啦啦”地,宛若下雨声。 太九的表情极为严肃...因为这下雨声,不是别的,正是那些被斩断而下的触手落地之声。 漫行在这触手群中的悲欢挽歌,甚是闲庭信步。 第一百零三章 满盘皆输 “好像姐姐我,不小心太过认真了一点呢。” 一边随手将冒犯而来的触手给轻轻地用那细长的烟管给斩落在地——也不知道她这烟管是如何使出犹如利器一般的作用。 一边笑靥如花地对着太九如此说道。 悲欢挽歌在面对这些也是她第一次碰到的玩意儿时...确实不由得用了些实力。 毕竟,她以前是真的没有见到过这种“武功”。 试探...只有三分。 剩下的七分,她可是将这些触手当成了真正的对手来应付。 显然,她高估了这些触手。 “看样子,在你这小瞎子口中的那些【丝线】还真就是只有样子凶猛呢。” 她那隐藏在薄纱之后的满面笑容一点儿的变化都没有,缓缓地走在这些不断落地的触手群中,向着太九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太九的这些触手化的银白丝线,在被断落的时候当然会从中喷发出略显恶心的汁液来...然而,就算是这些喷发而出的汁液,便是连一滴也全然无法飘落到悲欢挽歌的身上——这些汁液,她也觉得有些恶心。 就算是真的下起了雨来一般...悲欢挽歌缓步走在这雨中,却没有任何一滴液体能够沾染到她这一身黑衣之上,甚至于她还能抽空将那烟嘴递到薄纱后边的樱桃小嘴上,惬意地吸了一口烟,于这“雨”中,吞云吐雾了起来。 那些被她斩落到地上的触手,倒也没有这么容易就失去了活力,放弃自我。 有些像是蚯蚓一般,纵然被截成了两半可它们依旧还是富有活力地在那边胡乱地蠕动...只可惜,悲欢挽歌用她那烟管所造成宛若利器模样的斩击,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武功。 在它们那伤口处——一道极为平滑的横截面上,逐渐地开始渗透出五颜六色的痕迹来...不过片刻的时间,这些五颜六色的痕迹就直接从这横截面深化到了整根断落下来的触手里边,让这些本来还富有活力的触手,至少看上去还能像是蚯蚓那般蠕动的触手没有多久就爬着爬着,越爬越慢、越爬越小、甚至是越爬越细...到最后,干脆就彻底不再动弹,甚至更是直接枯萎收缩了起来。 不再需要什么高深的眼力,就算是那些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只要他们能够定睛一看...也不难看到这些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的“丝线”,它们此时的模样。 伪装被悲欢挽歌完全地撕开了。 然后,这些不再具有视觉欺骗性的触手,就这么平静地开始回归到了它们的本质——真正一根又一根的银白丝线...换言之也就是太九那丝玉诀的内力,无声无息地逸散在了这天地之间而没有被太九给收回来。 这内力没被太九收回来...并不是因为他收不回来。 事实上,恰巧相反。 早在悲欢挽歌动手将那些触手斩落之际,太九他在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之后,立马就将那些有着横截面伤口的“丝线”给放弃了,要知道这些丝线或者说是触手,实际上可是由他的丹田处所酝酿出来的内力凝化而成的,若是被那毒气给顺藤摸瓜摸到了他这丹田...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所以太九也是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的犹豫...但他这也就只是防止局面进一步恶化罢了,从根本性而言,并不能阻止悲欢挽歌这一步又一步地向他笑吟吟地走来。 感知着悲欢挽歌这不断地接近,太九在脑海中反复思虑着脱身的方法...但就目前两方的实力比对,他也只能摇头苦笑了一下。 就算只是按照悲欢挽歌现今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不去想她是否还留了手...在这棋局之上,竟是连一目半子的胜算都没有。 然而,纵然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可太九却依旧没有坐以待毙的想法。 只见他的指尖还是那般有条不紊地细致拉动着银白丝线——不过,说实在的,当丝玉诀成功晋升到了灵动之境后,引线指在他这心神上的消耗就难免有些维持不住了,短时间内他还是可以硬撑下来,可只要时间一旦拉长到某个界限,恐怕他这十根手指会率先“罢工”不干了。 当然了,这些他都明白。 但他的十指指尖,却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尚且完好的触手不依不饶地从悲欢挽歌的身后袭去...想当然尔,没有半分建树。 已退化成原本的银白丝线,也直接向着悲欢挽歌的四肢缠绕而去...可是,这些在六扇门捕快刀下即挣脱不开又刀劈不断的丝线,仅仅只是在接触到她这周身的烟雾之后便直接变回了内力,融化开来。 重新回归了太九控制的小枫也举起了恨梅剑,身形飘逸地向着悲欢挽歌斩去。 木人销雪心意动,白剑彻骨一点寒。 跟那些触手相比,反倒是小枫这一剑让悲欢挽歌眼前一亮。 “哦?” 她挑眉看了一眼这举剑而来的小枫。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感受着其中的寒意,饶有兴趣地说道。 “这木人,武功招式姑且不谈...便是连内功都能学会的么?” 双眸盯着那恨梅剑。 “而且...还是那血梅的剑。” 笑了笑。 “甚至,这里边还有一丝他的剑意。” 然后,她竟然将视线转回到太九的身上。 “你们这墨阁...可真实勾起了姐姐我的好奇啊。” 夸完了之后,她却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过,可惜了。” 将那烟管给收了回去。 “你这木人的剑意和内力,都太过稚嫩了。” 她似乎有些无视于小枫这一剑。 “想来也是,碰到血梅还没几天吧...能学到这份儿上,算是难能可贵了。” 她很是随意地伸出了两指来。 “但...姐姐我可不是你的师傅,现在也不是什么切磋和指导。” 恨梅剑被她这随意伸出的两指给夹住了,不单单是这剑...便连持剑的小枫,也动弹不得。 悲欢挽歌口吐一口清烟,对着他笑着说道。 “将军。” 棋局已定,胜负既分...太九,满盘皆输。 第一百零四章 额头 输是输了,可太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半分。 只是,现在他这手上动作倒不是拉扯着那些丝线...而是开始回到他这轮椅上边,迅速地来回按动着什么。 同时,他也贴紧了这轮椅的靠背,好似是在控制着背部的肌肉和这开始变化的靠背交相配合着...太九的这些举动,来到了他跟前的悲欢挽歌当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地。 “你这死不认输的小动作,姐姐我虽说称不上是讨厌,可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烦哦。” 她用着调笑般的口吻,对着太九如此说道。 “死缠烂打可得不到女孩子的心。” 笑了笑,将那夹住了恨梅剑的手轻轻一甩...但见这恨梅剑连带着握住它的小枫,便直接被甩到了一边,在它那各个关节处的银白丝线也相继迸裂开来,看样子小枫这具机关木人是轻易再起不能了。 “至少...对姐姐我,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哦。” 她一手又重新将那本来收起的烟管给掏了出来,笑容满脸地吸了一口这烟嘴。 然后,那本来是夹住恨梅剑的另外一只手...在她这纤纤玉手的食指上,点缀着一道五彩琉璃的光,就这么伸向了再无保护屏障的太九——除了那轮椅之外,瘸腿又盲目的太九是真的再无任何外物可借了。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悲欢挽歌这冒着五彩之光的食指即将要点到太九的额头之上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可算是凝结了墨阁集大成的这架轮椅,总算是启动完毕了。 暴雨梨花针,再一次地向着悲欢挽歌开花了。 虽然这花,曾经开过...而且,上一次开完了之后有一大半的针没被收回来,可这次跟上次不同,悲欢挽歌跟这开着花的暴雨梨花针,可以说是全无距离! 太九当然明白,上一次之所以能用这暴雨梨花针“逼退”悲欢挽歌...主要还是在于悲欢挽歌她本人的态度。 固然实际上这“逼退”二字是有些失真,但太九却不会否认这暴雨梨花针的作用。 哪怕里边的毒对于她来说效果不大,可直接的杀伤力却也不容任何一位江湖名宿小觑半分,在悲欢挽歌当日那可退可进的态度中,在这暴雨梨花针开花了之后...她选择了退,多少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否则,不必等到今日。 在那时候,他就会是悲欢挽歌的阶下囚...顺便连带着,还饶了一个剑清。 “这朵花,不错。” 然而,悲欢挽歌的声音在太九耳边响起。 “可在见识过这花开了一次之后,小瞎子你是觉得...” 针刺,像是什么都没有射到一般...只是向着这轮椅的四周远处径直飞去。 “姐姐我会什么准备都没有么?” 在太九想象中那针刺射入皮肉的声音,竟是连一声都没有! “咻”、“咻”、“咻”地...最多也只是穿过了那衣摆纱布似的声响,其他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同样的招数,对于姐姐我来说...可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哟。” 终于,悲欢挽歌那有着五彩荧光的食指还是点到了太九的额头之上。 片刻之间,太九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整个人便耷拉在了这宛若盛开的梨花之上...额头也就顺应地和那白皙的食指有了距离。 但见...在太九这精致的面容上,额头中心处却是多了一点印记。 在阳光之下,闪着五彩的光芒,这印记非但没有破坏掉太九这如玉的五官,甚至还为其添上一道另类的光彩...仿佛只是将他这玉,再精心打琢了一番似地。 “这么安静下来之后,可比先前那般不知死活,更得姐姐我的欢心哦。” 一边说着,悲欢挽歌还一边伸出手来抚摸着太九这面容。 “放心,你会喜欢这接下来的新生活的。” 话音刚落,一阵透着五颜六色的浓烟便从她那烟斗之中冒出...只是瞬间,就将他们两人以及被甩远的小枫给一并笼罩住了。 阳光照射下来,可莫说是能够穿透着这阵极彩的烟雾照到里边的人身上,便是连最外围也丝毫照射不进去...等到它能够照到这里边的时候,这阵烟雾里头的事物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留在这地上的,就只有那些面色潮红半死不活,浑身倒在一片污秽之中的黑衣杀手...以及在这些黑衣杀手的污秽中,那若有若无四处飘散的银白色断线,若是再认真探寻的话更还能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找到根根带着剧毒的针刺——而这些被悲欢挽歌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或是根本就不在意所留下的线索也够外人推理其中的可能了。 唯独没有留下,被打包带走的太九等到他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了之后,却是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内,到处都是昏暗无光的...但好在太九早已习惯这无光的环境了,倒是不会像一般一样对于黑暗有着某种本能的畏惧。 在这黑暗之中,太九甚至还有些舒适。 “别的不说,空气倒还是流通的。” 他,在这黑暗之中自言自语道。 “至少,不必担心窒息了。” 说着,他这双手更是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轮椅。 “并且,这轮椅也还在。” 仔细感受着这轮椅上边的细节,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嗯...各种纹路和机关都在,是原味的没错了。” 这轮椅他可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仿造得出第二把来——便是太八,也不行! 技术问题是一方面,材料更是另一个问题。 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他便又开始运行起丝玉诀...指尖开始拉扯着这些凝华而来的银白丝线,在这密闭的黑暗之中探索着。 而最先被他发现的,也不是别的...正是那倒在边角处的小枫。 “好像...这情况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糕。” 当发现了在这黑暗的密闭空间中,甚至于连小枫都还在时,他不由得默默地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但以感知为长的他,就算在用了丝线之后...可直到此时,却仍旧没有察觉到额头之上这多出的一点。 第一百零五章 饮鸩止渴 在这黑暗之中,那些自太九的十指指尖处开始重新探头...根本看不清其银白色调的丝线正不断地在这片密闭空间中到处探索着。 其中有一些就径直地朝着小枫的身躯内爬了进去,将里边那些迸裂断开来的丝线给重新缝合上,让小枫又再一次地回到了太九的控制之下——不但小枫本人也在这密闭的黑暗之中,便是连融阳给他的恨梅剑,也没有被收走而是就那么被小枫给握在手中...看样子似乎那悲欢挽歌除了将他和小枫给带到这地方来了之外,别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动过一般。 接着再说回到这密闭的空间...一开始,在太九的初步感知之中,他还以为是这只是一间密室而已,但随着那些丝线在这里边来回摸索探寻了几遍之后,才明白原来他现在身处的地方竟然是一间人为制造的石室! 那一墩厚重的巨大石门,严丝合缝地将通往外界的路给堵得死死地。 便是连他的这些丝线,想要试图透过这门缝向外界蔓延出去也决然办不到...更不必提其他的事物了,很难想象,这个石室究竟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呵...” 太九坐在轮椅上,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除了空气之外,什么都无法通过么。” 在尝试着将他那些丝线给压缩到这灵动境的丝玉诀所能提供的最为纤细的程度之后,控制着那线头想要穿过这巨大石门的缝隙...可尝试了几番,终究还是无果。 太九不由得将那最为纤细的线头给放下,耸了耸肩膀...这结果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是,既然已经被她知道我这丝玉诀的丝线...那悲欢挽歌怎么说都不至于还会留了个空子给我钻。” 同时,在他尝试着提起那线头欲要穿过这石门门缝的时候,这石室内的环境可也被他给摸了个一清二楚的了——毕竟,丝玉诀的线又不是只有那么一根。 虽说是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可对太九和他的那些丝线来说并没有半分的阻扰。 在这石室内,有着一门、一桌、一人、一木...以及一对正滴着水滴的石钟乳。 门,是那严丝合缝的巨大石门。 桌,则是一个由山岩所天然形成的石台...不过,在这石台之上却是一点儿天然的痕迹都没有,这桌面宛若是一位高人直接用剑横削而过一般,平滑得不像话! 一人一木自然便是指的太九和小枫。 而除了这些之外,还剩下的也就只是那一对石钟乳了。 事实上,这对石钟乳太九甚至都不需要用那些丝线去摸索...当他刚醒来之时,就听到它那宛若前世的钟表,所谓“嘀嗒嘀嗒”的滴水声。 “所以,这是几个意思?” 听着这持续不断的滴水声,太九侧过头去...面朝着这对石钟乳,“望”了过去。 “该不会,就叫我靠这石钟乳滴下的水滴过活吧?” 如此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只怕,他是真的就只能靠这水滴活下去了...毕竟,他也不是不明白目前自己的身份,不过是阶下之囚罢了。 太九完全不明白,那悲欢挽歌将他弄到这石室中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想到了这悲欢挽歌和他家八姐之间可能的关系——倘若是要他作为要挟太八的人质,可怎么想也不至于会让这人质只靠这水滴过活吧? 显然,悲欢挽歌的目的并不是要把他作为筹码,和太八作某种交易。 略微思虑了一会儿,太九终究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松了松筋骨。 “既然也没有因此而缺胳膊短腿...” 对着自己的瘸腿无声地笑了笑。 “那么想得再多也没用。” 指尖一动,小枫便来到了他这轮椅后头。 “那悲欢挽歌若有所求...到时她自会出现。” 一根又一根的无色丝线朝着那石钟乳的方向爬去,相互交错地形成了勺状,在这底下接住了从这下垂的钟峰上滴落下来的水滴。 “在此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活下去,便好。” 由丝线所搭成的勺子盛着一口这钟乳之水被太九收了回来,放到他这嘴边...既用那些丝线感知了一番,又再用他这鼻子细心闻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到最后还是将其给喝下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昏迷了多久,可他确实是有些饥渴难耐了。 不再犹豫,仰起头来一口将这钟乳之水给喝下! “这味道!” 闻着无味,本来他还以为这味道也该是无味才对...可喝了一口之后他竟是有些回甘了起来,这水并非一般的渗入石缝之水! 该死!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大意了。 这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香甜味道,再结合着那悲欢挽歌喜好用毒的特点,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整个人更是心神收敛,彻底坐定...等待着那可能的毒发。 但左等右等...在心中默默数着数,等了有差不多整整一个时辰之后,那可能的毒还是没有发作。 甚至于,太九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从坐定中醒来...他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可哪怕过了一个时辰,太九还是能回味到先前的那一口甘甜。 “那味道...就算是真的山泉之水,也决然没有这般香甜。” 天生就少了五感之中的一感,他对于这剩余的四感可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实在不像是寻常的【水】!” 就算只有他自己一人在此...可他还是在这水字上重重地强调了一下。 “可我确实还未感受到任何的不适...” 他顿了一下。 “而且,除了这钟乳之水外...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再三地控制着他的那些丝线,可到最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其它的水源...除了这对石钟乳之外,在这石室的各面石壁上,竟是干燥得很! “饮鸩止渴么...呵。” 太九,低下了头来...然后居然开始对着自己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便当真是饮鸩止渴又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疯狂 也许,连太九自己都没有发现。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是有着一股子源头不得而知的疯狂劲儿。 然而,怕是得等到他能够彻底抛弃自己的理智,身心开始接受甚至是开始享受时,他才能真正直视自己的这股疯狂。 而现在,只不过是他这理智之线第一次有了些许的波动罢了。 距离疯狂之境,还遥远得很。 他口中念叨着饮鸩止渴,指尖却是一点儿的含糊都没有,控制着小枫将他给推到了那对石钟乳的下边,接着他竟是直接就在这石钟乳的底下,张开了嘴来...让这些不停滴落下来的水滴,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口中。 那近乎可忽略不计的喉头也正上下快速移动着,太九正“咕咚”“咕咚”地喝着这一滴又一滴的钟乳之水。 过了良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这充足的钟乳之水,让太九不再有了饥渴之感...他那理智也可算是摆脱了那些许的波动,重新占据了脑海中的高地。 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甩了甩头...将脸上剩余的钟乳之水给甩掉,也直到了这个时候,太九可算是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异状——不过,事实上他却不是直接就发现自己脸上的那一点印记,而是连带着自己丹田内力的变化才发现的。 在他这丹田之中,本就是充满了已经异变了的丝玉诀内力...而此刻,当他喝了不知多少的钟乳之水后,这丹田里边的那些异变后的内力,竟是又开始有了极彩的颜色! 这些五颜六色若是被那断魂馆中的杀手们给看到了,怕是会被他们给错认成悲欢挽歌! 不错,这些极彩的颜色...正是悲欢挽歌标志性的烟雾之色。 而太九顺着这些极彩的内力在自己的各大经脉中回溯反推,到最后他方才赫然发现...这些极彩的内力源头竟是在自己这额头上! 到了这会儿,他才总算是发现了那被悲欢挽歌留在他脸上的印记。 “这印记...” 他脸色甚是难看,想了一会后还是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自己这额头...摸倒是没有被他摸出什么来,既无凹陷也无凸起,跟他这脸上其他地方的皮肤并无两样。 “那钟乳之水...” 耳中又听着那还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接连不断地滴着水滴的石钟乳,他低下头来深思熟虑了起来。 “这是经由这入口之后的钟乳之水,量变引起质变么...” 毕竟在这之前,太九根本就没有在他这丹田之中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和异变——能够触手化的内力在某种程度上,对太九而言已经内化而不再是所谓“异变”了。 便是在喝了一滴这钟乳之水后,他体内的这些行径着各大经脉的内力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他这额头上的印记同样像是未被激活一般,而没有将他的这些内力给“染色”。 直到他彻底放开了心神,很是大口地喝了不知多少这钟乳之水后...额头上的这印记才宛若是被激活,开始工作了起来——将那些行径到这脑门之上的内力给染成了极彩的颜色,再任由它们循环回丹田之中,如此周而复始。 一个大周天、两个大周天、三个大周天...等到太九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的这些内力的颜色早就已经变得近乎是从本源开始就那般极彩了。 “这到底...” 当大概知晓自己的情况是如何之后,太九轻声说了这三个字后却又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他从这石室之中那甚是平滑的桌面,联想到那悲欢挽歌之前只是用她那烟管就能将他的这些触手给斩出一面似乎是同样平滑的横截面...不由得咋舌道。 “这里,该不会是那悲欢挽歌的闭关之地吧?” 说着,他再想到现如今自己体内的这些极彩内力,和那依旧滴落着水滴的石钟乳,太九不由得想到...那悲欢挽歌的毒功不会也是这么练成的吧? 只是,这样一来,那悲欢挽歌的目的,他就更是想不通了——她为何要将自己送到这可能的闭关之地?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当初这钟乳之水入了太九口中之后会让他觉得如此甘甜了...因为依照这推论,那么这钟乳之水确实不是什么寻常的山泉水,而是悲欢挽歌专门寻了一处宝地为了练她那毒功的特别之水。 但,话又说回来了。 这钟乳之水...到底是什么? 听着那嘀嗒作响的滴水声...不知为何,太九却是莫名地想到了那静江之底。 “似乎,这两者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那静江之底...在各种意义上恐怕都足以称之为宝地了。 甚至于两相一比,就太九的直觉上而言...倒是比这石室更有洞天福地的味道。 想到这里,太九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而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罢了,这等超出我理解能力范围之外的事还是莫要多想了...免得待会儿又干出莫名其妙的事儿来。” 他倒是对自己先前那不顾一切,纵然是饮鸩止渴也要将那钟乳之水给喝下有了些许的自觉。 “而且,现在我这手头,也不是无事可干。” 指尖随着这话,拉扯了一下。 在这石室内的绝对黑暗之中,小枫便推着太九来到了那平滑的石台边上。 虽说没有人能在这黑暗中看见...可太九这指尖却是又再飞舞了起来,与这些飞舞的指尖相连的小枫顿时便将自己的腹部给打了开来,从中取出了那两个分明能相互贴合的半具机关木人。 同时在黑暗之中,那一根又一根还看不出具体颜色为何的丝线,也开始朝着这两个半具的机关木人关节处向它们内部侵入。 “本来是想回到徐苏那家客栈之中再来研究的...” 太九一边操控着那些丝线将那两个半具的机关木人给安放到这石桌上,一边心思沉重地自言自语道。 “但现在看来,怕是得在这个石室内待上不知道多久喽。” 他,无奈地如此叹息道。 第一百零七章 奇人 而就在太九被关押在那不知名的石室当中时,那同样被关押着前往京城的竹剑,可也算是到了他这趟目的地了。 可当那位锦衣卫和这一群六扇门的捕快带着关押着竹剑的囚车,一进入这朝廷的心脏,京城时...眼前出现的光景让他们的大脑不由得停顿了那么一秒——在这繁华的京城之中,竟然出现时不时地就能看到木人! 木人! 又见木人! 一想到这木人之乱,所有从徐苏赶来的人,其神经都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了起来。 但再定睛一看...不管是那位锦衣卫还是六扇门的捕快或是被关押在囚车之中的竹剑,方才意识到这些在京城里边的“木人”跟真正的木人还是有些差距的。 尤其是竹剑,他可是亲眼看过小枫的...将这些在京城中的“木人”同小枫比较起来的话,倒是很轻易地就能发现两造之间的不同之处。 小枫在整体解构上,是贴近于人。 而这些在京城之中的造物,反倒更像是物...更具体点来说的话,那便是给竹剑一种工具的感觉。 可就算如此,当他们这一群人看到眼前这些大咧咧的工具木人时,难免还是有些恍惚了起来。 便是那位闻名天下的大侠,他这脑子也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完全想不明白这京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有这么多的工具木人——更不用说...他此时的脑子在客观物质上而言,也确实是有些难受,那忘忧印的效果,早就已经开始发酵了。 “百户大人,请问怎么了么?” 负责看守京城的城卫看着这押解着竹剑的队伍停了下来,有些不明地向那位锦衣卫如此问道。 “这...在街道上的这些木人是怎么回事?” 陈百户骑在那马上,伸出手来指了指这京城城门街道上的一众工具木人,侧头满是疑惑地问道。 “啊,原来如此。” 看了一眼那陈百户所指的工具木人,那城卫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何这队伍停了下来。 “也难怪百户大人会有此一问。” 这城卫甚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不单单是大人您觉得奇怪,便是咱们这些在京城当差的也不过只见了这木人几天罢了...胆敢说句大不讳的话,小的也很不习惯。” 听着这城卫那信息量有些大的话,陈百户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嗯?” 他回过头来,看着这城卫。 “大不讳...是何意?” 那城卫咽了一口口水,走上前去...在陈百户的马边抬起头来向他解释道。 “百户大人有所不知,那些木头玩意儿是前些日子一位来到京城的奇人所鼓捣出来的。” 陈百户皱起了眉头。 “奇人异事?” 城卫又再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想到之前这城卫所说的大不讳,以及这明显在京城得到了某种特许的木人...陈百户沉吟了一下,低下向那城卫小声问道。 “那位奇人...跟京城里的各位大人搭上线了?” 城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是大人。” 他,用手指向着上方指了指。 “是陛下。” 陈百户心头一惊。 “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城卫看了一眼在街道上的工具木人,同样息声回道。 “前些时候这位奇人被那位度支判官给引荐到了太子殿下那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随后,这位奇人便在朝会之上大放异彩。” 陈百户看着这城卫,想了想还是从那马背之上下来了。 “这度支判官,可是...那位王大人?” 这城卫重重地点着头。 “消息灵通的弟兄们都在说,那位王大人应该快要升官了。” 莫要小看这些看守京城城门的城卫...能够在这里当差的,其背后的身份根本就不是徐苏更别提开琉那种地方的人可比的。 “不管是那鼓捣出这些木头玩意儿的奇人还是本就深受太子殿下倚重的王大人,现如今这两位都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城卫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又向前走了一步...在陈百户的耳边说道。 “甚至比起这位深受太子殿下倚重的王大人,在小的看来...那位奇人或许在陛下的跟前还会更红一些。” 听着这耳语,陈百户有些迷糊了...他不是很明白,这家伙是如何得出这结论的——纵然是在京城当差,可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思哪里有这么好猜。 “嗯?” 他看着这城卫。 “这是何意?” 城卫不知为何,竟然闭上了眼睛...然后他露出了一抹在陈百户看来,略显恶心的笑容来。 “那位奇人,可是一位奇女子!”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在想些什么,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过了良久方才将眼睛睁开,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对着陈百户解释道。 “不怕百户大人笑话小的没见过世面,但小的有幸在换班时见过那位奇女子一眼...” 那恶心的笑容又在他这脸上浮现了出来。 “可惜小的过去不喜欢读书,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璀璨词句来...但那奇女子怕是小的有生以来,在见过的女子当中最为漂亮的了!” 他又再咽了一口口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事实上各位弟兄们都在传...那奇女子可能会是未来的太子妃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陈百户却是脸色一变。 “大胆!” 他本能反应般地重重抽了这城卫一鞭子。 “陛下和殿下的家事也是你们这些家伙能多嘴置喙的?!” 满脸严肃地向这城卫喝道——那声音都吓了这些随同他一道从徐苏过来的六扇门捕快一跳。 “把我这话带给其他人,将各自的嘴巴都看紧些,不要像个长舌怨妇一样乱嚼舌根!” 接着,他将那本来是用来抽马屁股的鞭子给收了起来。 “这次看在事情还没闹大的份儿上,姑且饶了你。” 那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的城卫却是一点儿愠怒之色都没有,在他脸上有的只是惊慌而已,听到陈百户这话,他连忙对着陈百户低头拱手感谢道。 “多谢百户大人高抬贵手!” 第一百零八章 天牢 这城卫是真的开始慌了,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多嘴说这些有的没的——在京城当差了这么多年的他,怎么会连这最基本的谨慎都忘记了...更别说现在,在自己跟前的这位大人可是锦衣卫啊!能够上达天听的锦衣卫啊! 难不成是因为那位奇女子实在是太过让他惊为天人,让他是想到有朝一日这奇女子可能嫁作人妇,纵然...那一位是太子殿下,也不免有些难以忘怀么? 他,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这事实上是他在潜意识当中,对于这种未来的微词和抗议。 不过,在得此教训之后,他却是再也不敢轻易意淫那位奇女子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因他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异想天开而遭致难以挽回的灾祸。 脑中这么一想着,他就打算向那陈百户告退了。 可谁知,陈百户却是看着他开口说道。 “话都还没说完,你这家伙是要退去哪!” 这城卫愣了一下。 “继续说说这些在城中的木人。” 陈百户在马下又指了指那些在街道上头大大咧咧的木人,向这城卫如此说道。 “啊,是!” 而这城卫也不再多嘴扯八卦了,就木人论木人地向陈百户恭敬地回道。 “有太子殿下站在这些木人的背后,咱们朝廷这自上而下的推广效果显然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也看了一眼...这城中仍然尚未完全习惯的光景。 “就小的所知...事实上除了太子殿下的背书之外,这些工具木人别的不说,要是真能够看习惯它们的这副模样话,城中那些店家和掌柜们倒是有透露给小的,说这些木人对他们而言还确实是挺方便的。” 说着,他便用有些复杂地眼神望向这京城之内。 “两相结合,就变成如今这样子了。” 然后,他又立马将头给低了下来,向陈百户继续说道。 “想来若是再过些时日的话,这城中的木人该是还会越来越多罢。” 想着那些熟识的掌柜们看着这些木人后的表情变化...他摇了摇头。 “不瞒百户大人,其实现在城中那些食馆、纺庄、矿产的掌柜们不说,哪怕便是搞书坊的那些假文人们,都对于这木人眼热得很...目前京城内的情况实际上是供不应求,这些人甚至连小的这条途径都没放过,一天之内也会来小的这边问个好几次,只为了那木人接下来能够被分配到他们那边去。” 似乎是有些感慨,他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在见识了这些工具木人们的效果后,这些满是铜臭味的商人们就率先一下子改变了先前那还有所观望的态度,变得异常积极了起来。” 听着这些话,陈百户却是冷哼了一声...他只是想了一下就想明白了这些大老板们的算盘。 “哼,这些作商人的当然个个都是好算计。” 看了一眼在这城门边上也有的工具木人。 “既然是朝廷自上而下要求的,那这些木人当然是不会要这些商人们的钱。” 他眯起双眼眼来...看着那些在这城门边上的街道中也异常忙碌的商人们。 “一方面,这木人不吃不喝还不要工钱...另一方面,想必最近在京城中该是有不少的商家于这短短的数日时间内,辞退了不少人吧?” 那城卫立刻就向着陈百户拱手行礼,声音满是赞叹地说道。 “百户大人明鉴!” 正欲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被他恭维着的陈百户却是直接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对着这城卫说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这活,我可比你熟得多了。” 这话搞得这城卫都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了。 接着,这陈百户便随意地向他摆了摆手,然后就这么直接带着那一群从徐苏来的六扇门捕快,继续押解着囚车中的竹剑前往京城的天牢——这天牢才是他们这一行人真正的目的地。 然而,那城卫和陈百户之间的交谈,就算他们的声音压得再低...但显然是逃不脱竹剑的耳朵,纵然是被关押在这囚车之中,可两人的对话都被他听得是清清楚楚地。 【那奇女子...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便是太九小兄弟所言的八姐了吧。】 沉默的他,在心中的嘀咕却是没有停过。 【没想到竟然是到了这京城...还弄出了这么大的架势来。】 一边忍受着忘忧印所带来那隐隐的莫名渴求之感,一边眉头深锁地思虑着...但,思索本身对他而言可能都有些困难了。 【糟糕...这毒,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还不知道这毒本体的他,只能就这么硬挺着...而没有任何的办法。 就在竹剑这么七想八想的时候,囚车已经被那陈百户带到了这京城的天牢门口。 “陈百户,这一路以来辛苦了!” 除了这天牢的牢头之外,居然还有大理寺的寺正一并在此,对着这陈百户拱手如此说道。 “寺正大人,这竹剑一案...详情想必徐苏的刘知府已经飞鸽传书给您了吧?” 陈百户同样拱手回礼道。 “详情是有了了解...还请百户将刘知府所言的罪证与这竹剑,一并交予本官。” 听着这话,陈百户只是点了点头,小心地将自开琉向徐苏而来的飞鸽传书以及那一抹真武庙长老所特有的一角递给了这位寺正。 “都在这里了,还请寺正过目。” 这位寺正很是随意地了看了一眼这“证据”,接着他便点了点头。 “嗯,那么接下来就将这竹剑交接到牢头那边去吧。” 然后,这寺正就对着陈百合和那位天牢的牢头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拱手向这些人说道。 “既然该有的东西都齐全了,那么本官也该回去深入办这案了,各位就此告辞了。” 说着,这寺正就直接离开了...走得很是干脆。 尔后,那牢头便小心翼翼地将囚车给接了过来。 “百户大人,辛苦了。” 对着陈百户问候了这么一句,便将那囚车给带到了天牢之中...片刻之后,这天牢便被那守着大门的两位狱卒给关上了。 第一百零九章 公输 待那位陈百户走远了后,守着这天牢大门的两位狱卒却是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啧啧,到底是闻名天下的竹剑,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其中一人尖嘴猴腮的瘦狱卒咋舌了一下,略带深意地如此说道。 “嘿,看来咱们的这位大侠犯下的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另一位则是瞅着有些鼠眉蛇眼的胖狱卒也露出了一抹晦暗的笑容,这般轻声回道。 “由锦衣卫亲自送到咱们这边来...小也小不到哪里去。” 瘦狱卒点了点头,接着他又开口说道。 “就是,可惜了呀。” 竟是露出了一脸惋惜和肉疼的表情来。 “嘿,谁说不是!” 胖狱卒也深以为然地点头认同道。 “这么一个真武庙的大人物,若是咱们能在里头动点手脚的话...这下半生都不用愁了!” 显然,他们惋惜的并不是竹剑这个人。 “偏偏又是由锦衣卫亲自送过来...以前的手法都不能随便用了。” 瘦狱卒撇了撇嘴。 “这真武庙搞不好比起京城的那些王公贵族都还要有钱。” 有些怅然地摆了摆手。 “目标倒是个好目标,可这钱却是不好拿了...要是真被锦衣卫给发现就完了,这一次的【生意】还是算了吧。” 就如同这两位守在天牢门口的狱卒所说的一样,在这京城...同时也是整个朝廷关押着最为重要犯人的天牢,竟是这些胆大妄为的狱卒们的生财之道。 至于所谓的手法,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先是让这天牢里边的人在行刑前很“自然”地吃些苦头,再让这些犯人把自家人给叫来...好好地孝敬孝敬一下这些狱卒,只要孝敬得多了,不但可以将那苦头给免去,甚是还能买到跟那孝敬的金额相对应的服务。 当然,跟外边的差价是成倍成倍的加乘。 而且,这些干了有相当资历的狱卒们,他们也懂得分辨那种真正的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 这位竹剑大侠,依照他们过去经验来看,显然是属于可以敲竹杆的那种——如果不是由锦衣卫亲自送过来的话。 不过,在这天子脚下的天牢都有如此龌龊嫌隙,当今这朝廷内部的管理问题自也是可见一斑了。 在这同一个时间,京城的另一角。 “贾姑娘,这处工坊可还住得习惯?” 两名来自工部的官员陪着小心地向这工坊内看上去很是忙碌的华服女子如此问道。 “有劳工部的各位大人费心了,小女子对这工坊自无不满之意。” 她将手上的木人部位给放了下来,侧过头去向这两名官员微笑着回道。 “奉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之命,希望贾姑娘能再加快一下制造这些工具木人的速度...可有难处吗?” 两位工部的官员立马将视线别了过去,不去看这华服女子那有些夺人心神的绝美笑容。 他们不敢看这位华服女子——不敢直视这女子的魅力还只是其一,更大的原因却是她可能的身份...那未来太子妃的猜测,不知为何如今在京城是有些甚嚣尘上。 “可原先工部的各位大人不是还跟王大人辩论说,一开始就先控制下数量...看看成效后再说么?” 华服女子脸上的微笑不变,依旧是笑吟吟地说着话。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工部要求加快速度的原因...她当然是知道的——人心嘛,从来都是贪得无厌的。 而被华服女子噎了这么一句的两位工部官员,只得各自苦笑着摇了摇头。 “成效已经出来了。” 其中一位年长的工部官员看了一眼这工坊内满地的木人零件。 “城中的百姓对于木人的需求,已经超出了工部本来的想定。” 他又摇了摇头。 “不管是尚书大人还是侍郎大人,他们现在都可被那些大商人们给烦得不行。” 年轻一点的工部官员连连点头称是。 “不错...坦诚地说,是我等对于这木人还有贾姑娘您,有偏见。” 这人倒是真诚地心中的实话给说出来了。 “还望贾姑娘能够不计前嫌...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华服女子闻言,只是笑了笑。 毕竟...目前的事态发展,本就是出自于她手。 “既然工部有令,小女子自是不会抗令。” 她将先前放下的木人部位给重新拿在了手中。 “对了,现在制造出来的都是极简结构的工具木人,接下来的制造进程可否要小女子再进一步深化一下?” 工部的两人听着这话,双双对视了一眼,年长的那位只是略微思虑片刻便对着稍年轻的另一位点了点头,然后这年轻一点的工部官员就拱手向着太八行礼说道。 “贾姑娘有心了,具体还请待我俩去询问过尚书大人后,再给贾姑娘肯定的回复。”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 “但,贾姑娘也可以先做做这深化木人的准备了。” 华服女子点了点头。 “好的,既然如此...那就小女子先去忙,不出去送两位大人了。” 而这工部的两人却是连忙摆手说道。 “本该如此,多有叨唠...我俩这就离开。” 说着,两人就这么恭恭敬敬向尚未有官职的华服女子行了一礼后,从这工坊之中离去了。 直到跟那工坊有了相当的距离以后,这工部的两人方才又开口彼此讨论道。 “现在看来,当初因为忖度太子殿下而把这曾经的公输坊给了贾姑娘,倒是阴差阳错地做对了。” 年长一点的官员有些感慨地说道。 话语之中,也不难听出...那工坊,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的地方。 “确实,给了贾姑娘之后,倒是也不负这曾经的公输之名了。” 年轻的官员如此回道。 “不过,若她真是那传说中的墨家之徒的话...” 他,想了想却是露出一脸好笑的神情来。 “记得这两家的老祖宗好像并不是很对盘啊。” 到底是工部的官员,墨子和公输子两人之间的故事,他们当然是清楚地...难说这工部的各位大人在这里头没有安放什么特别的心思。 第一百一十章 来访 另一边,在那公输坊内的太八将那两名工部的官员打发走了之后...在她的身后却是多出了一道人影来。 这人影是一位满溢阴柔之气的中年太监...不难看出,这位太监是从宫内而来的,并且瞧他这副不太简单的样子,估摸着便是在那十二司当中,也该是有名的人物。 “如何,那竹剑可是真到了京城?” 太八手上的动作没有分毫的停滞,头也不回地开口向这中年太监如此问道——语气跟先前那两位工部的官员有着截然不同的调性! 中年太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已经被关押进天牢了。”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尖细...就像是一般太监所该有的声音一样。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跟过去不同了,完全不同...只不过,这里边的不同就算再是熟识之人,若无高深的内力伴身也极难分辨得出。 “将他送来京城的锦衣卫已经到宫中向陛下汇报这里边的详情了。” 太八听着他的声音,眉头却是不由分说地皱了起来。 “唔...还是有些不足。” 针对这耳中的声音,她如此呢喃低语着。 但马上她又摇了摇头,将话题给拉回到那竹剑上。 “竹剑么...” 太八,想到了刚出墨阁不久后,所碰到的黑衣面纱女子。 “呵,这是那悲欢挽歌给我的礼物么?” 她如此自言自语道。 “断魂馆?” 她自顾自地笑了,全然不在意那站在她后头的中年太监。 “怕是烟雨楼罢。” 想着那黑衣女子,她露出了一抹极具危险气息的笑容。 “只要你不挡路的话...合作,又何妨。” 面对太八这些明显带有各种深意的话,那来自十二司的中年太监...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动也不动。 “这礼物,我就收下了。” 太八将手头的工作给停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到时...便是要靠你才能把这礼物给取出来了。” 她拍了拍那中年太监的肩膀,简直就像是上级在对着下级的态度一样,如此对他说道。 “明白。” 而这中年太监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半点的异议和觉得不对劲...然后,就直接在这公输坊中消失了他的身影,想来应当是前往皇宫之中去了。 “庙堂上的准备差不多了。” 太八将这公输坊的大门给关上——在这公输坊内可没有什么供她打下手的人,一切都是太八亲力亲为的。 毕竟,这木人造物一事显然是墨阁的不传之法,不管是那位王稳川还是太子都不敢说叫她将这法门给广授天下...更何况,就算太八本人没有什么门户之见,真将这些造物要诀给传了出去,可哪怕是那些用于遮人眼目的工具木人,里边的深奥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到了这京城之后,倒是离这江湖远了些。” 她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我留在各地的作坊,如今自行发展得如何了。” 太八说完这一句话后,这公输坊的大门便被她彻底地关上了...谁也不知道,她在这公输坊内是要做些什么。 但至少,在京城的百姓看来,她只是在里边造工具木人而已,纵然是在一些有有心人的眼中...她也不过是有着一门正不断地蒸蒸日上的事业罢了。 冠绝京城之美还享誉着各种名声的贾茗姑娘,又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 夜深人静的京城,比起徐苏来要多了一份清穆和庄严。 鲜少有人知道,在今夜...有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自皇宫之中正缓缓地驶向天牢。 守着天牢大门的两个胖瘦狱卒,看着这辆略显穷酸的马车向他们缓步驶来,正想冲着这马车呵斥的时候...数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影便出现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一个手刀便将这两人给打昏了过去。 待这马车停在天牢大门前时,这天牢的大门却是从内被打开了——这大门打开的时机跟马车停下的时候,简直就像是校对过一般,不偏不倚连霎那的间差都没有。 天牢内的狱卒,除了牢头之外全部人都昏睡了过去...甚至不单单是狱卒,便连那些犯人也是如此。 牢头,不敢挡在这大门的通道之上,他在大门的侧面朝着马车跪下,将头压得低低地...好似害怕在视线中看到人影一般。 接着,从这马车上下来了两人。 两人,都是肉眼可见的老迈之人——一人身着不再合身的侠客劲服,另一人则是一身的太监服饰,表情满是恭敬地搀扶着他。 而且,说是太监服饰...其实也不太准确。 毕竟,他的这身太监衣物,整个皇宫当中除了他以外也没有第二名太监能穿...敢穿了。 老太监搀扶着那老者,缓慢地走在这天牢里头。 良久...老者来到了关押着竹剑的牢门前。 “剑元,这是咱们多久之后的碰面啊?” 他,对着里边的竹剑,开起口来很是轻声地如此说道。 本来一直坐定着抵抗那忘忧印之毒的竹剑在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后,有些愕然地张开了双眼。 这第一位前来探望他的人,大大出乎了竹剑原本的设想! 来人并非他在京城的那些老朋友们...当然了,硬是要说的话,这老者也确实能算是他的老朋友。 只不过身份有别,竹剑当然很是识相地将其忽略不计。 “今天,来这里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 老者,对着竹剑笑了笑。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这身已然不再合身的劲服。 “而是...过去曾和你们一起游荡过江湖,那不明身份的小子。” 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呵,如今该说是老小子了。” 拍了拍那扶着他的老太监,老太监自是了然...对着两人点了点头,留下了一张显然是特指过的折叠椅子后,便松开了这搀扶着老者的手,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就这样,在这牢房的内外,除了竹剑和这位老皇帝外,再无任何第三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 献借 “要不是今日难得的重逢,这酒...我可是被控制得紧紧地,轻易不让喝几口。” 坐在那特制的椅子上,老者从他那不再合身的侠客劲装中取出了一小瓶的酒水,朝着牢门中的竹剑晃荡了几下。 “剑元,你也要来一口么?” 从坐定中醒过来的竹剑,强忍着那不断向他袭来的忘忧印之毒,轻轻地摇了摇头。 “戴罪在身,安敢于天牢中饮下陛下之酒。” 哪知,老者一听这话,却是笑了。 “戴罪在身?” 他,看着竹剑...然后甚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别人或许我还不好说。” 将那酒水喝了一口。 “但纵然有数十年未见,可你这竹剑的侠名便是整个京城也闻名遐迩,深在宫中的我时不时地也能从那些官员的口中听到你这竹剑之名...” 老者,顿了一下。 “看来,跟我不同...剑元,你却是一点儿都没变。” 说到这不同二字时,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这身衣服。 “若真是按照锦衣卫所汇报的那般,有一众六扇门被剑元你给杀了...” 他,和竹剑四目相对。 “那么,他们便是有该被你所杀的理由!” 老者,对于竹剑很是信任。 “可有误?” 面对老者这满是信任的眼神,竹剑...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并非死于我的剑下。” 老者闻言,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在意这真相如何。 “哦,是么。” 他,很是淡然地如此回道。 听着老者这话,竹剑便知道了...果然,这位“老朋友”的到访,是有着更为重要的目的。 “江湖...势大了。” 老者的声音,说不出的阴沉。 “...” 竹剑看着他,却是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 瞧着竹剑这沉默的模样,老者居然开始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当然,朕明白。” 他,开始自称为朕了。 “朕这是在倒果为因,本末倒置。” 又喝了一口酒。 “事实上,若是朕和朝廷做得好,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投身于江湖之中...老是心心念念地想着行侠仗义。” 作了皇帝这么多年的他,很少在谁的跟前有显露出过这么不同寻常的一面。 “这些...朕,都明白。” 竹剑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但他却反倒是安慰起了牢门外的老者。 “陛下...至少,您努力过了。” 可显然,这话语对于老皇帝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效用。 老者对此,不置可否。 “呵。” 他将手中的小酒瓶很是随意地扔在这天牢的一角。 “也许吧。” 看着竹剑,像是回想到了那年轻时候隐瞒着身份行走在这江湖上的那些日子。 “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老皇帝,有些无力地问了这么一句...只是,不知道他这问话的对象是谁。 “登上了皇位之后,朕这满腔的热血却是随着一堵又一堵的无形南强,不得不一天比起一天,冷了下来...” 他,背靠在这特制的椅子上,对着竹剑很是诚恳地说道。 “曾经答应你们的...朕是做不到了。” 老者,叹了一口气。 “便是朕,想要将这朗朗乾坤重昭天下,却同样是难如登天。” 说着,他竟是苦笑了一下。 “朕这位置,可真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般自由。” 摇着头,轻声说道。 “坐在这位置上,是真的没法再像从前跟你们一起游荡江湖时那般...快意恩仇。” 他,坐在那张特制的椅子上,对着竹剑伸出了他那两个同样年迈的手掌。 “天下,太大了。” 看着自己的这对手掌。 “朕的天下,太大了...而朝廷,也同样太大了。” 他的这对手掌,早已失去了年轻时候的血色,上边满是象征着死亡的老人所特有的斑点。 “牵一发而动全身,坐在龙椅之上,只觉得,这手呀...” 两个手掌翻覆了一下。 “便是再大,也难以遮天。” 说着,他却又露出了笑容来。 “也不怕剑元你笑话。” 如此对着竹剑继续说道。 “我呀...其实是真心觉得,当这皇帝呀...可远没有当初跟着你们一起当大侠的感觉好。” 老皇帝将那两只伸出的手掌收了回来。 “剑元,我老了。” 从那特制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看我这身子,可有年轻时候半分的风采?” 双腿摇摇晃晃地,看上去竟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跟你比起来,莫说是过去的那些武功了...” 他,指了指自己这满头的白发。 “如今,更是老到了...或许一天下来都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老皇帝依旧是面带着笑容看向竹剑——只是在竹剑的眼中,这早已没有半分熟悉身影的旧友,其笑容中只是苦涩。 “就连思考,恐怕都坚持不了多久了。” 接着,这位侠客劲装穿在身上,浑身上下皆是不合的老皇帝居然对着竹剑行了一礼! 而竹剑当然直接将这礼给避开了...无关气数玄学之说,他只是单纯地不愿僭越罢了。 “江湖,势大了。” 老皇帝行了一礼后,再一次地将先前的这句话给重复了一遍。 “所以...” 他直起了身子。 “对不住了,剑元。” 话是这么说,可他这语气中绝无半分歉然之意。 “倒果为因也好,本末倒置也罢。” 老皇帝的表情,满是严肃的神色。 “为了朕的天下,便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极为认真地看着竹剑。 “朕也不得不为。” 竹剑听着这些话,笑了。 “当初这件送你的衣服,看来没有送错。” 曾经的少年和眼前的老者,两人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何曾变过?” 忘忧印的毒不停地侵蚀着竹剑...但,此时的竹剑竟是有些享受这毒了。 “陛下,可是要向老夫借些什么?” 老皇帝转过了身去。 “荆轲刺秦...” 老太监瞬间便来到了这牢门前,将那特制的椅子收起来的同时更是搀扶着老皇帝向着天牢之外走去。 “公子献头。” 人,走了。 “既是君命...” 竹剑,闭上了双眼。 “取之便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材料 在那密闭的石室之中,经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太九已然是将那具两分的木人给拼接得差不多了...但随着这拼接越是到了尾声,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冰冷了起来。 夜深人静,本就无光的石室...彷佛跃入了深渊之中,而这深渊却来自太九的心——这木人给他带来的震撼和心惊,已然是被另一种的情绪给完全淹没了。 “太八...” 他手上那拼接的动作,停了下来。 “过分了。” 在这深渊中如此呢喃自语道。 “如何,陛下这么晚出了皇宫可是为了那竹剑?” 灯火通明的公输坊中,太八头也不回地向身后忽然出现的站定之人淡然问道。 “若无意外,十之八九...正该是如您所料,陛下他是去了那天牢里边看望他的那位老朋友了。” 面无表情的中年太监躬身低头向太八汇报道。 “依你在这宫中多年的资历。” 一具跟白日那瞧着就只是工具所截然不同的木人肢节,正在她手中打磨蜕变着。 “陛下,他是打算...” 她这手上的动作跟着话语同时一顿。 “杀之?放之?” 甚是悉声地开口问道。 “君心...不敢揣测。” 中年太监听着太八对他的问话,只是摇了摇头。 “哦?” 太八回过头来,看着他,笑了。 在这灯火中笑得是这般的好看...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可那中年太监却马上将头低了下来,脸上依旧是那般的面无表情——他不敢看太八,但他知道...如今的他,就算真的看了太八这铅华洗尽珠玑不御的笑容,心中恐怕也只会是平静无波吧。 “连你都不知道么?” 带着些许莫名的笑意,太八如此问道。 “莫说是君心了。” 这中年太监叹了一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戴上了一副面具般,依旧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人心无尺,何以度量?” 他,感叹道。 “更遑论是君王的心思了。” 哪知,太八却是不由得捂住了嘴...轻笑了一下。 “不。” 她将那捂住嘴的手伸了出去,在这中年太监的心脏处摸了一下,脸上依稀能见到一抹满意的笑容。 “人心是无尺,却不包括你。” 在她的眼神中,这位面无表情的中年太监竟然是跟另一只手中的木人肢节一般无二! “你这心,出自我手,自是有度量。”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动这公输坊的灯火...让两人在这灯火之下的影子,变得绰约飘渺了起来。 同时,这阵风也吹动了那中年太监的衣袖——惊鸿一瞥,但见在他那太监衣饰之中,手腕手肘处,早已没了肉色...竟是一片木人痕迹! “太八...你,过分了。” 黑暗之中的太九,语气说不出的低沉。 “事,有为,有不为。” 那一具两份的机关木人,已是拼接完了。 “纵是有再多的理由...此事,也不该发生才对。” 一根又一根的丝线爬上了这具渡过了静江的机关木人。 “你...竟然将人添作材,炼为木人!” 那些丝线爬到了这具木人的身躯之中,只是瞬间便发现了...这桌面上的既是木人之躯,更是曾经的血肉之躯! 在各个部位肢节上的木头纹理,根本就不是什么纹路! 而是它们...他们曾经的经脉和血管! 明晓了这一事实的太九,饶是见多识广两世为人的他,也不由得头皮发麻了起来。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他,不明白太八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将这“恶”给做到这一步——这事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天下骂名若有一石,独这事,太八也足以担上八斗了。 然而,就算太九他暂且先不去想太八是为了什么以及又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 单单就目前从这具机关木人所得到的真实信息来说,恐怕由太八一手策划的木人之乱,也是会比他原本那最坏的想象还要来得更为糟糕! 没错。 这算是给他解释了...为什么那些机关木人会有所谓的“人工智能”了。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人啊,当然是有智能了! 只不过,这些机关木人本就是由人所改造的事实,比起那“人工智能”来反倒更让他胆颤心惊,无所适从! “这些人,又为什么甘愿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黑暗之中的太八,用他的这些极彩丝线在那机关木人体内观察着一切。 “为八姐她,为虎作伥。” 太九在这一片宛若深渊般的黑暗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希望...真有什么机器人三原则就好了。” 他,希望这木人之乱的木人...是被太八所强行下的命令,而非另一种最令他担心的可能——这些换了一副身体的“人”,是出自于自己的意识而做的掳人决定。 “可还习惯这身体?” 煌煌光明中,太八将那打磨好的木人肢节...套上了一层人皮。 “好似生来便是如此...自无所谓习惯不习惯。” 中年太监,低着头如此说道。 “那便好。” 太八直接走到这中年太监的身侧,将他那条褪下了皮肤的木臂卸了下来,换上这打磨了一晚的新手。 “只要不超负荷地运转内力,这皮便不会轻易褪下。” 拍了拍这新换上的手臂,她笑着问道。 “十四司中可有人发现你的异常?” 中年太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多亏了...贾姑娘这神乎其神的技巧之术,还没有谁觉得奇怪。” 贾姑娘这三个字,他其实是有些叫不出口的...在理解了自己和她的差距后,也不是没有改过口。 毕竟,太监嘛。 但在太八的要求下,他也只能称呼贾姑娘——事到如今,他当然知道这是假名,可真名却断然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那位跟陛下形影不离的老太监也没发现么?” 帮他换完了这手臂的太八又回到了制造台上,开始打造起其他的部件来了。 “童大人的话...不好说。” 中年太监,闻言摇了摇头。 “不过,应当是没有发现的...否则,那也就相当于陛下他知道了。” 太八,不置可否。 “呵,是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平 融阳,终于是在他所说的三日之后回来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竟然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迎接他的,只有剑清和融枂两人——还是在另外一家的客栈里边。 “这样么...” 他听着剑清和融枂两人巨细靡遗的汇报,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脑海中想些什么。 “融阳师叔...” 融枂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来,不敢看融阳...她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对于净火洞的那一众师弟和师妹,该负上应有的责任。 “不必介怀。” 融阳听着融枂这明显情绪有些不对劲儿的声音,睁开了眼来。 看着她,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会发生这等祸事的关键并不在你们。” 冷哼了一声。 “呵,这关键却是在于我。” 从这客房的窗户向外望去。 “我的踪迹...看来是被你们这言语中那所谓的可能【错觉】给掌握到了。” 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剑清。 “甚至于,反过来说,我还挺庆幸你们在那时候是出了城去。” 轻轻地摇了摇头。 “否则,便是连你们二人搞不好我都见不着。” 顿了一下,他眯起了双眼来。 “要真是这样...那么,我这唯一的信息来源也就只剩下这徐苏了。” 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 “到时候,便是他们怎么说...我怎么听了。” 非但并没有怪罪于剑清和融枂两人,还如同剑清所说的那样,将这群净火洞弟子消失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同时,更是仔细地开始盘算了起来。 “咱们所在的这徐苏呀...果然问题不小。” 不管是那无忧草泛滥的城南旧区,还是这客栈走水一事,无一不是在向他们透露着...这徐苏城,其实远没有他们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太九,他也没有回来么?” 融阳淡淡地如此开口问道。 “嗯,没有回来...直到现在,也未曾看到他的身影。” 剑清点了点头。 “便是连这徐苏四面的城卫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向融阳说了出来。 “唔...” 融阳沉吟了一下。 “你们两人的看法呢?” 他看着剑清和融枂两人。 “毕竟...他是跟你们一道前往那鱼香村的。” 剑清和融枂双双对视了一眼,融枂抿了抿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只是摇了摇头。 倒是剑清,直接拱手向融阳说道。 “回师叔,若是他真要走...其实在来徐苏之前,就有很多机会可以走了。” 剑清,顿了一下。 “至少...我不觉得他会是如此。” 事实上,融阳或多或少也是这么觉得的,若太九真是趁此机会逃走的话...那便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着众人,而这木人之灾也就决然跟他脱不了干系。 如此反推回去的话,融阳倒也确实不认为太九会是如此,比起剑清来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反倒更相信这能够悟到自己剑意的太九。 剑意,可不单纯只是武功而已。 与其说是相信太九,还不如说...他相信自己的剑。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在返回徐苏时,必然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才会到现在都还没归来才对。” 剑清表情很是凝重。 “不瞒师叔。” 和融枂对视了一眼,在融枂点头之后她才继续说道。 “我们两人其实早就有这念头,觉得会是这样了。” 融阳又望向了窗外。 “不过...这徐苏轻易不再容许你们两人出城了,是吧?” 融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不知为何,这徐苏的官府和六扇门似乎是将剑清师姐和我,以及师叔和那太九小弟当成了可能的嫌疑人。” 对此,融枂很是苦恼。 “完全弄不懂,这徐苏的官府到底是怎么想的!” 融阳听着这话,双眸又再眯了起来...里边尽是危险的神色。 “呵。” 他,冷笑了一下。 “这徐苏么...” 两道剑眉宛若是利剑出鞘一般,在这客房中散发着浓厚的剑意。 “可得要睁开眼来好好地看一看了。” 剑清闻言,脑筋转得很快,她向融阳好奇地问道。 “融阳师叔,可是丹承师伯在那无忧草上有发现交待些什么?” 融阳回过头来,看着剑清,点了点头。 “有是有。” 可马上,他却是又摇着头继续说道。 “不过,这并非你们这些小辈该操心的事。” 然后,更是对着两人笑了笑。 “这事,便放心地交给我们这些长辈来办就好。” 说着,他还拍了拍剑清和融枂两人的肩膀。 “而且...反正这无忧草已经送到了师兄的手上,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这无忧草一事了。” 轻声地向两人说道。 “这时候,就莫要被这无忧草给分了心。” 然而,融阳他对这两人的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融阳却是觉得这失火一事,怕是跟他们在这徐苏中发现了无忧草是有着直接的关系! 不过,对于这一点可能的关系,他是没必要在剑清和融枂两人面前提起就是了——否则,瞧融枂这副内疚的样子,怕是又会胡思乱想起来,觉得是自己在城南旧区时多管闲事才让那些净火洞的弟子们遭至灾祸。 “好了,现在先前往那鱼香村...找找看有没有太九的踪迹。” 顿了一下,他却是笑了。 “搞不好他还真的在那渔村里头捕获到了一具机关木人,只是在研究得有些忘了时候也说不定。” 故作轻松地说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但这徐苏官府...” 剑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呵,放心。” 融阳直接截过了话头。 “有我在,那便由不得他们了。” 他淡淡地如此回道。 “但师叔,这徐苏官府到底还是代表着朝廷。” 融枂也有些担心地开口说道。 “朝廷,总也得讲理吧。” 融阳,很是气定神闲。 “更何况,如今...这天平早已倾斜。” 剑清和融枂不是很明白这话的意思,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融阳却是直接一马当先地从这客房中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调令 另一边,在融阳回到这徐苏之前的稍早时候。 李平却是奉命来到了这刘知府的家宅之中...而在这刘知府的家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多了另外一位青年。 只是一眼,李平便知道了这青年就该是先前刘知府所说的那位要陪同六扇门一起办这失火一案的人了。 当然了,李平自也是知道,这青年应当是这刘知府的心腹——只是,让李平有些许疑惑的是,这位刘知府的心腹...他可从未看到过。 “来了?” 看着李平的到来,刘知府只是笑着如此说道。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戈,之后将跟你们六扇门一起去办理这起莫名失火的案子。” 被称作王戈的青年率先对着李平拱手正经说道。 “王戈先前只是一介文员,对于办案的诸多事项都甚是不熟,还望李主事能够不吝指点,多多告知王戈一二。” 听着这青年这略有些低姿态的话语,李平同样拱手回礼道。 “王兄弟,客气了。” 只不过,他话是这么说...在江湖上摸爬多年的李平却是经由这常年所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这位王戈说自己不过是一介文员,但李平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位被刘知府所特意安排进来的青年...似乎并不像是什么不谙武学的所谓文员。 但,最多也只是这样罢了...毕竟,说是直觉,实际上也太过主观了。 尤其是作为六扇门的办案人员,最忌讳的就是依靠主观直觉来判断人事物了。 所以,李平强忍着内心不断涌现上来的想法,很是认真地对刘知府点头说道。 “多谢知府大人愿意舍爱让王兄弟跟六扇门一起来办理此案。” 正在这时候,还不待他们三人多寒暄几句,却是有六扇门的捕快迅速朝着这知府的家宅中跑来。 “李主事,统领大人有事要您过去一趟!” 因为奉了六扇门统领的话,所以那些守在这家门的人自然不敢多加阻扰。 而里边的三人听着这话,却是各自都愣神了一下。 李平看了一眼刘知府...这刘知府沉吟了一下,也只能点了点头。 “既是你们统领大人的命令,那我也不好强留李主事在此了。” 说着,便对着李平拱手一笑。 “那...李平就先告辞了!” 犹豫了一下,但李平还是拱手回礼向着两人告辞离开了。 片刻之后,刘知府和那王戈对视了一眼...两人便一同走进了这知府的书房之中。 “这六扇门的老家伙,反应还是挺快的嘛。”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刘知府的口中发出。 “这六扇门,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而王戈,竟也是同样的女声——这另一道的女声,里边却是带着无尽的慵懒,倘若听在寻常男人耳中,怕是只觉得满是诱惑。 “与其说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如说是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吧。” 刘知府,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叹息道。 “姐姐你这次的动作,到底还是太急躁了些。” 王戈转过头来看着他。 “哦?” 嘴角勾起了一道邪魅的微笑——若这面容不是青年的话,反倒有可能风情万种。 “妹妹你这是在教姐姐我做事?” 刘知府看着王戈,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妹妹我哪里敢呢...” 说着,他却是摇了摇头。 “不过,这么看来...这李平还真是被那六扇门的老家伙看得相当重喽。” 对此,王戈则只是笑了笑。 “左右,不过是朝廷的事罢了。” 他,在这书房中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 “朝廷的麻烦,可不止姐姐我这一桩呢。” 捂住嘴,笑得很是开心。 “一切,都才刚开始而已。” 刘知府看着这王戈甚是妖媚的笑容...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边,是代表着徐苏官府的两人。 另一边,则是代表着这徐苏六扇门的两人...李平也到了这徐苏六扇门的最深处,那位统领的房内。 “伤,好些了么?”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者,看着李平的到来,先是向他问了这么一句。 “托统领的药膏,多少能够从床榻上自由行动了。” 老者听着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何必这么拼呢。” 李平,沉默了一下...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统领...” 但他这话头却是直接被老者给打断了。 “李平,你很能干。” 老者没头没脑地如此夸道。 “统领?” 李平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不必有所疑惑,你确实很能干。”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又再次轻轻地摇了摇头。 “想一想当初我找你来这六扇门,已经有七年了吧?” 李平点了点头,拱手回道。 “仔细想象,是有整整七年了。” 老者对着他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如今,可想通了?” 李平也再次沉默了起来,接着他摇了头。 “不敢说是想通了。” 然后,又点了点头。 “但,至少...知道曾经是错在哪儿了。” 老者走到李平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知道么,不止一个人来跟我汇报说你很有【干劲儿】。” 老者的话语中,满是深意。 “但考虑到你的能力,我多少还是能顶住压力,将你给保下来。” 他摇头叹息了一声。 “不过...这一次却是抱歉了。” 看着李平这身上尚未恢复完全的伤势。 “在看到你受伤了之后,你以前所办之人...都一道趁此机会借着背后的势力向我施压。” 顿了一下。 “因为是被那血梅所伤,你这武功能否恢复如初,倒也难说。” 他摇了摇头。 “便是我,也没法再用先前的理由堵住这些人的嘴了。” 转过身去,坐到了椅子上。 “唉...咱们徐苏这小庙难敬你这尊大佛。” 老者从衣袖之中竟是直接就掏出了一纸调令来——只是瞧这样子,这封调令好似并不是最近这几天才写好的,上边的印迹看着也准备了有些时候了。 “拿着这封调令,去开琉那边混个闲职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抢功 从这老者手中接过那调令,李平却是直接对着这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统领这七年来的栽培和提携!” 而老者只是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莫要继续待在徐苏了,快走吧。” 他看上去像是在赶苍蝇一般,想要就这么将李平给赶走——而李平的表情则极为郑重,向老者抱拳点头后方才沉默着转身离开,李平又不是蠢蛋...他多少还是能够猜到这位老者的用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徐苏...” 待李平彻底走远了后,老者站起身来缓缓地如此自语道。 “呵。” 竟是冷笑了一下。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将李平的人事档案从衣袖中掏出。 “还得将这递送给京城的总部。” 一想到京城,他却不由得又失笑了一下。 “京城那边也好不到那里去就是了。” 笑着笑着,这笑容倒又直接变得惆怅了起来。 “至少,好苗子可是得给留下才行。”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呵...便是这最近多出来的木人又如何,虱子多了不痒负债多了不愁,于这从来都是乱糟糟的江湖而言,不过只是多了一笔烂账罢了。” 说着,老者将李平的人事档案给翻了开来。 “抢部下的功劳,虽然这些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得也不算少了...但真这么做倒还是当官这么久以来第一遭。” 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一只毛笔来。 “这眼睛呐,太久不睁开来...还真有可能就那么看不见了。” 只见在李平的这人事档案那记录着功劳的页面上,竟是在各个详细汇报的前头本就空着一个名字的位置。 “奉我之命...” 老者在这空出的位置上,填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显然,这么一来...这一笔一笔的“功劳”,其主功就变成了老者。 李平,不过是执行人罢了。 “希望届时你们这些作为靠山但又躲在京城的大人物们,能够不要那么生气啊。” 写着自己的名字,同时更用满是嘲讽的口吻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怕是做不了多久喽。” 将李平的“功劳”尽数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后,老者将那人事档案又收了起来,然后提了提自己的这身六扇门统领衣裳,摇头笑着这般自语道。 “不过...在此之前。” 从这六扇门的深处,走到了外边来...然后,一跃而上! 跳到了他这六扇门自家的屋顶上。 “刘琦啊,刘琦...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在这屋顶之上,看了一眼隔壁的忙碌的徐苏官府后...他却是直接别过视线,望向了那刘知府的家宅。 “原本都到这岁数了,我可是想着就老老实实当个脱手掌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混吃混喝,混到棺材里边的。” 他,又望向了那家沦落为废墟的客栈,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显然你们这是要逼我在褪下这身衣服前,去干些年轻捕快该干的事啊。” 这位老当益壮,甚至还深藏不露的徐苏六扇门统领,竟是就这般在这屋顶之上施展着轻功,不过眨眼之间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到哪里去了。 而李平则是在走出了这六扇门之后,看了又看自己手中的调令。 略微思虑了一下,他回头看向这比起往日来忙碌了许多的六扇门...决定在离开这徐苏之前,跟剑清和融枂两人碰面一下——他觉得有些事情反倒是可以跟她们两人聊,而非跟他的这些同僚们说。 如此想着,李平便将手中的调令给收了起来,改变路径朝着那两人入住的新客栈走去...正巧,当他来到这客栈的时候,便见到了她们两人以及融阳从那客栈里头走了出来。 “血梅前辈!” 在看到血梅的瞬间,他不由得很是小声地惊呼了一声。 他是真没有想到融阳居然也会在这里。 不过,想来也是...不管是融阳的离开还是回来,莫说那些守着城门的弟兄了,便是他自己也决然发现不了这位前辈的行踪。 “没想到还能再看到血梅前辈您。” 融阳的出现,确实是出乎了李平的意料之外...连带着,将他本来想要跟剑清所交谈的话都按捺了下去,他走上前去略带深意地向融阳如此说道。 而听着李平这话,融阳却是看了一眼剑清和融枂,两人都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是有将他的行踪稍微透露一些给这位李主事。 “前辈...你们这是,要出城么?” 看着这三人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李平却是皱起了眉头来轻声问道。 “怎么,难道六扇门还不允许我们三人出城么?” 融阳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 李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至少,刘知府那边是有在怀疑前辈您的。” 哪知,融阳一听这话,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呵,这位徐苏的知府大人么...” 他,别过头朝着这位刘知府家宅的方向遥望过去。 “怕是今后还有得是机会碰面。”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 “你呢?” 看着李平,指了指剑清和融枂两人。 “来找她们两人,想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李平看了一眼剑清和融枂,又看了看融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本来是有些话想要对剑清姑娘说的。” 但话说道了这里,他却欲言又止了起来。 再看了看眼前这三人...到底还是没有将心头对于这徐苏官府的疑惑给说出来——有一说一,他自己也是代表着朝廷,在没有真正确切证据之前,还是不必向这些江湖人随便说些什么好了。 他,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待在下想明白之后,会向前辈以及两位姑娘明言的。” 剑清和融枂两人听着这话,反应不一。 融枂像是很能理解一般,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剑清,则皱眉不语。 “呵,不干不脆。” 融阳更是对着他直接点评了这么一句。 “不过,倘若前辈和两位姑娘是真打算要出城的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城 “不过,倘若前辈和两位姑娘是真打算要出城的话...” 这三位对他的看法,李平本人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反倒向他们说起了这出城一事。 “除非,三位是不担心跟朝廷起冲突...” 顿了一下。 “连带着三位背后的门派。” 他摊开了双手。 “便是没有扯到朝廷这么大...少说也算是跟徐苏的官府和六扇门撕破脸面了吧。” 李平的表情极为诚恳,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这些话听着像是有些带着威胁的意味。 剑清蹬了李平一眼,正欲开口嘲讽说些什么的时候,而融阳却是拉住了她然后看着李平笑了起来。 “听你的这些话...可是对于我们三人出城一事有什么办法?” 李平闻言,也笑了。 “不敢说是办法。” 笑着笑着,他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利用在下的这层官皮罢了。” 说着,他便又将那调令给掏了出来,接着更是转过了身径直朝着城门走去。 “还请前辈和两位姑娘随同在下一道前往这城门。” 头也不回地如此说道。 而剑清和融枂则一同望向了融阳...融阳看着李平的背影,想了想还是笑着对她们两人点了点头,接着便迈开了脚步缓缓地跟了上去。 很快,这一行四人便来到了这徐苏的城门——既是通向那鱼香村,又是通向那开琉城方位...同时还是太九和剑清当初闯入这徐苏的东门。 “李主事,统领大人他这是...” 看着李平递过来的这一纸调令,守在东门边上的那六扇门捕快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李平后,很是小声地向他这般说道。 “我已经不是主事了。” 但李平却只是坦然地对着这位六扇门的捕快轻轻地摇了摇头。 “至于...统领大人的想法,还请各位弟兄莫要胡思乱想。” 一脸认真地继续说道。 “统领大人自是有他的考量,我等只要安心听待统领大人的吩咐和命令就好。” 那位捕快看了又看李平的调令,叹了一口气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明白了...” 说着,他又瞧向了李平身后的三人...尤其是那位有着青年样貌的剑眉之人。 “那这三位...” 同样极为小声地向李平询问道。 “放心,有我在。” 李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如此笑着回道。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位凶名在外的融阳后,又看了看自家曾经的上司,这位六扇门的捕快终究还是向他们四人放开了道路。 “李主事...还请一切多加小心。” 待李平这擦肩而过临走之前,这位捕快还特意说了这么一句...可以看出,李平在这徐苏的六扇门里边还是挺有人望的。 这一行四人便如此轻易地出了这徐苏城。 在官道上走了一会儿...待四周都悄然无人的时候,李平方才回过身来直接和融阳四目对视。 “还望血梅前辈能够诚实地告知在下一点。” 又看了一眼融阳后头的剑清和融枂两人,拱手抱拳向他开口问道。 “三位要离开徐苏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听着李平的这问话,融阳非但没有任何愠色,先前就挂在嘴角边上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却是更加浓厚了起来。 “呵,不在里边问...反倒是出徐苏城之后再问...” 融阳,歪了一下头,双眸之中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平,笑意分毫不减地回道。 “这不正说明你也已经猜到些什么了吗?” 回过头去,望向后边的徐苏。 “这徐苏,已不像你们以前所认知得那般熟悉了,对吧。” 但李平的表情没有一点儿的变化,仍旧是满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血梅前辈...还请恕在下的不自量力。” 李平没有回复融阳那满是试探之意的问话,反而更是直接地说道。 “但,现在是在下正询问您,而不是让您反客为主地来询问在下。” 看样子,在原则性问题上这位李主事...就算不再是主事了,也不会退让半步。 而似乎是担心融阳会就这么动起手来,融枂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拉了拉融阳的衣袖。 “放心,我的气量还不至于这点事儿都容不下。” 融阳在看了一眼李平后,又对着身后的融枂摆了摆手,有些好笑地如此说道。 “我们出城所为之事...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耸了耸肩。 “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那位太九小兄弟可没有按时归来。” 李平听着这话,点了点头——事实上,针对那瘸腿小瞎子的嫌疑,他可从来没有放弃过这猜想。 “自是出城去找找看有没有他所留下的痕迹。” 融阳朝着鱼香村的方向望去。 “或许...他已经找到了另外的木人,正在研究当中,而这木人之乱搞不好都看到曙光了也说不定。” 但李平的眉头却是一皱。 “血梅前辈...您出城并不是为了这有关于净火洞弟子行踪的客栈失火一事么?” 融阳瞥了李平一眼。 “我有说过不是么?” 李平甚是不解。 “若是不幸,连太九小兄弟也失踪了的话...” 融阳这才开口继续向他解释道。 “怕是这失火一事,跟他的踪迹也有某种或明或暗的联系。” 李平闻言,点了点头。 “您是说...那火,可能跟他有关么?” 说着,他更是大剌剌地瞧向融阳身后的剑清和融枂——毕竟,按她们两人所说那时候他们三人可是在一起的。 “我不会直接否认这种可能。” 话是这么说,但融阳却摇了摇头。 “但我更倾向于另外一种的可能。” 他,叹了一口气。 “放火掳走我净火洞弟子之后,那凶手接着又在太九归来途中将他给掳走了。” 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若真是这样,想来关押他们的地方应当是在一起的...找到他,便等同于找到了我的那些师侄们。” 又耸了耸肩。 “即便并不在一起,但两边也决然不会相距太远才是。” 他,沉吟了一下。 “所以,有关于太九这行踪两方的可能,哪一种我都无法轻易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消化 李平在听着血梅的这番分析和解释途中,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待血梅说完了之后,他略微思量一二便拱手向眼前的这三位江湖人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血梅前辈可介意让在下一同与三位前去寻找那位太九小兄弟可能的行迹?” 他这话音刚落,融枂便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尤其聚焦在那些还缠着绷带的伤口上。 “可你这伤...” 剑清也点了点头,将融枂的话头个接了过来,替她说出了后半句话。 “更别说若是你也在这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我们到时可就又要跟朝廷和六扇门继续扯皮了。” 她,顿了一下。 “如你所见,就算加上师叔我们一共也才三个人...怕是真遇到了什么意外,可就无法照顾到你这位伤员的周全了。” 剑清,她这言下之意其实就是在说李平会拖她们的后腿——而且,还称不上有多委婉。 “我倒觉得没什么。” 但真正的话事人并不是她们两人,听着融阳这话,剑清和融枂均是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们的这位师叔。 “师叔?” 剑清甚至都直接开口向融阳问了这么一声。 然而融阳只是对着她摆了摆手,并未多加理会她这声满是问号的“师叔”二字...反倒是看了李平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其实若非必要,我这人吧...也并不是很喜欢靠暴力来解决一切问题。” 他身后的剑清和融枂两人皆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但都很是识相地什么话也没有说。 “有个能证明我们清白的人也挺好的。” 语气很是淡然。 “并且还有着官面上的身份。” 回身又望向了徐苏。 “至少,这样的话就不会再让朝廷有机会在那边胡乱瞎猜了。” 在他这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同时,也能让你安下心来暂且不去怀疑我们三人,对吧?” 说着,他又看向了李平,如此说道。 而李平,完全没有客套几句的意思,竟是直接就拱手抱拳点头承认了。 “多谢血梅前辈的理解。” 融阳只是耸了耸肩膀,并无任何的意外。 “不过,既然你自己提起这茬的话...那么待会儿可莫要后悔了。” 李平没听明白融阳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融阳根本不给他开口问话的时间...但见,那道剑指再现! 只是瞬间,融阳的这道剑指便点向了李平的胸前...正是前些日子,盛开了一朵梅花印记的地方。 不待李平有所反应,血梅却是已经完事收手了。 “这朵寒梅倒是没什么。” 看着李平那些缠绕着的绑带,他摇了摇头。 “不过你的这些外伤我就没有办法了,毕竟我在医术上只是略通皮毛,可别指望我能妙手回春...关于这一点,还请见谅。” 融阳,难得客气了一回。 然而对于李平来说,这身体上的外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真正让他下不来床的,还真就只是融阳留在他胸前的那一朵寒梅。 延绵不绝的寒意,让他简直相当于无时无刻都身处在严酷的雪洞中一般。 若非那位六扇门的老者给他的药膏,他还真没有这么容易就能承受住这股内劲...而此刻,他中内力的伤势,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说是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或许有些夸张,但李平最少也不至于会像剑清先前所说的那般,只是一位需要她们照料的拖后腿的存在了。 李平闭上了眼睛细细地感受着这由内而外难得的温暖...片刻之后,他却是有些震惊地睁开双眸来望着融阳。 不,不对! 他赫然发觉...自己的内力竟是比起种下那朵寒梅之前,变得深厚了整整一层有余! “这!” 到了他如今的内功层次,莫说是一层了,即使是一丝一厘分分毫毫的涨进...这内力所需要运转的大周天,少说也是得要按月来算的。 黑白两道都混过不少时间的李平,又哪能不知道,这是眼前的这位江湖前辈给他的造化! “多谢血梅前辈的指点!” 李平恭恭敬敬地向融阳行了一礼,如此对他感谢道。 “不必言谢。” 融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一方面,是因为如今那太九确实没被我看住...虽说我到现在还是认为与他无关,不过于你而言算是我失信在先,既然你要跟我们一同前去那这朵梅花自是不必再留下了。” 稍稍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非是我本意,但失信于人的事,我也是不喜欢的。”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李平的这身六扇门官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初瞧你比那些沐猴衣冠的家伙更合适这身衣服,起码看着还顺眼一点。” 只是,这么说着之后他又看了一下那被李平紧紧攥在手中的调令。 “本来还想看看你能在里边爬到哪里去...” 他,带着莫名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但看你如今这被赶出来的样子...果然,混在猴群当中是很难受的吧?” 对于朝廷,融阳是真的很不客气。 “前辈...言重了。”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平显然对于是有不同看法的。 “统领大人他并不是...” 但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融阳给打断了。 “行了,我可没有要和你讨论朝廷以及六扇门的意思。” 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你现在会谢我...想必是已经发现自己内力的变化了吧,不后悔么?” 他,有些没头没脑地提了这么一句,后边的剑清和融月两人可是真没有听懂。 不过,李平本人显然是听明白了。 “本就是份外之喜,何来后悔一说。” 他对着融阳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这般回道。 “若是先前你直接就转身离开,带着我的那朵梅花继续修炼下去...待自然消化下那朵寒梅之际,反哺回去的内力,可就不止这点不值一提的成长了。” 此言一出,融月却是若有所思了起来。 “行了,走吧。” 眼见李平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融阳便一马当先地施展轻功朝着鱼香村的方向前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冰雕 融阳一行四人的速度很快——最前边的融阳更是刻意将轻功给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之上,免得后边的三人跟不上。 半刻钟都不到的时间,他们这四人便停下了脚步。 再想想当时剑清和融月两人带着那群老人连着走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才从鱼香村赶到徐苏...这两人也真是足以称得上宅心仁厚了。 不过,还请不要误会。 他们施展轻功赶了这半刻钟不到的路就停了下来,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到了鱼香村...虽说,那鱼香村也已经算是近在眼前了。 “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李平看着眼前那些倒地身亡的黑衣人们,不由得满脸讶异地低声惊呼道。 说实话,他也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了。 早年混迹江湖时就不必多说,加入六扇门之后的这七年,更是什么惨案没见过——但这些倒在路边上的黑衣人,其惨状他是真没有见到过! 这些黑衣人...实际上从某种程度来说,也不算是黑衣人了。 一个又一个衣衫不整地倒在这路边,但若只是衣衫不整也就罢了...办案多年的李平也不是没有见过口味特殊的凶犯,这些黑衣人除了衣衫之外便是连四肢躯体也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怪物给蹂躏过一般,断折扭曲不说有的甚至还像是面条一样被活生生地给拉长了起来。 而他们这躯体当中的骨头也转变了倒刺,直接从他们这体内向外刺出。 更不用说...在他们那两个“门户”上边——一个是连着面罩被捅了下去,一个是连着那衣衫不整的黑衣被穿了上来。 在这两个“门户”上满是某种引人胡思乱想的痕迹...在这些痕迹中依稀可见到还留有一些液体尚未完全蒸发干净,只是就算站在这边远远地望过去,这些液体瞧着也是一副黏稠十足的样子。 然而...他们的身体如此。 可头颅上的表情,却跟这身体截然不符! 除开那被撑的大大的嘴巴...其余的五官,看上去竟然有一种令人惊惧的满足之感。 两颊上还有所遗留的红晕配合着翻着白眼的双眸,好似在他们临死之前还感受着那少儿不宜的独有春意...但就只看他们这表情的话,说是前往了极乐之地倒也算是说得过去。 只不过,这身体和脸上表情的反差...却越发让融阳这一行四人心生诡异。 这些黑衣人的尸体,岂止是一个惨字所能道尽的! 不管是剑清和融月这两位女侠...还是李平这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六扇门中人,哪怕是最为见多识广的融阳,他们四人在看到眼前的这惨状,尤其是那些黑衣人的表情时无一不受到了一股来自精神上的冲击! 所幸...到底这四人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不说作为道门三剑之一的融阳,但就其余的三位而言也都是真正的江湖翘楚。 还不至于会被吓到。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却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些黑衣人在死前的遭遇——那该是何等的地狱绘图啊! “等等!” 强忍着不断从心头涌上的恶心之意,剑清忽然这么叫了一声。 “这些黑衣人是断魂馆的!” 眼尖的她却是一下子便猜到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立刻将心中的猜想给说了出来。 在察觉到这些黑衣人可能的身份后,她正想要继续向着那些尸体进发的时候,却是被在她前头的融阳,其所伸出来的一手给直接拦住了。 “莫要轻举妄动。” 融阳只是盯着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头也不回地沉声向后边三人这般说道。 有一说一,这场面...便是融阳都不曾遭遇过。 即便是过去那令人闻风丧胆,无恶不作的魔教恐怕都干不出这种事儿来...他甚至觉得这都不像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儿了。 只是在他这脑海中刚闪现出这一道念头...不知为何,他竟是想到了太九身侧的那具机关木人,小枫。 “你们三人暂且先在这边候着,待我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然后,他重重地摇了一下头,将脑海中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抛之脑外,很是严肃地向身后的三人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毫无保留地运转起未销雪心经...顿时,这片满是尸体的地方,便被彻骨的严寒给包围了。 就连他身后的三人,也无可避免地遭受到了这外溢出来的寒冷——要知道,融阳可是已然将其作用范围给严格控制在那些尸体周边了,可想而知...他是有多认真了。 同样的未销雪心经,小枫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两门完全不同的功法! 融阳踏出带着道道雪迹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地缓缓朝着那群尸体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这群尸体跟前时,看着那些不像是扭曲的肢节...聚出一根剑剑,隔空对着他们斩了下去! 一道有着极低温度的剑气就顺着这些尸体的肢节,割了进去。 片刻之间,汁液横飞。 当然,融阳可没有打算尝尝这些汁液的味道...要真这么做的话,那他的牺牲可就太大了,不可讳言的是,对于这些汁液他也嫌恶心。 融阳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用那毫不保留的未销雪心经之内力,直接将这些横飞的汁液给冻住...让它们化作了滴滴冰雕——不过,纵然是化作为了冰雕,可这些汁液看上去却是一点儿的美化都没有,还是那般令人倍感恶心。 他朝着那具被剑气剖开的尸体内部瞧去...那两道雪白剑眉不由自主地皱拢到了一起。 “这体内的脏器是怎么回事?!” 尸体内部已然没有什么脏器了,到处都是混杂在一起的恶心玩意儿,血、肉、骨、髓、心以及一堆便连融阳都完全看不出原型的器官...寻常之人要是朝着这里头看了一眼,只怕一生都会被这恶心玩意儿给吓得睡不好觉。 “木人,无忧草...现在又多了个这个么...” 融阳眯起了双眼,语气极为低沉地这么呢喃自语道。 这周边的温度也随着他的思虑,而继续向下降低着...尸体,开始结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消息 残破的冰沫从四下的污秽之物向他们这些尸体上边缓缓爬去...跟他们这惨状相比,有些出乎融阳意料之外的是,似乎将他们绘制成这么一副地狱绘图的始作俑者,并没有他原先想象得那般强大。 手段和炮制之法虽说是有些匪夷所思,以及恶心了点...可除此之外,融阳并没有在这些尸体上感受到多少被这些尸体所遗留下来的危险气息——至少,还真不需要他如此大阵仗一脸认真又满是审慎的态度来对待。 低头再度稍稍地打量了一会儿这些尸体之后,融阳思虑片刻...便将那不停运转着的未销雪心经给暂缓了下来。 爬上了尸身的冰沫并没有立即就停下,但好在这片尸体四周的温度,也总算不再像之前那般宛若如同温度上的无底洞一样,继续向下探去了。 不待这周边有所回温,融阳就直接转过身朝着剑清她们三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此时可以过来了。 而一看到自家师叔的手势,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剑清便立刻穿行在这一片的低温之中,向着这些断魂馆的黑衣杀手进上前去。 当然,融枂和李平两人也没有止步不前,在距离上有落后剑清多少。 纵然她们三人还做不到全然无视这片方才开始以极其缓慢的效率逐渐回暖的严寒区域,可脚下的速度却依旧称得上是很快...不过眨眼之间,她们三人便来到了融阳的身侧,朝向其底下的尸身端着正眼瞧了去。 而这首当其冲印入眼帘的...自然就是那一具被融阳给彻底剖解开来的尸体——包括肌肉、血液、骨髓、脏器以及各种器官所融化在一起的组织液。 三人一看到这尸体腹内的情形,饶是他们也不免有些陷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冲击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了过来。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远比先前更加奔涌上头的恶心之感。 强忍着这股近乎难以抑制的恶心,她们三人竟是一并用力地摇了摇头...甚至都要运转起内功靠着内力方才能强行将这涌上心头的感觉给压下去。 “这尸身的体内...是被什么给胡乱搅拌成这副模样的么?” 李平低下头来,瞪大了双眸盯着那已经凝结成了冰雕的一体化脏器,尔后又正视起其余的尸体...既像是在对着融阳问道,但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手段还看不出来。” 融阳,开口回道。 “不过,这些尸体惨是惨了点...但并没有足以让我心悸的力量存在。” 直接就将他已经知晓的信息向这三位小辈给说了出来。 “这...算是好消息吧?” 融枂不忍再看这些尸体,抬起头来望向融阳有些不解地问道。 但融阳并没有立即回复...他,沉吟了一下。 “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说着,反倒是摇头叹了一口气。 “好消息是...当下,弄出这场面的人其绝对实力还算是不足为虑。” 一听这话,聪慧的三人自然就明白了融阳的后半句,那坏消息会是什么。 “问题是今后...对吧,师叔。” 剑清抬起头来,看着融阳,同样也叹息了一声后这般说道。 “嗯。” 融阳点了点头。 “坏消息便是倘若让他继续成长下去的话,谁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有更加怪异的地狱绘图。” 事实上,对于这口中的他,融阳其实已经有了想法...甚至于,不单单只是融阳一人有这想法而已,四人不由得陷入了一阵略显突兀的沉默之中。 倒是李平,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他打量了一下这四周的尸体,朝着剑清开口问道。 “他们...确定是断魂馆中的杀手么?” 听着李平这问话,剑清也再次仔细地看了又看这些诡异的尸体。 “是断魂馆的那些人,没错。” 她看着他们的装扮...在脑海中将那装扮给穿戴整齐,又同前些日子追击她和太九的黑衣杀手们比对了一下,语气甚是笃定地向着李平如此说道。 “断魂馆么...” 作为六扇门的人,李平跟这断魂馆也算是“老相识”了。 “一般来说,断魂馆可没有将他们这些杀手的尸体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留在路边上的习惯。” 李平根据以往的经验以及他曾经过目过的案宗,发表了他的看法。 “除非...前去这一趟目标人物的杀手都死绝了,并且还要没有任何暗哨和联络的管道才行。” 摸着下巴,他摇了摇头。 “否则,这断魂馆可是会将自己人的尸体都给清理干净。” 话音刚落,融阳也点了点头——他对于这断魂馆,那也是熟悉得很。 “按照常理而言,当然是这样。” 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 “可很显然,现在这样子并不是常理。” 他,顿了一下。 “不管是这些尸体的异样,还是他们就此被留下来的缘由...我们只知道,两边都不同寻常。” 李平想了想...终究也只能颔首点头。 “确实,想来也就只能够解释到这一步了。” 说着,李平却是对着融阳拱手抱拳了起来。 “敢问前辈...可否将这些尸体让与朝廷?” 听着李平这有些让他意外的话语,融阳眉头一挑。 “让与朝廷?” 李平直视着融阳的双眸。 “更确切地说...是让于徐苏。” 他毫不胆怯地点了点头。 “在下知道,这些尸体的归处决定权在前辈手上。” 伸出了两根手指来。 “而前辈所能做的决定无非便是两种。” 又指了指在场的其他三人。 “一是三位扛着这些尸体,千里迢迢地赶回真武庙或是净火洞中。” 说着,他却又摇了摇头。 “当然,在下并不认为前辈有此想法...毕竟,三位可还得要去那鱼香村中找人才是。” 融阳看着他,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其二...想来也是前辈您,真正会去做的了。” 李平低下了头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叹息了一声。 “只是若前辈真打算让这些尸体尘归尘,土归土...怕会浪费了里边可能还存在的线索。” 第一百二十章 确信 融阳看着一脸认真的李平,不置可否地开口说道。 “就算我将这些尸体都让与那徐苏官府,可又还会有什么线索?” 听着融阳这像是预设了答案的反问,李平却是摇头回道。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然后,他更是直接夸口说道。 “徐苏的各位仵作,在下和他们交流多年...毫不客气地说,便是称他们为天下第一流的验尸人也绝无些许夸大之意!” 张望了一下这四周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黑衣人尸身。 “在下会叫些六扇门的弟兄一起把这里的尸体尽数都搬运回去,在如此庞大的数量以及各位仵作的技术之下,我想届时他们总会发现些我们在这里未曾发现的线索!” 说着,他又看向那唯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融阳也只是滑开了这一具尸体罢了,换到了那些仵作的手上,可是每一具的尸体要巨细靡遗被验到边边角角才行。 融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术业有专攻,我当然也知道。” 他看着李平有好一会儿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问的不是这些。” 他耸了耸肩膀。 “就算我将这些尸体都让与那徐苏官府,可又还会有什么线索?” 竟是将先前的那句话又再给说了一遍! “本就不可信,如此一来...岂非,问道于盲?” 说完了这句话后,有些自说自话的融阳还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不。” 他倒是否定了起来。 “甚至,可能比问道于盲还要更糟糕。” 只是这话语中的否定,却是朝着肯定的方向来服务。 “说不定就直接给我们指了一挑截然相反的路也说不定。” 融阳丝毫都不顾虑李平的感受。 “就现阶段而言,我可是一点都不介意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你那已经算是曾经服膺过的徐苏官府。” 他,笑了。 “你难道没察觉到...这徐苏,已经有太多的地方不对劲了么?” 笑容中满是对于那徐苏城的恶意。 李平甚至有种错觉,好像眼前的这位血梅前辈...又将他那严寒的内功给运转了起来。 忍受着这似有似无的严寒之意,李平双目定定地看着融阳。 良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 不过,也只是点头而已。 他,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最多,也就只是默认了融阳的说法罢了。 “既然如此...你还是希望让徐苏接收这些断魂馆杀手的尸体么?” 没有出乎融阳的意料之外,李平依旧是满脸认真而严肃地点了点头。 “哦?” 虽说融阳是猜到了李平这反应,但那是基于这短暂时日内对于李平性格的推估而预测出来的。 看着李平这一副郑重的模样...融阳倒是想知道,李平他又是基于何等的依据,能够在连他自己都有所怀疑的情况之下,还敢希望让徐苏接收这些尸体。 “统领大人。” 李平,面不改色地这么说道。 “至少,那位徐苏的六扇门统领大人,在下是有着绝对的信赖!” 融阳看了李平一眼。 “何等程度的信赖?” 李平,将双眼给闭了上去。 “便是统领大人他一言不发地将在下给杀了,在下也无怨无悔。” 在脑海中想象着这一幕。 “因为,在下相信统领大人若是这么做...那就是他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睁开了双眸看着融阳,在脑海中他想象着自己的死亡...可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没有分毫的变化。 “呵...” 融阳轻笑了一声。 “这样么。” 转过身去,眯起了双眼望向那徐苏。 “罢了,不过是些尸体而已。” 他摇了摇头。 “既然你还愿意相信这徐苏,我倒也无所谓。” 低头看了看这些尸体...尤其是那一具被他剖开的内部一体化的尸身。 “你是要叫那些捕快来搬运这些尸体么?” 李平也看了一眼那具格外恶心的尸体,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徐苏的六扇门,便是最基层的捕快也不是连这尸体都不敢看的怂货。” 融阳摆了摆手。 “没必要。” 说着,他又竖起了剑指,隔空点在了这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之上。 便是由那剑指处外溢而来的指风都让李平三人感到彻骨的寒意...那一具又一具被这剑指所点上的尸体,竟是在这开始回暖的情况下由内而外地凝华成霜了起来。 “多多少少还是比起刚才来,更容易让人接收了。” 当然了,就算经过融阳的结霜...这些尸体,恶心固然还是够恶心的,但好歹不至于会让人产生那不必要的心神震荡了。 “免得他们一下子承受不住,这些尸体的惨状。” 看着这些有点焕然一新,在某种层面上甚至都变了样貌的尸体,李平拱手向融阳致谢道。 “多谢前辈体谅在下那些尚不成器的弟兄们。” 说着,他便转过身去。 “那么...还请三位在此稍微片刻,在下这便回徐苏将我的那些弟兄们叫来。” 只是还不待他施展轻功,踏出第一步。 “等等!” 融阳却是在将这些尸体全数都凝华成霜之后,有些皱着眉头地叫了这么一声。 而在这等等两字响起的同时,他的身影更是就那么直接在原地消失了...只是瞬间,又出现了。 不过,这一前一后,倒是有了一个极为细微的变化——但见在他的指尖上,竟是夹着一根细小针刺,若不仔细看根本就轻易发现不了! “这针...有毒!”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这根针刺便被他这指尖给冰封了起来...连带着那些毒,也被冰冻在其中便是半分的毒素都挥发不得。 而眼尖的剑清,则是在刚注意到融阳指尖上的这些针刺时,瞳孔就不由得缩了一下。 作为曾经亲眼见识过,太九那轮椅开花的她...当然知道,这些针刺是什么! “剑清,可是知道些什么?” 她这瞳孔的收缩,融阳察觉到了。 “这...是太九的暗器。” 剑清再三观察着那被冰封在融阳指尖的针刺,终究还是作了肯定的回复。 而融阳,他那先前还只是猜想的念头,渐渐地也开始变成了确信。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推车 融阳将那被冰封住的针刺给收了起来,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有机会...再好好去问问那位太九小兄弟吧。” 眼看场面有些平静了下来,李平暗自提气。 “那,血梅前辈,现在可否让在下先回徐苏,把人给叫来将这些尸体给搬运过去?” 他拱手抱拳向融阳如此说道。 “嗯,去吧。” 融阳对此只是点了点头,作了正面回复。 李平闻言,顿时就气行轻功,转身向着徐苏疾驰而去...待李平有些火急火燎地走远了之后,剑清看了一眼这些包了一层霜花的尸体,带着一丝不解向融阳询问道。 “师叔,将这些...可能是由太九他所制造出来的尸体,真就这么交予给徐苏官府好么?” 她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虽说她是有些想不明白,太九又是如何能够将这些尸体给蹂躏到这种程度的——难不成之前在开琉的时候还留手了? “无妨,他想要...给他便是。” 融阳倒是看得很开。 “而且那李平说得也不错,我们确实没有多少时间来研究这些尸体上的细节。”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此向剑清说道。 “若是真有什么发现...” 看着她,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让徐苏的那些仵作仔细验验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回头望向徐苏。 “既然李平他说这徐苏的六扇门尚有可信的余地...那便连同这些尸体,将我这最后的信任也都一并交予给他。” 语音刚落,剑清直觉得有道微风吹过她的脸颊...生冷得很。 “希望,他所说的话,是真可以信任的吧。” 她看了一眼还在担忧那群净火洞弟子们的融枂,点头低语道。 而这带着融阳最后信任的李平,在经过了半刻钟的时候后便回到了那徐苏的城门口。 先前才将他和融阳三人送出这徐苏的捕快一看到他,便面露甚是不明的神色来。 “李...主事,你这是?” 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其敬称为主事地向他开口问道。 “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已经不是主事了。” 李平摇了摇头。 “直接叫李平便是。” 对着他,笑了笑。 “调令可是要你连日赶到开琉才是...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捕快却是直接对李平这般问话道。 李平听着这问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脸的严肃表情来。 “劳烦去叫几位信得过的兄弟,带着几辆推车在这城门边上等我一会儿...然后跟我一起到前边的一个地方来。” 叹了一口气后,补了一句。 “这并不是什么命令。” 李平,他顿了一下。 “而是来自你们这前同僚的个人请求。” 看着李平这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那位捕快慢慢咀嚼着这话语中的意味。 “个人请求么...” 他思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 李平也同样点了点头。 “我还需要到徐苏城里...跟统领大人汇报些情况才行。” 说着,他便和那位捕快一同从这城门走进了徐苏里边来——一位是本该不应当再回来这徐苏,一位则是冒着疏忽职守的风险前去通知六扇门的其他人。 当李平赶往六扇门那位统领房内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老人的身影。 在这无人的房内,他并没有前去寻找那位统领,想了想便直接来到书桌之前,提起笔来在一张纸上将方才所遇到的情况巨细靡遗地给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他将这纸张给来回折叠了好几次,又把它给压在了这右边的桌脚底下...做完这些看上去就不太一般的举动方才从六扇门离开,回到了徐苏的东门。 待他到这城门外的时候,只见一众捕快正向拱手行礼——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才知道李平要被调职调到开琉去。 毕竟,那位统领的调令是急切了些。 看着这一众的人员和几辆不算是小的推车,李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他也对着众人拱手致意道。 “李平在此多谢各位弟兄们的鼎力相挺了!” 要知道,这些在这里等他的捕快可不是什么闲散人员,他们可是在这徐苏的六扇门里头有编制的,更别说能够在徐苏服膺的这些捕快,又有哪个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李主事,您叫我们来这里,还要带上这几辆推车...这一趟是要去做什么?” 有捕快拍了拍他身旁的推车,直接就这般向李平开口问道——他不解于这些推车的用途...恐怕在这前头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已经不是主事了。” 李平先是老调重弹地说了这一句,接着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这城门边上的城卫后,缓缓地摇头继续说道。 “先走吧。” 不明所以的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推着那几辆推车跟在李平的后头向着徐苏的远处走去。 走了有一定的距离之后,李平方才回过身来向他们解释道。 “在这里的,都是在下信得过的自家兄弟。” 拱起手来向众人一一抱拳。 “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向各位隐瞒些什么。” 顿了一下,语气低沉地说道。 “各位...是要前去搬运尸体。” 一听这话,那群捕快便各自叹息了起来。 “还真是尸体啊。” 先前那位实际上已经猜到了一二的捕快,又再看了一眼那正被自己推着的推车,苦笑了一下。 “刚看到这些推车的时候,就在猜会不会是这样了。” 哪知,李平却是摇了摇头。 “各位要搬运回去的...并不是一般凶案的普通尸体。” 看着众人,他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了起来。 “这些尸体的死状,极为特殊。” 听着这话,一众的捕快们也都正经了表情。 “特殊?” 李平点了点头。 “待你们见到之后,自会明白。” 他,看着那些暂时还空荡荡的推车。 “一半送去给城中官府的仵作验明正身,另一半...则是运回到我们六扇门里边去。” 抬头,仰望这朗朗乾坤。 “尤其,各位必须得有人亲自将那些尸体送到统领大人那边,保证他有所过目才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外 对于融阳他们三人而言,在约莫等了一刻钟后,李平这才带着人过来了。 “终算是来了。” 看着推着几辆推车正不断朝着他们接近的一众人们,融阳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三人便向着这些前来的捕快们让出了一条道来...好让那推车能够直达他们脚边的尸体前。 另一边,这些六扇门的捕快在看到了融阳的身影时还吓了一大跳。 配合着他周身那些在阳光下闪着冰光的尸体,在这第一时间他们不由得线性思维了一下,下意识地觉得那些尸体是融阳动得手。 但看着前边带路的李平一点儿意外的神情都没有,并还持续不断地朝着融阳进发,这些捕快们也就知道是他们自己想岔了...而且随着越发接近融阳以及他脚边的那些尸体,这些六扇门的精英脸上的表情也越加凝重了起来,他们可算是知道先前李平所说的“特殊”是什么意思了——再说了,那还不是原汁原味的“特殊”,这些尸体一具又一具的都被渡上了一层冰霜,使得它们看上去最多也就只是恶心了点罢了。 带着身后的一众捕快冲着融阳拱手致意了一下,而融阳也只是对着李平和这些捕快们点了点头。 李平了然,融阳这是示意他们可以动手直接搬运这些尸体了。 “大家将这些被冰封住的尸体搬上推车吧!” 他一边说着这话,本人更是一马当先地先走到了尸体群中将一具满是冰霜的尸体给扛放到了那推车之中。 既然话事人都这么说了...其余的捕快们当然也就跟上了脚步,强忍着时不时涌上心头的恶心,开始帮着李平干起了他这“个人请求”来了。 “这外层的冰霜...竟是一点儿也不冻手?!” 有捕快在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运转内力护住自己的双手接触到尸体之际,那双手却全然没有感受到一点儿的寒意,极为轻声地呢喃自语了这么一句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融阳。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道门三剑,处处皆是我等匪夷所思的功夫。” 叹了一口气,加紧速度将那尸体给搬到推车里。 很快,这满地的尸体便全数都被他们给搬到了那几辆推车上...而原本空荡荡的推车,更是被这些尸体给堆积得满载满当地,甚至是需要人手按压住才可以的情况——若非如此,这几辆推车实际上还真有些不够用。 “多谢各位弟兄们的帮忙了!” 李平看着那满载而归的推车,摇了摇头拱手抱拳向即将返回徐苏的诸位捕快们这般谢道。 “哪里的事,李平你太客气了。” 一位中年捕快摆了摆手,对李平回了这一句。 接着,他也看了看这推车之上的尸群。 “这等大事,其实本也该是咱们的份内之事才对...” 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此事,只是李平的个人和血梅前辈发现了这些尸体,然后想着回去般救兵罢了...各位也只是应在下这个人的请求前来帮忙而已。” 李平再三强调道。 “既跟各位无关,也跟六扇门无关。” 他这话,既是事实...却也只是一部分的事实——他可是在那六扇门里留下了一笔卷宗将他的想法都给写了下来,自然也是提到了这部分的尸体将来可是要运往六扇门里边去。 捕快们看着他,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也都一一地点了点头。 “明白,还请一切都多加小心才是。” 而李平也只是点到而止,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对于徐苏官府的猜测,他最多也就只能靠着这般的旁敲侧击地向这些六扇门弟兄透露着...有一说一,就算是这些在他看来值得信任的自己人,他也不敢完全将话给说开,落下口实来。 “嗯,各位也是。” 回头望向徐苏。 “希望...官府对于这些尸体是重视的吧。” 他发自真心地希望自己对于这徐苏官府的猜测是错误的,很是小声地如此自语道。 “也希望...仵作们多少是会有什么新发现吧。”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他便默然不语了起来。 而作好了返回徐苏准备的六扇门捕快们,一一肃容对着李平抱拳致意道。 “那么...李主事,多保重了。” 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将李平称呼为主事。 然后,这群运送着那些死状怪异尸体的捕快们,便谨小慎微朝着徐苏走了回去...李平,则是对着他们这归去的背景,拱手回礼。 “保重!” 这下,他是真的要跟徐苏彻底告别了。 然而...这群六扇门人员,那不是太正常的流动方向,却早在他们离开徐苏时就被一位青年模样的人给尽收眼底。 “看来,是那血梅回来又离开了。” 在刘知府的宅邸书房中,一位文员青年笑着对刘知府如此说道。 “可惜,已经晚了。” 刘知府闻言,面露难色。 “为什么李平会回来叫走这些六扇门的人?” 她有些不解地问道。 青年看着她,笑了。 “怕是因为那些被我不小心没去处理掉的断魂馆残魂尸体吧。” 刘知府的眉头,不由得深皱了起来。 “不小心...姐姐你那指定是故意的吧?” 青年只是在轻笑。 “姐姐我本来还以为那血梅是会将尸体就地解决的。” 摇了摇头。 “毕竟,他又不可能是带着我的那些宝贝,远走天涯。” 从这窗外望向那些正在徐苏城中巡逻着的六扇门捕快。 “现在这一出,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 她耸了耸肩膀。 “那老头可真是做了一件多余的事...多了一个李平,不在我原本的计算之内。” 说着,她竟是又笑了,而且,还笑地很是开心。 “不过,正是有这种种的意外...事情,才有趣不是么?” 刘知府看着她,有些无奈地回道。 “姐姐呀...妹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在这徐苏知府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啊。” 然后露出了一脸苦兮兮的表情来——嗯,用刘知府那中年男人的模样。 “可不要因为姐姐你这一时兴起,搞得妹妹我得重新回到断魂馆中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好奇 听着无颜百面这似乎是在抱怨般的话语,悲欢挽歌只是看着她,笑了。 要知道,就两人的关系而言,无颜百面其实是在替悲欢挽歌看着她的那些“宝贝”。 知府不做,做回杀手...那便意味着,这徐苏的一切她都将撒手不管了。 这话,实际上算是某种威胁——威胁悲欢挽歌不要太由着性子胡来。 当然了,说是重回断魂馆...那也不是无颜百面她说回就能回的。 “呵。” 悲欢挽歌笑着走到了无颜百面的跟前,伸出手来在她这中年男人般的面容上捏了一捏。 “你呀,就知道用这招逼姐姐。” 无颜百面感受着那捏在自己这脸上的手...真正脸上的手,她只是叹了一口气。 “妹妹我怎么敢呢。” 她摇了摇头。 “只是希望姐姐不要再做这种很容易让引来馆主的作为了...那些残魂的尸体没有被送回断魂馆内处理,反倒是被运回了这徐苏。” 她也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那外边的一层中年男人的脸。 “若是真引来了馆主的注意,让馆中其余的杀魂出动...甚至是馆主自己亲手来的话。” 无颜百面看着悲欢挽歌,只能无奈地将双手摊开。 “那么妹妹我到时候就真的只能对馆主投降了,希望能落个坦白从宽的结果。” 悲欢挽歌细细地感受着指尖上的柔软。 “姐姐说了,这些残魂们的尸体被运回这徐苏来是一出意外...或许对于妹妹你来说,是一出不怎么有趣的意外吧?” 她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对于意外也莫可奈何。 “然而,事实上...” 想到了那些尸体的惨状,她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那些尸体,也足够称得上是另一出...姐姐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看着无颜百面这有些没听明白的脸,她凑到了其耳边,咬着她的耳垂息声说道。 “妹妹你该是要庆幸,那些尸体没有被送回到馆中去。” 感受着耳垂这被进食般的侵犯,一抹红晕爬上了...“刘知府”这张中年老男人的双颊之上,看上去别扭极了。 “姐姐...不要...” 娇嗔了这么一声后,她竟是在一片的粉红雾气之中将悲欢挽歌给推开了。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香汗淋漓,有些气喘吁吁但又带着甚是清明的眼神看着悲欢挽歌。 “因为那些尸体本身,可比这天下大多数的事物都还要来得更为有趣。” 顿了一下。 “便是连馆主,都会觉得有趣的那种程度。” 无颜百面闻言,沉默了下来...开始仔细考量悲欢挽歌这句话里头的意思。 “若真让这些尸体回到了馆中,只怕这时候断魂馆中就已经派人来询问我...甚至还会再派几个人到这徐苏附近来了。” 她又伸出手来,在那还沾染着她那口中津液的耳垂上摸了摸。 “姐姐我可是一直都在保护你呢,不管是在那过去,还是现在又或是不知多久远的未来...妹妹只管放心便是。” 听着她的这些话,无颜百面只能点了点头...上了悲欢挽歌这贼船,自然早在来这徐苏的第一天时就明白,想要从她手中脱身也许比从断魂馆脱身还要来得更为困难。 “再说了,这些残魂的尸体被运回到徐苏里来,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悲欢挽歌将手抽了回来...顺带着,也停下了内功的运转,将那些粉红色的迷雾同样给收了回来。 “不单是妹妹你...届时也能让这徐苏里边的人长长见识。” 说着,她将那手捂在了嘴巴上边。 “毕竟,就连我也不曾有看到过这般绝景。” 回想起当时那就在她眼前活生生所展现出来的那一幅地狱绘图,悲欢挽歌从嘴中发出了咋舌声来。 “啧啧啧...在现场观看,当真更是有趣得紧啊。” 无颜百面想到了之前悲欢挽歌的行为踪迹,她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姐姐,那些馆中残魂的尸体难道是...” 悲欢挽歌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嗯,出自那个非常有意思的小瞎子,他的作品。” 无颜百面摸了摸自己这张刘知府脸下巴上所蓄的胡须。 “那位...被竹剑和血梅两人都很是看重的太九么...” 回想着前些时候,在那尚未被烧成废墟的客栈前所看到太九,她闭上了双眼轻声自语道。 “他...不单单只是有着木人和那一张脸啊。” 一回忆起太九的那张脸,无颜百面居然还伸出了舌头舔了舔下唇...看来,她对于太九的脸可是垂涎了有些时候了,若非时机不对,恐怕她在当晚便会针对太九而行动了——可惜,当晚却是悲欢挽歌出了门。 “我的好妹妹呀,切记...在看到了那些尸体之后,可不要太好奇了。” 看着无颜百面这一脸思春的模样...悲欢挽歌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 这两人其实对于男人是有着相近的看法,只不过,一者是让其无忧...成为她的那些“宝贝”们的选育材料。 另一者,就单纯多了。 无颜百面,只是要脸...物理意义上的脸。 “不管是对于那些尸体本身,还是造就了那些尸体的小瞎子...都莫要太过好奇了。” 轻笑了一声。 “虽然我知道,它们是真的都很有趣。” 无颜百面看着悲欢挽歌...总算也是笑了。 “姐姐...是将那位太九,视作禁脔了么?” 悲欢挽歌对此只是在笑,纵然是用着青年的面容,可那笑容却彷佛是穿透了这面容...从深处显现出一股妩媚而危险的气息。 接着,她便摇了摇头,将话题从太九转回到尸体上来。 “说回到那些尸体,倘若这六扇门真将那些尸体给运回到徐苏里来...或许仵作们最好该是要祈祷他们什么都别查出来。” 无颜百面歪了歪头。 “这又是为何?” 胃口都被吊到了这份上了,无颜百面要说对于那些尸体没有好奇,那也是在骗自己。 “呵。” 悲欢挽歌,俏皮一笑。 “否则,会不会因此而引出比馆主更为可怕的存在,姐姐我也不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底限 而这被悲欢挽歌和融阳两边人员都一再念叨到的太九,此时却只是在安静地思考着。 对于这两边人员对他已经有了些许不同的看法,被关在这密闭石室中的他当然是无从得知的...不过,他事实上也并没有太过在乎外人们的看法——包括了剑清她们。 说到底,他就只是为了太四的遗命,想要将太八给拉回到墨阁之中罢了...无谋,又不切实际。 而这江湖人...甚至是天下人,皆与他无缘。 他自己也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作为墨阁的太九该有的念头。 然而,正像太八曾经所说,她并不希望太九成为奉行兼爱非攻理念的墨者,她所不知道的是...太九本来就没有这种想法。 太九本人实际上更贴近于道家那一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思想——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该如何,就如何的绝对中立平等。 不干涉,不打扰。 但,显然,这世间万物已经被太八给干涉和打扰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干涉和打扰。 “有些事...太八,你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那具被太八改良过的机关木人已经被太九给彻底研究过了...在明白其本质之后,他竟然是直接就将那具横跨了物理和生物双重层面,不知该称呼为有着血肉之躯的木人好点,还是该称呼为有了木人之身的穷苦百姓更贴切点的存在,给销毁了。 用他的那些极彩触手将其给吞得是一干二净...没为这天地间留下半点儿痕迹。 “这存在,是不该被允许的。” 奉行绝对中立的他,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立场。 “存在,不合理。” 将那些极彩的丝线收回心田之中...他摇了摇头。 “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理是何种理。” 天理、人理还是道理...太九也并没有真的想明白。 但他唯一知道的一点便是,那被太八改造成木人的百姓...死了也比活着好! 不管是不是出于它们的主观意愿活成一副木人模样,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污染——太九不知道他这想法是从哪里来...但他认为,这想法至少符合他这两世为人间所明晓的道理。 不过,太九到底不是一般人,无愧于太四对他的点评...他的思绪总是将一切都看得很通透,不管是对于那所谓道理,还是他自己。 脑海中刚有了那种种念头之后,太九便意识到自己是有些不对劲! 除此之外,从侧面也能看出,太八的那具改良过的机关凡人对于他的打击有多大了...能让他真的有所迷思起来。 “钱塘江上潮信起,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摇着头,带着一抹嘲讽的意味对自己诵了这么一句诗。 太九当然知道...那个“我”,并不是真的“我”。 “到底还是被影响了么...” 心思一沉,气行丹田。 “看”着那已经全然变了颜色的内力将整个丹田也染成了极彩色调,太九不由得摸了摸额头上的印记。 “是因为这个么...” 他摇了摇头,又运转起丝玉诀让这些染成了极彩色调的内力遍布他浑身全部的经脉...让其沸腾起来,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他“看见”了一根根粗大的触手从他的指尖处鱼贯而出。 “还是因为这个...” 这些极彩触手自然脱离太九的控制,跟丝玉诀以往的那些银白丝线在太九这手上也并没有任何两样...在丝玉诀突破到了灵动境后,它们那不由自主地抽搐也全然能被太九给掌握住了。 “或许,是两者皆有吧。” 心念一动,让那些奔腾在经脉上的内力冷却下来...这些触手便瞬间在太九这“视觉”中变回了丝线,只是它们那颜色却再也回不去原本的银白了。 极彩的丝线们再次拢聚成勺子状,朝着那石钟乳下伸去,接下满满的一勺这钟乳之水后,回到了太九的嘴边。 “难不成,还有这个?” 低声呢喃了这么一句后,却没有半分的犹豫将这勺水给吞下肚中。 他,没有选择。 “还真是...附骨之疽啊。” 勺状的丝线瞬间拆解从指尖处退回到了丹田中、极彩的印记在额头上为这绝对的黑暗点亮了唯一的光、钟乳水滴在他的体内化作了极纯内力沁润洗刷着每一条染上了各种色彩的经脉,再来到丹田反复循环。 他,已经跟这些恐怕在常人眼中的“天才地宝”以及那一夜的“豁然顿悟”彻底融为一体了...再也难分所谓彼此。 要知道,若是往简单了想,不去思考那些不可知的鬼神之事,单就从武功上来说,也不是没有那种会让人性情大变的内功心法。 那本汇聚了墨阁全部藏卷的百科全数可还记载了不少这一类威力巨大同时后坐力和副作用也同样巨大的魔功。 若是将太九的这些变化解释为这一类魔功的话...倒也不是完全说不通,至于这钟乳之水,天才地宝本就是药三分毒,自然就更好理解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往简单...甚至是往乐观的方向去想。 “唉...虽然知道并无多大的可能,但还希望真的就只是武功的问题。” 太九倚靠在那轮椅之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哪怕是走火入魔,也好过这乱七八糟的神神鬼鬼之事。” 他瘫坐在这轮椅上,不由得感到了一抹疲累,不是身体上的辛劳...那一口钟乳之水可不是寻常物,身体上这机能性的调整在它的沁润之下甚至比起平日时的餐点还要来得更为完善。 太九这疲累仅仅只是源于他心态上的倦乏——既有因为太八对于木人的改良有些超出他所能接受的底限...也有因为那暂且还无法归咎从何而来但却时不时地就从脑海中冒出,甚为莫名又极端暴戾完全针对于那些既是木人又是凡人的想法。 “若是哪一天我失去了理智,压不下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的话...” 他有些不敢想象到时候,他会如何...太八的行为就已经不在底限之内了,太九决然不愿意有一天,连他自己都在这底限之外。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举步维艰 太九在黑暗之中轻轻地摇了摇头。 “罢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他就这么低语了一句。 “现在,眼前这事可还未到结束之时呢。” 木人之乱,他也只是知道这些太八改良后的木人,其本质是什么罢了。 实际上的问题,并没有任何的改善...在知晓了这些木人本来就是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后,太九明白在这天下各地的木人之灾只怕是会越演越烈。 “从离开那鱼香村开始算起,到现在又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了呢?” 他可以默数在这石室内待了多久的时间,就算小枫以及他这轮椅上边都有类似的计时器,以一天十二个时辰周而复始地计时着。 换句话说,这计时器只是显示当下的时辰。 然而太九所不知道,在和那悲欢挽歌对峙时...受了一击之后的他,到底是昏迷了多久。 倘若是昏迷了一天以上,那么即便是小枫以及这轮椅上的计时器,也就有了偏差。 他都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昏迷了一天甚至是数日之久,而当他醒来的时候,这外界又是变得如何就更加无从而知了。 “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在这里瞎猜的时候。” 心念一动,指尖轻启。 小枫便推着那轮椅让太九来到了这密闭石室的巨大石门前。 “急是急不来的。” 他伸出了手,去摸了摸这扇巨大的石头门扉。 “果然...这门,也不是普通的石头。”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来硬的,怕也只是在白白地浪费力气。” 太九连那些触手化的丝线都没有对着这扇巨大的石门扫去,便控制着小枫将他给推回到了那异常平整的石桌边上。 “罢了,罢了。” 他调整了几番心态。 “既来之,则安之。” 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太九决定暂且不去想那些麻烦的事情了。 “不过,倒也是托了这一遭,能够让我有这难得的空闲。” 自离开墨阁下山以来,这接连不断碰上他的江湖波澜让他都没有时间像在墨阁时一样精研这木人机关以及那两门不传绝学了。 更别说,从静江入梦的那一夜之后,他可是真的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看看那丝玉诀以及专门用于控制它的手法——暂且还是属于小成境的引线指。 直到现在,他这不得已的空闲才算是逼得让开始重新正视起自己这丝玉诀来...那些跟墨阁原本的不传绝学已然是为两物,仅仅只是伪装成丝线的异化触手。 并且,有一说一,目前用这引线指来控制那些极彩的触手,着实是有些吃力...虽然因为丝玉诀已经突破成灵动境,但谁又知道往后那些在这黑暗石室中被染色了的触手还会不会弄出什么幺儿来。 事实上,虽说这些异化后的极彩丝线和触手,两者都是由他自己的内力变化而来...但不得不说,那些触手多少还是有些膈应人的,至少他自己就没有完全能接受这触手。 以及用这些触手所拿回的东西...比如,当太九用那些极彩丝线缠绕成勺子状去装下那些滴落下来的钟乳水滴时,他都尽量竭力不去在脑海中想象那些丝线若是当他体内经脉上的内力沸腾起来时,其可能的触手模样——那实在是太倒胃口了。 现在这些触手跟着他的时间还不算长,但他若是真的一生都无法再摆脱这些触手的话,毫无疑问它们将对他的生活...仅仅只是生活起居都会引起了不小的影响来。 不过,这一切都跟太九原来的想法没有多大的出入...至少,当下他是真的控制住了那些触手。 好歹,在他将那些丝线汇聚成勺子状时,体内经脉上的内力并没有任何暴动的迹象,让那些丝线不受太九控制地变成触手恶心他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丝玉诀突破到灵动境的效果...然后,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丝玉诀本身是有了本质性的变化,可这些寄生在这丝玉诀之上触手,只怕它们的上限也会随着丝玉诀晋升到灵动之境,而同样有了质的飞跃。 而,这便意味着,当它们再次暴动的时候,可能会比上一次的那幅地狱绘图更加令人绝望。 乃至于...现在,它们更是被染上了一层极彩之色。 本就诡异的事物,却是越发光怪陆离了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明白...对于这极彩触手,根本性的解决方法没有任何途径,便是将两门墨阁绝学的武功境界给不断提高上去。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不过,说得简单...在他这年纪,能够将这两门本就是极难领悟,属于天书层次的武功给练到如今这程度都已经算是天纵奇才了——丝玉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说是厚积薄发可硬要将其归类于奇遇顿悟,也没有任何的突兀之处。 可要他再往前一步,那也是真的举步维艰,困难得很。 “但...至少这引线指也得赶上去才行。” 太九闭着眼睛,用流通到这双手指尖上的内力,“看着”自己这两只伸在了那平整石桌上,五指摊开的手,轻声自语道。 “不过,再像在墨阁中时的那一套显然是行不通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 “毕竟,丝线本身都完全不同了。” 无数的内力开始从太九的丹田处贯冲到他这十指指尖上来——太九刻意让其没有凝华成丝线,而只是单纯的丝玉诀内力。 “正好,这里可是有着连墨阁都不再拥有的【天才地宝】!” 内力汇聚到了他这两只五指张开的双手上,当这些内力即将到达两手经脉上的临界点时...但见小枫体内的丝线却是飘了出来,缠绕在太九的手腕之上。 接着,太九这手腕一动,小枫便推着他来到了钟乳滴水之下...在这下边有被这水滴,一点一滴经年累月所滴出来的小小凹地,里边满是这钟乳之水——当然了,太九他是没敢喝这些不知道存了多久的死水。 手,却不一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外功 早已整装待发的引线指,带着那些于整个手掌以及五指的经脉处都到了临界点的内力直接伸进那一滩钟乳死水之中。 这十指刚一接触到这一滩钟乳之水,里边的丝玉诀就开始不受太九控制般地...外泄到了这池死水中去。 当真是一泻千里! 但太九脸上的表情只是稍显凝重了一些,并未见有多少的慌乱神色。 他也没有下意识地将丹田处正疯狂运转的丝玉诀给停下来...反倒像是添油加醋一般,更加大了其运行的速率,让内力源源不绝地向那钟乳死水中“泄”去。 这些由十指指尖出一泻千里的内力,只是在瞬间便和那滩死水融为了一体,既非以往那银白丝线,亦非如今这极彩丝线...成为了这第三种水色的丝线! 而且,跟前两种有着根本性区别的地方便是...前两种,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他这指尖处射出的丝线,丝线本身是在太九的体内甚至是在丹田处就已经凝华而成了。 但这水色的丝线却不一样。 它们是在这死水当中才从那些不受太九控制的外泄内力而自行和钟乳之水结合凝华而成的——换句话来说,就是它们从根源上而言就不受太九的控制! 而此刻的它们竟是宛若有了鲜活的生命一般...径直地朝着在这一小池死水中的十指袭去,缠绕上了太九的这十根手指! 跟过去的银白丝线和极彩丝线不同,这两种丝线当初在缠绕在太九这十指指尖上时近乎是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觉...甚至于可以说那些丝线本身便是他这十指的衍伸也没有任何的不对。 毕竟,丝线本来就只是丝玉诀的内力。 然而,这些像是获得了新生命...变成了水色丝线的外泄丝玉诀内力则截然不同! 它们,简直就像是一条又一条细长的瘦弱怪蛇一般,自顾自地死命将太九的这十根手指都紧紧地纠缠住...若只是一根水色丝线那也算不上什么,但奈何从这十指指尖上外泄到这死水中的内力却远非所谓数量所能衡量。 更何况,太九根本就没有打算将自行运转的丝玉诀给停下,也没有打算将这双手从那死水中抽出。 无数的水色丝线争先恐后地爬上那十根纤弱的手指,将它们缠绕得简直就是水泄不通。 太九还真没办法从这指尖处感受到那滩死水的感觉了...有道是,十指连心,被紧紧缠住的十指指尖,现在实际上就只有一种感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 可太九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随着那些水色丝线越缠越多,指尖上的痛感也越来越盛,这疼痛非但没有让太九的眉头皱了哪怕一下...反倒是让他笑出了口。 “差不多了。” 他,笑着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像是在作准备一般,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便气沉丹田...那个还在不断运转着丝玉诀的丹田。 黑暗之中,但见太九坐在那轮椅之上,咬紧了牙关开始聚精会神地一边承受着十指上的疼痛,一边用这被死死缠绕住的十指在那死水之中使出了引线指! 但,显然缠绕在他指尖上的这些水色丝线的数量是非同寻常地多。 就算太九咬紧了牙关...在十指俨然在这些水色丝线的捆绑之中极难扯动。 过了良久,这两手的拇指方才有了极为轻微的动作,但动作虽轻,由其所带来的联动却是疯狂地。 片刻的时间内,这小小的凹坑竟是犹如像被蒸腾了一般,那些水色丝线开始剧烈翻腾了起来...它们这些“线”,开始被太九的这十指给牵引了。 先是那两个有着细微动作的拇指,接着是食指、中指、药指...最后便是连小指也能够游刃有余地在死水之中肆意牵引着这些不受太九控制的水色丝线了。 但随着这情况的好转,太九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变。 “不够!” 先前那般地疼痛也没有让他的眉头皱起,此刻满是得心应手的引线指却反倒让他眉头深皱了起来。 “还不够!” 他沉声自我低语道。 “再来!” 太九觉得...彻底放飞这丹田中的丝玉诀了。 不单单只是让内力流过各大经脉...他甚至还让它们开始在经脉中沸腾起来了! “你们这些玩意儿...太无力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如何跟道家的“无为”扯不上边,他到底也是真的被影响了——只是不知这影响之源究竟为何罢了。 甚至于便连他额头上极彩印记,这时候也参了一脚进来,在这黑暗之中又开始点亮了一道极彩的光点,那沸腾的极彩内力,从那舞动的引线十指指尖鱼贯而出到这死水之中...果不其然,安静和沸腾两者确实是有着大为不同的区别! 这剩余的死水竟是不断地吸取着那些从舞动的十指引线指内的沸腾内力...太九发现,自己丹田中那本来自行运转的丝玉诀停了下来,同时那些在经脉中沸腾的内力也冷却了下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这内力被那死水给吸取到差不多快干涸了而已。 但,好在...那一滩的死水,总算是吸取完了! 然后...丝线不再,触手重现! 跟先前那有着数不清数量的水色丝线不同,这一次...这摊死水只是化作了一只触手罢了。 连同着它整摊死水自己也和那些沸腾的内力一道彻底融合成了这只有着自己生命的触手——一边是内力被消耗得所剩无几的太九;一边则是虽说刚新生的但里边却有着不知凡几的丝玉诀内力,更别说还是靠着不知留存了多少年的钟乳死水所形成的触手。 那触手...是由怪物和怪物所一并孕育出来的怪物! 太九感受着从那不受自己控制的触手所传来的危险气息...他又笑了。 “就该是这样才对!” 丝玉诀,便是连运转都有些勉强了...既然内力不够用了,那便单纯地用引线指这门外功来应对! 太九此刻的思虑不再复杂,很是简单。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绝学 那一个凹陷的小坑中这时候是一滴水都没有了...如今,在那坑里的就只是太九这十根引线指,以及这些仍旧不受他控制,只是单纯被引线指所牵引着的水色丝线而已! 这些水色丝线并没有忘记它们诞生下来的使命,依旧是在尝试着缠绕捆绑住那十根纤细的指头...奈何,正因为如此它们方才被那引线指给借力使力地控制住,半分自由都不得。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那只由钟乳死水和太九这沸腾的丝玉诀内力强强结合而成的凝胶状透明触手则像是受不得它的这些小老弟们受苦,无声又无息地冲着他径直袭来。 可说时迟,那时快! 虽然太九丹田内的丝玉诀不再运转,可他这与生俱来对于危险的感知还是让其及时作出了对应的手法——但见一根又一根的水色丝线心不甘情不愿地充当作他这十根手指所外接的指尖,直直地朝着那触手体内插了进去! 是的。 不再蜿蜒、不再曲折、不再缠绕...这一根又一根的水色丝线就从太九那十根引线指的指尖处这么像是无锋的利器一般,直直地插进那凝胶状的触手体内。 而当这些水色丝线笔直地插入那凝胶状触手体内之后,太九的十指又开始点着这些丝线的另一端舞动了起来。 只见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这些在凝胶触手内的水色丝线又不再先前那般宛若是利器一样的锋芒毕露,反倒是柔和了下来开始在这触手的凝胶体内游动着...被动地游动着。 而那触手本该是朝着太九冲来的架势,顿时便停滞了下来。 在距离太九不过二三步之际,便被体内的这些游动的水色小老弟们给弄得有些动弹不得...片刻之后,这不再前行的凝胶触手居然开始盘旋了起来! 要知道,这时候的那些水色丝线分为了两段——一段是在这触手的体内,以柔为主,引线指借由着它们游动之能,想要将那触手给控制住;另一段则是在触手的体外以及太九这十指指尖除...这一段却依旧是以刚为主,靠此刺破插入这触手体内。 但当那触手开始盘旋起来了之后,在它体外的这一段刚性的水色丝线则是被它给拉了过去,勒在了它这体表之外,深深地嵌入到这凝胶之躯中...像是钢丝一般,紧紧地被它主动缠绕了起来,丝毫不顾这些钢丝已然是割破了它这身体,若是再严重些搞不好都会把它直接给截成好几段也说不定。 不过,这触手的举动显然已经超出了太九的预料之外。 因为...那些水色丝线在被这触手给拉了过去之后,如今在太九的十指边上更是死死地缠绕着那些水色丝线这另一端所剩余其最后的线头了! 在察觉到了可能的危险之后,太九并没有果断放弃对这些丝线的控制权,倒是不退反进! 他竟然是在跟那触手硬碰硬地比拼着力气! 当然了,纯粹就力气而言...太九本质上还是文弱之人,其体质甚至都还比不上寻常凡俗。 但,他这十根手指却不一样,引线指已然也是到了一定的临界点...否则莫说是寻常凡俗的手指了,就算是这小成的引线指在那宛若钢丝一般的丝线缠绕和触手的盘旋双重压力之下,落得个十指齐齐割离的后果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可眼下...两边竟是绷紧了那一根又一根的水色钢线,僵持住了! 触手被这些刚性的小老弟给死死地勒紧了,轻易盘旋不动了;而太九的这十根引线指也同样再也拉不动这些水色钢丝了,只能任由它们一点一滴地向着那触手体内慢慢地滑去——滑去的原因当然不是那触手的盘旋...触手跟太九这十指一样,只是在死死地僵持着而已。 那些在这触手体内的小老弟们,居然开始溶解了! 不管是那些经由这引线指插入进去的柔性丝线,还是那些被它自己给缠绕着勒进体内的刚性丝线,两者都在不由自主地被溶解中...换句好理解的话来说,那便是这触手在消化它的这些小老弟!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水色丝线才慢慢地在这两造的僵持之中,朝着那触手的方向滑去...眼瞅着这最后的线头即将就要从太九那引线指尖出脱落而出,太九却是心下一横,做了一个在事后看来足以称得上是疯狂的举动——只不过,有一说一现在的他...弄出了那些水色丝线以及这触手的他,也足够疯狂就是了,一般正常人哪里会有这种想法。 但见他这和小枫身上的极彩丝线相连的手腕,轻轻一动。 待命已久的小枫在顷刻之间便推着太九向着那触手冲去! 水色丝线的线头已然是被太九的放弃了,同时他这十指引线之指上也已经不再有丝线缠绕了...看上去,就只是十根纤细而柔弱的玉指罢了。 只是在这下一刻...还不待那触手有所反应,太九的这十根手指却是就这么直接插进了它那凝胶状的体内! 不单单只是指尖插了进去,而是十根手指头整个都没入其中! 然后...这引线指,又开始引线了! 只不过,这一次它们所引的线不再是那些水色丝线,在这凝胶状触手体内的水色小老弟们,早已经被它给消化得连渣都不剩了...引线指所引的线,竟然是这触手本身! 但要是更具体一点来说的话,那实际是它体内的这些凝胶。 引线指...若真只能牵引着丝玉诀所凝华出来的线,又如何称得上是墨门的不传绝学呢? 丝玉诀的线,生于内力,尽于内力,至始至终都在其人的意识控制范围之内。 但纵然只是咋练程度的引线指,也足够牵引这只在自己意识之中的丝玉之线了——反过来说,也可见这两门墨阁绝学的入门是有多困难了,难怪墨阁在那漫长的历史当中,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掌握这丝玉诀和引线指...只是入门的乍练境界就能够将一大批不适之人给刷下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命运 乍练境界的引线指是要能够将自神的丝玉诀给牵引得动,而到了娴熟和通晓之境,就该得去尝试那些身外之线了,再往上的小成境,纵然做不到如同太九这般...能够将那些原本不受自己控制的水色丝线给借力使力地如臂使指一般轻取,但至少也不能在一个照面被它们给败下阵来,好歹也要让它们的死命缠绕起不了多大作用才行。 不过,显然太九的标准总是比这一般引线指的标准还要再高上一筹。 而现在...就是太九这引线指突破到灵动境时的关口了! 灵动境的引线指,它们所能牵引的线不单单不在自己意识之内,有形的线自是不在话下...更还有无形的线也能够在视野之内了。 而太九这引线指要能够证道灵动境的第一步...正是那凝胶状的触手! 这触手体内的凝胶当然没有“线”的形态,但在太九这十指的弹动之下...在他这十指边上的凝胶竟然开始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待这些划痕彻底落实之后,只怕便会自行成线! 当然了,莫要看太九这十指似乎是很写意地在这片凝胶之中弹动着...实际上他这十根指头所承受的压力,一点儿也不必千斤要来得轻松多少。 弹动本身便是艰难至极! 尤其不可忽视的便是,这些凝胶...实际上可是那触手的体内器官,而这也意味着触手那能够消化了它的那些小老弟们的行为也同样溶解着太九这十根引线指! 那凝胶状的触手毫无疑问,当然是想要溶解掉体内的这些异物...跟那些小老弟比起来,这些异物弄得它是难受异常,险些都要把持不住自己彻底臣服在它们的控制之下了,它强行打起了精神来,在将那些从体表外勒紧凝胶体内的刚性小老弟们完全消化之后,它就不再继续盘旋了! 显然,这触手的气数也根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 触手在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这些划痕之后,自然是有所反扑地...而反扑的对象当然就是跟它是属于负数距离的太九了。 不再盘旋的它,憋足了力气冲着跟前的轮椅和轮椅上的人径直袭来,同时更是张开了口器想要将那搞得自己难受非常的罪魁祸首给直接吞下去,从口器中不断蔓延出来的糊状液体也时不时地滴落了下来...但没有一滴有滴到太九,甚至是那轮椅之上。 小枫,可不是什么摆设。 十指依旧在凝胶之中弹动着。 太九的手腕,也没有停下...不过,到底不是平常所用的指尖,这操纵小枫的精细之处跟过往比起来确实是有不足的地方。 比如...融阳那未销雪心经就没办法只是用这手腕就能轻易使出了。 但,正所谓一体两面,在精细不足的同时,彻骨寒梅剑的动作却是大刀阔斧得有余了起来。 将恨梅剑抽出来的小枫,不留任何余力地将彻骨寒梅剑的剑招给使得像是大刀一样...在某种层面上倒也正贴合了融阳的刀光剑意。 好在小枫的这对手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更没有多少智慧懂得避其锋芒等待时机后再伺机而动——毕竟,再是奇物可它也不过诞生还不到一刻钟,就算它未来或许真可能有什么智慧可言,那也得有明天再说了。 不留余力的一剑...或者该说是一刀砍在了这触手那凝胶之躯上,入胶三分! 恨梅剑本身带有的极寒之气顿时便在其体内爆发而出! 顺带着连太九的这十根引线指都感受到了一抹不可忽视的凉意! 可坐在这被小枫护得是连一滴胶液都滴落不到的轮椅上,太九脸上的表情却是半分变化都没有...十根引线指依旧是在我行我素地牵引着那触手体内的凝胶。 他的心思,已经全数都凝聚在自己这十根指尖之上了。 触手体内的划痕,越来越多...可太九的心思却是越来越远。 指尖,如今更像是在被他无心地弹动着...不知道为何,此时的他却是从这引线指上,想到了墨阁的机关木人。 若是这引线指,再高深下去的话...是不是就算不再有具体的丝线,只要丝玉诀还在木人的体内,那么木人也能按照他的心思动起来? 倘若操作木人是如此的话...那么操纵世人是否亦可如此? 甚至于,最为无形的线,是否也能被这印线指所牵引起来? 比如...那虚无缥缈的命运? 毕竟,若是有线的话就直接用这能够牵引意识之外的引线指将其控制住,没有具体的线的话...那就用丝玉诀所凝华出来的线,强行混入其中! 丝玉诀...便是命运之线! 而引线指...便是用来扯动这命运之线!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太八或许已经开始在整个天下都布下了这命运之线...尔后只待她轻轻地扯动了。 甚至于他这早已作古的墨阁,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两门不传绝学...方才落到如今这地步,而非太八所一心悼念的那般,是天下人对不起墨阁。 固然,这两者或许并没有任何的冲突。 天下人之所以会对不起墨阁,或许就是因为这线,这指。 实情究竟是如何...在当今更是无从得知。 便连墨阁的那些藏书之中也对于自己的历史讳莫如深,转录过来的机关百科全书上自然也就没有多少这方面的详情...太九,当然是不知道的。 只是,当他从这些思虑中回过神来的时候。 凝胶状的触手,已然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底下,而引线指...则是缠绕着那些从这触手体内那数之不尽的划痕中被割裂出来的胶质丝线,正富有韵律地弹动着。 只是这富有韵律的弹动,并没能传到那触手身上...触手的气数已尽。 而那些胶质丝线此刻正缓缓地从太九这十根指头上滑落下来...待这十根指头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只见它们是一如既往的纤细而白皙,看上去分毫没有半点练过武功的模样。 引线指,突破到了灵动之境!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经验 “...” 回过神来的太九,在一片的黑暗之中闭目看了看自己的这一对双手...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嘀嗒”、“嘀嗒”、“嘀嗒”。 只有那石钟乳上的水滴,还在乐此不疲地不停滴落到那如今消耗一空的小坑之中,在这密闭的石室内徘徊作响。 说实话,一开始太九他还是有所犹豫的——要将这双手直接伸进那一滩的死水之中。 虽然他已经喝过不少这钟乳之水了,但对于这钟乳之水也不敢有任何地定性...是福是祸,两眼一蒙黑,只是瞎猜罢了。 只不过,惟有一点是太九能确定的,那便是这钟乳之水里边确实有非同寻常的能量,比之武功和内力甚至都还要更为玄奇。 “这水...看来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更为麻烦才是。” 然而太九却是摇了摇头,有些苦笑地如此自语道。 “...天材地宝?”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呵。”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这双手。 “只是说得好听些罢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又有谁知道呢...” 不知为何,他先前竟是将那犹豫给完全抛之脑后,全然不顾可能的后果就将一切都赌了进去,要知道,这可不是他平常的性格——直到这时候,太九还依旧尚未意识到他这不知深藏在内心何处的“疯狂”。 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 一边想着,太九的眉头转而深皱了起来,紧接着他却是在这黑暗中重重地摇了摇头。 “不...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转瞬就将脑海中的思绪给放空了。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他将缠绕在手腕上的极彩丝线给一根又一根地缓慢转移到这十指指尖之上。 “至少,这引线指也是真的有了长足的进步...突破到了灵动境了。” 当然了,他这引线指也不是什么无根浮萍徒影明月,只是如同在前世的游戏中打怪获得到的经验值一般满了就能升级,没有任何的积累,只是在弄死了那只胶体状的触手一蹴而就便到灵动境。 经验,从来就不是什么具体的数值,它可抽象得很...实际的经历,从中得到的验证才算得上是所谓经验。 那触手有没有落到现今这下场实际上一点儿都不重要,同时也跟太九这引线指的突破也没有半分的关系...它的死,根本就不是重点。 重点而是它对于这引线指的挣扎,让本就在小成境上积累多年的引线指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经验”,经历验证一番之后突破了自我...在太九有些神游天外的情况下。 “未曾想,虽说这过程有些一波三折,可最后的结果却是顺利得很。” 重新和小枫连上的指尖,复而轻扯了几下。 小枫顿时便将恨梅剑收了起来,推着这在轮椅上摇头自语的太九从那正逐渐溶解的触手边上推走了——除了太九之外,就没有人能在这一片的黑暗中看到,小枫这几下极为简单的动作却远比之前“灵动”多了! 就像是因为这丝玉诀和引线指两门墨阁不传绝学一并突破到了灵动境后,小枫这具机关木人也像是这两门绝学一般,同样突破到了这灵动境了一样。 当然了,这只是比喻而已。 只有武功才有境界的划分...人,却是复杂得很,轻易划分不来。 小枫虽是机关木人,但倒也同样归属于“人”这一范畴之中。 毕竟,它可也会几门不同的武功...其中的彻骨寒梅剑和未销雪心经就算在境界上还上不了台面,可也不是寻常武学所能忽视的。 “接着,便是该去重新研究研究那被八姐她改良过的机关木人了。” 想着小枫,太九自然也就想到了太八的手笔。 “只是,那还算是机关木人么...” 摇了摇头,他又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或许该把其中的木字给去掉,才符合事实吧。” 而且,就算太九此时话是这么说...但那两具他所捕获到的半身机关凡人,已然是在搭建完毕之后就被他给销毁了。 甚至于,在此时此刻太九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于本心,才将其给销毁。 别误会,太九还不至于无聊到对自己甩锅。 他当然有那时候的记忆以及当下考虑这销毁一事利弊之类的想法...但,正如寻常人在怒极之时所作的行为一样,就算他们有当下的记忆和想法,但在事后冷静下来时方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有如何脱序。 而愤怒只是情绪中的一种罢了...当这类情绪到了高昂或是低沉到了两边极端顶点时,想必鲜少有谁敢说还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吧? 太九固然因为两世为人,有一套极为特殊的行为准则...但当时候的他也确实是出于这类似的极端情绪之中。 只不过,跟寻常人不一样的是...此刻他再回想起那些情绪来,他却是很难能够说服自己,对于这机关凡人的抗拒,真的就这是情绪的问题。 不知为何,他是不允许,这机关凡人的存在! 天理、人理、道理皆是不允! “呵...不知为何。” 太九再次重重地摇了摇头,轻声地笑着吐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尤其,他方才更是经历了一次,这难得的“经验”...真的没有办法轻易说服自己,那只是情绪到了极点上的问题,而跟别的事物没有任何的关系。 比如...他这一朝顿悟从而触手化的丝玉诀。 比如...他这浸润牵引过钟乳死水的引线指。 又比如...大概是在昏迷期间被悲欢挽歌她动过了手脚,方才在这额头上所留下的一道极彩印记。 “当是如此...” 或者说...他希望是如此。 “当是如此!” 希望他的一切不合逻辑的决断都是被这些“外物”所影响到了情绪上的波动,而非出自本心理智上的考量! 只是,这些在这时候还能被太九定义为“外物”的东西。 从今而后... 也还能跟他划分彼此么? 第一百三十章 仵作 “怎么才不过几天的时间,这里就多了这么多的尸体?!” 徐苏的官府,这时候可是忙坏了。 “唉...行了,老黑头。” 一位中年仵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来得晚了。” 他拍了拍另一位浑身黝黑的仵作摇头如此说道。 “没看到从昨天起,那六扇门就送了不少这些被冰住的尸体到这验尸中。” 看了一眼这摆放得齐齐整整的尸体们...他又叹了一口气。 “这些尸体被冰住时倒还好。” 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 “但我们在将它们褪冰了之后,才发现它们的死状...岂是一个惨字所能解释得了啊。” 被称作为老黑头的仵作却是眉头一挑。 “蛤?” 有些不屑地看了他的老同事一眼。 “别告诉我作了这么多年的行人,你这老小子还会被尸体给吓到!” 哪知...那位中年仵作却没有出声反驳些什么,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甚至于,这位老黑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还觉得这位老同事似乎是有些闪躲地不敢看向那些褪冰之后的尸体们。 “你不会真被这些尸体给吓到了吧?!” 这下,这位老黑头反倒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但显然...那位中年仵作并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他低下头来轻声对那老黑头说道。 “也不是我们非要在你休假的时候把你给拉回来。” 却也不难听出话语中的歉意...毕竟,任谁在休假时被交回工作恐怕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吧。 “但这些尸体...已经有不少老行家都坚持不下去了。” 老黑头闻言便回头望向这验尸房外边的仵作们——在这验尸房外边也不是没有尸体,但跟这里边不同的是...它们都被一层极为完整的冰霜给整个覆盖住。 中年仵作又拍了拍那黝黑仵作的肩膀。 “就更别说从这些尸体中找到什么六扇门要的线索了...好在知府大人那边还没有需要针对这些尸体的说法,所以大伙儿也还不算太急。” 看了几眼那些已经褪完冰的尸体。 “要逼着自己去验那些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尸身。” 接着他却又回过头去看向还在接连不断送进这验尸房中来,尚未完全褪去身躯上冰霜的尸体们。 “而且,昨天送来的好像只有一半...这另外一半不知道为何,六扇门今日才又送了过来。” 这位中年仵作掩住了口鼻,很是小声地向黝黑仵作说道。 “咱们查尸体查了这么多年,又岂会看不出...作日和今日送来的,其实都是同一批的尸体呢。” 瞥了几眼那些面无表情的六扇门捕快,这位中年仵作便转过了身去打算从这验尸房中离开了。 “那老黑头,这边已经褪去冰层的尸体就交给你了...我就到外边和大伙儿一起去简单翻查那些被冰封住的尸体,要是真发现了什么线索咱们到时再交流。” 拜了拜手,这位中年仵作就先行走远了...这验尸房顿时就只剩下了这位黝黑的仵作和那些只顾搬运还留有些许冰霜尸体,但却目不斜视彷佛像是得到了什么交待一般眼睛全然看都不看这些被他们所搬运尸体一眼的六扇门捕快们。 “唔...” 皱眉看着中年仵作的离开,老黑头只是摇头沉吟了一下,并没有任何的挽留。 再看了看那些忙碌的六扇门捕快,他也没有搭腔的准备...只是轻轻挽起了这外衣的袖子,露出里边这与众不同的内衬衣袖——在他这内衬的衣袖上竟然挂着一把又一把的刀器和工具,看着甚是琳琅满目。 从中抽出了一小片的刀片夹在右手双指之间,这位老黑头便径直地来到了一处已经完全褪冰后的尸体边上。 只一眼,他便知道为什么那些老伙计们会有那般反应了。 “也难怪,那家伙会说这些尸体惨了...这死状的确非同寻常。” 他一边极为小声地这么自言自语道,可另一边手上的动作却是半分的停滞都看不到...不似那些被李平赞誉有佳的普通徐苏仵作一般,在看到这些褪冰后尸体时的第一眼有那么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 “不过...” 老黑头眯起了双眸来,冷哼一声。 “哼。” 手起刀落...那刀,不过是一片细薄的小刀片。 “左右不过是尸体罢了!” 但刀光,却丝毫不必任何的九环大刀要来得弱上几分! 这老黑头,赫然是有武功在身的! 不过,也就只能知道这一点罢了,那武功究竟是高是低...单就只是从这上边来看也不好就直接下什么定言。 可有一点便那些搬运尸体的捕快们都看得出来。 被这位老黑头夹在指尖上的刀片,娴熟而精巧——捕快所不知道的是,这在其指尖上的刀片竟是一点不比太九指尖上的丝线,会少几分便是他先前都难有的灵动。 只是一具尸体,就这么被他给翻弄到连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时间已然是过去了良久。 连那些搬运的捕快都早在两个时辰就不再来了——他们该搬的,也都搬完了。 “凶徒?” 用手臂随意地抹了抹脸上这数之不尽的汗珠,让那被卷起的外衣衣袖将这些汗珠给吸光...可不能让它们滴落到尸体上,而这具尸体也确实是出乎了老黑头的意料之外,有太多的细节之处便是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掌握清楚。 “野兽?” 没有任何显眼的外伤...留在这尸体上的伤口显然不是寻常犯人或是猛兽所能留下的。 “怪物。” 翻弄着那些被他这刀片所滑开的肌肉组织、断骨残骸、根本说不出是什么脓水的液体,他表情极为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折不扣的,怪物!” 然而,这些只是边角料。 真正的主菜,老黑头可是特意留到了这时候...才打算真的动刀。 但见,刀光一闪。 这具尸体的腹部便被那小小的刀片给很是顺滑地滑开了,而里边彻底一体化的肌肉、骨骼、脏器等等的一众玩意儿便顿时出现在了这位老黑头的眼前。 “江湖这段时间...还真是热闹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动 这边厢正如火如荼地验着尸,弄出这些尸体的罪魁祸首却是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 “罢了,这些都是后话。” 太九轻轻地摇了摇头,在黑暗之中平复下自己那略有起伏的心境。 “只是...今后看来得需要多加注意一下我这情绪了。” 呢喃自语了这句话后,他便抬起双手来在身下的轮椅上四处按动了起来。 “还是先回到八姐的那...木人吧。” 沉默了片刻,他终究还是吐出了“木人”二字。 看样子,太九虽然猜到了这“木人”的真实身份...但还是将其重新归于木人的界限之内。 “一时激愤也是真...那木人的真实到底还是突破了我的底限,让其彻底消散在这世间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 这到手的机关木人确实是没法再回来了...在当下,觉得其不该被允许留存在这世间时,太九就将其用那触手给彻底销毁了。 只是,虽说如此。 但他也不至于完全都没有把握清楚里边的细节就将那被炼制成了木人的不幸百姓给送入彻底的安息之中。 那具失去了双重意义上生命的机关木人,不说技能结构被他给完全摸透了,但多少还是摸到了一些难以讳言的特点——比如,这重组而成的机关木人既失去原本作为人的生命,在那静江之底...其另一半却是完全失去了机关木人的意义。 太九若硬是要用他这双重变异过后的丝玉诀来操纵这机关木人,也不是说绝对办不到。 但,这又何必呢? 从功能性上而言,用着他这丝玉诀帮其修修补补之后,顶多也就只是处于堪堪可用的边缘而罢了。 更不要说...太九不管是从哪个层面上,都无法接受将常人炼制成木人这种做法。 而唯一没有被他给摸清的,也就只是那智能了...说是智能,其实也是常人的大脑。 “便连墨阁多年的研究,最多也就只是利用丝线来让木人进行复杂化的动作而已。” 将那本百科全书从打开来的轮椅机关中取去,太九摇着头心绪万千地低声自语道。 “八姐,你又是如何办到能让人的大脑和这木人结合的啊...”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快速地在那百科全书封面上的机关来回按动着。 他,竟是温故而知新,在这密闭的石室之中,于绝对的黑暗环境下重新温习起了墨阁关于木人的研究。 跟武功不同,就算是墨阁不传的两门绝学。 丝玉诀和引线指,归根究底也还是有其上限的...因为,它们本就只是武功。 但对于木人的研究,则截然不同。 研究是没有界限的。 不会因而被划分为大众化的境界区别...研究本身,便是知识。 知识又如何能像武功那般分出个境界高地呢? 知识没有初学乍练、娴熟通晓、小成灵动之类的划分...知识,明白就是明白,而不明白也不会因为重复性的练习而变得明白。 但知识在这明白之上,又能够推陈出新。 正所谓,学海无涯自然不会有知识的尽头。 而如今...显然太八在这木人之上的知识,是超过以往的墨阁。 至少,太九是无法在这百科全书中摸到一丝,有能够将人的大脑和木人结构像结合的方向。 但他却没有放弃,一边回想着那具“木人”的各大脉络,一边又继续沉默地在黑暗中用手一字一句地认真读者这百科全书上的盲文,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飞了过去。 不管是小枫身上的计时器还是这轮椅上边的计时器,两者都走了不止一圈又一圈。 直到...太九口渴难耐,下意识地想要去用手边的丝线接过那石钟乳滴下的水滴时,整个石室却是都震动了起来! “嗯?” 这非同寻常的震动将他从那聚精会神的读书状态中给惊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皱着眉头轻声呢喃了这么一句后,手上的动作却是快得很,一只手立马就将那百科全书给合上另一只手则迅速地在轮椅上按着,待机关开启这书便被再次扔到了轮椅里边。 “糟糕,不会是地震吧?!” 将那等同于墨阁的全部藏书都收好了以后,他才有闲情去思考这震动是怎么回事...但很快,这震动便停下了。 “唔...这样看来,不像是地震。” 思虑了片刻,他指尖轻启。 小枫顿时便推着他从这石桌边上来到了那巨大石门跟前。 接着...太九居然就那么附耳贴到了这巨大石门,想要听一听这外头的动静。 “如果不是地震的话,那震动倒有些像是某种极为高深的武功。” 奈何,这石门确实是极为有份量...厚度怕也是不同寻常,便是太九的这耳朵也分毫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因为两门极为高深的武功,碰撞到一起从而产生出来的震动。” 他深呼吸了一下,如此说道。 丝线在这黑暗之中舞动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看到,一根又一根的极彩丝线正从太九的指尖处在这密闭的石室内从这里爬到了那里...便是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一张又一张的天罗地网正在迅速地成型中。 同时,小枫也推着太九从这石门边上往回撤去...它一边小心地跨过这张张的天罗地网,一边推着太九这轮椅带着他来到了那石钟乳边上。 “死马当做活马医。” 太九转过头来“看”向这石钟乳。 “把你当作人质...虽然也没有多大的指望,当好歹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得好一点吧。” 显然,对于先前那震动。 太九是有了自己的猜想...而且,按照他这性子,一切都是以最坏的情况作为初始想定。 这能比地震还要来得更为糟糕的想定,自然便是那位悲欢挽歌回来了。 不仅如此。 既然这震动有可能是两门极为高深的武功碰撞在一起...说不定,这石门外头还有别人存在。 能够跟那悲欢挽歌旗鼓相当,除了融阳太九也不知道还会有谁了。 从时间上来看,过了这么些天,融阳也着实是该回到这徐苏附近——太九自然不知道,从时间上而言,此时早就过了那三日之期。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玉 沉寂了片刻的震动,又来了! “果然!” 太九明白,这震动代表着外头正打着火热。 “应当真是融阳前辈寻到了这里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显然太九并没有完全寄希望于他人,依旧是在紧锣密鼓地从丹田之中“吐丝”到指尖上,彷佛想要将这密闭的石室布置成那盘丝洞一般。 “轰隆”一声。 这一次的震动远非先前那两次所能相提并论。 宛若体验了一次真正的地震,石室内的太九竟是险些就要从这轮椅上头摔下了来。 幸好他早有准备,两手十指指尖上的动作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下来。 不单单是控制着小枫扶住了那即将倾倒的轮椅,灵动境界的丝玉诀更是凝华出结实的丝线,在瞬间就将太九本人给缠绑到这轮椅上,没让他真就这么摔了下去。 但太九的注意力终究是有限的。 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投放到自己身上时,对于这密闭石室内的一切自然便不可避免地少了几分控制——在这简直可以媲美真正地震般第三次的震动时,他这手头指尖上本该是要往边角地方射去充当“蜘蛛网”的丝线也同样无可避免地偏离了方向...好死不死却是往那对石钟乳上边射去。 然后,这些极彩丝线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将那石钟乳给射穿了! 天可怜见,这几道只是要作为防备性的天罗地网,其在太九指尖上要射去的力度可没有多大。 怎么说呢...那对石钟乳如此轻易就被射穿,给太九的感觉竟是有那么几分碰瓷的样子。 更不要说,当太九从那轮椅上头将要摔出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就顾不上这对石钟乳了...改变方向将自己给接住稳当在轮椅上的同时,这对石钟乳反倒是被那些一时失去了控制的丝线就这么给扯断了! 还不待吃惊的太九对这落下的一对石钟乳讶异些什么,一道白光却是从那断口从径直地朝着太九口中突飞猛进而去! 在这白光出现的第一时间,太九自然是察觉到了异样!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小心谨慎得很,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内力也绝大部分都用于感知这周边的环境。 在中白光出现的同时,太九就高速运转起丝玉诀,不要命似地疯狂凝华出一根又一根的极彩丝线堵在自己身前...除此之外,这些自丹田向指尖经脉流去的内力也被他点燃沸腾了起来。 所以,这些极彩丝线实际上更是极彩的触手! 只为了挡住那一道白光! 然而,这道藏在在这对石钟乳当中的白光,竟是全然无视他的这些触手! 彷佛是没有一丝物理上的特质一样,径直地从这些层层护住他的触手群中穿透照进了太九的口中——光,是没有实体的。 然而,这光却又在落到了太九口中之后...开始有了实体! 不,不对! 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或许该说这光就像是太九的那些丝线,从内力一般的无实之气凝华而成一样,这光竟然是在太九这口中“凝华”成了一块温润之玉! 至少,给太九的口感是这样的。 这快瞬间“凝华”而成的温润之玉压在了他的舌根上,给这舌根的压力宛若有如千斤之重...这非同寻常的重量让太九这咽喉不得不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本能反应,将其就这么给直接吞了下去! 在这块温润之玉被他吞下的同时...太九额头之上的极彩印记,居然也开始泛起了光华来! 极彩的色调在黑暗之中不断地变幻着,可惜太九自己看不到...否则,这场景还真称得上是有些如梦似幻般的好看。 这些满是光华的色调变幻着,变幻着。 最终却是定调为了那温润的白玉之光...本来极彩的印记也被像是被重新上色过一般,贴合着太九的皮肤颜色,就如此变幻了过来。 “这什么鬼?!” 意识到自己是将那道藏在石钟乳之中的光给吞下去了之后,饶是一直强行想要稳住自己心态的太九也不由得暗自骂道。 “该死!” 紧闭着双眸内视体内的一切的经脉和内力动向...但却再也找不到那道光又或是其凝华而成的温润之玉了,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但太九知道...那玩意儿如今就藏在他这体内。 一如...曾经藏在那对石钟乳当中一样! 那石钟乳所滴下的水滴,会有那般玄奇的效果...十之八九,也是因为这玩意儿! 太九不由得如此猜到——虽说是猜,但显然跟事实也相距不远了。 “该死!” 难得的,太九又再一次地骂了这两个字。 那静江之底和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石室,总是让他一直都心有余悸,如今更是将这石室的精华给吞入了腹中...说什么天材地宝都无法让他安下心来。 回想着这一路以来的各种意外,尤其是从那静江开始的意外,丝玉诀“顿悟”到灵动境这“顿悟”本身就值得他多加推敲了,而在这石室之中那钟乳之水他也喝下了不少...融入了这钟乳死水方才突破的引线指亦是如此。 他,不论是武功还是其人本身,两造都已经跟步入这江湖之前有了根本性上的不同。 在吞下了这块温润光玉一遭后,今后对于他自己怕也是会变得更加难以预测,更不用说,太九在这时候想要按捺住这越发不再稳定的心态就更加困难了...本来也就不怎么容易。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他的双眸异常用力地紧闭着,不断对自己重复说这句话——当然了,真正处于冷静的人是不需要对自己强调冷静。 太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不能放任自己的心态继续恶化下去,否则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 就这么重重地深呼吸了几轮之后,在一阵又一阵的强烈震动之中...太九总算是勉强将心思从那白光或是温润之玉上移转开来,不再对于它可能的后果胡思乱想了。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想这门被那位悲欢挽歌给打开之后的下场。”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优势 “名不虚传,真不愧是道门三剑中最厉害的那一剑,这么一点蛛丝马迹也能被你给发现。” 一位看上去像是文人模样的青年轻巧地避开了融阳出其不意朝着“他”指来的一道寒冰剑指,露出了一脸魅惑的笑容如此说道。 “早知道就不冒险跟在你这血梅之剑的后边了。” 说着,“他”却又像是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都被你找到了这地方...那我就算再藏起来也谈不上是什么好办法就是了。” 很是随意地凭空就朝着那一道沿着融阳那剑指一路冰封过来的路径踢了一脚...这一路而来的冰封之径竟然迅速地消融了。 “你,你不是...” 然而在融阳身后的李平一看到这位谈不上到底是被融阳给逼出来,还是主动显出身形的文人模样青年,他便一脸震惊地指着其人甚是难以想象地这么叫道。 “王戈么?!” 听着李平这话,融阳挑了挑眉头但却没有回过头看他...反倒是越发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李兄,认识这位来人?” 剑清却是心直口快地向李平开口问道。 认识...李平当然认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这位王戈,还是刘知府向在下介绍的...所谓一介文员。” 顿了一下。 “为了,处理跟三位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纵火一案。” 说着这话,李平也是一直盯着这王戈看...不敢分出一点心神来,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直到他将话都说完了为止,那王戈也没有任何将他封口的意思,看着还是那么随意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慵懒。 “哦?” 融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看着同样满脸笑意的王戈。 “这可就有意思了。” 融阳的心思,转得很快。 “你...是断魂馆的人吧?” 他对着王戈如此猜测道。 “倒是没想到,断魂馆如今都能埋伏到朝廷里边去了么。” 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也不知道是朝廷的问题还是我和师兄们小瞧你们这断魂馆了。” 这话听不出是调侃朝廷,还是在夸赞这曾经在他眼中不过尔尔的杀手组织——但显然听在李平的耳中,两者都不怎么样。 然而面对融阳的这几句试探,那位王戈只是耸了耸肩膀。 “朝廷...不正朝着你们这些自诩为江湖正道,所设想的方向走去么?” “他”倒也是意味深长地反问了这么一句...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太多的表示。 哪知一听这话,融阳却是正经了一下脸色。 “你口中的正道和我们...是不同的。” 竟是和那所谓的江湖正道划分开来,就是不知道他这话语的“我们”,又是指得哪些人了...至少,道门三剑和他身后的这两名女师侄应该是算在其中的。 “呵,滩头的浪花再是激荡,也只能被浪潮挟裹着奔涌向前。” 王戈对于融阳的这番说法甚是不以为然。 “莫说是道门三剑...便是十剑、百剑、万剑,只要你们还在各自的名门正派之中,又能如何?” “他”极为嘲讽地看着融阳,侃侃而谈。 然而融阳并没有被这话术影响到半分...他又不是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早过了会被人嘴遁的年纪了。 听着王戈这对他侃侃而谈的话语,融阳的表情非但没有分毫的黯然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 “不过,在此谈了这么久...这位王兄弟,似乎没有对断魂馆的说法有什么抵抗的意思呀。” 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戈,一字一句地逐声说道。 “可是对这断魂馆默认了?” 王戈闻言,只是笑笑不再言语。 “唔,断魂馆的话...再结合这李平所言,你应该就是那在断魂馆中销声匿迹了有些年头的无颜百面吧?” 可融阳的分析却没有停下,甚至于在各种层面上而言都猜测到了。 “朝廷再是无能,也不至于连藏在自己身上的寄生虫都看不到...除非是这极为擅长模仿其下手对象,听说便是在断魂馆那杀魂层级的高手中也是唯一一位不曾有过失手的,无颜百面。” 融阳的猜想,事实上已经足够大胆了——然而,他的格局还是小了点...毕竟,谁能想到真正的无颜百面居然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根本就不是为了断魂馆的任务,只为了悲欢挽歌罢了,而如今的她,更是在徐苏的知府家宅中得心应手地处理着政务要事。 “哦?” 对于融阳,悲欢挽歌在演出上该作的配合可不会视而不见。 “看样子,对于我们断魂馆...道门三剑知道的信息可不少呀。” 披着青年文员脸皮的她,捂着嘴这么笑着回应道...既没有当下就承认自己是无颜百面,可倒也没直接否认。 要取信于这血梅,模拟两可才是最可信的说法——这一点,悲欢挽歌当然明白。 “不,不对!” 然而,融阳也不是什么三流的侠客。 从这位被李平称呼为王戈,但实际身份全然不明的来人身上...融阳感受到的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态度。 很显然,这位王戈在面对他融阳时是有着一种心理优势,这优势,若不在武功之上...那便是在身份之上! 要是这来人真是被他点名出来的无颜百面,其心理优势决然不像现在这般近乎一种肆无忌惮的程度——简直就像是敌暗我明,其人彷佛还躲藏在黑暗之中,乃至于还要误导他,让他的猜测更要朝着一塌糊涂的情况猜去。 “你...不是无颜百面!” 融阳甚是笃定地冲着悲欢挽歌这般说道。 可紧接着,他却是愣了一下...无他,若眼前的这人不是无颜百面的话。 “那...真正的无颜百面呢?” 听到了这呢喃自语,不管是融阳本人,还是其身后的李平和剑清...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人——知府大人。 那位,送走了剑清师傅的知府大人。 那位,要莫名将这王戈塞入李平其搜查队伍的知府大人。 那位,在融阳看来...不管是纵火一案还是城南旧区的无忧草,如今都逃脱不了干系的知府大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猜 “你的那柄恨梅剑呢?” 悲欢挽歌明知故问地摇头问道。 融阳闻言,死死地盯着“他”,略微思虑了片刻还是开口答道。 “剑,我已经不再需要了。” 轻轻地摆了摆衣袖,脸上的冷意初现。 “啧啧,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悲欢挽歌咋舌了一下,作出了一副甚是夸张的表情来——青年面容的“他”,看上去竟是有一丝的做作的妩媚。 不过,从她这话中倒也不太难听出...显然,就像是道门三剑知道这断魂馆中的事情一样,悲欢挽歌同样知道不少秘闻。 “你...又是谁?” 融阳的一对剑眉紧皱了起来,难得地他发出了一句源自内心深处的问话来——若这人不是无颜百面,那“他”又是谁? 总不能真就是其所谓的“王戈”文员吧? “呵,可不能让你这柄曾经的雪梅剑继续猜下去了。” 悲欢挽歌莞尔一笑。 “搞不好还真会被你给猜出来。” 然而,在一听到那白梅剑三字的时候,融阳的脸色却是骤然一变。 “你...你怎会知晓这个名号?!” 披了青年文员之皮的悲欢挽歌露出了一股让融阳觉得甚是熟悉的俏皮笑容来。 “你猜呀。” 一路而来都是以冷面对人的融阳,终于不再是一副死人脸了——明明是净火洞的前辈,却在江湖上有一个完全不像正道之人该有的血梅诨名...可见其狠厉的剑法给江湖人的印象是有多糟糕,可就是这样字的他,此时居然露出了破防般的神情看着眼前的青年。 “不...这不可能!” 不断地如此轻声重复自语道。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然而,那披着青年外皮的悲欢挽歌可全然没有安慰融阳的想法,手脚上的动作更是快得惊人...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进攻的好机会。 她这话语还未传到融阳的耳中,其手上的攻势却是淋漓已至! 但见一柄被削得惟妙惟肖的竹剑径直地朝着融阳刺来——这柄竹剑,竟然跟剑清她那师傅所随手折来的竹剑,没有半分两样! 并且,来人的剑法竟也不比任何江湖名宿会弱上几分,便是跟这道门三剑之一的融阳也有来有回! 轻轻地用剑指和那竹剑对了几下之后,感受着其中的剑意...融阳总算是恢复了原先那张死人脸,又是满脸的目无表情。 可从他那剑眉之下的双眸中不难看出,此刻他的内心可不像他这表情一般平静。 剑眉深皱的他,看着那不断袭来的竹剑...不由得很是轻声地说了一句。 “你这竹剑...” 可话没说完,便被他强行压下了后半句——讶异是有,更多的却是心惊。 讶异在其人剑势,已有他那位被押到了天牢中的师兄,数份精髓。 心惊于其人身份,纵然...只是可能的身份。 但融阳到底不是什么寻常之人,悲欢挽歌手中的竹剑越不过他这短短的三寸剑围...守在其余三人的前边,融阳一步都不让那柄竹剑越过雷池。 同时他也很清楚,什么时间点该做什么事...现在,绝对不是可以让他缅怀过去的时候。 “你们三人先行避开...这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对手。”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早他那冰霜剑指刚一和那柄竹剑刚碰触到的时候,他便明白这剑势不是后边的三人所能应对的——更不用说,同一时间他也知道来人甚至平时还不怎么使剑! 矛盾么? 当然矛盾! 平时不使剑,又是怎么会让那柄竹剑有数份他师兄的威势? 融阳想不明白...可在这紧要关头,也不是让他琢磨武功想明白其原理的时候。 “这身份不明的家伙我来挡住,你们先到方才我们所谈论的那地方去。” 剑眉慕然变得雪白了起来...在融阳周围的温度也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到那像是被遮掩起来的可疑山洞中看看,里边是不是有我们净火洞的弟子们,被他给关了起来!” 剑清三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瞬间便下了决断。 “明白了师叔!” 融枂和剑清只是对着融阳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便运转起内力,施展着轻功赶了过去。 “还请前辈小心些,若是在下有机会回到徐苏定要将此事汇报给统领大人!” 李平也赶忙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同样内力轻功一同运行朝着那像是有山洞的地方冲了过去。 “哼,居然还被这小子给关心了。” 全力运转着未销雪心经的融阳摇了摇头,冷笑地朝着眼前这青年文员说了这么一句。 “不管你到底是谁...就算真是她,我也不会再随便留手了!” 那合拢起来的剑指,也已然全然不像是两根并拢的手指了,在悲欢挽歌的眼中,说是一柄会让人望之寒心触之身凉的极冰之剑也不为过。 而彻骨寒梅剑的剑势更是被这极冰之剑给施展得淋漓尽致——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将剑挥舞得如臂使指...彻骨寒梅剑,本就是融阳的一手剑指! 一剑,斩了过去。 没有什么对剑触碰的声音...竹剑,不在任何意之外,被冰住了。 然而,被冰住的也就只有那一柄竹剑。 不说那青年文员本人,便是其握在竹剑剑柄上的手也全然没有一点儿的冰屑粉末。 早在那柄竹剑开始由内而外地凝结成霜的时候...说是开始,其实也是结束。 但就算是这么短暂的瞬间,那青年文员也还是一脸游刃有余地将手从那剑柄处松了开来。 可融阳的攻势,却没有半分的停滞...斩去的一剑,根本就不在意那柄化作了霜花正在阳光下破碎成沫儿的竹剑,仿佛他早就知道会如此一样,剑势从一开始便是透过那柄竹剑朝着青年文员而去。 面对这即将点到自己身上的极冰剑指,饶是悲欢挽歌也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了...虽说脸上还是一副挥洒自如的样子,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儿的含糊。 “镪”的一声响起,一道极致的声波从这宛若是无双利器的碰撞处开始向四周震荡而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碰撞 “哦~认真起来的血梅,真可怕,真可怕。” 一边将那烟管抽出,轻巧地用其接下了融阳那道彷佛是极冰之剑的双指...悲欢挽歌一边还是面带与青年文员异常不合的魅态这般调笑道。 “你是...” 然而一看到那烟管,融阳这化作了雪白的剑眉就不由得挑动了一下。 “断魂馆的悲欢挽歌?!” 可没有多少人能够用这么标志性的器具接下他那一剑来...这种本就极为特殊的武器自然是让悲欢挽歌的身份呼之欲出了——毕竟是道门三剑,竹剑所知道的融阳当然也知道。 不过,知道眼前这人是悲欢挽歌...实际上,也没多大用。 因为在整个断魂馆中,最没有情报信息的,除了那位馆主之外也就是这位悲欢挽歌了。 只是知道她在断魂馆中的代号为悲欢挽歌又有什么用? 便是连卧底在断魂馆中多年如今更是混到了杀魂一阶的老友,对于这悲欢挽歌的真实身份也是两眼一抹黑...甚至连她的武功是高是低都尚且摸不清楚,就更不用提其他的了。 “现在可不是该你发愣胡思乱想的时候哦,血梅。” 但用那烟管抵住了融阳这道极寒剑指的悲欢挽歌可不会轻易就放过这绝佳良机,抽出那烟管的手上五指一个调转方向,让这烟管的烟嘴对到了她这嘴边同时烟斗处正对着融阳。 一吸,一呼。 顿时便有阵阵浓烈的彩色之烟雾,宛若是源源不绝般地从那烟斗处向着融阳飘去...说是飘,其实不太准确,这些彩色烟雾的速度快得很,只是在瞬间之内便将融阳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哼,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功夫。” 融阳冷哼一声,封寒剑指半分胆怯的模样都没有直接朝着这片浓烈的彩色雾气中挥去,同时便连悲欢挽歌也能感觉得到...周围的温度,再次地向下探去了。 “呼,别说...血梅你这内功在夏天时,还真是个不错的避暑功夫呢。” 悲欢挽歌这话音未落,便看到了整片笼罩着融阳的雾气竟是直接被他给冻结住了...然后在片刻之间只是破裂开来,于这阳光之下化为了点点星辰般的彩色碎片,飘零而落。 但就算看到她这满是毒气的彩色之雾被融阳给破了,可她的嘴巴却也不饶人,还是一脸笑嘻嘻地将那话给说完。 看上去,像是在回应融阳先前所说的,她的武功上不得台面。 不过,这两位是在针锋相对地你来我往地比拼着武功...正所谓,城门失火池鱼遭殃。 就在融阳破了那彩雾的同时,又是一道由两边的碰撞所引发出的震动从这两人处向四周传去——这一次的震荡还比上一次更为强力,毕竟,这一次的振动源可不是什么利器而是两人极致精纯的内力,毫无掩饰地直接碰撞了。 然而,一时半会儿这两人间的胜负似乎还不太容易分得出来...只是时不时地便有类似的空间震荡以他们为中心向周围传出。 “唔...” 眼疾手快的剑清赶忙伸出手来扶住了她身后的融枂。 “没事吧?” 回过头来关切地向她问道。 而融枂则是被剑清扶住了之后,方才在那一阵又一阵的剧烈震动中站稳了脚跟。 “有多久没见到师叔他这般认真了?” 并未有回头看向融阳,融枂只是轻声地这么感叹了一句。 “能够让师叔他认真起来的对手,也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剑清眯着眼看了一下那边的战况,脸色甚是冷冽地提了这么一嘴。 “身体还能承受住吧?” 拉了一下融枂,剑清便将视线从那两人的身上移转开来。 “由这等层次的碰撞所引发出来的震动...可不是我们这种学艺尚且不精的后辈所能轻易化解的。” 事实上,剑清他们跟融阳和悲欢挽歌两人之间已经有些距离了...可就算在远那两人的战圈之外,那震荡而来的波动还是难免会影响到这边来。 而且,有一说一,这阵阵的震荡和波动,便是三人中基础最为坚实的剑清也不好受。 “无碍了,师姐...继续向那像是隐藏着什么的山洞进发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此回复以剑清。 “嗯。” 剑清却是没有松开手,拉着她。 就这样两人手牵着手,一并忍受着那阵阵的波动继续像是负折重一般,不断前行。 而李平,则至始至终都咬着牙跟在她们两人后头——跟剑清和融枂两人不同,没有研读过道家心法的他,对于这些震荡和波动更是难受异常。 但就算这样,他也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只是默默地跟在剑清和融枂两人后头,设法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波动...虽说没多大用。 “嗯?” 在接近到了那山洞边缘处时,忽然...只是瞬间,剑清便眉头一皱。 “闭气!” 她小声地向融枂和李平两人提醒道,同时自己也赶忙阻绝了从这山洞所流出的气体。 融枂和李平两人闻言,没有多嘴问些什么,只是毫不犹豫地就听从剑清的建议闭气了起来...因为那高手间的武功碰撞所带来的波动在闭气的条件之下,就更令他们难受了。 就算他们还没有亲眼看到那山洞之中的景象,可随着越发接近这隐藏起来的山洞,哪怕再是难受他们也明白为何剑清会要他们闭气了——只是在边缘处也能清楚地看到,一道又一道难以言喻的迷迭香气正从那作了些许掩埋的洞口飘然而出。 三人各自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就这么闭着气强行对着那明显只是被藤曼和植被以及一些不怎么厚实的岩层所轻易掩埋住的洞口轰去。 剑清的清吟剑,响彻在了这片山林中。 融枂的唐横刀,带着说不出的焦急...和一丝的希望。 李平的拳头反倒是三人中最为稳当的。 这隐藏起来的山洞,被他们给轰开了。 正接下了融阳一剑的悲欢挽歌居然还抽空朝着他们望了一眼,只是在她这眼中并没有多少阻拦的意思,就好像...那洞中之物,她并不怎么担心一般! 第一百三十六 先别看,还在修改 在那被隐藏起来的山洞中...正如融阳所预料的那般,正是距离太九不太远的净火洞弟子们——当然了,此时的他们可还不知道太九是被带到了哪里去。 不过,这些净火洞弟子们,此时在山洞中看着可不是太妙的样子。 首先是这山洞中的环境...别的都好说,但那满满地萦绕在洞穴之内的烟气在找到了唯一的排解之口后甚至就这么满溢出来了! 哪怕是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在生理上更是已然下定决心封口闭气的剑清三人,在看到了这满溢而出的气体之后也不由得小小地后退了几步。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们还得感谢那时不时从身后传来的激荡,这些激荡既影响到了她们,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中山洞里边,更是让这满洞的气体在震荡而起的波动中消散了不少...看上去,这气体像是烟气,可剑清三人没有谁敢有那个胆子试一试这烟气的成色。 待里边的气体不再那般浓厚之后,剑清三人依旧是小心非常地避开这些飘散而出的气体朝着山洞内部瞧去。 这一瞧倒还不要紧,内外的视线相互交接了起来。 然而,这些在山洞内的被救赎者们却是一点儿的自觉都没有...在他们那回望向这山洞之外的眼神中,除了呆滞还是呆滞。 融枂顿时便瞠目结舌了起来,只觉得一股直冲脑门的怒意在胸口熊熊燃烧着。 握着那柄唐横刀的手,近乎像是要将那刀把给捏碎了一般...纤纤小手上竟然是爆出了条条的血丝和青筋来! 幸好,她的另一只手被剑清给牢牢地拉住了。 剑清一边迅速地将融枂撑开的嘴巴给捂紧了,一边满脸都是凝重无比的表情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融枂就这么看着剑清,过了好一会儿才闭上了可以看到根根血丝的双眸。 闭着眼,融枂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未觉得,点头答应剑清竟会有这般地困难。 瞧着融枂像是平静下来的模样,剑清在心中也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最多也就只是一口气罢了。 在这山洞中的其他净火洞弟子,她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此时,又是一道内力碰撞的波动从她们三人的身后传来...但随着这次内力碰撞的影响来到她们身上, 哪怕是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在生理上更是已然下定决心封口闭气的剑清三人,在看到了这里边的架势之后也不由得小小地后退了几步。 甚至还得感谢那时不时传来的震荡, 这震荡到了山洞里边的波动,还让那些 111 当务之急...不是去追那悲欢挽歌。 说出这话的时候,融阳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山洞中的 他当然也知道。 111 ...这是什么?! 隐藏在无数藤曼枝叶后头的石门被剑清发现了 不行! 推不开 可便是连融阳都无法轻易推动这石门 怕是需要机关方才 不过,这里边想来也只是这断魂馆放置物资的秘密要处 个救人一事并无直接联系 就这么放着也无妨 现在还是集中精力去救人才是 (情景2) 111 重见天日的太九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脏乱不洁 甚至于在剑清和融枂两人的眼中...彷佛是比之前更 更别说,额头中间的极彩印记还增添了一抹玄奇色调。 自...两位姐姐送那些鱼香村的老人们到徐苏之后,这是过了多久了? 一周有余。 默默盘算着时间...太九眉头深皱了起来。 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印记 倒着推算回去...这便意味着他当时昏迷了整整有三日之久! 昏迷的原因 想来,便是他这额头上的印记了 不过, 111 回头用那些“蜘蛛网”望了一眼这被打开的石室。 也不知道...当悲欢挽歌回到她这闭关之地时,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景象,会是个什么反应。 111 也许该像师兄一样,孜然一身才有大自在。 111 这笑容,像你吧。 对着自己这位好妹妹,悲欢挽歌露出了那曾经让融阳破防的笑容来。 自问是没有妹妹你这格外擅长模仿别人的能力,但好歹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好歹也是会一两手。 哦。 无颜百面却是没有什么兴致。 也对呢,难得老相好来了...却只能用这老男人的面容去看他, 不过呢,姐姐可还不能让你将这老男人的皮给蜕下来 姐姐,妹妹我明白的。 再说了...妹妹也没有什么老相好。 111 净火洞中 看着飞来的信鸽... 将信件看了一眼后,竟是直接用内力将其就此毁 然后又将那信鸽给杀了 看了看 徐苏...已经将那纵火一案定性了 111 夜幕降临了(1) 找到了弟子们(2) 联想到统领这有些非同寻常的调令 111 李平犹豫再三 还是拱手抱拳向融阳他们三人说道 实不相瞒 在下本该 这时候已然不早了 11 怕是会坏了统领大人的盘算 111 再耽搁下去,也不知道到开琉时会是几日之后 担心会连累了统领 还请恕李平向三位告别 111 “好...好得很!” 融阳 净火洞弃徒 融阳也不叫作融阳了 111 不杀,不救 该如何,就如何。 比起太八,太九...显得更加无情。 无情? 错喽。 多情方是最无情。 111 待此间事了 看来得是要先回一趟净火洞了 111 与此同时 震惊世人的事,发生了 本来是净火洞内部,江湖人的厮杀,朝廷也管不到才对 但奈何他们竟然在徐苏城内直接放火 搞得朝廷也不得不被动调查 知晓了此事的李平在开琉中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 统领...希望一切安好。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然有着莫名的急躁。 111 不然呢? 新帝 朕请你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家伙是来朝廷当官的,还是来当大爷的?! 111 如此 当然,他也不会没有防备,下一步定然是这么走 如此一来 两人分别对着虚空推杯换盏,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这里边的觥筹交错,隔了不知多远距离的两人竟是异口同声地相互说道。 “合作愉快。” 可若是他的下一步不是这样呢? 问道 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了。 如果不是...那岂非更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香炉 融阳没有去阻止悲欢挽歌的离开,他只是将那剑指放了下来站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悲欢挽歌的烟雾一点儿一点儿消散,直至彻底不见——不单单是看不见,更是全然感知不到悲欢挽歌的存在了。 对于融阳来说,当务之急...当然不是去追那悲欢挽歌。 而她又是为了什么选择离开,融阳也不甚了解,但听着悲欢挽歌那离去时的自言自语,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只是这内力缘由此时的他还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瞎猜和瞎想...摇了摇头,看着那些消散远去的烟雾,融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有些不由自主地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那山洞中的画面...他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猜到的。 良久之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将握紧的拳头给松了开来,转过身去径直来到了剑清三人的身边。 此时的剑清三人,还是继续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势...融阳和悲欢挽歌之间硬对硬的比拼,着实是无可避免地席卷到了她们。 不过,到底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不管是剑清和融枂这种道门高徒,还是李平这位深受六扇门统领看重的在职捕快,就算在这三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那两者的比拼给波及到,受了点皮外伤,可最多也就也只是如此,并还能够趴倒在地,而没有真的晕厥过去...便是口鼻也都还被她们给封闭得紧紧得,生怕吸入了哪怕是一口,方才被那一阵格外严重的冲击给覆灭的洞内迷之气体。 待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似乎开始平静了下来以后,融枂便想要起身...然后,却是被剑清给拉住了。 她对着融枂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内里的意思倒也算是表达得很清楚了——师叔和那断魂馆的悲欢挽歌,两人的争斗情况尚且不明...谁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的冲击,并且这山洞中的气体也不知道逸散得如何了,此时起身还是有太多的变数。 趴在地上的她们当然不知道,悲欢挽歌已经离开了...而那山洞中的气体也全数都被震没了。 “行了,都别趴在地上了,都起来吧...这山洞内的气体,也都散尽了。” 融阳朝着这山洞内部望去,头也不回地对着趴下的三人如此说道。 直到当听见了融阳的这声音时,剑清三人方才彻底地安下了心来,拍了拍衣裳相互扶持地站了身来,跟着融阳的视线一并望向了那洞穴之内。 看着这山洞中那些陷入了昏迷状态中的净火洞弟子们,剑清三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李平还好,剑清次之,尤为严重的便是融枂了。 她这时候才有闲暇的时间仔细地看了一眼又一眼那些熟悉的面庞...然后,带着深深地愧疚对着融阳说道。 “师叔...” 看到最后,却是不忍再看下去,将视线从这些净火洞弟子们的身上别了过去。 “别苦着一张脸。” 融阳侧过脸来,摸了摸融枂的头顶。 “至少...他们也还活着呢,不是么?” 说着,他还拍了拍容枂的肩膀。 “再说了...” 又将脸给转了回去,打量着那山洞内部的环境...尤其是那些安放着无忧草的边边角角,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责任是在你们这位离开了徐苏的师叔身上,别乱内疚了。” 融枂闻言只是低下了头,并未就此而有多少释怀...对于她的这些师弟师妹们,恐怕这内疚之情会伴随她一生也说不定了。 “有空伤感,不如好好去清点一下...人是否都齐了。” 就算没有看到融枂此时的表情,融阳也能猜到...她当下的心情,摇了摇头便不再对她安慰些什么,反而直接下了一道指令。 “进去吧。” 一边说着,他便朝着这山洞内走了进去。 剑清三人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这么跟在他的后边,一同进入这足以称之为毒窟的洞穴之中。 融枂因为得到了融阳的指令,所以她是直接来到那些昏迷过去的净火洞弟子们身边...将他们一个又一个地扶到了这山洞的洞口处。 李平瞧着她这模样,想了想便过去搭了把手。 “融枂姑娘有伤在身,只要清点你们净火洞的人员便好,这花气力的活交给在下就好。” 话音刚落,便从融枂的手上将那昏迷的男弟子给接了过来。 “多谢李兄了...可李兄的伤,看着可一点儿都不比小女子要来得轻几分啊。” 看着李平将那位弟子给扶到了洞口,让其笼罩在了不知多久之后才照耀到的阳光之中,融枂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担心地如此回道。 但听着融枂的这句话,李平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她拍了拍胸膛。 “在下好歹也跑了这么些年的案子,练得一身皮糙肉厚,这点皮外伤根本称不上什么,不碍事的。” 融枂闻言,也不再强言什么了,点了点头...两人便这般配合着,将这一众的净火洞弟子都清点搬运完毕了。 而在这两人忙着的时候,另外的两人也没有分毫的偷懒。 融阳一进到这山洞中之后,没有看一眼那些昏迷在地的弟子...反倒是直接朝着那边边角角走去。 在这各个边角的地方上,都安置着一个用于燃烧无忧草制造先前这山洞中满溢而出的谜样气体的装置。 融阳蹲在这一面边角上,双指并拢很是随意地向那装置挑了一剑,这装置顿时便被彻底冷却了下来,底下还留余最后一丁点的火苗也就此熄灭了。 而且说其是装置,其实也没有多少机关可言,至少...跟太九那小枫和轮椅比起来,可就逊色太多了——它们看上去是香炉模样,不大却也算不上有多小,约莫着有常人一半的宽度,长度也足有常人下身一半之高。 融阳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下除了这角落之外的其余香炉,发现它们制式都一样,顶上都被盖子给盖住了...只是,这封盖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洞,透过这些洞里边什么模样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展 事实上,不单单只是这封盖上有着各种大小的洞孔,那香炉的炉身本身也同样有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孔洞...孔洞的作用自是不必多说,就是为了要让里边这被其“炼”出的气体飘散出来罢了。 “炼”什么呢? 那当然就是塞在这些香炉里边的无忧草啦,而这些不管是在封盖上还是在那炉身中的大小不一的孔洞,却是将里边那一根又一根,在药性上依附于不同的草本植物中的无忧草给卡得刚刚好,不会让其从里边掉落下来。 这些无忧草,也并不是简单粗暴地被香炉给直接点燃成烟...看样子,在这香炉里边也是有动过一番手脚的——这香炉唯一值得称道,算得上是有机关装置技术含量的地方,怕也就只是在这最中心处了。 融阳思虑片刻,又再盯着这冷却下来的香炉看了好一会儿,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将这封盖给打开来,瞧一瞧这里边的乾坤。 但回想着当初将这无忧草交给丹承师兄时,他对于这无忧草的初步分析和告诫,融阳到底没有那么鲁莽,徒手就上。 首先是将衣摆给撕了下来套在手掌的皮肤上,然后又直接再在外边套上一层冰霜...不留下一点儿的空隙,这才将那香炉的封盖给打开。 定睛一瞧这香炉内部,融阳却是眉头深皱了起来。 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在这香炉的最中心处,并不像那些孔洞所能看到那一般塞满了无忧草...这最中心处,则是特意留出了一个空间来! “用炼丹之法,来炼这无忧草之气么...” 火是点燃在这香炉底下,温度传到卡在孔洞上的无忧草,由其生成的气体该是先一步到这最中心的空间中不断凝聚再相合相杀,直到临界点后方才像是承受不住般从这些孔洞处外溢而出,这些外溢而出的气体...显然是不知道在香炉内部融合过了几手,里边所蕴含的毒性可能比丹承师兄所言还更为恐怖! 但从另一层的意义上来说,这一发现倒是让融阳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意味着无忧草的毒性,是有层次高地可分的! 只是这般步骤繁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细心的“烹饪”,才能“炼”出高毒性烟雾,那就是在说仅只做过简单处理的无忧草,其毒性可能并没有他和丹承师兄先前想象得那般无解。 同时,处理步骤越是繁杂也就在天然上限制了其受众的人数多寡...这无忧草泛滥的情况,或许会比他所猜想要来得不那么紧张才是。 不过,这是在大局观上的想法...再是让融阳送了一口气,他也是无法按捺下对这些净火洞弟子们的担心,这些弟子便是他这大局观上所谓人数多寡的寡,吸食了不知道多久这高层次毒性的无忧草之烟雾。 “那么...为什么要用这香炉呢?” 融阳自言自语道。 他,看着忙碌的融枂和李平...想着融枂对他汇报那徐苏的城南旧区时的情报。 “倘若那徐苏的城南旧区已经充斥着这无忧草的话,那么融枂先前可没有提到这种香炉。” 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香炉。 “这山洞和那城南旧区的不同之处便在于...” 说着,他却是低头看了一眼那些倒地不省人事的净火洞弟子们。 “两者的受众了。” 一者,称不上有什么武功,不过是在哪里都能看到的穷苦百姓。 一者,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道门三派中的净火洞弟子...两者的区别,显而易见。 “就是不知道...这无忧草的处理本来就此区别对待,还是因为其技术在不断发展了。” 摇了摇头,融阳低声这般自语道。 结合着太九对于这无忧草的看法...很可能不管是其种植优育之法,还是这吸入服食之术,想来应当也是在与时俱进的——简单处理的无忧草能够让没有多少功夫的穷苦百姓迷失自我,这有着香炉精炼之后的无忧草不过几天的时间就能够让他的这些师侄们心神呆滞,那等到这无忧草彻底完善之后呢? 便是连融阳,也不敢再继续深思下去了...他并不知道这些想法是不是真的符合事实,但就只是这么一想,他顿时就又觉得时间开始紧迫了起来。 再三研究了下这香炉,觉得也看不出什么来了之后,他便毅然决然地加大了未销雪心经的运转,不管是在其手上的封盖还是其下边的香炉炉身,瞬间便被凝结成冰,尔后融阳更是一剑将这冰结住的香炉给劈成了块块的碎片...碎冰融化之后,除了雪水之外,莫说是那些无忧草了,便连铁质都不在。 而在融阳加大了未销雪心经运转时,寒气自然是影响到了这山洞中的其余三人...三人一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解地看向融阳,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融阳这般大动作。 “师叔?” 一直以来都在这山洞各个墙面上摸索着的剑清来到了融阳身边,开口向他如此询问道。 融阳看了一眼剑清,也看了一眼正瞧着他的融枂和李平两人,点了点头回道。 “那些在边角上的炉子,你们三人千万不要动手去摸...最好,连靠近也不要。” 剑清挑了挑眉。 “师叔可是有什么发现?” 融阳摇了摇头。 “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像太九先前所言一样,话那无忧草一直都在发展当中。” 看着那些瞧不出其原型的雪水,他接着说道。 “而这炉子,可能便是其发展到现在的成果之一。” 耸了耸肩膀,也对着融枂和李平说道。 “炉子里边难言不会还余下些残留物,要是一个不小心让你们沾染到,那就麻烦了。” 轻轻地拍了拍剑清的肩膀,融阳来到了融枂这边来。 “他们...可有少?” 看着被李平一一搬到了洞口的一众净火洞弟子,他开口问道。 “回师叔,各位师弟和师妹们,都在。” 顿了一下。 “便是...曾经服食过这无忧草的融鸦,也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苗疆 听着融枂的报告,融阳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这情况下难得地露出了一抹微笑来。 “至少,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故作乐观的继续说道。 “说到底,这无忧草也就只是一种我等尚未理清的毒物罢了,只要给丹承师兄和清风观一些时间,这毒想来也绝非断然不可解才对。” 如同以前剑清向太九所解释过的一样,这清风观在道门三分时,可是得到了其在岐黄之术上的完整传承,于药物乃至是毒物一道上的研究,这清风观说是渡步武林也不为过——当然了,某些特殊的门派在毒物上的投入也一点儿都不必曾经的道门低到哪里去就是了,比如唐门、比如...苗疆! 从丹承那边回来之后,融阳可从没有向剑清和融枂两人提过他的那位师兄对于这无忧草的猜想...跟太九的分析相近但在关注点上又有些不同,丹承是能够在那一捆的无忧草上看到各种选育的细节,其中的手法,他告诉融阳这手法跟苗疆所养育的毒物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再经过刚刚那一遭,融阳知道,那跟他动手的悲欢挽歌,大概便是将净火洞的一众弟子们弄到这山洞里来的罪魁祸首,不管是那无忧草还是这些造型奇特的香炉,也十之八九是出自她手上,再结合丹承师兄所言...她和苗疆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是一个突破点! 甚至于,其人本身就是苗疆出生也说不定! 但到底只是猜想,在未实地证明那断魂馆的悲欢挽歌其根源便是那苗疆时,融阳也不至于会多嘴些什么...只是在这一趟回去之后,或许该在净火洞中表达一下意见,至少对于从苗疆而来的人,一众学艺未精的弟子们也该是时候做些防范了。 “无忧草?” 李平听着融枂和融阳之间的对话,不由得有些纳闷地低声问道。 跟融阳三人不同,无忧草这名字,他可是第一次听闻,一直听着那三人虽说是在彼此之间的交谈,可显然这三位并没有将他排斥在谈论之外。 “那无忧草,就是我和融枂先前还无法跟你细说,只能语焉不详的【那一事】。” 剑清走了过来,看着李平如此回道。 “至于这无忧草,具详情如何...” 她看向了融阳,而融阳也瞧着她和李平,没有思虑多久便点了点头——对于李平,这些时日来的观察,他还是信得过的...虽然,就身份上而言李平目前也还算是徐苏的六扇门人员。 “如你方才所见,这无忧草的毒...可不一般。” 融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按照那位太九小兄弟和我清风观的师兄两位所言,这无忧草怕是能够跟历史上的底也伽一事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李平顿时便吓了一跳。 “底也伽?!” 作为朝廷六扇门的人,他当然是比一般的江湖人更明白那底也伽的危害性。 “呵...” 融阳却是轻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说是相提并论,可能还看轻了这无忧草。” 李平闻言一脸的震惊,他看向了这山洞中还留存着在那边角上的香炉...难以想象,里边焚烧的竟然是这等事物。 “总之将这无忧草想象成历史上的底也伽,只要明白其最好的后果并不会比之好上多少,甚至在可以想见的未来可能只会更严重也就够了。” 融阳的话,可还没有说完。 “不过,这只是那无忧草,本身的毒性罢了。” 他,看着李平...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么,曾经作为那徐苏六扇门主事的你,如今可知道这问题是严重在哪里么?” 李平和融阳对视着...然后,他又看向了那些被他亲手搬到了这山洞洞口的净火洞弟子们,想着徐苏那极为不寻常的失火一案。 “按照前辈所言,可是朝廷...跟这无忧草有着似即若离的联系?” 再是不愿承认,但李平也难免会顺着融阳的思路这么推导下去。 “姑且不说朝廷...毕竟,整个天下这么大,朝廷对此是否真的完全不知情,我也不敢定言。” 融阳倒是先替朝廷否认了一下,摇着头如此回道。 “但...范围要是缩小一下,至少你所待着的徐苏,就目前来看,我还真不认为它能够脱离得了跟这无忧草里边的干系。”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些净火洞的弟子。 “比如,这失火一事。” 这些净火洞的弟子们之所以会在这山洞中吸食了不知道多久的无忧草之毒,归根结底便是因为在这徐苏中的失火一事,事实上要是仔细想想的话,也不难猜到要将这些数量不算有少的净火洞弟子们从徐苏带到这山洞里边来,同时又要没有什么人发现...徐苏的官府,想来也是为之配合动了什么手脚才对。 融阳又看了一眼李平。 “虽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徐苏的官府在这失火一事上的确有其可疑之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确切的证据是没有,但融阳显然已经猜到了这里边可能的真相了。 “我...六扇门是真的不知情。” 看着融阳那一道剑眉,李平张开了嘴却终究没能反驳些什么,只能继续顺着融阳的这条思路站在六扇门的立场上辩解一下。 “我不否认这种可能,而这也就意味着徐苏这跳瞒天过海之计,必须得让六扇门的人...不知情才对。” 摸着下巴,他又看了看李平,然后摇了一下头。 “至少,得作到让部分的人不知情。” 毕竟,六扇门鱼龙混杂,里边参了什么人,都不奇怪。 对于李平,融阳是信任的...但其他人,就难说了。 而李平,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节,顿时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真正的瞒天过海是难,但若只是里应外合让其看上去像是瞒天过海的话...就简单得多了! “在下...还是选择相信我的那些过命的弟兄。” 李平低下了头来,咬着牙。 “我,想要相信他们!” 第一百四十章 感觉 “说到底,我也没有证据,不用太介怀。” 然而,融阳却是看得很开,他拍了拍李平的肩膀这般说道。 “只是呢,你这位六扇门中人,今后或许也该在朝廷内多留意一下...这无忧草一事了。” 有意无意地提了这么一句后,融阳便不再看向李平那越发纠结的神情了,转头朝着剑清问道。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现在重点是在这山洞...那么剑清你呢,在这山洞里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可有什么发现?” 剑清看着融阳这向她投来的视线,点了一下头但马上却又摇了摇头。 “回师叔,发现...倒是称不上。” 皱着眉头,有些懊恼地继续说道。 “只是那边的在藤曼和枝叶后头的石壁,好像有些奇怪。” 用手背拧了拧自己这皱在一起的眉头,她抿着嘴。 “但我也看不出具体是有哪里不同。”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怕师叔笑话,我其实只是有一种感觉...那面石壁好像跟其他的不同。” 又是感觉,又是好像...不难看出,连剑清自己都对她那感觉不是很信得过。 然而,融阳却没有等闲视之。 “一起去看看吧。” 走到了剑清的面前。 “是哪一面石壁?” 剑清闻言,点了点头便带着融阳以及融枂和李平三人来到她“感觉”到有一丝奇怪的石壁之前。 这石壁跟其余各面的石壁并无多少不同之处...上边当然也没有嵌刻着什么绝世武功的壁画,有的就只是条条从山洞外长到这里边来的藤曼和枝叶,除此之外便是凹凸不平的山岩石面,没有丁点剑清所谓的奇怪之处。 “你们三人后退一步。” 饶是融阳也一眼没有瞧出这上头有哪里不对劲儿...但他还是相信剑清的感觉,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举起了右手,双指并拢,一道透着冰光的剑指便就此重现在这山洞之中。 不过这道剑指到底不是用来对敌,跟先前那与悲欢挽歌对峙时绝无可比性...所以,虽然剑清三人顺着融阳的话向后退了一步,可实际上她们三人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的寒意。 融阳一剑斩在这面石壁上,顿时这整面石壁连带着那些藤曼和枝叶都被冻结了起来。 “哗啦”一声响起。 他又是一剑,直接点在这面冰墙上的正中心。 整面冻结了无数藤曼和枝叶的冰墙便崩解开来,就此破碎成一片又一片的冰屑。 “嗯?” 没有了那些烦人的藤曼和枝叶之后,看着这被削了一层外壁的石壁,融阳忽然发出这么一声。 “...这是什么?” 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半分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 “你们,退到那洞口处。” 话音刚落,那熟悉的无尽冰寒又开始找上了剑清三人。 剑清看着融阳的背影和那面石壁,感受着这越发寒冷的山洞,却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感觉】还真没有错啊。” 呢喃了这么一句后,便听着融阳的话拉着融枂跟着先行一步的李平来到了那洞口外。 融阳还是有控制着力度,至少当剑清三人照在阳光之下时,身后的寒意便少了许多...在这阳光之下,她们听到了从那山洞中不断传出来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师叔是也发现剑清师姐你所说的奇怪之处么?”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轰隆”声,融枂有些好奇地向剑清问道。 “应该是吧。” 剑清点了点头,但话语却不是太肯定。 “奇怪...又是奇怪在哪?” 融枂想着刚刚那面石壁,她可是真没有看出来有哪里奇怪的。 “只是感觉罢了...” 剑清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感觉...到了什么?” 融枂接着问道。 “...” 沉默了一会儿后,剑清捋了捋这因为接连的行动而变得有些不再齐整的发丝。 “因为只是我的感觉,所以方才没好意思跟师叔说...” 顿了一下,她回头望向那面正被融阳不断用剑指轰击的石壁。 “在那石壁里边...我好像感觉听到了太九的声音。” 融枂和李平听着这话,面面相觑地愣了一下。 “太九?” 融枂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在那石壁里?!” 有些难以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 “唔...剑清姑娘所言,想必是在说这石壁之后还有一处空间,对吧?” 还是李平想得快一些,没有朝着那惊悚的恐怖故事方向想去,而是就可能的情况如此分析道。 剑清点了点头,认同李平的想法。 “若是这感觉没有在骗我,太九真在那石壁之后的话...该是如此。” 融枂闻言,这才明白方才是她想岔了。 “我还以为...” 话只说到了一半,她又自顾自重重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那异常骇人的想法给排出脑海之外。 “但说到底只是莫名的感觉罢了,实际上我也没有真的听到太九的声音...你们有听到吗?” 剑清又再叹了一口气,向着融枂和李平两人问道。 “唔...大概是我这功夫不到家吧,莫说是在先前跟那石壁有些距离的时候了,便是在到了那石壁跟前时,也全然没听到那位太九小兄弟声音。” 李平摇了摇头,如此回道。 “剑清时间...我也是。” 融枂也叹了一口气,情绪有些低迷地回道。 是啊,虽然她的这些师弟和师妹们如今都找到了...就像师叔所说,至少他们的生命还能够得以保障,若是清风观对于那无忧草的研究有了什么突破,她的这些师弟师妹说不定也就能恢复过来了。 但,唯独那位太九小弟...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她,这般想着,却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来——摊在她们身上的压力本来就够大了,何必再将这些话给说出来,这么不懂当下的氛围没有眼力劲儿。 “是吧。” 剑清耸了耸肩膀。 “也正是因此这样,我才没有跟师叔说我感觉到了太九在那石壁后头。” 她摇了摇头。 “既然师叔什么都没说,那便意味连师叔都没听到这声音...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就自然更不可能是真的听到太九他的声音了。” 第一章百四十一章 姐妹 就在融阳这伙人跟那石壁较劲儿的同时,一只信鸽从徐苏的方向飞了出去...而一阵透明的青烟正和这信鸽插肩而过飘回到徐苏。 悲欢挽歌看着那只鸽子从她的头顶上飞过,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没有现身动手将其打落下来。 “罢了,罢了。” 她按住自己那被融阳一道剑指所点出的冰点,摇了摇头自语道。 “不过是些旁枝末节,六扇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看了一眼那在自己指尖上边所凝聚出来的一点极彩流光,轻笑了一下。 “关键在于...” 这阵透明的青烟,好似停顿了一下。 “虽说那位太九小弟弟的速度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但,该说不愧是师出同门么。” 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位自称为“贾茗”的女子。 “这才过了几天呢?” 难得地,悲欢挽歌居然叹了一口气。 “我当初又是在里边参悟了多久来着?” 然而,除了她自己之外并没有第二人能够听到她的这一声叹息...这阵透明的青烟就那么高速地越过了徐苏的城墙,飘到了这徐苏知府的家宅之中。 刚刚才签下了一道行政命令的刘知府在闻到了那一阵,只有她能注意到的青烟味道后便跟身边人吩咐下去后就回到了自己这家宅书房中,还顺手将那房门给带上了。 “嗯?” 刘知府歪了一下头,捂着嘴似笑非笑地发出了这么一声来。 “姐姐...你这算是铩羽而归么?” 看着从那青烟出显现出身形,但却又空着手回来的悲欢挽歌,无颜百面只是这般笑意不减地说道。 “好像,还有点冷了呢。” 更别提还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极为冰寒的冷意...这冷意,无颜百面可不陌生。 哪知,对于无颜百面的这几句调侃,悲欢挽歌并没有多在意。 “毕竟是道门三剑中最有杀伤力的一柄,姐姐我在他那剑下确实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耸了耸肩膀,很是坦诚地如此回道。 “而且...” 说着,她将衣袖中的烟斗给取了出来,拿在手中轻轻地抽了一口。 “被他点到的这一指,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就是了。” 极彩的烟气从她那诱人的红唇中吐出...青年的模样在她化作青烟时就不再了,便是连那面纱都没有,此刻是她真实的样子——红唇、秋眉、杏眼,当真是倾国倾城,美艳得不可方物,比之太八也毫不逊色。 “这笑容,像你吧。” 然后,这位不再遮掩自己面容的悲欢挽歌竟是对着她的这位好妹妹,露出了那曾经让融阳破防的笑容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颜百面闻言,却是皱起眉头来。 “姐姐这是何意?” 悲欢挽歌没有立即回答这句问话,她只是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来,在那一口被她吐出的极彩烟雾中绕了几下...顿时,这口极彩青烟便萦绕在了她这一手同样凝聚出了一道极彩流光的指尖之上。 在下一个瞬间,但见她这即有着极彩流光,又有着极彩青烟萦绕的指头被她按到了那一点正不断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剑痕伤口上...不管是那极彩的流光还是这极彩的青烟,都不断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失去了那极彩的色调,但与之相对地,则是这书房的寒意也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消散退去。 “大意是有,但这一剑着实也是足够厉害的。” 悲欢挽歌的语气甚是平淡地如此评价了一句,重新用那不再留有极彩色调的玉手拍了拍曾经被融阳那一道剑指所点到一点伤口...此刻,在这一点伤口上却是半分的寒意都不剩下了。 “虽说姐姐我自问是没有妹妹你这与生俱来便格外擅长模仿他人的能力,可好歹也跟妹妹你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别人或许我还不好说,但若只是学着你那些笑容的话...就算当时还披着另外的一层皮,姐姐我自认要作到以假乱真,应该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说着,她又学着无颜百面其中一面之人时的温婉笑容,如此说道。 无颜百面,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只是看着她。 “...” 沉默了良久,方才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姐姐...这又是何必呢?” 无颜百面披着刘知府的中年男人之皮,带着无尽的哀愁叹息着说道。 “他说,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一柄恨梅剑了。” 依旧是带着那副温婉的笑容,悲欢挽歌轻声地对无颜百面这般回道。 “哦。” 无颜百面对此并没有什么多高的兴致。 “妹妹知道。” 作为刘知府的她,当然看到了...那柄恨梅剑,是在那被轮椅上的小瞎子所控制的机关木人手上。 “这男人,还真是狠心呢。” 这一句话,终于不再是用那一脸温婉的笑容来说了。 “连妹妹你那留给他的最后【遗物】,也会拿去送人。” 悲欢挽歌从衣袖中掏出了那黑纱面罩来,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面容。 “若非能够继承他那剑意之人实在太难得,恐怕这恨梅剑早就被他给送出去了吧?” 她那面容是被这黑纱面罩给遮住了,可话语中的恶意却反倒比先前还要来得更加赤之裸裸了起来。 “只是那男人越是这般狠心,姐姐我呀,就越发疼惜妹妹你来了。” 伸出手来,在无颜百面那张中年老男人的面容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可怜妹妹你那曾经的一往情深,海誓山盟。” 那对彷佛会说话般的双眸,眨巴了一下。 “不然,难得老相好来了,也不至于只能用这中年男人的面容去看他。” 悲欢挽歌又是一口吞云吐雾。 “姐姐我...就是怕妹妹你会活到了过去,越陷越深呢。” 无颜百面低下了头来。 “姐姐何必说这么多呢。”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在融阳这话题上说些什么。 “妹妹我,都明白的。” 用刘知府的面容,笑着说道。 “再说了...妹妹我也没有什么老相好。” 悲欢挽歌闻言,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第一章百四十二章 信鸽 融阳本人此时还在那山洞之中暴力破解着这石壁机关——当然了,这不知有几层的石壁毫无疑问是有其机巧之处的,但融阳却没有放弃他这暴力破解的手段转而去寻求智取打开这石壁的方法。 除了性格上的原因之外,更大的缘由便是因为这山洞显然是刚刚那会使用毒烟的悲欢挽歌,她的狡兔三窟之一。 在这等与他没有多少差距的人物巢穴中,融阳可不认为那所谓的智取之法会比这暴力破解要来得简单多少。 设身处地换个角度来思考的话,若是融阳他自己的藏身处,也不可能会对于这一类的机关没有什么防范之心,大剌剌地将其显露在外。 如同话本故事中的主人公,像是机缘巧合一样找到开门的把手这一类的事,他可是有着充足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办不到的。于其白费时间去找那所谓“把手”,可到最后搞不好还是得重新回到这暴力破解上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按这一条道走到黑,不知疲倦地来暴力破解...毕竟,一力降十会,天底下能暴力破解这石壁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这是在那山洞中融阳的情况,而在山洞之外他这“轰隆”声仍旧不绝于耳。 但剑清三人也不是无所事事...因为,一只从徐苏飞来的信鸽,正缓缓地落到了李平的肩膀上。 事实上,还不待这信鸽落下,李平他在刚注意到这飞来的信鸽时,脸上表情就变得极为严肃了起来,等到他将那绑在这信鸽腿上的信件给取了下来,将这信件上的信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后,竟是直接将那只停靠在这肩膀上的信鸽给按住,瞬间发力! 结束了它这无辜的一生。 不止如此,那手上的小小信件也被他用内力给烧毁了,连一点儿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剑清和融枂两人各自对视了一眼,虽说有些好奇李平为何是这种反应,但她们两人都很是察言观色地没有直接发声问话,而是等着李平自己来解释——若是李平没想解释的话,那么也就只能对不起了...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说剑清和融枂两人,便是在山洞中的融阳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信息的。 “这是统领大人的来信。” 好在,李平本人也不是毫无眼力见。 “徐苏...” 他看了看剑清和融枂两人,似乎在想着要如何开口。 “徐苏,怎么了?” 剑清和融枂都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李平为何支支吾吾地不将话给说完。 而李平,只是又朝着那山洞内看了一眼——融阳还在继续暴力破解着那一面石壁。 “唉...”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苦笑着回道。 “徐苏...已经将那纵火一案定性了。” 摇着头继续说道。 “甚至连统领大人,也都收到了从刘知府那边传来的行政命令。” 剑清瞧他这模样,眉头一挑地问了一句。 “莫不是,那行政命令跟我等有关?” 李平闻言,抿了抿嘴...尔后却是点了点头。 “可能是考量到六扇门的缘故吧,好歹在下是还没被牵连到里边来。” 他蹲了下来,将那只自由落体在这洞口的信鸽尸体给深埋在了土地之中。 “但,不管是两位姑娘还是血梅前辈,怕是过不了几天便会被徐苏给通缉了吧。” 听着李平这话,剑清和融枂两人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融枂看了看那些被安放在洞口的净火洞弟子们,开口说道。 “倘若我们将这些师弟和师妹们带到徐苏中去,能否为我们辩白一二?” 既然这纵火一案的受害人是她的这些师弟妹,那直接让他们出现在公堂之上不也等于变相替她们证明了清白么? 融枂,很是单纯地这般想着的。 “要是这样的话,到时那案情就更黑白分明了。” 李平看着融枂,摇了摇头叹声回道。 “你们净火洞的人,一个没死。” 他站起了身来。 “可徐苏的客栈却是真的着火了,死者就只剩下了那家客栈的掌柜和小二。” 轻轻地摆了摆手。 “在你们身上的嫌疑只会更重而不会有所减轻。” 也看向了那些倒地不省人事的净火洞弟子们。 “甚至,搞不好连融枂姑娘的这些师弟妹们也会一同摊上这起告诉。” 说着,他又看着剑清和融枂两人。 “虽然现在再提这嫌疑轻重实际上也没多大的意义了,徐苏的官府已然是决定将两位和血梅前辈给直接定下罪来。” 剑清闻言,只是轻哼了一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声音,极为清冷。 “...” 李平看着剑清这冷然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 “剑清姑娘...所言甚是。” 他,竟是点头同意了。 “而且,别的不说,只是看到了那位【王戈】,在下也知道...这纵火一案的案情自是不可能再如在下曾经所设想的那般单纯了。” 回忆起当初刘知府为他引荐的那一位“王戈”,这案情就单纯不到哪里去! “而在下之所以会从江湖人蜕变成六扇门的人,就是为了杜绝这等鱼肉百姓的祸事!” 李平肃容对着剑清和融枂两人拱手说道。 “还请两位姑娘放心,此事...在下说什么,也不会置身事外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正是因为还有李平这种人,所以这朝廷还能摇摇晃晃地支撑到现在——只不过要是换个角度来看的话,倘若类似李平这类的修补匠在朝廷中消失殆尽,搞不好早就改朝换代,平民百姓也过上了新生活。 当然了,新生活只是“新”罢了...好和坏却是两说,就更别提改朝换代时的剧烈阵痛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跟师叔说下。” 剑清摇了摇头。 “徐苏若是真要如此诬陷,影响得可不单单只是我们三人而已。” 她的声音很是沉着冷静。 “就怕他们还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构陷我们后边的门派。” 融枂将剑清的话头接了过来,看着她的这些师弟师妹们,眉头深深地皱起很是担心地说道。 第一章百四十三章 开门 “师叔!” 剑清冲着山洞内的融阳喊了一声。 然而,轰鸣声并没有因此停下。 这山洞内的温度甚至还越发地降低了下去,到处都爬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 融阳像是没有听到剑清那一声呼唤,依旧在暴力破解着那面特殊的山岩层壁...显然,他还加大了那暴力破解的力度。 “师叔!” 眼见融阳没有回应她,剑清不得已只能强忍着彻骨寒意,在那洞口处向里边走了一步,再次喊了一声。 “别喊了,我都听到了。” 轰鸣声照旧响彻在剑清三人的耳边,但融阳的声音也混杂在这轰鸣声中,让他们也听得格外清晰。 “不外是又平添了一道麻烦而已。” 融阳话说得很是轻松。 “本就麻烦缠身,还怕多出来的这一点么?” 他头也不回,手上动作更是没有半分地停滞,如此对剑清三人说道。 “跟那麻烦相比,现在这一面墙也快被我处理得差不多了...事情一件一件地来,先彻底解决这墙后再说其他。” 话音刚落,一阵猛烈地寒风直接将剑清重新推回到了那山洞的洞口处,只是外溢的爆风便有如此力道,位于这阵寒风正中心的地方更是不用多提了...在融阳那不辞辛劳地用剑指削了一层又一层的山岩之后,隐藏在这些无数岩层后头的石门可总算是被他给削了出来! 巨大的石门,严丝合缝地贴在这山洞的深处,很难想象它是如何被人打造出来的。 看着这面石门,融阳停下了那道剑指...朝着它走了过去,然后鼓足了气力,朝着里边推了一下。 “不行!” 石门纹丝不动! “看来要靠蛮力是真推不动。” 只一下,他便知道这石门跟那些遮掩它的山岩层壁不一样...靠蛮力硬来是行不通的,或许是因为那所谓的“机关”,融阳虽说只是上手用力推一下,但从中石门回馈回来的力道,让他感觉推这门跟推这整座山都没有多少区别了。 “这就有些难办了。” 饶是融阳,要真让他移山倒海,那也是在难为人——跟这整座山脉比拼力气,就不是他这江湖人所能企及的行为了...再是江湖名宿,那也还是属于人的范畴之内,他又不是古早那些神话传说中的修仙之辈,在物理意义上做得到揽月摘星,排山倒海。 “到最后还是得去找那个【机关把手】么?” 融阳皱起了眉头看着这扇巨大的石门...不知为何,重新审视了一下这石门之后,融枂却是有些觉得它像是为了要封印住什么一般才会被修建得如此巨大而又严丝合缝。 然而这念头只是闪过了一瞬间,便被他抛之在了脑后...现在又不是思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不过,既然有这门内和门外...那【机关把手】的位置显然不会在这边被我找到才是。” 摇了摇头,他后退了一步对自己这么说道,而融阳会这么说的原因无他——不管怎么怎么看,石门那所谓“机关”的“把手”,应当是在这石门里边而非他这外边的! 怕是这扇石门的“开门”和“关门”两种动作,只有这门内人才办得到,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这扇隐藏在山洞那层层山岩中的石门,从一开始便是被打开着的...或者说,这扇石门处于“打开”着的时候才是它在这山洞中的常态!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石门的缔造者,怕是反其道而行之,用的是大隐隐于市的思路罢。” 融阳仔细打量起这扇石门,忽然摇着头轻声这般自语道。 虽说不明白,这扇石门的缔造者是为了什么要作到这种地步...那先前觉得这石门像是要封印什么的念头再一次地浮上了脑海之中来。 “是那悲欢挽歌呢...还是更加久远的先贤呢?” 他,有些希望这石门是那悲欢挽歌打造的...如今这天下已经够乱的了,机关木人和无忧草两件新生的事物就够他头大的了,可不要再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还有那位太九小兄弟...” 剑清在山洞门口所说的话,他当然都听到了...虽说只是剑清她个人的感觉,可事实上便是融阳也觉得被关在这扇门里的人会是那位太九小兄弟,所以才会想要将那山壁给劈开——之前的他可没有想到在那山壁之后居然还有这扇巨大的石门,而就算是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听到任何从这石门内传出的声音。 只是如今的他再顺着方才那些思路继续这么一想的话,顿时他就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若是太九小兄弟真被那悲欢挽歌给关在这扇石门之中...岂不是说,这扇石门实际上是太九本人关上的么。” 按照之前的思路推论下来,这便是他所能想到的解释...同时,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融阳眯起了双眸来,盯着这扇巨大的石门,似乎想要就这么将它给看穿,直接看到里边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 可惜,这种事就算是名扬天下的道门三剑,也只能干瞪着眼想想就好。 剑指,被他收了起来...那运转的内功心法也顺势停了下来。 山洞内的温度,瞬间就不再那般寒冷了,而洞口处的三人也立马感受到了这回温。 “师叔,我们现在能进来了么?” 剑清和融枂对视了一眼,接着便开口问道。 “进来吧。” 得到了融样的允诺之后,剑清三人便径直来到了融阳的身边...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一扇巨大的石门。 “这...这石门是?” 本来还想着说些什么的李平,在一看到这扇隐藏在那些岩层后边的石门,顿时惊讶得连话都忘记说了,只能如此咋舌惊疑道。 “师叔,这门连您也推不开么?” 而剑清却是想得更进了一步,看着这扇近乎没有什么折损和伤痕的石门向着融阳问道。 可还不待融阳有所回话...这扇巨大的石门,竟然就这么在四人眼前,自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