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当死》 第一章 致这该死的平凡 新纪元10年，西部战区，众安市，深秋。 出租房昏黄的吊灯下，杨戈沉默的看着一旁调试摄影机的青年男子，眼神有些黯淡。 青年男子约摸二十七八，油头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双排扣白色手工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英气逼人，看起来，像极了电视上那些出席名流晚宴的名门贵公子，还是晚宴主角的那种。 与他相比，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廉价白衬衫也皱巴巴的杨戈，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loser”的气息。 “终于调试好了。” 青年男子坐到杨戈对面，笑道：“你姐姐的遗嘱，你已经看完了吧？” 杨戈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条桌上：“看完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走程序了。” 青年男子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杨戈，我代表基金会，前来执行你姐姐杨弋的遗嘱，你有任意选择的权力，也有放弃选择的权力，如果你对我作为遗嘱执行人有异议，也可以放弃这次遗产继承仪式，向基金会提出更换执行人申请，对于你的权力，你是否清楚、明白？” 杨戈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点头：“清楚，明白。” 青年男子颔首，再次说道：“对于我作为你姐姐杨弋的遗产执行人，你是否有异议？” 杨戈：“没有异议。” 青年男子眼神温和了几分，嘴角挑了挑，似乎是想笑，但又恪于眼前的肃穆场景，强行忍住了：“你姐姐留下的遗嘱，你已经看过了吧？” 杨戈沉默着点头。 青年男子见状，打开随身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檀木匣子摆在面前，不紧不慢的打开同时转向杨戈，一齐推到他的身前。 “那现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了。” 两只檀木匣子内部衬都着黑色的天鹅绒，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其中的物品反射着炫目的气息。 左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张支票。 一张用华贵的水晶制作而成的票夹，装裱起来的现金支票。 但炫目的并不是的晶莹的水晶，而是支票上那一串长长的“0”……那是一个很多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很难拥有的天文数字。 无论是在大灾变前。 还在是大灾变后。 右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把轮转手枪。 一把枪管比成年男子手掌还长，通体黑得反光，周身缠绕着暗金色神秘花纹雕刻的华丽左轮手枪。 但比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更炫目的，是镶嵌在天鹅绒内的那三枚同样雕刻着神秘花纹，反射着金子般光芒的黄橙橙子弹。 杨戈扫了一眼支票，目光在支票右下角上那两个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都好似刀剑的签名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杨弋！ 尔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左轮手枪上。 青年男子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微凝，不动声色的笑道：“这把枪，你应该认识吧？” 杨戈抿了抿唇角，点头道：“我姐的配枪……曼殊沙华。” 青年男子仔细的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那么……你的选择是？” 杨戈凝视了左轮手枪许久，终于做出了动作……他掏出了一颗烟喂进嘴里，在取出打火机想要将烟点燃。 他的手有些抖。 打了好几次火儿，才终于将烟点燃。 香烟的火星在昏黄的灯光下红的发亮。 一口浓烟吐出，笼罩着杨戈的面容，似醉似醒。 “赵哥，你尝过平凡的滋味儿吗？” 他问道。 青年男子名叫赵宇，杨戈以前就见过他很多次……有时是在网络上，有时是在他姐姐杨弋身后。 “平凡吗？” 赵宇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几秒，不确定的点头道：“应该是尝过吧……” “呵呵……” 杨戈笑了笑，叼着烟身躯后倾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 “老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而有的人，无论多么努力，到死都看不到罗马的影子……” “其实我特别羡慕赵哥你这样的人。” “家境好。” “长得还帅！” “人生不需要太努力，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就你楼下那台车……” “我不吃不喝挣上一整年，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像你们这样的富二代，不需要多努力，就能拥有很多姑娘的青春，而像我这样的人，却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拥有一个你们曾经拥有过的姑娘……” “好多次加完班回家，坐在公交车，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我都会忍不住诧异，原来我这么努力的生活，竟然是为了做一个普通人。” “我不怨恨什么。” “谁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都是自己或者自己的祖辈努力一分一厘的攒出来的，赚出来的。” “只是老天爷为什么要不公平到连习武的资质，都分出三六九等？” “我和我姐姐一同上的武术训练营。” “她不到一个月，就打出了气爆。” “而我，至今都还没练出气感。”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条一眼就能看到头儿的道路。” “做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工作。” “娶一个我没那么爱她，她也没那么爱我的姑娘。” “紧巴巴的攒钱买房，供房，送儿女上学，再给儿女买房，给儿女供房……” “可能到我死的那天，儿孙还只能为难的跪在我的病床前，告诉我：‘爸，您安心去，我，我还得去加班儿’……” “这样的日子，我只要想想就觉得特别恐惧！” “我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说到这里，杨戈将嘴里的烟蒂取下来，重重的按灭在烟灰缸来，伸手去抓枪。 就在这时，赵宇一把按住了杨戈抓枪的手。 杨戈抬起头看向他。 赵宇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小杨……嗨，小弟，处于公正的角度，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我与你姐姐是战友、是朋友，有些话，我必须要说给你听！” “你姐姐这些年，为什么没有过多的照顾你，原因你应该也知道。” “眼下这时局，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窜，到处都得我们拿命去搏……武者的生活，远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光鲜。” “五千万是不多，但你得相信你姐姐，这的确已经是你能安全拥有的最大数目了。” “拿着这五千万，换一台好车，买个大点的房子，再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朋友，安安乐乐的过完这一生，难道不好吗？” “而你的武道资质，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儿，就算你赌赢了，拿到了你姐姐存放在基金会的资源配给，也很难闯出什么名堂。” “至于你刚才所说的，我也都理解。” “但其实生活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不够成功，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只要肯努力，寒门也能出贵子……” “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这一枪开下去，是死是活可是谁都不知道。” “俗话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 “可要是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说得很认真，表情也很是真挚。 毕竟，作为杨弋生前的队友、战友，无论杨戈选择什么，剩下的归他。 显然，这五千万的支票，远不及杨弋留在基金会的遗产对他有吸引力。 为此，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一切皆有可能？” 杨戈怪异的笑了笑：“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 赵宇手很沉，像是铁钳一样压着轮转手枪。 但他还是坚定的推开了他的手，拿起了这把名为曼殊沙华的左轮手枪，一颗一颗的将三枚黄橙橙的子弹填进弹仓。 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弹仓可以容纳六发子弹。 三枚子弹填进去，发射的几率，正好是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场关于勇气的豪赌！ 赌输了！ 一了百了！ 赌赢了！ 或许能够拥有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勇气…… 很重要！ 特别是对于一位武者而言！ “赵哥，说来你不信，我有预感，这一把，我不会输！” 赵宇叹息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杨戈抬起轮转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将要下压的刹那间，他忽然又问道：“赵哥，我姐……真的死了吗？” 赵宇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收到战区的讣告了吗？” 杨戈：“我是收到了，但我不相信，我姐那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赵宇：“没人信，但卫星监测不到她的生命波动，她存放在基金会里的心血命牌，也破碎了，人……肯定是没了。” 杨戈的眼神有些黯淡，旋即又强笑道：“我这枪开下去，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赵宇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已经布置了一个小玩意儿，就算是在这里来几发RPG，外边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那就好。” 杨弋慢慢的闭起双眼，轻声道：“敬这该死的平凡！” 言罢，他重重的扣下了扳机。 同一时间，赵宇的脚轻轻的扫过摄像机的脚架，将镜头偏离了杨戈。 “砰。” 枪响了。 子弹从杨戈右边太阳穴射入，再左边太阳穴穿出，带出了一大蓬血液，和一些豆腐似的的胶装物体。 他的身体，也被子弹的强大动能推动着，侧翻在地。 殷红似墨的鲜血，迅速没过他身下的肮脏地面。 赵宇看了看杨戈的尸体，伸手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燃支票，扔到杨戈的尸体上，慢慢烧成灰烬。 “你的预感，可不怎么准呢。” 他低低的呢喃道，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挑，有些冷，又有些嘲讽。 好一阵儿后。 他才起身走到摄像机后一番操作后取出内存卡，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开门离去。 “杨弋？杨戈？呵！” 第二章 很勇敢的走下去 “叮，叮铃铃……” 朦朦胧胧中，杨戈听到了熟悉的风铃声，他想睁开眼睛，眼睑却仿佛有千钧重。 他努力回忆。 想起来了赵宇。 想起来了那张支票和曼殊沙华。 想起了……那声枪响！ “我这是……死了吗？” 他心下有些失望。 却并不惊慌。 死了就死了吧。 那样的人生…… 活着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只是，总感觉有些不甘啊！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童谣。 “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仿佛从记忆深处涌出来的童谣，缓缓抚平他心头翻涌的复杂心绪。 “姐姐……” 他沉静片刻后，慢慢睁开双眼：“是你来接我了吗？” 金子般澄澈的灿烂阳光映入眼帘。 他看了熟悉的后花园。 绿茵茵的草坪。 仿佛用水洗过的清净鹅卵石健身步道。 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桂花的香气。 远处。 两个小豆丁正在玩跳房子。 大的女娃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发间还别这一个蝴蝶发卡，可爱的像个小公主。 小的那个男娃，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儿，脸蛋儿上还用口红画着红红的腮红，份外的滑稽。 望着那两个小豆丁，杨戈的双眼一下子就湿润了。 他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不疼…… “果然是梦吗？” 他在心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里，曾是他的家。 他再回不去的家。 在他十四岁那年，父亲和母亲离婚分居。 他跟了父亲，从这里搬回了老家居住。 小时候杨戈不明白好好的家，为什么说散就散了。 慢慢的长大了，他才渐渐开始明白，分开生活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或许都是个好的选择。 他们两个人，都太要强了…… 至于后来，他父亲因病壮年早逝、母亲丧于鬼怪之手，那也是他们命不好，和他们离婚没多大关系。 他这个做儿子，不怨恨父母当年的决定。 可要说他不想念这个家……当然也是假的。 做儿女的，谁还不希望家庭和睦，双亲康健无病无灾到百岁？ 只是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已经挨过社会毒打的杨戈，早就过了因为一丁点不顺心的小事就怨天怨地、怼天怼地的中二年纪。 成年人的生活，哪有容易二字…… “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就在杨戈泪眼朦胧的望着那两个小豆丁出神的时候，一个温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边响起。 他轻轻偏过头，看到的是穿着一身碎花百褶裙、美得仿佛天地间所有灵气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温婉女子。 她就这么笑吟吟的站在他的身侧，也和他一般，眺望这远处那两个小豆丁。 他很多年都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了。 在他的记忆里，自从母亲逝世后，她就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瘫似的表情，好像世间上所有人都欠她几百万不还。 私下里见面，也从未给过他笑脸。 可无论怎样，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间上。 杨戈凝视着她的笑脸，出神了几秒，脸上也慢慢的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姐姐，好久不见了。” 这个温婉女子不是他姐姐杨弋，又是谁？ 杨弋仰着头看着他，轻轻点头道：“是很久没见了呢。” 杨戈：“你是来接我的吗？爸爸妈妈呢？” 杨弋满是歉意的徐徐摇头：“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来这里呢，姐姐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你的路，才刚刚开始呢……” 杨戈张口就有说话，杨弋就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呢，只是姐姐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遗憾和惋惜。 杨戈凝视着她，心里的确有一万个问号，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只能死死的看着她。 像是要将她的样子，深深的刻进心里。 杨弋也仰着脸凝视着他，一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叹道：“原谅姐姐，没能陪着你长大。” “也原谅姐姐，不能再看着你结婚，看着你的孩子出生……将来你的孩子，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 “以后的路，会很难，你一定要很勇敢、很勇敢的走下去！” “爸爸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她抚摸得很轻。 但杨戈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听着她的话。 杨戈心里一阵阵惊恐，连忙伸手抓住她：“你要去哪儿？不去行不行啊！” 杨弋摇着头，轻叹道：“我也想就这样一直陪着你，可是不行呢……” 她张开双臂，轻轻的拥抱杨戈，额头伏在他的肩头，轻轻柔柔的喃呢道：“你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以后，娶一个对你好的媳妇……姐姐走了！” 杨戈惊恐的死命抱住她，死命抱住她。 却发现，怀里的人正在变成黑色光点，一点点消散…… “姐，你别走啊！” 泪水，夺眶而出，淹没了他的视线：“你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啊！” “小弟别怕，姐姐会用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温柔的声音越来越小，转眼间，温柔的身影已经化作漫天黑色幽光。 仿佛无数萤火虫汇聚的星河那般，围绕着杨戈旋转、旋转…… 百川归海般的融入杨戈的体内。 明明杨戈方才拧自己大腿，一点都不疼的。 但这一刹那，他却感受到了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就像是有一把在炉火中烧红的通红的大斧，将他从中劈开。 “啊……” 猝不及防之下，杨戈陡然惨叫出声，清醒的意识瞬间被汪洋般的痛楚淹没。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对羽翼。 一对神秘的、宽大的，布满了黑色羽毛的羽翼。 …… 出租房昏黄的吊灯下。 杨戈尚带体温的尸体陡然散发出一阵幽光，凭空缓缓浮起。 散落在尸体周围的白色浆体与一地殷红鲜血，就像是倒放镜头那样，通过太阳穴两端的伤口，飞速融入他的体内。 不多时。 低沉的心跳声从杨戈的尸体中传出。 “咚、咚咚、咚咚咚……” 窗外，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夜，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武道复兴 当杨戈再度睁开双眼时，世界已经不在一样了。 明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在他的眼中却出现了一缕缕五颜六色的流光，就像是霓虹灯虚化后的那种光芒。 很淡，但像是真实存在！ 他震惊的四下打量，无意中发现在自己的体内，也有着这种光晕，但却是黑色的……墨水的那种黑！ 黑得深邃。 黑得纯粹。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的体内为什么会有这种黑色光晕时，他就发现空气中漂浮的流光在靠近自己的时候，会被自己体内的黑色光晕所同化！ 不对，应该用吞噬来形容，才合适！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摆出《易筋经》第一势“韦驮献杵”。 《易筋经》。 在大灾变之前乃是少林第一内功心法，各种练法、打法均流传于网路，却鲜少有人问津。 在那个年代，人族高举着科学的大旗，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高地，数千年文明流传下来的各种神话故事与妖魔鬼怪，都被打为封建迷信，即便有人一时兴起，花费大力气去查阅这些资料，最终也会因为无法论证而放弃。 估计那时候的人族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某一天那些散落在故纸堆里的妖魔鬼怪会从不知名的异度空间里跳出来，更改世界秩序，挑战人族的文明火种。 大灾变之后。 夏国武潮兴起，《易筋经》是官方最先宣推的三门内功之一，也是官方率先推出行之有效的练法、打法的三门武道内功之一……另外两门，一门是武当《纯阳无极功》，一门是峨眉的《济气功》，三门都是明确可以练出内劲的当世顶级内功心法。 到如今，距大灾变之初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这十八年间，夏国无数惊才绝艳、天资纵横之辈投身武道复兴的大潮之中，已经将武道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年的三大顶级内功心法，早已被当代的夏国武道弄潮儿们远远的抛在脑后。 如今但凡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初学者，都会选择一门更强力的内功筑基。 杨戈少时，正逢夏国大离推行武道复兴，他和他姐姐自然而然的享受到了武道复兴的第一波红利，免费进入由国家开办的武道训练班修习。 彼时，他和他姐姐，都在他父亲的建议下选择了《易筋经》。 不同的是。 他姐姐杨弋，不到半个月就练出了内劲，从此一骑绝尘……很长一段时间内，杨戈都只能在电视和网路上见到她。 而他，练了十年，还卡在气血化内劲这一关，迟迟无法跨越武童与武士之间的天堑。 整整十年！ 易筋经十二势。 他每天早中晚都会练一遍。 无论风晴雨雪，都不曾拉下过哪怕一次！ 上万次的练习！ 上万次的失望！ 上万次的……屡败屡战！ 他早已将这十二势练成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但这一次。 他才一摆出“韦驮献杵”的起手式，都还没开始调整呼吸观想罗汉，就感觉体内的气血流速飙升！ 就好像是从颠簸的乡村土路，一下子上了车少的四车道高速！ 那种感觉…… 他只在梦里见过！ 下一刻，他就发现，空气中漂浮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光缕疯狂的朝着自己涌来！ 就好像是…… 这些五颜六色的光缕，都是铁屑。 而自己体内有着一个吸力惊人的巨大磁铁！ 十年如一日积累下的浑厚气血。 随着这些光缕的持续涌入，越走越快…… “啪。” 杨戈仿佛是听了一声轻微的清脆声响，又好像没有听到。 但一缕清冷的气流，却应声于他丹田之中流出……就像是从石壁中渗出的涓涓细流般。 它是那么的陌生。 但杨戈知道。 这是内劲。 他盼了整整十年，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内劲…… 他跨过这道天堑了！ 从这一秒开始，他就不再是一名武童了！ 而是一名真正的三级武士！ 他曾以为，真到这一天时，自己一定会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但真到了这一刻。 他却只想哭…… “姐姐……” 他低低的呢喃道。 如果姐姐能回来，那他宁愿此生此世都只是武童！ “吱呀……” 老旧的开门声，将杨戈眼眶里转动的眼泪打了回去。 他一回头，就见到一高一矮两个身穿黑色连体工装，手提工具箱的壮硕男子，推开门进来。 杨戈惊讶的看着这两人。 他认得他们这身儿打扮——城市清道夫，也就是收尸人，隶属于环卫局……正经的公务员！ 来人也惊讶的看着他，“咦，怎么还有活人？” 这话说得。 把杨戈满腔的愁绪都给打乱了。 同时也令他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才对。 他本能的一捧脸，摸了摸的两处太阳穴……没有黏稠的血，没有伤口，也没有疼痛感。 他在一低头一扫地板，就见到地板上也没有血迹，只有那把曼殊沙华静静的躺在饭桌的阴影里……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 他登时放下心来。 “两位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满脸堆笑走到饭桌前，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同时脚下不动声色的轻轻将曼殊沙华推进饭桌下，“我怎么听不大懂？” 他拿着烟凑上去，虚着腰给两人散烟。 两个清道夫倒是没什么架子，顺手从他手中接过香烟。 杨戈给他们点上，自己也陪着点上了一颗。 “呼……” 三个大男人舒坦的呼出一口浓烟。 高个的清道夫和煦的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局里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自杀，让我们哥俩儿来收拾残局……看来又是乌龙了！” 杨戈听言，连忙侧开身子：“这可真是冤枉了，两位大哥，就我这破出租屋，怎么看不像是能藏得下尸体的样子吧？” 两位清道夫晃眼一扫，不约而同的微微点头。 单间配套的狭小出租房，饭桌和床都一览无余，的确不大像是能藏得下一具尸体的样子。 但矮个的清道夫，还是提着工具箱越过杨戈，走进出租房内，仔仔细细的检查厨房、厕所、冰箱、床底等等有可能藏匿尸体的地方……反倒是处于吊灯下的餐桌底下，他没有多看。 高个儿的清道夫见状，笑道：“来都来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下……你是这间房子的租户吗？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杨戈连忙请他到餐桌前，拉开椅子请他坐下，然而自己走到餐桌的另一边坐下，暗暗的将桌底下的左轮手枪踩在脚底下，“我是这间房子的租户，这是我的身份证，这件房屋的主人叫陈芸，她就住在楼上，如果需要，我可以去请她来为我作证。” 大灾变之后，妖魔鬼怪重现人间，在热武器对妖魔鬼怪的作战持续失利之后，无数的城市陷落。 无数先辈烈士前赴后继的投身抗击妖魔鬼怪一线，以血肉筑就长城，维系了人族的传承。 到如今，夏国大地已经形成了以五大战区为中心的五大核心城市圈，每一个核心城市圈内，都有大量的人族武者和修行者镇守，最大程度的，保留了人类的火种、文明的火种。 即便如此，各个核心城市圈内，依然时有妖魔鬼怪现身，酿成惨案…… 在这样的局势下，城市清道夫营运而生。 毕竟，在人死后极有可能化为鬼怪的时代，放任任何一具尸体在城市里，都是对人命的不负责。 …… 十几分钟后。 两位清道夫带着几张由杨戈填写的表格出门走了。 杨戈关上了房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心跳得跟鼓点一样，就像是要从他的嗓子眼里冒出来一样。 他想到了赵宇。 想到了赵宇带来的那部摄影机…… 赵宇所说的基金会，全名“夏国武者及修行者协会”，在大灾变之初，原本只是一个武者自发组成的交流协会……说得再直白点，也就是个“武者贴吧”之类的松散群体。 后来随着武者群体的壮大，以及道修、佛修等等修行者的涌现，逐步逐步发展成为由夏国官方主导，注册武者超过五十万，旗下产业超过千亿的半官方、半民间性质的超大型财团组织。 赵宇以及他姐姐杨弋生前，都在基金会供职。 他姐姐杨弋还是基金会中层最高级的五星大执事之一。 杨戈不知道基金会要是得知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应对，但他用脚指头思考，也知道肯定会和“切片”和“研究”这类字眼有关。 “众安不能待了！” 杨戈一咬牙：“得走！” 第四章 意外总是比明天更先来 杨戈手忙脚乱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提着包就准备走。 然后一回头，他就看到了桌上的那把曼珠沙华。 他迟疑了几秒。 最后还是一咬牙，一个箭步上前抓起曼殊沙华，拍出弹仓退出剩下的两枚子弹，将枪和子弹一股脑的扔进背包里，冲出门去。 “开车？” “不行！” “到处都是电子眼，一旦赵宇真想查，立刻就能查到我去了哪儿！” “坐车？” “高铁、大巴车都不行，包里有枪，安检过不去，身份证也能查到车票。” “顺风车……都这个点儿了，哪还有顺风车！” 杨戈一边出门，一边快速的思考离开众安市的办法。 想来想去，他最后掏出兜里的手机，拨通了挚友张靖的电话。 很快，电话听筒里就传出一个声音：“喂，哥哥。” 杨戈：“靖，睡了没有？” 张靖笑着问道：“刚上床，干嘛？喝酒吗？” 杨戈没有兜圈子，直接说道：“方不方便，陪我走一趟双庆市。” 电话那头的张靖愣了愣，惊讶的说：“现在？” 杨戈：“现在！” 张靖：“急事？” 杨戈：“很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很快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你在哪儿？” 杨戈：“我现在正在往泡泡街赶。” 张靖：“好，见面说！” 杨戈：“见面说！” 挂断电话，杨戈拉起兜帽，一路躲着周围的摄像头快步往他口中的“泡泡街”赶。 他与张靖从初中起就是同学，上学那会儿关系就十分铁，高中毕业后又一同来众安打拼，一起蜗居在出租房、一起挤公交。 直到三个月前张靖交了个女朋友，才搬出去单独租了房子，但也隔得很近，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他们约定见面的“泡泡街”，就是这附近唯一的商业街，往常他们俩时常相约在泡泡街吃饭喝酒。 十余年的友谊，杨戈与张靖可以说几乎除了女朋友和内裤，啥都能共用。 这也是为什么杨戈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给张靖打电话。 这也是为什么张靖明天还要上班，并且明知夜晚不宜出远门的情况下，很肯送杨戈去一百多公里外的双庆市。 男人之间友谊，大多数时候都不像女性闺蜜之间那样腻歪，去趟洗手间都能手牵手。 一忙起来，可能会好几个月，甚至是一两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但只要交情还在。 来一通电话，你有困难，我有能力，没有二话！ …… 杨戈租住的出租房离泡泡街要更近一点。 不一会儿，他就远远的望见泡泡街那一片烟火气息浓郁的夜市。 他摸出电话，再次拨通了张靖的电话：“喂，靖，到哪儿了？” 张靖：“等红绿灯呢，马上就到……卧槽！” “嘭！” 剧烈的碰撞声，从电话听筒和前方同时传来。 杨戈惊愕的一抬头，就见到前方两百多米处的红绿灯下，一台黑色的轿车向前猛地一冲，一头撞在了路旁停靠的车辆上。 黑车后一台车头撞的稀巴烂的白色轿车，就像是失控了一样冲出来，向前滑行了五六米才停住了。 红绿灯？ 黑车？ 杨戈脑子“嗡”的一声，陡然反应过来：“草泥马……” 他拔腿，拼命的朝着车祸那边狂奔。 一边狂奔一边慌张的大声朝电话那头叫喊：“靖，张靖！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 刹那间，张靖他爸妈和蔼的笑脸，在杨戈的脑海中闪过。 汹涌而来的愧疚、负罪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连当下应该立马拨打120都忘了。 一两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杨戈扑到黑车的驾驶室前，恐惧的往里张望：“张靖、张靖，你怎么样？” 车内的确是张靖。 黑车的挡风玻璃已经碎了，方向盘的安全气囊也弹出来了。 张靖满头鲜血，瘫软在座椅上人事不省…… “啪！” 杨戈咬着牙，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冷静，冷静，冷静……” 他颤抖着去拉车门。 车门已经严重变形。 但幸好还没有卡住。 杨戈顺利的拉开车门，钻进驾驶舱给张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小心翼翼的将他从驾驶室里拉出来，平躺在地面上。 “噗……” 张靖的衣衫被杨戈撕碎了。 杨戈看了看张靖的前胸。 幸好。 幸好。 应该是系了安全带的原因，胸骨没有变形。 杨戈心下微定，轻柔的将张靖扶起来，捏开的他的嘴检查了一下。 幸好。 幸好。 喉咙里没有溢血，应该没有内出血。 呼吸也还稳定。 看起来像是只是外伤…… 杨戈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稍稍放下。 他轻柔的将张靖放回地面，令其保持平坦的姿态，然后一把抓起脚边的手机，拨打120了，将当前的地址报给接线员。 一边打电话，一边脱下身上的衣裳盖在张靖的身上。 直到这时，白车的驾驶员才瑟瑟发抖的从凑过来，磕磕巴巴的说道：“人没事吧，人没事吧，我踩刹车了，真的踩刹车了……” 杨戈咬着牙回头看了他一眼。 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还满嘴的酒气…… 霎时间，怒上心头。 “啪。” 清脆的耳光在夜晚格外的响亮。 白车的驾驶员原地起飞，离地一尺旋转三百六十度，吐出两颗大槽牙，一个大马趴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杨戈扑上去，一把拎起被打懵的白车驾驶员，将其翻过来，另一只手疯狂的往其脸上招呼：“草泥马，酒驾，酒驾，酒驾……” 白车的驾驶员拼命的挣扎，却只觉得按着自己的手将像是一把铁钳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连杨戈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是一名武士！ 哪怕是最弱的三级武士，但凡会点技法，单挑二三十条大汉也没什么问题！ 也就是杨戈愤怒之下，没有运转内劲。 不然，就他这么拳拳都朝着人脑袋招呼的打法儿，三两拳就能出人命。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已经打得白车驾驶员大牙满天飞…… 就在眼瞅着要出人命的时候，夜市那边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终于到了。 他们七手八脚的凑上来，拉开杨戈。 “兄弟，打不得了，打不得了，再打要出大事了！” “警察马上就来了，把这个酒驾的狗东西交给警察处理，别脏了你的手。” “你们现在占着理呢，真把他打出个好歹来，有理也没道了……” 一通暴揍，杨戈心里的怒火多少消了一点，再瞅着地上那个凄惨呻吟，满嘴是血的白车驾驶员，也心知的确是不能再打了。 他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已经是一名入境武者这事儿来了。 他抖开拉架的人群，扭头去看后边躺着的张靖。 然而他一回头，就发现一个满头是血的灰衣人，蹲在张靖的身前。 杨戈本能的厉喝道：“干什么？” 周围凑热闹的人听到他的厉喝声，顺着他的目光往张靖那边看了看，尔后齐齐莫名其妙的回头看杨戈……你在跟谁说话！ 而那灰衣人听到杨戈的厉喝声，也是抬起头狞笑的看了杨戈一眼。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看清，那灰影人的额头上有一个拳头大的凹坑，血糊糊的，就像是有人用大锤子在他头上来了一次狠的。 杨戈的瞳孔猛的一缩。 这灰衣人的脑袋是不是被人夯了一锤子，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灰衣人不太可能是活人。 至少，活人不可能脑袋上顶那么大一个坑在外边看热闹…… 下一秒，就见那灰衣人伸手在张靖身上一捞，一道灰蒙蒙的人影就从张靖的身上坐了起来。 杨戈看得分明，那灰衣人的手，融入了张靖体内。 “我，我……草泥马啊！” 杨戈扑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扑上去的瞬间，灰衣人已经抓着灰蒙蒙的人影，转身离地而起，快速朝着马路另一头飞去！ 真的是用飞的！ 离地好几米高那种！ 看到这一幕，都不用猜了。 那灰衣人，或者说鬼物，从张靖体内带走的，肯定是张靖的魂魄！ 没了魂魄，张靖还能救回来吗？ “站住……” 杨戈想也没想的追了上去，大声咆哮着吸引那鬼物的注意。 这次他倒是没忘记，自己已经是一名武士！ 他运起内劲，拼命的发足狂奔，速度竟然不比用飞的鬼屋慢多少。 但鬼物没有实体……是能穿墙的！ 而武者……只能破墙。 杨戈在绕了了两回弯路，跑得肺腑都快炸了才追上那灰衣鬼物之后，就心知，用两条腿去追一只鬼很不现实。 且不说能不能追上。 就这么个跑法儿，再跑上两里地，就算是追上了，只怕也是给灰衣鬼物送外卖！ 武者凭内劲真气杀妖斩怪。 道士驭术法宝器降妖除魔。 和尚以佛法愿力渡化妖魔。 各杂家也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 他才刚刚成为武士，体内的内劲本就单薄，一旦耗尽，便再无任何克制鬼物的办法！ “冷静，冷静，想办法……” “啪！” 满心焦急的杨戈又一记耳光重重的甩在了自己的脸上，“特么的想办法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他记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的时候，突然在前方十字路口等候红绿灯的车流中，看到了一群机车。 每些机车看起来都价值不菲，机车上的骑士也个个骑行装备齐全，其中还有好几个大长腿妹子……应该是一群机车骑士在聚会。 杨戈是真没办法了，脚下一歪，笔直的朝着那群骑士冲了过去。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把曼殊沙华掏了出来。 第五章 众安市以西 红绿灯下，十几台机车先聊着等待绿灯放行。 “大哥，吃烟……” 雷虎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兄递过来的已经点燃的烟，嫌弃的叫骂道：“妈的，谁稀罕吃你的口水！” 他嘴上叫骂着，但手底下还是很诚实的接过烟，取下头盔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头。 他把香烟喂进嘴里狠狠的嘬了一口。 浓郁的烟雾喷出，就像是着火了一样。 正正经经的华子，愣是被他抽出了旱烟枪的气势！ “妈的！” 雷虎抽了几口香烟，突然气愤的一巴掌拍在了机车的龙头上，低声骂道：“那条死鬼到底跑哪儿去了，都他妈找了他三天了，还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他身侧的弟兄正要应声，就见一个道人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冲了上来，举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一下子顶到了大哥的脑门儿上。 “别动，把机车给我！” 又急又怒的咆哮声，登时就把周围所有的机车骑士都给惊呆了！ 抢、抢、抢……车？ 还抢到咱们爷们头上了？ 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下一秒，所有机车骑士齐齐回过神来，就要有所动作。 “都别动！” 雷虎高喝声，制止了众多机车骑士。 冷冰冰的金属触感告诉他，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械……是真的！ 他是武者！ 还是一名实力不弱的武者！ 但实力再不弱，脑袋也不是刀枪不入的！ 这不是重点。 重点他想不通这个菜鸟到底是哪儿钻出来的？ 夏国对枪械的管控，一直是呈高压态势。 用刀砍了人，警察叔叔可能只会记住你。 但要是你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弄了一把枪，还开枪打伤了人……那么恭喜你，中头彩了，全城的警察叔叔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一定会咬死你！ 这一点，大灾变后也没有任何改变。 毕竟，枪械只能杀人，杀不了妖魔鬼怪。 学西方国家对民众开放枪械的合法使用权，除了让社会治安更加崩坏之外，起不到任何正面的效果。 所以在连大多数奋战在抗击妖魔鬼怪一线的修行者都弄不到一把枪械防身的情况下，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菜鸟突然拎着一把枪冲出来，抢一辆摩托车……就跟阴沟里蹦出条大白鲨一样稀罕！ 讲道理，你就算是要干一票大的，也该冲着银行或者金店去啊！ 在街上抢一台摩托车算什么事儿？ “兄弟，手里的家伙拿稳了，可别走了火儿，不就是车吗？你骑走就行了！” 雷虎很是镇定的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观察身旁这个菜鸟。 他发现，这个菜鸟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明显是处于疯狂的边缘了，而且明明枪械顶在自己的头顶上，这个菜鸟的目光却不住的往前方的夜空张望！ 雷虎顺着他的目光往那片夜空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 “别废话，下车！” 杨戈这会真的都已经快疯了，连周围这些骑士不对劲儿都没发现，哪还有心思跟这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光头大汉瞎白话。 要不是这颗光头太亮，他说不定就抢其他骑士了。 值得一提的是，曼殊沙华的弹仓，是空的。 雷虎没有再开口，左手撑着油箱微微一用力，干脆利落的跳到了另一边。 杨戈也没有再跟他废话，抓着枪跨坐到机车上，打着火儿，狠狠的一拧油门，机车登时就轰鸣着冲了出去：“大哥对不住，回头您自己报警找车！” 抢车全过程，不到一分钟。 那灰衣鬼物还未走远！ 来得及！ …… 一众机车骑士一脸懵逼的看着扬长而去的劫匪，个个都被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从何吐起。 “啪！” 雷虎一巴掌甩在了身侧骑士的后脑勺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说话的档口，他已经迈开大长腿，跨坐到了这名骑士的后座上。 众骑士这才如梦初醒。 有骑士弯腰从踏脚板上拔出一把窄刃长刀，狞笑道：“对，追上去，砍死他！” 雷虎叼着烟回过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把刀收起来，别吓坏了小朋友！” “好了，大哥！” 那骑士还刀入鞘，扭身从机车的尾箱里取出一面旗杆可以收缩的黑色旗子，拉开了插进机车尾部的卡槽里。 其余骑士见状，也纷纷从自己机车尾箱里取出一面黑色旗子，插到机车尾部。 “哥几个，走着！” “呜呼……” 嚣张跋扈的鬼喊鬼叫声中，十数重机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一杆杆黑色旗子展开，就见到旗面上用狂野的白色字体写着两行字：众安市以西，飞车党第一！ …… 杨戈听到后方轰鸣的机车声了。 但他这会儿哪有功夫理会他们。 他将机车挂到五档，油门拧到底，凭借着对这片区域的熟悉，饶最近的路，死死的辍在那灰衣鬼物的后边。 十几分钟之后。 杨戈追逐着灰衣鬼物，来到了一片废弃烂尾楼。 隔着老远，他就望见天空之中，又出现其他的鬼物影子。 有的鬼物穿着一身寿衣，面颊惨白得像是刮了几层腻子。 有的鬼物披头散发，衣裳破破烂烂的，形如乞丐。 还有一个鬼物身上的衣袍红得像是流动得血液一样，周身还散发着仿佛血焰一样炽烈气息…… 这些鬼物手中都如那灰衣鬼物一般，拎着一道虚幻的人影，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涌向那一片烂尾楼。 “这尼玛的是闯进鬼窝了啊！” 杨戈看得是头皮发炸。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他听到的却全是自己的鼓点般激烈的心跳声。 手心也湿腻腻的，几乎抓不住车把。 但他没有松开油门，反倒狠狠的一咬牙，再次将油门拧到了底，直直的朝着那一片烂尾楼的入口处冲过去。 他是头铁。 头不铁也干不出朝自己脑袋上来一枪这种事儿。 但这个时候，如果能怂的话，他绝对立马一脚刹车，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往自己脑袋上来那一枪，那是赌。 赌自己能赢的赌。 现在冲进那片烂尾楼，这是送。 送人头的送…… 只可惜，现在，不能怂啊！ 现在要是怂了，得后悔一辈子！ 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算了……送就送吧！” 机车咆哮着，冲进了烂尾楼 第六章 我抢了个大佬？ 机车熄火。 夜幕笼罩中，一栋栋只完成了框架结构，高低不一的钢筋水泥烂尾楼，在机车大灯照射下，就像是一尊尊死而不倒的骷髅巨人，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它们就会突然扭过头，齐齐朝灯光源头这边看过来的惊悚感。 杨戈望着右侧这栋带庭院的别墅烂尾楼，双手颤抖的摸出烟和打火机，“啪嗒”、“啪嗒”的打了好几次才打着火儿，点燃香烟。 他叼着烟，取出曼殊沙华和仅剩的两枚子弹，颤抖的拍出轮转弹仓，将两枚子弹填进弹仓里，在将弹仓复位，将子弹位调整到撞针位置，确保一扣扳机就能发射。 虽然他也不知道，枪械对鬼物有什么用。 或许……可以让自己死得有尊严一点？ 弹飞烟头。 杨戈从机车上跳下来，提着枪就往别墅烂尾楼里走。 就在这时，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阵强烈的灯光晃得杨戈睁不开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收入要往别墅庭院里迈的腿，等待来人靠近。 “呜呼，找到你了！” 亢奋的鬼喊鬼叫声中，十几台重机车笔直的朝着杨戈疾驰了过来。 杨戈无动于衷。 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飞车党？ 十几台机将杨戈包围起来，一个个机车骑士摘下头盔从机车上跳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杨戈才看清，这些机车骑士穿的不是他以为的骑行服，而是各种样式的皮衣。 有带铆钉的，有带铁链的，还有花花绿绿的鬼画符……总之就是怎么嚣张怎么来！ 杨戈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潮流？ 非主流复兴吗？ 他忍住吐槽的欲望，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 然而他语重心长的劝诫，却没有换来他想要的效果，反而招来了群嘲。 “啧啧啧，这逼味儿，很正啊！” “小老弟儿，是谁给你的勇气跟我们装逼？是梁XX吗？还是你手里这把破枪？” “废什么话，揍他！” 杨戈有些迷惘的回头看过去……破枪？ 我刚刚不还用这把破枪从你们手里抢了车吗？ 怎么一扭头的功夫，你们就变得这么勇了？ 难不成是觉得我手里这把枪是假的？ 眼瞅着众多机车骑士面色不善的围了过来，杨戈无奈举起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嘭。” 暴烈的枪响，响彻夜空！ “真是浪费子弹啊……” “不过要是能换回十几条人命，这颗子弹就浪费得值得。” “这里边，可是鬼窝啊！” 杨戈心头低低的叹息道。 众多机车骑士齐齐一震，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是真以为杨戈手里的枪是假的…… 因为大哥也没告诉他们，这小子的枪是真的啊！ “以后你们出去，别说是跟我混的，我丢不起那人！” 鸦雀无声中，雷虎不屑的话语声在杨戈左侧响起。 杨戈猛的一回头，才发现那个光头大汉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旁……但他没对自己动手，甚至都没看自己。 他叼着烟，表情屌屌的打量着面前着栋别墅烂尾楼，头也不回的说道：“人小老弟儿都把你们领到鬼窝前了，你们还跟群智障一样捂捂喳喳……还愣着做什么，准备唱大戏啊！” “哈，这里是鬼窝？” 众骑士这才如梦初醒。 这倒不是他们真辣鸡到站在鬼窝前，还无法察觉到里边的鬼物。 是他们都真以为大哥领着自己来这里，就是来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老弟的，一下车注意力就全在杨戈身上，根本没发现周围不对劲儿。 这就是一叶障目了…… 很快就有骑士回过神来，从机车下方取出一把阔刃战刀，递到雷虎身旁：“大哥，兵器！” 雷虎头也不回的反手将战刀拔了出来。 清悦的刀剑出鞘声中，一把刀身足有成年男子大腿宽，立起来只怕有半人高，上边绘制了一条狰狞血龙的霸道长刀，出现在了杨戈的眼前。 杨戈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特么随便在街上抢台摩托车，都能抢到一位大佬头上？ 这狗屎运…… 今天诸事不宜吧？ 雷虎迈步向别墅烂尾楼走去，长声笑道：“难怪我找了三天都没找到你，原来你猫在这里啊！” 豪迈的声音中，夹杂着凌乱的兵器出鞘声、脚步声。 却是众多机车骑士拎着明晃晃的刀剑，步履沉稳越过杨戈。 “老三，战歌整起！” 有骑士豪迈的高声叫喊道。 “来了……” 回应声从后方的机车群中响起。 下一秒，狂野而高亢的重金属前奏自低音炮中陡然炸响，震耳欲聋。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听着这熟悉的歌声，杨戈整个人都傻了，不敢置信的说道：“古，古，古……古惑仔？” 低音炮一响，众多机车骑士的精气神儿瞬间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支棱下来。 “大家都这么熟了，我来了你也不说出来迎接一下……” 前方，雷虎步入庭院中，用开玩笑的语气大声嚷嚷道，然而话音还未落下，他便猛地一跃而起，窜起七八米高，手中长刀斩下，数十米长的烈焰刀气汹涌而出，宛如垂天巨刃般，斩向那座烂尾楼废墟：“装你妈呢！” 澎湃的烈焰刀气，划破夜空。 也照亮了杨戈目瞪口呆的脸。 杨戈：大佬、大佬，是真大佬…… …… 就在烈焰刀气即将落在别墅烂尾楼的瞬间，一只货车般庞大的狰狞黑色大手，炸开别墅烂尾楼的房顶冲天而起，一爪拍在了烈焰刀气之上。 暴烈的轰鸣声在别墅烂尾楼上空炸响，涟漪状的耀眼能量余波滚滚荡开，将整个庭院都照得恍如白昼！ 下一秒，一团血光自别墅烂尾楼顶部冲出，闪电般的掠向空中还未落地的雷虎。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鬼物从别墅烂尾楼里飘出来，凶厉的扑向庭院内的众多机车骑士。 “砍死他们！” 众多机车骑士毫不胆怯的齐齐咆哮了一声，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 顷刻间便杀成一团。 杨戈：…… 我不是主角吗？ 怎么变成死跑龙套了？ 第七章 扶弟魔 “……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这凶悍闪烁眼光的野狼……” 山鸡哥霸气的歌声还在夜空中肆虐。 半空中。 那光头大汉像只大号的跳蚤一样不断借力与那头青面獠牙的恶鬼交战。 打得是天雷勾地地火，声光影特效俱佳。 庭院里。 数十号中年古惑仔，挥动刀剑与二十多头游魂激情对砍。 打得也是上下翻飞，怪叫声连连。 此情此景。 路人甲·杨戈，只想唱上一首：“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他才刚刚晋升武士，武道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看里边的打斗就和看电影似的。 只能感慨一句“卧槽，牛逼”。 然后就没有任何收获了。 “咦，不对呀？” 杨戈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我是来救人的！他们肯帮忙，我应该高兴才对啊，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难不成送人头没送成，还挺遗憾的？ 心念一转，他看庭院里这些机车其实的目光就变得很热切了，恨不得就地与他们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 这可是救命的大恩啊！ 他没有再耽搁，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迈进庭院，贴着围墙，绕过庭院中心激情四射的打斗，小心翼翼的往别墅内部摸过去。 他走得很小心，一边走一边观察庭院中心的局势变化。 过程比他想象中的要顺利。 这些走非主流复兴风格的机车骑士，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的确靠谱，个个手低下都是有真功夫的！ 而且他们明显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彼此间的配合十分默契，十几把刀剑，稳稳的压制着比他们多了将近一半的鬼物。 那些鬼物自顾尚且不暇，自然没功夫搭理他这只“小老鼠”。 杨戈很顺利的就翻窗摸进了别墅内部。 别墅内部没有灯火，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杨戈摸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 然后他刚刚将手机解锁，就只觉得一股冷风吹过，陡然一激灵！ “不好，还有看家！” 杨戈心惊的暗道了一声，本能扎稳马步，力从地起，扭胯摆臂，大喝着一拳轰出：“死！” 万物分阴阳。 男为阳，女为阴。 人为阳，鬼为阴。 阴气盛，阳气自然衰竭。 而阳气若盛，阴气自然退避三舍！ 老话都的“人点三把火，鬼魅也怕我”，就是这个道理。 而新纪元的武者之所以能对鬼物造成伤害，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新纪元的武者，大多走的都是壮大血气的路子……以血气为武道根基，以内劲、真气、真元为力量之延伸！ 走这条道路的武者，修到极致便好似那大日横空，只凭一声大喝，便可生生震死千百低阶鬼物！ 而从武童与武士之间的最大的区别，其实不在于内劲，而是在于武士的血气，已经壮大到能对低级鬼物造成伤害的程度。 武童阶段，练到极致也只能在低级鬼物面前自保，无法对低级鬼物造成伤害……一头最低级的游魂站在一名武童面前，任他轰上一千拳，依然连毛都不会掉一根！ 到了武士阶段，哪怕是最弱的三级武士，也能三两拳将一头游魂打得魂飞魄散！ 这是十来岁的武童都知道的常识。 杨戈自然也知道。 所以他本能的挥拳，而不是抱头鼠窜。 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直面鬼物，并且他踏足武士境还不足三个小时。 这一拳能打出什么效果，他心头是一点逼数儿都没有。 “嘭。” 一拳挥出，气爆声响起。 杨戈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好像是冲破了一层薄膜，初时略略有些阻力，然后就感觉畅通无阻了。 下一刻，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他的拳头攀沿而上，往他丹田内涌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就觉得精神猛的一振。 就像是某盖打个广告那样，腰不算了，腿不疼了，他自己都觉得他又行了！ 连原本存在感极其微弱的内劲，都像是吃了什么大补丸一样，存在感陡然膨胀了好几倍！ 杨戈莫名其妙的打开手机电筒，往身前的黑暗处照去，却发现自己身前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打了一团空气？” 他纳闷的暗道了一声，然后便将这个念头压到了心底，举着手机电筒往烂尾楼别墅内部走去。 救人要紧。 穿过空荡荡的门框，杨戈迈进应该是这座别墅的客厅内，暗淡的光芒中，一道道有些透明虚幻人影木然的贴墙而立，就像是一排假人。 “找到了！” 他心头一喜，举着手电筒就要凑上去。 他就知道，张靖的生魂前脚送到这里，他们后脚就追了过来，那头恶鬼肯定还没来得及吞噬！ 突然间，杨戈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右侧似乎闪过了一道人影。 他举着手机电筒一转身，一闪而过的画面吓得他手机都差点掉了，“卧槽！”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将张靖的生魂掳过来的那个脑袋上有坑的灰衣鬼物，还有他先前在别墅区外看到的寿衣鬼、乞丐鬼、红袍鬼等等，面色狰狞的一起围了过来，影影绰绰的，至少有十来个鬼物！ “给爷死！” 强烈的恐惧，激起了杨戈骨子里的凶性，他抡起一对砂锅大的拳头，也不管谁是灰衣鬼，谁是寿衣鬼、乞丐鬼，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乱砸。 “嘭。” “嘭。” “嘭。” 密集的气爆声接连响起。 杨戈又察觉到了方才那种拳打薄膜的手感。 但这一次借着晃动的手电筒光芒，他看清了，自己的拳头一落到这些鬼物身上，这些鬼物立马就像是水泡那样，直接破灭了！ 连毛都没剩下一条！ 一通没头没脑的王八拳砸下去，涌过来的鬼物一个接着一个的破灭。 连挤在后边的几条鬼物见势不对，急刹车想要撤退，都被杨戈冲上去一拳一个，通通打死！ 下一刻，清凉却异常舒服气流，澎湃的汹涌而来，瞬间便将杨戈淹没！ 要不是张靖的事还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 他真会呻吟出来了！ …… 当汹涌的舒爽感渐渐褪去，杨戈立马察觉到，自己丹田中的内劲壮大了很多很多……倍！ 如果说先前刚刚练出来的那一点内劲，只有一口唾沫那么大一丁点儿的话。 那么现在他丹田中的内劲，少说也可以泡一碗面，加两根火腿那种！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喜悦。 “这就是……” 杨戈提起拳头，体悟着汹涌的内劲涌入拳锋的那种踏实强大感，目光黯淡的低声喃喃自语道：“你留下的……遗产吗？” 我会努力。 我会争气的。 你能不能回头看看啊……扶弟魔？ 第八章 挥戈止战 乱拳打死这群弱鸡鬼物后，别墅烂尾楼里再没有其他鬼物冒出来。 杨戈举着手机，去查看贴着墙角站立的生魂。 这些生魂，都虚得面色苍白、身子透明，而且五官麻木、眼神呆滞，好似泥木雕塑一样，浑不似方才那些鬼物那般凶厉。 杨戈猜测，这些生魂，不是肉身还活着，就是刚死不久，都还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不会聚阴气、煞气，凝鬼体。 他拿着手机凑上去一个个的查看，查看到一半，就在生魂群中找到了张靖的影子。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张靖的生魂，竟比其他生魂都要凝实。 其实生魂，一眼就能透过他们的身子看到后方的墙壁。 而张靖的生魂，就和起了雾的镜子一样，灰蒙蒙的一片。 杨戈的目光根本就无法穿过他的魂体，看到后方的墙壁。 还有，张靖的表情，好像也要比其他生魂更灵动一下。 当杨戈站到他身前时，他竟然像是认出了杨戈一样，魂体剧烈的抖动了几下。 这种差异太大。 杨戈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难不成，是因为靖刚刚离开肉身的缘故？” 杨戈疑惑的略一琢磨，旋即就将疑问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要怎么样张靖的生魂给带回去？ 杨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思来想去的思忖了好一会儿，也没敢去触碰张靖的魂体。 要是张靖的魂体，也和刚才那些鬼物一样炸了怎么办？ 那他不是杀了挚友吗？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外边的庭院中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烂尾楼别墅应声剧烈的晃动。 狂风裹挟着砂石四下飞溅。 一闪而逝的明亮烈焰光芒，差点闪瞎了杨戈的双眼。 “分出胜负了？” 杨戈转身“蹭蹭蹭”的跑到大门口，就见那光头大汉拄着战刀立在庭院中剧烈的喘息着，诸多灰头土脸的机车骑士们兴奋的击掌相庆。 庭院中，再无任何鬼影！ 唯余小春哥的歌声，还在夜空中激情四射：“为我的骂我的助我的总会是你……” 打赢了！ 杨戈也激动的挥拳高呼道：“哥几个，牛逼！”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一束手电强光就劈头盖脸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激动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好像，拿枪顶过那个光头大佬的脑门儿…… 世事就是这样奇妙。 热血上头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 热血退去的时候，这也怕，那也怕，咳嗽都怕！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利刃划过地面声中，一道好似铁塔般的魁梧人影逆着手电强光，一步步走到杨戈身前。 巍峨的阴影缓缓将他笼罩起来。 此时此刻，杨戈只觉得自己弱小无助得跟只弱鸡一样。 一只宽厚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随之一抖。 “小子，混哪儿的？” 光头大汉的声音低沉、有力，就像是低音炮一样。 满是不怒自威的范儿！ 杨戈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道：“浩南……不，大哥，我是太平的。” 光头大汉疑惑的拧起两条刚劲的浓眉：“太平？” 一名机车骑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哥，是卖保险的。” 光头大汉的眼角抽了抽，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杨戈的肩头，霸道的说道：“我叫雷虎，道儿上的朋友给面子，都叫我一声虎哥，小子，叫声大哥来听听啊！” 杨戈脑子短路的老老实实叫道：“大哥。” 光头大汉听言，裂开血盆大口一笑：“叫了大哥，那就是自家兄弟，你拿枪指我的头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 杨戈：？？？ 卧槽，什么情况？ 大哥你是干人口进出口的大买卖的吗？ 还没等杨戈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光头大汉又问道：“小子，你是阴阳眼吗？” 杨戈愣了愣，心头顿时茅塞顿开。 鬼物若不主动现形，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就算是武者，也只能凭借血气对阴气的感知，感应到一些强大的鬼物。 至于游魂一类的弱小鬼物，只要隐藏自身气息，武英境的高手也很难发现。 当然，武英境的高手，那个不是血气如山？ 寻常游魂别说对武英一级造成伤害，就算稍稍靠近武英级的高手，都会被其散发的血气烧得魂飞魄散！ 武者的血气与鬼物的阴气，就如同水和火一样，有我无你，有你无我！ 追踪鬼物，那是道修和佛修的看家本领。 道修有开眼和罗盘定位等等，可以直接用肉眼和法器寻找鬼物的踪迹。 而佛修的天眼通，不但可以追踪鬼物，还可以破除例如鬼打墙一类的幻术！ 但这两家追踪鬼物的手段，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无论是道修开眼，还是佛修的天眼通，消耗都不小，谁会吃饱了撑的全天二十四小时维持着开眼见鬼的状态？ 杨戈刚才一门心思的想着救回张靖的生魂，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用肉眼直接看到的鬼物。 但他能肯定，自己肯定没有什么阴阳眼。 如果有的话，也不会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鬼物。 想到这里，杨戈很认真、很严肃的双手合十，下拜道：“无量天尊，小道有礼！” 雷虎：…… 他无奈的回过头，高喊道：“老三！” 有青年高声回应道：“来了，来了！” 杨戈疑惑的抬起头，就见到一个头顶上扎了一个发髻球球，五官端正、身形匀称，有点小帅，看年纪应该与自己相差不大的青年机车骑士，快步走了过来。 雷虎对青年机车骑士指着杨戈，无奈的说道：“这货说自己跟你是同门。” 青年机车骑士顺着雷虎的手看了看还双手合十在胸前的杨戈，“噗哧”笑出了声：“小哥，秃驴才行‘合十礼’，我们道家人是行‘抱拳礼’，这样……” 他左手包右手，结出太极状，给杨戈展示道。 杨戈面不红，心不跳，但其实还是有点小尴尬。 这打脸来得太快了。 他讪讪的松开双手，强笑道：“这个，我可以解释……” 雷虎没好气儿的说：“别扯淡了，不就是阴阳眼吗？芝麻大点事儿，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杨戈只是讪讪的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对了，你一个小小的九阶武士，追这些鬼物做什么？吃饱了撑的想玩儿坟头蹦迪吗？” 雷虎问道。 杨戈连忙说道：“不是，我朋友在泡泡街那边发生了车祸，这些鬼物趁机掳了我朋友的生魂，我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追过来的……” 雷虎一听，很赞赏的一巴掌拍他的肩头，挑起一根大拇指说道：“为兄弟两肋插刀，有种！够资格跟我雷虎混！” 杨戈：？？？ 大佬！ 我不想要这个资格啊大佬！ 我还要离开众安市啊大佬！ 还是立在光头大汉身旁的老三，看出了杨戈的不情愿，岔开话题道：“你朋友的生魂，找到了吗？” 杨戈：“找到了，就在里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他走！” 老三笑道：“领我去看看吧。” 杨戈连忙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举着手电筒走进烂尾楼别墅内部。 庭院里，众多机车骑士忙碌着打扫战场。 …… “雷大……大哥，我朋友的生魂就在那面墙下，您就别过去了！” 杨戈拦住雷虎。 雷虎看向身旁的老三。 老三会意，点头道：“稍等。” 他将手电筒递给杨戈，伸手从衣领内部拉出一枚鸡蛋大小的翡翠太极玉坠，解下来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捏剑指指着玉佩默念了几句后，拿起玉佩往雷虎双眼前扫过。 就见到雷虎的双眸瞳孔一缩，然后便径直望向那群立在墙壁下的生魂，迈步走了过去。 杨戈见状心头一急，正要伸手阻拦，就听到老三说道：“放心吧，大哥已经收束了自身气息，不会伤到这些生魂的。” 他这才放下心里。 雷虎走到众多生魂面前看了一圈，有点庆幸的说道：“这老鬼只差一点点就要成精了，还好来得及时！” 老三点头应和道：“已经知道收拢游魂为己所用，是离厉鬼层次不远了……小哥，哪个是你朋友？” 杨戈伸手指了指张靖的生魂。 雷虎和老三顺着杨戈的手看过去。 然后雷虎便“啧啧啧”的感叹道：“你这朋友，身体骨很虚啊！” “啊？” 杨戈指了指周围那些连形体都很难维持的透明生魂，不解的问道：“这还虚？” 老三笑着给杨戈解释道：“小哥，人和鬼是不一样的，人靠血气活着，鬼依仗阴气存在，血气旺盛，阴气自然就淡，阴气太甚，血气自然就贫乏，你朋友人还活着，魂魄就有凝实的迹象，说明他体内阴气重……活人阴气重，身子骨能强健吗？难怪会招去游魂！” 杨戈听完，仔细回忆最近几次与张靖见面，发现近段时间张靖的气色好像是不怎么好，不是脸白得没有血色，就是眼圈黑得跟大熊猫一样。 好像自己还调侃过他，让他节制点…… 还没等杨戈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雷虎开口道：“老三，你把……对了，你叫啥来着？” 杨戈连忙回道：“大哥，我叫杨戈，木旁杨、戈壁滩的戈！” 雷虎想了想，点头道：“挥戈止战，好名字、好气势，你爸肯定是个文化人儿……老三，你把羊子他朋友送回去，我来通知局里边，查一查这些生魂的身份，看还有没有活人！” 老三点头：“好嘞大哥。” 杨戈听到二人的对话，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二人，再看了看外边那里机车骑士。 局里边？ 泰安局？ 这帮中年古惑仔，还是正经的公务员？ 第九章 魂魄归体 杨戈从120那里查到抢救张靖的是众安市第九人民医院，老三用机车载着他赶过去。 一路上的闲聊中，杨戈得知老三的本名叫王威，家中排行老三，又因为他是那群机车骑士中最年轻的一个，所以他们都叫他老三。 老三是正经的茅山弟子，受碟的那种，两年前加入泰安局，被分到了雷虎他们团队。 嗯，那群中年古惑仔，的确都是正经的公务员！ 闲聊中，杨戈也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问：“三哥，按说以虎哥的实力，我这样的渣渣应该是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他怎么会被我给抢了车呢？” “哈哈哈……” 老三忍不住笑道：“这我只能说，大哥是个好人，其他的，你自己慢慢看，会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笑道：“嗯，还好你眼力劲儿不错，不然今儿这顿毒打，你肯定是跑不了了！” 杨戈“呵呵”的讪笑道：“虎哥堂堂武英境大高手，又是泰安局的科长，不至于跟我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吧？” 老三：“一般见识倒是不会，但是他会把你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字面上看起来很是凶狠的话语，杨戈听后，却觉得雷虎这个人，可能还真是个好人。 就今天这事，若是换作其他的武英境高手，他不死也得残废！ 如今的修行者们，已经渐渐失去英烈前行者们“以我七尺之躯，换我人族万世长存”的初心。 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也是特权阶级。 虽然各大主流新闻媒体上从未出现过修行者欺压普通老百姓的报道，但底层老百姓当中，有关于修行者的负面传闻早已是满天飞。 如今提起修行者时，人们再也不会本能的将其与“光伟正”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更讽刺的是，修行者群体的形象日益下滑。 但渴望成为修行者的人，却是一年比一年多。 很不可思议是吧？ 当年人族存亡危在旦夕之际，无数英烈先行者前赴后继奔赴抗击妖魔鬼怪前线，以七尺血肉之躯铸就万里长城之时，愿意成为修行者保家卫国的人，寥寥无几。 反倒是修行者群体开始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了，想成为修行者的人反倒多起来了。 …… 杨戈在众安九院的急诊科找到了张靖。 他到时，急诊科的大夫早已完成了对张靖的各种检查。 只是令急诊科的大夫们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各项检查结果都显示，张靖并没什么大碍，只是些肌肉组织损伤，连脑震荡都十分轻微，但就是昏迷不醒…… 杨戈和王威当然知道张靖是为什么昏迷不醒。 趁着大夫和护士去看护其他急诊病人的档口，杨戈拉上张靖床位的隔帘，站到床位的位置给王威把风。 王威取出存放张靖魂魄的玉葫芦，单手捏指剑对着玉葫芦一指，口中低喝道：“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就见一缕缕灰色的雾气从玉葫芦里溢出，缓缓飘入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张靖体内。 下一秒，张靖床头的心跳检测器立马就出现波动，每分钟的心跳次数快了十多次。 当最后一缕灰色雾气融入张靖体内后，王威收起玉葫芦，对杨戈说道：“好了，魂魄已经归体，没什么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后边等他出院了，你领他来找我，我给他开几张滋补血气的方子，好好调养调养。” 顿了顿，他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这事儿你上点心，可别忘了，就他魂魄里的阴气浓郁程度，如果不抓紧时间调养，他可能活不过今年！” 杨戈吓了一跳，失声道：“这么严重的吗？” 王威严肃的点头：“比你想的还要严重，嗯，后边你抽个空领我去他住的地方看看，我怀疑他住的地方，很可能是一处局里遗漏的极阴地，要不然，活人体内不太可能出现这么浓郁的阴气！” 杨戈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张靖和他一样，住的都是地下室。 他感激连连抱拳揖手道：“谢谢三哥，谢谢三哥，您可真救了我朋友一命！” 王威笑了笑，大气的说：“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个甚，回头你请我吃两顿麻辣小龙虾就成！” “什么两顿！” 他大气，杨戈也不抠搜：“我们哥俩给你包月，吃到你腻！” 王威笑吟吟的点头：“那感情好！” 说话间，杨戈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跑进急诊科，立马举起手来向来人招手：“菁菁，这里！” 来人见到杨戈招手，顿时就省去了寻找的过程，快步赶了过来：“老张怎么样？” 王威闻声转身一看，双眼顿时一亮。 来人是一位有着一头柔顺黑长直，身量高挑，额角别着一枚镶嵌了碎钻的黑蝴蝶发卡，黑色的蕾丝边长裙摇曳，没化妆容貌都可以打到八十分的大美女。 “皮外伤，医生说很快就会醒来！” 杨戈言简意赅的给来人述说了张靖的情况，目光注意到王威发亮的双眼，话音刚落便接着介绍道：“菁菁，这位是老张的救命恩人，王威王大哥，三哥，这位是老张的女朋友，余菁菁！” 王威蓦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艳丽得如同一朵黑玫瑰的余菁菁，再回头看了看病床上面容……嗯，很是朴实的张靖，直接怀疑人生！ “搁我，我也虚！” 他心道。 杨戈见余菁菁见得多了，倒是对她的魅力有些免疫了。 虽然余菁菁和张靖刚认识的时候，他也纳闷，像余菁菁这样的鲜花儿，怎么会看上张靖这坨牛粪，并且曾一度怀疑，余菁菁是拿张靖当接盘侠。 但和余菁菁相处的时间长了一些后，杨戈便确定，余菁菁是真的深爱着张靖……余菁菁看张靖时眼神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余菁菁走到张靖的病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 杨戈因为紧张，注意到她的眉头皱了皱，脸色很是难看。 这令他更觉得愧疚：“菁菁，这事儿怪我，要不是我让老张送我，他也不会出车祸……” 哪知余菁菁回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他灰头土脸的模样，轻轻的摇头道：“不怨你，你也尽力了……没事就好！” 顿了顿，她回过头很认真的给王威鞠躬：“王大哥，多谢您救我们家老张，大恩不言谢，等我们家老张出院了，我们一定会报答您。” 王威涨红了脸，想伸手去扶又觉得冒犯，只能连连摆手：“别这样别这样，我没做什么，都是杨戈的做的……哎，我先出去抽根烟，你们先聊。” 他手足无措的转身快步往急诊室外走去，走了几步听到自己胸前有轻微的滴溜溜声响，纳闷的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巴掌大罗盘，就见罗盘中心的指针像是吃错药了一眼的疯狂转圈圈。 他扭头看了一圈儿，怒其不争的低声嘟囔道：“又抽风，迟早把你送废品回收站！” 王威一走，杨戈也觉得如坐针毡，也道：“你陪着老张吧，我也出去聊会天。” 因为自己一通电话，张靖搞成这个样子，他心头很是愧疚。 余菁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柔声宽慰道：“去吧……老张没事，你别太往心里去，你们两个的交情，换了老张有事找你帮忙，你也不会有二话的。” “哎。” 杨戈闷闷的应了一声，追着王威快步往急诊室外走去。 走到急诊室门口，他心情沉重的回头望向余菁菁和张靖。 结果他一回头，却看到余菁菁的身影像是拍糊的照片一样，黑成了一团…… 但他眨了眨，再定神看过去，又只见到余菁菁坐在张靖的病床边上，正小心翼翼的给张靖打理额角的乱发。 “以后晚上不能玩手机了，都有散光了……” 杨戈嘟囔着，揉了揉双眼继续往门外走去。 第十章 治标不治本 “啪嗒，啪嗒……” 凌晨两点，杨戈抱着双臂窝在九院的椅子上打瞌睡。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闷沉动静，吵得他烦得不行，他更加用力的抱紧双臂，好像这样就能听不到烦人的闷沉动静。 他太疲惫了，只想蒙头睡上三天三夜。 也太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将这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所有事，好好捋一捋，沉淀沉淀。 “哥哥，哥哥……” 清脆的童音在杨戈面前响起。 这回，他就是在想继续睡，也只能强撑着睁开双眼，就见到一张惨白得渗人的透明小脸儿杵在自己眼巴前。 杨戈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回过神顿时暴怒，扬起手掌：“我尼玛……” “啪！” 他的手掌没能拍下去，一只好像铁钳一样的大手，稳稳的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他还是个孩子啊！” 杨戈回过头，就见到雷虎叼着一根烟，满脸疲惫的站在自己身旁，“大，大哥，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雷虎随口回了一句，重重的坐到杨戈身旁，伸出砂锅大的手掌，轻柔的做出抚摸的姿态，揉了揉小鬼儿怯生生的脑袋，和蔼的笑道：“小朋友，你怎么在这儿啊？” 杨戈刚睡醒，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一团浆糊，见状疑惑的问道：“您怎么能看见他？” 雷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撇了他一眼：“当然是有人给我开了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生了一对阴阳眼？” 杨戈顿时也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 小鬼儿眨巴着卡姿兰黛大眼睛，瞅了瞅雷虎那一脸横肉的打脸，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在这里等妈妈……哥哥，能把我的球球还给我吗？” 球？ 什么球？ 杨戈四下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弯腰，看向椅子底下，就见到椅子底下的确有一个球……也是透明的。 这……应该是这孩子的亲人烧给他的吧。 他无奈的笑了笑，起身道：“小弟弟，哥哥碰不到你的球呢，你自己捡吧！” 小鬼儿连忙一骨碌的爬到椅子底下，把他的球捡出来像是什么宝贝一样紧紧的抱在怀里，起身就跑：“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杨戈看着他的身影，撞入一间病房内。 “啧啧啧……” 雷虎叼着烟，唏嘘的感叹道：“可怜啊，才这么小，都还没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 杨戈抿了抿唇角，强笑道：“可怜的，应该是他妈妈才对吧。” 雷虎沉默了几秒，点头道：“也对。” 杨戈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小鬼儿消失的病房，轻声说道：“大哥，这孩子也是鬼物吧？” 雷虎把嘴边的烟头取下来扔到脚下，一脚踩灭，再顺手摸出烟盒掏出两颗烟，扔了一颗给杨戈，自己点燃一颗：“不算是……” 杨戈捂着雷虎递过来的火，把烟点燃，大力的嘬了一口，问道：“不算？” 雷虎疲惫的倚着椅子靠背，抬头抽烟：“鬼物分很多种的，有游魂，有猛鬼，有厉鬼，还有更强的鬼将、鬼王……嗯，我也只见过厉鬼，见过鬼将和鬼王的，坟头草都枯荣了好几季了。” “人的魂魄要成为鬼物，也是有条件的，要么天生魂魄阴气就重，就像你那朋友，要么死得很冤、很冤，就像那些穿着红衣裳跳楼的蠢货！” “像这种只凭着一丁点执念存在的小鬼儿，只能算是游魂，他们是鬼里的废柴，顶多存在个两三年就会自然消散，无害的！” “而且，你要知道，人有好人、恶人，鬼也有好鬼、恶鬼，不是所有鬼都愿意成为祸害人的恶鬼的……毕竟，鬼也都是人变的。” 这个道理很直白。 杨戈沉吟了片刻后，又问道：“大哥，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吗？” 雷虎奇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的阴阳眼是最近才出现的？” 杨戈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是的，前阵子遇到了点意外，然后就突然能看到鬼了……” 雷虎：“难怪……人都有三魂七魄，死后魂魄离体，自然就变成鬼了啊！” 这些信息，是网络上没有的。 杨戈惊讶的问道：“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那全世界得有多少鬼啊？就算都是幽魂，这么扔着不管也会出大乱子的吧？” 谈到这个问题，雷虎不由自主的狠嘬了一口烟，缓缓呼出，浓郁的烟雾笼罩着他满脸横肉的大脸，凭空多了几分忧郁、沉重的意味：“谁说不管？各大寺庙，都在建造往生塔，收拢幽魂，供奉香火，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各个道观，也都在频繁举行大醮，归拢世间幽魂，净化幽魂戾气……虽然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但以人间之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杨戈顿时明白，大灾变之后层出不穷的妖魔鬼怪都是哪来的了。 每天都有活着的人死去，鬼物怎么可能清理的干净？ “就没有治本的法子吗？” 雷虎：“治本的法子？有啊，什么时候地府之门重开，阴阳轮回重建，亡魂有地方去，人间自然就没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了。” “地府？” 杨戈又想挠头，“真有地府吗？” 雷虎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鬼都有，地府为什么没有？” 杨戈：“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有人见过吗？” 雷虎迟疑了几秒，还是点头道：“我见过，十几年前，人间还有鬼差出没……我们那一批的修行者，大多数都见过。” 十几年前？ 大灾变之初？ 杨戈震惊的看着这个中年古惑仔：“你还真见过？那地府之门为什么关闭？” 雷虎没好气儿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阎王爷，我怎么知道……不过，据推测，应该是地府出了什么大乱子，挡不住往人间涌的鬼潮，才会关闭大门！” 杨戈还待再问，雷虎已经提前堵住了他的嘴：“好了，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多问题……喏，拿着！” 他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拍到杨戈的怀里。 杨戈：“这是啥？” 雷虎自顾自的吞云吐雾：“有问我这功夫，不知道自己打开看看？你手长在嘴里啊？” 杨戈只能拿起牛皮纸文件袋打开，往怀里一倒。 两本红皮的烫金证件，落在了他怀里。 杨戈看了看，一本证件上写着“夏国武修证”、一本写着“众安市泰安局”。 一打开。 哟，两本证件的姓名一栏，填得都是他杨戈的大名儿呢！ 官方钢印！ 如假包换！ 童叟无欺！ 雷虎：“别谢我，我给你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查到你还没有办理过武者认证，顺手就给你办了！” “哦还有，你那枪收好了，以后别拿出来瞎比划，以你目前的实力，持枪证有点难搞！” 武者证？ 枪？ 这都不是重点好么？ 重点是，这才三个小时都不到，我怎么就变成你们泰安局的人了？ 这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杨戈看向雷虎，无语的问道：“没有我的签字，甚至都没有经过我本人的同意，就给我办理入职手续……真的好么？” “呵？” 雷虎叼着烟，表情屌屌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儿里写满了不屑：“我们泰安局要给谁办理入职手续，还需本人同意？” 霸气侧漏！ 杨戈无言以对。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端着输液工具的小护士从走廊里经过，见到这两个吞云吐雾的糙汉子，皱着眉头说：“不知道医院里不能抽烟么？要抽出去抽！” “哦哦哦……” 二人慌忙将嘴边的烟头扔到脚边，一脚踩熄：“不抽了，不抽了！” 小护士点了点头，无边表情的从二人面前走过。 二人面面相觑。 杨戈冷笑。 雷虎尴尬。 “好了！” 雷虎绷不住脸皮，一巴掌拍在杨戈肩头上，起身道：“现在已经是周六，再给你一天时间让你休息，明天晚上五点钟，自行到思贤南路二十三号报到……” 顿了顿，他又低下头来，面目狰狞的看了杨戈一眼：“小子，别想着脚底抹油，听过我们泰安局的家规么？” “凡我泰安局所属，逢战勇争先、马革裹尸还，临阵退缩者，就、地、枪、决！”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杨戈的肩头，双手插袋，溜溜达达的往楼梯口走去。 杨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两本证件，朝雷虎的背影喊道：“明儿不是周末吗？周末也要上班儿？” 雷虎头也不回的说道：“团建！” 第十一章 不该是这样子 雷虎来得突然，走得潇洒。 杨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努力的消化这短短七八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以及方才从雷虎那里接受的种种信息，却只觉得千头万绪，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一次打开泰安局的证件，久久的凝视证件上登记的“武者”职业与“三级武士”的等级，说不清是该喜还是该悲。 只是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盼了十多年的那个机会，或许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铛……” 金属落地的响亮动声，突然打破夜晚的清静，好多陪护的病人家属都被这道响亮的声音惊醒，从病房里伸出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沉思中的张楚也被这道声音唤醒，疑惑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到方才呵斥他和雷虎抽烟的那个小护士，快步从护士站的站台后走出，满脸通红的向众多探出头来张望的病人家属连连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是风把站台上的消毒盘吹到地上了，吵到大家休息，真的很对不起……” 众多病人家属见到这个可爱的小护士紧张成这样，都善意的点了点头，收回脑袋关上病房门。 然而，从杨戈的角度看护士台那边，却正好看到一个狗狗祟祟的影子，正趁着那个小护士四下道歉的档口，奋力的拖着一盒药往楼梯间那边移动。 杨戈无语的笑了笑……这还真是打开了一扇门，从此世界都不一样了呢！ 得！ 都看见了，总不能装作没看到吧！ 他无语的收起两本证件，迈步往楼梯口那边走过去。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医用器具的小护士，察觉到有人经过，本能的抬起头来，就见到杨戈这个刚才还被自己训斥过的糙汉子，小脸儿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处。 她连忙站起来，紧张的给杨戈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工作的失误，吵到您休息了，您千万别去护士长那里投诉我……” “嗯？” 杨戈惊讶的看着她：“还可以去你们护士长那里投诉你的吗？” 小护士愣了愣，圆圆的小脸儿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吓得杨戈也不敢再逗她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哭，我不投诉你，逗你玩呢！” “昂？你不投诉我？” 小护士的眼泪儿还在眼眶里打转呢，脸上却已经喜笑颜开：“你别骗我哟，我们护士长可凶可凶了！” “嗯嗯，不投诉、不投诉！” 杨戈连连点头：“再说，这事儿也不怪你……” 这话说出口，他忽然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 小护士看了看地上的医疗器具，理不直气也壮的努力挺起胸膛：“嗯，不怪我，怪那阵邪风！” 张楚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嗯，确认过眼神，是要不起的人。 他和小护士打了一声招呼，举步往楼梯间里走去。 楼梯间里，一只瘦骨嶙峋，身上的皮毛秃一团，打结一团的田园大黄狗，正努力的叼着一盒药下楼梯。 见到杨戈从楼梯口下来，它很有灵性的松开药盒，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戈，“呜呜呜”的哀鸣着。 就像是在祈求，眼前这个男人不要抢走这盒药。 杨戈看了看大黄狗，缓步走下台阶，捡起地上的药盒，低声说：“大黄，这是药，是治病的，不是吃的哟！” 大黄狗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它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旋即就意识到，杨戈这是在跟他说话！ 就见它的狗脸一翻，乌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两只尖尖的大耳朵收成飞机耳，摇头晃脑的慢慢靠近杨戈，一根秃了毛的尾巴，摇得跟风车一样。 杨戈看着它张开嘴来叼自己的裤腿，却一头从自己的小腿上穿了过去。 “汪、汪、汪……” 大黄狗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叼起杨戈的裤腿，终于是急了，抬起头朝着激动的狂吠。 可惜。 它叫得再大声，也只有杨戈一个人听得见。 杨戈轻叹了一声，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面前的空气：“大黄，你是要带我去见谁吗？” 方才他在椅子就已经认出来了……这只大黄狗，是一只狗鬼，或者说该叫犬灵。 一只虚弱到连一盒药都拖得分外艰难的犬灵。 也不知道，它是多努力，才把护士台上的消毒盘给打翻在地。 大黄狗听到杨戈的话，狗脸上又挤出了谄媚的笑容。 它再一次使劲儿的朝杨戈的摇了摇秃毛尾巴，然后扭头往楼下跑了几级台阶，再停下来，回头继续朝着杨戈摇尾巴。 杨戈心软的轻叹了一声。 这狗屎世道，把好好的田园犬都给逼成大脸秋田犬了！ “走吧！” 他朝大黄狗挥了挥手。 …… 大黄狗走走停停的领着杨戈径直出了九院。 穿过大街。 路过小巷。 走了约莫一两地后，一头扎进一片拆得只剩下地基的拆迁区内。 拆迁区内没有灯光，杨戈摸出手机照亮。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杨戈突然听到前边传来一道虚弱得几乎只剩下气音的稚嫩声音：“黄二，是你回来了吗黄二？” 他慌忙举高了手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结果没走两步，就一脚踩了个空。 他压低手机一照，就见到自己的脚陷进了一个黄色毛绒绒体内……腐烂的恶臭，霎时间就淹没了他的嗅觉。 杨戈沉默的看了看脚下腐烂的尸体，再用手机照了照前边还在冲自己摇头摆尾，狗脸上写满了希冀的大黄狗，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就像是有人往他心窝子里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的、轻柔的拔出自己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有人在吗？我是一条大黄狗领过来的，它刚才在医院叫得很着急，这里是有人需要帮助吗？” 说话的人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吓住了，他举着手机电筒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人。 而那条大黄狗这会儿也停在它的尸身那里，只是不停的摇头摆尾，就是不肯过来了。 好一会儿，杨戈才再次听到那个怯怯的稚嫩声音。 “叔叔……谢谢您能过来，我…我很好，什么……都不需要，您走吧，这里，这里不干净，别，别脏了您的鞋子。” 这回，杨戈听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了。 他越过一面断壁。 就见到一堆硬纸板堆在断壁下。 也不知道是昨晚下得雨还是前天下的雨，硬纸板还是湿漉漉的。 在这堆硬纸板边缘，摆满了食物。 小半块馒头。 吃剩的外卖。 生红薯。 鸡骨头…… 这些食物都已经变质，长满了绿毛。 那小板块馒头上，还能清除的看到尖锐的牙齿印迹…… 杨戈心情沉重的蹲下身子来，柔声说：“小弟弟别怕，叔叔是医生，不是坏人，你生病了，叔叔送你去医院，别怕，不要钱……” 硬纸板堆颤抖了一下。 “叔…叔，你，你走吧，我真的没事……” 哀求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杨戈还要说话，鼻翼忽然嗅到了一股子刚刚才嗅到过的腐败气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的睁大了双眼。 他没有再说话，直接伸手去掀湿漉漉的纸板……他的手，抖得厉害。 手机电筒明亮的光线，顺着他掀起的缝隙射进纸板下。 杨戈看了一眼，瞳孔剧烈收缩，喉头涌动，胃酸剧烈的上涌。 他松开纸板，捂着胸膛，拼命的将着一股酸意压下去。 一阵淡淡的灰光从硬纸板的缝隙中涌出，在硬纸板上凝成一道透明得连五官都看不清，几乎只剩下轮廓的小小身影。 他跪在地上给杨戈磕了一头，怯怯的说道：“叔叔，对不起，吓到您了……” 杨戈本能的伸出手就要去扶，但伸到一半，他的手就僵住了。 他使劲儿抿着唇角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他站起身来，走到断臂边缘朝着大黄狗招手：“黄二，过来吧，他在等你……” 大黄狗摇了摇尾巴，没动。 “黄二回来了吗？它为什么不过来？” 小小的身影从地上飘起来，疑惑的看向大黄狗。 大黄狗看到透明的小不点似乎也愣了。 不过下一刻，它就撒着欢儿的，狂奔了过来。 它的两只耳朵平顺的贴在头皮上。 舌头耷拉在嘴角。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 没有刚才领杨戈过来时那么谄媚。 但每一根狗毛都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它一头撞在了小小的身影怀里，秃毛的尾巴摇啊摇，摇啊摇…… 小小的身影也紧紧的搂着它，脑袋贴在它的脸上，快活的说：“你去哪了，我好担心你……” “呜呜呜……” 他们都不愿对方看到自己的样子。 却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个什么样子。 杨戈沉默的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撒欢儿。 看着他们倾述。 看着他们相拥着……一点点烟消云散。 他们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了。 “是我们这些大人，对不起你才对。” 杨戈目送最后一缕烟气消散在夜空中，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第十二章 好人有好报 烟雾，在黎明前的夜空中凝成柱状的白雾。 原来，已经快要入冬了啊…… 杨戈黯淡的扔了烟头，一脚踩熄，习惯性的伸手摸出烟盒，准备再点上一颗。 然而烟盒里，已经空了。 他面无表情的将烟盒揉成一团，塞回口袋里。 适时，一台闪烁着警灯的车辆停在了这片拆迁区的马路边上，两个人影打着手电筒从车上下来，举着手电筒往残垣断壁里四下照射，“有人么？” 杨戈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高举起来摇晃：“这边……” 二十多分钟前，他拨打了环卫局的电话，将这里有尸体的事报给环卫局。 因为点地太过偏僻，环卫局的接线员请求他在原地等待清道夫前来。 来得还算及时…… 两名清道夫注意到杨戈的信号，打着手电筒走进拆迁区。 “这鬼地方……” “早知道今天晚上这么多事，就不和老刘他们换班儿了……” 低低的抱怨声，清晰的传入杨戈的耳中。 杨戈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大晚上来这种地方出任务，是人都会有点怨气。 他主动打着手电筒迎了上去，赔着笑客气道：“麻烦两位了……看着路，那里有一只狗的尸体。” 明亮的手电筒落在大黄的身上晃了晃，绕了过来。 待到近了一些后，三束手电光相互一照，三人都愣住了。 “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你们？” 来的，正是昨晚去过杨戈出租屋的那两个清道夫。 回过神来，高个儿的清道夫率先开口道：“这一片是我们哥俩的辖区，接到举报，当然是我们哥俩出任务……问题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手的电筒直直照着杨戈的脸，语气渐渐严肃。 矮个的清道夫也微微弓起了身躯，一手捂着后腰，随时准备掏武器。 杨戈连忙举起双手：“大哥别误会，我是什么坏人，我是……我是泰安局的，我口袋里证件！” “泰安局的人？那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高个的清道夫将手电筒下压，照着杨戈腰部两侧的口袋：“把证件给我们哥俩看一看……呐，慢一点，我们手里可都有斩妖符，胳膊粗的钢筋都挨不了一符！” “不耍花样、不耍花样，大哥前往别误会！” 杨戈赔着笑回道，左手慢慢的伸到到裤袋里，将刚刚捂热的两本证件一起拿出来。 他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分辨了一下，抽出泰安局的证件递了过去：“这我是我的证件！” 高个的清道夫没动弹，右手依然拿着手电筒照着杨戈，左手捂住后腰。 矮个的清道夫则捂着后腰，谨慎的一步一步上前，从杨戈手里接过证件。 他没就地打开，而是面向着杨戈倒退回高个清道夫身侧后，才松开后腰，打开杨戈的证件，仔细检查，“老秦，好像是真的！” 高个的清道夫从他手里接过证件，看了一眼：“搜查二科？你是虎爷的人？” 杨戈惊讶的“嗯”了一声：“您认识我大哥？” 高个清道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嗨，城西这片，哪个修行者不认识虎爷啊……不过昨晚搜查二科领头联合执法行动，我怎么没见到你？” 杨戈愣了愣，恍然道：“哦，你说烂尾楼那边那事儿吧？嗨，我去了，正好赶上我有个朋友出了点意外，在九院这边急救，那边完事儿我就先走了，是三哥送的我……王威，王威你们认得么？” 听到他说出“王威”的名字，两名清道夫终于松弛了下来。 高个的清道夫把手从后腰收回来，合上手里的证件，很是热情的凑上来：“能喊得出三哥的名字，肯定就是自家兄弟了，对不住了杨兄，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有点多，把我们哥俩都弄得快神经了！” 杨戈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接过证件连忙回应道：“没有没有，小心无大错，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高个的清道夫：“杨兄说得没错……嗯，老哥哥叫秦波，你叫我一声老秦就成，这是吴海，你叫他老吴就行，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直接打我的电话，能办的不能办的，老哥哥都一定给你处理了！” 杨戈接过秦波递过来的名片，扫了一眼名片上“xxx事务所总经理”的烫金头衔，踌躇了几秒，强笑道：“小弟还没来得及弄名片，老哥你加我个微信吧！” 秦波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从善如流的张口就来：“嗨，是老哥哥跟人装逼装多了，见面就习惯发名片，自家兄弟之间，哪用得着这玩意儿！” 二人摸出手机，“滴”的一声，相互加了个微信。 客套完了，杨戈领着二人去看小乞丐的尸体，秦波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对了，杨兄弟，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戈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有瞒着这二人的必要。 而且，从秦波的反应看来……雷虎在这一片儿，好像很有威望！ “嗨，我那朋友不是在九院住院呢吗……” 杨戈三言两语的将事情的起末，给秦波、吴海讲述了一遍。 秦波陪他站着，听他述说。 吴海则戴上塑胶手套，举着手电筒去检查小乞丐的尸体。 “杨兄弟有阴阳眼？” 秦波从杨戈的话语中抓到了重点，油光满面的脸上登时就流露出了浓浓的羡慕之意，看杨戈的目光，也更热情了。 杨戈点了点头：“前阵子遇到了一点事儿，就有了！” 秦波：“难怪杨兄弟年纪轻轻的，就能进泰安搜查二科……以后必然会平步青云，大有所为啊！” 杨戈跟着客套：“那可就借老哥吉言了。” 二人闲聊得差不多了，吴海那边也检查得差不多了。 他起身脸色有些默然的说道：“这孩子的尸身已经半尸鬼化，必须就地处理！” 这个人的性子，好像和秦波恰恰相反。 秦波善于交际，人也活泛，是以他二人一起出任务，与人沟通的事好像都是秦波在做。 而吴海就要沉默寡言一些，更偏向于实干，杨戈见了他两次，他都是一言不发的直接做事。 秦波听言，也取出塑胶手套戴上，上前大致查看了一番：“得亏杨兄弟心善，要是再迟十来天发现这孩子，可能就要闹出人命了！” 顿了顿，他起身看着杨戈：“杨兄弟，这孩子的后事，你有什么想法？” 后事？ 杨戈茫然的思考了几秒，觉得这孩子和那只大黄狗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再办什么后事，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我没什么想法，老哥你就按照你们的流程来吧……只是，能把这孩子和那条大黄狗，安置在一起吗？” 秦波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没问题，感谢杨兄弟对我们哥俩工作的支持……老吴，动手吧，人是杨兄弟发现的，也让杨兄弟送这孩子最后一程！” 吴海点了点头，蹲下身子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张存放在玉盒里的黄符。 就见他双手持符，郑重的对着小乞丐的尸身拜了三拜。 然后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黄符，轻轻扔到小乞丐的尸体上。 “轰……” 黄符刚刚落到小乞丐的尸体上，汹涌的火焰就窜起一人多高。 要不是秦波拉了杨戈一把，他险些就被燎了眉毛。 秦波：“第一次见吧？这玩意儿叫焚尸符，平时连张厕纸都点不燃，但只要沾上尸气，就跟汽油遇到了火一样！” 张楚点头：“是第一次见。” 秦波：“老吴，那边还有条狗呢！” 吴海点了点头，提着工具箱向大黄狗走过去。 秦波：“杨兄弟，稍等一回儿，七八分钟就烧成骨灰了。” 张楚笑道：“没事儿，给两位老哥添麻烦了……对了老哥，昨儿晚上你们去我那边，是怎么一回事儿来着？你们后边有查到举报人是谁吗？” 秦波挠了挠头，摇头道：“这种乌龙常有，一般只要不是太过分，后线都不会去查举报人的……怎么，杨兄弟想要查一查是谁整你吗？” 杨戈心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装出几分沉重的语气说道：“这事儿，可能不是乌龙，昨儿你们走后，我才发现我的食物被人投过毒，还好那会我不怎么饿，就没吃……举报人找你们过去，应该是想通过你们核实我死没死！” 秦波吃了一惊，“卧槽，城西这片儿还有人敢对虎爷的人下手？活腻味了吗？” 杨戈装出回忆的样子，沉默了好几妙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谁……老哥，能帮我个忙吗？” 秦波毫不犹豫的点头：“老弟，有事儿你说话！” 杨戈：“能不能把你们去我家的任务报告，压一压，别那么快提交上去，我争取点时间，找我大哥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查出是谁想害我！” “嗨，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秦波大气的一拍手，“老弟你不就是掩人耳目吗？我直接把现场勘验报告改成你已经死了，不就得了？” 杨戈愣了愣：“还可以这么操作的吗？这会涉及到死亡证明，注销身份证和户口吧？” 秦波：“这个简单，老哥哥直接给你做成和这个孩子一样的黑户人群就行了，这样报告在我这儿就到头儿，不会继续往上走，自然也就不会涉及到死亡证明……” 杨戈有些迟疑：“这，真的可以吗？不会连累你和海哥吧？” 秦波大气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都是体制内混饭吃的兄弟，说什么连累就太见外了！” “而且这事儿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要说把死人做活，那的确很麻烦，毕竟是人命官司，老哥哥担不起这个责，也丧良心！” “可你要说把活人做死，这能有什么打紧的？顶多也就算是报告失误而已，就算上边查到老哥哥头上，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拿老哥哥怎么样！” “正好，你和这孩子有缘，把他的骨灰归入到你家的现场勘验报告里，这事儿就算是齐活儿了！” 顿了顿，他又一拍脑门：“嗨，干脆待会老弟你跟老哥哥一起回趟局里，咱们一起琢磨琢磨，这份儿报告该怎么写，你放心，老哥哥吃这碗饭吃了七年，过手的报告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保证帮你把报告给做瓷实了！” 杨戈无言的看了看面前熊熊燃烧的小乞丐。 这算是……好人有好报吗？ 第十三章 国泰民安 杨戈从环卫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秦波这个人，虽然为人油滑了些，但专业的确过硬！ 一份现场勘验报告。 杨戈亲眼看着他翻来覆去的复盘了十几遍，中途还开车载着他回到出租屋，重新勘察了一遍现场，补充资料。 无论时间、现场，以及后续的尸体焚烧地、骨灰存放地等等，每一个报告涉及到的细节，秦波都完善得经得起推敲。 中途杨戈取出曼殊沙华，让他补拍照片，他竟也没有丝毫的惊奇，还啧啧啧的称赞“好家伙”，让杨戈有渠道的话，给他也搞一把…… 最终炮制好的报告，连杨戈这个当事人都找不出丝毫的漏洞。 就好像，秦波和吴海昨天晚上真的清理了一具名叫“杨戈”的尸体。 有这份报告顶着，杨戈相信基金会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发现他死而复活的事。 他会有这样的信心，当然不全是因为这份报告。 而是他绞尽脑汁的思考了好久，实在是想不出基金会追查自己是生是死的理由！ 他姐姐已经不在了，基金会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而且他明面上什么都没有得到，没有利益会引起基金会内部的修行者觊觎。 赵宇带回去的视频和环卫局这边能够提供的现场勘验报告，又足以说明他已经死亡这件事。 那么，谁还会在乎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的死活呢？ 当然，假的真不了，任何谎言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 但以杨戈现在的能力……除了搬家，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走，暂时是没办法走了。 且不说他现在已经是泰安局的人，走也不一定能走得掉。 就说张靖人还躺在医院里，他就不可能现在一走了之。 …… 杨戈拎着三份早餐走进张靖的病房。 一进门，他就看到张靖清醒的坐在病床上，两个带着大檐帽的警察叔叔站在他面前，脚下不由的一顿。 就在这时，一个脸肿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双手戴着手铐的小平头，无意间看到杨戈，激动的转过身来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指着他，张开还有些血糊糊的嘴就急声道：“警察糊糊，就素他打得莪……” 两个警车闻声同时转过身来，严肃的看过来。 杨戈的嘴角抽了抽。 两名警察叔叔大步走过来，严肃看着他：“你好，我们是思贤路派出所的民警，请问昨天晚上九点钟，你在泡泡街打过刘维……也就是他，是这样吗？” 说话的民警指了指后方不敢过来的小平头。 “素他素他，就素他，就素他把莪打成这样……” 小平头激动的直跳脚。 他一口牙至少没了一半，说话四面漏风。 杨戈看了看两位警察叔叔，再看了看激动的小平头，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泰安局的证件，递了过去。 两名警察叔叔一看证件上烫金的“泰安局”三个字，慌忙抬起手向杨戈敬了一个礼，然后其中一人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杨戈递过去的证件。 泰安局，取国泰民安之意，成立于大灾变之初，专职负责各种妖魔鬼怪案件。 泰安局成立之初，对标的就是主管国家安全的夏安局，光起点就已经令夏国九成以上的机构和部门望尘莫及了！ 到如今，泰安局已经是夏国除五大战区的主力部队之外，修行者数量最多的国家机构。 也是夏国用来和以基金会为首的一众民间修行者团体抢夺人才的前锋大将。 简而言之。 就是其他机构管得了的，泰安局能管！ 其他机构管不了的，泰安局也能管！ 自成体系，直属战区！ 夏国新纪元最强特权机构，是也！ 而警察局，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泰安局的下属机构…… 所以这两位警察叔叔，没办法不恭敬。 两位警察叔叔查看完杨戈的证件，双手将证件交还给他，再次给他行礼了个礼：“杨科员，很抱歉，我们不知道是您在经手这件案子！” 杨戈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别紧张：“没事，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嘛，正好，你们也看到了，我和被害人张靖是朋友关系，我得避嫌，不方便插手这件案子，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顾虑我！” “是！” 两位警察叔叔条件反射的就要给杨戈行礼。 就又听到杨戈说道：“我就只有一点意见……只是意见啊，具体怎么处理，还得依照法律法规和你们的办事程序。” 一位警察叔叔心领神会：“您有话尽管说，我们一定秉公执法，绝不徇私舞弊！” 杨戈看了看那边还激动得直跳脚的小平头，很是内疚的叹了口：“我觉得啊，这哥们都伤得这么严重了，你们就别拘啊查啊的来回折腾人家……直接判吧！” 两位警察叔叔对视了一眼，神情蓦地郑重：“根据我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91条规定，饮酒后或者醉酒驾驶机动车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构成犯罪的，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三年起步，最高七年！” 杨戈很是满意的与这位明白人儿握手感谢：“谢谢警察叔叔伸张正义、公正执法……遇到阻力，可以联系我。” 后半句，他也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三人分开。 杨戈径直拎着早餐走向张靖。 而两位警察叔叔则扭身走回小平头身边，一左一右夹起他，一言不发的就往病房外走。 小平头懵了，疑惑的嚷嚷道：“警察糊糊，他呢？他不和我一起回局子吗？” 杨戈目送两位警察叔叔把小平头带离病房，心下忽然有些感慨。 凌晨雷虎把证件带来的时候，自己还不情不愿的呢！ 这才过了多久，掏证件的姿势就这么熟练而帅气…… 人性果然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啊！ 嗯，真香！ “嘿，又憋什么坏呢？” 病床上的张靖瞅着杨戈憋笑的模样，笑吟吟的问道。 杨戈随手把两份早餐搁到床头，一屁股坐到病床边上：“爸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也就是担心儿子伤到重要部件，再也抱不上孙子了而已！” “滚滚滚！” 张靖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你爹都伤成这副德行了，你还这么不孝，不怕天打雷劈啊！” 话还没说完，正巧余菁菁提着三份早餐进来，见到这哥俩笑嘻嘻的模样，感兴趣的笑道：“聊什么呢？” 张靖一指杨戈，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他：“他拿你开车！” 杨戈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靠，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欺负我单身狗啊？” 张靖收了笑容，认真的说：“你错了，狗都有女朋友，然而你没有……” 杨戈：…… 是可忍，孰不可忍！ “狗贼，你别好，等你出院了，老子一天揍你十顿！” 张靖：“你就是一天揍我二十顿，你也没有女朋友！” 杨戈：“你信不信我当着菁菁的面，把你初中的时候给班花写情书结果被人交给老师最后你上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情书的糗事，一五一十的回忆一遍？” 张靖：…… 余菁菁在一旁抱着两条手臂听得是津津有味，见张靖不做声了，她还轻轻扬了扬小巧的下巴，笑吟吟的说：“继续啊，我听着呐！” 张靖勉强的笑了笑：“要不，还是算了吧，以和为贵！” 杨戈得意洋洋的拿眼角看他！ 跟我斗？ 爸爸杀敌一千，自损一万都能拉你陪葬！ 余菁菁只是笑，也不说话。 张靖看了看余菁菁，再看了看杨戈，又顺脚踢了他一脚：“你还杵这儿干嘛？不觉得自个儿多余吗？” 杨戈：“没见到菁菁买的早饭我还没吃吗？她给我买的，关你屁事！” 张靖：“拿上你的狗食赶紧滚犊子，以后没事儿都别过来了，老子一看到你就脸疼！” 杨戈气不过，从病床上一蹦而起，拿起一份余菁菁买的早餐，骂骂咧咧的走出病房。 张靖目送着杨戈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脸色渐渐复杂。 余菁菁坐到他身旁，轻轻的给他按摩大腿：“哥哥心里，真的很内疚。” 张靖微微点头：“我不想他内疚。” 他靠着病床，扬起脑袋凝视着天花板，轻描淡写的说道：“何况，此事本就不能怪他……”</div> 第十四章 凶兆（感谢大帅帅iii、cao蛋的青春丶两位老兄弟打赏的盟主） 杨戈从九院出来，一时间竟觉得无处可去。 “先找个房子搬家？” “嗯，还是等上班儿再说，到时候找一间离泰安局近的出租房，泰安局这么牛逼，福利待遇应该还不错吧？” “那去找一间武道馆，重新捡一捡这些年扔下的武道？” “嗨，能沦落到靠开武道馆过活的武者，能有多强？还不如明天找个虎哥他们指点指点，那么大一个大佬，指缝里随便漏点儿零碎，都够我这个小号升好几级吧？” “还是先找一间宾馆睡上一觉再说吧。” 打定主意，杨戈莫名的长长松了一口气，当即熟练的摸出手机查找附近的宾馆。 …… 夜幕重归大地。 思贤路二十三号。 这是一间位于众安老城区的双层独栋临街门面，门头上“狼行天下机车俱乐部”的艺术字体招牌早已经失去它应有的光泽，存放在行道树树荫下锈蚀的老款机车也在无声述说着岁月的流逝。 淡淡的月色下，几只流浪猫聚集在俱乐部大门旁的角落里，分吃着这个流浪猫投喂点里的一些猫粮。 忽而，一阵彻骨的阴风掠过。 “嗷呜……” 几只流浪猫同时炸了毛，凄厉的猫叫声，划破夜空！ 二楼。 沉睡中的雷虎突然感觉到一阵彻骨冰寒，他蓦地睁开双眼，便只觉周身血气翻涌，真气几乎要控制不住的从体内喷薄出来。 他瞬间就清醒了，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床头的战刀，翻身一跃而起。 “啪！” 他撞破二楼的玻璃窗，落到了街道上，磅礴的烈焰真气以他的落脚处为中心，呈涟漪状四下荡开。 刹那间，数十道影影绰绰的鬼影在明亮的烈焰真气之中显现。 雷虎看得分明，这些鬼影的衣着虽然五花八门，但基本上都是古人打扮。 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万物相生相克。 武者的血气，对鬼物而言，吃不下就是毒药，吃得下就是补药！ 人间的鬼物，被他们追着杀，早就学聪明了，见到他们躲都躲不及…… 只有那些没被教育过的傻逼鬼物，才敢寻着血气，找上他们这些武者！ 比如，眼前这些从地府爬出来恶鬼！ “很好！地府好吃好喝儿的你们不踏实待着，非要来人间找死……” 他支着战刀缓缓站起身来，面容狰狞的一句一顿厉声道。 纵然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大裤衩子，霸气依然横竖都漏！ “啪！” 机车俱乐部隔壁二楼的窗户猛地从内往外推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剽悍女子伸出头来，暴怒的朝这边咆哮道：“雷老虎，大晚上的你作死啊？还让不让睡觉了？” 雷虎：…… 他默默的又跺了一脚。 又一波烈焰真气呈涟漪状荡开，将一道道鬼影逼得现了形！ 那彪悍女人见状，“嗖”的一声就把脑袋缩回了屋内，顺手还把窗户也给带上了：“雷老虎你仙人板板，你个狗日的把都死人子带回家啰！” 雷虎的眼角抽了抽，焉头耷闹的一挥战刀，澎湃的烈焰刀气化作如数十米巨刃，横扫长街！ …… 行道树倾倒。 众多废弃的机车彻底沦为破铜烂铁。 平整的长街之上，裂痕纵横，仿佛被数十头野猪供过！ 一扇又一扇窗户打开。 一道道手电光芒从那些打开的窗户中投射下来，将机车俱乐部外这一片长街，照得恍如白昼。 当赤色的战刀落地，不再挥出之后，才有人高声喊道：“老虎，你怎么样？” “你挺住啊，警察马上就到！” “警察来有什么用？老虎，我已经给你单位打过电话了，你的同事正在赶来的路上……” 雷虎拄着赤色的战刀，坦荡荡的伫立在一道道的手电光芒的中心。 待到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平息之后，他才提起战刀，抱拳四下行礼：“老少爷们对不住了，惊扰大家休息，明儿晚上老虎摆坝坝席，给老少爷们压惊！” “说什么屁话，谁特么缺你一顿饭吃！” “老虎，好样的，姐给你留门儿！” “门头你就别操心了，天亮了我找人来给你修……” 有人骂骂咧咧的关上了窗户。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瞎起哄。 还有人温言的宽慰着雷虎。 世道很寒。 但人心很暖…… 雷虎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拎着战刀转身一跃而起，直接从破碎的窗户，跳进了二楼的卧室中。 他手腕一抖，赤色的战刀横过来射了出去，精准的还鞘。 他随手从乱糟糟的床头柜上翻出了一间还带着嗖味儿的T恤套上，然后再翻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嘟……喂！” 电话几乎是刚接通，那头就接通了电话。 雷虎面无表情的说：“出事儿了。” 电话那头：“嗯，局里接到报警了，都处理干净了吧？” 雷虎：“干净了。” 电话那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现在两点二十三，你如果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回局里，我可以给你三分钟。” 雷虎回了一个“好”字儿，然后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电话，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然后抓起一条都快长毛的牛仔裤，一边套一边往楼下走。 一分钟后，重机车的轰鸣声再一次响彻长街。 …… 凌晨2：40。 雷虎裹挟着一身寒风踏进泰安局西城区分局。 已是凌晨时分，分局内还灯火通明，大量的文职人员拿着文件步履匆匆的来回交错，尖锐的座机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见到雷虎趿着人字拖走进来，众多文职人员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雷虎面无表情的点头，一个字都没说。 穿过大厅，穿过走廊，进入电梯。 电梯门开了。 一个身上的西装松松垮垮，头发油腻得都快能炖汤，满脸胡茬的国字脸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在电梯口。 他看了雷虎一眼，一步跨进电梯口，伸手按下了-3楼的按键，再将右眼凑到按键上方的虹膜扫描端上扫描。 电梯门关闭，轿箱缓缓下沉。 雷虎面色阴郁的站在电梯里，看都没看他一眼，也依然没有说一个字儿。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门外两侧两名全副武装，手持自动步枪的守卫见了国字脸中年男人，立马立正敬礼：“郭局！” 国字脸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大步走出电梯。 雷虎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电梯。 这是一座地牢。 一座安静得吓人的地牢。 每一间牢房，都是用一指厚的防弹玻璃建成，上边还贴着各式各样的黄符。 透过防弹玻璃，还能够看到牢房内的“囚犯”。 有头发花白，身躯佝偻，却长着一张猫脸的“老太”。 有通体黑毛如同钢针一样，体型接近一台小轿车，两枚獠牙如同弯刀的大黑猪。 更多，是各式各样的鬼物…… 二人目不斜视的从一间间牢房中穿过。 不多时，国字脸中年人的脚步，停在了一座防弹玻璃上贴满了黄符、密密麻麻的几乎遮挡了所有视线的劳烦前，说道：“昨天抓回来的，天一亮，战局就会来人提走！” 雷虎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上前掀起一张黄符，往里边望去。 牢房里关押的，是一个头戴黑色高帽，身穿黑色斜襟古装，腰系虎头带的……鬼物。 他背对着防弹玻璃，正在不停的用头颅撞击墙壁，似乎是想穿墙。 但凡是还有点理性的妖魔鬼怪，在尝试过几次穿墙后，就会明白这四面墙穿不了，从而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而这间牢房里的那个鬼物，却失了智一样的执着，大有不把墙壁撞穿，誓不罢休的意思！ 然而雷虎望着里边这个似曾相识的鬼物，瞳孔却有些收缩。 似乎是感应到了雷虎的目光，牢房里的囚犯忽然停止了无意义的撞墙举动，转过头来看向雷虎，痴傻的咧了咧嘴。 额头上一个黑色的“敕”字，清晰可见！ “嘭！” 雷虎两只拳头青筋暴起，重重的砸在了防弹玻璃上。 国字脸中年男人：“认出来了吗？” 雷虎没回头，目光死死的盯着牢房里的囚犯，强壮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国字脸中年男人：“十年前那一场浩劫，只怕是又要重演了……” 雷虎死死的捏着拳头，呼吸粗重的喘息了好一会儿，忽而笑道：“关我蛋事啊，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我一个小小的五阶武英，算那根儿葱啊！” 他转过身，双手插袋，溜溜达达的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脖子的大筋，不停的膨胀着。 国字脸中年男人目送他离去，当他就要走到拐角处时，才突然问道：“老虎，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雷虎没回头，只是轻蔑的“哈”了一声，身形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国字脸中年男子沉默许久，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人真的不能做错事……</div> 第十五章 团建 要不是杨戈见过雷虎挥舞大砍刀砍杀鬼物的样子。 他真的很难相信，面前这个叼着根儿烟，腰间系着条粉红色猫爪围裙，满脸油光的站在汽油桶土灶后边麻利的翻锅的油腻中年人，竟然会是泰安局科长级大佬！ “来了啊！” 雷虎见到杨戈，很是随意的招呼道：“自己找位子坐，待会儿好好尝尝我做的‘麻婆豆腐’！”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烟头一抖一抖的。 杨戈真的很担心他把烟灰抖到锅里。 “嗯嗯，您忙着，别管我！” 杨戈应了一声，然后扭头看着热闹的坝坝席场面，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坐。 好在不一会儿，他就见到王威在席间朝自己招手，连忙走过去。 “坐坐坐，等你好久了，你再不来这这置都占不住了！” 王威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塑料凳子递给杨戈，顺道把屁股底下的往旁边挪了挪，给他挤出一个落座的位置。 杨戈跟他道了声谢，然后晃眼一扫，席上坐的都是前天晚上，在烂尾楼别墅那里见过的机车骑士。 “小弟杨戈，初来乍到，以后就拜托哥哥们多多指教！” 他从兜里摸出专程去买来的华子，拆开了给众多机车骑士敬烟。 王威见状，站起来挨个挨个给他介绍。 “这位是咱们二科的耳朵，苏平，平哥，就城西这一亩三分地，没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他的耳朵，以后你要想打听点什么事儿，找平哥准没错！” “这位是我本家王家安，你可以叫声狗哥，他是咱二科的笔杆子，我们的所有报告都是他操刀，待会儿你多和狗哥喝两杯，不然以后那些报告你就自己头疼吧！” “这位是丁猛，猛哥，六阶武英，一把西瓜刀砍翻了几条街的猛人，城西这片有名有姓的流氓头子见了他，都得规规矩矩的立正叫声猛爷，以后你要碰到需要人头凑数儿的破事，就找猛哥，你要几车他就能给拉几车人，关键是水钱都不用掏！” “这位是吴成，成少，云河集团听说过吧？他家的！要借个车装个比什么的，找他，他车库里的豪车，比你记得住名儿的妹子还多！” “这位是黄英豪，外号官二代，他爹是谁，暂时还得保密，反正官面儿上的事儿，我还没见过他摆不平的……” 杨戈跟着他的介绍，挨个挨个的敬烟，挨个挨个的喊声哥。 在座的都是三十出头的糙汉子。 以杨戈和王威的年纪，喊声哥不吃亏。 “哈哈哈，老三你成天没事儿就掏我们的老底了吧？” “对，早就说了这家伙贼眉鼠眼的，肯定一肚子坏水儿！” “羊子，别听老三瞎咧咧，都是一个锅里抡马勺的弟兄，哪有什么哥啊少啊，以后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那扛不动的事儿，拿出来哥几个一起帮你扛！只要你不犯法，天大的事儿都不用怵！” “就是，老三尽瞎咧咧，老子哪有那么多车，万一羊子是个海王，养了一千条鱼呢？” “你可闭嘴吧，老子一见着你张嘴，脑瓜子就嗡嗡的……” 一帮中年古惑仔点着烟，吞云吐雾的嬉笑怒骂。 杨戈心头那点初来乍道的紧张，就在他们的嬉笑怒骂声中渐渐烟消云散。 他也点上一根烟，跟着傻乐。 “啪嗒。” 一叠麻辣鲜香的麻婆豆腐摆到桌子中间，却是雷虎拎着一瓶啤酒过来了：“都收敛点，别吓着我的街坊！” 脖子上挂了一根比拇指还粗的金项链的丁猛，“嗤嗤”的笑道：“就您这些街坊邻居，还轮得到我们哥几个吓？您自个儿不知道自个儿什么色（shai）？” “哈哈哈……” 一帮中年蛊惑仔齐齐大笑。 雷虎用眼角瞥了丁猛一眼，懒得搭腔，拇指在啤酒瓶盖儿上一挑，瓶盖儿就飞了出去。 他举起啤酒，四下示意着大声道：“老少爷们、嫂嫂妹子，老虎给大家伙赔不是了，大家伙儿吃好喝好，酒不够的，直接问阿英要，都算在我老虎头上！” 说话间，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就开始用托盘端着一盘盘镬气十足的大碗菜挨桌挨桌的上菜。 没什么虚头巴脑的摆盘、看菜。 都是大锅旺火炒出来的江湖菜。 都是整条鱼、整只鸡的实在菜。 那回锅肉切得比手掌还大，对着夕阳都不透光，一块就能吃到腻！ 杨戈瞅着这一幕，心里正感叹老城区有人情味，街坊邻居和睦。 结果下一秒，就骂骂咧咧一片。 “赔锤子，你娃做了几个菜啊你就赔不是？” “龟儿没诚意得，老子还以为吃希尔顿，结果真滴是坝坝席！” “文英，听到没得，都算老虎头上，老子要喝茅台！” “你喝锤子！热啤酒你喝不喝？” 雷虎缩了缩脖子，一拍杨戈，示意他坐过去点让个位置出来，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席上，不肯动弹了。 油头打理得一丝不苟、手表上的钻石亮的晃眼的吴成，瞅着他手里的啤酒：“大哥，这种场合你就喝啤的？” 雷虎头垂得更低了：“家里就这条件，只喝得起啤酒！” “我家条件好啊！” 吴成等的就是这句话，身子一矮，一手从桌子底下拎出一箱酒，“砰”的一声砸到桌子上，得意洋洋的说：“随便整，我拉了十箱过来！” 两箱酒。 一箱飞天茅台。 一箱人头马xo。 众人的狭促的齐齐望向雷虎。 雷虎的老脸霎时间就涨的通红，忍了好几秒才愤怒的一拍桌子：“龟儿山炮，吃坝坝席你配茅台、xo？你他妈怎么不打赤膊去希尔登吃西餐？” “赤膊？” 吴成眼神睥睨的看着雷虎：“老子就是穿条三角裤去希尔顿，他们大堂经理也只能说老子屌大！” 雷虎恼羞成怒的霍然起身：“我尼玛……” 众人纷纷起身阻拦。 “大哥、大哥，蛋定、蛋定，莫跟这个坑爹货一般见识，你喝白开水就行，茅台、xo，我们喝，我们喝……” 雷虎更怒：“怎么？我雷老虎连啤酒的都不配喝了？” “配配配……” 闹到最后，雷虎喝的还是白开水。 就看他这一米九、两百斤上下的体格子，谁能猜到他其实是只沾酒就倒的纸老虎呢？ …… 一瓶茅台下肚，杨戈觉得脑袋好重，好像找个地方搁一搁。 这些中年古惑仔的酒量真是太他妈生性了！ 整瓶茅台一口吹，连酒嗝都不带打一个的！ 还特能说，一句话砸过来，好想他要不陪着喝半杯，就是看不起人家，就是不给面子…… “难不成练武还能长酒量？” 杨戈晕乎乎的想到。 末了他看了看旁边端着杯凉白开作品尝姿态的雷虎，瞬间就把这个想法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事儿，估计还是看基因…… 雷虎见众人喝得也差不多，终于放下手里的凉白开，开始说正事儿：“今天早上，我回了趟局里。” 众人一听，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努力坐直了身躯，但实际上还是东倒西歪一大片的认真听他说话。 “最近有些反常，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蹦，局里的人手实在是支不开，所以我决定，咱们搜查二科，暂时就不再集体出任务。” “从明天开始，咱们搜查二科拆分成五个小组，各自任务，遇到扎手的点子，再汇总到我这儿，由我决定是不是集体出任务。” “后边你们也不用每天回局里打卡坐班，我会在局里居中调度，给你们分派任务。” 他没有刻意加重语气，但话语的意思，却不容置疑。 “接下来，我宣布分组。” “第一组，丁大炮！” 丁猛连忙应道：“您说！” 雷虎：“你是地头蛇，老三和羊子这两个生瓜蛋子，我就交给你带着……老狗！” 王家安应声：“哎。” 雷虎淡淡的说：“你明天早点回局里，好好整理整理我们二科的任务，挑几个轻松的肥差给猛子，老三和羊子还年轻，多给他们点机会。” 王家安点头：“明白，保准不会出错！” 这肯定是照顾。 但他照顾得光明正大。 席上的众人也都没半点意见。 因为他们都曾被雷虎这样照顾过。 雷虎点头：“第二组，阿平……” 第十六章 勇猛精进，只争朝夕（求收藏、求月票、求投资） “笃笃笃，笃笃笃……” 闷沉的敲门声将杨戈从睡梦中唤醒，他艰难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豪华的水晶吊灯和雪白的天花板。 秋日明净的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直接射进房间内，清风掀起细密的轻纱窗帘轻柔的飘动…… “我在哪儿……” 杨戈豁然而起，目光急促的扫过这间豪华的房间，终于在房间的书案上找到了自己的双肩包，整个人顿时一松。 在哪儿过的夜不重要，其他的随身物品丢没丢也不重要。 只要这个包还在，包里的曼殊沙华还在，那就没什么了。 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昨晚连衣服都没有脱，然后就揉了揉双眼，爬起来去开门：“来了来了！” 门开了。 穿戴整齐的王威站在门外。 “三哥，早啊！” 杨戈跟他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去找水喝。 王威走进房间，没好气儿的说：“早个屁，这都快11点了，马上就要吃午饭了！” 杨戈“哦”了一声，随手从桌子上那一起瓶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矿泉水拧开：“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王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还能在哪儿？希尔顿，总统套！” “卧槽！” 杨戈惊得差点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这是希尔顿？亏了亏了，人生中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啊，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感受，就过去了！” 王威诧异的看他：“你不记得了？” 杨戈：“记得什么？” 王威：“昨晚你们哭着喊着要去找乐子的事儿啊？” 杨戈又“卧槽”了一声：“还有这事儿？” 王威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你喊得最大声！” 杨戈愣愣的低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去了没有？” 王威：“去个屁！你一上车就吐在了吴大少的大g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杨戈“哦”了一声，心头不知是该遗憾呢，遗憾呢，还是遗憾呢！ 他没别的意思。 就是单纯的想去见识见识…… “那你没去？” 杨戈看着王威。 王威：“去个屁！老子可是正经的道家人，要修身养性的，能跟你们同流合污？” 杨戈鄙夷的一撇嘴。 同流合污？ 我看你分明就是没去成，才大清早就这么大火气吧！ 王威：“赶紧洗漱吧，猛哥刚才已经来过电话了，他带着任务资料马上就到……对了，吴大少包下了这一层的五间总统套，给我们五个小组做办公地，你家里要没事儿，后边就可以住这儿了，反正空着也是浪费！” “吴大少威武！” 杨戈欢呼了一声：“你不住吗？” 王威摇头：“我和猛哥都不住，他要回家陪嫂子和侄女，我要每天给祖师爷上香。” “那不就便宜我一个人？正好我没地儿住！” 杨戈贫了一句，然后去洗漱，心里还嘀咕着，不愧是泰安局，临时分个小组都能拿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做办公地。 不过这些待遇并没有令他沾沾自喜、忘乎所以。 反而令他感到淡淡的压力。 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雷虎带他进搜查二科，肯定不是想着带他来搜查二科享福的，而是希望他能对搜查二科做贡献。 他能对搜查二科做什么贡献呢？ 阴阳眼？ 杨戈刷牙的动作顿了顿，低头吐出一口牙膏泡沫，再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朝自己头上开一枪，只是为了做一个人形鬼物搜寻仪吗？” “你姐姐给你留下……宝物，只是为了让你做一个人形鬼物搜寻仪吗？” “如果只是想过奢侈、富裕的生活，为什么不拿那五千万？” 他对着镜子使劲儿的抿了抿唇角，突然抬起手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低头洗脸。 洗漱完毕，他带着笑容走出来：“不都说这些豪华酒店，都有客房服务吗？叫点东西来吃啊！” 王威：“等猛哥到了之后再叫吧，他去局里忙了一上午，估摸着还没吃早饭呢。” 杨戈点头：“还是三哥你想得周到，不像我，就想着自己肚饿，太自私了。” 王威笑了笑：“别这么说你自己，你只是还没融入这些团队而已，我刚来的时候，遇到事儿也总是只想着自己，那时候是大哥亲自带的我，他真的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你也一样，慢慢看、慢慢学，以后来新人了，你也要把你看到的、学到的，教给新人。” 说道这儿，他身躯往后一仰，靠着椅背，有些感慨的说道：“其实有时候我特别幸运，我加入的是二科，你还没去过局里，你不知道，其他科完全不像我们二科这样，当老大的只顾着往下边压任务，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下边的弟兄都是成天被任务追着走，追踪一个任务目标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是常事，伤亡指标高得吓人……” 杨戈听到这儿，忍不住失声道：“不是吧，都成为修行者了，还逃不开被ki支配的命运？” 王威苦笑道：“看来你接触修行者接触得的确不多，修行者是风光，但风光的都是上三阶的神武、天师和罗汉们，像你我这样的武士术士，其实还不如普通人来得自在，以前我还在师门的时候，就常听师兄师姐们说过，各战区每次发生大乱子，都会填进去数以万计的下三阶的修行者……嗯，或许是我太悲观，说得沉重了些，乐观点想，也正是我辈中人不吝性命、前赴后继，才保住了眼前的人间繁华。” 杨戈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语。 很久很久以前，他姐姐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语言。 前不久，赵宇也对他说过低沉的武者不易。 可他都从未放在心上，甚至每一次听到，他都会蔑视的在心头反击：说得就像是普通人的生活就很容易一样…… 唯独这一次，从同为底层修行者的王威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令他意识到，修行者的世界，或许要真的比普通人的生活残酷很多倍、很多倍。 世上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总得自己去亲身经历了，才会懂得其中的道理。 就好像，每个人年少时，都曾在父辈的口中听到过成年人生活的艰难、不易。 可只有等到自己亲身步入社会之后，才会明白，成年人的生活，到底有多艰难，多不易…… …… 在二人的沉默中，丁猛提着一个公文包走进房间：“聊什么呢？” 他今天没戴他那拇指粗的金项链，而是换了一身正装，还打了领带，皮鞋也擦得光可鉴人，一副精英高管的模样。 只是从衣领口爬到他耳根处的张狂黑色纹身，让他看起来依然像个暴徒。 “拉家常呢。” 二人起身相迎，杨戈抢先一步回道。 丁猛也就随口一问，听言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办公区的沙发上坐下，打开手里的公文包，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扔给王威：“这是咱们一组的任务资料，你先看看。” 杨戈正准备凑到王威身边，和他一起查看任务资料，就见到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朝自己飞过来，连忙伸手接住。 丁猛：“你练的还是老掉牙的《易筋经》吧？这是最新版的《三阳劲》，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把主修的《易筋经》更换成《三阳劲》……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无论你练没练成《三阳劲》，都要跟着出任务了！” 说话的时候，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三个巴掌大的玉盒，在茶几上一字排开：“这是‘蕴阳丹’，以你现在的功力，应该能一天炼化一颗，三十颗吃完，你差不多也就该进阶八阶武士。” “这些都是虎哥用自身的功勋给你兑换的，你可得努力了，别浪费了虎哥拿命换来的功勋。” 说正事的丁猛，身上充斥着一股子果决、说一不二的霸道总裁范儿，和昨晚在坝坝席上那个一身流氓气的中年古惑仔，判若两人。 杨戈手足无措看了一眼手里的牛皮纸袋，心底组织着语言，斟酌着说道：“猛哥，我练《易筋经》有些年头了，理解很深，更改功法，我觉得可能会事倍功半，还不如等到武英阶段，再更换主修功法……” 立在他身旁的王威听言，正要开口给他解释，丁猛已先一步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易筋经》不弱，哪怕到现在，也依然是最中正平和，最有希望突破神武阶的内功心法之一，但《易筋经》内劲伤不了鬼物，再强也没有！” 他说完后，王威在一旁小声的给丁猛的话做补充道：“成也中正平和，败也中正平和……” 杨戈听不大明白，但他想着，丁猛和王威没道理会整他，便一头雾水的打开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从中取出一摞用a4纸打印的《三阳劲》功法，仔细阅读。 《三阳劲》总纲开篇明义第一句，便是“以我身三把火，焚尽世间魑魅魍魉”。 杨戈一目十行的扫视完《三阳劲》总纲后，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猛哥，这门内功有点不对劲啊，内功不应该讲究‘阴阳调和、龙虎并济’吗？怎么这门内功第一层就强练手足明阳、少阳经？这还不得练出一身暗伤？” 他练《易筋经》练了整整十年，虽然境界在了血气化内劲这一关，但武学修养却是并不比那些武英级的高手差多少，中眼高手低的武道民科砖家！ “看出来了？” 丁猛微微点头：“很好，还不算一无所知！”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易筋经》至今仍算是最中正平和的内功之一，也是最有希望进阶神武的内功之一。” 他风轻云淡的一抬手，掌心涌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真气：“这是我和虎哥主修的《焚天真功》，以身为炉、命为薪柴，练这门武功，如果不能在四十岁之前冲上神武境，就只有死路一条，比你那个可狠多了……老弟，哥哥今儿教你我辈武者的第一准则：勇猛精进，只争朝夕！” “杀敌要勇猛精进！” “修武也要勇猛精进！” “往前冲！” “不要命的往前冲！” “冲得出来，有的是办法弥补根基、修复暗伤！” “冲不出来，那就死！” “别想着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 “别想着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若不够强！” “躲在家里，祸事也会从天而降！” “你若不够强！” “该你死的时候，你连个‘不’字儿都叫不出来！” “你一定要把你的每一天，都当成你人生中最后那样一天去活！” “只有这样，真到死的那天，你才能对你自己说上一句‘问心无愧’！” 杨戈瞅着丁猛掌心中燃烧的烈火真气，心头很是触动。 这种现身说法，可比什么大道理来得猛多了…… 第十七章 三阴劲（两章合一，求收藏、求投资） 新纪元10年，西部战区，众安市，深秋。 出租房昏黄的吊灯下，杨戈沉默的看着一旁调试摄影机的青年男子，眼神有些黯淡。 青年男子约摸二十七八，油头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双排扣白色手工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英气逼人，看起来，像极了电视上那些出席名流晚宴的名门贵公子，还是晚宴主角的那种。 与他相比，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廉价白衬衫也皱巴巴的杨戈，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loser”的气息。 “终于调试好了。” 青年男子坐到杨戈对面，笑道：“你姐姐的遗嘱，你已经看完了吧？” 杨戈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条桌上：“看完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走程序了。” 青年男子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杨戈，我代表基金会，前来执行你姐姐杨弋的遗嘱，你有任意选择的权力，也有放弃选择的权力，如果你对我作为遗嘱执行人有异议，也可以放弃这次遗产继承仪式，向基金会提出更换执行人申请，对于你的权力，你是否清楚、明白？” 杨戈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点头：“清楚，明白。” 青年男子颔首，再次说道：“对于我作为你姐姐杨弋的遗产执行人，你是否有异议？” 杨戈：“没有异议。” 青年男子眼神温和了几分，嘴角挑了挑，似乎是想笑，但又恪于眼前的肃穆场景，强行忍住了：“你姐姐留下的遗嘱，你已经看过了吧？” 杨戈沉默着点头。 青年男子见状，打开随身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檀木匣子摆在面前，不紧不慢的打开同时转向杨戈，一齐推到他的身前。 “那现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了。” 两只檀木匣子内部衬都着黑色的天鹅绒，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其中的物品反射着炫目的气息。 左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张支票。 一张用华贵的水晶制作而成的票夹，装裱起来的现金支票。 但炫目的并不是的晶莹的水晶，而是支票上那一串长长的“0”……那是一个很多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很难拥有的天文数字。 无论是在大灾变前。 还在是大灾变后。 右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把轮转手枪。 一把枪管比成年男子手掌还长，通体黑得反光，周身缠绕着暗金色神秘花纹雕刻的华丽左轮手枪。 但比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更炫目的，是镶嵌在天鹅绒内的那三枚同样雕刻着神秘花纹，反射着金子般光芒的黄橙橙子弹。 杨戈扫了一眼支票，目光在支票右下角上那两个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都好似刀剑的签名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杨弋！ 尔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左轮手枪上。 青年男子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微凝，不动声色的笑道：“这把枪，你应该认识吧？” 杨戈抿了抿唇角，点头道：“我姐的配枪……曼殊沙华。” 青年男子仔细的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那么……你的选择是？” 杨戈凝视了左轮手枪许久，终于做出了动作……他掏出了一颗烟喂进嘴里，在取出打火机想要将烟点燃。 他的手有些抖。 打了好几次火儿，才终于将烟点燃。 香烟的火星在昏黄的灯光下红的发亮。 一口浓烟吐出，笼罩着杨戈的面容，似醉似醒。 “赵哥，你尝过平凡的滋味儿吗？” 他问道。 青年男子名叫赵宇，杨戈以前就见过他很多次……有时是在网络上，有时是在他姐姐杨弋身后。 “平凡吗？” 赵宇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几秒，不确定的点头道：“应该是尝过吧……” “呵呵……” 杨戈笑了笑，叼着烟身躯后倾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 “老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而有的人，无论多么努力，到死都看不到罗马的影子……” “其实我特别羡慕赵哥你这样的人。” “家境好。” “长得还帅！” “人生不需要太努力，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就你楼下那台车……” “我不吃不喝挣上一整年，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像你们这样的富二代，不需要多努力，就能拥有很多姑娘的青春，而像我这样的人，却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拥有一个你们曾经拥有过的姑娘……” “好多次加完班回家，坐在公交车，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我都会忍不住诧异，原来我这么努力的生活，竟然是为了做一个普通人。” “我不怨恨什么。” “谁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都是自己或者自己的祖辈努力一分一厘的攒出来的，赚出来的。” “只是老天爷为什么要不公平到连习武的资质，都分出三六九等？” “我和我姐姐一同上的武术训练营。” “她不到一个月，就打出了气爆。” “而我，至今都还没练出气感。”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条一眼就能看到头儿的道路。” “做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工作。” “娶一个我没那么爱她，她也没那么爱我的姑娘。” “紧巴巴的攒钱买房，供房，送儿女上学，再给儿女买房，给儿女供房……” “可能到我死的那天，儿孙还只能为难的跪在我的病床前，告诉我：‘爸，您安心去，我，我还得去加班儿’……” “这样的日子，我只要想想就觉得特别恐惧！” “我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说到这里，杨戈将嘴里的烟蒂取下来，重重的按灭在烟灰缸来，伸手去抓枪。 就在这时，赵宇一把按住了杨戈抓枪的手。 杨戈抬起头看向他。 赵宇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小杨……嗨，小弟，处于公正的角度，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我与你姐姐是战友、是朋友，有些话，我必须要说给你听！” “你姐姐这些年，为什么没有过多的照顾你，原因你应该也知道。” “眼下这时局，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窜，到处都得我们拿命去搏……武者的生活，远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光鲜。” “五千万是不多，但你得相信你姐姐，这的确已经是你能安全拥有的最大数目了。” “拿着这五千万，换一台好车，买个大点的房子，再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朋友，安安乐乐的过完这一生，难道不好吗？” “而你的武道资质，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儿，就算你赌赢了，拿到了你姐姐存放在基金会的资源配给，也很难闯出什么名堂。” “至于你刚才所说的，我也都理解。” “但其实生活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不够成功，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只要肯努力，寒门也能出贵子……” “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这一枪开下去，是死是活可是谁都不知道。” “俗话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 “可要是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说得很认真，表情也很是真挚。 毕竟，作为杨弋生前的队友、战友，无论杨戈选择什么，剩下的归他。 显然，这五千万的支票，远不及杨弋留在基金会的遗产对他有吸引力。 为此，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一切皆有可能？” 杨戈怪异的笑了笑：“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 赵宇手很沉，像是铁钳一样压着轮转手枪。 但他还是坚定的推开了他的手，拿起了这把名为曼殊沙华的左轮手枪，一颗一颗的将三枚黄橙橙的子弹填进弹仓。 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弹仓可以容纳六发子弹。 三枚子弹填进去，发射的几率，正好是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场关于勇气的豪赌！ 赌输了！ 一了百了！ 赌赢了！ 或许能够拥有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勇气…… 很重要！ 特别是对于一位武者而言！ “赵哥，说来你不信，我有预感，这一把，我不会输！” 赵宇叹息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杨戈抬起轮转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将要下压的刹那间，他忽然又问道：“赵哥，我姐……真的死了吗？” 赵宇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收到战区的讣告了吗？” 杨戈：“我是收到了，但我不相信，我姐那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赵宇：“没人信，但卫星监测不到她的生命波动，她存放在基金会里的心血命牌，也破碎了，人……肯定是没了。” 杨戈的眼神有些黯淡，旋即又强笑道：“我这枪开下去，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赵宇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已经布置了一个小玩意儿，就算是在这里来几发RPG，外边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那就好。” 杨弋慢慢的闭起双眼，轻声道：“敬这该死的平凡！” 言罢，他重重的扣下了扳机。 同一时间，赵宇的脚轻轻的扫过摄像机的脚架，将镜头偏离了杨戈。 “砰。” 枪响了。 子弹从杨戈右边太阳穴射入，再左边太阳穴穿出，带出了一大蓬血液，和一些豆腐似的的胶装物体。 他的身体，也被子弹的强大动能推动着，侧翻在地。 殷红似墨的鲜血，迅速没过他身下的肮脏地面。 赵宇看了看杨戈的尸体，伸手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燃支票，扔到杨戈的尸体上，慢慢烧成灰烬。 “你的预感，可不怎么准呢。” 他低低的呢喃道，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挑，有些冷，又有些嘲讽。 好一阵儿后。 他才起身走到摄像机后一番操作后取出内存卡，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开门离去。 “杨弋？杨戈？呵！” 第十八章 自家兄弟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将杨戈从深层次的入定中唤醒，他睁开眼，才发现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月色摇曳。 一下午的时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他自己感觉才过去了几十分钟…… “难怪说修行无岁月。” 杨戈心下感叹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 “杨先生您好，客房服务。” 门外站的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推着一亮餐车。 杨戈笑着侧过身让开房门：“谢谢您，请进。” 看到餐车，他才觉得是有些饿了。 “谢谢您。” 酒店工作人员将将晚餐送进套房，很有仪式感的摆放整齐。 杨戈扫了一眼，晚餐很丰盛，主菜是一份还冒着热气儿的黑胡椒战斧牛排，汤品是芝士洋葱海鲜汤，还有一份甜点和一份蔬果沙拉，外加一瓶佐餐的红酒。 但只有一人份。 杨戈惊讶的问道：“我的同伴，没有预定晚餐吗？” 酒店工作人员很有礼貌的微笑着回答：“客房部预先确认过，丁先生和王先生都不需要晚餐。” 杨戈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我是一名武修，今天在房间里练功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影响到房里的绿植，您这边能不能让你们酒店给我更换一下，费用我自己承担。” 酒店工作人员听到他的话，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所有绿植都已经枯萎了，脸上的微笑登时就变得略略有些僵硬：“好的，我会替您转告您的管家，更换房间里的绿植，费用的话也不需要您这边支付，定期更换房间里的绿植本身就在我们酒店的服务范围之内……不过杨先生，我们酒店有专为您这样的尊贵修行者设立的免费练功房，您需要修行的话，建议您到练功房，那里更私密、更安全一点呢！” 杨戈十分尴尬的笑了笑：“我下次会注意，不会再发生这样子的事情。” 酒店工作人员向他微微鞠躬：“那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您请慢用。” 杨戈将酒店工作人员送出客房，回到餐桌前，看了看桌上的晚餐，转身找到自己的手机，给王威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通了。 杨戈：“喂，三哥。” 电话那头传来咀嚼的声音，好像王威也正在吃饭：“嗯？羊子……” 杨戈：“你和猛哥在一起吃饭吗？今天的任务顺利吗？” 王威：“查到了一点眉目，不过白天那些鬼物都不敢出来，我和猛哥准备吃完饭，再过去看看……” 杨戈：“棘手么？我也来吧！” 王威笑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猛哥不说了吗？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尽快练成三阳劲，任务这边我和猛哥点盯着，如果有需要你阴阳眼出马的地方，我们在通知你……” 三阳劲？ 我怕是练不成了吧？ 杨戈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威说这件事，只能说道：“听你话这意思，后边这三天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扔酒店里了？” 王威纠正道：“是两天，你今天已经浪费了一天了！” 顿了顿，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最好抓点紧，可能是要出大事了……” “咳咳。” 做作的咳嗽声，打断了王威的话，王威当即话锋一转：“总之你自己抓紧，后边可能就没这种囫囵时间，给你练功了，嗯，就这样了，你自己安心练功吧，有事儿打我和猛哥电话。” 杨戈还要说话，王威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心头略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手机，低低的嘟囔道：“说一半留一半……毛病！” 他拿着手机走到餐桌前，拿起已经打开的红酒，对瓶“吨吨吨”的牛饮了一口，然后直接用手捏着牛排的肋骨条喂到嘴边，一边啃，一边再次拨出去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张靖那有很电音范儿的磁性声音传出：“喂，哥哥。” “喂，靖，今天恢复得怎么样？” 张靖：“挺好的，又做了几项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医生告诉我，再修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杨戈：“嗯，那你好好修养，我明儿个来看你。” 张靖：“你跟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儿，你有事儿就忙你的吧，不用我担心我，今天警察局那边也已经来过了，我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等等，都由那小子出，我就当给自己放个假，调养身体了……再说，菁菁在这儿陪着我呢，你过来干啥？当电灯泡？” 杨戈：“靠，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爸爸白疼你了！” 张靖：“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这样，菁菁给我喂饭呢！” “啪嗒。” 杨戈扔下手机，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张靖和余菁菁你侬我侬的模样，顿时就觉得手里的战斧牛排它不香了！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啊！ 狗东西，秀恩爱秀得是越来越熟练了！ “等着，老子回头一定找一个比菁菁漂亮的十倍的……” 他想吹个牛逼，然而话刚出口，他就想到了余菁菁那模样，顿时就觉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他生着闷气，啃一口牛排，吹一口红酒，中间还时不时喝一口芝士洋葱海鲜汤漱漱口。 “啊……” 半张脸那么大的一块牛排下肚，杨戈终于是觉得饱了。 他拎着红酒重重砸进柔软的沙发里，一边喝一边寻思着接下来干嘛。 《三阳劲》拢共有三重，对应武士境三阶。 他已经练成了《三阳劲》第一重所对应的《三阴劲》第一重。 过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几乎只是略略一尝试就成功了！ 眼下，他体内的内劲都已悉数转化为三阴劲。 在三阴劲彻底消化了完那夜在烂尾楼别墅里吞噬的诸多鬼物阴气之后，总量至少增长了一倍！ 他自我感觉，就那天在烂尾楼别墅里吞噬的那些鬼物，只要再来一波，他差不多就能能冲来《三阴境》第二层的经脉，晋升二级武士了。 武士境，主修内劲的培育和积累。 是以武士境虽然也有三级之分，但并没有那种一旦突破，战斗力立马天差地别的飞跃式进步。 曾有武道先行者，总结过武士境三级的标志性变化。 三级武士，血气凝劲、气走周天！ 二级武士，内劲吞吐、隔墙伤耳！ 一级武士，立地生根、倒而不卧！ …… “别人嗑药，我嗑鬼，是不是太重口味了点儿啊！” 杨戈明确自己下一步的修行方向后，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奇葩了。 当然，他也仅仅只是想吐槽几句而已。 他本身并不抗拒这种通过猎杀鬼物来增强自身的修行道路。 毕竟，连这种机会…… 都是他豁出命搏来的！ 嗯，无论那一场遗产继承仪式，到底有几层楼。 他朝自己脑袋开那一枪的勇气，都是真的！ 杨戈沉思了片刻，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通了，丁猛那标志性的低音炮一样的男低音，从听筒里传出：“羊子，什么事？” 杨戈：“猛哥，你有买冷兵器的靠谱门路吗？我想入手一把武器，趁着这几天练功的空档，先练练手。” 丁猛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就问道：“你想练什么兵器？” 杨戈不假思索的说：“长兵器，越长越好！” 丁猛：…… 都是从低阶武者过来的，杨戈玩的这些，都是丁猛他们玩剩下的，他哪能不知道杨戈在想些什么？ 丁猛很罕见的用上了语重心长的语气：“这么怕死，就别练武了，还是虚荣心在作祟，要我说，你要不就凭你的阴阳眼，踏踏实实的做个吉祥物得了……” 杨戈尴尬的笑了笑：“嗨，能慎重一点为什么不慎重一点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丁猛无言以对，过了好几秒后才说道：“兵器就不用买了，局里本来就有入职配给随身兵器的福利，我给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后勤给你送过来。” 杨戈：“麻烦猛哥了……” 丁猛：“自家兄弟，客气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杨戈拿着手机轻轻敲着额头考虑了几秒，又解锁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通了，听筒里传来伴随着轰鸣dj的嚣张跋扈咆哮声：“喂，谁啊！” 哟，这是在蹦迪呢？ 杨戈在心头嘀咕了一声，大声道：“喂，成少，我是杨戈！” “羊子啊……等等，哥哥换个清静点的地方跟你说话！” 电话那头的吴成听声音还比较清醒，还没醉。 杨戈耐心的等着。 不一会儿，吴成的声音再次传来：“喂，羊子，怎么个事儿？” 杨戈：“成少，我有点事儿要用下车，你手里有没有差一点的车，借我用几天，我一定洗干净……” “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成满不在乎的给打断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这个点儿来打扰我蹦迪，就这事儿啊？正好，昨儿个你自己吐的那车，我还扔在车库里没让人拿去洗，我这就派人给你开过去，你爱开多久开多久，开烂了就告诉我一声，我派人拿去修……正好让你自己也闻一闻，你自己吐的那味儿！” “呕，挂了挂了，提起来就反胃！” 吴成收了线，杨戈若有所思的放下地方。 这架势……好像还真不是表面兄弟啊！ 第十九章 鸟枪换炮 乱拳打死这群弱鸡鬼物后，别墅烂尾楼里再没有其他鬼物冒出来。 杨戈举着手机，去查看贴着墙角站立的生魂。 这些生魂，都虚得面色苍白、身子透明，而且五官麻木、眼神呆滞，好似泥木雕塑一样，浑不似方才那些鬼物那般凶厉。 杨戈猜测，这些生魂，不是肉身还活着，就是刚死不久，都还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不会聚阴气、煞气，凝鬼体。 他拿着手机凑上去一个个的查看，查看到一半，就在生魂群中找到了张靖的影子。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张靖的生魂，竟比其他生魂都要凝实。 其实生魂，一眼就能透过他们的身子看到后方的墙壁。 而张靖的生魂，就和起了雾的镜子一样，灰蒙蒙的一片。 杨戈的目光根本就无法穿过他的魂体，看到后方的墙壁。 还有，张靖的表情，好像也要比其他生魂更灵动一下。 当杨戈站到他身前时，他竟然像是认出了杨戈一样，魂体剧烈的抖动了几下。 这种差异太大。 杨戈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难不成，是因为靖刚刚离开肉身的缘故？” 杨戈疑惑的略一琢磨，旋即就将疑问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要怎么样张靖的生魂给带回去？ 杨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思来想去的思忖了好一会儿，也没敢去触碰张靖的魂体。 要是张靖的魂体，也和刚才那些鬼物一样炸了怎么办？ 那他不是杀了挚友吗？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外边的庭院中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烂尾楼别墅应声剧烈的晃动。 狂风裹挟着砂石四下飞溅。 一闪而逝的明亮烈焰光芒，差点闪瞎了杨戈的双眼。 “分出胜负了？” 杨戈转身“蹭蹭蹭”的跑到大门口，就见那光头大汉拄着战刀立在庭院中剧烈的喘息着，诸多灰头土脸的机车骑士们兴奋的击掌相庆。 庭院中，再无任何鬼影！ 唯余小春哥的歌声，还在夜空中激情四射：“为我的骂我的助我的总会是你……” 打赢了！ 杨戈也激动的挥拳高呼道：“哥几个，牛逼！”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一束手电强光就劈头盖脸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激动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好像，拿枪顶过那个光头大佬的脑门儿…… 世事就是这样奇妙。 热血上头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 热血退去的时候，这也怕，那也怕，咳嗽都怕！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利刃划过地面声中，一道好似铁塔般的魁梧人影逆着手电强光，一步步走到杨戈身前。 巍峨的阴影缓缓将他笼罩起来。 此时此刻，杨戈只觉得自己弱小无助得跟只弱鸡一样。 一只宽厚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随之一抖。 “小子，混哪儿的？” 光头大汉的声音低沉、有力，就像是低音炮一样。 满是不怒自威的范儿！ 杨戈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道：“浩南……不，大哥，我是太平的。” 光头大汉疑惑的拧起两条刚劲的浓眉：“太平？” 一名机车骑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哥，是卖保险的。” 光头大汉的眼角抽了抽，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杨戈的肩头，霸道的说道：“我叫雷虎，道儿上的朋友给面子，都叫我一声虎哥，小子，叫声大哥来听听啊！” 杨戈脑子短路的老老实实叫道：“大哥。” 光头大汉听言，裂开血盆大口一笑：“叫了大哥，那就是自家兄弟，你拿枪指我的头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 杨戈：？？？ 卧槽，什么情况？ 大哥你是干人口进出口的大买卖的吗？ 还没等杨戈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光头大汉又问道：“小子，你是阴阳眼吗？” 杨戈愣了愣，心头顿时茅塞顿开。 鬼物若不主动现形，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就算是武者，也只能凭借血气对阴气的感知，感应到一些强大的鬼物。 至于游魂一类的弱小鬼物，只要隐藏自身气息，武英境的高手也很难发现。 当然，武英境的高手，那个不是血气如山？ 寻常游魂别说对武英一级造成伤害，就算稍稍靠近武英级的高手，都会被其散发的血气烧得魂飞魄散！ 武者的血气与鬼物的阴气，就如同水和火一样，有我无你，有你无我！ 追踪鬼物，那是道修和佛修的看家本领。 道修有开眼和罗盘定位等等，可以直接用肉眼和法器寻找鬼物的踪迹。 而佛修的天眼通，不但可以追踪鬼物，还可以破除例如鬼打墙一类的幻术！ 但这两家追踪鬼物的手段，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无论是道修开眼，还是佛修的天眼通，消耗都不小，谁会吃饱了撑的全天二十四小时维持着开眼见鬼的状态？ 杨戈刚才一门心思的想着救回张靖的生魂，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用肉眼直接看到的鬼物。 但他能肯定，自己肯定没有什么阴阳眼。 如果有的话，也不会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鬼物。 想到这里，杨戈很认真、很严肃的双手合十，下拜道：“无量天尊，小道有礼！” 雷虎：…… 他无奈的回过头，高喊道：“老三！” 有青年高声回应道：“来了，来了！” 杨戈疑惑的抬起头，就见到一个头顶上扎了一个发髻球球，五官端正、身形匀称，有点小帅，看年纪应该与自己相差不大的青年机车骑士，快步走了过来。 雷虎对青年机车骑士指着杨戈，无奈的说道：“这货说自己跟你是同门。” 青年机车骑士顺着雷虎的手看了看还双手合十在胸前的杨戈，“噗哧”笑出了声：“小哥，秃驴才行‘合十礼’，我们道家人是行‘抱拳礼’，这样……” 他左手包右手，结出太极状，给杨戈展示道。 杨戈面不红，心不跳，但其实还是有点小尴尬。 这打脸来得太快了。 他讪讪的松开双手，强笑道：“这个，我可以解释……” 雷虎没好气儿的说：“别扯淡了，不就是阴阳眼吗？芝麻大点事儿，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杨戈只是讪讪的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对了，你一个小小的九阶武士，追这些鬼物做什么？吃饱了撑的想玩儿坟头蹦迪吗？” 雷虎问道。 杨戈连忙说道：“不是，我朋友在泡泡街那边发生了车祸，这些鬼物趁机掳了我朋友的生魂，我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追过来的……” 雷虎一听，很赞赏的一巴掌拍他的肩头，挑起一根大拇指说道：“为兄弟两肋插刀，有种！够资格跟我雷虎混！” 杨戈：？？？ 大佬！ 我不想要这个资格啊大佬！ 我还要离开众安市啊大佬！ 还是立在光头大汉身旁的老三，看出了杨戈的不情愿，岔开话题道：“你朋友的生魂，找到了吗？” 杨戈：“找到了，就在里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他走！” 老三笑道：“领我去看看吧。” 杨戈连忙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人举着手电筒走进烂尾楼别墅内部。 庭院里，众多机车骑士忙碌着打扫战场。 …… “雷大……大哥，我朋友的生魂就在那面墙下，您就别过去了！” 杨戈拦住雷虎。 雷虎看向身旁的老三。 老三会意，点头道：“稍等。” 他将手电筒递给杨戈，伸手从衣领内部拉出一枚鸡蛋大小的翡翠太极玉坠，解下来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捏剑指指着玉佩默念了几句后，拿起玉佩往雷虎双眼前扫过。 就见到雷虎的双眸瞳孔一缩，然后便径直望向那群立在墙壁下的生魂，迈步走了过去。 杨戈见状心头一急，正要伸手阻拦，就听到老三说道：“放心吧，大哥已经收束了自身气息，不会伤到这些生魂的。” 他这才放下心里。 雷虎走到众多生魂面前看了一圈，有点庆幸的说道：“这老鬼只差一点点就要成精了，还好来得及时！” 老三点头应和道：“已经知道收拢游魂为己所用，是离厉鬼层次不远了……小哥，哪个是你朋友？” 杨戈伸手指了指张靖的生魂。 雷虎和老三顺着杨戈的手看过去。 然后雷虎便“啧啧啧”的感叹道：“你这朋友，身体骨很虚啊！” “啊？” 杨戈指了指周围那些连形体都很难维持的透明生魂，不解的问道：“这还虚？” 老三笑着给杨戈解释道：“小哥，人和鬼是不一样的，人靠血气活着，鬼依仗阴气存在，血气旺盛，阴气自然就淡，阴气太甚，血气自然就贫乏，你朋友人还活着，魂魄就有凝实的迹象，说明他体内阴气重……活人阴气重，身子骨能强健吗？难怪会招去游魂！” 杨戈听完，仔细回忆最近几次与张靖见面，发现近段时间张靖的气色好像是不怎么好，不是脸白得没有血色，就是眼圈黑得跟大熊猫一样。 好像自己还调侃过他，让他节制点…… 还没等杨戈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雷虎开口道：“老三，你把……对了，你叫啥来着？” 杨戈连忙回道：“大哥，我叫杨戈，木旁杨、戈壁滩的戈！” 雷虎想了想，点头道：“挥戈止战，好名字、好气势，你爸肯定是个文化人儿……老三，你把羊子他朋友送回去，我来通知局里边，查一查这些生魂的身份，看还有没有活人！” 老三点头：“好嘞大哥。” 杨戈听到二人的对话，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二人，再看了看外边那里机车骑士。 局里边？ 泰安局？ 这帮中年古惑仔，还是正经的公务员？ 第二十章 猎鬼（一） 红绿灯下，十几台机车先聊着等待绿灯放行。 “大哥，吃烟……” 雷虎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兄递过来的已经点燃的烟，嫌弃的叫骂道：“妈的，谁稀罕吃你的口水！” 他嘴上叫骂着，但手底下还是很诚实的接过烟，取下头盔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头。 他把香烟喂进嘴里狠狠的嘬了一口。 浓郁的烟雾喷出，就像是着火了一样。 正正经经的华子，愣是被他抽出了旱烟枪的气势！ “妈的！” 雷虎抽了几口香烟，突然气愤的一巴掌拍在了机车的龙头上，低声骂道：“那条死鬼到底跑哪儿去了，都他妈找了他三天了，还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他身侧的弟兄正要应声，就见一个道人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冲了上来，举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一下子顶到了大哥的脑门儿上。 “别动，把机车给我！” 又急又怒的咆哮声，登时就把周围所有的机车骑士都给惊呆了！ 抢、抢、抢……车？ 还抢到咱们爷们头上了？ 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下一秒，所有机车骑士齐齐回过神来，就要有所动作。 “都别动！” 雷虎高喝声，制止了众多机车骑士。 冷冰冰的金属触感告诉他，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械……是真的！ 他是武者！ 还是一名实力不弱的武者！ 但实力再不弱，脑袋也不是刀枪不入的！ 这不是重点。 重点他想不通这个菜鸟到底是哪儿钻出来的？ 夏国对枪械的管控，一直是呈高压态势。 用刀砍了人，警察叔叔可能只会记住你。 但要是你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弄了一把枪，还开枪打伤了人……那么恭喜你，中头彩了，全城的警察叔叔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一定会咬死你！ 这一点，大灾变后也没有任何改变。 毕竟，枪械只能杀人，杀不了妖魔鬼怪。 学西方国家对民众开放枪械的合法使用权，除了让社会治安更加崩坏之外，起不到任何正面的效果。 所以在连大多数奋战在抗击妖魔鬼怪一线的修行者都弄不到一把枪械防身的情况下，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菜鸟突然拎着一把枪冲出来，抢一辆摩托车……就跟阴沟里蹦出条大白鲨一样稀罕！ 讲道理，你就算是要干一票大的，也该冲着银行或者金店去啊！ 在街上抢一台摩托车算什么事儿？ “兄弟，手里的家伙拿稳了，可别走了火儿，不就是车吗？你骑走就行了！” 雷虎很是镇定的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观察身旁这个菜鸟。 他发现，这个菜鸟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明显是处于疯狂的边缘了，而且明明枪械顶在自己的头顶上，这个菜鸟的目光却不住的往前方的夜空张望！ 雷虎顺着他的目光往那片夜空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 “别废话，下车！” 杨戈这会真的都已经快疯了，连周围这些骑士不对劲儿都没发现，哪还有心思跟这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光头大汉瞎白话。 要不是这颗光头太亮，他说不定就抢其他骑士了。 值得一提的是，曼殊沙华的弹仓，是空的。 雷虎没有再开口，左手撑着油箱微微一用力，干脆利落的跳到了另一边。 杨戈也没有再跟他废话，抓着枪跨坐到机车上，打着火儿，狠狠的一拧油门，机车登时就轰鸣着冲了出去：“大哥对不住，回头您自己报警找车！” 抢车全过程，不到一分钟。 那灰衣鬼物还未走远！ 来得及！ …… 一众机车骑士一脸懵逼的看着扬长而去的劫匪，个个都被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从何吐起。 “啪！” 雷虎一巴掌甩在了身侧骑士的后脑勺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说话的档口，他已经迈开大长腿，跨坐到了这名骑士的后座上。 众骑士这才如梦初醒。 有骑士弯腰从踏脚板上拔出一把窄刃长刀，狞笑道：“对，追上去，砍死他！” 雷虎叼着烟回过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把刀收起来，别吓坏了小朋友！” “好了，大哥！” 那骑士还刀入鞘，扭身从机车的尾箱里取出一面旗杆可以收缩的黑色旗子，拉开了插进机车尾部的卡槽里。 其余骑士见状，也纷纷从自己机车尾箱里取出一面黑色旗子，插到机车尾部。 “哥几个，走着！” “呜呼……” 嚣张跋扈的鬼喊鬼叫声中，十数重机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一杆杆黑色旗子展开，就见到旗面上用狂野的白色字体写着两行字：众安市以西，飞车党第一！ …… 杨戈听到后方轰鸣的机车声了。 但他这会儿哪有功夫理会他们。 他将机车挂到五档，油门拧到底，凭借着对这片区域的熟悉，饶最近的路，死死的辍在那灰衣鬼物的后边。 十几分钟之后。 杨戈追逐着灰衣鬼物，来到了一片废弃烂尾楼。 隔着老远，他就望见天空之中，又出现其他的鬼物影子。 有的鬼物穿着一身寿衣，面颊惨白得像是刮了几层腻子。 有的鬼物披头散发，衣裳破破烂烂的，形如乞丐。 还有一个鬼物身上的衣袍红得像是流动得血液一样，周身还散发着仿佛血焰一样炽烈气息…… 这些鬼物手中都如那灰衣鬼物一般，拎着一道虚幻的人影，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涌向那一片烂尾楼。 “这尼玛的是闯进鬼窝了啊！” 杨戈看得是头皮发炸。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他听到的却全是自己的鼓点般激烈的心跳声。 手心也湿腻腻的，几乎抓不住车把。 但他没有松开油门，反倒狠狠的一咬牙，再次将油门拧到了底，直直的朝着那一片烂尾楼的入口处冲过去。 他是头铁。 头不铁也干不出朝自己脑袋上来一枪这种事儿。 但这个时候，如果能怂的话，他绝对立马一脚刹车，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往自己脑袋上来那一枪，那是赌。 赌自己能赢的赌。 现在冲进那片烂尾楼，这是送。 送人头的送…… 只可惜，现在，不能怂啊！ 现在要是怂了，得后悔一辈子！ 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算了……送就送吧！” 机车咆哮着，冲进了烂尾楼…… 第二十章 猎鬼（一） 雷虎来得突然，走得潇洒。 杨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努力的消化这短短七八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以及方才从雷虎那里接受的种种信息，却只觉得千头万绪，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一次打开泰安局的证件，久久的凝视证件上登记的“武者”职业与“三级武士”的等级，说不清是该喜还是该悲。 只是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盼了十多年的那个机会，或许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铛……” 金属落地的响亮动声，突然打破夜晚的清静，好多陪护的病人家属都被这道响亮的声音惊醒，从病房里伸出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沉思中的张楚也被这道声音唤醒，疑惑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到方才呵斥他和雷虎抽烟的那个小护士，快步从护士站的站台后走出，满脸通红的向众多探出头来张望的病人家属连连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是风把站台上的消毒盘吹到地上了，吵到大家休息，真的很对不起……” 众多病人家属见到这个可爱的小护士紧张成这样，都善意的点了点头，收回脑袋关上病房门。 然而，从杨戈的角度看护士台那边，却正好看到一个狗狗祟祟的影子，正趁着那个小护士四下道歉的档口，奋力的拖着一盒药往楼梯间那边移动。 杨戈无语的笑了笑……这还真是打开了一扇门，从此世界都不一样了呢！ 得！ 都看见了，总不能装作没看到吧！ 他无语的收起两本证件，迈步往楼梯口那边走过去。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医用器具的小护士，察觉到有人经过，本能的抬起头来，就见到杨戈这个刚才还被自己训斥过的糙汉子，小脸儿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处。 她连忙站起来，紧张的给杨戈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工作的失误，吵到您休息了，您千万别去护士长那里投诉我……” “嗯？” 杨戈惊讶的看着她：“还可以去你们护士长那里投诉你的吗？” 小护士愣了愣，圆圆的小脸儿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吓得杨戈也不敢再逗她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哭，我不投诉你，逗你玩呢！” “昂？你不投诉我？” 小护士的眼泪儿还在眼眶里打转呢，脸上却已经喜笑颜开：“你别骗我哟，我们护士长可凶可凶了！” “嗯嗯，不投诉、不投诉！” 杨戈连连点头：“再说，这事儿也不怪你……” 这话说出口，他忽然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 小护士看了看地上的医疗器具，理不直气也壮的努力挺起胸膛：“嗯，不怪我，怪那阵邪风！” 张楚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嗯，确认过眼神，是要不起的人。 他和小护士打了一声招呼，举步往楼梯间里走去。 楼梯间里，一只瘦骨嶙峋，身上的皮毛秃一团，打结一团的田园大黄狗，正努力的叼着一盒药下楼梯。 见到杨戈从楼梯口下来，它很有灵性的松开药盒，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戈，“呜呜呜”的哀鸣着。 就像是在祈求，眼前这个男人不要抢走这盒药。 杨戈看了看大黄狗，缓步走下台阶，捡起地上的药盒，低声说：“大黄，这是药，是治病的，不是吃的哟！” 大黄狗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它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旋即就意识到，杨戈这是在跟他说话！ 就见它的狗脸一翻，乌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两只尖尖的大耳朵收成飞机耳，摇头晃脑的慢慢靠近杨戈，一根秃了毛的尾巴，摇得跟风车一样。 杨戈看着它张开嘴来叼自己的裤腿，却一头从自己的小腿上穿了过去。 “汪、汪、汪……” 大黄狗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叼起杨戈的裤腿，终于是急了，抬起头朝着激动的狂吠。 可惜。 它叫得再大声，也只有杨戈一个人听得见。 杨戈轻叹了一声，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面前的空气：“大黄，你是要带我去见谁吗？” 方才他在椅子就已经认出来了……这只大黄狗，是一只狗鬼，或者说该叫犬灵。 一只虚弱到连一盒药都拖得分外艰难的犬灵。 也不知道，它是多努力，才把护士台上的消毒盘给打翻在地。 大黄狗听到杨戈的话，狗脸上又挤出了谄媚的笑容。 它再一次使劲儿的朝杨戈的摇了摇秃毛尾巴，然后扭头往楼下跑了几级台阶，再停下来，回头继续朝着杨戈摇尾巴。 杨戈心软的轻叹了一声。 这狗屎世道，把好好的田园犬都给逼成大脸秋田犬了！ “走吧！” 他朝大黄狗挥了挥手。 …… 大黄狗走走停停的领着杨戈径直出了九院。 穿过大街。 路过小巷。 走了约莫一两地后，一头扎进一片拆得只剩下地基的拆迁区内。 拆迁区内没有灯光，杨戈摸出手机照亮。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杨戈突然听到前边传来一道虚弱得几乎只剩下气音的稚嫩声音：“黄二，是你回来了吗黄二？” 他慌忙举高了手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结果没走两步，就一脚踩了个空。 他压低手机一照，就见到自己的脚陷进了一个黄色毛绒绒体内……腐烂的恶臭，霎时间就淹没了他的嗅觉。 杨戈沉默的看了看脚下腐烂的尸体，再用手机照了照前边还在冲自己摇头摆尾，狗脸上写满了希冀的大黄狗，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就像是有人往他心窝子里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的、轻柔的拔出自己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有人在吗？我是一条大黄狗领过来的，它刚才在医院叫得很着急，这里是有人需要帮助吗？” 说话的人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吓住了，他举着手机电筒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人。 而那条大黄狗这会儿也停在它的尸身那里，只是不停的摇头摆尾，就是不肯过来了。 好一会儿，杨戈才再次听到那个怯怯的稚嫩声音。 “叔叔……谢谢您能过来，我…我很好，什么……都不需要，您走吧，这里，这里不干净，别，别脏了您的鞋子。” 这回，杨戈听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了。 他越过一面断壁。 就见到一堆硬纸板堆在断壁下。 也不知道是昨晚下得雨还是前天下的雨，硬纸板还是湿漉漉的。 在这堆硬纸板边缘，摆满了食物。 小半块馒头。 吃剩的外卖。 生红薯。 鸡骨头…… 这些食物都已经变质，长满了绿毛。 那小板块馒头上，还能清除的看到尖锐的牙齿印迹…… 杨戈心情沉重的蹲下身子来，柔声说：“小弟弟别怕，叔叔是医生，不是坏人，你生病了，叔叔送你去医院，别怕，不要钱……” 硬纸板堆颤抖了一下。 “叔…叔，你，你走吧，我真的没事……” 哀求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杨戈还要说话，鼻翼忽然嗅到了一股子刚刚才嗅到过的腐败气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的睁大了双眼。 他没有再说话，直接伸手去掀湿漉漉的纸板……他的手，抖得厉害。 手机电筒明亮的光线，顺着他掀起的缝隙射进纸板下。 杨戈看了一眼，瞳孔剧烈收缩，喉头涌动，胃酸剧烈的上涌。 他松开纸板，捂着胸膛，拼命的将着一股酸意压下去。 一阵淡淡的灰光从硬纸板的缝隙中涌出，在硬纸板上凝成一道透明得连五官都看不清，几乎只剩下轮廓的小小身影。 他跪在地上给杨戈磕了一头，怯怯的说道：“叔叔，对不起，吓到您了……” 杨戈本能的伸出手就要去扶，但伸到一半，他的手就僵住了。 他使劲儿抿着唇角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他站起身来，走到断臂边缘朝着大黄狗招手：“黄二，过来吧，他在等你……” 大黄狗摇了摇尾巴，没动。 “黄二回来了吗？它为什么不过来？” 小小的身影从地上飘起来，疑惑的看向大黄狗。 大黄狗看到透明的小不点似乎也愣了。 不过下一刻，它就撒着欢儿的，狂奔了过来。 它的两只耳朵平顺的贴在头皮上。 舌头耷拉在嘴角。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 没有刚才领杨戈过来时那么谄媚。 但每一根狗毛都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它一头撞在了小小的身影怀里，秃毛的尾巴摇啊摇，摇啊摇…… 小小的身影也紧紧的搂着它，脑袋贴在它的脸上，快活的说：“你去哪了，我好担心你……” “呜呜呜……” 他们都不愿对方看到自己的样子。 却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个什么样子。 杨戈沉默的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撒欢儿。 看着他们倾述。 看着他们相拥着……一点点烟消云散。 他们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了。 “是我们这些大人，对不起你才对。” 杨戈目送最后一缕烟气消散在夜空中，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第二十一章 猎鬼（二）（求收藏，求投资，求月票） 杨戈倚在驾驶室的真皮座椅上，对着夜色点燃一根事后烟，深深的嘬了一口。 “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不行，效率太低了，油钱都不划算！” 他缓缓呼出一口烟雾，皱着眉头思索着，能从那里获取信息。 泰安局这边，首先被他划掉。 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和雷虎、丁猛他们解释他将《三阳劲》练成《三阴劲》的事情。 但除了搜查二科的老大哥们，他好像也不认识其他修行者了啊。 杨戈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人来，觉得他或许能给自己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喂，杨老弟？” 杨戈：“喂，秦老哥，在值班吗？” 他拨通的，正是环卫局清道夫秦波的电话。 秦波：“没呢，今儿白班儿。” 杨戈抬起手腕，借着昏黄的路灯看了一眼手上的欧米伽手表，连忙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哥，这么晚了还打搅你休息。” 秦波：“客气了不是？我这会儿正和几个老哥们在永安街喝夜啤酒呢，你过来么？都是体制内混饭吃的修行者……” 杨戈想了想，歉意的说：“我就不过来了，我现在正和丁猛猛哥一起呢……老哥是这样，我这不是刚进搜查二科吗？我大哥让猛哥带我出来找几个鬼物练练手，免得以后出任务手忙脚乱，这不是我和猛哥在外边转悠半天也没见到一个鬼物，这种事儿又不好惊动局里，就想着你老哥也是经常和这些玩意打交道，手里应该有料，就打个电话跟老哥你聊聊。” 电话那头的秦波听言颇有些惊讶的回道：“咦，你们分局这几天不是任务量已经超标了吗？我们局里的案子都递不过去，全被打回来了，怎么猛爷和老弟你还有闲功夫开私工？” 杨戈：“嗨，这再忙，也不得吃饭拉屎睡觉吗？再说我们二科已经分成了五个小组轮流出任务，这不是猛哥怕我没见过世面，到时候出纰漏吗？” “哦哦，这么说老弟你现在跟的猛爷啊，要说料的话，刘家桥福星小区三号楼，应该是有大问题，白天我们和警察局联合出警，在那栋楼里搜出了八具尸体，都是前夜被鬼物害死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一些，像是在对其他说话：“没事，这是泰安西城分局搜查二科的杨戈杨兄弟，虎爷的手下，都是自家兄弟，放心，保密条例我知道，不该说我不可能说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又大了一下：“杨老弟，那边已经设置了警戒线，按照流程，案子明天就会走到你们泰安局手里，你现在过去看一眼，应该没什么问题……注意保密啊！” 杨戈：“放心吧老哥，我肯定不会对外人说，得嘞，你继续喝着，等这阵儿忙过了，老弟好好请你喝场大酒。” 秦波：“哈哈哈，那老哥可就等着你的大酒了……行了，你先忙吧！” 收了线，杨戈一手轻轻敲击着方向盘，陷入了沉思。 一夜之间，死了八个人。 还闹到清空一栋楼，设立警戒线。 这可不像是什么小妖小鬼儿能做到的事啊…… “过去看看吧再说吧，看看又不会怀孕！” 杨戈弹飞了烟头，打开导航搜索到刘家桥的路线：“不对头，撤就是了！” 黑色的大G启动，缓缓融入黯淡的夜色中。 …… “叮铃铃……” 尖锐、高亢的警铃声，响彻西城泰安分局办公大厅。 就见悬挂在办公大厅中间的那个巨幅城西电子地图上，又一个闪烁红光的黑色凭空冒了出来。 然后大厅内穿行的众多文职人员，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电子地图，每个人都只顾着忙碌自己手里的事…… 一种不知道是麻木，还是绝望的气息，弥漫在这座本应是城西最热血之地的办公大楼内。 在众多西装革履的文职人员中。 身穿黑色机车皮夹克，水墨牛仔裤，一双高帮马丁靴，叼着根烟整个人看起来又颓废又有些脏不拉几的雷虎，显得格格不入。 他沉默的凝视着电子大屏。 上边一个字儿都没有。 但他却从那一个个阴霾的黑点中，读出了一个狰狞的“死”字儿。 “阴气成片成片的密集爆发，各部分疲于奔命……和十年强那场浩劫很像是吧？” 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头发油得就像是炒出几盘菜一样的有你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雷虎身旁，同样凝视着电子大屏，低低的说道。 雷虎撇了一眼来人，冷淡的“呵”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老虎……” 油腻中年人低低的呼喊他，不知怎么的，一贯冷静的声音，忽然就哽咽了。 雷虎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的说：“局座儿，又有什么吩咐啊！” 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儿。 油腻中年人抿着下嘴唇，死死的捏着拳头，好几秒后，他才道：“欠他们的，我会还的！” 雷虎又忍不住“呵”了一声，“还？你拿什么还？” 他举步往搜查二科办公室走去：“他们坟头儿上草，都枯荣了好几季了……” 油腻中年人目送他远去，痛苦的双手捂住面颊使劲儿的揉了揉，似是在无声的悲泣。 许久，他再放下双手，再次看了一眼电子屏幕，面无表情的往电梯口走去。 在电子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当中，其中一个赫然标注着“福星小区。” …… “您已到达目的地，目的地在您右方，感谢使用XX地图。” 杨戈挺稳了车，抓起副驾驶上的点钢枪，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下车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体内懒洋洋的像一群二大爷似的三阴劲，就像一群听到有人搞黄色的LSP一样，突然就不困了！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右侧的福星小区，蓦地长大了嘴，无声无息的惊叹：“豁……”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道接天连地的宏伟乌光，伫立在天地之间！ “这是……谁将大地戳了窟窿吗？” 第二十二章 火了 新纪元10年，西部战区，众安市，深秋。 出租房昏黄的吊灯下，杨戈沉默的看着一旁调试摄影机的青年男子，眼神有些黯淡。 青年男子约摸二十七八，油头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双排扣白色手工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英气逼人，看起来，像极了电视上那些出席名流晚宴的名门贵公子，还是晚宴主角的那种。 与他相比，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廉价白衬衫也皱巴巴的杨戈，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loser”的气息。 “终于调试好了。” 青年男子坐到杨戈对面，笑道：“你姐姐的遗嘱，你已经看完了吧？” 杨戈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条桌上：“看完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走程序了。” 青年男子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杨戈，我代表基金会，前来执行你姐姐杨弋的遗嘱，你有任意选择的权力，也有放弃选择的权力，如果你对我作为遗嘱执行人有异议，也可以放弃这次遗产继承仪式，向基金会提出更换执行人申请，对于你的权力，你是否清楚、明白？” 杨戈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点头：“清楚，明白。” 青年男子颔首，再次说道：“对于我作为你姐姐杨弋的遗产执行人，你是否有异议？” 杨戈：“没有异议。” 青年男子眼神温和了几分，嘴角挑了挑，似乎是想笑，但又恪于眼前的肃穆场景，强行忍住了：“你姐姐留下的遗嘱，你已经看过了吧？” 杨戈沉默着点头。 青年男子见状，打开随身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檀木匣子摆在面前，不紧不慢的打开同时转向杨戈，一齐推到他的身前。 “那现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了。” 两只檀木匣子内部衬都着黑色的天鹅绒，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其中的物品反射着炫目的气息。 左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张支票。 一张用华贵的水晶制作而成的票夹，装裱起来的现金支票。 但炫目的并不是的晶莹的水晶，而是支票上那一串长长的“0”……那是一个很多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很难拥有的天文数字。 无论是在大灾变前。 还在是大灾变后。 右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把轮转手枪。 一把枪管比成年男子手掌还长，通体黑得反光，周身缠绕着暗金色神秘花纹雕刻的华丽左轮手枪。 但比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更炫目的，是镶嵌在天鹅绒内的那三枚同样雕刻着神秘花纹，反射着金子般光芒的黄橙橙子弹。 杨戈扫了一眼支票，目光在支票右下角上那两个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都好似刀剑的签名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杨弋！ 尔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左轮手枪上。 青年男子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微凝，不动声色的笑道：“这把枪，你应该认识吧？” 杨戈抿了抿唇角，点头道：“我姐的配枪……曼殊沙华。” 青年男子仔细的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那么……你的选择是？” 杨戈凝视了左轮手枪许久，终于做出了动作……他掏出了一颗烟喂进嘴里，在取出打火机想要将烟点燃。 他的手有些抖。 打了好几次火儿，才终于将烟点燃。 香烟的火星在昏黄的灯光下红的发亮。 一口浓烟吐出，笼罩着杨戈的面容，似醉似醒。 “赵哥，你尝过平凡的滋味儿吗？” 他问道。 青年男子名叫赵宇，杨戈以前就见过他很多次……有时是在网络上，有时是在他姐姐杨弋身后。 “平凡吗？” 赵宇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几秒，不确定的点头道：“应该是尝过吧……” “呵呵……” 杨戈笑了笑，叼着烟身躯后倾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 “老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而有的人，无论多么努力，到死都看不到罗马的影子……” “其实我特别羡慕赵哥你这样的人。” “家境好。” “长得还帅！” “人生不需要太努力，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就你楼下那台车……” “我不吃不喝挣上一整年，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像你们这样的富二代，不需要多努力，就能拥有很多姑娘的青春，而像我这样的人，却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拥有一个你们曾经拥有过的姑娘……” “好多次加完班回家，坐在公交车，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我都会忍不住诧异，原来我这么努力的生活，竟然是为了做一个普通人。” “我不怨恨什么。” “谁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都是自己或者自己的祖辈努力一分一厘的攒出来的，赚出来的。” “只是老天爷为什么要不公平到连习武的资质，都分出三六九等？” “我和我姐姐一同上的武术训练营。” “她不到一个月，就打出了气爆。” “而我，至今都还没练出气感。”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条一眼就能看到头儿的道路。” “做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工作。” “娶一个我没那么爱她，她也没那么爱我的姑娘。” “紧巴巴的攒钱买房，供房，送儿女上学，再给儿女买房，给儿女供房……” “可能到我死的那天，儿孙还只能为难的跪在我的病床前，告诉我：‘爸，您安心去，我，我还得去加班儿’……” “这样的日子，我只要想想就觉得特别恐惧！” “我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说到这里，杨戈将嘴里的烟蒂取下来，重重的按灭在烟灰缸来，伸手去抓枪。 就在这时，赵宇一把按住了杨戈抓枪的手。 杨戈抬起头看向他。 赵宇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小杨……嗨，小弟，处于公正的角度，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我与你姐姐是战友、是朋友，有些话，我必须要说给你听！” “你姐姐这些年，为什么没有过多的照顾你，原因你应该也知道。” “眼下这时局，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窜，到处都得我们拿命去搏……武者的生活，远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光鲜。” “五千万是不多，但你得相信你姐姐，这的确已经是你能安全拥有的最大数目了。” “拿着这五千万，换一台好车，买个大点的房子，再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朋友，安安乐乐的过完这一生，难道不好吗？” “而你的武道资质，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儿，就算你赌赢了，拿到了你姐姐存放在基金会的资源配给，也很难闯出什么名堂。” “至于你刚才所说的，我也都理解。” “但其实生活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不够成功，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只要肯努力，寒门也能出贵子……” “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这一枪开下去，是死是活可是谁都不知道。” “俗话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 “可要是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说得很认真，表情也很是真挚。 毕竟，作为杨弋生前的队友、战友，无论杨戈选择什么，剩下的归他。 显然，这五千万的支票，远不及杨弋留在基金会的遗产对他有吸引力。 为此，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一切皆有可能？” 杨戈怪异的笑了笑：“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 赵宇手很沉，像是铁钳一样压着轮转手枪。 但他还是坚定的推开了他的手，拿起了这把名为曼殊沙华的左轮手枪，一颗一颗的将三枚黄橙橙的子弹填进弹仓。 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弹仓可以容纳六发子弹。 三枚子弹填进去，发射的几率，正好是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场关于勇气的豪赌！ 赌输了！ 一了百了！ 赌赢了！ 或许能够拥有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勇气…… 很重要！ 特别是对于一位武者而言！ “赵哥，说来你不信，我有预感，这一把，我不会输！” 赵宇叹息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杨戈抬起轮转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将要下压的刹那间，他忽然又问道：“赵哥，我姐……真的死了吗？” 赵宇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收到战区的讣告了吗？” 杨戈：“我是收到了，但我不相信，我姐那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赵宇：“没人信，但卫星监测不到她的生命波动，她存放在基金会里的心血命牌，也破碎了，人……肯定是没了。” 杨戈的眼神有些黯淡，旋即又强笑道：“我这枪开下去，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赵宇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已经布置了一个小玩意儿，就算是在这里来几发RPG，外边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那就好。” 杨弋慢慢的闭起双眼，轻声道：“敬这该死的平凡！” 言罢，他重重的扣下了扳机。 同一时间，赵宇的脚轻轻的扫过摄像机的脚架，将镜头偏离了杨戈。 “砰。” 枪响了。 子弹从杨戈右边太阳穴射入，再左边太阳穴穿出，带出了一大蓬血液，和一些豆腐似的的胶装物体。 他的身体，也被子弹的强大动能推动着，侧翻在地。 殷红似墨的鲜血，迅速没过他身下的肮脏地面。 赵宇看了看杨戈的尸体，伸手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燃支票，扔到杨戈的尸体上，慢慢烧成灰烬。 “你的预感，可不怎么准呢。” 他低低的呢喃道，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挑，有些冷，又有些嘲讽。 好一阵儿后。 他才起身走到摄像机后一番操作后取出内存卡，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开门离去。 “杨弋？杨戈？呵！” 第二十三章 鬼地方 晚上十一点。 杨戈驾驶着黑色大G，以侮辱它八缸发动机的龟速，在城西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已经游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只发现了两只幽魂。 游魂级以上的鬼物，他是连条毛都没见着。 “虎哥不说最近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崩的吗？我怎么一个也遇不着？” 他心头寻思着，是不是从其他几组人那里探一探口风…… 恰好，车子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前，他往前看了一眼，前方的灯光更暗一点，右方似乎是个住宅区，人气要足一点，就顺手打下左转向灯，从右转道变道直行道…… 没成想，他刚一变道，右侧一台五菱宏光就冲了上来，一脚刹车与他平行。 车窗是开着的，杨戈纳闷的看过去，不知道这台五菱宏光驾驶员啥意思。 就见五菱宏光驾驶室的玻璃降下来，露出一个叼着烟的年轻驾驶员，他单手抓着方向盘，老司机的气势十足，嘲讽的冲他大喊道：“哈麻皮，你开得来锤子个车！” 还是个仇富的…… “我尼玛……” 杨戈大意了，没料到这小子会这么冲，张口就准备口吐芬芳反击。 但五菱宏光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向右一个漂移，甩尾，车尾灯拉出一条水平的虹线光！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帅得一匹！ 但下一秒，就听到“嘭”的一声，一台黄色大牛一脑袋怼在五菱宏光的屁股上，引擎盖都弹出来了。 “哦豁！” 杨戈怪叫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了看顶上的红绿灯。 哦，原来是这台大牛抢着最后几秒绿灯杀过红绿灯，没注意到这台五菱宏光突然窜出来，一脚刹车没刹住！ 这回安逸咯！ 在没有右转红绿灯情况下，右转是可以不看红绿灯，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左方来车正常行驶……五菱宏光全责！ 杨戈怪笑着一打方向盘，绕过两台还紧紧连在一起的车辆右转弯，开到那台五菱宏光的驾驶室边上，趁着后方红灯没车辆过来的档口，一脚刹车踩下来。 他上身歪到副驾驶，对着整个人都已经傻掉的五菱宏光驾驶员大喊道：“哈麻皮，你开得来锤子个车！” 反杀！ 杀人诛心！ Double Kill！ 五菱宏光驾驶员涨红了脸，却不敢再哔哔一句。 刚才他敢嘲讽杨戈，是因为他有把握杨戈追不上他…… 现在，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再嘲讽这个开着一栋房子在路上遛弯儿的富二代。 杨戈缩回上身，神清气爽的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所以说啊，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杨戈越想越乐，伸手摸出手机，准备放首带劲儿的歌助助兴。 但他刚刚一低头，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左侧的冲到了车头前方。 吓得他本能的一脚刹车踩到底。 他行驶的速度本身就不快，这台大G的制动效果又特别的棒，瞬间就刹住了。 “卧槽……” 杨戈心跳加速的扫了扫车头前方。 但车头前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偏头，望向马路右方。 就见到一道灰色的鬼影，刚刚穿过两颗行道树树冠的缝隙，朝右侧的住宅区飞过去。 能飞。 就代表至少也是游魂级的鬼物！ 游魂级的鬼物，不是吞噬过血食，就是吞噬过生魂！ 祸害！ 该杀！ 再细看那头鬼物的凝实程度，还略略有些透明……游魂级就封顶了，决计没到恶鬼级的地步！ 那日烂尾楼别墅里的那头身高两米、双臂过膝、青面獠牙，鬼躯宛如实体的恶鬼，留给杨戈的印象，可不是一般的深刻！ “找到你们了……” 杨戈狞笑着解开安全带，熄火。 一把抓起副驾驶上拆卸成三节、装在一个便携皮包的点钢枪，拉开车门就跳下车追了上去。 他一边追，一边打开皮包迅速将点钢枪组装起来。 点钢枪组装好时，他恰好冲到住宅区的围墙下。 就见到他倒提点钢枪，纵身而起，双脚在两米多高的围墙点了两点，就顺利的冲上围墙顶端。 冲上围墙顶端之后，他重重的在围墙顶端一踏，借力向前再跃起两米多高。 此时，他距离那灰影鬼物的距离，已不足十米！ “死鬼，哪里走！” 杨戈很有气势的大喝了一声，单手抓着点钢枪后仰，身躯张开宛如一口大弓！ 下一秒，淡淡的苍白火焰自他握枪的手掌之中涌出，眨眼间便将整柄点钢枪包裹起来。 “给爷死！” 就见他猛然一挥手臂，燃烧着惨白火焰的点钢枪化作一道流光，电射了出去。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显然是提前就已经想好的要怎么对付这些能飞的游魂。 点钢枪临近半空中那头灰影游魂之时，它仿佛才反应过来，有人在追杀它。 它转过身，露出一张腐烂了一半的恐怖面庞，一挥手，射出一道白绫般的匹练，迎向点钢枪。 “嘭。” 闷沉而轻微的气爆声中，点钢枪轻而易举的洞穿了白绫匹练，刺中灰影游魂的胸膛！ 霎时间，仿佛烈火烹油。 灰影游魂的鬼躯“嘭”的一声，就在半空中化作了一道大号的人形火把。 森白的火焰烈烈燃烧。 哪怕没有阴阳眼也可以看到。 “卧槽，这就完事了？” 刚刚落地的杨戈，眼见这一幕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内心竟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失落感。 方才这一枪，他想的只是开怪前先来一记嘲讽，稳一手仇恨值，免得OT散怪，追不上！ 压根就没指望这一枪能有多大收获！ 没成想，一记嘲讽砸下去，鬼物竟然直接就打出了GG…… 我这么强力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杨戈并没有失落多久，就赶紧朝着人形火把的下方冲了过去。 “啪！” 他跃起，精准的接住下坠的点钢枪，避免了点钢枪落地刮花的结局。 不出他意外，一股清亮的气流，顺着点钢枪涌入他的体内，被他丹田中的黑色能量一口香了。 那种大夏天灌上一口冰镇雪碧的舒爽感，又出现了…… 与此同时，他经脉中温吞吞运行的三阴劲，也突然就像是吃错药了一样，猛然加速运转，总量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攀升。 然而，杨戈还没来得及仔细享受一下这种实力快速提升的爽感，透心凉的感觉就迅速消退。 那种感觉，就像是拿一小撮鱼食，去喂一大群锦鲤。 鱼食丢下去，锦鲤群微微“扑腾”了一下，就没了…… 杨戈很是无语的看了看天上渐渐熄灭的人形火把，心头迅速得出一个结论：并不是他变得强力了，而是这头游魂等级太低了！ 一碰就死！ 还没什么经验值！ 这不是等级太低是什么…… 杨戈扯了扯领带，倒提长枪骂骂咧咧的转身朝围墙走去。 欲（求）不满的样子，像极了嫌弃自家男人太快的虎狼之士！ 第二十四章 有问题 当张靖手里的书籍，翻到末尾几页的时候。 余菁菁轻轻巧巧的回到病房。 张靖合上书籍，书籍封面上赫然写着“史记”两个字：“处理好了？” 余菁菁点头：“处理好了。” 张靖：“他怎么样？” 余菁菁忍不住轻笑道：“没事，不过，他以后应该知道，不该去的地方不能去了……” 张靖无奈轻轻摇头道：“你呀你……” 余菁菁看了他一眼，蓦地收了笑容，低低的说：“靖，哥哥身上……有点问题。” 张靖顺着书签打开手里的大部头，风轻云淡的说：“能出现在我周围，当然有问题。” 余菁菁释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能出现在他周围，与他相交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 杨戈从深层次入定中唤醒，就感觉内劲运行速度已经大幅度减缓。 散布全身的黑色能量，也都已回到丹田中继续当大爷。 “那么粗一根阴气光柱，这就被我给吸干了？” “就这？” 他心下纳闷的嗤笑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徐徐收功。 一级武士，看来是冲不上去了。 他体内的三阴劲，距离二重大成都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嗯，就今晚他射杀的那个灰衣鬼物，再来个百八十个，应该就能大成了！ 他睁开双眼，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 “再有两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看来今晚就这样了！” “也罢，回去休息，明晚再战！” 他拿起横放在膝头的点钢枪，站起身来，习惯性的轻轻一柱点钢枪。 “铛。” 出乎意料的闷沉撞击声吓了杨戈一跳。 他惊讶的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这“轻轻”的一柱，点钢枪的枪尾竟然直接在大理石地板砖上砸出了一个洞，细密的裂痕，密布了整块800×800mm地砖。 杨戈的眼角抽了抽，立刻的反应过来……自己的力量，好像增长了许多许多！ 不然不会出现这种力量失控的情况。 他看了看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大理石地板砖，做贼心虚扛起点钢枪就快步往大厅外走。 只要没人看到，就不是我干的！ 走出三号楼，杨戈回头眺望大楼上空……果然，那道连天接地的恢弘乌光柱，已经变成要死不活的烟雾。 “是因为天要亮了的原因吗？” 他心头不确定的暗道了一声，准备今天明天晚上再来看看。 要是今晚那种飞一般的感觉，再来上一波，他肯定能突破一级武士！ 他转身，准备离去，眼角的余光扫过底楼大厅门口的时候，却无意中扫到一道魁梧人影。 他连忙的转身，再次看过去。 大厅门口分明什么都没有！ “肯定是眼花了，别自己吓自己，你可是有阴阳眼！” 杨戈心里毛毛的，转身朝小区大门外走去。 不过没走几步，他就跑了起来。 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不一会儿。 小区大门处闪烁的红蓝相间的警灯光芒，就映入了杨戈的视界中。 他心下莫名的一安，放缓了脚步。 “谁！” 听到他的脚步，大门处执勤的警察大声的喝问道。 杨戈莫名其妙的开口：“我啊，泰安局城西分局搜查二科杨戈……”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大门处，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定神一看，十几个警察竟然拳头拿着枪对着自己。 他连忙高举起点钢枪：“哥几个别误会，自己人……” 他紧张的扫过这些警察，在其中找到了先前他进入小区时检查他证件的那两个警察，还有先前在三号楼执勤的张一鸣，“先前你们不还检查过我的证件吗？这么快就不认得了？” 众多警察齐齐望向张一鸣，张一鸣连忙说道：“先前三号楼发生地震，你突然间就失踪了啊！” 杨戈莫名其妙：“我怎么就失踪了？我明明一直在哪里啊？我还纳闷儿，怎么醒来你人不见了……” 张一鸣还要说话，一名肩膀上扛着两杠一颗花的警司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来向杨戈敬了个礼：“您好，我是XX路派出所副所长杨舟，可以查看一下您的证件吗？” 杨戈点头：“是本家的大哥啊……您稍等。” 他先将点钢枪依着铁门放好，然后摸出自己泰安局的证件，递过去。 杨舟双手接过杨戈的证件，微笑着点头道：“您请稍等。” 他拿着杨戈的证件，走回到警车旁，一通电话打到城西泰安分局，让泰安分局那边将杨戈的照片传送过来，进行比对。 几分钟后，他拿着杨戈的证件回来，将证件交还给他，并且热气的和他握了握手：“老弟，你在三号楼那边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吧……放心，不该问的老哥不问，只是下次这种情况，能不能我们这边的弟兄打个招呼，因为你的突然失踪，我们十好几号的弟兄连夜从床上赶过来，还是有些浪费警力。” “可是，我真的……嗨，我下次一定注意，给老哥和弟兄们添麻烦了。” 杨戈仍旧一头雾水，但这位本家老哥讲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就懒得再纠缠了。 左右没什么事儿，你说我失踪，我就失踪吧！ 他收好自己的证件，摸出华子散了一圈烟，然后拎起点钢枪拆成三段，回到停放在大门侧面的大G上。 “嘭。” 大力的关车门声，又给他吓了一跳。 他分明没用力啊！ “看来今儿不能睡了，得去找个健身房，好好锻炼锻炼力量，尽快掌握……” 他心里想着事儿，手下熟练的发动大G，挂挡，轻点油门。 大G缓缓向前行使。 杨戈抬眼扫了一眼中央视镜，准备看看后方有无车辆，是不是可以掉头。 但他看到，却是一张黑黝黝的脸，它就坐在大G的后排，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我尼玛……” 杨戈猛地一脚刹车踩下来，猛地扭过头去看后排的座椅。 后排座椅上什么都有。 再回头看中央后视镜，中央后视镜里也什么都有！ 但这回，杨戈能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后排座椅上的确是有东西！ 甚至连那个东西身上穿着的那种只要古装电视剧上才有黑色斜襟衣裳，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怎么可能是眼花了？ 杨戈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惹上脏东西了…… 比脏东西还要脏的脏东西！ 一般的脏东西，可瞒不过他这双眼睛。 “笃笃笃。” 突兀的敲击声，又吓了杨戈一跳。 杨戈一回头，才发现是杨舟站在副驾驶外，敲击副驾驶处的车窗玻璃。 他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杨舟关心的问道：“老弟，没事儿吧？” 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勉强的笑了笑：“没事儿，刚准备点根烟。” “嗯。” 杨舟点点头：“别抽了，开车抽烟，罚二百扣两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也忙活一晚上了。” 杨戈强笑着和他打了身招呼，驾驶大G缓缓掉头。 第二十五章 要出大事 丁猛和王威一前一后进入电梯。 电梯下沉。 丁猛忽然开口：“老三，你的年假好像还留着吧？” 王威斜着眼看他：“嗯，还攒着……干嘛？” 丁猛神色如常的说：“上一次团建，你几位嫂嫂不是说想去哪儿烧烧香吗？众安市附近也没什么灵验的寺庙道观，干脆你打个报告，领着你嫂子们去茅山去烧烧香，正好你也有两年没回去过。” “呵呵……” 王威冷笑：“我就知道，你们这几个老家伙肯定有事儿瞒着我，搁以前，你不会这么多嘴，就算是要说，也不会说得这么狠……怎么？要出事儿了，想支我走啊？” 丁猛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王威“嘁”了一声：“唬我啊？你当小三爷吓大的？你知不知道我茅山有多少师兄弟？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十万茅山弟子赶来，一人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丁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老三，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威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还不是你们教的好！” …… 杨戈放下《三阳劲》功法，心头说不出的震撼。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少见多怪的缘故，反正他现在对创造这部功法的人，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天才和疯子的集合体啊！ 不是天才。 不可能想得出将道家概念中“生人肩上三把阳火”，与武者的血气，以及强练手足明阳、少阳经练出的阳刚内劲，三种阳刚力量，结合在一起，创造出这么一门三位一体、至刚至阳，练到极致甚至可以“极阳生火”的三阳劲！ 这需要多广博的知识储备，和多深的武道感悟，才能在如此精密的人体中，寻找出这么一条险路！ 不是疯子。 不可能想得出这种完全不考虑下三阶武士是否能承受得住如此霸道的功法，只追求内劲的极致攻击力的疯狂功法！ 如果说下三阶武士的肉身是一只每天只能产一枚鸡蛋的老母鸡，那么这部功法就是一头一顿就能吃好几只老母鸡的猛虎！ 鸡蛋不够，只能丹药来凑，要是丹药也供不上，那饿极的猛虎就只能吃老母鸡了！ 这世道到底已经崩坏到什么程度了，才能把武修们逼成这副顾头不顾腚的德行？ 杨戈苦笑的挠头：“别说你们练《焚天真功》的活不过四十岁，就练这玩意的，我都不信有几个能活过四十岁的！” 他敢断定，雷虎和丁猛修炼的那门《焚焰真功》，必然就是《三阳劲》的武英阶驳接功法！ 也即是说，雷虎和丁猛都练过这门三阳劲！ 只不过…… 昨天大家还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找乐子。 今天你们就要我练这种不成功，就成仁的偏激法门。 这来得也太陡了点吧？ 完全没给人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啊。 杨戈挠头。 再挠头。 使劲儿挠头。 头皮都快挠破了！ 目光在《三阳劲》功法和蕴阳丹之间徘徊。 再徘徊。 使劲儿徘徊。 眼睛都快看花了！ 心头又是迟疑，又是忧虑，还有点淡淡的抗拒！ 过了好一阵，他才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老子连轮盘赌都不怕，还能被你一门偏激功法给吓住了？” 他硬着头皮再次拿起《三阳劲》功法，将第一重的心法口诀和行功路线图牢记于心。 然后打开一盒蕴阳丹，摸出一口，眼睛一闭，丢进嘴里脖子一抻就吞了下去！ “齐活！” 他就地盘膝坐下，默默的静下心感知功法上所述的“静笃生阳”……说人话，就是等待蕴养丹的药力冒出来。 七八分钟后。 杨戈终于感知到小腹部位，升起一丝丝火烧火燎的热意。 有些难受。 很像滚烫的汤圆吃到肚里子，那种烧心的感觉。 不过这也在《三阳劲》功法附件的记载之内。 杨戈稳住心神，准备默默的承受这股霸道的药力。 下一秒。 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突然从他丹田之中电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漫过那股刚刚升起的热意，热意登时就熄灭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从一只蛤蟆面前飞过，蛤蟆弹出舌头，一口把苍蝇给香了…… 杨戈睁开双眼，双眼一片茫然。 什，什么情况？ …… 杨戈在房间内转了好几圈，头疼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根烟：“从头捋捋、从头捋捋……” “自从拿到姐姐的……遗产，我丹田里就多了一团黑色的能量。” “还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能量！” “嗯，鬼物是阴气的凝聚体，这应该就是能直接用肉眼看到鬼物的原因。” “还可以打爆低阶鬼物。” “对了，打死鬼物，好像还可以吞噬鬼物的阴气，壮大自身的内劲！” “难不成是阴阳相济？” “不对，如果是阴阳相济的话，那应该是壮大蕴阳丹的药力才对，怎么会把蕴阳丹的药力给弄灭了？” “还有这个能量……是冷的！” “黑色，冷的……” 杨戈低着头，凝视着自己丹田中的黑色能量，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这是某种鬼物宝贝？”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他姐姐不但是神武境强者，还是基金会五星大执事，她能接触到的层次何等之高，弄到某种鬼物宝贝，也不值得稀奇。 再仔细想想这件宝物需要“死而复生”才能继承，而且还没有实体等等特性…… 杨戈越来越觉得，姐姐留给自己的，就是某种鬼物宝物！ 想到死而复生，杨戈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起身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打开背包将曼殊沙华取出，放到茶几上，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枪身。 接着，他努力用意念，调动盘踞在他丹田中的黑色能量，涌向他的手指头。 在他死而复生之后，他不是没有复盘过那场诡异的遗产继承仪式。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姐姐留给的他的遗产，看似只有两种，但实质上其实有三种。 第一种，五千万的现金支票。 第二种，她存放在基金会的众多武道资源。 第三种，就是自己丹田内的这团黑色能量。 不！ 以他对自家亲姐姐的了解，实质上应该也只有两种！ 第一种，那五千万的现金支票。 第二种，自己丹田中的这团黑色能量！ 至于她留在基金会的那些武道资源，应该只是摆在明面儿上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而已，压根就没想过给他。 在杨戈的记忆中，杨弋从小就特别的聪明、骄傲，有强迫症、而且控制欲强到爆表！ 无论任何事，她要做就一定会做到极致，而且无法容忍任何超出她预料之外的意外发生。 更变态的是，但凡是她想做的事，她往往都能做到！ 他，从小就是她手里的玩具。 她起床，他就必须得起床。 她睡觉，他就必须得睡觉。 她说去哪儿，他就必须跟着去哪儿。 她说他要穿裙子，他就必须得穿裙子…… 敢违背她的意愿，她就趁着爸妈不在揍他，揍完还一点把柄都不会留给他向爸妈告状！ 他能怎么办？ 有这么个姐姐，他一度都很绝望啊！ 打也打不赢，跑还跑不过…… 以杨戈对她的了解，这把遗嘱中明确交代了要交给他的曼殊沙华，一定早就被她动了手脚。 若是曼殊沙华落在别手里，它或许只是一把比较精美的轮转手枪。 但只要到了他手里，哪怕弹仓里只有一颗子弹，只要他扣动扳机，枪就一定会响！ 所以在外人看来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的轮盘赌，对他而言，其实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而杨弋留给他的真正遗产，也不是在别处，而是一直都存放在这把枪里！ 只有他死了，才能顺利的拿到枪里的东西，再度复活…… 这些想法，是有些无厘头，逻辑上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可杨戈从小被杨弋坑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真相！ 证据么…… 杨戈努力了半天，盘踞在他丹田内的黑色能量大爷们，总算是给了他面子，慢吞吞的分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么一丝丝，按照他的意志，通过他按在曼殊沙华上的手指，流入了这把枪里。 下一秒，曼殊沙华的枪身上突然荡开一波淡淡的涟漪状黑光，眨眼间就漫过宽敞的套房客厅。 客厅内的所有绿植，都在刹那间枯萎…… 杨戈凝视着茶几上枯萎的绿萝盆栽，一个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那张长了几颗青春痘的清丽脸庞。 她眯着眼睛、挑着唇角，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头顶上长了一对儿尖尖角的小恶魔：“老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我就知道，什么好好吃饭，好好活着……都是骗人的！” 他神情黯淡的收回手指，低声的喃喃自语道：“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女，没有一丝丝改变啊！” …… “呼……” 杨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眼眶里的雾气给憋了回去，目光再一次落在茶几上的《三阳劲》功法上：“猛哥还真是个乌鸦嘴，虎哥的功勋怕是真要浪费了……” 老话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武英境的雷虎，用功勋换来的老虎。 能打得过神武境的杨弋，不惜坑死弟弟弄来的老虎？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杨戈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些发愁。 片刻后，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茶几上的枯萎绿萝，脑海中忽然就灵光一闪，一拍脑门失声道：“三阳劲练不成，我可以练三阴劲啊！” “内功心法是现成的，行功路线图也是现成的！” “它观想太阳，我就观想太阴！” “它走手足明阳经、少阳经，我就走手足太阴经、少阴经！” “它以内血气为基，我就以黑色能量为基！” “它以生人阳火为阴，我就直接熄灭身上的阳火，以阴火为引……嗯，这个不难，网路上有的是防止三把火熄灭的帖子，反其道而行之就行了！” “它以蕴阳丹为外援，我就以鬼物阴气为外援，这年月，鬼物总比丹药好弄吧？” “有搞头啊！” 杨戈越思量，眼睛越亮！ 创造一门内功，本身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谨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凝结数代人的心血，甚至是“以身试法”的人体试验。 越强大的内功，涉及到的武学原理就越深奥，牵涉到经脉、穴位也就越多，难度系数自然就越大！ 但现在杨戈要做的，并不是创造，只是依样画葫芦，把一部完整的内功直接反转！ “试一试吧，试一试又不会怀孕！” 杨戈按捺住心头的蠢蠢欲动，努力让自己更慎勇一点：“如果不行，收回内劲就是了，只是行功一两遍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毛病！” 练功练岔劈了，是有走火热魔的风险。 但那都是练得很精深了出岔子，才会导致走火热魔。 任何功法，浅尝辄止都不会出现太大毛病…… 当然，那些敢用内劲真气去冲击死穴的蠢货除外！ 蠢成那个地步，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主意一定，杨戈摸出手机，在网路上查找“如何防止人体三把火熄灭”的各种教程。 托了满地妖魔鬼怪的福，网路上这种教程多如牛毛，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道家高人实名发帖，给沙雕网友解惑。 杨戈从中总结出了七八个“如何让人体的三把火快速熄灭”教程之后，立马付诸实践。 他找来浴巾，裹住自己的额头，对着镜子左右频频回头，一边回头一边双手拍击双肩。 等到确定镜中自己额头和双肩再无半点金光之后，他回头房中，就地盘膝坐下，摆出五心朝元的打坐姿势。 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到“嘭”的一声轻微气爆。 杨戈双手的掌心之中，喷出两团惨白的火焰。 三阳劲以血气为基，阳属内劲为辅，生人阳火为引，合三阳一体，凝三阳内劲，练至极处，可“阳极生火”！ 而杨戈以黑色能量为基，阴属内劲为辅，灭阳火生阴火为，合三阴一体，凝三阴内劲……初学乍练，便“阴极生焰”！ 第二十六章 值！ 杨戈说什么都没用，到底还是被王家安给拉进了搜查二科的办公室。 搜查二科的办公室很大，但大多数工位的桌子上都空荡荡的，除了电脑，一点儿私人物品都没有。 倒是休闲区的沙发，都已经快被睡塌了，茶几上又是扑克、又是香烟瓜子鸡爪骨头，还有码了整整一面墙的啤酒白酒红酒洋酒……就差直接摆几张麻将桌了！ 杨戈觉得，就那骗人押金的皮包公司办公室，都比这正规！ 唯有占据办公室北面正面墙壁的高科技电子屏幕，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专业的味道。 王家安拉着杨戈走到电子屏幕上，指着上边那一个个跟老掉牙的QQ头像似的圆形真人头像，说：“这就是我们泰安局的北斗任务系统……北斗你知道吗？北斗主生、南斗主死的那个北斗！” “你看，目前还有三条组才执行任务，官二代那条组，丁大炮那条组……唔，就是你所在的小组，还有大易那条组。” “他们佩戴的定位设备，除了定位功能，还有检测心率，血压等等乱七八糟的指标的功能，对了，有一支浓缩肾上腺素。” “有些鬼物的磁场太强，语音系统可能会出现故障，一旦他们谁的头像冒出红光，就代表谁受了重伤，我们必须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是该下令让他们立即撤退，还是该呼救附近的小组就近支援……还是直接让清道夫去给他们收尸。” “喏，你看，这个就是老大，他正在接近官二代那条组！” “别怕，所有的任务过程都有监控记录，我们搜查员执行任务也有很高的自主权，一切，都先以保住兄弟们的命为前提……就算后边上边要怪罪，老大自然也会找上边掰扯，落不到你我的头上！” 王家安一边操作给杨戈看，一边给他介绍最基本的中控操作流程。 杨戈牢牢的记在心里。 他倒是不担心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只是…… “狗哥，就局里现在这副兵荒马乱的样子，真要出了意外，还能有支援吗？”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办公室，对王家安说道。 “怎么会没有，吴大少和老牛那两条组不还歇着吗？” 王家安接口道，摸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指了指杨戈：“退一万步，就算他们都来不及……你我不是搜查二科的人吗？” 杨戈恍然的点头。 也对，他也是搜查二科的人！ “好了，你先盯着，有突发情况再喊我，我实在是扛不住了……这人哪，一上了岁数就是哪哪都不成了，想当年，我和一帮狐朋狗友泡吧砍传奇，砍上三天三夜都不带打个哈欠的！” 王家安一边说话，一边拢着衣裳往休闲区那边走。 “搁现在，还三天三夜？熬上一宿都感觉像是没了半条老命！”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啊！” 他一头倒在沙发上，熟练的扯过沙发上油腻腻的毛毯盖在身上。 杨戈：“狗哥，还是吃了早餐再睡吧！” 王家安：“放着，等我睡醒了，睡醒了再……呼呼呼……” 一句话还没说利索，低沉的呼噜声就传了出来，不一会儿功夫，就扯得跟打雷一样。 杨戈无语的拉看椅子坐到电子屏幕前，看着雷虎的头像和官二代他们的头像汇合到了一起。 只是他盯着电子屏幕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总不自觉的四下乱瞟。 他这会儿的心态矛盾极了。 既害怕那头不知道躲在哪儿的老鬼，突然窜出来一刀砍死他！ 又担忧那老鬼现在都不出来，等到他一个人儿的时候再跳出来，他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深秋时节，昼短夜长。 到了六点半，天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要亮的意思。 杨哥也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安的感觉……那老鬼再猛，也总不能顶着天光跳出来砍死他吧？ “咳咳……老狗！” 雷虎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从电子屏幕两侧的音响里传出。 杨戈条件反射般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的在操作台上寻找连同语音的按键。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他伸手探出来，在操作台上按下一个绿色的按钮：“我在！” 杨戈一回头，才发现王家安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站在自己身后。 “遇到……麻烦……鬼物……猛鬼级……厉鬼级……被困在……鬼打墙里……我破不开……滚！” 雷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像是打电话信号不好一样。 但他的语气还算平稳，听起来，他暂时还能稳得住局面。 唯有最后一个“滚”字儿，陡然咆哮出声。 就像是一道旱天雷，劈在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厉鬼？” “鬼打墙？” 杨戈心头莫名一紧。 雷虎与他说过鬼物的分级：幽魂，游魂，猛鬼，厉鬼，鬼将，鬼王…… 按照雷虎的说法，见过鬼将和鬼王的人，坟头草都枯荣好几季了。 厉鬼就是雷虎见过的，最强的鬼物！ 按照武士境能处理游魂，武英级能处理猛鬼的逻辑来推算……厉鬼就算还没强到能与神武境匹敌的程度，只怕也和神武境沾边了！ 王家安听到“厉鬼级”两个字儿，面色也是一沉。 他从台下抽出键盘，十根擀面杖似的手指头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带出了一片残影。 杨戈都还没搞明白他这是在敲个什么劲儿的时候，王家安已经重重的敲下回车键。 他再一次按下了绿色的按钮，沉声说道：“老大，我已报告总局，按照应急流程，三十分钟之内应该就会有上三阶的修行者赶到你处……老大，撑住了！” 顿了顿，他又问到：“我还能做点什么……” 说着，他看了杨戈一眼：“羊子也在！” 二人焦急的等待着雷虎的回应。 但屏幕两侧那两个音响却像是发了霉的炮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杨戈与王家安却感觉像是等待了好几个钟头那么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 雷虎的声音终于再一次从音响里传来。 “……别做……等消息！” 通讯中断得更加严重了，雷虎的声音也从平稳的话语，变成了暴戾的怒喝。 下一秒。 操作台响起报警声，电子屏幕上，雷虎的头像旁边，一个头像先变红，再变黑白。 王家安重重的砸回椅子上，头颅低垂，双手抓着座椅扶手，青筋暴起。 杨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又能说点什么。 死一般的沉默。 “所以……” 最后，还是杨戈先开了口：“并没有什么总局支援，对吗？” 王家安陡然站起来。 却被杨戈一把重重的按回了椅子上。 他想挣开杨戈的手。 却只觉得杨戈的手就像是一把大铁钳一样，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抬起头看杨戈，怒目圆睁，两行热泪清晰可见。 “总局有闲着的上三阶修行者，才有支援，你觉得，眼下这个节骨眼，还会有闲着的上三阶修行者吗？” 他一句一顿的说道，热滚滚而下。 原来，男人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我就知道……” 杨戈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华子扔在操作台上，拿出两根喂到嘴里点燃：“你刚刚也说了，我也是搜查二科的人！” 他拿下一根眼，怼到王家安嘴里：“我有阴阳眼，我去，比你去有用……总得留个人帮我们判断判断，是该呼叫救护车，还是该直接呼叫清道夫吧？” “嗯，说到清道夫，环卫局我有个熟人叫秦波，办事儿牢靠，到时候你可以找他！” 他抓起挂在一旁的风衣轻轻一抖，穿到西装外边，转身大步往门外走。 王家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失魂落魄的低声道：“老大，你看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准啊！” …… “嘭。” 杨戈拉上车门，抬眼扫了一眼中央后视镜。 面无表情的黝黑脸庞，果然再一次在他眼中一闪而光。 但刚才还令他提心吊胆的身影。 此刻他再看来，竟有了几分亲切！ 他发动汽车，一拉档杆，神经质的高呼道：“大爷，坐稳喽，我拉您去找大妈！” 他心头寻思着。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总不至于到了你这儿，就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吧？” 他主动揽下支援雷虎他们的任务，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他的阴阳眼……鬼打墙，应该也是一种能量运用吧？ 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于这头老鬼。 他到现在也还是想不明白，这老鬼为什么会跟着他。 但这老鬼迟迟不对他下手，明显是有悖于常理的。 他觉得，这中间肯定是存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也许是还没满足什么条件，也许是鬼大爷看他长得像他那死去多年的孙子心生舔犊之情。 谁知道呢？ 总之您老既然不动手，小子我就先扯您的虎皮用一用。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两鬼混合双打。 反正他哪个都打不过，没差！ 至于值不值……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搜查二科的老大哥们，掏心窝子待他杨戈。 他杨戈，自然也该掏心窝子待他们。 以心换心。 哪还有什么值不值的？ 第二十七章 鬼打墙 “叮咚……” 门铃声响起。 杨戈放下《三阳劲》功法秘籍，起身去开门。 房门外站立着两位西装革领，胸膛上别着泰安局剑盾徽章的青年人。 他们见了杨戈，竟也没有丝毫陌生的样子，直接一口叫破他的名字：“晚上好，杨戈搜查员，我们是西城泰安分局后勤装备部的科员，奉命送武备前来。” 二人取出证件，向杨戈示意。 杨戈连忙侧开身子，让开房门：“你们好，请进来说！” 二人点头，一人提起一口黑色的特种钢铁箱子，走进套房内。 “嘭。” 二人将两口特种箱子并排放到茶几上，再取出一份文件夹，递给杨戈。 “这是你申请的E级点钢枪与E级内甲，请你检查无误后，签字接收！” 杨戈接过文件夹略略扫视了一眼，点头道：“我直接打开吗？” “是的，只有你的指纹才能打开。” “我的指纹？” 杨戈好奇的问了一句：“局里是从警察局调取我的指纹吗？” 两名装备部科员程式化的回道：“你的疑问恕我们无法回答，这并不在我们的权限范围之内。” 杨戈点点头，心道了一句“不愧是泰安局”，然后便在两位装备部科员的指点下，用自己的拇指打开指纹锁。 两口特种箱子内里都有填充物，一口里边镶嵌着拆分成三截的黑色钢枪，一口里边存放着一间防弹衣样式的黑色内甲。 杨戈先取出三截钢枪，在两名装备部科员的指点下，将其组装成一柄接近两米的黑色钢枪。 这把钢枪份量很是压手，杨戈掂量了两下，估摸着有三四十斤重，很合适他目前使用。 钢枪的枪头，就像是一把短剑，至少也有一尺多长。 整体做了亚光处理，对着灯光都不反光，而且枪声部位，还雕刻有细密的花纹，既使这柄长枪看起来更精致、更美观，又有防滑的实际用途。 杨戈试着瞎几把挥了挥，心头很是满意！ 他将长枪放到一旁，再从另一口箱子里拿出那件防弹衣式的内甲，“这件内甲有什么作用吗？” 一名装备科员给解释道：“E级内甲采用了最前沿的纳米材料，融入了道门符箓，再经佛门开光，除去最基础的防水放火防弹三防功效，还具有缓解两百公斤以下的力量冲击，和抵抗厉鬼级以下鬼物穿刺、附体的功效。” “这两件武备，我部都已给你备案，以后你凭借你的证件，穿戴两件武备出入大部分公共场合，乘坐所有公共交通。” “制造这两件武备的材料很珍贵，请杨搜查员在使用过程中尽量爱惜，以后更换更高级的武备的时候，需要归还这两件武备，若是损毁，除去必须归还武备残骸才能领取新的武备之外，我部还会收取相应功勋。” 杨戈认真的记在心里，点头道：“我没有疑问了。” “请签字接收！” 杨戈客客气气的将两位装备部科员送出套房，回到茶几前扫视两件很难用钱买到的精品装备，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感谢雷虎。 如果不是他将自己拉入泰安局…… 也许自己已经在双庆市上提心吊胆、藏头露尾的生活。 总而言之……真香！ 他正这样想着，门铃声又响了。 他心知肯定是吴大少派人送车子过来，连忙转过身去开门。 门开了。 门外却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只有一个人。 而是一位头发花白，衣着考究的古板老者，领着一大票精干的男男女女。 好几个男女手里，还提着罩着防尘袋的衣物。 杨戈懵了一下，“你们是敲错门了吗？” 古板老者向旁边一伸手，立刻就有人将一个平板电脑送到他的手中，他打开一张照片，对照着杨戈看了看，问道：“请问，您是杨戈，杨先生吗？” 杨戈懵逼的点头：“我是杨戈……” “那就没错了！” 古板老者很有气势的朝房间里一挥手，众多男男女女一拥而入。 杨戈震惊的跟着众多男男女女玩房里走：“请问你们找谁啊！” 他刚转过身，就发现有人在摸自己的肩膀，一回头，却发现是一个女士正拿着皮尺再对着自己的比划。 古板老者走到他的身旁，取出一张平民递给他，杨戈疑惑的接过来扫了一眼，就见上边写着：云河集团亚太商场，总经理：傅鸿图。 运河集团？ 吴大少家的？ “杨先生，我受吴成吴董事所指派，前来给杨先生提供私人形象改造……因为时间太过仓促的原因，无法给杨先生提供定制衣物，只能根据吴董事的描述，先行给杨先生提供一部分成衣，定制衣物三天后会送上，不周之处，还请杨先生见谅！” 古板老者说话的档口，还一脸懵逼杨戈已经被几个青年男女给按到了椅子上，没等他反映过来，一张围布系在他脖子上。 “哗啦。” 一个手提工具箱在他身旁打开，露出里边各式各样的理发工具。 再看其他人。 也都是忙碌着找位置将自己的手提箱打开。 有的手提箱里，装的是各种款式的手表。 有的手提箱里，装的是各种款式的墨镜。 有的手提箱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纽扣、别针…… 各种各样的光芒在套房明亮的灯光下闪烁。 直接把杨戈看得人都傻了。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吴大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借车是想出去杀鬼，不是去相亲啊……” “不对，是我脑抽了才对！” “借车就应该找虎哥啊！他手里有的是机车……” “吴大少车库里都是什么车？” “找他借车，他能不误会吗？” 这个逼，装大了…… …… 一个小时后。 傅鸿图客客气气的领着一大票男男女女离开套房。 留下还沉浸在一声声“靓仔”、“帅哥”、“可以出道”当中不可自拔的杨戈，对着镜子里那张帅得跟古校长有一拼的脸怀疑人生：自己以前，是不是过得太糙了…… 平心而论，杨戈本身就很帅。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他姐杨弋生得倾国倾城，没道理到他这儿就基因突变成骷髅岛靓仔。 只是现实的毒打，让他根本就没心思，也没时间和金钱去捯饬自己。 这回经专业团队这么一捯饬……连杨戈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好一会儿，杨戈才重重的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面红耳赤对着镜子里那张帅气的脸怒斥道：“长得帅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 他调过脸走出卫生间，脱掉身上的白T恤将内甲套在自己身上，再回过头去找自己的衣服。 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先在京宝上买的那些几十块一件的衬衫、牛仔裤，都已经被刚才那票男男女女带走了。 给他留下了十套各式各样的西装。 每一套西装，都有搭配好的领带、领结、皮鞋，手表、墨镜、胸针、钮扣…… 杨戈顿时就傻眼了。 “这回，就是想做普通人都做不了了……” 第二十七章 鬼打墙 红绿灯下，十几台机车先聊着等待绿灯放行。 “大哥，吃烟……” 雷虎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兄递过来的已经点燃的烟，嫌弃的叫骂道：“妈的，谁稀罕吃你的口水！” 他嘴上叫骂着，但手底下还是很诚实的接过烟，取下头盔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头。 他把香烟喂进嘴里狠狠的嘬了一口。 浓郁的烟雾喷出，就像是着火了一样。 正正经经的华子，愣是被他抽出了旱烟枪的气势！ “妈的！” 雷虎抽了几口香烟，突然气愤的一巴掌拍在了机车的龙头上，低声骂道：“那条死鬼到底跑哪儿去了，都他妈找了他三天了，还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他身侧的弟兄正要应声，就见一个道人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冲了上来，举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一下子顶到了大哥的脑门儿上。 “别动，把机车给我！” 又急又怒的咆哮声，登时就把周围所有的机车骑士都给惊呆了！ 抢、抢、抢……车？ 还抢到咱们爷们头上了？ 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下一秒，所有机车骑士齐齐回过神来，就要有所动作。 “都别动！” 雷虎高喝声，制止了众多机车骑士。 冷冰冰的金属触感告诉他，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械……是真的！ 他是武者！ 还是一名实力不弱的武者！ 但实力再不弱，脑袋也不是刀枪不入的！ 这不是重点。 重点他想不通这个菜鸟到底是哪儿钻出来的？ 夏国对枪械的管控，一直是呈高压态势。 用刀砍了人，警察叔叔可能只会记住你。 但要是你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弄了一把枪，还开枪打伤了人……那么恭喜你，中头彩了，全城的警察叔叔就算是不吃不喝也一定会咬死你！ 这一点，大灾变后也没有任何改变。 毕竟，枪械只能杀人，杀不了妖魔鬼怪。 学西方国家对民众开放枪械的合法使用权，除了让社会治安更加崩坏之外，起不到任何正面的效果。 所以在连大多数奋战在抗击妖魔鬼怪一线的修行者都弄不到一把枪械防身的情况下，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菜鸟突然拎着一把枪冲出来，抢一辆摩托车……就跟阴沟里蹦出条大白鲨一样稀罕！ 讲道理，你就算是要干一票大的，也该冲着银行或者金店去啊！ 在街上抢一台摩托车算什么事儿？ “兄弟，手里的家伙拿稳了，可别走了火儿，不就是车吗？你骑走就行了！” 雷虎很是镇定的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观察身旁这个菜鸟。 他发现，这个菜鸟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明显是处于疯狂的边缘了，而且明明枪械顶在自己的头顶上，这个菜鸟的目光却不住的往前方的夜空张望！ 雷虎顺着他的目光往那片夜空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 “别废话，下车！” 杨戈这会真的都已经快疯了，连周围这些骑士不对劲儿都没发现，哪还有心思跟这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光头大汉瞎白话。 要不是这颗光头太亮，他说不定就抢其他骑士了。 值得一提的是，曼殊沙华的弹仓，是空的。 雷虎没有再开口，左手撑着油箱微微一用力，干脆利落的跳到了另一边。 杨戈也没有再跟他废话，抓着枪跨坐到机车上，打着火儿，狠狠的一拧油门，机车登时就轰鸣着冲了出去：“大哥对不住，回头您自己报警找车！” 抢车全过程，不到一分钟。 那灰衣鬼物还未走远！ 来得及！ …… 一众机车骑士一脸懵逼的看着扬长而去的劫匪，个个都被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从何吐起。 “啪！” 雷虎一巴掌甩在了身侧骑士的后脑勺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说话的档口，他已经迈开大长腿，跨坐到了这名骑士的后座上。 众骑士这才如梦初醒。 有骑士弯腰从踏脚板上拔出一把窄刃长刀，狞笑道：“对，追上去，砍死他！” 雷虎叼着烟回过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把刀收起来，别吓坏了小朋友！” “好了，大哥！” 那骑士还刀入鞘，扭身从机车的尾箱里取出一面旗杆可以收缩的黑色旗子，拉开了插进机车尾部的卡槽里。 其余骑士见状，也纷纷从自己机车尾箱里取出一面黑色旗子，插到机车尾部。 “哥几个，走着！” “呜呼……” 嚣张跋扈的鬼喊鬼叫声中，十数重机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一杆杆黑色旗子展开，就见到旗面上用狂野的白色字体写着两行字：众安市以西，飞车党第一！ …… 杨戈听到后方轰鸣的机车声了。 但他这会儿哪有功夫理会他们。 他将机车挂到五档，油门拧到底，凭借着对这片区域的熟悉，饶最近的路，死死的辍在那灰衣鬼物的后边。 十几分钟之后。 杨戈追逐着灰衣鬼物，来到了一片废弃烂尾楼。 隔着老远，他就望见天空之中，又出现其他的鬼物影子。 有的鬼物穿着一身寿衣，面颊惨白得像是刮了几层腻子。 有的鬼物披头散发，衣裳破破烂烂的，形如乞丐。 还有一个鬼物身上的衣袍红得像是流动得血液一样，周身还散发着仿佛血焰一样炽烈气息…… 这些鬼物手中都如那灰衣鬼物一般，拎着一道虚幻的人影，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涌向那一片烂尾楼。 “这尼玛的是闯进鬼窝了啊！” 杨戈看得是头皮发炸。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他听到的却全是自己的鼓点般激烈的心跳声。 手心也湿腻腻的，几乎抓不住车把。 但他没有松开油门，反倒狠狠的一咬牙，再次将油门拧到了底，直直的朝着那一片烂尾楼的入口处冲过去。 他是头铁。 头不铁也干不出朝自己脑袋上来一枪这种事儿。 但这个时候，如果能怂的话，他绝对立马一脚刹车，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的！ 往自己脑袋上来那一枪，那是赌。 赌自己能赢的赌。 现在冲进那片烂尾楼，这是送。 送人头的送…… 只可惜，现在，不能怂啊！ 现在要是怂了，得后悔一辈子！ 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算了……送就送吧！” 机车咆哮着，冲进了烂尾楼…… 第二十八章 圣母婊 新纪元10年，西部战区，众安市，深秋。 出租房昏黄的吊灯下，杨戈沉默的看着一旁调试摄影机的青年男子，眼神有些黯淡。 青年男子约摸二十七八，油头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双排扣白色手工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英气逼人，看起来，像极了电视上那些出席名流晚宴的名门贵公子，还是晚宴主角的那种。 与他相比，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廉价白衬衫也皱巴巴的杨戈，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咸鱼，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loser”的气息。 “终于调试好了。” 青年男子坐到杨戈对面，笑道：“你姐姐的遗嘱，你已经看完了吧？” 杨戈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条桌上：“看完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走程序了。” 青年男子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杨戈，我代表基金会，前来执行你姐姐杨弋的遗嘱，你有任意选择的权力，也有放弃选择的权力，如果你对我作为遗嘱执行人有异议，也可以放弃这次遗产继承仪式，向基金会提出更换执行人申请，对于你的权力，你是否清楚、明白？” 杨戈沉默了几秒，终于轻轻点头：“清楚，明白。” 青年男子颔首，再次说道：“对于我作为你姐姐杨弋的遗产执行人，你是否有异议？” 杨戈：“没有异议。” 青年男子眼神温和了几分，嘴角挑了挑，似乎是想笑，但又恪于眼前的肃穆场景，强行忍住了：“你姐姐留下的遗嘱，你已经看过了吧？” 杨戈沉默着点头。 青年男子见状，打开随身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檀木匣子摆在面前，不紧不慢的打开同时转向杨戈，一齐推到他的身前。 “那现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了。” 两只檀木匣子内部衬都着黑色的天鹅绒，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其中的物品反射着炫目的气息。 左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张支票。 一张用华贵的水晶制作而成的票夹，装裱起来的现金支票。 但炫目的并不是的晶莹的水晶，而是支票上那一串长长的“0”……那是一个很多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很难拥有的天文数字。 无论是在大灾变前。 还在是大灾变后。 右边的檀木匣子里，存放的是一把轮转手枪。 一把枪管比成年男子手掌还长，通体黑得反光，周身缠绕着暗金色神秘花纹雕刻的华丽左轮手枪。 但比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更炫目的，是镶嵌在天鹅绒内的那三枚同样雕刻着神秘花纹，反射着金子般光芒的黄橙橙子弹。 杨戈扫了一眼支票，目光在支票右下角上那两个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都好似刀剑的签名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杨弋！ 尔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左轮手枪上。 青年男子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微凝，不动声色的笑道：“这把枪，你应该认识吧？” 杨戈抿了抿唇角，点头道：“我姐的配枪……曼殊沙华。” 青年男子仔细的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那么……你的选择是？” 杨戈凝视了左轮手枪许久，终于做出了动作……他掏出了一颗烟喂进嘴里，在取出打火机想要将烟点燃。 他的手有些抖。 打了好几次火儿，才终于将烟点燃。 香烟的火星在昏黄的灯光下红的发亮。 一口浓烟吐出，笼罩着杨戈的面容，似醉似醒。 “赵哥，你尝过平凡的滋味儿吗？” 他问道。 青年男子名叫赵宇，杨戈以前就见过他很多次……有时是在网络上，有时是在他姐姐杨弋身后。 “平凡吗？” 赵宇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几秒，不确定的点头道：“应该是尝过吧……” “呵呵……” 杨戈笑了笑，叼着烟身躯后倾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 “老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而有的人，无论多么努力，到死都看不到罗马的影子……” “其实我特别羡慕赵哥你这样的人。” “家境好。” “长得还帅！” “人生不需要太努力，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就你楼下那台车……” “我不吃不喝挣上一整年，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像你们这样的富二代，不需要多努力，就能拥有很多姑娘的青春，而像我这样的人，却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拥有一个你们曾经拥有过的姑娘……” “好多次加完班回家，坐在公交车，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我都会忍不住诧异，原来我这么努力的生活，竟然是为了做一个普通人。” “我不怨恨什么。” “谁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都是自己或者自己的祖辈努力一分一厘的攒出来的，赚出来的。” “只是老天爷为什么要不公平到连习武的资质，都分出三六九等？” “我和我姐姐一同上的武术训练营。” “她不到一个月，就打出了气爆。” “而我，至今都还没练出气感。”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条一眼就能看到头儿的道路。” “做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工作。” “娶一个我没那么爱她，她也没那么爱我的姑娘。” “紧巴巴的攒钱买房，供房，送儿女上学，再给儿女买房，给儿女供房……” “可能到我死的那天，儿孙还只能为难的跪在我的病床前，告诉我：‘爸，您安心去，我，我还得去加班儿’……” “这样的日子，我只要想想就觉得特别恐惧！” “我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说到这里，杨戈将嘴里的烟蒂取下来，重重的按灭在烟灰缸来，伸手去抓枪。 就在这时，赵宇一把按住了杨戈抓枪的手。 杨戈抬起头看向他。 赵宇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小杨……嗨，小弟，处于公正的角度，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我与你姐姐是战友、是朋友，有些话，我必须要说给你听！” “你姐姐这些年，为什么没有过多的照顾你，原因你应该也知道。” “眼下这时局，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窜，到处都得我们拿命去搏……武者的生活，远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光鲜。” “五千万是不多，但你得相信你姐姐，这的确已经是你能安全拥有的最大数目了。” “拿着这五千万，换一台好车，买个大点的房子，再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朋友，安安乐乐的过完这一生，难道不好吗？” “而你的武道资质，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儿，就算你赌赢了，拿到了你姐姐存放在基金会的资源配给，也很难闯出什么名堂。” “至于你刚才所说的，我也都理解。” “但其实生活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不够成功，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只要肯努力，寒门也能出贵子……” “你一定要慎重考虑，这一枪开下去，是死是活可是谁都不知道。” “俗话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 “可要是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说得很认真，表情也很是真挚。 毕竟，作为杨弋生前的队友、战友，无论杨戈选择什么，剩下的归他。 显然，这五千万的支票，远不及杨弋留在基金会的遗产对他有吸引力。 为此，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一切皆有可能？” 杨戈怪异的笑了笑：“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 赵宇手很沉，像是铁钳一样压着轮转手枪。 但他还是坚定的推开了他的手，拿起了这把名为曼殊沙华的左轮手枪，一颗一颗的将三枚黄橙橙的子弹填进弹仓。 这把华丽的左轮手枪，弹仓可以容纳六发子弹。 三枚子弹填进去，发射的几率，正好是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场关于勇气的豪赌！ 赌输了！ 一了百了！ 赌赢了！ 或许能够拥有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勇气…… 很重要！ 特别是对于一位武者而言！ “赵哥，说来你不信，我有预感，这一把，我不会输！” 赵宇叹息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杨戈抬起轮转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将要下压的刹那间，他忽然又问道：“赵哥，我姐……真的死了吗？” 赵宇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收到战区的讣告了吗？” 杨戈：“我是收到了，但我不相信，我姐那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赵宇：“没人信，但卫星监测不到她的生命波动，她存放在基金会里的心血命牌，也破碎了，人……肯定是没了。” 杨戈的眼神有些黯淡，旋即又强笑道：“我这枪开下去，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赵宇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已经布置了一个小玩意儿，就算是在这里来几发RPG，外边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那就好。” 杨弋慢慢的闭起双眼，轻声道：“敬这该死的平凡！” 言罢，他重重的扣下了扳机。 同一时间，赵宇的脚轻轻的扫过摄像机的脚架，将镜头偏离了杨戈。 “砰。” 枪响了。 子弹从杨戈右边太阳穴射入，再左边太阳穴穿出，带出了一大蓬血液，和一些豆腐似的的胶装物体。 他的身体，也被子弹的强大动能推动着，侧翻在地。 殷红似墨的鲜血，迅速没过他身下的肮脏地面。 赵宇看了看杨戈的尸体，伸手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燃支票，扔到杨戈的尸体上，慢慢烧成灰烬。 “你的预感，可不怎么准呢。” 他低低的呢喃道，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挑，有些冷，又有些嘲讽。 好一阵儿后。 他才起身走到摄像机后一番操作后取出内存卡，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开门离去。 “杨弋？杨戈？呵！” 第二十九章 金戈铁马入梦来 丁猛和王威一前一后进入电梯。 电梯下沉。 丁猛忽然开口：“老三，你的年假好像还留着吧？” 王威斜着眼看他：“嗯，还攒着……干嘛？” 丁猛神色如常的说：“上一次团建，你几位嫂嫂不是说想去哪儿烧烧香吗？众安市附近也没什么灵验的寺庙道观，干脆你打个报告，领着你嫂子们去茅山去烧烧香，正好你也有两年没回去过。” “呵呵……” 王威冷笑：“我就知道，你们这几个老家伙肯定有事儿瞒着我，搁以前，你不会这么多嘴，就算是要说，也不会说得这么狠……怎么？要出事儿了，想支我走啊？” 丁猛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王威“嘁”了一声：“唬我啊？你当小三爷吓大的？你知不知道我茅山有多少师兄弟？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十万茅山弟子赶来，一人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丁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老三，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威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还不是你们教的好！” …… 杨戈放下《三阳劲》功法，心头说不出的震撼。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少见多怪的缘故，反正他现在对创造这部功法的人，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天才和疯子的集合体啊！ 不是天才。 不可能想得出将道家概念中“生人肩上三把阳火”，与武者的血气，以及强练手足明阳、少阳经练出的阳刚内劲，三种阳刚力量，结合在一起，创造出这么一门三位一体、至刚至阳，练到极致甚至可以“极阳生火”的三阳劲！ 这需要多广博的知识储备，和多深的武道感悟，才能在如此精密的人体中，寻找出这么一条险路！ 不是疯子。 不可能想得出这种完全不考虑下三阶武士是否能承受得住如此霸道的功法，只追求内劲的极致攻击力的疯狂功法！ 如果说下三阶武士的肉身是一只每天只能产一枚鸡蛋的老母鸡，那么这部功法就是一头一顿就能吃好几只老母鸡的猛虎！ 鸡蛋不够，只能丹药来凑，要是丹药也供不上，那饿极的猛虎就只能吃老母鸡了！ 这世道到底已经崩坏到什么程度了，才能把武修们逼成这副顾头不顾腚的德行？ 杨戈苦笑的挠头：“别说你们练《焚天真功》的活不过四十岁，就练这玩意的，我都不信有几个能活过四十岁的！” 他敢断定，雷虎和丁猛修炼的那门《焚焰真功》，必然就是《三阳劲》的武英阶驳接功法！ 也即是说，雷虎和丁猛都练过这门三阳劲！ 只不过…… 昨天大家还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找乐子。 今天你们就要我练这种不成功，就成仁的偏激法门。 这来得也太陡了点吧？ 完全没给人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啊。 杨戈挠头。 再挠头。 使劲儿挠头。 头皮都快挠破了！ 目光在《三阳劲》功法和蕴阳丹之间徘徊。 再徘徊。 使劲儿徘徊。 眼睛都快看花了！ 心头又是迟疑，又是忧虑，还有点淡淡的抗拒！ 过了好一阵，他才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老子连轮盘赌都不怕，还能被你一门偏激功法给吓住了？” 他硬着头皮再次拿起《三阳劲》功法，将第一重的心法口诀和行功路线图牢记于心。 然后打开一盒蕴阳丹，摸出一口，眼睛一闭，丢进嘴里脖子一抻就吞了下去！ “齐活！” 他就地盘膝坐下，默默的静下心感知功法上所述的“静笃生阳”……说人话，就是等待蕴养丹的药力冒出来。 七八分钟后。 杨戈终于感知到小腹部位，升起一丝丝火烧火燎的热意。 有些难受。 很像滚烫的汤圆吃到肚里子，那种烧心的感觉。 不过这也在《三阳劲》功法附件的记载之内。 杨戈稳住心神，准备默默的承受这股霸道的药力。 下一秒。 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突然从他丹田之中电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漫过那股刚刚升起的热意，热意登时就熄灭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从一只蛤蟆面前飞过，蛤蟆弹出舌头，一口把苍蝇给香了…… 杨戈睁开双眼，双眼一片茫然。 什，什么情况？ …… 杨戈在房间内转了好几圈，头疼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根烟：“从头捋捋、从头捋捋……” “自从拿到姐姐的……遗产，我丹田里就多了一团黑色的能量。” “还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能量！” “嗯，鬼物是阴气的凝聚体，这应该就是能直接用肉眼看到鬼物的原因。” “还可以打爆低阶鬼物。” “对了，打死鬼物，好像还可以吞噬鬼物的阴气，壮大自身的内劲！” “难不成是阴阳相济？” “不对，如果是阴阳相济的话，那应该是壮大蕴阳丹的药力才对，怎么会把蕴阳丹的药力给弄灭了？” “还有这个能量……是冷的！” “黑色，冷的……” 杨戈低着头，凝视着自己丹田中的黑色能量，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这是某种鬼物宝贝？”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他姐姐不但是神武境强者，还是基金会五星大执事，她能接触到的层次何等之高，弄到某种鬼物宝贝，也不值得稀奇。 再仔细想想这件宝物需要“死而复生”才能继承，而且还没有实体等等特性…… 杨戈越来越觉得，姐姐留给自己的，就是某种鬼物宝物！ 想到死而复生，杨戈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起身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打开背包将曼殊沙华取出，放到茶几上，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枪身。 接着，他努力用意念，调动盘踞在他丹田中的黑色能量，涌向他的手指头。 在他死而复生之后，他不是没有复盘过那场诡异的遗产继承仪式。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姐姐留给的他的遗产，看似只有两种，但实质上其实有三种。 第一种，五千万的现金支票。 第二种，她存放在基金会的众多武道资源。 第三种，就是自己丹田内的这团黑色能量。 不！ 以他对自家亲姐姐的了解，实质上应该也只有两种！ 第一种，那五千万的现金支票。 第二种，自己丹田中的这团黑色能量！ 至于她留在基金会的那些武道资源，应该只是摆在明面儿上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而已，压根就没想过给他。 在杨戈的记忆中，杨弋从小就特别的聪明、骄傲，有强迫症、而且控制欲强到爆表！ 无论任何事，她要做就一定会做到极致，而且无法容忍任何超出她预料之外的意外发生。 更变态的是，但凡是她想做的事，她往往都能做到！ 他，从小就是她手里的玩具。 她起床，他就必须得起床。 她睡觉，他就必须得睡觉。 她说去哪儿，他就必须跟着去哪儿。 她说他要穿裙子，他就必须得穿裙子…… 敢违背她的意愿，她就趁着爸妈不在揍他，揍完还一点把柄都不会留给他向爸妈告状！ 他能怎么办？ 有这么个姐姐，他一度都很绝望啊！ 打也打不赢，跑还跑不过…… 以杨戈对她的了解，这把遗嘱中明确交代了要交给他的曼殊沙华，一定早就被她动了手脚。 若是曼殊沙华落在别手里，它或许只是一把比较精美的轮转手枪。 但只要到了他手里，哪怕弹仓里只有一颗子弹，只要他扣动扳机，枪就一定会响！ 所以在外人看来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的轮盘赌，对他而言，其实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而杨弋留给他的真正遗产，也不是在别处，而是一直都存放在这把枪里！ 只有他死了，才能顺利的拿到枪里的东西，再度复活…… 这些想法，是有些无厘头，逻辑上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可杨戈从小被杨弋坑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真相！ 证据么…… 杨戈努力了半天，盘踞在他丹田内的黑色能量大爷们，总算是给了他面子，慢吞吞的分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么一丝丝，按照他的意志，通过他按在曼殊沙华上的手指，流入了这把枪里。 下一秒，曼殊沙华的枪身上突然荡开一波淡淡的涟漪状黑光，眨眼间就漫过宽敞的套房客厅。 客厅内的所有绿植，都在刹那间枯萎…… 杨戈凝视着茶几上枯萎的绿萝盆栽，一个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那张长了几颗青春痘的清丽脸庞。 她眯着眼睛、挑着唇角，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头顶上长了一对儿尖尖角的小恶魔：“老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我就知道，什么好好吃饭，好好活着……都是骗人的！” 他神情黯淡的收回手指，低声的喃喃自语道：“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女，没有一丝丝改变啊！” …… “呼……” 杨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眼眶里的雾气给憋了回去，目光再一次落在茶几上的《三阳劲》功法上：“猛哥还真是个乌鸦嘴，虎哥的功勋怕是真要浪费了……” 老话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武英境的雷虎，用功勋换来的老虎。 能打得过神武境的杨弋，不惜坑死弟弟弄来的老虎？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杨戈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些发愁。 片刻后，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茶几上的枯萎绿萝，脑海中忽然就灵光一闪，一拍脑门失声道：“三阳劲练不成，我可以练三阴劲啊！” “内功心法是现成的，行功路线图也是现成的！” “它观想太阳，我就观想太阴！” “它走手足明阳经、少阳经，我就走手足太阴经、少阴经！” “它以内血气为基，我就以黑色能量为基！” “它以生人阳火为阴，我就直接熄灭身上的阳火，以阴火为引……嗯，这个不难，网路上有的是防止三把火熄灭的帖子，反其道而行之就行了！” “它以蕴阳丹为外援，我就以鬼物阴气为外援，这年月，鬼物总比丹药好弄吧？” “有搞头啊！” 杨戈越思量，眼睛越亮！ 创造一门内功，本身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谨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凝结数代人的心血，甚至是“以身试法”的人体试验。 越强大的内功，涉及到的武学原理就越深奥，牵涉到经脉、穴位也就越多，难度系数自然就越大！ 但现在杨戈要做的，并不是创造，只是依样画葫芦，把一部完整的内功直接反转！ “试一试吧，试一试又不会怀孕！” 杨戈按捺住心头的蠢蠢欲动，努力让自己更慎勇一点：“如果不行，收回内劲就是了，只是行功一两遍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毛病！” 练功练岔劈了，是有走火热魔的风险。 但那都是练得很精深了出岔子，才会导致走火热魔。 任何功法，浅尝辄止都不会出现太大毛病…… 当然，那些敢用内劲真气去冲击死穴的蠢货除外！ 蠢成那个地步，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主意一定，杨戈摸出手机，在网路上查找“如何防止人体三把火熄灭”的各种教程。 托了满地妖魔鬼怪的福，网路上这种教程多如牛毛，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道家高人实名发帖，给沙雕网友解惑。 杨戈从中总结出了七八个“如何让人体的三把火快速熄灭”教程之后，立马付诸实践。 他找来浴巾，裹住自己的额头，对着镜子左右频频回头，一边回头一边双手拍击双肩。 等到确定镜中自己额头和双肩再无半点金光之后，他回头房中，就地盘膝坐下，摆出五心朝元的打坐姿势。 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到“嘭”的一声轻微气爆。 杨戈双手的掌心之中，喷出两团惨白的火焰。 三阳劲以血气为基，阳属内劲为辅，生人阳火为引，合三阳一体，凝三阳内劲，练至极处，可“阳极生火”！ 而杨戈以黑色能量为基，阴属内劲为辅，灭阳火生阴火为，合三阴一体，凝三阴内劲……初学乍练，便“阴极生焰”！ 第三十章 灿烂烟火 丁猛和王威一前一后进入电梯。 电梯下沉。 丁猛忽然开口：“老三，你的年假好像还留着吧？” 王威斜着眼看他：“嗯，还攒着……干嘛？” 丁猛神色如常的说：“上一次团建，你几位嫂嫂不是说想去哪儿烧烧香吗？众安市附近也没什么灵验的寺庙道观，干脆你打个报告，领着你嫂子们去茅山去烧烧香，正好你也有两年没回去过。” “呵呵……” 王威冷笑：“我就知道，你们这几个老家伙肯定有事儿瞒着我，搁以前，你不会这么多嘴，就算是要说，也不会说得这么狠……怎么？要出事儿了，想支我走啊？” 丁猛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王威“嘁”了一声：“唬我啊？你当小三爷吓大的？你知不知道我茅山有多少师兄弟？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十万茅山弟子赶来，一人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丁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老三，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威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还不是你们教的好！” …… 杨戈放下《三阳劲》功法，心头说不出的震撼。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少见多怪的缘故，反正他现在对创造这部功法的人，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天才和疯子的集合体啊！ 不是天才。 不可能想得出将道家概念中“生人肩上三把阳火”，与武者的血气，以及强练手足明阳、少阳经练出的阳刚内劲，三种阳刚力量，结合在一起，创造出这么一门三位一体、至刚至阳，练到极致甚至可以“极阳生火”的三阳劲！ 这需要多广博的知识储备，和多深的武道感悟，才能在如此精密的人体中，寻找出这么一条险路！ 不是疯子。 不可能想得出这种完全不考虑下三阶武士是否能承受得住如此霸道的功法，只追求内劲的极致攻击力的疯狂功法！ 如果说下三阶武士的肉身是一只每天只能产一枚鸡蛋的老母鸡，那么这部功法就是一头一顿就能吃好几只老母鸡的猛虎！ 鸡蛋不够，只能丹药来凑，要是丹药也供不上，那饿极的猛虎就只能吃老母鸡了！ 这世道到底已经崩坏到什么程度了，才能把武修们逼成这副顾头不顾腚的德行？ 杨戈苦笑的挠头：“别说你们练《焚天真功》的活不过四十岁，就练这玩意的，我都不信有几个能活过四十岁的！” 他敢断定，雷虎和丁猛修炼的那门《焚焰真功》，必然就是《三阳劲》的武英阶驳接功法！ 也即是说，雷虎和丁猛都练过这门三阳劲！ 只不过…… 昨天大家还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找乐子。 今天你们就要我练这种不成功，就成仁的偏激法门。 这来得也太陡了点吧？ 完全没给人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啊。 杨戈挠头。 再挠头。 使劲儿挠头。 头皮都快挠破了！ 目光在《三阳劲》功法和蕴阳丹之间徘徊。 再徘徊。 使劲儿徘徊。 眼睛都快看花了！ 心头又是迟疑，又是忧虑，还有点淡淡的抗拒！ 过了好一阵，他才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老子连轮盘赌都不怕，还能被你一门偏激功法给吓住了？” 他硬着头皮再次拿起《三阳劲》功法，将第一重的心法口诀和行功路线图牢记于心。 然后打开一盒蕴阳丹，摸出一口，眼睛一闭，丢进嘴里脖子一抻就吞了下去！ “齐活！” 他就地盘膝坐下，默默的静下心感知功法上所述的“静笃生阳”……说人话，就是等待蕴养丹的药力冒出来。 七八分钟后。 杨戈终于感知到小腹部位，升起一丝丝火烧火燎的热意。 有些难受。 很像滚烫的汤圆吃到肚里子，那种烧心的感觉。 不过这也在《三阳劲》功法附件的记载之内。 杨戈稳住心神，准备默默的承受这股霸道的药力。 下一秒。 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突然从他丹田之中电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漫过那股刚刚升起的热意，热意登时就熄灭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从一只蛤蟆面前飞过，蛤蟆弹出舌头，一口把苍蝇给香了…… 杨戈睁开双眼，双眼一片茫然。 什，什么情况？ …… 杨戈在房间内转了好几圈，头疼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根烟：“从头捋捋、从头捋捋……” “自从拿到姐姐的……遗产，我丹田里就多了一团黑色的能量。” “还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能量！” “嗯，鬼物是阴气的凝聚体，这应该就是能直接用肉眼看到鬼物的原因。” “还可以打爆低阶鬼物。” “对了，打死鬼物，好像还可以吞噬鬼物的阴气，壮大自身的内劲！” “难不成是阴阳相济？” “不对，如果是阴阳相济的话，那应该是壮大蕴阳丹的药力才对，怎么会把蕴阳丹的药力给弄灭了？” “还有这个能量……是冷的！” “黑色，冷的……” 杨戈低着头，凝视着自己丹田中的黑色能量，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这是某种鬼物宝贝？”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他姐姐不但是神武境强者，还是基金会五星大执事，她能接触到的层次何等之高，弄到某种鬼物宝贝，也不值得稀奇。 再仔细想想这件宝物需要“死而复生”才能继承，而且还没有实体等等特性…… 杨戈越来越觉得，姐姐留给自己的，就是某种鬼物宝物！ 想到死而复生，杨戈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起身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打开背包将曼殊沙华取出，放到茶几上，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枪身。 接着，他努力用意念，调动盘踞在他丹田中的黑色能量，涌向他的手指头。 在他死而复生之后，他不是没有复盘过那场诡异的遗产继承仪式。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姐姐留给的他的遗产，看似只有两种，但实质上其实有三种。 第一种，五千万的现金支票。 第二种，她存放在基金会的众多武道资源。 第三种，就是自己丹田内的这团黑色能量。 不！ 以他对自家亲姐姐的了解，实质上应该也只有两种！ 第一种，那五千万的现金支票。 第二种，自己丹田中的这团黑色能量！ 至于她留在基金会的那些武道资源，应该只是摆在明面儿上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而已，压根就没想过给他。 在杨戈的记忆中，杨弋从小就特别的聪明、骄傲，有强迫症、而且控制欲强到爆表！ 无论任何事，她要做就一定会做到极致，而且无法容忍任何超出她预料之外的意外发生。 更变态的是，但凡是她想做的事，她往往都能做到！ 他，从小就是她手里的玩具。 她起床，他就必须得起床。 她睡觉，他就必须得睡觉。 她说去哪儿，他就必须跟着去哪儿。 她说他要穿裙子，他就必须得穿裙子…… 敢违背她的意愿，她就趁着爸妈不在揍他，揍完还一点把柄都不会留给他向爸妈告状！ 他能怎么办？ 有这么个姐姐，他一度都很绝望啊！ 打也打不赢，跑还跑不过…… 以杨戈对她的了解，这把遗嘱中明确交代了要交给他的曼殊沙华，一定早就被她动了手脚。 若是曼殊沙华落在别手里，它或许只是一把比较精美的轮转手枪。 但只要到了他手里，哪怕弹仓里只有一颗子弹，只要他扣动扳机，枪就一定会响！ 所以在外人看来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的轮盘赌，对他而言，其实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而杨弋留给他的真正遗产，也不是在别处，而是一直都存放在这把枪里！ 只有他死了，才能顺利的拿到枪里的东西，再度复活…… 这些想法，是有些无厘头，逻辑上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可杨戈从小被杨弋坑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真相！ 证据么…… 杨戈努力了半天，盘踞在他丹田内的黑色能量大爷们，总算是给了他面子，慢吞吞的分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么一丝丝，按照他的意志，通过他按在曼殊沙华上的手指，流入了这把枪里。 下一秒，曼殊沙华的枪身上突然荡开一波淡淡的涟漪状黑光，眨眼间就漫过宽敞的套房客厅。 客厅内的所有绿植，都在刹那间枯萎…… 杨戈凝视着茶几上枯萎的绿萝盆栽，一个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那张长了几颗青春痘的清丽脸庞。 她眯着眼睛、挑着唇角，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头顶上长了一对儿尖尖角的小恶魔：“老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我就知道，什么好好吃饭，好好活着……都是骗人的！” 他神情黯淡的收回手指，低声的喃喃自语道：“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女，没有一丝丝改变啊！” …… “呼……” 杨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眼眶里的雾气给憋了回去，目光再一次落在茶几上的《三阳劲》功法上：“猛哥还真是个乌鸦嘴，虎哥的功勋怕是真要浪费了……” 老话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武英境的雷虎，用功勋换来的老虎。 能打得过神武境的杨弋，不惜坑死弟弟弄来的老虎？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杨戈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些发愁。 片刻后，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茶几上的枯萎绿萝，脑海中忽然就灵光一闪，一拍脑门失声道：“三阳劲练不成，我可以练三阴劲啊！” “内功心法是现成的，行功路线图也是现成的！” “它观想太阳，我就观想太阴！” “它走手足明阳经、少阳经，我就走手足太阴经、少阴经！” “它以内血气为基，我就以黑色能量为基！” “它以生人阳火为阴，我就直接熄灭身上的阳火，以阴火为引……嗯，这个不难，网路上有的是防止三把火熄灭的帖子，反其道而行之就行了！” “它以蕴阳丹为外援，我就以鬼物阴气为外援，这年月，鬼物总比丹药好弄吧？” “有搞头啊！” 杨戈越思量，眼睛越亮！ 创造一门内功，本身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谨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凝结数代人的心血，甚至是“以身试法”的人体试验。 越强大的内功，涉及到的武学原理就越深奥，牵涉到经脉、穴位也就越多，难度系数自然就越大！ 但现在杨戈要做的，并不是创造，只是依样画葫芦，把一部完整的内功直接反转！ “试一试吧，试一试又不会怀孕！” 杨戈按捺住心头的蠢蠢欲动，努力让自己更慎勇一点：“如果不行，收回内劲就是了，只是行功一两遍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毛病！” 练功练岔劈了，是有走火热魔的风险。 但那都是练得很精深了出岔子，才会导致走火热魔。 任何功法，浅尝辄止都不会出现太大毛病…… 当然，那些敢用内劲真气去冲击死穴的蠢货除外！ 蠢成那个地步，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主意一定，杨戈摸出手机，在网路上查找“如何防止人体三把火熄灭”的各种教程。 托了满地妖魔鬼怪的福，网路上这种教程多如牛毛，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道家高人实名发帖，给沙雕网友解惑。 杨戈从中总结出了七八个“如何让人体的三把火快速熄灭”教程之后，立马付诸实践。 他找来浴巾，裹住自己的额头，对着镜子左右频频回头，一边回头一边双手拍击双肩。 等到确定镜中自己额头和双肩再无半点金光之后，他回头房中，就地盘膝坐下，摆出五心朝元的打坐姿势。 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到“嘭”的一声轻微气爆。 杨戈双手的掌心之中，喷出两团惨白的火焰。 三阳劲以血气为基，阳属内劲为辅，生人阳火为引，合三阳一体，凝三阳内劲，练至极处，可“阳极生火”！ 而杨戈以黑色能量为基，阴属内劲为辅，灭阳火生阴火为，合三阴一体，凝三阴内劲……初学乍练，便“阴极生焰”！ 第三十一章 请不要醒来 杨戈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搜查二科五条组，除去官二代黄英豪那条组暂停任务之外，其余的四条组都还在继续执行任务。 每组人在追踪到目标鬼物后，都会先让杨戈来看一看目标鬼物的实力，都担心再遇上一头扮猪吃老虎的厉鬼。 毕竟官二代他们的前车之鉴，还在医院里。 不过事实还是证明，官二代他们那天的确是出门没看黄历。 眼下的鬼物虽然多。 但厉鬼级的鬼物毕竟还是少数。 像那头明明有着厉鬼级实力却装成猛鬼的慎勇红袍厉鬼，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短短两天内，杨戈就奔赴了二十多处现场，“鉴定”了二十多头鬼物，最强的也只是猛鬼，鬼气还远不及当初在别墅烂尾楼里见到的那头猛鬼。 不过短短两天内，搜查二科就追踪到了二十多头害人的鬼物，这个数据也高得有些吓人了！ 要知道，众安市可是西部战区的核心城市，周遭都是有军方把守的！ 据王家安说，这个数据比以往他们一个月的任务量都还要多！ 这种变化，令丁猛和王家安这样的老搜查员都感到极为不安。 这两天里杨戈见了他们俩好几次，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阴郁了。 再加上，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屡次遇到军绿色运兵车…… 他心头那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他有想过去找雷虎了解了解眼下的局势。 但想了想，又算了。 他小小一个一级武士。 就算弄清楚眼下的局势，又能有什么用？ 珍惜眼前“鬼”，才是最重要的！ …… “吼……” 身高丈二、青面獠牙，一身斑驳古代士卒铠的猛鬼仰天咆哮，浑身鬼气暴增，手中长矛好似一条巨蟒般冲天而起，“铛”的一声狠狠抽打在了丁猛手中的战刀上。 丁猛倒飞了出去。 与挺枪冲上来的杨戈错身而过！ “着！” 杨戈抓住猛鬼手中长矛上扬，中门打开的破绽，强忍着打得面颊生疼的暴烈阴风，一枪送出。 点钢枪好似毒蛇吐信般闪电般的刺出，枪头上一点冷光，好似枪芒般闪闪发亮。 “噗哧。” 点钢枪精准的刺进猛鬼的咽喉，杨戈见状，手中枪杆一抖，刺进猛鬼咽喉的枪头“轰”的一声爆出一蓬阴火。 那厉鬼惨嚎了一声，魁梧的身躯登时化作滚滚阴焰。 澎湃的阴气顺着点钢枪，尽数涌入杨戈的体内。 杨戈深深的吸一口，压制住体内沸腾的三阴劲，拔出点钢枪随手挽了个强化轻轻一柱，枪尾便稳稳当当的插入了水泥地面中。 在场的众人见状，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以啊老弟！” 带队的吴大少收刀入鞘，甩着生疼的手臂凑上来，拍了拍杨戈的肩膀说道：“以前还以为你是混进狼群的哈士奇，现在才发现你娃竟然头狼灭！” 他刚才也提着刀冲上来给丁猛打过助攻，结果被恶鬼一矛给抽飞了出去，疼得他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早就瞅你不像好人，那会心里肯定琢磨着要怎么给我这个新人来个下马威吧？” 杨戈调侃了他一句，熟练的从他风衣的内袋里摸出一把拇指粗的手工雪茄，给在场的众人一人扔了一根儿过去。 然后自己捏住一根儿，并指在头尾一抹，就轻而易举的削掉了两头，点燃了美美的吸了一口…… “是有这个打算来着！” 吴大少摸出一个精致的防风打火机，“叮”的一声打开，潇洒的烘烤雪茄茄身：“还好没来得及实施，要不然你肯定得打我闷棍！” 杨戈看了看他手里那个浮雕着精致天使翅膀的精致打火机，再看了看自己手里这个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一把就把他手里的打火机给夺过来，放进自己的裤袋里，动作那叫一个顺畅。 “那可是‘都彭’2021天使限量版，绝版货，有钱都买不到的！” 吴大少疼惜得看着杨戈的裤袋，蠢蠢欲动的想要夺回来。 杨戈连忙捂住口袋，警惕的退了一步：“什么‘都彭’，什么限量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大少见状，认命的叹了一口：“我就知道，好东西就不能在你个土贼面前露……得，这玩意有配套的专用汽油和零件，回头我拿给你！” “嘿嘿！” 杨戈不要脸的笑道：“谢谢老板！” “行了，别扯淡了！” 丁猛叼着粗大的雪茄，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六点了，大少，你们组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么？” 吴大少：“已经完事儿了！” 丁猛点头：“那你们抓紧时间休整休整，明天的活计估计更多？羊子，我们走，老秦他们还在等我们！” 杨戈点点头，拔起点钢枪，跟着丁猛的脚步往外走。 吴大少连忙追上来：“炮哥，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什么叫明儿的活计更多？上边这是真不拿我们当人了么？” 丁猛停下脚步，沉默了几秒，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撑着吧，等这一阵儿熬过去了……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说完，他就扛起佩刀，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杨戈看了看丁猛的背影，想不定的一胳膊搂过吴大少，低声道：“你不是快要破镜了吗？干脆去兑换一颗灵武丹，闭关突破得了，要是缺功勋，我可以先转给你一些！” 吴大少没好气儿的一把拍开他的爪子：“看不起谁呢？我吴成要灵武丹，还用得着求局里？” 杨戈一撇嘴，“那你就撑着吧……有问题，打电话”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追上丁猛。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他们是不愿做逃兵…… …… “嘭。” 杨戈拉上大G的车门，启动车子。 坐在副驾驶的丁猛，将手机放到中控台的手机支架上，上边有新位置的导航。 杨戈扫了一眼，一脚油门下去，大G就窜了出去。 “羊子，你身上的问题，不小啊！” 丁猛突然说道。 杨戈愣了愣，偏过脸看了他一眼：“什么问题？我距离武英境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啊！” 丁猛眼角抽了抽，无语的说：“我说的是你的枪法……你不觉得你的枪法，精进得太快了吗？前天看你使枪，还跟使烧火棍一样，这才多久，你都快能用枪绣花儿了吧？” 杨戈的变化，王家安和吴成他们都以为先前是杨戈在藏拙。 毕竟算上在雷虎家的那次团建，他们也拢共才见过杨戈两次。 但丁猛可是都全程的看在眼里。 杨戈抿了抿唇角。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的那些枪法是哪儿来的，反正自从那天做完梦之后，他只要一拿起点钢枪，脑海里就会涌出无数枪法套路。 而且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自然。 如今他再拿起点钢枪时，就感觉点钢枪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对，如臂指使！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杨戈不确定的说道。 “如果你这一手枪法，是你自己勤学苦练来的，那肯定是好事。” 丁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你凭良心说，你学过枪法吗？拿过枪架吗？听过枪劲吗？老话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你摸枪才多久，枪法造诣都快赶得上那些习枪十几年的枪术高手了……样子，命运的每一份馈赠，其实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杨戈听在心里，忽然笑道：“猛哥你不说你以前是操社会的吗？就你这一嘴的顺口溜，可不像是操社会的啊，倒有些像是考研的。” 丁猛笑了笑：“活到老，学到老嘛。” 杨戈专注的开车，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说道：“猛哥，我记得先前你拿《三阳劲》和蕴养丹给我时，曾说过，我辈武修，勇猛精进、只争朝夕，说能活下来，才有以后……这样看来，我这一手枪法，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吧？” 丁猛：“我是告诉过你，只有活下来，才有以后。” “但这些话，是对庸才说的，对你，我应该告诉，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杨戈“哈哈”一笑：“这么说来，猛哥你也觉得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 丁猛：“你不是天才，你是怪才！” 杨戈只是笑，心里却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练了十年易筋经，都无法凝练内劲，成为武士的自己。 隐患吗？ 就算有。 就有吧。 假如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那请不要醒来。 让我，一直做下去…… “您已到达目的地，目的地在您的右侧。” 音响里传来导航提示。 杨戈停好车，拿上点钢枪就要下车。 就在这时候，丁猛突然又说道：“你快要冲击武英境了吧？需不需要武灵丹和《焚天真功》？我先用我的功勋兑换给你。” “焚天真功？” 杨戈愣了愣，“那可你是全部的功勋，借给我，你自己怎么办？不过啦？” 相处这么久，他当然知道丁猛有多少功勋。 《焚天真功》的兑换标准，他也了解过。 丁猛摸出两根烟，递给杨戈一根，自己点上一根：“你有用你就先用着，等我要用的时候，再说……” 如果挺不过眼前这一劫，功勋再多，也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第三十二章 战前动员 一下车，杨戈就察觉到体内三阴劲又跟吃错药了一样活跃起来。 他一抬头，就见到前方公园中心处，一道粗大的灰色光柱巍峨耸立于天地间。 他猛吸了一口香烟，一把拉住身侧提着连鞘长刀往里走的丁猛，沉声道：“别进去了，给老秦他们打电话，让他们都出来吧！” 丁猛也在皱眉，他虽然看不到那道磅礴的阴气柱，但强悍的血气更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很压抑，很不舒服。 他偏过脸，对杨戈说道：“有问题？” 杨戈抬头，仰望那道恢宏的阴气柱，神色很是阴郁的缓缓道：“如果南斗任务系统没有抽风，我们估计很快就会收到局里的通知。” 丁猛不再问了。 他没有阴阳眼，他不知道杨戈看到了什么。 但杨戈不会害他们。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能够确定，杨戈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摸出电话，给老秦他们打电话。 杨戈又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丁猛刚挂断电话。 他们手腕上佩戴的南斗任务腕表，就传来震动感。 杨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是中控室的王家安在连络他们。 “喂，丁大炮、羊子、老秦，你们听得见吗？” 杨戈：“狗哥，听得见，我和猛哥在一起，老秦他们正在过来的路上！” 王家安：“赶紧离开那里，那里是一处刚刚才爆发的阴泉！” 阴泉吗？ 杨戈再一次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道接天连地的恢弘乌光柱，心道这个名字到是贴切。 自从福星小区那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靠近过这些乌光柱。 鬼大爷，现在可还跟着他呐…… “猛哥刚刚已经给老秦他们打过电话了，等他们出来了我们就撤！” 杨戈回道。 王家安：“那好，你们回局里吧，8点钟局里要开个大会，老大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杨戈：“大哥出院了吗？怎么没让我们去接？” 王家安：“嗨，糙老爷们有什么好接的，他回一院就跟回自己家一样，那里上到副院长下到实习小护士，全认识他这个钉子户……好了，回来再吹，挂了啊！” 杨戈放下手腕，扭头看向旁边抽烟的丁猛：“都听到了？” 丁猛点头：“都听到了……看这个架势，是要做战前动员了，呵，这事儿可是咱郭局的强项！” 他笑得有些嘲讽。 杨戈瞧着他脸上赤果果的嘲讽之意，有点感兴趣，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背后议论领导，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丁猛这种老人能议论。 不代表他这种萌新也能议论。 不一会儿，三条手提黑布包的魁梧壮汉就小跑着从公园里出来了。 杨戈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而就听到丁猛说道：“先回局里再说！” 三人应了一声，各自骑上重机车。 杨戈与丁猛也回道黑色大G上，驱车跟在三台机车后边，往城西泰安分局行去。 …… 一路上。 丁猛一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脸色阴郁得像是能拧得出水来。 令杨戈有心询问一下，他方才说的“战前动员”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黑色的大G在马路上飞奔，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行经一处十字路口，三台重机车和黑色大G都停下来，等待绿灯放行。 等待中，杨戈眼角的余光习惯性的扫了一眼中央后视镜，表情忽然一僵，旋即便装作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来那样，轻轻一拍额头说道：“看我这记性……猛哥，我突然想起点事儿来，得现在赶过去办一下，你先和老秦他们一起回局里吧，我办完事就赶回去。” 丁猛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很急吗？” 杨戈点头：“有点急。” 丁猛没再问，解开安全带拉开车们：“注意开车，赶不及就不用去局里了，反正也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后边我把会议纪要发一份给你就行了！” 杨戈愣了愣：“第一次参加局里的大会就缺席……不合适吧？” 丁猛：“我说合适就合适！” 说完，他就“嘭”的一声甩上了车门，隔着车窗玻璃朝杨戈摆了摆手，转身向前方的老秦他们走去。 杨戈无奈，只能拉上右转向灯，操控着大G往右转。 右转的同时，他从中央后视镜里看到三台重机车，轰鸣着冲过十字路口。 他靠边停车，摸出一根烟点上。 “好了大爷，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他吐着烟说道。 声音有些抖。 下一秒，一道黝黑的身影，徐徐出现在副驾驶位上，高高的发冠，都已经顶到车顶了。 他静静的看着杨戈，黝黑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浓郁的檀香味儿，迅速在车内弥漫开来。 杨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摸摸的撇了一眼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老鬼额头上的那个字。 那个字看着有点陌生……好像是敕封的敕？ 杨戈心头寻思着，然后这个字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这个老鬼。 也对，毕竟都已经“相处”了三四天了，就算是鬼，也成“熟鬼”了…… 他放下车窗，将烟头扔出去，熟练的挂好档位、放下手刹，双手落到方向盘上，笑道：“得嘞，您要去哪儿，我送您吧！” 就刚才等红绿灯那会儿，这老鬼突然显形，冲着杨戈指了指副驾驶位上的丁猛，再指了指车外，摆明了是要让丁猛下车，摆明了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杨戈说，就是要杨戈送他去哪儿。 现在丁猛已经下车了，他老人家却还是不开腔，就只能是要杨戈送他去什么地方了……总不能是杨戈的时候到了，为了一刀砍死杨戈，才故意支开丁猛的吧？ 以他老人家斩杀厉鬼都只要一刀的实力，如果真想要杀他杨戈，犯得着这么麻烦吗？ 黝黑的老鬼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一只指甲黑得发亮的古铜大手，指了指车辆前方。 杨戈一抬头，就见到上方的指示牌上，标注“烈士陵园3KM”的字样。 “这么晚了，您老去烈士陵园干嘛？” 他莫名其妙的问道。 黝黑的老鬼再一次偏过脸，面无表情的静静看他。 杨戈举起双手：“得，我不问了还不成么？您说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 众安市第九人民医院，住院部。 张靖又坐在病床上看书，而且看得依然是一本能让许多年轻人望而退步的大部头。 刚刚收拾完晚餐的碗碟的余菁菁，坐到床边轻轻的给他按摩大腿。 一道粗大的阴泉，在九院不远处爆开，接天连地。 余菁菁没抬头，但手中按摩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反倒是张靖抬起头，望了望窗外。 “呼……”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微微苦笑道：“天下之大，难道连一张安静的书桌都放不下吗？” “大王……我们回家吧，妾给您一张安静的书桌。” 余菁菁停下手头按摩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张靖，很认真的说道。 张靖合上手里的大部头，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轻声说道：“这几天，我从书里悟出了一个道理。” 余菁菁莞尔一笑，就像一只依恋主人的猫咪那样用自己的面颊轻轻蹭了蹭他宽大的手掌：“您以前，最厌恶的事可就是看书，亚父每次叮嘱您多看看书，您那白眼，都翻得跟哈士奇一样。” 提及往事，张靖似也有些忍俊不禁，他轻笑道：“这或许就是府君请我轮回转世的用以……以前的我，哪能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一本书。” 余菁菁微微点头：“妾也更喜欢现在的您呢。” 张靖佯装微怒的模样：“岂敢藐视孤王耶？来啊，拖下去乱棍打死，尸首挂于宫门之外曝晒九日，令飞鸟啄食！” 余菁菁也装出慌乱的模样，双手并与额下，轻扣在病床上：“大王饶命……” 他二人自顾自的说着话，病房内的病友与看护家属，却丝毫不以为奇，就好像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看不到他们异于常人的动作。 打闹完了。 张靖再一次打开手里的大部头，准备继续看书。 余菁菁轻轻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儿的说：“大王，您还没告诉妾，您从书里悟到什么道理呢。” 张靖悠然的翻动书页，头也不抬的说：“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余菁菁歪着头想了想，闷闷的说道：“大王，妾没有上过学……” 张靖“噗哧”的笑出了声。 余菁菁微恼的偏过脸：“您嫌弃妾……” 张靖抚了抚她的小脑袋：“‘一啄一饮，皆有定数’的意思是说，这贼老天让我母亲在西部战区长大，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说道这里，他忽然又笑了笑。 咬牙切齿的那种笑。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昔年我进入六道轮回之前，与护送我的判官说好了，家世不论，孤只要生在下相，那判官也满口答应。” 余菁菁疑惑的看他：“那为何您会在此？妾也以为您会回下相，回到人间后在下相找了您三年……” 张靖不咸不淡的“呵”了一声：“我母确是下相人氏，但我父却是双庆人氏，我尚未足月，我母便携我来此定居，二十年未曾回归下相……我若说一句，此乃巧合，你可会信？” 余菁菁干脆利落的摇头：“妾不信！” 张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手中书籍上，淡淡的呢喃道：“我也不信！” 余菁菁迟疑了几秒，忽然又小声道：“大王，您说您会在此，会不会是因为……哥哥？” 张靖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便风轻云淡的说道：“或许有他的原因，但决计不全是，即便他与我一样，都是应劫之人，也定然是我为主，他为辅！” 余菁菁毫不怀疑的一点头。 天上地下，谁人能以他为配？ 谁都不配！ 第三十三章 物是人非 黯淡的灯光，照不亮烈士陵园里的一个个墓碑。 时不时几只乌鸦拍动翅膀钻入苍翠的柏树，突兀的“簌簌”之声，更为本就寂静阴森的陵园平添了积分惊悚之意。 但杨戈身处其中，却一点心惊胆战的感觉都没有，反倒莫名的有种安全感。 是人，就会对鬼神之事心生恐惧。 但凡是总有例外。 比如自家先祖的坟茔。 再比如这些……在一百多年前那个国破山河在的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保家卫国的先烈坟茔！ 他拿着烟一条华子，一盒一盒的拆开了，每个坟头儿点上一根……说是应景也罢，说是装样也好。 反正来都来了，不给先烈们敬点什么，就跟空着手上亲戚家串门一样，总觉得不合适。 再扭头看那边的鬼大爷。 就见他慢悠悠的在一排排墓碑当中徘徊。 哪怕隔得远，杨戈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从他的脚步中，看得出他很迷茫…… “迷茫？” 杨戈寻思着：“难不成他生前，就是这些烈士中的一员？” 百年老鬼？ 他寻思着，习惯性的扬起手里的烟盒往外倒，才发现，手里这包华子也空了，再看看整条里，也没了。 说起来，黑色大G上的香烟、汽油，乃至应急的衣物等等常用物资，都是吴大少派人在定期的补充。 吴大少为人是跳脱了点，但对朋友，真是没得说！ 而且还不是那种拿钱砸人的土豪做法。 而是那种真为朋友考虑，润物细无声的做法。 如果不是心特别细的人，甚至都很难发现他都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就好比现在。 杨戈如果不是发现烟没了，他都记不起来自己已经很久都没买过烟了。 反正在他的记忆里，无论什么时候，他只要打开大G的手扶箱里，里边就一定没开封的华子。 杨戈扔了烟盒，四下作揖：“大爷们，孙子准备不足、招待不周，大爷们将就着对付两口，等改天孙子得空了，再多买几条烟过来，孝敬各位大爷。” 喊这些先烈一声大爷，他觉得一点都不吃亏。 行完礼，他起身走向那边还在徘徊的鬼大爷。 “大爷，您找到您想找的人没有。” 他走到鬼大爷身旁，问道。 鬼大爷按着腰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转身向着陵园外走去。 就见他一步落下，身形便一个闪烁。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十几米开外。 杨戈见状，连忙追上去：“大爷，您倒是等等我呀！” …… 当杨戈跳上驾驶室的时候，鬼大爷已经板板正正的坐在副驾驶上了。 杨戈系好安全带，问道：“大爷，您没事了吧？我回局里开会了哟？” 鬼大爷的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再次抬起古铜色的大手，指向西方。 杨戈顺着他的手臂看一眼，就见百家灯火渐渐零落。 嚯。 都快出城了吗？ 杨戈迟疑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南斗智能腕表……8：10。 大会8点开始。 现在赶回去也已经迟了。 “得，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他麻利的打火、挂挡，放手刹、一甩方向盘，一气呵成。 黑色的大G，静静的驶入黑暗当中。 …… 众安市西城区泰安分局。 回字形的宽敞会议室内，城西分局九个搜查科，近两百号搜查员齐聚一堂。 每一位搜查员的面前，都放着烟灰缸。 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此起彼伏，会议室的烟雾浓郁得跟着火了一样。 但比打火机的声音更密集的，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每一位搜查换，都皱着眉头，神色阴郁的翻动着手里的文件复印稿。 满面油光、西装松松垮垮的郭局，坐在会议室正中心，手里也夹着一根香烟使劲的吞云吐雾。 只看外表，他与会议室里这些搜查员，没有任何区别。 “好了，总局下发的文件，大家都看完了吧？还有什么问题，赶紧提出来，我们三言两语解决了散会！” 郭局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言简意赅的说道。 脸上还贴着创口贴，满身药味儿的雷虎，就坐在他的左侧。 他抱着两条强壮的臂膀，目光至始至终都定格在身前条桌上的文件上，那一行猩红得刺眼“‘焚玉’特大作战行动纲要”字眼，令他的眼前不住浮现十年前的那一场浩劫。 “郭局！” 台下一名身穿皮夹克，满脸疲惫的搜查员站起身来，郑重的说道：“身为泰安搜查员，为保平民百姓，抛头颅、洒热血都没得说，但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去保护老百姓，谁来保护我们的妻儿老小？” “对，我们保护老百姓，谁来保护我们的妻儿老小？” “对，我们可以死，但总不能让我们冚家铲吧？” “……” 台上的郭局皱着眉头，用力的拍了拍桌面，“好了，听我说！”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郭局肃穆道：“诸位的家眷，总局早有安排，明日，就会有西部军区将士到诸位家中，将诸位的家眷全部接到武装部暂住，我的家眷，也会被一道接过去。” “诸君，此战若胜，国光酒店我与诸君共饮庆功酒，此战若败，黄泉路上我与诸君并肩而行！” 他起身，挥舞拳头高呼道：“人在城在，人不在城亦在，誓与众安共存亡！” 台下众多搜查员齐齐起身，面色赤红的高呼道：“誓与众安共存亡！” 在众多站立的搜查员中，依然坐在椅子上的雷虎，格外的扎眼。 他吊着死鱼眼，看着台上面色激动的郭局，冷冷的笑：“不愧是你……” 高呼完毕，郭局正色道：“即刻起，所有搜查员，刀不离身、表不离手，警报长鸣之刻，便是我等奔赴前线之时……若有临阵脱逃者，家规处置，严惩不贷！” …… 散会后，搜查二科的一众搜查员，神色凝重的往搜查二科的办公室走去。 “雷科长！” 一道低沉的呼喊声，令人群中的雷虎脚步一滞。 他没有回头，径直拍了拍身侧的丁猛和王家安等人的肩头，示意他们先回办公室。 而后，他转过身，目光冷冽的注视着迎面走来的郭局。 “什么事？” 他问道。 郭巨走到他身前两尺处，站定，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你搜查二科应到二十一人，实到十九人……王威与杨戈呢？” 雷虎“呵呵”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郭局肃穆道：“我没闲工夫跟你扯淡，我问你，王威和杨戈呢？” 雷虎转身就走：“我是搜查二科的科长，有什么家法，冲我来，我接着！” 郭局沉默了几秒，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老虎，他们不是女人、不是孩子，他们是修行者、是战士，你还想护他们护到什么时候？” 雷虎脚步一滞，偏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你以为，谁都是你吗？他们叫我一声大哥，我在一天，就护他们一天！” 他回头，继续往前走。 恍惚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嚣张的身影，嵌在无边无沿的鬼影当中，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你们叫我一声大哥，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身影破碎。 他的面前，只有倒映着白炽灯的冷冰冰长廊。 郭局目送他的身影一直走到长廊的转角处，忽然高声喊道：“老虎，欠他们的，我会还的！” …… 黑色大G沿着出城的沥青路走了十多公里后，转国道又走了七八公里的样子。 接着再转一条草都三尺高的废弃乡村公路又走了五六公里的样子。 最后路实在是烂得大G这种性能优越的越野车都走不了了。 杨戈只能下车，打起手电筒跟在鬼大爷身后，沿着狭窄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 他越走心里越发虚，总觉得这破地方，是个挖坑埋人的好地方。 可都已经走到这儿了，不继续跟下去，他又有些不甘心。 他的好奇心，已经被鬼大爷在烈士陵园里拉满了。 “只希望，别是好奇心害死猫吧？” 他嘀咕着回头看去，众安市繁华的百家灯火还遥遥在望。 看样子，虽然开车跑了这么大一阵，但弯弯拐拐的其实并没有离众安市多远。 他心下稍安，回过头继续跟着鬼大爷往山上走。 “叮叮叮……” 没走多远，杨戈手腕上的南斗智能腕表就响了，他没多想，顺手接通：“喂，狗哥。” 但从智能腕表里传出的，却是雷虎的声音：“羊子，你怎么跑到永乐山上去了？” “永乐山？” 杨戈“卧槽”了一声：“我在永乐山吗？” 永乐山他知道，众安市周围的一处抗战景点，以前他和张靖还来过。 但这周围，怎么看也不像是永乐山呀…… 难不成，是永乐山背面。 “你自己跑到哪儿去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 中控室那边的雷虎无语的问道。 “呵呵，来这边办点事儿，还真没注意到这是哪儿。” 杨戈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大哥，您找我啥事儿？” 雷虎语气如常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南斗任务系统要重启，你的智能腕表会被下线，怕你有事儿联系不上局里着急，嗯，你把智能腕表摘了吧，有事儿直接给我或丁大炮打电话……哦，对了，听丁大炮说，你这几天一直给兄弟们当救火队员，好几天都没休息过，现在我已经出院了，给你两天假，自己好好休息休息，有事我们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不待杨戈回应，他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通讯。 杨戈看着熄灭的腕表屏幕，皱着眉头寻思道：“这是要出大事儿了，想支开我吗？” 这并不难猜。 毕竟雷虎的借口，也并不高明。 南斗任务系统重启，和摘不摘腕表有什么关系？ 再说，眼下刚入夜，正是局里的搜查员们执行任务的高峰期，现在重启系统，那不是拿分局一两百号搜查员的性命开玩笑吗？ 思索间，杨戈一晃手电筒，发现鬼大爷已经走远了，慌忙按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赶了上去。 不多时，一人一鬼就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碎石场。 聊几句。 新书的成绩，很惨淡，连试水推的PK都没能晋级。 风云的心态是无比复杂的……在网文大海里浮浮沉沉这么多年，终于觉得有点起色了，没想到，又扑了。 关于新书呢，风云其实是有些话想说的。 风云自进入行以来，一直写的就是仙侠、玄幻类古风背景下的书。 也不知道是古风写得太多，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 风云越来越Get不到古风的美感。 这个问题在大佬后期，就有些明显。 可能就像大佬完本时，风云写过的那样：曾梦想仗剑走天涯，今只盼再晚也能回家。 然后就有了这本《苍天当死》。 也许是因为风云第一次写这种现代都市背景下的书，所以前期总有种抓不住重点的感觉。 前期的节奏，风云自己也觉得很乱。 什么都想抓，却又什么都没抓住，导致前期的性，没有风云预想中的好。 这是风云自己的问题，风云不甩锅。 不过现在风云差不多已经理清了后续情节的思路。 别的不敢保证。 但风云敢说，这本书的人物和情节，一定不会比《从大佬到武林盟主》差，甚至，某些地方会比大佬更优秀！ 这是一个入行十年的老作者，对老爷们的承诺！ 只是眼下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差到风云的编辑惊鸿大人，都在为风云感到忧虑。 差到书友群里的老爷们，都在劝风云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基。 但风云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这本书。 也舍不得这本书里的人物…… 他们从无到有。 从一个念头，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角色。 风云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他们也都活在风云的脑海里。 实在不忍，就这样让他们沉入无穷无尽的断头文当中。 而且写书写了十年，风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力和精力都不远远不如上升期的萌新作者们了。 书，是写一本，少一本。 还有，这么多老爷的追投。 风云实在是无颜让大家血本无归。 所以尽管风云知道前路可能会艰辛。 但风云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也请老爷们给风云一个机会。 多多支持风云一下。 让风云能够把这本书好好写完。 还是那句老话。 请给风云一百万字的篇幅，风云还老爷们一个热血激昂的世界！ ——小楼听风云，拜上！ PS：上一章被屏蔽了，申请解禁失败，必须得两天后才能再做尝试，老爷们可以通过别的途径。 第三十五章 十万青年十万军 “大爷，您这么多弟兄，后边准备怎么办？” 杨戈看了一眼还在怔怔的眺望众安市的鬼大爷们，有些忧虑的低声问道。 放任这些鬼大爷继续在这片荒山野岭内存在，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不是只能勉强维持自身存在的幽魂！ 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散发着接近猛鬼级的强悍波动！ 他们这还是刚刚苏醒…… 给他们点时间，他们全都冲上厉鬼级，杨戈都不会有半点意外。 毕竟，他们可都是从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走过来的…… 如果说鬼物存在的依仗，就是他们的执念。 那这些鬼大爷们心头崇高而伟大的理念，绝对不是那些被生活所击倒的孤魂野鬼们能比的。 他们那代人，材料和现代人不一样。 杨戈也出自内心的相信他们，不会伤害他们的同胞。 但鬼大爷多了，难保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再引发什么不好的连锁反应。 可就是他不作为的泰安搜查员的过失了。 他不怕担责。 他只是真不愿意这些曾经守护这片土地的鬼大爷们，和现在守护这片土地的泰安局、军区，发生任何冲突。 无论伤了那一方，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大哥跟我说过，现在各个寺庙和道观，都有建立往生塔，您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请我大哥出面去联系一下，给您和大爷们找个容身之处，有那些和尚道士供奉，总比在这荒山野岭待着强吧？” 杨戈给出了他认为靠谱的解决之法。 “往生塔？” 鬼大爷微微苦笑道：“地府都出了大问题，还能往哪儿往生啊……弟兄们，小杨戈问你们，愿不愿意搬个家，去寺庙道观作客？” 鸦雀无声。 无人应答。 鬼大爷们依然专注的凝视着那一片百家灯火。 似乎，那就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们……为之奋战了半生的风景。 寂静之中，赵大爷开口了：“搬不搬家倒是小事，这乱石堆俺们住了一百多年，也住腻味了，可问题是……眼下这世道，他太平吗？” 语惊四座。 所有的鬼大爷都齐齐回过头，看向杨戈。 那一道道目光，似乎都在问他：眼下这世道，他太平吗？ 太平吗？ 杨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终还是鬼大爷笑呵呵的开口道：“若是太平，岂还有你我兄弟相逢，重见天日之日？” 鬼大爷们一齐笑出了声。 有些热闹。 又有些漫不经心。 就好像鬼大爷口中的“不太平”，只不过是小事儿尔！ 赵大爷的问题。 本身就不是疑问句。 鬼大爷们不傻。 他们都用这样的模样醒过来了，世间，岂能太平？ 听着他们的笑声。 杨戈急了。 急得想哭：“大爷们，属于你们的战争，一百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子孙不肖，未能守住你们抢回来的山河，请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还人间太平盛世……大爷们，你们该享清福了，不该再上战场！” 鬼大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抚平他焦急而又惭愧的情绪。 “小杨子，你们很努力！” “这些灾难，本就不该是你们该承受的。” “不怪你们。” “我们既然回来了……” 他抬起头，望向自己破衣烂衫的弟兄们：“就让我们……就再护大夏山河一回！” 赵大爷笑呵呵的高呼道：“此身此命有何恤，再护大夏三百岁！” “再护大夏三百岁！” 鬼大爷们面面相觑，嘻嘻哈哈的齐声高呼！ 若能再护大夏一回。 生死？ 小事儿尔！ 他们既已死一回。 那再死一回……又何妨！ 杨戈夹杂在嘻嘻哈哈的高呼声中，忽的泪崩…… 情绪呼啸中，鬼大爷高声大喊道：“二蛋，二蛋你狗日的号呢？没弄丢吧？” “在呢，在呢！” 一个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鬼大爷麻利的从鬼群中钻出来，朝着碎石坡狂奔去：“您叮嘱过俺，人在号在，人不在号也在嘛。” 他化作一道淡淡的暗金光芒，融入碎石坡内。 几秒之后，碎石坡中间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少年鬼大爷拿着一个黑黝黝的物体冲出来，狂喜的高呼道：“俺就说了还在吧，俺死前可是用身子护住了号的，保准没被小鬼子的子弹打坏！” 他一溜烟的冲到鬼大爷面前，珍而重之的双手将黑黝黝的物体交到鬼大爷的手中。 鬼大爷接过黑黝黝的物体，珍而重之的将其双手交到杨戈手中：“知道冲锋号怎么吹吧？” 杨戈愣愣的看了看怀中这只已经氧化成黑色，却一丁点都没变形的小号，点了点头。 鬼大爷：“我们等待你的号声……小子，不用难过，战死沙场本就是我等的最终归宿，老天爷赏脸，我们弟兄才能再护大夏一回！” 他收回手，转身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众安市，低低的呢喃道：“一寸山河，一寸血。” 恍惚的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鬼大门们笑嘻嘻的齐声高呼道：“十万青年十万军！” 此生无悔入大夏，来生愿在种花家！ …… 杨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大G上的。 反正坐到驾驶室内后，他的双手才在颤抖。 壮阔的情绪，在他胸膛中剧烈的翻涌、翻涌，久久未能平复。 作为一个男人。 他从未因位卑而看轻自己。 即便是练了十年易筋经都未能练出内劲，成为正式武士。 即便是卖保险每天被无数客户拒绝，三天两头被主管阴阳怪气的嘲讽。 即便是每个月都得为了千儿八百的房租而忧虑，吃碗小面都舍不得加臊子。 他依然不曾看轻自己。 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坑蒙、四不拐骗，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我为什么要看不起我自己？ 但见识过鬼大爷们粉身碎骨、死亦无悔的崇高理想，伟大坚持。 他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值一提。 过往二十三年的志向，二十三年的简直……简直就是个屁！ 小肚鸡肠。 蝇营狗苟。 前怕狼、后怕虎…… 没有一点男子汉应该有的气魄、格局！ “果然。” 他忽而自嘲的笑道：“三观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打碎重造的！” 他这样自嘲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心头疯狂的滋生着。 过了许久，他才一拍方向盘，启动车子，一甩方向盘朝山下驶去。 一边开车，一边摸出手机，在通讯录找了一圈儿后，拨通了王威的电话。 电话通了。 “喂，羊子。” “喂，三哥，你在哪儿呢？” 王威：“我在家里呢，啥事儿？” 杨戈：“你没在局里吗？刚刚我有点事儿，大哥给我打电话我也听得迷迷糊糊的，就想问问你，局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王威：“你也没有去开会吗？” 杨戈“嗯”了一声：“你也没去吗？” 王威：“对啊，大哥支我来一院看护官二代和老刀了。” 杨戈：“那猛哥呢？也没安排咱俩下一步的工作吗？” 王威：“没有啊，可能是还没顾得上联系咱们吧……” 得，这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杨戈本来还想从他口里打探打探局里大会是个什么情况。 “那行，我来给猛哥打个电话问问。” 王威：“也行，有任务告诉我一声……唔，我还是算了吧，官二代和老刀这边离不开人，我得守着他们俩，你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 杨戈：“那么大个医院，难不成连个看护人员都找不到？再说官二代也不是请不起护工的人吧？” 王威：“不一样，有我在，在更安全一点。” 杨戈皱了皱眉头，一院这样的军医院都不安全了吗？ “行吧，那我自己问猛哥。” 王威：“行，保持联系。” 杨戈挂了电话，顺手就给丁猛挂了一个电话过去。 …… 探照灯一样的悠远白炽灯光照亮了车辆川流不息的巨大军营。 城西泰安分局的两百多名搜查员，围在几条长长的条桌前，有条不紊的将桌上的手雷、手枪等等器械，挂到身上的特质内甲上。 这些器械在制造的过程中，就掺杂了一部分能对妖魔鬼怪造成伤害的材料。 比如手雷里掺杂了朱砂，子弹经高僧大德开过光…… 只不过这些“小玩意”平时管制得非常严格，再加上实战意义在修行者群体内是出了名的差，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很少会有搜查员会去走复杂的流程申请这些累赘。 但现在，显然不是“大多数时候”。 而且，就算这些小玩意不能杀敌，也能保全他们作为一名修行者最后的体面。 搜查二科的众人，也在挑选自己用得着的“小玩意”。 气氛很压抑。 除了此起彼伏的打火机点烟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 手机响了，人群中的丁猛摸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杨戈”两个字跳跃着。 他叹了口气，将身旁的雷虎拉到一旁，把手机给他看：“大哥，羊子。” 雷虎扔了嘴里的烟头，一脚踩熄灭，也叹了一口气：“开免提。” 丁猛“嗯”了一声，接通电话：“喂，羊子！” 杨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猛哥，你们在哪儿呢？我忙完了，过来找你们，说点事儿。” 丁猛看雷虎一眼。 雷虎压低了声音：“在外边执行任务。” 丁猛心领神会：“什么事这么着急，我们在外边执行任务呢，不着急的话，回头再说。” 杨戈：“有点着急，你们都在外边吗？” 雷虎：“别让他去局里。” 丁猛点头：“急也没办法，总局开展的联合任务，老狗都出来了。” 杨戈：“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 丁猛：“没有！” 手机那头的杨戈沉默了几秒，轻叹道：“猛哥，有什么大活动，可不能丢下我，我也是咱搜查二科的人，你们拿我当亲弟弟，我不能拿你们当表哥。” 丁猛“呵”笑出了声：“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我看你顺富二代的东西，挺顺手的啊！” 杨戈苦笑：“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你们去要去送死，留我一人儿看家……这种感觉，糟透了！” 丁猛：“你什么命啊这么好，还我们去送死，留你看家？不应该是你去送死，我们给你背黑锅吗？” 杨戈：“不是最好……行吧，你们忙，我开车呢！” 丁猛：“挂了！” 他挂了电话。 雷虎掏出两根烟，递给他一根。 丁猛掏出打火机给二人点上。 雷虎夹着烟深深的吸一口，扭头看那边还在装备的搜查二科众人，忽然说道：“大炮，怪不怪我留下了羊子和老三，却不给你们留下来的机会？” 丁猛淡淡的“呵”了一声：“说什么鬼话，搜查二科是你的，也是我们的……总得留点种子。” “就像当年，龙哥留下你一样。” 雷虎使劲抿了抿嘴角，重重的叹了一口：“我宁可他们当年带上我……” 丁猛转身，与他一起看着搜查二科的众兄弟：“知道，虽然这些年你嘴上一次都没说过，但我们都知道。” “一个人带着一群人那份，一起活着……太累。” 雷虎：“嗯，太累……” 请个假。 “叮咚……” 门铃声响起。 杨戈放下《三阳劲》功法秘籍，起身去开门。 房门外站立着两位西装革领，胸膛上别着泰安局剑盾徽章的青年人。 他们见了杨戈，竟也没有丝毫陌生的样子，直接一口叫破他的名字：“晚上好，杨戈搜查员，我们是西城泰安分局后勤装备部的科员，奉命送武备前来。” 二人取出证件，向杨戈示意。 杨戈连忙侧开身子，让开房门：“你们好，请进来说！” 二人点头，一人提起一口黑色的特种钢铁箱子，走进套房内。 “嘭。” 二人将两口特种箱子并排放到茶几上，再取出一份文件夹，递给杨戈。 “这是你申请的E级点钢枪与E级内甲，请你检查无误后，签字接收！” 杨戈接过文件夹略略扫视了一眼，点头道：“我直接打开吗？” “是的，只有你的指纹才能打开。” “我的指纹？” 杨戈好奇的问了一句：“局里是从警察局调取我的指纹吗？” 两名装备部科员程式化的回道：“你的疑问恕我们无法回答，这并不在我们的权限范围之内。” 杨戈点点头，心道了一句“不愧是泰安局”，然后便在两位装备部科员的指点下，用自己的拇指打开指纹锁。 两口特种箱子内里都有填充物，一口里边镶嵌着拆分成三截的黑色钢枪，一口里边存放着一间防弹衣样式的黑色内甲。 杨戈先取出三截钢枪，在两名装备部科员的指点下，将其组装成一柄接近两米的黑色钢枪。 这把钢枪份量很是压手，杨戈掂量了两下，估摸着有三四十斤重，很合适他目前使用。 钢枪的枪头，就像是一把短剑，至少也有一尺多长。 整体做了亚光处理，对着灯光都不反光，而且枪声部位，还雕刻有细密的花纹，既使这柄长枪看起来更精致、更美观，又有防滑的实际用途。 杨戈试着瞎几把挥了挥，心头很是满意！ 他将长枪放到一旁，再从另一口箱子里拿出那件防弹衣式的内甲，“这件内甲有什么作用吗？” 一名装备科员给解释道：“E级内甲采用了最前沿的纳米材料，融入了道门符箓，再经佛门开光，除去最基础的防水放火防弹三防功效，还具有缓解两百公斤以下的力量冲击，和抵抗厉鬼级以下鬼物穿刺、附体的功效。” “这两件武备，我部都已给你备案，以后你凭借你的证件，穿戴两件武备出入大部分公共场合，乘坐所有公共交通。” “制造这两件武备的材料很珍贵，请杨搜查员在使用过程中尽量爱惜，以后更换更高级的武备的时候，需要归还这两件武备，若是损毁，除去必须归还武备残骸才能领取新的武备之外，我部还会收取相应功勋。” 杨戈认真的记在心里，点头道：“我没有疑问了。” “请签字接收！” 杨戈客客气气的将两位装备部科员送出套房，回到茶几前扫视两件很难用钱买到的精品装备，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感谢雷虎。 如果不是他将自己拉入泰安局…… 也许自己已经在双庆市上提心吊胆、藏头露尾的生活。 总而言之……真香！ 他正这样想着，门铃声又响了。 他心知肯定是吴大少派人送车子过来，连忙转过身去开门。 门开了。 门外却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只有一个人。 而是一位头发花白，衣着考究的古板老者，领着一大票精干的男男女女。 好几个男女手里，还提着罩着防尘袋的衣物。 杨戈懵了一下，“你们是敲错门了吗？” 古板老者向旁边一伸手，立刻就有人将一个平板电脑送到他的手中，他打开一张照片，对照着杨戈看了看，问道：“请问，您是杨戈，杨先生吗？” 杨戈懵逼的点头：“我是杨戈……” “那就没错了！” 古板老者很有气势的朝房间里一挥手，众多男男女女一拥而入。 杨戈震惊的跟着众多男男女女玩房里走：“请问你们找谁啊！” 他刚转过身，就发现有人在摸自己的肩膀，一回头，却发现是一个女士正拿着皮尺再对着自己的比划。 古板老者走到他的身旁，取出一张平民递给他，杨戈疑惑的接过来扫了一眼，就见上边写着：云河集团亚太商场，总经理：傅鸿图。 运河集团？ 吴大少家的？ “杨先生，我受吴成吴董事所指派，前来给杨先生提供私人形象改造……因为时间太过仓促的原因，无法给杨先生提供定制衣物，只能根据吴董事的描述，先行给杨先生提供一部分成衣，定制衣物三天后会送上，不周之处，还请杨先生见谅！” 古板老者说话的档口，还一脸懵逼杨戈已经被几个青年男女给按到了椅子上，没等他反映过来，一张围布系在他脖子上。 “哗啦。” 一个手提工具箱在他身旁打开，露出里边各式各样的理发工具。 再看其他人。 也都是忙碌着找位置将自己的手提箱打开。 有的手提箱里，装的是各种款式的手表。 有的手提箱里，装的是各种款式的墨镜。 有的手提箱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纽扣、别针…… 各种各样的光芒在套房明亮的灯光下闪烁。 直接把杨戈看得人都傻了。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吴大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借车是想出去杀鬼，不是去相亲啊……” “不对，是我脑抽了才对！” “借车就应该找虎哥啊！他手里有的是机车……” “吴大少车库里都是什么车？” “找他借车，他能不误会吗？” 这个逼，装大了…… …… 一个小时后。 傅鸿图客客气气的领着一大票男男女女离开套房。 留下还沉浸在一声声“靓仔”、“帅哥”、“可以出道”当中不可自拔的杨戈，对着镜子里那张帅得跟古校长有一拼的脸怀疑人生：自己以前，是不是过得太糙了…… 平心而论，杨戈本身就很帅。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他姐杨弋生得倾国倾城，没道理到他这儿就基因突变成骷髅岛靓仔。 只是现实的毒打，让他根本就没心思，也没时间和金钱去捯饬自己。 这回经专业团队这么一捯饬……连杨戈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好一会儿，杨戈才重重的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面红耳赤对着镜子里那张帅气的脸怒斥道：“长得帅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 他调过脸走出卫生间，脱掉身上的白T恤将内甲套在自己身上，再回过头去找自己的衣服。 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先在京宝上买的那些几十块一件的衬衫、牛仔裤，都已经被刚才那票男男女女带走了。 给他留下了十套各式各样的西装。 每一套西装，都有搭配好的领带、领结、皮鞋，手表、墨镜、胸针、钮扣…… 杨戈顿时就傻眼了。 “这回，就是想做普通人都做不了了……” 第三十六章 不聪明 “嘭！” 包裹着杨戈的森白火焰再度暴涨，运转速度本就快得惊人的三阴劲忽的一脚油门，速度再度飙升。 他全神贯注引导三阴劲冲脉，根本没有发现外界的变化，也未曾料到三阴劲还能再飙车，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一股三阴劲蛮横的撕开穴窍，长驱直入。 疼痛感刚刚涌起，就被清凉的舒爽感给驱散了。 就像是被人拿着电击枪给怼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过劲儿了。 旋即，杨戈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冲脉成功。 也就意味着《三阴劲》突破第二重。 《三阴劲》突破第二重。 也就意味着他从三级武士晋升为二级武士！ “就这？” “就这，就突破了？” “就这，就二级武士了？” 这一刻，杨戈没有欣喜若狂。 相反，他心头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虽然。 三级武士是菜鸟。 二级武士也依然是菜鸟。 武道复兴十八年，大夏排名前十的高校附属高中，一级武士都一抓一大把！ 但他为了成为真正的武者，可是练了整整十年的《易筋经》…… 武童到三级武士，十年！ 三级武士到二级武士，四、四、四……天？ 关键是，他现在能提升的这么快，也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努力，他的天资有多高。 而是因为他姐姐留下的……遗物！ 现在越牛逼。 就越能凸显出他以前有多废物！ “这就是天才的人生吗？” “这个世界，果然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啊……” 他在心头低低的叹了一口，旋即就将这股淡淡的蛋疼镇压到心底最深处，全神贯注的继续投入到练功当中！ 就凭三阴劲的这股子冲劲儿！ 今儿一级武士他突破定了！ 耶稣都拦不住！ 他杨戈说的！ 他并不是知道，此刻他身体上燃烧的森白阴火，已经冒出两三层楼那么高！ 他也不知道，无数疯狂的孤魂野鬼前赴后继的投入猎猎森白阴火中，被煅烧成最精纯的阴气，融入他的体内，一面提升他的功力，一边强化着他的肉身。 他更不知道，他在福星小区凭空失踪的信息刚刚已经汇报的城西泰安分局，却因为门岗处那两个看过他证件的民警，既记不清楚他的姓名、也记不清他所属的科室，只记得他的证件“三级武士”的等级，而被城西泰安分局的接线员给打入“不紧急”一类的报警案件中。 此刻，整个众安市修行界，都在为了应对相隔十年重临众安的浩劫而兵荒马乱…… 谁有功夫搭理一个三级菜鸟的死活？ 杨戈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当自己还在福星小区三号楼底楼大厅里，觉得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张一鸣会叫他。 他踏实得很。 …… 众安九院。 张靖坐在病床上，点着一盏台灯认真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口中还时不时和病房中看电视的两个病友搭上两句茬儿。 余菁菁坐在病床边上，很认真的拿着水果刀给苹果削皮，细碎清秀的刘海儿下，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得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明亮大眼睛，比最好的宝石还要闪亮。 那种好似空谷幽兰般稀世独立的美，莫说男人，连同来陪床的女性病人家属，都常常为之失神。 不是所有人都在现实中看到过电影明星。 但再她们想来，那些红透半边天的电影明星，现实中……也不过如此了吧？ 男人在台灯下看书，女人守着男人细致的削苹果。 夜色静谧，时光如水。 明明是双十年华的青年男女身上，却萦绕着一股只有老夫老妻身上才有隽永和岁月静好的气质。 偏生这样的气质在二人身上，没有一点点的违和。 就好像他们真的已经相伴走过无数的岁月…… 余菁菁削好苹果，在葱白的手心里切成四块，用一个小盘子装起来，放到张靖打开的书籍中间。 张靖没抬头，挪了挪书籍，将被小盘子挡住的那一部分文字移到视界中。 “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余菁菁放下水果刀，轻轻的说道。 “嗯？” 张靖终于从书籍上抬起目光，看了一眼余菁菁。 余菁菁淡淡的笑，什么都没有说。 张靖却似已经明白她要去做什么，微微颔首，轻轻的说：“注意安全。” “嗯，等我回来。” 余菁菁拍了拍手里，站起来，微笑着向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点了点头，慢慢走出病房，一步踏出，她的身影便直接从九院消失，而病房内目送她出去的众人，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一名病友，还笑呵呵的开玩笑：“张小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这么晚了你还放心她出去啊，外边很危险啊……” 似是意有所指。 张靖笑了笑，回道：“没什么的，她知道分寸。” 他低下头，再一次将目光投到书本里。 眉眼间，真似半分担忧也无。 病房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这个年轻人。 要是他们能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那还不得上厕所都系裤腰带上？ 难不成，这就是年轻人们所说的海王吗？ …… 福星小区，三号楼上空。 黑色的蕾丝连衣长裙摇曳，余菁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三号楼顶部的避雷针上。 她抬头，看了看好似烽火狼烟一样有气无力的灰色光柱。 再低下头，看了看身下的三号楼，两条秀气的柳叶眉轻蹙，似乎是感到疑惑。 但最终她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只见她捏起秀气的小拳拳，对着身下有气无力的灰色光柱陡然轰出一拳。 三号楼再一次震荡。 本就有气无力的灰色光柱更像是被她这一拳从中截断。 下一秒，余菁菁的身形从避雷针上失去踪影。 …… 昏红黯淡的天幕下，余菁菁的身影从天而降。 浩瀚的威压，山呼海啸般的排开。 霎时间，空气中似乎响起千万道歇斯底里的惨嚎。 千百道乌光，猪突狼奔…… 余菁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无奈的徐徐摇头……这鬼地方，就是再待上一千年，她也还是无法适应啊！ 她低下头，明亮的眸子中亮起猎猎森白火焰的倒影。 只能再请个假了 杨戈说什么都没用，到底还是被王家安给拉进了搜查二科的办公室。 搜查二科的办公室很大，但大多数工位的桌子上都空荡荡的，除了电脑，一点儿私人物品都没有。 倒是休闲区的沙发，都已经快被睡塌了，茶几上又是扑克、又是香烟瓜子鸡爪骨头，还有码了整整一面墙的啤酒白酒红酒洋酒……就差直接摆几张麻将桌了！ 杨戈觉得，就那骗人押金的皮包公司办公室，都比这正规！ 唯有占据办公室北面正面墙壁的高科技电子屏幕，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专业的味道。 王家安拉着杨戈走到电子屏幕上，指着上边那一个个跟老掉牙的QQ头像似的圆形真人头像，说：“这就是我们泰安局的北斗任务系统……北斗你知道吗？北斗主生、南斗主死的那个北斗！” “你看，目前还有三条组才执行任务，官二代那条组，丁大炮那条组……唔，就是你所在的小组，还有大易那条组。” “他们佩戴的定位设备，除了定位功能，还有检测心率，血压等等乱七八糟的指标的功能，对了，有一支浓缩肾上腺素。” “有些鬼物的磁场太强，语音系统可能会出现故障，一旦他们谁的头像冒出红光，就代表谁受了重伤，我们必须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是该下令让他们立即撤退，还是该呼救附近的小组就近支援……还是直接让清道夫去给他们收尸。” “喏，你看，这个就是老大，他正在接近官二代那条组！” “别怕，所有的任务过程都有监控记录，我们搜查员执行任务也有很高的自主权，一切，都先以保住兄弟们的命为前提……就算后边上边要怪罪，老大自然也会找上边掰扯，落不到你我的头上！” 王家安一边操作给杨戈看，一边给他介绍最基本的中控操作流程。 杨戈牢牢的记在心里。 他倒是不担心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只是…… “狗哥，就局里现在这副兵荒马乱的样子，真要出了意外，还能有支援吗？”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办公室，对王家安说道。 “怎么会没有，吴大少和老牛那两条组不还歇着吗？” 王家安接口道，摸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指了指杨戈：“退一万步，就算他们都来不及……你我不是搜查二科的人吗？” 杨戈恍然的点头。 也对，他也是搜查二科的人！ “好了，你先盯着，有突发情况再喊我，我实在是扛不住了……这人哪，一上了岁数就是哪哪都不成了，想当年，我和一帮狐朋狗友泡吧砍传奇，砍上三天三夜都不带打个哈欠的！” 王家安一边说话，一边拢着衣裳往休闲区那边走。 “搁现在，还三天三夜？熬上一宿都感觉像是没了半条老命！”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啊！” 他一头倒在沙发上，熟练的扯过沙发上油腻腻的毛毯盖在身上。 杨戈：“狗哥，还是吃了早餐再睡吧！” 王家安：“放着，等我睡醒了，睡醒了再……呼呼呼……” 一句话还没说利索，低沉的呼噜声就传了出来，不一会儿功夫，就扯得跟打雷一样。 杨戈无语的拉看椅子坐到电子屏幕前，看着雷虎的头像和官二代他们的头像汇合到了一起。 只是他盯着电子屏幕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总不自觉的四下乱瞟。 他这会儿的心态矛盾极了。 既害怕那头不知道躲在哪儿的老鬼，突然窜出来一刀砍死他！ 又担忧那老鬼现在都不出来，等到他一个人儿的时候再跳出来，他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深秋时节，昼短夜长。 到了六点半，天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要亮的意思。 杨哥也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安的感觉……那老鬼再猛，也总不能顶着天光跳出来砍死他吧？ “咳咳……老狗！” 雷虎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从电子屏幕两侧的音响里传出。 杨戈条件反射般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的在操作台上寻找连同语音的按键。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他伸手探出来，在操作台上按下一个绿色的按钮：“我在！” 杨戈一回头，才发现王家安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站在自己身后。 “遇到……麻烦……鬼物……猛鬼级……厉鬼级……被困在……鬼打墙里……我破不开……滚！” 雷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像是打电话信号不好一样。 但他的语气还算平稳，听起来，他暂时还能稳得住局面。 唯有最后一个“滚”字儿，陡然咆哮出声。 就像是一道旱天雷，劈在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厉鬼？” “鬼打墙？” 杨戈心头莫名一紧。 雷虎与他说过鬼物的分级：幽魂，游魂，猛鬼，厉鬼，鬼将，鬼王…… 按照雷虎的说法，见过鬼将和鬼王的人，坟头草都枯荣好几季了。 厉鬼就是雷虎见过的，最强的鬼物！ 按照武士境能处理游魂，武英级能处理猛鬼的逻辑来推算……厉鬼就算还没强到能与神武境匹敌的程度，只怕也和神武境沾边了！ 王家安听到“厉鬼级”两个字儿，面色也是一沉。 他从台下抽出键盘，十根擀面杖似的手指头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带出了一片残影。 杨戈都还没搞明白他这是在敲个什么劲儿的时候，王家安已经重重的敲下回车键。 他再一次按下了绿色的按钮，沉声说道：“老大，我已报告总局，按照应急流程，三十分钟之内应该就会有上三阶的修行者赶到你处……老大，撑住了！” 顿了顿，他又问到：“我还能做点什么……” 说着，他看了杨戈一眼：“羊子也在！” 二人焦急的等待着雷虎的回应。 但屏幕两侧那两个音响却像是发了霉的炮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杨戈与王家安却感觉像是等待了好几个钟头那么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 雷虎的声音终于再一次从音响里传来。 “……别做……等消息！” 通讯中断得更加严重了，雷虎的声音也从平稳的话语，变成了暴戾的怒喝。 下一秒。 操作台响起报警声，电子屏幕上，雷虎的头像旁边，一个头像先变红，再变黑白。 王家安重重的砸回椅子上，头颅低垂，双手抓着座椅扶手，青筋暴起。 杨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又能说点什么。 死一般的沉默。 “所以……” 最后，还是杨戈先开了口：“并没有什么总局支援，对吗？” 王家安陡然站起来。 却被杨戈一把重重的按回了椅子上。 他想挣开杨戈的手。 却只觉得杨戈的手就像是一把大铁钳一样，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抬起头看杨戈，怒目圆睁，两行热泪清晰可见。 “总局有闲着的上三阶修行者，才有支援，你觉得，眼下这个节骨眼，还会有闲着的上三阶修行者吗？” 他一句一顿的说道，热滚滚而下。 原来，男人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我就知道……” 杨戈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华子扔在操作台上，拿出两根喂到嘴里点燃：“你刚刚也说了，我也是搜查二科的人！” 他拿下一根眼，怼到王家安嘴里：“我有阴阳眼，我去，比你去有用……总得留个人帮我们判断判断，是该呼叫救护车，还是该直接呼叫清道夫吧？” “嗯，说到清道夫，环卫局我有个熟人叫秦波，办事儿牢靠，到时候你可以找他！” 他抓起挂在一旁的风衣轻轻一抖，穿到西装外边，转身大步往门外走。 王家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失魂落魄的低声道：“老大，你看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准啊！” …… “嘭。” 杨戈拉上车门，抬眼扫了一眼中央后视镜。 面无表情的黝黑脸庞，果然再一次在他眼中一闪而光。 但刚才还令他提心吊胆的身影。 此刻他再看来，竟有了几分亲切！ 他发动汽车，一拉档杆，神经质的高呼道：“大爷，坐稳喽，我拉您去找大妈！” 他心头寻思着。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总不至于到了你这儿，就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吧？” 他主动揽下支援雷虎他们的任务，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他的阴阳眼……鬼打墙，应该也是一种能量运用吧？ 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于这头老鬼。 他到现在也还是想不明白，这老鬼为什么会跟着他。 但这老鬼迟迟不对他下手，明显是有悖于常理的。 他觉得，这中间肯定是存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也许是还没满足什么条件，也许是鬼大爷看他长得像他那死去多年的孙子心生舔犊之情。 谁知道呢？ 总之您老既然不动手，小子我就先扯您的虎皮用一用。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两鬼混合双打。 反正他哪个都打不过，没差！ 至于值不值……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搜查二科的老大哥们，掏心窝子待他杨戈。 他杨戈，自然也该掏心窝子待他们。 以心换心。 哪还有什么值不值的？ 第三十七章 找到你们了 面对这从见过的宏伟奇观，杨戈本能的点上一根烟压压惊。 或许深夜里的火光太过引人注目，两个带着大檐帽，身穿警服的警察叔叔从大门的岗亭里迎上来，警惕的打量他和停在一旁的黑色大G：“喂，干什么的！” 杨戈惊讶看了看二人身上的警服，的确是真的警服，而不是做得像警服的保安服，心头暗道“这情况，比秦波说得可严重多了啊”。 他没有废话，直接摸出搜查二科的证件递过去：“兄弟，里边怎么样了？” 两名警察检查完他的证件，齐齐向他敬了个礼，双手将他的证件交还给他：“没听到里边有什么动静儿，不过我们一直在大门这边，具体情况我们里边的弟兄才清楚，这么晚了您过来，是为了？” 杨戈收起证件，谎话张口就来：“你们里边还有弟兄吗？嗯，这个案子有可能会交到我们科室手里，我老大叫我先过来摸摸情况……我可以进去吗？” 其中一名警察听言，偏过头捏着挂在肩头上的对讲机说道：“三号楼、三号楼，这里是门岗，有泰安局的兄弟过来了解情况，里边情况如何？” 不多时，对讲机里就传出声音来：“门岗、门岗，这里是三号楼，三号楼暂无异常，暂无异常。” 这名警察松开对讲机，对杨戈点头道：“里边暂无异常，您可以进去……请一切小心。” 他们侧过身子，对杨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了兄弟。” 杨戈很感激的双手与两位警察叔叔握了握手。 别人完全可以直接放他进去，却还是先替他了解一遍里边的情况。 人得知好儿！ 客气完，他抬起头望了一眼那道接天连地的宏伟的灰色光柱，心头多少还是有些迟疑。 但旋即，这点迟疑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个警察叔叔还是普通人，都敢守在这里，自己这个修行者要是连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修行个蛋！ 还不如回去继续福报996！ 他这会这么想。 并不是他头铁。 也不是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只是不想再像以前那么活…… 在他逼着自己强大！ 杨戈弹飞手里的烟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华子，拆开给两位警察叔叔一人敬了一支，自己也再度点上一支。 然后叼着烟将点钢枪组装起来，提枪大步流星朝福田小区内走去。 两位警察叔叔看着他没有半分迟疑，半分胆怯的背影，感叹的对视了一眼：真猛士也！ …… 越往小区内部走，杨戈就感觉到体内的三阴劲越活跃。 连丹田内的黑色能量，都似有几分蠢蠢欲动之感！ 很显然，这座小区内的阴气，已经浓郁到了一个十分变态的程度！ 不过令杨戈有些诧异的是，这么浓郁的阴气，按说应该鬼物满地跑了才对！ 但他一路行来，别说游魂、恶鬼，连幽魂都没有看到一只！ 他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肯定是上头在这里布置做了什么布置……不然也不可能派几个普通警察封锁这里。 普通人的命也是命啊！ 他循着小区内的指路牌，沿着人行道一路向三号楼走去。 抵达三号楼底下的时候，早有一名中年警察在外边迎接。 他见到提枪而来的杨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您好，我是XX街道派出所民警，张一鸣。” 他向杨戈敬了个礼：“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杨戈放下枪，回礼：“谢谢，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我就随便转转……嗯，可能我会以我的方式查探这栋楼的情况，您继续您的工作，不用管我。” 张一鸣点头：“那您忙，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我。” 杨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送张一鸣的回到三号楼底楼大厅内。 他看着张一鸣沉重却坚定的步伐，杨戈忽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这些人以凡人之身，却坚定的站到了平民百姓最前方，直面妖魔鬼怪的警察，也都是真正的英雄！ 换做他……他做不到！ 嗯，那句话说得多好啊。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杨戈站在原地，沉思了几秒，索性提着枪也跟了上去：“张大哥，我就在这边查看，不影响你什么吧？” 张一鸣听言脸色一喜：“不影响、不影响啊！” 他太希望有个人能在这里陪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栋楼里鬼气森森、阴冷刺骨…… 杨戈笑着和他点了点头，随意在明亮的大厅里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将点钢枪横在膝上，慢慢闭上双眼，催动《三阴劲》第一层运转。 他体内本就亢奋无比的三阴劲，经他这么一推动，瞬间就化身撒手没的二哈，吃错药般沿着《三阴劲》一层的行功路线图疯狂运转。 霎时间，浩瀚如大江长河般的阴气，蜂拥而入！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狂奔、狂奔！ 如猛虎出栏！ 如大江决堤！ 那股子“这栋楼的阴气，我三阴劲吃定了，耶稣都留不住”的的疯狂气势，把杨戈这个主人都惊呆了！ 他根本未曾细想过，像《三阴劲》原版《三阳劲》那种偏激到燃烧寿命，搁古代连魔教徒都嫌弃的功法，在进入到一个能量充沛的环境后，会是怎么一个反应！ 正经的武道内功，讲究的是“阴阳调和、龙虎共济”……说人话，就是肉身和内功相辅相成，肉身供养内功，内功反哺肉身，双方达成一个相辅相成、携手共创辉煌的和谐局面。 而新纪元的武道内功，就没那么讲武德了，如果将新时代的内功拟人化，那么他肯定是一个整天叫喊着“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的大肚汉！ 有药力吞药力，药力不够吞血气，血气还不足就**气神……总而言之，就是抽取武道修行者本身所拥有的一切，在最短的时间内不顾一切的让自己壮大！ 古代习武者，可能要用数年，数十年，甚至是数十年才能大成的内功修为，新纪元的武修们，可能一两年就超越了！ 和这种一旦断了武道资源供给，分分钟到能把武修本身给生生吸成人干的霸道功法相比，古代魔教的那些以毒物药力或强行刺激穴窍提升功力的歪门邪道功法，都只能算是弟中弟！ 这就是为什么，雷虎给杨戈换取《三阳劲》的时候，一并将配套的“蕴养丹”也兑换给了他！ 蕴养丹是给他增加功力的！ 也是保证他不会被《三阳劲》给吸出毛病的！ 杨戈以《三阳劲》为模版，用黑色能量为基转换过来的《三阴劲》，在偏激程度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黑色能量不是武者的血气，三阴劲吸不动，只能被动等待杨戈这个主人投食。 现在，三阴劲遇到了吸得动的阴气！ 还是多得仿佛无穷无尽的阴气！ 这就像是一只永远也吃不饱的耗子，掉进了米缸里…… …… 还没等杨戈从三阴劲的疯狂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手足太阴、少阴经脉传来刀割般的剧痛！ 他立刻知道，这是刚刚打通的经脉承受不住如此疯狂的运转！ “轻则经脉受创！” “重则走火入魔啊！” 严重的后果在杨戈的脑海中闪过，他正要不顾一切拽住这头吃错要的二哈时，忽然感到，刚刚涌起的疼痛感竟又潮水般的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将他整个人都浸泡起来的冰冰凉凉舒爽感。 这熟悉的感觉，杨戈都不细想就能断定，肯定是盘踞在他丹田内的黑色能量大爷们，发威了！ “这么护犊子的吗？” 他无语的沉下心神，仔细感知自己体内的情况。 果不其然。 原本盘踞在他丹田中，任凭他如何调动都一副要死不活的黑色能量，不知何时已经漫步他全身！ 感觉上，好像是三阴劲每一次经过丹田之时，都会带出一丝丝的黑色能量，流入他的《三阴劲》主修的手足太阴、少阴经脉之中，再经由手足太阴、少阴经脉，散落到他全身。 那架势，真像是个护犊子的土豪，搂着自己闯祸的孩子，对他大声的说：“他还是个孩子啊……” 不过杨戈仔细一想。 连他在自己脑袋上轰出一个血窟窿，黑色能量都能给他恢复如初喽。 修复几条受损的经脉，自然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行叭！ 您老这么护犊子，您就护吧！ 反正我也没损失！ 杨戈收起担忧，开始引导精力过剩的三阴劲朝着《三阴劲》第二重的行功经脉发起冲击。 难得有这么多的阴气！ 难得黑色能量大爷们肯主动出来收拾烂摊子！ 现在不冲击二级武士，那不成还等过年吗？ 什么？ 四天前才晋升三级武士，现在就突破，速度太快，境界不稳？ 不记得丁猛是怎么说的了吗？ 我辈武修，勇猛精进，只争朝夕！ 能活着，才有以后…… …… 一旁的民警张一鸣，就只见到这位泰安搜查员刚刚坐下，四面八方就涌出大雾般的浓郁灰色气体。 明亮的大厅内，能见度迅速下降。 张一鸣心惊胆战的慌忙退出大厅。 然而他前脚才迈出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轰”的一声。 他一回头，就发现盘坐在角落里的那位泰安搜查员，火了…… 不是那个火了。 而是真的着火了！ 全身的燃烧着火焰的那种着火！ 再一细看，火焰中的那位泰安搜查员，竟然连头发都完好无损，完全不像是着火的样子。 难不成……这是某种武道功法？或是道家术法？ 只不过，这火焰的颜色，怎么是惨白惨白的……好不吉利的说。 第三十八章 漫漫长夜 新书的成绩，很惨淡，连试水推的PK都没能晋级。 风云的心态是无比复杂的……在网文大海里浮浮沉沉这么多年，终于觉得有点起色了，没想到，又扑了。 关于新书呢，风云其实是有些话想说的。 风云自进入行以来，一直写的就是仙侠、玄幻类古风背景下的书。 也不知道是古风写得太多，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 风云越来越Get不到古风的美感。 这个问题在大佬后期，就有些明显。 可能就像大佬完本时，风云写过的那样：曾梦想仗剑走天涯，今只盼再晚也能回家。 然后就有了这本《苍天当死》。 也许是因为风云第一次写这种现代都市背景下的书，所以前期总有种抓不住重点的感觉。 前期的节奏，风云自己也觉得很乱。 什么都想抓，却又什么都没抓住，导致前期的阅读性，没有风云预想中的好。 这是风云自己的问题，风云不甩锅。 不过现在风云差不多已经理清了后续情节的思路。 别的不敢保证。 但风云敢说，这本书的人物和情节，一定不会比《从大佬到武林盟主》差，甚至，某些地方会比大佬更优秀！ 这是一个入行十年的老作者，对老爷们的承诺！ 只是眼下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差到风云的编辑惊鸿大人，都在为风云感到忧虑。 差到书友群里的老爷们，都在劝风云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基。 但风云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这本书。 也舍不得这本书里的人物…… 他们从无到有。 从一个念头，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角色。 风云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他们也都活在风云的脑海里。 实在不忍，就这样让他们沉入无穷无尽的断头文当中。 而且写书写了十年，风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力和精力都不远远不如上升期的萌新作者们了。 书，是写一本，少一本。 还有，这么多老爷的追投。 风云实在是无颜让大家血本无归。 所以尽管风云知道前路可能会艰辛。 但风云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也请老爷们给风云一个机会。 多多支持风云一下。 让风云能够把这本书好好写完。 还是那句老话。 请给风云一百万字的篇幅，风云还老爷们一个热血激昂的世界！ ——小楼听风云，拜上！ PS：上一章被屏蔽了，申请解禁失败，必须得两天后才能再做尝试，老爷们可以通过别的途径阅读。 第三十九章 大棋 新书的成绩，很惨淡，连试水推的PK都没能晋级。 风云的心态是无比复杂的……在网文大海里浮浮沉沉这么多年，终于觉得有点起色了，没想到，又扑了。 关于新书呢，风云其实是有些话想说的。 风云自进入行以来，一直写的就是仙侠、玄幻类古风背景下的书。 也不知道是古风写得太多，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 风云越来越Get不到古风的美感。 这个问题在大佬后期，就有些明显。 可能就像大佬完本时，风云写过的那样：曾梦想仗剑走天涯，今只盼再晚也能回家。 然后就有了这本《苍天当死》。 也许是因为风云第一次写这种现代都市背景下的书，所以前期总有种抓不住重点的感觉。 前期的节奏，风云自己也觉得很乱。 什么都想抓，却又什么都没抓住，导致前期的阅读性，没有风云预想中的好。 这是风云自己的问题，风云不甩锅。 不过现在风云差不多已经理清了后续情节的思路。 别的不敢保证。 但风云敢说，这本书的人物和情节，一定不会比《从大佬到武林盟主》差，甚至，某些地方会比大佬更优秀！ 这是一个入行十年的老作者，对老爷们的承诺！ 只是眼下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差到风云的编辑惊鸿大人，都在为风云感到忧虑。 差到书友群里的老爷们，都在劝风云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基。 但风云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这本书。 也舍不得这本书里的人物…… 他们从无到有。 从一个念头，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角色。 风云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他们也都活在风云的脑海里。 实在不忍，就这样让他们沉入无穷无尽的断头文当中。 而且写书写了十年，风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力和精力都不远远不如上升期的萌新作者们了。 书，是写一本，少一本。 还有，这么多老爷的追投。 风云实在是无颜让大家血本无归。 所以尽管风云知道前路可能会艰辛。 但风云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也请老爷们给风云一个机会。 多多支持风云一下。 让风云能够把这本书好好写完。 还是那句老话。 请给风云一百万字的篇幅，风云还老爷们一个热血激昂的世界！ ——小楼听风云，拜上！ PS：上一章被屏蔽了，申请解禁失败，必须得两天后才能再做尝试，老爷们可以通过别的途径阅读。 第三十九章 大棋 杨戈从九院出来，一时间竟觉得无处可去。 “先找个房子搬家？” “嗯，还是等上班儿再说，到时候找一间离泰安局近的出租房，泰安局这么牛逼，福利待遇应该还不错吧？” “那去找一间武道馆，重新捡一捡这些年扔下的武道？” “嗨，能沦落到靠开武道馆过活的武者，能有多强？还不如明天找个虎哥他们指点指点，那么大一个大佬，指缝里随便漏点儿零碎，都够我这个小号升好几级吧？” “还是先找一间宾馆睡上一觉再说吧。” 打定主意，杨戈莫名的长长松了一口气，当即熟练的摸出手机查找附近的宾馆。 …… 夜幕重归大地。 思贤路二十三号。 这是一间位于众安老城区的双层独栋临街门面，门头上“狼行天下机车俱乐部”的艺术字体招牌早已经失去它应有的光泽，存放在行道树树荫下锈蚀的老款机车也在无声述说着岁月的流逝。 淡淡的月色下，几只流浪猫聚集在俱乐部大门旁的角落里，分吃着这个流浪猫投喂点里的一些猫粮。 忽而，一阵彻骨的阴风掠过。 “嗷呜……” 几只流浪猫同时炸了毛，凄厉的猫叫声，划破夜空！ 二楼。 沉睡中的雷虎突然感觉到一阵彻骨冰寒，他蓦地睁开双眼，便只觉周身血气翻涌，真气几乎要控制不住的从体内喷薄出来。 他瞬间就清醒了，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床头的战刀，翻身一跃而起。 “啪！” 他撞破二楼的玻璃窗，落到了街道上，磅礴的烈焰真气以他的落脚处为中心，呈涟漪状四下荡开。 刹那间，数十道影影绰绰的鬼影在明亮的烈焰真气之中显现。 雷虎看得分明，这些鬼影的衣着虽然五花八门，但基本上都是古人打扮。 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万物相生相克。 武者的血气，对鬼物而言，吃不下就是毒药，吃得下就是补药！ 人间的鬼物，被他们追着杀，早就学聪明了，见到他们躲都躲不及…… 只有那些没被教育过的傻逼鬼物，才敢寻着血气，找上他们这些武者！ 比如，眼前这些从地府爬出来恶鬼！ “很好！地府好吃好喝儿的你们不踏实待着，非要来人间找死……” 他支着战刀缓缓站起身来，面容狰狞的一句一顿厉声道。 纵然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大裤衩子，霸气依然横竖都漏！ “啪！” 机车俱乐部隔壁二楼的窗户猛地从内往外推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剽悍女子伸出头来，暴怒的朝这边咆哮道：“雷老虎，大晚上的你作死啊？还让不让睡觉了？” 雷虎：…… 他默默的又跺了一脚。 又一波烈焰真气呈涟漪状荡开，将一道道鬼影逼得现了形！ 那彪悍女人见状，“嗖”的一声就把脑袋缩回了屋内，顺手还把窗户也给带上了：“雷老虎你仙人板板，你个狗日的把都死人子带回家啰！” 雷虎的眼角抽了抽，焉头耷闹的一挥战刀，澎湃的烈焰刀气化作如数十米巨刃，横扫长街！ …… 行道树倾倒。 众多废弃的机车彻底沦为破铜烂铁。 平整的长街之上，裂痕纵横，仿佛被数十头野猪供过！ 一扇又一扇窗户打开。 一道道手电光芒从那些打开的窗户中投射下来，将机车俱乐部外这一片长街，照得恍如白昼。 当赤色的战刀落地，不再挥出之后，才有人高声喊道：“老虎，你怎么样？” “你挺住啊，警察马上就到！” “警察来有什么用？老虎，我已经给你单位打过电话了，你的同事正在赶来的路上……” 雷虎拄着赤色的战刀，坦荡荡的伫立在一道道的手电光芒的中心。 待到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平息之后，他才提起战刀，抱拳四下行礼：“老少爷们对不住了，惊扰大家休息，明儿晚上老虎摆坝坝席，给老少爷们压惊！” “说什么屁话，谁特么缺你一顿饭吃！” “老虎，好样的，姐给你留门儿！” “门头你就别操心了，天亮了我找人来给你修……” 有人骂骂咧咧的关上了窗户。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瞎起哄。 还有人温言的宽慰着雷虎。 世道很寒。 但人心很暖…… 雷虎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拎着战刀转身一跃而起，直接从破碎的窗户，跳进了二楼的卧室中。 他手腕一抖，赤色的战刀横过来射了出去，精准的还鞘。 他随手从乱糟糟的床头柜上翻出了一间还带着嗖味儿的T恤套上，然后再翻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嘟……喂！” 电话几乎是刚接通，那头就接通了电话。 雷虎面无表情的说：“出事儿了。” 电话那头：“嗯，局里接到报警了，都处理干净了吧？” 雷虎：“干净了。” 电话那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现在两点二十三，你如果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回局里，我可以给你三分钟。” 雷虎回了一个“好”字儿，然后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电话，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然后抓起一条都快长毛的牛仔裤，一边套一边往楼下走。 一分钟后，重机车的轰鸣声再一次响彻长街。 …… 凌晨2：40。 雷虎裹挟着一身寒风踏进泰安局西城区分局。 已是凌晨时分，分局内还灯火通明，大量的文职人员拿着文件步履匆匆的来回交错，尖锐的座机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见到雷虎趿着人字拖走进来，众多文职人员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雷虎面无表情的点头，一个字都没说。 穿过大厅，穿过走廊，进入电梯。 电梯门开了。 一个身上的西装松松垮垮，头发油腻得都快能炖汤，满脸胡茬的国字脸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在电梯口。 他看了雷虎一眼，一步跨进电梯口，伸手按下了-3楼的按键，再将右眼凑到按键上方的虹膜扫描端上扫描。 电梯门关闭，轿箱缓缓下沉。 雷虎面色阴郁的站在电梯里，看都没看他一眼，也依然没有说一个字儿。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门外两侧两名全副武装，手持自动步枪的守卫见了国字脸中年男人，立马立正敬礼：“郭局！” 国字脸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大步走出电梯。 雷虎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电梯。 这是一座地牢。 一座安静得吓人的地牢。 每一间牢房，都是用一指厚的防弹玻璃建成，上边还贴着各式各样的黄符。 透过防弹玻璃，还能够看到牢房内的“囚犯”。 有头发花白，身躯佝偻，却长着一张猫脸的“老太”。 有通体黑毛如同钢针一样，体型接近一台小轿车，两枚獠牙如同弯刀的大黑猪。 更多，是各式各样的鬼物…… 二人目不斜视的从一间间牢房中穿过。 不多时，国字脸中年人的脚步，停在了一座防弹玻璃上贴满了黄符、密密麻麻的几乎遮挡了所有视线的劳烦前，说道：“昨天抓回来的，天一亮，战局就会来人提走！” 雷虎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上前掀起一张黄符，往里边望去。 牢房里关押的，是一个头戴黑色高帽，身穿黑色斜襟古装，腰系虎头带的……鬼物。 他背对着防弹玻璃，正在不停的用头颅撞击墙壁，似乎是想穿墙。 但凡是还有点理性的妖魔鬼怪，在尝试过几次穿墙后，就会明白这四面墙穿不了，从而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而这间牢房里的那个鬼物，却失了智一样的执着，大有不把墙壁撞穿，誓不罢休的意思！ 然而雷虎望着里边这个似曾相识的鬼物，瞳孔却有些收缩。 似乎是感应到了雷虎的目光，牢房里的囚犯忽然停止了无意义的撞墙举动，转过头来看向雷虎，痴傻的咧了咧嘴。 额头上一个黑色的“敕”字，清晰可见！ “嘭！” 雷虎两只拳头青筋暴起，重重的砸在了防弹玻璃上。 国字脸中年男人：“认出来了吗？” 雷虎没回头，目光死死的盯着牢房里的囚犯，强壮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国字脸中年男人：“十年前那一场浩劫，只怕是又要重演了……” 雷虎死死的捏着拳头，呼吸粗重的喘息了好一会儿，忽而笑道：“关我蛋事啊，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我一个小小的五阶武英，算那根儿葱啊！” 他转过身，双手插袋，溜溜达达的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脖子的大筋，不停的膨胀着。 国字脸中年男人目送他离去，当他就要走到拐角处时，才突然问道：“老虎，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雷虎没回头，只是轻蔑的“哈”了一声，身形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国字脸中年男子沉默许久，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人真的不能做错事…… 第四十章 来生再会 “啪嗒，啪嗒……” 凌晨两点，杨戈抱着双臂窝在九院的椅子上打瞌睡。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闷沉动静，吵得他烦得不行，他更加用力的抱紧双臂，好像这样就能听不到烦人的闷沉动静。 他太疲惫了，只想蒙头睡上三天三夜。 也太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将这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所有事，好好捋一捋，沉淀沉淀。 “哥哥，哥哥……” 清脆的童音在杨戈面前响起。 这回，他就是在想继续睡，也只能强撑着睁开双眼，就见到一张惨白得渗人的透明小脸儿杵在自己眼巴前。 杨戈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回过神顿时暴怒，扬起手掌：“我尼玛……” “啪！” 他的手掌没能拍下去，一只好像铁钳一样的大手，稳稳的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他还是个孩子啊！” 杨戈回过头，就见到雷虎叼着一根烟，满脸疲惫的站在自己身旁，“大，大哥，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雷虎随口回了一句，重重的坐到杨戈身旁，伸出砂锅大的手掌，轻柔的做出抚摸的姿态，揉了揉小鬼儿怯生生的脑袋，和蔼的笑道：“小朋友，你怎么在这儿啊？” 杨戈刚睡醒，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一团浆糊，见状疑惑的问道：“您怎么能看见他？” 雷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撇了他一眼：“当然是有人给我开了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生了一对阴阳眼？” 杨戈顿时也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 小鬼儿眨巴着卡姿兰黛大眼睛，瞅了瞅雷虎那一脸横肉的打脸，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在这里等妈妈……哥哥，能把我的球球还给我吗？” 球？ 什么球？ 杨戈四下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弯腰，看向椅子底下，就见到椅子底下的确有一个球……也是透明的。 这……应该是这孩子的亲人烧给他的吧。 他无奈的笑了笑，起身道：“小弟弟，哥哥碰不到你的球呢，你自己捡吧！” 小鬼儿连忙一骨碌的爬到椅子底下，把他的球捡出来像是什么宝贝一样紧紧的抱在怀里，起身就跑：“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杨戈看着他的身影，撞入一间病房内。 “啧啧啧……” 雷虎叼着烟，唏嘘的感叹道：“可怜啊，才这么小，都还没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 杨戈抿了抿唇角，强笑道：“可怜的，应该是他妈妈才对吧。” 雷虎沉默了几秒，点头道：“也对。” 杨戈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小鬼儿消失的病房，轻声说道：“大哥，这孩子也是鬼物吧？” 雷虎把嘴边的烟头取下来扔到脚下，一脚踩灭，再顺手摸出烟盒掏出两颗烟，扔了一颗给杨戈，自己点燃一颗：“不算是……” 杨戈捂着雷虎递过来的火，把烟点燃，大力的嘬了一口，问道：“不算？” 雷虎疲惫的倚着椅子靠背，抬头抽烟：“鬼物分很多种的，有游魂，有猛鬼，有厉鬼，还有更强的鬼将、鬼王……嗯，我也只见过厉鬼，见过鬼将和鬼王的，坟头草都枯荣了好几季了。” “人的魂魄要成为鬼物，也是有条件的，要么天生魂魄阴气就重，就像你那朋友，要么死得很冤、很冤，就像那些穿着红衣裳跳楼的蠢货！” “像这种只凭着一丁点执念存在的小鬼儿，只能算是游魂，他们是鬼里的废柴，顶多存在个两三年就会自然消散，无害的！” “而且，你要知道，人有好人、恶人，鬼也有好鬼、恶鬼，不是所有鬼都愿意成为祸害人的恶鬼的……毕竟，鬼也都是人变的。” 这个道理很直白。 杨戈沉吟了片刻后，又问道：“大哥，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吗？” 雷虎奇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的阴阳眼是最近才出现的？” 杨戈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是的，前阵子遇到了点意外，然后就突然能看到鬼了……” 雷虎：“难怪……人都有三魂七魄，死后魂魄离体，自然就变成鬼了啊！” 这些信息，是网络上没有的。 杨戈惊讶的问道：“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那全世界得有多少鬼啊？就算都是幽魂，这么扔着不管也会出大乱子的吧？” 谈到这个问题，雷虎不由自主的狠嘬了一口烟，缓缓呼出，浓郁的烟雾笼罩着他满脸横肉的大脸，凭空多了几分忧郁、沉重的意味：“谁说不管？各大寺庙，都在建造往生塔，收拢幽魂，供奉香火，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各个道观，也都在频繁举行大醮，归拢世间幽魂，净化幽魂戾气……虽然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但以人间之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杨戈顿时明白，大灾变之后层出不穷的妖魔鬼怪都是哪来的了。 每天都有活着的人死去，鬼物怎么可能清理的干净？ “就没有治本的法子吗？” 雷虎：“治本的法子？有啊，什么时候地府之门重开，阴阳轮回重建，亡魂有地方去，人间自然就没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了。” “地府？” 杨戈又想挠头，“真有地府吗？” 雷虎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鬼都有，地府为什么没有？” 杨戈：“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有人见过吗？” 雷虎迟疑了几秒，还是点头道：“我见过，十几年前，人间还有鬼差出没……我们那一批的修行者，大多数都见过。” 十几年前？ 大灾变之初？ 杨戈震惊的看着这个中年古惑仔：“你还真见过？那地府之门为什么关闭？” 雷虎没好气儿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阎王爷，我怎么知道……不过，据推测，应该是地府出了什么大乱子，挡不住往人间涌的鬼潮，才会关闭大门！” 杨戈还待再问，雷虎已经提前堵住了他的嘴：“好了，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多问题……喏，拿着！” 他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拍到杨戈的怀里。 杨戈：“这是啥？” 雷虎自顾自的吞云吐雾：“有问我这功夫，不知道自己打开看看？你手长在嘴里啊？” 杨戈只能拿起牛皮纸文件袋打开，往怀里一倒。 两本红皮的烫金证件，落在了他怀里。 杨戈看了看，一本证件上写着“夏国武修证”、一本写着“众安市泰安局”。 一打开。 哟，两本证件的姓名一栏，填得都是他杨戈的大名儿呢！ 官方钢印！ 如假包换！ 童叟无欺！ 雷虎：“别谢我，我给你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查到你还没有办理过武者认证，顺手就给你办了！” “哦还有，你那枪收好了，以后别拿出来瞎比划，以你目前的实力，持枪证有点难搞！” 武者证？ 枪？ 这都不是重点好么？ 重点是，这才三个小时都不到，我怎么就变成你们泰安局的人了？ 这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杨戈看向雷虎，无语的问道：“没有我的签字，甚至都没有经过我本人的同意，就给我办理入职手续……真的好么？” “呵？” 雷虎叼着烟，表情屌屌的瞥了他一眼，眼神儿里写满了不屑：“我们泰安局要给谁办理入职手续，还需本人同意？” 霸气侧漏！ 杨戈无言以对。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端着输液工具的小护士从走廊里经过，见到这两个吞云吐雾的糙汉子，皱着眉头说：“不知道医院里不能抽烟么？要抽出去抽！” “哦哦哦……” 二人慌忙将嘴边的烟头扔到脚边，一脚踩熄：“不抽了，不抽了！” 小护士点了点头，无边表情的从二人面前走过。 二人面面相觑。 杨戈冷笑。 雷虎尴尬。 “好了！” 雷虎绷不住脸皮，一巴掌拍在杨戈肩头上，起身道：“现在已经是周六，再给你一天时间让你休息，明天晚上五点钟，自行到思贤南路二十三号报到……” 顿了顿，他又低下头来，面目狰狞的看了杨戈一眼：“小子，别想着脚底抹油，听过我们泰安局的家规么？” “凡我泰安局所属，逢战勇争先、马革裹尸还，临阵退缩者，就、地、枪、决！”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杨戈的肩头，双手插袋，溜溜达达的往楼梯口走去。 杨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两本证件，朝雷虎的背影喊道：“明儿不是周末吗？周末也要上班儿？” 雷虎头也不回的说道：“团建！” 第 四十一章 但求无愧已心 夜幕下，废弃的碎石场散发着落没的气息。 深秋衰败的虫鸣声，更添寂寥。 杨戈晃动手电，四下打量。 这里以前应该是一座大型碎石场。 石料开采将山峰主体上留下了一道高数百米、横向两三里的峭壁。 废弃的石料堆积如山，目测至少也有十几米深，上万吨碎石…… 不过看样子，这座碎石场废弃有些年头了。 那些废弃石料里，都长出几株稀稀落落的几人高大树了……往少了算，也得有二三十年了。 杨戈估摸着，这处得天独厚的碎石场，应该是因为安庆市打造“永乐山”景点的缘故才关停的。 大晚上的，鬼大爷来这里做什么？ 杨戈疑惑的将手电照到鬼大爷的身前，接着黯淡的手电光，他看到鬼大爷怔怔的四下打量着这座碎石场，古板黝黑的面颊上，透着说不出的迷茫。 就好像，他来过这里。 但这里现在的样子，却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杨戈倒是有心问问。 可他知道，就算他问了，鬼大爷也一定不会回他。 只能在心头暗自揣摩：难不成，鬼大爷是葬这里的？ 他这么推测，是有道理的。 鬼大爷先前在烈士陵园徘徊了那么久，明显是在寻找什么。 哪里可是烈士陵园。 无论他是在寻找什么的，都说明他和“烈士”有关。 而永乐山，又是众安市有名的抗战景点…… “嗯，有理有据，逻辑思维缜密。” 杨戈悄悄的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六个赞。 鬼大爷迷茫的张望了许久，忽然再一次动了一起。 就见他一步迈出，身形一个闪烁，就出现在了碎石坡上。 杨戈正准备追上去，就见鬼大爷又一个闪烁，横向挪移了十来米。 哦？ 又要徘徊吗？ 那没事儿了，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杨戈停下脚步，又一次习惯性的在裤袋里摸烟，摸了空后才想起没烟了。 他略有焦虑的搓了搓手，耐心等待鬼大爷抽风抽完。 鬼大爷在碎石坡上来回的闪烁，速度越来越快。 几分钟内，他几乎将整个碎石坡都丈量一遍。 但他依然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杨戈隔着老远，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子越来越焦灼的情绪。 忽而，鬼大爷不动了。 他停在了碎石坡的中心，仰天咆哮。 “啊……” 叫声雄浑、凄厉。 肉眼可见的声浪，卷起细碎的砂石四下飞溅，打得杨戈连连后退。 浓郁的黑气，从他的身上逸散开来，沁入厚实的碎石坡里。 隔得老远，杨戈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劲，又有化作脱缰二哈的趋势…… 他无语的一拍胸膛，压制住欢脱的三阴惊：“自己人……呃，自己鬼你也吸！” 鬼大爷虽然有些高冷，不大爱说话。 但他可是救过他和雷虎、官二代和老刀他们四条老命的。 绝对的自己鬼！ 嗯，他要不拿鬼大爷当自己鬼，他也不可能深更半夜的载着他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儿。 碎石坡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浓郁。 杨戈用手电去照，就见黑雾里，一道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凭空出现。 下一秒，喧闹的叫喊声，遍布空旷的碎石场。 “营长，是那你吗营长？” “谁在说话？老子这是在哪儿？二狗子，老子的驳壳枪呢？” “天什么时候黑的？小日本子要上来了吧？三排长，你他娘的小钢炮呢？” 杨戈瞠目结舌。 这些大爷，不会是那些大爷吧？ …… 密密麻麻的透明人影，很快就将碎石坡挤得满满当当的。 他们奔跑着。 他们叫喊着。 他们相互拥抱着。 无穷无尽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透明的声音，迅速凝实。 惨烈而悲壮的强悍气势，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浓烈！ 几乎快要凝为实质！ 杨戈彻底惊呆了。 好家伙！ 我他妈直接好家伙！ 这么多有神智的鬼大爷？ …… 鬼物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神智的，一种是没神智。 嗯，这看起来是句废话。 但这真不是废话。 而是泰安搜查员执行任务时，衡量鬼物是该杀还是该放的一大重要标准！ 简而言之。 就是有神智的鬼物，基本上都是没有杀过人，吃过血食的。 就如同杨戈先前在九院遇到过的那两个幽魂鬼童。 而没有神智的疯狂鬼物，杀没杀过人不好说，但一定是吞噬过血食，而且未来必然会因为血食袭击活人。 根据早些年见网路上流传的说法是，活物的血肉里有着某种会迷乱神智的煞气，鬼物没有肉身，神智更容易被这种煞气所冲散。 举个简单点的例子，就是吃生肉长大的猫狗，会比吃熟食长大的猫狗，更具有攻击性。 至今民间都还流传着，舔过人血的猫狗留不得的说法。 但活物的血肉和生魂，对鬼物天然具备诱惑力，也是鬼物壮大自身最快的捷径，游魂级的鬼物，吞噬血肉和生魂所带来的实力增强，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所以大凡具有成为游魂级以上潜力的鬼物，最终都会忍不住害人吞噬血食生魂。 为什么说是游魂级以上的鬼物呢？ 幽魂连维持自身都很勉强，就算是想害人，也是有心无力。 …… 黑雾渐渐收回黝黑的鬼大爷体内。 他怔怔的望着周围的凑上来的这些身影。 望着他们身上破烂的灰军装。 望着他们额头鲜亮的五角星。 望着他们花猫一样的脸颊。 望着他们紧实的绑腿。 他空洞的双眼里，渐渐有了神光…… “我的，我的兄弟们啊！” 他忽然嚎啕出声，声音破碎的令人心碎。 “真是营长！” “营长怎么穿得跟个唱大戏的一样？” “营长，我们的家伙事儿呢？没家伙事儿我们怎么打鬼子啊！” “营长，我这是睡着了吗？怎么周围变化这么大？” 鬼大爷嚎啕的，伸手拥住身前的兄弟。 他额头上的“敕”字冲天而起，光芒大作，散发出明亮的暗金色光芒，照亮的这片黯淡的碎石坡。 就见他脸上像是锅底灰一般的黝黑妆容，渐渐褪去，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坚毅国字脸。 头顶上高颂的四方巾徐徐化作一顶灰色的军帽，军帽中间那颗红色的五角星，也如他的兄弟们一样鲜亮。 身上的右衽黑色长衫破碎，露出一件风纪扣扣到了喉结下的灰色军装。 腰间的白玉带，也化作一条紧扎的武装带…… 唯有那把红紧飘荡的长刀，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却那么的贴切。 “我的兄弟们，我找了你们一百年啊！” 他撕心裂肺的嚎啕着，却没有一滴眼泪。 原来，最难过的，不是有泪往心底流。 而是心里的眼泪，流不出开。 …… “伢子，你说小鬼子最后投降了？那俺们的同胞们，站起来了没有？” “后生，你说都过去一百多年了？我们的子孙们，现在顿顿都能吃上煎饼卷大葱吗？” “幺儿，我老家是临江县那边的，你去过没有？那边现在啷个样了喔？” 杨戈被一双双希冀的目光围绕着，无数的问题七嘴八舌的向他涌来。 他努力的给他们解释。 但无论他们怎么解释，都总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 这些在碎石底下睡了一百多年的大爷们，太爱太爱这片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了。 他们太渴望太渴望知道，这片他们曾为之奋战的土地上生活的后世子孙们，如今生活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能不能抬头挺胸的做人。 理想这种东西。 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现实给打败了。 人们更追逐金钱，讨论娱乐…… 在杨戈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最大的理想，也只是成为一名正式武士，过上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让人高看一眼的生活。 但这一刻。 他见识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伟大的理想。 一种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连死后都扔念念不忘的理想。 他感到词穷。 他感到渺小。 连他们眼神中的光，都令他感觉到灼烧。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能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灵机一动，奋力从大爷们中间挣脱出来，冲到山包的边缘，指着远处灯火阑珊的众安城，大声说道：“爷爷们，看，这就是咱们现在的城市！” 鬼大爷们一拥而上。 然后鸦雀无声。 “真好……” 有鬼大爷低低的说道。 听到这两个只，杨戈忽然鼻子一酸，泪崩如泉涌。 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一回头，就见到背上背着红缨大刀的鬼大爷，站在自己的身侧。 “大爷……” 他低低的呼唤道。 鬼大爷不禁莞尔：“咋的，又要带我去找大妈？” 杨戈也“哈”的一下，笑出了声。 “大爷，这些大爷是……” 他轻声询问道。 鬼大爷眺望着远处的众安市，用呢喃一般的语气轻轻的说道：“当年，我们两个师的弟兄南边阻击小鬼子西进，打了三天四夜，混战中，我们和主力部队打散了，我率领弟兄们，边战边转移，被一个联队的小鬼子，围到了这座山上……后来，我死在了集中营，不知道怎么的，魂魄就进了地府，干了鬼差……这中间的事，我也记不住了，反正从模模糊糊有意识开始，我就在你身边。” “似乎，似乎……” 他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似是在努力回想：“有个人告诉过我，让我跟着你，你能带我来阳间。” “有人告诉过您？谁什么人？还有，我怎么能带您来阳间呢？那我也没去过阴间啊！” 杨戈惊异的问道：“还有还有，地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鬼物都往人间涌呢？” 鬼大爷沉思了片刻，徐徐摇头道：“记不起来了，我的敕封已经破碎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应该就和做鬼差，不能有阳间的记忆是一样的，我既已舍弃了鬼差之职，自然也不可能再让我知道地府的事。” 顿了顿，他又皱起了眉头：“不过，地府的确是出了大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的确是记不起来。”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朝着众多还在望着众安市发呆的鬼大爷们高声叫喊道：“书生！书生你他娘的死哪去了！赶紧滚过来！” “哎，营长，来了来了。” 一个脸上带着老气的黑色圆框眼镜，身上的军装也比其他鬼大爷更整齐的青年鬼大爷，从鬼大爷们当中钻出来，几步走到营长鬼大爷面前，行了个军礼：“营长，您叫我。” 营长鬼大爷：“你们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在这里，没有鬼差来引渡你们吗？” 书生鬼大爷愣了愣，不好意思的问道：“就你刚才那身儿打扮就是鬼差吗？好像是有鬼差来过，但我们瞅着他像汉奸，还以为他是来当说客的呢，就直接把给他干跑了……再然后，我就啥也不记得了。” 营长鬼大爷：…… 杨戈：…… 真、真、真猛士啊！ 把鬼差都给干跑了，跟这儿睡了一百多年。 书生鬼大爷说完，目光瞥见杨戈，忽然惊异的说道：“咦，伢子你好硬的命啊，杀气冲宫、煞气盖顶，不是七杀入体、就是破军坐命啊，伢子你双亲姊妹都不在了吧？” 杨戈和营长鬼大爷听言，都愣了愣。 旋即，营长鬼大爷就开口道：“还没介绍，他叫赵儒明，家里三代……” 书生鬼大爷纠正道：“五代！” 营长鬼大爷：“好吧，五代都是算命的，从小就识文断字儿，从军后，就做了文书。” 杨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位书生鬼大爷，是在骂他。 但偏生，他爹妈和姐姐，还真都不在了……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咦，不对啊赵大爷，您会看相算命，那您能不信鬼神之说？” 书生鬼大爷自豪的挺起胸膛：“看相算命那是家传的饭碗，但我们种花家人，只信马列主义，不信什么牛鬼蛇神！” 杨戈无语的竖起一根大拇指：“没毛病！” 二第四十二章 再见 雷虎来得突然，走得潇洒。 杨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努力的消化这短短七八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以及方才从雷虎那里接受的种种信息，却只觉得千头万绪，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一次打开泰安局的证件，久久的凝视证件上登记的“武者”职业与“三级武士”的等级，说不清是该喜还是该悲。 只是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盼了十多年的那个机会，或许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铛……” 金属落地的响亮动声，突然打破夜晚的清静，好多陪护的病人家属都被这道响亮的声音惊醒，从病房里伸出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沉思中的张楚也被这道声音唤醒，疑惑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到方才呵斥他和雷虎抽烟的那个小护士，快步从护士站的站台后走出，满脸通红的向众多探出头来张望的病人家属连连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是风把站台上的消毒盘吹到地上了，吵到大家休息，真的很对不起……” 众多病人家属见到这个可爱的小护士紧张成这样，都善意的点了点头，收回脑袋关上病房门。 然而，从杨戈的角度看护士台那边，却正好看到一个狗狗祟祟的影子，正趁着那个小护士四下道歉的档口，奋力的拖着一盒药往楼梯间那边移动。 杨戈无语的笑了笑……这还真是打开了一扇门，从此世界都不一样了呢！ 得！ 都看见了，总不能装作没看到吧！ 他无语的收起两本证件，迈步往楼梯口那边走过去。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医用器具的小护士，察觉到有人经过，本能的抬起头来，就见到杨戈这个刚才还被自己训斥过的糙汉子，小脸儿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处。 她连忙站起来，紧张的给杨戈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工作的失误，吵到您休息了，您千万别去护士长那里投诉我……” “嗯？” 杨戈惊讶的看着她：“还可以去你们护士长那里投诉你的吗？” 小护士愣了愣，圆圆的小脸儿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吓得杨戈也不敢再逗她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哭，我不投诉你，逗你玩呢！” “昂？你不投诉我？” 小护士的眼泪儿还在眼眶里打转呢，脸上却已经喜笑颜开：“你别骗我哟，我们护士长可凶可凶了！” “嗯嗯，不投诉、不投诉！” 杨戈连连点头：“再说，这事儿也不怪你……” 这话说出口，他忽然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 小护士看了看地上的医疗器具，理不直气也壮的努力挺起胸膛：“嗯，不怪我，怪那阵邪风！” 张楚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嗯，确认过眼神，是要不起的人。 他和小护士打了一声招呼，举步往楼梯间里走去。 楼梯间里，一只瘦骨嶙峋，身上的皮毛秃一团，打结一团的田园大黄狗，正努力的叼着一盒药下楼梯。 见到杨戈从楼梯口下来，它很有灵性的松开药盒，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戈，“呜呜呜”的哀鸣着。 就像是在祈求，眼前这个男人不要抢走这盒药。 杨戈看了看大黄狗，缓步走下台阶，捡起地上的药盒，低声说：“大黄，这是药，是治病的，不是吃的哟！” 大黄狗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它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旋即就意识到，杨戈这是在跟他说话！ 就见它的狗脸一翻，乌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两只尖尖的大耳朵收成飞机耳，摇头晃脑的慢慢靠近杨戈，一根秃了毛的尾巴，摇得跟风车一样。 杨戈看着它张开嘴来叼自己的裤腿，却一头从自己的小腿上穿了过去。 “汪、汪、汪……” 大黄狗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叼起杨戈的裤腿，终于是急了，抬起头朝着激动的狂吠。 可惜。 它叫得再大声，也只有杨戈一个人听得见。 杨戈轻叹了一声，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面前的空气：“大黄，你是要带我去见谁吗？” 方才他在椅子就已经认出来了……这只大黄狗，是一只狗鬼，或者说该叫犬灵。 一只虚弱到连一盒药都拖得分外艰难的犬灵。 也不知道，它是多努力，才把护士台上的消毒盘给打翻在地。 大黄狗听到杨戈的话，狗脸上又挤出了谄媚的笑容。 它再一次使劲儿的朝杨戈的摇了摇秃毛尾巴，然后扭头往楼下跑了几级台阶，再停下来，回头继续朝着杨戈摇尾巴。 杨戈心软的轻叹了一声。 这狗屎世道，把好好的田园犬都给逼成大脸秋田犬了！ “走吧！” 他朝大黄狗挥了挥手。 …… 大黄狗走走停停的领着杨戈径直出了九院。 穿过大街。 路过小巷。 走了约莫一两地后，一头扎进一片拆得只剩下地基的拆迁区内。 拆迁区内没有灯光，杨戈摸出手机照亮。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杨戈突然听到前边传来一道虚弱得几乎只剩下气音的稚嫩声音：“黄二，是你回来了吗黄二？” 他慌忙举高了手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结果没走两步，就一脚踩了个空。 他压低手机一照，就见到自己的脚陷进了一个黄色毛绒绒体内……腐烂的恶臭，霎时间就淹没了他的嗅觉。 杨戈沉默的看了看脚下腐烂的尸体，再用手机照了照前边还在冲自己摇头摆尾，狗脸上写满了希冀的大黄狗，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就像是有人往他心窝子里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的、轻柔的拔出自己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有人在吗？我是一条大黄狗领过来的，它刚才在医院叫得很着急，这里是有人需要帮助吗？” 说话的人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吓住了，他举着手机电筒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人。 而那条大黄狗这会儿也停在它的尸身那里，只是不停的摇头摆尾，就是不肯过来了。 好一会儿，杨戈才再次听到那个怯怯的稚嫩声音。 “叔叔……谢谢您能过来，我…我很好，什么……都不需要，您走吧，这里，这里不干净，别，别脏了您的鞋子。” 这回，杨戈听清楚声音传来的方向了。 他越过一面断壁。 就见到一堆硬纸板堆在断壁下。 也不知道是昨晚下得雨还是前天下的雨，硬纸板还是湿漉漉的。 在这堆硬纸板边缘，摆满了食物。 小半块馒头。 吃剩的外卖。 生红薯。 鸡骨头…… 这些食物都已经变质，长满了绿毛。 那小板块馒头上，还能清除的看到尖锐的牙齿印迹…… 杨戈心情沉重的蹲下身子来，柔声说：“小弟弟别怕，叔叔是医生，不是坏人，你生病了，叔叔送你去医院，别怕，不要钱……” 硬纸板堆颤抖了一下。 “叔…叔，你，你走吧，我真的没事……” 哀求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杨戈还要说话，鼻翼忽然嗅到了一股子刚刚才嗅到过的腐败气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的睁大了双眼。 他没有再说话，直接伸手去掀湿漉漉的纸板……他的手，抖得厉害。 手机电筒明亮的光线，顺着他掀起的缝隙射进纸板下。 杨戈看了一眼，瞳孔剧烈收缩，喉头涌动，胃酸剧烈的上涌。 他松开纸板，捂着胸膛，拼命的将着一股酸意压下去。 一阵淡淡的灰光从硬纸板的缝隙中涌出，在硬纸板上凝成一道透明得连五官都看不清，几乎只剩下轮廓的小小身影。 他跪在地上给杨戈磕了一头，怯怯的说道：“叔叔，对不起，吓到您了……” 杨戈本能的伸出手就要去扶，但伸到一半，他的手就僵住了。 他使劲儿抿着唇角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他站起身来，走到断臂边缘朝着大黄狗招手：“黄二，过来吧，他在等你……” 大黄狗摇了摇尾巴，没动。 “黄二回来了吗？它为什么不过来？” 小小的身影从地上飘起来，疑惑的看向大黄狗。 大黄狗看到透明的小不点似乎也愣了。 不过下一刻，它就撒着欢儿的，狂奔了过来。 它的两只耳朵平顺的贴在头皮上。 舌头耷拉在嘴角。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 没有刚才领杨戈过来时那么谄媚。 但每一根狗毛都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它一头撞在了小小的身影怀里，秃毛的尾巴摇啊摇，摇啊摇…… 小小的身影也紧紧的搂着它，脑袋贴在它的脸上，快活的说：“你去哪了，我好担心你……” “呜呜呜……” 他们都不愿对方看到自己的样子。 却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个什么样子。 杨戈沉默的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撒欢儿。 看着他们倾述。 看着他们相拥着……一点点烟消云散。 他们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了。 “是我们这些大人，对不起你才对。” 杨戈目送最后一缕烟气消散在夜空中，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