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狗血)》 椒房宫 正雍元年,贵妃娘娘意外落水,有幸捡回一条命,却毫无征兆的失宠,后宫因此开始掀起惊涛骇浪。后面的事不再受控制,件件大事犹如山崩海啸接踵而至,走向谁都没想到的方向,乃至差点要了帝王半条命。</p> 不过那皆后话,此时京都和谐一片,才刚落下初雪,只是天气骤然转寒,比往年冬日更冷。</p> 椒房殿燃着袅袅清香,地龙烧的火旺旺的,人在屋内并不颓靡,反而因着透心的清香,人都透着清醒与精神。</p> 灯下,青衣的美人眉目温和,满头青丝慵懒绾在脑后,倚靠在嵌白螺玉的檀木榻上螓首微垂,雪白皓腕上戴着只碧翠玉镯,细腻嫩白的玉指缠绕五彩的丝线。</p> 凑近一瞧,她所绣的正是绵延不绝的大秦江山图,波澜壮阔而锦绣华丽。</p> 红玉已经挑了三回灯芯,眼见烛台上的白蜡烧尽底,侧首温声道:“娘娘,要不然您先歇会儿吧,烛灯下熬夜,最是容易坏眼睛。这么下去您眼睛受不住。”</p> 这些日子,娘娘但凡有空,就捧着绣筐不撒手,她们在旁边显得无甚用处,只能替娘娘干操心。</p> 杜浮亭摇了摇头,手上动作不停,柔声细语地道:“会赶不上的,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女绣,得将其绣完才行。”这幅《万寿无疆》图,是崇德帝登基,杜浮亭准备在年夜里,送给他的大礼。</p> 从前她单纯的以为,他是温润如玉的矜贵公子,不知道是男人总有野心与欲望,眨眼他不再是陆家三爷,而是成了登上高位的帝王,坐拥江山万里。这幅《万寿无疆》的图,囊括四海八荒,肯定会送到人心坎上。</p> 她所求素来简单,他好就都好。</p> 纤细指尖划过秀丽江山,杜浮亭掩盖住眸底笑意,就算过程辛苦些也无妨。</p> 红玉还欲开口,旁边红珠拧眉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劝。</p> 娘娘在后宫宠爱无人能及,时常需陪伴君侧,又得藏着不让察觉,所以这幅绣卷进展缓慢,但娘娘焦急,想将其完成的。</p> 因着之前耽搁了进程,现在就不得不抓紧赶制,离年夜还有不到月余。娘娘想叫这幅图从头到尾皆亲手完成,不叫她们动手帮忙,再慢真就来不及了。</p> 杜浮亭不想有人打搅,她们稍有动作烛光下就有影子晃动。</p> 她微微抬头望向两人眼,道:“你们下去,不必陪着我。”细望之下能瞧见她杏眸里的笑意,似水柔和。</p> 她总是这般温柔,鲜少生气。</p> 椒房殿的宫人都知道,娘娘仅有的几回动怒是关于帝王,离得最近的一回,大概是娘娘得知帝王酷夏中暑,急得在乾清宫落泪不止,等帝王病好后,板着脸冷了帝王好几日,那段时间娘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无人敢惹。</p> 红珠与红玉福身,轻声退出寝宫。</p> 待四下无人,红玉忍不住责问红珠,刚才不知道劝娘娘早些歇息,光她一人说话也不管用。</p> 可主子的事,哪轮到做奴才的置喙。</p> 红玉是自以为自己在娘娘跟前得脸,所以才敢插手娘娘的事。现在遭娘娘驳回,面上挂不住,就开始拿她撒气。两人同为椒房殿一等丫鬟,谁也不欠谁。</p> 红珠不多解释,淡淡道:“娘娘心中自有成算。”</p> 《万寿无疆》图寓意不同,在头年相送更显珍重,更何况针针皆为贵妃所绣。也幸好临近过年,圣上政务繁忙,幸椒房殿的次数减少,娘娘才能腾出时间。</p> “做奴才的也要在旁提醒,熬坏身子得不偿失,别让旁人捡了便宜去。”</p> “管好自己就行。”皇恩帝宠旁人望着艳羡,后宫其他女人拿娘娘当眼中钉。可因这些年,这份盛宠娘娘握在手里并不安心。</p> 红珠是杜浮亭身边的老人,从宫外到宫里,未出嫁的姑娘到荣宠富贵的娘娘,陪她走过近十五载。</p> 她从不违抗她家姑娘的命令,不与人争锋。那些往事由来,她也从不提起。</p> 知晓当年事由的人,谁都知杜浮亭与那人,皆爱惨了对方。</p> 他们历经磨难,饱尝苦楚。</p> 好不容易似乎初见光明,又偏生波澜。</p> 谢玉心里亦是此种感觉,手里握着刚得到的消息,犹如烫手山芋,嫌弃的将其往暗红色桌面一掷。</p> 脑中闪过几瞬,皆为过往。</p> 曾经那些经历,除了那人已经忘记,其他人都深入骨髓,回想起来如泡在不掺任何杂质的蜜罐里,再反观现实,活着的人呼吸都带着疼痛。</p> 不到片刻,他又拿起密函深夜入宫。</p> 谢玉神色冷峻的出统领府。</p> 京城不少官员又得彻夜不眠,生怕谢玉拿捏的是自己的把柄。</p> 谢玉是崇德帝登基后才露于人前。</p> 此前他是暗卫统领,一直暗里替崇德帝办事,生死皆由崇德帝掌控。</p> 他们一直身在暗处,谋夺帝位之时作用甚大。</p> 只是崇德帝登基后,所觉暗卫藏于暗处,威慑远不及他们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强烈。</p> 崇德帝为加强朝堂控制,索性将一部分暗卫转入明处,肩负的职责与任务,和暗卫一般无二,名唤锦衣卫。</p> 直属于崇德帝,直接对崇德帝负责,管辖之事囊括六部。</p> 统领虽只正三品武职,但权利甚大,可越级承办事务,直接向皇帝上奏。</p> 如此,一为震慑某些不安分的官员,让他们知道,帝王在盯着他们;二为加强帝王对皇权控制。</p> 以前他们藏于暗处,朝野群臣看不见实质性的威胁,所以胆子越来越大。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想让人忽视都忽视不得。</p> 可他们大概没猜到,此时的此番阵仗并非因为他们,而是因为一传闻早已死去的女人。</p> 乾清宫内已落榻的男人孤枕衾寒,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剑眉星目皆是不耐心烦之色,听得宫人禀告谢玉求见,忙掀被下床。</p> “可找到人了?如今身在何方?”出来见谢玉的帝王身上只披了件玄色外裳,墨发披散于脑后,冷硬面容略显急切,难得在这位帝王身上见到情绪。</p> 谢玉将密函呈上,回道:“找到了,二姑娘就在虞城,安然无恙。”</p> “朕就知道她还活着,她舍不得死,舍不得丢下亲人好友。”崇德帝阔步坐在上首,目光落在密函上,上面记载两年时间,她去过哪里,做过何事,现今在何处落榻,见过文字,就仿若日夜出现在梦里的人,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谢玉,这回的事你办的好,你要何赏赐?”</p> 谢玉立于御案之下,神色不变:“臣不过奉命行事,不敢要赏。如今既然找到二姑娘,若不然臣亲自去将二姑娘请回来,也免得其他人冲撞了姑娘?”</p> 他用词极为严谨,知晓崇德帝看重那位杜二姑娘,用的字眼是将人请回京城,而不是将人带回京城,一字之差意思截然不同。</p> “那等人安然回京,再说赏赐。”这便是让谢玉下趟江南的意思,派别人也不是不行,可谢玉算是旧日相识,终归谁都没他让人安稳。</p> 他抬眸望向崇德帝,领旨谢恩,没再拒绝帝王的赏赐。谢玉不是无欲无求之人,纵然前二十几年活在黑暗中,他亦有求而不得的光明。</p> 出了内殿就是狂风刮在脸上,谢玉没管拿着油纸伞和暖手抄追出来的小太监,径直出宫办帝王交代给他的差事。</p> 这位帝王如今不过二十又二,登基不过一年时间,可这生却过得坎坷多舛,但若非要总结,也就是“生母早逝,为帝所厌”八字。</p> 更多的不为外人所道,不过就算辛秘再多,单一点,能踏着父兄尸骨登上高位,之后以雷霆手段血洗朝堂,叫这大秦改天换地而不伤及江山社稷,又岂是良善之人?</p> 寒风呼啸,急促地拍打在窗柩上,沉闷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响,崇德帝难以入眠,索性翻看奏折,这场寒冬还不算严峻,</p> 乾清宫大太监苏全福见谢玉出门,他才躬身入内,伺候在君侧。</p> 帝王翻阅新递上的折子,苏全福替帝王添了盏茶,方才殿内只有谢统领与帝王,他并不知两人商谈何事。</p> 可苏全福混迹深宫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那叫个炉火纯青,觑了眼帝王神色,见帝王兴致不高,低着嗓子道:“奴才听闻椒房殿不曾落锁,殿内还燃着灯。”也就是说贵妃尚未就寝。</p> 满宫的人皆知,众多妃嫔最得圣心的莫过于杜贵妃,便是皇后都要靠后。</p> ※※※※※※※※※※※※※※※※※※※※</p> 开新文呐,</p> 温柔冢 苏全福就知提起杜浮亭,崇德帝不会无动于衷,伺候帝王穿衣,颠颠地跟着往椒房殿而去。</p> 夜深寒重,身后再没跟其余宫人。</p> 耳边只能听见时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偶尔踩到积雪的沙沙声。</p> 这个冬日是真冷得透人心,尤其刚从殿内出来,冷风飕飕,试图往衣领袖口灌,那刺骨的滋味可好受了。</p> 苏全福要留心上半夜才落下,没得及扫清的雪,还要拼命护住宫灯。只不过任由他怎么保护,宫灯里的烛光都犹如浮萍摇摇欲坠,最后还是让风吹灭。</p> 好在头顶有月高挂,清冷的光撒下,能看清前方。</p> 就是没算到,等他们走到椒房殿,厚重宫门上已落锁,周遭听不见人言语声,估计椒房殿的人都入睡了。</p> 外头瑟瑟寒风不断叫嚣,雪窖冰天,徒步行至此,又吃了闭门羹。</p> 苏全福望了眼手里残破宫灯,来得真不是时候啊,从未遇到过的事。</p> 可这话着实没法说,帝王临幸后宫,该让宫人传话后妃,彤官记入彤史。</p> 他以为皇上会按照以往走流程。</p> 结果,今儿皇上直接是过来的,未乘御辇,未让宫人随驾伺候。</p> 椒房殿宫人事先也并不知情。</p> 而他们出乾清宫前亥时三刻,现在已经接近子时,按照规矩椒房殿也是时候落锁闭门了,再不落锁可是违反宫规。</p> 对着眼前闭紧的宫门,苏全福不忍看帝王脸色,就怕帝王动怒,半点没踌躇,低着脑袋忙自荐,道:“奴才这就叫人开锁。”做这些不过是亡羊补牢,只求为时未晚。</p> 帝王笑看下钥宫门,摆了摆手:“不必了。”</p> 随后,苏全福见崇德帝向右侧绕去,他拔腿追上去,现在他只期盼自己别连累了贵妃才好。</p> 夜色朦胧,只有空中一轮惨月高挂。</p> 帝王步伐稳健,身影高大挺拔,不骄不躁。透过月色瞟他脸色,一如往常的肃冷与凌厉。</p> 就是在苏全福看来,帝王似在乱走,不知他们所走的路通向何方。苏全福见崇德帝不发一言,他也没胆子询问。</p> 走了大抵不到半刻钟,在一处杂草丛生处停下。平常无人踏足此地,很意注意到后头极不显眼的地方,有处杂草掩盖的破败角门,微弱光亮落在角门上,照出铁锈斑斑的老旧锁。</p> 崇德帝将锁取下,嘎吱的推门声在风声掩盖并不明显,他缓缓推开角门,微低头走了进去。</p> 甫一进去,像是到了某处柴房。</p> 绕过无人的西厢房,走过处花墙,又碰到棵大槐树,下面系着缠着绦丝的秋千。</p> 苏全福越看越眼熟,恍然了悟,他们这是走到椒房殿内了啊。</p> 再往前走过处假山,就到椒房殿正殿。</p> 不了解椒房殿各处的人,无法做到一路不惊扰任何人,顺畅找到贵妃寝宫。</p> 崇德帝的轻车熟路让苏全福咂舌。</p> 要是帝王不把这位放在心上,哪里会为其费这些琐碎心思,怕是椒房殿的宫人都不知那处显得荒凉的角落,有处风雨捶打的残破角门。</p> 苏全福紧跟帝王身后,下定决心往后要对椒房殿一切事务更加上心,。</p> 见到崇德帝与苏全福到来,杜浮亭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睛出了差错,抬手揉了揉犯困的眉眼,眼前的人还在,不是她出现幻觉。</p> 外面身着石青色织金花妆蟒服,外罩绉面灰狐狸皮鹤氅的青年男子,真真实实就是如今大秦的帝王萧律——亦是她的阿笙。</p> 就算没了记忆,他也是她的阿笙。</p> 对上帝王驻足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杜浮亭顿时眉眼神采飞扬,屈膝草草请安,将人请入内室。</p> 帝王有贵妃伺候,苏全福就不靠近,打扰两人兴致,唤醒椒房殿二三侍者,在偏间烤着火守候,主子唤人伺候,随时都能在。</p> 刚进屋内,崇德帝便嗅到熟悉薄荷沁雅香气。</p> 杜浮亭不喜大秦时下最流行的馥郁浓香,她独爱薄荷香而不腻,清淡而素雅,常使人清醒安宁、心情舒畅。</p> 他扫到室内摆着的铜镀金珐琅炭盆,目光越过炭盆望向窗边灯草锦鲤纹几案,乳白汝窑瓶摆在几案,里头插着不知哪寻的比成年男子指节稍粗壮的干枯梅花枝,竟添几分别样诗意。</p> “此前怎么不见贵妃有这般雅致?”</p> 杜浮亭随帝王视线,落在枯枝上,“那是我与宫侍在秋日捡的,丢在一旁昨儿才想起,就将它插瓶里了。”闺阁女子内室或是诗书墨画,或是锦花绣草,没见过谁拿枯树枝点缀房间,她唇角浮起不大好意思的笑意,可也不见她要将其遮掩。</p> 崇德帝记忆里似乎也有一女子,在他出趟远门前,会再三叮嘱他记得带礼物,不是金银珠宝、头面首饰,而是总让他想法子带回各地特色的枯枝败叶,她会着人将枯枝挂在白墙各处,败叶用作书签,最后不过几日,都落于厨房灶火间。</p> 崇德帝看不清女子面容,可清楚的知道那人是谁,等见到那人,他就能放心了。</p> “我还有几枝挂在了书房,改日请爷过去瞧瞧。”杜浮亭以为崇德帝是在赏她的枯枝,想起不止内室有,旋即道。</p> 低柔嗓音唤醒帝王的思绪,压下那些日夜纠缠的思念,将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娇娇体寒,怎还穿的如此单薄?”望向杜浮亭的神色温柔,将透过她望向旁人的心思,掩盖得严严实实。</p> “内室烧了地龙,还有几炉炭火,很是暖和。”白玉似的指尖点了点帝王手背,杜浮亭轻轻蹙眉,垂首凝喃了声:“倒是爷入室内良久,手依旧冰凉。”说着,烛火下白如凝脂的双手盖住崇德帝的手背,小手合拢尽力捂住,试图将微凉的手捂热。</p> “朕无事。”崇德帝反客为主,宽厚手掌紧握杜浮亭:“你也不怕沾了冷气。”帝王手背虽透着外头沾染的凉意,可掌心是暖的,比屋内还高的温度传遍白嫩柔荑。</p> “不冷,是烫的啊。”杜浮亭心里漫起衷心的喜色,能得帝王关心,比吃了蜜糖还高兴:“多少人想与爷亲近都无法。”</p> 她原就生得极好,如烟似黛的浅眉,始终温和无害,双颊沾染淡淡微红的晚霞,欲语还羞。笑来好似人间暖月,瞬间驱散阴霾阴晦,冷雪消融,让人挪不开眼。</p> 崇德帝想起自己同她说过,最喜她的笑容,后来每回到椒房殿总能见她笑,偏生他能看出笑里的傻气。</p> 节骨分明的指节抚上带着笑意眉眼,他就图她那丝傻气,与梦里那人无二,也只有此时,她才最像梦里那人。</p> 许是他弄得她眉间生痒,笑着别过头躲开,旋即觉察到他身上厚实衣物,在室内会捂出层层汗,踮着脚尖替他将鹤氅脱下,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上,绕着杏色缨穗随她的动作摇摆。</p> 杜浮亭替崇德帝褪去外裳,挂在黄花梨拔步床头不远处的架子上,准备去后间,手又让崇德帝攥住,“刚见到爷就离开?爷不想喝茶,比起忙前忙后沏茶倒水,不如娇娇在侧。”</p> 帝王的亲昵话语,她闻之欢喜,似是回到从前毫无嫌隙、坦言待之的时候,可她神情忧惘:“我不是要离开爷,只是见爷好似忧愁又加重了,想替爷解忧。”她语调软糯,哄着帝王:“爷先去醉翁椅上躺着,我去去就回。”</p> 杜浮亭步入后间,拿着温热帕子擦了擦手,旋即去而复返,纤白指尖落在帝王太阳穴、前额,替帝王舒缓眉间倦色。</p> 帝王自几年前患上偏头疼,偶遇连夜风雪夜,总难免头晕触痛。尤其帝王接手的朝局世家势力勾结、盘桓交错,前有五姓七望存心不良、后有江左侨姓摩擦生事。狼前虎后,其欲逐逐。</p> 帝王龙体抱恙,不便声张。杜浮亭恰好会古医按压穴道,借着替帝王驱散倦怠为由,帮帝王舒缓一二疼痛。</p> 自始至终她都没问椒房殿落锁,崇德帝如何进来的。</p> 重要的是他出现在她面前,这就足以。</p> 崇德帝躺在醉翁椅上,柔若无骨的小手有技巧的摁压,熨帖舒服得他双眸闭阖,眼睛微微睁开,透过烛光得以觑见她娇容。</p> 她的熟稔与亲昵,总让崇德帝有种,她与他是普通夫妻的感觉,涓涓细水长流入人心,得以抚慰登高孤寒。</p> 这辈子他身为帝王,却能得“普通”二字,堪称奢侈,该足兴才是。</p> 可每每想到,她与那杜笙都经历过,甚至与他更亲密,他便如鲠在喉,就连她交出的信任与托付,也只是让他难受憋闷,一腔郁气堵在胸口。</p> 他不过是顶着陆笙的名头,享受这些原不是他的东西,可他心里又因此有诡秘的满足感,至少此刻拥着她的人是他。</p> 帝王攥住杜浮亭游动的指尖,已经睁开凌厉凤眸。</p> 她眉眼含笑,染上一抹嫣红,不怕帝王眼底冷色,俯身凝望:“怎么啦?”馥气如兰,幽幽自香。</p> 崇德帝自知他不是风月之人,登基至今近一年,他只在椒房殿留宿,旁人那里也不过如此。</p> 可若是只要想到,红床锦被、鸳鸯交颈,她攀搂着他娇音婉转、香汗暗融,心里便是泛起噬骨的滋味。</p> 原以为得手之后,是了尝所愿,自此丢开、弃之不顾,谁知反而是总能忽然想到她,然后不可收拾的想见见她。</p> 他挨在她耳边暧昧,“叫爷听听娇娇的声音。”</p> 杜浮亭是只纸老虎,比不得崇德帝的游刃有余,登时羞得面皮涨红,在醉翁椅上如何施展,半卧式躺椅,推挤做一块儿摇椅晃晃。</p> 她要抽出自己的手,帝王怎么肯放,纵情任性的姿态,一手与她相扣,一手解开她腰肢上的宫绦,将她掠至椅上,相依挨着。</p> “娇娇可是不愿?”</p> ※※※※※※※※※※※※※※※※※※※※</p> 感谢在2021-03-04 18:04:03~2021-03-07 07:5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国论太难了 1瓶;千秋 10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 </p> 白月光 杜浮亭笑意温软,“爷明知顾问呀,爷知道的,只要爷提的要求,我从不拒绝。”</p> 那时,他们都还年少。</p> 少年生得俊朗挺拔,踏着朝阳而来,纯蓝色锦缎长衫穿他身上,衬得他身姿愈发修长。</p> 自入她乐安院,他面上就一直含笑,眉目温润而透彻。她坐在窗柩旁朝他挥手,觊觎着她手里拿着带给她的冰糖葫芦,可也就是待他靠近,她同他提了退婚之事。</p>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饶是他温润如谦谦公子,可到底年轻气盛,差点没让她要退婚的话给气死,恶狠狠说“绝不同意退婚”的语气,都带着浓浓颤音,害怕地将她抱了满怀,还向她许下“我们定会白头到老”的誓言,严肃且认真的望着她,向她保证“我陆笙不会再有其他人”。</p> 待到杜浮亭学着陆笙举手发誓,这辈子再不说退婚的混账话。话才到一半就让少年捂住唇,赤红着眼朝她摇头,阿笙无需她任何保证,更是怕誓言里天打雷劈、遭报应的话成真伤到她。</p> 誓言虽未说尽,可已经在杜浮亭心间生了根,她这辈子定不辜负阿笙,她要努力好好活着,与阿笙白头到老。</p> 杜浮亭终是随了帝王的意,忍住羞意与他共赴鱼水浓情、深陷其中,身下躺椅摇摇欲坠,娇啼连连、泪水涟涟。</p> 她把整颗心毫无保留的递到他面前,只需要他抬抬手,她就可以温柔小意,也可以热情如火,眼里的深情能把铁石心肠的心捂热得滚烫。</p> 她越是情深,帝王心里越不满意,这些都是给陆笙的,而非他萧律。</p> 崇德帝翻涌着不止怒火,还有不可明说的刺痛,他将这些都过度给杜浮亭,施欲过后的帝王,犹不满足,意犹未尽的埋在她雪白颈间,薄唇细细轻吻,从醉翁椅到拔步床,直到接近破晓,才肯放过哑了嗓音的女子。</p> 帝王唇角隐隐约约焕发光彩,那些憋堵心里的郁结,似是因为声声轻喘,撞击出几条裂缝,不过里面黑黢黢,能吞噬万物,大概当中藏的是至极黑暗。</p> 冒名顶替她心中之人,利用她永远怀着的满腔爱意,勾得她堕入深宫。步步为营谋划,亲手将她造成他想要的样子,让她此生身处宫闱,都犹如樊笼囚雀,一朝被禁于金笼,一世笼外春光与再好,都不是她可以奢望的。</p> 杜浮亭乏困难当,累得沉沉睡去。</p> 崇德帝叫人抬水,清洗过后苏全福低声提醒崇德帝,已经将近到了卯时,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左右。</p> 帝王嗯了声,紧紧将人禁锢在怀,似乎漫漫长夜有她在侧,那种噬骨的心疼才能以缓解,只是偶尔会有另一种痛不时的提醒他,不可耽溺其中。</p> 杜浮亭心中记挂帝王早朝,到辰时一刻准时睁眼,身边不觉有人的她忽地坐起,挑开层层床帘才见苏全福在替帝王穿衣,帝王闻声回了头。</p> 她见状露出浅笑,俏脸红扑扑的,“我来帮爷吧。”有关崇德帝的事,杜浮亭事必躬亲、巨细无遗,春葱玉指脱离床帘,起身就欲下榻。</p> 哪料经过整晚折腾,她腰肢酸软,额首昏昏沉沉,刚落地就未站稳,踉跄了身子。</p> 眼见人即要摔地,帝王阔步上前,扶住盈盈素腰,将她捞入怀中,眼底似有笑意闪过,他对杜浮亭昨儿晚上的表现很是满意,语气带上三分低哄:“任娇娇替朕着衣,早朝该迟了。”将杜浮亭使回床榻,又叫苏全福向去风兮殿,免了今早贵妃向皇后的请安。</p> 直到帝王神清气爽出椒房殿,众人才知昨夜帝王又宿在杜贵妃寝宫,有后宫众多门庭冷落的妃嫔作比,愈发显得杜浮亭恩宠之盛。</p> 凤兮宫内,皇后将一众后妃打发走,侍鬟银翠伺候身侧。</p> 趁内室无人,银翠低声言语道:“娘娘,大长公主的意思是您还需尽快怀孕。这一年以来,杜氏恩宠过盛,怀有身孕是迟早的事,咱们不能让杜氏诞下皇子,抢占了先机。”</p> “杜氏……”薛皇后轻念出声,回想起那总低眉婉转、细语接话的女子忧思深沉。</p> 见惯谁家宠妾嚣张跋扈,踩在正妻头上作福的事,难得见到有人得了帝宠,依旧淡然自处、不骄不躁,对她这位皇后恭敬有加,从不恃宠而骄。</p> “娘娘,大长公主那边催得紧,让您且多想想家里,您才入主中宫一年光景,根基不深,有了皇嗣后位才算安稳。大长公主还命人将这东西交给奴婢。”银翠奉上细长的白色瓷瓶,“大长公主特地寻来此物帮助娘娘。无色无味,用处极大,只需倒上小半放入茶中,碰到嘴唇就能使人纵身□□,饶是冷心冷情、寡欲之人,都难以自制。”若不是她亲口所言,只怕无人在意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瓶子。</p> 帝王刚登基之初,大赦天下、颁赐群臣,后又轻徭税赋、开言纳谏、广纳贤言,于朝堂政事管制严明,有仗着从龙之功者专横放肆、跋扈无忌,挥手便派人将其捉拿斩杀,顺带处理了几十名造谣生事的官吏。铁血专政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不敢违背皇帝。</p> 可渐渐的他们也都琢磨出帝王性子,公私分明、赏罚分审,不是全然狠厉残暴,比之先帝还是要好伺候,更何况他宠杜氏有分寸,并不沉溺美色,反而勤于政事、厉精为治,后来众人也都道帝王心雄胆大、将有大为。</p> 就是刚开始的两三月,帝王杀人立威的雷霆手段、冷沉沉的眸子太过让人印象深刻,让人望而却步。</p> 薛皇后恼羞,“床榻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才能得水乳交融、鱼水之欢,岂能用此等药物。”</p> “娘娘有所不知,许多男子都爱借助旁的东西助兴,这东西不仅能催情助兴,更是能让女子一举怀孕,所以才显珍贵。”薛皇后性子温和且良善,吃软不吃硬,银翠不再逼迫薛皇后,而是道:“其实您无需自己生,后宫若哪位低位妃嫔能诞下一儿半女,您抱来养在凤兮宫,是相同的,大长公主那边也是这想法。”</p> 薛皇后无奈扶额,各种思绪拉扯纠缠着她,一会儿是青朗怨她不守信诺,一会儿是母亲怨她不顾全家中,一会儿又是她自己,她这颗心是已经放在火上炙烤。</p> 薛皇后薛温尔乃嘉羡大长公主之女,与今上是为表亲,今上刚登基为帝,便在嘉羡大长公主的主持下与帝成婚。薛温尔自觉自己不幸,却又难得幸运。成婚之初,帝王予她身为皇后,足够的尊重与体面,甚至知道她心中意属青郎,和她定下约定,他准她为青郎守节。</p> 薛皇后接触男子甚少,可也知世间绝无男子能容忍妻子记挂他人。是她先与他人许定一生,还让今上知晓此事。而今上未曾因此嫌恶她,甚至在人前给足她尊重厚待,让她稳坐后位,管理后宫诸事。</p> 或许是今上对她也无男女之情,才不在乎她心中是否藏有他人,可是面对家中母亲逼迫时,今上亦是处处出言维护她,让她在母亲面前得以喘息,即便两人不做夫妻,今上这表亲当得也是极好的。</p> 她何以又去做今上厌恶的事?更何况她能坐稳后位,得益于杜氏的存在,破坏今上与杜氏的关系于她百害而无一益。</p> 薛皇后摆手让银翠退下,“再等等,容本宫再想想。”</p> </p> 帝王宠 帝王特许杜浮亭恩典,今早不用给皇后请安,她正好懒得去面对那群女人,转头倒在床榻上休憩。她宁可过后再同皇后请罪,将请安给补上都行。</p> 直到睡到辰时二刻,杜浮亭才让冯嬷嬷喊醒,不见帝踪的杜浮亭有些小耍赖,不似在帝王跟前的处处周到,裹着锦被在床上赖着不愿起。</p> 冯嬷嬷便道:“皇上嘱咐老奴定要记得辰时唤娘娘起床用膳,老奴替娘娘梳洗,可别饿坏了肚子,让皇上心疼。”</p> 杜浮亭听到帝王的旨意,眼睛亮晶晶的,笑意明媚动人,乖乖的依言起床,口中吩咐道:“我今儿晚上想吃驴肉锅子,要辣锅底的,嬷嬷快去叫人去准备,还有别忘了同皇后娘娘请安,之前她跟我提的花样,我已经绘出来,嬷嬷记得亲自送去凤兮宫。”</p> 还未用早膳,就想着晚膳,只想着搜罗美食入腹,颇有些没心没肺,冯嬷嬷却满口应答,伺候杜浮亭用了早膳,吩咐小厨房的厨娘准备锅子,才领命前往凤兮宫。</p> 在杜浮亭未住进椒房殿前,这里一直无妃嫔居住,椒房殿没有主子能伺候,留在这里并不算好差事,是以多年以来能坚持下来的人所剩无几,都各自寻了别的好去处。</p> 冯嬷嬷却是原在椒房殿伺候的嬷嬷,别人都走光了,她还留在此处做洒扫的活,她见冯嬷嬷手脚勤快,为人耿直,加上又没有伺候过其他后妃,便将人提到身边伺候。能留在椒房殿多年也是长情之人,后来也就可是重用冯嬷嬷了。</p> 杜浮亭故作借口审视晚膳材料,借机踱步入厨房。</p> 她以前身子不康健,经不起折腾,家里鲜少让她出门,只能存书房读书,阿笙为此替她搜罗不少各种杂书,是以她虽说十指不沾阳春,可腹里所知各地美食不少。而宫里最好的一点就是,只要你能说出的美食,宫厨就能替你做出来。</p> 她瞧着乖巧无欲,实际上也会好口腹之欲,贪美食美酒。</p> 身子不好时不得不忌口,现在康健无恙、没所顾忌,便想把以前没吃过的美食都吃一遭。所以时常都能瞧见椒房殿烟火缭绕、飘着香味,勾缠着人肚里馋虫,就差没直接告诉人家,这位贵妃娘娘拿宫里当成外头普通人家过日子了。</p> 她们不知道杜浮亭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才爱待在小厨房里,她想跟厨娘偷学厨艺。</p> 小厨房的人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当然是喜不自禁,更何况娘娘每回都给她们赏赐,她们凭借手艺几次得娘娘赏赐,就是说出去,面上都极为有光。</p> 杜浮亭刚入小厨房,灶台下烧了火,暖烘烘的熨帖,厨娘行了礼,便细细介绍驴肉锅子该怎么做。</p> “驴肉用的是新鲜黑驴肉,没有羊肉的膻味,但质地软嫩。”</p> 先将驴肉洗净,切成大块,放入锅中在旺火上烧,撇去浮沫,再放入红汤、切段的干辣椒、葱、姜及八角等各种香料,小火煮慢煮三个时辰左右,捞出晾凉后切成大薄片装盘,为“酱驴肉”,其汤留用。</p> 白菜洗净沥干水,从中切开,猪里脊肉、火腿切片,土豆洗净去皮切片。鲜香菇去蒂洗净沥水、划开成十,以上各料均一分为二,装盘围于火锅四周。</p> 现在正在给驴肉去浮沫,杜浮亭扫了眼那些还未处理的配菜,道:“做法不是很繁杂,不过耗时比较久。”</p> “是,所以上午就该准备熬汤。”</p> 虽然杜浮亭养尊处优,可她自小记忆力很好,简单的菜色看上几回,再加之旁人偶尔点点,就知道该如何下手。</p> 她倒是动过想去御膳房偷师的心思,不过后来仔细思忖,御膳房那地方毕竟人多口杂,还涉及到后宫其他人的入口之物。在那地方待久了,要是谁吃坏肚子,有口都说不清的。</p> 好在这一年到头,林林总总她还是学会了好些糕点菜色,可惜没能找到机会跟帝王炫耀,更没找到机会请他尝尝她的手艺。</p> 不过杜浮亭一点都不着急,虽然帝王日理万机,不再是只要她想他,他就能排除万难出现在她眼前,但她也不用担心自己身子是拖累,不用担心自己注定早亡,日日活得犹如最后一日。</p> 她和帝王还有往后余生的时间。</p> 杜浮亭已经悄悄做好以后二十年的计划。</p> 以前的记忆丢失,能找回皆大欢喜,可找不回来也没关系,她不会逼帝王记住,她可以创造更多有关他们的美好回忆。</p> 杜浮亭在小厨房留了半时辰,就回了暖阁,将全部心思放在《万寿无疆》图上。</p> 冯嬷嬷将花样献给皇后,回来就带了消息,淑妃和良妃两人娘家都递了牌子,进宫求见。</p> 皇后那边对淑妃的态度是欣然应允,可却在此事上卡着良妃,只道良妃既然身子不适,就需以静养为主,再过段时日见娘家人为好。</p> 冯嬷嬷面上不显沉稳镇静,心里是乐得见的,要不然不会一回椒房殿,就将此事告知杜浮亭。</p> 贵妃娘娘素来是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谁待她好一分,她恨不能十分想报。原是和众位娘娘并无恩怨,就比她们晚入宫一段时日,偏偏恩宠俱渥,结果惹人嫉妒。</p> 娘娘刚入宫之际,良妃与娘娘亲近,谁知良妃妄图踩着贵妃娘娘往上走。</p> 而红珠却小心觑了眼杜浮亭脸色,见她并未露出伤感,心下放松了些许。</p> 别的后妃至少还有家人可见,这回见不到,还有下回可见。但是娘娘的家人已皆遇意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这事她一直不敢跟娘娘提及,如果娘娘这辈子都不知晓也是好事。</p> “娘娘,皇后赏赐了这个给老奴,老奴推辞不掉,可着实不敢要。”冯嬷嬷弯腰躬身,将在凤兮宫得的玉镯捧至杜浮亭眼前。</p> 碧翠的镯子通体泛绿、玉质细腻、光泽柔和,品质竟是上上等,难怪冯嬷嬷不敢收下,忙慌将玉镯交待给她,恐是觉得此等贵重之物烫手。</p> 谁有这般好的玉镯,等闲谁都是自己佩戴,不会将此贵重之物赏赐给宫侍。当真不得不感慨一句皇后出手阔绰,不愧出自骄侈纵奢之名外扬的大长公主府,都道嘉羡大长公主奢侈无度,可也得人家有东西挥霍才行啊。</p> 杜浮亭扫了眼,并未接过玉镯,东西虽难得一见,但她不是眼皮子浅薄的人,上头赐给嬷嬷的东西,她还不至于沾染:“既是皇后娘娘赏赐,嬷嬷好生收下吧,得了闲暇就戴在腕上,注意别磕碰到就行。嬷嬷记得还得督促小厨房,一定要准备奶,咱们吃驴肉火锅少不得。”</p> 冯嬷嬷谢过杜浮亭,会意收下,娘娘这是在说,以后见皇后记得将其戴着,别的时候可戴可不戴,那便是最后不戴。小心将东西收下保存,该干嘛干嘛去。</p> 皇后待杜浮亭,甚至比帝王待她还要好上几分,她能在宫里活得安稳惬意,一半得益于帝宠,一半得益于皇后的大度温良。</p> 杜浮亭入宫前受尽家中宠爱。因着自小身子骨不好,常年在院中闭户养病,是以虽是家里大小姐,可家中大小事务几乎无需她操心,性子难免养得温柔单纯。</p> 后来她又遇到陆笙,将她捧在心里、置于怀中,舍不得她受累。</p> 她是凭借一腔情谊,毫不犹豫地踏入深宫,才知后宫远比她想的要复杂。</p> 你得宠遭人眼红嫉妒,你不得宠,人人恨不得皆踩你一脚,跟红顶白是常事,而且哪怕是你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也不是谁都愿意见你好。杜浮亭最初吃过几回小亏,好在帝王肯护着她。</p> 深受帝宠必是让其他人记恨厌恶,看透其中厉害,她在宫里便不在想着与谁为善,后来有皇后暗中帮衬,她之后的日子开始好过起来。</p> 皇后忽然待她好,她是疑心的,后宫女人的面目她瞧得清楚,面上和和顺顺,不知下面藏着怎样的心思,皇后的示好让她略感不安。</p> 她也不会因为谁的示好,就将帝王拱手相让,她一贯的原则和底线就是帝王,于帝王不利,或者有损她与帝王情谊的事,她一概不碰。</p> 后宫世家之女林立,杜浮亭知晓自己身后无母族支撑,比不得她们出生望族,说护住帝王,未免自大了些,可她就是决不会伤害帝王一分一毫,别人也不准伤害他。</p> 只是皇后也没让她帮忙做事,更没要求杜浮亭向她投诚,就是瞧出她绢帕、香囊这类上面绣的花样别处不见,得知是她自己绘画,交给宫中绣坊绣制,便偶尔问她讨要些别致的花样,两人的相处倒是有些像朋友的感觉,不过后宫里哪里有真朋友。</p> 如果冯嬷嬷有别的心思,今儿就该让皇后用玉镯收买了。</p> 或许皇后并未有害她的心思,拉拢冯嬷嬷,只是想从她亲近之人口中,听得些她近处的消息,好在冯嬷嬷不是容易收买的人。</p> 这也是她每回唤冯嬷嬷去见皇后,不叫别的宫侍的缘由,冯嬷嬷在深宫待了三十几年,默默熬过椒房殿无主到有主,眼下于她而言,满后宫再没有比椒房殿更好的去处。</p> 内里弯弯绕绕颇为复杂,不过都比不过晚间杜浮亭的驴肉火锅来得实在。</p> 晚间,杜浮亭与红玉、红珠、冯嬷嬷坐了一桌,吃锅子还是多几人吃得舒畅,尤其是红汤底的锅子。</p> 杜浮亭本身吃不得辣,她偏生又钟爱辣味,若不小心嚼了辣椒,就面色凝重地将辣子吐出,忍着即将崩溃的小表情,故作镇静地端起手边温羊奶往嘴边送,趁着几人不察觉才忙慌地吐了吐辣到的舌头。</p> 几人当中只有红珠比她还吃不得辣,杜浮亭有时会故意使坏叫她吃到辣子,红玉会忙拿奶解辣,眼眶红红的控诉杜浮亭,一伙子人顿时笑作一团。</p> 有人陪着杜浮亭辣得泪眼朦胧,她若再不小心辣到自己,会站起来蹦脚,表情生动而鲜活。</p> 其他宫人或围在小厨房里灶台边吃锅子,都能听见殿内笑声,这时候总是不由相视一笑。</p> 外头天寒落雨,殿内欢笑满堂。</p> 门一关,主子不拘她们礼节。</p> 热气缭绕,汤底翻滚,拿驴肉一涮,迫不及待的吹几口,往嘴里一送,满嘴细嫩肉味,吃得尽兴而满足。</p> 这年冬季来得再早、再寒冷,好似都不用惧怕。</p> ※※※※※※※※※※※※※※※※※※※※</p> 统一回答一下问题,男主是皇帝,1V1,但过程很虐(我是这么觉得的),主要虐男主,身+心双重的那种,结局he</p> 最后,虐的话可以骂角色,不要骂作者哦</p> 然后求收藏,评论呀!因为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喜不</p> 闹矛盾(1) 寅时三刻,天空如浓墨般黑沉沉的,大风刮蹭树枝的声音清晰可见,今年初冬的天气就这般肆意可怕。</p> 杜浮亭让风声给吵醒了,眯了眯了眼睛准备继续睡,不然到了辰时去皇后的凤兮宫请安,懒散无力惹人笑话,每每要面对宫里那些女人,她都想念不必请安的日子。</p> 明知道对方现在是帝王,后宫妃嫔众多实属正常,甚至她连指责的机会都没有,可她心里依旧会吃味,甚至是妒忌,偏偏她又不忍心放手。</p> 杜浮亭在冯嬷嬷的轻声呼唤下,撒娇般哼唧了声,从悠悠转醒。</p> 她慵懒随意地倚靠床头,微眯着一双似醒非睡的杏眸,任由冯嬷嬷拿温热帕巾给自己擦脸擦手。</p> 脸上清爽了,人也醒得差不多了,杜浮亭趿拉着双绣鞋,走到梳妆台前,叫侍鬟给她打理满头青丝。</p> 若是没有帝王恩典,准杜浮亭不必同皇后请安,杜浮亭从不缺席。反正皇后不会针对她,其他妃嫔也不敢出言伤她,她也没理由不去。</p> 更何况去凤兮宫请安,是全了皇后的脸面与威仪,让宫人都瞧清楚,她是宠妃不错,可也没到目无尊卑的地步,她都尊敬着皇后,下面无宠的妃嫔更不敢不尊敬。</p> 就是杜浮亭没想到,还真有人和皇后对着干,没把皇后放在眼中。她用完膳,掐着点到凤兮宫。</p> 在杜浮亭的贵妃之下,还有四正妃、四庶妃。德、良、淑、贤四正妃之位,德位与贤位尚且缺着,可今儿唯二的四妃,也只有李淑妃到了凤兮宫。</p> 良妃因皇后恩准淑妃娘家人入宫,而不准她娘家人入宫探视,心中郁气难消,请了医正把脉,写了张需静养的方子,当真规规矩矩的修养起来,可也因此几乎不到凤兮宫请安,日日称病告假。</p> 说到底是没将皇后放在眼里,她出身温氏家族,父亲官拜丞相之位,兄长是吏部会同兵部推举的江西巡抚。她自认为自己出身只比皇后低在不是皇亲,在闺阁之中就处处与皇后相争,谁知道到了宫中,屈居皇后之下不算,还让杜浮亭压在头上。</p> 不管良妃心中作何想,皇后是着实生气了,让身边的嬷嬷带话给良妃,连请安都没法请安了,那定是病得不轻,她会让宫人同良妃娘家人讲明缘由,直到病好再入宫。</p> 当场赏赐了良妃不少东西,还让人请医正给良妃瞧病。</p> 淑妃没忍住当场噗嗤笑出声,那姓陈的医正,每月负责给皇后把平安脉。</p> 这下原本良妃只需今儿露面,说一下自己病好,就能解决见家人的事,现在拿捏到皇后手里了,这病好不好的,由皇后派去的医正一张嘴说。</p> 皇后瞧了眼淑妃,倒没有斥责,挥手散了请安。</p> 出了凤兮宫,杜浮亭欲回椒房殿,淑妃的欢仪殿与她方向有段相同,只不过人家并未出声要同行,她也没硬拉着人家,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p> 不过淑妃倒是有趣的人,方才能当着满殿的人嘲笑良妃,如今杜浮亭的速度不紧不慢,她却能耐住性子走在杜浮亭身后,不行半分逾矩之事。</p>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麒麟殿的小太监快步走来,先是给杜浮亭和淑妃行礼,转而就朝杜浮亭道:“皇上传贵妃娘娘伴驾。”</p> 杜浮亭打量了眼身上衣物,因着给皇后请安,是以穿的是朝服,挽着流云髻,簪着夺目耀眼的华胜步摇,格外的雍容华贵,她不想穿这身见帝王,便问道:“我先回椒房殿换套衣裳。可好?”</p> 小太监生得白净,说起话来也讨喜,恭敬回道:“皇上叫奴才都听娘娘的。”</p> “那就先回椒房殿。”杜浮亭言罢,望后看了眼淑妃,同她轻轻颔首,携着椒房殿的宫婢先走了。</p> “贵妃当真受宠。”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望着一众人远去,不由得心生感叹。</p> 淑妃唇畔挂着笑意,反问道:“是吗?”</p> “是呀,满宫的人都说贵妃得宠。”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刚给皇后娘娘请安,就着人请贵妃到麒麟殿伴驾,谁都没有的恩宠。</p> “那咱们也羡慕不来。”淑妃言语里似是想羡慕,可神色冷淡并非向往,男女之情看透了,也就如此而已,最后免不了伤人伤己。</p> 杜浮亭将朝服换下,换上一袭绯色水袖对襟宫装,足着同色系的绣丝宫闱鞋,发髻上的珠宝让她去除大半,耳坠换成了珍珠坠。</p> 她不让宫侍帮忙,而是自己亲自动手描眉抹唇,她轻轻抿唇,谈笑间好一段妩然风姿。</p> 冯嬷嬷在旁边好笑得直摇头,这大概便是女为悦己者容,去凤兮宫请安,娘娘只求得体,不是分寸就好,可见皇上便是力求尽善尽美。</p> 到了麒麟殿外,不必等通传,苏全福就将杜浮亭引入内殿,内殿摆设似帝王给人的感觉般冷沉稳重,虽然殿内燃着火笼,可依旧遮盖不住它的威严。</p> 杜浮亭轻手轻脚地步入麒麟殿内,脱下银狐大氅往内里走去。男人手握御笔,坐在御案后,俊美的脸庞冷硬没有任何表情,却专注而认真。</p> 帝王早已觉察有道温柔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在等她能瞧他到何时,结果久久不曾听见女声。</p> 抬头望去人半藏在柱子后,借着帷幔遮挡,只留出小脑袋,怔怔地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模样。</p> 见他抬眸望她,躲在后面的人总算走出来,如仪行礼:“给爷请安。”清脆动人的嗓音在殿内回响,似乎将寂声都染上了鲜活气息。</p> 他放下御笔,合上奏折,朝杜浮亭招手,“过来。”</p> 苏全福余光瞥见贵妃娘娘眉眼蕴笑,已经照帝王的意思,踱步走向御案,轻快的脚步都藏着欢喜,每回贵妃靠近帝王,周遭好似都温暖起来。</p> 他眼观鼻、鼻观心,将殿内宫侍都赶出去,自己慢步走在最后,将殿门缓缓拢上。</p> “我替爷磨墨?”杜浮亭指节搭在墨块上,白嫩色与黑金色碰撞,煞是好看。</p> “朕不过想赐字给几位爱卿,倒不用娇娇专成朕研磨。”帝王赐字是大周素来的传统,也是帝王给臣子的恩宠,这份殊荣不是谁都能有,不过杜浮亭只听过年节赐字,现下离过年还有两三月的时日,不该这么早才对。</p> 不过既然崇德帝这么说,杜浮亭也没出声讯问,见帝王执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她便乖顺的坐在帝王怀里,扬起唇角一直不曾落下。</p> 灵巧的目光随着他的笔而动,瞧的不是他笔下字迹,而是那节骨分明的手,偶尔她不安分的斜瞟帝王,观察帝王的俊容。</p> 杜浮亭似乎能捕捉到,他眼底几乎转瞬即逝的满足,可她又不敢确认,曾经的少年是执她之手,与她泼墨赌茶。</p> “朕写的如何?”</p> 崇德帝未说把墨宝赐给哪位大臣,可纸上赫然写着“忠”字,笔迹未干,宣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力透三分。</p> 杜浮亭手握成拳攥紧,开口道:“都说字如其人,其实也不尽然。以前爷是陆笙的时候,字迹清隽而不失温雅,爷给我写的书信拆开阅览,好似春风雨露。现在爷贵为帝王,王者风范,行书迅猛而苍劲有力,落笔干脆又显凌厉。一勾一划皆有棱角,一横一竖均为风骨……”</p> 她的夸赞溢于言表,可崇德帝眼里并无喜意,薄唇紧抿,不怒自威地望着笔下的“忠”字,只觉无比刺眼,心中浮起郁躁。</p> 满室的旎旖温馨顷刻消散,让人如坠冰窖。</p> ※※※※※※※※※※※※※※※※※※※※</p> 感谢在2021-03-06 20:19:39~2021-03-09 21:3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国论太难了 1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 </p> 闹矛盾(2) 杜浮亭自知理亏,小心地攀上崇德帝衣袖,神情忐忑紧张,“爷别生气,全是我的错,我并非有意提及过去的。”女人怯怯低语,眼里隐含的悔意与深情不容错认。</p> 她哪里又有错?</p> 不过是把人刻在骨血,雕在心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而已。</p> “朕没生气,不用想太多。”帝王压了压拽住他袖口的玉手,可他又冷又沉的嗓音与暗深的眼眸,却不似他话中含义。</p> 甚至帝王阴沉眸光垂下,见杜浮亭并没识趣的顺势松开他衣袖,他亲自将她的手从他袖口扯下。</p> 到底是恼羞成怒了,崇德帝见不得陆笙二字从她嘴里说出。</p> 杜浮亭不料他会扯她手,让她松开,重心不稳下,腰侧磕到御案桌角,登时一股疼痛让她皱了眉。</p> 即便如此,她依旧想靠近帝王,让他消气。指尖将要碰到他衣襟边际,帝王却是面色凝重而不耐。</p> 杜浮亭手僵持在空中,停顿良久才泄气似的收回,心里的苦涩滋味比过夜凉了的旧茶更加浓烈,贝齿轻咬红唇,眸底聚集浓浓雾气,她受不住他的冷待。</p> “爷别气坏了身子,臣妾下去让苏公公换盏茶。”杜浮亭端起御案边的茶盏,抬眸望向帝王,帝王斜飞入鬓的浓眉微皱起,略显薄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直到杜浮亭绕进麒麟殿内间,再到苏全福奉上新泡的君山银毛茶,帝王都不曾出言问探一句。</p> 杜浮亭站在茶水间内良久,她所站的地方离内殿不过一层门帘与屏风之隔,只要帝王问她一声,甚至敲下桌面,她立马就能听见,出现在帝王面前,可是……并没有。</p> 殿内死寂一片,连带着威仪的麒麟殿越发沉沉,原先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她压低嗓音同旁边的小太监,道:“等会儿苏公公回来,记得同苏公公说一声,我先回椒房殿了。”</p> 小太监察言观色知晓事情不对,丝毫不含糊地应下,目送贵妃娘娘从茶水间的另一处门离开。</p> 殿内因杜浮亭的到来,独有的清冽宜人的香气随着时间而消散无几,苏全福奉完茶就立于角落伺候,眼皮都不抬一下,全似殿内没有他。</p> 崇德帝重新批阅奏折,手边碰到青釉里红的茶盏,神色顿了下,这是杜浮亭最爱的一套茶具,她来麒麟殿必然要用它泡茶,他还听见过她背着人叮嘱苏全福,以后不准拿这套茶具待别人,只有她和他能用。</p> “她人呢?”</p> 苏全福隐晦地朝后看了眼,并没有听到茶水间有动静,回道:“娘娘离开了。”</p> 崇德帝端起茶盏细细嗅闻,末了轻啜一口,茶是好茶,滋味甘醇,口感绝佳,泡茶的技艺亦是上层,是她的手艺。帝王面上不显,心脏却传来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的针刺之感,泥人捏的娃娃都比她有脾气。</p> 杜浮亭进了麒麟殿,大概一刻钟左右出来。她面色无异、步伐淡然,来时如何,走时如何。除了麒麟殿仅有的二三人,无人知晓内里真实情况。</p> 回到椒房殿人就不似在外头了,她借口要绣花样躲到暖阁,坐在绣架前愣神,指尖捏着绣花针久久没有落下。</p> 红珠走近才发现不对劲,“娘娘怎么哭了?”</p> “啊?”杜浮亭恍然回神,放下绣花针在红珠视线的低头抹了抹脸颊,指尖湿湿润润,低低地笑出声:“大概是让殿内的熏香迷了眼。”语气故作轻松。</p> 可殿内的熏香是以往的薄荷香,红珠在心里暗自叹气,没让旁人靠近内室,瞧见杜浮亭的失魂落魄,麒麟殿所发生的事,更是无人刻意提及。</p> 杜浮亭从未对陆笙有过低俯做小,一言一行皆是陆笙迁就她。</p> 她尚且记得他们刚认识的那年,正好遇到夏日炎热难当,心情浮躁烦闷,又整个夏季都不见少年踪影。</p> 她无法出门寻他,只能一遍遍着人传消息,可等来的是他事务繁忙。她那年才十三岁,家里千娇万宠,初识陆笙他也是处处迁就,结果才几个月,就遭到他的冷遇,让她颇是不满。</p> 到最后她生气索性不理他,就是他马不停蹄的归来见她,都让她拒之门外。</p> 他就在门外央求了许久,连晚膳都没有吃,只等她见他一面,杜浮亭勉为其难的打开了房门。</p> 可真的见到他,人不仅瘦了,也黑了不少,没了翩翩公子的雅然,像是泥地里打滚过的野小子,都快认不出他人来。</p> 少年见到她却笑得如灿阳,满眼撒满闪耀的星星,像怕吓到她似的,温声道:“阿浮,我回来了。”</p> 而杜浮亭也才知道,少年是为了寻治她身上顽疾的法子,跟着位性情古怪的神医种草药去了,整整一个夏季少年都在琅邬的山上,蚊虫叮咬的伤布满浑身——这些都是为了她。</p> 他一回瑶州没顾得上午膳,只用几块糕点垫肚子,就来了到杜府,又等了半下午才等到她开门,晚膳也耽搁了。</p> 杜浮亭哪还能生他的气,让侍鬟准备晚膳,在他面前没忍住心里的憋闷落了泪,她从未想过除家人以外,原来还有人待她这般好。</p> 少年匆匆吃了几口饭,见她落泪反而低声安慰,揉了揉她的头,“别哭,病咱们能治好的。”她分明能感觉到,原是节骨分明、修长干净的漂亮手,已经起了劳作的薄茧。</p> 他的好脾气让人总忍不住心软,让她毫无忌惮卸下心房,后面得知他让人诓骗,她根本顾不及没能治疗顽疾的失望,而是心疼他的奔波。现在转变成了后悔,杜浮亭总觉得要是自己一开始不任性就好了,她也要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包容。</p> 临到用晚膳,红玉急匆匆踱入暖阁,宫人以为她是请杜浮亭用膳,毕竟自麒麟殿回来,娘娘就一直待在暖阁不曾出门。</p> 可她却是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还未到人跟前,只见到背影就焦灼地道:“娘娘,皇上临时去了良妃的云水殿。”</p> 杜浮亭心猛地悸了下,手下的针刺到食指,她忙含在口中将血吸出,目光又落在绣画中。饶是入宫一年,听到他偶尔去别的女人那里坐坐,她还是会心疼。</p> 红珠没追上红玉脚步,前后跟着她进暖阁,恰好听见红玉的话。</p> 她睨了眼毛毛躁躁的红玉,警告她赶紧闭嘴,红玉被她凶狠的眼神吓到,瞬间不敢发声。</p> 红珠捧起杜浮亭受伤的手察看伤势,煞是好看的青葱指节搭在她手心,而白玉般的食指上是刚让绣花针扎出的小眼。</p> 红珠眉心紧拢,不放过半分细节,仔细端详才发现,十根手指的指尖上都有细小伤口,全是近来绣《万寿无疆》所致,不细致都注意不到。</p> 娘娘肯定是怕指尖沾到药膏,染了整幅绣卷,才将这些伤口置之不理。</p> “娘娘,咱们还是先上些药,等会儿再绣。”红珠先低声劝杜浮亭,又语气强硬地把红玉使开:“红玉,去拿药膏来。”</p> 杜浮亭重新拿起绣花针,低声道:“皇上不会在那儿过夜的。”语调里藏着几不可闻的紧张,他们才闹了不大不小的矛盾,眼下崇德帝又去了云水殿,杜浮亭哪能不紧张。</p> “娘娘说的是,只是恰好圣驾撞见云水殿的宫侍请了王太医,皇上听闻良妃娘娘身子不适,顺道去看望看望良妃。”红珠宽慰杜浮亭,免得她思虑过深,娘娘该是活得天真无忧,她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将最后让她心生欢喜的东西失去。</p> “嗯。”杜浮亭点头,把绣花针别在绣线上,由着红珠替她抹上乳白色药膏,轻轻地揉搓化开,静静等待药膏吸收殆尽,她才再次拿起绣花针绣制绣卷。</p> 除开皇后和她这儿,帝王从未在别人那儿留宿,他亲口说他与皇后是表亲,留宿是遵循祖制,并没有男女之情,她愿意相信。</p> 阿笙从前就是爱干净又自洁之人,侍鬟犹如摆设,贴身伺候的一律是小厮。瑶州有掷果习俗,女子见容貌俊朗美男子会向其投掷手中瓜果,越受欢迎者收到的越多,风流雅事一桩,可阿笙不喜别人靠近,从来对此置之不理,久而久之他身边的公子哥儿,都比他受欢迎。</p> 便是有时她悄悄碰了他指节,他都会耳尖通红,想躲开又躲不开,倘若她再往他旁边蹭一蹭,离他近几分,他的脸就会犹如落日晚霞更添抹红。</p> 谁都不知道翩翩如玉的清冷公子,私下竟是时不时脸红的主。</p> 杜浮亭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突然而起的心悸。尽管他床榻之上待她霸道蛮横,可他曾是那么纯情又干净的人,是欢喜她,才失了方寸,他是不会对别的女子殷勤的。</p> </p> 探病忧 帝王心似,海底针。</p> 苏全福瓜着一张脸,心里苦不堪言。</p> 皇上冷脸批阅奏折,期间不大不小的发了几回怒火,因吏部失察的事,还传召了几名吏部大臣,骂他们办事不力,直到用完膳在御花园消食,脸色才稍霁。</p> 谁知道就在出御花园没多久,碰见云水殿的丫鬟送太医出宫,那丫鬟下跪给皇上行了礼,道了句:“娘娘身子不适,还在念着皇上,求皇上见见我家娘娘,让我家娘娘安心养病吧。”</p> 苏全福原以为帝王心情不佳,不会临驾云水殿,可实际上还是见了良妃,他得时刻提着这颗心了。</p> 都说后宫美人各有不同,而良妃的容貌属于侵略性的大美人,端得是明艳照人、容姿不俗,置于后宫之中,只怕也只有贵妃娘娘才能压她。</p> 不得不说平日艳丽非凡,又光彩夺目的美人,此时面带病容,眼底露出憔悴,是真惹人心疼。</p> 崇德帝的眉间紧蹙,好似有一抹记忆飘过,转瞬即逝,他越想抓住越是勉强,眼尾不由得露出冷意。</p> 良妃没察觉到帝王异样,沉浸在帝王驾临云水殿的喜悦中,杜氏把持皇上的能耐是有,可也不代表她不行,可一便可再,皇上得恩宠她也要博上一博。</p> 哪怕心中划过喜色,良妃面上却是不表露半分,支着身子欲下床给帝王行礼。</p> 崇德帝的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转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见状到底是扶了她,道了句:“良妃既是身子不适,不必多礼了。”</p> 良妃柔弱一笑:“谢皇上关心,妾身的病不要紧。”怕帝王觉得她病好,会转身就离开,忙又唤宫婢赶紧给帝王泡茶,自己也下了床。</p> 双脚踩在绵软的绣花棉鞋上,内里竟只着中衣中裤,满头青丝披散于脑后,可她神色太过坦然,全不似有别的意图。</p> 苏全福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余光不自觉地瞥帝王神色,贵妃独宠惹了不少人眼红嫉妒,难不成今儿要由良妃绝了这独宠?可他见到的帝王神色不显,窥不见其中内情。</p> 崇德帝在云水殿看望病中的良妃,后宫其他女人也都得了消息,暗自搅着绢帕,咬碎满口银牙,但让她们去拦圣驾邀宠,她们没那胆子啊。</p> 不管良妃生病是真是假,可她确实在几日前就修养,面上至少是这么回事,人家好歹有幌子可打,不过其中也有人动了将自己作病的心思,要见圣上可不得下血本,也有人借着探病的名头去了云水殿。</p> “宸妃到云水殿探病去了。”早不探病晚不探病,偏生圣驾临幸云水殿,就跑去探望,不过是宸妃想借由这名头,一睹龙颜罢了。</p> 红玉看向杜浮亭,问道:“娘娘,咱们过去吗?正好消消食啊。”话里撺掇杜浮亭到帝王与良妃跟前露脸,以娘娘在皇上面前的得宠之势,有娘娘在的地方,哪还有别人的事。</p> “不了,落锁吧。”他已经没了以前阿笙的记忆,不喜欢提起过往,大概也不会如阿笙般喜欢她的无理取闹,更不会喜欢她拈酸吃醋。</p> 自打进宫,杜浮亭一直在揣摩圣心、谨言慎行,论了解帝王她该是第一人,生怕惹帝王不快。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太高兴,亦或者是太伤心,乖乖巧巧,任他摆布。</p> 只不过那些和陆笙的过往太深刻,往往忘记他不仅是曾经满心装着她的陆笙,还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所以总在出错边缘徘徊,她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揪着这种错。</p> 红玉还欲再劝,话都到嘴边,杜浮亭不冷不淡地斜了眼,“出去。”别的话并不多言,可两字值千斤重,容不容得下人,不过她一念之间。</p> 鲜少见杜浮亭动怒,红玉身子下意识地颤抖,呐呐领命退出暖阁后,满脸涨得跟煮熟的虾子般通红,杜浮亭的冷淡就跟盆冷水似的,兜头全倒她脑袋上。</p> 经此之后,红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没再往杜浮亭跟前凑。</p> 晚间夜幕落下,杜浮亭也没问帝王留没留在良妃的云水殿,亦或者是不是宠幸了宸妃。</p> 自行宽衣准备入眠,腰间忽然的疼痛促使她皱了皱眉。</p> 她将外衣退下,掀开亵衣左侧一角,腰迹有块玉佩大小的淤青,定是白日在麒麟殿磕碰的。</p> 当时她察觉到有股酸疼,后来心神都在帝王身上,神不守舍,就忘了腰间有伤,也不记得疼痛了,现在倒回味过来。</p>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叫人进屋,兀自从匣子里拿出治跌打的药抹在身上,身上沾了药香,裹着锦被入睡,似乎比以往都踏实。</p> 她是已经睡了,可不知道有人还在煎熬着,苏全福心里再苦都不敢叫人知道。</p> 出了云水殿,他就受到帝王冰冷视线的压迫,帝王俊容上布了层阴霾,声音是沉沉如幽潭的深水,“良妃生病,贵妃怎么不来探望?”</p> 现在天黑得不算早,可谁探病也不会选用完晚膳的时间,宸妃前来探病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p> 方才宸妃还欲同皇上一同离开,是良妃出言将宸妃留下,让宸妃既然来了,索性就多陪陪她。此刻良妃心里指不定怎么暗恨宸妃半路杀出,坏了她与帝王相处。</p> 若是贵妃来了,可不得招惹上良妃,良妃瞧着就不好惹。贵妃从未同您上过谁的眼药,您大抵还不知道,先前贵妃在良妃手里吃过亏的,现今怎么可能过来探望。</p> 帝王突然发问,苏全福搞不清帝王的心思,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时间不过转瞬,苏全福低着身子,回道:“大抵是椒房殿已经落锁了。”</p> 突然凉风瑟瑟刮来,他察觉到帝王的视线越发冷了。</p> ※※※※※※※※※※※※※※※※※※※※</p> 闭门羹次数x2,丢脸不?</p> 丢了脸的狗皇帝:你怎么不来看望良妃?</p> 杜浮亭凶狠地叉腰:你再说一遍!</p> 狗且略怂的皇帝:你怎么不来看望良妃?</p> 杜浮亭侧头:呵,与你何干?与我何干?</p> </p> 缓行礼 苏全福猜不透帝王心思,不过最终是回到了乾清宫,到底是安然无事,他心里松了口气,帝王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到几时,他就在书房内守到几时,还不忘拖着他新守的徒弟小德子一块儿伺候在侧。</p> 倒是云水殿在帝王圣驾离开,一时间发生不少事。论位份良妃比宸妃稍胜一筹,可宸有御赐的封号“宸”字,她面对良妃自然是不怵的,若不然也做不出想截胡的事。</p> 良妃气得生生拧断了自己的指甲,宸妃欲离开,她让人直接拦了,可不能叫她与帝王独处,要不然不等几日,她得被人笑掉大牙。</p> “宸妃妹妹好手段,本宫想不到妹妹胆子如此大。”以前只晓得宸妃是憨的,有话直说的蠢货,果然披着这件外衣,做事都比其他人大胆,着实叫人好生厌恶。</p> “这是跟良妃您学的啊,皇后娘娘叫您好生养病,您却请了圣上到云水殿,其中分寸时机也不知您是怎么拿捏的。”用最直白的话将遮羞的布一把扯下,宸妃明晃晃地望向良妃,没道理同一件事良妃能做,她却做不得。</p> “那宸妃学的可真够精。”</p> 宸妃眼睛都不眨的应下良妃的夸奖,似是听不出她言语间的讽刺,面对良妃这样的人与她真交好怕她背后捅刀子,与她虚与委蛇假意交好,又没有那精力,只能真刀实枪的直来直往,哪怕树敌也无所谓,毕竟良妃就爱在人前装作善解人意。</p> “天色渐暗,我便不打搅良妃娘娘养病了。”该欣赏的好戏也欣赏完了,能看到良妃既要故作清高,又想留下帝王的姿态,这段时日都有乐趣,在宫里也就这些乐趣了。</p> 良妃知道自己将人留在云水殿,只能吃她的气,再气下去怕自己忍不住挠花宸妃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这回不再强硬留人。</p> “碧羽,替本宫送送宸妃。”在宸妃将要踏出门,良妃高声提醒了句:“宸妃妹妹注意些安全,天高夜黑,小心路滑。”</p> 宸妃回眸,笑道:“我原该同圣上一块离开,是良妃叫我多在云水殿留留,要我有三长两短,良妃逃脱不了干系。”</p> 良妃长吸好几口气,胸腔不断起伏,犹压不住怒火,等到人走远,骂了出来:“贱人!”</p> 旁边宫婢上前劝解,她抬手一把将人推倒在地,甚至看都不看地将内室的绯樱色官窑花瓶直接砸了,恰好摔在宫女背脊上,那宫女跪在满地碎片上敢怒不敢言。</p> 良妃斜视了眼也不喊起,躺回榻上闭目养神,屋内无人寂静无声,无人敢在这时候说话,还是碧羽回到内室,才显得有了些动静,她见此情形替良妃顺气,“娘娘为了别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宸妃也没讨得好处,您生气才是让宸妃痛快了。”</p> “那我该怎么办?”</p> 碧羽巡视了眼屋内其他宫婢,良妃将人悉数挥退,等着碧羽替她拿主意,碧羽是她自家中带来的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她母亲手里,是她身边目前最值得信任的人。</p> “宸妃是如何这么快得到消息,禧双殿离咱们的云水殿不远,可也不算最近的,她是不是也知道别宫的情况?”</p> 不管云水殿是不是有宸妃的人,哪怕宸妃没有在云水殿动过手脚,只要主子咬定有,别宫的妃嫔会人人自危,觉得自己宫里不安全,宸妃可别想好过。</p> 外面且闹腾着,不过这几日杜浮亭明显兴致不高,时常眉心颦蹙,就是红珠在她耳边宽慰她,帝王不曾留宿云水殿,也不曾到宸妃的禧双殿,都不能让杜浮亭高兴三分。</p> 恰逢天气转晴,殿外已然阳光明媚,日丽风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红珠提议去御花园散心。</p> 今儿这话不是红玉说的,自那会让杜浮亭撅了她的提议,她还当真不往跟前凑,椒房殿谁也没惯她的脾气。</p> 冯嬷嬷以前总提点红玉,主子为人温和宽容,但她别总想替主子做主,要在旁边多看多听,看准主子的意思。</p> 现在都不跟她讲这些道理了。</p> 她是还没见过气性这么大的丫鬟,主子说她几句她就恼,难不成还得叫娘娘向她低头,请她上前伺候?</p> 杜浮亭望了望湛蓝蓝的天色,日头温和不刺眼,耳边似有鸟儿啼鸣,温声道:“这样好的天气,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不止她觉得天气尚好,适合游玩。</p> 她不爱到别的宫妃那儿凑,红珠早想到这点,笑道:“奴婢叫人留意了,现在御花园没人。您散散心也是好的,整日待在暖阁憋闷得慌。况且写字作诗由人心境不同而变化,想来针线下的绣卷也是如此,心情是好是坏,展现出来的东西都不同。”</p> 红珠提及会影响到绣卷,杜浮亭才动了去御花园的心思,“那……就去走走。”毕竟她也感觉到自己装着心事,时常坐在绣架前一坐就是半上午,结果进程都不及先前速度的十分之一,时间都让她发愣了。</p> 红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在角落里暗暗跺脚,直到冯嬷嬷瞧着她还站在原地,上前催促,“娘娘要去御花园,你跟在身边照顾好娘娘。”总得有人守着椒房殿,大部分时候是冯嬷嬷留守。</p> “娘娘身边不是有红珠伺候了吗?我还是留在椒房殿吧。”红珠说的话主子没有不答应的,她说的话主子就次次拒绝,可不就是因为她是主子进宫才到身边伺候的,不如红珠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受信任。</p> 冯嬷嬷望向红玉,这是心里还藏着气。</p> 可主子身边贴身侍鬟只有红珠,哪里能让人放心。你现在跟在娘娘身边,难道娘娘还能叫你不要跟着?等再回椒房殿,先前的事就都过去了。</p> 不过她要是这种态度,在主子面前给主子脸色,还不如就不去吧,另外叫几名椒房殿的二等丫鬟伺候主子,也不是不行。</p> 冯嬷嬷不跟着杜浮亭游御花园,是不愿叫红玉守椒房殿,现在红玉的状况也不适合独自留守,怕她怒在心头,连门户都守不住。</p> 红珠与杜浮亭到了御花园,没选的少有人过去的地方,有些地方越偏僻,撞见麻烦事越多,自然明显大家爱聚集的地方也不是首选,她们就在一处水榭边坐下。</p> 初冬的景色并未好赏的,原本一簇簇争相怒放的菊花,花瓣凋零落了满地,来不及清扫混入泥中,任人踩踏碾,倒是或许因着天气回暖,湖中的鱼儿竟相欢腾,在水里冒着泡泡,嬉戏玩耍,好不乐哉。</p> 杜浮亭手里端着鱼食碗,斜仟身子半靠在扶栏上,忽而有侍鬟上前道:“娘娘,嘉羡大长公主携武安侯世子夫人进宫了,往皇后凤兮宫的路,恰巧要路过咱们这儿。”</p> 武安侯世子前不久刚新婚,嘉羡大长公主携其妻子入宫拜见皇后,嘉羡大长公主就世子与皇后这一子一女,就算先前儿子没有讨媳妇,平常入宫也比较勤快。</p> “咱们先避避。”</p> 嘉羡大长公主乃先帝同胞姐姐,与先帝姐弟感情甚笃,深受先帝看重信任。就是崇德帝能入主东宫,也是少不了她与武安侯从中使力斡旋。</p> 传闻嘉羡大长公主性情骄悍,不好相处,她是皇后母亲,杜浮亭这宠贯后宫的贵妃,招惹人眼得很,更何况嘉羡大长公主还是皇帝亲姑姑,和对方起矛盾不是明智之举,她还是能躲就躲吧。</p> 不过杜浮亭没想到自己没有躲过,刚出水榭亭,过九转廊桥,嘉羡大长公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走,人已经瞧见她了。</p> 既然看见了,那就不能无视,杜浮亭如仪行礼。</p> 嘉羡大长公主态度冷淡,轻视的扫过向她屈膝行礼的女子,她就让杜浮亭这么给她行礼,良久不喊起,她似乎忘了那边除她以外,其他人也要给杜浮亭行礼,就算是武安侯世子夫人,按照规矩也要同杜浮亭行礼。</p> 这么一群人只有嘉羡大长公主站着。</p> 她身侧略后些的位置,是位身着豌绿色裙钗,端庄温婉的女子,低眉顺眼、寡言少语,眉宇极力掩盖愁色,眼神却是难得的清澈如水,想来正是武安侯世子新娶的世子夫人。</p> 就是这位世子夫人似乎不受嘉羡大长公主待见,跟在嘉羡大长公主身后,大长公主并未给其眼神。</p> 若是对她上心,或者给她脸面,也不至于眼下为难杜浮亭。她是给杜浮亭行礼,杜浮亭身为贵妃,品阶为正一品,杜浮亭不能起身,世子夫人也无法起身。</p> 那位世子夫人刚嫁入侯府,规矩礼仪尚未学完,屈膝行礼的身子踉跄了下,若不是身后侍鬟搀扶,怕是已经跌倒在地。嘉羡大长公主冷着脸,乜斜了她一眼,“真是不中事,也不知提醒我一声,让我忘了唤贵妃起身。”</p> 世子夫人脸色白了白,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低声同嘉羡大长公主请了罪,嘉羡大长公主唤了众人起身。</p> 这下让人分不清楚嘉羡大长公主,到底是见不惯杜浮亭宠爱压过皇后,要压压她气焰,还是借机对新讨的儿媳妇发泄不满,亦或者两者兼有之。</p> 红珠扶杜浮亭起身,心里盘算,如果嘉羡大长公主找自家姑娘麻烦,到底要不要使人去请圣上出面,嘉羡大长公主骄横凶悍名不虚传,她家姑娘是要吃亏的。</p> ※※※※※※※※※※※※※※※※※※※※</p> 狗皇帝,快些过了,你媳妇儿受欺负了!</p> 再不过来就真的完蛋了,没救了。</p> </p> 清醒了 好在今儿嘉羡大长公主进宫,是有正事要办,没有再为难杜浮亭,又或者是怕儿媳妇再给她丢脸,冷着眼眸叫宫人带路,一行人拥簇着嘉羡大长公主往凤兮宫而去。</p> 杜浮亭却察觉到了异样,嘉羡大长公主另外一边竟还跟着位容貌不俗姑娘,杜浮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些许时刻,这姑娘不仅妆容还是穿戴,似都要比世子夫人艳丽,鹅黄色飘逸的衣裙极好的贴合姣好身材。</p> 方才宫女说的是“嘉羡大长公主携武安侯世子夫人进宫”,这女子是未出阁姑娘装扮,定然不是谁后院的女人,可若是外头有名有姓人家的女儿,能被嘉羡大长公主带入宫中,就不会让她跟着跪这么久。</p> 想不通的杜浮亭,便问身边婢女,“你们可知嘉羡大长公主身边的姑娘是谁?”可竟然谁都不知道那位姑娘何来历,能与武安侯世子夫人,同处嘉羡大长公主身侧。</p> 她身边有位二等丫鬟,眼睛闪了闪,瞬间想到,一些有关嘉羡大长公主不大好的传闻。</p> 听闻大长公主爱乐爱舞,公主府里养了不少能歌善舞的舞姬。先帝在世时期,大长公主便时常入宫面圣,身边总跟着舞姬,先帝曾宠爱一时的姮妃娘娘,就曾是出身于大长公主府。</p> 她附耳同红珠言了几句,将事情交代了清楚,可心里如鼓雷。她不确定猜测是否正确,若是贵妃娘娘生气,保不齐会治她妄议大长公主之罪,可如果娘娘听进去,她此举就不算错。</p> “我与娘娘说几句话,你先下去。”嘉羡大长公主把章氏带到薛皇后面前,让人见了面就算认识,并不拿正眼看章氏,轻视而随意的语气,似乎是在处置阿猫阿狗,让薛皇后紧紧拧眉。</p> 章氏心里有委屈不敢表露,嘉羡大长公主叫她出去,而留下别人她也不敢置喙。</p> 薛皇后面对的是亲生母亲,和弟弟新娶的妻子,哪怕她身为皇后之尊,眼下也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她起身握住章氏的手。</p> 章氏神情诚惶诚恐,到了京都,入了侯府的门,才知这里规矩森严,是她没有想到的。这段时日婆母以教她规矩为由,让她侍奉身侧,使得她如今坐卧皆不宁。</p> 薛皇后温和而笑,这双手玉滑柔嫩,想来是家里的娇儿,到武安侯府倒是总受委屈了,语气软和地道:“早听闻弟妹好花,花房里的花常开,我叫宫人领弟妹去花房转义转。”</p> “多谢娘娘记得妾身喜好。”武安侯世子夫人感激颔首,屈膝堪堪俯身行礼,随着皇后宫里的丫鬟款步退出椒房殿。</p> 哪里是薛皇后记得,是她那傻弟弟念叨得她都能背诵了。他初蓟州任职,每回写书信给她,就总在信里念叨琐碎事,先是蓟州所见所闻,后来字字皆是章氏。男儿的心思在别人那里都是这般直白,只到了心上人跟前,就成了榆木疙瘩。</p> “有些话女儿本不该说,可母亲既然同意绪儿娶章氏,至少里外脸面得顾全,母亲将章氏面子留足,就是保住绪儿脸面。”</p> 薛皇后了解自家母亲,既骄悍霸道,又是富贵眼,就是出身贫寒微贱的人,在她面前出现,都是污了她的眼睛。</p> 她心心念念安排绪儿娶门当户对的世家女,于绪儿仕途有助力,于家里势力发展有益。</p> 结果到头来并不如她所愿,是出身吏治之家的章氏做了她儿媳妇。</p> 她当然心气不顺,她心里不舒服,周遭其他人都得遭殃。</p> “章氏你不必管,我就瞧不起她门户低微,以绪儿才能,咱家门楣,不说讨宗族贵女,至少也应该是世家千金,结果看上蓟州小门小户出生的人。是绪儿非她不娶,拿命相逼,若不然我哪里会同意。”当着外人的面都不留情面,可见在家里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p> “母亲别太苛责了,绪儿自小懂事,不过是在人生大事上,也想做回主。”事已至此难不成叫他们合离?更何况绪儿是真心喜欢章氏。</p> 她只有绪儿这个弟弟,他们姐弟一直关系要好,薛皇后没忍住替薛绪说好话,她自己没能有权利选择婚姻,她希望自己的弟弟能。</p> “蕴儿当了皇后,结果现在就开始教责母亲了,入主东宫一年,你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嘉羡大长公主从出生到如今,是万千宠爱与瞩目。父兄在位她是公主,如今侄儿在位,她不仅是大长公主,还是帝王岳母,等闲人入不了她眼,绪儿和章氏她是定要拆散的,这种事她得心应手,也不是谁就能轻易让她改变主意。</p> 薛皇后瞥了眼自己肚子:“母亲应该知道原因。”</p> 嘉羡大长公主过来本意不是要与薛皇后争吵,她方才叫了心怜留下,此时将人往薛皇后眼前退,问道:“比之杜氏,如何?”</p> 薛皇后扫了眼女子,眉目含情、弱柳扶风,似春日柳絮飘散无依,就是这股让人怜惜的劲儿,换成男子大概恨不得将其揉到骨子里。</p> “母亲不是在御花园撞见杜氏,应该知道她和杜氏相比,到底如何了吧。不过心怜这个名字取的倒是好,人如其名。”</p> 拿其比之杜氏?未免磕碜杜氏了。</p> 杜氏生得温婉柔弱,骨里却带韧劲,不是些出自烟柳之地,妄想攀龙附凤的人比得上的。</p> 名唤心怜的女子,将脑袋深深埋在了胸前,她在皇后语气里听到浓浓的讽刺,不是针对的杜贵妃,是冲着她而来。</p> 嘉羡大长公主听到萧皇后的话,面色却缓和了不少,刚刚才发生的事,凤兮宫能立马得到消息,证明后宫攥在她女儿手心,还没让人抢夺了去,“你掌管后宫,耳目倒是灵敏,怎么就任由杜氏把持皇帝,让她受尽恩宠。”</p> 又提到帝王与杜氏,萧皇后蹙眉,挥手让人退下。</p> “心怜不是外人,让她听听无妨。”嘉羡大长公主还在阻拦,如果没有将心怜牢牢掌握在手里,她是不会将人献给帝王。</p> 不是外人也不能听到这些话。</p> 心怜倒很是识趣,也很聪明,知道有些话她听不得,行礼之后,缓缓退出殿内。</p> 殿内只有她与大长公主两人,薛皇后才道:“那是皇上愿意。”谁受宠无甚差别,不过杜氏好过其他人。重臣之女、望族世家女原就心高气傲,得了宠爱免不了肖想其他。</p> “你是不是心里还装着邹青?”</p> 嘉羡大长公主嘴里吐出“邹青”这个名字,萧皇后伪装的温和表情出现龟裂,面对自己亲生母亲面色冷凝。</p> 嘉羡大长公主见她丧着脸,像是在给死人守节,登时气血上涌,她语气含上不可反驳地厉色,眼神犀利而狠辣:“你坐上的后位可不稳当,无子无宠迟早让人踹下去。后宫女子何为贵?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世家贵女,是能得帝王看重疼惜的女人。即便你身无所有,帝王将你放在心尖上,你比她们都强。</p> 先帝的柳贵妃就是好例子,嫁过人都能伺候君侧,册封贵妃,甚至护得比眼珠子都珍贵,怕她受流言风语,建造锁雀台供其享住,除伺候的宫人外,无人窥其容貌,现在她都不露人前,跑到千佛山去礼佛,谁知道做什么看不得人的事!”</p> 萧皇后站起身,与大长公主三分相似的面容,恼怒时有了五分相似,“母亲还是慎言,凤兮宫不便提及太后。您别忘了,我不仅是您的女儿,现在还是皇上的嫡妻,您口里贬低的贵妃,如今是大秦太后,皇上的亲娘。”</p> “你居然为了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现在还想拿国母身份压我不成。别忘了普天之下孝字为先,就是皇帝在这儿,都得恭敬地唤我一声姑母。”嘉羡大长公主面色难堪至极,心中火起,拂然摔了案桌上的茶盏。</p> 萧皇后也一改往常的温和,话里话外都在反驳大长公主,“是您逼我在先,您逼我嫁给皇上。”她处处退让的结果,不过是让她得寸进尺。</p> 皇帝要的就是后宫平稳,将管宫之权全权交到她手里。</p> 她高兴了就把权利放下去,让她们去争斗,免得把心思放在夺宠上。原先这池子里的水算不得干净,至少还能过眼,现在她的好母亲竟然要她亲手把水搅混,能有几人在当中自我保全?</p> 不知道他人能不能保全自我,倒是杜浮亭意会到,嘉羡大长公主有意给崇德帝送女人,心瞬间就高高吊了起来。</p> 回想嘉羡大长公主那副不屑与蔑视的姿态,她不知为何就慌了神。既然嘉羡大长公主能给先帝后宫塞人,那也能给今上的后宫塞人,甚至以嘉羡大长公主的霸道,还能逼着帝王幸了她的人,帝王刚登基那会儿都在传,若是没有嘉羡大长公主的支持,就没有帝王能登帝位一事,他们就是如此捆绑紧密的关系。</p> “贵妃娘娘想见皇上怕是不行,皇上听闻嘉羡大长公主入宫,便放下政事去了凤兮宫。”</p> 明明是很平淡的话,甚至小太监的语调都和往常相同,可偏偏让赶到麒麟殿的杜浮亭瞬间无所适从。</p> 在所有人眼里,她受宠归受宠,但帝后才是夫妻,他现在是去见自己的妻子和岳母,且迫不及待与她们见面,她有何可过来的?告诉他,长公主要塞女人给他,是不是他会觉得她多事,善妒忌,不知足?</p> “既然圣上不在,那本宫先回椒房殿了。”杜浮亭几乎是落荒而逃,像后面有可怖的东西追赶她。</p> </p> 诸事难 杜浮亭自回了椒房殿,神色怏怏犹如打霜的茄子,自己走不出也无用,她晓得现在她这种情绪要不得。当初入宫就该做好心理准备,她和陆笙之间毫无阻隔,可和帝王之间却隔了千山万水。</p> 照这般下去,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现在别和帝王闹别扭了才最要紧。</p> 红珠陪在杜浮亭身边,还叫了先前同她说嘉羡大长公主那些事迹的丫鬟,记住了那二等丫鬟名字,当初红玉是跟了她“红”字为首,二等丫鬟是以兰菊竹梅取的名字。</p> 椒房殿依杜浮亭的意思,移栽了几株红梅,这丫鬟凑巧唤作冬梅。所以哪怕有大宫女在杜浮亭身边贴身伺候,因着这名字,加上她勤快肯干,她时常也是能在主子面前露露脸,她有心再往前一步,可没想到弄巧成拙。</p> 冬梅见主子心情不佳,怕是自己一番话导致,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红珠宽慰她几句,她的心才放下来,安心伺候主子,心里还在琢磨嘉羡大长公主的事。</p> 崇德帝入凤兮宫内,似乎察觉不到萧皇后与嘉羡大长公主之间的不快,只是在扶起同他行礼的皇后时,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p> 而嘉羡大长公主理了理仪容,又是那尊贵不凡的长公主,她坐在椅子上只微微抬了抬身子,其实并没有同皇帝行礼的意思,崇德帝眼神暗了暗,笑着问道:“姑母近来安好?”</p> “府里只有我无事可忙的,整日听曲看戏,闲闷得慌。”</p> “本来绪儿归京述职,也能轻松些,可是澹州那边还有事需要他跑一趟,也就半个月。”崇德帝似乎听不懂她话中深意,只顺着她的话道:“姑母闲来无事听听小曲,看看戏也是不错,难得悠闲自在,皇后还念叨过想看新戏,总找不到好机会。”</p> 萧皇后神色恍惚了下,她很少跟帝王提及自己喜好,每回见面都是公事公办,她像臣子般汇报后宫事务,貌似自己是有说过这话,不管说没说过,这会儿她都该接,“难得皇上还记得臣妾随口所言。”</p> “只可惜自己听没意思,府里时常管弦丝竹之声不断,就是姑母现在都不敢和别人接触,想找几人进府叙叙旧左右为难,怕叫御史知道我在府里请客,用不了个把时辰,律儿的桌上就会出现参我的奏折。”</p> 萧皇后觑向帝王,见到他眸色暗深,薄唇微抿,浑身上下透着冷硬,知道崇德帝是动怒了,偏生惹怒帝王的人是她母亲,可嘉羡大长公主并未停止她的说教,仿佛看不见帝王脸色如墨,她没想过眼前的人不仅是侄儿。</p> “姑母,今儿不提朝堂。”</p> “不过是与皇帝闲谈,怎么就牵扯到朝政之上,皇帝可别像那群御史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姑母。”嘉羡大长公主反驳,她不想担妄议朝政的罪名,所以言语间很是不满,也并没有责问崇德帝,只是骂了那些参过她的御史大臣。</p> 可谁都不是傻子,终归御史都是崇德帝的臣下,看似嘉羡大长公主是骂御史,其实何尝不是在说崇德帝识人不明。</p> 才说得几句话,嘉羡大长公主就以长辈的身份教导皇帝,萧皇后在旁边听着眼皮直跳,开始提醒她该走了,“母亲,家中事务不忙,多陪陪父亲也是行的,您总念叨以前父亲没有空陪您,现在有大把时间了。”就算是放在平常人家,姑姑教导侄儿也要掂量掂量,免得叫人讨厌,更何况面前的人是帝王,惹怒了帝王不只是讨人嫌这般简单。</p> “忙起来觉得忙不好,闲下来才知道闲得慌,我是想起先帝在世时了,到底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p> 不论嘉羡大长公主是在怀念,她曾经能在麒麟殿与众朝臣议政,还是在暗讽崇德帝治国才能不及先帝,都是身为帝王所不能忍受的,崇德帝早已面色不虞。他原想着给皇后面子,与她一同见见武安侯世子夫人,现在也没必要了。</p> “您若觉得父皇在世的日子好过,可以去陪父皇。”崇德帝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拂袖离开。</p> 萧皇后面色白了白,想追着帝王的身影出殿,可帝王阔步而行,完全不顾等她,只留给她冷漠背影,衣角都泛着寒霜。</p> “母亲您太过分了!”往前帝王从来不会直接离开,至少面子情是顾忌的,她与帝王的关系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更何况她亦不想说清,这是她与帝王心知肚明又不戳破的交易。</p> “他让我去找先帝,你不帮我也罢,反倒指责我。”嘉羡大长公主听到崇德帝咒她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还没有受过这种气,“我这到底是为了谁?身为帝王连半句逆耳之言都听不得,他何处比得上先帝。”</p> 可是外面谁人不赞扬当今开言纳谏,圣明之举,有容万物之象,到了她这里不过是不顺她心意,就是听不得逆耳之言。</p> “母亲您够了,为了谁您心里清楚,我看就是为了维持母亲您的野心与权势,您的谋划是想依旧延续您在先帝朝的风光,武安侯府拥有的已经够多了,皇后之位也如您所愿落在武安侯府,您能不能知足?”殿外的人只知道帝王怒气冲冲离开,随后是殿内东西砸碎的声音,皆是噤若寒蝉,不敢细想帝后以及嘉羡大长公主之间发生的冲突。</p> 嘉羡大长公主直愣地看着自己女儿,她的话犹如冰刀子割在她心口,让她坠坠地发疼,“你为何会这么想,认为我全是为了自己。”</p> “那母亲以为我该怎么想?”萧皇后苦笑出声,她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叫她对她生活指手画脚,“母亲,我虽然愚笨,可我也知道先帝不是当今,不会任由你送婢子舞女照收不误,不会任由你把持朝政,与朝臣勾结成连。”她甚至言辞犀利直指,先帝自有柳贵妃后,就与她疏远了,在后期两人的关系接近冰点。</p> 这席话,萧皇后压低了嗓音说的,说完她便叫人看住嘉羡大长公主,等半盏茶的时间,就立刻马上送人出宫,半盏茶的时间让嘉羡大长公主理好情绪足以。</p> 嘉羡大长公主闻言,面色都不禁白了,她是心气高的主儿,哪里受得了别人这般指责,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p> 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女儿,如今一再违背她的意图,嘉羡大长公主心口顶得慌,摇摇晃晃地坐在椅子上。</p> 萧皇后没有丝毫心软,她只求她能消停片刻,其实刚刚帝王言语间提到绪儿,应该顺势让章氏拜见帝王的。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提及章氏,生怕她母亲突然想起还带了人入宫,把那心怜推到帝王面前。</p> 可即便没让她母亲将人送给帝王,母亲还是和帝王起了矛盾,今儿皇上是真的气狠了,要不然不可能说出那些话。</p> 出了凤兮宫的崇德帝,脚尖下意识往椒房殿,甚至走出好远才觉察那是椒房殿的方向,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皇宫里唯独也就椒房殿能让他轻松片刻,想到杜浮亭,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几日她都没有找过他的意思,难不成还要他低头?</p> “回麒麟殿!”</p> 等回到麒麟殿,苏全福才得了话,杜浮亭曾经到麒麟殿找过崇德帝,他又找人询问了番,主要是今儿贵妃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问完这些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p> 苏全福身边跟着个憨厚的小太监,不解地看向他,在他就要入殿内前,还是把疑惑问出口,“师傅这是准备?”</p> 苏全福转头看向问话的人,面上憨憨之色,不正是自己收的徒弟小德子,宫里的太监像是到总管的地步,总有几个徒儿或者是干儿子,以后如果死了也有人敛尸,前不久他动了心思,就把人带在身边。</p> “叫你多琢磨,没叫你多问。”他握住拂尘敲在徒弟脑袋上,转身踱步入殿。</p> 帝王眉头紧锁,不像在怒头上,反而像是在为某事困惑,听到他的声音,浮着冷意地眸子扫了眼,苏全福差点当场给跪下,好在他给挺住了,低声禀告:“奴才刚刚才得知,贵妃娘娘来过麒麟殿。”</p> “朕知道了。”崇德帝有意敲打警告大长公主,不过并未准备和皇后撕破脸皮,为难皇后。他刚从凤兮宫拂袖而出,转头就去贵妃宫里不合适。</p> 崇德帝的声音里听得出他对嘉羡大公主越发不满,但并没有如苏全福所想,会顺势去看望贵妃,明明方才帝王的动了心思去椒房殿的。</p> 帝王没有别的吩咐,苏全福也不能继续再说别的,要不然太过明显。他的本意不过是给帝王一个想去椒房殿的台阶,既然帝王没有见贵妃的意思,他也不必做无用功。</p> 苏全福躬着身子就要出去,结果身后帝王喊住了他,“把你说的话再说一遍。”清冷而透着威仪的嗓音,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p> </p> 低头了 冯嬷嬷上暖阁没见着杜浮亭,冬梅和她走了对面,她拦住冬梅问道:“娘娘呢?”</p> “说是要睡了,内室伺候的宫侍也都赶了出来。”</p> 可现在这时辰,娘娘一般都在暖阁绣画卷,不是入睡的时间,定然是白日的事闹得心里不舒服,连晚膳都不想用,“这可怎么行?”</p> 冬梅轻声叹气,不行也没法,红珠姐姐劝不动,真要还有能劝解娘娘的人,那必然是皇上。</p> 杜浮亭宁可躲在内室睡觉,可躺在床上就无法入眠,翻来覆去心里烦闷,闭上眼就胡思乱想。</p> 直到夜色渐深,因着白日天气好,天上能看见零星的星光。</p> 红珠推门入内室,就见杜浮亭在床榻上躺着,脸朝里那边,脑袋都蒙在锦被里,她到现在晚膳都没有用。</p> 她走近了,坐在床头轻声道:“娘娘,圣驾往咱们这边来了哦。”</p> 杜浮亭脑袋露出来了点,眼睛不自觉往后瞟,心里竟隐隐有期待,可理智回归,还是闷闷不乐,并不信红珠所言:“知晓你想逗我开心,这玩笑不要再开了,一点都不好笑。”</p> “那娘娘要不然就这样子面君?”红珠轻拍了拍锦被下杜浮亭的身子,语气哄孩子差不多。她比杜浮亭年长三岁,自幼跟在她身边,后来又跟随杜浮亭步入深宫,两人的情谊别人比不得。</p> 那就这般面君呗!</p> 杜浮亭气鼓鼓地把被子往头上罩,懒得再同红珠说话,沉闷嗓音从锦被传出:“你出去,出去,别烦我。”让嘉羡大长公主刁难没觉委屈,不过是去麒麟殿扑了空,她委屈作甚?</p> 红珠无奈地往后望去,正是一袭常服的帝王,她还想拉扯杜浮亭身上的锦被,让帝王抬手制止,她只好退出房间。</p> “不怕将自己闷坏?”</p> 杜浮亭听到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先是愣住了一下,而后身子僵硬不敢转身,不敢相信身后的人真是帝王,她没想过和帝王闹别扭后,帝王会向她低头——虽然从前都是他哄她。</p> 崇德帝眉头紧锁,“真受了大长公主的委屈?”难道不如他所想,是以为大长公主要献人给他,受了刺激才跑到麒麟殿?</p> “没有。”不过是向她屈膝行礼,规矩如此,倒不至于扯上委屈二字。“是想到有人比我还好看,我嫉妒了。”没直白的将她清楚大长公主欲送人进宫的事,有时候聪明人不必说明白了。</p> “呵,出息。”崇德帝笑了,明明白白是她的错,想让她低头认错,谁知脾气倔得跟头牛似的。哪怕是晓得他去良妃宫里,宸妃都去截胡了,她却没顺势去一趟,到头来不如别人要送女人给她管用。</p> 杜浮亭不想在上面纠结,其实让她心气不顺,是因为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差距,可又不能说出口。她怕崇德帝继续深究,无法解释清楚缘由,把脑袋从锦被探出:“我到现在还没有用晚膳。”</p> 可她转移话题的本事素来稀烂,干巴巴一句“我饿了”,让帝王不为所动。</p> 杜浮亭抬眸观察了番帝王脸色,素手勾着他白玉腰带,直接唤宫人端了麻酱鸡丝拌面,“皇上陪我用点。”还不如自己做主。</p> 崇德帝晚膳也没用几口,低声应允了杜浮亭,如了她的意思陪她用点。</p> 面上伴着爽口的黄瓜丝,撒上炒好的肉酱、花生碎,底下埋着鸡肉丝和豆芽,加上一勺麻酱,拌匀了吃到嘴里满是满足,嘴上还不会沾油。有崇德帝陪着,杜浮亭明显心思转移,最后一人用了一碗,腹中不至于空空如也,就是晚上不好消食。</p> 帝王听着杜浮亭净脸洗手,还在小声念叨又该长胖了,晚上应该少食不食,他攥住替他擦拭指尖的手,凑到低眉的女人跟前忽而一笑,“朕有消食的好法子。”</p> 杜浮亭让帝王压在了榻上,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似的,不太真实的感觉。</p> “不管你是不是因着大长公主吃气,朕要告诉你一句话,朕不喜你总提陆笙,现在同你在一起的人是萧律,不是陆笙。”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就又想起了那陆笙,崇德帝眯了眯眼睛,指尖挑起她下颌,“可还要朕再说一遍?”</p> 语气里的威胁意味甚浓,杜浮亭没敢在老虎头上拔须,摇了摇头,乖乖地道:“不用了,我记着了。”</p> “那唤一声让朕听听。”</p> 杜浮亭愣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指尖勾着帝王衣带,依照他意思,唤了“萧律”二字。</p> 她不如同他人避讳帝王名讳,她从前就这般喊陆笙、阿笙,清清脆脆的嗓音,比外面叫卖糖水的人还要甜。</p> 她见帝王没应声,以为帝王不满意,她又唤了种语调,趴在崇德帝硬朗胸膛上,睁着无辜眼神,在帝王耳边亲昵:“萧律,萧律?萧律~”</p> “就这?”崇德帝喉结上下滚动,语调颇有磁性,含着沙砾般的质感,意外的惑人。</p> 杜浮亭迷惘地抬头,恰好撞入帝王浓烈而黑暗的眼底,里面藏着疾风暴雨,似乎只要有副引子,就能骤然急降。</p> 她被帝王眼底的浓情惊到,好久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帝王欺身压下,她“呀”了下,小嘴翕张惊呼出声,嫩滑白肌的藕臂挽上帝王脖颈。</p> 帝王俯头将她的惊呼堵在嘴里,勾着香舌与他嬉戏玩闹,浓烈的男人气息铺面而来萦绕鼻尖,让她呼吸瞬间不顺畅,火热的唇舌似乎犹觉不够,不断在自己口中撩拨她的舌尖。</p> 杜浮亭似小兔子通红着眼睛,紧紧盯着崇德帝,霎时桃腮羞红如火、惊娇绝艳,待到好不容易喘口气,帝王似探宝般向其他地方索取,她慌神变得紧张,脑海里炸开了绚丽的烟花,忽然呢喃道:“萧~郎~”</p> 帝王却似备受鼓舞,如同藏在暗处的凶狠恶狼般,觊觎窥窃着诱人的美味,将她既娇且媚的诱人声,悉数吞入腹中。</p> 苏全福在小间内守着喝茶,听到崇德帝唤水的声音,忙让宫人抬水入内,待到宫人皆出来,浴间传出稀里哗啦的水声,夹杂着女人娇啼和男人低哄的声音。</p> 看来闹些小矛盾,倒是叫皇上和贵妃的关系越发好了,苏全福也无需提着心,总觉得自己在空中踩着钢丝飘忽不定。</p> 先前帝王让苏全福留在麒麟殿,他将事情如实禀告,不敢添油加醋,但是也没有隐瞒,嘉羡大长公主确实无故让贵妃娘娘多行礼。贵妃在嘉羡大长公主手里受了委屈,立马到麒麟殿求见帝王,很像是想寻求帝王安慰。</p> 可崇德帝眼眸微暗,道:“嘉羡大长公主府里养了不少伶人,今儿可是将人带到皇后宫里了。”皇后还不算蠢,没有依照嘉羡大长公主的意思,把人往他面前推。</p> 此时的苏全福心中咯噔一下,这事都叫帝王知晓了?皇后算不得受宠,至少是东宫正主,所以他不敢无故将此事提起,不过现下帝王主动提及,他也没好避讳的,嘉羡大长公主确实有此意图。就是不知道帝王为何突然问起此事,这与贵妃扯上干系了?</p> 他似乎听到崇德帝低嗤了声:“朕何以要惯着她?”</p> 苏全福却不明白内里到底何意,嘉羡大长公主想送女人给帝王,怎么到头来牵连的是贵妃娘娘。</p> 百思不得其解下,苏全福觉得还是那回贵妃无意惹怒帝王的缘故,至今叫帝王心里不舒坦,今儿心情不好迁怒贵妃。</p> 结果帝王处理完手中要事,用了晚膳欲前往御花园消食,离开麒麟殿前,意味不明地询问了句,“良妃是否还在病中。”</p> 语气不像是关心良妃病好没好,倒像是不想让人打扰,苏全福立马想起,上回良妃的宫人擅自拦住帝王,自云水殿出来,帝王面色就没好过。</p> 苏全福只能回,“良妃尚病着,云水殿的宫人都忙着照顾良妃。”良妃病没好也没机会再请帝王,他着人下去先打点清理了。</p> 如此帝王神色稍缓,安心消食散步,散着散着一行人就到了椒房殿,他们来得十分凑巧,椒房殿宫人恰好准备落锁,见到圣驾到临,宫人们齐刷刷下跪请安,没叫他们吃闭门羹。</p> 在良妃那里的帝王,巴不得良妃早些休息,良妃绞尽脑汁与帝王攀谈,帝王还是坐了一刻钟不到就起身离开,轮到椒房殿这边截然不同,帝王得知贵妃早早入内室,反而阔步踱入殿内。</p> 经此一回他算是明白,自己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后宫的天一时半会变不了。苏全福手持拂尘,找了让自己舒服的姿势,然后如老僧入定般立住。这一晚上到现在,帝王可唤了三回水啊。</p> 第二日清晨,所有人都知道崇德帝又宿在了椒房殿,就是皇后听闻此消息,都不由得愣怔了。昨日送了母亲与章氏出宫,她就让人打探帝王行踪,只说回了帝王麒麟殿处理政事,任何人都不见,结果没成想还是去了椒房殿。</p> “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其实大长公主别的话或许有错,可唯独有句话没错,杜氏恩宠太盛。”银翠瞥了眼萧皇后神色,没有在她脸上见到怒气,很是平静无波,没有阻止她说下去,她便继续壮着胆子道:“杜氏如今安分守己,可人总是会变的,娘娘心慈宽容,不见得杜氏承您的恩情。皇上会去椒房殿八成是因为杜氏撞见了大长公主,就跑去了麒麟殿,她这番举动不能叫人不深思,不知道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p> ※※※※※※※※※※※※※※※※※※※※</p> 唉,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看:-(,写到现在我也没什么把握了,不知道我想写的是不是真的都写出来了,也不知道大家get到了没有【苦笑jpg.】</p> 如果大家</p> 不撒手 皇后揉了揉眉心,“不用再说了。”皇后之位杜浮亭想要大可以拿去,她根本就不稀罕。所有人都在以为她好的名义逼她,她只感觉到此刻自己身上,犹如有座大山压在她头顶,让她喘不过气。</p> 银翠在旁边无奈地摇了摇,皇后如大长公主所言,少了破釜沉舟的魄力和决心,爱人爱得不彻底,恨人又恨不起来,迟早是要吃亏的。皇上与大长公主,皇后总要选择一方而站,若是她自己不选择,会有人逼她不得不选择。</p> “皇上又去了椒房殿?”良妃未见汤药就已然闻到药汤苦涩,忍不住狠狠皱眉,低声嘟囔:“那贱人到底有哪里好的。”似是骂了杜浮亭就不用喝药,她偏又不敢骂得叫别人知道,屋内还有进来送药的女医。</p> 良妃的病三分真七分假,仗着生病不用给皇后请安。宸妃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善解人意,对良妃的病体贴入微,良妃就时不时把宸妃唤到云水殿,故意折腾宸妃。</p> 只要宸妃露出不愿意的意思,良妃就把那日宸妃探病的事搬出来,还边煽风点火宸妃知道云水殿的举动,肯定还能晓得别的宫里的举动,让宸妃只能留在云水殿,如此把宸妃吃得死死的,也把人彻底得罪狠了。</p> 就是良妃这做戏就上瘾,觉得她病着还算不错,不肯轻易地病好。不过每日送来的药,她都偷偷倒掉。</p> “你把药放下吧,本宫等会再喝。”先把送药的女医支开,再偷摸把药倒到屋内养的青松盆景里。</p> 不过她这回失算了,女医并未如她所愿离开,而是看了眼浓稠的药汁,道:“娘娘还是趁药温,将药喝了为好,凉了就没药效了。”</p> “本宫说了现在不喝。”躺在床榻上装病的良妃眼神锐利,往女医身上扫去,是药三分毒,她也怕把自己的身子作坏。</p> 可是女医不为所动,像是没有感觉到良妃的不喜,她得了上面的意思,一定要看着良妃把药喝下。</p> “你这女医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娘娘的话都不听?”碧羽在旁边出声呵斥,她是知道娘娘在装病的,这药喝下去没病也许喝出病来。</p> 女医面露难色,想了想才道:“皇上发话了,娘娘的风寒久不好,太医院医正都该受罚,连小病都束手无策,让娘娘病了这般久。”</p> 听闻让女医监督她喝药,是崇德帝的命令,良妃眼底闪过光亮,身子不由坐直,问道:“是皇上吩咐的?”</p> 就连屋内的宫婢耳朵都尖了,想听听女医的回复,许是主子的好日子要到了,她们也能熬出头。</p> “是皇上亲口吩咐的。”女医恭敬地应了声是,态度公事公办,并未因为良妃可能得宠,而有巴结的意图。</p> 良妃这回没有再犹豫,帝王能关心她的身子,也算是恩宠了,她皱了皱眉头,一口将药闷了。</p> 可是等女医告退离开,良妃嘴里含了婢女送上的蜜饯,瞥见碧羽眉头紧蹙,她从中回过神,让其他宫人退下,轻声问道:“碧羽,你说真是皇上的意思?”</p> 碧羽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可皇上若在意娘娘身子好坏,早在给娘娘探病的时候,就会交代女医要看着娘娘喝药,不必要等到现在,她不能当着娘娘的面戳破,若不然以娘娘的性子,该记恨她。</p> 杜浮亭得知女医端着空碗出云水殿,看着良妃喝下药汁,不厚道地笑出声,引得崇德帝侧目而视,“就这般开心?”</p> 崇德帝下了朝就往椒房殿赶,可能是昨晚杜浮亭太过热情主动,一声声“萧郎”唤到他心里,恨不得能在他心间深根,倒叫他不想撒手了。</p> 杜浮亭拨着松子放到白玉盘子里,语调都轻松了不少,“她说的她生病了,合该好好吃药,您是皇上又不是医正,病了该请您去干嘛?”只是嗓音些许微哑,说的句子上了些尤其明显,她抿着唇脸颊掠过绯色。</p> 崇德帝恰好捕捉到她的羞涩,明明床榻间大胆放肆,眼下又开始不好意思,他捏了捏她脸颊上的绯红,“那你怎么不去找朕,连宸妃都知道过去。”这也就罢了,还借着他的名头,让女医盯着良妃喝药,也不怕传出去后宫众人以为良妃要得宠了。如果不是她醒来延续了昨儿的热情,他不一定同意她这么做。</p> 杜浮亭抬眸望向崇德帝,特别理直气壮地道:“爷曾经说过除我以外,不会再有别人。”</p> “那你怕嘉羡大长公主送人,入朕的后宫?”</p> “那是关心则乱,再者……”那毕竟是大长公主,或许看在她的面子上,崇德帝不得不纳下呢。</p> 崇德帝冷哼出声,“朕在你心里就这么没出息,旁人叫朕纳人,朕就得纳人?”换做别人这么说,帝王早就动怒了,苏全福跟在帝王身边,也想听听杜浮亭该怎么给帝王顺毛,这贵妃抚平帝王怒火的本事,他是觉得自己拍马都赶不上。</p> “爷不在我心里。”杜浮亭说话停顿了下,崇德帝兀自皱眉,胸腔都闷着股气,正待他要开口,眼前忽然凑过张小脸,一本正经地语气跟他道:“爷就是我的心。”</p> 崇德帝瞳孔猛地收缩,仿若世间最美的颜色不外乎靠近自己的这张俏脸,她脸颊处还有他方才捏出来的印子未散,不过杜浮亭分寸把握得好,说完之后退了回去,继续剥手上的松子。</p> 苏全福啧啧称奇,果然贵妃娘娘就是贵妃娘娘,这回答不是谁能学的,顺势还拍了帝王马屁,他可看见帝王眉梢微挑了,虽然帝王没有笑意,可是不代表对这个答案不受用啊。</p> “倘若哪一日爷真的有别人了,你会如何?”</p> “爷是我的心啊,它如果有了别人,就是与我无关了,我自然也活不了。”她语气轻松自然,死这个字轻而易举从她嘴里说出,好似人的生死大事在她看来不过如此。</p> 苏全福诧异地看向贵妃,又看了眼身后的红珠,只见红珠面色如常,结果她并不以此惊讶。</p> 因为红珠明白她家姑娘说的是实话,姑娘拿帝王当成心捧着护着,她可以不介意他失去记忆,但是前提是帝王是陆公子。她把帝王还是陆公子时期待她的好,对她的纵容与关怀,都悉数还给眼前人。</p> 不论帝王怎么使手段,让姑娘妥协,一遍遍喊他名讳,唤他萧郎,都不可否认从陆公子出现开始,到他失忆的短短几年,已经是姑娘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这份爱纯粹到容不下半点沙子。</p> 崇德帝眉头皱的跟能夹死蚊子似的,嗓音低沉了几度,显然不赞同她随口提起死不死的,“别乱说死字。”</p> “生老病死,人生常事,这辈子总要经历的嘛。”可能是因为自幼身体不好,杜浮亭把生死看得很淡,毕竟前面的十来年,谁都说她活不过十六,渐渐的也就习惯了。</p> 话语尚未全落,崇德帝脑子里猛地闪现副画面,刚刚难产生下孩子的女人,惨白着脸色躺在榻上,身上流的血已经浸染了白色床榻,她微微阖上眼睛,已经没有力气看一眼孩子,开口的语气轻飘飘:“如果我死在十六岁,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幸福了?”</p> 崇德帝在画面里找不到自己,眼里全是虚弱的女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句话一定是对他说的,好像非得让他放下某种东西不可。</p> 只有崇德帝自己知道,那声音越是叫他放下,他越是放不下,反而恨不能将其揉入骨髓,恨不能融为一体。</p> ※※※※※※※※※※※※※※※※※※※※</p> 互相爱惨了对方的人哦,可惜狗子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阿浮的陆笙( ????? )</p> 感谢在2021-03-17 23:56:17~2021-03-18 23:5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六喜桃 1个;</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 </p> 帝王怒 杜浮亭对待生死的看淡,惊到了崇德帝和苏全福,也惊到了红梅和冯嬷嬷,她们虽伺候在娘娘身边,了解娘娘喜欢吃甜食、不喜欢吃葱花,擅女红,爱捉弄逗趣人……可是没想到会听到,她说生死无畏亦无谓。</p> 崇德帝并未在杜浮亭面前露出异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年纪轻轻别把生死挂在嘴边,朕许过你这辈子平安健康。”他声音低沉而磁性,像是经年累月酿造成了酒,尤其是他语气温柔的时候,五官冷硬都能让人感觉到温和。</p> 杜浮亭撑着下颌望着帝王,听话温顺地点了头,“我相信爷。”闹了别扭再多,她依然能毫无保留地说出信他,没有任何理由的信任。</p> 帝王有要事在身,到底是无法在椒房殿逗留太久,他到后宫几乎是在凤兮宫与椒房殿两处,因着和大长公主不愉快的经历,也没有再去凤兮宫,而是回麒麟殿处理政事。</p> 走前杜浮亭拽着帝王袖口,明白自己不能打扰正事,不说挽留的话,可杏眸亮亮的满是眷怜。</p> 着实太像依赖人的小奶猫,崇德帝没忍住,又揉了揉杜浮亭的头,“乖,朕让御膳房给你送杏仁奶脆糕。”</p> 等送走了帝王,杜浮亭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轻轻地勾了勾唇,冯嬷嬷重重的松了口气,高兴地道:“皇上还是心疼娘娘,记得娘娘爱吃的点心。”</p> 杜浮亭轻轻应了声,往暖阁而去。</p> 红珠瞅了一眼冯嬷嬷,帝王和姑娘的关系感觉是和好如初,可是姑娘不是因为帝王记得她喜好才高兴,而是想起陆公子了。</p> 每次姑娘将陆公子惹恼,陆公子都会仗着自己身量高,故意揉姑娘的脑袋,没明目张胆的笑话姑娘身高,可姑娘回回因他的举动气得脸红,不过最后总是以陆公子主动将自己墨发塞到姑娘手里为结局。</p> 这些话红珠看透了也不会说,跟着杜浮亭前往暖阁,闹脾气都没放弃绣卷,现在更别指望姑娘放弃,好不容易指尖针眼恢复差不多,这下姑娘恐怕又会熬夜追赶进程,又得多出不少小伤口了。</p> 崇德帝出了椒房殿的,可不再是那般好说话,他也只对着杜浮亭温和软语些,别人难得看见他笑意。</p> 朝中大臣再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帝王喜怒无常,消息灵通的都听闻嘉羡大长公主进宫一事,从半年之前嘉羡大长公主与帝王关系就不似从前。</p> 帝王给予嘉羡大长公主应有的尊重,可是从来不会超出祖制,更加不会犹如先帝般放任大长公主自由出入勤政殿,甚至出入朝堂议事,嘉羡大长公主不满不如先帝时期那般风光,早已对帝王心生不满,这两人碰到一起遭殃的都是他人。</p> 早朝大臣们不说战战兢兢,至少是睁着眼睛观事,耳朵恨不得再灵些,决议定不惹怒帝王,可是谁知道皇帝神清气爽,难得的在朝堂上和颜悦色,就算有大臣不在大殿之上不小心说错话,都没有当场发怒,不轻不重地放过去。</p> 他们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半下午,就传出长宁知州上下勾结、贪污受贿,崇德帝不仅叫人捉拿长宁知州问罪,着人调查,还要惩治长宁刺史赵亓失察,更是要查查赵亓身为刺史,身负皇命,是不是也跟着相互勾结、玩忽职守。</p> 当官的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身上没有半点错,有时候可能只是泥星子沾上了,没能及时甩掉,上面非要纠察,都能给你揪出些错处来,更何况赵亓不是那种干净的人。</p> 屋内气压低沉压抑,大长公主从宫里回武安侯府,就一直心气不顺,如今听到皇帝责罚了长宁刺史办事不利,有失察之罪,身子更是踉跄了几下。</p> 一屋子的下人胆战心惊,犹如吓坏的鹌鹑,既担忧自己会被大长公主当成出气的沙包,又怕嘉羡大长公主气出好歹,她们难辞其咎。</p> 嘉羡大长公主冷笑出声,将桌面一扫而尽,看着茶盏碎片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恨不能将其丢入火中重造,长宁刺史赵亓是从她长公主府里出去的人,崇德帝不是在责怪长宁刺史,而是再打她的脸。</p> “都道本宫这个嘉羡大长公主了不得,拥权自重,善于权谋。真那般了得,扶了他萧律上位,本宫还需向他低头?”</p> 此话无人敢接,皇权至上,世上能直呼帝王名讳的拢共每几人,更不敢开口闭口就骂皇帝,帝王登基时日尚浅,可手腕强硬霸道,不容小觑,便是君威不可测,因着帝王登基初期嘉羡大长公主时常入宫,她们也跟着见过帝王,更是不敢随意评论。</p> “公主,您别动怒,万事没有您身子重要,奴婢还是请大夫入府替您瞧瞧,不能叫世子和皇后娘娘他们担忧,他们可不能没有您。”侍鬟元安将嘉羡大长公主扶好,好一顿安抚之后,叫人重新给大长公主上茶。</p> 出门子前,元安遇到武安侯。</p> 从前武安侯也是执掌一方的主帅,五年前上交兵权,如今闲赋在府里,每日读书泼墨,身上都沾染着墨香。</p> 武安侯薛平见到元安,不在嘉羡大长公主身边伺候,反而欲出府,出声问道:“这是作甚去?”</p> 元安恭敬地行礼,“公主身子不适,奴婢请大夫过府一趟。”</p> 这位既是武安侯爷,又是驸马爷的儒雅男人,眉头轻皱了皱,沉吟思忖了下,嘱咐道:“从后门出府,记得公主是回府受了风寒病倒。”崇德帝刚斥责了长宁刺史,大长公主就称病寻医,若是让外人知晓,指不定猜测大长公主在发/泄对帝王的不满。</p> 武安侯见元安领命,往后门方向去,他欲出府的动作顿了顿,脚尖方向一转,还是去看望大长公主。</p> 大长公主与武安侯夫妻不合,在府里已经不是秘密,武安侯容不了大长公主专横骄蛮的性子,如今只是表面夫妻,平常少有到嘉羡大长公主院子的,正院的下人见到武安侯都愣了愣,连忙给武安侯行礼。</p> 武安侯刚踏入屋内,招待他的是大长公主朝他面门丢掷的茶盏,武安侯领兵打仗练就好本事,可他没有拿手去接,而是侧身躲开茶盏。</p> 果不其然,茶盏撞到门扉,滚烫的茶四溅飞散。嘉羡大长公主似乎没料到是武安侯,凤眸望着他与那碎裂的茶盏,张了张嘴作罢。</p> “谁让公主生这般气?”武安侯态度软和,与嘉羡大长公主的关系,看起来并不似外界所传言的水火不容。</p> “还能有谁。”知道自己差点砸了武安侯,嘉羡大长公主怒色渐消,可依旧冷着没好脸色,“当着本宫的面摆脸子,当晚就去了椒房殿,到底是没把本宫这大长公主放在眼里,就不该扶他上位。”以前还以为萧律好把控的,加上他又愿意娶薛温尔,几位皇子当中他最是听话,谁知道登上帝位就欲翻脸,这一年里处处打压她的羽翼。</p> “是赵亓处事不当,先留了把柄,他自有错在先,就不能怪皇上处罚,这件事公主还是不要管为好。”</p> 武安侯自知嘉羡大长公主独断惯了,自己说的话对方不一定会听,可还是会时不时的劝诫,也只有他说的话,兴许对方能听进去几句,只不过往往等来的是嘉羡大长公主的变本加厉。她见不惯曾经能率领千军的男人,眼下只能蜷缩在小小武安侯府,大秦驸马爷可担任要职是从他开的先例,嘉羡大长公主曾经一度以此为傲,甚至愿意跟他杀敌擒贼,结果他等到战事平息,竟然亲手将兵权交付出去,这件事成了嘉羡大长公主心头跨不过去的鸿沟,也越发觉得男人与自己越走越远。</p> “这家里能靠的也只有本宫,若是本宫不去争不去抢,侯爷以为如今京城还有武安侯府的一席之地?”</p> 武安侯见嘉羡大长公主又要恼怒,起身只留下句:“你早应该放手,把武安侯府交给绪儿,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本侯会入宫请求皇上将侯爷的爵位承袭给绪儿。”</p> 元安请了大夫回府,恰好撞见武安侯气冲冲离去,看出这两人又是吵架了。要说侯爷不关心公主,那也不能这般说,至少大长公主是不会向侯爷低头,主动去侯爷院子或者书房,总是侯爷过来瞧公主。就是每回武安侯到公主院子,两人总是免不了吵一架,她只是小小侍鬟,不好对主子的事情多加插手,可是她明显能感觉到大长公主行事越发偏激,迟早会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p> 武安侯与嘉羡大长公主不睦,府内府外知晓的人不少,甚至有好事者暗自揣测武安侯到底能容忍嘉羡大长公主到何时,不过今儿这回吵架并未传出去,就连武安侯府正院都没有传出。武安侯和嘉羡大长公主吵架归吵架,不忘替长公主收拾残局,警告众人嘉羡大长公主说的话,不能泄露出去半分,只是嘉羡大长公主请大夫的事,终究是没能隐瞒住,都知道大长公主病倒了。</p> 原以为崇德帝哪怕在气头上,要处置长宁刺史,可嘉羡大长公主是姑母又是岳母,至少对方生病了要好言好语几句,派太医往武安侯府看看,可没想到帝王得知消息,拧眉肃声:“既然嘉羡大长公主生病了,就好生在武安侯府修养,若是不行,与武安侯去大长公主府也行,别操心不该操心的事。”算是变相的叫嘉羡大长公主禁足,交由武安侯好生看管。</p> 萧皇后得知此消息,不小心走神摔碎了她凤兮宫里一盏琉璃灯,破天荒的在杜浮亭请安的时候,对她从头到尾的冷脸。</p> </p> 风风波起 萧皇后身着皇后朝服,端庄威仪,缓缓抬了抬右手,“行了,大家都起来吧,好久没这么齐全了。”要说请安次数最少的,大概要数杜浮亭了,这也算是帝王给她小小的特权,崇德帝不忍心折腾她整晚,她还要给皇后请安,时常便免了,只不过从前皇后从不会明说,这时突然说了出来。</p> 为高位者每句话都别有深意,加之萧皇后扫过杜浮亭时,眼神微凉,不得不让人多想。</p> 就连往常到皇后宫里的茶,都是按照她们各自喜好端上的,杜浮亭浅尝了口刚奉上的茶,却不是她往常喜欢的君山银针茶,而是她不怎么喜欢的蜜花茶,她爱甜口,可是茶不喜欢甜的。</p> 在方才杜浮亭喝茶时,良妃已经瞥到她茶盏中是蜜花,而不是往常的君山银针,她的茶盏里倒是一如既往的白毛茶,良妃觉察到杜浮亭轻皱眉,出声问道:“可是贵妃觉得茶不合口味?”</p> “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自是极好的,在椒房殿平常也喝不到。”她当中后妃的面答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哪怕不合口味,也不会当着人面说出口,更何况这是皇后宫中的东西,不论是不是宫人有意端了她不喜的茶奉上,她也不好妄自议论。</p> 可是杜浮亭这番话无人接住,良妃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眼,淑妃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本该开口的萧皇后,更是没有任何发话。</p> 杜浮亭没有料到萧皇后的冷遇,她刚进宫之初,其他后妃皆看不惯她未经选秀,就直接坐上贵妃之位。</p> 那时候萧皇后或许对她有过不喜,所以在良妃被后捅她刀子,萧皇后并未及时出手帮忙。</p> 她后来所有贵妃应该有的待遇,是在帝王表露对她的重视之后才起来的,可不管怎么样,萧皇后至少明面上没刁难她,如今倒是尝到对方冷遇。</p> 她是妃位当中位分最高之人,坐在皇后左下第一位的位置,也是她领着后宫其他妃嫔同萧皇后请安,萧皇后的神色她瞧得最为清楚,同样她身后半步距离的良妃与淑妃也都瞧见了。</p> 不过要说措手不及也不至于,后宫这潭水大家都知道深浅,踏进后宫没有整日活得提心吊胆,可也设想过各种结果。</p> 杜浮亭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给皇后请安之后,并没有再开口说话。</p> 倒是宸妃咳嗽了几声,将殿内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对上萧皇后询问的目光,她捏着帕子起身行礼,哑着嗓音开口:“没想到这些日子照顾良妃姐姐,姐姐的病大好,我却染上了风寒,还请皇后娘娘恕罪。”</p> 良妃本就是假意称病,被逼着在女医监视下连喝了几回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身子开始不及没喝药前,她是真怕自己没病喝出病,忙宣称自己已经病好,自然没有借口不给皇后请安,如今坐在杜浮亭的右手边,她正对面坐的就是宸妃。</p> 原先是想看杜浮亭笑话,让她受受皇后的冷遇,皇后和贵妃不合最好。没曾想宸妃跳出来,听到宸妃不仅说她自己病了,还将她拖出来,良妃就暗道声不好。</p> 萧皇后面上有了笑意,看了眼良妃后才道:“宸妃能带病请安,本宫怎么会舍得责怪。”说罢,赐了好几样药材给宸妃,让宸妃好生养病,切忌太过劳累。</p> 好像是忽然想起,杜浮亭刚才夸奖了她这里的茶好喝,叫宫人准备了蜜花茶,给杜浮亭带回椒房殿。</p> 似乎先前她说的人难得凑齐,针对的不是杜浮亭,而是让宸妃拖出来的良妃。</p> 良妃搅了搅手里绢帕,撇了眼欢喜着谢恩的宸妃咬了咬牙,这是拿她当跳板向萧皇后示好呢。</p> 她连忙给自己找补:“宸妃妹妹身子不适,还是安心养病为好,免得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娘娘不及我们粗糙,应当以凤体为重。”</p> “好了,本宫说了不会怪罪宸妃。”萧皇后又看向宸妃,语气谆谆善诱,温和地提醒道:“不过身子是大事,宸妃还需好好保养。”</p> “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听闻大长公主似乎身子也是不适,最近天气确实是一时天热一时天冷,让人难以捉摸,娘娘还需多多保重。”宸妃朝良妃笑了笑,有些不怀好意地味道,“良妃姐姐也要注意休息,免得风寒刚好,又受了凉气。”</p> 宸妃似乎是无意提起嘉羡大长公主生病的事,而杜浮亭眼里闪过诧异,也难怪萧皇后今儿面色不佳,可是杜浮亭事先并不知嘉羡大长公主生病了。</p> 她在宫里似浮萍,只能依靠帝王,宫外也没有人替她传外头消息。其他后妃好歹有家里帮衬,宫外的事情不说全知悉,至少知道最近有大事发生。聪明人会想好该如何规避风险,不能说的话半句不提,实在觉得麻烦甩不掉,就乘机躲掉不出门。</p> 不过早知晓嘉羡大长公主生病,她请安也躲不过去,只是能让她细想萧皇后针对她的缘由,红珠将其称为无妄之灾,她家姑娘又没有惹到嘉羡大长公主,撞见嘉羡大长公主一律按规矩行事,再是本分守己不过。</p> 整个请安就在宸妃插科打诨中度过,因着宸妃不停地把良妃拖出来,也没有谁再把目光放在杜浮亭身上。</p> 只是在请安结束后,良妃紧跟杜浮亭脚步,出了凤兮宫,就喊住了她:“贵妃娘娘留步,可否与臣妾同行?”</p> 杜浮亭皱了皱眉头,“云水殿与椒房殿不在同个方向,良妃与本宫不同路。”她并不想让良妃去椒房殿,实际上她与后妃井水不犯河水,私下里几乎不会走动。这也是多亏她前面好些年,因为体弱多病困在杜府的乐安院不能外出,所以现在独居椒房殿也能耐得住性子。更何况她忙着回去绣图,哪里有空浪费时间和她寒暄上。</p> 可良妃似乎听不懂杜浮亭话,非要跟着她回椒房殿,不知她心底打的什么主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p> 宸妃见到良妃与杜浮亭纠缠,面上露出丝丝笑意,上前搭话:“良妃姐姐既然有空,不如去我那里坐坐?”</p> “不着急一日半日,我许久未与贵妃娘娘相处,甚是想念贵妃娘娘宫里的牛乳茶和香酥糕,在御膳房可是吃不到,只有椒房殿才有,宸妃妹妹就放了我吧。”良妃早受不住宸妃一次两次坏她好事,她强忍住与对方翻脸的举动,免得在皇后宫门口就闹上了。</p> 见良妃拒绝,宸妃故作忧愁上心,深深叹气道:“怎么说我也照顾了良妃姐姐好几日,姐姐当真忍心。”</p> 杜浮亭嘴角弯了弯,看她们两人对话也是有趣,若良妃不肯去宸妃那里坐坐,只怕要戴上顶忘恩负义的帽子,毕竟良妃病中那些日子,她有意磋磨宸妃,日日叫宸妃留在云水殿,宸妃都忍了过去,只是她没有想到相同的招数,宸妃会原模原样还给她。</p> 最终良妃还是败在宸妃手里,尽管对方百般不愿,还是让宸妃给拖走了,杜浮亭压了压自己的唇角,没让自己显得太过高兴。</p> 这番事情就在凤兮宫外上演,萧皇后自然没有落下,更何况还是与杜浮亭有关。</p> 她听完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杜浮亭不肯与良妃亲近是在情理之中,倒是宸妃和良妃不对付,“是良妃把人欺负狠了,狗急了都会跳墙,就让她们去闹吧。”也幸好请安的时候有宸妃转移视线,才能把她迁怒杜浮亭的事揭过去,其实等杜浮亭给她请完安后,众人各色不一的表情,萧皇后就知道自己挂相了。</p> 见杜浮亭都不知她母亲生病一事,萧皇后就更加懊恼自己无端迁怒她,帝王把杜氏放在心上,她欺负了杜氏,还不知帝王心里怎么想。</p> </p> 梦魇梦缠 帝王听闻此事后,心里如何想的无人知晓,不过是每回给萧皇后请安,麒麟殿那个生得白净的小太监,会在提前在凤兮宫外等着,待后妃都出了凤兮宫,便请杜浮亭陪圣驾。</p> 杜浮亭也知道了那太监唤作小安子,他们这一批伺候在崇德帝身边的小太监拢共四个,取了“福、乐、安、康”四字,都是经过苏全福调教过的。</p> 刚开始一两回,杜浮亭心觉欢喜,特地跑回椒房殿换身衣裳,再到麒麟殿陪驾,后来有些嫌弃耽搁自己时间了,她陪在帝王身侧就没法绣画卷,顶天了斜仟在榻上看看山水游记、戏文话本,或者是拿着绣篮子放在腿上,边给帝王缝几只荷包、打络子,边思考那副绣卷接下来该用何种配色,该怎么调整格局颜调。</p> 反正杜浮亭从来不屑将女人间的争锋将给崇德帝听,给崇德帝添烦恼,偶尔的吃醋能调剂两人的感情,上纲上线就没有必要,更何况她们对她造不成实质上的伤害,所以日日陪伴君侧还不如她完成要送他的那幅绣卷重要。唯一让杜浮亭松快些的是,这些时日帝王也不踏足后宫了,就连她的椒房殿都不去,给她晚上留了点自己的时间。</p> 崇德帝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些烦闷,就是以前她捧着书,偶尔会轻笑出声,很多时候笑笑过去,如今用膳的时候会煞有介事地跟他吐槽,“怎么戏文里都是千金贵女看上穷书生,非上赶着嫁给家里一穷二白的穷书生。”</p> “苏全福说,这是京都最近最受欢迎的话本。”不是最受欢迎的,也不会送到她手里,谁知道还让她挑出不少刺。</p> “是吗?”杜浮亭不由挑了挑眉毛,没把此事轻轻放下,转头看向苏全福,“受欢迎那应该也有它的道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满足男子,还是满足女子。每个故事都是自觉空有一身才华的书生,突然有日让贵女相中,为他抛弃所有,不惜和家人反目都要和他在一起。最后书生不仅抱得美人归,还能倚仗岳家考取功名、名利双收。只可惜哪怕是贵女看到这些,稍微聪明些的人没有会这般做的。”</p> 大秦民风开放,女子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能抛头露脸能做生意、或者是上街游玩,可不代表开放到没有门第之见,相反如今的门第之见尤为严重。</p> 要说现在男女婚约,普遍都是世家贵族之间联姻、互通往来。像嘉羡大长公主那样瞧不起贫寒微末出生的人,才是如今最普遍的现象,只是大长公主比别人更加明显的显露出来而已。贵女私奔都要嫁给穷书生,那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贵女会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家里姐姐妹妹的名声,乃至整个家族的名声,都要嫁给家里不同意的人,贵女真要一意孤行,大抵家里宁可没了这女儿。</p> 杜浮亭好一番说道,似乎是受够了千篇一律的故事,不过也没指责苏全福戏文找的不好,而是直指背后的人。</p> 她的有句话倒是让崇德帝侧目,崇德帝没有想到杜浮亭能犀利的指出这些话本“到底是在受谁的欢迎”,她说的也没有错,话本满足的从来不是,闺阁女子对未来夫君的幻想,而是天下读书人的幻想。世家大户当道之下,读书人想出头难,尤其寒苦仕子更是难上加难,没有可靠的上升渠道,便只能寄希望于能得到他人赏识,达到自己上升的目地。</p> 只可惜世家不会给下面的人希望,他们有自家的子弟,世家势力盘桓纠结,生生不息形成股扎根大树,崇德帝现在就是试图拆解世家,给了下面人上升的路,上面才不至于一滩死水,任由一家独大。不过很多话崇德帝不能跟杜浮亭说得太明白。</p> “你若嫌无趣就回椒房殿吧,在椒房殿应该自在些,等几时想来了再过来。”他扫了眼杜浮亭做到一半的香囊,让苏全福把绣篮塞到杜浮亭手里,“做事不能半途而废,香囊还得继续绣完。”</p> 有意还想再嘱告杜浮亭几句,看她知道自己能离开麒麟殿了,笑得没心没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p> 杜浮亭好不容易获得恩许,不必天天去麒麟殿陪驾,倒是没想到良妃盯上她的椒房殿。</p> 之前请安结束,小安子就请她到麒麟殿陪帝王,良妃想凑上前都没机会,现在小安子没有请杜浮亭了,让良妃瞅准了时机扒拉上来,宸妃想拦也没拦住,良妃跟着杜浮亭回了椒房殿。</p> 杜浮亭绣画卷的事瞒得严严实实,不在人前显露过,良妃到椒房殿寻她,杜浮亭势必不能把人带入绣阁,也不能叫良妃觉得每回寻她,她都在绣阁待着,一副绣阁有秘密的模样。</p> 没有把时间花在陪帝王身上,全都浪费在良妃这儿了,可是把杜浮亭惹恼了。再一回把良妃送走,已经接近夜深,“明儿不用给皇后请安,她再来就说本宫不待客。”</p> 她就不信自己不见良妃,她还能死皮赖脸地贴着不成,实在不行便也只能叫宸妃收拾她了,最近宸妃总叫良妃去她宫里,她瞧着良妃都瘦了好些,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p> 红玉心里隐隐着急,近段时间,冬梅和红珠伺候在杜浮亭身侧,她眼见冬梅越发受器重,总算有危机意识,可是杜浮亭身边有人侍奉,她不好贸然靠近了,只能想法子找到冯嬷嬷,“我总感觉良妃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嬷嬷你说良妃是不是想故技重施,借机接近皇上?”</p> “那也得要皇上到咱们椒房殿才行,也要皇上眼里有别人。”只要主子不像从前单纯,谁的好意都相信,她就不担心有人从椒房殿这边截宠,看看宫里现在的情况,哪怕圣上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到后宫来,也会唤主子到麒麟殿去,她有什么好担心的。</p> 实际上崇德帝不临幸后宫,不单是因为事务缠身。</p> “谢玉那边可有消息传回?他也该到江南了。”崇德帝刚问出这话,就瞧见灰白色信鸽落在窗台,他摆了摆手没让暗处的人现身,从信鸽腿上取下谢玉寄来的信,打开之后一扫而尽,眉头紧锁,信上写着途中遇到点麻烦,回来的时间或许比预期要晚上半个月。</p> 他朝着方才开口的方向望去,转头又看向漆黑殿外,明明不管殿内殿外都是空无一人,崇德帝却道:“暗五暗六,你们去江南一趟,务必要把人安然无恙的接回京城。”</p> 殿外的树叶似风刮过动弹了下,随后回归平静,而崇德帝捏着信纸,回想起最近缠绕住他的那场梦,就不由得觉得心似重锤碾压过般生痛。回回都以他冷汗涔涔惊醒为告终,导致崇德帝都不愿入梦。</p> 可人不睡觉总是不行的,崇德帝已经叫人将乾清宫的熏香换了,又专程喝了安神茶才入睡。</p> 可等到半夜时分,崇德帝又梦见那个雷雨交加的黑夜,天下起瓢泼大雨,一阵闪电一阵惊雷,叫他勉强看清眼前的场景,他所站之处,是座三进大的宅子院内。</p> 院内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首,还有一男子让人挟持跪在地上,而院子正中间站着身着黑衣的男人,他面前跪着一妇人,又是一道闪电落下,让崇德帝看清男人的面容——竟然就是他自己,而那妇人挺着大肚子跪在积水甚深的地上,只是妇人的面容朦胧,他费力去看依旧看不清。</p> 男人手里撑着伞向妇人倾斜,替妇人挡住风雨,自己的后背已然全湿,可他顾及不上,透着威仪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女人,沙哑着声音开口,“你起来。”</p> 妇人却连连摇着头,一手护住自己隆起的肚子,一手扯着男人衣袍的下摆,低声苦苦哀求:“我只求你放他一命。”</p> “你竟然还替他求情,他犯下的错事桩桩件件,就是十条命都不够他偿还!”男人恨得咬牙切齿,连话都似从齿缝间吐出,如果不是眼前妇人的阻拦,想来那男人已经让他大卸八块泄恨。</p> 可是妇人固执己见,“我都已经嫁给他了,他现在是我的夫君,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要杀他,就连我一起也杀了,好让我们一家团聚。”</p> 妇人扬起沾了泪水和雨水的小脸,丝毫不惧怕男人寒霜似的神情,就在崇德帝要看清楚她容貌记下时,突然妇人就成了团青烟消散不见,眼前除开院子中间的男人,所有人都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疼痛欲裂。</p> 那股疼痛要将人撕裂,崇德帝猛然惊醒坐起,殿内只有盏跳动着橘黄光的烛灯,他手抚额头躺下,不停按压太阳穴。这些日子他没有踏足椒房殿,也不让杜浮亭留宿乾清宫,就是因为半夜便做起诡谲的梦。</p> 从前的梦醒过之后,他就记不清具体内容,只知道自己似乎在找谁,以及那种找不到的怅然若失,这些时候一连做的梦,就像梦魇般陷入其中,经久不散。</p> 而且这梦好生奇怪,像他亲生经历,他看不清那女人是谁,也看不清那女人在替谁求情,这种未知让他顿觉恐惧,比以往他所有做过的梦都要让他感到恐惧。</p> </p> 影影响他 崇德帝连日遭遇噩梦缠绕的事,只有御用太医崔老太医知晓,宫里的太医崇德帝也只信得过他。</p> “朕的身体到底出了何问题?从前夜间梦连连,醒来就不记得了,最近的梦朕能清醒的记得,可就是看不清梦里人的脸。”</p> “皇上是不是近来受了刺激?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崔堰揪了揪头顶日渐稀疏的白头,他七十多岁老翁,原是皇上登基后,他就该致事回乡的年纪。可是因着圣上曾经受过重伤,留了顽固头疾在身,他就留在了太医院替圣上调理身体,可是最近跑宫里的次数比以往两三个月都多,他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迟早得坏。</p> 崇德帝蹙眉不解,“谁能给朕刺激?”要说让他棘手的事无外乎朝堂江山,这也不是一日两日就造成的。</p> 苏全福隐晦地望了眼崇德帝,又望了眼崔老太医。</p> 他心里有猜测,可是不敢对外说。</p> 崔老太医又开口:“几年前您曾遭受重创,伤势过重导致至今并未好全。根据您以往对梦的描述,似是在追寻从前的记忆,或许最近您做的梦,对您的记忆恢复有帮助。”</p> 帝王脑后的伤给他留下后遗症,导致失记不是永久忘记过去,而是不限制时间地点的触发想起回忆,这样时不时的想起一星半点会影响日后生活,若是心智不坚定者,甚至可能会分不清真实和虚假。</p> 崔老太医试过用针灸的办法,帮助帝王恢复记忆,可是用外力助帝王恢复记忆,只会加重帝王的头疾,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外力帮助帝王恢复记忆就能成功,帝王龙体是国家根本,崔老太医不敢拿起冒险。</p> 放任帝王进入梦魇做梦,恢复记忆的方法纯属是折磨人,眼下却好像也别无他法。</p> 熏香、安眠茶都没有用,崔老太医给崇德帝开了几副助眠安神的汤药,喝下去起或许能起作用,或许维持现状每日陷入恶梦。</p> 他心头叹气,要是他这回开的药都毫无效果,别的太医也是束手无策。</p> 苏全福照例送崔老太医出宫,只是这回他与崔老太医同行,注意到旁边无人了,低声问道:“崔老太医可是确定皇上是受了刺激所致?”</p> “拿不准。”崔老太医摇头叹气。</p> 帝王开了金口无人能刺激到他,现下他也拿不准帝王是不是真的受了刺激。</p> 太医院常年与宫里主子打交道,不小心就卷入后宫争斗,乃至前朝风波当中,皆是练就一身能进退自如、自说圆满的本事。苏全福哪能不晓得崔老太医是其中翘楚,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身处太医院,却能安然历经三朝,依旧深受帝王器重。</p> “崔老太医就别跟杂家打哑谜了,你我都是伺候皇上的。只有皇上无恙,咱们才能安心。”苏全福是暗暗着急上火,面上还不能表露,他是帝王近侍,不能叫人随意在他这里窥探到帝王行径。</p> 崔老太医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谁跟你是咱们?</p> 我可是儿孙满堂、四世同堂,最近小孙媳妇怀孕了,家里又能添两口人。</p> 不过崔老太医不得不承认,他们都和帝王息息相关。</p> 他沉吟了下,放下捋山羊胡须的手缩回衣袖前,朝苏全福比了个“八”。</p> 依他所见帝王八成是受了刺激,可能帝王自己无所觉察,又顾及帝王威严颜面,才会坚决的否认。日夜不分跟在帝王身边的苏全福,应该是看出些内情了,要不然也不会特地追问他,自己透露半分权当卖他好,帝王近侍交好总没有错。</p> 太医从不把话说满,说五成那是七八成把握,说八成其实是已经确定了。苏全福脸上挂着笑送走崔老太医,心却一点点不由得往下沉。</p> 以前皇上偶尔会从梦中惊醒,不过只有零星的几回,这回一连好些天都是如此,他不可能不为此担忧。而皇上应该没发现,他是自椒房殿回来后才开始陷入梦魇,而他会陷入梦魇,极有可能是因为贵妃娘娘那番生死无畏亦无谓的话。</p> 可能当时苏全福也是惊到,世上真有那么把生死看淡的人,所以他特地观察了帝王神色举动,他亲眼看到帝王藏在白云绣金的袖口里手在发抖,不过转瞬即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p> 苏全福是知道帝王在找人这件事,甚至知道贵妃泼天荣宠,是因为她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的容貌。</p> 他是近前伺候帝王的人,别人巴结他不过是因为他离帝王近,能帮其美言几句。可唯独贵妃待他好,是真心实意为帝王。</p> 天气闷热火躁,提醒他莫忘了给帝王准备祛火茶,天热屋里的冰别放太过,天冷屋里燃了炉子记得要给窗户留缝,要祭拜祖庙亲手给帝王做护膝……诸如此类的事,他已经数不清了。</p> 为此他受了贵妃颇多恩惠,私心里是想贵妃能一直受宠下去,要知道贵妃关心帝王日常,其实也是在提醒他怎么伺候帝王,给帝王做护膝纳鞋垫,他也能收到,宫里哪里还能遇到这样实心的人。</p> 可如果贵妃能影响帝王如此之深,等帝王察觉到了,说不准对贵妃是福还是祸,全看帝王能不能容得下影响自己心境的人。</p> 这件事苏全福如崔老太医般,并没有直接戳破,还得靠帝王自己察觉,他直愣愣说出口,可能对帝王病情没起到帮助,倒是坏了帝王和贵妃的关系,也有可能是崔老太医保留的那两成。</p> 晚间苏全福点了安神的熏香,端了新熬的汤药奉上,崇德帝眉头都不皱的喝下才入睡,苏全福心里惴惴不安,期待这回的药效能有用。</p> ※※※※※※※※※※※※※※※※※※※※</p> 统一回答一下大家的问题哈,男主不是重生,他还是他,不是从前或者以后的他重生到自己身上(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p> 入V的话现在才四万多字,还有好几万字才能入V,大家喜欢的话可以多多收藏评论,等入V了,咱们也搞个抽奖(V章作者会尽量卡在高潮,真·火葬场,男主恢复记忆,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的那种)</p> 至于梦的话,嘿嘿,不能剧透,反正……保准刺激啊(作者是这么觉得的╰(*?︶`*)╯)</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