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状元》 第八十三章 吕少帮主 “公公还有何事?” 张宏低声笑道,“吕修撰放心,你的所为,面对危难之时的应变和谋划,我都会据实禀告给陛下的。” 吕渭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堂内的三边总督、提刑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等人在商议事后如何向皇帝呈报。 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看不起吕渭纶这个小翰林,怕是在奏章里不会怎么提到他。 张宏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因而特地追出来坦言。 …… “吕某多谢公公好意!” “无事,似吕修撰这种为国为民之人,咱家都是很欣赏的。” 吕渭纶随后又闲谈了几句,便行礼告退。 …… 出了巡抚衙门后,张宏的好意,他当然会铭记在心,张宏与张鲸不一样。 若是张鲸那种小太监,你须得要给他塞上几百两白银才可,可张宏不需要。 在西安街道上走了许久,夜色朦胧,苍凉之感渐渐袭来,巡抚衙门里也没人送他,这虽然是意料之中,但真的经历过却又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等他走过东街的一个漆黑巷子,面前突然出现一群黑影,由于这西安城街道上不似现代还有路灯,这黑灯瞎火的,吕渭纶只能隐约看到一群人在向自己靠拢。 可他们的面孔却是看不太清楚。 吕渭纶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可他一退,那些黑影就加速朝他而来! 这下,他猜到,那些人八成就是朝着自己来的,看了看周围,也没什么官府,这下完蛋了! …… “嗒嗒嗒!” 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吕渭纶心想,这跑也跑不了,就不跑了,北元人既然已经退兵,这些人应该是明朝人,而他身上还穿着明朝的翰林官服,虽说有些脏吧,但还能看出是明朝的文官。 对方或许只是一伙强盗,要劫财,只要他摆明身份,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于是,吕渭纶挺直了腰杆,面目严肃,在心里暗自给自己鼓胆,怕个屁啊,那么凶狠的北元人你都见过了,这区区一伙强盗算得了什么? …… 他的视线中,那群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 “噗通”一声。 直到他们全部跪在了地上。 这让吕渭纶有些惊愕,耍我呢?拍电视剧呢? 接着,有一个黑影从旁边点起了一个火把。 顺着这光亮,吕渭纶终于认出来了,这些人衣着打扮都像是丐帮的。 面前这个半跪在地的蓝衣男子开口道,“丐帮青龙左使见过少帮主!” 周围其他人也异口同声道,“参见少帮主!” “参见少帮主!” …… 吕渭纶心中像是在坐过山车。 “少帮主?我什么时候成少帮主了?” 他仔细一看,发现面前半跪着这人就是今天见到的五大门派里的丐帮青龙,于是将他扶起,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其他人也都起来吧。” “多谢少帮主。” 他们整的有模有样的,使得吕渭纶真的有些暗爽了。 青龙站起身来,笑道,“我也属实没想到,白天我还称您一声大人,晚上就变成了少帮主!” “为何叫我……少……帮主?” 少帮主的意思不是帮主的儿子吗?或者说就是下一任帮主的继承人。 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那老头是敲定了要让自己当下一任帮主? 青龙看向吕渭纶的右手,笑道,“您手上戴的这个玉扳指,就是丐帮帮主的传信之物,只传给下一任帮主。” 果然………… 他现在明白那老头的话了,说什么以后他的财产和资源都给他了,难道就是把丐帮交给自己了? 可那老头就见过他两次,凭什么要把丐帮送给自己? 第一次卖给自己一本书,第二次要自己拜他为师,现在又成了丐帮的少帮主。 吕渭纶坚信,那老头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青龙,你见过帮主了?” “没错,在华山上见到的。” “他不是在和那个北元国师打架吗,怎么,结果谁赢了?” “结果,我不知道。帮主他老人家来华山的时候天还未黑,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疲惫,只交待我来找您,说完就从华山离开了。” 吕渭纶心道,这老头竟然还记得自己,真难得。 “少帮主,接下来,您要去哪?” “我,当然是回陕西贡院,你们这么多人怕是进不去。” 青龙听后命令道,“听到少帮主的话了吗,你们都散了吧,回各自的分舵。” “是,少帮主!” 不多时,这些人都消失在街道上。 只剩下吕渭纶和青龙。 “青龙,你以后在一些其他地方不要叫我少帮主,比如一会进了贡院里,那里可都是文官。” “少帮主放心,这个我自然知道,且您为少帮主的事情也只会在帮内为人知晓,帮主交代过,在您不能完全控制丐帮之时,不会将此消息传给其他门派。” “不能完全控制……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帮内还有竞争?” “这个,自然是有的。帮主素来只是确定少帮主的位置,但等到帮主仙逝后,最后那个少帮主能否竞争成为帮主就要看他的实力了。” “我懂了,这大概就是说,少帮主要在帮主去世前尽力将丐帮掌控,被丐帮帮众信服,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丐帮帮主。” “若是有人在少帮主上位之时不服,那就会有竞争!” 青龙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如此。” “那你就给我说说这帮内的情况,至今我还不知道丐帮由什么构成。说完,再说说其他四大门派,我对这些都还不太了解。” 青龙听后也没有不耐烦,笑了笑便开始一一分析讲解。 “丐帮,首先是有帮主,下面有副帮主,但前几任帮主都不喜欢设副帮主,于是就出现了青龙左使,白虎右使。” 吕渭纶问起,“那你就相当于是丐帮的副帮主了?” “并不是。虽然设有两个使者,但是比之前的副帮主要差的多,实际上就是加强了帮主掌控帮派的权力。” “两个使者之下就是八大九袋长老,传功长老,就是处理日常帮内事务。” “执法长老,执行帮会帮规,惩处违反叛变之帮众。” “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这两位分别相当于军师和将军。” “最后就是四大护法,他们的行踪,我都不知道,是帮主他老人家直接管理。” “再往下就是分舵主之类的,不过地位都没有九袋长老高。” 这下,吕渭纶也算是对丐帮的这组织机构彻底了解了,不得不说,在明朝来看,还是挺完备的。 …… 第八十二章 战事结束 事实证明,蓝衣卫的努力是值得的。 吕渭纶在大周侧面就发现,他们在进攻西安城时少了几门大炮会变得吃力的多,只能用弓弩或者投石器,可这两种东西威力跟大炮比起来要差的多。 纵使有许多大周的兵士能将木梯搭上西安城,可守城将士也能及时的阻止他们攀登城墙,扔火把,射蜂窝火箭,以及鸟统射击等。 虽说西安城的人手不是太够,可他们的家底是十分丰厚的,虽然人要少的多,但这样反而能确保每个守城将士都能用上最好的装备。 少了攻城大炮,的确是减缓了他们攻城的速度,但实际上就如刚才那个北元人所说,照这样子下去,估计西安城最多也只能撑半个时辰。 因为他们的兵士数量和大周比起来,实在是差的有些多。 只能祈祷,三边总督带兵要快些。 …… 这时,吕渭纶的目光看回来,不出所料,老头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又杀了许多大周的兵士。 可紧接着,一个穿着金黄色绸缎的富态男子缓缓从一个帐篷中走了出来。 周围的大周兵士都躬身下拜,恭谨道,“见过国师!” 吕渭纶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老头师父刚才提到的国师。 “北元的国师,久违了!” “哈哈哈,你个老顽固,还没死?” 他们两个人像是认识,一见面,敌意就很明显,是沉积多年的。 “这隆庆和议才过了几年,你们北元人又坐不住了,怎么,在草原上喂马,放羊,还不满足吗?” 国师挥了挥手,让一边的大周兵士都退下。 他往前走了两步,将身上一直披着的羊皮褪下,轻轻转动右手中的铁杖。 “你们中原人,迟早是要败在我们手上的,我这次也不过是受命来走一趟,没想到竟能遇到你。” 老头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后边那个穿僧衣的,是你师弟吧?” 国师嘴角勾起弧度,“我知道,你杀了他。不过,那又如何呢?” “还是让我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长进吧!” 话毕,北元国师一举上前,手中的铁杖出手,老头也不逊色,只用随意捡的一根木棍就去接招。 吕渭纶看了一会,两人打的有来有回,根本看不出来谁强谁弱。 之后,他们越打跑的越远,渐渐远离了大周的营地,御轻功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让吕渭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能继续在大周的营地周围呆着了,这师父也太不靠谱了,就这样一个人跑了。 万一他被大周的兵士发现,那就直接死翘翘。 吕渭纶猜测师父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不容多想,迅速的离开了此处,反正打狗棒法的口诀和招式也都记下了,那就回城! …… 等他从西安城侧门进城,又找到都指挥使时才发现,张宏已经回来了,而且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黄袍的人。 这种服装样式,吕渭纶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宫中的锦衣卫。 他一一行礼,之后才坦言道,“张公公……那二十几个蓝衣卫已经尽数牺牲了,为大明献身了。” 从张宏淡淡道,“吕修撰,此事我会禀告陛下的。” 只说了这一句,张宏接着就告诉他,三边总督再有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能赶到西安城,因为他和蓝衣卫的速度比较快,因此才先行赶回来。 从张宏漠然的态度中,吕渭纶就能感受到,或许真的如师父所说,他们的性命,没人会在乎。 张宏又是皇宫里出来的,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十年,可能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因而也更懂那些蓝衣卫。 …… 半个时辰后,西安城外的战乱彻底结束。 三边总督直接调了周围的三万兵马赶来支援,那些大周兵士和西安城北部的北元士兵在看到密密麻麻的明朝边军时都开始后撤。 三万兵士一路追杀,可最终还是没有杀干净,让他们跑了一小部分。 不过这一战,明朝还是胜了,西安城的守城将士在看到大周人撤退时,都是拥抱欢呼,可欢呼总归是短暂的,因为他们这些人早就精疲力尽,在战争结束之际,疲惫,慵懒之感更加凸显。 …… 吕渭纶当然也不例外,虽说他是文官,可细细一算,他这一日也是跑了许多路程,经历了许多,见识了许多。 官场上的大人物,诸如,三边总督,叛变的布政使,掌握西安城兵权的都指挥使等等…… 江湖上的大人物,自己刚拜的师父,北元的国师,五大门派的高手等等…… 皇宫里的,诸如锦衣卫,张宏之流;当然还有英勇献身的蓝衣卫。 …… 不过,一直到这场“西安守城战”结束许久,吕渭纶也再没见到他刚拜的师父,说不定那两个老头还在哪里打着呢! 那些能跟江湖五大门派抗衡的几个北元弟子,估计也成功的逃走了,因为都指挥使称,在擒获的北元人中并没有见到什么特殊的武功高强之人。 这让吕渭纶有些担忧,虽然师父搞死了一个最厉害的僧衣人,可剩下的那几个年轻的北元弟子,他也不是对手啊! 现在,刚认的师父又不见踪影,实在让他有些心慌。 傍晚时分。 吕渭纶从巡抚衙门中出来,里面尽是些大人物,他虽然在这次保卫西安城中起到了一些作用,但终究只是一个六品小官,上不了什么台面,在简单的汇报完工作之后,自然就不能再留。 他喘了口气,闭上双眼,猛吸一大口空气,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些追名逐利的事,西安城守住了,他终于能专心的去当自己的主考官了。 还记得当初进陕西界内,自己得知西安可能会出事,那时还吓得不轻。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这件事情已经宣告结束了。 他只是有些担心赵大哥,怎么去京师报信去了那么久还么回来,或许是累了,顺便回辽东老家去看望家人了? 若真是那样的话,吕渭纶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赵大哥本来就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跟着自己,他也有自己的家庭…… 等吕渭纶快要出衙门之时,张宏突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吕修撰!” …… 第八十一章 打狗棒法 吕渭纶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再加上怀里的几本武功秘籍,随便拜个师,这也算是收获颇丰了,虽然不知道这玉扳指有什么用。 不过,就凭这老头能搞来这么多武功秘籍,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师父,接下来,您也该露两手了吧?大周那边可是打的焦灼。” 老头从地上捡来一根树枝,“拿着这个。” 吕渭纶接过,不解道,“师父,这是何意?” “一会儿,注意看我的招式,能记住的都算你的!” 说完,老头踩踏大树,朝着大周的后营地而去。 吕渭纶站在原地有些焦急,他试了试,发现在这里也看不到那么远啊! 无奈之下,他只能跟着老头,往大周后方跑去。 ……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吕渭纶匆匆赶至大周营地的后方,发现他们这边已经起火了,火光四溅,烧的到处都是。 他赶忙寻找老头的身影,不久后,才发现他正在偏处跟别人交手。 等他仔细瞪大了双眼才发现,站在老头对面的北元人正是之前救下那些北元弟子的魁梧男子,而老头周围也是被大周的士兵层层包围。 那魁梧男子看着老头发话,“你又是哪里来的?今日倒是让我见识了你们中原人,只仗着人多的优势,一会这个来,一会那个又来,可还不是我们北元的对手!” 老头摸着胡须笑道,“就凭你?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让你们国师出来吧!” 受到了挑衅,北元人自然不肯罢休,“上!” 众多大周的士兵手拿长刀在逐渐缩小包围圈。 老头从腰间掏出一个青色的长棍,这棍子,吕渭纶很熟悉,就是刚才敲他头的那根。 吕渭纶这下猜到了,这老头应该是丐帮的人物,难道这是要传授自己打狗棒法? 可……打狗棒的完整心法和招式,只传给帮主。 之前五大门派在之时,他就发现那丐帮的青龙也只是会些打狗棒法的皮毛,在面对北元人时更多的还是用掌。 …… 人群中的老头动了! 吕渭纶在远处看着,做出和老头一样的动作。 “缠字决,棒打双犬!” 老头说完这句话,瞬间将木棍压低横扫,数个冲上来的大周士兵全部被棍子跘到双腿,倒地不起。 “封字决,压肩狗背!” 有一兵士挥刀从背后偷袭,老头的棒身倏地伸出,棒头搭在对方兵器上,轻轻向下按落,以四两拨千斤之理出招。 随即,一脚将那人踢到远处。 “劈字决,棒打狗头!” 说完,老头原地一个身法跳起,手中的木棒猛然扫向地方的头部。 …… 就这样,老头一招一招的打,吕渭纶在旁边一招一式的学,他虽然跟不上老头的速度,可是老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他都将其铭记在心中。 又是一柱香的功夫过去。 老头一招天下无狗,将周围围着的大周兵士尽数杀光,到了此时,所有的打狗棒法,吕渭纶都已铭记在心。 估计大周的兵士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寻常的老头,能在后方造成这么大的声势,后边的火势越来越大,几百个围追的大周士兵全部倒地身亡。 现在老头的对面就只有那个北元的魁梧男子。 “你打不过我的,叫你们国师出来吧。” 老头将木棍插在地上,一脸的不屑。 吕渭纶仔细看过去,那家伙身上的刀伤还在,只不过换了一身僧衣,心想老头打他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也太狂妄自大了,我告诉你,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你们西安城就要被我们攻下了!” 老头拿起木棍,一个纵身过去,一棒子敲下,北元人直接用拳头抵挡。 可令吕渭纶感到神奇的时,那北元人那么大的力气竟然也挡不住老头那一个小小的木棍。 木棍越压越低,北元脸上的脸色很难看,他的额头尽是汗水,咬牙切齿的大叫,可无论如何他的双手都在不断被往下压。 这时,吕渭纶才看出一些东西,他觉得自己好像悟了,难道这就是将真气溶于内力的巅峰? 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真气和内力的融合,到目前为止,他也就见到老头能做到这种地步。 北元人每往下退一些,老头就不依不饶的往下压,不给他一点还手的余地。 接着,北元人又似乎想从腿上挣个胜负,可老头又率先洞察,一脚踩在他的脚上。 不断的蹂踩,使得他疼得大叫。 老头压着他打,似乎也是很随意的,笑道,“看来你们国师不在此处,那你今天就死定了!” 话音落下,老头左手一掌打上去,那魁梧男子直接自口中喷出了鲜血,身形极速后退。 最令吕渭纶觉得恐怖的是,下一秒,老头右手中的木棍飞出,像一道锋利的弓箭,准确无误的插在那北元人的左胸处。 那魁梧的北元男子,就这样死了。 死之前,双眼还睁着,就一直盯着老头,那可能是一种不甘,虽然自知打不过,但就是不甘,因为他死在了中原人的手上。 其实,这是个死结,北元人看不起中原人,可殊不知,中原人也看不起北元人。 …… 这是大周的后营地,现在这里的几百人尽皆被老头一个人所杀,这让吕渭纶突然意识到自己临时拜的这个师父有多强。 他,可能就是丐帮的帮主吧? 可他为何非要收自己为徒? 今日遇到他又和多年之前原主遇到他之间有什么联系? 多个疑问在吕渭纶心里展开,可他想不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老头一个人知道,但目前看来,他是铁定不会告诉自己的。 毕竟,之前问他是谁,他都不肯说。 如今他只能靠猜。 …… 老头在杀光后营地这几百人之后,继续往前走,到了大周的下一个营地。 这时,又出现几百人,不过他们还都是手持长刀这些冷兵器。 这些东西对老头一点威胁也没有,而能对他产生威胁的那些热武器应该都在大周的前线上,那里才是它们施展身手的地方。 吕渭纶本以为,老头接下来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横扫大周的后方营地,可直到那个北元的国师露头。 这时,他才知道为何师父之前在打那个北元人之时就坦言让他们的国师出来,因为那才是真正可以对老头造成威胁的人。 …… …… 第八十章 临时拜师 吕渭纶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心想,原主那次遇到他,他卖了一本《九阳真经》,那说不定他手里还有更厉害的武功秘籍。 于是问道,“前辈……您这次来西安,也是来卖武功秘籍的?” 老头看了看他,昂首道,“怎么,你还要买?” 吕渭纶从身上掏出十两银子,笑道,“前辈……这些够吗?我全买了!” 老头却摇了摇头,“不够。” 这让吕渭纶有些疑惑,“前辈……数年之前,您卖给我一本书也才十几钱,我这十两银子可是十千文钱!” 老头背过身去,“不一样了。” “那时,你还是个穷秀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时是看我可怜,将全身上下仅剩的十几文钱拿给我了。” “从你那时的眼神中,我也能看出,你并非真的喜欢武功秘籍。” “现在……你穿着一身官服,手里拿的钱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老夫可不要那种不干净的钱。于我来讲,你如今的十两银子,抵不上你数年前的十几文钱!” 这话,吕渭纶细想了一番,老头说的有些道理,那时自己身上的十几文钱的确异常珍贵。 但这也说明了,老头并不是一个商人,他另有身份,也或者说,他并不是为了卖书而卖书。 “前辈……您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告诉你。” “额,那您说吧,您这次卖书要多少钱?” 老头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他,吕渭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接下来说的话更是他没反应过来。 “拜我为师。” 吕渭纶听到这话脑子猛然一抽,身上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啊?” “前辈……您认真的?” 吕渭纶当然不可能随便拜别人为师,于是提要求道,“前辈,您让我拜师,可您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总要告诉我吧……” “而且……您的武功……” 他这话的意思让老头很不爽,无非就是说,你一个平常老头,我怎么可能拜你为师? 老头冷哼一声,“若你拜我为师,我身上的武功秘籍随你挑选。” 这话…… 吕渭纶突然察觉到这老头的不对劲了,他这样子是特别希望自己拜他为师,竟然还摆出武功秘籍任你选这种诱惑的条件。 他身上能有《九阳真经》,那想必其他的也不会差。 但吕渭纶还是对这老头的动机表示怀疑。 真正的大师,无数人追捧,都是别人求着拜师。 这老头可好,这间接算是求着自己拜师? “前辈……光有武功秘籍可不够。您既然不愿意告诉我您的身份,可您的武功造诣……总要出来露两手吧?” 老头的背部挺直了些,“那这样吧,你拜我为师,武功秘籍让你选,另外我承诺帮你拖一会儿攻西安城的大周。” “前辈……您怎么拖?难不成以一敌千?” 老头侧过身,看向西安城下,指道,“看到那个临时的阵营了没,那分别是大周的将军和北元的国师,只要后部乱了,他们前面的兵士肯定会赶过来支援。” “这样一来,他们的进攻阵型就会被打乱,而且还会让他们多一个心眼,要时刻提防后方来人,这样一来,他们进攻西安城就没有了之前那种毅决,会分心。” 吕渭纶突然对这老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还会心理战术? “前辈……您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您一个人,能将大周的后部扰乱?” “哼!你敢质疑老夫?” “我告诉你,我纵横江湖一生,还从未收过一个弟子,你若是现在拜我为师,绝对不亏,我那些经营多年的财产和人脉都会渐渐向你靠拢。” “且我从不骗人,既然说到就能做到。” 说到这些,吕渭纶心里突然有了些小算盘。 这老头如果真的那么厉害的话,那拜师但也不是不可以,假如他说话算数,真有那个实力去打乱大周的话,那就是绝世高手了! 这样一来,那之前那些说要找自己复仇的北元人,岂不是就是小菜一碟了? …… 这让吕渭纶有些犹豫,看到西安城仍是危在旦夕,他决定试试,就信这老头一次。 他抬起官服,跪在了地上。 “师父!” 说完,一连磕了三个头。 另一边,老头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这种笑,很自信,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 他扭过身来,笑道,“行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子了。” 吕渭纶站了起来接过老头递过来的一个玉扳指。 “师父,这是何物?” “我的传家宝,现在交给你了,有什么用,以后你就知道了。” 接着老头从怀中又掏出几本书,“这些,我的全部家当了,都给你了。” 吕渭纶一连接过几本书,都是破破烂烂的,很那本九阳真经有着一样的质感,他大致扫了一眼,有什么《五毒》《六脉神剑》《龙虎拳》《摧天掌》…… 之前赵大哥跟自己说过,六脉神剑在京城出现过,引起各大门派相互争夺,没想到竟被这老头收入囊中了。 他将书籍收了起来,既然这老头自称武功高强,那就问他一件自己一直以来疑惑的事。 “师父,您看我体内的峨嵋功法是怎么回事?” 老头根本看都懒得看,直接脱口而出,“栀子花吧?” 还真被这老头给说中了!看来他还是有点东西的。 吕渭纶急忙追问,“师父,这栀子花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给我带来峨嵋功力,有什么危害?难不成我一直练九阳神功不成功的问题就是因为它?” 老头有些不屑,眼神中充满了鄙视,“别把你自己不努力赖给栀子花,这可是峨嵋的宝贝,只会给你增加内力。” “峨嵋的宝贝?” “峨嵋掌门就叫栀子,你说呢?” 听了这话,吕渭纶更懵逼了。“峨嵋掌门?可……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里?” 老头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青色的棍子,突然敲打在吕渭纶头上。 “这你还问我?你肯定是接触到峨嵋派的高手了,然后进而就被峨嵋掌门看上了。” 吕渭纶“吸溜”一声,老头这看似随意敲了一下,实际上可让他疼得不行。 “被掌门……看上了?” “没错,栀子可能是想把你发展成为峨嵋派的人,这就是她做的手脚,很像她一贯的作风。” “那师父,这峨嵋的内力……” “这内力不影响你修行其他的,反而若是你作用得当,还可以将多种功法内力给融合起来,这就看你自己的领悟了。” “放心,只要你心不在峨嵋,即使你身上带有他们的功法,他们也挖不走你,只是这功法会跟你一辈子而已。” 吕渭纶:“……” 第七十九章 蓝衣献身 吕渭纶带着众蓝衣卫已经在草丛中准备就绪,已经和他们交待了,一会儿一起冲进去,蓝衣卫负责处理那几门大炮,得手后立马就往对面的丛林之中分散跑! “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二十几个蓝衣卫摧毁这几门大炮还是很轻松的!” 几个蓝衣卫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似乎是为了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可吕渭纶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们现在正位于大周攻城阵营的侧方,一会要从大周攻城前线经过并捣毁他们的大炮,如果真的运气不好的话,被几支乱箭或者火药箭射到,恐怕当场就要毙命了。 …… 吕渭纶冷凝着脸。 “你们都是陛下的人,无论如何也都要给我活着回京城复命!” 蓝衣卫们都点头称是。 接着他接过一个小型手统,右手狠狠地拽着缰绳,高呼一声。 “走!” 大周前方数千攻城将士正打的投入,侧面突然有一群人蓝衣人冒了出来,这让他们都很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敌是友。 吕渭纶骑马策行在前,他知一会儿必将是危机时刻,因此面目严峻,不敢掉以轻心。 背后突然有蓝衣卫在马背上喊道,“大人!” 吕渭纶扭头,发现数蓝衣卫摘下了他们的面罩,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些人的面孔。 他们在看着自己笑。 “你们……” 一个蓝衣卫抽出刀子,侧跨于马背上,紧贴着吕渭纶的马,嘴角有浅浅笑意,“大人,抓紧了!” 话音刚落,蓝衣卫的刀子插进吕渭纶的马背上,马儿受惊,尖叫一声,瞬间开始狂奔。 众蓝衣卫相视一笑,在这时猛然掉头,从另一个方向朝着大周的几门大炮加速赶去。 有北元弟子将他们认了出来,不禁大声吼道,“快!” “快拦住他们,他们是明朝的杀手!” …… 刚开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吕渭纶还有些错愕,可下一秒他立马又精神抖擞起来,因为身下的马儿一直狂奔,根本叫不停! 他将左手上的手统扔下,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全身贴向马背,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免被马儿给甩下去。 做完这些,他急忙将头看向后方,可……一个蓝衣卫都看不到了! 这下,他的心里如同刀割。 他仿佛明白了那些蓝衣卫为何会在方才临时摘下面罩,那些充满笑意的面孔…… 皇帝的蓝衣卫…… 身下的马儿又是一阵晃荡,吕渭纶不得不尽力调整姿势。 片刻之后,他已经到了刚才约定好的丛林,马儿还在狂奔,被一个粗壮的树枝给跘到,陡然间,人仰马翻! 吕渭纶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头部感受到一阵猛烈的晕眩,全身上下也都像是骨折了一样,疼痛无比,他捂着脑袋,目光望向大周那边,他相信蓝衣卫们没有这么容易死! …… 他扶着一颗树,缓缓的站了起来,一直盯着大周的阵营。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 五分钟过去。 吕渭纶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已经快十分钟了,对西安城最大威胁的几门大炮再也没响过。 他知道,蓝衣卫们成功了。 事先约定好的,成功就分头逃走,最后在这片丛林中集合,可……他却再没见到一个人。 吕渭纶鼻子酸酸的,脑海里回忆起那些人的最后面孔。 他们,没一个是孬种! …… 他累了,手臂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前方。 “他们,为大明皇帝服务;今日就算不是因为你,迟早也会没的,这样死,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一道声音在吕渭纶身后响起,听起来是个老头,可他并没有反应。 老者似乎是在他旁边坐下了,叹了口气道,“你别不信。我说的可是实话,今日他们死在叛军的手上,他们的家人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财产,因为他们是为保护西安城。” “可若是被明朝宫内人给杀死,别说银子了,都没人问的!” 吕渭纶听了这话,面色稍缓,但还是僵硬的,“你是说……他们今日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没错。皇帝的私卫,哪里有那么好当?” “或许他们能全身而退,也不会回来了,这既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他们的后代。” 吕渭纶此时脑子有些乱,不太理解老头说的深层含义,但大致的意思,他知道了。 他坐起身来,面颊阴沉,开口道,“前辈是何人?为何对宫中卫士之事了解这么清楚?” 老头站起身来,笑道,“你倒是心善,竟能为了宫里的死士去伤心。” “至于我是谁,你真的不记得了?” …… 这话让吕渭纶拍了拍脑袋,尝试振作起来,等他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这老人之时才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的意识潜入原主的脑海之中仔细寻找,这时,他才想起。 “是《九阳真经》,前辈是数年前卖给我书的人?” 吕渭纶并不确定,因为记忆之中是许多年前了,那时候的原主还在科考,当时卖书的老头穿的十分破烂,看起来不修边幅。 现在眼前这老年人容光焕发的,而且笑起来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总之就是与之前卖书的老头在气质上判若两人,不过,他们两个的确长的有点像。 老头抚须道,“不错。我就是卖给你书的人,说来也是有缘,过了许多年,今日还能在这里再次遇到你。” “不过。书虽卖给你了,可你也没将九阳神功学会,真是糟蹋了!” 吕渭纶:“……”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意识,这老头肯定是个高手。 他的出现,绝非偶然! 吕渭纶调节呼吸,从刚才那种沮丧的状态中逐渐走了出来,海明威曾说过一句话,“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转念一想,那些蓝衣卫,不管是皇帝的死士还是普通的士兵,其实都一样。 他们与西安城守城的将士并无差别,都是大明的英雄。 人是渺小的,有限的,他只能去做认为对的事情,然后要学会慢慢去接受事与愿违。 …… 第八十四章 返回贡院 凄凉的街道上,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吕渭纶也算是对丐帮中的事务了解了许多。 只是到现在都弄不懂,他凭什么能成为丐帮的少帮主。 那老头凭什么看上自己了? 他现在越想,头脑越乱。 在寒风吹拂后,才渐渐冷静下来,细想一下,吕渭纶这个人还真的是运气好,在殿试时硬是把张居正的儿子给挤了下去,成就了六首状元的名头。 当然,这也不排除就是张居正为了大局考虑,看到吕渭纶已经连中五元,就成就他一番,也算是能让他在史书上留上一笔,这证明了万历时期科举的成功,文化的繁盛。 但能连中五元,也绝非易事了,需得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聚齐,缺一不可! …… 意外得到九阳真经、被皇帝看中、受潞王喜爱、经筵上被赐斗牛服…… 未来的首辅申时行为对自己极好,张宏和张鲸这种出名的内侍也都对流露出善意,顾宪成这个未来东林党的领袖,竟然也是自己的好友…… 峨嵋的掌门看上自己,通过栀子花传授功力,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得到丐帮帮主的青睐,定为少帮主。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天定的? 吕渭纶发现,自己虽然在张居正那里有些小问题,可大体上还是顺利的。 而且他认为,在张居正那里出问题,还是因为自己的鲁莽。 当时自己就是一个新人,仗义执言救了赵大哥,当然,在救赵坚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只是…… 他觉得,当初还是太不会说话了,若是能婉言相劝,悉心引导,说不定事情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不过,凡事皆有利弊。 他在朝堂上虽然顶撞了当时的首辅,但是小皇帝似乎对自己挺满意的,声称要升官为侍读,结果受到了其他人的反对。 …… 他在想,若是自己不顶撞首辅,没有展露出那种敢言敢说的姿态,或许皇帝也看不上自己了。 而关键就在于四个字,简在帝心。 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或许以后你的仕途会平步青云,但前期你也要忍受一些来自官场其他人的嫉妒和艳羡。 这种嫉妒 ,有善意的,有恶意的,有来自小人物的,还有来自大人物的。 小人物的嫉妒就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那便是同为翰林修撰的黄老头。 他那种是纯纯的嫉妒,希望自己出糗,但又没什么实力。 大人物的嫉妒,吕渭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过目前很明显的有顺天府尹,可暂且把他归位大人物。 反正张居正是不会嫉妒自己的,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人能让他忌惮? 无非就是一些闲得无聊的老官员罢了。 朱翊钧虽然将自己扔到西部来当主考官,但吕渭纶觉得,如果皇帝真的欣赏自己,想培养的话,这不失为一个好的策略,既能保护自己,也可以让自己的履历上能写上些什么,在地方上有所作为。 他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以后有机会能走进大明的决策层,但恐怕那离自己还很遥远,官场没他想的那么容易。 刚来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就是太草率,冲动了,才吃了亏,以至于差点在京城丢了性命。 …… 青龙继续给吕渭纶讲解其他门派的情况。 “少帮主,这峨嵋派,一个掌门和梅兰竹菊四个高手,他们的地盘普遍都居于西南之地。” “曾还有一官员专门为他们写了一首峨嵋拳歌……” 吕渭纶听到这话,突然有些疑惑,“梅兰竹菊?” “今日峨嵋到那两个女子是?” “那是梅和菊。” 他心里一震。 大儒书院的兰之,曾让那个想杀自己的江湖人被恐吓,八成就是峨嵋的四大高手之一! “青龙,你见过了峨嵋的兰吗?” “兰,虽未见过,但略有耳闻,听说她武功极高且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 这个吕渭纶还真没看出来,也可能是她隐藏的太深。 “那竹呢?” “竹是四大高手中最神秘的,我不仅从未见过,连跟他有关的事都没听说过。” 吕渭纶记下了峨嵋,转而问道,“那少林呢?” “少林里分为几大院,院中各有高手,比如达摩院和戒律院就是实力比较强劲的,还有八大金刚和十八罗汉等……” “总之,少林是很少掺和江湖事务的,但如今日那般,北元和大周勾结入侵, 他们还是会出一份力的。” “全真教,有一个王常月道长,近些年崛起,振兴了龙门派,据说一直在王屋山王母洞潜心修炼,下有全真十六真人管辖教派。” “如今日的长生子就是十六真人之中比较出名的,因为他就是王常月的嫡系弟子,经常以全真教龙门派的名义在江湖行事。” “至于圆神教,他们经常在京城附近活动,出名的也就是七龙卫和他们的红甲骑兵。” “这便是江湖其他四大门派了。” …… 吕渭纶听了后,心里对江湖的几大门派终于都有了了解,之后又随便问了青龙一些问题,走着走着,也就到了陕西贡院。 明远楼上已经点起了火光,黯淡的火也为贡院四周提供了一些光亮。 那个百户看到吕渭纶回来,急忙走来,躬身道,“主考大人。” “进去。” “大人,这位是……” “放心,他会一直跟着我,直到乡试结束,期间不会再出去。” 说及此,百户便收起了长枪,放了他们进去。 …… 到了贡院的前院,吕渭纶看到了几个同考官,他们都纷纷行礼,有一个好奇的问道,“大人,您从外面回来,这今日,外面是哪个不要命的在攻城?” “大周和北元。” 几个同考官像是听到了惊天大事,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 “看!你们几个,我就说会有北元的。” “你还不是蒙的!我还说有大周呢!” “呵呵,说来说去,你们两个不还是都没猜对?” …… 看来今日城外的大炮声,他们贡院里也都听到了。 这让吕渭纶突然想起,他今日走之前还未来得及将事情告诉苏禾她们,再加上这白天城外的大炮声,估计也是会担心的。 …… 孜然吵羊肉说 跟大家说一下。最近几天,更新的少,是因为我都在攒稿子,因为马上到月初的二月一号,这本书就要上架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按要求来,我是必须每天更新至少两章的。 就这样,希望大家理解。接下来的30号和31号应该也都是只有一更。 第八十五章 乡试开始 吕渭纶回到贡院的后方,刚进了院子里,果然就看到苏禾,小青,和两个徒弟,他们整齐的站在院门口。 “怎么,你们都不睡觉?” 苏禾迎了上来,语气带有埋怨,“你走,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当时也想说啊!奈何,张宏身边的蓝衣卫直接就将他带走,没有一点废话的。 “我……也是被迫的,西安城出事了,十分紧急,不过,现在已经无事了。” 苏禾看向一边的男子,“相公,这位是?” “丐帮的左使,青龙。” 青龙拱手道,“见过少帮主夫人。” …… 明欢那个傻小子,听了后,瞪大了双眼,冲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大喊道,“少帮主!师父,您是丐帮的少帮主?” 吕渭纶当然是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踢走。 之后,他安排青龙和明欢他们住在一起,王徵也没有多问,只是跟他汇报了一下关于最近的学习状况。 还好,王徵还是没被明欢给传染。 等进了两人的卧房,点起了油灯,苏禾为吕渭纶脱衣时,才发现他身上的官服已经是有多处黑块和血迹,不由关切的问起,他今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吕渭纶躺在床上,像是写日记一般,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一一复述了一遍,听完之后,苏禾眼里有些晶莹剔透的泪水。 “你怎么净干这些危险的事!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办……” 他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跟她说了,她一定会担心。 接下来,吕渭纶又花了许久去安慰她,将她的情绪给稳定下来。 可能这才是生活,有人听你倾诉,有人为你担心,有个家…… 要真是一个空荡荡的卧房,让吕渭纶一个人睡,那还是挺无聊的,长久下去,怕是会抑郁了。 等苏禾恢复过来以后,她在吕渭纶的官服里摸出来几本书,说道,“明日,我就把你这衣服给洗了,这些书都给你放起来了。” “也不知道,你那捡来的师父从哪弄这么多破书籍。” 吕渭纶躺在床上,实在是很累,就随意应了一声,那些书的确是挺破的。 可,过了五分钟,他发觉苏禾 还没收拾完,不禁往那边看了一眼。 “你在看书?” “是啊,你这本书……我喜欢。” 说完,她笑着回头挥了挥,那本书的书名是……五毒…… 那不是臭老头给的武功秘籍吗? “等等,这可是练武用的,你要习武?” “你这还有一本身法秘籍,也归我了!” 苏禾直接“没收”了他的两本书。 “你……” 吕渭纶有些无奈,可能苏禾也实在是太无聊了,平时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小青了,小青曾是峨嵋派的女弟子,会用毒,也是会些身法的,这下好了,这俩人倒是走到一起去了。 直接被感染了。 …… 他躺在床上,有一束光透了进来,顺着这道光,吕渭纶想起了自己到这个世界以来发生的一切。 也许这中间有许多坎坷,但总体上还好,现在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当好一个乡试的主考官。 大周和北元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整个西安城最大的事自然就是这个隆重的乡试,还有不到十天就是众多学子的来检验自己学习成果的时候。 有些人可能会从中脱颖而出,成为举人,可以开启自己的仕途,而有些人或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榜,最终只能再回去学习。 这一点上,他觉得科举还是很不友好的,考上了秀才之后,想往上爬就只有乡试,但关键是乡试三年一次,人的青春,又有多少个三年。 即使考上了举人,想成为进士,又是三年一次,如果一次没过,那就又是三年。 …… 更难受的是,穷困地区教育水平不高,朝廷不仅没有大力扶持,在科举的名额上还会降低。 比如,朝廷乡试的录取名额给北直隶和南直隶比较多,即京城的顺天府和南京的应天府。 其他省份都要少的多,十数年前的云南,当时的乡试名额低到只有二十人,而北直隶和南直隶都是一百多人。 这就对贫困地区的考生造成了一个极大的落差。 似陕西这种较偏的地区,北边挨着鞑靼,也得不到朝廷的关爱,乡试的录取名额也不过就六十余人。 而东南沿海那些地区,一般都是八十人以上。 因此,许多考生就会利用关系疏通地方官员去更 改考籍,到录取率高的地方参加考试。 朝廷曾三令五申不许冒籍考试,但成效甚微。 吕渭纶对此也没有办法,陕西录取人数已经很少了,他能做的也就是阅卷公平,不恶意打压扣分,也不因为自己喜欢就强行录取。 另外就是严格管控那几个同考官,防止他们在评卷的过程中出现徇私的情况。 不过,想必他们也不敢,毕竟到时候在评卷的过程中,是有锦衣卫来看着的。 一旦发现有人搞小动作,直接就抓走。 …… …… 呆在贡院里的日子还是非常无聊的,时间流逝的飞快,转眼间就来到了五月初,也就是朝廷提前乡试的时间。 这一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时,吕渭纶就带着四位同考官在贡院的一处偏院进行举誓。 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灵上的规劝,就是让考官承诺不会在乡试中徇私舞弊,否则就怎么怎么样的。 再进行完这一切后,吕渭纶带领众人进了前院的主考堂。 他坐在最上方,四个同考官坐在下面。 接着吕渭纶隆重的宣布,“陕西乡试,启!” 贡院里的众多侍卫和小吏全部单膝下跪,拱手道,“遵主考大人令!” “遵主考大人令!” “遵主考大人令!” …… 不多时,陕西贡院大门敞开。 门前的侍卫严防死守,那百户终于能发挥他的作用了,命令兵士控制贡院外的秩序,让他们排成队,整齐的一个一个接受检查。 明远楼上又亮起了灯,这似乎是在提醒考生们,已经开始检查进场了。 吕渭纶坐在贡院深处的主堂里,其实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能看到门前有考生在接受检查。 他们大多数都是头上带着一个头巾,穿一身简单的蓝衫,这样式也是朝廷统一制定的,是秀才身份的标志。 手里揣着一个箩筐,那筐里什么都有,吃的,喝的,还有拉屎用的纸,笔墨纸砚等等…… 而且他们都是要脱光了接受检查,这样让很多文人学子都感觉到害羞。 虽说都是一帮大男人,可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 那检查的小吏也不仅仅是看看那么简单,而是要上下其手…… 没过多久,两个侍卫就拖着一个考生,将他带到了主堂门前。 那考生此时还光着身子,捂着脸面,十分丢人。 一个侍卫面目严峻,拱手道,“主考大人,他科场怀挟,证据确凿!” …… 第八十六章 乡试首场 吕渭纶对这种行为还是很重视的,这种怀挟的作弊,今日在考试前被发现了算是及时拦截,若是没有被检查出来,让他钻了空子,最后考上举人,没人举报还好。 就怕有其他知道内情的考生举报,捅到上面,那个时候,连主考官和同考官也有可能受到牵连,治一个看管不严的罪名,轻者降职罢官,重者直接削职为民。 …… 吕渭纶从堂内站起身来,吩咐一个的同考官,“贡院门前的检查,先一步叫停。” 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就有人被抓到,看来很可能是今年考试提前几个月,很多考生没复习完,故而都出此下策,这样一来,恐怕今年作弊的人会很多啊! 他这样也是准备将门口监管的更严些,这不仅关乎到他的仕途,更是对科举考试公平公正的一种态度,对考生学子的负责。 那同考官匆匆行至贡院外,高声宣布检查停止。 接着,吕渭纶望向堂下,询问道,“这位考生在哪怀挟的?证据呢,拿来我看看!” 那侍卫眼神飘忽,结巴道,“大人……您可千万不要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那侍卫拱手道,“主考大人,他是将用油纸卷紧,束以细线,藏粪门中。” 说完,在场的几个同考官都懵了,这考生竟能想到这种方法,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同考官听后都有些愤怒了,站起来指责道,“你这个考生,起码也是个秀才……干出这种事,丢人啊!丢人!” 吕渭纶也是有些无奈,他原本以为就是一些简单的夹带,没想到,他还是把那些考生想的太单纯了。 下面那考生也自知无脸见人,一直用手挡着面部,跪在地上,嘴里不断道歉,“大人!大人,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啊!” 虽然这考生承认了,但吕渭纶身为主考官,还是要看看被抓现行的证据。 于是喊道,“你,把那油纸拿来。” 侍卫得了命令,将那“藏于粪门”的油纸展开,走到堂内,双手摊开。 “大人请看!” 几个同考官看了一眼就急忙捏着鼻子躲到一旁,这主考堂是有些待不 下去了,整个屋子都是味道。 吕渭纶也是憋着气,上前查看了一番,这油纸上写的蝇头小字,估计这考生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写。 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摘抄的是《春秋》,“十一年春,齐、卫、郑、宋盟于恶曹。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 这应该是桓公十一年的前段。 再往后看,“八年春,治兵于庙,礼也。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 这是庄公八年的传。 不得不说,这考生还真是精明,抄的还不少! 吕渭纶长叹一息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一边的侍卫问道,“大人,他怎么处理?” “先押着,等提学大人到了之后就将其治罪充吏。” 这里的提学大人其实也就是布政司下儒学提举司中的提学官,或称学政使,一般人们喜欢尊称为学政大人或者提学大人。 之前萧良有说他运气好,没被选上去当学政,说的就是这个主管地方教育的学政使。 …… 那考生顿时慌了,大声喊道,“大人!不要治我的罪啊!我知错了……” 吕渭纶没有理会就和几个同考官出了主考堂,剩下的侍卫将其押到偏处。 他们几个考官,找了个离贡院门特别近的屋子,先后坐下。 在这个位置,吕渭纶可以清楚的看到所有检查的情况,既能防止那些检查的侍卫和小吏收受贿赂,且有了作弊的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几个同考官就在一旁陪着,看着一个个的接受检查,有他们几个在这里坐着,那几个衙吏也变得干脆起来,不再慢慢吞吞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卫又押着一个考生过来,“主考大人,他是冒籍替考!” 那考生苦苦哀求,称原是四川的考生,因为他们那里名额稀少,才冒籍来陕西参加乡试。 吕渭纶之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四川原本名额是挺多的,听说是因为朱厚照当皇帝时,四川发生了一起巨大的民变,派兵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镇压下去。 皇帝一怒之下就将他们的乡试名额削减。 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一直延续到现在都没有 恢复,看来这种发生过民变的地区,皇家都非常的忌惮。 …… 对这种行为,吕渭纶也没办法,他违反了科举的规则,只能按照《大明会典》中的规矩来办,就是发回原籍,取消在陕西获得的所有功名。 看到主考官这么严苛,外面的考生议论纷纷,脸上都带有或多或少的恐慌。 吕渭纶站起身来,走在贡院的院子里,单手负后,规劝道,“这次乡试提前,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没有学完,但所有的考生还不是都一样?因此,有想作弊怀挟的,冒籍替考的,统统打消这个念头,只要被抓住,必然严惩!” 外面的考生听到主考大人的意志,也知这次乡试不好糊弄了,有些排在前面的考生偷偷就从队伍旁溜了。 吕渭纶重新回到屋子里,心想,还是科举带来的名利太丰盛了,士子一旦金榜题名,就能迅速提高社会地位,获得许多利益。 这才会导致无数学子想要投机取巧,通过不法手段获取上升的机会。 …… 屋内有一柱香燃尽,这一次,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发现违规了,看来刚才他那一番话还是起点作用的。 他也不想那些考生因为一时的冲动就毁了一生。 随后,也有考生被查出怀挟或者冒籍,都一个个按规矩进行处理,但也没有太多。 这样一来,很快所有考生就全部进了贡院。 每个考生一个考试场,是单间席舍,这种单间即“号”,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 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接受规矩,不许大声喧哗,交头接耳;入场必须排队依次序而进,不许拥挤;不许在席舍之外擅自走动等…… 这些在他们进席舍前也会有专门的官员去通知,并且会给他们几支蜡烛,等他们进了单间后,立马就将小屋子锁起来。 等考生写完卷子,呼喊之时,才会有人去给他开舍,在那狭窄的单间里,他要完成乡试第一场的卷子,除此之外,他的吃喝拉撒睡也要在里面进行。 乡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在明远楼上有人敲响第一个考试信号时,这也预示着,陕西乡试的第一场已经正式开始了! …… 第八十七章 乡试结束 考试开始后,吕渭纶和几个同考官各自都在主考堂里,过了片刻,门外有小吏过来通知。 “主考大人,几位同考大人。” “布政司副使,学政使,和锦衣卫都来了!” 听到这个汇报,众人也是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让吕渭纶走在前面,准备出去迎接。 还未及走到院门,就有锦衣卫进来了,为首之人和吕渭纶互相客气,拱手一拜,连话也没说,众多锦衣卫就进了贡院,将几处院中考试的地方团团包围。 紧接着,有两名官员相继进院,远远看去,都是身着绯袍,连图案都一样,都是绣的孔雀。 有官员在一边引荐道,“诸位考官,这位是我陕西布政司副使刘大人,那是提学官李大人!” 几个考官一同行礼。 布政司副使走上前几步,问起,“你就是六首状元吕渭纶吧?” “正是。” 吕渭纶站起身来,淡淡回道,并没有多恭敬。 他想明白了,似他们这种地方官,也没必要太卑躬屈膝,毕竟自己是京官外派,受天子命,若是还受制于他们这种地方官员,总还是说不过去的。 可不成想,对方也并没多看得起他。 “呵呵,久仰大名了。上次你在布政司衙门里呼风唤雨,我可是都在后院看着,不愧是状元,即使远来到陕西,还是能耍的一番好手段,把布政使都给押了。” 吕渭纶扬起眉毛,狠狠盯着对方,“大人这是在为布政使感到惋惜吗?” “还是说……你,也跟他是一丘之貉?” 姓刘的副使猛甩袖筒,突然间变了脸色,“哼!你一个六品官员,有什么好威风的?别忘了,这可是在陕西!” “大人可别忘了,布政使出事了,你身上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可还不一定!” “张公公估计早已经把这里的消息带回了京城,到时候你这个副使,坐不坐得住?” “放肆!本官可是陕西布政司副使,你一个小小翰林,出口污蔑,真当本官拿不得你?” 吕渭纶嘴角轻轻勾起,“大人急了?我只是猜测,又没说你一定有问题,何必这么激动?” 他身边几个同考官都在发抖,头一直往下缩,就差埋进官服里了。 布政司里其他跟着来的官员也都不敢出声,就连最有资格劝解的提学官也默不作声。 布政司副使指着他,怒道,“你,吕渭纶,我记下了!” “咱们走,这贡院不进也罢!” 说完,他带着布政司的人扭头就要走。 吕渭纶在后面拱手道,“大人慢走!下官恕不远送!” 副使走了,但学政使没走,他笑了笑,“吕主考,也是陕西人?” 吕渭纶瞄他一眼,没有立刻回复,心想,这家伙是在威胁我? 可马上,他就要回去把父亲接走,也属实威胁不到他。 学政使看他没有回答,笑道,“别误会,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之后,提学官还是在吕渭纶的陪同下在贡院里逛了一圈,算是看看乡试的考试情况,并处理那些作弊有问题的考生。 但也是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贡院,因为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 等提学官走后,几个同考官才舒缓了一口气,现在他们看吕渭纶都有些后怕了,因为方才从那个布政司副使的口中才得知,原来他们身边这个主考大人,还把布政使给押了! 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布政使犯了什么罪,反正可是他们是不敢去找布政使的麻烦。 那可是陕西行政上的老大,谁敢惹? …… 吕渭纶坐在贡院的主考堂里,对他刚才的行为一点也不后悔,对自己客气的人,那可恭谨待之,可像是那种出言不逊,带有明显歧视的,就要斟酌斟酌用语了! 有时候,他也羡慕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人,但……也只是有时。 乡试的三场考试,过的也很快。 吕渭纶见证了学子们考试后的场面,他们考完后大多都是愁眉苦脸的,很少有满怀自信的考生,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出的题并不难啊! …… 考生们的试卷交上之后要按要求接受评阅,这其中有几道程序,首先就是负责收卷子的小官员把卷子弥封、糊名,再由受卷官收回,盖上戮印后,送至弥封所。 之后,封官将试卷折登、弥封、糊名、编号,交誊录所。 誊录官再将考卷用朱笔誊录后,交对读所校对。对读后,交收掌所收藏。 总的来看,这一系列程序还是很麻烦的,不过这也相对减少了许多作弊的可能性,可以说是防作弊的手段很完善了。 最后,就是卷子的评阅环节,有锦衣卫和监试官的共同监督,这让吕渭纶觉得很不爽,改个卷子,两边各有一人一直盯着你。 连上厕所都要跟着,感觉自己就和罪犯一般。 卷子一般都是先由四个同考官进行批改,如果他们觉得走的卷子可以取的话,就交给吕渭纶,给他举荐,让他决定最后是否要录取。 吕渭纶想要录取一个考生的试卷,不仅要写下评语,写出录取的原因,最后还要将这被录取的卷子传给其他同考官,让他们再看一遍。 这个其实就是走个过程,因为四个同考官并没有权力来驳斥主考决定的试卷,所以说,让他们看看,就真的只是让他们看看。 所以,这个改卷过程中,吕渭纶身为主考,权利还是很大的,怪不得,上次那布政使会说张居正为他的儿子在科举考试中疏通。 已经当上了大明的内阁首辅,办点这种小事应该还是轻而易举的,但这也只是猜测,毕竟谁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徇私,当然,就算有人有,估计他也没那个胆子敢将这事给公之于众。 …… 将所有的乡试卷子评阅完以后,就是排定名次的时候了,这也是考生等待着放榜的时候。 为此,学政使还亲自又来了一趟,说看看工作进行的如何。 吕渭纶见了学政使一面,他认为这人还是不错的,至少要比那个布政司副使要好得多。 因此在给礼部上报乡试科举情况之时,顺带提了两句陕西的教育情况,说文风渐盛,建议适当增加乡试录取名额。 …… 乡试放榜,这也就意味着,吕渭纶要忙起来了。 第八十八章 举人拜访 五月中旬。 吕渭纶在陕西贡院的前院里忙的不可开交,就连明欢和王徵也被使唤了起来。 这也是因为,一经放榜,许多中举的学子就纷纷登门拜访。 说起来,吕渭纶这个主考就是他们座师,再加上他本身又是陕西人士,学子们也就更亲热些。 李东阳曾说过,“座主之义,自有科举以来有之。盖凡出于其门者,或登堂而拜,或分屏而坐,有不同于途之人者。既其甚也,乃至于徇私而忘公,故宋之初尝革之,以为弊;其亦矫枉而过者哉!” 当时有人认为要禁止和座师有接触,李东阳的大致意思就是觉得拜访座师,存在联系这种行为并不需要严格禁止,是他们想的太严重了。 实际上,这也是科举成绩出来后,潜移默化的一种习惯。 考生中举或者中的进士后,都会与之前的主考官有所联系,登门拜访。 这几日,吕渭纶就亲切的感受到了这些学子们的热情。 他们一般都会带很多东西上门,比如一些家乡特产之类的。 一进来见到吕渭纶都是激动的不行,登堂而拜,那种感觉真的让吕渭纶在一瞬间有了极高的自豪感。 当然也有让他尴尬的,那就是,个别考生的年纪竟然都比他大了一倍! 结果那人进来以后还是给吕渭纶行了个大礼,这都让他有些羞愧了。 说实话,他那个年纪,可以当吕渭纶的父亲了,甚至再大几岁的话,爷爷都当的…… 考生们中举后,都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他们中一些人想要继续开启科举的征途,去京城参加会试,还有些人并不想再考,准备直接去吏部候着,有机会就去做官。 想留在家乡教书的也有一部分,不过他们想要教书的地方也不是寻常的私塾,而是朝廷开设的那种官学,诸如县学,府学之类的,最出名有代表性的官学其实还要说是京城的国子监了,但那里也不是寻常人就能进的去的。 去这种地方的官学教学,吕渭纶也是挺支持的,毕竟待遇不错,而且社会地位还高,若是你教出去的学生混出名头,这个老师遂之就算是出名了,出名之后,自然就是名利双收,也能活的精彩些。 但缺点就是,一般来说,你一上来就去这种县学里去教书,那你基本上一辈子就固定了,只能当个教书匠。 当然,要是家里有关系,或者说被名士看中,也是有机会鲤鱼跃龙门的。 说白了,这种方式还是适合一般的考生,家庭条件一般,想要稳定生活的,一般中举的考生年纪也都差不多了,若是没成亲的也该成亲了。 …… 从拜访的学生中来看,大部分人还是想要进京赶考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什么陕西太偏,想去京城看看,或者是要光宗耀祖,考上进士等等…… 这些中举学子在面对自己的座师时,大多时候都把其当成了人生导师,什么都要问,有学问上的,有宗教的,还有官场上的,更有一些心怀大志的学子直接让吕渭纶讲讲大明如今的状况,以及未来该如何前行。 对此,吕渭纶只能告诉他们,“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那些举人们自然是不懂,纷纷追问。 吕渭纶坐在尊位,看着这一帮学子求知的渴望眼神,倒也乐意与他们讲些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给他们分析道,“生产力何意?即我们人类创造财富,生产力又分为多种形式,比如个人的生产力,集体的生产力,社会的生产力等等……” “个人创造出的财富就是个人生产力,多个人一起组成一个小集体,共同创造出来的就是集体的生产力……” 几个举人听得云里雾里,就连一旁一直喜欢经算的王徵都竖起耳朵认真听,他看起来有些吃惊,这时,王徵可能才意识到,他舅舅随意让他拜这个先生,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举人提议道,“先生,您能举例吗?” 吕渭纶笑道,“你们想想原始人,他们那时没有什么锋利的工具,也不懂什么种地,但像是捕捞和狩猎这种行为,他们一个人很难完成。想要生存,就必须和其他原始人一起去获得生活资料。” “这就是最初的集体生产力。而当他们掌握了一定的经验,完全可以独自生活时,就又变为个人生产力了。” 几个举人越听越上头。 有人接着问道,“先生,这个我懂了,那生产关系呢,这又是何意?” “这个,就还要说起刚刚的生产资料和生产关系了!” “生产关系又分为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原始人们为了生存去获得生活资料,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生产力的关系就是自然关系,而后他们将这些生活资料进行分配,交换乃至现在我们用挣来的银子去购买其他物品,这就是社会关系。” “生产力其实就是自然实践,生产关系就是社会实践。” “自然实践的先进性程度就决定了社会实践的统一范围。” “这里,我可以再给你们举个例子来说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奴隶社会。一些贫穷的人为了生活,就不得不去卖身存活。这是为什么?因为生产力低。而当时那种买卖奴隶的行为就是那时社会关系,它是因为生产力的低下才产生的。” “之后,这种情况渐渐消失,被取代。现在,地主阶级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农民只能租地或者上门种地,导致农民一直被地主剥削,地主越来越富,农民越来越穷。而这种地主模式的生产关系也是因为现在的生产力有所进步才出现的。” 一个学子突然提问。 “先生,那若是生产力再进一步发展呢?” 吕渭纶内心一震,他当然知道后面是什么,但是他没说出来。 “后面的,你们自己想……今日,我也就说到这里了,时日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唉,先生!” 几个举人一阵挽留,但无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出了陕西贡院。 …… 等他们走后,吕渭纶回想起刚刚那一番对话,他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被那些学子给问进去了,顺嘴就说了。 顿时,感慨良多,或许大明也可以走出不一样的方向? 但关键就是如他所说的生产力,生产力太低了,这才是大明的当务之急! 就在吕渭纶脑海里天马行空之时,有一个小吏从贡院外匆匆走了进来。 “主考大人,这里有您的两封信,据说是从京城来的。” …… 第八十九章 离开西安 陕西贡院里。 吕渭纶激动的接过信封,仔细一看,分别是三个人的来信,潞王的,申时行的,还有萧良有。 他现在顾不得其他事情了,只想尽快进屋子里去看信,于是折返回后院。 等坐定以后,先掏出的潞王的信。 上面说的是,他如今已经将四书五经熟读,但一些意思和故事还没搞明白,另外洋芋的种植也快到了收成的时候,目前来看,长势很不错。 另外就又说了其他的一些杂事。 吕渭纶不着急看他的,就将之搁置到一旁,转而去拆座师申时行的。 拆开后,原以为上面会有字,可实际上,他想多了。 只有一张白纸。 …… 这让他不禁陷入了沉思,这是何意? 接着他又去拆萧良有的,看完之后不免有些伤感。 良有信中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赵大哥之前在翰林院外跟他说的原话。 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又拿着仔细看了好几遍,确定这的确是良有的亲笔。 可这不像是赵大哥的作风啊?这种话,他就算要走也应该会当面和自己说的。 吕渭纶站起身来,看向远方,伤感之情浮上心头,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就遇到了赵大哥,陪伴了自己近两个月的时间,如今却离自己远去,不论如何,他都是自己大哥。 …… 他很多时候也在想,赵大哥有家室,这样一直跟着自己也不太好,现在既然他走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想通以后,吕渭纶才去揣摩申时行的这一张白纸片。 首先,先生要说的事情应该很重要,而且是朝堂之事,故而不敢在信上写,怕被有心之人抓到。 这一点,恐怕萧良有也知道一些,但他同样不会在信中提及。 那一张白纸,吕渭纶就只能认为,申时行是想告诉他朝堂有变,让他安心呆在陕西,回家探亲。 毕竟,如果没事的话,他也不会不远千里寄过来一封信。 之后的几日,吕渭纶又见了一些举人学子,他们都要在他这里留个形象,若是他们以后走上仕途,也好相认。 另外,就是西安府的官员们,并没有谁来送送他,这也让吕渭纶一度觉得自己混的很差劲。 但他那次无意间在那些学子之间提到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竟导致他的名声在西安这块地区的文人中瞬间炸锅。 文人的嘴,传的那是真快,吕渭纶清晰的记得,当初说这个东西时,仅仅只有几个举人在他身旁,不想现在已经被传成神了。 因此,在他离开西安那日,虽说没有官员相送,但却来了不少文人学子,包括一些西安地方上的名士,都说要来送他。 一些人在送的途中还说,以后让吕渭纶举办讲座,讲解生产力,不管多远都会去听。 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真没想到,古代没有明星,文人虽然不追星,但对于新奇的学术崇拜力竟能到达如此地步。 这时,他脑海里想起朱熹和王阳明,若是他们还在,那恐怕文人追捧的更甚。 …… 有这些举人学子相送,其实也不错。 跟他们之间的接触也比那些官员之间的交往来的真实许多。 就这样,吕渭纶一家就离开了西安府,朝着北边去。 回想起在这里的一些日子,也让他有些收获,算是顺利完成了主考的任务,尽到了主考的责任。 另外就是在守卫西安城上,自己也尽了一分绵薄之力,还有认了那老头为师,现在青龙可是一直跟着自己。 当然还有一些举人学子,也许以后在官场上,那也是一种资源。 只是不知,朝堂上到底有什么变化。 …… 京城,申府。 申时行坐在书桌前,发出叹息。 其实许久前,在张宏将西安府的消息带给皇帝之后,朱翊钧就拍手叫好,说多亏了吕渭纶头脑清晰,及时阻止了布政使。 另外身为一个文官又能出去阻拦大周的部队,这一切都让皇帝不断的称赞。 再加之,他之前在途径山西太原府时又协助知府处理了七千山贼,这两件事综合起来,当时,皇帝就决定要等吕渭纶回来之时,让他当侍读学士兼詹事府少詹事,那可是一个好职位。 侍读学士经常就伴随天子左右,其实就是皇帝的贴身顾问。 少詹事总东宫内外庶务,但现在没有太子,这官职也就是虚的,虽然是个虚职,但也是正四品的官职。 一个从六品的官员直升正四品,跨了两个大级! 而且又是侍读学士这种重要的位置,天天伴随左右,往往会影响天子的决策,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某些大臣心里当然清楚。 …… 于是在一次早朝之上,当皇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时,众大臣纷纷反抗,朱翊钧大致扫了一眼,有二十名大臣都表示强烈反抗,多是六部和内阁的大臣,还有一些是都察院的御史,而且都说的有理有据,坚决反对让吕渭纶直接就坐上侍读学士的位置。 皇帝压着怒气,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早朝上提出要在宫外建一个小宫殿,也被他们强烈反对。 新仇旧怨充斥了朱翊钧的脑海,这个时候,他彻底崩溃了,合着他这个皇帝说什么都不对,干什么都不行! 想提拔自己看中的大臣,被否决,想要为自己的生辰庆贺去建一个小宫殿,又被否决。 而且这些大臣都是巧舌如簧,每次朱翊钧想反驳,可发现都是无力的。 于是,在那一日早朝的最后,万历皇帝愤怒的离开朝堂,之后的几日里,他虽然继续上早朝,但也是一句话也没说,去了走个形式就回乾清宫。 奏章也不看,直接扔给内阁。 私下里有大臣请见,他也不见,总之就是一股脑的不理那些大臣,同时也不理朝政。 …… 那一日早朝,申时行当然也是在场的,可他哪里有办法? 面对这种局面,他并没有出去站队,也没有为吕渭纶说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当做没听见这回事。 可就是因为他没有出去站队,现在他也被架空了! 第九十章 皇帝出宫 申时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在内阁里的工作都被分了出来,倒成了清闲的人了。 从那日陛下在早朝时甩脸色到现在,已经过去十数日了,可陛下还是以往的样子,这让他很担心以后。 这样下去,他会慢慢被内阁排挤出去,吕渭纶也要被卡在陕西,皇帝一日不见大臣,就一日不能下达命令。 可偏偏就在申时行以为事情会不断恶化之时,皇宫里却突然迎来了转机。 …… 某一天晚上,朱翊钧在宫里喝的烂醉如泥,而他又是出了名的酒品不好,因此一些宫女和内侍太监都是离得远远的。 只有张鲸敢一直侍奉在侧,但他也并没那么好受,皇帝喝醉了就一直打他,骂他,弄的他浑身都脏兮兮的,可他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又过了不久,小皇帝还是觉得无聊,于是叫上了宫里的内侍,说要去皇宫西城的宫殿。 这个宫殿是一个名为孙海的太监为皇帝推荐的,是在紫禁城之外,之前朱翊钧瞒着太后偷偷去过一次,可因为时间仓促,没能尽兴,如今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来了。 皇帝要出宫,张鲸当然要规劝,立马跪地,哭喊道,“万岁爷!要是太后知道了必会处罚的!” 朱翊钧都已经喝醉了,哪里还听得这话? 而且提起太后,他现在都有些烦躁,要不是她把大权全部交给了张居正,他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 当时,听了这话就更为激动,一脚将张鲸踹向一边去。 之后,他吩咐侍女为其更衣,穿上了一身简单的皇袍,又带上了一柄宝刀。 这时,他已经决定了,要出宫! …… 张鲸虽然拦不住皇帝,但身为贴身太监,他还是要跟着,保证他的安全。 于是众多宫女和内侍就一路跟着皇帝从侧门出了紫禁城。 此时,夜色已深,已经是亥时二刻,京城的许多地方的百姓都已经悄无声息的睡下。 在孙海的带领下,朱翊钧一路来到了一处隐匿的地方。 当他看到一些歌姬笑颜如花,手中抚琴,妩媚多姿,心情就瞬间舒畅许多。 因为这里没有皇宫里那种严肃感,也没有人管着他,在这里,他就是老大! 真正意义上的老大! 这里对他来说,就像是世外桃源,宫殿里有无数新鲜的女人,不再是宫中那些烦腻的统一服饰的宫女。 花灯多种多样,美酒不胜其数。 还有一些他在宫中都没吃到过的新鲜东西,摆放整齐,琳琅满目。 宫殿外,还有两处低矮的小塔,塔上似也有歌姬在轻声弹唱。 更有花香趁着威风吹拂而来。 一种唯美的意境一下就让朱翊钧沉醉其中。 就连张鲸看到这地方都有些眼馋,心想,孙海那个狗东西竟偷偷背着他搞了这样一处地方来讨好皇帝。 不过,这样一来,皇帝也能把注意力分散,不再一直找他的麻烦。 朱翊钧在太监和宫女的协同下一起在宫殿里游玩,无数女子围绕着他,陪他玩,逗他笑,还有些一直在陪他喝酒。 这样下去,小皇帝没多久就撑不住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喝的神志不清了,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根本就站不住。 到了最后,他突然拿出手中的宝刀,指着一个宫女,“你!给朕唱!” 那宫女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乱颤。 她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宫女,哪里会唱什么曲子啊? 一边的张鲸看到皇帝醉了,将一边的歌姬推了过去,笑道,“万岁爷,让她给您唱,她唱的好听,唱的妙!” 朱翊钧一把推开张鲸,“滚!” “朕就是要听她唱!” 他还对那个小宫女不依不饶,这让张鲸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再这样下去,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就连孙海都看不下去了,他急忙去那宫女身旁,指挥道,“你倒是随便哼两句啊!不想活命了?” 宫女被吓得哭了出来,泪汪汪的,委屈道,“我……我……不会唱啊。” “大胆!” 皇帝顿时龙颜大怒,手里挥舞着宝刀,横指着那宫女,“不唱,朕就杀了你!” “还有你们,你们其他人都要给朕死!” …… 宫殿里的所有宫女内侍,还有那些歌姬,此时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吓瘫了。 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生怕不经意间就丢了性命。 张鲸服侍皇帝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看来今天是真的喝醉了。 他回想起今日,在陛下已经大醉的情况下,又趁夜出宫,怕是还着了凉,这才使得醉的更快。 张鲸跪在地上,眉毛凝聚,脸色严峻,死死地盯着孙海,要是今日出了什么事,那孙海当吃不了兜着走! “张鲸!” 朱翊钧喊了一声。 “爷!小的在!” “把她给朕拖出去斩了!朕看着都烦!” “万岁爷!不可啊!若是……” “啊!”一个宫女发出的尖锐的声音。 还没等他说完,朱翊钧手中的宝刀直直劈了下来,插在了地面上,木板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还好张鲸反应及时,躲了过去,他现在额头冒出冷汗,一阵惊悚,跪地道,“万岁爷,咱们该回宫了!” “朕为何要回宫?她还没给朕唱曲子呢!” 张鲸看了一眼孙海,两人点了点头,想到一块去了,这时再不把皇帝弄回去,今日铁定会出人命! 随即,他们上去左一个右一个,紧紧的搀扶着朱翊钧,带他出宫殿,皇帝大喊大叫,“放肆!你们干什么?朕杀了你们!” …… 到了深夜,两人才辛辛苦苦的将万历带回皇宫,可能他也是耍累了,进宫后就老实了,没多久就睡下了。 皇帝虽睡下了,但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张鲸和孙海在服侍皇帝睡下之后,出门时正撞见了太监头子冯保! 这下……两人心知,一切都完了! 冯保双目冷峻,死死地盯着这些内侍。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你们这种人在,简直就是陛下成为明君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冯保可是太监的头子,他们一行人从宫外这么晚才回来,自然是被他发现了,后他又逼问那些宫女,才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鲸和孙海当时就跪在了地上,悔恨道,“公公!我们知错了!” 冯保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明日等着吧!有你们好看的!”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冯保早早的就去了慈宁宫,将昨晚的事全部禀告给了太后。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冯保还是不希望皇帝堕落的。 …… 第九十一章 心有霍光 京城慈宁宫。 孝定皇太后坐在椅子上,一边是冯保跪在地上。 “太后息怒啊!切勿伤了身体。” 李太后转动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语气带有浓烈的失望之感,“皇帝啊皇帝,你是真不让我省心!” …… 外面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朱翊钧一进了慈宁宫的主殿,看到母后在上,冯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便知她们已经全部知道了。 “儿臣……” “跪下!” 李太后虽然平时信佛,可此时严厉起来也是一点不含糊。 万历不敢多言,自知有错,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父皇临死前的遗诏是怎么说的?给我背!” 朱翊钧被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道。 “你……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 “可你呢!你又在做些什么?” 李太后激动的站起来,一边的宫女谨慎的搀扶。 她突然高声道,“你是皇帝!你可知这二字的份量?” …… 朱翊钧慌忙认错,满脸悔恨,“母后,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李太后走到一边的佛像处,嘴里默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接着开口道,“自两年前你大婚过后,我就搬出了乾清宫,对你的许多事务也不再管控,以为你已经能在辅臣的引导下专心于国政。” “可方才听了冯保之言,才知原来你竟几日没见过大臣了!” “你这又是要闹哪样?难不成,你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面对生母李太后的职责,朱翊钧只能不断认错,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次与以往不同,他的母后似乎要动真格了! “冯保。去将我书柜里第一层的第一本书拿来!” 冯保得了言语,立马就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书就到了太后手上。 李太后看都没看,直接将书扔在了地上。 “皇帝,给我念念这本书!” 万历拿起书籍,瞪眼一看,顿时就被吓哭了,当时就抱着李太后的大腿嚎啕大哭。 “母后……儿臣真的知错了!您千万不要废了儿臣啊!” “儿臣还想当这个皇帝!” 这时,冯保和宫女都知趣的退了出去,整个慈宁宫的主殿里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李太后让冯保拿的书就是《霍光传》。 霍光,西汉时的权臣,霍去病的弟弟,官居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曾做的最有名的事情就是废帝! 当时的汉昭帝死后,后继无人,霍光迎立汉武帝的孙子刘贺。 奈何刘贺上位后就好逸恶劳,贪恋声色,在他原形毕露后,霍光收集罪证递交太后,在一众大臣的支持下又废了刘贺。 之后又迎立新帝便是汉宣帝,随后人们就传,霍光这种权臣对皇帝而言是最可怕的,能迎你上位,也有能力废了你! 朱翊钧当看到霍光传这三个字时,立马就想到他废帝的事,于是才瞬间知晓问题的严重性。 …… 这母子俩在殿内不知谈了多久,反正冯保是都等的满身大汗了,他也急,皇帝也不是说换就换的,还是希望陛下能老实认错。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 太后和朱翊钧相继走出,只不过朱翊钧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母子先后上了轿子,随后来到了乾清宫。 在李太后的吩咐下,冯保去传了张居正。 在皇帝的苦苦哀求下,李太后答应了他,不废他,但是他要在张居正的帮助下写下罪己诏! 不久后,张居正来到了乾清宫,这是他许多日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但冯保已经在途中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乾清宫里,张居正代皇帝书写罪己诏,并且为皇帝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下令将他身边那些年轻的内侍全部裁撤,罪魁祸首孙海直接逐出宫外,贴身太监张鲸没有尽职尽责的阻拦皇帝,打廷杖三十。 且准备加派四个翰林每日陪同,灌输知识,对他进行积极的引导,让他沉迷于书海朝政,关心民生大事。 …… 从这日起,皇帝又重新回归了早朝,开始接见大臣,但他却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每天都会勤勉读书,但似乎再也没有了心气,而是一切按部就班的顺着大臣们的安排来进行,没有一点自己的建议。 朱翊钧事后暗自害怕,霍光是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先生这个内阁首辅又何尝不是? 从那时起,他心里就将张居正当作了霍光,随时可以废黜他这个皇帝。 …… 在申时行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知道,皇帝是重新归于朝政了,可也意味着他手中的那点微弱的权力再次丢的一干二净。 至此,他也没有底气在朝堂上去要求什么了。 吕渭纶的处境就更一言难尽了。 …… …… 陕北庆阳府徽县县城。 走在这徽县县城里,吕渭纶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这个京城的小翰林,在山西或许还有人敬自己,因为那里毕竟离京城还不是太远。 可到了这陕西,翰林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了。 他们在路过府城之时,别说知府了,人家压根就懒得见他。 就派一个通判来糊弄他两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到了这徽县县城,吕渭纶也不想再去见什么徽县知县了,人家怕也是看不起自己的角儿。 于是就低调的进了徽县县城,一路直奔长寿村。 这一路上,吕渭纶很多时候都会想起赵坚,他甚至当着青龙的面喊了一声赵大哥,事后他才暗自苦笑,物是人非,有时也要尝试着去习惯新的生活,新的人。 在记忆中,徽县是个贫穷的县城,等来了之后,亲眼目睹才知道,这里真的很贫穷。 主街道上衣不蔽体的百姓数量超乎了他的想象,同时这里的物价也是惊人的低,物价低就代表这里的消费水平同样低下。 跟西安城周边的县相比都要差得远,但也没办法,谁让这里是陕北呢,离北元那么近,早些年和北元还有战争之时,这里经常饱受战乱,百姓困苦不堪,民不聊生。 直到隆庆和议之后,这里才得以及时恢复经济,但这也才过了十年左右。 看到这里的情况,吕渭纶常常会想,大明若想要振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 第九十二章 回到家乡 从西安城出行到徽县的这几日路程,吕渭纶也想了许多,他来到大明的这么些日子,总的来说就是没做成什么事,而现在京城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前途一片迷茫。 申时行的那一张白纸让他觉得,自己还很有可能回不去京城。 …… 带着沉重的心情,吕渭纶一行人回到了长寿村。 他这次回徽县与去西安当主考也不一样,乡试主考那是皇帝派的,礼部会发通告的,是公事。 所以说,西安的那些官员都会知道有一个京城的翰林要去当主考。 而他这次回家,那就是私事了,基本没几个官员知道陕西的主考接下来会继续北上回家,外人没人关注,吕渭纶也并没将此事告诉他人。 于是他们就这样低调的进了长寿村。 …… 到了村口处,是一条长河,这条河,吕渭纶心里也有印象,原主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要进长寿村还是要过河。 这让他们都觉得很不方便,毕竟带了两马车的东西,礼部同行的侍卫和仆人也都在,这么多人和物,如果全部脱离了马车去乘船,定然会麻烦许多。 但长寿村近在眼前,想要回村,他们只有找一条大一点的船,将马车整个都搬上去,再过河。 吕渭纶等人下来在河边望了望,好在长寿村还是有一个船夫在对岸的,青龙在一边大喊,“嘿!船夫!将船划过来!我们要过河!” 于是,那船慢悠悠的就飘了过来,可令众人失望的是,这船太小了,只能装下几个人。 那船夫年纪不大,看起来顶多也就十几岁,他一看来的是个大买卖,双眼冒光,嘿嘿笑道,“你们要过河也可以,我家里还有一个大船,但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物件……” 他搓了搓手,挤眉弄眼道,“这银子……” 吕渭纶走了过来,“只要能将我们载过去,这银子不是问题。” 他因为不准备去县里见官员,因此穿的是普通服饰,但看起来也挺干净大方,那船夫仔细琢磨了一番,便笑道,“好商量,好商量,你们是要去通过这里去北元边境做买卖的?” 他看吕渭纶一行人的打扮,并不像是平常种地的人家,有拿刀的侍卫,还有仆人服侍的,就猜测他们是商人队伍。 吕渭纶看了看青龙,两人对视淡淡一笑,估计都没想到回个家竟能被当作是商人。 他笑道,“你说是,那便是!” 那船夫大喜,回道,“好嘞!那您等等,我这就去家里叫人!” 转身,那船夫就回去了。 等他再过来之时已经是过去十几分钟,他一个人吃力的划着一个大船,慢悠悠的过来。 接着,吕渭纶众人才能将马车给放上去,不过一次也只能放一个。 就这样,又过了近三十分钟,他们才将两辆马车都给搞到了对岸去。 这时,那年轻船夫已经是累的不行,说起来,起初吕渭纶见他没有先要定金,还想着这小子挺信任他们的,可接下来,那船夫却是狮子大开口。 青龙问起,“多少银子?” 年轻人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十两。” 一两银子能买二石大米,而一石就是一百公斤左右,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就能买两百公斤的大米,这船夫要十两银子即相当于要二十石,即两千公斤的大米! 要知道吕渭纶身为翰林修撰,从六品官员,一个月的俸禄也才八石,这船夫一下就相当于要了吕渭纶近三个月的月俸。 …… 青龙笑道,“你确定是十两?”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开始学着坑人了?” 年轻船夫丝毫不慌,回应道,“你们可是商人,讲究的不就是个说话算数?刚才这位老板可是说了,银子不是问题!” “既然银子不是问题,那就十两,有什么问题吗?” 青龙一听,拿起棍子,就想上去揍那船夫。 吕渭纶拦住了青龙,转而问起,“这里平时经过的商人多吗?” “不多。这里没桥,一般的商人当然不会从这里走!” “他们都会绕到临村去,他们那边有桥。” 临村,在吕渭纶的印象中,离长寿村最近的一个村子也要走上几个时辰的路程了。 他们宁愿绕道也不从这里坐船走,看来这些商人都知道这里的船夫很黑? 可没了商人的经过,他们这边的村子就更加没有经济活力了。 …… 船夫看到他问东问西的,有些不耐烦,“喂!我说,你们到底还准备不准备给钱了?” “要是不给,我叫一声,这村子里的人可是不会让你们轻易通过这里的!” 青龙将棍子指着他,怒道,“你小子!给你脸了?讹钱也没有你这样的,你可知道我们家大人……” “青龙!” 吕渭纶将他叫停,这青龙跟赵坚最大的区别就是,赵坚不声不吭,态度温和。 可这青龙是毛脾气,一点就着,这也不愧是丐帮的左使,可能是潇洒惯了。 虽然青龙被制止了,但那年轻船夫还是感觉到对方的来之不善,于是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吕渭纶笑了笑,命钱管家从马车的箱子里取出十两银子。 那年轻船夫刚还在叫人大喊,一见到银两,赶忙接住,脸上瞬间又堆满了笑容,他低头细细的查看,一个一个的数,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将其揣进衣兜里,拱手一拜,“多谢!多谢!” 等他接住白银之时,也有村民过来了,他们看着年轻船夫并无事,就吼道,“臭小子,你瞎叫什么?老子还以为你又被打了呢!” 接着,他们走近,当几个中年男子看到吕渭纶时,明显身体一震。 他们互相看了看,有一个开口试问道,“是老吕家的……纶儿?” 纶儿? 这称呼让吕渭纶觉得很别扭。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几个应该都是村头的老伯,跟自己的父亲是一辈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弯腰行礼,畅然笑道,“是张伯?” “诶!是纶儿,真的是!快,快去叫老吕!他儿子回来了!” …… 第九十三章 熟悉的人 看到那些老伯脸上的笑容和激动的神色,吕渭纶能感受到,他们这是真实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装的。 这让他有些欣慰,其实到了这个世界后,他已经在不停的告诫自己每走一步就要看十步,一定要小心。 事实上,想归想,他还是很难做到。 所以他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自我保护,自我防备的一种状态之中。 他有些抵抗官场,只要是第一次见面的官员,都会带有强烈的疑虑,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会完全信任。 因为这个官场其实也就是个戏台子,你永远不知道谁在台上表演,你更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在表演,为谁在表演…… 可面前这些长寿村的村民突然的关切让他瞬间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具体的温暖。 他们的笑,那么的纯朴,自然,真实而又富有情感。 他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在倾诉,仿佛是说,到了这里你就不用再以假面示人,更不用担心有人会给你带着有色眼镜,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真实的! 这是他在京城、太原府、西安府都没感受到过的。 是啊! 这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这里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他的根就在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一来到这里,他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眺望前方,长寿村的村民不断的往外涌。 有些年纪大的老头,老婆婆,吕渭纶都能在原主的记忆中清晰找到对应的人物,陈大伯,张大爷,李婆婆,吕叔…… 吕渭纶深受触动,随着这几个月的生活,原主脑海里的一切仿佛都与自己在无限重合。 直到这一刻,他隐隐觉得,他不用在每次去原主脑海里寻找知识了,因为这两个吕渭纶,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之前他就在疑惑,历史上在大明,除了黄观,根本再没有第二个六首状元。 而且万历八年的状元分明就是张居正的儿子,张懋修。 他死后,也有许多官员那这个事情攻击他,说他徇私,他儿子的科举功名都是权钱交易。 …… 现在他又有了看法。 或许…… 原主就是自己。 只不过他提前来了二十四年。 他细想一下,自己在现代也就刚刚生活了二十四年,这一切是那么的巧合。 而且这两个吕渭纶的性格,脾气,秉性,几乎也是相差无几的,就连苏禾这个发妻都没察觉出来什么。 这个想法充斥了吕渭纶的大脑,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世界上,不管是大明,还是现代,都只有一个吕渭纶。 他眨动轻羽般的睫毛,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想明白这些后,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在为其他人活,因为原主其实就是自己,只不过他可能是自己的一半魂魄,早一步来到了这个大明的世界。 这么说来,原来他已经在大明生活了二十四年了。 …… 等思绪回到身外,他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许多百姓。 苏禾也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自己的身旁。 刚才那老伯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在那船夫的脸上! “孽障!要钱要到自家人身上了!” “还不把银子还回去?” 那年轻船夫脸上一道红印子,他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他说他是个商人!” 见状,吕渭纶赶紧去规劝,解释道,“张伯,是我的错,我开始的确也没说我就是长寿村的!” 张伯一把夺过银子,就要还给吕渭纶。 但他肯定不会要的,由此推脱了许久。 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吕渭纶,被他用言语说服。 遂之,吕渭纶和苏禾又从马车上拿出了些小礼物,都是些西安府的特产,让礼部的侍卫把它们都分发给众村民。 这些东西…… 就是那些举人们来拜访吕渭纶送的……但很多东西价格也是不菲的,苏禾看了就说,那些学子们家里得情况比他们当时考学时要强的多。 村民们开始还推脱,再得知吕渭纶如今已经是官员后,一个个都接住了。 也就是这些村民,当年才能有他考学,他们的热情关爱程度是难以想象的,都要请吕渭纶到家里坐坐。 另外就是问起他的经历,让他讲讲科举的故事。 这让他有些疑惑,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京城里的消息还没传过来?这些村民看起来不仅不知道自己做官的事,连自己中了状元都不知道。 …… 吕渭纶在人群中找了许久,突兀的问了一句,“我爹呢?” 其他村民也才意识到,他爹的确不在这里。 之后,有村民提议,先让吕渭纶回家见他爹,他们这些人问来问去的,的确是将他卡在这村口了。 于是,两辆马车才得以“解放”,在众人的拥簇下回到了那个简陋的家里。 刚一进门,吕渭纶就看到了一个健壮的背影,这个背影让他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上前两步跪在了地上。 “爹!我回来了!” 说完,他在土旮瘩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下。 当他抬头之时,瞳孔极度微缩。 身体更是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怪不得!怪不得! 他之前还在说,原主为何脑海中关于吕凌这个父亲的面貌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他…… 吕渭纶的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这让他瞬间崩溃。 吕凌的面貌,跟吕渭纶在现代已经去世的父亲长的一模一样。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 吕凌放下手中的铁铲,拍了拍手,笑吟吟道,“你看你,怎么,是我有什么变化,被吓住了?” 吕渭纶哭的更厉害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说话的方式也是相差无几。 …… 明欢和王徵在后面默默走过来,齐齐跪下。 “拜见师公!” 吕凌摇了摇头,指着他,笑道,“孙子没有,就给我弄了俩徒孙!” “都进屋!” 老头子身体看起来还很健朗,步履稳健的走进主堂。 苏禾都不清楚,今日为何吕渭纶会哭这么厉害,成亲这么多年,以前可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礼部的侍卫们牵着马车进了屋子,他们望向四周,都有些心酸,这位修撰大人的家里竟然如此的贫穷。 …… 第九十四章 徽县县令 进了屋里后,吕渭纶还久久不能平静,这一切都太像了。 堂内物品的陈设放置,都是有规律的,他父亲就是这样,见不得乱,只要闲下来,一定会将东西重新收拾整理。 现在,他觉得父亲还在,只是换了另一种存在方式。 吕渭纶强忍着泪水,他想骂面前的这个老头,你个混蛋老头,原来躲到大明来了! …… 吕凌坐下,看着几人的穿着,有些欣慰。 看来他们生活已经过的不错了。 “说说,现在怎么样了,你们两个一走这么多年,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吕渭纶抬头看了屋顶,情绪逐渐平复。 说起来,他还有疑问呢。 “爹……我中状元了。” “现在是在京城的翰林院任职,从六品。” 吕凌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 “状元……不错,至于你后面说那些,我也听不懂。不过听起来还不错。” “从你小时候,我就说过,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大官,飞黄腾达,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他又看向两人,问道,“那这次,你们怎么打算?要在家里住多久?” “爹……我们想将您接出这里。” 吕凌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伤感。 “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 “你今日如果真让我走,我也不会拒绝,因为这里就我一个人,你娘,你爷爷,你奶奶,他们都离我而去。” “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也挺孤独的。” “爹,你们都不知道我考中状元的事?” “不知。” …… 吕渭纶和吕凌多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要说的话,他要跟父亲说他这些年是如何考上状元,又经历些什么,认识了什么人,他的老师申时行,他的弟子。 他还要说说皇帝长什么样子,皇宫是什么样子,京城有多少新鲜的东西…… 这一说,时间就过的飞快。 在长寿村的日子稍纵即逝,吕渭纶这十几日彻底在农村生活,跟淳朴的村名打交道,更了解了他们这里有多贫穷。 这里的孩子也常常不能得到好的教育,他就更庆幸当初他能从这里考出去。 科举有可能改变一生的命运,只是可能。就为了这可能,也会有无数人为之奋斗的。 也就是十几天后,吕凌作为一个父亲,第一次向吕渭纶说话带有恳求的语气。 那就是他想让吕渭纶去见见徽县的知县,以说服那人来给长寿村修个桥。 主要还是说村民们不方便,而且这里已经许多年的,隔壁村早都有桥了,只有长寿村还迟迟不行。 这个地方没桥确实是已经持续许多年了,自吕渭纶记事起,这里就是要靠驾船进县城。 据说,吕凌跟他提这个,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意见,村民们都有这个想法,但是不想当面跟吕渭纶说,这才整合一下,把他们的意愿传递给吕凌。 吕渭纶本来的确是不想去见徽县知县的,但为了这件事,他还是决定跑一趟。 于是,某一日的清晨,他和青龙,两人一起驾马车进了县城。 …… 徽县县城并不大,之前他们也算从这里路过,没多久就找到了徽县的县衙。 今日他特地穿上了官服,因此进县衙也算是一路上畅通无阻。 只不过令他难受的是,他和青龙都在县衙堂内坐了许久了,这县令还迟迟不到。 就算知县不来,你先排个县丞来也不是不错的,可吕渭纶的对面偏偏就是一个光板的知县幕僚,说白了就是知县的秘书。 他非官非吏,吕渭纶也和他说不到一起去,那知县不来,吕渭纶也不着急,就一直在那喝茶,观察着知县的书房。 这时,他也察觉到,这徽县的外面虽然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贫困县,可实际上这知县的私人空间可是富得流油。 那茶碗,汤勺都是玉的,就连书桌上摆的笔墨纸砚,也皆为上等品,这种官员是最可恶的,在穷人窝里享受! 直到一柱香的时间过去。 那知县才缓缓走来,行礼道,“修撰大人见谅!实在是前堂走不开,脱不开身啊!” 吕渭纶也不多说,开门见山道,“你是知县,管着这方土地,按说我身为一个京城的翰林实在没权利,也没资格命令你做些什么。” “但因我本身也是徽县长寿村人,故今日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随便问问。” 他也知道,他一个京官手还伸不了这么长,只能先退一步,才希望那知县好说话。 “呵呵,哪里的话。修撰大人是京城的清贵,我等小官恐怕这一辈子也不及了!” 吕渭纶盯着看知县的表情,感觉他八成是在敷衍,由此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吴知县,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考上状元的事,是京城没有送消息过来?” 看着对方的神情,知县笑了笑,“原来是这个事情,大人莫怪,这个事啊,说起来也怪我,我是前不久新上任的,当时上一任知县退了,就在他退的时候,您考上状元的消息和公文传来了县衙。” “可……上一任知县,他当时忙啊,忙着升官,离开这里。我刚一上任也忙,忙着熟悉新环境,这一忙二忙的……就给忙忘了!” 吕渭纶苦笑一声,他还能不清楚这些官员的想法,不就是打压上一任县令留下的势力吗,押着六首状元的消息,这就是做给其他官员看的,也能以防别人以后拿这个去比对他当县令时的教化责任。 “吴知县,第二件事。这长寿村的桥,为何迟迟修不成?” “这桥不是我不修……是我没钱啊!” “修撰大人,要是您能劝说府里给我拨钱,我立马修!” 吕渭纶没想到这县令这么虚伪,便问起,“吴知县说没钱,可怎么自己用的汤勺都是玉的?” 这一下吴县令顿时有些尴尬了,他慌忙解释道,“这个啊,这是我一个商人好友送的!” “哦?吴知县这……这汤勺我记得价值不菲啊,你那好友送你这么贵重的物品?还有那一桌子的笔墨纸砚,抵得上我一年的官俸了!” “修撰大人!我叫你一声大人,那也是看得起你!你不过从六品,我正七品,你还想调查我不成?你没这个权利!” 吴知县突然变脸,情绪十分激动。 “那吴知县到底还修不修桥了?” “哼!我不修就是不修,我告诉你,就凭你一个没有实权的翰林,到了地方来,还想掀起什么大浪来?” “你能奈我何?” 说着说着,这知县双手掐腰,变成一副赖皮样子了。 …… 第九十五章 巡抚驾到 吕渭纶看着面前的这个知县,有些想笑,看来他八成是贪污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样子。 “吴知县,咱们徽县可是贫困县,府里肯定是有补银子支持的,你拿着钱不为办事,这就是当官不作为啊!” 吴知县态度一变,也收不回去了,瞪眼道,“你懂什么!” “你是知县还是我是知县?你在教我做事?” 吕渭纶走到书桌处拿起一支毛笔,仔细打量,“吴知县,吕某可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就把我当做一个长寿村的读书人,给个准信,你最晚什么时候能把长寿村的桥修了?” 其实他也不想激怒这县令,他话说的没错,翰林的确没资格也没权利命令一个地方官员,但既然是长寿村村民的要求,他只能尽力而为。 不然自己这说起来也是从京城做官回来的,连村子里一点小忙都帮不上,那也太丢面子了。 屋子里沉寂了许久,知县考虑了一会儿,看到如今场面也实在不好收拾,不搪塞这翰林一把,他肯定是不打算走了。 于是装模作样,摆出退步妥协的表情道,“罢了罢了!本官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最迟年末!年末就开始修你们村的桥!” 吕渭纶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大字,仿佛没听到一般,之后笑道,“吴知县,你这毛笔用起来竟比翰林院的都丝滑!” “不如也送我几支?另外这墨纸砚也都给我配一套?” 吴知县看到他还不满意,有些不耐烦,结巴摆手道,“那……下个月!下个月……就开始修!” 他心道,这翰林怎么也不可能在这里住一个月之多,等他一走,本官就是不修,他还能拿我怎么样? 吕渭纶听后,将毛笔放下,其实这县令心里怎么想的,他才是能猜出一二的。 他在想,若是自己拿着礼物上门,再送上点银子和古玩字画之类的,这县令还能不给自己修桥? 可他怎么会去干那种事? 只是有些感慨,大明的官场上有这种蛀虫在,也难怪上传下不达,皇帝和京城的那些高官们都以为他们宣布一个好的措施,下面的官员就会老老实实的执行,不亲身体验过,又怎知某些地方官员的慵懒无赖? 崇祯的天启七年(1627年),陕北农民发动了农民起义,就在西安北面,说起来离这里也不是太远,当时表面上直接引起起义的就是澄城的一个小知县——张斗耀。 在陕西的大旱的情况下,仍然催逼加税,敲骨吸髓地榨取农民。 一些农民组织起来去质问他,结果这知县怒道,“我是知县,谁敢杀我?” 那些百姓们都是饿了许久,心想反正饿死是死,造反也是一死,于是一哄而上直接将知县杀了,至此揭开陕北农民起义的序幕。 而这之后,李自成,高迎祥、张献忠等人等着名起义人物也是相继响应起义,成为起义军的首领。 而就是这支从县城开始的,最开始不被崇祯重视的农民起义军,一路从陕北杀到了京城,这期间大明换了多少总督上,调动了多少兵士,可都不管用,全部是节节败退。 这一个农民起义一直打了十七年,以李自成一路攻破北京城,朱由检自缢而告终。 之后就是起义军,南明和清之间的战争,结果当然是清胜了。 想起这些,吕渭纶不免觉得太遗憾,估计朱元璋也想不到,他建立的大明,起于农民起义,也亡于农民起义。 天启七年即1627年,现在是万历八年,即1580年,说起来,这里距离爆发农民起义也不过只有四十七年的时间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吴知县,他们这些官员实在是大明的祸害,为了一己私利,不断的加重徭役和赋税,再逢上天灾,彻底生活不下去。 真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 当然,吕渭纶很清楚,这些都只是附加因素而已,其他的才是主要的。 政治腐朽、改革崩盘、阶级压迫和阶级矛盾、税收严苛和土地兼并,组织制度体系缺陷、军制的败坏…… 吕渭纶真是发自内心的为大明感到心痛,原本的一个鼎盛王朝,硬是被糟蹋没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到屋门口,背对着那县令,“吴知县,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说完,吕渭纶就跟青龙一起离开了此处。 那吴知县看到他们走了,于是吩咐师爷道,“你去看看,他刚才写的什么。” 师爷跑去一看,顿时脸色一青,他将宣纸拿起来,扭身递给知县,“大人……您自己看!” 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四个行书大字,“饱食终日”。 就是暗暗嘲讽他这个知县,每天只知道吃喝享乐,不干正事。 这吴知县看了以后,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了一般,破口大骂道,“一个臭翰林!给我牛气什么,就这,我还给你修桥,啊呸!修个屁!” 说完,他拿起宣纸,直接狠狠地揉撕,纸碎片落了满地。 …… 就在这时,一个衙吏慌忙跑了过来,“大人,巡抚大人到了,已经到门外了!” “什么!哪个巡抚?” “陕西巡抚,刘光!” “快!随我出去迎接!” 这吴知县心里一咯噔,几乎是狂跑了出去,可等他站在县衙门口时,已经知道,自己还是晚了。 因为吕渭纶已经在和巡抚谈话了。 …… “吕修撰!受老夫一拜!” 巡抚刘光在县衙门前,当着知县的面子,真真切切的就给吕渭纶行了一大礼。 这让门前的吴知县看的当场气懵,他踢了师爷一脚,着急道,“怎么办!怎么办!这翰林竟和巡抚认识,完了……完了!” “巡抚大人言重了!还是多亏了陛下及时将张公公派出来。” 刘光闻言哈哈大笑,“吕修撰!这时候了,还如此谦逊?老夫进京汇报陕西情况时,都听陛下说了,还是你传回京城的信!” “不管怎么说,老夫这条命,就是你吕渭纶救的!” 这让他又想起故人,哪里是他送的信,而是赵大哥。 …… 随后,巡抚后又有许多官员出现,分别是西安府和庆阳府的知府以及陕西的提学官,提学官他在乡试时见过的。 西安府的知府是新面孔,应该是新来的。 至于这庆阳府的知府,吕渭纶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可不就是前些日子不愿意见自己那个大架子知府吗?原来长这样子。 那庆阳府知府这时看着吕渭纶也是带有诚恳的微笑。 接着,他们一众人进了县衙里,那吴知县面对这一个个大官员不停地行礼,点头哈腰的,急得一头汗水,可他却发现,根本没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他自当上县令以来这么多日子,还从来没有哪一天如今日这般慌张,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这巡抚和这么多官员怎么就突然来这个偏远小县了,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小翰林? …… 第九十六章 再接圣旨 巡抚那一众官员在进了县衙院子后并未选择要进屋。 刘光打断道,“屋子就不用进了,我这次除了要当面感谢你以外,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吕渭纶心里疑惑,笑道,“大人请讲!” “你也知道,我去了一趟京城,面见了陛下,还和这新知府一同回来。” “还捎带了另一样东西。” 说着,后面有人端来一个玉盘。 这盘子…… 当吕渭纶看到这玉盘时就已经猜到了。 “吕渭纶听旨!” 不仅他跪了,院子里其他人也纷纷下跪。 巡抚刘光缓缓掀开这青黄两色绢本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翰林修撰吕渭纶,于太原府地方有功,协助剿灭山贼……后又参与守卫西安城,发挥关键作用,成功击退鞑靼和大周…………身为陕西主考,监考甚严,尽职尽责……” “朕心甚慰……命即日启程为南直隶刑部右侍郎兼国子监祭酒……” “望卿能继续在南直隶有所作为,为大明尽心尽力……” …… 这个圣旨的内容,申时行身在京城,自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张居正又当了老好人。 皇帝自从念了罪己诏后对张居正更是依赖之极,不敢做出反驳。 一日,吏部官员偶然在早朝提起吕渭纶的官员任职,朱翊钧一句话也没说,下面的大臣就已经议论纷纷,有说留在陕西当一个知府的,还有说去云南当县令的,反正就是没一个说让他回京城,想让他去偏远地方。 之后,张居正站了出来“主持大局”,说南直隶的刚好有个国子监的缺口,不如就让吕渭纶去。 而大明的南直隶国子监祭酒一般都是兼任的,张居正就又提议兼任个刑部右侍郎。 这样一来,虽然还是陪都南直隶的养老官职,但在南直隶任职,而且还是正三品的官职。当然比陕西,云南之类的要好的多,皇帝听后立马就接了,说就这样。 这其中的心思,申时行已经猜了个大概,现在皇帝喜欢吕渭纶几乎已经是台面上的事情了,张党无非是先派人出来尽力贬低吕渭纶,让皇帝心里不舒服。 最后张居正再出来说句公道话,使得双方都有台阶,关键是给皇帝面子,还是不让吕渭纶进京,但在南京那种富饶的地区安排一个大职位。 这个结果,自然会给张居正塑造一种为皇帝着想的形象…… 但事实上,南直隶那里清闲的很。 申时行就常常和他的儿子们,说那些六部的老大臣,一个一个的都是老奸巨猾,没简单的。 …… 徽县县衙。 吕渭纶谢恩接了圣旨,巡抚又将官服和信物之类的东西递于他。 这时,他还真想说说萧良有那个乌鸦嘴,逛了半天,还真回不去了。 从京城跑到陕西,这又要去南京,一下快把大明给逛完了。 南直隶因为是当初朱棣从南京迁走后留下来的陪都,还是直属于中央管辖,因此一些曾经的官职部署还都健在,像什么六部,五寺(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等等),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等等都有…… 他心里没有多想,这是没办法左右的事情,只能听命于上面的任命。 接了圣旨后,其他官员都恭贺了一番,说了些场面话,接着,吕渭纶突然转变话题,“巡抚大人,下官能求您一件事?” “哦?你说。” 他将目光投向一边的知县,笑道,“这是徽县的吴知县,在您来之前,我还在和他说我家乡村子修桥的事,可这吴知县似乎并不想给我修……” 那吴知县听完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看着巡抚道,“大人,修,马上就修!” 吕渭纶不依不饶,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另外……这吴知县用的也是奢侈之极,一个玉汤勺恐怕就是我两个月的月俸了,大人你说,这真是让人羡慕啊!” 巡抚黑着脸,刘光,刘光……他这时只觉得脸上无光。 “庆阳的知府呢!” 有人走上前,“大人,下官在。” “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是!大人!” 那知府一挥手,转而就有官兵先将吴知县的一身官衣给卸下,将他押了起来。 “大人,我冤枉啊!” “巡抚大人!小的什么都没做啊!” “大人!” 庆阳的知府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吴知县脸上,“乱叫什么!冤不冤枉,一会就知道了!” …… 吕渭纶都没看出来,这庆阳府的知府办事竟能这么利落,看来也是分场合的。 不过十分钟,就有官兵从外进来,有人汇报道,“大人,这吴知县家里有黄金近千两!房契数数十张,珍珠玉石更是数不胜数……” 黄金千两,让庆阳府的知府都听得眼睛冒光了。 随后,知府使了些手段,没多久,那吴知县就承认了,交待他是贪污了朝廷给的钱,强占土地,收双倍的赋税,只上交一倍等等恶行…… 这往后的事情,吕渭纶都懒得听,也懒得问,他只是想让庆阳府的知府在这件事结束后帮他把长寿村的桥修了而已。 巡抚也亲自开口,命令庆阳府的知府这些日子就留在这里把长寿村的桥修了再回去,有了这句话直接就让吕渭纶安心了。 …… 巡抚他们自然不会久留,在走之前,吕渭纶特意和陕西的学政使谈了两句。 这期间,他也得知,学政使曾上疏,极力称赞吕渭纶的主考能力。 对此,他心里很清楚,大家不过是相互的罢了。 等他们彻底离开徽县之后,吕渭纶才仔细打量着这圣旨,通体有织锦云纹,摊开的长度恐怕有三米了。 开头的“奉”字,以及后面那七个字还是明太祖朱元璋开创的,他自称“奉天法祖”,还说梦游入过天宫,见到了“道法三清”,紫衣道人授予他真人服侍和法剑,自此,朱元璋再颁发圣旨时,便在开头加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直到现在。 字体为风格端庄的小楷,气度雍容,圆润飘逸,圣旨整篇布局工整严谨,跌宕有致。 圣旨中段及末端均盖有皇家“制诰之宝”和“广运之宝”的方形印章。 第二次拿到圣旨,吕渭纶心里有所感慨,这也象征着自己的仕途进入到下一个新的阶段,还不知道在南京会有什么样的经历。 …… 第九十七章 舵主盖兴 身边的青龙问了一句,“少帮主,我们立刻就要启程去南京?” “不急,等长寿村的桥开始动工,咱们就走。” “嗯,全听少帮主的。” 吕渭纶思绪飘飞,虽然他也想回到京城,不过退一步来看,现在南京也未必就不适合自己,或许在地方上也更能大显身手。 南直隶那块地区可以说是整个大明经历最发达的地区了,去了说不定也会有什么新的机遇。 更何况,就算想要对大明动刀子,也要实地考察考察,这一趟就当作是他去实践学习了。 只是当下他却有一个担心的事,那就是长寿村的村民太过于贫穷,那里的百姓也都是老实人,被上面欺负了也没人出头,这里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乡,总是有些念想的。 “青龙。这里有丐帮的分舵吗?” “我想想……” “应该是有的,不过不会太大,这里毕竟贫穷,帮主他老人家都很少往陕北这边来。” 吕渭纶却觉得陕北,西北……看似是贫瘠之地,实际上这里发展的怎么样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着大明的生产力上限。 江南地区虽富裕,可目前发展到一定程度,经历的增长速度也滞缓了,倒是前些年隆庆开关,海禁解除,在短时间内给两广地区带来了大量的白银和货物流入。 只不过也有弊端,那就是民间的走私现象太过于严重,没有得到控制,这也将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这样发展下去,走私的商贩越来越多,海禁解除,表面上看来是流入了大量的白银,可实际上官府却没收到太多税,都是在那些大型走私商人的手中,最后就是百姓穷,国库也空,必会引发一系列财政问题。 吕渭纶打住了头脑里的想法,有时候想的太多,但也只是想想,他现在连皇帝都见不到,纵使心里有想法,也没人听。 …… “青龙。咱俩走一趟,去见见这里的分舵主,等我走后,也有希望有人能帮忙在长寿村照顾一二。” 随后,他们也很快找到了这里的分舵,发现他们还经营的不错。 因为陕北这里经常会有商人北上路过,因此,他们这些丐帮弟子也就做起了“保镖”,事实上就是保护那些商人们运输,毕竟丐帮也是江湖大帮,很受那些商人们的敬仰。 那些分舵主在看到他们之后,都是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因为据那分舵主所说,丐帮的高层几乎很少来这里,一见到就格外的亲切,真就像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区见到了老乡那种感觉。 在得知少帮主的家乡就是长寿村后,这舵主也是很干脆,根本就不用吕渭纶多说,当下就承诺一定会保护好长寿村的人。 吕渭纶还特意将这舵主拉到没人的地方,单独吩咐,说长寿村的桥可能很快就会叫成,让这舵主立马去占领住地盘,和长寿村的村民一起把控住这商业要道。 而他等回去后也会和长寿村的村民们交待,与丐帮的弟子合作,将那边的经济带动起来,有了桥联通起来,就有发展的契机! 这丐帮舵主听后大喜,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心想还好是少帮主带来消息,不然如果没有第一线消息,指不定会被其他小帮派先给盯上了。 他心里已经在暗暗规划,该怎么去利用长寿村的那座新桥,围绕着长寿村去构建自己分舵主的“商业帝国”。 …… 吕渭纶之后又跟他东扯西扯的,看他这舵主人实在不错,有一股干劲,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籍。 这是丐帮老头给他的武功秘籍中的一本,那老头收他为弟子,也就给了一个玉扳指,和一些武功秘籍,当然还有不传于他人的打狗棒法。 既然青龙也说了,最后争帮主拼的就是一个实力和帮内的人脉。 打狗棒法不可能外传…… 玉扳指也不可能给其他人…… 但这武功秘籍…… 反正老头给他很多,有上等的,也有一般的功法,他有九阳神功,也不稀罕这玩意,随意拿出一般的功法收买人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就将这本书递给了这分舵主。 “这秘籍可是帮主给我的……珍贵至极,世间少有……你懂我什么意思?” 舵主当下单膝下跪,脸都憋红了,看样子很是激动,右手起誓,“我盖兴,陕西徽县分舵主,起誓,此生必跟着少帮主行事…………若有背叛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被诛九族……死后下地狱十八层……” 吕渭纶听起来都觉得这誓也太狠了,就急忙拦住了他,“行了,行了,都是丐帮的兄弟,那里有那么严重。” 盖兴接过秘籍后,随意翻开看看就知这秘籍的绝妙,这些内容跟他以往修习的普通功法,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若是学了这些,他有信心能称霸这整个陕北地区的门派,当下再次单膝下跪,拱手以表忠心。 “唉,我这马上就要去南京了,也不知道多久还有机会能再次来到陕北,你作为丐帮的分舵主,这里要是有什么情况,要及时与我汇报……” “另外,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这里的陕北舵,能成为我强大的后备力量。” “谨遵少帮主令!” “嗯,切记不要小瞧贫苦农民,能帮衬就帮衬,最好能发展成为帮众,就算不行的话,也要经常和他们保持联系,深入各个乡村,搞一些利益联盟。” “他们才是陕北地区最大的势力,另外就是,这里离北元很近,帮众的身手和武器也要及时准备,保不齐什么时候北元就会卷土重来,一定要提前做好防范。” …… 盖兴听完以后,仿佛开窍了,潘然醒悟,以前他都是与那些商人们合作,只顾着挣钱。 殊不知,百姓们才是巨大的资源,和他们一起做生意,虽然可能自己会赚的少点,但这就是一种人力资源,真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这都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而随着跟分舵建立关系的百姓越来越多,这些以后都可能会大概率成为丐帮的帮众,渐渐发展下去,丐帮的人数和规模自然会越来越大。 更重要的是,他还懂得预防北元人,这就是未雨绸缪。 盖兴突然抬头凝视着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帮主,起初见他这么年轻,还以为他是一个有虚名的小少爷,现在才觉得少帮主是肚子里真有东西…… 第九十八章 离开陕西 吕渭纶又和这舵主聊了一些长远的发展布局便和青龙一起离开了。 他是丐帮少帮主,盖兴是分舵主,东西交代下去,能完成多少,吕渭纶根本不清楚,但是他就是想试试,这也是一种长远的考虑。 陕北这地方,将父亲接走,或许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但这里的地理位置在他心里是极为重要的。 他算了一下时间,辽东的那个喜欢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努尔哈赤这时才二十二岁,掀不起什么大浪。 若是要整顿,挽救大明,那努尔哈赤必然是一个强敌。 但这个时间段,其实明朝举步维艰,西南的缅王对云南虎视眈眈,北元在草原上也渴望在中原分一杯羹,辽东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迟早会成长起来,海上的倭夷还有丰臣秀吉这个混蛋,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离他去攻打朝鲜还有十年左右,国内还有诸如大周之类的起义军…… 针对这种种的复杂情况,陕北这块地区最好能一直稳定,大明国内只要一处有了大战事,其他豺狼立马就会露出贪婪的牙齿。 因此,大明一般不会去攻打谁,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吕渭纶心里却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再维持原状,现在要做的就是开始着手研究大明,并做出一切行之有效的对策。心里有的任何想法,都要及时记录下来,以便于日后能更好的分析或者拿起曾经的思绪。 即使现在他还没有改革的大明的权力,但他相信,总是会有用的! …… 之后的几天里,吕渭纶和青龙带着丐帮的分舵主在长寿村周围晃荡了好几天,他们确定了这是个绝佳的位置,只要掌控好,再加上长寿村村民们的支持,实行集中化策略。 村民和丐帮的帮众,一个负责集中生产,一个负责运输和销售,再结合丐帮分舵主已有的资源,跟其他村庄以及路过的商人们合作,努力把这个地方打造成以长寿村为中心的一个重要的商业通道。 ……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想法,无论如何,吕渭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到底能发展成什么样子,那就看这分舵主的水平了。 庆阳府的知府效率还是挺高的,不到三日,建桥的工匠就来了,他们计划是建一个大一些的拱桥,施工时日可能会很久,但相应的,为了他们便于形事,很快就先建造了一个铁索桥。 老知县垮台后,很快从附近的一个县里升上来了一个新知县,这知县刚来直接就变更了赋税,相比上一任吴知县要少的多。 剩下的事情,吕渭纶是懒得操心了,于是在长寿村没呆几日,他就带着父亲离开了,走的时候,长寿村们的百姓一个个都是挺感恩戴德的。 说自从他回来一趟,村里终于能有桥了,坏知县也被赶跑了,税低了,更有信佛的老头把他吹神乎了,说什么天降佛子,拯救人间…… 不过老村民们更多的还是羡慕吕凌,说他半辈子积德行善,如今儿子也争气,下半辈子终于能享福…… 村民们真的都是很简单的人,也是一直在奋斗的人,虽说这里的土地大多都很贫瘠,而且前些年遭受战乱,附近人烟稀少,但也因祸得福,没有地主或者商户愿意来吞并这里,或者专门针对这里放高利贷。 土地贫瘠些,但总归是有地种,而且是自己的地。 …… 吕渭纶发自内心的感受是,长寿村的村民们能让他感受到一种悠然自得和乐观向上的态度,这里更能让他有一种浓浓的归属感。 无论他走到哪,大家都会说,吕渭纶都是陕西徽县人,这是怎么也变不了的。 …… 从徽县这里出发去南京,路程大约是两千多里地。 吕渭纶他们也不耽误,懒得再绕去西安府,直接就启程了,走直线更快些。 只不过这样虽然近些,但在陕西境内是碰不到府区了,一路上或许都是小县,小村,甚至是些荒郊野岭。 这一路上,吕渭纶也有用心在实地走访,每路过一处贫困的地区,看到那些食不果腹的饥民,他都会资助些银两。 苏禾还专门给他算了一笔账,说从京城带出来的银两,恐怕到了南京就会用的差不多了,估计是很难在南京应天府买房子了。 对此,吕渭纶也不慌张,觉得只要自己饿不死,就应该资助那些穷困的百姓,因为也是遇到了,在他知道的情况下而不去帮助,实在良心上过意不去。 就这样,一行人缓慢行走,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府,十日左右就出了陕西境,进入到河南境内。 这一路上,吕渭纶多在观察地形和走访民情,关注其他的较少,到了地方上的小县城,连知县都没见过几个。 而这十数日之间令他感到畏惧的是,苏禾竟真的将那本五毒中的一些几本用毒法给掌握了! 这让吕渭纶有些头疼,坐在马车上,冷不丁的就突然中毒,不用多想,那就是自己的妻子干的。 可渐渐的,吕渭纶也发现,苏禾那些毒,即使不用解药消除,对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影响,这也一度让苏禾感到神奇。 据她所说,她在将毒用到明欢身上之时,每每都能奏效,可使明欢一连睡上一整天,或者让他一直哭,一直笑…… 吕渭纶为此也感觉到特别庆幸,还好他修习了九阳神功,虽然水平很一般,比起师父老头还差的多,但苏禾用毒也是个半吊子。 他们两个算是一对卧龙凤雏,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至于听话的王徵,这一路上也一直老老实实的,潜心专注于学习。 父亲吕凌一路上也没什么事,只当是观赏风景了,对他来说坐马车都已经是稀罕事了,别说坐马车还要去南京,途中路过这么多地方,更是让他见了世面。 …… 河南的农业情况看起来要比陕西好些,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人多,也正因为人多,河南地界也算是丐帮的核心地带。 刚进河南地界没多久,他们就遇到过许多丐帮弟子,青龙也一一和这些弟子建立了联系,并得知他们这一批都是归丐帮的洛阳分舵管制。 他们这再往东走,的确就是洛阳县了,也就是河南府的府治县。 这也算是他们将遇到的第一个府。 …… 第九十九章 进洛阳城 虽然吕渭纶他们一路进了河南境内,但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因为其实距离河南府这个大府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就决定一鼓作气,直接到河南府再休息。 整个河南境内,他们不出意料的话,也只会见到两个大一些的府,先经过河南府,之后再往东就是着名的开封府。 开封府才是河南的首府,是宋朝时的国都,东京,汴之开封也。北宋时期,开封历经九帝168年,人口逾百万,富丽甲天下,繁荣兴旺达到鼎盛,成为当时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 在金灭了北宋以后就改东京为汴京,到了明朝初时期,开封也成为中原第一都会,开封城也仅次于北京和南京,是国际性大都市。 虽然开封府很鼎盛,但其实以洛阳县为府治县的河南府也不弱,在很早之时是因地处洛水之阳而得名。 夏朝初年,禹划九州,河洛属古豫州地。洛阳那时就是夏王朝立国和活动的中心地域。 从那时起,洛阳的辉煌就开始,有西周在河洛之地建立国都,称洛邑。刘邦初期也在洛阳建都,后才迁于长安。 这之后,无论是东汉三国还是五代十国,都有国在此建都,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元朝之前,在元代以后就成为府治。 …… 综合来看,洛阳是十三朝古都,开封七朝古都,都有悠久的历史,但在大明,还是开封府更为强盛一些。 因此,吕渭纶的打算是,在河南府少停留些日子,主要还是去开封看看。 两日后,他们就到了洛阳的辖区。 刘禹锡曾有诗句,“洛阳城里多池馆,几处花开有主人。” 洛阳的牡丹又是堪称天下一绝,“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这个时候,他们来到洛阳城还能看一眼牡丹,再晚也没机会了。 洛阳城上站立的兵士看起来已经惬意多了,城下的管控更是十分随意,一般守军都是和路过的百姓有说有笑的,这也是中原城市和边关重镇的不同之处。 这里的生活比起那里要轻松许多,毕竟是在中原,北元开打,北边先知道,倭夷开打,东南沿海先应战,缅王出手也是从西南……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会碰到战事,除非是灭国之灾,即使是农民起义,在历史上也很少有在洛阳附近开始的。 这里虽然比不上江南的经济,但位于中原大地之上,生活也还说得过去。 不过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靠近洛阳城以后,见到的丐帮弟子却越来越少。 “青龙。发现没有,洛阳城里不对劲,按说咱们从西往东走,这遇到的丐帮弟子应该越来越多才对,这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没几个弟子了?” 他们的马车缓缓进了洛阳城内,青龙骑着马跟在马车旁,听到吕渭纶的提问,他才察觉到这一问题。 说起来,他是丐帮的左使,但事实上活动地点一直都在京师附近,还真的很少接触这边,因此一看到这古风浓厚的洛阳城便沉醉于研究它的老建筑。 “或许……是洛阳分舵的舵主有什么事呢?” “有些时候,他们也是要定期召集一些弟子聚聚。” 吕渭纶听了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们丐帮的分舵看看!无论如何,既然来了洛阳,也要去看看这里的分舵发展的如何。” 这整个大明里所有分舵的位置,都在青龙脑海里刻画着,于是,两辆马车缓缓驶进洛阳的官驿,而他和青龙则打算去看看。 那两个弟子,现在实际上吕渭纶都不怎么担心了。 明欢最近一直在苦练少林的功法,这还是因为青龙给他吓得了,赵大哥在时不喜欢说话,一直宠着明欢,但青龙不同,他性子急,看到这种小孩子也提不起劲来。 就喜欢给他讲一下江湖坏事去吓唬他,并一直带着他修炼武功,这时间一长,明欢也自觉起来。 王徵更不用说,就以他的学习态度,在现代也是个学霸,他就是那种,你让他去休息,去玩,他都不会去的那种。 吕渭纶其实常常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这种真正对学习有兴趣的人,原因很简单,他没有那种科学细胞,而王徵……才是真正适合搞科学的人。 …… 将苏禾她们在官驿中安置好,吕渭纶就和青龙一起在洛阳城里兜兜转转,不得不说,这丐帮分舵主的营地设置的还真是不容易被找到。 首先,这是在一个偏僻的城边位置,这里看起来像是贫民窟,关键吕渭纶从外边看起来,这还是一个特别小的院子,真就是只能容下不到三间房那种小院子。 青龙告诉他说,因为很多分舵主为了保证安全,一般他们的财产或者宣布一些重要东西都藏在地下。 他笑了笑,“少帮主……看到这一圈的房子没?你或许以为这些都是普通百姓的屋子……” “其实这一片都是洛阳分舵,而这些房子的地下通道也是相互融通的……” 这直接勾起了吕渭纶脑海深处的一丝浅浅的回忆,这不是……地道战? 他看了看四周,那些“百姓”看起来真的就是百姓,有几个年轻的孩子在追逐玩耍,还有年迈的老头坐在椅子上躺着晒太阳…… 这…… 青龙顺着他的目光,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道,“这就是普通弟子们生活的常态,别看他们现在这么悠闲,当帮派有危险时,转瞬就会拿起棍子加入到帮众的队伍之中。” “而且他们这样其实也不仅仅是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很多地方的分舵其实都与江湖门派和官道,商道上都有接触,丐帮弟子本来就是普通百姓的身份更方便打探消息……” “你看这整个洛阳城,哪里没我们丐帮的弟子?要打探什么消息不是轻而易举?这就是天下第一大帮!” 吕渭纶能清楚的在青龙脸上看到一种自豪感,他想了想,感觉他自己现在还是没能很好的融入到丐帮之中,他只能期待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发自肺腑的对丐帮有这种情感。 …… 第一百章 洛阳分舵 听完青龙的介绍,吕渭纶也算知晓,这片看起来像是贫民窟的地方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能作为洛阳分舵的大本营,想必也是有点东西的。 不过,他们两个在这里晃悠,丐帮的弟子们还真没把他俩当回事。 坦白说,都没人正眼看他们。 …… 随后,青龙带着吕渭纶一路走进了一个小院子,轻轻推开院门。 “吱呀”一声,这门开又复合,这木门似乎是坏的。 院中一个老头拿着棍子,正在地上比划着什么,沉浸在其中。 听到门响之后,他也是下意识的就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中年男子。 那年轻男子穿一身白袍,单手负后,腰间刮有一个玉佩,还别了一根半截短竹棍,整个人看起颇有气质,像是洛阳城里哪家的小少爷。 那中年男子,看起来似乎……很兴奋? 他身后同样带有一根棍子,不过很长。 老头心里有思考,看到两人拿着棍子,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或许都是丐帮中的人物。 “二位是?” “洛阳分舵主呢?” 青龙一看这老头的模样就知,他不是分舵主,虽然他没怎么来过洛阳,但是对洛阳分舵主的身份还是背的十分清楚的,名为宋灼,就是洛阳人,年幼时就加入丐帮,也约有三十年了。 而眼前这人年纪颇大,估计要有六十多岁了。 两人虽然都只说了一句话,但老头已经知道,对方大概率就是帮派中的人。 于是站起身来,重新问起,“二位是?” 青龙看着都烦,心道,这洛阳分舵主从哪搞来这么一个愚昧的老头,于是右手一用力,拽出长棍来,一个熟练的手法,棍子直接旋转横飞出去。 对方一看,也不示弱,当下就挥棍准备抵挡,但青龙根本不给他机会,在棍子飞过去之前,人影已经先到一步,直接一道真气掌将对方打退。 接着棍子也到了,一棍打下,老头支撑不下去,眼看就要跪在地上,这时青龙却又突然收力,用棍子将对方抬起,笑道,“实力太弱。让你们舵主来!” 老头打量了一番,发现对方的后腰间挂了一个青色的烂牌子,这个刚才他是没发现的,现在趁对方侧身才看到,于是拱手道,“拜见青龙左使!” 青龙并不在乎这些,“起来。” “左使大人,我们舵主……今日有事情,带帮众弟子出去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 “额……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左右……” 青龙回头看了一眼,吕渭纶点了点头,这是要等舵主回来。 于是青龙问起,“你们帮众呢?这里怎么没见几个弟子?” “回左使,舵主他带走的弟子比较多,还剩下一些舵中的长老,他们都在地下。” “那就下去看看。” 老头原本是没有意见的,可当他看到那个白衣年轻男子也走进,便突然拦截。 “左使大人,这位是……” 谁料青龙直接变脸,“起开,不该问的别问!” …… 老头一看这架势也知那人身份特殊,便不再阻拦,带了他们下了院子的地下层。 下了地下后,才真正让吕渭纶开了眼界,刚开始的通道非常狭窄,但是越走越宽,四通八达,有多个路径可以选择,通道两边的也有凸出的石座能用来盛放蜡烛和油灯。 大概走了有五分钟后,出现一片空旷的地域,最上面挂了一个木牌,丐帮洛阳分舵。 两边是几个座位,有几个老头坐在那里交谈,他们身旁一侧的木柜上还放有书籍和木棍。 “各位长老,青龙左使来了!” 听了这话,那几人纷纷起身,青龙应该也认出来一两人,坦然笑道,“哈哈哈哈!果然是你们几个老家伙!” “青龙!你怎么来这里了?” 激动之间,他们也不忘行礼,“洛阳分舵……长老拜见青龙左使!” 吕渭纶没怎么在意,徘徊在那书柜周围翻看一些书籍,发现不过是记录丐帮的人数和平时的修炼方法,包括一些基础的棍法和打狗棒阵法。 接着再换一本书,是洛阳城的介绍,里面清楚的写了洛阳城里的各大小帮派的情况,比如他们帮主是谁,擅长的武功和兵器,帮内有多少人,平时多集中和活动在哪里等等…… 还有一些书籍连洛阳城中的各种官员之间的联系都写了,谁和谁之间有行贿的经历,谁又经常勾结黑商垄断某种物品…… 这时,他才真的觉得,刚才在外面之时,青龙说丐帮分舵多会去打探消息,还真是这样,这书柜上的书籍可以说是将整个洛阳城给吃透了啊! 无论官场,江湖,还是寻常的地主,百姓,商贩等等……这里或多或少都有记录。 …… 吕渭纶一个人在这边翻阅,也没人注意到他,那些长老们似乎是太为激动,不断向青龙发问,大多都是问他帮派在京城的发展,以及帮主和几大长老的状况。 过了许久,才有人问起青龙,“左使,这个年轻人是……” 青龙倒是没说话。 他也不确定吕渭纶希不希望现在就暴露身份,反正他觉得是无所谓的,既然都来到了这里,那他的身份迟早也是要公布的,不然他来这里若是只是看看的话,那意义也也不大。 因为即使他今天来了,了解了情况,如果他不自曝身份,也没人知道丐帮的少帮主来了。 这样一来也是不利于他在丐帮内部的统一。 但有时候青龙心里其实也有疑问,帮主他老人家为何会收一个大明的文官为徒弟,并直接就任命为少帮主,把玉扳指都交出去了。 况且根据他的了解,这徒弟也没收几天,也就是说帮主可能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年轻的文官? …… 这些疑问,他很早就有了,但一直都埋藏在心里,如果真的要说这个少帮主怎么样的话,目前来看,他的确有过人之处,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在一些生活的体现上,他仿佛都比别人看的远些,懂得也更多。 不过,即使他心里有疑虑,这些日子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吕渭纶,理由很简单,因为他相信帮主。 帮主救过他的命,教过他一些浅显的打狗棒法,也教过他做人的道理…… 跟了帮主几十年,他心里一直都是怀揣敬畏,对这个新的少帮主自然也一样,他虽然小,但青龙的心里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武功不高,还是个文官,但他是个好官。 不说别的,就从他一路上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银两去资助那些饥民,他就觉得,为这个少帮主,值得。 …… 第一百零一章 帮派纷争 听到长老们的提问,吕渭纶放下手中的书籍,缓缓走到中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扳指。 “几位长老。可认得这物件?” 寻常的玉扳指都是白色或者青色的,而他手中拿的这个是青里透白,白里透黄……若是在一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会发现,那其中还有一些血红色夹杂在里面……而从上面看和从下面看又各有所异…… 这种成色的玉扳指,根本伪冒不得,因为只要懂行的都知道,这个玉扳指,是数百年前,丐帮的一位无上帮主将其功力注入其中,又请了数十天下能工巧匠共同打造而出。 自那以后,丐帮的每一任帮主都会将真气打入这扳指之中,才会使得这扳指犹如圣物般,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寻常来。 几个长老围着看了看,他们也都是丐帮中的老人了,便立刻拱手道,“参见少帮主!” 吕渭纶观察着这几个长老,发觉他们的内力都很一般,至少比起青龙来要相差许多,自从他又练了这两个月的九阳神功后,已经感觉到内力大为增强。 像是一般江湖人站在他的身旁,他已经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内力和真气,这还是要感谢老头师父。 果然高手就是高手,老头虽然只是随意让他看了一套打狗棒法和他打斗的画面,可那其中蕴含的却是老头数十年以来的练武心血。 吕渭纶甚至觉得,他看老头那一个时辰左右的打斗,抵得上他闷头苦练十年,这就是大师! 他的一招一式,用棒法过程中与真气的衔接,以及临场的战斗经验都需要他不断的去学习。 …… 吕渭纶也并未摆什么架子,虽然他是少帮主,但他年纪小,江湖经验不丰富也是事实,可以说,这些老头们在丐帮中的资历,随意拽出来一个都能吊打吕渭纶。 随后他也被请着坐上了尊位,几人也聊起了洛阳城分舵的发展情况,经过他们的口述以及刚才他从书中的发现,这南刀帮是丐帮在洛阳城中最大的威胁。 这南刀帮,书籍之中也有记载,建帮之人擅长用刀,自封为中原刀圣,帮派的弟子遍及河南府和开封府这片中原大地。 据说,几十年前,中原大地上,只有两个比较强盛的门派,一个是丐帮,一个是全真教,可随着全真教的没落,他们全真渐渐就将重心转移到了北方和西北。 这样一来,在较短的时间里,中原大地上就出现了丐帮一人独领的地位,俨然成为中原第一大帮。 但好景不长,起到制衡作用的全真不见了,迟早也会有新的帮派来到这里和丐帮角逐中原。 而这个新帮派就是新近崛起的南刀帮,据说那刀圣是北边来的,在深山中苦练二十年,方才出世。 一来到中原就打伤了丐帮的几个分舵长老,这让许多厌恶丐帮的江湖人士找到了新的归宿,再加上这刀圣也擅长精神洗脑,搞了个什么宗教。 据说是加入他们刀帮并苦练刀法,惩恶扬善,跪拜刀圣,在死后便可得到永生,存活于另一方世界,会一直受到刀圣的庇护。 …… 这种说法,当时的丐帮中原分舵根本就是不屑一顾,认为他们一般也就骗骗那些什么都不懂得老百姓。 可……偏偏就是这起什么都不懂得小白,再得到刀帮这种“大集体”的帮助和有了依靠后,反而都死心塌地的为刀圣卖命。 初期还好,他们这伙刀帮的“激进分子”都是拿着刀去找那些地主和大商户,甚至贪官的麻烦。 整天奔走于街巷之中,引来无数百姓的追捧。 说白了,这伙人也就是一时冲动的那种,但事实上,他们也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危害。 官府也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南刀帮的势力庞大,而且都是一些普通百姓,他们也不敢下手,于是就一直放纵。 丐帮也是看到,他们大多数都的确是惩恶扬善,因此即使地盘和人手被吞并了许多也没有在意。 …… 可是最近这几年,一切却都变了。 那个传说中的刀圣变得越发的神秘就连刀帮中的人都难以见到,而他们做的事也越来越奇怪。 据丐帮洛阳分舵打探的消息来看,他们刀帮中一些高层经常化身黑衣蒙面人往京城那边去,像是杀手一般,同时他们在洛阳和开封等地的地盘也越来越大,买地,开酒楼,商铺等等…… 给人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且他们这边整体都有北迁往京城靠拢的痕迹。 至此,洛阳分舵主大胆在舵中猜测,他们南刀帮很可能是成为了某个京城大官的私人组织,被收卖了! 猜测归猜测,舵主是在帮内说的,并没有公开宣扬。 可离谱的是,没过多久,就被反咬一口了,刀帮某一日突然宣称,“丐帮的背后是京城某位大贪官,他们丐帮的所作所为皆是在帮那位贪官敛财……” 这种没有实证的谣言,正常人都是选择一笑而过或者是吃瓜等真相…… 然而刀帮的底层帮众……大多数都信了。 “我早就说他们丐帮不正常!洛阳城里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即使官府等地也不放过,莫不是在帮京城的贪官打探消息?” “对!还有,他们的人整天都鬼鬼祟祟的,不似我们刀帮形事那般光明磊落!” “每次我们在围堵,谴责那些贪官之时,这些丐帮的弟子都是在看戏!” “呵呵,你们别说,我可知道,他们丐帮经常扎堆在城边挖地洞,还不知道是不是要造反!” 似这种传言越来越多,有说造反的,有说敛财的,还有说要杀百姓来献祭丐帮祖上的……总之,众多版本的留言在一瞬间就在洛阳城里流传开来。 …… 留言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但丐帮这时候也没办法去自证,毕竟你说人家造反什么的,这东西全凭一张嘴,怎么说的清? 于是丐帮的名声一时间急转直下,不少弟子碍于舆论的压力纷纷退帮。 这种事传出去,百姓们得知谁家的人在丐帮中,立马就开始了对那家轮番辱骂,排挤,这要是单单无家可归的丐帮弟子还好说。 可对于那种有家室的弟子来说,他当然不愿意一家人都被指着脊梁骨骂,因此很多只得被迫退帮,严重的甚至搬出了洛阳城。 …… 第一百零二章 解救分舵 洛阳分舵主对这事当然很重视,他首先意识到的就是,他身边有叛徒! 不然他在帮内说的话,怎么会那么快就被传了出去,才让南刀帮直接反咬一口。 况且,他们丐帮在城边有地道的事也只有帮内的人知道,现在却成了公开消息,一时间引来众多猜疑,众说纷纭。 于是分舵主决定,在整个丐帮开始搞肃清,最后发现他身边最近的位置就有弟子被收卖,当下大怒,直接将那弟子的功力给废了,并私下关押了起来。 …… 可就是这件事,彻底将整个帮派之间的斗争推向了高潮。 那弟子的家人告上了官府,本来官府是不愿意管这种事的,毕竟丐帮也没有杀人放火,只是将那弟子给关起来,而且又是江湖门派之事,处理不好就是两方得罪。 可南刀帮这时又开始在一旁起哄,造势,他们每日都有弟子围着河南府衙,声称要为那丐帮弟子讨回公道…… 说起来也是挺搞笑的,他们之前狠狠抨击丐帮弟子,现在却又极力维护那个丐帮弟子,看来那弟子的确是早就是被收卖了,一直安插在丐帮的一颗钉子。 府衙无奈之下就命丐帮将那弟子给放了。 洛阳分舵当时就联合高层长老们讨论了起来,最后发现这件事毫无挽回的余地,只能将那弟子放了。 在官府的干预下,这叛徒就被放了回去,针对这件事,丐帮的弟子们心里都是憋着一口气,本来被南刀帮的人诬陷,有苦说不出,就已经够憋屈了,现在又要看着叛徒毫发无损的从丐帮中走出去,实在是丐帮的奇耻大辱! 他们丐帮素来都是比较佛系的,并没有什么称霸的想法,因此南刀帮在中原吞并他们的时候,多数时候,他们都是没有理会。 毕竟也都是大明的江湖帮派,都为大明人,彼此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但经历了这件事后,洛阳分舵主彻底不能忍了,不光是他,整个帮派上下都忍不了! 分舵的高层长老们还很少有达成过一致,可这次,对方已经骑在他们头上了,要是再不出手,他们可能真当丐帮是随便拿捏的! 于是,整个丐帮的洛阳分舵,从舵主到下面的每一个弟子,全部强烈的赞同对南刀帮发起地盘挑战。 这种规模之间的帮派混战还是少有的…… …… 吕渭纶突然打断了几位长老,“说了半天,你们的意思是……这洛阳分舵主今天就是带弟子去跟南刀帮对拼去了?” 一个长老叹了口气,“唉!既然少帮主您到了,我就不能再瞒了,事情的确就是这样。” 他抬起头来,“但我们还是有必胜的把握的,那些南刀帮的人才来了中原几十年,哪里能跟咱们丐帮比?” “他们去了几个时辰了?” “约莫有三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 “那个所谓的刀圣去了吗?” 长老们都十分肯定,“他绝对不在。” 听到这里,吕渭纶还是有些舒心的,如他们所说,洛阳舵也是驻扎这么多年了,底蕴深厚,总不能一个区区的南刀帮就将他们给搞垮了。 况且,那宋灼身为舵主也亲自前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已经到了中午,吕渭纶从睡梦中醒来,这几日赶路比较勤,他的确没休息好。 当他睁开双眼时,发觉周围已经只有青龙一个人了。 “那些长老呢?” “去找宋灼了。” “我睡了多久?” “近两个时辰。” “走,咱们也去看看。” 两人都清楚,这分舵是出事了,但都并没有表现的太过于慌张。 那南刀帮是不敢对丐帮弟子下杀手的,丐帮是大明江湖五大门派之一,人数最多,若是丐帮总舵真想搞这个什么刀圣,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估计这刀圣躲起来,掩盖踪迹,也是因为怕死! …… 在一个弟子的带领下,两人赶到了他们两个门派约战的地点附近,仔细看过去,那边似乎是一个方形大院子。 “你确定他们约的是这里?” “没错少帮主,就是这院子的前面,这一大片空地都是。” “可现在……” 没错,那院子前空旷无比,只能看到一些野草,这位置也是在洛阳城外了,看来他们约战也是特意约在了城外,这样能避免一些麻烦。 青龙去了前面探查一番,回来道,“这里发生过乱斗,但明显已经被人打扫过了!” 吕渭纶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院子,“应该就是这个大院子了。” 他们这里离的很远,实在没办法观测到,吕渭纶和青龙商量,他从前门进,让他从侧门伺机以待。 “不行!少帮主,这太危险了!” “反正就咱们两个,来都来了,还能不去看看?放心,我心里有数。” 青龙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 这时,吕渭纶咧嘴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一个少帮主,什么都不会?” 说完,他独自朝着院子那边走去。 青龙怔愕了几秒,没办法,只能也跟了上去。 吕渭纶走到那院子的门前,能隐约的听到,里面是有人在说话的,于是一脚将门踢开。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两方在对峙,靠近他这边的明显是丐帮的弟子,因为他看到了那几个长老,而对面则是一群持刀的江湖人,另外就是,有几个被绑着的人似乎也是丐帮的。 门突然被踹开,整个院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几个长老急忙围了过来,汇报情况,这时才知,原来是舵主和几个高层的弟子被偷袭,然后被擒了,剩下的弟子都安然无恙。 现在对方就是以他们几个的生命来威胁丐帮,让洛阳分舵退出洛阳城,永远不再和南刀帮争夺洛阳。 这个条件提的可不小,分舵在此几十年,怎么可能说退就退? 吕渭纶刚听了这话,就在心里暗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 对面刀帮的人群中走出一人,吕渭纶只能看到他的侧身,但这身影让他无比熟悉,重拾了心中藏着的仇恨,因为这个人只有一只手! 第一百零三章 奇怪招式 吕渭纶站在院门口,端视着对面那人,他缓缓露出全脸,两人瞬间都脱口而出。 “是你!” “是你!” 接着的下一秒,两人的眼神中又各自带有寒意,这人让吕渭纶想起了许多,也让他理智被冲散了许多。 他们那些刀帮弟子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能明显看出来来者不善,于是有弟子上前,喊道,“怎么样!你们这群臭乞丐,到底答不答应!” …… 有长老对骂,“你个狗娘养的,要是真刀真枪的干,我……我不弄死你!” 吕渭纶走上前一步,嘴角勾起,冷冷道,“真是没想到,你还活着?” 对方亦是往前进了两步,“哦?你能活着才是最让人惊讶的?” “在京城那种地方得罪了大人物,还能死里逃生,跑到河南来,看来你运气不错,只可惜,今日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总比你这个当狗的强?” …… 两方对这变化都有些接受不了,刚才不是还在谈条件吗,怎么突然之间就画风变了,变成两个人的私人恩怨了。 “你现在又是丐帮的人了?” “是。” “呵呵”,独手男子将刀横在分舵主的脖颈处,“是丐帮的人,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吕渭纶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你随便杀。” 随后嗤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什么舵主?” 吕渭纶走上前去,拿出腰上绑着的小竹棍,“京城的恩怨,今日来算一算?” 独手男子扭过身来,“我倒是真想杀了你,为我这失去的一只手报仇!” “可你能代表丐帮?我能代表洛阳的刀帮,你呢?” 吕渭纶看向一边,几个长老走出来,严声道,“我们洛阳分舵全听他的!” 这时,不止是普通的丐帮弟子懵了,就是洛阳分舵主也懵了,虽说他被刀帮的人绑着,可他确确实实是洛阳分舵主啊! 他望向那几个长老,觉得眼睛都给看迷糊了,这几个老家伙莫不是糊涂了?竟任一个年轻人号令? 可当他看到他们坚定的眼神时,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了。 他心里现在全然不顾及自己被绑,只想知道些年轻人到底是谁?他和这刀帮独手之间又有什么恩怨? 这刀帮的独手便是相当于他这个洛阳分舵主,就是他全权掌管南刀帮在洛阳的大小事宜,之前那一切戏码也都是他搞出来的。 他又看了看那年轻人,发现他内力和真气都不是太强,并且他的体内似乎还有一种内力被隐藏了起来。 他一个分舵主都不一定能单打独斗过这独手,以他的水平,为什么敢和这独手一较高下? 无数个疑问充斥了宋灼的脑海,他现在只能默默的看着院子里这两人。 …… 独手男子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哈哈哈,真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后,你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将你的人头送到京城,我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的!” 有刀帮的弟子也出来嘲笑道,“你这个弟子,就你的水平,还能代表丐帮?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挑战我们的老大?你莫不是在做黄粱美梦?这还没到晚上啊!” “哈哈哈!说的真是,这丐帮里是没人了吗?” 刀帮的弟子们开始尽情的嘲笑,讥讽,一些丐帮的弟子脸上也因此而无光。 丐帮的弟子们也能看出来吕渭纶的内力并不是太高,以他的水准和刀帮的独手刀比起来还差的很远啊! 他们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几个长老们会听他的,虽然心中有点不爽,但他们也不会去违抗长老们的命令,心里只能想着一会儿该怎么看那年轻人出丑。 几个长老其实也是有些怕的,但谁让那是少帮主呢? 刚才那种情况下,少帮主明显就是让他们几个表态,只能那样说了…… 他们现在只能希望,少帮主是真的还有底牌,就算没有,他们这几个老头在最后关头也一定会拼了老命的去保护他。 …… 吕渭纶手中把玩着竹棍,眼神里有些淡然,其实他本来想的是,进来胡搅埋缠一番,扰乱对方的视线,而后再让青龙突然出去将分舵主救下。 但在他看到那独手人的面孔之时,突然就想出手,跟对方碰一碰了。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曾经在京城刺杀过自己。 吕渭纶就想看看,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水平,以后再面对这种江湖杀手之时,有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的余光瞟了一眼院墙,青龙应该会出手救分舵主他们的,现在他只需要用心跟这个独手人过招就可以了。 对方拿起长刀,率先朝着吕渭纶冲过来。 他脑海中浮现出老头师父作战的画面,那个场景渐渐在院子里展开。 此时,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师父,对方那个拿长刀的其实就是当时的北元人! 长刀从上落下,在这一刻,吕渭纶眼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他仔细精准的找到对方持刀的破绽,小竹棍在下刀刃上轻轻一点。 接触下刀刃之后再迅速逃开,此时,长刀由于在半空中被打断,力量已经被削减。 竹棍在吕渭纶手中翻转而过,他几个急侧身,右手抓住竹棍再从上刀刃上狠狠砸下。 这时,对方的长刀又被吕渭纶这一砸而带有猛烈的向下冲击力。 长刀直直朝下劈去,简单来说,这样一来,他就会劈过头了,难以回刀。 吕渭纶早就躲了过去,这时,从侧面挥舞起竹棍直接打在对方的后脑勺! 独手男控制不住身形,被迫倾倒,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及时将长刀转向支撑地面,从而才稳稳的站立。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招式!” 刚站稳,他就开始咆哮。 这当然是他观察老头师父作战时学到的,刚开始他看老头拿了一根短木棍还有些好奇,为何这木棍那么短,该怎么迎敌? 后来才发现,小木棍也有小木棍的好处,那就是它将更为灵活,在战斗中从而也能施展出来更多的技巧。 …… 众人看到这一简单的第一次过招,全部都看呆了! 是啊,这是什么奇怪的打法?他是怎么知道破刀力道的位置? 仔细看,这独手刀帮高手的后脑勺上已经有了一道明堂堂的红印子。 第一百零四章 藏了一手 吕渭纶看到众人流露出来的惊讶之色,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有多自豪,因为他本身就是想试试自己的反应和打狗棒法之间的应用现在能到一种什么程度。 虽然在刚刚和对方交手之时占了上风,但他清楚,那是因为对方太大意了,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就只用简单的竖劈,没一点防备,这才让他有可乘之机。 这接下来的过招,对方已经知晓他能破招,就会使用内力从而加强防范。 这样一来,他不再会有那么好的机会去将对方的力道破绽给打出来。 毕竟他的真气含量的确是不如对方的,只要对方在出手之时用上大量的真气,他就没办法正面抵抗,只能躲避。 …… “哼!这一招算是让你的!” 接下来,独手男子提起长刀再往上冲,这一次,他整个身形和力度都牢牢把控着,吕渭纶能看出来,这次,对方的这一刀是带有大量的真气的。 且他那一只手上也攒足了劲,似乎是准备随时改变挥刀的方向,防止吕渭纶躲避,他这是将想直接一刀结束战斗! 吕渭纶看到来人以极速靠近,已经到了无法左右躲避的地步,他只能猛地后垮一步,先行拉开距离,接着再挥棍抵挡。 “砰!” 刀刃携带真气与竹棍撞击在一起,接着竹棍上的真气像是被劈开了来,就快要抵挡不住刀刃的攻击。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呲啦!” 竹棍还是没能挡住,当时就被劈成了两半。 吕渭纶一个侧身闪过,并没有被刀刃给伤到,接着他挥起右掌,丹田内运送九阳神功,攒足了力道狠狠拍出! 对方只有一只手,手中还拿着刀,这时他临时应变,将刀给快速收起,也挥掌而去,跟吕渭纶对上。 可他由于要收刀,还是慢了些,因此力道根本就不充足,不过他觉得也足够应对了。 两掌相碰,两人皆后退了几步,看起来都没事。 …… 可这也只是看起来。 吕渭纶又有了当时在京城的那种感觉,就是筋疲力尽,没有内力的感觉,对方只有一只手,本来就行动不方便,还是随意慢些拍出的一掌,就这样还能跟他打个五五开。 而且那人看起来还并没有消耗多少内力,这让吕渭纶有了自知之明,看来自己跟对方还是差的太远。 他又瞥了一眼院墙处,青龙已经悄悄的进了院子了,他只要再拖一会儿,青龙应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的突然出现在刀帮弟子的身后,从而将分舵主给救下。 这刀帮男子实力强劲,给他的感觉是比赵大哥要强大的多,上次在京城可能也是因为赵大哥是偷袭的,才能伤了他一只手。 …… 现在对方那边的刀帮弟子都在看他的笑话,竹棍都被打没了,他们都在期待接下来,一会儿,他会被打成什么样。 吕渭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为现在整个刀帮的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他们全然不知有一个丐帮的青龙左使已经到了他们身后了,只要青龙能救下分舵主。 这独手男肯定是打不过青龙的,那再这之后就是刀帮反被控制了。 吕渭纶在心里已经想好了一切,虽然他九阳神功的内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是他也的确藏了一张底牌,就用这张底牌来跟对方过一过第三招。 …… “怎么,你棍子断了,内力没了,还想跟我打?” “看来你是真的想求一死!” 对方再次挥刀上前,几个丐帮长老们都严阵以待,准备好了真气,随时会出手救下少帮主,这个少帮主虽然来历不明,很突兀,但是既然能有青龙跟着,那想必是帮主他老人家亲自吩咐的。 毕竟这青龙可是只听帮主的,能使动他的人,以前只有帮主,现在却又多出来一个少帮主,这不得不让他们重视起来。 刀刃再次袭来,吕渭纶一个身法划过,到了他后面,接着刀刃也及时跟了过去,吕渭纶只能继续用身法躲避。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就是要等对方着急! 那独手男子在劈了力刀没中之后,果然急了,他怒道,“有种你别躲!” “你以为我傻?你拿着刀,我可是空手,难道白白让你砍?” 一说这话,对方直接将刀扔到了地上,“呵呵,来!就算没了刀,你以为就是我的对手了吗?” 这下才是正中吕渭纶的下怀,他这次主动挥掌上前,那人嘴角一勾,发现他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掌法,连真气都没有,顿时心中大喜。 在那掌快要到来时,又是随意拍出了一掌跟他对上。 可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内力突然在吕渭纶手掌之上爆棚,就是这一瞬间,独手男子直接被一掌打出血,直接被打退在地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场比试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边陡然间也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砰!啪!砰!” 一个青袍的男子以极快的速度将刀帮的几人给撂倒,接着就将分舵主几人给救下。 长老们还是反应比较灵敏的,看到分舵主被救下,一拥而上,人手一棍直接就将独手男子给彻底制服。 剩下的丐帮弟子也都纷纷冲上去与刀帮僵持在一起,阻拦他们。 一时间,局势大变,现在成了丐帮占据优势,吕渭纶看着被制服的人,笑道,“不好意思,我藏了一手!” 他藏的其实就是峨嵋的内力,其实从头到尾,他体内最强的都是峨嵋的内力,但他自从当了丐帮的少帮主以后已经习惯性的将峨嵋的功力给掩盖起来。 毕竟他是丐帮的少帮主,有了峨嵋的内力也说不清楚。 没想到这一直藏着的峨嵋功力,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对方也是太过于轻敌,才让吕渭纶有可乘之机,但凡他把自己当成一个一般的高手来看待,他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 “你太阴险了!我都忘了,你还跟峨嵋有瓜葛!早知如此,我在第一招时就能杀了你!” 吕渭纶踢了他一脚,“怎么样,滚出洛阳城?” “不可能!除非你杀了我!” 吕渭纶当然不会杀他,这家伙跟京城里那些官员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杀了他的话,吕渭纶也肯定会被抓住把柄,估计也要被处死。 …… 第一百零五章 局势转变 到了这种时候,吕渭纶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他将几个长老拉到一旁,跟他们吩咐了几句,随后,他们纷纷从这里离开。 那些刀帮的弟子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们的领头在对方手里。 接下来,那独手人一直在破口大骂,然而青龙死死地控制着他,即使他叫唤也没用。 最后干脆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 在这之后,那洛阳的分舵主才得知,原来来的这个年轻人就是丐帮的少帮主。 顿时震惊不已,自帮主上位,已经几十年了,可他从来没有设立过少帮主。 这次突然有了少帮主,那就说明了两个情况,第一个就是帮主他老人家可能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第二个就是他真的看上了这个年轻人。 从刚才的打斗对比中能看出来,这年轻人是有勇有谋的,只是实力不太行,如果到帮主去世之时,他还是这个水平,那只能说他是守不住新帮主的位置的,到时候别说有青龙在,即使他左使支持,那也没用! 因为丐帮可还有八大长老和白虎右使,要想真正的掌握丐帮,他还差得远了! …… 洛阳分舵虽然不太看好这个年轻人,但表面上还是要客气客气的。 吕渭纶也没怎么跟这分舵主说话,因为他觉得,一个舵主竟然能轻易中了对方的偷袭,那只能说他的水平也就那样了。 他站在丐帮的人群之中,看着对面的刀帮弟子,“怎么样,你们准备怎么办?” 刀帮的弟子们聚集在一起,质问道,“你又想什么办?识相的话,就快点把我们老大放了,不然等刀圣前辈来到中原,你们全部得死翘翘!” 吕渭纶笑了,笑的很轻浮,“刀圣?那是个什么品种的癞蛤蟆?” “不过是京城官员的一条忠犬罢了!” “你!你敢骂刀圣!” “骂了又如何?你让现在来杀我?” 那些弟子们实属无奈,他们双方门派在洛阳城的实力其实是差不多的,真要打起来,也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现在他们老大又被擒了,形势实在对他们不利。 吕渭纶看着那些弟子,他们其实也都是洛阳城里的老百姓,也不知怎么就被洗脑了,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尝试劝道,“你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加入丐帮,要么就老实回家种地,好好生活。” “丐帮?呸!” 众多刀帮的弟子都嗤之以鼻。 却有一个刀帮的弟子与众不同,他问道,“既然你说了算,那你说说,加入丐帮,能有什么好处?” 吕渭纶想了想,丐帮现在的情况,的确还做不到什么,但是一些基础的保障还是能给的。 刀帮为什么能在洛阳城发展的比丐帮好,其实还是因为他们率先抢占了普通百姓这一个强大的群体。 说到底,丐帮目前的体系都不太重视农村里的百姓,他们现在的中心或者说一些重要的分舵几乎都是在府城里设立的,这就导致他们平时接触的也都是府城里的。 而府城下面的州城,县城和村子呢? 一个府城一般下面都有几个州,十数个县,县里又有许多村子。 这广泛的农村,才是一块地区里最宝贵的财富,他也希望有一天,贫困百姓们能在丐帮的扶持下而变得更好。 农村里最主要的就是地主和农民之间的矛盾,农民往往处于劣势,可以说大明后期这么多的农民起义离不开地主们的“煽风点火”。 要是什么时候,农民们能拥有了自己的土地,不用再给别人打工,给别人低三下四的服务,更不用靠借地主的高利贷为生…… 到那个时候,农村的问题才能得到缓解,只要普通百姓们能填饱肚子,他们才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就比如科举,经商之类的,想干这些事情,都要先解决温饱,对一些家庭来说,要是饭都吃不饱,你让他们拿什么成本去经商?拿什么去交学费去读书,考科举? …… 于是,面对这刀帮弟子的提问,吕渭纶缓缓开口道,“你们这些人中,有许多都是小村里出来的?” 他们像是被说中了,都愣了愣,却没有一个人回复。 “你们在村子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被地主欺压?你们没地种,只能去给地主种地,交的税比地主多,他还会从中克扣?” 刀帮的弟子们彻底哑口无言了,这些不就是他们的真实状况吗,要不是在家里吃不饱饭,他们也不会跟着刀帮来府城。 当初是刀帮说,带他们出来学刀法,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不再挨饿,这才跟了他们。 …… “你们在为地主干活之时,他是不是常常打骂你们?” “还有……你们交不起税的时候,或者说家里有人生大病的时候,是不是只能向地主借钱?” “可地主手里的钱,可不是白借的!你借了他的钱,还的时候,就要多付出很多;如果你还不上了,那你就要一直呆在地主家里给他干活,像一个奴隶一样,这日子就这样永远没有尽头……” “地主家里富了,就一直富,穷百姓穷了,也一直穷!” 那些弟子们的目光都变的温和了,同时也充满了希望,有人为他们说出了心里话! 他们希望这人能继续说下去,直到说出能让他们改变的方法! 现在不仅是刀帮的弟子,就是丐帮的弟子也听进去了。 吕纶接着说道,“接下的丐帮会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到小村子,但前提是你们能自主加入到丐帮之中,同时在农村相当于成立一个小分舵。” “虽然丐帮的洛阳舵在洛阳城,但这并不意味下面的村子就不能组建那种小分舵,这也是为了方便那些愿意留在村子里生活,还不愿意被地主欺压的弟子。” “你们在村子里组建小分舵,丐帮仍然是你们的后盾,你们也仍然是丐帮的弟子,出了事,洛阳分舵会为你们出头。” “或许丐帮并不能改变地主拥有众多土地的现状,但只要你们组织在一起,加入丐帮,你们就都是丐帮的弟子。” “地主可以地多,让你们为他种地,雇佣你们,但你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你出力,地主出钱,不存在谁能打谁,他若是打骂你们,丐帮会为你们出头!” 冗长的安静后,院子里顷刻间出现了激烈的讨论声,刀帮的弟子们和丐帮的弟子们全部展开了谈论,吕渭纶说的话,让他们耳目一新。 是啊,虽然帮派都是建立在府城,可他们在村子里未免就不能组建啊! 很多人从村子里来到府城其实都是不太乐意的,那还是因为在村子里会受欺负,也填不饱肚子,这才试一试,来府城闯荡。 可现在,似乎有了一种新的方式摆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也可以选择回村子里,同时又还是帮派人…… 一边的洛阳分舵主有些顾虑,于是过来在吕渭纶耳边小声道,“少帮主,这样的话,虽然可能会增加帮派的人数,但是会不好管理啊!” “我们主要的人手都在府城,离村子那么远,哪里能一一管理过来?” 这种问题,在吕渭纶看来都不算问题。 “你不会定期派人下村?你们那么多八袋弟子,还有分舵长老,整天都呆在府城里,也算是浪费资源……” “这样让他们定期下村子,也算是让他们去帮派地方了。” “少帮主……可他们会不会不愿意?” “不愿意?你要知道,洛阳舵的人下去了,不都是管控一个村子,在府城里当不了老大,还是可以下村子里当老大的,这种当老大的机会,他们绝对愿意!” “那……那他们会不会霸占一方,反抗我这个舵主?” “会个屁。我都说了是定期,你不会隔一段时间就换人吗?而且一个村子而已,总共才多少人,还能盖过你这个府城的舵主不成?” 这洛阳分舵主的脑子果然不太灵光,吕渭纶叹了口气,心想道,丐帮的弟子,以后也要接受教育才好。 如果丐帮以后到了他的手里,他也会鼓励一些弟子去科举的,等中举后再回来丐帮教其他的弟子,只不过这就需要很大一笔费用了,先是培养人才,后边还要留住人才。 所以说,干这些都需要钱,可从哪来钱呢? 那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或者说整个大明的贫苦老百姓都可以! …… 有刀帮的弟子问起,“除了这些,丐帮还能干嘛?” 他这一问,也使得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停下了谈论,是啊,这个条件是不错,可只能说让他们有点动心,还做不到那种想要立刻就加入丐帮的感觉。 于是,吕渭纶思索了一番,心道,这帮家伙还真是难缠,只能再做出一个决定,好,既然要搞就搞大的! 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这贷款的利息规矩在民间虽然有朝廷专门制定,严格限制高利贷,但仍然不能阻止有人会民间搞这种东西。 对一些贫苦百姓来说,他着急用钱,以为对方没有黑他,签订一些所谓的条款,最终都是要承担巨额的利息金额。 “洛阳舵可以给你们提供贷款,没有利息。” 吕渭纶此言一出,院子里瞬间炸锅! “但这放贷也是有条件的,举个例子,如果你是丐帮的成员,想要老实在村里种地,可没有本钱,第一年难以维持,丐帮可以借给你,等你缓过来的时候再还,还的时候也只用还当初借给你的钱。” “前提就是你是丐帮的成员,而且家里确实没钱来租地,生活。” …… 这些基础条件正满足了许多在场的人物,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加入丐帮了,就连丐帮的人也瞬间对这年轻的“首领”改变了看法。 刚开始他们还在想,这人凭什么能让几个长老们死心塌地的服从他? 可现在看来……是他们格局小了,武功并不能决定一切。 有些刀帮弟子都想要表态,激动的不行,但他们之中有一人冷静的站了出来。 “等等!” “我想知道你在丐帮里到底是个什么职位?我们加入刀帮中也有许久了,期间和丐帮交手多次,可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别今日你承诺了,明日你就跑了,这怎么算?” 众多刀帮弟子听了这话也点头道,“是啊,我们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他,为何就这么信了他?” “况且他还将我们老大给绑了!” …… 吕渭纶笑道,“想知道我在丐帮中是什么职位?你加入丐帮不就知道了?” “你……” “你刚才说了半天不会是在糊弄我们!” 吕渭纶想着这群人还挺鸡贼的,还想到了这一层。 于是看向洛阳分舵主,“他,你们认识?” 刀帮弟子都点头称,“他我们当然认识,你们丐帮在洛阳的分舵主,已经在这里十几年了,如果他听你的,那我们才会相信。” …… 吕渭纶没有说话,分舵主一看这形势,急忙表态,单膝下跪,拱手道,“宋灼一切从听安排!” 舵主的突然下跪,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竟能让洛阳分舵主为他这样? 看来定是丐帮的高层人物了,这下,刀帮众人才愿意相信。 吕渭纶看着他们,“这下满意了?不过,我却还没有说完。” “加入丐帮,不仅可以为你们家庭贫困的提供无息放贷,还有一些其他福利。” 这让那些弟子们提起了精神,“什么福利?” 吕渭纶边走便想,故作高深,故意吊着他们的胃口。 “这……你倒是快说啊!” “是啊,还说不说了?” …… “你们就这个态度?” 吕渭纶忽而语气一冷,弄得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就是这一瞬,他们也意识到现在局势的变化。 刚开始是他们押着分舵主,威胁丐帮,自从这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虽然他武功不高,但不得不承认,现在整个刀帮的心全部都给他几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而这人又是丐帮的高层……他们若是想要加入丐帮享受他说的这些福利,的确不能再以这样的态度了…… 第一百零六章 洛阳试点 青龙看到这院子里的变化,并没有表现的太吃惊,相反,他心里很高兴,他也希望吕渭纶能真的对丐帮做出些丐帮,让它更进一步。 至于吕渭纶的决定,他是没有多想的,肯定支持。 …… 刀帮的弟子们也在这时终于认清了形势,是他们想要加入丐帮,并不是对方求着他们参加,这让他们一时有些尴尬。 不少弟子放低了姿态,开始用温和的话语和吕渭纶沟通。 说希望他能继续说说福利,好让他们再斟酌一下。 丐帮的弟子们虽然刚开始也很懵逼,但现在已经非常扬眉吐气。 真的是难得一见! 一贯霸道,看不起他们丐帮的刀帮弟子竟然放下了姿态,求着他们丐帮! 这些弟子在心里大喜的同时,也被上了一课,那就是有时候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他们在想,若是他下令,双方直接拼杀起来。 到时候死伤无数,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可现在,刀帮的弟子们大部分已经表现出来了那种想要加入丐帮的心态,方才他们脸上的凶狠和傲慢全部消失不见。 这样下去,别说他们这些人了,到时候整个刀帮估计都要挣着抢着来加入丐帮,那个时候或许才是丐帮真正的辉煌。 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让对方全部心服口服的加入丐帮。 …… 吕渭纶看到那些刀帮弟子的态度,心中还是有些满意的,便开始继续说起他的想法。 “你们这些人之中,应该有些人是想回到村子里的,当然肯定也有一部分可能会对府城有所留念,更不排除有人想去南京甚至京师去看看,见见大世面。” “回到村子里的弟子,并不意味着你此生就一定要呆在村子。” “如若你在借了分舵的钱,去地主那里租地生活,稳定以后,想要学习,科举,这时候钱又不够了,分舵依然会无息借给你,等你考上后再慢慢还。” “但还要强调的一点是,虽然鼓励丐帮弟子科举,但是也是有要求的,比如要满足对丐帮有一定的贡献,或者说你要加入丐帮够一定年限。” “关于这一点,分舵主和诸位长老们后续会详细规划的,还有就是经商,不管是村子里的丐帮弟子还是府城,州城,县城的,如我前面所说,只要你满足一定条件,分舵仍然会无息借钱给你。” “当然加入丐帮好处多多,我这是举其中两个简单的例子。” “还有就是,某位丐帮弟子如果想去参军,去京城科举等等,担心家里人没人照顾,这点,分舵也会出手,毕竟丐帮弟子的普遍度,大家都是清楚的,整个大明哪里没有我丐帮的弟子?” 吕渭纶终于也说出了和青龙一样的话语,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感同身受了! …… 接着,吕渭纶又说了许多,这让刀帮的弟子们彻底无法再等。 半个时辰后,这院子里的刀帮弟子全部将手中的刀扔了,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恳请您能让我们加入丐帮!原谅我们曾经的过错!” 他们的口中的“您”自然就是吕渭纶。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分舵主还觉得他自己仿佛是做了个梦。 面前的这个少帮主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他没想到。 他之前还一直以为说刀帮会洗脑怎么怎么样的,现在才发现,刀帮的都是弟弟! 论洗脑,他们都比不上丐帮的少帮主! …… 这话要是让吕渭纶知道了非要和分舵主翻脸不行!什么洗脑,这是正经的改革丐帮,不仅仅是为了拉刀帮入伙,也算是他为丐帮做出的第一步尝试。 既然来了洛阳城,刚好碰到这种事,只能早一步拿洛阳城当改革试点,如果这种规定发展的不错的话,那以后就不只是造福丐帮弟子那么简单。 说大一点,丐帮弟子是什么人?是普通百姓。 刀帮弟子又是什么人?也是普通百姓。 所以,说这是在利用丐帮造福一方百姓也并不为过! 宋灼站在吕渭纶身旁,低声道,“少帮主,这样人少些还好,可等人多了,我这分舵……也没那么多钱啊!” “你还没钱?长老们都告诉我了,洛阳分舵的活动都集中在府城,光卖消息就挣了不少,还有北城南城的那些酒楼,你敢说不是你的?” “少帮主……这些是分舵的没错,可如果用来资助这些弟子们,那成本就太高了,早晚会撑不住的。” “你要看长远利益,钱不够问开封分舵借,我下一趟就是开封府,到时候会跟那分舵主通知的。” “你试想一下,这些丐帮的弟子们在你这个分舵主的资助下如果闯出了一番天地,那他们最先感激的是谁,况且他们还是丐帮人,如果你这里实行的不错的话,或许几年后,你这个洛阳分舵就会水涨船高了!”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宋灼觉得自己悟了! 他的确是目光太短浅了! 吕渭纶注意到的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还是没有懂。 他考虑的其实是一种综合效益,既能帮助百姓又能利于丐帮的长期发展,当下还能解决刀帮的问题,但这宋灼明显是只看到了这样做为他个人所带来的利益。 不过,吕渭纶也懒得再多说,只要这宋灼能认可他这种办法就行,不论是从哪种角度上,只要能开始实施,相信如果效果好的话,他自己也能渐渐的感受到,他在做的为的并不是一种私人的盈利。 …… 接下来,吕渭纶和青龙一起又在洛阳城呆了几日,肉眼可见的是,没过多长时间,这刀帮的大部分弟子们都投靠了丐帮。 即使他们一些当日不在那院子里,但消息还是传播的十分迅速的,不久后,一些其他小帮派的弟子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看到丐帮人数突增,众人当然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这也预示着,河南府这一片的最大帮派的位置又重归于丐帮。 但舵主也知道,这些人能不能久留,彻底成为丐帮人,还要取决于他后面的行动。 吕渭纶也清楚的告诉他一些详细的实施计划,包括长老们在内都像是身上多了担子,被他寄予了厚望。 直到他们一行人离开洛阳城,青龙还和吕渭纶说了一连趣事。 …… 第一百零七章 遇汤显祖 这些趣事就是,他发现,他们第一日来的时候,那些长老们和弟子都是看起来无所事事,可这才几天过去,都忙碌了起来,充满了干劲。 这其中当然吕渭纶的新试点有关,那些丐帮弟子们在得知自己有机会去村子当老大后都是充满了期待,为了争取那个机会都是一个表现的比一个积极。 还有就是,他们想要无息从丐帮借钱也需要为丐帮做出一些贡献,就比如打探消息,帮助经营酒楼,商铺之类的。 最后就是由于其他帮派人员的流入,这原丐帮弟子也会觉得压力变大,同时也表现的有些自豪,那种自豪就是他们本身就是丐帮人,这就类似于老兵和新兵。 很多时候都是老兵带新兵,因此这些原丐帮弟子们也都做出样子,手把手的教那些新弟子,这也会让他们有所变化,毕竟你一个老弟子若是被新来的外帮的弟子超过了,那多没面子! …… 由于还要赶着去南京任职,他们就没有在洛阳城久留,到这里也不算白来,至少在这里搞了点小创新,也帮他们解决了刀帮的问题。 至于那被擒的独手男子,最后还是给放回了刀帮,他那种人,抓了也没什么用,杀了还会惹来麻烦。 反正现在洛阳城里,加入丐帮已经成为大势所趋,吕渭纶自然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 几日后,他们先到了开封府下的郑州,略作停留。 在吕渭纶的印象中,郑州在现代应该是河南的省会城市了,没想到在大明也只是个州,还是开封府的下辖区。 中原第一府当属开封府莫属,下辖四州三十余县,这种规模可以说很大很豪华了。 这里的地理位置也是极为优越,开封府北面就紧挨北直隶,政治中心,东南是南直隶,即经济最为发达的江南地区。 离开了郑州后,他们沿着黄河一路走,途径了许多县城,很快就来到了大名鼎鼎的开封府! 众人一路从陕北走过来,对于府城的变化自然是很清楚,这开封府的庞大直接就让众人更加期待南京的城池! 其实马车上的众人都没怎么在大明走过,父亲吕凌,苏禾,小青,明欢,王徵,他们也算是跟着吕渭纶游历了半个大明! 整个开封府城池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要比洛阳城还要繁华数倍,这里的丐帮弟子穿着已经要比洛阳那边好多了,要说最穷的,那还是陕北的丐帮弟子。 进了府城以后,这商铺卖的东西也是让人看花了眼,这里的人口也比京城要多,京城那街道上寻常时刻还没这么拥挤,可吕渭纶他们刚一进了开封城里卡住了! 这是真的古代的那种堵车。 在陕北的县城或者府城里,马车其实还是很少的,但在开封城,还有不少人在府城里骑马飞奔,吕渭纶一眼望过去就知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他们一路上大吼大叫,后边还有许多侍卫在步行追赶,关键是百姓们都是习惯性的躲避,看来也都是习惯了他们。 …… 再往前走,到了开封城的偏一点街道上,也没有那么拥挤了,人少了许多,这样他们走起来也更顺畅些。 青龙在马车外还说,能看到许多学子在跑,也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吕渭纶听了后有些好奇,也伸出头去观望,看那些学子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是玩耍,难道是在逃跑? 没过几分钟,有一个学子一边跑一边大吼大叫,他后面似乎有官兵在追他,而这学子离吕渭纶的马车也越来越近。 如果让那些官兵再追下去,这学子必定会被抓的。 于是吕渭纶想救这学子,便和青龙说,让他把那学子给藏在马车上。 青龙手脚灵活,在那学子路过的一瞬就将他搬移上了马车后方,就藏在马车的后面。 没多久,官兵们也追了上来,他们将吕渭纶的车拦了下来。 有一个带头的持刀侍卫上前一步,“马车上是何人?” 吕渭纶问起,“为何阻拦我们?” “我们在抓一些学子,怀疑藏在了你们的马车上,还不快下来让我们检查!” “要是让我们搜到了!你们就是同犯!” “学子?倒是没见过。他们犯什么罪了?” “不该问的别问!你们这些人,还不快下车?不然我将你们全部给抓回衙门!” 吕渭纶一看就觉得不妥,哪有当街抓读书人的,这下令的人也太糊涂了些。 随后,礼部的侍卫将吏部发的任职信件递了过去。 那人一看是官员的马车,他没资格搜寻,于是只能作罢,但他心里还是对这辆马车有极大的怀疑,这条街道上就这一条大路,那学子还能插了翅膀飞出去? …… 吕渭纶的两辆马车缓缓走离这里,一直到了开封府城的官驿才停下,这时,马车后的那学子也被青龙带了下来。 这学子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的,因为在马车后面,颠簸的不行,使得他不得不一直抓住马车顶。 吕渭纶看着他的穿着,似乎不像是一般的读书人,应该是科考功名的,而且对方看起来也比自己大,于是也问起,“兄台是……” 他瞪了一眼吕渭纶,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冷哼一声就要走,似乎并不想理他。 这让吕渭纶觉得奇怪了,他又不认识这人,还救了他一命,为何态度这么差? 于是他和青龙跟了上去,“兄台为何这般?连姓名也不愿告知?” …… 那人一直跑,吕渭纶和青龙一直在后面追,直到他们跑上了一座大城楼,这城楼的三层上能俯视整个开封府前街的景象。 到了这个地方,那人才停了下来。 他趴在木栏杆上,目光下垂,看来是并没有再跑的意思了。 吕渭纶让青龙在远处等着,他非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的固执。 这一次,还没等他先开口,那人早一步说话,只不过声音里带有寒意,似乎就是对他很不满。 “我知道你。” “万历八年的六首状元,吕渭纶。”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都是一次性过,皆为首位,拿你跟黄观比也不为过。” “但我想说的是,这也只是你运气好,没什么好得意的……” 他说了这些,可吕渭纶还是猜不出他的身份,只能笑了笑,“不错。吕某的运气的确还可以,那兄台呢?还是不打算亮明身份吗?” 他顿了顿,迎着微风,坦然说出。 “江西临川,汤显祖。” …… 第一百零八章 讲述经历 汤显祖…… 吕渭纶当然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他之前那二十四年的记忆之中也是对他有印象的,只是没与他见过面。 汤显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在年幼时就已经闻名于地方,文坛之中也是对他多有褒贬。 “原来是显祖兄,久仰!” 对方却不领情,“别假惺惺的,我知道你是官员,刚才的事,谁让你插手了?” 吕渭纶:“……” 这家伙一出口直接就把他的话给堵死了,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也不认识汤显祖,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成见,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中了状元? “汤兄……为何这般,印象中,我与你这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第一次了。你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红花状元游街之时,我也在是在一旁看着的!” 吕渭纶叹了口气,这下他没急着开口,看来他还是没找到汤显祖对自己这种态度的根本原因。 他开始从汤显祖这个人身上分析,根据他说话举止,感觉至少也是个举人,但若是说他嫉妒自己的状元,似乎不太说得过去。 可刚才他说他在京城见到过自己游街,那说明那时候他还是在京城的,现在却又在开封府,因此他推断这汤显祖也是十分关心科举之事的。 于是尝试着问道,“汤兄,可是也参加了万历八年的会试?” 汤显祖没有说话,将头转了过去。 那看来他大概率是落榜了! 不然金殿传胪那一日怎么会没见过他。 吕渭纶表现的十分惋惜,劝说道,“汤兄也不必这样,落榜,三年后再来就是了!” …… 说完这句话,汤显祖猛地回头,脸上带有怒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现如今的科举,哪里还是科举?” 看到吕渭纶脸上的惊诧,汤显祖更加确定了,他是真不知道这回事。 于是态度缓和了一点,目光平视,看着对面的开封府城,“若是你真不知道这回事的话,那也许是我错怪你了。” “汤兄所说……到底是何?科举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既然是状元,想必你也知道,张居正的两个儿子皆中进士,可他们哪里有那个实力?” “这完全就是张居正在其中使手段。” 这话说的突然,吕渭纶望了望四周,还好没人,再问道,“汤兄说这些可有依据?” 汤显祖冷哼一声,“依据?” “三年前,万历五年的会试,张居正就派人和我与沈懋学等人联络过,称让我们配合他的那几个儿子,从而让我们高中,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是随便挑。” “你没答应。” “自然,我虽然不反对张居正的政治改革,但我憎恶这种腐败的风气,凭什么他是首辅,他的儿子就能不劳而获,直接中了进士!” “可我们普通读书人任凭读上十几二十年,又何以比得上他张居正一句话?” “今年,万历八年的会试,我再一次参加,不出意外,又落榜了。” “他的这两个儿子,又中了,他们张家还真是书香门第,个个都是读书的料,几个儿子全部都相继中了进士?这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 吕渭纶听了他的话,想起在翰林院中的那几个修撰,还想还真有一个姓沈的,他也是来了三年了,于是问起,“你刚才说的沈懋学,可是中了万历五年的状元,现在在翰林院任修撰?” 汤显祖哼笑了一声,有些不屑,没有回答。 那看来就是了,张居正许以他们科举功名和官位,但相应的也要他们付出一些代价。 汤显祖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因此就算有真才实学,上面也不会让他能进入殿试,只要张居正不垮台,那他可能就一辈子考不上这个进士了。 吕渭纶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误会自己了,今年这次会试,张居正的两个儿子都参加了,并且最后都中了进士,而参考上一年的状元,他肯定认为自己也是和张居正同流合污了。 “汤兄属实误会我了。我若是跟他们一道,现如今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放着好好的京城翰林院修撰不当,跋山涉水的到处乱跑?” 汤显祖侧过头来,低头拱手一拜,“方才,是显祖错了。” 拜完不等回复就又扭过去了,看来他也是个性极强的。 吕渭纶试图转移话题,便问起刚才发生的事,“汤兄今日又是为何?” “那些学子……”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也不要多问。否则会很可能会影响你的仕途。” “汤兄……认为我还会担心这个?但说无妨。” “周王。你知道?” 周王朱橚……那不是朱元璋的五儿子吗?明成祖朱棣的胞弟。 应该是洪武年间,朱元璋将朱橚封为藩王,驻开封府,称为周王。 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是周王的第几个儿子在开封就藩了。 不过吕渭纶对这开封周王的唯一了解还是李自成三围开封,崇祯时期,李自成攻势猛烈,可在开封这里遭到了当时末代周王朱恭枵的强烈抵抗,他足足打了两年开封。 周王朱恭枵倾家荡产组织官兵和百姓来守城,可最后开封城还是被李自成引黄河洪水淹了,没能守住。 但这周王朱恭枵也算是尽心尽力,无愧于朱家。 …… 汤显祖接着开口道,“现在就藩的是周敬王,朱在铤,前些年还没什么问题,可现在他年纪大了,却越来越喜欢敛财,搜刮百姓,我和几个举人学子看不惯他这种行为,就去王府声讨,这才遭到了官兵的追捕。” “这周敬王当真敢抓举人学子?何况是汤兄?”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闹了,之前还有别的事,总之,这周敬王是绝对容不下我们了,等和那些学子们一起告个别,我就要离开开封府了。” 吕渭纶没有说什么,汤显祖这人脾气颇怪,有时候还是不说话的好。 可更奇怪的是,吕渭纶不说话,对方反而又要主动问。 汤显祖将手在石栏上猛锤了一下,“我这就要去见见那些学子,你呢?去吗。” …… 第一百零九章 见众学子 见那些学子,其实吕渭纶是无所谓的,反正他现在还没上任,闲散人一个。 主要还是汤显祖第一次与自己结识,既然对方开口了,那吕渭纶只能决定跟着跑一趟了。 于是在汤显祖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开封城里隐蔽的小庭院,青龙则被他派去找开封的分舵主了,既然跟着汤显祖来了这里,丐帮的事他就不准备插手了。 进去之后,吕渭纶已觉心旷神怡,这里与外面那种喧嚣的世界不同,恬静淡然,花香四溢,仔细听,还有假山下的溪流声。 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甚是新奇。 步入门时,两边俱是超手游廊,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比前的清雅不同,有牌匾题曰,“新廊。” 这院子越走越深,吕渭纶也越来越惊奇,这文人果然会享受,聚会都是在这种好地方。 …… 汤显祖见他迟缓一直在观赏风景,只得不停地催促,之后吕渭纶才快速跟上步伐,跟着他一起进了一座小亭子,这亭子外靠于湖,实在惬意自得。 亭子里有几人已经看到他,出于礼节,都纷纷起身。 “显祖……这位是……” 那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想必是看到有外人来了,不过从他们的年龄都能看出,无非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 汤显祖这时候约莫也有三十岁,自己二十四,那些人估计也就二十到三十之间,总的来说,大家的年龄相差都不是太多。 吕渭纶拱手道,“陕西徽县吕渭纶。” 他们几个一听都有所反应,看来都是知道他的。 “今科的六首状元……显祖这次可是拉来一位大人物啊!” “是啊,想我们这些人整天在这里,却最多也就是个进士。” …… 吕渭纶感觉他们几人表面上是在称赞他而自嘲,实际上却又好像就是在嘲讽他。 汤显祖并无多言,跟几人也不摆礼数,直接就拉了吕渭纶坐下。 “我刚才逃跑之时差点被王府的官兵追上,是他救了我。” 他把这话说出来,众人态度才好些。 接着,那些人开始介绍自己,第一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但却身怀正气,显的很成熟。 “湖广公安人,袁宗道。” 袁宗道……这不就是那公安派三袁的老大? 由于他们生于湖广公安县长安里,后来出名后,人们便称他们三兄弟为公安三袁,分别为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 他说完之后,也吕渭纶施于礼数,态度显的很恭敬。 往后,其他人也一样,先介绍自己,行礼数,一样不落下。 几分钟后,他们这一亭子的人也算都相识了,吕渭纶大致数了数,这亭子里算上他和汤显祖共有十人左右,可之前他在大街上看到学子被追时,人数更多些。 看来这些应该就是他们中的领袖了。 这些人的身份大多也都是举人的身份,只有个别目前已经是进士,在开封府里做官。 举人,吕渭纶也是见过一些的,那就是他在陕西担任主考之时,不过他们与那些学子不同,那些刚考上举人的学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未来没有方向,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可这亭子里的众人,从眼神中都能看出来,他们异常的坚定,没有那种浑浑噩噩的样子,肯定是有自己的主见。 这也许就是思想上有主张,有见识的一些学子了。 …… 亭子里有些沉寂,吕渭纶发现他们大多都是在聊些家长里短,这让他有些失望,根据汤显祖的说法,他们来这里应该都是要讨论学术和思想的。 虽说过了今日,他们可能就要离开此处,但也不至于一直来这里唠嗑啊! 想了一会儿,吕渭纶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他的身上,也许是有一个陌生人来了,故而他们才放不开,或者说有些东西不方便当着自己的面说。 这一点,汤显祖应该也察觉到了,于是打断了众人的话题。 “他也是被张居正所恶的,因此才到了这里,大家不用拘束。今日就要分开了,你们就打算聊这些吗?” 有了他开口说这句话,其他人才停下了谈论,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袁宗道看了看众人,他们似乎商量好了,于是开口问道,“吕兄。我能问你两个问题?” “但问无妨。” 袁宗道淡淡道,“你的为官之道和做人之道。” 问这些时,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了,他们也想要听听这状元会怎么回答。 这问题还真是让吕渭纶有些头疼,一上来就问这么犀利的问题,看来他们是要看自己的思想与他们的是否一致了。 这就是在画圈子了! “为官之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我大明越来越好,为大明做事,为百姓做事。” 这句话看似说的很简单,其实亭子里的众人却是不买账,说的不明不白的,让大明变好,哪里好?怎么变好?变好到什么程度? 且实施起来是非常复杂的,让大明变好,可不是一件易事,也不是磨磨嘴皮子就能做到的。 …… “至于做人之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许多不同的阶段,在每个不同的阶段或许都有不同的感悟和对这世间的看法。” “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是渺小的,有限的,只能去做自己目前认为对的事情,遵从本心。” 吕渭纶说这些也是在兜圈子,他们问的也太广了,让他无从下口。 袁宗道摇了摇头,“所以,你说这些,还是跟没说一样。” 这确实也不能怪吕渭纶,他倒是想详细说,但这两个问题本就是贯穿人的一生,现在说的,以后经历了些什么,见识多了,就不一定这样认为了。 总的来说,这东西还是要看具体实践和环境变化的,可就算他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详细说这两个问题,那恐怕也要说上了几天几夜。 …… 第一百一十章 泰州学派(新年快乐!) 听了吕渭纶的回答,袁宗道叹了口气,“算了,虽然你的回答很模糊,但也能听出,你应该不是那种复古派的人。” 对此,其他学子也点头表示同意。 复古派? 对此,吕渭纶略有了解,他们说的应该是李东阳等人提出的复古主张,在嘉靖年间达到高潮。 有嘉靖七子之称,这其中就包括李攀龙、王世贞、谢榛、宗臣、梁有誉、徐中行、吴国伦、余日德、张佳胤。 他们七人受李东阳和何景明等人的影响,赞同“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强调复古。 更是说出了,古文已有成法,今人作文只要“琢字成辞,属辞成篇”,模拟古人就可以了。 并且武断地认为散文自西汉以后、诗歌从盛唐以后,都不值一读。 因此在嘉靖年间和隆庆年间将复古运动推到了顶端,学术界也一般称这七人为复古派的后七子,前七子就是李东阳他们。 …… 到现在,万历八年。后七子复古派的领袖——李攀龙,已经去世,目前大明的文坛盟主都是王世贞在主持,他的一言一语能吸引文坛众多年轻人为之奔走,影响巨大。 “声华意气,笼盖海内。一时士大夫及山人、词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门下,片褒赏,声价骤起。” 这就是对王世贞文坛盟主影响力的最好记述。 根据刚刚他们几人的反应来看,虽然王世贞的声名显赫,复古的主张也为众多士大夫所喜,但他们应该反而是极其厌恶这个复古派的。 就算让吕渭纶来看,他也觉得不应过分强调复古,古人的一些诗词和文章的确写的妙,可这并不意味后世人就可以没有创新,直接模仿,过了几百年之久,还在重复以前,那属实是不利于文学的创新和长远的发展。 吕渭纶言道,“我确实不喜复古派。那你们呢,又是师从何人?” 有两人率先回答,说是姚江学派的。 这姚江学派其实就是王守仁开创的了,他曾筑室于故乡阳明洞中,世称阳明先生,故称该学派也称为阳明学派。 他们提倡的就是“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等学说。 又有两人回答说,他们跟随的是王学的“浙中派”。 这王学“浙中派”其实也跟姚江学派是同根而生,是王守仁的弟子王畿开创的,弟子称他为龙溪先生。 这王门共有七派,这“浙中派”其实也就是着名的七派之一。 王畿虽然师从王守仁,但事实上他很多思想和主张还是和他老师有一定差别的。 剩下的学子们也都是王门学派的,只不过是旗下的不同分支。 但唯独袁宗道和汤显祖两人表示,并未彻底归属于哪一学派,他们只是喜欢一些学派人物的主张。 但若是真要说哪一学派的话,两人表示,那必然是王门七派中的泰州学派。 这泰州学派也是王门七派之一,嘉靖五年(1526年),王守仁的徒弟王艮,应泰州知府王瑶湖之聘,主讲于安定书院,宣传“百姓日用即道”,开始泰州学派的创立之先河,学生多是下层社会人士,如农夫、樵夫、陶匠、灶丁等。 这王艮虽说是王守仁的徒弟,但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崇敬王守仁的学术才去拜而为师的,他其实就和明欢那个小和尚一样,只是为了求生。 但在王守仁门下接受熏陶后,渐渐也对学术这方面有了自己的见解,据说他原名为王银,王阳明觉得他个性高傲,因此把他的名字改成带有静止之意的“艮”字。 值得一提的是,王艮这个人在王守仁门下待久了,学会了些东西,就开始学着创新,他常常不会接受王守仁的思想,经常与他发生争执,不拘泥传注、也不因循师说,于是自创“淮南格物说”。 至此,才慢慢有了与王守仁不同的思想,他强调身为天下国家的根本,以“安身立本”作为伦理道德的出发点。 于是在嘉靖五年之时去书院教学时就大肆宣扬自己的观点,即“百姓日用即道”。 求学者纷至沓来,王艮的门徒以平民百姓居多,“入山林求会隐逸,过市井启发愚蒙,沿途聚讲,直抵京师。” 他的一些思想其实就和现代一些思想有着共通之处,就比如大多数人们崇尚“生而知之”的唯心主义天才论,认为你出生下来没有学习的天赋,那你这辈子就没了。 而王艮则不相信,他强调后天学习的重要性。这也是他自学成才的切身体会。 …… 这王门七派之中,要让吕渭纶选一个,他也会偏向于泰州学派,只有这个学派在一些思想上更具有创新性,特别贴合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背景。 王艮曾说,“身是本,天下国家是末”,“格物”必先“正己”,“本治而末治,正己而物正”。 明白地指出“正人必先正己”。 而正身应人人平等,包括统治阶级在内,概莫能外。 阐述“满街都是圣人”,“人人君子”,“尧舜与途人一,圣人与凡人一”,“圣人不曾高,众人不曾低”,“庶人非下,侯王非高”。 王艮的这种尊重人、重视人的价值观的思想观点,正是平民哲学、布衣学者恰好的表现,维护百姓利益的“绝唱”。 对接受现代教育的吕渭纶来说,这种人人平等的思想观念,更是让他感觉到王艮思想的先进性和超前性,而泰州学派整体又是受到这个思想的影响,因而泰州学派中的弟子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这种思想虽然为百姓追捧,但相应的,就会遭到那些统治阶级的不满,毕竟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他们就不能更好的保持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故而泰州学派的思想也注定只能在民间流行。 而程朱理学和心学才有机会被统治阶级所赏识。 在大明的文坛上,就有人尖锐的指出,王艮的“以身为本”“明哲保身”的思想是临难苟免,贪生求安。 但在吕渭纶看来,恰恰相反,在社会政治极端黑暗的几十年间,王艮目睹了权臣奸宦对上层官吏动辄杀头、剥皮、廷杖、充军种种可怖景象,对上层官吏就是这样,对于下层官吏和普通百姓更不必说。 他提出的明哲保身以及出、处、进、退、隐、见等策略,形似消极,实质是以退自保、以退求进的一种手法,是非常明智的,是一种反映社会悲剧矛盾,既有变革因素而其因素又不成熟,有志改革者寻求政治解脱或出路的呐喊和辩解。 在一些其他思想上,王艮写了一本书,指出应该重德轻刑,施行仁政;予民教养,让民参政;均分土地,使民乐业。 “为人君者体天地好生之心,布先王仁民之政”。 更是提出了济困扶贫,追求共同富裕的想法,亲自起草《均分草荡议》并带头践议,将多余的草荡无偿划分给贫民。 这样的具有反封建独占的平均主义、小私有观点和行动,在“田连阡陌”、“一人口插几张匙”的封建地主眼里,把它视为“异教旁门”、大逆不道,而广大劳苦大众则是衷心地拥护和爱戴他的。 关于家庭的伦理方面,他也指出,要孝顺父母,但并不能愚孝,这与传统的“孝”和“悌”是有根本区别的。 …… 这些学子们也并不是思想统一,吕渭纶在一旁听他们谈论,发觉也是具有极大的争论的,辩论不休,王门七派,每一派都有自己独特之处。 但目前来看,只有泰州学派的思想最让吕渭纶满意。 而袁宗道和汤显祖提出的一些想法也是十分具有先进性的,他觉得若是大明的文坛和思想有一天需要变革,这些人肯定都是中流砥柱,可以发挥不小的带动作用。 听汤显祖谈论之时,还听到提起了泰州学派的何心隐,他也是泰州学派的杰出代表之一,他反对“无欲”,主张“寡欲”,与百姓同欲。他猛烈抨击封建专制主义,态度强烈,却也因此斥为异端。 何心隐为理学正宗所不容,犯的是思想罪,思想史上可以称之为“异端”。 也就是去年,他被湖广巡抚杀害,可以说是明代思想史上轰动一时的冤案。 他的济世厚生的精神,体现了以天下为胸怀的人道主义理想。但他却不容于社会,被目为“异端”,最终惨遭统治者的杀害,这是历史的悲剧! …… 紧接着,袁宗道又提起了李贽,他也是泰州学派的弟子,声称最喜欢的就是他的一些言论,但吕渭纶知道,目前李贽的思想观点还没有达到他最巅峰的时期,也许在未来他才会慢慢在大明的思想界崭露头角。 大明奉程朱理学为官学,然而李贽却大胆的称程朱理学为伪道学,提出不能“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 并且猛烈的抨击复古派的那些文化主张,他不仅抨击程朱理学,他还明确表示儒家经典的《论语》《孟子》等书都不是圣人之言,是经过后人吹捧拔高形成的,不能当做万年不变的真理。 说实在的,当听到他们说到泰州学派的李贽之时,吕渭纶彻底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火种,李贽那种超现代的思想才是真正得到了王艮的亲传,他反对男尊女卑,提出要人人平等。 他反对重农抑商,提出经商一样有出路,农业只是基础。 提出程朱理学是假道学,那种思想严格控制了人们的思想。 更说出了大明的社会腐败,官员贪污受贿,剥削百姓。 主张“革故鼎新”,反对思想禁锢。 但以一个现代人的目光来看,李贽在一些方面上还是有局限性的,就比如关于哲学的认识方向,他由于是泰州学派的弟子,因此他的哲学理论全部都是建立在心学的基础之上,与陆王学派的“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便是吾心”、禅宗的“万法尽在自心”是一脉相承的。 包括他的“童心说”都体现了他的心学理论。 不过李贽他蔑视传统权威,敢于批判权威。他自幼“便倔强难化,不信学,不信道,不信仙释”。他认为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政治见解和思想,不应盲目地随人俯仰。 他认为,按照万物一体的原理,社会上根本不存在高下贵贱的区别。 他主张婚姻自由,热情歌颂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恋爱的故事,反对歧视妇女。 这些种种思想放在万历时期来看,绝对是无限超前的,但也因此而被统治者所排斥。 …… 他看到汤显祖,袁宗道等人对学术展开激烈的谈论,这让他心生敬畏,如果说江湖有武侠,那他们这些文人学子就是大明文坛中的文侠,侠者,勇也! 因为他们都是在批判复古派,提出一些新的主张,不管这些主张是否适合目前的大明,但至少说明他们有这个创新性的思想方向和这个勇气。 毕竟现在的大明文坛盟主王世贞可是复古派的代表人物,在社会上,赞同复古派的文人学子居多,一旦他们发现有不同意复古派的就会群起而攻之。 区区否定复古派就会被孤立和鄙视,更别说他们一些学子还提出异于程朱理学的思想,要是让统治者知晓,严重点甚至就会和泰州学派的何心隐一样犯了思想罪。 可能就是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这些学子们在谈论之时才会更加的小心谨慎。 作为一个听客,吕渭纶听的津津有味,同时也将这些人以及他们的思想主张都记下了,听的投入进去,连时间的流逝都没察觉到,很快,这天就黑了下来。 今日,他没有提出关于自己的任何信仰以及看法,他觉得,他并不能与王守仁,王艮,李贽这类人相比,简单来说,就是他不配。 他可不是一个思想家,如果强硬的搬来唯物主义辩证法,到最后解释不清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到了傍晚时分,吕渭纶和众学子告别,汤显祖和袁宗道特意送了他。 在走之前,汤显祖说他会在万历十一年继续参加会试。 袁宗道也表示一样。 吕渭纶笑了笑,他知道汤显祖在三年后就会中了进士,因为那时张居正已经去世了,他只是跟汤显祖开玩笑似的说,“若是汤兄以后有什么戏曲方面的创作,还希望能送我两份摘抄本,我特喜欢这些。” 至于袁宗道,他会在万历十四年中进士,吕渭纶提醒道,“袁老弟,将来或许有一天你能入朝为官,但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身体,对自己好一些。” 因为袁宗道的死让人很惋惜,竟是在工作岗位上累死的,死后竟仅余囊中数金,几至不能归葬。 说完这些,吕渭纶便不再多说,他望向远处的小桥,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该是青龙已经在等他了,于是加快了步伐,渐渐消失于此。 汤显祖和袁宗道两人颇为奇怪,吕渭纶说的话,两人听进去了,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说这些。 对此,汤显祖摆了摆手,有些无奈,“他为什么会说我创作戏曲,我连进士都没考上,哪里有时间去写那些?那东西,有什么可创作的?” 袁宗道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默默笑道,“这状元郎,真是个奇怪的人。”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经算问题 与汤显祖他们分别后,吕渭纶跟青龙一起走在开封城的大街之上。 “我见了开封舵的舵主,他已经答应,会随时支援洛阳舵。” “也将您的事告诉他了,他说让我替问好,说会支持的。” 吕渭纶对于这事没怎么在意,又走了一会儿,才突然做出决定,“明日一早……南下金陵!” …… 这一走就又是十几日。 这期间,吕渭纶将九阳神功练就的更加熟练,红楼梦的进展也加快了,持续写到六十多回,正是“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含耻辱情烈死金钏。” 这一次途径的地方多是些富裕之地,贫困家往往见得少了,但是凡遇到一二,吕渭纶还是会伸出援手,或资助些食物与他们聊聊天,出出主意,或者就是直接给予银两。 他也很少在管理丐帮的事务了,每途径一地,吕渭纶就在官驿中练练神功和棒法,青龙则是去沿途联络这些丐帮的分舵。 他也会告诉这些舵主,少帮主的事,有些舵主会选择来看看吕渭纶,行个礼数,这算是认识了。 也有些偏傲气的,一听少帮主年纪那么小,就不愿意来。 对此,吕渭纶都没什么意见,也并没有因为那些舵主的傲慢态度就去找他们的麻烦。 父亲吕凌,到了每一处地方都觉新鲜之际,在官驿之时,总会找些老头或者老太婆聊聊天,虽说他一个陕北的,或多或少都带有浓重的方言,可他也的确能融入地方,主要也是对方听到是陕北那么远来的,颇为好奇。 苏禾的对五毒很感兴趣,她偶然间甚至和吕渭纶提到,要不然她也开创一个帮派,对此,吕渭纶随意出手两招就浇灭了她的信心。 小和尚明欢也算有天赋,少林内功练得炉火纯青,吕渭纶还送给他一本拳法秘籍,青龙有空也会教教他。 王徵还是老样子,他只对经算和一些火器感兴趣,至于其他的诸如文学之类的,一概不看不听不问。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着,直到他们来到了南京城。 …… 金陵南京,地处中国东部、长江下游、濒江近海,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长期是中国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南直隶也因此多被称为以南京为中心的江南地区。 现在的南直隶下辖十四府,属于朝廷直接管辖,分别有应天府、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镇江府、淮安府、扬州府、凤阳府、庐州府、安庆府、徽州府、太平府、池州府以及宁国府。 吕渭纶他们在南京城下,首先被震惊到的就是它的这个城墙。 历时27年建造的南京明城墙是世界第一大城垣,根据天象和礼制营建的南京故宫作为中世纪世界规模最大的宫殿建筑群,建筑形制布局成为后来明中都和北京城的设计蓝本。 据说当时明太祖朱元璋攻取集庆(南京)后,“命刘基等卜地定作新宫”,最终选定这块“钟阜龙蟠”、“帝王之宅”的风水宝地。 相传朱元璋征发军民工匠20万人,填燕雀湖、“改筑新城”,南北长五华里,东西宽四华里,壮丽巍峨,盛极一时。 北方的京师或许是政治中心,可明朝这二百多年里,南京绝对一直都是整个大明的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这里也是目前整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国际大都市。 佛教圣地——大报恩寺,完全按照皇宫的标准来营建,金碧辉煌,昼夜通明。其中最令人叹服的,就是这座半个南京城都能看见的琉璃塔。 塔如其名,通体由琉璃烧制,塔外还设置一百四十六盏长明灯,如果全部点燃不知是何等繁华夜景。塔高达79.2米,是我国古代最高的建筑。琉璃塔落成后,这也可谓是南京的地标性建筑了。 这座琉璃塔也被西方人称为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据传大报恩寺是朱棣为纪念明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而建,征天下十万役工,散去银钱数百万,历时十九年方才落成,堪称江南第一寺,百寺之首。 …… 吕渭纶心里有感,他现在正在仿写曹先生的石头记,那里边的一些东西,就是出自于这里,曹先生早年在一百多年后的南京江宁织造府亲历了一段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生活。 据说曹家富贵时期在南京的住房有十三处,共四百八十三间,地八处,共十九万顷零六十七亩,仅外面欠曹家的银两就多达三万两千多两。 曹家当年在南京的显赫地位可见一斑,而因此文中一些富贵经历也多数都是他的真实经历。 另外就是石头记中的大观园也八成就是曹家当时的一个后花院,风光旖旎,亭阁楼台、竹影花径尽在烟雨之中,“北门桥转水田西,路少行人鸟渐啼;遥望竹云遮半岭,此中楼阁有高低。” 石头记中所述的金陵石头城就是现在的南京清凉山,还有就是曹先生得益于他家的江宁织造府,因此才对一些东西了解的十分透彻,在文中关于服饰、人物、器具描写都极端精微、细腻而真实。 …… 在一阵感叹之后,吕渭纶他们还是进了南京城,终于快要到地方,两辆马车里的众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些激动,毕竟这走了这么多的日子,先是从北京到陕北,再从陕北到南京,就是礼部的那些侍卫都累坏了。 吕渭纶他们更是几乎每天都要接受马车的颠簸,就像父亲吕凌说的,虽然前半辈子没坐过马车,这回好了,一次性就把他坐够了,腻了。 马车一路朝着前皇宫的方向去,吕渭纶既然来了,还是要先去这南京的六部看看,他那绣着孔雀的正三品绯色官袍还一直没机会穿。 在路上,苏禾已经在给他规划以后在南京的生活,目前来看,他们银子不够,就只能先一步租房子住。 说起银子这个事,他有时候觉得真是对不起潞王和书院的院长。 院长支给自己半年的俸禄,只教了几天的课,这下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这算是白嫖了院长。 至于潞王给的建书堂费用……也一同白嫖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京师去呢! 想想他身边现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有些时候日常的费用实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明欢和王徵,两人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父亲他贫苦一辈子了,也不能让他继续受苦,简单来说,吕渭纶心里迸发出了一个强烈的目标,那就是搞钱! 他脑海里开始思考自己现在有什么能做的,南京的丐帮弟子都是自己的资源,他可以先问南京分舵借点钱来,买个好一点的庭院再说。 至于其他的…… “砰!” …… 正想之时,吕渭纶突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震动,马车差点侧翻过去。 他将头探出去,是另一辆马车撞了上来。 那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指着就喊道,“喂!你们怎么驾的马车?看不看路?” 吕渭纶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双方都没出什么事,没必要纠缠。 于是就交待道,“钱管家,继续走。” ……… “喂!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们!” 谁知那中年人还不依不饶的,一直追着他们的马车。 一直到前方的某处,带着他的人直接将路给堵上了。 吕渭纶有些无奈,下车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人虽说看起来是个中年人,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稳重。 可从他的衣着上来看,他家里应该是很有钱的,一个人外出驾马车也有十数个仆人跟着。 “赔钱!你知道我这衣服有多贵吗?上好的金丝绸缎!” “刚才因为你们的马车,导致我这衣袍被夹断了个角,你说怎么办?” 吕渭纶看过去,确实是掉了一个角,好像也确实是金丝绸缎。 “就掉了一个角而已,你想要多少钱?” “这个角掉了,像我这种体面人,以后哪里还会拿出来穿?这件衣服就相当于是废了!” “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是南京人,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少赔点!” “就……二百两!” 说完他命令仆人端了一个盘子去收钱。 吕渭纶回道,“我没有二百两。” “什么?” “亏你还带这么多人,两辆马车,连二百两都拿不出来?” 这中年人做出很惊讶的表情。 …… 吕渭纶是真的没那么多钱,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这中年人那衣服的一个角到底是怎么掉的。 而且他说是金丝绸缎,吕渭纶也不是干纺织的,说实话也只是看着金闪闪的,实际上什么料子,他也分辨不出来,这家伙,不会是碰瓷的? 难道明朝时期这碰瓷手段都这么先进了? …… 双方算是僵持在这里了,那人晃悠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确实是没那么多钱,便问道,“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能回答出来,我就让你们走。” “你问。” 这中年人笑道,“这问题也是我最近正在研究的,一般问寻常人,他们都答不出来,就是一些举人学子答出来也需要很久。” “小子……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可知我是干什么的?” 吕渭纶细细打量这人,带个富贵帽子,留着胡子,脚型偏瘦,又联系起来他刚才说的举人学子,便猜测道,“你是教书的?” 其实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教书的怎么可能这么有钱? 果然,中年人摇了摇头,“错了!” “算了,你真是无趣,我告诉你!我是一个商人!” “名为程大位!一般人们叫我程员外!” 商人?这家伙要问自己的是关于经商方面的问题? 本以为他就要说他的问题了,谁知又吹嘘了一番,“哼!我可告诉你,这南京城里最有名的几个酒楼,那可都是我开的!别以为我是骗你的!” 酒楼…… 这让吕渭纶心里想到一个生财的办法,顿时陷入沉思。 程大位摸了摸胡子,一脸的狐疑,“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要出题了,你准备好了没?” “你要出什么类型的题?” “哼哼,经算。虽说我是个商人,但我经商这么多年,从小就离不开这东西,因而对这东西也颇有研究……怎么样!你敢吗?” 吕渭纶嘴角挂起笑容,“这东西,我有一个学生就能答出来了。” “你的学生?你如此年轻……那你的学生才几岁?” 这程大位想了想,摆手道,“不行!我就要跟你比。” “听好了,我要出题了!” “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 “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合用尽不差争。” “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尝一碗羮。” “请问先生能算者,都来寺内几多僧。”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吕渭纶脱口而出,“这寺庙中共有六百二十四个和尚。” “什么!” 程大位都有些不相信,急忙揉了揉眼睛,他叫嚷道,“怎么可能!你莫不是蒙的?” 吕渭纶笑道,“蒙能蒙的这么准吗?你这题实在是太容易了,我那学生真的能算出来。” “王徵。” 他喊了一声,后面马车上,王徵匆匆赶了过来,“先生何事?” 随后,他又将那试题说了一边,这王徵在地上比划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便答道,“共六百二十四个和尚。” 这下,程大位才彻底折服,他也清楚,自己这是遇到行家了。 他问了句,“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吕渭纶。” “吕渭纶……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今日,就算你过了,我也不找你麻烦了!” 说罢,这程大位挥了挥衣袖,就准备走。 “程员外!” “你还有何事?” “你刚才说……这南京城里许多酒楼都是你开的?” “不错,我还能骗你不成?” 吕渭纶笑道,“既然这样,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程大位听到这话,身体立马振作起来,商人模样瞬间展现,他眼神中仿佛自带扫描,要将吕渭纶看个透。 “谈生意?你凭什么?你有钱吗?” “吕某虽然没钱……但我能帮你赚钱。” …… 程大位愣住了,思索一会儿道,“你凭什么让我以为你能帮我赚钱?” 吕渭纶摆了摆手,“你想让我如何证明?” 这程大位撅了撅嘴,他实在不相信这年轻人能赚钱,毕竟他如果有能赚到钱的门路,那何不自己去赚钱,还来告诉自己,那不是白痴吗? 况且………他要是有赚钱的能力,他自己还能连两百两白银也拿不出? 为了让这年轻人放弃心中的想法,他笑道,“这样,我素来喜欢经算,若是你出一经算道题,能让我答不出来,那我就依了你,跟你合作!” 吕渭纶嘴角一勾,笑道,“程员外。那你可听好了。” “现在有一个大水池,这水池上面装有若干个同样粗细的进水陶管,下面装了若干个一直打开的陶排水管。” 程大位听了后,心里满不在意,乐道,这不就是进水和排水吗,还能有什么难得? 接着吕渭纶继续开口。 “当打开上面四个进水管时,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将注满水池。” “当打开上面三个进水管时,需要四个时辰才能注满水池。” “现在问你……如果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水池注满水,需要至少打开几个进水管?” …… 程大位:“……” ヾ(?°?°?)?? 他听完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懵。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意谈成 当吕渭纶说出这问题后,程大位也认真起来,虽然他一时想不到解题的思路,但他还是让仆人拿出马车上的上好宣纸。 他像一个沉迷经算的学生般,一笔一划的将问题写了出来。 随后,他往马车上一趴,开始仔细的演算起来。 其实不止是他…… 一边的王徵也心动了,这种题目让他耳目一新,他也取来了宣纸,将题目抄写了下来。 程大位嘴里不停重复这道题目。 “现在有一个大水池,这水池上面装有若干个同样粗细的进水陶管,下面装了若干个一直打开的陶排水管。” “当打开上面四个进水管时,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将注满水池。” “当打开上面三个进水管时,需要四个时辰才能注满水池。” “现在问你……如果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水池注满水,需要至少打开几个进水管?” …… 吕渭纶坐在马车前,看着两人辛苦的演算,急得满头大汗,但似乎也没有丝毫的进展,这已经是七月份的日子,坐了没一会儿,还是挺热的。 于是他就建议找个凉爽些的亭子,这程大位遂之就将他们带到了程府。 便是这程大位的府邸,进入之后,吕渭纶才是真的相信,这家伙还真有钱,绝对不是碰瓷的,这府邸都快赶上潞王府那般奢华了,只是面积要比潞王府小的多。 而他也发现了这商人的特点,虽然他很有钱,但很明显,他最上心的还是经算,一说到经算问题,其他的全部都抛在脑后。 一进了府,就有程府的仆人悉心照顾,这些仆人大多都是年轻的女子。 而程大位就没空配他们聊天,直接钻进书房,说誓要将这题钻研出来。 于是这客堂里,就剩下吕渭纶他们这一大家子,他也没有不好意思,既然这姓程的这么大方客气,他也不拘束。 更让他们感到贴心的是,没过多久,又有侍女给送上冰块,说是天气热,让他们拿着用。 还有专门泡了冰水,这让吕渭纶有了新的点子,有了冰水,那其实也可以做冰镇汽水。 这些冰块其实大部分都是冬天存起来的,冬天之时,北方的一些村民都会将一些湖畔中的厚实冰块给藏起来。 要说这湖畔,最出名的还是属山东济南府的大明湖。 每年冬天,在大明湖水完全冻结的时候,大明湖附近的几个村子的村民就开始准备存冰。 首先得准备存冰地点即挖地窖。 地窖挖好后,下面铺上草毡,趁三九天,四九天大明湖冰结最厚的时候到大明湖里去切冰块,然后一块一块得从下往上摞起来,一直到地窖顶。 摞满后再在上面盖一层草毡,草毡上面再盖一层厚厚的黄土,最后入口也要用土封起来,这样一个冰窖就算完成了。 但事实上藏冰这东西在很早以前就有了,《魏志》云:建安十九年,魏王曹操造此台以藏冰,为凌室,故号冰井。 由此可见,曹操很早就在搞藏冰了,这可都过了一千多年了。 …… 不过,吕渭纶还知道一些主动制冰块的方法,就比如——硝石。 硝石的化学名称叫硝酸钾,它溶解于水时会吸热,温度降低,所以小盆里的水就会结成冰。在一个大盆里倒一些水,再放入一个小盆,小盆里也倒一盆水,然后在大盆里倒入硝石,小盆里的水就会结成冰。 现在大明的民间应该也有制冰的商人,他们用的制冰方法应该也大多都是这种,这原理也应该是唐朝时就被发现了,毕竟那时候发明了火药,而在开采生产火药时就发现了大量的硝石。 有了冰块,他其实的确搞一些新奇的东西,比如……水果沙冰? 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将冰和牛奶,水果等物掺在一起了。 吕渭纶先将这个创意记了下来,保存起来,他刚才说要和程大位谈生意,其实就是想给他一些配方,他不是开了酒楼? 这样他提供美食的配方,也算是用技术入股了,当然也不至于此。 他手下的丐帮也能为他的酒楼提供一些江湖保护,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他相信,程大位那家伙肯定会答应。 只要程大位能答应,那他就不愁赚钱这件事了,用技术入股,没钱就想一些他平时做饭用到的家庭配方。 虽说他没在新东方进修过,不算是什么专业的厨师,但是在家庭厨师这一方面,他绝对是合格的,这点……他还是很自信的。 (′^?w^?`) 以他的手艺,到时候随便拿出来几个现代的做饭心得,估计也能让南京的百姓饱饱口福了! 他就不信,这大明人口味还比现代人还挑? …… 十分钟后,程大位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他哭丧着脸,叹气道,“今日……是我输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题我做不出来,只是我真第一次见这种题型,给我时间,我也是能做出来的。” “现在你先告诉我答案是什么?这样我做完也好知道对不对。” “到底至少要打开几个进水管?” 吕渭纶早就料到他短时间内做不出来,开口道,“六个。” 程大位在心里记下,他缓缓坐到椅子上,“你说,到底要跟我谈什么生意?” “程员外。如你所说,你在京城有许多大酒楼?” 程大位皱眉,“怎么……你还想要我的酒楼?这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啊,咱俩非亲非故的,第一次见面……” “不,我说了,只会帮你赚钱。你这酒楼在南京应该都开许久了,那这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生意当然是很好,这南京大部分酒楼都在我手里,生意还能不好?” 程大位不容置否。 “这南京的大部分酒楼生意肯定不在你的手里,这一点你不用骗我,你手里的酒楼并不多。” 吕渭纶直接回怼。 这是废话,他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垄断南京的酒楼生意? 要是一些小地方也就算了,这可是南京! 明朝实行二都制,南京为留都,其机构设置基本与京师的一模一样,再加上又是大明的经济中心,因此是十分重要的。 这种情况,在以前的朝代也是有的,就比如唐代以长安为都城,称西京,以洛阳(河南府)为东都。 宋代以开封为都城,称东京,又以洛阳(河南府)为西京,应天府为南京,大名府为北京。西京、南京、北京设留守,以知府兼之,掌宫钥及京城守卫、钱谷、兵民之政。 元初以开平府(今内蒙古正蓝旗)为上都,燕京(大兴府)为中都,后以中都改大都,为首都,上都为陪都。上都设上都留守司,统管军民事务,又兼管上都路都总管府。 …… 而南京作为留都,与以前的朝代相比,还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就比如南京只有三个比较重要的官职。 分别是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提督南京军务勋臣。 而这三方中,兵部尚书代表了中央机构,太监代表了宦官势力,勋臣则是代表了明朝开国元勋的后裔团体。 说起来勋臣……这才是南京城里一个最特殊的存在,朱元璋建都南京以后,为了奖赏那些陪他打天下的兄弟,于是就将那些将军给封爵。 而这其中最有名的几个就是徐达、常遇春、刘基、李文忠、汤和、邓愈等人。 他们不仅本人始终受到朱元璋的恩遇,而且子孙世世代代享受爵禄,直至明朝结束。 因为朱元璋建都在南京,因此南京周围根本就没有藩王,朱元璋给出的理由是:“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 由此可见,建藩的目的就是保护他们老朱家的血脉,同时保护大明。 南京已经是国都了,皇帝在这里,自然不再需要再分封藩王,朱棣迁都北京之后,南京被称为南直隶,也就是中央直接管辖,既然是直接管辖,那就是等同于北京,于是在朱棣以后,南京还是没有藩王。 那现在来看,南京没有藩王,也没有皇帝,最吃香的那不就是朱元璋封的那些勋臣的后代? 他们家族的势力自大明建国以来就盘踞在南京,这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必然是势力庞大,犬牙交错。 故而……吕渭纶才认为,程大位说南京大部分酒楼都是他的,那必然是在吹嘘啊! 哪里轮得到他啊! …… 程大位顿了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第一次来南京?为何就断定我没有?” 吕渭纶打算跟他坦白,于是笑道,“不逗你了,其实我是一个官员,从远处到南京,准备在这里上任。” “我说呢……” 这程大位听到他是官员也没有没什么太大的表现,这员外,虽说是个买来的官职,没什么用处,可的确是有大明的编制,算是官员。 可能就是因为此,这程大位才对他是官员没什么感觉,毕竟……大家都是官员,官员有什么了不起的。 “既然你也是官员……那我就直说了,我在南京城的确是有几个酒楼,没有太多。” “几个到底是几个?” 程大位瞪大了双眼,伸了两个手指,“……两个……” 这下,吕渭纶又觉得不合理了,这家伙,若是只有两个酒楼,那也不至于这么富啊! 便问起,“你所有的家产就只有这两个酒楼?” “当然不是!” 程大位站起身来,摸了摸他那胡子,开始吹嘘道,“想当年我走南闯北之时……” 说了几分钟,他才说到点子上,他是在京杭运河这条线上赚够了银子,这才来南京置办点产业,做点小生意,当是后半辈子养老了。 吕渭纶有些无奈,这人,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净喜欢吹牛,唯一能看到他认真的时候就是在面对经算问题之时。 “跟你商量一下!我给你写两个配方,你准备准备材料,拿去你的酒楼试试……” “如果效果好的话,经营的收益,咱们五五分成。” 程大位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脸色都轻松了许多,原本还以为他要酒楼呢。 现在才知,原来就是搞点新菜品的配方,立马就答应了,他的钱财,实在对两个酒楼的经营情况不太在意,可以说这两个酒楼目前的经营就是很佛系那种,无论是赚钱了还是赔钱了,对他的影响都不是太大。 于是他笑道,“这样,今日你给我出这道题属实不错,不如……以后你再多给我来点这种题目,这酒楼赚的钱,我给你七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说,从今日起,你就相当于是那两个酒楼的掌柜了,全部交由你来管理,赚钱了,你拿七成,只用给我交三成就行。” 这…… 吕渭纶听起来总觉得不对劲,仔细听他的话中,好像确实有一处漏洞,便问道,“你说赚钱了,我拿七成,那要是赔钱了呢……” “赔钱?那你就赔七成啊,我赔三成。” 吕渭纶:“……” \(〇_o)/ 这家伙……果然是个商人,现在吕渭纶敢肯定,那两个酒楼现在是一直赔着钱的。 不过,他还是有信心将那两个酒楼给起死回生的,便答应了。 随后吕渭纶在逛程大位的书房时才发现,原来这家伙藏的很深。 他一进书房,就看到许多南京地面上的房契,上面写的都是出租…… 这家伙,原来是做起了包租公! 躺着收钱那种! 怪不得!怪不得这家伙生活过的这么惬意! …… 看到他这么爽,吕渭纶心里突然有些羡慕,便默默立下一个小目标,反正要在南京任职了,可能长时间不会再调动了,那就先赚他个一千两! 之后他在程大位书房里还发现了许多算盘,发现这人在学经算时用的都是这算盘,更有许多数学方面的书籍,看来这人对数学还真是上心,有一说一,他觉得,程大位应该能和王徵玩到一起去。 他还和程大位说,以后要从他这里买房子,让给他看个位置。 程大位当下就拿出一张房契,下面衬着一张薄纸片,笑道,“借条!” 吕渭纶一想,反正迟早也需要房子住,就在借条上写下,随后两人签字画押,这才算完成这个交易。 这其实也挺好,没想到碰到程大位还能帮他把房子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实属意外之喜。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刑部老大 临走之时,吕渭纶在程府的偏院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便问起,“这是什么玩意?” 这时又到了程大位发光的时刻,他双手负后,满脸的骄傲,摇头晃脑慢吞吞道,“这东西……我造出来的!” “我称他为丈量步车!量东西用的!” 吕渭纶凑了过去,仔细研究这步车,发现它是由木制的外套、十字架,竹制的篾尺,铁制的转心、钻脚和环等部件组成。 从一些原理上来看,他的确是很像现代的卷尺,即使这个步车要大上很多。 ∑(?〇o〇) 这程大位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惊喜,让他惊讶。 这家伙……一个商人,不仅对经算感兴趣,还会搞发明? 他心里想了一下,这才1580年,这个时候,他竟然搞出来这玩意了,那他岂不是卷尺最早的发明者了? “你是怎么想到发明这东西的?” “张居正那时候不是搞什么变革吗,要丈量土地,奈何没什么趁手的工具,我就想着搞点东西出来方便丈量。” 吕渭纶拱手一拜,“程员外牛,吕某惭愧,先走一步。” 说完,吕渭纶就带着家人溜之大吉,他还要去吏部报道呢,再磨蹭一会儿,这一天就过去了。 程大位留在原地,嘴里嘀咕道,“牛?什么牛?” “难不成他是说……我长的像牛?” 他拉着身边一个侍女,问道,“我长的很像牛吗?” …… 吕渭纶拿着房契,顺利的找到程大位给的位置,到了之后,发现这也算是中城区了,这倒是挺好的,因为离隔壁东城皇城很近,这样他上下班就更方便。 看来这程大位还算是不错,将苏禾她们安置好以后,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穿上官服乘马车往皇城前方去了。 别说……这正三品的官服穿上就是不一样。 他们一路从正阳门前的大街上行驶,在走到接近正阳门之时,有卫士将他们拦了下来。 这也是提醒他们,马车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往前走了。 于是吕渭纶才从马车上下来,他挥了挥这绯色衣袍,一种舒畅的感觉遍布全身,穿上了正三品的官服,全身都舒适了。 那些卫士一看到这官服,立马躬身行礼,“大人!” 随后按照规矩,吕渭纶出具了任职文书,一个小统领走上前来,行礼笑道,“原来是新上任的刑部大人,在下皇宫留守左街侍卫,吏部早些日子已经打过招呼了,久候了!” 吕渭纶接过文书,淡然一笑便进了皇城前方。 这南京具体上来说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城,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中城和东城。 中城即应天府所在地,而东城就是南京六部五寺等行政机构所在地,这些行政机构的后面就是皇城。 这种格局和北京其实挺像的,当时朱棣迁都到北京,其实皇城也就是按照南京的样子来造的。 吕渭纶步行进经过了洪武门,这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他先是跑到了路的右侧看了看,右侧第一个机构上面写的是“南京工部。” 紧接着就是“南京兵部……南京礼部……” 看来这一排就是六部了。 接着他往左边看,“南京太常寺……” 后边是“南京钦天监……南京锦衣卫……南京通政司。” 吕渭纶又往前走了一段,这里据说是千步廊,站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承天门,前面就是南京皇城了! 可惜……他也进不去。 因为他已经到了他该去的地方,接着将头一扭便进了吏部的大门。 进去之后,有几个小吏躬身问好,“大人……您找……” “我今日来南京上任……” 这几人一听便知,于是就将他引到了一处偏房,“大人请!” 南京这里的六部给他的感觉很怪…… 进了屋子后,吕渭纶目光里是两个文官,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中一个还呼声震天。 “呼~呼~” 小吏快步走了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人,慌忙道,“大人!大人!” 那人眨了眨眼睛,很不情愿的抬头,“何事?”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绯袍官员。 几乎就在一瞬间,他腾的站起,作揖道,“大人!” 刚行完礼,他突然觉得不对劲,面前这人看起来甚是陌生…… “大人,在下吏部郎中……不知您是?” 之前在陕北走之前,吕渭纶特意和那陕北的提学官聊过,那家伙告诉他,说南京的官职多数都很轻松,本来他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倒不是说他们睡觉,而是在规制上就要比北京那边小的多,官员人数并不多,况且南京这里本就没有皇帝,说起来是六部,其实管的事也不多。 毕竟还有应天府在。 管的事不多,那就是闲职了,这人一闲下来,就废了啊! 之后,这郎中给他办齐了南京官员的手续,这也标志着他正式在南京上任了。 这郎中最后一直将他送了很远,全程都是笑脸讨好,说什么以后有机会定然要上门拜访。 对这种事,吕渭纶却没什么感觉,觉得无所谓。 出了吏部,又走了两步,他就进了刑部的大门。 来到这里,他好像更受欢迎一些,刚一进刑部,那些官员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说这南京刑部只可能有两个穿绯袍的官员,一个是南京刑部尚书,一个就是南京刑部右侍郎。 于是他们开始一路拍马屁,说起来,对这些官员来说,右侍郎的确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且又是新官上任,估计这才更重视些。 吕渭纶在他们的簇拥下一路进了刑部的中堂厅,经这些官员介绍,才知,原来他们这些人中官职最大的也就是个五品,其他的官员大多都是八品,九品之流…… 这让吕渭纶这个正三品官员瞬间有一种凤尾的感觉。 从来到大明以来,他还从未感受过被官员围着拍马屁的感觉,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 进了中堂厅后,一个司务告诉他,“大人……尚书大人他就在里面……” “尚书大人他脾气很好的,您大可放心!” 吕渭纶也没什么好怕上司的,张居正他都怼过,还怕什么南京尚书? 他挺胸抬头,坦然进了内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头,看起来有一把年纪了,他正趴在桌子上写字,似乎很专心。 吕渭纶放轻了脚步,不怕归不怕,对上司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他看准了时机,在看到尚书放下毛笔的那一刻,他轻咳了两声。 “咳咳!下官吕渭纶,新任南京刑部侍郎,见过尚书大人!” 说完,他行了一个大礼。 那老头抬起头来,原以为他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谁知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笑道,“吕侍郎,老夫等你很久了啊!” 他站起身来,先介绍了自己,说是曾经在京师任职,官至刑部侍郎,后来年纪大了,就被扔到南京做个刑部尚书养老了,叫方邑。 随后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宣纸,递给了吕渭纶,“这是老夫画了一天的,现在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在新的官职上好好做!” 他拍了拍吕渭纶的肩膀,那神情就仿佛在说,加油,我看好你。 吕渭纶瞥了一眼手中的画,亏他刚进来之时还以为这老头在研究什么呢,原来就是画山水图…… 方邑将他推到了刚才他坐的位置上。 “尚书大人……这……” “无事。老夫让你坐,你就坐。” 吕渭纶还是不敢,心道,这老头难道在试自己? 这整个中堂厅的后房也就这一个能坐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寒酸,看来南京六部在清闲的同时,将规模也缩小了。 方邑见他不肯坐,瞬间变脸,嗓门也提高了,“吕侍郎,坐!” 这老头突然认真却让他没意料到,但吕渭纶约莫看这样子,他可能真的不在意,于是就坐了下去。 “方尚书,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方邑抚摸胡子,“你今日刚上任,我就跟你说说这南京的情况!” “大人请讲,下官仔细听着。” …… “首先,你要知道这南京最有势力的几人,便是守备官员。” “而南京守备官员又来自内臣、武臣、文臣三个方面,由内守备数人,即宦官,外守备一人、协同守备一人即武臣,参赞机务一人即文臣组成,共同负责南京的安全事务。” “说白了,就是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南京守备太监和提督南京军务勋臣。” “这些人是你不能得罪的……你能懂吗?” 吕渭纶点了点头,这些他也知道。 “内守备统领南京内府各机构,这就是宦官的职责。” “外守备、协同守备统辖南京五军都督府及所属各卫所,这就是那些勋臣后代的职务,至于那些勋臣后代们到底谁更厉害,你自己去琢磨。” “参赞机务兵部尚书主持南京兵部日常事务。” “与外臣文武相比,南京内守备职掌更广泛,外臣掌管的军国大事,内守备亦有权参与,而南京内府各监局则由其主管。由于得到陛下的信任和支持,这些宦官常常凌驾于外臣之上,内守备在维护南京安全稳定方面亦常起重要作用。” “勋臣在建国初期位高权重,现在武臣权力为文臣所取代,南京外守备、协同守备在维护南京安全中所起的作用不如参赞机务,至于得到皇帝的信任,亦不如内守备,多备位而已。” 也就是说,现在勋臣混的不如兵部尚书,更不如那些内守备的太监。 “参赞机务由南京兵部尚书担任,南京各机构中,南京兵部权责最重,参赞机务的官衔品级次于南京外守备,权力大于外守备,实际上主持南京守备事务,对南京安全往往起决策作用。” 就是说,兵部尚书整体上负责整个南京的安全,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吕渭纶再次点了点头,这老头是将他在这里的工作心得全部丢给他了啊! 目前看来,就是南京守备太监和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处于第一档,权利最大,一个管理吏治和南京的大小事宜,另一个就管理南京的安全。 至于勋臣后代应该就处于第二档了。 …… “继续听好了!接下来我给你说说南京六部的职责。” “南京吏部考核南京六部与南直隶地区的官吏,并有京察。” “南京户部征收南直隶,与浙江、江西、湖广三地区的布税食粮,并管理南直隶地区的户籍。” “南京礼部主要负责南直隶祭祀之事,尤其明太祖陵墓孝陵。” “南京兵部负责守备南直隶地区,由南京镇守太监监军。” “南京工部管理南直隶地区工程事宜,也铸造南直盐引。” “最后的南京刑部,也就是你要特别记住的是,管理南直隶地区勋旧、官吏、民众的司法案件。” 吕渭纶亦是将这些东西给记得清楚,印在脑海之中,这老头还挺好的,自己刚上任就将东西全部教给自己了,这样也省的自己去慢慢查找资料了。 方邑笑了笑,“全部记住了?” “大人,下官都记下了!” “那好!从今日起,老夫就休息喽!接下来,这南京刑部可就交给你了!” 吕渭纶傻眼了…… Σ(?д?lll) “大人……我可是还有国子监祭酒这一职务……” 方邑瞪了他一眼,“南京国子监又不是北京国子监,你以为那里很忙吗?我告诉你,那里的学生人数连北京国子监的五成都不到!” “五成……怎么会。” 方邑整理了衣袍,将桌子上一些日常用品拿起来,接着又笑道,“吕侍郎,有缘再会!” 说罢,这老头就在短短十几秒内里窜出了刑部的中堂厅。 …… 没过多久,那些刑部的小官员都见势悄悄溜了进来,他们齐齐拱手道,“恭喜大人执掌刑部!” 吕渭纶看着这些人恭敬的姿态,心里暗爽,这老头这就将刑部给我了? 但也不能太过开心,他面色严肃,装作很无奈一般,问起,“方尚书这是何意?什么我就执掌刑部了?” …… “大人!您竟不知?” 几个小吏笑道,“这南京六部除了兵部啊,其他五部的时常事务都是由侍郎来干的!” “而这些尚书大人呢,都岁数很大了,一般就是在家里歇着,您要是遇事不决再去找他就行了!” “还是这些日子,您没上任,方尚书才出来,要不然,我们估计百日难得一见啊!” 几个小吏一脸奉承,挣着抢着要在吕渭纶面前表现。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该怎么变? 这些刑部小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想跟吕渭纶套近乎,然而他却并不吃这一套,直接将他们打断了。 “说说正事。这刑部平时忙吗?” 有一人笑道,“大人,不忙。咱们南直隶刑部虽说管的是这十几府的大小案件,但事实上,一些小案件,这下面的府都能处理了。” “只有那些特别棘手的案子才会上报给刑部。” 这样一说,也让吕渭纶心里有底了。 “行了,你们也都下去忙,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 …… 这些小官员怔了几秒,心里各有所思,还是先行礼告退,出了中堂厅后却激烈的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新的侍郎是怎么样的人?” “我看啊!他不像是那种混日子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觉着,侍郎大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这个岁数往往与那些年迈的老尚书不同。” “那些老尚书就是来南京养老的,可他还这么年轻,估计不会太让我们轻松!” 几个小官员互相安慰一番,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又何尝不想有提拔的机会?要是这新的侍郎大人能带我们出头,那也未尝不好,可这南京刑部的位置毕竟还是太特殊了!” “是啊……自迁都以后,这南京的一些官员哪里还有什么存在感?北京才是大家都想去的!” …… 小官员在谈论一番后各自散去,中堂厅的吕渭纶也渐渐进入了状态,他在刑部书房翻阅着这些年刑部处理的案件。 的确如那小官员所说,这些年,刑部并没有处理多少案件,南直隶地方的一些府,除非是发生影响非常恶劣的事件,或者是涉及较广的一些案件。 就比如说,去年,刑部审理的许多案件,要么涉及了许多学子,要么就是跟南京的勋臣后代有关,碰上这些,那都是不好处理的。 如果是特别重大的案件,那就是刑部负责审理,都察院负责纠正,大理寺有权驳回。 这也就是明朝着名的三法司,吕渭纶查阅了以往的资料,发现南京刑部基本没出现过三发司一同会审的案子,大部分情况下,这案子都是地方府衙上报给刑部。 刑部或自己审理结案,或者就直接丢给大理寺。 这就是实际操作与上面规定的不同,按规矩来,案子第一手是必须经过刑部审理的,可能是尚书方邑那老头懒得管,所以很多案子才都甩给了大理寺。 …… 两个时辰过去。 吕渭纶一直在刑部书房里看上瘾了,他之前在翰林院时也参与修订过《大明会典》,因此一些法条,他也是有印象的。 再仔细查看刑部这些资料时,他就发现,很多案子都有很大的漏洞。 有些案子是牵强附会,匆匆结案,还有些很明显是刑部官员看到犯罪的人是“当官的”,就减轻了力度,在审理时也偏向那些人。 因此,看了许多,吕渭纶心里也更加的不好受了,从北京到陕北,再到南京。 不可否认,他一路上看到了许多,也想了许多,可这些东西要在短时间内改,实在是太难了。 吕渭纶缓缓走出了中堂厅,他站在刑部的院子里,心里有些小打算,既然方邑将刑部交给了自己,那自己或许就可以让这刑部变一变? 南京三大重要职位,守备太监,兵部尚书,还有勋臣后代,到目前为止,他一个也没接触到,而且又是新官上任,他又迟疑了,自己的一些措施会不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想做些什么,可又有些畏惧。 吕渭纶想起了前些日子遇到的汤显祖和袁宗道他们,摇了摇头,他不如那些学子。 …… 他不断的在心里否认自己,一边否认又一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畏手畏脚。 转而又想到了父亲,想到了苏禾,他们会不会被自己连累? 再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在北京遭遇刺杀的种种…… 吕渭纶心乱了。 有一个司务上前问道,“大人……您这是要出去?” “我去国子监看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 没多久,吕渭纶就出了正阳门,钱管家还在门口等着。 于是坐了马车就往南京的中城去了,一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南京国子监。 在路上,钱管家告诉他,青龙是去寻南京的丐帮分舵了。 一想到要去南京的国子监,吕渭纶又想起了曾经他在北京国子监。 那时候,他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皆为第一,拿了四个第一,就被理所应当的推荐到京城的国子监。 吕渭纶也的确去过国子监听了几天课,但没多久他就不打算去了,因为他觉得那里的环境并不适合他学习。 国子监里多是世家大族或者是某些京官家的子嗣,跟他志同道合的贫困学子并不多,他觉得那里学生的质量并不是太高,于是才不去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自己已经要去当南京国子监的祭酒,有时候实在觉得,这世事难料。 他算了一算,汤显祖二十一岁中举,要是没有张居正的阻挠,在他二十四岁时也至少是个进士了,和自己差不多。 只是如今他这个二十四岁的年纪去国子监担任祭酒,恐怕难免会惹来那些学子的不服气,毕竟那里很多学子估计都比他大,更别说国子监那些老教员了。 …… 没过多久,他就到了南京国子监的门前,这国子监的设施还是朱元璋当时搞的,看起来甚是雄伟,这在当时就是大明第一。 要不是朱棣迁都带走了许多学子和教员,现在的南京国子监恐怕更为鼎盛。 这国子监建的比南京六部要大的多,这也挺合理的,毕竟是曾经的最高教育机构。 与他想的不一样,他原以为,进了国子监,估计更长一段时间都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国子监司业见过祭酒!” “国子监教习见过祭酒大人!” “学生见过祭酒大人!” …… 没错,刚进了南京国子监的大门,吕渭纶就看到几百上千人围在门口,纷纷对自己行礼。 这让吕渭纶心安些,还好,这样看来,自己还是挺受欢迎的。 司业上前一步,笑道,“吕祭酒,在下荆苓,已经担任司业十年有余,今日收到吏部的消息,您已上任,才特地在门前带学子来相迎。” 其他教习也都是脸上带有喜色,点头称是。 再往后看,那些国子监学子们的眼神中也都是充满期待。 看着这几个年纪大些的教习,和密密麻麻的学子,吕渭纶心里突然有了压力。 他怕,怕会管理不好这个国子监,管理不好的话,他就对不起大明,对不起这些学子。 刚从刑部出来的他,心里本已经很乱,但现在,变得更乱了。 …… 曾经他在京城翰林院,白天在院里整理大明会典的修订,下午去书院讲学,那种日子,他本以为是很美好的,那是京官的美好。 后来,经筵上,他被皇帝赐斗牛服,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万众瞩目。 接着,他遭遇了刺杀,那时,他第一次慌了,再往后被派陕西主考。 从北京城出来,他想的是游山玩水,一直到了山西太原,他第一次跟地方知府有了过多的接触。 帮助他们剿灭了山贼,第一次见到了山西巡抚,第一次见到了太原城卫所的军事实力。 那时候,他在一旁指挥,截止到这,他一直认为地方官是很轻松的。 …… 离开太原,他的情绪逐渐有了变化,虽然还是以游山玩水为主,可他也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那种东西就是从北京到山西,再到陕西,底层百姓的生活越来越不一样。 到了陕西西安城,由于遭遇了变故,他的那一些感受被冲没了,直到赶走北元人和大周叛军,又成为丐帮的少帮主,他骄傲了。 这种骄傲一直延续到陕西乡试的结束,是申时行的那一张白纸又将他拉了回来。 从那时起,他意识到,当官没有那么简单,而他当官又是为了谁?为了自己的仕途还是为了大明?为仕途和为大明之间又是否冲突? 他陷入了深思,开始思考官员与大明,官员与百姓之间的所有关系。 他又见到了许多举人学子,从那些学子的身上,吕渭纶看到了一些影子,他们都是未来大明的中流砥柱,可他们全部是迷茫的。 当时他认为,这都是陕西的教化搞的不行,提学官和一众地方官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到了陕北,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以为自己混的很好,可到了地方上,连个县令都搞不定。 要不是陕西巡抚正好去颁布圣旨,他那次就要丢大人了,说起来考上了状元,可还是那般无用。 由于徽县县令贪污那个事,吕渭纶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地方官员是很简单的,为百姓和为大明做事情是很简单的,他觉得要是自己当了地方官,肯定比他们做得好。 可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态彻底发生变化了,他没想到,皇帝还真给了他这个表现的机会,让他去当一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地方官。” 一个他一直以为很简单的地方官。 说实话,他当时心里是有些失望的,他本以为,凭借他做的这些事情,皇帝还是会将他在京城升官的,可他还是将朝堂想的太简单了。 从陕北到南京,他见到了不同地区的不同状况,当然,主要就是那些辛苦的老百姓,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地方官,因而更加关心那些百姓。 因此,在路途中,不断的走访民情,能帮衬一把的就帮一把,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 到了现在,国子监的副校长司业,一些教习,和国子监的学生都站在他这个国子监校长的面前,他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 地方官哪里有那么好当? 吕渭纶在想,他是刑部侍郎,又是国子监祭酒。 若是让他和刑部尚书一样混日子,那还是很轻松的,混日子,谁不会? 可他不想。 他确信自己还是有一颗炙热的心,他想为大明做出些改变,不想这个王朝就此落败! …… 可他错就错在……他一直以为地方官是很好当的,南京刑部侍郎和南京国子监祭酒,管辖的范围都是南直隶,简单来说,他现在就是个南直隶地区的地方官。 他看着如今的刑部和国子监的众人,他陷入了迷茫,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想要做出些改变,可又要从何改起?怎么改? 那些学子们眼神中充满期待,这就让吕渭纶在心里告诫自己,那些都是大明的未来,你若是想要改革,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不然那些学子就是毁在了你的手上! 他焦虑了,毫无疑问,今日对吕渭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挫败! 他以为,这一切都很简单。 可当他看到刑部的案件综述,看到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而现在的他毫无头绪,没有计划也没有目标。 他甚至……连改变的胆子都快没了。 …… 吕渭纶的意识回到现实,面前的国子监司业,一众教习和国子监的学子们还在等着他训话,他心里猛抽一下,他不想说什么漂亮话了,只准备老老实实说自己的想法。 他凝声道,“各位,我吕渭纶就是南京新任的国子监祭酒,在场的所有人里,很多人或许都比我的年纪大。” “这让我很有压力。” 这话一说出来,一些学子们开始小声作笑,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祭酒。 “既然我几经辗转,最终来到了这里,那我就一定会对这个职位认真负责。” “南京国子监,过去我不知你们是什么样子,也不知你们这些学子之中有几成能考中进士,但现在我来了。” “我来了,就要让这南京国子监与原来不一样。” “有学子可能会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吕渭纶双手负后,笑道,“怎么个不一样法,你们以后就知道了,需要知道的是,我都是为你们好。” 说完,他径直走开了,朝着中堂而去,司业和教习们紧跟其后。 …… 吕渭纶一走,这国子监的学生们开始议论起来。 “这就是六首状元吗?也没感觉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 “我觉得也是,可他的任命,是张居正在早朝提出,皇帝做出首肯的。能得到首辅和皇帝的认同,肯定是不一般的。” “呵呵,一看你们几个就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这吕渭纶是被贬下来的!” “你们想想,这六首状元,封翰林修撰,在翰林院干几年,迟早是要进六部或者内阁的,可他却混到了南京这等养老之地,还不懂吗?” 围着的几个学子听了这话,急忙追问一些细节,自此,这种说法开始被学子们认可并不断流传。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求解于海瑞 国子监里面的牌坊与大殿数不胜数,古槐树更是一大奇观,装饰华丽,北京国子监和南京国子监,这其实就相当于是两个最高学府,不过在教育资源和生源上,肯定还是北京国子监更好些。 吕渭纶几人进了主殿的中堂后,司业开始汇报南京国子监目前的情况。 “祭酒,南京国子监规模宏大,建筑相当完备。除了有射圃、仓库、疗养所、储藏室外,光教习地、藏书阁、学子住所、吃食地,就有2000余间。” “教学和管理设有五厅和六堂。五厅,即绳愆厅、博士厅、典籍厅、典簿厅和掌撰厅。” “六堂,即率性堂、修道堂、诫心堂、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 “另外就是南京国子监的学子来源,目前分为这几种,贡监、举监、荫监和例监。” “贡监是由地方府、州、县儒学按计划年选送在学生员贡国子监的学生。” “举监是会试落第举人直接入监的读书者。” “荫监是以荫袭而入监的国子监学生。” “例监是捐资财入监读书者。” …… 吕渭纶问起,“目前南京国子监里有多少学子?” “回祭酒,目前只有四千余人。” “怎么这么少?我记得永乐年间,南京国子监至少也有九千余。” “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了啊!景泰、弘治之际,这南京国子监都是已经几乎废了,还是后来这些年,这情况才渐渐好转。” “那这些生源呢?哪一部分占的比较多?” “例监占有七成……” 例监就是捐款进来的。 这样看来,这南京国子监的含金量的确在不断下滑,基本是有钱人专门设立的了。 情况比吕渭纶想的还要复杂些。 “祭酒,这些监生有文有武,文监占多数,武监只有很少一部分,而他们都要学习四书五经,以孝悌、礼义、忠信、廉耻为之本。” “另外,像是《御制大诰》《大明律令》等书籍也是要学习的。” “在完成学业之余,想要顺利从国子监出去任官还必须要经过历练政事。都要接受国子监的考试,国子监监生可以在监内寄宿,而且还发给灯火,供给膳食,享有免役的权利。” …… 这司业说的挺详细的,接着吕渭纶又听他说了许多,才算是对南京国子监有了更深的了解。 之后,有其他的官员进来,司业一一介绍,有什么监丞、博士、助教、学正等人,说起来,这些都是国子监的老师。 在这些之人之中仔细端详,吕渭纶发现,都比他年纪大。 距离他进国子监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他想了想,决定今日还先不说什么具体的变革举措了,只是和诸如司业这些国子监官员相识了一番。 之后,他就离开了国子监,今日他实在是太累了,总觉得力不从心,他认为自己还是太嫩了。 吕渭纶现在迫切想见一见座师申时行,要是他在,定能为自己指点迷津。 …… 出了国子监没多久,青龙就追上了马车。 本来刑部侍郎和国子监祭酒这两个职务就够吕渭纶头疼的了,青龙又送来一个坏消息。 “少帮主……” “不用为难,有什么就说,我今日已经受挫了,已经不在乎了。” 青龙顿了顿,“我今日去见了南京分舵主,提了您的事。” “他说……他不承认什么丐帮的少帮主,说除非帮主亲口告诉他。” 吕渭纶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就知道,让整个丐帮认可他绝非易事。 南京地面广且经济发达,这南京分舵的舵主在地位上自然是要高于开封,洛阳的,看来这也是他统一丐帮路上的第一个绊脚石。 不过,他现在对这些江湖事不太在意了,因为连刑部和南京国子监都处理不了。 他的本职还是大明的官员,如果想要对大明动刀子,还是要有权力,江湖上的事充其量只能发挥一些辅助作用。 因此,听了青龙的话,吕渭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现在他已经佛系了,这刚来南京的第一日,所有麻烦都已经接踵而至。 这算是他在官场上和江湖上的第一个考验,他想过关,完美的过关。 …… 等马车快到新家之时,钱管家缓缓的拉动缰绳,使马车停下。 这时,有一道声音在吕渭纶耳边响起,“三品大员住这种地方,倒是少见。” 他望了过去,那人是个老头,穿的很简单,一身带补丁的薄衫,就站在他的隔壁屋门下。 这老头看来是他邻居,而且应该还是个官员,不然怎么会一眼认出自己是三品官员。 虽然这人看起来年纪很大,身子却站立笔直,眉目间透露出一种刚毅之色,眼神中的目光更是坚定无比。 光从面相上来看,吕渭纶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他说是说,还是弯腰行礼。 出于礼节,吕渭纶走了过去,回礼道,“前辈也是官员?” “你一个三品大员为何要给我回礼?” 这老头皱着眉头,摆了摆衣袖,像是示意他穿这破样子,哪里像是个官员。 吕渭纶心里觉得这老头很有趣,猜测他可能是某位退休的官员,于是请求道,“先生说笑了,吕某能否进府一叙?说起来,从今日起,我们也是邻居了。” 老头扭头进院子,留下一句,“想进就进。” 吕渭纶让青龙他们先回去,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头这府上竟连个牌匾也没有。 随后,也跟着进了院子。 进去之后,他打量四周,当即有了初步结论,这老头绝对是个清廉的官员。 因为这院子里的家具,真的是没一样多余的,像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你一件也看不到,都是一些生活中要用的必备品。 跟着一路进了中堂后,更是让吕渭纶大开眼界,这屋子里光秃秃的,作为平时招待客人的中堂里,竟然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关键是,就这几个椅子也是有些破旧,都像是老古董了。 桌子上更是凹凸不平,早就该换了。 有女子进来,说是这老头的女儿,给他们两人分别倒了茶水,就出去了。 老头也很随意,说没什么规矩,让吕渭纶随便坐。 等他靠着桌子坐下以后才发问,“先生……到底是何人?” 老头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吕渭纶想到这老头这么奇怪,于是先一步开口,“南京刑部侍郎兼国子监祭酒吕渭纶。” 等他自报身份后,老头抚须淡淡道,“老夫名为海瑞。” …… 吕渭纶惊住了! 他的心里翻起浪潮,久久不能平息,他心想,有时候果然就是天注定。 刚才回来他还在想,自己刚来南京这一日心境不稳,连连受挫,希望能得到座师申时行的指点,可他明知申时行在北京,故也只是想想。 可没想到,申时行虽然不在南京,可却让他遇到了海瑞! 这下,他又有了新的寄托,暗暗决定,一定要赖上海瑞,向他请教一些。 …… 海瑞看他的异样的表情,侧目道,“怎么。你认识老夫?” “海大人清名远扬,吕某自然听过,对大人敬佩已久,今日能相见,万分欣喜。” 吕渭纶想起了那喜欢经算的程大位,真是个福星!给他的房子竟然是跟海瑞挨着! 海瑞笑了笑,“真没想到,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人还敢说敬佩我。” “还有,别叫我大人,老夫早已经被罢官多年,且就算我在任时,这官职也没你高。” 吕渭纶露出苦笑,改口还称先生。 “吕渭纶……你这名字,老夫倒是有所耳闻,是今年的状元郎?” “是。” “不错,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比我年轻时强多了,我像你这个年纪时还在读四书修五经呢!” “到了嘉靖二十八年,我已经近四十岁,才勉强中了个举人,之后的会试更是屡屡不中,说起来,你这状元还是让老夫有些羡慕的,起点就比我高的多。” “先生说笑了,吕某虽侥幸中的状元,可至今却没有什么功绩,全是纸上谈兵罢了。” “何以见得?你今年才中的状元,现在说这些尚言之过早!这才哪到哪?” “你们这些新上任的官员啊,就是太过于浮躁,静不下心来。” 吕渭纶做出反省,“先生教训的是,吕某的确是太急躁了。” “今日刚刚在南京上任,面对刑部和国子监的状况,我尽力想做出改变,可总觉得无从下手,力不从心,甚至隐隐有些不敢做。求先生解!” “求我解?老夫早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了,我才是力不从心!” 海瑞嘴上说的不太乐意,其实心里也有想法,似吕渭纶这种新人官员,刚上任就想寻求变革,还是很少见的。 至少他这股子干劲,海瑞还是很满意的,有些官员一上任,先想的绝对不是要怎么变革当前的状况,而是去想办法结交大官员,向上行贿,向下收贿,就是官场的蛀虫! 那种人,他是最看不起的。 况且,这年轻人是状元郎,又官居三品,在看到自己时还能这么谦虚有礼,没有什么架子,更是难得。 …… 吕渭纶听海瑞的语气,仿佛并不想和他沟通,于是解释道,“先生……由于官位之殊,我想做的都是为南直隶的百姓,为南直隶的学子。” “即如此,先生何能视而不见?” 海瑞又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这是在要挟老夫?” “即是为百姓,谈何要挟?” “伶牙俐齿!” 海瑞站起身来,“实话告诉你,关于刑部和国子监两方面的事,我没什么能教你的,我从来就没有在这两处任过职。” “你要是让我说说县令该怎么做……那我还是挺在行的……” “先生……” 吕渭纶眼神中满是渴望,那是对知识的焦渴之感…… 海瑞看着他,也有些动情。 这个新任的年轻官员,在此时此刻陷入了迷茫,迫切需要他来为之引个方向,指点迷津。 可他也清楚,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都有不同的思想,吕渭纶的路该怎么走是由他自己决定的,海瑞只能在一旁给予些言语启发。 于是他淡淡道,“这样。你要是说让老夫告诉你该怎么在刑部和国子监进行改革,老夫说不出来。” “即是如此,我就给你讲讲老夫的经历,希望能对你有所启发。” 吕渭纶立马端坐,将注意力集中。 二百多年前,有宋濂写一篇送东阳马生序讲述自己求学的经历来勉励一个同乡晚生马君则,现在海瑞也要讲述他的经历来教自己为官和为人,说起来,这倒是一种隔空的文化传承。 “先生请讲。” …… 海瑞走到屋门口,望了望天空,挤着眼睛,略有心酸,时间仿佛倒回到六十几年前。 “在我四岁的时候,父亲海瀚病逝,从那时起,就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 “母亲的管教十分严格,在我还很小之时,便口授《孝经》、《大学》、《中庸》等有关修身立志的儒家经典,在幼时即在我心里划上了一条清晰的伦理道德界线。” “五年前,母亲去世,我写了一篇回忆录,其中的一段原话告诉你。” …… “母亲先后苦针裁,营衣食,节费资,督瑞学,至今虽衰疾相仍,不能一息少暇女事,为疾忧计。” “日夜同瑞寝处,访询戚近,惓惓然举而托之严明之师,以琢以磨,兼有父道。瑞今日稍知礼义,勉自慎饬,若非冲年背父者,尽母氏谆谆开我力也。持家有纪法,教子有义方,律身以正义。” 吕渭纶听得认真,这些话说的是海瑞的母亲为了不使母子二人挨冻受饿,日以继夜地做针线活。 同时还时时督促海瑞学习,节衣缩食也要为海瑞找名师。 这里除了感激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培养成才外,海瑞着重说明的,则是由于母亲的教育,他才懂得了礼义,明白了做人的准则。 海瑞话语有些哽咽,似乎是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停了许久,他才又道,“在我十岁左右时,母亲将我送入私塾。” “那时的我,对一切都十分小心,在私塾里无论对同窗学子还是教习前辈,都恭敬礼让。” “对于先生长辈交下的工作从不推托,必定尽力完成。” “再往后,等我到了十四岁时,我第一次有了志向。” “那时我认为,要把努力的方向放到“圣贤”的高度,鄙弃那些不分是非、只做老好人的乡愿。” “还有所谓“不害从俗”的思想和表现,不可取。” “至于所谓“猎较受赐”,互相争夺、比较猎物的多少而邀功求赏的做法,以及“仕不为道为贫”,只因生活贫困而放弃原则的做法,虽则孔子、孟子没有明确地反对和抵制,但孔子、孟子的说法和做法是在一定的环境下而做而说的,不能以此为借口,教条地把这些东西作为行为的依据。” …… “这些思想和志向,是我十四岁时的感悟,我至今还记得。”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海瑞(一) 海瑞说的这些,都是比较先进的想法,在他十四岁的年纪,实在难得,吕渭纶一边听一边用心去记。 “在我二十八岁时,母亲靠着做针线活把我送入了郡庠。” 这郡庠说的就是郡县的“贵族”学校,那里的学费都是比较高的,由此可见,海瑞的母亲真的是很艰难,同时也很有想法。 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同时又要求他一定要有志向,供她上学。 或许她早早的让海瑞在家里种地,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但若是那样做,也就没有今日的海瑞了。 说了这么多,吕渭纶觉得,海瑞的母亲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 “母亲将我送入郡庠,我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刚入学时就写下了一篇《严师教戒》,用以约束自己的行为。” “我认为,一个人不能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也不能在纸醉金迷中糊糊涂涂地度过一生,应以圣贤为榜样,为百姓多做事情。” 吕渭纶心里重复了一遍,“以圣贤为榜样……为百姓多做事情……” “我当时在文章中告诫自己,不要只想着中科举、做大官,也不要沉迷女色、花天酒地。” “也不可放弃自己的操守,在金钱财富面前要站得稳;不能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则放纵。” “不能言不由衷;不能贪图享乐,见利忘义,无羞耻之心;不能失去浩然正气;不能隐讳不足而自以为是……” …… 想到这些,吕渭纶有些惭愧,他对自己的确没什么严格要求,甚至在刚离开京城之时多在想着如何享乐。 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没有沉迷女色,没有花天酒地,也没有为金钱财富而屈服…… 他心里记下了,这些已经能做到的,以后要保持好,那些还没做到的,以后也要尽力而为。 …… “我当时认为,如果读书只是为了求得一官半职,谋取个人富贵利达,只会写些“酸文”、“陈语”,“穷一生读书作文,于国家身心毫无补益”,是十分可耻的。” “这个想法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还有就是关于生活中的,一个人如果不在日常生活中严格要求自己,生活随随便便,则理智就会因之受到损害。礼不单只是“谦让”,还有“严肃”和“自尊”的内容。” “该尊时决不能卑,该卑时则不可以尊。” 海瑞重礼,这也是古代的礼制影响,有明确的礼制观念。 “嘉靖二十八年,我参加了科举,考取了举人。之后于嘉靖二十九年和嘉靖三十二年分别参加会试,结果都落榜了。” “但是我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志向和人生态度。” “没有把科举看作是唯一的出路,而是牢记自己的抱负就是要为百姓做一些好事。士君子由科目奋迹,皆得行志,奚必制科?” “在那之后,我被朝廷派到福建延平府南平县担任教谕一职,负责那里的教化事宜。” 吕渭纶心里知道,从这个时候起,才是海瑞真正在基层开始为百姓服务之时,可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教官掌一邑之教,一邑之臃肿薄质,俱赖其陶成。” “教化工作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地方风气的好坏,所以我要求所有从事教化工作的人必须认真负责,不能安闲以自旷。” “学堂的教育就是要使学子“义理明而心性醇”,要把学子们培养成为明白事理、品格端正,有益于大明、有益于百姓的人。” “当时,南平县的教育工作混乱,学习风气很差。例如学籍登记十分马虎,存在着虚报学生年龄籍贯,甚至冒名顶替的现象;有不少富家子弟在学堂并不读书,而是通过送银子、托关系等旁门左道获取成绩;亦有一些教习为了巴结上司,极尽献媚之能事。” “发现这些现象后,我下决心大力整顿南平县的学风!” “那是我第一次决定在地方上做些什么,做出些改变,可能就如同你现在的心情一般,不过我那时都已经四十多岁,过了不惑。” 吕渭纶想想也是,海瑞是从一个县里的教谕做起,那是一个很小的官,而自己的起点却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这实在有很大的差别。 不过,这个时候,他打断了海瑞,问他借了几张纸来,准备做些笔记。 虽说海瑞是在管一个县的教育工作,自己管的是南京国子监,这个国家性质的大学堂,但他还是觉得海瑞的经历有他可以学习的地方。 …… “经过一番调查后,我参考了朱熹在白鹿洞书院时制定的《学规》,及朱熹的学生后来在传贻书院中所实施的规章制度,为县学制定了《教约》。《教约》一共有十六项内容,整个县学无论是教习还是学子必须遵照执行。” “首先就是那些教习和助教,必须要以严师自处,对未尽职的教习,轻则训斥,重则移出县学,决不姑息!” “我在南平当教谕,前后共四年多的时间,最终的成果也还算不错。在这期间我也意识到地方教学的重要性,身任教育之职,就负有替圣人传道授业的责任。” “而要完成这个重任,如果没有良好的学风,则一切都是空话。” “我在《规士文》中对年轻学子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他们不要“恃其才学,藐视师长”;不要“小不忍而动大怒”,更不能因一些小事便聚众闹事;要尊重父母、师长,要懂得礼义廉耻,道德的建立才是成长的基本条件。” …… 吕渭纶听了这些,手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在纸上用毛笔“唰唰唰”的记下,海瑞的这些经历全部都是实践经验之谈,他完全可以借鉴到国子监之中。 “你是南京国子监的祭酒,不需要畏手畏脚的,虽然你没有权利管辖其他地方的学子,但这整个南京国子监,都归你管,你可尽情施展。” “我国家群士黉宫,导之师儒,优之廪禄,复其身及其宗族,待之不为不厚矣。至求士之可以润泽生民,还报天子者,则鲜其人焉。何上之人意在得贤,而士之所希在荣利也?” 吕渭纶听了后,回道,“先生是说……让我引导那些学子的人生方向,他们在国子监中学习,是为大明,是为大明的百姓,不是让他们去利用权力,徇私舞弊,朋比为奸。” 海瑞点了点头,情绪有些激动,“以若所为,求若所欲,负天地生人之义,孤朝廷作养之恩。非生员也!” 他是说那些只为一己私利而学习,把学到的知识用在欺骗朝廷、侵凌百姓上,既有悖天地良心,又辜负了朝廷的一片苦心,那不配成为大明的生员! 海瑞这是告诉吕渭纶,让他在重视学风学纪的同时,还更要强调引领学子们的价值观,告诉他们学习不能只为了荣和利! 这就是一个尽职尽责,无愧于心老教师的经验之谈! …… “我曾经在学堂上发问,今之从事于学,有以圣贤自许者乎?而决状元、进士于科第者,人恒壮之。此学奚自而来哉?” 这其实就是问他们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我问了,可很多人答不出来。” “之后,我说出了我的见解。” “学求以复其良而已,操心治心,此不师而师之严切者。” 吕渭纶将这句话抄写了下来,这就是海瑞认为的学习的真正意义,即读书学习最重要的是修养自己的德性,培养自己高尚的道德和人格;而不是只懂得念一些经传文字,对老师言听计从。 “到最后,我告诉他们,如果没有高尚的志向,没有实现志向的坚韧不拔的精神,一举一动都生怕有所得失,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这些人尽管有志向,也是底气不足的,结果必定是一事无成。” 这句话……仿佛就是说给吕渭纶听的。 他在京城被刺杀了一次,之后又被贬来贬去,因而心里生出惧意,可就如海瑞所说,若是这样,即使他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绝不可能实现。 听了他的一席话,吕渭纶是真觉得相见恨晚,老天真应该早点让他结识海瑞这个人生导师,这个官场前辈。 …… “嘉靖四十二年,我当时已经五十二岁,被调入京城户部。” “当时的嘉靖皇帝,一心盼着长生不死,一些别有用心的道士就趁机巴结,投其所好,劝说他吃所谓的“长生不老”之药。” “还听信一些道士的胡言乱语,要在仙人巷修建一座灵坛,用来供养花非花所进奉的灵芝仙草。” “仙人巷一带是百姓聚居的地方,百姓们知道要建灵坛后,忧心忡忡,纷纷反对,并联合起来抵制。他又听从道士们的花言巧语,下令锦衣卫强行拆去百姓的房子,造成大批百姓无家可归。” “与此同时,嘉靖皇帝由于长期服用所谓“不死之药”,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坏。一些奸臣趁机掌控朝政,大权落到奸臣严嵩等人的手中。” “这些奸贼肆意迫害忠良,胡作非为。对陛下的行为及混乱的朝政,当时几乎没有人敢站出来讲一句公正的话。” …… 海瑞顿了顿,他又哭了。 到了这里,吕渭纶听了也有些动容,海瑞讲到现在只哭过两次,第一次是说他母亲的扶养之恩,现在就是说到了嘉靖皇帝。 他也不知海瑞和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刚毅的老头,绝不会是会那种轻易就哭的人,能让他哭出来,肯定不一般。 几分钟后,海瑞缓了过来。 “我当时……很愤怒!国不成国!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明迟早要完!” “于是我写了一疏,名为治安疏。” “这疏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我当时说这是天下第一事,因为事关皇帝,事关大明,事关那些权倾朝野的奸臣,更事关普天下的所有百姓!” “在此疏中,我直言,皇帝肩负着替万民作主的责任,如果无视百姓的疾苦,则这个皇帝就是不称职的皇帝。” “而大臣的职责就是要为皇帝分担忧国忧民的重任,要随时提醒皇帝做得不足、看得不明的地方,如果不是这样,则这些大臣就不是忠臣。” 吕渭纶有些震撼,海瑞这一疏,先批判皇帝,再批判奸臣,这实在是一个忠臣的内心强烈呼喊。 海瑞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也许这才是称得上是他的先生,至于申时行……他虽为自己的座师,但他的性格太软了,简单来说,他不适合明末! 在明末这种环境下,申时行那安于现状,不求改变的性子看似是在按规矩稳妥做事,其实就是在加重大明的“病情”。 …… 海瑞看着天,“陛下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 “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驰矣。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 “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 “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这,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他这是将社会现状摆在了嘉靖皇帝的面前,并明确的指出,皇帝在晚年违背了其年轻时励精图治的作风,错误地把精力放到修炼长生不老的方术上,为了求得仙术,一味大兴土木,不爱惜民力,甚至已严重到了二十多年不问朝政的地步! 又列举了他为求仙长寿,疏远了与父子、君臣之间的感情,以及由于长期耽乐于西苑,使皇后受到冷落等事实。 这些错误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人心涣散、奸臣当道、百姓受苦、怨声载道的局面;国家更是到了“家家皆净而无财用”的危险时刻。 听到这话,吕渭纶心里暗自叹息,嘉靖皇帝二十多年不问朝政,他哪里知道,以后的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他们两个倒像是在攀比,比比谁更荒废的时间更久。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海瑞(二) “写下这些之后,我又写了其他的一些举措。” “迩者,严嵩罢相,世蕃极刑,差快人意一时称清时焉……”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也,人未有不顾其家者。内外臣工有官守、有言责,皆所以奠陛下之家而磐石之也。一意玄修,是陛下心之惑也。过于苛断,是陛下情之伪也……” “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长生也……” “陛下又将谓悬刑赏以督率臣下,分理有人,天下无不可治,而玄修无害矣乎?夫人幼而学,既无致君泽民异事之学,壮而行,亦无致君泽民殊用之心……” “诸臣必有为陛下言者。诸臣言之,陛下行之,此则在陛下一节省间而已。京师之一金,田野之百金也。一节省而国有余用,民有盖藏,不知其几也。而陛下何不为之?” …… …… 海瑞沉声道,“在最后,我劝说陛下,所谓求长生不老之药,都是些骗人的鬼话,诚恳地希望他能“翻然悔悟,日视正朝”,与大臣们一起重振朝纲,抚恤百姓。”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 “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这两句话,也就是治安疏的结尾了,这充分表达了海瑞的意志,他是想让嘉靖帝知错悔改,除奸臣,明法治,弃玄修,做一个明君,造福百姓,造福大明。 关于治安疏,嘉靖帝去世已久,吕渭纶也不是那个时代的人,没经历过那件事。 可当他听到海瑞说出这些内容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却是都被调动了起来,那种时候,奸臣当道,皇帝昏庸,没一个人敢说出内心的话,只有海瑞!他敢!他写下了治安疏! 海瑞……才是大明需要的人! 只要有他在,人们都知道,有一个忠义之士一直在关注朝堂的种种,一有问题,他就会发声,他要试图唤醒那些装睡的人,成不成功不知道,可那种奋而提笔,直面权贵的勇气,在嘉靖年间的朝堂上,仅此一人。 …… 说到这里,吕渭纶也被海瑞的那种情感影响到了,他在想以后的自己能否在万历荒靡朝政之时,及时叫醒他。 他有这个勇气吗? …… 海瑞继续说着,“嘉靖皇帝知道后,在朝堂上勃然大怒,将奏本扔在了大殿之上,当即就下令要把我抓起来。” “皇帝身旁一个宦官说,海瑞这个人神经不大正常,经常口出狂言。听说他来呈奉奏本时,已知道一定会触犯陛下,罪当必死,于是买了一口棺木,遣散了所有的僮仆,和妻子作了最后的诀别。他一定已在家里等待皇上的发落,是不会逃跑的。” 说到这里,海瑞笑出了声,“你别说。当时这宦官猜的还真对,我知道皇帝不可能看了奏本就会醒悟,知道必死无疑,因此根本就没打算跑。” “当天,我就被锦衣卫抓捕入狱。” “事后,我听好友说起这件事,据说皇帝将我抓起来之后,过了一会又读起治安疏,一天里反复读了多次,感到叹息,还对身边的宦官说:海瑞这个人可与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纣王。” “也就是因为皇帝稍微悔悟,我并没有被处以死刑,之后也从锦衣卫的刑狱转到了刑部的大牢。” “刑部的官员对我还不错,这个事就这样逐渐被压了下去,这一压就是十个月。” “嘉靖四十五年(1566)十二月,这个一直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没了……” 说到这里,海瑞又哭了。 由此也能看出,他对于这个皇帝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昏庸,修道,但这仍然不影响海瑞对嘉靖皇帝的忠心。 这就是封建帝制,皇帝就是大明国家的象征。 …… 吕渭纶心里浮现出嘉靖皇帝的一生。 明世宗朱厚熜,明王朝的第十一位皇帝,年号嘉靖。 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玩乐一生的武宗病逝,因无子嗣可继承皇位,太皇太后张氏就命内阁大臣在宗室子弟中挑选继承人。 大臣杨廷和等提出:“兄终弟及,按序厚熜当理。”张氏也没有异议,就下诏拥立朱厚熜为帝,这样15岁的朱厚熜意外的在1522年当上了皇帝。 朱厚熜原本是个藩王,受封在安陆,就从安陆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在京师郊外,内阁大臣们用皇太子的礼仪迎接这位新帝。 朱厚熜来京之前已经熟知礼仪,就拒绝参加这个仪式。 他责问众臣:“遗诏写得很清楚,我是遵照兄终弟及的祖训嗣皇帝位的,你们用太子的礼仪迎接我,难道我是来做太子的吗?” 大臣们这才明白小看了这位15岁的小皇帝。朱厚熜不仅机敏,而且态度强硬,很注重维护自己的权威。 于是,大学士们立即重新安排迎接仪式,改由皇太后率领群臣上表劝进,劝进表上了3次,朱厚熜才觉得合乎天子之礼。 然后他于午时从大明门入宫,举行了隆重的祭祀和登基仪式后,才正式称帝,即明世宗,次年改元嘉靖。 朱厚熜以“嘉靖”为年号,是希望能平乱求治,革除弊政,兴复明王朝,可见他即位之初,就很有雄心。 可好景不长,由于皇帝非常信道,从嘉靖二年起,就日日香花烛灯,搞得皇宫中烟雾缭绕,几乎变成了道观。 嘉靖三年冬,他将江西道士邵元节诏入皇宫后,就开始学习长生之术,他一心想长寿,将朝政也搁置一边不理了。 从此就开始他的皇宫修道生涯,并一直延续到他去世。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在宫中修道,更干出一些肮脏的事迹,他不断命人从民间挑选淑女入宫,以供他玩乐,不少女子因此被残酷折磨致死。 而就是因为他这个癖好,嘉靖二十一年,皇宫里爆发了宫女造反事件,某一日,他在乾清宫西暖阁里呼呼大睡之时,身边无人侍奉,十几宫女拥上来,拽住世宗,打算用绳子将他勒死。 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事后,皇帝先后处死的有100多人。 这起宫女弑君事件,史称“壬寅宫变”。 嘉靖帝被刺杀没死,他认为就是上天庇佑,把他大难不死的原因归于他修道的结果。 于是从那时开始,他就更为崇信道法,就搬到西苑的永寿宫居住,专心修道以求长生,不再见任何妃嫔宫女,也不见朝廷大臣,彻底不理国事了。 这就给了奸臣严嵩机会,这严嵩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惯会阿谀奉承,就被嘉靖帝看中,选为心腹。 这严嵩上台首辅,首先就是随便找个理由除掉那些曾经与他不和的人,于是这朝堂就乱了,更别提什么吏治了。 …… 大明政治腐败,北元人就瞄准了时机,准备驰骋中原,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六月,北方鞑靼部首领俺答率军进攻大同,总兵张达等人阵亡,守城全军覆没。 在这之后,更是兵临北京城下,京城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这里就有个搞笑的事情了,皇帝长时间没出宫理政,这次是众大臣一众请求下才愿意出来。 等他一出来,大臣们就将军情告诉了他,嘉靖这时也懵了啊,他并不是不想当皇帝,他只是想当一辈子皇帝。 北元人要夺他的皇帝,夺他的大明,这怎么能忍? 嘉靖皇帝当下就暴怒,说要派兵去剿灭他们,于是连连急呼,指着一众大臣,“兵部尚书是谁?快来见朕!” 因为一直久居宫中,别说兵部尚书,就是六部的尚书,他也一个都不知道。 礼部尚书徐坚在一旁着急道,“陛下!兵部尚书丁汝夔就在您右侧站着啊!” 嘉靖皇帝看向右侧,指道,“好,就你,快去负责京城的防卫,朕命你统兵剿灭北元人!” 最后,北京城倒是守住了,北元人却在北京城周围的州县里烧杀强掳十数日才散去。 还是同样的道理,大明政治乱了,其他国家都不是瞎子,看得清楚。 于是。东南沿海的倭夷越来越多,他们在沿海地区亦是无恶不作,造成了非常恶劣的社会影响。 由于北京城差点被攻下,嘉靖皇帝终于有了一点醒悟的意思,他也不想人还没长生,皇帝就做不成了。 于是采纳了内阁的建议,在沿海一带设立巡视大臣,从而有效地加强了海防。 再往后明军中出现了一批优秀的将领,比如戚继光和俞大猷、刘显等人,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倭寇之患终于解决了,南方重新安定。 嘉靖四十年(1561年),严嵩在徐阶等大臣的合作下垮台,揽权17年的严嵩终于被赶下台了。 继任的内阁首辅便是徐阶,为人还算清正,至少要比严嵩好得多。 可首辅换了,顶多京城的吏治上要好很多,皇帝却还是不作为,整天修道。 于是才有了海瑞的治安疏,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二月,户部主事海瑞上疏劝谏,直言皇帝的修道之事劳财伤民,祸害大明江山。 结果,海瑞也说了,皇帝仍然没有悔改,将他关了起来。 嘉靖皇帝在二月份将海瑞关起来,过了十个月,在十二月份的时候,就在乾清宫驾崩了,终年60岁。 仔细看嘉靖皇帝的一生,只有在执政初期稍微有点明君的样子,可没过几年,就不行了,一代伟人也曾经对他有过评价,说他“炼丹修道,昏庸老朽,坐了四十几年天下,就是不办事!” 嘉靖皇帝死后,他的老三即位。 明穆宗朱载垕,是明朝的第十二位皇帝,年号隆庆,但他只当了六年皇帝便去世。 隆庆皇帝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懒惰好色。” 但有一点他比嘉靖皇帝强,那就是他不修道。 当时的他上位后就批准张居正和内阁首辅徐阶草拟世宗“遗诏”,借父亲之名,将朝廷中风光了几十年的道士们都抓捕入狱,依律定罪。 同时又停止了所有的修观建殿工程,斋醮活动和采买香烛等物也全部停止了。 这样一来,这皇宫终于不像是一个修道寺庙了。 接着又将海瑞等人无罪释放,穆宗还下令,隆庆元年(1567年)全国百姓一半的赋税和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以前拖欠的赋税也一律免除。 这些举措令满朝文武和全国百姓都感激涕零,于是穆宗即位初期就有了新气象。 …… 但他真的很懒,在做完这些事后,他竟和嘉靖皇帝一样撒手不管朝政了,整天躲在后宫享乐。 过了几年,身体就垮了,隆庆六年(1572年)五月二十五日,穆宗在早朝时就突然中风,不能言语,第二天就驾崩了,享年36岁。 隆庆皇帝死了,他只有两个活着的小儿子,那就是朱翊钧和潞王朱翊镠,但潞王这时刚出生没多久,肯定是当不了皇帝的。 于是年仅十岁的朱翊钧即位称帝,次年改年号为万历。 …… 世人或许大多都认为明朝是葬送在万历皇帝的手上,但吕渭纶却认为,明朝真正开始腐朽,埋下祸根之时就是嘉靖皇帝在位那四十几年。 明朝那么多昏庸的皇帝,为何偏说是嘉靖呢,因为在他之前,有些皇帝虽然烂,但是在位时间很短,不像嘉靖,一直在皇宫里玩了四十多年。 嘉靖其实是个聪明人,你看他修道四十多年,但大明的权柄都一直在他的手上握着,这种情况从他十五岁即位之时就一直保持着。 他聪明,但他就是不干正事。 如果说吕渭纶认为大明毁在了嘉靖皇帝的手中,那大明的军事力量绝对是毁在了朱祁镇的手上。 …… 明英宗朱祁镇,明王朝的第六位皇帝,他在位期间发生了土木堡之变,使大明的精锐军事力量尽皆溃散。 他这个人没什么功绩,却最喜宠爱宦官。 土木堡之变,朱祁镇率领的五十万明朝精锐部队,全军覆没,他自己还被俘! 这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 五十万精锐军队,这其中的有多大的份量? 从这时候起,老朱家辛辛苦苦营造的大明部队就基本没了。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海瑞(三) 吕渭纶对这段历史想了很多,等他回过神来,海瑞还在谈他的经历。 “嘉靖皇帝去了,隆庆皇帝登基,那时我也从刑部的大牢里出来了,这都得益于徐阶和张居正。” “当时,徐阶为内阁首辅,嘉靖皇帝临终时命徐阶草拟遗诏,可以说我的生死权都在徐阶手里握着。” “徐阶摇摆不定就问他的学生,也就是张居正。” “张居正说,海瑞的确是一位既廉洁又有能力的官员,只是喜欢找富人麻烦而已。” 说到这里,海瑞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插了一句道,“他哪里懂我?我没必要和富人过不去。” “最后,徐阶综合考量,就起草遗诏,说将我释放,官复原职。” …… 吕渭纶听到这里,心想这徐阶还挺好,等于是救了海瑞一命,于是问起,“先生定和这徐阶关系很好?” 海瑞面色淡然,“嘉靖年间的徐阶是一心为国为民的贤相,能顶着压力,与严嵩那个奸臣周旋达十一年之久。” “更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不过……” “他若是侵犯百姓的田地,那就不能怪我翻脸不认人!” “嘉靖以后,我被调派巡抚南直隶地区,决心清查田亩,当时徐阶就在这里侵占土地,最后他不肯上交土地,我就将他那个为非作歹的弟弟抓了,并没收了他侵占乡农的土地,结果就被他罢了官。” 吕渭纶听后有所感,海瑞的确是一心为民,不管他是首辅还是皇帝,该出手时必然不心软,这种魄力,他就没有。 他甚至怀疑已经被这个王朝磨平了棱角,金殿传胪那一日,他还敢当着皇帝的面怼张居正。 可现在,再让他怼,他就不太敢了…… “既然说到了徐阶,那就再说说张居正!这对师徒,都是首辅,救过我,但也都罢过老夫的官!” “万历二年(1574),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要参加科举考试,当时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吕调阳,而吕调阳与张居正共事多年,因此引起了文坛学子们的一片不满之声。” “他们猜测其中必有舞弊的行为,但又鉴于张居正的权势,故敢怒不敢言。” “鉴于舆论的压力,张居正也顶不住了,他当时就给我写信,希望我不要在这时候出头批判他,同时想让我对吕调阳说些好话。” 吕渭纶对张居正这些操作有些迷,看来万历二年那时候,他的权势还并没有太鼎盛,不然他何必绕这么大弯。 “我当时收到信后,就给吕调阳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吕渭纶已经能猜个大概,肯定是让吕调阳不要徇私,这样才能解释,为何那一年张居正的儿子会落榜。 更解释了,后来海瑞被罢官的事实。 “今年春,公当会试天下,谅公以公道自持,必不以私徇太岳;想太岳亦以公道自守,必不以私干公也……” “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这样,在这件事后不久,我就被罢官了,这一罢就一直到现在,而这期间的内阁首辅都是张居正。” …… 说完这些,海瑞走到一边的书柜里,抽出了很多书籍,那些书都是他亲自写的,他将这些书一本一本的整理好,都交给了吕渭纶。 “这些书都是我被罢官后,在家写的,你如果觉得有用,你就拿去看。” 吕渭纶将这些书籍一本一本都接了过来,经他仔细查阅一番之后,发现这些大部分都是有关民生的,要不然就是有关军事政治的。 而这些书籍,据说他曾都送给一些地方官员,甚至这书上的一些政策也被一些官员实施于现实之中。 由此也能看出,海瑞虽然被罢官了,但心仍为百姓着想,为国家着想,为大明着想。 他看着面前这个老头,心想,他心里应该也是很想为官一方,为百姓服务! 海瑞接着开口道,“你是南京国子监祭酒,又是南京刑部侍郎,没必要担惊受怕的,在这整个南直隶没几个官职比你高的,除非是京城里的那些老狐狸真的想搞你。” “但如果他们真的想搞你的话,那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既然这样,还不如放手大胆的去做,你心中想做的事!” “千万不要因为畏手畏脚而停滞不前,否则你很可能会愧疚,后悔一生。” 听到这里,吕渭纶心中的迷茫渐渐被拨开,海瑞的一生是为国为民的一生,是与豪强、奸官斗争的一生,也是清廉自律、深受百姓爱戴的一生。 他在做事情之前,首先考虑的绝对是百姓,是大明,而没有在乎一些权势大的官员,或者文坛中的士人对他的看法。 他就是做了自己心中最想做的事情,纵使他现在被罢官多年,闲赋在家,可他仍然能心系大明,心系百姓,写出这些书籍,为地方官员贡献出他的一些智慧和一些经验。 也许这个老头真的不为他得罪权贵而后悔! 可吕渭纶觉得他肯定还是有些遗憾的,遗憾的是,他已经60多岁了,已经半身入土了,也就是说他不能为大明服务多少年了。 这个勤奋一生,操心一生的官员,离他生命的尽头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他相信,如果现在张居正给海瑞一个机会,让他去治理地方,他绝对还是会愿意复出的。 这跟张居正没有关系,跟皇帝也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心系百姓。 想到这里,吕渭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现在还年轻,跟海瑞比起来,他还有很多的优势,他没什么好迷茫的,现在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海瑞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看起来他是真的讲的口渴了,同时也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回去,今日天色已晚,就到这里了,他日若是还有问题,可再来问我。” 吕渭纶收起他抄写的东西以及海瑞的一些书籍,问起,“先生……您还没说关于审案子的事,我想听听您在任县令期间是如何审案断案的?” 海瑞心里暗道,这小子,竟如此贪心,难不成想把老夫的一生所悟全给偷去? 他想了一番,还是不准备跟吕渭纶多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寻找自己的方式方法。 “我在淳安县里当过几年县令,那里的很多案情都非常复杂,我没什么能教你的,唯有细心认真。” “你既然能考上状元,那说明你的才智是不弱于我的,相信你能比我这个老头做得好。” 说完,海瑞也不顾他,自己独自就离开了中堂,朝着偏院去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思考沉淀 海瑞不想聊了,吕渭纶也不强求,今日也算是重新有了方向,确定了信心。 他对着海瑞的背影行礼,而后就离开了。 等出了他家,吕渭纶站着回味今日的经历。 来到了南京,成为南京刑部的右侍郎,又是南京国子监的祭酒。 这两个职务给他的只有压力,但他经过听海瑞的种种,心里已经释然了。 海瑞多次被罢官,待在家里,仍然还是心系百姓,而自己现在正当就任,身负重责,却畏手畏脚,实在是悲哀。 他心里暗下决心,从今日开始,吕渭纶这个人就要变了,他不能再懒散了,他要振作起来,重新规划南京刑部和国子监的未来。 但今日海瑞说的那些,他的那些经历,吕渭纶还是准备斟酌着来。 海瑞这个人,毫无疑问,绝对是清廉为民,没有黑点。 但吕渭纶觉得,从他的一生来看,他这人有时还是有些偏激,也就是性子太急。 有些时候,他或许可以换一种温和的方法,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样他也可以更多为百姓服务,为社会服务。 …… 说句实话,海瑞在一定程度上只能当一个优良的地方官,若是让他当内阁首辅,他当不好。 吕渭纶心里当然是有所取舍的,他要学海瑞的兢兢业业,一心为民,要学他的清廉一生,不贪污不徇私,要学他的敢于直言,敢于做事,敢于创新。 但海瑞那种直性子却是不太适合他的,吕渭纶自己也清楚,他的性格不是这样,也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改变。 大明需要变革,但也不能太急,必须循序渐进。 …… 想了许多,最后吕渭纶还是回到了家里,他一直进了后院,王徵凑了上来。 “先生,现在稳定了……我想给家里写封信。” 吕渭纶摸了摸他的头,“去,你去写,写完交给我,我帮你寄过去。” 等王徵乖乖的去写信,他也想起,收了王徵为学生实在也是凑巧,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如何了。 不过,北元人很快就被赶走了,想来应该也没事。 说起写信,他也想到,如今稳定下来,他也该给京城里写几封信了。 吕渭纶先去了父亲的房间,看到他已经睡下了,便轻声掩门,转而回到自己的房间。 苏禾也已经洗完躺在被窝里,“相公,那邻居是何人?你竟说了这么久?” “你或许不知,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海瑞。” 吕渭纶没有立刻准备洗漱,而是去到了书桌的周围。 “相公……你还不休息?” “唉,今日实在很累,但明日的事还有很多,所以今晚,我可能又要一夜不眠了,你先睡!” 苏禾轻声应了一声,却也没睡,只是一直看着吕渭纶。 …… 他现在心里装有许多事,觉得要是放着不做,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首先,吕渭纶就准备先将几封信给写了,他取出小型宣纸,拿出细一些的毛笔。 这第一封信,他准备先写给潞王的,信中内容就是说说他如今在南京的状况,这个是必不可少的。 接着,他一想,这潞王种植的土豆也已经到了收成的时候,要问问他土豆的情况,最后就是再随便问问其他的事情。 这封信写完,转而拿出另一封来,这是要给座师申时行写的。 给申时行写信,有些东西是不敢写的,于是就随便说了些日常,并向先生问好。 接着就是顾宪成和萧良有,他在京城的这两个好友。 最后他决定写一封给大儒书院的院长,就告诉他,自己也是被迫无奈,欠他的银子,会补偿他的。 …… 等写完几封信,吕渭纶又写了几个菜谱,这东西关系他的财产,还是有点必要的。 写完菜谱还要整理石头记的稿子,既然准备挣钱,那就多面开花,不仅从酒楼上入手,还要有自己的书堂。 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了,苏禾也躺着睡着了。 他却还没干完,接下来,他要思考,想想明日该如何整顿南京的刑部和国子监,海瑞说的对,在这整个南直隶里,他有权管理这两个部门,不用怕谁。 于是,提起毛笔,他又刷刷的写了起来,写的就是他的一些政治规划。 …… 等他听到隔壁海瑞家的公鸡报晓,也知道,自己通宵了。 吕渭纶面前是一张又一张的废纸,他一晚上写了许多规划,是不断进步也是不断更新的过程。 苏禾听到声音也披着衣服坐了起来,“相公……” 吕渭纶走了过去,笑道,“我又要走了,我也仔细想过,并不想在南京混日子,当了这个官,就要做事。” 于是,没有停留,吕渭纶又出了家门。 也许他是对不起苏禾,但他更牵挂的是大明江山,虽然他人薄言轻,并不能像张居正那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海瑞又何尝不是从地方做起呢? 如果南京这个地方,他都做不好,那就别提北京,更别提国土如此广袤的大明了。 …… 南京的新房看起来还可以,虽然和京城的比起来要小的多,但是已经算不错了,而且隔壁还是海瑞,这样他也能随时求教。 这其中是要有程大位那个包租公的功劳,那家伙也算是热心肠,因为一道题和自己相识就敢借钱,看来还是不错的。 他刚想到这里,门前突然出现一辆马车,停住了。 车上下来一个穿亮丽绸缎的中年男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吕渭纶有点心虚,“怎么,你不会这么快就来要账了?” 程大位一副高傲的姿态,撇嘴道,“我像是在乎这点小钱的人吗?” “这么早,你来做何?” 他拿出两个充满褶皱的本子,“给你,这就是那两个酒楼的账本,有了这个,那两个酒楼的掌柜就会认你的。” 吕渭纶接过账本,随意翻开,第一页上写的是酒楼的名字和创办时间,“春香楼,万历五年开办……” 再接着翻到最近记载的地方,吕渭纶大眼一瞪,上个月仅一月,这酒楼就亏损了几十两,这一年下来,还不是至少要亏几百两! 这程大位果然是个“商人”。 吕渭纶将账本递给青龙,脸色明显不好了,“你就是来送这个的?” “当然不是,我还要借你那学生一用。” “你是说王徵?你想干嘛?” 程大位摆出无辜的模样,“他一个小孩儿,我还能干嘛?当然是跟他研讨经算。” 吕渭纶白他一眼,“一小时一两银子。” 程大位不甘示弱,“哼!也可以,那这院子还是我借给你的,我也要收息了!” 吕渭纶:“……” …… 几分钟后,王徵出来了,被程大位带着上了马车,并且专门安排有仆人服侍。 走的时候,这小子竟然没一点不舍的样子,还带着很享受的神情,这让吕渭纶心里很酸。 这程大位不就是有钱吗?有钱就很了不起吗? …… 第一百二十章 刑部老大的第一步 等程大位走后,吕渭纶坐上马车,青龙陪同,在他的吩咐下,钱管家将马车行驶到应天府的周围。 这应天府门前的府街算是南京比较繁华密集的路段了,吕渭纶来这里就是准备买点吃的,诸如水果,糖糕之类的。 他计划买两份不同的,一份给刑部尚书方邑,一份就给海瑞。 …… 待挑选完以后,马车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静谧闲适的地段,这里的院子都格外的宽敞,装饰的也格外华丽,这应该就是刑部尚书住的“南京别墅区”了。 吕渭纶到了以后,方府的大门是开着,他今日其实并不是想来送东西的,只是想问问方邑关于刑部变革的事情。 毕竟名义上,方邑才是南京刑部的一把手,要是干什么大动作,还是必须要告知他的。 进了方府,有仆人带领,很快吕渭纶就见到了方邑。 这老头穿了一个简单的薄褂子,看起来甚是凉爽,安静的躺在长椅上。 “吕侍郎。怎么起这么早?” “方尚书……下官想要在刑部……” “关于刑部的事情别跟我说,老夫都说了交给你,我现在并不想听到刑部这两个字。” 随后,方府的仆人笑着接过青龙手里的东西,方邑笑了笑,“吕侍郎,去。” …… 吕渭纶脸上勉强挤出笑容,便跟方邑告别,离开了方府。 等他走后,心里暗道,你这老头……既然你这样说的话,有些事情还真的好办多了…… …… 钱管家驾着马车,青龙跟着,三人一行很快就到了正阳门,住在中城的好处就是离工作地方都挺近的。 南京刑部在挨着的东城,南京国子监就在中城的北边。 今日吕渭纶特意早早的出来,除了要来看方邑之外,还有就是准备规范一下这刑部官员的工作时间。 这南京刑部的官员想要好好做事,那首先就要让他们紧张起来,忙碌起来,不能再让他们习惯了懒散的日常作息。 虽说南京的刑部往常是个闲部门,可以后就不一定了! 吕渭纶下了马车后,直奔南京刑部。 钱管家和青龙则是去忙他们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有很多需要他们学习的地方。 青龙要去调查这南京城里的江湖事宜,钱管家身为管家,就要去摸清楚这南京的一些风土人情,以及熟悉这南京的城市街道等等…… 对此,吕渭纶也基本不怎么过问。 等进了刑部后,他最先感觉到的就是静。 门前的值班小吏先注意到了,急忙起身行礼,“大人!您怎么来这么早!” 吕渭纶没有回他,而是选择先进几个班房里看了一圈,结果就发现,除了那几个值班的人员在趴着睡觉,其他的官员都还没有来。 这怎么行? 他站在院子里,通知小吏将他们那些值班的官员都给叫起来。 那些官员们一听侍郎已经来了,齐刷刷的都进了在院子里纷纷站在吕渭纶的后面。 这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阵仗,大清早,整个南京刑部完全变了样。 新来的刑部侍郎双手负后,面色严峻的站在院子的中央,其他的小官员都紧张的站在他后面。 由于刑部侍郎只是将他们喊出来,并没有交代他们做什么,因此,他们现在就只能面面相觑,不断的揣摩这新上司的意图。 吕渭纶也没想做什么,只是今日他就想立下一个规矩,这规矩就是以后刑部要早起上班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混日子,只有这样才能便于他以后工作的开展。 既然是南直隶的刑部,那就要负起责任来,这冤假错案不是多吗,因此吕渭纶心里就出现了一个新的主意,他要让这些刑部的官员们先进行学习。 这个学习的过程简单来说就是进修,进修是要接受考核的,考核不过的就一直接受进修。 通过后,每一次南直隶各府递交上来的案子进行复审的时候,他们都是要进行交叉审核,以防止地方官员在其中做手脚。 他甚至有想法,让刑部的一些官员定期去地方府上巡视案情,巡视当然就只是巡视,没有权力,可即使是这样,恐怕也能吓到那些地方官,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因为刑部的官员去巡视后将情况报上来,最后一个地方的各种情况在年底考核之时是要看他的各方各面的,如果说哪个府的地方刑罚被刑部给否决了。 这还是很严重的,虽说南京这些府里四品以下的官员提名任免权都是在南京吏部手里,可他们也是要参考其他的部门的意见的。 吏部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敢徇私,因为还有六科给事中随时在稽查吏部的任免情况,放大了说,还有都察院。 都察院里的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那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这里说的是南京,北京的话,要是吏部尚书同时还是内阁首辅,那就另说…… 南京还有一个独特的地方,那就是还有南京守备太监中的内守备,名义上他们是负责南京城的各项日常管理。 可实际中,某些被皇帝看中的那些守备太监权力极重,甚至什么都管,因为他们直接和皇帝联络…… …… 同样的道理,吕渭纶也不怕没办法拿捏这些刑部的小官员,若是他们不愿意进修,仍然懒散,那他大可在年终刑部官员总评上给他们来一句,“懒惰无用,不与刑部合。” 这些刑部下面的官员,昨日吕渭纶也都注意看了,大部分还是挺年轻的,约莫20-30岁的占比最大,在这个年纪,应该还是都带有干劲的,前途光明,总不想都一直待在这刑部当个小官员。 否则要是真的都跟刑部尚书方邑那悠闲的样子,那这南京刑部真的废了! …… 没过多久,南京刑部就迎来了第一位“上班”的官员。 他刚一进院子,看到众人全部都在院子里注视着他,原本欢愉的神情瞬间就变得呆滞了。 接着他又看到吕渭纶,于是作揖道,“大人,这是何意?” 他并没有得到答复,另有一个值班的司务将他拉到一边,让他站在院子里的角落,并将他的名字给登记在一个小本子上。 在这之后…… 有人给吕渭纶搬来一个桌子和椅子,他就坐在院子里办公,这桌子正对着刑部的大门,上面摆着诸如大明律法之类的书籍。 另有几个司务在院子的一旁摆上桌子,桌子上有笔墨纸砚,他们是负责统计迟到的刑部官员。 渐渐的,官员来的越来越多,刑部院子的角落里站的也越来越多。 他们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这是干嘛?迟到就要接受“公开处刑?”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上面有人罩着? 今日的南京刑部显然更热闹些,这不仅是刑部的官员没有想到,就连其他部门的官员们也顺带看戏。 吕渭纶就坐在刑部的院子里,专心致志的钻研大明的律法,显得很淡定。 从他坐到这里以来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院子的角落也站了十数个刑部的官员。 那些官员们此时的小心脏都在砰砰乱跳。 他们并不知道一会这新来的刑部侍郎会怎么处置他们,不过看样子……情形很不妙! 那些刑部的值班官员全部都在幸灾乐祸,他们似乎是在庆幸自己昨日值班,要不然他们也定会和往常一样,懒洋洋的上刑部打卡。 在同一个部门的同事面前丢人就算了,关键是…… 刑部大门的门口围了许多其他部门的官员,有礼部的,有吏部的,还有兵部的等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个热闹还是人人都爱的。 门口那些官员迟迟没有离开,他们也想看看这新来的刑部侍郎会怎么整治刑部,要提前防范一下。 虽说目前这是在刑部,可就怕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出现部传部的现象,那就糟糕了! …… 大约又过了十数分钟,这刑部的迟到官员终于来齐了。 一个个都被刑部的侍卫给压在院子的角落,一脸沮丧。 吕渭纶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就将手中的书籍放下,命一个司务过来汇报。 这司务名为彭锦,看起来像是个老实人,这也是吕渭纶第一个记住名字的刑部小官员。 自他下了命令后,就数这彭锦干事最卖力,的确更显眼些。 他将小册子双手捧上,笑道,“大人,您请看!这里就是所有迟到的刑部官员。” 吕渭纶大致扫了一眼,淡淡道,“刑部的侍卫何在?” 有两排刀卫拱手奉命,“全听大人吩咐!” 但这时,那些迟到的官员更慌了,内心无数个念头飘过。 外面的那些其他部门的官员也有些颤颤的,虽说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这代入感也太强了。 同为南京六部,很难说他们以后会不会迎来这一天的到来。 …… 有个迟到的刑部官员大胆开口询问,“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只是迟到而已!” “别紧张,迟到就按迟到的来算,交由都察院处理。” “都察院……” 这些官员乖乖的被刑部的刀卫押着出了刑部,看起来像是犯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干了什么大事被抓了呢! 就在这时,门外的官员们突然一哄而散,这倒不是因为刑部的刀卫们出去了,而是有人来了! 刑部门外发出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彭锦脸色上带有慌张之色,就连刑部院子里的那些侍卫也一样。 这个时刻,时间仿佛凝滞,众人的神情发生剧烈的变化。 而这,全部只是因为这沉重的脚步声。 …… 吕渭纶看到他们这异常的举动,也被这种感觉传染,下意识的站立起来。 他的目光望向刑部门外,那些刚刚被押着出去的刑部官员全部拱手下拜,并且停了下来。 这让吕渭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大人物来了? 大脑作出极速反应,吕渭纶准备出去看看,人是他押的。 一边的彭锦拉住了吕渭纶,慌张道,“大人……这脚步声……应该是南京的守备太监中的内守备大监,王公公!” 哦?内守备大监……也就是说,这就是南京城里权势最大的太监了! 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京城中权力最大的人! 吕渭纶想起了海瑞的话,也没有太紧张,淡定的出了刑部大门。 他瞄了一眼,面前是两排太监,皆腰束长剑,有八个人抬着轿子,轿子里的人…… 那服饰是……飞鱼服! 吕渭纶没有再继续多看,带领刑部官员走到轿子前方,行礼道,“南京刑部侍郎吕渭纶见过守备大监!” “哦~你就是吕渭纶?” 这王公公的声音有些阴阴的,让他只听了一句就心里发寒。 随后,吕渭纶的视线里渐渐看到了这飞鱼服。 他下马车了。 这王公公面色发白,但是双眼中释放出的眼芒却犀利无比,眉头更是抹有一丝深红色,再配上一身飞鱼服,给人的感觉是既阴森又怪异。 吕渭纶端立而视,“公公认识我?” “桀桀~” 王公公眼睛一挤,走到一旁,吕渭纶也跟了过去。 “放心,在这南京,有人给你交代过,尽心办事就行。可若是你干一些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之事,那我也不得不为民除害,为陛下整顿吏治!” “交代过?王公公指的是……” 对方诡异的笑了笑,手指轻微抬起,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便上轿子准备走了。 吕渭纶转身,“恭送王公公!” 其他刑部官员也一同行礼恭送。 …… 等他走后,刑部官员心里各有忧虑。 吕渭纶将彭锦叫了过来,“你在这里南京刑部当了几年司务了?” “回大人,五年了。” “那前几年,这南京守备太监是谁?” 彭锦想了想,应道,“大人……是张宏张公公,现在的他应该在北京城,在陛下的身边了。” 原来是张宏。 刚才吕渭纶就在想,什么有人交代过,仔细想想,官职大的,他就认识座师申时行,还能有谁呢? 可申时行那么小心,定然是不会因为这个就动关系的,更何况,这南京守备太监,申时行的手也不一定有能力伸过来。 南京守备太监直属于皇帝,其他人都没有权力干涉。 现在看来也只有张宏是有可能的了,自己曾经在西安和他一起平定北元和大周的入侵,可能张宏这也算是在向自己示好? 想来想去,吕渭纶又否决了,张宏不是那种人。 也许他是回京受到皇帝的褒赞,将自己这份人情算进去了,顺手而为罢了。 不管怎么样,张宏还是有心了。 …… 吕渭纶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可刑部的其他官员却是被吓到了。 “原来他认识内守备王公公?” “完了完了!以后这南京刑部的生涯必定是会苦不堪言!” 几个被押着的刑部官员心里更难受,本来还想着这件事过后就去找刑部给事中看看能不能从中将这件事调节一下。 这下好了!新来的侍郎认识王公公,那就不用提了! 他们只能老实接受吕渭纶的处罚,看来从今日开始,这南京刑部真的要变天喽!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刑部新规矩 等那些迟到的刑部官员被刀卫押去都察院后,吕渭纶就带着刑部官员回了刑部。 他们一回去,其他几个部门的官员就开始热议了! “离谱!这刑部侍郎刚一上任竟然就有王公公罩着?这还得了!” 另一个官员摇头道,“啧啧!这刑部的官员是要完蛋了,还不知道这新来的刑部侍郎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只求咱们部的尚书别跟他学。” “呵呵,你们两个别想太多了,这吕渭纶虽然是六首状元,可那又如何?别忘了,这是他第一年进入官场。” “一个没有官场经验的新人,又这么年轻,胸中一腔热血,同时还是新官上任。” “要我说……他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等他碰壁,他的所有意志会在瞬间全部崩塌,再无翻身之日!” “现在他蹦哒的越高,以后他摔的也就越惨!” …… 其他几个官员听了他的话,还是不能认同。 一人提议,“不如我们打个赌?我出五十两白银,就赌这刑部侍郎能坚持一个月。” 立马就有人响应,“我出二十两。” “我三十两……” …… 六部的官员们今日终于迎来了一个热门话题,自然不能轻易放过,现在南京六部的景象就是,刑部大院鸦雀无声,没有被惩罚的那些官员都在认真工作。 而其他的部门则是炸开了锅,有言语谈论的,还有私下打赌下赌注的…… 刑部的刀卫手带着那些迟到的官员们,很快就到了都察院。 接待他们的是都察院的一个佥都御史。 “你们这是做何?带这么多刑部官员来?” 一个刀卫禀告,“御史大人,我们是奉侍郎大人的命令,这些人迟到,需要接受惩治。” “迟到……” 这御史刚听到迟到时,并不以为然,迟到有什么?南京的官员,能来上班都不错了! 但一想是刑部侍郎开口,自己要是不办,对方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他又瞅了瞅,这刑部迟到的官员可是不少,这侍郎疯了? 但他想了想,这也不关他的事,是那刑部侍郎送来的人。 于是就随意道,“官员进部迟到,各打杖二十!” …… “嗷呜!” “啊~~” “痛啊!” …… 都察院传来一阵惨叫后,很快,这些迟到的刑部官员还是老实的被刀卫押着回去了。 虽说吕渭纶头上有王公公,但很多人此时还是心生恨意。 这如何能忍! 他们这一帮文人官员在刑部干了许多年,还不是都安然无恙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仅丢人!而且屁股疼! 一路上他们三五成群的,都有小声嘀咕,商量着该如何应对这新来的刑部侍郎。 今日发生的事情,正已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南京的所有的政治机关,这其中主要就是南京六部和五寺。 这些迟到的刑部官员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被无数同僚同情。 …… 等他们回到刑部大院,院子里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刑部侍卫们都站在院子里巡逻,都是面色严肃。 猛一看上去还以为刑部戒严了呢! 这些官员蹑手蹑脚的进了刑部大院,拉住一个侍卫小声问道,“侍郎大人呢?” 侍卫斜他一眼,“去国子监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也增大,“唉!累死我了,这新来的侍郎还不如尚书大人呢!就这样挨了二十板子?” “是啊!冤枉死喽!他们其他五部的官员,哪一个没迟到?甚至还有没来的呢!” “明日你们准备怎么办,还来吗?” “肯定来啊!先看看,若是这侍郎一直这样下去,那我就请病假。” 其他官员质疑,“病假?除非你是真有病,否则你要是作假被查出来,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官员被怼了一句,又开口道,“这个不行,我也可以用回家省亲的名头!说起来,我那老母亲在河南,我也许久没回去看过了。” 其他官员听了他的主意,有些心动,正在想之时,彭锦从偏房出来了。 他看着几人笑道,“各位同僚,恐怕不能如你们所愿啊!” “你们刚才不在,侍郎大人走之前说了一个新要求。” 这些挨打的刑部官员顿时觉得情况不妙。 “彭锦!你小子,现在不会是已经搭上侍郎大人了?” “呵呵,今日来,就是你给我们记得名字,看来你很受这新侍郎的喜爱啊!” 彭锦也不愿与他们过多辩解,只笑道,“侍郎大人说,让我们每个人各自背诵熟悉相关地方府县的刑罚情况,并加快审视地方交上来的案件,当然还有最基础的大明律法。” “五日一考,大人将会亲自出题,若是考核不过的,以后将会少很多下地方的机会……” 这些刑部官员有些懵逼,“什么下地方,你快说清楚,这侍郎到底说了些什么?” “大人说,考核通过的将有机会被他推荐到地方去巡视地方的刑事案件,学习经验。这也是他定的刑部新规矩。” 有人赶紧追问,“那你说……这下了地方,那不就更自由了?没有侍郎,没有都察院,没有给事中,更没有内守备的监督了?” 彭锦摇了摇头,“这个,侍郎大人并没有告知于我。” …… 听到了这个,那些刑部官员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全部冲进办公房开始忙碌起来,现在就有一个现实的逃离苦海的办法摆在他们面前,谁还不积极呢! …… 吕渭纶坐着马车,驾车的是两个刑部小吏,自从他九阳神功练得更加熟练后,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带个侍卫也是多余的。 所以方才从刑部出来,他一个侍卫都不准备带,不过在刑部门前遇到那王公公时,还是让他有些畏惧的。 那太监从头到尾都散发出一种阴森的味道,内力也看不穿。 能跟张宏一样受皇帝信任,守备南京的,想必也是武功极为高强的。 马车从正阳门出来没多久就进入南京的中城区,来到朱雀街一直向北走,又过了十几分钟,他们才到了南京国子监。 他这样跑东跑西的实在有些难受,关键是他的家就在中城区,这样一来,他每次从刑部到南京国子监其实都要经过他的家门附近。 每天一次三过家门而不入。 今日他来国子监其实已经想好要做些什么了,有些东西必须要及时下定决心搞,绝对不能耽误。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国子监的两个新约 昨晚,吕渭纶熬了一个通宵,还是有收获的,那就是他依照海瑞在县学约束的那种端正学风教风的方法也制作出了一个《教约》和《学约》。 一个是用来管制国子监的教习,一个是用来管制国子监的学子。 他缓缓进了国子监的大门,门口的那些小吏早将他认了出来。 吕渭纶在国子监的几个分庭院里浏览,发现一些学子在课堂上昏昏欲睡,而老师也当做没看见。 这就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了,这些学子们晚上肯定没有休息好。 现在这种时代又没有手机,他们也能瞌睡成这样,也不知大半夜在做何。 他接着又在走了一圈,在逛到博士厅之时,他发觉目前这还有很多闲散的五经博士在有说有笑的,由此看来,他们是没事做。 再往后走,是藏书阁,书阁里有许多学子,但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学习。 他缓缓走进藏书阁里,途径一处书桌时,望了下去,这学子还正看的津津有味的,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他身旁站着。 吕渭纶看上去……这…… 这上面画的是一些女子图…… …… “你在看什么!” 大约盯着看了两分钟后,吕渭纶一把将书给收了,同时由于他的声音响起,很多学子也向这边看过来。 有几个学子将他认了出来,急忙行礼,“学生见过祭酒!” 藏书阁的先生也急忙走了过来,“祭酒!下官不知您来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吕渭纶一把又将书扔到了这书阁先生的身上,“你自己看!” 而刚才那个学子则因为害怕,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 “祭酒!学生知错了!学生知错了啊!” 书阁先生一看,脸都紫了,一怒之下将这书给撕了。 而后拱手道,“祭酒!是我的错,没有严格看管藏书阁的学子。” 这学子看的这么大胆,他还说是没有严格看管,吕渭纶一猜便知,这书阁先生平时就不是没有严格看管,因为他是根本没管。 …… “咚——咚——咚!” 远处的人工钟声响起,悠扬长鸣。 正好,这是那些学子们也下课了。 吕渭纶下令,让所有的书阁学子们到国子监的外院集合。 与此同时,书阁先生和吕渭纶也前往国子监的中堂里,那里很多人都在,比如副校长司业,还有一些重要的教习,助教等等…… 在得到吕渭纶的命令后,他们再一次派人去敲响了钟声。 钟声短暂的响了三次,这就意味着要集合。 学子们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十分后,已经全部在国子监的外院等待。 被没收书籍的学生现在慌的一匹,已经哭的没人形了,他以为祭酒是要叫来整个国子监的人一同看他的笑话,顿时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是一个学子,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 等到诸学子在外院集合完毕后,吕渭纶相继宣读了他写的《教约》和《学约》。 听完之后,众生喧吵不停,按照吕渭纶的规定,他们国子监简直就是要彻底改头换面了。 首先关于教习,助教以及博士等人的《教约》上,其中就有一些特别狠的,对于玩忽职守的教师,轻则警告、处分,重则开除,决不姑息。 这个玩忽职守包括的范围特别广,像什么教课时间没有尽责,敷衍了事,管理学子日常生活时没有用心等等…… 还有一条更厉害的是,巴结上司,献媚取宠,贪污受贿,徇私个别学子等严重违反《教约》的行为,直接开除,并永不录用。 这一条,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在场的国子监里的一些教习肯定干过,而且还不少。 吕渭纶此举就像是蚍蜉撼大树,谁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顺利实施呢? …… 他在教约中还提到,“教官掌一邑之教,一邑之臃肿薄质,俱赖其陶成。” 把教书这件事上升到社会层面了,说是不用心教学子那就是在祸害民众,祸害教育风气。 听了这些东西,国子监的教习们如坐针毡,很多人看上去看很正常,还在微笑,但其实额头上已经有许多汗珠,不停地在擦汗。 吕渭纶最后补充的是,这个《教约》从今日起正式实施,以前国子监的一些教习们做什么事情,他不再追究,但今日往后再犯,他必严惩。 在这里,吕渭纶还提到了他的另一个职业,便是南京刑部的官员。 说什么有谁不服的可以试试一条龙服务,经过他这个国子监祭酒直接进刑部大牢,一步到位…… 毕竟国子监的正规教习,那都是属于朝廷管辖的,是大明的官员,他们贪污受贿,徇私舞弊,那就是触犯大明律,直接入刑。 就算那些临时的教习,听到直接开除,也有些惧怕,这么好的一份工作,若是丢了,不知从哪里还能找到。 肉眼可见,吕渭纶宣读这个《教约》对国子监的全体教职工来说,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 紧接着,他读《学约》,在开篇就定下了一个规矩,学生们早起必须围绕着国子监跑上三圈,既是锻炼身体,也是让头脑清醒。 除此之外,他要加强对学生休息舍的监督和管理,防止一些学子在晚上还睡不好觉,从而坏掉了一天的学习状态。 其他的还有一些恐怖的规定,比如学子们往常呆在国子监的考核制度被改了! 由吕渭纶所说,改为周测,月测的考核,每一年还有两次综合考量。 周测和月测的成绩全部记入学生的个人总评,如果有成绩太差的,会接受惩治,并叫家长进行沟通,与其他学子进行不一样的教学方式,简称集训。 还有就是,为了丰富学子们的各方面文学素养,吕渭纶立下规矩,说会让他们在学习四书五经的同时,挖掘其他方面的知识,同时要注重培养他们的价值观和礼仪道德方面,这些是海瑞教给他的。 关于实践的部分,他也说了,要加强学子们的实践活动,光学理论知识就是纸上谈兵,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对学子们来说,吕渭纶只是想管的严一些,只要学子们不犯什么严重的错误,是不存在开除一说的,他也相信,这个年纪的孩子,或多或少会犯错,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危害社会,危害大明,那就还有救。 到了最后,吕渭纶说这教约和学约只是初步的计划,或许后期经过他和司业商量还会有所改动和增加内容。 但至少目前来说就是这些。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伯温的后裔 在场的众学子听了吕渭纶的两个新约后,都有些站不住了,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好日子到头了! 但事实上,吕渭纶还有一些对于国子监整体的政策,都没有公布。 那就是,以后他要扩大贡监的规模,提高例监的门槛。 也就是说要加大南直隶地方府州县的保送名额,并提高捐钱进国子监的银两。 以前是多少两银子,那从今往后,就翻三倍! 他心里还有一个决定就是,用这些例监收的钱建立一个贫困学子的助学金。 这些助学金就用来资助那些地方上家庭贫困的学子,因为银两的问题而难以入学的,或者就是入了国子监但是学习生活过得很拮据的等等…… 当然,有了助学金就要有奖学金…… 成绩好的自然也会得到国子监的大力嘉奖! …… 心里有一副宏图在吕渭纶心里渐渐成型,现在还早,他也只是想想,具体的操作过程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具体分析。 在宣布完这些后,吕渭纶决定让这些学子们先围着国子监跑三圈,熟悉熟悉流程。 国子监里那些武学教习就起到了监督和陪跑的作用。 等学子们在一片哀嚎中跑起来以后,吕渭纶在和司业聊天。 “荆司业……这两个新约,你怎么看?” “祭酒会不会步子迈太大了?下官以为,这太快了!” 吕渭纶叹息道,“不怕快,先试试,后面可以再放缓速度,吸取经验,不断改进。” 他也知道,这样一来,光打压例监这一件事,他就会得罪很多人。 但没办法,总有人要第一个探路的,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来了! …… 他看了一会儿,学子们大多身体素质都不太行,刚跑了没多久就有一些气喘吁吁的,这怎么能行? 要知道,科举考试那三场,到了晚上,温度都是极低的,每年都有很多考生因为身体不行,病倒在了考场上。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干扰因素,要是哪个考生学的经纶满腹,结果因为身体原因而没有完成科举,那就太亏了! 而且在殿试上,皇帝的录取考虑因素也很多的,有些进士看起来软绵绵的,太瘦弱,风一吹就倒了那种感觉,皇帝也是会觉得靠不住。 但你要看起来身体很结实,腰杆子挺直,目视前方,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 这时他注意到一边落单的学子,他并没有去跑圈,现在还跪在地上,就是刚才看小黄书的那个。 吕渭纶的目光扫过来,吓得他一激灵,差点磕头在地。 “你怎么不去跑圈?” 学子微微颤了一下,头部都不敢完全抬起来,“祭酒……您……不追究我了?” “滚。” 这一个字出来后,这学子才连滚带爬的翻身而起,飞速离开这里,生怕祭酒反悔。 …… 学生们刚跑了一大圈,就有人撑不住了。 有十数个学子扎堆朝着他这边来,本来吕渭纶以来他们是想请求休息,结果还真吓到他了。 “吕渭纶!” 那学子上来指着他猛喊一声,也没行礼,没一点对师长的尊重。 有教习立即呵斥,上前拦截,“住口!祭酒的名讳也是你们能叫的?你们几个想做什么,造反吗?别忘了,这可是南京国子监!” 无论怎么样,他们今日是已经出头了,吕渭纶知道,宣布两个新约总会惹人不满的,可没想到竟先是这些学子发出霸道的不满。 荆司业在一旁,脸上也很难看,这南京国子监祭酒没上任时,他作为司业全权掌管这国子监的大小事宜。 现在国子监的学子作出这种事情,也足以证明他的管教不严。 当下时,司业没有选择去训斥那些学子,反而躬身对着吕渭纶,拱手道,“祭酒!是下官平时疏忽,才造成今日的局面,请祭酒治罪!” 至于那些学子他们根本就过不来,因为立马就有武学教习用武力将他们拦下了,防止他们伤到一众教习。 “吕渭纶!你真是不知好歹!陛下将你贬到此处,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到了南京,你竟然还不安分,硬要被免职回家才乐意吗!” 那学子仍是在大吼大叫,没一点学生的样子。 听到这里,吕渭纶心里挨了一刀,这就是在打他的脸,他今日刚颁布两条新约,结果就被他们这些学子当众羞辱,自然不能再忍。 如果任由这些学子们放肆,对自己的名誉影响事小,关键若是阻碍两条新约的实施的话,那等于他开局就崩盘了。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国子监侍卫!” 立马有侍卫听从吩咐将那些学子们围了起来,但他们也不敢动,只是围了起来。 荆司业刚才立马认罪,本以为可以以退为进,让祭酒忽略他的责任,结果那些学子们竟还蹬鼻子上脸,说的越来越过分。 这让他一时手足无措,如今看来,他这个司业是撇不开责任了,事情闹大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提醒吕渭纶的,“祭酒!他们这些学子……你动不得!” “我也没说要动他们,休学就可以了。” 司业激动道,“祭酒!休不得!” 吕渭纶皱眉,有些不爽,“为何,我一个国子监祭酒还不能让几个学子短暂休学了?” 荆司业轻声道,“祭酒……他们的身份不一般!那领头吼叫的学子是诚意伯刘世延的小儿子,备受宠爱!” 诚意伯……提起这个名字,吕渭纶想起他在刑部看的那些关于勋臣的信息,这诚意伯最初是朱元璋封给刘基的。 刘基何许人也?刘基,字伯温。智谋盖世,以经天纬地、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高超谋略纵横捭阖,决胜千里,帮助朱元璋打天下,最擅长的就是谋局、布局、做局、破局、控局。 刘伯温不仅精通经史子集,而且擅长天文地理、兵法韬略、帝王之术,可谓全才。 明朝建立后,民间多流传,“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说法。 …… 此时的诚意伯刘世延应该是刘伯温的第十一世孙,时过境迁,朱元璋死了两百年了,刘伯温的后代也是不一代不如一代。 关于这个刘世延,吕渭纶也在刑部看到过他的黑料……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暂时给诚意伯一个面子 南京刑部尚书方邑,那个老头虽然是来南京养老的,但还算他有良心,将南京的势力情况都跟自己交待了。 吕渭纶本身也知晓一些关于南京的政治格局,因此他着重研究的就是南京的外守备和协同守备。 也就是南直隶地区那些勋臣的后代。 毕竟无论是南京兵部尚书还是内守备王公公,他们都是代表着皇帝的意志,关键他们只有一个人。 而勋臣后代……这就很多了,还是世袭接任的,他们一个家族里,一人得道承爵,鸡犬升天。 关于诚意伯刘世延,吕渭纶在刑部的地方书籍里查到的是,近十年前,他曾经贿赂勾结过南京的国子监祭酒,因此被当时的隆庆皇帝勒令回家闲住,并夺俸半年。 到了几年前,朱翊钧当皇帝时,他又因为说了一些大不敬的话,得罪了一些官员,被南京的地方官员弹劾到京城。 于是,万历就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但由此也能看出,勋臣后代仗着祖上的一些功勋,只要不是举兵造反那种大事,皇帝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略微的惩处。 …… 吕渭纶看着面前的这群学子,恐怕多数都是什么勋臣家族的后裔,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大胆。 任一般家庭的学子,即使管的严着,也最多私下抱怨,也只有他们才敢仗着家族有实力敢作出这种不敬的事来。 那领头的,按照司业的说法,就是刘世延的小儿子,吕渭纶在心里暗道,这小子还真会给他老子找麻烦。 刘世延被皇帝罚过两次俸禄,这都是留有案底的,等下一次他再犯事,人们将他的过往搬出来,肯定又会加重责罚。 不说别的,就凭他儿子在国子监嚣张跋扈,无视师长这回事,再结合刘世延之前徇私国子监祭酒,绝对又会让他被言官抓住把柄。 但吕渭纶并不想将此事闹大,本来他是想将那几个学子开除,现在看来,不用休学了。 要是将他们休学,那诚意伯肯定会伙同一众勋臣来国子监大闹,跟那种天生带爵位的人闹,绝对是吃亏的。 人家怎么闹都不会死,有祖上荫护,但他不一样,一个南京普通官员罢了。 而且要是让诚意伯闹起来,他定然会攻击自己在国子监颁布新约之事,到时候就更不好办了。 …… 总之,为了稳住事态,吕渭纶只得暂时屈服,命国子监的侍卫撤回来,同时也不再提休学之事。 虽说这件事他忍了,挺没面子的,但吕渭纶在心里作出打算,顶多这一次,他们若是以后再闹,必然要开除,否则他这个祭酒就一点威严也没有了。 吕渭纶知道,这只是改革的第一道阻力,以后尚未可知…… 这些学子被罚去面壁思过,抄写经书,他们走了,但教习们很明显过意不去,一个个跑来认错。 吕渭纶也没制止,他们这些教习的确有错。 他将一众官员叫到国子监一处院子里,把他的一些计划告诉了他们,在听了过后,教习,博士和助教们都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只说会鼎力支持。 看来他们也是慵懒惯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出招,我拆招就行了! 但有一条事关这些教习的俸禄,那就是日常考核,据吕渭纶说,他会不定期派官员统计国子监内各个官员的教学情况来打标准。 表现不好的直接扣俸,扣掉的俸禄去嘉奖那些表现好的。 他跟这些教习们实在没什么说的,他们和学子不一样,学子是不能轻易开除的,但教习可以。 若是他们实在不作为的话,开了就完事! 想来南京国子监当教习的人多的是…… 最后,吕渭纶跟司业沟通了几句私话便匆匆离开了国子监。 …… 这就是一人任两职的辛苦之处啊! 要在国子监和刑部之间来回跑,但每次他觉得累的时候,就会想到海瑞,一想到海瑞,顿时没有一点劳累的感觉,反而会觉得羞愧。 跟海瑞那坎坷的人生比起来,他这点儿累,这点儿苦算个屁,白捡了一个六首状元…… 在刑部,吕渭纶也就是一直在看书,他回去之后,发现那些官员还是听话的,看来考核制度对他们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 与此同时,他在刑部时,也第一次有官员拜访他,就是其他几个部的郎中之流。 在交谈的过程中,他们表达出了前来拜访的意图,那就是想劝他停下这么激进的部门制度改革,否则会使其他部分迎来效仿,并指出,“没有皇帝的南京,你这么上心有什么用呢?” …… 吕渭纶跟他们说不清楚,随便搪塞他们几句,就让他们滚蛋了,毕竟郎中可跟他不是一个体量的,要谈也带让同等级别的侍郎来? 有时候他觉得,这官场上真应该让海瑞跟他们掰扯掰扯,就应该让海瑞当都察院的一把手,但是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也是很悲哀的。 不过至少还是能把那些徘徊不决,试图加入装睡群体的人给挽救一下。 刑部的官员这种兢兢业业的状况,还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吕渭纶也清楚,想要延续这种工作风气,他就必须起到带头作用,首先就是早上迟到的问题。 他要是来的晚,那他这一条规则就不攻自破了,所以只要他在刑部侍郎一天,就必须提前到岗。 还有就是关于考核制度这一点,若是他迎来调任的情况,那这些估计也没了,其他的刑部侍郎不见得就会搞这一套。 所以说世事无常,变化多端,吕渭纶现在能做的就是坚持做好现在还在任的日子,以后到底怎么发展,那就说不准了…… 等他准备出刑部之时,竟然还有刑部官员悄悄的想要给他送银子,说是想让他宽松待遇,考核时能顺利工作,并承诺,每天早上一定准时到刑部。 吕渭纶当时大概看了,这些银子可能有几百两,不得不说,他还没这些刑部的小官员有钱。 对于这种行为,他当然是严厉的进行批评,并将这人在刑部的档案上记上一笔违规违纪,待年底吏部考核时会上报。 这样一弄,那小官员直接裂开。 可总有人会心存侥幸,鉴于这件事,吕渭纶又在整个刑部公开表示,要是还有人被他发现行贿受贿徇私等行为直接上报都察院,一点面子都不留。 这算是彻底摧毁那些妄想靠行贿蒙过关的刑部小官员的心思。 在做完这件事后,吕渭纶又一次出了刑部,再次前往国子监去。 但他也只准备去国子监逛一圈,就去酒楼看看,因为这时已经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辣白果能吃? 吕渭纶刚出了刑部,就看到了青龙,看来他也已经忙的差不多了。 “少帮主,我又去和那南京分舵主沟通了,他还是表示坚决不承认您的身份。” “无所谓,有时间再处理丐帮的事。” “额……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洛阳舵主传来消息,洛阳城附近的丐帮人数激增,空前鼎盛,据说这次他们洛阳分舵的丐帮弟子人数都快要赶超开封舵了。” “甚至不少开封分舵的丐帮弟子也转而去洛阳城参加……” 这倒是出乎吕渭纶的意料,“人多了是好事,但也要能管理好才是,管理不好就会适得其反。” “少帮主说的是,开封分舵主已经加派了几个长老去协助了,这是他给您的信。” 说完,青龙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吕渭纶打开看了两眼,这信上写的字迹还不错,是标准的小楷,应该是舵里的军师写的。 内容大概就是开封分舵主也眼红洛阳分舵的情况,也要想实行同样的规制。 “不行。开封城位置特殊,暂时还是不动,等洛阳分舵能稳住半年再说,到时候也能给开封分舵提供一些成功的经验。” …… 青龙应下了,却又提起另一件事。 “今日我在南京城巡视时,发现这里也有南刀帮的身影。” “我从南京分舵里得到消息,南刀帮也在这里驻扎几年了,并且那个传说中的刀圣似乎也在这里……” 吕渭纶坐上马车,本来最近他是不想听这些江湖事的,但一听到南刀帮,总是会激起他心里那块隐藏许久的记忆。 淡淡道,“还有呢?” “南刀帮弟子的大本营多在苏州府的太仓州,据说他们在太仓州那里混的如鱼得水,似乎有官府罩着……” 太仓州…… 吕渭纶心里有了数,再结合之前在洛阳城发现关于南刀帮的蛛丝马迹,大致已经能猜到刺杀自己的幕后真凶! 这样看来,丐帮少帮主这个身份的确不错,他要是在某一天能一统丐帮还怕什么刺杀呢? 况且……最近这段时间,他的九阳神功已经是越发熟练了,可以说已经到了入门阶段。 他有信心,再次对上洛阳遇到的那个断了右手的独手男子,已经能轻松应对! ……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吕渭纶又去国子监逛了一圈,发现学风有所好转,但这很可能表面上的假象。 《教约》和《学约》也被贴在了国子监的主学堂的公墙上,凡是上堂的学子们都能清楚的看到。 司业比以前的态度要好一些,表现的更为拘谨。 之后没多久,吕渭纶就离开了国子监,想要改革,一朝一夕是不可能的,还是要经过时间的考验。 他现在准备去程大位的酒楼看看,赚点小钱,他的那些现代菜谱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在青龙的陪同下,他们很快找到了酒楼的位置,这位置还挺好,紧对着秦淮河,这么大的人流量,酒楼还能赔钱,可见这程大位实在是没将这两个酒楼放在心上。 “春花楼……就是这里了。” 刚一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香气,有两个女子迎了上来,一个身穿石榴红色的长裙,一个穿着乳白色的精简衫袍。 两个人的共同点是……笑容灿烂,身材别致,穿着暴露…… 难道程大位这酒楼就是靠这种方式来吸引生意的吗? 这家伙不会搞灰色经营了? 青龙那家伙似乎对这两个女子很满意,那眼睛都看直了,堂堂丐帮左使,被两个女子诱惑的脸色红扑扑,江湖大侠的气质在此刻丧失全无。 “咳咳……青龙,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又引来更多女子,她们虽然看到吕渭纶穿的官服,但似乎也见怪不怪,直接围了上来,大胆的挽起他的胳膊。 “这位官老爷~来到我们春花楼,还那么正经呢~” …… 不多时,酒楼的掌柜过来了,细问才知道,原来是程大位派来的新“老板”,于是赶忙给供了起来。 这种花月场所,吕渭纶并不想多待,就开门见山,指出他们就是来送菜谱的,要求酒楼的厨子学会这几道菜,并主推。 春花楼的几个大厨很快被喊到了一起,吕渭纶告诉他们,“今日我就送出三道菜谱,你们几人需得认真听,认真记,一个星期后,谁做的最好,那谁就是这春花楼唯一的主厨了,月俸翻一番。” 一听到有涨工资的机会,几个大厨也是瞬时就眼睛放光,双眸炯炯有神。 自从这春花楼开始赔本不赚钱后,程大位就没怎么管过他们,更别提涨工资的机会了。 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他们可不能放过…… “我这三道菜,一荤一素一汤。” “荤菜名为青椒肉丝,素菜名为油煎椒豆腐,汤名为番茄蛋花汤……” “你们先将这三道菜名给记住!” 几个大厨听了后,愣神间又觉得,果然提俸禄是没那么容易的,这三个菜的名字,他们做厨子十几年,听都没听说过。 “官老爷……这荤菜中的青椒是何物?和这油煎椒豆腐中的椒可是同一种物品?” 吕渭纶点了点头,“青椒你们没听说过?” 几个大厨登时觉得受到了侮辱,来自一个外行人的侮辱,可他们还真不知道这青椒是何物。 吕渭纶一看他们几个这一个个纯真且懵懂的眼神,才知自己应该换个说法。 “咳咳……是我口误,应该说是番椒……” 一说番椒,几个大厨还是不懂。 这可真是为难到吕渭纶了,早知道就去实地考察一番了…… 没有办法,吕渭纶又详细描述,“番椒丛生,白色花,味辣色红,当然还有青的……” 终于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什么了,于是激动道,“官老爷,这我知道!这不就是辣白果吗!我们家后边有个读书人,他的菜园里就有种这个东西,种的特别多。” 辣白果…… “原来是辣白果?官老爷您早说啊,那不就是一种花吗?那东西能吃?” 几个大厨面面相觑,想了一会儿,顿时觉得他们又被侮辱了,这个当官的到底会做菜吗? …… 吕渭纶猜测就是这种东西,于是果断道,“你们没听错,这东西的确能用来吃……”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欢吃菜根的书生 春花楼的几个大厨看到对方这么斩钉截铁的话语,就想继续听他说说,便没有反对。 “这青椒肉丝,首先就是要考验你们的刀功了!” “一块猪肉,先切成细薄片……” “官老爷,要多细?” “铜钱那样的厚度,能做到吗?” “这……是有点难度的,不过我们只要慢一些也是可以的。” “切成细片,而后将他们层层叠落,一层搭着半层摆放整齐,再切。” “这次是竖着切,要切成长条状,这便是肉丝!” “所有的肉丝切完之后,就要切青椒和红椒,准备姜片,黄酒,酱油,盐以及微量面粉……” “将肉丝和除青椒红椒以外的调料放在一起,均匀搅拌。” “接下来就是起锅烧油!油快热时将搅拌好的肉丝倒进去,翻炒。” “炒好之后捞出来,锅里再放青椒和红椒。” “翻炒这些番椒,等差不多的时候,再将刚才捞出来的肉丝重新下锅,混合翻炒,至此,青椒肉丝就已经完全做成!” 几个厨子点头称已经记下了。 “素菜,油煎椒豆腐,这豆腐你们该知道?” “官老爷……这您就说笑了,豆腐谁还不知道啊?” 这豆腐其实也是朱元璋爱吃的,明朝建立后,朱元璋和马皇后在皇宫里吃遍山珍海味,但某一日,他们突然想起曾经贫穷的日子。 那时的朱元璋,别说豆腐了,就是有的吃就不错了,因此在他打下明江山之前,最想吃而不得就是豆腐。 马皇后于是进言,“大明初立,民生凋敝,百废待兴,陛下当以节俭治天下。” 从那以后,朱元璋下令以后皇家每顿饭里都要有豆腐,算是忆苦思甜,提醒皇室里的所有人,不要忘记曾经的贫苦日子。 …… 吕渭纶熟练道,“拿出一块豆腐,首先还是切片,不过这次切的要厚些,你们自己把握,切完后开始准备调料。” “青椒切成铜钱眼那么大的辣子圈,大蒜蒜末,酱油两勺,糖一勺,盐一勺,半碗清水。” “将这些调料倒入碗里。” “接着,再准备一个碗,倒入鸡蛋液,把之前已经切好的豆腐片给沾上鸡蛋液,在这之后再沾上微量面粉。” “准备完这些东西,就可以将豆腐下平底铁锅中煎,煎的过程中撒上刚才准备好的调料就可以。” “豆腐注意不要煎的太久,太软就不好吃,出锅之前再撒上一把大葱!当然最好是章丘大葱!” …… 这章丘大葱在嘉靖年间被皇帝称赞甜脆,因此也成为皇宫的贡品,被封为葱中之王。 几个大厨听了这些,已经是沉浸在其中,这官老爷说的一些做法对他们来说不仅新鲜而且细腻,平时他们酒楼哪有那么讲究? 不管什么肉,切成块,有味道就行了,反正那些客人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吃的,而是…… 做成这个样子,费那么多功夫,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相应的回报…… “最后一个汤——番茄蛋花汤!” 有厨子打断道,“官老爷……这番茄又是何物?我也不知。” “额……准备来说,应该叫番柿,花似榴,来自西番的一种植物……” 刚才那个厨子又惊道,“花似榴……这东西,我家后边那个书生也种过这等东西……” 这下吕渭纶也有些好奇了,这书生精啊!在别人都以为这东西是观赏性植物时,那家伙又未卜先知提前吃了起来? “那求生叫什么名字?” “洪应明,就住在咱们酒楼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等我说完,你去将书生请来问问,就说我一个官员请他来的。” 那厨子称没问题,吕渭纶便继续讲道。 “番茄蛋花汤第一步,起锅烧油倒入番茄,注意要切成小块,放一勺盐,把番茄炒碎,炒成糊状,加入清水。” “碗里打两个鸡蛋,加入几滴白醋,这样才更蓬松嫩滑,淋入锅中关火,撒上小葱花和芝麻油。” “芝麻油你们知道?大名县的芝麻油。” 这大名县的芝麻油也是在嘉靖皇帝在位时期火起来的,这嘉靖皇帝你说他修仙不务正业,可在某些方面他还是挺会享受的。 会吃,会喝,会玩…… 灯红酒绿,月色美人…… 在跟他们交待完这三道菜后,厨子们本想试着做一下,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原材料。 于是方才说见到过番茄和青椒的那个厨子就被派去请那位书生,同时吕渭纶也写了一张纸条,吩咐青龙,“青龙……你现在去找程大位,告诉他,将青椒和番柿这两种植物收集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切记,告诉他,是整个南京的,甚至南直隶的都行,另外,不要怕多,这东西又不值钱!” 青龙得了命令,就离开了春花楼。 吕渭纶心里有些期待,青椒和番茄这两种所谓的“观赏性植物”会不会突然间在南京爆火呢? …… 十几分钟后,那个书生被请了过来。 当吕渭纶看到他之后却有些惊讶,心道,这家伙怎么穿的比海瑞还破烂? 难不成是个落寞的穷苦书生? 洪应明应该是懂行的人,他一进来看到吕渭纶的官服,就急忙行礼,“秀才洪应明见过大人!” “你是个秀才,怎么穿成这样,秀才的衣着,你全然忘了!” “大人误会了,小生早年考上秀才后,后多次参加乡试,但次次落榜,想明白以后便心生退意,这才到了秦淮河附近闲住,不再有功名仕途之想。” 听了这些,吕渭纶才算理解,“那你又是如何发现这番柿和青椒的?” 洪应明轻轻一笑,“大人……小生家里贫穷,常常吃别人不要的菜根,但菜根那东西苦涩,为了压住味道,我就试了这番椒和番柿,没想到一个辣,一个甜,都能压住那股苦涩的味道,便一直种植着……” 这家伙……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不过,吕渭纶也有些疑惑,便让那些厨子退下,准备和这求生单独聊聊。 因为他在现代生活时,从小就喜欢看一些历史类的书籍,例如《史记》《鬼谷子》《资治通鉴》《世说新语》等等…… 但这其中还有一本书的名字叫《菜根谭》,这家伙颇为怪异,竟然喜欢吃菜根,倒是独特,难得一见。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关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书稿 吕渭纶看着面前的落魄书生,他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写过一本书叫《菜根谭》,只能慢慢打听,思虑一番,他淡淡道,“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 洪应明没什么期待感,只是平常的回应道,“大人。什么机会?” “既然你对种植番椒和番柿有经验,我包地,你帮我种植,银子不会亏待你的,你以后再也不用吃那没人要的菜根。” 洪应明双眸轻闪,嘴角轻微抖动,“大人……种植这些有什么用?在百姓眼里,这些不过是些外来的观赏植物,又没人要,就算您用来做菜,也用不了太多的,我家的就够了。” “以前他或许是观赏植物,但很快……就会被人意识到他的价值了。” “大人……您是说,这些东西要升值了?” 洪应明有些不相信,番椒和番柿不过是一些没人稀罕的植物,他也是偶然间尝试才发现,这些东西也能用来吃。 反正他都已经吃菜根了,再吃其他的植物也无所谓,可就是这随意的尝试却让他发现了新大陆。 虽然他吃起来很爽,但在他告诉其他人之时,大家都不相信,甚至会嘲笑他,说他不仅吃菜根,只要是植物都吃。 刚才春花楼的厨子来叫他,说有官员要用番柿和番椒做菜,他还是挺兴奋的,想着竟然能找到知己。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信,这官员的几道菜,就能让这番柿和番椒红火起来。 …… “你不信我?” “不敢。大人所说自然有您的道理,并非小生不信,而是我也有我的难言之隐……” “大人,我可以将我种植的经验写出来给您,但至于收银子为您种地这事……就免了!” 他这意思是,不愿意做这种交易。 吕渭纶接着问,“要是我执意让你为我种植呢?” 空气中弥漫着威胁的气息…… 洪应明看这官员的面相,怎么也不算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于是就准备坦率直言。 “大人,实不相瞒。小生是不愿意融入世俗,一心只想修道奉佛,归隐山林。” 吕渭纶笑道,“正好啊,你去山林里去给我养番柿,种番椒。” “额……大人。小生在归隐之余,还想写一些书稿,故而可能没时间去种太多。” “书稿……什么书稿?”吕渭纶突然提音。 “目前只有一些杂乱的篇章,名字还没有确定。” “准备写一些处世修养的语录,也算是随笔。” “好。不让你种地了,那咱们说说另一件事,你的书稿,我很感兴趣,等你完稿之后,都交给我出书如何?不用你出钱。” 洪应明眼色中闪过一丝怀疑。 “大人,你都没有看过我的书稿,为何这样说?” “缘分罢了。你喜欢吃番柿和番椒,我也喜欢吃,你要写书,刚好我准备在南京开书堂,不管你的质量如何,我都支持你,反正现在我的书堂里还没什么书,就当作充书库了。” “怎么样?” …… 洪应明一听,好像是有缘分,便点头答应,关于出书的钱对他来说的确是个难事,要是没钱还真不好办,现在这个官员既然愿意一手承包,何乐而不为。 “大人,那关于番柿和番椒种植的事?” “此不用你来种植了,只是近些日子还是要借你的番柿和番椒一用,这东西,南京还真不多。” “不过放心,不会亏待了你。掌柜的!” 吕渭纶喊了一声,春花楼的掌柜立马弯腰快跑过来。 “大人,您吩咐!” “这个书生,以后要是来春花楼,可吃,随便吃,记我的账下。” 洪应明觉得不妥,急忙摆手,“大人不可……” 吕渭纶打断他,“用你的番柿和番椒做的菜,你难道不想尝尝吗?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随后掌柜一路笑嘻嘻的将吕渭纶送出酒楼,洪应明留在原地对着那人的背影行礼,这个年轻官员很是奇怪,但的确是个好人,无缘无故的帮他出书,还管饭…… 吕渭纶出了春花楼时,青龙也返回了,说程大位没有意见,已经派手下去收购番柿和番椒,说虽然他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不过因为太便宜,那点价格他也不在乎。 青龙说到这里时,吕渭纶还想,这程大位这次终于大方了? “少帮主……但之后,他又说,他是支持您经营酒楼的,但若是收购番椒和番柿后还是赔钱了,那就仍然算在酒楼的账上,也就是您赔七成,他赔三成。” “果然……” 之后,他和青龙又一起去了一趟另一个酒楼,将菜谱送与掌柜和厨子。 办完这些事后,吕渭纶才安稳些,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酒楼应该很快就会起死回生。 一个新奇物品的出现,或许不能火的长久,但短时间的爆火还是有可能的。 吕渭纶和青龙一起又去买了些物品,在南京城里随便逛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到了家里吃完饭,吕渭纶又摸到海瑞的府上去。 海瑞那老头似乎对他有些嫌弃,刚一看到他,就撅嘴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今日试着搞了新的规制,关键就是考核制度,这南京城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想来和您老聊聊。” “什么考核制度?用刑部的考核来约束官员吗?” “嗯。” “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 海瑞认真了起来,“你这不就是将张居正的考成法给缩小运用了吗?可你以为单靠刑部的考核就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张居正的考成法,是内阁控制六科,六科督察六部,六部督察地方藩、臬等司及抚按官,再以两司督察府州县官,这是他的构架。” “由此能看出,他是通过一级一级的约束来的,总体有内阁统领,可你单纯在刑部内部考核,如何实现上下级的相互监督?如何完善层层督察与监察制度?” 吕渭纶思考起来,“我的考核法与他的考成法不一样,我的目的也没有他的目的那么大。我只是想要督促刑部内部的官员,可张居正的考成法是对整个国家的吏治而言的。” “简单来说,我的考核法可能并不完美,很简单,缺乏监督体系,但应用的范围也小,不过是刑部的低层官员而已。” “我在南京国子监也同样准备这样做,同样用考核制度,起到一种无形的监督。”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考成法的缺点 “无形的监督?你是说,你还想放手不管,指望他们自己自觉?” 吕渭纶解释道,“当然不是,我就是刑部最大的监督中心,若说要在刑部考核制度里有一个体系核心,那我就是这个核心。” “在我这个核心之外,还有几条支线,就是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吏部和南京的内守备。” 海瑞摇了摇头,“你这种独立一个部门的监督,肯定走不远的,除非上面有人支持。” “否则,其他部门定不会依你,而且六科给事中,都察院说不定也会插一脚阻止你的规制。” “南京国子监还好,那里面的官员多是教习,跟南京的吏治体系中心没什么太大的牵扯。可南京六部,凭什么就你一个刑部搞特殊?你这是在搞独立!” 吕渭纶回道,“关键我觉得,张居正的考成法虽然有成效,可以起到肃清吏治的作用,罚了不少贪官和不作为的官员,但他考核的周期太长了!” “他的月考,一月一考,是六科给事中负责。可我作为刑部侍郎,每日都在刑部,我甚至可以做到每日一清,五日一考。” 海瑞摇了摇头,“你还没明白张居正考成法的核心之处,他是上下级互相监督,这样的话才更利于执行。” “一个简单的例子,六科给事中,这个职位在考成法之中可以说是极妙的!为什么说他妙呢,因为他的官职虽低,但是他却可以监督高官。” “六科给事中可以说就是六部的直接监察机关,他们这些低品职的官员用来监督那些六部的尚书,侍郎等人再合适不过了!这样才能更公平。” “可你在刑部内部实行考核法,你能监督刑部底下的那些官员,那他们之中谁来监督你呢?时间一长,你必要被弹劾,这就是在搞刑部的一言堂!” “难道你又要说靠六科给事中?可那完全跟你的考核法不一样!” “六科给事中是张居正考成法的核心,他不是你刑部考核法的核心,你管不了刑部的给事中。” 吕渭纶沉默了一会儿,海瑞说的在某些方面还是有道理的,他复问道,“那要是我在南京有后台呢?” “谁?” “通天的人。” 海瑞听到这里,态度发生了变化,“即使是如此……单靠你刑部一个部门搞,这也是不行的,除非你能拉上其他六部五寺全部加入你的五日考核。” “南京全部这样搞,你觉得现实吗?你有通天的人,可那始终是一个人,可其他的部门,你有人吗?” “南京六部,别的部就不说了,兵部尚书,他会任你在这六部跃龙门吗?” “六科给事中,全部都会听你的吗?还有都察院,这个最大的监督机构,你又准备如何处理?” …… 吕渭纶咬牙道,“不就是拉动六部加入吗,我会试试的。” “哼!你这是以卵击石!更何况,你这考核制度具体准备怎么实行?可是跟张居正那般提前规划好一年要做的事?” 万历元年(1573),张居正上书皇帝,说“月有考,岁有稽,使声必中实,事可责成。” 考成法就这样诞生了,以南京六部为例,他的方法是,每年开初就把要完成的工作一一列明,抄录成册,自己部门尚书留一份,六科给事中那里一份,都察院留一份,到了年底一对,如果发现哪件事情这部门最后没做,那直属官员就会被罚俸,严重点的直接贬官等等……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吕渭纶还是觉得会限制官员们的工作思维,照这样一来,虽然每一年上面交待的任务都清晰明了,下面的官员实施起来也可以一一对应。 可关键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造成官员们的懒惰,他们在习惯这种考成法以后,每天上班就会有了小目标。 今时今日,我完成这个目标就行了,别无他想,到年底把这任务按时做完,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就是一个合格的官员了…… 吕渭纶的想法是,这样一来,一般的官员们不会再动脑子去做些工作上的创新了,也不会超额完成任务,更难让他们为吏治或者基层建设提出一些可操作的建议等等…… 简单来说,他们容易陷入“考成”这一规制之中,被束缚,被局限,他们就像是一个工具人,一年的时光,只为完成年初列的工作册子。 即使他们提前完成了这一目标,也很难会再去工作,因为他们已经形成定式思维了,我这一年就这点任务,现在我提前完成了,那我剩下的日子岂不是就轻松了?没活干了? …… 吕渭纶将他的这些想法告诉了海瑞,也使得海瑞重新审视张居正的考成法以及他刑部无目标的考核法。 海瑞坦言,“你说的有些道理。单论官员积极性这一点,或许你的刑部考核法可以胜于张居正的考成法。” “但前提是你能管的住他们,顶住来自各方的压力,这句话看似轻松,实则很难,你能懂吗?” “哈哈,您老说的对,所以我这不是在和您商量吗?” “而且,我觉得考成法还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海瑞表面上很淡定,但他就早耐不住了,虽说他被罢官了,但面前这小子真是让他又感觉到了年轻官员的活力和透彻的洞察力。 他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相当于退居幕后,帮助吕渭纶出谋划策,分析变革,只要吕渭纶也是在为大明尽心尽力,那就相当于他海瑞还是在为大明出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海瑞这些年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缺陷,经常会失眠,头疼,腰酸腿疼,谁知道还能活个几年呢? 以这种身体素质,别说张居正给不给他当官的机会,就是给他这个机会,估计也很难在官场上奔波了,人啊……毕竟还是老了…… “我觉得这考成法的缺陷就是在于他对考核结果的运用上,以及完成考核的手段上!” “首先说说地方官员在关于完成年底考核的手段上!举个例子,万历三年,山东的税收没够,张居正直接让他们集体降级,罚俸,各种处罚。” “从那以后,山东的每一年的税收都够了,先生,您说……这其中就没有猫腻吗?” “当他们知道张居正的手段后,他们以后必然会把这年底要求的税收搞够,可具体他们是怎么凑齐的,这个有人关心吗?” …… 第一百三十章 最后一步 “先生……不说别的,陕北地区,那里的税收,张居正每年要求那么严苛,某些官员不作为,您认为他们在年底时会通过什么手段来谋取税收?” “还不是到最后年底时加重税收,狠狠剥削一番!” “为什么每到冬季,很多百姓都生活不下去,被冻死,被饿死!”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考成法实施的这些年来,官员们勤勤恳恳,努力工作,国家财政收入不断上升,可这些都是表面的现象。” “是啊!国库的确是充裕了,可为了达到年底考核的要求,地方对百姓的剥削也越来越严重了!” …… 海瑞捶胸顿足,叹道,“这一层是我忽略了,考成法或许在京城周围实施的很好,因为那里管辖严格,官员们不敢造次。” “可一到偏远地区,天高皇帝远,某些地方官员就会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只为完成年底的考核。” 吕渭纶继续开口,“先生……这还不是关键。” “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考成法没能发挥巨大作用的真正原因!” “那就是考成法的最后一步。” “这最后一步,何解?” “是考成法中关于考核结果的运用。” “考核结果运用不到位,考核结果再客观真实也是摆设。张居正将那些官员降职,可他却没深究为何那些官员会没有完成指标,如果是官员不作为就算了,可如果是其他的因素呢?又如何针对这些因素作出改正和调整呢?” “只有把考核结果真正运用到实处,实现优胜劣汰,从严治吏才能落到实处。” “张居正在这最后一步上并没有做到位,他的做法很简单粗暴,就是谁没有完成,就处罚,第二年,还没完成,继续处罚,仅此而已。” “他并没有针对没有完成的事情去深入调查。” …… 海瑞思虑良久,他渐渐有些心情愉悦,大明要是多一些吕渭纶这种敢做敢想的官员,如何还能不鼎盛起来? “那如此说来,你认为张居正的考成法就全是漏洞了?必须要变革?” “不,张居正的考成法,当然是具有深远意义的,这是他对大明吏治改革中挥出的一记重锤。” “他是吸取了以往时期的经验教训的,考成法的一些东西,《大明会典》里也是有记载的,已经算是推陈出新。” “关于考成法的实施,刚才您也说了,张居正能做到上下有效监督,的确是提高了工作效率,也改善了吏治。” “这个制度的实施,要是换一个内阁首辅来实施,都不一定能架的住众臣,比如前两任首辅,高拱和徐阶,他们两个绝对不行。只有张居正他有那个干脆和果断的狠劲!” “若是张居正能在考成法的实施过程中注重对地方官员的执行环节去监督,同时着重研究每一年的考核结果并使其发挥相应的作用,根据缺点采取相应的弥补措施,如此一来,考成法才算是更加完备。” 海瑞问起,“那若是有一天,你当上了首辅,你就会这样做?” “当然。现在的大明只有整顿吏治,才能便于其他工作的推进,要是官场腐败,吏治混乱,那就别提改革了,就是让这个国家正常运行都很难!” 海瑞抚须发出清脆的笑声,“你这样一说,老夫倒是很期待,期待有那么一天,你能实行新的考成法。” …… …… 生活就像一座桥,一座很长的桥,桥上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物,每个人都想要早一步赶到桥的对岸。 可过桥……哪有那么容易?他需要时间,需要金钱,需要你的青春,甚至榨干你的一切! 有些人一直忙忙碌碌的,只为赶到桥的对岸,可当他静下来以后才发觉,人生这座桥,等他走过一遍,原来已经过了几十年,这几十年好像过的很快,很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只是在过桥。 有些人在桥的对岸大声呼喊,告诉那些正在过桥的人,千万不要急着过桥,因为桥上的时光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可没人相信,桥上的人心想,那些人已经过去享受美好,肯定是想独自霸占,才劝他们不要过去,于是更加努力的过桥…… 吕渭纶现在就是呆在这座桥上,他在想,该怎么样才能建起自己心中的桥,或许他需要的是时间也是经验。 两周后。 当吕渭纶再一次进入南京刑部时,有些感慨万千,两个星期以前,他刚来南京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到陌生。 这才过去半月,他已经能融入金陵这座城市了,别看在这十几天,可现在的刑部已经与他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他迈进南京刑部那一刻起,看到的不再是空荡荡的院子,刑部的院子里有刑部官员们自发形成的监督巡逻岗。 因为这时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那些刑部的官员一边聊着天一边等,他们准备看看现在还有谁会迟到,如果真有那号人,一定会嘲笑他一番,用迟到的事情来威胁他。 当然,这只是个别现象,并非所有的官员都会这样。 …… 这两周以来,南京的几个主要部门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这个变化的开端还要从南京的刑部开始说起。 自从刑部来了一个新的侍郎后,那里彻底被翻了天。 起初大家并不在意,只是对这年轻官员多带暗地里的嘲讽,认为他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刑部搞特殊,别说他这个侍郎,就是整个刑部说不都会因此被孤立。 刑部的官员们更是苦不堪言,某一日,一些刑部的小官员将此情况汇报给了刑部的给事中,可给事中表示,侍郎做的并不违规,更不违反大明律,虽然他有心弹劾吕渭纶,但人微言轻,光凭他一人是不够的。 就劝说这些刑部的官员们去找都察院的人商量商量。 事实上,给事中就是不想管而已,跟他们打太极拳。 刑部官员找到都察院后,却并没有被支持,更搞笑的是,一个都察院的御史认为刑部的这些官员有意偷懒,是在为不认真工作找靠山,找借口。 于是直接一封奏章弹劾到南京内守备那里,王公公一看不是什么大事,就派了一个守备少监去处理这件事。 这少监秉承了王公公的意志,一顿劈头盖脸的将那些刑部官员给训斥了一顿,某些带头的还被罚俸。 自此,一些苗头开始从南京的刑部蔓延开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周的变化 事情的发展是那些刑部官员所没意料到的,从那以后,他们不再去挑事,这种情况持续了几日后,六部的官员们都默认了刑部的改革。 虽然他们心里是不愿意默认的,可六科给事中没有说法,都察院的那些言官也没有发威,甚至这事还得到了王公公的首肯。 …… 就是这样,刑部五日一测的考核法顺利的实施了起来,主要还是南京刑部的规制本来就很小,除了尚书和侍郎,刑部的官员大多数还是八品九品的居多,简单来说就是一些底层的官员,大部分都没有背景。 这要是在北京刑部,肯定不会这样顺利。 由于都察院的一个御史弹劾了刑部的底层官员,现在大家普遍都认为,都察院这是认可了刑部的做法,更何况这事还得到了王公公的拍板决定。 从那时候起,刑部改革这事就是被搬到台面上了,都察院的御史们都来的非常早,这个早指的是比吕渭纶来的还要早。 不然他们那些御史作为一个监察部门的官员,还没那些被监察人来的早,总是不好看。他们弹劾刑部的官员懒惰,既然这样,他们就更要做出表率。 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可这几乎是一个连锁效应,因为都察院是负责监督六科给事中的,六科给事中是负责监督六部的。 现在都察院来的早了,没事干,自然要约束六科给事中,他们负责监察的都来了,你下面的还敢不来? 就这样六科给事中来的比都察院更早…… 这样的话,就轮到六科给事中们不爽了,凭什么他们要最早来? 于是六部终于全部“沦陷”了…… 六部现在是来的最早的,他们就站在了官场的道德制高点。 他们开始不满,不满五寺的人比他们来的晚,于是纷纷上疏弹劾南京的其他部门。 …… 这似乎是一个不能解释的怪圈,这种事蔓延开来,让王公公在欣慰的同时也觉得压力很大。 他欣慰的是,南京六部五寺竟能在短时间内变得勤快起来,但这样一来,他作为南京内守备就更没法偷懒了,于是他也“被迫”早到。 …… 南京刑部这些日子的考核也非常顺利,吕渭纶让刑部的官员又重新拾起一些专业知识和日常业务能力,基本都能过关,目前来看他的刑部考核制度执行的还不错,同时他也在准备让刑部官员们去地方历练了。 彭锦看到吕渭纶进了刑部大门,正好逢他出来,于是凑上前去,笑道,“大人……您来了。关于刑部下地方的事,我建议我们可以从应天府开始做起,毕竟离得近,您意下如何?” “不行,要从小地方做起。” 吕渭纶扔下这一句话,匆匆的往刑部主堂里去,在路过一些偏房时,他大概的扫视了一番,大部分刑部官员都到了。 院子里那些“站岗”的官员在看到他时也一同行礼,显的很尊敬。 之前刑部内部发生那样的事情,吕渭纶并没有计较,认为也是正常之举,因此不少官员在习惯了这种生活之后对吕渭纶的作为还是挺满意的。 他虽然年轻,却并不冒进,懂得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有时候也会询问他们的意见在工作上作出微调。 他虽然管的严,但却并不会徇私,对谁都一样,同时也是一个清廉的官员。 他虽然霸道,说一不二,但并不迂腐,他的观点和看法都是具有前瞻性的,是考虑长远的…… 总体来说,这两周以来,刑部官员们也算是跟吕渭纶打成一片了,在工作时间,他们敬这个年轻的侍郎,在私下里,他们也会去看望吕渭纶,并非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虚假官场上下级。 …… 自从刑部变得安生以后,吕渭纶也是挺满意的,至少他能将精力分出一些到其他事情上了,就比如说国子监的改革和书堂的开馆筹备。 南京国子监的情况一直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只是初期个别勋臣弟子的意见特别大,但更多的学子还是老实遵守,他们还是怕他这个兼任刑部侍郎的祭酒的。 在大势所趋下,那些勋臣的弟子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结合这段时间刑部要下地方改革,他觉得国子监的实践改革也可以同步启动了。 在刑部官员下地方巡视的同时,正好让国子监的一些学子来到刑部实习,让他们打打杂之类的,这也算是弥补了一些人员上的差距。 程大位的那两个酒楼现在也开的很好,那三道菜,一荤一素一汤,不出吕渭纶的意料,卖的非常火热。 不少人原本是去听曲的,偶然被春花楼推荐一道菜,自此爱上了春花楼,这酒楼也彻底转型从花月场所进阶成为高雅的干饭人佳地。 这酒楼的生意好了,吕渭纶的钱自然也多了起来,程大位看的都有些眼红了,说后悔是七三分,早知道五五分了! 仅仅两个星期的时间,他就将买房子的钱还给了程大位,同时由于他提前让程大位囤了许多番柿和番椒,更是大赚了一笔。 最近也因此,有不少商人找上程府,要货,毕竟这家伙也是够猛,竟然真的将南直隶的这些东西全部给收购了。 更狠的是,由于他以前是在京杭运河附近做商人,那里有很多熟人,因此事实上,就连京杭运河附近的一些番柿椒也尽皆被他收入囊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收藏癖,搞了那么多观赏的植物,一点用也没有…… 最近这几天,吕渭纶也终于证明了他是有商业能力的,钱多了,他也准备自己搞点东西,这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书堂。 总的来看,他已经顺利的走上了南京的小康道路,可最近这些日子也是非常忙,不仅要多准备点菜谱,还要研究搞一些带冰的饮料,这个他最先想到的还是冰镇牛奶和一些冰镇水果饮料。 毕竟现在是八月初,正热的时候,在酒楼联合推出这玩意一定不错。 关于江湖方面,仍是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南京的分舵主不愿意认他,他就没有去过一次丐帮的分舵,倒是洛阳分舵那边频频传来好消息。 而他自己的九阳神功和打狗棒法也是进展飞快,有时候他觉得吕渭纶这个人简直就是鬼才。 最近他和青龙对练,在结合九阳神功和打狗棒法的情况下,很多时候已经能和青龙打个五五开。 当然这还是要得益于师父传授给他打狗棒法这种无上棒法,像青龙他就只会个三脚猫的棒法,就是凭借着这个优势,他才能做到跟丐帮的青龙左使打个平手。 对于这种情况,青龙也是难以置信,他练了几十年的功夫,可就是抵不上吕渭纶的几个月,这也让他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天选之人,练武奇才。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着急的程大位 虽然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吕渭纶还是不能放松。 这个关键就是改革的衔接姓,目前看来南京国子监和刑部搞的还算不错,可就看这种情况能延续多久了。 他真希望海瑞能当南京都察院里的御史,这样的话,他的改革会更加顺利,上面有人支持和没人支持,完全是两个样子。 虽然海瑞被罢官了,可近来,他也在试图劝说海瑞去国子监当一个道德老师。 这个吕渭纶觉得是有必要的,如海瑞所言,他觉得一个人学习的真正意义是培养品行和高尚的道德人格。 他作为国子监祭酒还是可以推荐一个临时助教去任职的,这也不算是徇私,临时助教并没有大明的官员编制,就是一个临时工而已,海瑞也的确有那个能力,并非迂腐低俗之人。 可海瑞还是怕连累他就迟迟不愿意,没有答应,可吕渭纶一直觉得,他心里还是想要干点什么的,并不是真的想闲赋在家。 …… 在做完这初步的改革后,吕渭纶的心很大,他想从小地方做起。 比如,如果是南京国子监祭酒的身份,他就想在南直隶地区开办乡村社学。 这就很符合朱元璋在建国之初的一些要求,他当时就是称要大力开办社学。 吕渭纶心想着,不仅要开办乡村社学,还要促进一些乡村社学教育水平的跟进。 乡村社学的教育水平和教学条件,大家懂得都懂。 因此,他的想法是,还是从国子监里调,调去地方扶持教育,当然也不会亏待他们,愿意去地方乡村教学的都可以拿双倍的俸禄。 同时还要从州县里大幅度聘用那些闲赋在家的一些文人,就比如某些郁郁不得志的举人官员,被罢官在家,或者就是找不到工作的那种,亦或者是厌恶官场,不愿再入仕的那些。 他们这些人呆在家里,倒不如出去教教学生,毕竟南直隶地盘这么大,光靠国子监的教习是远远不够的。 为什么乡村小学不好办?因为光人才引进这东西就不好搞。 真有那个水平以上的人不愿意去乡村教,没那个水平的人赶着教,也此吕渭纶只能想着靠补贴银两来吸引那些人才了。 可难就难在这个银两上……他是国子监祭酒,也是刑部侍郎,掌管着两个部门的钱财,可那毕竟是公家的。 国子监的钱光用于国子监的日常运行就已经是勉勉强强,别说拿出来钱再去支援乡村了。 …… 国子监的学子们对乡村小学其实也是可以出一些力的,不是要社会实践吗,除了在南京六部以及地方府州县实习外,去乡村的小学教学也可以被当成一种社会实践。 国子监里面的很多学员都已经有举人功名了,教一些乡村的小孩子,别说举人了,秀才都可以教。 这也不仅仅算是他们的社会实践,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让他们多多了解,接触实际,观察农民的衣食住行,了解百姓的生活、生产情况,受教育情况,以达到“察民性好恶以知风俗美恶”的教育目的。 这些对他们都是有帮助,国子监的学生出来后都是要去某一地任职的,要是连基层百姓的情况都不清楚,那还当什么官? 当官不就是为百姓服务,为大明服务,若是你搞不清你服务对象的真实情况,那就是睁眼瞎。 …… 这只是南京国子监的一些实践计划,关于南京刑部,他也有很多想法。 方才彭锦问起地方巡视的事,他说从小地方做起,这个小地方也就是县里和乡村里。 刑部的官员们下地方在巡视一个县里刑狱案件的同时,还要发挥一定的督促作用。 这督促就是让县里增大乡村老百姓们的普法程度。 但是普法的前提,还是要百姓们识字,所以说,他迟迟未将改革推进的原因,其实也有一方面就是因为教育要走在前面。 而他又身兼国子监祭酒,其实有些时候,他也在寻找一个度,能彻底做到两者的完美结合而又不冲突。 ……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刑部和国子监的进展都还不错,可就是因为都不错,他才有了更大的心,不过海瑞也一直提醒他别把步子迈太大从而前功尽弃。 他在刑部呆了两个时辰就准备离开,在离开之时也碰到了一些其他六部的官员。 那些人现在对吕渭纶都是既恨又无奈,表面上跟他亲切的打招呼,背地里还不知道骂了多少脏话,还是因为他才有现在六科给事中管的那么严。 他那刑部的考核制度也渐渐被其他部门跟风,弄得整个南京六部都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改革。 可那些官员们也无奈,为什么无奈,还是因为王公公算是默许了,这南京六部的事,哪一件能瞒过他的眼睛? 可他却没一点说法。 不仅如此,吕渭纶的五日考核法跟张居正的考成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似乎是对考成法的一些变革,也是因此,一些官员心里想着,就算把这事给捅到北京上面,张居正也肯定会大力支持的! …… 于是官员们只能欲哭无泪的默默承受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小变革。 其实近来两周的时间里,吕渭纶也跟很多南京的官员一来一往算是熟悉了,这其中主要就是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的官员。 这些言官的威力,他是晓得的,但他并不是怕他们,才跟他们走的近,反而是希望他们能支持自己,跟他们讲道理,明吏治。 …… 等吕渭纶出了正阳门后,第一个看到的不是钱管家,这让他有些惊讶。 程大位一脸着急,跺脚道,“哎呀!你终于出来了!快上车……” 这家伙怎么跑到这里了…… 吕渭纶就跟着他上了马车,开玩笑道,“你这是做何,我现在也不欠你债了。” “别扯了,我跟你说正事!” 程大位一脸的正经,先吩咐前方的马夫将马车行驶起来,接着他才轻声道,“我告诉你,你让我搞那些番柿和番椒是真的出名了!” 吕渭纶打断道,“这不是前几天的事了?” “非也,我告诉你,那都不叫真正的出名!今日我才感受到这番柿和番椒有多火!” 他瞪着眼,满脸的严肃,“你猜猜,今日谁来找我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去找魏国公(元宵节快乐!) 自从跟程大位合作以来,吕渭纶倒是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紧张过,不过他觉得问题不会太大,估计也就是有人要采购番柿和番椒,只是这些人他从来没接触过,故而才会慌乱。 “你说,到底是谁来找你了?” 程大位伸了四个手指头,一直在那摇晃,作出重复强调道,“有四方来找我了!都是我不敢得罪的!” 吕渭纶轻笑了笑,“你不是有钱吗?还有你怕的人?” “行了!你别笑我了。别忘了,咱们可是有共同利益的!出了事,我当然要来找你。” 接着,程大位开始细数,“咱们这第一个得罪的是勋臣,你是大官员,你应该知道他们的份量……” “我可是听说,那些勋臣后代不仅家里有钱,朝中也有人,祖上更是被皇帝赐了免死铁券!” “以往有一些小商人来找我就罢了,我都会高价卖一些食材给他们,可今日那些勋臣后代找上门来,我才知道我被调查了!” 说到这里,吕渭纶轻哼一声,“他们威胁你了?” “算是……” “今日他们来找我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我在半月之前大幅收购番柿和番椒的手段被人给公布出来了!现在整个南京都知道,这是一个叫程大位的商人搞的鬼!” “他们说我这是破坏整个南京的生意,提前收购,进而抬价往外卖……” 吕渭纶看着他紧张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无奈道,“几天前我就警告过你,让你把这些东西全部抛售了,一家吃独食会憋死的。可你啊!就是不听,现在却又来找我?” 程大位一拍手,有些生气,“这能怪我吗?我觉得我这手段根本就不算是手段!他们有种也提前屯番柿和番椒啊!” “要不是你把这东西弄得火起来,他们何曾注意过这种玩意?现在一出名,可都来找我的事,早干嘛去了!” 吕渭纶摇了摇头,“他们可不会跟你讲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看来如今你是必须把这东西全部给吐出来了,否则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程大位追问道,“你呢!你就不在意吗?这菜谱可是你的成果,要没有你的菜谱,现在谁又会去吃什么番柿和番椒?” “我不在意。” “为何?” “因为我又不止这些菜谱……” 程大位是又急又气,“你……你你早说啊!难为我还担心你想不开!” …… “好了……现在没事了?直接将货物都交出去就行了。” “呵呵……要是真有这么简单,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你听我细说,来找我的四方分别是丐帮的一个长老,南刀帮的一个长老,还有勋臣魏国公家的一个管家,以及勋臣邵家的管家。” “目前,就是他们四方都想要我手里的所有货物,但你说给谁呢?难不成均分给他们?他们都声称全要!” 魏国公…… 经过在南京城这两周,吕渭纶也花时间将所有的勋臣从书籍上了解了一番。 这目前的魏国公就是开国将军徐达的后裔,第八代魏国公徐邦瑞,万历二年,担任南京中军都督府佥事一直到现在。 这中军都督府里可是重要军职,更重要的是,这徐家是南京所有勋臣家里最有钱的一家,这让吕渭纶心里突然有了点子。 这波就是“羊落虎口”啊!他正愁没人投资乡村小学的建设呢! 这就来了个大款?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借此机会,结交魏国公,同时劝他投钱搞一些建设…… 他轻咳两声,“咳咳……丐帮那方面,我可以解决,至于那个什么南刀帮和邵家,不用搭理他们就行了。” “你就说,全部被魏国公家买走了,让他们去找魏国公要就行了。” 程大位疑惑道,“你确定?这样可行?” “那南刀帮可是江湖有名的门派,不会暗地里派人暗杀我?而且我看他们和那邵家关系也不错。” 这邵家并不是开国功臣,而是祖上在嘉靖时期有军功,嘉靖帝封的一个爵位,比起徐家的底蕴要差的远了,根本不足一提,因此吕渭纶也就没放在心上。 “不用管他们,两个小虾而已。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我派人去保护你。” 这话让程大位心安的同时,疑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没了,就这一个身份。” “那接下来,你去和魏国公谈?我可没跟这些勋臣们打过交道,别哪里说错一句话,我就完蛋了!” 吕渭纶得意的笑了,“我去就我去。” 没过多久,他就下了马车,钱管家的马车也一直跟着,于是转而就又上了钱管家的马车,方向就是魏国公的徐府。 走在路上,吕渭纶想了很多,他此去当然不是真要去和魏国公纠结那个番柿的买卖,而是要劝说他拿出点钱来搞名声投资,或许他并不愿意,可他觉得也要试试。 一想到魏国公,他进而想到了大明的国库,魏国公的钱算个屁,跟国库比起来都是牛九一毛,他真希望有一天大明的国库可以多用在正途上,当然这还是要看皇帝和那些内阁大臣。 说起来皇帝他们,吕渭纶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京城里去。 …… …… 北京城,皇宫里。 皇帝坐在乾清宫大殿里,不由得回想起几个月前的事,心中愤愤难平。 那一日,太后,冯保,张居正,他们三个像是审视犯人似的,不断的商量到底是废帝还是原谅他。 朱翊钧猛拍桌子,一些奏章被弹飞,散落在地,怒火已经在他的面容上清晰可见。 一边的张鲸反应也是极快,急忙过来询问万岁爷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心里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声怒吼,你们还都当我小孩子?可他只是想想,绝不会去做。 那个罪己诏有多丢人,只有他自己清楚,想起张居正在罪己诏中那些严苛的话语,他就难受,他读过一遍之后,再看那罪己诏都觉得压抑。 罪己诏的内容早已登载在通政司邸报上,通过邮传发往全国各府州县。 他生气,气的是那些蝇头小官也要看自己的笑话。 是啊。下面那些小官在看到这份邸报时会怎么想?原来我们大明的万历皇帝还小,还需要张居正扶着走? 万历越想越气,直接将整个桌子给掀了。 …… 掀完之后,朱翊钧心里终于好受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惊吓。 他慌忙张望四周,还好今日这个时刻那些负责记录他日常的官员还没来,整个殿内只有他和张鲸。 他深呼了一口气,“把东西收拾了,朕没事。” 说完,转身进了乾清宫的东暖阁,侧躺到了御榻上。 张鲸将东西收拾完之后也进了东暖阁,“万岁爷……您这是怎么了……” 这几个月以来,虽说皇帝身边许多内侍被赶走,但唯独张鲸由于后续办事得力,并且有一手好字,才得以一直留在皇帝身边。 皇帝也将张鲸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成为八大秉笔太监之一。 秉笔太监之中,张宏为最尊,接着就是张鲸和张诚。 由此说来,张鲸现在也算是司礼监里的前三人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万历追忆建文帝 张鲸服饰在皇帝一侧,心里略有所思,万岁爷想必是又想到了之前的那回事。 近几个月来,皇帝被管的很严,每天身边都是围了一群翰林院的官员,就算是闲暇时刻,他多数也不敢去享乐,只能默默的读书再读书。 在读书之余,皇帝经常牵挂的就是时隔近二百年的建文帝,这是他常常私下跟张鲸念叨的。 在万历登基的头一年,他就下诏在为建文皇帝殉节的文臣家乡建表忠祠,而且给他们的后裔抚恤。万历二年,皇帝又问张居正建文的下落。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皇帝依然是难以释怀,张鲸也有眼力见,看到皇帝心里难受,现在能让他好受些的只有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关于建文帝的下落。 这是皇帝几个月前就交待他的事,他也是近些日子才找到一些苗头的,但由于一直迟疑,觉得这些东西不一定准确,就一直没有告诉皇帝。 他心想的是,将来或许能找到更为严谨的证据,那时再告诉万岁也不迟,可如今看皇帝伤心的样子,他于心不忍,就准备将关于建文帝的消息说出来。 这建文帝是谁呢?他是朱元璋的孙子,懿文太子朱标的儿子,大明朝的第二位皇帝。 其实也就是朱允炆,当年他父亲在太子的位置上死了之后,他就被朱元璋立为皇太孙。 也成功在1398年登基为帝,年号建文。 朱允炆当上皇帝之后,一心想要削藩,先后才撤掉好几个藩王的庞大势力。 可偏偏到了燕王朱棣这里,他碰到硬茬了! 建文帝先后将燕王朱棣的三个儿子压在南京为质,以用来防范北方的朱棣。 可朱允炆还是太幼稚了,朱棣的三个儿子被困住后,朱棣开始飙他的演技,整天装疯卖傻,提起朱元璋,说他们同为老朱家,怎么怎么样的。 时间一长,朱允炆也心软了,就将朱棣的儿子们放回北平(这时北京还称北平,直到朱棣当了十九年皇帝,从南京迁都后才将北平改名为北京,取意南北对应,与南京相对)。 朱棣可是个不讲情面的人,他的儿子们刚一到北平,被确认安全之后,他立马集结部队,直接造反。 他就从北平周围开始造反,借口要清除朝廷里的奸佞官员,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史称,“靖难之役”,最终朱棣成功在南京登基为帝,成为大明的第三个皇帝,年号永乐。 朱棣虽然登基为帝,可他心里一直有一块心病,那就是建文帝的下落。 在他攻入南京城时,皇宫大火朝天,可最后清理现场时并没有发现建文帝的尸体。 …… 这不仅是朱棣的心病,也是朱翊钧的心病。 万历皇帝在心底里是仁慈的,他一直对建文帝的事情耿耿于怀。 因为朱棣篡位后,否认了建文帝皇帝的位置,认为他才是大明的第二个皇帝,就是这件事却让幼时的朱翊钧注意到了,并一直藏在心里。 他心里一直怀揣某个思想,希望某一天能帮建文帝给正年号,承认他的地位。 这些日子以来,他结合自己差点被废帝,更加思念建文帝,他觉得两人的遭遇有很相像的地方。 …… 也许是万历皇帝心里刚好也想到了建文帝的事情,他看着面前的张鲸,开口道,“朕前些日子让你查的东西,可有眉目?” 张鲸回道,“万岁爷……可是关于建文皇帝爷的?” “嗯。” “小的查到了。见万岁爷没问,不敢主动拿出来。” 这时,张鲸也不说自己没查清楚了,既然皇帝主动开口问了,那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朱翊钧一听,面色略有好转,心里的希望之火瞬间燃了起来。 “快,给朕说说。” …… 张鲸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折迭起来的洒金笺纸,恭恭敬敬递到朱翊钧的手上。 朱翊钧抖开一看,一笔圆润的蝇头小楷,工工整整抄了两首七律: 风尘一夕忽南侵,天命潜移四海心。 凤返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 紫微有象星还拱,山漏无声水自沈。 遥望禁城今夜月,六官尤望翠华临。 阅罢愣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围瓢。 南来嶂岭千层回,北望天门万里遥。 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 百官此日知何处,惟有群鸟早晚朝。 …… 读到后面几句,朱翊钧神色已经是带有忧伤,嘴里轻声念道,“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此日知何处,惟有群鸟早晚朝。” 皇帝心里受触动,不免来回读了好几遍,更觉这像是建文帝写的。 读着读着,他听到了张鲸的哭声。 “你哭什么?” 张鲸的泪水落下几大滴,滴在了皇帝御榻上,赶紧下跪,一边用手绢擦拭,一边哭道,“万岁爷……赎罪,小的脏了您的龙榻。” 朱翊钧再问道,“朕问你哭什么。” “呜呜~万岁爷……小的被您对建文皇帝爷的这份情感感动了,也惋惜建文皇帝爷他……” 这张鲸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伤心,反正皇帝似乎是信了。 他淡淡道,“你起来,倒是有心了。” “你还知道什么,统统告诉朕。” 张鲸擦了擦眼泪,平息了语气,“万岁爷,小的这里还找到了一本书,但书的原本已经丢了,只有一些残次的纸片被小的被拼了起来,内容大致还记得。” “有书?”朱翊钧显然有些震惊。 “是何人所做?写的什么?” 张鲸回道,“回万岁爷,这书是正德年间一个叫董毂的人写的。此人是正德年间的进士,当过安义、汉阳两个县的知县。后归隐林下,遂写了这本书。” “里面的内容是,圣祖皇帝曾夜里做梦,梦到建文皇帝爷和永乐皇帝爷必有一战,分别为黑白二龙,最后是永乐皇帝爷的黑龙胜出。” “于是圣祖皇帝在传位给建文皇帝爷后,曾封锁一箧,密召已成为建文皇帝爷的太孙说,你若他日遇到大难,垂死之际,方许开视。遇到小灾,则万不可打开,切记切记。” 朱翊钧有些激动,急切问道,“快说,这箧笥里写的什么?” 张鲸加快语速,“永乐皇帝爷兵临南京之时,建文皇帝爷打开那箧笥,里面是僧衣帽一副,度牒一纸,剃刀一具而己。于是,建文皇帝爷遂连夜削发,纵火焚宫,从暗沟中逃出。”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登徐府 听到这里,万历忧伤的面孔平缓了许多,原来建文帝没有死,他是出家了。 “这书中的描述……可确信?” 张鲸解释道,“万岁爷,这应该是没错的,这书中写到,靖难之役过了四十年后,有一天,云南布政司衙门忽然来了一个老僧,杖锡从甬道入正堂,南面而立。” “曰,‘吾即建文帝也,今吾年八十,彼已传四朝,事即定矣,吾有首丘之怀,故欲归耳,汝等可为奏闻。’说着就从袖里掏出诗笺来。” “这云南布政司衙门不敢轻断,就将老僧送于南京当时建文皇帝爷的故居寻找老宦官。” “刚巧有一个太监还活着,说要看一看老僧的左脚底,当时一看,确信就是建文帝,抱脚痛哭,因为他四十年前曾为建文帝洗过脚,知道他左脚底有一颗黑痣。” “至此,朝廷也认定这就是建文帝,就留在南京的宫中侍养,当时的皇帝爷是正统皇帝爷(即明英宗朱祁镇),他虽然知道建文皇帝爷还活着,但是也只是养着,没有将他恢复名号的意思。” 朱翊钧再发问,“你抄来那两首诗是从哪里弄的?” “也是一本书里找到的,说是贵州金竺有一座小庙,叫罗永庵,有一天来了个老和尚,在庵内的墙壁间提了这两首诗,后人有人读到,认定这是建文帝的手书。” “那老和尚后来也找不到了。” 朱翊钧收起这两句七律诗,关于建文帝的记载,野史多种多样,现在张鲸给他带来的消息似乎是最可信的,但他还是存疑。 “朕让你找东西的事,你没跟别人说?” 张鲸躬身道,“万岁爷,小的从没跟别人说过,就是干爹张宏和东厂掌印冯公公,小的也从没提过。” 朱翊钧紧绷着的脸忽然露了一点霁色,“好。那你说朕为何要让你去寻建文帝的事?” 张鲸跪地道,“万岁爷,小的如何敢揣测圣意?” “你说,朕赦你无罪!” “额……小的猜测……万岁爷是因为前段时间险些被废……的事?” “因此就想到被永乐皇帝逐出皇宫的建文帝,想到他隐姓埋名,流落民间……” 张鲸说完一头磕在了地上,额头净是汗水。 他在地上趴了许久,一直没听到皇帝开口,便轻微抬头瞅了一眼。 朱翊钧眼里含着泪水,可能这就是感同身受…… 许久后,张鲸见皇帝状态好些,便喊了一声试探,“万岁爷?” 朱翊钧从御榻上下来,“你起来。” 他像是有感而发,自己说了句,“我要是被废了这皇帝,就也和建文帝一样出家去罢!再也不回这紫禁城。” 张鲸一听,又哽咽劝道,“万岁爷!不可啊!您是天子,是这大明的龙!您走了,大明也就完了!” 朱翊钧冷哼了一声,“呵呵……朕要是走了,不还有张居正吗,不是还有冯保吗?不是还有母后?” “有他们在,这大明如何会完?” 张鲸哭出了声,真切道,“万岁爷!不管怎么样,小的只认您这一个万岁爷!这一生就是您的人了!” 说完,他又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看到这一场面,朱翊钧心里也有些难受,他缓缓道,“你起来。” “张鲸,你好好服侍朕,只要朕还有一天在这皇帝位上,就不会亏待了你!” 张鲸感激涕零,连磕了三个头,“谢万岁爷!” 朱翊钧看着这东暖阁的一切帝用之物,如果可以的话,谁又想被赶出皇宫? 他想当皇帝,可不想当一个被牵掣的皇帝。 忽而他又问起一人,这人是他一眼就能看中的人,“近来,可有吕渭纶的消息?” “万岁爷,吕侍郎在南京就任,目前一切还好。” “嗯,告诉南京的王佺,尽量支持吕卿做些什么,朕也想看看,他六首状元能不能在地方做出些功绩。” “小的遵命!” …… …… 金陵南京。 吕渭纶从马车上下来,面前的这一奢华的府邸写着徐府,不管是建筑风格还是一些基础设施看起来也都是有年代了。 这可能就是魏国公家的祖宅。 门外有徐府的仆人走出,躬身拜道,“这位大人……您找谁?” 吕渭纶没有说话,只是在观察这徐府的装饰,钱管家在一边答道,“找魏国公。” “额……你们有请帖吗?我们家官老爷平时不见生人的。” 钱管家再度答道,“没有。” “连请帖都没有?这……恐怕不能让你们进去了。” 青龙看不下去,上前斥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让你们家管事的来!” 由于他的声音过大,徐府前院一个穿着像样的老头也被吸引而来。 他望了望远处,那是三品官服,于是谦卑对着青龙笑道,“这位兄弟,我是这徐府的管家,你们家大人要找谁?” “当然是找魏国公,不过你们府这仆人说没有请帖就不能进。” “嘿嘿……” 徐府管家将那些仆人斥退,言道,“这个,一般官员没有请帖的确是不能进的,但三品官员……待我去禀报一声……” 说完,这徐府管家先将吕渭纶一行人引进府内的偏堂,让他们等一等。 徐府管家下去后将那门仆怒骂一顿,“你没看那是三品官服?为何还硬拦?” “管家……不是您说的,最近这些日子,没有请帖一律不让进?” 管家踹他一脚,“滚。” 他心想,这当个管家真累,这下面的人一点聪慧劲没有,上面的老爷又喜怒无常,往往做起事来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什么时候不经意间就得罪了人。 管家匆匆的跑进后院,在将事情汇报之后,魏国公显得有些吃惊,“你说什么,南京刑部侍郎?” “老夫并不认识这号人物,他有说找我何事?” “老爷,他没说。” 魏国公徐邦瑞久久未语,想了半天,他觉得是儿子惹祸了,于是询问道,“徐维志呢?他最近在干嘛?” “老爷……公子最近并未出门。” “诶……那就奇怪了。” 徐邦瑞左思右想,他想不明白,他一个中军都督府的佥事,平时很少接触刑部,最多也就是和兵部以及都察院的人来往密切些,怎么会被刑部的人找上门来呢? “管家……会不会是我今日让你去收购番柿的事情?”徐邦瑞突兀的问起。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说的是中山王 魏国公徐邦瑞继承了他老爹的优良基因,那就是做生意有一手。 他爹在爵位上呆了五十二年,说起来任职了南京守备,可他一个勋臣,到手的权力也不多,这也是皇帝严格把控的。 他们这些勋臣的后代,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徐邦瑞的老爹也是闲得无聊,因此做了一辈子生意,赚的盆满钵满。 他们徐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南京大财主! 之前程大位说他的酒楼遍布南京,那是吹牛。 而徐家才是真真正正的酒楼广金陵。 因此,在徐邦瑞一听说番柿和番椒做菜可以大卖,才让管家去打听这东西,有多少买多少。 钱生钱的事,谁不想做。 他都想好了,买过来之后,就开始大面积种植,他在南京的良田可谓是数不胜数,正好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这管家一听,也想起了收购番柿的事情,但却也疑惑了起来。 “不对啊,老爷……” “那个囤货的是一个商人,绝对是一个纯正的商人!难道是他和刑部侍郎有关系?” “还是说……这刑部侍郎也看上了这块肥肉?” 他这样一说,徐邦瑞如临大敌,这是遇到了生意上的敌人啊! “管家……这番柿和番椒,别的地方多吗?” “老爷,这,反正整个南直隶是没多少了,几乎都在那姓程的商人手中。其他的,比如番柿也是北方比较多,番椒最近的地方也要在河南和南直隶的庐州府以南了。” “况且,老爷,咱南直隶地区本就没多少人种植这东西……” 徐邦瑞回道,“也就是说,整个南直隶本来就没多少,结果现在全部在那商人手中了?” “就是这样。” 魏国公站了起来,望向徐府偏房的方向,呢喃道,“南京刑部侍郎……看来老夫若是想赚这笔钱,非要请教你了!” …… “请南京刑部侍郎!” 一句话扔下后,徐邦瑞换下单衣,穿上他的常服,要在家里见官员,虽说不用打扮的太工整,但起码也要正经些,不能弄得不伦不类。 没过多久,吕渭纶和青龙就被请到前院的主堂里。 “南京刑部右侍郎吕渭纶。” “中军都督府佥事徐邦瑞。” 两人互相行礼,算是认识了。 在这之后,青龙和那徐府的管家各自离开主堂,这屋子里也就剩下两人。 吕渭纶笑了笑,“魏国公,久闻大名。您这徐府的稀罕物件可真是让我开眼界了啊!” “哈哈哈!吕老弟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朝廷重职,是我等这种残烛之年的老家伙所比不了的啊!” 这魏国公年纪颇大,看起来都有五十多岁了,而吕渭纶看起来也就是一个举人学子的模样,因此他自觉的就称呼老弟,这样也显得亲近些。 只是对方刚开口就暗示他有钱,也不知道藏的什么心思。 由于两人之前并无交集,这样聊起来实在是浪费时间,徐邦瑞就开门见山。 “吕老弟,是何故亲登我徐府?” 接着又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哈哈,莫非是我家有人犯事了?” “哈哈哈,魏国公,谁敢抓您徐府的人?” “想当年,中山王(即徐达)在二十多岁就跟随太祖打天下,战功赫赫,从鄱阳湖打到元大都,英勇善战,后又官至太傅、中书右丞相,被封魏国公,此等殊荣,天下又有几人可比?” “中山王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位列开国“六王”之首。即使现在已经过了近二百年,但他的荣誉依然是让下官铭记在心啊!” “别说我了,就是陛下以及文武百官心中也是定然有数的!中山王对于大明建立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又配享太庙,定会被千古传诵的!” …… 这种时隔二百年的虚空之舔,真是舔到徐邦瑞的心坎上了。 每过十数年,朝堂上总会有人提议,让南京那些没用的勋臣给节制些,好能为大明省下些银子和土地。 这也让财产盛极一时的徐家经常成为一些言官的攻击对象。 现在他仿佛是终于遇到一个“有见识”之人,瞬间觉得心旷神怡,舒坦之极! 那种爽,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徐邦瑞脸上红扑扑的,只顾着抚须轻笑。 …… “魏国公?” “嗯?吕老弟,你接着说……” 吕渭纶看着徐邦瑞这表情也觉得好笑,忽而说出一句,“魏国公,我刚才说的是中山王。” 这一句话直接让徐邦瑞面色瞬变。 这简短一句话,他已经知道吕渭纶什么意思了,他是说他们徐家全靠徐达这个中山王才得以延续至今。 往深处想,实际上就是在贬他这个魏国公没什么本事,只能靠着吃老本。 徐邦瑞开始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年轻的刑部侍郎,合着他刚才说了一大堆称赞中山王的话,到最后的用意在这里? 这让他有些不满,虽说他们魏国公这个爵位上近几十年的确没有什么建树,但起码也是大明开国的勋臣后裔,就算他这里没有,说不定后世也会有。 但这也不能怪他,近些年来,这南京附近又没有什么战事,最近的也就是前些年的那次兵变…… 想起南京兵变那回事,徐邦瑞终于知道了,这吕渭纶恐怕就是因为那件事才看不起他们徐家。 嘉靖末,南京振武营兵变,当时是他老爹徐鹏举在担任南京守备兼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可以说是军权尽握了。 可在兵变的时候,他老爹由于害怕而慌忙逃窜,因此被士兵嘲笑,被呼为草包,狼狈而走,全无名将风概……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从那以后,他徐家一直被惯认为是有辱中山王名节的徐家后裔。 更是因为这件事,现在魏国公的爵位传到他只有一个中军都督府的佥事,只有正二品,连南京守备的职务都没有了,也别说正一品的掌事之职了。 没办法,名声受损,言官弹劾,自然就不会被任命为南京守备了,估计皇帝也怕啊,怕到时候真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徐家后裔又当逃兵了! 魏国公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他黑着脸,语气沉重,“吕侍郎,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魏国公心动了 吕渭纶看到魏国公这神色的变化,也知道他这是中计了。 于是再言道,“魏国公,您就准备这样过去一生?” 说实话,这话说的很过分了,简直就是在当面骂魏国公。 不过,吕渭纶说的也是实话,这徐邦瑞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坐了快十年了,可也是没干什么有利于增长他徐家名声的事,就一直在经商。 可以说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果不其然,徐邦瑞暴怒,他气的胡子都抖动起来,右手狠狠拍在桌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官员来对我指指点点的!” …… “魏国公……息怒,我的意思,我可以帮您一把。” “哼!你一个刑部侍郎,能帮我什么?” “帮您在南直隶树立徐家的的名声。” 这句话一说出来,徐邦瑞略微有些心动,可他并不相信这个刑部侍郎。 “就凭你?你凭什么帮我?” “下官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南京国子监祭酒,为了地方教化也为了我国子监能收到更优异的学子,我决定在地方建立乡村社学,扶持地方县区的教育水平。” 一说他是国子监祭酒,徐邦瑞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也突然之间对他多了些恭敬。 国子监祭酒……这可是个好职业,说不定他的孙子以后还要进去学习。 魏国公开口道,“国子监祭酒又如何,说起来这办乡村社学跟你关系也不大,这是礼部的职责,就算是地方州县,也有知州和县令,你一个刑部官员手也伸的太长了些!” “当然有关系。我准备改变和增加一些国子监招生的方式,以后从地方乡村社学出来的可以有更大被保送至国子监的机会。” “这乡村社学就是我国子监变革的一个重要基础。” 徐邦瑞心里有些震惊,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他敢这样搞,绝对会被士绅抵抗,被言官弹劾。 不得不说,就是他徐邦瑞这种家大业大的听到这里也觉得不太爽,他这样无疑是把国子监的重点放在地方上了。 可南京这么多勋臣的后代还有宦官子弟,岂不是名额少了很多? 但他仔细一想吕渭纶这人,也猜到一些,今年的六首状元,妥妥的寒门贵子,估计也是因此才更能感同身受那些落后乡村里的孩子。 …… “你这样,会死的很难看!” 这是魏国公善意的提醒。 吕渭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徐邦瑞接着道,“你既然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可为何说是帮我提升名声?这种风险巨大的事,还是你自己玩去!老夫就图个安逸。” “魏国公。” “风险大不大的,跟您也没关系,我想让您投资建设乡村社学,至于国子监怎么招生的事,那是我的职责。” 徐邦瑞明白了,合着他就是让他出钱支持他做国子监的改革? 这种白吃亏,让别人占便宜的事,他如何能做? “不用商量,此事绝无可能。” 魏国公坚决反对。 吕渭纶叹了一口气,“魏国公,这乡村社学又不是为我而建,也不是为南京国子监而建,是为大明而建啊!” “您为大明出力,当然会有人记得您的,不说别人,那些寒门学子感激的是谁?还不是您?” “那些文人墨客随便为您写上两笔,这好名声不就流传起来了?” 魏国公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还是不愿松口,不过吕渭纶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魏国公,明太祖曾经就下过诏令,说要在全国乡村举办社学,只是这社学还没办起来,就一命呜呼了。因此一直到现在,这地方的社学也不是太多。” “现在过了近两百年,您这也算是顺了太祖皇帝当年的意愿,即使有言官攻击您,您大可搬出太祖皇帝,到那时,谁还敢说什么?” 徐邦瑞依然没有说什么。 “魏国公。要是您办乡村社学这件事被言官弹劾了,下官必定冲在第一位,上疏面圣,就是让我罢官,我也要说魏国公这事没做错,是千古流传之事,是徐家的光辉!” “史书之上也必定为您大写一笔,这种宥护徐家名声之事,百利而无一害啊!” 魏国公顿了顿,“我为何偏要去办社学,如了你的愿?难道老夫做别的善事就不能有好名声了?” 吕渭纶说的口干舌燥的,急得喝了一杯冰水,这老头真是别扭的很。 “魏国公,这样!我帮您挣钱,您投资乡村社学如何?” 徐邦瑞瞥了他一眼,“就你?你以为你是谁?什么都会?既能考六首状元做官,想变革就变革,顺带还能挣钱?” “唉,说个最近的事。魏国公可听说过番柿和番椒?” “这是下官弄得,您若是想要,就送了。” ? 徐邦瑞听了半天,就觉得吕渭纶终于说了句人话,双方似乎有了谈判的基础。 他转过头来,盯着吕渭纶,“当真?” “吕某从不扯谎。” 魏国公面色稍微好转,“那你想要办多少乡村社学?算是公学还是私塾?” “乡村社学的数量,自然是多多益善。社学当然是算公学!” “公学……” “多多益善的话,那光凭这些番柿和番椒可不够!” 吕渭纶嘴角上扬,“魏国公,您不会以为下官只会这一种挣钱的办法的?” “只要您相信我,我能让在没出多少钱的情况下,就落一个好名声。” 说大话,徐邦瑞最讨厌说大话的人,特别还是跟经商有关的。 “你这是凭什么?知道挣钱的办法,你自己不会去弄?” 吕渭纶解释道,“一,我没足够的本钱,想要挣大钱,前期没有投资,那哪能行?” “二,在我的计划里,开办乡村社学是迫在眉睫的事,耽误不得,必须先垫钱开工。” “说白了,我就是没钱。您应该是懂得,要是手里只有一两银子,想生出一千两,那是难于上青天的。” “可您手里要是有一万两银子,那您说再挣一千两是不是就容易的多了?” …… 徐邦瑞此时脑子有些冲动,他还真信了吕渭纶的邪,看这家伙说的头头是道的,莫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那你说说,你都能靠什么挣钱?”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坑 吕渭纶心里当然有许多挣钱的办法,魏国公这个人说起来还是不想花太大成本,似他这种人,名声也是短期的,只能暂时利用利用他。 不过,目前来看,他的确是最适合去投资的大户。 “魏国公,这菜谱我还有很多。” “除此之外,我还计划开个书堂。” “仅如此?” “魏国公。您的酒楼那么多,光新鲜的菜谱对您来说,已经是价格连城了!” “就算这些最后挣不了太多钱,我还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您一定有很多土地?我有办法能让您土地的总收成翻三番!” “三番?” 徐邦瑞真是越听越觉得离谱了,“你靠什么去弄那么多?” “就靠你这一张嘴?且说你一个年轻文官,可种过地?”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只需看您愿不愿意了!名声这种东西,您不要,想必这南京城里的其他勋臣后裔……也是需要的。” “像我这种好人,哪里去找?既帮您提供挣名声的方法,又帮您赚钱!” 徐邦瑞陷入了沉思,综合来看,吕渭纶说的计划的确是有可行性的。 首先是投资建设乡村社学这种事,是一劳永逸的,一次性投资,一般就是出钱交给地方,让他们用那些银子的利息购买水田承包出去,算下来一年所获的租子也够用了,社学的经费和教习先生的薪酬都有了保障。 也就是说,他只用一次付出一些银子,后边的他就不用管了,但吕渭纶提供的菜谱,这应该是个持续赚钱的东西…… 而且吕渭纶的实力,也是他有目共睹的,番柿和番椒那种稀有物种都能被他挖掘用来做菜,看来必定是有一套的! 这样算下来,即使他亏银两,应该也不会亏太多。 而关于建设乡村社学这件事,他大可以发动他魏国公的关系,找一些文坛之中出名的士人,让他们随便题一首诗,或者写一篇文章称颂。 当然……还有礼部,别忘了,办学这种事情可是南京礼部的职责,现在他一个魏国公要是做了,那必然是要让礼部为他上疏称赞的。 这样一来,不仅是四海之内,就是朝堂之上,他徐家的名声也会逐渐起来。 …… 徐邦瑞心里打好了算盘,吕渭纶心里当然也有想法。 他这个老狐狸,肯定是不想多出钱,还想落好名声,简单来说就是想白嫖。 可吕渭纶哪里会让他如意? 只要魏国公出手投资乡村社学,那他就真的算是入坑了。 等乡村社学的投资完成,他可以继续问魏国公要,让他继续投资县学,州学,府学的教师资源…… 甚至国子监也是可以的…… 在魏国公名声起来之后,在他尝到名声带来的甜头之后,抓准时机,那种时候,他不怕出钱,他更怕的是出了很多钱,结果到最后却功亏一篑。 投资做慈善赚取名望这种事,你一做就要是一辈子了! 不然他徐家好不容易建立的名望,会在一瞬间崩塌。 没办法,这就是人性……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大家不会在意你以前做过什么,大家只会看到当前你不再愿意去继续慈善。 这样的话,文人就会攻击他,说他以前做的也都是假的,是做给别人看的! 渐渐的,过个几十年,也没几个人会记起那乡村社学是谁建的,等到后人问起,也许一些老同志会告诉他们,那是一个家大业大的勋臣后代为了博名望而建的,是功利性的社学。 到最后,徐家还是没了名望。 …… 徐邦瑞笑了笑,看着吕渭纶,“吕老弟。同朝为官,老夫当然是愿意相信你的。” “只是……” “魏国公,只要你愿意投资乡村社学这种事,我立马就派人将那些番柿和番椒送到您府上来。” 这就很明显是说,只要你同意,先奉上一份诚意。 对于吕渭纶来说,他是无所谓这乡村社学是谁建的,只要有人建就行了,这是在为大明出力,在为大明的基础教育设施出力。 魏国公大笑,态度好转,“吕老弟,那你说,这乡村社学的第一个地方,我们建在哪里?” 看来徐邦瑞是已经同意建社学的事了,这让吕渭纶觉得,刚才跟他扯那么长时间,也算没有白干。 “您说呢?要不然我们去找礼部的人商量商量?反正投资社学这种事情,总是要找礼部的人的。” 徐邦瑞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副简易的地图,他发现一个绝妙的地点,当下就做出决定。 “不如,我们就去泰州!” “泰州?” 泰州……不就是泰州学派所在地吗,那里离南京也没多远。这魏国公果然是精明的,他肯定是想靠那些学子们来为他造势,帮他宣传。 但吕渭纶是随便的,只要这魏国公真的肯出手,在哪里开始建都是一样的。 “魏国公,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联系礼部的官员就交给我了,您准备好钱就行了!” 徐邦瑞大喜,临走之前送了吕渭纶一些礼品,称他就在家静候佳音。 …… …… 出了徐府后,吕渭纶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找到一个能投资的大户,一定牢牢将这魏国公给拿捏住。 既然他这么有钱,就多吃些。 他坐上钱管家的马车,对青龙吩咐道,“你去找程大位,告诉他,事情我已经摆平了,让他找人把东西送到徐府。另外,你接下来几天尽量就呆在程府。” “还有,再派去一些丐帮弟子,让他们保护一下这程大位,说起来,他这人也不错,至少赚的钱都是干净的,不像某些人。” 青龙点头答应,表示他已经明白了,随后就与吕渭纶他们分开,朝着程府而去。 虽说这南京分舵主不愿意承认吕渭纶的地位,但青龙左使他是认可的,因此青龙在南京分舵里还是有很大份量的,别说随便调几个丐帮弟子,就是紧急情况下,全部召集也是可以的。 因此,这南京分舵主愿不愿意承认其实都不重要,只要青龙还认他这个少帮主,那就够了。 …… 没过多久,吕渭纶就回到家中,本来他想再去和海瑞说说自己的做法,这些日子,他显然已经将海瑞当成自己的老师,有事就去问问,以防有什么漏洞。 可没想到晴儿已经在门外等候,说屋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礼部尚书来访 说起来,吕渭纶这简陋的住址,还真的很少有什么人来拜访。 南京六部的人自不必说,他们都知道吕渭纶不接受行贿,那些因试图行贿而被罚的刑部官员对此应该是印象最深刻。 在加上,吕渭纶在这南京偌大的城市之中,也没什么相熟的人,还真的难以想到会是谁能来拜访。 等他走进中堂后,有一个小孩儿在屋檐下躬身行礼,“学生潘冬青见过山长。” 这个半生半熟的名字又勾起吕渭纶心中埋藏的京城记忆。 “这是大儒书院的学生。” 再往后看,一个老头笑道,“吕修撰,好久不见了!” 是礼部尚书潘晟。 当然,准确的来说,他现在是南京礼部尚书潘晟,这个吕渭纶之前在看南京官吏档案时也看到过,但一想到这老头在京城对自己并不太好,就没有拜访过,甚至见都没见过这老头。 根据资料显示,在自己离京没多久以后,这潘晟上疏请求致仕,皇帝没批。 后他再请求,张居正出主意,让他去南京任礼部尚书,皇帝觉得也行,就让他去了。 这潘晟肯定是知道自己如今就是刑部侍郎,可故意还叫自己修撰,也不知蓄意为何。 可吕渭纶心里总是不安的,他一个正二品的尚书来拜访他一个侍郎,实在是难以捉摸。 他缓缓走过去,对着潘晟行礼,“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老头大笑,“哈哈哈,吕修撰,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你已经与当初不能同日而语了啊!脸上都看不出浮躁之气,要沉稳的多!” 吕渭纶淡淡一笑,两人相对坐在中堂里。 “潘大人,京城一别,的确是很久没见了,没想到您也来南京了?” “唉,是啊,老了,必不从心了,本来都说要回家了,结果这张相硬是拦着我,你看这叫什么事!” “也好,潘大人觉得这南京如何?” “别提了,南京虽好,可还是没家好啊!虽说在北京待了大半辈子,但想来想去,家乡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吕渭纶看着这潘晟的表情,真感觉,这大明朝的官员,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合格的演员,人生处处都是在演戏。 虽说他来到南京任职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到潘晟,但是关于他的事迹,还是略有耳闻的。 毕竟,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据说他一来到南京,就表现出傲娇的姿态,与南京礼部的官员们都不太合,说白了也就是有种独特的优越感。 随后,更是有言官将奏章送到北京,说他贪鄙收受贿赂。 因为这件事,潘晟也赶紧送奏章上疏请求致仕并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当然,这也只是六部传的,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受贿,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有人弹劾他受贿,这是真的。 弹劾潘晟的奏章递了上去,张居正的意见是空穴来风,不做惩处。 于是,他还是没事,还当着这个用来养老的南京礼部尚书。 …… “吕修撰啊!老夫想来想去,这次还是准备回家了。” “临走之前,在路过刑部之时,听到有人在议论你,这才知道你竟早已来了南京任职?” “即是来了南京,也不去老夫家里坐坐?莫不是嫌我家寒酸?” 这老头又开始演了,吕渭纶是真猜不透这老家伙今日为何会这么反常,之前在京城之时也没见他对自己这么亲热。 “大人……下官也实在不知您就在南京任职,不然肯定是要去看看的,我还记得,当初在金殿传胪之时,就是您念的三鼎甲!” 吕渭纶拍腿,做出后悔莫及的样子。 潘晟演,他也只能被迫演。 “唉……吕修撰啊,老夫从北京到南京,可是真的了解了这人情冷暖,在你爬的高时,大家都会来找你办事,都对你好,那时候你看不出来谁才是真的。等你滑下来了,这时候还愿意拉你一把的,那才是真交情!” 吕渭纶有些搞不懂这老头了,明明是他自己请求致仕才到了南京,现在又说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是被迫致仕的? …… “吕修撰,老夫这一生,可谓是坎坷之极,今日来没别的意思,就想和你随便聊聊。” “大人请讲,下官洗耳恭听。” “嘉靖二十年(1541年)辛丑科殿试金榜,我中了一甲的榜眼,当时只有二十四岁。” “我跟你不一样,当时考完以后,我以为我要光宗耀祖了,要进六部,进内阁。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同一年,我被授予翰林院编修。可有时候命啊,就是说不准!” “偏偏那一年,我被礼部选中了庶吉士,就这样我被派去翰林院学习,受翰林院编修管理。” 吕渭纶心想,那这家伙还真有点惨,不过也可能是嘉靖年间吏治腐败而导致的,毕竟皇帝都去修仙了。 他在翰林院之时,那些庶吉士看了他都是十分尊敬的,在翰林院学习,他们的地位的确不是太高。 “好巧不巧,你猜当时管我的是谁?就是现在的张相,他当时正在翰林院里当翰林编修,管的就是我们这些庶吉士。” “学了两年,我终于成了翰林编修,开始编修《大明会典》,从那时开始,就是我生命中最无趣的日子。” “这种无趣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一年。没错,就是在翰林编修史书典籍,编了十一年!” 说完,他刻意的看了看吕渭纶,“现在你知道,你有多让人羡慕了?” “我们同样的年纪,你考的是状元,我考的是榜眼,只跟你错了一名,但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你在一年之内,先任翰林修撰,接着被派去任乡试主考,进而又任南京刑部侍郎。可我呢!我在翰林院一个七品的位置上呆了整整十一年!” “吕修撰。你可知十一年意味着什么?” 这老头这么激动,吕渭纶真想骂他一句,你特娘的说这么多,可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唉,我跟你一样,命运的转机就是出现在我乡试主考之时,可我宁愿不要这个转机。” “嘉靖三十三年,我终于混出头了,因为在翰林院里的资历老,我替补了翰林侍读的位置。” “那时,我又以为,我要飞黄腾达了,冰冷十一年的内心又热了起来。” …… 第一百四十章 奇怪的潘晟 “不瞒你说,我私下里是怨天尤人的,我会抱怨,抱怨万事万物,凭什么好事一直轮不到我!” “在我刚当了一年翰林侍读之后,嘉靖三十四年,我被派来应天府主持乡试,那是我第一次以官员的身份来了南京。” “这一年之后,由于乡试完成的还不错,上面决定直接让我留在南京,任南京国子监祭酒,也就是你现在的官职。” “你唾手而得的官职……却是我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才得到的。” 这老头说话的方式可真让人难受,吕渭纶实在无心听他在这乱喷,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说,你看我是资历老的榜眼,可凭什么不如你? 他看向一边的冬青,这孩子眼神清澈,呆呆地望着他,看来这潘晟今日来八成就是为了这小孩子? 虽然他不愿意听潘晟说他的经历,但他也顾虑到了另一层因素,那就是这家伙是南京礼部尚书,自己想要举办乡村社学的事,怎么也要和礼部打个招呼。 可这老头又说要致仕,这也让他有些摇摆不定。 但目前来看,吕渭纶只能老实听他讲了。 …… “当了几年南京国子监祭酒后,我就致仕了。到了隆庆四年,我再一次被起用,召为南京礼部尚书,不过闲职罢了!” “再往后,到了万历初,我被调入京城,吏部,礼部全都走了过遍,一直到万历六年,才当上了礼部尚书。” “这不,当了两年,还是回到了南京。”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我也老了,再无争权夺利之心,只想回到绍兴府的新昌县去养老。” “只是……” “唉!我却还有一事放心不下。” 说完,潘晟看向别处,一脸忧伤。 吕渭纶轻笑道,“大人但说无妨。” 这老头似乎是在酝酿情绪,他能看出来,说出这些经历,潘晟是有些心酸难过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了!” 说完他推了冬青一把。 “吕修撰,他若是跟我回了新昌县,那里的教习,我是不放心啊!” 吕渭纶有些心累。 说了半天,果然就是为这孩子来的,就是想借自己国子监祭酒的身份给他走后门,让冬青进了国子监学习。 可国子监又岂是说进就进的?他绝对不会允许走后门的事情发生。 “潘大人,可以让冬青在书院里学习,将来参加科举。” 这当然是废话,谁都知道可以科举入仕,但那有多难,考过的人都知道。进国子监这种国家级大学,那就是捷径了,从这里毕业的,同样可以做官。 说完这些,潘晟脸色一黑,“吕修撰。当真如此绝情?冬青这孩子,你也是教过的。” 这老头无非就是在做白日梦,他在北京都没能将冬青塞进北京国子监,现在到了南京还想试试。 刚开始说什么许久不见了,突然想起来要来叙旧,全部都是在扯淡。 到了最后竟然想让他做违纪违法的事情,实在是痴心妄想。 “冬青的确是教过的,我也知道,这孩子很聪颖,以他的聪明才智,考一个进士是不成问题的。” 看到吕渭纶态度这么坚决,潘晟改变了态度,语气柔和道,“除了科举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您若是想让冬青入国子监的话……也可以走例监的道路,捐钱进国子监。” 潘晟摇了摇头,“你看老夫像是那种腰财万贯的人吗?” 这话就说的太假了,他怎么说也曾官居京官二品,连国子监的入门费都掏不起实在是不太可能。 何况还曾有官员弹劾他受贿…… “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让冬青从县学开始上。” 潘晟反驳道,“他都这个年纪了,已经到了入大学的年纪了,为何再要去上县学!” “因为县学是有国子监保送名额的,只要他在县学表现的好,成绩优异,肯定是会被保送至国子监的。” “县学的保送名额……呵呵,老夫曾经也是当过南京国子监祭酒的,那里面有多少名额,老夫还不清楚吗?多少人挤破脑袋去争,也未必就能进!” “这保送名额本来就少,国子监分到地方府里,府里的府学拿了大头,再分给州,州学再把剩下的汤喝了,等到县学还有什么?” 这潘晟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这目前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他才要办乡村社学,给县里那些贫困学子更多的机会。 但他这也并不是就减少了府学和州学的保送名额,而是在不改变前者的情况下,额外增加乡村社学的保送名额。 这也算是一个扶持。 现在潘晟既然不满意县学的保送名额,那吕渭纶只好将他心中的计划说出来。 刚好这潘晟也是南京礼部尚书,要是有他的支持,办乡村社学这种事会顺利的多。 …… “什么!你哪来的胆子?打压例监,增加乡村社学保送的名额?” “你这一实施,会得罪千千万万人。” “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潘大人何必如此激动,下官都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到时候就算罢官,罢的也是我的官。” “你!” “大人意见如何?” “参加你这乡村社学,是会比府学保送还要简单?” “当然不是,下官已经说了,只是名额多了而已,保送的考核标准还是和以前一样。” 潘晟思考了一番,“那参加这乡村社学可有什么条件?” “当地的贫困户。” “这个没问题,你可去我潘家搜,搜出来超过五两银子,都是算你的。” 吕渭纶都有点弄不清这潘晟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演戏,这表情这么逼真。 “潘大人……别告诉我,你当了一辈子的官,家里连五两银子也没有?” 他就不信,这潘晟能和海瑞一样清廉? “我不瞒你,原本是有的,但前些日子,我的银两都捐了出去。” “老夫知道,这宦官生涯已经走到尽头了,钱财更是身外之物,于我无益,倒不如狠心将他们全部捐出去,更显我的决心。” 这老头,越来越奇怪了,难道是他真的受贿,张居正没让他罢官,但他的钱财却被迫捐了出去?还是说他自己真的良心发现。 更有可能是两者的结合。 “你既然之前有银两,为何不给冬青捐个例监?” “例监,这名字就不好听,进国子监要靠捐钱,那能一样?” “你也是读书人,想必知道,沾染一身铜臭味,那算什么?我潘晟的儿子怎么能靠这种途径入学?” “这是其一,就算我不在意这个,我那些钱财也不够捐个例监的。”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南京 吕渭纶觉得谈到如今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这潘晟这么坚定的想让冬青上国子监,还不想科举,那就只有上乡村社学这一天途径了。 “潘大人,如此,便是让冬青参加乡村社学?” 潘晟心里还是不太确定,他总怕这乡村社学办到一半,这吕渭纶直接被言官弹劾到罢官。 到时候,他的儿子又该如何? 但眼下,他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可以告知,既然如此,老夫就在坚持坚持,等到你的乡村社学像模像样之时,再致仕。” “潘大人,您还没有上疏面圣?” 搞了半天,这潘晟还没有致仕。 “没有,这次我只是准备以回家省亲的名义长住,我原本打算的是等回到家乡后,就上疏请求致仕。” “现在看来,我要等几个月了。” 潘晟对吕渭纶这乡村社学没什么想法,他知道这是有利于地方的基础教育建设的,但如果跟国子监的保送名额挂钩的话,这必然会被有心人攻击的。 这就是一个天平,往往都是倾向于有钱人的,现在你把他调了一下,让一些穷学子也有出头的机会,那势必会惹来那些人的不满。 “今日就到这里,我也准备回去了。” 潘晟起身,悄声告诉吕渭纶,“他也已经一把年纪了,如果他在开办乡村社学以及国子监保送时遇到麻烦了,他也会拼了老命上疏面圣支持的。” 理由是,有利于贫苦学子,有利于大明的地方教育,必须仗义执言。 当然,这都是些场面话,潘晟到底怎么看的谁也不清楚,不过他儿子冬青倒切切实实是跟这次的乡村社学有利害关系的。 …… 等送走潘晟之后,吕渭纶若有所思,现在这种情形似乎也可以,至少自己的乡村社学能顺利的开办。 只是就和潘晟说的那样,他要准备好抵御各方的攻击了。 说起来,要搞乡村社学,吕渭纶还是经常去找海瑞商量,就是如此,还是有许多要考虑的点,两人研讨了十数天,最终都认为要搞乡村社学必须要快。 这个快指的是一切,社学的投资建设要快,地方的教化管理要快,礼部的批准通报要快,这其中礼部还是要发挥很大的作用。 潘晟可来的真巧! 如果礼部的官员有意想要阻拦吕渭纶的话,光开办乡村社学的审批手续,都能拖他个几月以上。 有了潘晟这个南京礼部尚书,一切都是走的更为顺利。 一个月后,吕渭纶带着很多人一起出了南京。 这其中有礼部侍郎,有魏国公,还有礼部的一些基层官员当然还有刑部的官员。 最后,国子监的一些博士和学子也都跟着。 这一行人,规模可谓是极大,潘晟那个老家伙说要在南京为他们主持大局,因而就没有动,只派了一个礼部侍郎,不过这已经可以了。 这魏国公见到他们之时心里也终于有底了,他知道吕渭纶已经把礼部给搞定了。 关键是,他现在不太在乎钱的事情了,更收获了一些民间的好名声。 这一个月来,他把番柿和番椒在南京周围规模化种植,听取了吕渭纶的意见,他将地放出去包给农民种。 给农民提供种植方法和种植工具,在收成之时,番柿和番椒是他的,但他会付给农民银子。 这里面他肯定是多预付了些的,魏国公也知道,既然决心要图个好名声,就要狠下心。 最核心的是,农民不用交税,这种打工人的方式似乎被众多农民所喜。 他们不用搞那么麻烦的税,虽说是给别人种地,可也乐在其中,因为也有银子拿,银子这东西就是一般等价物,拿着这个东西,什么东西他不能买? 省得自己种出粮食,再去卖了换银子。 这样一来,对农民而言,是方便了许多,起初魏国公心里是不太喜欢这种方式,因为他从来没这样试过,以往都是百姓们租他的地种,要给他钱。现在却是他花钱请别人给他种地? 一时间,他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经过吕渭纶的不断劝说,他才勉强接受,说是只是现在还没到收成期,不然他魏国公的收成绝对是现在投资的数倍。 …… 每每听到吕渭纶这话,他其实都不信,但现实是,他的那些大酒楼在用上了各种采用番柿和番椒的菜品之后,营业额暴增。 这经常让他模棱两可,再加上他这种新奇的聘人种地先预付银子的方式受到了不少百姓们的一致好评。 至此他魏国公徐府的名声也在南京周边渐渐起来了,为百姓们津津乐道,说这样一来,他们更轻松了。 就是多种因素综合而来,魏国公才好受些,一些下人经常会找他汇报,说什么周边的百姓都对他称赞连连,就连一些周边州县的官员也关注到了。 这以后种植番柿和番椒的规模越来越大,这好名声肯定也会逐渐从民间带到官场。 …… 这魏国公现在是舒服了,可吕渭纶却是累死累活的,他这一个月来就没有停歇过,刑部,国子监,甚至礼部和魏国公的规模化种植全都需要他。 更别说那种小事,杂事,诸如帮程大位经营冰镇牛奶等冰镇饮料,帮王徵他们出经算题,看看书堂的预订开办位置等等…… 还有就是他这些日子也收到了京城几人的回信,顾宪成进了户部,任户部主事,受命编撰《万历会计录》,而萧良有还是老样子,还在翰林院任翰林编修。 座师申时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低调些,安稳些。 这个,吕渭纶就不能如他所愿了。 潞王来信说,洋芋的收成很差,亩产二石,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许多坏的,这似乎是重重打击了他,让他一瞬间对种植洋芋再无兴趣。 就好像是白白期待了几个月。 有失败才好,吕渭纶这才写下洋芋的正确种植方法,这第一次也就是让他练练手。 分为六个方面来告诉他该如何种植,首先是场地选择,要土层深厚,结构疏松,排水通气良好,水源充足,排灌方便,暴雨排得干,干旱时灌溉有保证…… 接着又从施肥,播种,田间管理,病虫防治,收获时间和方式等诸多方面来给他讲解。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如皋县 从南京到东边的泰州,路途大概三百多里地,他们这车队十分庞大,礼部侍郎带队走在前排,中间是吕渭纶等一众刑部官员和国子监的人,最后才是惯会享受的魏国公。 他这次带刑部和国子监的人来也是出于改革的要求,这一个月的时间,在他的陪同下,刑部和国子监的微改革还是略有成效的。 整个南京六部渐渐都实行起五日考核法,渐渐和张居正的考成法融合在一起,所有的官员们几乎都习惯了这种生活。 国子监的学子们虽然很不满吕渭纶的晨跑和夜禁制度,但他更绝的是推出一个和惩罚相对应的激励制度。 即学子们和教习,无论是哪一方,在日常生活中完成更好的有机会获得奖励,这种奖励可能是各方面的。 就比如国子监有一个优异的学子获得了吕渭纶特制的南京国子监奖状,上面写的他在学期间,成绩优异,表现良好,办事得力…… 并给他了一纸推荐状纸,有了这个装纸,他可以更方便的在毕业之后入地方机关工作,说白了就是对他学习能力和生活作风的认可。 教习们就体现在升职加钱和同样的推荐制度。 而在惩罚上,他也是以教化为主,那些学习差的,并没有就放弃他们,而是真的做到了对他们进行集训,在其他学生休息的时候,另外安排教习专门给这些学子补课,帮他们补基础。 …… 而他这次将国子监的和刑部的人一起带出来也就是带他们进行第一次的“特殊社会实践”! 他总不可能总亲自出马的,这次带他们去泰州熟悉一遍,他日刑部和国子监再实施之时就可以借鉴前人的经验。 如刑部的官员,他们这次的任务分为三个方面,一批人是呆在县衙看看这县令县丞平时是如何断案审案子的,有没有纰漏,他们可以作出补充。 在观察的时候需要全部进行记录,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串通,下一次再随机选派一个官员来这个县里,如果记录的县级刑罚有出入,那就是某一方有问题了。 这些记录册,他都是要亲自经手的。 第二个方面,某一批刑部官员要去乡村社学或者县学,为学子们教习普及一些基本的大明律法,也要实地记录。 第三个方面,走访民间,关注他们对大明律法的了解程度以及有没有需要申冤的,其实也就是通过民间间接反映地方的案件审理情况。 看看这里百姓的诉求和呼声。 这只是他暂时为刑部官员制定的三个工作方面。 至于国子监的教习和学子,其实说起来也跟刑部差不多,只是他们负责的是教育事业。 对象也就是县学的教习,县学和乡村社学的学子们,最后就是民间走访。 众人们也都没有意见,毕竟这是第一次,是新颖的,将此排除在外,就是出来逛逛也是好的,总比一直呆在国子监闷学要好些。 这出来实践的机会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有的,都是通过考核选举出来的高素质人才。 比如国子监里那些靠捐钱进来的纨绔子弟,让他们代表国子监出来,那岂不是太丢国子监的脸面了。 吕渭纶对那些人另有安排,这个他还在等一些契机。 …… 他们一行人走在官道上,特别引人瞩目,偏偏这魏国公每经过一处还要下来逛逛,去跟地方官员说说自己要干嘛。 基层一看他们这么大阵仗,再加上魏国公那语气明显就是想听夸赞,因此一路上总是有小官员拍他的马屁,而他也乐见其成,知道那些小官员虽然官职小,但还是可以帮他广泛宣传宣传的。 果然,这人太有钱了之后,还真在乎这个名声,想要在史上留下一笔。 从南京行了一百里左右,他们就要坐船渡江,再一直到扬州府。 这来扬州府之后,就是直接轰动了整个府衙,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什么知府,同知,还有通判之流。 不过小官员几乎就被忽略了,唯一能跟着他们的也只有知府。 这里面,魏国公正二品,吕渭纶正三品,礼部侍郎也是正三品。 府衙里那些小官员虽然知道今日他们会来,但当真看到那一刻是还有些震惊的,两个是深红色的绯袍,绣着孔雀,另一个魏国公直接把他那国公级别的服饰穿出来,绣的是四爪象龙,瞬间就有了鹤立鸡群的感觉。 扬州府领3州7县,其中就有泰州,并不算大,毕竟南直隶还有应天府,他们这次去的就是泰州下的一个县。 本来魏国公还想在扬州府好吃好喝一顿,但吕渭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说要直接去县城里。 对此,刑部和国子监的官员们肯定听他的,至于礼部侍郎,他是听礼部尚书潘晟的,潘晟给他的交待是一切配合吕渭纶,于是魏国公要是执意想留在扬州府,那就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没有办法,他就也选择跟上了大部队。 在从扬州府到县城之时,吕渭纶注意到,这南直隶地方的接待礼仪显然是太过铺张浪费了,等这次回去,他一定要给都察院奏报一下这情况,即使他一个刑部官员说的作用不大。 他们这次要去的是泰州下的如皋县,这县城的名字在吕渭纶第一次听起来时也觉得颇为奇怪。 后来礼部侍郎告诉他,这是因为如皋位于长江北岸沙咀上,平畴弥望,取《荀子·大略篇》中的“望其圹,皋如也”之义为名。 由于吕渭纶想要先去将刑部官员和国子监的学子教习们安排了,所以一行人也并没有在泰州停留,而是避过了去州里,直接去到如皋县。 魏国公这次表示同意,毕竟对他来说,他去泰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去泰州学派参观,顺便利用那些先进的学子们的影响力,把自己在泰州下如皋县准备建立乡村社学的事给宣扬一波。 有了这个目的,自然是要先去考察过再去宣传。 于是他们又行了几个时辰才到了泰州下辖的如皋县,一到了这小县,魏国公就说他有些头晕,大概是不喜欢贫穷的地方。 有如皋县的知县外出迎接,他表现的很亲切,将众人带到了县衙参观。 “几位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县城里逛逛?”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五百两 这如皋县的县城还是很小的,关键还是明朝的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商业活动,还是以农耕文明为主,像是那些比较发达的众多商业店铺和大型酒楼也只有在州城及以上的规模才能经常见到。 小县城里一般就是几条街就到头了,明眼可见的也就是几个类似于商业周转中心的地方,所以说对吕渭纶一行人来说,这在县城里边,实在是没什么逛的。 因此,他们拒绝了县令的好意,按照他的规划,就准备先把刑部的官员给安排了,让他们去县衙。 然后他和魏国公以及礼部侍郎在县令的陪同下,要去县学参观一下,先看看他们县学的一些基础设施建设,这样他们心里也有了一个标准,对乡村社学的规模和一些硬件设施也心里有数。 这距离他们从南京出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而他们现在赶到这里的时候,刚好是早上,县学的学生们刚刚到校,吕渭纶示意县令他们不要去打搅,他们就在一旁看着默默的看着,看看这县学的日常。 他们从县学的侧门而入,能看到县学放置一边的展板,展板显示的是县学的上学时间,吕渭纶估算了一下,大约就是每天早上7时到校,中午11时午餐,下午5时放学。 接着他们就站在县学的侧院,能看到那些为数不多的学子们在县学的大院子里边行礼,仪式包含正衣冠、行拜师礼、点朱砂启智等内容,这让在场的许多官员都心有所感。 他们也都是从这个过程过来的。 接着县令你就在一边告诉他们,为他们补充道,“几位大人,这县学的学子们,在考核上是公课、月课一月一考,朔望课半月一考,季课一年四考。另有会课的多次考、义学的抽考等。” “至于他们的假期……每年正月十五开学,腊月初十散馆;学期当中端午节初四五,中秋节十四、十五,清明节,七月半,十月朔各放假一天。除此之外,每月放假3天。” 听到这些县学学子的放假制度,吕渭纶觉得他们管的还是挺严的,除了节假日,每个月只有三天假期,他觉得如果要办乡村社学的话,一定要管的相对宽松一些,毕竟那些还都是小孩子。 在来之前,他也研究过明朝在发展社学方面曾推出的《社学教条》等规定。 其中针对乡村的教育状况,还算是提出了新的教育原则。 大致意思就是说,对儿童的教育要符合儿童的生理、心理特征,使儿童在学习中获得成功和鼓励,在愉快而不是压抑的环境和心情下学习,少年儿童才能获得学习动力并不断进步。 对于此条规定,他还是比较认同的,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他们能在轻松快乐的环境下学习就行了,没必要扣的太严,虽然说该掌握的知识礼仪还是要掌握,但没必要刻意营造太严苛的学习氛围。 …… 魏国公在一边,对于县学里的学子们没什么兴趣,他只是让他的管家在帮他计算,若是建一个这样大规模的县学需要多少钱。 吕渭纶身后站的是诸多国子监的学子和教习,他们看到这种情况,不免发问道,“祭酒……我们以后就要在这里进行教学活动了?” “也许。可这只是县学,更需要你们的是乡村社学。” 这些学子们在听到要下乡村时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毕竟他们就是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再去回报乡村,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那些教习私下里在小声议论,说更想要留在县学里。 接着,礼部侍郎和吕渭纶在跟县令沟通,主要就是让县令安排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让国子监的一些教习在此进行短暂的辅导。 这种辅导是独立于县学的日常教授之外的,为期两周。 第二件事,就是让他介绍这如皋县下的几个村子,已经有多少个乡村社学之类的,并要求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就能将新社学的位置定下并开工。 但最关键的还是这县令要担起一个重要的责任,这责任就是对社学的招教事宜做到落实。 县令要是不管,那就没人重视了。 …… 之后的三天里,几个官员在这如皋县下的几个村子奔波游走,本来魏国公是不愿意下村子的,但吕渭纶提醒他,这才是他获取名望的最好时机。 这县里下边有八个村子,生活的一般,教育水平的确堪忧,一些村民们对吕渭纶他们这种大官也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比县令的官要大的多,因为平时能在如皋县呼风唤雨的知县,在陪同他们几个人之时都显得过于卑微。 在走访过后,魏国公也见识到了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辛,或许他们一辈子的吃食都抵不上他身上随便戴的一个玉佩。 于是在结束参观以后,豪掷五百两银子,全部交给了知县,称以他的名义支援建设乡村社学,要让教育普及这如皋县的所有村子。 剩下来的钱就修缮县学,也让县学的水准高一些。 为了确保知县是真的将钱用到了实处,礼部特地留下了一个官员在此监督。 这还不算啥, 谁花钱,谁在乎。 魏国公直接将他的二管家以及带出的府上的一个幕僚心腹留在了这里,他也怕自己花了钱,结果被下面的官员给贪污了。 其实,这知县就是借他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贪污这五百两银子。 因为这不只是礼部和魏国公的人,还有刑部的官员以及国子监的学子们会在如皋县呆一段时间。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就都知道了,多方联动。 …… 在他们准备走之前,县令也派人贴出了公告,传到下面的十里八村,那就是告知他们,魏国公出钱要修建乡村社学的事。 也因此在民间议论连连,大家都在传这魏国公的事迹,看到这一场面,魏国公徐邦瑞终于放下心来,他心里更为激动了。 他在想,这还只是一个县,若是某一日他真的将整个南直隶都给建了乡村社学,那他的名声还不是四海皆知? 到时候这南直隶地方上的县志,州志,府志,还不是都要提到他徐邦瑞的名字? 一想到这里,他就内心暗爽……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泰州 吕渭纶他们这一趟是实地考察,也算是尽到了切实的职责,现在他也是和魏国公绑到一条绳上了。 他帮魏国公赚钱,魏国公出钱投资办乡村社学,关键礼部这条线,还是他拉的。 无论怎么看,吕渭纶都像是个中间商,到时候,不管哪一方出事,他都跑不了,必须担责。 不过海瑞也跟他说过,若想为民做事,首先就要做到问心无愧和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要尽力去将他做好,至于上面和其他人怎么看,他也左右不了。 …… 从泰州的如皋县出来后,这魏国公可精神起来了,他知道,这下一站就是泰州,要去泰州州城里看看王门七派中的泰州学派。 这个学派的影响力在江南地区是独树一帜的,非其他学派能比拟,就算同为王门七派,也是有短暂的高下之分! 进了泰州以后,知州一行人又是充当了“导游”的脸色扮演。 名义上,他们说的是要来看看泰州的文风和学风。 但就是这个简单的目的都能将知州吓个够呛。 若是让他们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他这个知州很可能就会被弹劾,被这种大官弹劾,八成就是直接被贬职,罢官…… 因此,这知州才是表现的最慌张的,上面的扬州府知府,那是张居正亲自任命的,有人罩着。 下面的小知县也没什么好掩盖的,毕竟县级单位本来就不大,文人学子更是少的可怜,商业活动也不是太发达。 可这个泰州就不同了,这就是泰州学派王艮的老家,他晚年就在这里讲学,自然吸引来附近各方的士人学子。 可泰州学派的关键就是他的思想启蒙太强,有一种抵制,那是对封建制度的声讨抗议。 这种抗议在地方上就算了,若是被弹劾上去,他这个知州怕是就做不成了,会被随便扣上帽子的! 无论如何他都是泰州的知州,这里文人学子的思想出问题了,那他这个执政者能脱的了干系吗? 不说别的,内阁里那位对思想言论方面扣的可是十分之严,严到什么程度呢,看何心隐就知道了。 人家文人随便说你几句,直接就没了。 “首斥讲学,毁天下名贤书院,凡讲学受祸者不啻千计。” 这就是张居正当时对思想控制的描述,万历七年,张居正下令要将全国的书院全部封杀,一个不留。 泰州学派代表学者何心隐发文表示抵抗,直接就被下狱。 要说张居正为什么对思想方面把控的这么严,还要从他的改革说起。 张居正的改革简而言之就是三大政策,第一个关于整顿吏治的考成法。 第二个一条鞭法,也就是将实物赋税和徭役全部折成银两,按田亩多少征收。这样一来使税收的征收变得简洁化,农户也不必再受力役之苦,也不用再负担税粮的运输,更为重要的是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第三个是对全国土地进行清丈。新开垦的土地、被整理的土地、被兼并的土地以及自耕农挂在士绅名下的土地,这些土地都会被从鱼鳞图册上去掉。 就是这三个政策也让张居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万历三年,南京户科给事中余懋学上书反对考成法。 他说:“政严则苦,法密则扰,非所以培元气存大体也。希望本之和平,依于忠厚,宽严相济,政是以和。” 张居正能忍吗?他刚搞起来的考成法,肯定不接受他的意见,于是直接就将这南京户科给事中给革职为民。 可就是这件事,彻底激起了官场和文坛的不满,不断有官员上奏弹劾张居正,有说他专制、跋扈的,有说他是颠乱祖制,还有说他私生活混乱的…… 就是这种种奏章,让张居正大怒,他将这些官员一一严惩,要么罢官,要么充军,要么革职为民…… 在处理完这些官员后,他发现民间的那些士人学子竟然也有写书抨击他的,其中不乏一些有名的文坛士人,自此他开始严格把控民间的发言和思想。 他知道,首先要控制这些文人就要先扼制他们的思想,因而才不断下令严格要看管学子文人的活动,以至于在最后他想要封杀所有书院,因为他发现书院才是那些极端思想的流出之地。 …… 这些过往,吕渭纶当然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在南京刑部实施考核法,这东西和考成法是有相似之地的。 那些给事中有了前车之鉴,想必也知道,他们若是弹劾吕渭纶的考核法到北京,张居正说不定不会惩治吕渭纶,反而会把他们这些南京的六科给事中给革职查办了! 别的首辅他们或许不信,可张居正早已经用了几年时间来证明他的威势。 敢不支持我的政策,那你就不适合官场,回家去。 他说一不二的坚决是整个大明官场众所周知的,很少有人会像海瑞一样赌上自己的仕途去指出张居正的错误。 人人都想成为海瑞,人人不敢成为海瑞。 …… 这泰州知州跟着这几个大官员,一直不停地在擦汗,虽然已经是九月份,可他还是觉得热,全身上下都热! 在魏国公的要求下,他们先来到了泰州的崇儒祠,这里就是为了纪念左派王学的创始人王艮而建。 在来之前,礼部侍郎特意提醒吕渭纶和魏国公,如果他们大张旗鼓的去这里的话,很可能会被弹劾。 但魏国公表示没关系,就是去看看而已,并非就是推崇泰州学派的思想。 于是几人就去这里看了一会儿,进去之后,里面有许多学子,他们都在亭子里读书交谈,有欢声笑语,也有争吵辩论。 后知州派人引了这王艮的弟子,号称颜山农,有人介绍道,说这颜山农原本是叫颜钧,是为了避万历皇帝的名讳,后改名颜铎,不过大家一般还是称他为颜山农。 这其实就是个病怏怏的老头,看起来不太精神,知州在一边介绍说,这是因为他早年思想激进被抓充军,生活环境太差,这才一直落下病根。 接下来,其实就是泰州官府的表演时刻,在来之前,他们其实就已经知道,魏国公一行人是为了开办乡村社学才来的泰州,因而在吕渭纶他们从这里离开后,就有一些“善言”的州城官员进行宣传。 这就是官做得高的好处,有些事情不用你动嘴,下面有人帮你办的妥妥的! …… 按照魏国公的计划,接下来他们要再去一趟泰州的安定书院。 这安定书院也就是王艮曾经讲学的地方,有许多学子都在,这才是魏国公的“主战场”!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44章 泰州)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大明小状元》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徐光启 安定书院顾名思义,取名蓄意安定为先,可吕渭纶众人在进入到书院之后,感受到的确是无比的安静。 可以取名为“安静书院”了…… 原因几人也都猜到的,肯定是泰州知州提前打过招呼了,让他们休学一天。 这样一来,几个人不像是来看学风了,倒像是来参观安定书院的景观了。 这安定书院建于南宋,是一个理学家胡瑗教学的地方,历史悠久。 如今过去几百年,这书院保存的依然很完备,他们在逛到颇有代表性的东祠堂时,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石碑,写的是《宋安定胡先生讲学故址碑》。 这应该是嘉靖年间搞得,再去看相对应的西祠堂,是祀王艮的地方。 这一东一西,一个理学家,一个颇具思想启蒙的心学。 也算是见证了时代的思想发展。 吕渭纶因此提议,让魏国公再捐资把这安定书院给修葺一下,倒也能在安定书院的历史上留下一笔。 徐邦瑞好大喜功,一听也觉得这的确是个留名声的不错时机,他既然都已经捐赠乡村社学和县学了,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书院也要搞一搞! 于是他又让管家拿出二百两捐赠给安定书院,这徐家的底蕴果然深厚,让吕渭纶看的眼馋。 他总觉得魏国公这老家伙家产要有几万两以上了,毕竟是祖祖辈辈的积蓄,盘踞南京近二百年,只要有一个会经商的后人拿出祖上的积蓄都能发一笔横财。 虽然他们没有看到什么学子在扎堆聚会,不过知州已经暗示魏国公,在他们走之后,他一定会将他捐赠乡村社学乃至书院的事情给宣扬开来,让他放心。 一行人就这样随意在书院里逛着,不久后,他们终于见到一个学子。 这学子在状元桥附近蹲着,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不停的比划,专心致志的,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一大批官员正在向他逼近。 书院的教习急忙小跑过去,抽了抽嗓子,“咳!咳!” 那学子仍然十分专心,仿佛都没听到声音。 教习很无奈,一看官员们都要过来,只能拍了拍那学子的背,告诉他,“快起来!” 学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抬头起来,视线里是一堆穿官袍的官员,这些官员们面色都非常严肃。 他的第一感觉告诉他,这些都不会是小官员。 于是急忙跪地行拜礼。 礼部侍郎走上前去,“你这学子为何直接跪下了?” 答道,“禀大人,学生并无科举功名。” 似魏国公他们都没有做出什么表现,直接走了过去,礼部侍郎问了一句也朝前走了。 唯独吕渭纶却停了下来,他望着这学子在地上比划的痕迹。 问起,“你这画的是圆方角?” “禀大人,是。学生不过随手一画。” “你起来回话。” 这学子旋即站起身来,低头拱手。 “你是哪里人?” “回大人,学生是直隶松江府上海县的。” 上海?这倒是个好地方,未来的国际中心。 “你叫什么名字?松江府的怎么跑泰州来了?” 对吕渭纶来说,这孩子是稀奇的,他来到泰州去过许多学习之地,可从来见到学子会专心于研究这个的。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都是在学四书五经,准备科举考试。 这学子恭敬的回答道,“大人,学生名为徐光启,今岁有一十八,是仰慕王艮先生开创的左派王学,故而特地来这里学习参观。” 吕渭纶就静静的盯着这人,觉得自己的肺脏抵住了肋骨内部,他的呼吸逐渐急促下来,心跳快速震动,宛如一只野兔在胸腔内高速奔驰。 这一切都是天意。 魏国公要来泰州……难不成就是让他遇到徐光启? …… 吕渭纶就算再白痴,也知道徐光启这三个字的份量。 明朝末年儒学、西学、天学、数学、水利、农学、军事学等领域的高级学者,是科学家、是思想家、更是政治家和军事家…… 他翻译的《几何原本》,他作的《农政全书》,他在天文历法上的贡献,他的超前军事理论,他的化学和科学思维,他对兵器和国防的策略…… 如果说,16世纪末17世纪初这个时间段上,西方有培根,有伽利略,有笛卡尔等人,那么东方的大明唯一能与他们相抗衡的也只有徐光启了! 此时此刻,这个伟大的人物就在他的眼前,这让吕渭纶有些心血澎湃。 如果军事实力允许的话,他真想把那些西方科学家都给绑到大明来,让他们搞科技,可他现在没有那个实力。 他现在只有徐光启,在大明,他就是最强的,毋庸置疑。 吕渭纶就站在这里愣住了,他一时间想了很多,一边书院的教习小心的提醒道,“大人?大人……” 徐光启也缓缓抬起头来,心道,这个官员怎么回事? “徐光启。” “大人,学生在。” “你……以后跟着我如何?” 此言一出,那教习直接傻掉了。 “大人……您这是要让他当您的幕僚?” 徐光启显然也没反应过来,推辞道,“大人,学生何德何能,怕会误了您的大事!” 可吕渭纶没有罢休,他死死地盯着徐光启,“我是认真的。跟着我,你会更快的得到许多资源,可以让你节省至少十年的时间。” 听了这句话,别说徐光启了,这书院的教习都心动了,暗自怨天道,怎么我年轻时没有给我来一个这样的大官员? 在羡慕的同时,他也尽到了一个教习的责任,推了一把徐光启,“这可是南京刑部侍郎吕大人,徐后生,若是你同意就应下,千万别让大人久等。” 徐光启迟迟没有答复,他现在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还想着明年回上海娶亲呢,哪里想到突然杀出一个南京礼部侍郎要收了他当幕僚? 收幕僚也是吕渭纶思虑过后的意思,他不可能收徐光启为徒的,收了徐光启,就凭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教他什么呢? 王徵和明欢那纯属是巧合意外,为了求生才认了自己当师傅。 事实上,他这点资历和官场经验,收徒弟本就是怪诞之事。 于是,他只能提出要让徐光启当他的幕僚。 …… 前面的南京礼部侍郎注意到吕渭纶一直迟迟没有跟上队伍,便返回看看。 “吕兄这是做何?对这书生感兴趣?”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45章 徐光启)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大明小状元》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六六章 被弹劾了 一些礼部官员在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就在一边煽风点火。 “你这个学生,三品官员收你一个没有科考功名的人当幕僚,你竟然还需要考虑?” “是啊,是啊,若是我在没有科举的时候,有人收我,别说三品了,就是七品的县令,我都能跟上跑喽!” “哈哈哈,你这家伙真没志气。” “我们都是过来人,劝你,今日你拒绝了侍郎大人的要求,他日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 …… 几个礼部官员在那里纷纷规劝,的确起到了作用,徐光启挠了挠头,似乎是陷入了两难之中。 见他们说的有些夸张,吕渭纶缓缓道,“你不用勉强,别听他们的,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好,不想跟我也无妨。” 徐光启试问道,“大人……若是跟了你,我将会去哪里生活?” “目前来说就在南京。” “大人……可我明年还想参加科举,还想娶亲。” “你若是有事,随时可以回上海的。” 徐光启现在还没有科举功名,他要是想参加科举考试的确要回上海了。 那里才是他的户籍所在地。 有礼部官员在奋力撮合,“科举考试也就那几天而已,你担心什么,到时候提前从南京回去参加考试就可。” 徐光启点了点头,科举考试的确不算是个大事。 他偷偷的瞄了几眼这南京的刑部侍郎,从面相上看,他虽然年轻,但身上却不时地透露出一股沉稳坚定的气质。 也许跟了这位大人,他真的可以接触到外面更广的世界,不说别的,就单说南京这个城市,的确就是他向往的。 他徐光启在南直隶的松江府上海县生活了十几年,最多也只去过松江府的府城,至于南京这个大明商业最发达的城市,他是从来没去过的。 现在他也有些憧憬那座城市,书上说,那里有曾经显赫一时的皇城,有最大的应天府贡院,有传奇的大报恩寺琉璃塔…… 这个南京刑部侍郎又是居于高位,跟着他生活,或许真的能学到许多东西,开阔自己的视野。 他有时候在学习一些经算问题或者农学知识时常常由于没有相关的图书资源而受到掣肘。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 那就是他穷…… 众所周知,当幕僚是有银子拿的,这是能让徐光启心动的一个点。 他不知道这个南京刑部侍郎会给出什么价位,不过就凭他一个南京的三品官员,定然待遇也不会差了。 有了这些银子,他也能回家为自己的父母亲翻新一下旧屋子,即使明年娶亲说不定也还能剩余点…… 徐光启心里怀揣着美好的期待,结合各方面的优劣来看,他现在跟着这个南京刑部侍郎的确是好处多多啊! 于是,紧接着徐光启直接再跪地,再行跪拜礼,他这是表示感谢,即使他同意当吕家的幕僚,可吕渭纶始终是官员,而他没有科举功名。 吕渭纶将徐光启扶起,“哈哈,不必多礼,那你就收拾收拾,我们可能今日就要回南京了!” 徐光启站起身来,拱手一拜,便和教习一同悄然退去。 紧接着,南京礼部侍郎调侃吕渭纶。 “你为什么要收这样一个书生?连秀才都不是?莫不是当养干儿子?” 吕渭纶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以后他们就会知道的。 ……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就一起出了安定书院,徐光启也将他的包袱书籍之类的随身物品全部带上,上了刑部的马车。 从安定书院出来后,他们又在泰州随便逛了逛就准备离开了。 这一趟算是正式打开了开办乡村社学的第一步,同时也是吕渭纶在南京刑部与南京国子监开展地方实践的第一战! 来到南京这么久,吕渭纶也终于在吏治上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几天后,吕渭纶,魏国公,以及南京礼部侍郎一行人风尘土土的赶回南京。 这几天跑的他们都很累,不过有了这第一次,以后他就可以派官员们下去了,偶尔下去督查一下就可以。 刚进南京的几人本都觉得自己干了点像样的事迹,可当他们屁股还没在南京捂热,就得知他们三人全部给弹劾了! …… 事情非常简单,他们前脚刚从南京走,后面就有人密切的关注他们的动向。 在知道他们在泰州的所作所为后,六科给事中里面有三个人站了出来,有礼部的,有吏部的,还有兵部的。 除此之外,都察院也有御史弹劾他们。 吕渭纶一到家里,就看到南京刑部的彭锦在他的院子里来回踱步。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这种情况也同样发生在,南京礼部侍郎,魏国公的家里。 他们都是刚一到家,就被手下告知,已经弹劾了,并且奏章已经被递到了北京城,这是直接绕过南京,上达天听了! 吕渭纶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命钱管家将徐光启安排了之后,才和彭锦一起坐下,听他的讲述。 “大人!那礼部的给事中直接弹劾您,说您不在其位而谋其政,侵南京六部之劝!” “兵部的给事中弹劾您与礼部勾结,滥用职权,并且也捎带弹劾了礼部尚书潘晟。” “至于都察院那边,他们弹劾您和魏国公一起租地的事,说是借官权去民间敛财。” “还有人弹劾您带着国子监的学生瞎跑,完全无视学生们的安全,指出南京国子监的学子们都是未来大明的顶梁柱,要是一直被折腾下去,毁损的不止是南京国子监的教育质量,更是会影响到整个大明的教化事宜。” …… 彭锦后面又说了许多弹劾的奏章,据说这奏章是首先由内阁接手,他们当时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就一起讨论了许久。 毕竟涉及到了南京的刑部侍郎,礼部尚书和侍郎,以及南京中军都督府的佥事,也就是魏国公。 这些南京言官一下弹劾了四个朝廷高官,也实属让内阁有些难办。 内阁做出票拟后, 被传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那里。 冯保没有耽误,直接就将这些奏章给传给了万历皇帝。 但罕见的是,万历皇帝朱翊钧并未及时对内阁的票拟做出批示。 以往他的做法都是直接在内阁的批示下用朱笔简单的写上几个字,比如“朕已阅”,“如拟”,“朕知道了”等等…… 也就是说,一本情况下,内阁的票拟,他都没有什么意见。 但这一次,朱翊钧没有动笔,他的做法是直接将这些奏章给留中了。 所谓留中,也就是说先扔在那里不管。 ……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46章 被弹劾了)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大明小状元》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七章章 与张先生谈话 朱翊钧将一些奏章给留中,当然引起了京官的不满。 没过多久,北京城中的六科给事中及一些都察院的官员,纷纷上疏,请求彻查南京的事情。 这次事情的经过,要问万历皇帝知道吗,他当然知道。 甚至他知道的要比这些官员们早的多,早在吕渭纶登魏国公府邸没多久后,南京的守备太监王公公就将消息给递送到北京。 虽然,朱翊钧将奏章留中,但他仍然顶不住百官的舆论压力,这样下去,北京的官场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他不能这样冷处理。 要解决这件事情,他觉得必须跟张先生谈谈。 …… 于是,在这奏章递上去一周后,朱翊钧特意让张鲸去请了张居正入乾清宫的西暖阁。 朱翊钧幼时多在这里休息,张居正对这里也是无比熟悉,毕竟他就是朱翊钧的老师。 两人如今久违的像数年之前一样坐在这西暖阁之中,都是颇有感慨。 张居正觉得自己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变得是小皇帝,不,现在或许不能再称他为小皇帝了。 明朝的朱姓皇帝截至目前没一个孬种,这个倒是真的。 即使是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剌擒走,可你也只能说他有勇无谋,重用宦官。 但论他敢御驾亲征这一点上,他还是有勇气的。 张居正此时被请坐在乾清宫的西暖阁里,他看着面前的万历皇帝,他的眼神不再似从前那般,里面多了一些东西。 多了什么,他说不上来,可他就是觉得,朱翊钧和以前不一样了。 万历笑了笑,“张先生,你如何看近日言官们弹劾的关于南京的事情?” 张居正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回道,“陛下,此事,您心里应该有了主意,可是拿不稳?”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先生,治国难啊!” “陛下如今已亲政多年,才觉得治国难吗?” 朱翊钧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他就知道,跟张居正聊天注定是不爽快的。 他自幼时起,就经常被张居正以各种道理教育,如今他却还是这样。 从万历元年秋天开始,每天都要在文化殿进行学习,从早上五点半起来开始,他每天的功课有三项内容:经书、书法、历史。 那时候,他在一些学业上但凡有一丁点错序就会被张居正严厉的批评。 有些时候,他也发些脾气,可发脾气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每次朱翊钧表现出一些不耐烦或者不愿意学习的情绪,就会被冯保打小报告。 冯保会将皇帝的表现直接禀告给太后,李太后知道轻则训斥他两句,重则让他长跪在乾清宫。 这种情况,直到万历十六岁时大婚才有所好转,太后搬出乾清宫,不再陪着朱翊钧。 可这才是他噩梦的开始,这两年来,名义上他是亲政,可事实上,只要哪一次,他敢做出与内阁不和的意见,就会被张居正批驳一顿。 张居正以严师自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教导朱翊钧当一个明君,这也让他常常无地自容和无力驳斥。 朱翊钧瞥道西暖阁挂着的那副书法,他想起来了,那还是他十岁时写的。 自从十岁以后,他无论私下里还是场面上,已经很少写过大字了,虽然那是他幼时最喜欢的艺术生活。 可由于张居正的一道奏章,他也不得不戒了。 那是万历元年,朱翊钧刚刚登基,在每天枯燥的学习内容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书法,这里的原因或许有基因的存在,也或许是环境的熏陶。 因为李太后就写得一手好字,冯保也同样如此。 一个是他的母后,一个他的贴身内侍,自然而然会对他有所影响。 但书法这种爱好却并不为张居正所认可,直接将它抹杀在摇篮里。 万历元年有一次,朱翊钧兴致勃勃的叫来一众内阁大学士来观看他秉笔挥毫,这其中就有张居正,写完以后就赏赐给了这些大臣。 当时的张居正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默默的接受了小皇帝赏赐的大字。 可第二天,他的奏章就传了上来。 大致的意思就是,“陛下的书法已经取得很大的成就,现在已经不宜在这上面花费过多的精力,因为书法总是末节小技。” “自古以来的圣君明主以德行治理天下,艺术的精湛,对苍生并无补益。” “像汉成帝、梁元帝、陈后主、隋炀帝和宋徽宗、宁宗,他们都是大音乐家、画家、诗人和词人,只因为他们沉湎在艺术之中,以致朝政不修,有的还身受亡国的惨祸……” 张居正这奏章说的毫无问题,的确是一个忠臣的建议,但却让幼时的朱翊钧在心底里对张居正畏惧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张先生”是一个能真正和母后一样管控他的人。 母后的管控理所应当,因为那是他母后。 现在却又多出来了一个理所应当的人,这个人就是张居正。 …… 朱翊钧想到了那段回忆,心里不禁又软了下来,轻声问道,“先生觉得吕卿,魏国公等人所办之事有何差错?” “一定要到罢官的地步吗?” 张居正一脸的严肃,抚须问道,“皇上怎么想的?” “朕以为……吕卿,魏国公和南京礼部一起去地方开办乡村社学并无差错。” 张居正回道,“可南京礼部给事中弹劾的没有错,开办乡村社学是礼部的责任,吕渭纶身为南京刑部侍郎,此举的确不妥。” “给事中弹劾他侵礼部之权,这点并无差错。” “可先生,吕卿不还是南京国子监的祭酒?” “皇上,您都说了,他是南京国子监的祭酒,又不是南直隶所有乡村社学的祭酒……” 朱翊钧点了点头,自知这件事上,吕渭纶的确是侵权了,这让他没法再为其开脱。 “先生, 那言官弹劾吕卿与礼部勾结呢,朕以为,吕卿不是那种人。” “皇上!不要用以为,这大明官场上的所有官员,都不要只看他们的表面。” 朱翊钧眼神有些飘忽,他再试问道,“先生,就算吕卿侵礼部之权,并与礼部勾结,可他为的不还是南直隶的那些贫困学子?” “如今既然魏国公有心在这上面捐钱开办,难道我们不应该鼓励吗?” 张居正摇了摇头,“皇上,为贫困学子做事这件事上,吕渭纶做得没错,但在为南京官员上,他做错了。” “这个错误,或许您认为很小,但他已经被那些言官给抓到了,就会被无限放大。” ……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47章 与张先生谈话)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大明小状元》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八第章 朕已阅! 朱翊钧听了张居正的话,再问起,“张先生,难道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张居正回道,“皇上,此事并非臣抓着不放。” 他很无辜,今日皇帝说的种种显然以为是他一手把控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件事本来很简单的,皇帝早点处理了,或许不会闹这么大。 要怪还是怪皇帝自己硬要把奏章留中,以此才激起了京官的不满。 朱翊钧心里却不这样以为,他的想法是,能有今天的局面,全都是因为皇权衰落。 …… 西暖阁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良久,朱翊钧想到了什么,才又开口。 “张先生,最近听说吕卿在南京搞了一种什么考核制度,想必您会感兴趣。” “什么考核制度?” 朱翊钧便将王公公汇报给他的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张居正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还有些不太相信,“陛下,您是说……他真的是靠一己之力两整个南京六部的吏治给改善了?” “南京那边是这样汇报的。” “陛下……即使如此,您也不能太过于偏袒于某人,您是要敬天法祖的,又身为九五之尊,何能如此随意展示自己心中所想?” 张居正是真的在用心去教朱翊钧,把他当做一个学生,但也许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皇帝比他的心机还要深沉,这是他最大的失误。 朱翊钧表现的很敬畏,“张先生,如你所说,朕才找你的。” “朕觉得,这件事也只有张先生可以处理好了。” 张居正心里在思量,目前来看,吕渭纶的确是势头很猛,年轻,又是六首状元,深得皇帝之欢。 现在他又在南京试图做出成绩,可他还是不太放心这人。 因为毕竟不是他带出来的,这人是申时行手下的。 还有其他的一些因素,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太中意吕渭纶。 …… 若说张居正有没有私心,他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大明。 这首先,他是觉得自己的万历改革的成果必须找一个自己放心的人来接替。 如果这次放过吕渭纶的话,他日等他张居正下台,这万历改革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大明又改如何走?他不放心。 吕渭纶虽然是六首状元,但张居正却少与此人打过交道,并且这人还年轻,怎么说,他都不想一个不了解的外人将来有一天会站在皇帝的身边从而入阁拜相。 若按张居正的心思,他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亦能入阁拜相接替自己的改革成果。 可他知道,那东西永远是虚无缥缈的,他一旦下台,新上任的内阁首辅定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再在朝廷任高官。 就是还能当官,估计也给流放到偏远地方上。 朱翊钧这随便一说,却让张居正思虑长远,这也没办法,近些年来,皇帝难得有一个看中的状元。 如果说一个他最中意的接替自己的人选,那定然是吏部尚书王国光。 这王国光是张居正一手提拔上来的,已经跟随他在六部征战近十年,这期间,有不少官员年纪太大而致仕,唯有王国光还在坚守。 如果,他想一个能完全保全自己改革成果的,那唯有王国光,但一个最大的漏洞就是,王国光是吏部尚书,就注定了他不能入内阁。 这也是洪武皇帝当初制定下来的规定,吏部尚书是六部之首,名为天官,人事权重大。 当初制订这项用人措施,意在让天官与宰辅互相牵制。 这项规定的意思就是你当了吏部尚书,你就不能再入内阁。 但如果你先入内阁,是可以再当吏部尚书的,这个在近几朝就有很多先例,由此也说明,到明朝中后期,让吏部尚书与内阁首辅之间相互制衡的想法完全破灭。 …… 张居正既然想到了这里,他就又想到了吏部尚书王国光的门生,也就是王国光一手提拔起来的吏部左侍郎余有丁。 张居正提拔王国光,王国光提拔了余有丁。 若再看能保住他改革果实的,也就是余有丁了! 他也清楚,目前内阁里的那另外两个人是靠不住的,一个张四维为人太过于圆滑,一个申时行为人太过于随和,他担不起改革的重担,他没那个魄力。 可他想来想去又叹了口气,这吏部左侍郎余有丁都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就算进了内阁也待不了多少年了。 目前来看,如果他一倒台,最有可能充当内阁首辅的就是现在的次辅张四维,接着就是申时行。 余有丁进了内阁也必定位列这两人之下,毕竟这两人都是内阁的老人了,肯定是优先承首辅位。 也就是说,申时行迟早会当内阁首辅的,那到时候他的门生吕渭纶有了座师在内阁撑腰,又有皇帝赏识,定然平步青云。 再细想他张居正近些年来也没有什么能相中的年轻一辈,他心里彻底绝望了。 现在看来,只要他一下台,吕渭纶的仕途定会一帆风顺的,而这时官场上同等年纪也的确没有谁能比现在的吕渭纶还优秀了。 …… 朱翊钧看到张居正眉头紧锁,知道他定然是在犹豫不决。 于是他表示自己的态度。 “张先生,朕以为,南京那几人,就罚俸一年……如何?” 张居正想来想去,倒不如成全了这吕渭纶,也许以后也与自己有利,等他下台之时,也不算是尽皆敌对。 便开口,“陛下,倒不如直接许了他们。” “哦?” 这可让万历皇帝有些吃惊。 “张先生这是何意?现在那些言官们可弹劾的猛烈!” “陛下,现在可以说罚俸一年,等风头过去,再暗地里从南京漏掉口风即可。” “你的意思是……” “吕渭纶不是想开办乡村社学吗?那不如让他们弄,允许他和南京礼部一些建设乡村社学,这又如何?” 朱翊钧心里一乐,他等的就是张居正这句话。 但表面上,他还是有些迟疑,“呀!张先生所言……考虑周到。” “那便如张先生所说!” 过了一会儿,张居正便行礼告退。 此事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 翌日,内阁张居正呈上奏章,列举了许多关于开办乡村社学的好处,最后给的建议是对这些官员罚俸一年,以示惩戒即可。 意思就是开办乡村社学的行为是正确的,只是操作的方式欠佳,算是一个口头警告。 对此奏章,朱翊钧拿起朱笔熟练的在上面批注,“朕已阅。” 随后命通政司下发这奏章的内容,抄录给北京和南京的官员。 ……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48章 朕已阅!)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大明小状元》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