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寻游》 第一章 查理·德森 这是一个以秘法为高尚的大陆: 这里总是充满各种不可思议。 生长在传说中的永不枯死的神木,收留着失落灵魂的黑色河流。 神明们庇护着这片土地。 上面说过了,这里的人们崇尚非自然、非现实。自然也该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踏过非凡的门槛。 简单说,就像施展魔法。 这里是一个繁荣国家的首都; 少半数的贵族和富豪,一部分疲累地昼夜颠倒的贫民,加上不那么多,刚刚好的中产阶级与审判者,调配成这座美丽的大都市——多罗克斯。 在这里,贵族与富豪们能够悠闲地喝一喝下午茶,适当地谈论这天气与每日必备的八卦,若是早些做完并不繁重的工作,还有空余时间与不那么真诚的好友搓几把纸牌。 在这里,即便是最低级的贫民也能保证至少三天吃一次饱饭,儿童能够学习几个最基础的单词,即使死后也能待在个舒适的铁质小盒,待在冬暖夏凉的殡仪馆里。 这里是多罗克斯的西部外围地区; 多罗克斯西部是著名的贫民窟,这里居民的人均生存年龄竟不超四十岁。 脏乱的街道上,一个男孩飞快的奔跑着,这位男孩名叫科温。科温留着一头杂乱的黑色卷发,卷起的发尖泛着干枯的黄色,那是多日的营养不良造成。 他的父母早已病死,仅是少年的他带着年幼的妹妹,被叔叔无情当做奴隶贩卖。他仍旧记得,一所阴暗的小屋中,母亲躺在冰冷的床上,没能度过那个寒冬。 “科温,”临终前,母亲抚摸着科温的头,“你不要待在多罗克斯,等我死后,带着妹妹,到格里温去。” 科温望着母亲微弯的眼角,流着眼泪。 “不,母亲,您会没事的,您一定可以平安度过这个冬天的!” 母亲没有回应,只是从枕下拽出一个小吊坠,塞到科温手中。用来吊坠的绳子已经粗糙不堪,在多年的摸爬滚打里甚至粘上洗不净的淤泥,但吊坠上的红水晶却晶莹剔透,握在掌心,泛着凉丝丝的触感。 科温面色一凝,那是他父亲贴身携带的吊坠,父亲最珍贵的遗物。 “记住,千万不要回多罗克斯。” 嘱咐完后,母亲的视线移到泣不成声的妹妹脸上,坚毅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 男孩奔跑着,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他怀里抱着一袋干涩的糠面包,背后是几个愤怒的市民。他们抓着棍棒,紧跟在不远后破口大骂。被叔叔贩卖给奴隶商人后,身上所有的钱财被扫地一干二净,父亲遗留的吊坠,被他系在臂膀处才勉强藏住——正因如此,他不能潜藏其他钱物了。 之后的科温只能靠偷盗为生,还要带着妹妹躲躲藏藏。 科温跑过笔直的街道,闪身转到一个偏僻的小巷,按照他的计划,在拐角颇多、地形复杂的小巷里,凭借他的速度,很快就可以摆脱身后的追赶:不熟悉的人进入西区小巷,不迷路几个小时是走不出来的! 科温飞快奔过,踏起的污水沾湿他的裤脚,他回头望去,身后的人被甩地越来越远。 下一秒,科恩猛的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怀里的面包被撞地掉在地上,浸透在污水里。 ………… 黄昏,一个全身是伤的少年跌跌撞撞的从小巷走出来,那正是科温。 他竟不幸地撞上巷子里的混混,被来了个两面夹击。 他已经近两天没吃过什么食物了,他还可以撑下去,但妹妹不行。科温掏出随身携带的红水晶吊坠,望着水晶中丝线般的质感,止不住出神。 科温用尽力气从小巷的另一边走出,映入眼帘的是一栋“镶嵌”在民居间的宅邸。这栋别墅有着暗色的墙体,用高调的金色图案装饰着棱角。天还未全黑,宅邸的窗口已流露出温暖的黄色灯光,整栋阴森的宅邸平添几分温馨感…… 科温凝神望着,我以后也要住到这样的大宅子,每天都有温暖的火炉和新鲜的肉……他诧异这样一栋宅子出现在贫困的西区,同时也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忽然,他注意到宅邸的大门被敞开一条不显眼的缝,科温用手指轻轻一扒,晚餐的香气渐渐飘了出来。科温无法忍耐地吞了下口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餐桌上丰盛的晚餐。 餐桌上摆着热乎乎的米饭,又鲜又嫩的牡蛎汤,一整只冒着香气的扒鸡,还有一道道精致得不像是食物的菜肴。肉和油水的香气抨击着科温的味蕾,像是不断勾引他进去。科温再次吞了口口水,他长期不进油水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如果能偷来几个香喷喷的面包该多好啊!或者是顺走几个精致的甜点,对宅子的主人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或许,或许我可以偷走一整只扒鸡?贪婪的思想作祟,令他开始肖想不属于他的美食,但对富人们的疏远和敬畏,令他紧紧绷着一根弦,始终不敢将心中的想法付诸现实。 对了,我可以提醒宅子的主人关于大门的问题,然后向宅主乞讨,祈求他赐予我足够的食物,我敢断定,这里绝大多数人都会做出这个选择,也许他还会给我几苏勒的金钱,对,富人们从不吝啬这些。 打定主意后,科温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缝,悄悄潜了进去: 当他前脚迈过门槛,映入他眼帘的美食通通化作一团白雾,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飘向楼顶,肆溢香气也在他的鼻腔中挣扎着消逝了;当他随着惯性进到宅邸内,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闭了。宅里的灯光瞬间暗下,整个大厅好似被一层黑雾包围,科温只能隐隐看到墙壁上装饰的金色浮雕,透过浓黑的雾气闪着暗光。 刚刚他看到的是幻觉?科温冒着冷汗,暗自想着,不,他可以确定刚才的自己是清醒的。难道是宅邸的主人做出的陷阱?那又有什么用?科温自问身上并没有值得富人大费周章设铒引诱的价值,更何况,难道富人就能够设计出如此古怪的现象吗? 科温脑中的疑点一个一个增加,他后背紧紧贴着大门,紧张地凝视着黑暗的尽头。 “欢迎你,客人。” “我叫查理,这栋宅邸的主人” 一位男人的嗓音穿透层层黑暗,传达到科温的耳畔,听上去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 “您,您好,我叫科温……科温·劳克斯”科温故作镇定,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 “劳克斯?嗯……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姓氏。”查理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拽,竟拽出根镀着金边的灯绳,他像打开普通的台灯一般轻轻向下一拉,整个宅邸霎时间亮起璀璨的灯光,像舞台亮相般高调地将整个奢侈的装潢展现在科温的眼前。 科温用崇拜又羡慕的目光将整个厅堂内的装饰尽收眼底,心里暗自感叹着富豪们的奢侈,两三秒后,他才将视线定格在这栋宅邸和金钱的拥有者身上,然后,他愣住了。 查理有一头凌乱的黑发,长短不一地垂在他的耳边、额前以及脑后,被黑发隐隐遮住的碧绿色眸子里深深映照着科温瘦小的身影。查理是一身标准的绅士正装,黑色的西服外套包裹着一件格子衬衣,佩戴黑色丝绸手套,左手手套外佩戴着一枚镶嵌蓝宝石的戒指。 查理悠闲坐在单人沙发中,绅士帽被随意摆放在手边。他摊开手掌指了指斜对面另一个单人沙发,示意门边的科温坐下,但他始终对望向科温的目光中却缺乏善意。 而令科温震惊不已的,则是查理黑发顶端生长出的一对山羊角,那对双角有着深色螺旋纹路,科温在人们口耳相传的古老传说中,得知那是代表恶魔的象征。 他闯入的宅邸的主人竟然是一只恶魔! 当查理微笑着再次示意他坐下,科温才猛的回过神,颤抖着坐进松软的沙发里。 他觉得自己就像进入猎人视线内的绵羊,猎人可以将它放生,但更多时候,它会惨死在猎人的箭矢下。 “这枚戒指,名叫惰性。” 查理取下左手佩戴的蓝宝石戒指,把玩在手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指环内侧勾勒出的神秘图案。 “它的负作用能让佩戴者以及佩戴者周围的人见到幻觉,它们大多是那个人目前最渴求的东西,或者人心底里的执念和欲望。”?查理说着,又将戒指隔着手套戴了回去,“它会利用幻觉,用各种方法把人引诱到未知的危险里去。” “那么,我能请问,导致你进入我宅邸的幻觉是什么吗?” 科温连连摇头,应答着: “我,我当时很饿了,所以我看到这里有一桌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 “我没有想要偷走它们!我只是看到您的大门打开一条缝隙,想要进来提醒您!” 科温已经不再考虑食物和乞讨的问题,只求欲盖弥彰,留下?一条命。 “你说,我的门打开了一条缝,还闻到了香气?” 科温连连点头。 “呵,看来这枚戒指比我想象得要危险的多”?查理紧接着说,“我可以给你食物,也可以放你安全离开,但这不是白送给你的,你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 科温审视自己,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作为交换,如果有,他也不会饿得前胸贴后背,脑子发昏来到这里。 “抱歉,我没有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 接下来他会说什么?他是可恶魔?,没有金钱的话,他一定会让我用自己的灵魂来交换的!科温战战兢兢地想道。 查理轻咳一声,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既然你是劳克斯家的人,你的家人临终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科温猛的抬起头,经过两三秒的思想战争后,他终是犹豫地掏出脖子上的吊坠,在科温体温的包裹下,那枚红水晶依旧泛着丝丝凉意。 “查理先生,这是我父母的遗物,我,我不能用它来交换……” “这不是普通的红水晶,它可以用来算卜” 查理啧啧地摇着头,显然对这件遗物感到失望,算卜是占卜的一种,可以用来占卜概率,但准确率高的同时,需要的条件也很繁琐,“虽然用它来交换食物绰绰有余,但它的价值也并不是太高。” 查理撇了眼?科温充满好奇和敬畏的目光,说:“不要求我,我懒得教。” “我不需要这东西,你离开,”然后他丢了几张苏勒和十几枚便士过去,左右晃了晃头,用非常无辜的表情对他说:“拿走,就当是查理哥哥对没落劳克斯家族的施舍。” 科温攥着用来打发他的零钱,如获大赦般快步走到门口?,看着查理堪称欠揍般的表情和动作,却不敢燃起怒火。 临走前,他问: “查理先生,请问我以后还会看到幻觉吗?” “谁知道呢?” “那如果我看到幻觉…该怎么办?” 查理咧嘴一笑,说了个几乎和没说一样的答案:“没有欲望,没有执念。” 科温心里一阵失落,但不敢言?。科温离开后,查理突然变得无聊般地抬了抬眉毛,然后他从头上取下那对黑棕色的,有着深色螺旋纹路的——玩具仿真山羊角,放到桌上。 他干笑两声,噘嘴朝上吹了口气,额头前黑发应声飞起,露出一对深邃的绿色眸子。 第二章 简单的工作 “查理,想要工作吗?” 一位教父打扮的男子翻进窗子,在查理的宅子气定神闲地走了两步,然后他拿起查理面前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下两口咖啡。 “嘿,喝我杯子里的东西还要这样,怎么,怕我自己给自己下毒?” “那可不一定,你那么热衷于捣乱,就算有一天死在自己卧室里,我也不会很惊讶的。” 查理一挑眉,拿起刚刚那个杯子就要喝下去,但他手腕一抖,突然将那个杯子直直摔碎在地上。陶瓷碎片凌乱地摊了一地,已经变成黑色的咖啡呈放射状泼洒在地上。 教父打扮的男子在咖啡里加了魔药,随后才归还到桌上,骗他喝下去。 “敏——你想毒死我?”?查理拉着长长的尾音。 教父打扮的男子是一名半月教堂?的教父,名叫奇兰克·敏,他在担任教父的同时,还热衷于调配各类魔药或者毒药。 奇兰克·敏无奈地耸了下肩,道: “谁叫你无视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看,你又忘了。” 查理翻着死鱼眼扭过头,半晌才回答:“最近不想去。”?他摩挲着【惰性】上的蓝宝石,懒懒地张了个哈欠。 “这就是你那枚能让人变傻的戒指?”?奇兰克·敏看着那枚闪耀的蓝宝石问道。 “不是令人变傻~是变得呆滞。”?查理懒懒的回答,“要是能直接变傻,它在我这的地位可就高了。” “我看它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奇兰克看了眼查理摊在沙发上样子,查理眼睛朦胧地眯着,仿佛下一秒睡着都不奇怪,“我看你状态不太对,是那戒指的影响吗?” 查理轻轻歪过头,抬不起厚重的眼皮?,只是勉强地扯了下嘴角。 奇兰克看着自己的好友瘫软在沙发里,饶有兴趣地摇了摇头,然后?从挎包里取出一小管黑紫色的魔药,二话不说灌到了查理嘴里。查理的脑袋里像是糊了一层浆糊,于是他干脆懒得思考,直接放弃了挣扎。 奇兰克扔掉喝尽的玻璃试管?,令它应声碎裂,碎裂声中,他一把撸下查理左手那枚【惰性】戒指。 这一瞬间,查理突然反应过来,奇兰克给他喝的应该是加快异常恢复的魔药。 如【惰性】这样的物品属于秘法领域,被称作“虚幻物”,它们沾染了失控的魔力而生,拥有特殊作用的同时也伴随着危险的副作用。 而虚幻物只有使用秘法的人才能够掌握,他们被称为“秘法师”。 “如果我没救你你打算怎么办?就那样懒死过去?嗯,字面意思。” “是的,我会懒得起身,懒得吃饭,最后懒得活下去。”?查理摊了摊手,表达着自己的无奈,“看来它的确很危险。” 奇兰克翻了个白眼,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嘲讽,然后,他看到查理四指并拢指了指自己捏着的【惰性】戒指,微笑着说到: “那个是你的了。” 查理站了起来,看了看一地的碎片,冷眼撇了下奇兰克,面色忽有阴沉。 “谁让你无视我的问题。” “我不是回答了吗?最近不想去。” 奇兰克笑骂:“那是什么狗屎回答。” 查理打了个响指,然后在空气中抽出一条薄薄的白纱,那条白纱薄得像是一层雾气,被查理轻轻一抖,蒙在满地的碎片和咖啡污渍上,下一秒,它们随着白纱一同消失不见。 “来瞧瞧我的居家神器,我将它命名为【白女神的遮羞布】,是不是很不错?” 奇兰克攥着胸口挂着的十字架,故作诚冕地说到“没错,衷心祝愿你在出门时沐浴女神的一道天雷。” 查理选择性无视了奇兰克的诅咒,揉了揉凌乱的黑发,然后将黑色绅士礼帽扣在了头上。 “那么,你说的工作在哪?” ………… 夜晚的街道上,街角地面零零碎碎堆着垃圾,隐蔽的角落里时时摊着一小片恶心的呕吐物和排泄物。 这里没有中心区那种粉刷一新的尖顶小宅,只有拥挤堆叠在一起的,用水泥和石灰潦草砌成的破楼。缺砖少瓦的破房仅仅需要几个便士就可以睡上一晚,但更多的人选择露宿街头。 查理和奇兰克并肩而行,走出这个街道后,他们在路边等了很久,才叫来了辆车。查理一侧身,巧妙地避开了小偷针对他钱包的袭击后,轻巧地踏上了马车。 他们的目的地是中心区的一栋废弃别墅。 “这次的工作是找猫。” “找猫?”查理有些诧异的问,“我什么时候也做起那些三流侦探的工作了?” “史密斯太太饲养了一只黑猫,因为经常跑去半月教堂偷小鱼干意外偷到了点灵性。这次通灵通到了一个女性幽灵身上,你的任务是解决掉幽灵,把它安全带回去。”奇兰克掏出随身携带的黑框装饰性眼睛,把它戴到自己的鼻梁上,每次谈到教会和工作室他都这样做,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史密斯太太把它委托给教会,但很遗憾,教会最近在处理一件‘大案’,所以我只能委托给你。30镑,战利品归你。”(十二便士为一苏勒,二十苏勒为一镑,每便士约合人民币三到四元,每镑约合八百元左右,当然,查理的雇佣费用远不止这个价) “啧啧,三十镑可是连我的出场费都不够。”查理故作姿态地摇摇头。 “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是需要一个途经满足你莫名其妙的收藏癖,还需要一个人来掩盖痕迹”奇兰克摊手指指前方不远处一栋废弃别墅,“哝,我们到了。” “这里本是特里斯商人一家的本宅,夫妇两人有一名十八岁的女儿,在八年前修里斯一家连同二十多名佣人一夜间离奇消失,宅邸就这样荒废了下来,无人收购。” 马车在一栋栋富丽堂皇的别墅间穿行,两分钟后,一栋高大的废弃别墅占满查理的视线。这本该是一栋被仆人精心搭理,承载一家人的温情,但经过八年的弃置,它的墙面上积满灰尘,墙角下的杂草和植物不正常的疯长,像藤蔓般缠绕上墙面,形成了令当地人闻风丧胆的“鬼屋”。 多罗克斯中心区的居民大多文化普及,工作具有风险性的贵族更是会雇佣两到三名“秘法师”充当保镖或助手,幽灵在他们眼中已不只存在于谣言和故事,反而成为了实体。 “那么,八年前那起案子最后的侦查结果是什么?”查理问。 “虚幻物失控,”奇兰克叹气,“家主强大的虚幻物藏品收容不当导致失控,导致宅子里所有活人不翼而飞。” 查理转过头来看着他,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教会对虚幻物始终保持严格坚守态度,就算不同市民不了解虚幻物的危害,教会的秘法师也会对其进行封印或用金镑收购。修里斯商人是商业链席卷整个周边地区的知名商人,他所拥有的全部藏品都应收容入册,况且他也应雇佣了二到三名秘法师保镖,发生这样大规模杀伤性的失控事件,难道教会和雇佣的秘法师都是废物吗? 若一定要以此为解释,只可能是强大的秘法师行凶,或者修里斯家私藏了什么危险的虚幻物。 “调查被高阶秘法师干扰了,”?奇兰克选择性无视了查理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当时我还是中阶秘法师,只能将调查结果上报,最后,调查结果变成了最高级别查阅,连我这个主教都要寻找一定契机。” 查理点点头,在空气中虚抓两下,抓出一个挂着金色吊坠的金丝单框眼镜戴在右边?,他对着宅子仔细望了望,右眼的碧绿色眸子变得更加雪亮。 “失控的魔力还没有被清理干净,贸然进入会十分危险,如果史密斯太太的黑猫确实在这里,它很有可能已经崩溃成危险的怪物,而引诱它进入的女性幽灵会超乎你想象的强大。”?查理道。 “没错,如果不是委托到了你,也许我会直接放弃这个任务,转交给教皇冕下。”?正如奇兰克所说,他的半月教堂正在处理一件大案,他实在不愿将本就不多的人手投入甚至牺牲到这样的案件当中。 “哎~看来我是你的功勋工具啊~”?查理长叹一声,进而大摇大摆地走入了别墅。 别墅内光线昏暗,大厅中长满了枯黄的杂草?,深绿色的巨大藤蔓攀爬上楼顶,然后直直垂下,缠绕成一团紧密的绿色“果实”,许多细小的藤蔓攀爬上墙壁,侵入墙皮的裂缝中。整栋别墅内部俨然像是一座巨大的绿色牢笼,将查理和奇兰克囚禁其中。 刚一进入?,奇兰克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息,那气息刚一被捕捉到,立刻变得像无色的雾气,悄然从他的察觉下溜走,奇兰克在这种规避下捕风捉影,始终判断不出这里对他实际的影响。 但正是这样才令他更加警惕起来,已知的困难是能够克服的,未知的危险才最令人恐惧?。 被藤蔓占据的别墅内安静得出奇?,奇兰克警戒着四周,迟迟不见失控的黑猫出现。 他感到奇怪,史密斯太太黑猫虽能通灵,?但并不具有对秘法影响的抵抗能力,也就是说,它非常容易无意中通灵到危险的东西,从而崩溃成怪物。黑猫进入别墅后,应该没有机会深入内部,直接在大厅崩溃,无意识地徘徊才对。难道说,它反而获得了智慧,躲藏到更深处去了? 此时,查理在一处角落蹲下,在交错的植物中抱出一团黑色的生物,当他带着笑转过身是,奇兰克注意到: 那竟然是史密斯太太家的黑猫! “它竟然没有崩溃?” 查理笑着摇摇头,把玩着猫咪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不,它已经崩溃了。” “只是有一股魔力,在持续影响它。” 第三章 无色 奇兰克有些诧异地?打量着黑猫,它除了异常安静外,看不出什么异样。 查理·德森抚摸着猫咪黑色的短?毛,站在原地。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史密斯太太的黑猫带回。 如果这只黑猫只是平淡无奇的崩溃失控,他一定已经不再考虑完成委托——因为一旦失控,结局就是不可逆的,它将再也不是史密斯太太熟悉的黑色小精灵,而是会立刻变成不分敌我的丑陋怪物。 但眼前的状况超乎了他的预料?,黑猫既非安然无恙,也非受到废宅影响失控,甚至并非处于崩溃的边缘。它体内稀少的魔力形成乱流相互抵押,竟然勉强维持住了现在模样。 黑猫显然不会有这样特殊的能力?,查理想,这大概率与将它吸引来的女性幽灵有关。 那么对方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呢?难不成是出于一时的善意? 试一试看。 查理?两手拖起黑猫的腋窝,将它长长地举在胸前,不顾“喵喵”声的抗议,他绿色的眸子眨了眨,对奇兰克说道: “看来史密斯太太的委托无法达成了,既然如此,我们把隐患处理掉。”?查理示意性地晃了晃手中的猫咪。 “呃……”奇兰克的表情有些纠结,“但他还有一定价值,比如,你所谓的失控,我并没有看出它有什么明显异常。” 查理认同地点点头,“但它没有异常已经是异常现象,而且,还记得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吗?但我既没看到女性幽灵,也没看到什么源自于高阶秘法师的遗留,我不是为了观赏这些大型植物,更不是为了找猫!” 查理的语气越发激动,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郑重地说: “所以我现在,非常不爽。” “哈?”奇兰克显然无法接受这样无理取闹的理由,“你这个……” “你这个疯子!”奇兰克话到一半,一个更为稚嫩的嗓音从宅邸深处传来,愤怒的嘶吼穿透两人的耳膜,令奇兰克顿时感到脚底一轻,上半身失去控制向后倒去。与此同时,两人头顶上盘旋的绿色藤蔓疯狂地向下蔓延,铺天盖地地将两人的位置吞没。 浓重的绿色瞬间吞没了两人的身影,下一刻,查理淡定自若地从空无一人的角落跳出,身后飘落几根黑色的羽毛,紧接着,诸多细小的藤蔓从墙壁爬出,穷追不舍地袭向查理的位置。 查理被追逐着后退,藤蔓招摇地从他的头顶包围过来,绿色的植物包围成一个不断收缩的茧形,查理被包围在厚茧中心,许多细小藤蔓也来势汹汹地包围过来,他临危不乱,抬手摘下礼帽,身体瞬间分散成大片黑色羽毛,缓缓飘落在地。无数藤蔓通过惯性猛地撞在一起时,由黑色羽毛聚合而成的查理已经在另一处出现。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巨大藤蔓瞬间燃起火焰,不过一息时间,覆盖整个大厅的巨藤全部化为焦黑的灰烬,而奇兰克安然无恙地站在灰烬中央。在他猝不及防遭受袭击时,他已抓紧调配出一瓶燃烧魔药,毫无疑问,对付植物时火焰是最有效的武器。 看着从天而降的灰烬雨,查理愉快地吹了声口哨,默默为自己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 焚烧停止后,他们眼前浮现出一名女孩的身影。她穿着蓬松的淡绿色长裙,栗色长发自然地披撒在背后,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左右,她看向查理两人的眼神却富含野性,像是要与猎人殊死搏斗的猛兽。 查理简单的扫视两眼,随后将礼帽盖至胸前,深深行了一礼。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想您就是修里斯家的小姐,没错?”问候过程中,查理将手中的黑色雨伞向上一掷,化作一小团飘落的黑色羽毛,为他平添几分艺术感。 她在奇兰克身穿的教士服上仔细打量几眼,缓缓发声,“没错,我是艾薇尔·修里斯。”艾薇尔的嗓音像是雪地中摇晃的铜铃,冰冷且悦耳。 “艾薇尔小姐,我是属于半月教会的秘法师,”奇兰克说道,“我们需要彻查这座宅邸,还请您不要阻拦。” “做不到,”?艾薇尔冰冷地回复道,“如果现在离开,并把那只猫还给我,我想我们不会再有冲突。” “为什么?这里已经不再属于您,而您的家人早已丧生在八年前的意外中,这里甚至被教会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我想您应该没有什么理由与教会作对……” “够了!”?奇兰克话音未落,艾薇尔已经用一起咆哮打断了他,她背后的雾气凝聚成一个绿色的太阳,冉冉升起,大有关门逐客的架势,若不是忌惮两人的实力,她或许已经出手了。 查理摇晃着脑袋左右看着僵持的两人,艾薇尔并不对他造成威胁,但他也没有袭击这位美丽小姐的念头,此刻他更像观摩一场闹剧的观众,沉默片刻,他悠然开口: “据我所知,修里斯商人能够雇佣的秘法师也仅仅处于低层次罢了,但他的女儿成为灵魂状态后仅仅用了八年时间就跨入了高级别的大门,这说明他的女儿在仅仅十六岁就已经至少是一名中序列秘法师了……”?查理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虽然敏用各种方式掩盖,但我依旧能猜到教会高层的打算:即使是发生毁灭性的案件,半月教会也绝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将人手倾巢而出,而敏不动用教会人手的原因也的确是害怕伤亡,只不过从部分伤亡变成了全军覆没的风险,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艾薇尔小姐没有死,而修里斯一家的覆灭也有极大可能是源于她对?” 查理玩味地观察着二人的表情,奇兰克?表情阴沉的抽搐了下嘴角,艾薇尔小姐则紧紧咬着牙,是脸色煞白,好,她的皮肤本就没有血色可言。前者仅仅是因为教会的意图被揭穿,而后者的表情则恰恰证明了查理和教会的猜测是正确的。 一个幸福家庭的覆灭,的确源于他们宠爱的小女儿,一位年仅18岁的天才秘法师。而这是艾薇尔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是什么样的魔力能在一夜之间令整栋宅子的人消失不见,连教会的高级秘法师都无法追寻一点痕迹,甚至在八年后,这栋宅邸周围都充斥着令弱小生物立刻失控的神秘力量? 毫无疑问,这将会是?一件极为强大的虚幻物,一位高阶的秘法师或许能够做到掩人耳目,抹除一栋宅子的普通人,但他绝对无法不留痕迹的改变一片区域的魔力质地。 只要留下一丝一毫属于自身的魔力残存,教会的秘法师就能捕捉分辨它所属于哪条分支,奇兰克想道,但这里的残留却不属于任何支系,它是无色的! “十八岁的中次列秘法师,要说身后没有一位高次列老师庇护,也太说不过去了。”?查理发出“啧啧”两声。实际上,除开教会在大肆培养秘法师外,流窜于城市阴影中的秘法师可谓是微乎其微,他们大多只是低次列,对他们来说,中次列的秘法师已经可以视为绝对的强者,而后者往往大半生时间都用于寻求晋升仪式所需的材料。 如果说决定能否踏入神秘世界大门所需要的是机遇和勇气的话,?那么金钱和运气往往是他们晋升的关键。 艾薇尔已经从脸色大变到恢复了平静?,如果教会确实深入调查的话,猜得到这些确实不是难事,艾薇尔想,不过那个冒黑羽毛的家伙似乎不是教会的人,甚至是还是教会需要提防的存在。 查理看待这里的平静足以令艾薇尔忌惮,甚至还有那么瞬间,艾薇尔捕捉到一丝不加掩饰的微表情: 他对这里四处充斥的诡异魔力似乎非常熟悉,就像是……在重逢一位好久不见的旧友。 第四章 最爱的家人 周围四散的魔力戛然而止地平静下来,藤蔓无力地下垂,空气中飘忽不定的绿色雾气渐渐稀薄,整栋宅邸内只留下遗留的无色魔力和未烧尽的灰烬。 艾薇尔双臂自然下垂,静静地望着查理,良久,她幽幽开口: “你希望我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别再打哑谜了,”?艾薇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我愿意配合你们,但你们要将这次调查的线索告知我。” “我的确不敌你们,但我有把握让你们无法在我身上撬出任何线索。” “那就请带我们逛逛好了,小姐。”查理笑着说,他的眼睛弯成一双月牙。 艾薇尔侧过身,仰望着被藤蔓缠绕得千疮百孔的老宅子,就像实在与老朋友告别一般,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她带领两人踏上盘旋的楼梯,眼中闪过?母亲笑眯眯的脸。她牵着母亲的手,一手提着璀璨华丽的礼服,在盘旋的阶梯上缓缓下行,夺目地进入宾客们的心门,修里斯商人微笑着牵过她,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艾薇尔精致的脸蛋。 “艾薇尔,我的女儿,在多罗克斯入繁星洒满星空般的众多佳丽中,你永远是父亲眼中最明亮的星星。” “十八岁生日快乐。” 修里斯商人慈爱地亲吻艾薇尔的额头,凝视艾薇尔满怀笑意的眼睛。 “我爱您,父亲。” “我爱您,母亲。” 年轻的小姐张扬着笑容,将双亲温热的手牢牢拥抱在怀里。 不堪重负的楼梯发出沙哑的呻吟,气流带过的灰尘飞散在空气中。 八年的荒废虽不至于令它朽败,却也在扶手和阶梯上落下一层厚重的灰尘。 艾薇尔提起淡绿色长裙,惦着脚走上盘旋向上的楼梯,她爬上最后一步,将长裙潇洒随意地向后一甩,走进一条洁净的,明亮的大宅走廊。?屋外漆黑,太阳已然西落,艾薇尔将壁灯打开,与一层的破败不同,淡黄的光线和精心维持的布局,令众人产生一种往日生活依旧存在的错觉。 在查理的袖手旁观下,奇兰克探测过每一个角落,依旧捕捉不到魔力残留?的痕迹,并非无法察觉,而是对方就像晴天风过,令人无法触碰,更别提捕捉。它们似乎并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 在这样?的打击中,奇兰克默默将此地的危险性再高看一筹。 今天就此撤退,将进度汇报给三眷使后另行安排,奇兰克思索道,毕竟查理这家伙虽然不至于坐视我误入危险丧生,但大笑着看我出糗的事他也没少干过。 更重要的是,此次调查?的另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了,既然如此,便不需要继续逗留。 “艾薇尔小姐,你是否还记得八年前事件发生时的情况是怎样?”?虽然当初调查时已经安排秘法师还原了当时的景象,但奇兰克依旧想通过被害人的角度知道整个过程。 “八年前……”?艾薇尔微微低下头,撬开脑中那块埋藏着痛苦记忆的砖块,“那是我过完十八岁生日的第二个夜晚,我像平常一样躲到庭院练习秘法,那时我还能听到屋里佣人们忙碌的声音” “然后紧接着,所有声音都不见了,我跑进屋里寻找母亲母亲,但无论是父母还是佣人们,全都消失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变成自言自语的呓语,“一度寻找无果后,我才突然发现,我的身体,也同样不见了。” 艾薇尔情绪低落地抬起头,将全部目光投放在查理身上:她相信,这个看上去奇怪的男人,一定会给予她新的线索。 果不其然,在感受到注视后,查理不急不慢地开口说道: “我的建议是,不要再深入此事。” “这怎么可能!”?艾薇尔急切地喊道,“我守在这里八年,就是希望哪一天,父亲母亲会像突然消失时那样,突然地回到我身边!” “尽管这样的事情就像故事书一样荒诞……但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艾薇尔懊恼地摇着头,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蓬松的裙摆。 但接下来,她渐渐恢复了平静,或许是一夜间失去家人的灾难,又或是八年时间的沉淀,令她精进许多。 虽然如有神助地飞速升到了中次列,不过到底还是个十八岁小姑娘啊?……奇兰克平淡地观察着艾薇尔的表现,多年在教会任职的他已经学会收敛自身的情绪,不再受被害人情绪波及。虽说会常常被普通人看作冷血动物,但只有冷静和理智才是秘法世界中的一叶方舟。 比起艾薇尔自以为是的遐想,查理的警告才更值得注意。 “为什么?”?奇兰克看向查理,与此同时,抚平情绪的艾薇尔也气势汹汹地盯向他,一副说不出缘由就活撕了你的样子。 然而查理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摊手道:“你们难道没看出来?这里的魔力形态很不对劲啊。” 这还用你说啊!?如果不是你这个老家伙悠哉悠哉的,就像是在逛自家大院一样,我早就撤退回去了!奇兰克面不漏表情,默默从侧包掏出一瓶魔药。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查理连忙摇摇手,他故意微笑着直视奇兰克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因为这里和我的一位老朋友有关,我并不建议半月教会与之为敌。” “我可不清楚人家现在的动向,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说完,查理故弄玄虚地扶了扶礼帽,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对他说: 你的试探满意了吗? 这家伙……奇兰克心虚地把脸转到一边。 查理再次将视线移回艾薇尔身上,“艾薇尔小姐,且不说这种对秘法师都能造成如此影响的失控,普通人在其中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况且就算他们回来了,还会是您深爱的家人们吗?” “逝者已逝,再无重逢,就当是这样好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即使您遇到变成怪物的父母,您又能有多少勇气面对他们呢?” 艾薇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如果回来的父亲和母亲已经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呢?他们面目全非,模样丑陋,失去了理智和记忆,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他们深爱的女儿。 自己又将以什么表情面对他们? 她并非没有想过,只是逃避面对。因此当这个问题直勾勾钉在自己面前时,她表现出了犹豫。?毕竟灾难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八年前当丧亲之痛涌上心头时,她像被缠绕的绞索缠上脖子,无法呼吸,也无法离去。绿色的植物筑成一堵墙壁,艰难的填补着残缺的心灵,当艾薇尔回过神时,?它们已经结成一个厚厚的茧,她再也不愿离开这回忆之地。 头顶的蚕茧内包裹的是谁呢? 应该就是她自己,她想,在逐渐接受现实的同时,侥幸和哀伤占据了她,她失去了面对结局的勇气。 “既然我的等待无果,那么我想自己去寻找他们。”?良久,那个艾薇尔剥开紧密的枝叶,从厚茧中露出一双透彻的眼睛。 查理迷惑地歪着头,似乎是在不解于对方的选择,然后在奇兰克耳边打了个响指,从空气中取出一支纯黑色,点缀着银白宝石的手杖?,点了点地面。随着周围画面一扭,他们穿过二层的地板,降落在会客厅中央。 查理再次抬起手杖,在地面轻敲两下,三人正前方的地面上瞬间挖出一个深约十米的漆黑大洞,躁动的风竖直涌出。 正当艾薇尔迷惑为何突然要在她家开一个大洞时?,查理率先以身作则,一跃而下。 身后两人自然是紧紧跟上?,接连稳稳降落在崎岖不平的地洞中。下坠中,奇兰克忽然想起:我不是要撤退的吗? 当一簇火焰点燃,艾薇尔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洞内聚集着数十个身形高大的怪物,他们的身躯变得浮肿,肿胀的肉体撑破了身上的衣物,腐烂的伤口不断向外流淌着黄黑粘稠的脓水,?肿胀得像个肉瘤般的脑袋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触须,听到活人的声响,沉默的怪物躁动了起来,呻吟着扑向他们。 尽管敌人全然面目全非?,艾薇尔依然通过其中两只怪物身上穿着的华丽服饰认出了他们: 那是她最爱的家人。 第五章 填补的空缺 “艾薇尔,你决定好了吗?”?面貌温和的长发男人微笑着看着她。 “老师,我决定好了,”?小小的艾薇尔攥紧拳头,用稚嫩的面孔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来,“老师,我想成为一名秘法师!” 艾薇尔从小便对神秘有着浓厚的兴趣,终于在她十四岁那年,通过这个男人对她资质的赏识,她获识了一位面目温和的老师。 “艾薇尔,成为秘法师的道路上有诸多危险与困难,你才十四岁,没有必要承受这些。” “不,老师,我想要保护我的家人,”?艾薇尔微笑着挺起胸膛,仿佛做出了什么伟大的决定,“我会努力提升,只有这样才能在危险时保护父亲母亲。” 她的眼神里发着光,对未来充满期待。 可惜这条荆棘之路带来的往往是事与愿违……老师无奈地摇摇头,拍拍艾薇尔的小脑袋。 “那么,开启仪式。” …… 我想保护我的家人。 艾薇尔呆滞地僵在原地,颤抖着将目光聚集在两具浮肿的身体上。当昔日熟悉的身影与面前的怪物重合时,她懦弱地退后一步。 “逝者已逝,再无重逢,就当是这样好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查理的话回响在耳畔。 十四岁那时,她自作主张的决定将家人送入地狱,而现在,她自以为是的选择令灾难重现在自己眼前。 有没有办法让父母恢复原样?有没有办法可以不需要面对这一切?艾薇尔不断否定着自己的回答,自始至终,她期待的不过是一个童话罢了。 当艾薇尔封闭无色魔力对黑猫的影响时?,她曾由衷的沾沾自喜。她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连同身体的一切被吞噬进无色之光中,时间的磨砺令她坚韧,令她错以为自己会成为童话中的主人公。 浮肿的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艾薇尔被猛的拉回现实,她猛退两步向后望去,身后除去两团摇曳的火焰外空无一人。 孤立无援的艾薇尔咬破嘴唇,舌尖沁来丝丝血液的腥甜,她望向踱步走来的怪物,流下两行热泪。 “你怎么也躲起来了?”?与此同时,躲进影子中的查理望着同样隐匿身形的奇兰克。 奇兰克哼笑一声,“你以为就你会皮?她自己的事还是让她亲手了断的好。” 查理抬起手杖指指数十个丑陋的怪物,笑着看向奇兰克,“亲手了断?虽然普通人变成的怪物弱得像下水道里爬的软体动物,但你觉得那个天真的小丫头会动手吗?” “我以为你对女士都会非常礼貌。” “对女士的礼貌和容忍是一名绅士的基本准则,但背后嘛……只要不被听到不就行了?” 奇兰克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转而继续说道,“不要低估了人的成长,八年时间足够一只小猫咪蜕变为猛兽了,”?奇兰克抬起下巴点了点面前披散着栗色长发的女孩,长裙的荷叶边微微翘起,昏暗中,她抬起了一只手,“人最大的优势在于成长不是吗?老怪物。”奇兰克嘲讽地笑道。 绿色的雾气一秒间填满整个地洞,艾薇尔高举犹如捆绑千斤重负的右手,五指并拢后用力向下一斩。她指尖闪过淡绿色的荧光,在昏暗的洞穴中划出一道垂直的竖线。 洞穴中顿时色彩鲜明起来,怪物的躯体如同气球般炸开,纷飞的不再是血液和内脏,而变成了五彩缤纷的颜料类液体,像是一副笔画浓重的油画。当炫丽的色彩撞入艾薇尔的眼帘时,她不堪重负地?摊坐在地。 已经结束了……艾薇尔想,她斩断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查理弯下腰,微笑着将一只手伸在艾薇尔面前。艾薇尔瞪想对方一眼,扇开他的手,拍拍裙子站了起来。 惨遭拒绝后,查理若无其事地直起腰,用手杖指了指头顶?,下一秒,他们眼前的场景再次更替,众人已经出现在爬满藤蔓的大厅中央。 “是时候离开了,艾薇尔小姐,请容我最后询问几个细节。”?奇兰克掏出怀表瞥了一眼,公事公办地问道。 艾薇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头望向屋顶高高挂起的茧。 “你是否还知道你那位老师的动向?” 艾薇尔遗憾的摇摇头,“自那天起,我就再也没遇到过他。” “那你是否看到他有携带过可疑物品?” 艾薇尔再次失神地摇摇头,眼神里充满迷茫。 “那……那只黑猫是怎么回事?查理说它有崩溃迹象,但外表又看不出异常。” “我通过八年的时间初步熟悉了这里的魔力,虽然做不到控制,但可以暂时的稳定住它,不过离我太远就会失效。” 听到这里,查理不禁愉悦地吹了声口哨,啧啧道,“还真是个天才。” 艾薇尔皱着眉偏过了头,这样的夸奖并不能令她打起精神。 伴随着艾薇尔魔力的收回,许多被火焰熏黑的藤蔓?枯萎起来,嵌进墙壁的枝蔓也无力下垂,整栋房子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在死寂般的沉默中,角落传来两声细小的嘤叫,一只长了两条尾巴的黑猫“喵喵”叫着接近过来,用额头亲昵地蹭着艾薇尔的脚踝。 奇兰克嘴角止不住上扬,用手心轻轻揉揉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它的崩溃迹象稳定了?” “嗯……的确可以这样说。”?查理望着它的两条尾巴沉声答道。 艾薇尔缓缓蹲下身,将黑色的小家伙揽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柔顺的黑猫毛,猫咪长长的双尾舒服地高高翘起,时不时抬抬下巴要求对方的抚摸。 艾薇尔伏下身,用额头紧贴猫咪顺滑的脊背,这一动作持续了很久。 奇兰克收回跃跃欲试的手指,无奈地望着静止不动的少女?,轻咳一声说道,“艾薇尔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这只黑猫会被我送回教堂,确定安全后会归还给史密斯太太。” 艾薇尔一动不动,全然一副抗拒姿态?,查理甚至能够听到她连连不断的碎碎念,当听到“我不是一事无成,我救了它”时,查理抓着艾薇尔的两肩将她连根拔起。 少女和猫同步瞳孔一缩,当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时,查理已经将她扔进奇兰克怀里。 “干脆把她和猫一起送给史密斯太太不就好了?”?查理无视了艾薇尔的怒瞪,耸耸肩道,“史密斯太太前些年失去了位孙女不是吗?不如让她试一试?” 他抢在奇兰克拒绝前说道,“后续的观察就以后再进行好了,行了,敏,教会不会怪罪你的,你们得让着我不是吗?”?查理如同使坏的孩子一般,收敛恶作剧成功的笑意,偏头朝艾薇尔眨了眨眼睛。 艾薇尔站在原地微微一征?。 无论黑猫的存活是否给予她偌大的鼓舞,她将家人拖入深渊后亲手将其泯灭的结果已成定局,她失去了过去所有,成为了被历史遗忘的人。等待她的结局或许是无尽的漂流,艾薇尔失落地想到。 但她依旧不会放弃次列的晋升,她会?找到她的老师,将当年的是非对错调查清楚。 在此之前……她看向怀里的小生物,“再陪这个小家伙一段路也无妨。” 藤蔓渐渐变得干瘪,细小的枝条被枯黄侵蚀,下一秒便像干燥的落叶般应声而碎,高高挂起的绿茧松软下垂,交织的藤蔓七零八落地下垂,露出新绿色的茧壁,紧紧包裹的牢笼已不复存在。千疮百孔的墙壁爬满网状裂痕,摇摇晃晃地坍塌成废片,在震耳欲聋的赞歌中与大地发起共鸣。 纷扬的灰尘遮蔽了天空,飞来的石块与钢筋零落地砸在地上,艾薇尔绕过奇兰克,行走在震荡的地板上如同行于平地,她的长裙与长发飒爽地高高飘起,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 位于多罗克斯中心街的别墅内,一位老妇人正忧愁地坐在餐桌旁。当她?将勺中的浓汤送进嘴里后,总会目光深长的望向窗外。 我的宝贝罗迪,你究竟在哪里? 而中心街区,两名男子正护送一魂一猫,谈笑地出现在别墅外。 “塌了呢~”?查理感叹道。 “塌了啊。”?奇兰克应和道。 艾薇尔额角抽起青筋,略带怒意地瞪向查理。?后者完全屏蔽了背后小姐散发的恶意后,目送奇兰克按响门铃。 大门立刻被推开一条缝,?一丝温暖的灯光透到屋外,与此同时,众人还看到一张眼神发光的妇人的脸。 “罗迪!我的宝贝罗迪!” 当她确认到那抹黑色身影时,老妇人难以按耐激动的心,脚底用力扑了过去。 黑猫罗迪喵叫一声,?踏着艾薇尔的胳膊一跃而下,然后化作一道黑影,路过扑来的老妇人身边,飞快地冲到屋里的壁炉边去。 老妇人干咳一声,尴尬地站回原地。 “我就不卖关子了,史密斯太太。”?奇兰克习以为常地扶了扶眼镜,正色道,“罗迪受了点污染,我们本以为失控无可挽回,但这位艾薇尔·修里斯小姐拯救了它。” 奇兰克将艾薇尔喊到身边 “这位是史密斯太太,安魂师次列5,与半月教会合作密切。” 艾薇尔眼神一亮,神色略显诧异,很快,她提起裙摆弯腰行了一礼。 史密斯太太向前一步,轻轻地握住?灵魂体的手说道,“感谢你,善良的小姐。” 一道炽热在两双手间传递,很快便疏通全身,?艾薇尔感觉到体内像被温水冲洗一般,在丝滑和舒适中,她终于又一次体会到温暖。她回过神,史密斯太太正温和地微笑着。 “史密斯太太,教会能否将罗迪与艾薇儿小姐同时交付与您?过不了明日,教会将派遣高次列秘法师进行最后的安全鉴定。” “当然可以。”?史密斯太太一口答应下来,最后她看向躲在奇兰克身后的查理问道,“你们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对了,这位是?” “查理·德森。” 奇兰克摇摇头,抿了抿嘴?。 史密斯太太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转移了话题,“明日我会托人将报酬送到半月教会的,辛苦了,小伙子们。” 史密斯太太将艾薇尔招呼进家,关闭了大门。 夜晚的沉静再次将两人包围?,查理望向奇兰克,突然问道。 “所以,我的报酬呢?” 奇兰克在口袋抽出一条丝绸,摘下眼镜认真地擦拭起来,很快他将眼镜戴回鼻梁,嘴角勾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招招手,将查理带到一处路灯下。 擦得透亮的镜片反着光,两人的肩头撒上灿烂的金黄,奇兰克掏出钱包,仔仔细细数出几张钞票,微笑着递了过去。 “30镑。” 查理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盯着奇兰克递来的钞票,终于冷笑一声,伸手接过。 帮教会做了一次打工仔,帮艾薇尔找到封死的地洞,我的虚幻物呢? 30镑?我日你奶奶! 查理在空气中一抓,掏出黑色的手杖,一阵风划过,他凌乱的黑发飘起,露出一对写满恼怒的绿色眸子。 他冷笑一声,将手杖对准笑骂的奇兰克。 第六章 失落羚角 传说比露斯家族有一位神女。 她受生命女神护佑,受纯白女神眷顾,?她拥有棕褐色的深色皮肤,和银月般皎洁的卷发,以及一对澄澈透亮的金色双眸。 两位女神降下预言,她将成为赤红的炎阳,驱散?痛苦与黑暗。 她是帝国的太阳, 她是比露斯的救赎, 她是再世的羚角, 她名为——优莱克·比露斯。 …… 优莱克·比露斯一拉帽檐,遮住银白的卷发和棕褐色的皮肤,深弯下腰快步潜入?下一个小巷。 耳边掠过行人们的交谈,掠过繁忙的车水马龙。她眨眨眼睛,长睫毛扑扇两下。 丝滑的绸制斗篷?垂在脚边,将她整个娇小的身体团团包裹,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只是有点矮。 兜兜转转几个路口后,优莱克终于来到一处挂有“迷踪糕点铺”招牌的商店大门。优莱克嗅着飘出来的糕点香甜味道,忍不住在心底确认一遍地址信息。 就是这里,不会有错了。优莱克推开木门,精致的糕点照亮了她的视野。 “您好,我想成为羚羊的学徒。”?优莱克从门缝挤过头,露出一个怯懦的小脑袋。 一位店员恭恭敬敬地接待了她,将她送进一个关着门的小屋子。 说是小屋子,更像是一间茶话室,四面贴满透亮的玻璃,屋外更是看不到边际的花圃草地。 三位与她差不多大小的青年人围坐在一位穿灰色正装的绅士周围,每个人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各色的糕点。 优莱克呼吸一滞,回头望去,“迷踪糕点铺”?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处黑漆漆的长廊,刮着有些锐利的风。 她鼓起勇气,迎着一片风和日丽,微笑着走到众人面前。一阵风撩起她的帽檐,优莱克嗅到花朵的清香,这更令她确定眼前的花圃并非幻境,她的的确确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真正的秘法师么?优莱克激动的想道,这与自己所使用的秘法截然不同,恐怕只有家族里的长辈爷爷们才能做到。 古洛库爷爷告诉我,即使排除令人羞耻的神女称号,以我的天赋也一定能够做到…… “欢迎来到失落羚角,美丽的小姐。”?坐在中间的男人站起身来,远远地向优莱克行了一礼。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优莱克仓促地弯腰示意,她走到众人身旁,将头低的更深。 男人伸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庄重的说道。 “欢迎各位加入失落羚角,我是米迪索·迪克,将在这段时间担任你们的老师。” 米迪索·莱恩?将绅士帽扣在头上,他咧嘴笑了笑,带动两撮洋气的八字胡意气风发地动了动。 “各位可以称呼我米迪索老师。” “刚刚进来的这位是优莱克·比露斯小姐,她被称为帝国的太阳。”?米迪索笑眯眯地向众人介绍着。 优莱克刚坐稳不久,又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摘下帽子,露出蓬松的银发,面相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优莱克·比露斯,请多指教,各位,请多指教,米迪索……先生。”?她紧张地捏着拳头,磕磕巴巴地说道。 真可爱啊…… 科温?·劳克斯暗暗想道。 他带着查理·德森的“施舍”?,勉强给自己和妹妹填饱了肚子后,便外出试图寻找合适的工作。西区的流浪汉多得数不清,每天需求的工作就像沉浸大海里的石头,刚发出响声便没了踪影。 瘦小的科温漫无目的地流浪了两天,?直到他遇见一位善良的修女。 修女听到他的姓氏后,果断的?邀请他成为一名学徒,并承诺充足的三餐和一定的薪酬。这对于苦于奔波的科温来说简直是冬日里的温床,他果断的接受,随后便坐到了这里。 他从未听说过失落羚角,但父亲有意无意的暗示却令他知道,?世界有一些不同的人,一些神秘而特殊的人。 科温扫过优莱克薄薄的嘴唇,娇小挺拔的鼻头,以及那对明亮地照进他心里的金色眼睛,视线终是不由自主的在她脸上停留。 真的好可爱……这是科温看清她面貌后,在大脑呆滞中的全部想法。 优莱克敏感于众人的视线,她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回应众人的打量。 “帝国的太阳……你是,比露斯家的神女?”?声音的源头是一名红发少年,他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颇有兴趣地问道。“传闻神女受生命女神和纯白女神护佑,是这样吗?” 他上下打量着?优莱克,目光令她极不自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一次祭祀中,我在没有任何仪式辅助的情况下突然成为一名神木途径的次列9,然后家里的大人们就都这样称呼我了。” “那你现在是次列几?噢对了,我叫吉纳多·哥德。” “次列8……”?优莱克的声音越来越小。 比我高啊…… 吉纳多撇撇嘴,不再说话。 神木?次列??科温旁听两人的对话,逐渐开始慌乱。这是那个神秘领域的知识吗?这么说优莱克小姐不仅已经入门,而且还是一位特殊的大人物? 科温皱起眉,一些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他望向围坐着的最后那名少年,对方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此时仅是有些诧异,但看不出丝毫迷茫。 只有我一无所知?科温开始有些暴躁。 待优莱克坐回原座后,?米迪索悠然开口。 “既然各位已经互相认识,那我们便开始正题好了。”?说着,他将几份诱人的糕点摆到众人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几杯味道浓郁的红茶。 “像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被称为秘法,其意义为隐秘,神秘,而可以使用秘法的人,被称为秘法师。”?他示意性地指指周围美丽的花圃。 “而秘法又被分为16条次要序列,就像优莱克小姐的神木,我的倾听者次列一般,每条次列都具有独一无二的特性。” 说到这里,吉纳多心头一跳,大大咧咧地打断道,“既然有次要序列,难道还有主要序列?” 米迪索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满意的点点头回答道,“没错,根据许多前辈发现,所有次列似乎都源于一条主要序列分化而成,因为所有次列就像分生的支脉,最后都会汇与一点。” “但这么多年来却没有发现一个关于主列的仪式,因此有人猜测主列的晋升或许需要更为特殊的方式,但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任何猜测都是无稽之谈。” 米迪索遗憾地摇摇头,优莱克捧起一份蛋糕,专心致志地听着。 “话说回来,每条次列都有9个等级区分,从九开始,再到一结束。而从九到七三个等级便被称为低次列,它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称号,门徒。” “当你们达到次列4时,便可以被称为高次列了。” 吉纳多翘着腿,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最后他的视线在米迪索身上停留,?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米迪索老师,那您已经是一名高次列了吗?”?米迪索·莱恩摇头否定道,“很可惜,我只是一名倾听者次列5。”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被安排来接待你们……米迪索暗自肺腑道。 父亲也是一名秘法师吗?他会是高次列吗?科温·劳克斯联想道,如果是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深夜猝死?科温并不认为能够驾驭秘法的人会死于病痛,更别说是如此突然又荒诞的死因。 父亲的过世一定另有隐情?……科温下意识用手探向胸口,轻抚那颗吊于坠上的红水晶。 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它辗转于母亲之手,悠哉母亲病逝前转交于自己。尽管那位名叫查理·德森的恶魔先生对它的评价为价值不高,但科温觉得它一定还有不同的意义。 他再次看向优莱克·比露斯,或许是对方感受到他的视线,竟微不可察地与他对视一眼,随后急忙偏过头去,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科温的心仿佛被猫爪轻抓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偷摘了果实的兴奋。 他下定决心向米迪索说道: “老师,我也想成为一名秘法师。” 第六章 失落羚角 传说比露斯家族有一位神女。 她受生命女神护佑,受纯白女神眷顾,?她拥有棕褐色的深色皮肤,和银月般皎洁的卷发,以及一对澄澈透亮的金色双眸。 两位女神降下预言,她将成为赤红的炎阳,驱散?痛苦与黑暗。 她是帝国的太阳, 她是比露斯的救赎, 她是再世的羚角, 她名为——优莱克·比露斯。 …… 优莱克·比露斯一拉帽檐,遮住银白的卷发和棕褐色的皮肤,深弯下腰快步潜入?下一个小巷。 耳边掠过行人们的交谈,掠过繁忙的车水马龙。她眨眨眼睛,长睫毛扑扇两下。 丝滑的绸制斗篷?垂在脚边,将她整个娇小的身体团团包裹,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只是有点矮。 兜兜转转几个路口后,优莱克终于来到一处挂有“迷踪糕点铺”招牌的商店大门。优莱克嗅着飘出来的糕点香甜味道,忍不住在心底确认一遍地址信息。 就是这里,不会有错了。优莱克推开木门,精致的糕点照亮了她的视野。 “您好,我想成为羚羊的学徒。”?优莱克从门缝挤过头,露出一个怯懦的小脑袋。 一位店员恭恭敬敬地接待了她,将她送进一个关着门的小屋子。 说是小屋子,更像是一间茶话室,四面贴满透亮的玻璃,屋外更是看不到边际的花圃草地。 三位与她差不多大小的青年人围坐在一位穿灰色正装的绅士周围,每个人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各色的糕点。 优莱克呼吸一滞,回头望去,“迷踪糕点铺”?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处黑漆漆的长廊,刮着有些锐利的风。 她鼓起勇气,迎着一片风和日丽,微笑着走到众人面前。一阵风撩起她的帽檐,优莱克嗅到花朵的清香,这更令她确定眼前的花圃并非幻境,她的的确确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真正的秘法师么?优莱克激动的想道,这与自己所使用的秘法截然不同,恐怕只有家族里的长辈爷爷们才能做到。 古洛库爷爷告诉我,即使排除令人羞耻的神女称号,以我的天赋也一定能够做到…… “欢迎来到失落羚角,美丽的小姐。”?坐在中间的男人站起身来,远远地向优莱克行了一礼。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优莱克仓促地弯腰示意,她走到众人身旁,将头低的更深。 男人伸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庄重的说道。 “欢迎各位加入失落羚角,我是米迪索·迪克,将在这段时间担任你们的老师。” 米迪索·莱恩?将绅士帽扣在头上,他咧嘴笑了笑,带动两撮洋气的八字胡意气风发地动了动。 “各位可以称呼我米迪索老师。” “刚刚进来的这位是优莱克·比露斯小姐,她被称为帝国的太阳。”?米迪索笑眯眯地向众人介绍着。 优莱克刚坐稳不久,又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摘下帽子,露出蓬松的银发,面相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优莱克·比露斯,请多指教,各位,请多指教,米迪索……先生。”?她紧张地捏着拳头,磕磕巴巴地说道。 真可爱啊…… 科温?·劳克斯暗暗想道。 他带着查理·德森的“施舍”?,勉强给自己和妹妹填饱了肚子后,便外出试图寻找合适的工作。西区的流浪汉多得数不清,每天需求的工作就像沉浸大海里的石头,刚发出响声便没了踪影。 瘦小的科温漫无目的地流浪了两天,?直到他遇见一位善良的修女。 修女听到他的姓氏后,果断的?邀请他成为一名学徒,并承诺充足的三餐和一定的薪酬。这对于苦于奔波的科温来说简直是冬日里的温床,他果断的接受,随后便坐到了这里。 他从未听说过失落羚角,但父亲有意无意的暗示却令他知道,?世界有一些不同的人,一些神秘而特殊的人。 科温扫过优莱克薄薄的嘴唇,娇小挺拔的鼻头,以及那对明亮地照进他心里的金色眼睛,视线终是不由自主的在她脸上停留。 真的好可爱……这是科温看清她面貌后,在大脑呆滞中的全部想法。 优莱克敏感于众人的视线,她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回应众人的打量。 “帝国的太阳……你是,比露斯家的神女?”?声音的源头是一名红发少年,他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颇有兴趣地问道。“传闻神女受生命女神和纯白女神护佑,是这样吗?” 他上下打量着?优莱克,目光令她极不自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一次祭祀中,我在没有任何仪式辅助的情况下突然成为一名神木途径的次列9,然后家里的大人们就都这样称呼我了。” “那你现在是次列几?噢对了,我叫吉纳多·哥德。” “次列8……”?优莱克的声音越来越小。 比我高啊…… 吉纳多撇撇嘴,不再说话。 神木?次列??科温旁听两人的对话,逐渐开始慌乱。这是那个神秘领域的知识吗?这么说优莱克小姐不仅已经入门,而且还是一位特殊的大人物? 科温皱起眉,一些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他望向围坐着的最后那名少年,对方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此时仅是有些诧异,但看不出丝毫迷茫。 只有我一无所知?科温开始有些暴躁。 待优莱克坐回原座后,?米迪索悠然开口。 “既然各位已经互相认识,那我们便开始正题好了。”?说着,他将几份诱人的糕点摆到众人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几杯味道浓郁的红茶。 “像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被称为秘法,其意义为隐秘,神秘,而可以使用秘法的人,被称为秘法师。”?他示意性地指指周围美丽的花圃。 “而秘法又被分为16条次要序列,就像优莱克小姐的神木,我的倾听者次列一般,每条次列都具有独一无二的特性。” 说到这里,吉纳多心头一跳,大大咧咧地打断道,“既然有次要序列,难道还有主要序列?” 米迪索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满意的点点头回答道,“没错,根据许多前辈发现,所有次列似乎都源于一条主要序列分化而成,因为所有次列就像分生的支脉,最后都会汇与一点。” “但这么多年来却没有发现一个关于主列的仪式,因此有人猜测主列的晋升或许需要更为特殊的方式,但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任何猜测都是无稽之谈。” 米迪索遗憾地摇摇头,优莱克捧起一份蛋糕,专心致志地听着。 “话说回来,每条次列都有9个等级区分,从九开始,再到一结束。而从九到七三个等级便被称为低次列,它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称号,门徒。” “当你们达到次列4时,便可以被称为高次列了。” 吉纳多翘着腿,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的人,最后他的视线在米迪索身上停留,?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米迪索老师,那您已经是一名高次列了吗?”?米迪索·莱恩摇头否定道,“很可惜,我只是一名倾听者次列5。”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被安排来接待你们……米迪索暗自肺腑道。 父亲也是一名秘法师吗?他会是高次列吗?科温·劳克斯联想道,如果是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深夜猝死?科温并不认为能够驾驭秘法的人会死于病痛,更别说是如此突然又荒诞的死因。 父亲的过世一定另有隐情?……科温下意识用手探向胸口,轻抚那颗吊于坠上的红水晶。 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它辗转于母亲之手,悠哉母亲病逝前转交于自己。尽管那位名叫查理·德森的恶魔先生对它的评价为价值不高,但科温觉得它一定还有不同的意义。 他再次看向优莱克·比露斯,或许是对方感受到他的视线,竟微不可察地与他对视一眼,随后急忙偏过头去,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科温的心仿佛被猫爪轻抓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偷摘了果实的兴奋。 他下定决心向米迪索说道: “老师,我也想成为一名秘法师。” 第七章 秘法仪式 查理·德森懒散地从床上爬起,四周围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各式书籍,他起身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它们,书本如瀑布般倾泻,稀里哗啦滩满一地。 “……?”他克制住掏出【白女神的遮羞布】将其一把围住,眼不见为净图个清净的冲动,胡乱地一揉头发,又揉了揉眼睛。 距离他做慈善帮助悲剧少女艾薇尔?那夜已经过去两天,他不但没收到神秘的匿名邮件,甚至连奇兰克的影子都没见到。 看来?教会是不打算对他进行补偿了,好在他已经给予了足够的“报复”。 而另一边,正在奔波于公务?的奇兰克不禁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他突然踩空,在多位下属的目睹下,整只右脚踏穿教堂的地板,直接陷进泥泞的土里。 “主教?!您怎么了主教?!被诅咒了吗?” 奇兰克顿时?青筋暴起,硬是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句:“没事。” 他一拔,没拔出来?,再一拔,鞋掉了。 …… 查理悠哉悠哉地吃了份早餐,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好在这些天他也不是全无收获,他向身旁瞧去,一名身形高挑的黑发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女人表情呆滞,动作却精准异常,她端起盘子,干净利索地带去厨房清洗。 在她行动的过程中,可以清晰听见摩擦产生的嘎吱声,在女仆裙下露出的脚踝有着明显的木质关节。 这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偶,是一个具有生命的虚幻物。 查理给她起名为【伢伢】?,战斗状态下,她相当于一名法官次列5。拥有优秀战斗力和实用价值的同时,她还伴随着一个几乎致命的副作用——在距离拥有者一千米半径内,其任何伤口都会被剧烈扩大,也就是说,一个不经意间的伤口都会成为致命的关键。 损伤在战斗中几乎不可避免,这也就杜绝了带她上战场的可能。由于副作用与她的价值太过冲突,伢伢便被定义为一件残次品。 “伢伢,把那个大镜子搬出来。” 查理漫不经心地对伢伢吩咐道,后者僵硬地一点头,转身飞入一间虚沿着门的房间,吃力地拖出一面两人高的大镜子。 镜面为铜,框却由各类稀罕的磐石组合而成,由大片琳琅满目的宝石进行?点缀。当查理走上前时,镜面仅能映照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这面铜镜名为【古罗马银湖】?,可以透过往,映未知。 查理将手覆盖到铜面之上,被触碰的部分化作一团银光,很快覆盖到整个镜面,刮起阵阵涟漪,像一个?被清风触摸过的银白湖面。 湖面开始波动,浮现出一名少年的身影——科温·劳克斯。 “秘法仪式?” 由科温的身影所在为中心,湖面浮现的画面瞬间扩大,令查理看清他的所在。一个开放明亮?的场所,由玻璃阻挡的大片美丽花圃,科温脚边则是一个复杂的图阵,查理惊讶出声。 图阵由淡紫色的特殊染料绘制而成,画笔在地上灵动地勾抹,直线在各处相连,绘制出一个十分工整的多边形图案,图阵边缘绘制出十几个相同的个赤色符文,代表指向生命女神。 笔直的线条最终在中心汇成一个圆,圆内摹画了一朵淡紫色的花苞。 一朵蛇尾花的蕊 一对风干的灰兔耳朵 八条发酵独眼蜘蛛腿…… 米迪索将材料们恭恭敬敬地放置祭台上,然后将一把小刀递给科温说道。 “还需要一点你的血液,就可以向生命女神祈求力量了。” 科温看向米迪索,后者正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父亲说过,向一位神明祈求后必须真诚信仰……科温看向围观的众人,余光划过一道矮小的银色影子,那正是优莱克。他目不斜视,用小刀划开手臂,任由鲜血滴落在图阵上。 请生命女神护佑我……今日后,我会成为您忠实的信徒。 得到鲜血的祭坛渐渐泛起淡紫色的微光,很快,那微光与鲜血融为一体,变成如符文一般的赤红色。 原本笔直的线条变得扭曲起来,小幅度地颤抖着,科温的血液受控制般地流向图阵中心,浇灌在含苞待放的花朵上,图阵边缘赤红的符文们扭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优莱克睁大了眼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倾听者的秘法仪式么?与我经历的神木仪式大不相同,她清晰地感受到图阵的躁动。 见到这意外一幕,科温本能地缩回了手臂,不安的退后一步。但他胳膊上的伤口依旧源源不断地流着血,不受控制地流向图阵中央,在他惊恐逃离前,终于,花苞绽放了。 “生命女神?我怎么没听过?” 另一半,查理的别墅,古罗马银湖前。 查理微眯着眼睛,故作沉吟道,“我只在敏那边听说过失落羚角在寻找几百年前被遗失的那只天使号角,他们什么时候改信了这个什么生命女神?” 为了避免是在自言自语,查理特意偏头看了眼伢伢,而对方依然如死物一般,闭口不言。 查理不再自讨没趣,默默在心中为失落羚角和生命女神打上一个问号。 “不要害怕,这是女神在回应你的祈求,”?米迪索平静地说道,“接下来只要接受它,仪式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接受它? 科温打了个哆嗦,但依然向前了一步。 他想成为秘法师,?起初他只是向往那个神秘又充满奇迹的世界,在来到这里后,他的好奇心与决心又更进一步。 不是露宿街头,不是饥肠辘辘,他相信他会使用这种神奇的魔力,再过上以前那种生活。 或许还可以与那位可爱的小姐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科温觉得他的决心坚定不移。 当红光包裹上来时?,科温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冷静。很快,他感觉到周围的温暖似乎在争抢着挤进他的身体。 当他睁开眼睛时,图阵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地趴在地板上,而他感到神采奕奕。 “仪式……成功了。” 优莱克安静地旁观着一切,由于秘法对身体的改造,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科温·劳克斯传递来的灼热目光。 可她并不擅长?与人交涉,于是她决定选择无视和远离,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同时也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保护。 “恭喜你正式成为一名门徒,科温,现在你是一名倾听者次列9了。”米迪索轻轻鼓掌道,“但是秘法师的旅程也充满许多风险,大家坐下来,听我细细道来。” 米迪索随手一扫,色调暗沉的紫色染料?统统聚集起来,组成一个大紫球滚向一旁。然后他又招呼大家重新坐下,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 …… 街道上,优莱克扣紧帽子,踌躇不安地走着,与她同行的是一位略显紧张的少年,少年的发尖微微翘起,是与一头黑发格格不入的枯黄。 他约出来了! 科温·劳克斯激动地想道,他成功将这位可爱的小姐单独约出,这将是他们走进关系的第一步! 还是……没能逃掉…… 优莱克·比露斯沮丧地想?,米迪索老师将门徒所需注意的事情讲解完后,科温·劳克斯竟直奔优莱克,对方的邀请令优莱克情绪一乱,令她一时间忘了拒绝。 或许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吗…… 午后的阳光打在科温脸上,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凝聚,两人一路沉默?,竟这样走过大半条街。 不行,得想个话题?。 科温着急地想道,他一指太阳,开口问到,“比露斯小姐,您戴着帽子不会热吗?我去给您买杯冰饮,我这就回来!” 话音刚落,科温立马撒开腿,朝一处街边小贩跑去。 优莱克当即摇摇头,但对方早已跑出几步,现在……不是冬天吗?。 忽然,她?下意识向太阳望去,刺眼的阳光晕了她的眼,模糊间,她感到有些窒息。 不是错觉!随着窒息感加剧,她猛的向后一退,原先的位置不知何时跃下一道遮挡面容的人影,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于优莱克的反应,摇晃一下后,以惊人的速度反扑上来。 胆小鬼次列! 这是?优莱克当即的第一反应,她已经来不及去猜测对方为何突然街头行刺,只得转身向后跑去。 只有胆小鬼次列7才能够做到隐身,秘法师之间的厮杀是常人难以干预的,她能够做到的只有尽快远离,避免路人无辜送命。 对方目前的武器是匕首……优莱克奔跑着,但对方像是一块牛皮糖,死死拉不开距离?。优莱克临至拐角,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左轮,朝着对方赶来的方向开了两枪。 她放弃了逃避,选择了战斗。 两颗子弹应声而至,却只划过对方的身侧。 “不跑了?”?对手再次隐秘身形,消失在优莱克眼前。 优莱克取出两块符石,紧紧捏在手中,手中的符石?变得炙热,优莱克眼前浮现出几团红色的雾气向头顶凝聚,她将枪口举向头顶,两声枪响划破天空,鲜红的血液泼洒一地。 对方显然战斗经验不足,没有考虑到符石带来的影响,但对方依旧时刻警戒着优莱克的行动,依靠强大的反应力避开了致命伤。 次列8与次列7的较量,竟是对方先挂了伤,优莱克没有欣喜于对方的伤势,当前的局势依旧对她不利。 第七章 秘法仪式 查理·德森懒散地从床上爬起,四周围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各式书籍,他起身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它们,书本如瀑布般倾泻,稀里哗啦滩满一地。 “……?”他克制住掏出【白女神的遮羞布】将其一把围住,眼不见为净图个清净的冲动,胡乱地一揉头发,又揉了揉眼睛。 距离他做慈善帮助悲剧少女艾薇尔?那夜已经过去两天,他不但没收到神秘的匿名邮件,甚至连奇兰克的影子都没见到。 看来?教会是不打算对他进行补偿了,好在他已经给予了足够的“报复”。 而另一边,正在奔波于公务?的奇兰克不禁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他突然踩空,在多位下属的目睹下,整只右脚踏穿教堂的地板,直接陷进泥泞的土里。 “主教?!您怎么了主教?!被诅咒了吗?” 奇兰克顿时?青筋暴起,硬是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句:“没事。” 他一拔,没拔出来?,再一拔,鞋掉了。 …… 查理悠哉悠哉地吃了份早餐,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好在这些天他也不是全无收获,他向身旁瞧去,一名身形高挑的黑发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女人表情呆滞,动作却精准异常,她端起盘子,干净利索地带去厨房清洗。 在她行动的过程中,可以清晰听见摩擦产生的嘎吱声,在女仆裙下露出的脚踝有着明显的木质关节。 这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偶,是一个具有生命的虚幻物。 查理给她起名为【伢伢】?,战斗状态下,她相当于一名法官次列5。拥有优秀战斗力和实用价值的同时,她还伴随着一个几乎致命的副作用——在距离拥有者一千米半径内,其任何伤口都会被剧烈扩大,也就是说,一个不经意间的伤口都会成为致命的关键。 损伤在战斗中几乎不可避免,这也就杜绝了带她上战场的可能。由于副作用与她的价值太过冲突,伢伢便被定义为一件残次品。 “伢伢,把那个大镜子搬出来。” 查理漫不经心地对伢伢吩咐道,后者僵硬地一点头,转身飞入一间虚沿着门的房间,吃力地拖出一面两人高的大镜子。 镜面为铜,框却由各类稀罕的磐石组合而成,由大片琳琅满目的宝石进行?点缀。当查理走上前时,镜面仅能映照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这面铜镜名为【古罗马银湖】?,可以透过往,映未知。 查理将手覆盖到铜面之上,被触碰的部分化作一团银光,很快覆盖到整个镜面,刮起阵阵涟漪,像一个?被清风触摸过的银白湖面。 湖面开始波动,浮现出一名少年的身影——科温·劳克斯。 “秘法仪式?” 由科温的身影所在为中心,湖面浮现的画面瞬间扩大,令查理看清他的所在。一个开放明亮?的场所,由玻璃阻挡的大片美丽花圃,科温脚边则是一个复杂的图阵,查理惊讶出声。 图阵由淡紫色的特殊染料绘制而成,画笔在地上灵动地勾抹,直线在各处相连,绘制出一个十分工整的多边形图案,图阵边缘绘制出十几个相同的个赤色符文,代表指向生命女神。 笔直的线条最终在中心汇成一个圆,圆内摹画了一朵淡紫色的花苞。 一朵蛇尾花的蕊 一对风干的灰兔耳朵 八条发酵独眼蜘蛛腿…… 米迪索将材料们恭恭敬敬地放置祭台上,然后将一把小刀递给科温说道。 “还需要一点你的血液,就可以向生命女神祈求力量了。” 科温看向米迪索,后者正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父亲说过,向一位神明祈求后必须真诚信仰……科温看向围观的众人,余光划过一道矮小的银色影子,那正是优莱克。他目不斜视,用小刀划开手臂,任由鲜血滴落在图阵上。 请生命女神护佑我……今日后,我会成为您忠实的信徒。 得到鲜血的祭坛渐渐泛起淡紫色的微光,很快,那微光与鲜血融为一体,变成如符文一般的赤红色。 原本笔直的线条变得扭曲起来,小幅度地颤抖着,科温的血液受控制般地流向图阵中心,浇灌在含苞待放的花朵上,图阵边缘赤红的符文们扭动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优莱克睁大了眼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倾听者的秘法仪式么?与我经历的神木仪式大不相同,她清晰地感受到图阵的躁动。 见到这意外一幕,科温本能地缩回了手臂,不安的退后一步。但他胳膊上的伤口依旧源源不断地流着血,不受控制地流向图阵中央,在他惊恐逃离前,终于,花苞绽放了。 “生命女神?我怎么没听过?” 另一半,查理的别墅,古罗马银湖前。 查理微眯着眼睛,故作沉吟道,“我只在敏那边听说过失落羚角在寻找几百年前被遗失的那只天使号角,他们什么时候改信了这个什么生命女神?” 为了避免是在自言自语,查理特意偏头看了眼伢伢,而对方依然如死物一般,闭口不言。 查理不再自讨没趣,默默在心中为失落羚角和生命女神打上一个问号。 “不要害怕,这是女神在回应你的祈求,”?米迪索平静地说道,“接下来只要接受它,仪式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接受它? 科温打了个哆嗦,但依然向前了一步。 他想成为秘法师,?起初他只是向往那个神秘又充满奇迹的世界,在来到这里后,他的好奇心与决心又更进一步。 不是露宿街头,不是饥肠辘辘,他相信他会使用这种神奇的魔力,再过上以前那种生活。 或许还可以与那位可爱的小姐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科温觉得他的决心坚定不移。 当红光包裹上来时?,科温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冷静。很快,他感觉到周围的温暖似乎在争抢着挤进他的身体。 当他睁开眼睛时,图阵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地趴在地板上,而他感到神采奕奕。 “仪式……成功了。” 优莱克安静地旁观着一切,由于秘法对身体的改造,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科温·劳克斯传递来的灼热目光。 可她并不擅长?与人交涉,于是她决定选择无视和远离,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同时也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保护。 “恭喜你正式成为一名门徒,科温,现在你是一名倾听者次列9了。”米迪索轻轻鼓掌道,“但是秘法师的旅程也充满许多风险,大家坐下来,听我细细道来。” 米迪索随手一扫,色调暗沉的紫色染料?统统聚集起来,组成一个大紫球滚向一旁。然后他又招呼大家重新坐下,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 …… 街道上,优莱克扣紧帽子,踌躇不安地走着,与她同行的是一位略显紧张的少年,少年的发尖微微翘起,是与一头黑发格格不入的枯黄。 他约出来了! 科温·劳克斯激动地想道,他成功将这位可爱的小姐单独约出,这将是他们走进关系的第一步! 还是……没能逃掉…… 优莱克·比露斯沮丧地想?,米迪索老师将门徒所需注意的事情讲解完后,科温·劳克斯竟直奔优莱克,对方的邀请令优莱克情绪一乱,令她一时间忘了拒绝。 或许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吗…… 午后的阳光打在科温脸上,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凝聚,两人一路沉默?,竟这样走过大半条街。 不行,得想个话题?。 科温着急地想道,他一指太阳,开口问到,“比露斯小姐,您戴着帽子不会热吗?我去给您买杯冰饮,我这就回来!” 话音刚落,科温立马撒开腿,朝一处街边小贩跑去。 优莱克当即摇摇头,但对方早已跑出几步,现在……不是冬天吗?。 忽然,她?下意识向太阳望去,刺眼的阳光晕了她的眼,模糊间,她感到有些窒息。 不是错觉!随着窒息感加剧,她猛的向后一退,原先的位置不知何时跃下一道遮挡面容的人影,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于优莱克的反应,摇晃一下后,以惊人的速度反扑上来。 胆小鬼次列! 这是?优莱克当即的第一反应,她已经来不及去猜测对方为何突然街头行刺,只得转身向后跑去。 只有胆小鬼次列7才能够做到隐身,秘法师之间的厮杀是常人难以干预的,她能够做到的只有尽快远离,避免路人无辜送命。 对方目前的武器是匕首……优莱克奔跑着,但对方像是一块牛皮糖,死死拉不开距离?。优莱克临至拐角,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左轮,朝着对方赶来的方向开了两枪。 她放弃了逃避,选择了战斗。 两颗子弹应声而至,却只划过对方的身侧。 “不跑了?”?对手再次隐秘身形,消失在优莱克眼前。 优莱克取出两块符石,紧紧捏在手中,手中的符石?变得炙热,优莱克眼前浮现出几团红色的雾气向头顶凝聚,她将枪口举向头顶,两声枪响划破天空,鲜红的血液泼洒一地。 对方显然战斗经验不足,没有考虑到符石带来的影响,但对方依旧时刻警戒着优莱克的行动,依靠强大的反应力避开了致命伤。 次列8与次列7的较量,竟是对方先挂了伤,优莱克没有欣喜于对方的伤势,当前的局势依旧对她不利。 第八章 她是光 当优莱克初次接触神木次列时,一个看法在她脑中根深蒂固——神木是一条温柔的次列。 因此面对神出鬼没善于战斗的胆小鬼,她第一时间选择了避让。 “你是谁?”?优莱克朗声问道。 对方的左臂肩膀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外流。“神女……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他发出嘶哑的低吼,再次扑上前来。 同时,窒息感再次袭来,一道迅猛的风将优莱克的身体整个向前推去?,修长的脖颈正对敌人锋利的刀刃。 她猛的侧身躲去?,堪堪避开致命的弱点,同时一捏手中的符石,一道厚实的墙壁拔地而起。 “拔土——!”?敌人被拔地而起的土墙带上天空,不受控制地向上飞去,他的刀刃划伤优莱克的肩膀,带起一道华丽的血线。 优莱克·比露斯自从被冠以神女之名,遭到的刺杀已有数例,所幸今日出门前向莱特叔叔索要三颗符石,否则眼前的敌人恐怕只能通过虚幻物来对抗了。 优莱克虚惊一场地忙缓口气,向被击飞的方向补发两枪,然后转身向远撤离?,忙不迭地换上子弹。忽然耳边传来撕裂的噗嗤声,她感受到右脖边肩膀上的伤口猛的扩大,撕裂地半个身子歪斜下来。 她惊恐地看着猛然变成十几厘米深的伤口?,鲜红的血染红大半个银白色的斗篷,她忍着铭心的剧痛勉强将伤口对合,托扶着右肩的左手指缝中勉强透出一丝金黄。 治愈伤口是神木次列的基本功,她熟练地使用秘法?,将一根根筋肉细密缝合,止血的伤口处被一层如金色锡箔般的魔力封住,新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但伤口略有恢复时,一层青黑色的浓烟从伤口溢出,金色锡箔显得薄弱可笑,渗人的伤口再无半点缓和。 优莱克瞳孔一缩,几乎瞬间给出了答案: 那把匕首是虚幻物! 能够撕裂伤口附加诅咒效果的虚幻物! 古罗马银湖前,查理不知何时已将湖水的画面锁定在优莱克·比露斯身上。 “生命女神的护佑,纯白女神的眷顾……” “帝国的太阳……再世的羚角吗?” “这个小黑孩儿就是比露斯神女???” 查理托腮瞧着拼命奔跑周旋的染血身影,自顾自地与伢伢说道,他对方的不需要回应?,需要的只是一个乖巧的听众。 “没有人保护神女吗?” 被称为帝国的太阳,再世的羚角的人,为什么会在街上被猝不及防的袭击??而且对方还只是个次列7的门徒。 生命女神又是哪位存在?纯白女神?又是什么时候和她搞到一起的? 失落的羚角到底是什么? 查理郁闷地撅起嘴,他讨厌疑云满满的谜团,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滑稽感。 那就干脆去掺和一脚好了?,查理打起算盘。 正当下午的繁华街头?车水马龙,科温·劳克斯疾步走到路边的摊贩面前,香甜的水果香气扑面而来。 当他支付修女预付的薪酬,将两杯晶莹剔透的果味饮料捧到手里时,鼻尖不由得一酸,一股辛酸过后的充实感犹为强烈。多久了,他已经多久没有尝到?这种酸甜的味道了。 他从清晨一直游荡到傍晚,从西区一直游荡到西区边缘,当他孤注一掷地带着妹妹来到这里后,不再为生存奔波的生活终于不再是奢求。 回去前也给妹妹带一杯,科温想到。 当他兴冲冲地回过头时,那令他脸红心跳的女孩并没有停留在街头,当他寻找那道娇小的白色身影未果时,喜悦瞬间被冲散大半。 她去哪了,她没有等我吗? 突然间,两声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街道间惊起几只飞鸟?,过往的行人纷纷惊恐地望向那个方向。 又是两次相连的枪声响起,科温感到脚底的地面微微一晃,不远处的小巷深处,一道十米高的土墙拔地而起,带动周围的房子也随之颤动。 虽然土墙升起的一刻,带面罩的男人迅速隐藏了身形?,不至于被路人发现,但依旧使路人惊叫迭起。 就连科温也?呆滞的张着嘴,一时不知是什么情况,又是两次刺耳的枪鸣将他惊醒,同时一个不详的预感炸响在他耳畔。 那不就是比露斯小姐等我的方向吗,难道比露斯小姐出事了? 他猛的扔下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的果味饮料,不顾一切地朝着土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优莱克·比露斯把握将对方击飞的空档飞速转移,她用左手持枪,新的子弹已经上膛。 她敌不过,这是她已经明确的看法。 对方拥有高机动和战斗能力,尽管她拥有压制敌人隐秘身形的符石,情势依然不容乐观。枪声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厮杀,教会和巡逻官很快就会赶到,她只需要存活到那个时候,或者在那之前寻求救援。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会深深感到神木低次列的无力,神木赐予她强大的恢复力和修复力,但在正面厮杀上总显得不值一提。 “比露斯小姐!优莱克·比露斯小姐!你在哪里?” 科温的声音在她耳边不远处响起?,她下意识偏过头望去,依旧是窄小昏暗的巷角,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她很快明白那是倾听者的秘法能力,属于耳语的单方面传递,优莱克胸口又深深闷上一口气。 科温·劳克斯,他为什么会来?来救我吗,但那样只是无端增加牺牲品罢了。优莱克心中祈祷?着他的离去,祈祷他能够找来强力的救援,哪怕是失落羚角的米迪索·莱恩先生也好,助她脱离目前的危机。 忽然间,优莱克再次感到奇怪,身后的敌人没有追来,除了一闪而过的科温的呼唤外?,这里竟安静地出奇,正值下午的喧闹时分,她竟连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周围安静地落针可闻。 这里……之前是这样安静的吗? 优莱克蓦然停住身,肩膀上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一滴又一滴献血顺着她的一臂流到地上。她望向身后一路泼洒的血痕,顺着痕迹步步望去,在来时的路上,血点竟戛然而止。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闯入了来源秘法的另一个空间。 操纵空间秘法的次列只有一个,那就是与胆小鬼次列一同属于暗阁的踏空师次列。 暗阁专门培养胆小鬼与踏空师次列的秘法师,既然如此,是友的可能性微乎极微了。 能够创造空间的必然是中次列……优莱克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拔土符石已经黯淡了,暂时不能使用,她的依附只剩下一块攻击性符石和一件虚幻物,而且,就算她拥有足够的道具,神木低次列真的能击败踏空师中次列,或从他手下溜走吗? 答案是否定的,次列之间的巨大差距,并不是符石能够弥补的,即使是强大的虚幻物,也要先有能力驾驭才行。 似乎所有的途径都被封死了啊,希望科温·劳克斯能够逃出去。?优莱克将符石和虚幻物捏在手里,笼中之羊忐忑地等待最后的袭击。 虚构的空间似乎放弃了掩饰,周围的墙壁如同躁动的水面般泛起波澜?,优莱克眼前一黑,顿时置身于一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漆黑中。 金黄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仍旧熠熠生辉,这一刻,融入黑暗的她惊人的平静,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优莱克?嘴唇微动,却像不忍打破这安静一般,依恋地抿上了嘴。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语重心长的劝诫自己,逼迫自己警惕周围的环境。 她不像置身迷茫与危险中的羔羊,此时更像渴望归属的孩子。 只可惜她还不能够安然享受这一切,两盏炽热明亮的提灯侵犯了浓墨黑暗?,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迈着胸有成竹的自信步伐逐渐逼近。 尽管在提灯的昏黄灯光下,两人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优莱克仅能从服装和微弱的肢体动作上判断出,稍矮的那人就是追逐袭击她的胆小鬼。 那较高的那人……应该就是这片空间的主人,踏空者次列的秘法师了。 眼前画面一晃?,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一晃而过,影子站在优莱克几步距离前,手中牢牢抓着一支左轮手枪,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个眨眼的功夫?,相同的白色身影包围了她,她们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白色的斗篷遮住上半边脸孔。 但优莱克·比露斯知道,她们都是自己——或者说,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皱眉看着十几个沉默的“自己”占满这片漆黑安静的空间,在恐惧和荒诞之余,竟有一丝异样的满足。 她们齐齐抬起头来,黝黑的枪口对准优莱克的身体。 优莱克拼命的奔跑起来,她撞开一个影子朝黑暗的方向逆行而去,踉跄地躲过一颗子弹,接踵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枪林弹雨?,先一步到来的几颗子弹划透她的皮肉,她用鲜热的血点缀这一片冷漠的黑暗空间。 璀璨夺目的光芒?在她身躯绽放,遍身的伤口飞洒着金黄的血液,她像花瓣凋零的金色玫瑰,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第八章 她是光 当优莱克初次接触神木次列时,一个看法在她脑中根深蒂固——神木是一条温柔的次列。 因此面对神出鬼没善于战斗的胆小鬼,她第一时间选择了避让。 “你是谁?”?优莱克朗声问道。 对方的左臂肩膀破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外流。“神女……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他发出嘶哑的低吼,再次扑上前来。 同时,窒息感再次袭来,一道迅猛的风将优莱克的身体整个向前推去?,修长的脖颈正对敌人锋利的刀刃。 她猛的侧身躲去?,堪堪避开致命的弱点,同时一捏手中的符石,一道厚实的墙壁拔地而起。 “拔土——!”?敌人被拔地而起的土墙带上天空,不受控制地向上飞去,他的刀刃划伤优莱克的肩膀,带起一道华丽的血线。 优莱克·比露斯自从被冠以神女之名,遭到的刺杀已有数例,所幸今日出门前向莱特叔叔索要三颗符石,否则眼前的敌人恐怕只能通过虚幻物来对抗了。 优莱克虚惊一场地忙缓口气,向被击飞的方向补发两枪,然后转身向远撤离?,忙不迭地换上子弹。忽然耳边传来撕裂的噗嗤声,她感受到右脖边肩膀上的伤口猛的扩大,撕裂地半个身子歪斜下来。 她惊恐地看着猛然变成十几厘米深的伤口?,鲜红的血染红大半个银白色的斗篷,她忍着铭心的剧痛勉强将伤口对合,托扶着右肩的左手指缝中勉强透出一丝金黄。 治愈伤口是神木次列的基本功,她熟练地使用秘法?,将一根根筋肉细密缝合,止血的伤口处被一层如金色锡箔般的魔力封住,新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但伤口略有恢复时,一层青黑色的浓烟从伤口溢出,金色锡箔显得薄弱可笑,渗人的伤口再无半点缓和。 优莱克瞳孔一缩,几乎瞬间给出了答案: 那把匕首是虚幻物! 能够撕裂伤口附加诅咒效果的虚幻物! 古罗马银湖前,查理不知何时已将湖水的画面锁定在优莱克·比露斯身上。 “生命女神的护佑,纯白女神的眷顾……” “帝国的太阳……再世的羚角吗?” “这个小黑孩儿就是比露斯神女???” 查理托腮瞧着拼命奔跑周旋的染血身影,自顾自地与伢伢说道,他对方的不需要回应?,需要的只是一个乖巧的听众。 “没有人保护神女吗?” 被称为帝国的太阳,再世的羚角的人,为什么会在街上被猝不及防的袭击??而且对方还只是个次列7的门徒。 生命女神又是哪位存在?纯白女神?又是什么时候和她搞到一起的? 失落的羚角到底是什么? 查理郁闷地撅起嘴,他讨厌疑云满满的谜团,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滑稽感。 那就干脆去掺和一脚好了?,查理打起算盘。 正当下午的繁华街头?车水马龙,科温·劳克斯疾步走到路边的摊贩面前,香甜的水果香气扑面而来。 当他支付修女预付的薪酬,将两杯晶莹剔透的果味饮料捧到手里时,鼻尖不由得一酸,一股辛酸过后的充实感犹为强烈。多久了,他已经多久没有尝到?这种酸甜的味道了。 他从清晨一直游荡到傍晚,从西区一直游荡到西区边缘,当他孤注一掷地带着妹妹来到这里后,不再为生存奔波的生活终于不再是奢求。 回去前也给妹妹带一杯,科温想到。 当他兴冲冲地回过头时,那令他脸红心跳的女孩并没有停留在街头,当他寻找那道娇小的白色身影未果时,喜悦瞬间被冲散大半。 她去哪了,她没有等我吗? 突然间,两声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街道间惊起几只飞鸟?,过往的行人纷纷惊恐地望向那个方向。 又是两次相连的枪声响起,科温感到脚底的地面微微一晃,不远处的小巷深处,一道十米高的土墙拔地而起,带动周围的房子也随之颤动。 虽然土墙升起的一刻,带面罩的男人迅速隐藏了身形?,不至于被路人发现,但依旧使路人惊叫迭起。 就连科温也?呆滞的张着嘴,一时不知是什么情况,又是两次刺耳的枪鸣将他惊醒,同时一个不详的预感炸响在他耳畔。 那不就是比露斯小姐等我的方向吗,难道比露斯小姐出事了? 他猛的扔下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的果味饮料,不顾一切地朝着土墙的方向飞奔而去。 优莱克·比露斯把握将对方击飞的空档飞速转移,她用左手持枪,新的子弹已经上膛。 她敌不过,这是她已经明确的看法。 对方拥有高机动和战斗能力,尽管她拥有压制敌人隐秘身形的符石,情势依然不容乐观。枪声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厮杀,教会和巡逻官很快就会赶到,她只需要存活到那个时候,或者在那之前寻求救援。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会深深感到神木低次列的无力,神木赐予她强大的恢复力和修复力,但在正面厮杀上总显得不值一提。 “比露斯小姐!优莱克·比露斯小姐!你在哪里?” 科温的声音在她耳边不远处响起?,她下意识偏过头望去,依旧是窄小昏暗的巷角,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她很快明白那是倾听者的秘法能力,属于耳语的单方面传递,优莱克胸口又深深闷上一口气。 科温·劳克斯,他为什么会来?来救我吗,但那样只是无端增加牺牲品罢了。优莱克心中祈祷?着他的离去,祈祷他能够找来强力的救援,哪怕是失落羚角的米迪索·莱恩先生也好,助她脱离目前的危机。 忽然间,优莱克再次感到奇怪,身后的敌人没有追来,除了一闪而过的科温的呼唤外?,这里竟安静地出奇,正值下午的喧闹时分,她竟连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周围安静地落针可闻。 这里……之前是这样安静的吗? 优莱克蓦然停住身,肩膀上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一滴又一滴献血顺着她的一臂流到地上。她望向身后一路泼洒的血痕,顺着痕迹步步望去,在来时的路上,血点竟戛然而止。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闯入了来源秘法的另一个空间。 操纵空间秘法的次列只有一个,那就是与胆小鬼次列一同属于暗阁的踏空师次列。 暗阁专门培养胆小鬼与踏空师次列的秘法师,既然如此,是友的可能性微乎极微了。 能够创造空间的必然是中次列……优莱克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拔土符石已经黯淡了,暂时不能使用,她的依附只剩下一块攻击性符石和一件虚幻物,而且,就算她拥有足够的道具,神木低次列真的能击败踏空师中次列,或从他手下溜走吗? 答案是否定的,次列之间的巨大差距,并不是符石能够弥补的,即使是强大的虚幻物,也要先有能力驾驭才行。 似乎所有的途径都被封死了啊,希望科温·劳克斯能够逃出去。?优莱克将符石和虚幻物捏在手里,笼中之羊忐忑地等待最后的袭击。 虚构的空间似乎放弃了掩饰,周围的墙壁如同躁动的水面般泛起波澜?,优莱克眼前一黑,顿时置身于一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漆黑中。 金黄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仍旧熠熠生辉,这一刻,融入黑暗的她惊人的平静,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优莱克?嘴唇微动,却像不忍打破这安静一般,依恋地抿上了嘴。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语重心长的劝诫自己,逼迫自己警惕周围的环境。 她不像置身迷茫与危险中的羔羊,此时更像渴望归属的孩子。 只可惜她还不能够安然享受这一切,两盏炽热明亮的提灯侵犯了浓墨黑暗?,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迈着胸有成竹的自信步伐逐渐逼近。 尽管在提灯的昏黄灯光下,两人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优莱克仅能从服装和微弱的肢体动作上判断出,稍矮的那人就是追逐袭击她的胆小鬼。 那较高的那人……应该就是这片空间的主人,踏空者次列的秘法师了。 眼前画面一晃?,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一晃而过,影子站在优莱克几步距离前,手中牢牢抓着一支左轮手枪,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个眨眼的功夫?,相同的白色身影包围了她,她们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白色的斗篷遮住上半边脸孔。 但优莱克·比露斯知道,她们都是自己——或者说,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皱眉看着十几个沉默的“自己”占满这片漆黑安静的空间,在恐惧和荒诞之余,竟有一丝异样的满足。 她们齐齐抬起头来,黝黑的枪口对准优莱克的身体。 优莱克拼命的奔跑起来,她撞开一个影子朝黑暗的方向逆行而去,踉跄地躲过一颗子弹,接踵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枪林弹雨?,先一步到来的几颗子弹划透她的皮肉,她用鲜热的血点缀这一片冷漠的黑暗空间。 璀璨夺目的光芒?在她身躯绽放,遍身的伤口飞洒着金黄的血液,她像花瓣凋零的金色玫瑰,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第九章 圣黑 时间的流动似乎变慢了?—— 优莱克清晰的听到枪管的轰鸣,子弹在耳边的划过,弹壳的弹裂,以及身后令她感到绝望如繁星般的弹雨。 她能感到子弹穿透身体的疼痛,血液和法力的不断流逝?,她的挣扎变得像被凝固一般缓慢,颈边的金属弹壳以同样缓慢的速度着离析她的血肉,她感到心脏膨胀着,将血液蔓延全身,最后撒出身体,成为一线血光。 在绝境之中,她看到一只手。 那只手戴着黑色的丝绸手套,指缝中缠挂着一只精致的金色怀表,细长的黄金链条吊挂着它,崭新复杂的齿轮吃力地摩擦着,不动分毫。 那只手撕裂了空间,?坚不可摧的秘法空间像纸一般被撕开,在裂缝中,她看到了夕阳。 那只手的主人不急不慢地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西服正装,头戴黑色绅士帽,杂乱无章的黑发下,露出一对清亮的绿色眸子。 “嗨,这位发光的小姐,需要帮助吗?” 他笑眯眯地问候着,却没有理会对方的回复,他随意地扔出一块白纱,在一片泥泞缓慢的空间中,白纱畅通无阻地覆盖到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身上。 两人毫无抵抗地被白纱吞噬,它像失去支撑般地轻轻降落在地上?。 “赠你们一个一等奖,恭喜。”?这是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绝望和破碎的新元空间,一等奖是未知世界的浪漫一世游。 漆黑的空间爬满白色的网状裂痕,优莱克突然踉跄几步,她猛的回过头?,时间流速已经变得正常。 网状裂痕头尾相接,秘法空间化作?漫天碎片,像镜片一样折射着火红的夕阳。 “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回过神来的优莱克深深鞠了一躬,郑重地感谢道,“我叫优莱克·比露斯,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报答的吗!”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不用了,你是比露斯神女,对?” “是的……没错。” “那就好好和我讲讲你的来历。” 优莱克轻轻点点头?,她的事情对于家族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优莱克小姐!”?科温焦急地飞奔而来,他在小巷跌跌撞撞,自从他的声音再也无法传达过去时,他隐隐有种不祥的察觉。 没想到绕了几圈,优莱克竟在原点突然出现?。 她雪白的斗篷染了大片献血,垂到脚边的?衣物满是恐怖的弹孔和破损。 他远远的看到,她和身边一个高个子的黑衣男人站在?一起。并非男人太高,只是她实在过于娇小,与男人造成了鲜明的对比。 优莱克向黑衣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心里似乎有一块净土被人捷足先登了,科温更加焦急的追逐上去,他此时的情绪甚至比优莱克失联时更加紧张慌乱。 当看清那人的脸时,科温瞳孔一缩。 查理·德森! “优莱克小姐!他是恶魔!” 他急急抓起优莱克的手腕,拉着对方后退两布步,警惕的盯着查理。 查理没有进行挽留,也没有笑。他只是乖巧地站在原地,盯着科温的脸观察两秒,像是在观察胆小的的小动物。 在小动物炸毛之前?,他终于再次摆出一副笑脸,圆腔滑调地问道,“真令人心寒啊,小流浪犬要吠施舍它食物的恩人了吗?” 他记得我—— 科温浑身一抖,面对对方的冷言冷语,没来得及升起怒火,反而先是慌张地?朝优莱克望去。 他想要彻底的摆脱过去,更不希望在她,在令他在意的女孩面前丢脸。 只是对方的反应令他大吃一惊,光滑的深色皮肤染着血,伤口已经在神木的秘法下全部愈合,只是那对长睫毛上?挂着泪珠,金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流着泪望着他。 “我还以为再也回不去,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劫后余生,优莱克庆幸地鼻头一酸。 优莱克突然感到很丢脸,于是脸红着低下头,用袖子囫囵抹掉脸上的泪花,?用庄重的口吻半解释半叙述道。 “这位先生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恩人,如果有什么疑惑,请务必不要客气!” 优莱克睁大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大有一副“快来问我,我全知道”的架势。 “你为什么被称为神女?” “因为一次仪式,一次向生命女神和纯白女神祈求未来启示的仪式……” “向两位女神?”?查理不解地打断道。 秘法师信徒?们往往会举行秘法仪式,向信仰的神明进行献祭,以取悦祂们的方式获取启示或祝福。 秘法师的晋升往往也是如此?,信仰者收集次列需求的秘法材料,然后向神明们祈祷力量。而大多数人此生只会有一位信仰的神明,因此同时向两位神明祈求是极为特殊的情况,甚至被称为亵渎之行。 “没错……因为两位女神关系交好,所以我们家族向来是两位一起的。” 优莱克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对于这位阴晴不定,甚至可以说是不讲道理的先生,她发自内心地崇拜着。 “嗯……我觉得你们可以先问问纯白教会答不答应。” 对于那个信仰狂热,又古板?刻薄的纯白教会来说,如果被他们知道有一个家族长年将他们的女神与一个不知名的杂牌神明放在一起供奉,大概会以亵渎神明的罪行直接深夜敲房门。这不就和捆绑销售的青菜一样廉价了吗?查理饶有趣味地想到。 优莱克似乎也对纯白教会的作风有所耳闻,尴尬使她深深埋下头。他们?对待秘法向对待为成长的顽皮孩子一般严格且警惕,高声宣扬着纯白女神温柔慈爱的形象深刻于心。 查理摆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继续。 “在那次献祭后,我们获得了启示。” 优莱克摊开一只手,捂住胸口。 “就是我。” “在那同时,我成为了神木次列秘法师。” 图阵升起灿白的?光,族人们悲观诚冕地跪伏在地,深深埋下额头亲吻土地。 乌秧跪倒的族人们身挂纯白的披肩,罗列成漫漫长队,从祭坛一直蔓延到教堂门尾。他们像从地底爬出的年迈蚂蚁,蜷缩着遥望。 优莱克紧紧屈跪着,当她回过神来时,周身已经披满?金色的光麟。 她的名字被神明刻画在祭坛之上。 白色的蚂蚁们?疯狂地争抢着金鳞渗透的光芒,名为期翼的情感缠绕着她的身体,她被一双双手簇拥着推上祭坛,凝望着不可直视的一片白芒。可地底蚂蚁们的眼睛已经退化了,强烈的光芒只会刺伤它们。 教堂奏鸣起辉煌的乐歌,信徒们诚冕地吟唱圣词,低沉混杂的声音流传千里。教堂的周围盛开着金白色的小花,似乎是两位女神的微笑。优莱克站在祭坛之上,她痛苦地闭着眼睛。 她是神女,她想,她是帝国的太阳,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是纯白女神的眷者?” “我不知道。”?优莱克坦然道,“自那以后,比露斯家族从未得到过女神的回应。” 女神真的是慈爱的吗?或许是?,毕竟她给了家族希望,但她为什么又将家族弃置?女神也会顾及不暇吗? 或许神明都是残酷的。 “那生命女神呢?”?查理问。 比起早已熟知的纯白女神来说,这位名不见经传却突然与纯白女神关系密切的生命女神才是他的重点考察对象。 “生命女神……偶尔还在回应我们的祈求,但我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向牠祈祷过。” “圣文上常谈,她是万物的复苏之母,虚幻的掌控者,她会驱散世界一切的黑暗,死寂的漆黑河流终究会枯竭,盎然的生命会布满大地。”?说到这里,优莱克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嘴,似乎圣文上的美好未来会是她的灾难一般。 大陆笔直向南的?方向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之上有一座名为夜海湾的孤立小岛,若能登陆,便能通向一片土地。那片神秘的土地被称为混沌河畔,传说只为守护一片湖泊而存在。 而那片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湖泊成为了圣黑教会信仰的“神明”?,在教会的经文中曾提到,它徘徊着亡者之灵。 如果生命女神的矛头指向那里的话,纯白女神便不可能与她为伍了。?查理顿感轻松地想道,因为那里是神明都不可侵犯的,绝对的“禁地”。 “看在你还算乖巧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好了,”?查理愉悦地说道,“你们信仰的那位生命女神,有很大概率是位邪神。” 优莱克干张着嘴,半饷说不出话。 第十章 蹭饭爱好者 优莱克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 科温始终在一边旁听着他们讨论的内容,即使无法感同身受,也有一种深深的落寞感。 既然生命女神是邪神的话?,比露斯家族多年的努力又是奉献给了谁?优莱克神女的启示又有什么意义? 由多罗克斯为首都的国家名为佩恩,佩恩的官方势力由治安政府审判歌庭?和几大教会构成。 半月教会信仰殷红女童,她曾以童女之躯?带领信徒们走向胜利,如今又在辉煌中沉睡。 传闻千年前众神间曾有过战争,牠们?洗刷了这片大陆,胜利者留下自己的信徒。 纯白教会不干涉世事,所有诚冕的信徒都将获得神明的垂爱,纯白女神?温婉慈爱的性情也在民间广为流传。 圣黑教会信仰?混沌河畔,他们分为红月、圆月、凌月三大教属,宣扬一切灵魂都终将归属河畔沉眠。因此一切亵害灵魂纯净的敌人都将成为圣黑教会针对的目标。 三大教会与审判歌庭相辅相成,他们所培养的秘法师成为佩恩强大的中枢力量。 而邪神组织则属于各教会共同抵制的目标。 “先生,为什么这么说?”?优莱克抬起小脑袋,平静异常地望着他。 “这只是一个猜测,”?查理摇摇头,“况且即使我有了证据,也不会告诉你。” 查理恶劣的态度使科温看不下去,他刚凑上前想要破骂出口,却被优莱克伸手拦住。 科温看向优莱克的眼睛,金色的眸子里神色坚定无比。 “非常抱歉,女神她是我们的信仰,既然如此的话,我想您没有如此评价的理由。” 优莱克失却了软弱青涩的表情,她较劲地字字念着,反倒像一只浑身刺都炸起来的刺猬。 查理倒也不恼,他面色依旧,没有丝毫收敛地继续说到,“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不然为什么再也不向生命女神祷告了?” 优莱克被呛了一下,眉目间覆盖上一层阴霾。 查理并没有放过她,继续说到,“信徒间最忌讳的便是不忠,哪怕是愚忠也未尝不可,你觉得一个同奉二主的族群,还有资格谈论信仰吗?” 不是的…… 优莱克暗自心里想着。 族人们对两位女神的忠信深切刻骨,新生的婴儿会被送往神坛接受祝福,他们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神明…… 她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她垂下头,豆大的泪珠从她脸庞滑落。 “您……您太过分了。” 说完她不停的抹起眼泪,一旁的科温也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查理终于露出了十分不解的神情。?这些不都是她早已察觉到的事实吗?查理歪歪头,左想想,右想想,横竖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罢了。”?他干脆拿出手杖在地上一敲,瞬间消失在科温眼前。科温惊恐不定地瞪着空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 多罗克斯,半月主教堂。 “眷使大人。” 辉煌端庄的殿堂内,奇兰克·敏恭敬地向一位中年男人行礼。 男人眉毛宽黑,气宇轩昂,身穿金丝白底教士服?,右肩披挂红色披肩,头戴高长镶边礼帽,显示其身份不凡。 男人背后?的墙面上是一座巨大浮雕,刻画着身披麟光铠甲的十几岁女童形象,她的肌肤与铠甲紧密贴合,微微昂起的头颅竟没有刻画任何面孔,是一片布满星河般的黑色。红色玛瑙布满细密的条纹,雕刻成她飘扬的热烈红发,女童的身影高高挂起,俯视众生。 奇兰克视线所及后,诚冕地低下了头。 “结果如何?”?眷使平静地问道。 “眷使大人,我想查理·德森目前对我们没有敌意。” 眷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坦然的接受了教会的委托,虽然在途中表现得并不积极,但我认为这是正常的现象。”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艾薇尔·修里斯的家人,由艾薇尔小姐亲手将他们消灭。” “在过程中,他主动透露……修里斯宅中的残留魔力,与他一位老朋友有关。”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到,“我想他没有因为当年的事仇恨在心。” “老朋友?”?眷使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有没有透露是哪位存在?” 奇兰克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抱歉,眷使大人,我毫无头绪。”?奇兰克皱眉道。 眷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简单安慰部下几句,告诉他这是正常情况,不必勉强。 “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殷红女童的浮雕,在心中深深祈祷,“密切关注修里斯宅的变化,但不要再出手干预了,库马因·尼朗的调查进展如何了?” “我的小队在西区发现了他的动向,他在试图隐藏行径。” 多罗克斯的西区的远近闻名的贫民区,每日病死饿死或死于纠纷的贫民不断,正因如此,西区的登记与管辖已经不能用“疏漏”来形容了,西区几乎成为一个犯罪者与逃亡者的乐园。 但这种程度的糜乱并不能影响来自于强大秘法师的追踪。 “一个次列3的秘法师怎么会用这种拙劣方式隐藏自己,”?眷使顿了顿,“他在寻找什么?” “我们正在全面侦查。” 眷使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奇兰克的效力十分放心,“这件案子告一段落,你就可以申请晋升次列的仪式了。” 奇兰克激动的弯腰致谢,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只是有一样材料十分稀少,你需要自行收集。”?眷使说罢,一页牛皮纸飞卷而至,奇兰克接到手后只是大致扫了扫,很快将牛皮纸收好,道了声“是”。很显然,小小的波折并不能冲淡他此时的情绪。 “看紧查理·德森,这件案子,绝不能让他插手进来。” “好好干,教皇冕下期待着你的表现,女神正注视着你。” 奇兰克再次诚冕地感谢女神后,?离开了。眷使背对着奇兰克离开的方向,他注视着殷红女童的浮雕塑像,念诵着赞美的经文。 …… 查理手杖一敲,出现在史密斯太太家的门前,他并没有敲门,只是用手杖对着房门一点,整个身体穿透了过去,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整个身体感受到屋里屋外明显的温差。 进入史密斯太太的宅子后,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声,但史密斯太太很快带着黑猫迎接了他。 “晚上好,史密斯太太。” 史密斯太太的脸上笑容绽开,招呼着查理坐下,同时喊女佣招待上一盘甜点。 “快坐下,年轻的孩子。” “我听奇兰克说,你喜欢吃甜点?” 查理主动无视了那句“年轻的孩子”?,一挑眉问道,“敏还来过这儿?” “哈哈,当然了,”?史密斯太太笑着说道,“他经常来蹭饭。” 查理话语一噎,他今天也是来蹭饭的…… “他这么缺钱?”?他拿起个甜点整个送进嘴里,模糊不清地说道。 “他研究的那些魔药造价可不菲,他经常抱怨着教会的薪酬根本不够呢。”?史密斯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像终于有人来陪这个老太婆是件难得的喜事一样,“既然来了就留下吃晚餐,哦,对了,我还煲了汤呢!” 说着她突然猛的站起来,步伐矫健地?小跑着奔向厨房,交谈的声音很快弹出。 “汤!我的汤!” “太太!” “太太!火已经关了!” “哦?关了?”?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迷茫。 又是一串脚步声哒哒哒传来,史密斯太太尴尬的坐回原位。当她看向桌上的瓷盘时,最后一块甜点已经跳进查理胃里。 “还有吗?”?查理推一推光秃秃的瓷盘,眨巴着眼睛问道。 史密斯太太认真的回答:“等会还要吃晚饭。” 查理只好像条咸鱼一样摊在椅子上,黑猫罗迪“喵喵”叫着扑过来,在咸鱼的腿上舒坦地团成一颗毛球。 查理没有摘掉帽子,懒懒地摊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帽子歪下,盖住半边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腿上的猫咪。 食物的香气已经从厨房飘出来了?,佣人们娴熟地搬出个大餐桌,将菜肴整整齐齐地摆到桌上。查理嗅着诱人的香味,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绿色的眸子一齐看向紧闭的大门。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女佣询问后打开了门,奇兰克·敏带着一身的夜色的冷气走进了温暖的宅邸,高次列秘法师的身体已经不惧冬日的寒冷 但他依旧下意识哈了口热气。 一进门就看见查理正扶了扶帽子,笑眯眯地想他挥手打招呼。 他突然有点想回去。 门外的寒风呼啸着涌进来,女佣用力关上了大门,隔断了他最后的退路。 第十一章 聋人 奇兰克终究是坐到了查理边上,两个一米八高的大男人乖巧地坐到一边等饭吃。 六道菜肴已经差不多上全了,餐盘中心是史密斯太太煲的鸡汤,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楼上的房门打开了,艾薇尔·修里斯依旧穿着那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她的视线在摊坐的两人身上扫过,即使早已感知到他们的造访,艾薇尔依旧不怀好意地对着查理说了句:“你怎么也在这?” 看在晚饭的份上,查理?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怼回去。 自那晚的“替补”?说法过后,艾薇尔始终对查理犹怨在心,甚至有着淡淡的敌意。 血肉亲人是不可能被淡忘,更不可能被其他人代替的。 史密斯太太热情地将查理等人拉上饭桌。 查理先是舀了一勺鸡汤,然后细致地切了块鹅肝放进嘴里。他三下五除二卷了两叉意面,然后细细地品了口鸡汤。 史密斯太太总喜欢在闲暇之余做几道精致的菜肴或是煲份香浓的肉汤,不得不说,史密斯太太的手艺真不只是兴趣那么简单。 查理惊喜地夸赞了史密斯太太的鸡汤,这家伙完全没有前来蹭饭的自觉,奇兰克无奈的扶额。 很快,奇兰克?的判断被推翻了,因为查理很愉快的表示以后会经常过来蹭饭。 史密斯太太当然是立马高兴地答应了。 查理一顿吃得十分满足,他和奇兰克与艾薇尔相同,日常的进食已经不再是必要。但他们依旧?照常生活着,为了守护住往日那份“人气”。 而查理则不同,他乐此不疲的模仿着平常的生活并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拥有。 因为未从拥有,所以弥足珍贵。 查理潦草地告了个别,同样没有礼貌地穿门而去?,空间托着寒风的尾巴,眨眼间,他已经回到了灯光昏暗的别墅中。 他吩咐了伢伢一句,转身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奇兰克意味深长地望向查理离开的方向,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艾薇尔喊了他一声,他才后知后觉地转过了头。 “他到底是什么?”?艾薇尔问。 “为什么这么问?” “我感觉他……不像人。”?艾薇尔皱了皱眉头,这是来自魔力给予的启示。 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的魔力就在争鸣着传递她危险的警告,她总是隐隐觉得在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微妙的排斥感,如今,她才初次弄清。 他是与自己,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异类。 “他只是一个……想要变成人的怪物。”?奇兰克缓缓的回答道。 艾薇尔却好像是有所感叹,略显惊讶地问,“能够成功吗?” 奇兰克干笑两声。 “大概不能。” 能够成功吗?奇兰克自问道,他到底来自哪里? 没有人知道。 …… 另一日,人来人往的多罗克斯中心区?,夫人与小姐们笑容绽开着人来人往,身穿标准正装的先生们正面色严肃地疾行而去。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穿着厚厚冬装的小女孩围着围巾,蹲坐在墙角看着来去匆匆的人群。 她朝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突然全身一抖,她惊恐地朝周围望了望,然后将身体缩起来,挤在冰冷的墙角不再动了。 她用手捂住脑袋,长长的褐色头发?垂到脚边,她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隐藏地极其微弱,伪装成一尊冰冷的雕像,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查理·德森摆弄着一枚小小的黄色胸针,胸针上固定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橘色蝴蝶,蝴蝶微合翅膀,像是在?享受香甜的花蜜。 忽然间,蝴蝶轻轻瓮动翅膀,细小的花粉颗粒扑撒在空气中,它在胸针上扑腾飞起,扇动着翩翩双翅,轻轻的落于少女?发丝。 少女像是佩戴一只蝴蝶发卡般,她轻轻抬起头,惊恐的对上查理的视线。 蝴蝶再次腾空,飞回查理指尖。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可爱的小姐?” 小女孩迷茫地看着他,孤僻地再次低下了头。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查理微笑着,再问一次。 女孩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当查理再次问出口时,她感到胸中的恐惧像冰雪消融般缓解了大半,对面前的男人产生点点亲昵感。 “我听到有人在呼气……” “还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很远,很远很远地喊。”?小女孩低头迟疑地说道,她用余光瞄着查理的反应,令她惊喜的是,对方并没有表现出迟疑或是反感。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米。”?她像是抓住稻草一般抓住查理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大哥哥,你也能听见吗?” 查理竟将手摆到耳边,认真地做了个倾听的姿势,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回答道。 “嗯,听得见。” “它在喊你回去。” 听到关于回去,小米的脸色瞬间青了一下,她捏紧了查理的衣袖,有些央求地呢喃道,“大哥哥,我不想回家,你让我去你家住好不好?” 查理并没有理会小米的央求,他只是继续循序渐进地引诱着,轻轻问道。 “为什么害怕回家?” 查理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引诱着她敞开心扉,将所有秘密悉数吐露。 “我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就像耳朵边有人在说话一样,我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每次睡觉的时候,我都能听见若隐若现的低吟声,就像……诡异的摇篮曲。” 查理托腮看着她,若有所思。 “所以我就跑了出来,我跑的越远,那个声音就越模糊,也从耳边离我越来越远了。但无论我逃走多远,始终不能彻底彻底摆脱它。” 她不堪重负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查理衣袖上,“大哥哥,我害怕,我怕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查理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嫌弃地把袖子从小米脸上抽了出来,甩了甩手,用魔力将?附着其上的鼻涕和眼泪处理地一干二净。 “你的家人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小女孩的哭泣声竟是渐渐停下了,她用满是灰土的小手抹着一张?小花脸,“没关系,爸爸他听不见的。”查理竟然在她脸上看出了庆幸。 查理无法理解如此矛盾的情绪。 他曾在一片土地漫无目的的生存着,一切行动的意义便只是延续生命罢了。 他到底能活到多久?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好在那里不只是他孑然一人,每当他在一个地方打转,总能见到一个与他一样的身影,只有在那时,他才会勉强地扯扯嘴角。 他不知又过了多久,每一寸场景都变得万分熟悉,即使他闭上眼睛,记忆中的模样也是不差分毫的清晰,他明白生存的空间仅有那么大。 盘踞的怪物?们张牙舞爪地厮杀着,血液的更替使它们换了一代又一代,但他依然是他。 即便是丑陋的怪物也会本能地渴求生存,凶残的野兽也会在他脚下摇尾祈求。?可惜他并不懂得怜悯,也不懂得生命的价值。 “他听不见这些奇怪的声音?” 小米勉强地笑了笑,“他什么都听不见。”?小米的父亲的聋人,是失去倾听能力的失聪者。 查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小米期待的注视下,他毅然决然地拉着她回到小米的家。 或许是由于与想象中反差过大,?小米半恐惧半撒娇的挣扎起来,像只小猴子一样对着查理又咬又打,最终在查理的压迫下,像被拎住脖子的鹅一般被拎了回来。 两人站在小米家的门前,她拽着查理的手,告诉他诡异的呼唤声变得近在咫尺。 没有丝毫的犹豫下,查理敲响了门。 这是一间温馨的年迈老屋,坐落在中心区的街道角落,小米耳边的呼唤声在敲门的瞬间戛然而止了,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一条门缝,露出半张中年男人的脸。 男人的脸上包裹着?一条粗糙的黑布,充当着围巾的作用围住脖颈和下半张脸,他露出的上半张脸上爬满了皱纹,有种深切的疲劳和沧桑感。 查理清楚对方听不见自己的问候,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小米的父亲打量几眼,然后嘴角一扯,愉快地笑出声来。 “爸爸!” 小米挣脱被查理握住的手臂,扑上前去。?父亲轻轻拍拍小米的背,小心地安抚她的情绪。 查理顺利达成将小米送回家的任务,最后,他用手指点点小米的手背,将蝴蝶胸针塞到她手里。他偷偷告诉小米,如果害怕的话,蝴蝶会指引你找到我。 小米的家虽然偏僻,但总归没有偏离太远,附近仍有零丁路人远远地走过,查理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在众人眼前“消失”?,他难得低调一次,选择一个无人的角落。 手杖落地,他抬起视线,再次来到史密斯太太家的门前,用同样的方法穿门而入。 食物的香气扑鼻,奇兰克·敏本坐在壁炉边?上,舒适惬意地看着报纸,然后他瞬间抬眸,正巧看到查理不急不慢地穿了进来。 先到一步的奇兰克:“……” 查理自如地坐到他边上,见他一副?“你怎么还来”的表情,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是你先来的,我只是后来居上。”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没人可以阻止我享用美食。” 奇兰克:“……”?听您这语气,您还挺傲娇? 第十二章 我讨厌坚果! 奇兰克觉得挺巧的。 他之前接到属下报告,?多罗克斯一位无辜居民暴尸家中,死状极惨,死者狰狞地大张着嘴,嘴里少了半截舌头。 原本这类凶杀案应当交给审判歌庭治麾下那帮治安官们调查?,但经后续判断,他们确定死者是一名次列6的倾听者,因此又将案子转手给半月教会,奇兰克所在的教堂内。 安魂师们确定这位倾听者?的灵魂已被抽取,与丢失的半截舌头一起被做成了虚幻物,不知流落何方。 与此同时,教会经常接到信徒们的消息,多罗克斯的中心街口,有一位哭泣的小女孩,经常念叨着有奇怪的声音呼唤她。?进行调查的小队很快确认,就是来自丢失虚幻物的影响。 立案到即将定案的时间仅仅花费了不到三天?,女孩的家中只有一位失聪的木匠父亲,女孩的母亲在三年前病逝。一般这种程度的案子调查到了这个进度,已经可以拍拍胸脯承诺万无一失,可偏偏一个尴尬的巧合将后续的行动一掌推到了死胡同。 查理·德森介入了案情,或者说,他盯上了那件虚幻物。 奇兰克是在饭后闲聊时套出这个?信息的,与其说是套话,不如说是对方将这件事当做再普通不过的聊资。 倾听者的舌头的确是被女孩的父亲所捡走?,虚幻物对他的影响恐怕已经无法逆转,但女孩却还可以抢救一下。 教会难以绕过查理进行回收,也不好在小案子上与查理·德森撕破脸皮,换言之,一切牵扯到查理·德森的行动都要严格考虑。而另一边,女孩一家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他们继续毫无意义地僵持下去,女孩便会直直坠入死亡的天平,毫无疑问,那将是他们的失职——怪物是没有职责救人性命的。 查理·德森宛若一块堵在山道间的巨石,除了退让似乎别无他法。 起初奇兰克当真小小的为难了下,但很快他大手一挥,决定干脆撒手不管了。 库马因·尼朗的案件吸引太多人的精力,他至少不该在此时为教会捅出一个大麻烦,正常人或许不会因为玩具被抢与教会当场翻脸,但他想了想查理·德森,觉得他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干脆全甩给查理好了,奇兰克想道,这样一来,教会最大的损失不过是一件低次列的虚幻物罢了,或许还可以令查理欠下他们的人情,虽然他并不会在意。 至于那个小姑娘……奇兰克用手指点着桌面,将资料丢到一旁。就由他亲自去看看好了,就当与对老朋友的“深切关怀”。 …… 深夜的多罗克斯是非常宁静的,小米兴致缺缺地躺在小床上,她用被子蒙住半张脸,呆呆地望向窗外。 奇怪的摇篮曲准时响起,小米将身体缩进被子,紧紧捂住耳朵。她的反抗无济于事,摇篮曲依旧是那?诡异的曲调,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吸进声音里。 又来了…… 小米有些绝望地缩成一团,不断绷直自己的神经,但她实在太困了,?摇篮曲起到了它的作用,小米不断掐着自己的皮肉,眼皮依旧不受控制地紧紧闭合,在不安和恐惧中,她沉沉地睡去。 次日清晨,她被噼里啪啦的躁动声吵醒。?当她麻利地套上衣物冲出房间,才看到父亲正倒在大片瘫倒的木材里。 “爸爸,你没事!” 即使父亲听不到女儿的呼唤,但她依旧惊呼一声,将跌倒的父亲?扶起。所幸并没有摔伤,小米叹了口气。 近两天起,父亲的身体情况愈发低糜,他总是常常呆坐在?椅子上,平日里还会支支吾吾地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音节,现在却常天一言不发。 小米的父亲是聋人,他的耳朵先天性失聪?,自打出生起,便从未倾听过任何声音。 他本打算就此无趣地度过一生,直到他遇到一位双臂截肢的妻子,万幸,他们顺利生下一名健康的女儿。 也就是那时?,父亲由衷生出一种别样的悲哀。 从未倾听也就意味着从未理解,父亲注定永远无法使用人类的语言。?他逐渐失却与女儿的沟通,父亲想破头皮拼出几个发音不全的音节,换回的只是小米茫然的眼神。 父亲摇晃着站起,小米搀扶在父亲?腋下的双手久未收回。 父亲最近的状态令她有些不安。 小米从小便习惯父亲失聪的耳朵和模糊不清的语言,即使这两点为父女二人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但他依旧是小米敬重和依赖的父亲。 小米的父亲是一名?著名的木匠,他一双爬满皱纹的手总能将干硬的木头雕刻成客人心中所想。 刻刀与木头就像父亲的灵魂一般契合,?父亲就算再不小心,也不该撞倒他的木料。即使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意外,却令小米的心中蒙上一层微妙的预感。 总感觉会发生什么……小米暗暗担忧道。 …… 今日阳光明媚,查理·德森出人意料地起了个早,然后躺进阳台的长椅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他很喜欢阳光,喜欢洒在皮肤上的温暖,他总是将脸正对着天空闭上眼睛,感受着刺眼的光芒穿透眼皮,这总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伢伢听从吩咐为他端来一盘蛋糕,查理摘下手套,露出白皙的手指。然后他闭着眼睛,听着瓷盘落在桌上时的声音,他随手一抓,将一小块奶油蛋糕整个塞进嘴里。 三下五除二地将蛋糕吞食下肚,他也顾不上指尖粘上的蛋糕,很快将目标放在另一块巧克力蛋糕上。 他喜欢蛋糕胜过曲奇,查理很享受奶油划过舌尖时的丝滑,也喜欢果酱带来的酸甜口味。若是曲奇,则要配上一杯加了牛奶和糖块的咖啡——他虽然喜欢甜品,但也并不讨厌咖啡带来的苦味,他总是习惯一口曲奇配一口咖啡,吃得不亦乐乎。 但饼干的滋味却差强人意,?那干脆的口感和满嘴的颗粒即使是咖啡也难以补救。 总而言之?,他讨厌干巴巴的点心。 此时此刻,我们的好朋友奇兰克·敏正不请自来,毫无愧疚感地撬开了查理·德森宅的大门。 他自备零嘴,正有滋有味地嚼着——一包干巴巴的坚果。 好,提前默哀。 奇兰克嘎吱嘎吱地嚼着,同时径直来到了二层阳光正好的阳台。 来了,这家伙来了,害我早起的罪魁祸首。他提前占卜到奇兰克的造访,听着他轻快的脚步声,查理勉为其难地撑着死鱼眼,偏过头来看着他。 奇兰克倒是没有见外,他走到查理手边的小桌子旁,?随便打了声招呼,飞速拿走一块巧克力蛋糕,然后退后两步站在伢伢旁边。 查理:“……” 查理没有从?躺椅上坐起来,但臭着一张脸。 “怎么,我打扰你睡觉了?” 面对查理的冷脸攻势,奇兰克终于良心发现,再三权衡下,他决定贡献自己的零食,安慰某位坏脾气的怪物先生。 为了防止被打,他轻车熟路地将坚果袋子递到伢伢手中,看着她送到查理面前。 看清敏送来何物后,查理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抵触。 查理:!!! 奇兰克送来的居然是坚硬、苦涩、?毫无水分的、难吃的坚果!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失去的那块巧克力蛋糕无比珍贵似的,在他手边夺走美食的奇兰克·敏瞬间显得罪无可恕?! 他耍脾气似的一把拎过坚果,然后用力朝旁边一甩,装着坚果的袋子?略过伢伢的发丝,精准打击在奇兰克的脸上,几颗干果因震荡而掉落,不顾脸上的痛意,奇兰克稳稳接住滑落的零食。 那一刻他心里想的竟是:幸好没戴眼镜。 但他依旧扶了扶被砸的鼻梁,奇兰克靠脸硬接查理的手劲儿,虽然不会受伤,但是会痛。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还手?”?他本是代表教会谈拢倾听者案件的处理方式,并执行监督监察任务的,但没料自己刚来便被甩了一脸,这不能忍,这真的不能忍! 查理却依旧不满意地顶着双死鱼眼: “我说过了,我讨厌干巴巴的食物。” 奇兰克一愣,当即惊讶地反驳到: “你没说过!” 查理面不改色,心里却在打着嘟囔,自己好像并没有强调过类似的问题……但很快,他将烦恼向脑后一甩,潇洒地说道。 “那我现在说过了。” 奇兰克额角抽起两道青筋,但他依旧压制住怒意,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这家伙计较,否则真的会被气死。 第十三章 绝望的爱意 如果对付熊孩子还可以靠暴力解决的话,对付这家伙简直只有妥协一条路可走。 任性,不计后果,不留情面,偏偏这样的家伙会是教会提防的怪物,不难想象他在没有制约的条件下会将多罗克斯搅得一团糟。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查理问道,“总不会是专程来抢我的甜点?”看来他仍旧耿耿于怀。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奇兰克叹了口气,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擦了擦黑框眼镜,将他戴到鼻梁上。“我只是来告诉你,小米案件的调查权全权交给你,虚幻物也是你的合法战利品,我会负责保障小米的人身安全。” “很不错不是吗?但是接下来的条件你要听好了,这是你从教会手上扒下来的案子,作为代价,我们禁止你接触库马因·尼朗。” 奇兰克的态度表现得很强硬,实际上若不如此,他也没有足够的信心限制住?查理。至少眷使大人的态度是坚决的,奇兰克想,那么他就不能在这个方面出现纰漏。 “库马因·尼朗?”?查理挑眉笑道,“就是那个带着危险虚幻物逃离的家伙?这个交易听起来有些亏啊。”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奇兰克暗想。 “实际上就算不达成协商,你想要插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教会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可不像小米案件那么轻松。” “那如果我出手帮助库马因·尼朗呢?显然我对他更有兴趣,假真如此,你们教会还会显得这么游刃有余吗?” 查理摆了摆手,毫不犹豫的呛道。 “那样的话……我与教会,都会选择与你为敌。”?奇兰克郑重地回答道。 查理竟是板着张脸,认真地?权衡了一会儿,数秒后才打消了念头,懒懒地回答道,“还是算了。” 他们一个躺在躺椅上,一个翘着腿随意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女仆,谈论着严肃认真的话题,颇有几分滑稽感。 查理恢复了以往的随意,他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不过啊敏,半月教会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它了。”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奇兰克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比我更了解它?” 查理却不再说下去,只是故作随意地叮嘱道,“小心库马因·尼朗,他能够杀死你。” 库马因·尼朗是魔导师次列3秘法师,并且掌握一件非常危险的虚幻物,而他只是巫师次列4,若是正面对决,胜负顷刻分明,奇兰克·敏自然不会对这样的敌人大意。 伤亡是战场上的常事,主教也无法避免,但查理·德森显然还有更高一层的暗示。 奇兰克盯向查理,但对方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话只说一半的混蛋……奇兰克暗骂道。 忽然间,查理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三下五除二地吞掉盘中剩下的蛋糕,用舌头舔掉手指上的奶油笑道,“还真是不枉我难得早起,好事一件接一件啊。” “又有什么事?”?奇兰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你觉得我的蝴蝶为什么现在才带我找到她?当然是时机快到了。”?他踱步走下了楼,奇兰克一路随行。 “我即将得到虚幻物的时机,就在今天。” “我已经看到新玩具在向我招手了。” …… 当小米发觉父亲的异状时已经晚了,父亲摔倒在地上,露出被蒙住的下半张脸。 小米瞳孔一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脸——父亲的牙已经掉光了,?蜷缩起的嘴唇两侧长出另外两张嘴。父亲的两腮已经烂掉了,血水粘在粗糙的厚布上。 另外两张嘴说话了,全是?听不懂的音节,它们反复不断地念诵着,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小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小米再看向父亲,他的眼神已经黯淡无光。 没有时间悲伤,恐惧席卷了她,她本能地绕开父亲,撞开本就不结实的木门,她还没有忘记将门死死关住,迷茫地朝一个方向跑去。 远远的呼唤再次响彻在耳畔,只是这次更加杂乱无章,暴躁的声音尖啸着刺痛她的耳膜,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翩翩飞舞的橘黄色影子。 一定是这个声音,是它们伤害了父亲! 她不明白?为什么失聪的父亲被影响的更为严重,或许正是父亲听不见,才在潜移默化中被伤害的更多。 “如果害怕的话就来找我,蝴蝶会指引你方向。”?她想起了查理的话,执着地追随蝴蝶而去。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救父亲的!少女坚信着被诱导而来的情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小米找到查理·德森时,已经奔跑地气喘吁吁,她没有被?带领着来到查理的宅子,反而像是查理终于找到了她。 查理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位表情严肃的大哥哥,但小米并没有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意外发生的恐慌感填满了整个大脑。 她死死抓住查理的胳膊不断求救着,像是落水的飞蛾扑住一根漂浮的树枝般苟延残喘。 面对小米不断的恳求,查理二话不说,跟随她一路回到了小米的家。小米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回家的路,父亲还在家中彷徨不安地等待她。 查理并没有使用手杖,而是选择迈开双腿,紧紧跟着小米的身影慢跑到达目的地?,一年的运动量……查理暗戳戳地想。当查理回头确认时,奇兰克已经用秘法隐藏了自己的行踪,但他依旧敏锐的嗅到一抹若隐若现的魔法气息。 当他们跑回家时,?小米家的木门被打开一条模糊不清的缝。 外面天还亮着?,门缝内却像透不进一点光似的漆黑一片,小米呆呆的站在门边,心里摇摆不定。 父亲该不会是跑出去了?诸如此类的念头不断产生。 吱呀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开似的,木门缓缓打开,在越来越大的缝隙间,小米终于借着光,看清屋内的景象。 此时父亲?正跪坐在客厅中央,一张本属于他的嘴大开着,两腮的嘴已经被撕烂了,父亲的嘴张开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 他的牙齿都已经掉光,在他口腔红肉上,竟生长十多条湿滑的人舌,正不受控制地蠕动着。他的脸已经毁掉大半,血盆大口内的景象像是地狱的绘图。 小米这才发现,父亲的腿已经化作一地的黑色浓液,浓液掺和血水直直流向门外,像触手般糊上门缝,隔绝了屋外的光。 正似是欢迎查理与小米的突然造访,触手们兴奋地舞动起来,血水也迅速扩散,很快爬上墙壁,几乎包裹上整个房间。 小米的父亲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小米绝望地看向查理,眼神中不再有任何光泽。 查理全然没有理会触手们的手舞足蹈,他踩着光亮的皮鞋,像是行走在自家的庭院。从他始终带着的一抹笑意中可以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他悠哉地跨进门里,肮脏的触手们像是受到刺激一般?,死死伏在地板上,不再动弹——这是一种畏惧,又或是一种臣服。 “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查理和那东西对话,轻薄的语气又像是自言自语。 眨眼间,他已将一本红色封皮的厚重古书捧在怀里。?古书封皮翻开,一页页没有内容的白纸起舞般翻阅起来,查理看到了期待的画面。 画面中,一名穿着羊毛衣的男人正悠闲地与朋友聊天,场景一拉,那正是被害那名倾听者的样貌。他似乎显得十分惬意,直到一把匕首猝不及防刺向了他。 男人痛苦地付在地上,匕首正中胸口,他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他张了张嘴?,像是在说些什么,顷刻间,他脸上的茫然与痛苦化作狰狞的恨意。 他暴怒地诅咒着,强烈的恨意化为语言,直击朋友的心脏。 “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不得安宁!”?这次查理听清了他的话,“你会永远听到我来自地狱的嘶吼,我要你永远活在罪恶里!我的诅咒会伴随着我的意志永恒存在下去!这就是你背叛的后果,你此生不得安宁!” 画面到此便戛然而止。 查理将古书合上,再次放回收容空间里。然后他高高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挥了下去,像是决定了一件小事般结束了小米父亲的生命。 秘法形成的挤压空间挤碎了父亲的身体,像是一摊肥肉压成了肉饼。 小米怔怔地望向父亲的脸,因张开的嘴巴拉伸过度的肌肉早已无法动弹,只有一双浑浊的双眼还在牢牢望着自己。 当查理抬起手时,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等等!不——!” 她猛的拔起身子,踉跄地朝父亲跑过去,还未迈开两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她最后看见的,并非怪物愤怒绝望的反扑,而是来自她的父亲悲伤又眷恋的眼神,接踵而来的便是骨骼碎裂的残忍声音。 一切的一切,源自一位聋人父亲?渴求与女儿的对话,源自他对女儿深切的爱意。 失聪者的悲哀不在于无法倾听,而是无法诉说。 小米失去所有的力气,呆滞地?看着一切,肢体僵硬的好似她的时间流尽了一般。 在她眼中,一股怪力压垮了父亲坚实的臂膀,平日里温馨的避风港如同摧枯拉朽的死木一般,瞬间便化成了挤进地板缝隙中的肉酱。父亲的眼球泡在浓稠的血水里,浑浊发散的瞳孔执着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父亲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我,无法倾听的父亲用他的方式?诉说着爱意。 查理·德森若无其事地踩在粘糊糊的血肉上,一步接一步,发出“咕噜”?的挤压声,他在肉泥中寻找了一会儿,检出一截萎缩枯黑的人舌,装进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匣子中。 查理将匣子收了起来,像得到一个有趣的玩具,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女孩死死地盯着他,想要将这一刻的画面刻进骨里。 第十四章 慈善会一行 教会很快接手了手续的处理,他们收留了情绪失控的小米,埋葬了?小米的父亲。 小米受到查理情绪的操纵,当她对查理的依赖与父亲死亡画面的产生冲击时,绝望的反差感?险些摧毁她,半月依靠安定符石的力量才勉强令她缓解情绪。 父亲的眼神和死亡那刻的碾压声成为她的梦魇,这名十三岁的少女一日间变得萎靡。 “我向他求救,他面不改色的出了手,很快,我的父亲死在血泊里。” “可我必须承认,他是我和父亲的恩人。” 这是她对这起事件的最后描述。 瘦小的女孩端坐中间的椅子上,?教会职员们忧心忡忡地小心照应着。这一日,查理·德森的名字正式在教会间流传。 在教会后续的搜查中,他们在小米床头的柜子中,出大笔金钱。这是父亲在意识到自身变化无法逆转后,为女儿做出的最后奉献。 案件结束后的第十一天?,小米终于初步敞开心扉,她呼唤住行色匆匆地奇兰克问道。 “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如果我没有遇到他的话,我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奇兰克顿住脚步,思索着回答道。 “如果重来一次……我们至少不会让你目睹那场残酷的画面。” 这算是委婉的否定。 小米点了点头,再次蹲坐回原先的位置,不知在想些什么。 奇兰克久久不忍离开?,直到属下远远地呼唤他时,他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抱歉,这是教会的失职。他默默自责道。 库马因·尼朗带走了一件十分危险的虚幻物。 根据教会规定,教会并不排斥民间独立秘法师组织,也不会对个人秘法师施加压力,但仅有一条规定是不容退步的——所有虚幻物都要进行登记。 虚幻物源于失控,源于疯狂,它是秘法师陨落的遗留。 正因如此,每一件虚幻物都似是毒药,毒害他人的同时更容易伤害自己。一件无人管控的虚幻物远比无人管控的秘法师要危险得多,因此此项规定被判为Ⅲ等严密执行,教会也会保障个人秘法师的信息安全。 一切制度都在监管下稳定持续着,接受登记的秘法师将得到教会的庇护,选择隐藏者则会被列为潜在的威胁,直到库马因·尼朗的强烈反抗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平衡。 库马因·尼朗是一名魔导师次列,制造虚幻物是他们的专长。魔导师们擅长将秘法师们的遗物与秘法融合,亡去的灵魂将获得新的依附,永远长存下去。 古往今来,强大的魔导师十分稀少,也十分危险。而在半月教会的交涉中,库马因·尼朗表现出足够的配合与友好,集合判断,教会选择了与之合作。 库马因·尼朗的财力十分强大,所拥有强大的虚幻物足有十数件之多?,委托打造过的数量更是不尽其数,著名的尼朗大师与教会的合作曾十分融洽,直到当他打造出一件“特殊品”。 当一位半月分教堂主教?例行公事前往登记尼朗大师新作时,对方当即暴起出手,重伤教堂主教后潜逃。 那名主教同样是一名次列4秘法师,他的双腿被整齐切断?,伤口处流血不断,接到救援时已经奄奄一息。 主教无法使用秘法止血,被秘法?改善的强健肉体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在神木次列介入治疗后,依旧被宣告牺牲。 高层立刻将此时列为最高危险级事件,潜逃的库马因·尼朗顺利成为多罗克斯目前赏金份额最高的通缉犯,仅仅是提供对方行踪线索即可领取高达千镑的赏金。 这是足以令普通人充裕度过一生的金额,混迹于低产阶级的民众和门徒们可谓为之振奋。 可惜一夜暴富的可能性小到离谱,一名高阶秘法师自然不会被最底层势力收集到行踪,教会的目的仅仅是或多或少限制对方的出行,节制对方的行动,至于冒名顶替欺骗赏金者,自然是教士职员们发泄压力的最好途径。 一名携带高杀伤性虚幻物的次列3不知会引起多大风波,希望能在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前结束一切,愿女神祝福…… 奇兰克虔诚地祈祷着,他叹了口气,笔直向教堂外走去。 …… 天啊!真是太残忍了! 伊宁·格列德洛小姐在饭桌上津津有味地悉听着父亲的讲述,不由得感叹出声。 秘法的世界真是危机四伏,那个叫查理·德森的人居然那样轻描淡写就夺去一位慈祥父亲的生命!难道学习秘法的人最终都会变成冷血无情的魔鬼吗?虽然他的确也是在拯救女儿的性命没错,但就没有更完美,能够照顾到所有人情绪的方法吗? 小米的案情隐瞒住了人民群众,但依旧在贵族们的茶余饭后广为流传。他们往往将秘法视为保护自身的手段或者谈资兴趣,但当此事初次出现在饭桌时,依旧使伪善贵族们大吃一惊,惊恐和刺激感成为传言的发酵剂,很快便传到伊宁·格列德洛的耳边来。 格列德洛一家信仰殷红,身为半月教会供奉箱中一大“投资者”,格林兹·格列德洛自然是很快拿到案情的具体消息。 小米的悲剧很快广为流传,成为贵族们消磨时间的道具。 “事情的起因仅仅是源自一件虚幻物,聋人父亲想要和女儿对话的想法被利用了。” 饭桌之上,格林兹·格列德洛教育着女儿。 “伊宁,我的女儿,你要铭记,永远不要沾染无法控制的事物,否则你只会被反噬。” 面对父亲严肃的教导,伊宁乖巧地点了点头。格林兹满意地笑了笑,很快恢复了慈祥的笑脸,“我知道你对秘法抱有很大的兴趣,但它实在太过危险。” “放心,父亲。”听到这里,伊宁昂了昂头,期待父亲夸奖般地说道,“我早就打消这个念头了,比起我对秘法的兴趣,我更希望平平安安的与您和母亲一起生活啊。” 格林兹听到女儿的真心诉说,连带心情也一同变好。 “不过,父亲。”伊宁继续说道,“我还想去残疾人慈善会捐款,可以吗?”一想到小米与父亲的沉痛经历,伊宁心中默默动情。 心情大好的父亲自然是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当然了,我可爱的女儿,我想你的朋友们也会对你的善良发出称赞的。” 饭后,伊宁亲昵地亲吻了父亲与母亲的脸颊,无忧无虑地登上车,向残疾人慈善会行去。 …… 说来是十分讽刺,但在奇兰克和艾薇尔的强烈要求下?,查理被强行带到了残疾人慈善会。 每当艾薇尔用怒气冲冲的眼神望着他时,他总会感到束手无策。 “你总该做出点什么表示,否则你的罪孽真是难以清洗。”?艾薇尔勉强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以十分认真的口吻说道。尽管查理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洗刷罪孽,与他而言,出手救下小米的性命本就是仁慈。 但本着对女士?礼貌且容忍的绅士风度,查理半推半就地到达目的地。 慈善会的会长罗本·罗比安热烈地欢迎了他们,准确说,是热烈的欢迎了奇兰克·敏——一名半月教会的主教。?罗本会长热灌满盈地介绍了慈善会,糖衣炮弹毫不吝啬地砸向他们。 “这种空架子有什么用?贡献的金钱能有多少被用在援助上?与其投资他们,我还不如把钱换成食物来得直接,我想比起这种人的嘴脸,被施舍者更希望看到摆在面前的美食。” 看着?来来往往进行捐款的人们,查理捂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钱包,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虽然我很想反驳你,但你说的没错。”?奇兰克闷闷不乐。 由于工作繁忙,资金紧急,他平日里不会将余力用于捐款或是闲逛?,尽管他并不介意捐献一份心意,但罗本会长的嘴脸令根本他提不起兴趣。 多罗克斯仍有太多遗憾,教会能做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你为什么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变得唠叨?”?艾薇尔抱着手臂,刻薄地对查理讽刺道。当然,也仅仅是说说而已,如今的她身无分文。即便是腰缠万贯,慈善会想必也不能欣然接受一位幽灵的赠礼。 查理不满地撇撇嘴,抬眸随意望向一个方向。 高高盘起头发的赤褐发少女抱着一捧纸币,面不改色地尽数投入捐款箱内。少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献上属于自己的一份祝福。她全然没有注意到接待者们贪婪的目光。 “那是伊宁·格列德洛小姐,格林兹·格列德洛公爵的独女。”?奇兰克介绍道。 查理远远望着投于?捐款箱内的百数金镑,啧啧地摇着头。 “对于格列德洛来说,几百镑并不是一个值得心痛的金额。”?一旁的艾薇尔也插嘴道,“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抠门的。” “明明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但却任性,不计后果的孩子气。”?艾薇尔似乎完全没有停止的念头,不留余地地批评着。 “艾薇尔小姐,”?查理终于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即使是绅士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是绅士?绅士可不会抢我的玉米甜饼。” 艾薇尔故意摆出很诧异的表情,她将手捂至半张开的嘴巴前,语气不悦地说道。 他们在格格不入的气氛下吵起来,犹如两个拌嘴的小孩子,奇兰克郁闷地缩起脖子,半饷才将两人分开。 艾薇尔·修里斯是肉体消亡的幽灵,常人甚至无法感知她的存在?,查理自然不会在意,正与艾薇尔一句接一句拌地兴奋,奇兰克承受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比一脚踩穿教会地板更甚的尴尬包围了他。 第十五章 苔石 两人毫无营养的吵嘴结束后,终于回到了互不干涉的正道上。 奇兰克终于有机会上前,大方地投入百余镑的善款。对于鲜有人问津的残疾人慈善会来说,百镑以上的资金已经算作“大客户”?,像伊宁小姐那般一口气捐出普通人一生都难以攒下的巨款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奇兰克厌烦地撇过周围人露骨的贪婪目光,他撇撇嘴不屑一顾。 罗本会长带他们参观基金会残疾人专用住房区时,他们的伪装便已暴露无遗。 住宅勉强算作干净,至少可以满足基本的住宅需求,四肢残缺的人们平静地坐在屋内,护卫工人正故作耐心地服侍着。 查理在角落中注意到被丢弃的剩饭,囫囵埋葬处理的垃圾显然是作秀的附属品。 身患残缺的人们冷漠地小声谈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偶尔有人在他们身侧平淡路过,他们的神情中没有半点感激或是期待,仿佛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过客。所有残缺者皆有自知之明,他们仅仅是被慈善会饲养的工具。 在奇兰克的冷脸攻势下,查理最终也勉为其难地捐献四十镑的金额,只是在奇兰克与伊宁小姐的强烈对比下,他毫无疑问遭到了无声的斥讽。 对次查理没有丝毫在意,他只是无可奈何地例行公事。 “罗本·罗比安先生,希望当我下次造访时能够看到残缺者们的由衷笑容,希望我与伊宁小姐的心意能够拥有等价的回报。” 临走前,奇兰克微笑着与罗本·罗比安握手告辞,他自然不会坐视自己的捐赠进入贪婪者的口袋,隐晦地提及了他与伊宁小姐的捐款,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罗本·罗比安顿时感受到了压力。 奇兰克·敏是他无法招惹的角色,他自然不会在突然造访前?给他弄虚作假的机会,但罗本并不希望放弃此次的利益。 把钱花在那些半身不遂的废物身上?简直浪费,别开玩笑了! “我在最近一起案子中感到了自责,我想,我会成为你们的常客。”?锁定到罗本会长的犹豫,奇兰克巧妙地继续说到。 常客便意味着?长久的利益,罗本·罗比安自然地想道,他立刻心花怒放,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些繁琐杂碎的案件根本不值得绊住您的心性,放心敏主教,我这里一定会成为残疾人的乐园的。” 他们并不在意弱势者何去何从,人性与道德已不足以使他们行动,唯有利益能够推动他们。 “那么,祝贵会起到它应有的价值。” …… 查理如愿以偿回到宅邸。 伢伢按照习惯为查理端上新款甜点,查理毫无心里压力,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依照惯例,每当这个时候,查理总会将自己关回房间,过个几天才会出来。房间内不会发出任何动静,锁上门后的查理?就像被吞进去,好似别墅内本不该出现他的身影。 过几天他才会如梦惊醒般地踢开门,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下去,所以一定要吃够了再进去。 这期间,伢伢或许可以打开被锁住的门一窥究竟,但她仅仅是一件虚幻物罢了,不需要太多的好奇心。 今日,查理再次走进卧室,锁上了门。 他眷恋地瞥了眼大床,身影如被吸走般消失了。 他只是来管理他的玩具们,常规的虚幻物都要严格保养,更不用说他的宝库了。 眼睛一闭一睁?,他已经来到了只有他能够造访的宝库。 他面向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走廊左侧是均匀切割成块的展览柜,隔离着低等危险的藏品们。右侧则是一扇扇厚重的石制大门,储藏着高级危险品。 虚幻物,由秘法师亡者?的遗物与灵魂制成,具有继承死者的意志与夙愿的作用。实际上它是虚无缥缈的,外形的结构仅仅为一个概念性的载体,实际承载的是无实体的灵魂与秘法的威力。 或许在死后,?将自己制作成一件虚幻物也很有趣。查理别有风趣地想着,但只是暗自摇摇头。 没有执念的亡魂是无法自行化作虚幻物的,查理不同于人类的生理构造也基本杜绝了被人类秘法师打造的可能。 查理手一招,一本红色封皮的厚重古书被他稳稳捧在怀里。 这件虚幻物名叫炽日记典,与古罗马银湖类似,是查理游荡于那片寂寥之地时收集到的藏品。 与其称作收集,不如说是伴随查理而生,与生俱来便拥有相互吸引的本能。?这样的虚幻物还有几件,但依旧称得上数量稀缺。 它们究竟在那片区域陪伴查理度过多久?几十年后时间过去,查理便已经没再算了。 生来便是怪物?的他被灌输大量知识,一边抱怀着对所知世界的期待,一边在无尽的黑暗中游荡着,唯一目的便是生存。 但渐渐的,他将生存的目的也遗忘了。?十年?或是百年?下个敌人会是什么样呢,能够强大到杀死我吗?他如图牵线木偶般行走着,连自行了断的念头都被剥夺。 出生的原因是不明的,生存的意义是未知的,他只是依照着不知谁的意愿悄悄地活着。 查理独自前行,在漫无尽头?的走廊里摇摇摆摆地前进起来。 他嘴角带笑,听着皮靴踩在地板的声音。 黑暗中是看不见表情的,面对更古不变的场景,自然也没有心情可言。 他本该是面无表情的,脸部的肌肉僵硬得像是冰冻的死鱼。黑衣袭身的黑色男人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当他终于离开那片枯燥得令人发疯的土地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学会了笑。?压抑已久的情绪初次展露心头,那是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就像习惯贫穷的人中了头等彩票,仿佛否定过去般剧烈的欣喜,令人上瘾。 在一个小时后,查理终于来到了尽头。许多石门内仍空着?,但他已经选择把它塞到角落。 不为别的,太吵了。 石门后仍在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查理直接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石门后是另一扇石门,再次打开大门后,联通的又是另一扇石门。当查理行云流水地通过十几扇石门后,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你烦不烦?”?查理面相身后问道。 十几扇石门一同发出颤震声,他们在抗议。?震动的杂音一直回响在整个空间,查理终于不耐烦地清了清耳朵,将炽红记典翻动了一页。 十几扇石门瞬间消失不见,空间的原貌暴露在查理眼前。 查理的收藏空间中,每一扇石门后都是相当于一个中型歌舞厅大小的独立空间,独立空间的原貌像一个四方形半透明冰块,在四周半透明的?墙壁后,可以模糊看到流动的黑色沙砾般的星辰和闪电。 空间四周飘动白色的薄雾,外围的黑色雷霆并不影响空间内的照明,他们像被包围在一块柔软的布丁中。 查理止步在空间的边缘,再迈出一步便会跌入浑浊无尽的雷霆中。 一块四四方方的巨石静置在空间中央,巨石上遍布着?绿色的苔藓,如果你能搬起它,或将它翻个面,会发现在它底部有一对灵活的眼睛。眼球咕噜噜地转着,悄悄地望向查理所在,突然间,它砰的一声炸了。 这是一件具有“生命”?的虚幻物,相比伢伢,他的意识更加灵活,性格更为鲜明。 并非哪位奇葩秘法师的遗?物长成这个模样,当死亡情况较为特殊,或受环境影响的情况下,所形成的虚幻物也会具有更为特殊的外表与性质,在这种形成方式中,唯一能够摸索的规律便是它们都将有极大可能性拥有自我意识,也就是拥有另一种“生命”。 没人能够判断它们的意识究竟源自于谁,它们的性格与作风完全成为了单独的个体,与灵魂原主大相径庭。如果是亡者的执念凝聚了虚幻物,而另外分生的意识简直将原主的夙愿当做了牺牲品。 炸裂开的石块精准地攻击向查理,每一块碎片都具有炮弹的威力。查理使用了胆小鬼的秘法能力,他压缩一片空气,将它们挤压成一面单独的透明墙壁挡在面前,一阵撞击声中,石块被尽数挡下,无力地掉落在查理周围。 石面上的青苔居然完全没有损坏?查理想到,看来青苔并非生长的寄生物,而是虚幻物本体的一部分。 这件虚幻物显然是有脾气的,它果断出手攻击,但在感受到他们之间可悲的实力差距后,他又果断选择了示好。 只见石块们在地上骨碌碌滚动,逐渐缩回一团,石块上的青苔变成湿漉漉的沥青,在重新组合阶段,石面上竟然渗出水来。 每次分裂组合后,它总会变成一个新的形状?,查理本想仔细研究它是否能够主动决定组合后的形状变化,但在如今它有了示好意识后,结果显而易见。 它竟然重组成了一块立体的心形。 第十六章 炽日记典 炽日记典上出现了新的记录,记录了它的名字——?厄运磐怪,但因为外形就是一块形状规则的巨石,暂且叫它苔石好了。 苔石约有两米多高,裂纹也还未完全修复,即使石头表面十分光滑,但杂质依旧斑纹遍布,如果它的形状不那么奇怪,即使放到野外也只会被认为是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罢了。再加它表皮长满绿油油的沥青,不断从石缝中渗出水来,被它表示讨好的查理并不觉得有被取悦到,反而有些恶心。 查理干脆把它砸了,看着它委屈地重构成一个球体,像眼泪一样的水越流越多,渐渐积累成一摊小水洼。 空白的书页上出现了新的记录,查理充满兴趣地低头读着。 『它的外表是一块长满绿苔的巨石,质量约与之等大石头的三倍,厄运磐怪拥有自我意识,具有十分鲜明的性格特征。』 『厄运磐怪能够自主拆分,拆分时表现类似由内向外爆炸,炸开的石块具有相当大的威力,无论是自主拆分或是暴力拆解都无法摧毁它。被拆分后的厄运磐怪会主动进行重组,厄运磐怪可以自行决定重组后的外形,但无法重组成与拆分前类似的形状。』 『进行重组后的厄运磐怪会裂痕遍布,表皮的青苔会变成类似沥青的另一种植物。裂痕会在二十分钟至半小时内融合完毕,融合期间,将有清水从裂缝中源源不断流出,无法鉴定厄运磐怪核心石块,无法判断水源流处。』 『无论如何重组,厄运磐怪的眼睛都将生长在正底处。』 『除一对眼睛外,未发现其他生物器官。』 『厄运磐怪习惯待在潮湿的环境,它常常伪装成一块普通的磐石,当人类接近时会恶作剧般突然炸开。』 『厄运磐怪没有进食的需要,但有捕食的习惯。它通常在重组时将奄奄一息的人类拖入身体中,猎物将在厄运磐怪重组的时间内被活活挤死,血液随清水在裂缝中流出,待完全重组前,猎物干瘪的尸块会被摘析排除,成为沥青的生长养分。』 『厄运磐怪本身无须进食,沥青为磐石附着的表皮。』 『厄运磐怪喜生食活物,不喜吞食尸体。』 到此为止,这块丑石头才有被称为磐怪的资格,毫无趣味的东西不配被称为怪物。 查理不怀对生命的敬畏,因此更不会为死去的人们感到同情?,与他而言,还是眼前怪奇嗜血的虚幻物更有吸引力。 “还好你不是只会吵闹的破石头,否则我又要考虑如何处理废物了。” 厄运磐怪小声嗡动两下,以示回应。 确认了趣味性后,就要着手考虑实用性了。?“暴力拆解无法摧毁它”,不代表暴力破坏对它没有作用,如果将它彻底粉碎成粉末,它还能够进行重组吗,如果可以,又将花费多久的时间? 如果干脆用胆小鬼高次列的秘法,抹消?它的存在呢? 好在查理重新对它恢复了兴趣,暂时没有进行诸如此类实验的想法。 查理暂断思绪?,继续读下去。 『厄运磐怪周围百米范围将持续造成厄运影响,厄运影响将在厄运磐怪周围五米范围内进行巨变,靠近的生物细胞失去活性逐渐坏死,将在半分钟内造成无法挽回的巨大影响。』 好在它正处于查理的收藏室内,一切运势效果或祝福与诅咒都将失效。 『厄运磐怪偶尔喜欢为闯入者用特殊的方式带来好运。』 『它曾帮助男子甩开追击的狼群,片刻后又将男子引诱至野兽洞穴。』 『它喜欢在好运后给予对方更大的厄运,它将这种行为称为“支付代价”。』 “不过是块石头,居然也喜欢玩这一套。”查理将脚踹在石头表面上,不在意地自言自语道。 厄运能持续多久?至多能够同时影响多少人?它的活动规律是什么?有驯服收为己用的可能吗?它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毫无疑问,能够自由控制运势?的虚幻物所带来的收益是不可估量的,不过一切的前提是能成功驯服,一个降低运势的虚幻物带来的麻烦也十分难以解决。 即使能够成功驯服,厄运磐怪的负作用才更是令人头疼。 既然是范围影响,使用者与普通人便都无法例外,如果造成了大范围的伤亡影响,查理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各大教会的怒气。 而靠近的生物细胞失去活性逐渐坏死,其原理是过分降低运势转而直接带来对本体的影响,如果对于免疫一切运势效果的“收藏室”来说不痛不痒,而一旦将它带离空间,必然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巨大沟壑。 伢伢的负作用暂且?可以通过不受伤来避免,但在战斗或使用中与它的接触称得上无法避免,所以你也是件残次品啊~查理惋惜地摇摇头,或者说它生来便不是被人使用的。 有没有办法克制呢??查理将炽日记典翻开,直直翻到最后一页,当他翻页的动作停下时,周围的场景改变了。 查理与厄运磐怪同时置身于一座大都市中,周围场景车水马龙,?穿着华贵的行人们摩肩接踵地密密走过,他们皆是面无表情,即使拥挤着也默契地从查理身边绕过。 这是炽日记典创造的新空间,身旁绕行的是虚构的“人”?。他们具有人类的一切特征,但唯独无法拥有灵魂。 原因很简单,灵魂是无法以任何形式被虚构的,而虚构的肉体无法凝聚?真实的灵魂。 这里是一片虚假的土地,而虚假无法被认可。 查理曾探索过这里的边缘,他想要得知炽日记典创造的空间究竟有多大范围,他曾进行过“远行”?,而从未见过空间的尽头。 他曾穿越高山河流,到达?另一个国家,他见过能够使用秘法的虚构的人,各式的民俗风华,各色的人物情景,他也曾寻得过这个时间的历史与神话。 当然,秘法是由炽日记典代为创造的。 这的确令他?怀疑这里或许是真实的,但他惊人的发现,在他探知范围内的故事情景似乎都是静止的。 举个例子,比如一位卷头发的女士?在焦急地等待丈夫的书信,当查理离开后,时间依然在继续,女士每天都会正常地食用三餐,然后准时地进入睡眠,但她永远都不会收到期待的书信。唯有查理将注意力放回女士周围时,才会有信笺躺进女士的邮箱。 查理立刻明白了,他们只是?为查理而生的“角色”,当查理不再需要观察他们时,炽日记典虽然不会静止他们的时间,导致时间流动错乱,但也并不会推进故事的剧情带来不必要的消耗。 他们是角色,而不是演员,当观众不再需要他们的剧情发展时,他们就会作为虚构的一部分,呆滞的生活下去,直到被框进新的镜头。 而查理越走越远,?人物与新的剧情也变得枯燥无趣,当他继续马不停蹄的奔走数日后,眼前的场景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查理“呵呵”?冷笑两声,终于饶过炽日记典,停下了脚步。 炽日记典迎合使用者查理的意愿补充着设定,如今终于油尽灯枯。 但随着设定逐渐完善,剧情停滞也会带来很多风险,比如国家?间的征战,假设查理所在的国家进行战争,那么他所征战的不就是一个军队只会吃饭睡觉的对手了吗? 但这似乎又是一个饽论,因为注视外的一切剧情进展都会被停滞,自然也不会被入侵。 若是派出的军队也被认定为超出注视范围而被变成只会吃睡的傻瓜,查理所在国家的进攻计划就被变成一张白纸,剧情则会陷入死局。 为了证明这个论点,查理差使一伙强盗,命令他们打劫并杀死视线外一户无辜的人家。 然后,那伙强盗执行了命令,踏上寻找目标的征程,而查理则留下一名强盗同伙,并且负责将注意力保持在原地。 几日后,他重新寻找那户人家的和强盗的踪迹,却发现他们惊人地消失了——连同被留下那名同伙一起。 看来炽日记典抹除了他们的一切存在,修复了这个错误。那么国家间的争斗呢?那么巨大的错误一旦出现,还来得及修复吗? 然后查理进行了这个行动,他催剧了国家间的战争,最终在战争真正开始前,他被移除了这个空间。 他仿佛听见了炽日记典在喊“滚”?。 当他再次进入这个空间时,世界被刷新了,每当他退出炽日记典的空间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就像随机创造一般,连人物都有所不同。 这个空间无法带出任何事物,但在每次无论进行多大的破坏,都会在下次进入时修复成最初。就像专门为他测试虚幻物准备的一样。 时间放回到现在,当厄运磐怪出现在这里时,它?感到恐慌极了。它的本能在提醒它危险,但它显然无处可去。 广阔的空间并未为它提供逃窜的可能,反而给予它一种强烈的束缚感。 一边的查理满意地观摩着以假乱真的世界,由衷地挑起嘴角。 “我们只是来到了另一个层次的新元空间,理论上我们依旧处于收藏室的范围,所以你的负作用对我依旧没用。” “别担心,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陪你玩玩,想实验的可以一个一个来。” 炽日记典所记载的皆为真实,但它创造的空间却是虚构,很奇怪不是吗? 查理觉得这有趣极了。 第十七章 其实只是看上去小哦? 今日是阴霾天气,厚重的云遮盖住太阳,优莱克等人再次聚会于花圃中央。 阴沉的天气令众人有些透不过气,花圃的花朵们垂下花苞,周围视野开阔,但优莱克却并不感到寒冷。 米迪索先生曾解释过,这里并非是佩恩的任何一片领土,而是一处遥远的四季如春的小岛上。失落羚角寻找到这片土地,将它与多罗克斯连接,成为失落羚角特有的聚会地点。?虽然有些可惜,今日小岛的天气并算不上太好。 每周的周六是失落羚角的门徒聚会,他们将在下午两点齐聚一堂,进行有关秘法的学习。 今天的吉纳多·哥德显得扬眉吐气了很多,并非上次见他时的意气风发,而是再从基础上,又略微给人骄傲般的距离感。科温·劳克斯倒是与往常一样目光灼灼地望向她,身上透露着对未来的向往。 还有一位沉默不语的先生……记得是叫博尼亚·泽里徳克先生?他依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坐在一边旁听。 对于是否继续参加失落羚角的聚会,优莱克曾犹豫过很久。 那位查理?·德森先生曾向她明示,失落羚角与比露斯家族共同信仰的存在——生命女神很可能是一位隐藏的邪恶存在。 这个观点搅动了优莱克封闭已久的心扉,一个长久积攒的怀疑呼之欲出。 比露斯家族的献祭仪式的确疑点重重,历史上从未出现将两位神明共同信仰的先例,所谓的“神女”头衔更是闻所未闻。如果失落羚角与比露斯信仰同一神明,理论上两方本该自然而然成为同盟一方,为何失落羚角能安然坐视比露斯逐渐衰弱,如今他们主动投奔才伸出援手? 纯白女神在降下神女启示后逐渐减少对比露斯信徒的回应,但根据情报,纯白教会中并未出现女神回应减弱的情况。 也就是说,只有比露斯被纯白女神抛弃了。 但生命女神的回应依旧频繁,族人们对生命女神?的信仰也更加火热,就像是一场信仰间的争夺,一切的开端都只发生于一场常规献祭。 为什么是这个时机? 难道是生命女神夺走了纯白女神的信徒权柄?优莱克戛然止住思绪,她没有资格介入神明间的争斗,而她此时正处于暴风的中心。 她遇袭返回后立刻将事情经过告知了莱特叔叔,作为家族随行神女的长辈,他对自己的大意颇为自责。 优莱克隐瞒了查理·德森对生命女神的评价,家族对两位女神的信仰早已在多年的衰败中根深蒂固,一位外来人的评价不但无法动摇,还会为她和莱特叔叔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有些愧疚,但她依然选择了瞒过。 科温·劳克斯先生曾说过他是恶魔,在他击杀暗阁的刺杀者时显然使用了十分强大的虚幻物。莱特叔叔表情严肃地告诫她不要与此人来往,恶魔次列善于诱导人的情绪,更善于操纵他人。每一名高次列恶魔都是犯罪的制造者,是罪恶与混乱的源头。 或许他只是在进行欺诈?或许我被卷入某场阴谋成为牺牲品?这样想也不错,总比被自己的神明舍弃摧毁要轻松的多。是谁都好,请将我从沉重的负担和漩涡中拉出来…… 既然已经坐回这里,再多的彷徨也无济于事。 “咳咳。”?米迪索先生清了清嗓子,“很高兴各位又坐回到这里,今天我们来谈一谈秘法的熟练与次列的晋升。” “次列的晋升取决于你对当前次列秘法的掌握,只有你将秘法掌握得像吃饭一样简单,你的晋升仪式才会相对轻松。” “而掌握它最快的方式便是重复的使用与加深对它的理解。仪式的作用便是向神明祈求,祈求祂将更多的秘法赐予你晋升,而仪式本身也会对你进行考验。” 也就是说,几乎每一位秘法师都会信仰一位正统神明,只有少有的人会向未知的存在祈求,铤而走险。?而在熟练秘法的过程中,他们的行踪也很难对官方教会进行隐藏。 米迪索看了看优莱克和吉纳多,继续说道,“吉纳多和优莱克小姐已经成为次列8,已经体验过向神明祈求的感受,当你们需要晋升次列7时,就要经受仪式的考验了。” 原来他晋升次列8了啊……优莱克默默想道。 而吉纳多则十分骄傲的抬了抬头,连“那位先生”?都夸赞他的晋升速度,他的今后必有作为。他看了看沉默的博尼亚和刚刚成为次列9的科温,看来配称作他竞争对手的只有这个名叫优莱克·比露斯的神女小姑娘了。 按照这个速度,我应该很快就能?再次晋升了,三个月……不,两个月,我已经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仪式所需的材料了! “那如果没能通过考验呢?”科温感兴趣地问道。但他遭到了吉纳多的白眼,无聊的问题,以我的天赋怎么可能会失败,不过既然已经问了,他也勉强听一听好了。 “会当场死亡。”米迪索先生笑着说出了可怕的话,“如果是较高次列的晋升,也会出现肉体难以承受而爆炸的情况。” “所以晋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请务必谨慎对待,不要急于求成。” 优莱克距离晋升次列7还差最后一步——仪式材料。神木次列8?的预言为“修复”,因此她能够通过将物品损坏再修复来达到熟练秘法的目的。 但她的仪式材料却还缺少最后一样——独眼雪怪的眼睛?。 独眼雪怪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怪物,它们的行踪轨迹十分难以寻找,雪怪本身也拥有不亚于次列6秘法师的战斗呢能力。而最令秘法师感到头疼的是,它们在死后会化作一堆白雪,即使是脱离身体的部分也不例外。如果要取走它们的眼睛就必不能伤及它们的性命,即使取回后,失去眼睛的独眼雪怪也可能死于与其他怪物的厮杀中,令材料的保存成为一大难点。 若想要真正长久保存这件材料,只有将活着的雪怪一同捕获饲养,但这件材料的价值并不值得这么做,因此寻求晋升的神木基本全部选择?临时进行讨伐,高难度的保存条件几乎否决了地下售卖的可能,即使有也会是极其高昂的要价。 或许可以向米迪索先生询问,如果失落羚角有存货或者线索的话?,高价买下也无妨。 “米迪索先生,我打算在近期晋升次列7,请问您是否有独眼雪怪的线索呢?” 米迪索小小地思索了一下,似乎实在两个选项间做出了抉择,最后他微微摇头,说道,“很遗憾,优莱克小姐,如果你是指它的眼睛的话我们暂且没有多余的存货,但我听说它们常在西域的雪山游荡,或许可以一试。” 优莱克听取意见,乖巧地点了点头。 晋升次列7?吉纳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追上竞争对手的进度,可不料又被落下一大截。 没关系,这样才有资格被他当做竞争对手,她也只是比我早成为秘法师一点时间罢了,以我的天赋,大概很快就能追上她。 怎么就次列7了?科温惊讶地望向她。?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渐渐追上喜欢女孩的脚步,可这不是越落越远了吗?倾听者次列9的预言在于耳语,可他要在哪里找人倾听他的声音? 吉纳多晋升次列8的消息令他的心高高一悬,优莱克小姐即将的晋升更令他感到十分沮丧。 没关系,他只会更加努力,小小的挫折并不能影响他的决心。 在米迪索先生的授课结束后,科温再次邀请优莱克到一起聊天,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后,两人已经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现在的日子已经非常充裕了,只要我勤加练习秘法,修女小姐每周就会给我整整一镑的报酬,终于也带妹妹过上好日子了。” “妹妹?”?听到科温偶然谈起妹妹,优莱克眨巴着眼睛问道。 “嗯,我的妹妹看起来也就比优莱克小姐的年龄小上两三岁的样子,小时候总是哥哥、哥哥地追在我身后呢。” 科温不由得感叹起来,优莱克却是略显迷茫,她思索片刻后小声说道。 “那个……我今年成年了哦?” “什么?” “嗯……其实我已经度过成人礼了哦。” 优莱克小声补充道,一旁的科温却已经惊讶地无地自容。 科温·劳克斯,今年十七岁。 优莱克长着一副精致小巧的面容,娇小的身躯无不给人一种年幼感。但实际上,她只是脸蛋稚嫩,身高矮小罢了。 她看上去小小的,总是在与人对话时脸红,畏畏缩缩很是胆小的样子,但却在明明与她无关的事情上鼓起勇气。 但科温并没有见过她战斗时的样子,她外表上的弱小不过是坚强心灵上的果皮。 他说了什么啊——科温郁闷地抱住脑袋。 第十八章 意外袭击 继科温尴尬的捂住脸后度过了两秒,他迅速调整了心态,梳理了仪容,只因他现在的信条是—— 绝对不能在心仪的女孩面前出糗! 如果有,绝不能出糗第二次! 好在优莱克并没有因为他的误会而露出异样的表情,科温才好将心吞回肚子里,不仅没有,优莱克小姐还红着脸别过头,是在害羞吗?真的好可爱啊。 而此时的优莱克正陷入别样的尴尬中。 我看起来真的很像小孩子吗?我明明只是身高矮一点,总是被人误会成小女孩真的好难为情啊…… “提到秘法训练,不得不说的就是倾听者了啊,除了看起来很忙的修女以外就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了,进度只能停滞不前。” 如果毫无顾忌地向路人进行“耳语”?,大概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们就会大呼着神明慌乱跑开了。久而久之总会留下麻烦。 “科温先生,你可以向我耳语啊?” 既然都是学习秘法的同伴,在没有困扰的情况下相互帮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优莱克毫不犹豫地说道。 “真的吗?”?科温却是像见到宝藏一般突然转过头来,眼神放光地问道。 “嗯……当然了啊,我们不是朋友吗?”?科温的表现吓了优莱克一跳,但她思来想去,依旧不觉得哪里有何不妥。 天使!她是天使! 优莱克理所当然的反应令科温眼前一亮。 同时他又想深深叹息一口,这样可爱的小姐,怎么能被查理·德森那个恶魔骗去? 他已将查理当做情感路上的假想敌,而且是十分棘手难以对付欺骗女孩感情的那类。 “优莱克小姐,一定不要对谁都这样好啊,”?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补充说道,“尤其不要对查理·德森那个家伙!他会骗你!” 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根本不值得像比露斯小姐这样完美的女孩为之付出! 优莱克·比露斯难得收回的思绪又被拖走,她开始忍不住地随着“查理·德森”?这个名字不断联想着。 那日他帮助我摆脱了暗阁的追击,会不会因此沾上麻烦呢…… 优莱克托着腮,长睫毛自然翘起,一对金色眸子不禁向上望去,闪闪发亮。 …… 经过连续数天的“悉心陪伴”,包括厄运磐怪在内,查理终于将收集到的虚幻物们驯服地服服帖帖,安心装进收容空间内。 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查理离开收藏室,摇身出现在卧室内。 虽然他很想躺会床上好好睡一觉,但现在这样做的话未免也太没有危机感了。?查理抬头向上望去,一具女人的尸体掉挂在天花板,乌黑的长发凌乱地缠成一团。 女人拥有着木质圆滑关节,那并不是尸体,而是他的虚幻物女仆伢伢。 “这就不能忍了啊……” 查理轻轻一勾手指,用魔力轻而易举地割断缠绕伢伢的丝线,伢伢垂直落在床上,四面的墙壁瞬间被丝网割成一个个豆腐块,丝网迅速收缩,紧紧包裹了查理的身体。 这是一个陷阱! 破开的墙壁背后,两个身披黑色斗篷,将相貌用黑布死死裹住的秘法师向他扑来。 眼看身上的正装与皮肉被割开?,查理即将面临与墙壁相同的命运,鲜红的血点挤压而出,查理的身形化作大团黑色羽毛,眨眼睛,他又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别墅的客厅,连身上的衣服都未磨损半分。 这是一种类似于替身瞬移的秘法,能将全部伤害返还于替身之上,只有在确实受伤时才能使用。 敌人的丝网只能划伤他的表皮,但或许再晚一秒,他就会直接变成一个个形状均匀的豆腐块,好在伢伢的副作用扩大了查理的伤口,才给查理发动秘法的契机。 伢伢的副作用只针对锐器造成的伤口或是外伤,查理多加利用,成果挽救了自己的西装。 查理向对方的方位眨了眨眼睛?,抬起两手左右转了半圈,好像在嘲讽说“你们的陷阱毫无作用”。 伢伢浑身僵硬地掉落在床上,她已经不能动了,只有两只眼睛在打结的发团中露出,静静地观望着突然爆发的战斗。 敌人自然能感知他的行动,其中一人直接跳出,猛的扑向查理所在的位置。 这一刻,查理感到从上而下的巨大压迫感?和窒息感,并非源于敌方强大的威胁,而是源于物理上的——对方压缩了空气。 又是胆小鬼吗—— 查理浑身的骨头被挤压得嘎吱响,一把无形的剑对着他的喉咙横砍过来,避无可避?,查理的背后突然形成一对巨大的黑色双手,空气形成的剑刃锋利地划过查理的整个脖颈,却像刺进水里一样穿透而过,查理的脖颈处出现水波一般的荡漾,很快便恢复如初,与此同时,一只黑色大手攥成一个拳头,猛的将整个敌人掀飞出去。 “很惊讶是?情绪的味道漏出来了。” 落地后,胆小鬼次列的两条双腿变得无力,敌人竟踉跄地倒在了地上。 查理利用了敌人惊讶的情绪,恶魔次列的秘法能够将其转化。对手的情绪波动越是剧烈,恶魔更是显得难以战胜。 “那就来试试我新拿到的虚幻物。” 一块两米多高形状规则的石块?突然出现,查理背后的两只黑色大手将它搬起,猛的用力向胆小鬼扔去。 胆小鬼立刻控制空气拖浮着自己站起,一团紧密的气体阻挡在他面前?,厄运磐怪下坠着扑向侵入者,一对眼睛死死锁定着。 但是突然间,它视线内敌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厄运磐怪失去目标,笔直的惯性令他重重摔在地上,砸穿了查理的大块地板。 敌人的踪影消失了,但查理清楚?敌人的位置。 另一名敌人是踏空师次列,他将胆小鬼拉入不同平面的新元空间,因此躲过了现实层面的攻击。敌人利用新元空间不断转移着,等待一个优秀的偷袭机会。 查理猛的转过身,将黑色手臂挡在自己身前?,突然袭击的敌人如预料般来袭,但出乎意料的是,另一名敌人手中,一把手枪对准了他。 “砰——” 枪鸣响起,枪口中喷射而出的并非子弹,而是大片大片灼热的火焰。 虚幻物! 查理依靠强大的反应力侧过身,但依旧被满天的红色火焰整个包围,灼热的火焰?爆炸开一簇又一簇焱花,巨大的冲击力直冲而上。 敌人立刻躲入新元空间中,巨大的冲击力令别墅由内到外整个炸开,着火的墙壁碎片?被余波冲到街上,幸存的残余也即将被火焰吞噬殆尽,查理的别墅宣告垮台。 这居然是一件一次性消耗性虚幻物,虽然爆炸范围只能包括一座别墅大小,但仅仅是余波也能令一名高阶秘法师重伤。 确认是直击,这下即使不死也会重伤,失去战斗能力。暗阁之所以敢于出动两名高阶秘法师进行突袭,所仰仗的就是此类虚幻物的惊人威力。 高阶秘法师往往都拥有?足够的逃生手段,在常规情况下,想要击败和击杀一名高阶秘法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难度。 火焰与爆炸的烟雾逐渐散去,西区的人们大叫着逃走,场面一片混乱。?胆小鬼与踏空师从新元空间中离开,他们一个踩着压缩过的空气,一个踩着实体空间墙壁,屹立与空中俯视着查理被火焰吞噬的位置。 烟雾终于散开,他们远远望到一个站立着的模糊人影,他正朝着两人的方向挥手打招呼。 两人心中诧异,当即一愣。 消耗类虚幻物的突然出现的确令查理一时乏于招架?,但他果断躲进收藏室,还理所应当地拿了件虚幻物出来。 就你有空间? 两人微微一愣的时机,查理已经采取了行动。他手中多出一件挂着红色绳结的金铃,轻摇两声,朗朗晴空中,一道天雷直直劈在入侵者两人身上。 这只金铃被称为“谷角金铃”?,是一件拥有自我意识的虚幻物,但它的自我意识显得十分微弱,只有在特殊情况下会展现出来。 谷角是一种胆小的怪物,往往只会寄生在其他怪物附近,但凡见到它们时,附近必然有足够强大的怪物,因此它们也被成为厄运的象征。 而它同样是一件因果,?这类虚幻物往往会在失控时悄悄影响人们的机遇,时常将人在毫无察觉中推向深渊。 但那都是失控时的问题了,?此时它的能力更为重要—— 每次摇动它时,都可以随意使用不同的秘法?,随机选择主人或敌人甚至自己作为攻击目标,谷角金起到的作用全凭运气。 曾经这或许是十分不稳定的能力,但如今查理已经驯服了能够控制运势的厄运磐怪,它与谷角金的配合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查理绷着脸环视一圈,他的房子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他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强迫着自己笑道,“好,既然已经没救了,我不介意破坏的更彻底一点——” 第十九章 这才是陷阱! 查理的房子是被施加过障眼法的,因此在普通人眼中看来,就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阴森宅子发生爆炸,带着火焰的砖石碎片肆意妄为地席卷街道,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简直就是灾难前的开场曲。 而现在,又有一道天雷在众目睽睽中劈下?,紫蓝色的光柱分割了清一色的晴天。 这简直像是天罚,灾难要降临了吗? “天啊……这是,我看到幻觉了吗?不,纯白女神啊,请庇佑我……” 一位饥肠辘辘的老汉呆滞地盯着这一切,他还未有所反应,火焰和瓦片淹没了他…… 惊讶,恐惧,焦虑,甚至解脱。查理嗅到许多浓烈的负面情绪,它们将化为恶魔的养料,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 恶魔是罪恶的代名词,而犯罪中的恶魔总是难以对抗的,只因强烈的情绪波动在犯罪中往往十分廉价。 而恶魔最善于操纵人心。 从天而降的一道闪电简直太符合意境,从那件虚幻物没能成功杀死查理开始,这场战斗就已经是查理的主场。 突如其来的天雷劈得两人头晕目眩?,但他们依旧本能进行了防御,查理再次摇铃,他能感到土地正在震动,一道攀天的墙柱将两人高高弹飞,酷似优莱克曾用过的拔土符石。 但不巧的是,这两人都具有站立于空中的秘法能力。 “嗯?”查理?突然不觉得这是好运。 查理盯向一旁将地面砸了个大坑的厄运磐怪,对方甚至心虚地流下了冷汗。 虽然那可能只是不明液体罢了……查理再次摇铃,一道巨大的力将厄运磐怪整个震碎。 谷角金的秘法能力与攻击目标是完全随机的,但厄运磐怪为查理施加了好运。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吗?查理捡起一块碎石,用力向空中丢去。 根据厄运磐怪的特性,厄运磐怪在每次拆分后都会自行重组,而且?,它喜好生食。只见地面上的碎石追随般朝空中飞去,石块们迅速地包围一名侵入者,眨眼间重组进行,分散的石块将敌人卷入了体内,侵入者在瞬息间没了动静。 查理手中的虚幻物显得十分兴奋,就连平常无所表示的谷角金铃都发出悦耳的轻响声。 为了嘉奖听取指令的虚幻物,查理难得贴心地接住了飞速下坠?的厄运磐怪,敌人只剩一人。 胆小鬼高高立于空中,与地面上的查理产生微妙的对质,他们的击杀任务已经?确定失败,但对方显然放弃逃走,准备进行最后的反扑。 虽然不知对方放弃最后生还机会的原因是什么,?但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查理先行展开攻势,空气在他脚下迅速凝聚,连接成一条攀天阶梯,撑托着查理迅速接近对方,两只漆黑的大手默契地抓向敌人,却被一道道无形的墙壁挡住。 巨手突然间撕裂了,周围的空气全部变成锋利的刀片划过,?查理相当于置身于一片刀海,他屏住呼吸,巨手一次次撕裂再凝聚,保护着他的身体。 这是敌人能够压缩的最高程度,是秘法师不计消耗的最后压制。 胆小鬼不断对他施加压力,无形的空气像是沼泽般牵制着他的身体,锋利且不可见的刀雨不断?试图穿透他,每一步都显得寸步难行。 敌人已经感到头晕目眩,透支魔力的后遗症已经显露出来,他将秘法全部融合在一片极小的区域,即使透支灵魂也在所不惜。 他对付的真的只是一名高阶秘法师吗?他对暗阁指派的情报感到迷茫,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但两秒后,一切都恢复如初,若是排除仍在燃烧的宅子和混乱的人群,甚至令人怀疑这两人或许并没有发生战斗。 查理控制了空气?! 将它们恢复原样总比压缩它们要容易的多,这是同一次列更强者形成的压制! 眼看着自己的最后攻击被轻易化解,即使在拼命克制下,敌人依旧露出名为绝望的情绪气味。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能使用胆小鬼次列的秘法?” “带着遗憾死去。” 在一副笑脸下,查理抬起手,摇响了铃。 “叮铃——”?铃铛尖锐地响了。 一股巨大的力将谷角金铃弹开,查理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砸去,天空渐渐暗红了下来?,数十道暗红的星辰划破疾风,带着咆哮呼啸而至。 虚弱的敌人瞬间狞笑出声,模糊的视线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明。 他看到了杀机! 全然不顾魔力的透支,他迅速施展起秘法,燃烧了最后的灵魂。 不需残喘的性命,杀死敌人即为他的夙愿。 空间能够避开物理上的攻击,却无法躲过?锁定指向的魔力。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挤压感袭身,查理一时动弹不得,即将面临有史以来的最大难题。 查理的瞳孔像猫一样缩紧了。 接踵而至的?红色星辰毫不留情面,情急之下,查理只能以此时的最大限度防御。 数十颗星辰不偏不倚地砸向查理身躯?,周围的地面瞬间崩裂,一场巨大爆炸中,几乎不可抵抗的强大魔力平等地俯冲向所有区域。房屋数以千计地倒塌,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摧毁。 查理听到了轰鸣,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轰响,震得他头痛欲裂?,他第一次怨念这优于常人素质的身体,接连的爆炸中,相对脆弱的耳膜终于炸开,查理只剩眼前一片天昏地暗。 魔力构成的星辰终于消耗殆尽,查理周围的十数里区域已经变成大片废墟。 “咳咳……咳……咳咳咳……” 废墟中心,查理扒开压住自己的石块废屑,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的黑色西装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全身的尘土飞扬起来,呛得他不停咳嗽起来。?他怨念地踢翻一块石头,扭着脖子活动身上的关节。 “被摆了一道啊。”?查理显得有些生气。 他本以为厄运磐怪和谷角金铃已经完全臣服,不,或许原本是这样,直到这两样虚幻物被拿到一起。 两样狡猾的虚幻物达成合作,共同谋划了逃跑计划。厄运磐怪一口气给予查理极大的厄运,而谷角金铃则负责将魔力用于逃离。 如此一来,摇铃的查理必然会抽到最差的下下签,两样虚幻物则可以借机逃离。 最终计划实行的很成功,厄运磐怪和谷角金铃都已经不见踪影,就连那名胆小鬼敌人都已尸骨无存。 这效果的确十分“意想不到”。 ……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远边的天空与暗红色连为一体,远看就像一条血腥的河流,各大教会的秘法师们与多罗克斯的居民反应相同,他们惊讶地望向疾疾坠下的星辰,痴痴地望向被染红的方向,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清空了他们的思绪。 他们是言月人,意为半月的代言人,他们由多名秘法师组成一只小队,负责侦破各类案件,解决秘法造成的战斗或问题。但凡秘法对半月教会造成威胁或麻烦的,都将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 一名言月人小队队长迅速向主教请示,而那名主教则早已收到一位眷使下达的命令: “稳住其他教会和审判歌庭,此事由我亲自处理。” …… 现场只留下?闷闷不乐的查理,以及……闻声赶来的教会秘法师们。 教会方的秘法师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呈一个半圆包围了这个方向,一名男人向他喊道。 “这位先生,我们是半月教会的言月人,我们发现您在此处展开秘法战斗,可否请您与我们说明情况?” 倾听者们不敢使用耳语,面对危险的威胁,?即便是简单的接触也会使其坠入万劫不复。 查理并不想理会这样的家伙,他冷冰冰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说道。 “我是查理·德森,带我去找奇兰克·敏主教,我是他的朋友。” 查理现在需要一个熟人为他说明情况,他很清楚,以他在官方内部的口碑而言,恐怕很容易被囫囵灌输一通罪行。 毕竟前来袭击的暗阁秘法师已经灰飞烟灭,失控的虚幻物也已经逃得远远的,那两样虚幻物的位格蛮高,秘法锁定的效果必然不尽人意。 虽然顶罪并不会为他带来生命上的威胁,但日后许多消遣都会受到限制。 查理的答复引起大片唏嘘,查理·德森的名字已经在教会间广为流传,而可惜的是,那并非什么好名声。几名安魂师已经庄重地使用起秘法,半分钟后,对方终于给予了答复。 “奇兰克主教不在多罗克斯,如果可以的话,眷使大人希望与您进行对话。” 那名秘法师突然摆正姿态,?朗声喊道。 见眷使?我凭什么见他? 查理曾与半月教会有过极深的渊源,如今突然造访的眷使带来的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下子失去两件玩具的查理情绪十分暴躁,但他丝毫没打算收敛,继续问道, “没在多罗克斯?他去哪了?” 第二十章 罪孽 查理仅在收藏室中?度过了四天,奇兰克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行,真够不走运的。 奇兰克为什么显得这样急切,若是猎杀晋升材料,应该选择与更多人甚至一个团队同行才显得稳妥。 这家伙为什么不干脆等自己出来,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可信任? 好,明知故问,自己的口碑可能确实不那么优良。 话归原题,别墅爆炸并非查理制造的?,即使是后面的陨星也属于不可控因素造成。查理从头至尾只是理所应当地对阵入侵者,进行了正当防卫罢了。 包括因此而爆炸的宅子和失控的虚幻物,他甚至受了伤,从头至尾只是个受害者罢了。 但西区的陨星灾难的确是因查理而造成,若他不取出谷角金铃,厄运磐怪不会因此背叛,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名声极差?的查理厄运缠身,即便是进行解释,公正的天平也不会偏向他那一边。 况且他还需要教会帮助他寻找逃匿的厄运磐怪,谷角金铃无法移动,但它却可以通过不断拆分进行转移。 范围性厄运的负面效果已被?查理亲手封印,即使靠近也不过是造成连续倒霉的后果罢了,若它主动隐藏自己,查理独自进行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米海啄虫。 偏偏这时奇兰克不在。 还有一个麻烦的眷使找上门来。 “奇兰克主教去东方寻找晋升材料,还要两日左右回程。”?那名秘法师向眷使请示过后才向查理答复道。 多罗克斯的东部沿海,海岸线南部连接一座巨大森林,那里被聚集着各类怪物,被审判歌庭全面封禁,属于严禁入内的区域。 其中怪物的浓度甚至高于普通野兽,普通人或门徒进入相当于自找苦吃,甚至无处埋骨。 事实上它只是不对普通人开放,审判歌庭从不阻拦想要送死的秘法师们。 晋升的材料往往选择购买,拥有官方身份的秘法师们往往选择在库存兑换。只有教会偶尔组织小队进行捕杀,或是急求材料的秘法师冒险进行探索。 只要谨慎行动,不去惊扰那些强大的存在,高阶秘法师并不会有太大危险。但作为奇兰克晋升材料而猎杀的目标必然会高于他一段等级,独自前往依然十分冒险。 晋升的契机已经到来,奇兰克没有惊扰忙于处置虚幻物的查理,他带上所有魔药独自前去。 秘法世界没有安然之地,所到之处层层危机。 查理现在运气很差,他的厄运或许不只体现在自身,也会间接体现在与他有关之人。 查理当即取出手杖,在地上一敲。 查理的身影瞬间消失,半月教会的秘法师们更加警戒起来。 “他已经离开了。” 这名女性?眷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最后她叹口气,轻摇了摇头。 …… 十颗深红陨星由秘法构成,溢出的秘法染红了半边天空。 秘法的爆炸余波下不会有幸存者,强劲的魔力将会瞬间衰竭普通人的身体器官,即便有秘法师残存下来?,门徒也将陷入失控与堕落。 据统计,这场爆炸中,?伤亡约三万人。 其中包括二?十六名秘法师,一万四千青中年人,五千孩童,以及数百名治安官。 失去父母的孤儿和丧偶者们挤满?纯白教会,他们乞讨着教会的施舍与女神的恩慈。 亡者的尸体几乎?罗满整条街道,在教会举行的庞大葬礼中潦草埋葬。 他们的尸骨被烧进一个又一个?狭小的骨灰盒捧在亲人手中,而更多的却是无人认领,与其他人一起收进一座庞大的墓碑中。他们苦其一生,最终潦草收场。 灾难发生时?,迪克正与伙伴开心地告别,他得到了老师的夸奖,还幸运地捡到一苏勒金钱。 落在西区的金钱很快就会被捡走,但他很幸运,这一苏勒被夹在车轮底下,藏得极为隐蔽。而他正巧摔倒在车轮旁,费了很久时间才小心地将纸币完好地抽了出来。 西区的学习环境很差,普通的孩子们只有很早等在教堂前,才能等到教堂的修女们?教授他们几个简单的词汇。但迪克总是去得最早的那几个,他会不厌其烦地将知识记住,总是在心里将它们复习个几遍。 妈妈说过,学习是高尚的,只有勤劳的孩子才会拥有好运气,这不,好运不是来了吗? 他哼着毫无规律的曲子?向前走去,一苏勒足够他高兴好一段时间。 他满怀着廉价的喜悦一蹦一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那只是个用破布临时搭起来的破帐篷,但他的母亲还在那里。迪克不会去期待西区外的生活,从来体会不到富有的人自然也不会眷恋奢靡,楼梯底部的人看不到阶梯顶端的世界,他的愿望也仅仅只是扒一扒台阶的边缘。 如果好运能持续下去就好了,迪克想着,一声撼动大地的巨响在正前方带起攀天的浓烟与火焰。 是大爆炸! 尽管距离他还有很远路程,迪克依然看到高高炸飞的瓦片和浓烟,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被炸得腾空飞起,只剩半截身子?的人。 是犯罪袭击吗?还是出了意外?不对,意外的爆炸应该没有那么大炎花才对,那个火焰都要烧到云彩了! 虽然很震惊,但迪克还是心平气和地稳步朝家走去,西区的混乱人尽皆知,与其担心这些不属于自己世界的混乱,不如想象一下母亲拿到一苏勒,高兴地夸奖他的样子。 远处的爆炸只是一个波澜不惊的插曲,迪克的心已经麻木了,他的心情依旧愉快。 尽管一道惊雷晴天霹雳?,迪克也只是惊讶地多朝那个方向望了望。 与陷入恐慌中的人们不同,他远在天边,只要灾难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他便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将所有精力投入拼命生活,再也没有余力共情其他的人。 只要自己的生活还在继续就好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迪克完全无法置身事外。 当辰?星陨下时,他只看到一道从空中快速划过的红线和被染红的大半个天。 紧接着的是沙尘般的红色浪潮贪婪地吞噬了一切。 看上去轻巧无力的沙粒击毁了房屋,旁若无阻地摧毁了大地,他感到脚下的土地塌陷。呆滞的迪克这才回过神来,重新审视了自己被沙粒轻易击碎的身体,他的意识很快泯灭了。?在他揣在怀里的手中,还捏着轻飘飘的一纸金钱。 像迪克这样的人还有许多,他们至少逃脱了像绝大多数人那样,在某个寒冷的一天死于某件无所谓的小事,埋骨在某个阴暗角落的命运,他们至少死于一件令人铭记,令教会都为之震撼的大事件中。 虽然十分猝不及防,但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们几乎终生没有存款,仅有的财产不足用于果腹,他们为痛苦而活着,为活着而痛苦。 但总有些事令他们坚持下来。 年迈的夫妻相互依偎着,他们在饥饿与衰老中共度余生,但脆弱的骨架总能支撑起日渐衰弱的身体?,努力争当爱情长跑中最后的收尾者。 落魄的青年人从高台摔到低谷,曾经骄傲令他在灰烬中一次又一次昂起头。 一个简单的收获能让他们心满意足,一次短暂的喘息令他们再次振奋。 混乱与犯罪并存,贪婪与人性相生。但即便是墓地之上,吸收着前人养分生长出的花朵,依旧夺目。 堕落中的纯真才是值得守护的,而这些人中不乏这类人。 他们像?蚂蚁一般被大水冲散,坚守了一生的信条成为众多罪恶的陪葬品。 而这类人还有许多,或许仅仅用“许多”?这一词来形容本身也是一种罪恶。 各大教会等官方势力很快进入了安抚工作中,他们向被害家属们安排了抚恤金,并且将遗孤安置在尚好的孤儿院,接受更加良好的教育。 即使金钱无法完全安抚?人们的悲痛,但至少堵上了某些人的嘴。正因如此,冒充死者家属领取抚恤金的也大有人在,甚至有人感叹这场灾难为一场馈赠。 当然教会不会让他们得逞就是了。 比起安抚更令人头疼的是恐慌。 这显然是一起不同于以往犯罪的巨大危险,而对于这场查理德森与暗阁的战役?,对外的官方解释是天灾。 从天而降的陨石碎片砸向多罗克斯,碎片落在西区,前所未有的巨大气压?引起大爆炸。总而言之,这并非人为争斗,也并非某个不为人知的神秘领域,而是一场千百年来都罕有的天灾。 而陨星碎片也已被教会回收,这个解释符合居民们所看到的异像。被火焰吞没的别墅和惊雷也讲成为一个名为灾难预兆的传言,在时间的更替和教会的引导中逐渐被人淡忘。 天灾的真相会在大众眼中永远雪藏,而造成这一切的罪孽永远无法洗清。 第二十一章 喂,你丢了东西 查理一次又一次敲着手杖,百里百里地朝东部森林移去。 果然还是这件虚幻物方便多了,既没有不稳定性,也不会突然叛变对着自己的主人狂砸陨石。?尽管它一次性移动的距离只有百里,也无法直接瞬移进入他人的“领地”,甚至还有数秒的使用间隔,但作为代步工具来说还是绰绰有余。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肋骨也断了几根。 陨星的威力不负它的牌面,不仅毁掉了小半个西区,还成功的令查理体内挂了彩。 不仅仅是被烟雾呛到咳嗽,实际上他很想?好好咳几口血,但他硬是把伤压了回去。 查理的肉体比想象中脆弱,他没有享受到恶魔等次列对肉体的超幅加强,实际上他只相当于奇兰克肉身强度的两倍罢了,听上去很不错,但巫师次列对秘法师本身的影响其实十分微弱。 于是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不太想动,即使在原地等待手杖的冷却?,查理也不愿再折腾自己的两条腿。敲杖总比奔波轻松。 厄运磐怪的厄运的确会造成间接影响,但凡与查理有关的事物都会走下坡路,友人的丧生也?不失为一种厄运。只是这种影响并不会太过严重,查理也显得没有那么急迫。 再怎么说也是一名高阶秘法师,并不需要他操心太多。 即使查理赶路不急不慢也并没有消耗太多时间,他很快进入了森林,找到?奇兰克的身影。 多罗克斯的动静奇兰克也有所感知,他只能够远远地看到几颗陨星染红了一小片天,然后便是砸向地面时的震动和巨响。 那大概是魔力组成的星辰,奇兰克敏感地察觉,有高阶秘法师在?多罗克斯展开了战斗。 不争的事实是,多罗克斯出事了。 教会事先察觉了吗?人口伤亡严重吗?有成功进行人群疏散吗??犯案凶手击毙了吗?若是强大秘法师公然犯案,造成人员伤亡的,教会向来当场击毙,不留生还契机。 难道是库马里·尼朗开始行动了? 奇兰克不敢分心,他将希望托付给教会,?此时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猎取材料,更高的晋升才能令他触及更远。 尽管脑中一时间闪过很多可能性,但他始终没有将此时与查理联系在一起。 尽管难以控制又任性,查理始终没有制造出如此大规模的乱子,在教会的牵制与自己的情面上,虽然方式有所特殊,但查理始终算是一名守法公民。 实际上,除了违章建筑的别墅与没有进行登记的虚幻物以外,他的确一直在打法律的擦边球,既没有遵守,也没有过界。 他大概只是嫌麻烦,或许也有兴趣体验普通人类的生活。 但查理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破破烂烂的西服?已经被修复了,但仍然显得皱皱巴巴。 奇兰克出发时查理还呆在收藏室中?,常规来看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甚至可能还不知道他的行踪。 眼前的家伙是幻觉,还是实体? 但奇兰克的怀疑很快便释然了,普通的怪物基本不可能制造查理的幻觉,它们的?幻觉秘法只会被真正的查理反噬。 那么结合刚刚的陨星异像?,奇兰克不难将查理与那件事串联在一起。 “什么事?”?奇兰克开口问道。 “没什么,关心你就过来看看。”?查理摊了摊手,他的随意回答却令奇兰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正事,我还在忙。”?奇兰克扶了扶额角,“刚刚的异像是怎么回事?” 谈到异像,查理的心情瞬间变差,即刻板起了一双死鱼眼,“没什么,虚幻物失控了而已。” “又是虚幻物?什么叫没什么?” 奇兰克感到了不安,他急躁地叫了出来。 “这件事与你有关?” 查理默然点了点头,将前因后果如实告知。他并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隐瞒实情,只是简单地陈述了发生后的事实。 查理没有预知暗阁刺杀的时机,也更加无法阻止他们使用一次性虚幻物的奇迹。 换言之,即使他能够预知,?他没有必要将魔力浪费在对他造不成威胁的小事上。 真正造成威胁的是谷角金铃与厄运磐怪的配合,磐怪几乎将积累的全部厄运一次性拍在他的脸上,如此一来,查理才抽到了闻所未闻的下下签。 最终的结果是查理拿出实力防御后不幸负伤?,两件虚幻物也不翼而飞。 罪魁祸首是暗阁的秘法师,以及?背叛主人的虚幻物。虚幻物会被全面搜捕,而查理·德森只会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罢了。 但剧烈的情绪波动漫延过来,奇兰克怒目圆瞪地盯着他,眼睛周围竟红了一圈。 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他认为查理有罪。 “敏,你怎么了?”?查理淡然问道。 “等等,你难道觉得这是我的错?两次大规模杀伤性秘法可都不是我使用的,你要清楚,我只是一名受害者。” 受害者用平静的语气为自己明码标价,他坚定着自己的位置。 “的确如此,你只是在做你想做的,我早该想清楚的。” “但你不得不承认,你拿出它们不是出于实用性,你只是突发奇想不计后果地使用你的玩具罢了。你清楚它们的不可控性,你也的确被它们摆了一道,但你在纵容自己,你选择性无视了可能发生的后果,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可笑的想法,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随你怎么想好了,我清楚你有很强的责任感和归属感,但大局已定,与其讨论我需要承担的责任,不如考虑要怎么抓住那两样‘逃犯’。” 查理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自己都无法理解那两个词的含义,在你眼里,它们当然不值得追究,只是两个冷冰冰的词语罢了。你不过是制造了几万具徒增烦恼的尸体,查理,你永远是一个异类,你永远无法成为我们。” 人是无法学会不能理解的事物的,但越是遥远才越是渴望。 无法拥有便会烦躁。 他与人类相比,总是少了点什么东西。查理富含情绪,他几乎不作收敛,总是光明正大地将情绪展露给他人。 就像是在演示,看!我也会欢笑,会生气,会烦躁,也会对其他事物感兴趣?,我与你们没有两样。 因此他十分能够纵容他的责备,能够理解奇兰克发泄情绪的意义。 没关系,因为我也一样! “所以这也只是你的个人想法罢了不是吗,听从教会的安排,奇兰克·敏,不要消磨我对你的兴趣。”查理释然地笑了笑。 “你应该生气的?。”奇兰克说道。 “你的友人这样讽骂你,你应该生气的。”?奇兰克无奈笑道,“你于我们根本就没有感情。” 情绪是不同于感情的?,拥有情感的人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拥有更多复杂的情绪。而感情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东西。 “也不单是这一次了,人性才是你真正失去的东西,杀伐果断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可以称之为成长,但绝不能是天性。所有人都可以是在成长,而于你而言却是失去。” 原来如此,他缺少的东西是人性。 话音落定,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查理或许永远无法理解奇兰克真正的意思,但他仍旧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记点东西总不会吃亏不是吗?这是因他对人类有所兴趣而赠送的的,仅存的自觉。 “走了,想要猎杀那家伙可是很麻烦的。”?奇兰克先一步转身,一招手示意查理跟上,“既然来了就充当苦力,无报酬的那种。” 奇兰克继续向深处走去,查理则不急不慢地跟着。这一路上十分沉默,查理也难得正经地闭上嘴,警惕起周围的怪物来。 当一只大鸟扑过来时,奇兰克居然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当它的头颅几乎啄伤他的身体时,奇兰克毫不留情面地将魔药一通灌在它脑袋上,还不满足地狠狠补了几瓶。 查理:“……” 大鸟的脑袋瞬间融化,连死前的扑腾都没折腾一下,直直倒落在奇兰克面前,挡住向前的道路。奇兰克始终不出一声,想也没想?,面不改色地踩着大鸟的尸体向更深处走去。 这下不管谁都能看出奇兰克还有话想说。 “喂,”?查理戳戳奇兰克的肩膀,“你还想说什么?” 理想中的回应没有立刻前来,奇兰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模仿着查理的笑容回过头。 “你知道吗?”?奇兰克笑着说,“你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没有人能够看到倒计时,更没有人能够拆除你。你就杵在哪儿,平日里就像一颗刺儿球,只是带点刺而已,但总有一天你会爆炸,想炸就炸。” “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我的比喻也确实难听——我不奢求你的忏悔,但你要铭记,他们是因你而死,你将会永远背负业罪。” 第二十二章 卡疣 那些话查理听进去了,也没听进去。 或许它们会作为一段听不懂的话,永远储存在他脑子里。 多说无益,既然是听不懂的话,那么说得再多也不会有成效。两人暂时放下了突然而来的插曲,将事情放回正确的轨道上。 但查理依旧显得有些不高兴。排除那些难以理解的理论,奇兰克的大致意思只留下一个不争的事实:他被骂了。?或许他的确应该生气的,瞧,他现在就有些生气了。 奇兰克说的没错,他确实闯了祸。 但有些东西他的确不需要,查理想当然地道。他本就不是人,凭什么要拥有人性? 他向往的只是和人类一样的生活,拥有能够昼夜更替的天空,能够享受到照亮眼前的黎明。 奇兰克将要猎捕的怪物十分棘手,它相当于次列3层次的秘法师,能够使用许多特殊的秘法。它被称为“卡疣”,外形酷似一朵巨大的艳红色花朵,但它并非植物,它的每一寸身体都为肉体组成。 卡疣的行动十分迅速,攻击手段也强而有力超不愧对它次列3等级的评价。 而最为棘手的则是它的秘法,当它认为自身不敌对方或是焦灼难分时,卡疣会主动放弃生命,使用秘法选定一位生存的敌人选择即死,被选定者会在一秒内生命衰竭,无法挽救。 这也就是常言道的“要死一起死”,是一种强制性,无法躲避的同归于尽。 而在查理负伤的状态下,奇兰克总忍不住怀疑在打起来后查理会突然选择将他献祭…… 这就是他选择不带属下或同伴,独自前来的理由。此行实在危险,而且并非教会安排调查的案件,而是他的个人私事。奇兰克无法忍受任何一位部下因此事为他而死,若是他独自前来,至少能够稳妥保证卡疣的仇恨目标会锁定在自己身上。 查理自然会有降低吸引力的方法,就算没有,奇兰克也不觉得即死秘法能在查理身上展现原本的威力。 而奇兰克自然会有规避即死的手段,这一点查理也心照不宣。 “你的伤怎么样了?”?遇到敌人前,奇兰克朝查理身上泼了一瓶灰白色的魔药,顺口问道。 “……”查理抬起手臂闻了闻,确定是对自身赋予隐蔽效果的无害魔药后,他甩了甩淋得湿漉漉的头发,“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早就愈合了。” 查理没有类似于专门强化身体次列,强悍有力的肉体,却拥有超乎常人的恢复能力。 “明明可以用喝的,为什么非要淋我??”?查理打抱不平地问道。 “看你来气。”?奇兰克充耳不闻。 查理总是对奇兰克有更多容忍,或许他是查理所长期来往的第一个人类的缘故。 他与查理第一次见面是在半月教会主教堂的地下监狱?,他作为看守监狱的长官,单人监管被关押的怪物——查理·德森。 查理的入狱是在八十九年前?,而他即将九十年刑满释放。教会从不容忍公然制造混乱的秘法师,造成重大影响的向来当场击杀。但他当年虽然闹得动静几大,但并未出现严重伤亡,在长达半年的紧密搜捕中,教会也着实感到无力。 听说他是逃累了主动自首的,十分嚣张。 “哦?又来一个?”?查理懒散地躺在单人牢房,无聊地看着监视自己的家伙换了一个又一个。 “奇兰克·敏,与那些家伙不同,是你的主狱守官。”?奇兰克·敏看上去还很青涩,他刚刚晋升了次列5,眉宇间都透露着一丝不苟与生人勿近的气息。 “很冷漠啊,小兰克。”?单人狱房中没有点灯,一片乌黑中传出查理毫无波动的调侃声。 奇兰克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作为上任的第一天,他不能容忍影响监视的行为,他从桌上拎起一盏煤油灯,点亮后平稳扔了进去。 “是奇兰克·敏。”?他厌烦地重复一遍。 查理看着亮起的灯光,忽然笑了一下。 “那就叫你敏好了。” …… 一路警惕,他们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踏着不幸正巧被撞见的弱小怪物的尸体,终于来到了卡疣的领地。 卡疣是群居生物,它们总是将自己当做一朵真正的大花,安静地扎根泥土。但每每有猎物将它们当做无法移动的植物,进入它们的警戒范围时,它们总会立刻叽叫起来,用酷似植物跟须的几十条腿疯狂追赶起来。 由于十分棘手的即死秘法,奇兰克只能选择引诱一只落单的卡疣,将它引远进行击杀。 奇兰克二话不说担当了引诱任务,查理则守在远点等待给追来的大傻花慈爱一击。 卡疣每一个体都具有次列3的实力,当它们盘聚在一起,并拥有即死的可怕秘法能力时,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然障壁,而它们低下的智商则是重大突破口。 远处的卡疣跟须缠杂在一起团成一个立体的球形,奇兰克找到一个相对突出的个体,扔出一个巴掌大的木质小人,小人全身一抖,变成另一个奇兰克。 扔出小人的奇兰克站在原地,双目无神地呆定着,木人奇兰克却充满神色,仿佛他才是真实的那一个一样。 木质小人变成的奇兰克谨慎地步步前行,他一小步一小步地蹭着移动,在他蹭出十几步以后,那只突出的卡疣终于将跟须从卡疣球中抽出来,大声叽叽刺耳鸣叫。 吸引到一只了! 木人奇兰克迅速朝旁边跑去,与本体拉开距离,卡疣看似坚硬的跟须实则像触手一般柔软,拖着硕大的花苞一扭一扭地摇晃追逐起来,它努力保持着平衡但速度极快,突然间,它猛的弹跳起来,怪状的身体超越森林的巨树,它大大张开花瓣,露出花蕊中心的血盆巨口。卡疣映下的黑影裹住木质小人奇兰克所在的大片区域,在电光火石间猛的将其吞入腹中。 奇兰克的本体立刻奔跑起来,他凭借刚刚用小人拉开的距离飞速逃窜?,卡疣似乎也意识到刚刚吃下的并非实体,它疑惑地摸摸肚子,不,它疑惑地摸摸大花苞,呸地吐出一个被肢解的木头小人来。 然后它发怒地叽叽大叫,再次摇摇晃晃地紧追奇兰克而来。 面对身后的穷追不舍,奇兰克伸手隔空抓向一颗树木的枝干,手指收拢间,他瞬间消失在原地,飞跃到树干旁边,五指紧紧抓住方才比划的那根树枝。 然后他又用相同的方法重复在树木间跳跃。 卡疣的追逐速度飞快,还不断用枝蔓抽打周围的树木,枝蔓抽打产生的风刃均匀地切断了树干,大片大片百米高的巨木壮观倒下,奇兰克很快将要失去落手点,他直接将手掌抓向头顶,整个身体瞬间被拉到高空,攀爬到巨木的树顶。 他的手用力一撑,俯冲的力将他高高弹起,整个浮空。视野瞬间变得开阔了,奇兰克的目光笔直地向前平视,脚下的?巨树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挨一个倒下,扬起大团厚密的土黄色灰尘。 卡疣几乎实在同时再次起跳,高度的反应能力令人发指,它瞬间与奇兰克到达一个平行的高度,软绵绵的跟须像海藻一样向周围散开,花瓣全部绽放,中心的大嘴发出一个有些搞笑又颇剧杀伤性的刺耳声音。 “叽——————!” 这声音令奇兰克困扰地呲牙咧嘴,好像有一万个响着电流杂音的收音机对着耳朵叫唤,卡疣叫唤的同时也没有减弱追击的速度,眼看双方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奇兰克终于松开一只捂住耳朵的手,灵活地摸出一瓶魔药打开盖子,就这样倒洒在空中。 出瓶以后,液体魔药变成了一簇一簇的紫色烟花,响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闪着花里胡哨的火花。烟花变成托着奇兰克的尾巴,奇兰克头也不回,将他加速着俯冲向?森林深处一个方向。 距离再次被拉开,卡疣显然有些气愤,它加大了尖叫的音量,像个怨妇一样气势汹汹地边追边喊,也唤不得负心汉回来。 忽略掉糟糕的比喻,奇兰克顶风俯冲回到地面,他猛的把?魔药瓶往上一抬,紫色烟花拖尾扑腾两下,他保持了一个与地面平行的角度,匀速朝前直径飞去。 遭殃的树木又倒了大片,地面震荡地像地震一样壮观,飞行中,奇兰克转过身子?,对着卡疣比了个“砰”的手势。 黑色的笼子瞬间升起,黑焰将卡疣整个包围,它来不及刹车,猛的?撞进笼子里,被笼柱上覆盖的黑焰烫得痛不欲生。 卡疣这才注意到早就埋伏好的查理,此时他正笑容满面地朝卡疣挥挥手。 一股怨恨油然而生,它仇恨地盯向拘束住自己的查理与一路引诱的奇兰克,黑色火焰顺着跟须爬上身体,卡疣叽叽地哀叫起来。 在两人的配合下,卡疣的捕获计划十分成功。 第二十三章 总要有所准备 成功捕获完毕,接下来的任务是击杀,并且要时刻注意对方使用即死,要将它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奇兰克身上。 查理和奇兰克同时抬起手,两团一黑一红的火焰同时在他们手心分别喷出,不由分说地招呼到了卡疣身上。 卡疣并非植物,并不怕火,但他们的目的也并非直接杀死他?,所谓“即死”不过是临死前的最后自爆罢了,在耗尽自身生命的同时,还不能保证能否真的成功同归于尽。 杀死他啊!一起死!生物的本能不断催促着卡疣?,它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盘旋,当剧烈的炽热袭来时,大团紫红色的符号从花瓣中飘出,像大窝黄蜂一样挤在一团,来回飞动着犹豫选着着目标。 此况一出,查理不急不慢地打了个响指,秘法瞬间将他的存在感?急剧降低,举手之劳,他还顺便提升了奇兰克的存在。 卡疣立刻忽略了查理,牙呲目裂地紧紧盯着符号朝奇兰克飞去。 查理始终能跟上奇兰克的脚步,就像是在与奇兰克保持同等速度晋升,又像是他的实力深不见底。 奇兰克早有准备,他取出一个缠紧绳子的小人偶,?小人顶着足有它身子大的脑袋,取出的瞬间就摇晃着脑袋咿呀叫了起来。 巫师次列总能制造出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只有准备充足才能万无一失。 这个小娃娃是巫师的人偶,它与使用者的生命相连,受到的伤害可以互相传输。当奇兰克受到伤害时,它可以主动承受部分或是全部损伤,同样的,奇兰克也可以主动承受针对木偶的攻击,防止木偶被破坏。 它的制作方法十分困难,但它作为?巫师次列的主要保命技能之一,在很多情况下甚至可以创造起死回生的奇迹。 而正因生命相连的特性,它在感知情况下与奇兰克气息相同,如此一来便可以进行伪装。奇兰克暂时关闭了与人偶的连接,将与自己气息相同的人偶高高抛了出去。 卡疣的智商极其低下?,但既然长了双眼睛,就不会傻到将本体与娃娃认错,乱成一团的紫红符号一刻不停地继续飞来,它们虽然速度缓慢,但却是无法躲避的锁定攻击,它们一刻不打在奇兰克身上,一刻也不会消散,自然也不会存在躲避的可能。 但是如果现在的智商不行,那再傻一点呢? 奇兰克伸出手抓住了不可视的合理线条,他利用巫师的秘法将线条们缠成一团,现实瞬间变得不合理起来。 落叶不会落到地上,而是像有一根线连接一般挂在树干旁。怪物与野兽们也不再远离此处,反而觉得主动落入险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查理也突然望向奇兰克这边,一副焦急想要进行救援的样子。 原本不合理的计划也瞬间变得合理起来?,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人偶代替奇兰克从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现在,符号的锁定对象是奇兰克,是木偶奇兰克!原本不合理的锁定对象成为了既成现实。 不知何时,一个闪着奕奕蓝光的蓝宝石戒指出现在奇兰克右手食指上,戒指出现的瞬间,卡疣整个傻掉,没有任何阻拦地看着符号团团扑到人偶身上。 它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惰性”?! 惰性戒指可以在指定位置释放半径五米的雾气,令雾气内所有生物思绪呆滞,降低判断力?。 作为一件能令人变懒的虚幻物,奇兰克在接受赠予后便一直将它扔在家里,只有战斗时才会偶尔一用,如今终于有了?高光时刻。 本就智商不高的卡疣被强行降智,直接充当了几秒钟的傻子,而对于秘法的锁定错误,傻子的补救措施被直接噎回肚子里。 符号扑上去的瞬间,人偶便失去了动静,卡疣也枯萎了。 “很成功嘛?”?查理愉悦地吹了声口哨,看着奇兰克解剖尸体,挖出一颗细长形状的心脏。 奇兰克略有得意地指了指卡疣的尸体,一语双关地笑道,“他,傻。” “呵呵。”?查理配合地笑了笑,他明白奇兰克是在嘲讽自己,毕竟刚刚着急地喊奇兰克不要死的自己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这家伙之前明明很安静很可爱的,现在这个样子不知是跟谁学的。 哦,是跟自己。 “你要晋升了?”?查理问。 “没有,还差试炼仪式。”?试炼仪式是高阶秘法师晋升仪式的辅助仪式,主要用于对秘法师进行判断,判定他是否能够承受即将到来的晋升。 而低次列晋升仪式所带来的考验实际上也是一种简单的试炼仪式,只是对应难度要容易的多。 “什么样的仪式?”?查理笑笑,“很难吗?” 奇兰克板着脸,显然不打算告诉他。查理也不躁,他站在原地盯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很复杂,”?奇兰克叹了口气,“要在活着的蜘蛛的洞穴中睡着半个月,还要把它的幼虫偷回来。” “什么?”?查理感到诧异,“这个仪式是要你做什么,考验伪装能力吗?” “这个蜘蛛指的是蓝眼蛛。”?奇兰克补充道。 一种踪迹罕见,攻击性极强的蜘蛛怪物,它不是蜘蛛中最难对付的,却是?蜘蛛中战斗能力最强的。 跑到蓝眼蛛的洞穴中睡觉无异于自杀,更别说一睡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但既然会作为仪式出现,它必然会有巫师次列能够打成的办法?,对于奇兰克来说,问题只在于时间。 “我暂时还走不开,案件的调查不能中断,”?奇兰克说,“而且我还要重新制作一个人偶。” 查理当做情报听了进去,没有任何表示。 然后他们感到大地在晃动。 “怎么回事?!”?奇兰克问查理。 查理不急不慢地将手放到耳朵的位置,闭上眼睛听了听,然后他突然?变得严肃,疾步朝奇兰克这边走过来。 “怎么回事??”?奇兰克又问了一遍。 “是卡疣暴动了,全部,几十只,都在往我们这个方向跑!” 在查理解释的瞬间,奇兰克已经看到了森林那边的景象。 几十只三米高的各色巨大花朵正不由分说地跑来,它们的移动波及了周围的树木,森林大片大片地瘫倒下来。 相当于次列3的巨大花朵怪物相互踩踏着拼命奔跑着,奇兰克已经能看到它们招摇的艳色花瓣了。 难道是刚才的猎杀惊动了他们?它们虽然是群居生物,但应该没有这么强的同族意识才对,一只挨揍全族出动?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局势只有逃。 面对一群自带即死秘法的怪物,根本就不会有战斗这个选项。 在奇兰克看到远处的卡疣那一刻,查理已经迅速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取出手杖,在地面上重重一敲,两人瞬时缩地千里,瞬间出现在森林边缘之外。 奇兰克站稳脚跟?,才略显沧桑地感叹问道,“这是怎么就暴动了啊……” “它们在躲避什么东西。” 查理抿着嘴远远朝着离开的方向望去,敌人并没有闻着魔力的味道追来,而是继续杂乱无章地随意朝着一个方向逃去。 “有什么东西在追它们,或者说在吓唬他们。”?查理心情愉快地担当了解说员。 每一只都相当于次列3,并且拥有即死能力的卡疣,究竟是什么能吓得它们集体逃窜,甚至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查理偶尔能听见卡疣死去的声音,那应该不是被后面的东西追上,而是主动使用了即死秘法。但更多的卡疣依旧在逃窜,此时的恐惧战胜了?生物本能,或者说它们清楚地知道即使使用了秘法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如果这座紧挨多罗克斯的大森林里真的有?这样的怪物,那么以后边远地区的生活与发展都会变得十分不安。 “那会是什么东西?就算你说是你的亲戚,我也不会意外的。” “我不会使用这种说法。” “那还真是你亲戚?” 查理呛了一下,摇摇头继续道,“嘿,我可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我知道它的存在,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踏入这里。” “是么……”?奇兰克若有所思地指了指查理的手杖,说道,“带我去距离这里最近的半月教堂。” 查理看了看他,问道,“你要去汇报情况?” 奇兰克点了点头,他想,值守在这附近的审判歌庭想必已经发现了动静,他需要做的则是立刻将这个消息带回半月。 “如果你要让半月教会进行警惕侦查的话,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出人意料的是,查理并没有执行。 “它必然不是在近期出现在这附近的,如果它潜藏很久依然与你们相安无事,那么贸然招惹它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互不相干才是与未知怪物最稳妥的相处方式。” “不要失去对它们的敬畏,永不干涉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现在的动静还叫相安无事吗?”?奇兰克反驳道,“我们不会立刻进行探索,但至少要在灾难发生前有所预知。如果你提前将那两件虚幻物告知教会备案,那么事件发生时我们至少能够保护住那几万人的性命,若我们今日当真无动于衷了,灾难发生时,又由谁来向牺牲者道歉?” “查理·德森,”他一字一句,“带我去。” 第二十四章 事情太过突然 但你们的准备很有可能会加快灾难的到来,甚至将本不该存在的麻烦变为现实…… 查理独自想道,但既然奇兰克在听取他的判断后依然坚持选择,他便没有继续阻止的理由。?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便好心地帮一下。查理举起手杖,重重敲在地上。 究竟会变成什么结局呢? 查理似乎很感兴趣…… …… “喂,你很无聊啊。” 吉纳多盯着?博尼亚,对方没有任何表情。盯得久了,博尼亚才赏脸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喂,你到底次列几啊?” 吉纳多不耐烦地问道,他已经坐在这里,和这个哑巴一样的家伙对峙了十几分钟,博尼亚依旧不言不语,吉纳多依旧感到有些生气。 似乎只有索迪奇老师知道这家伙的次列与实力,如果这家伙低于自己的话,一定要狠狠揍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一顿! 吉纳多忑忑地想道。 呜哇…… 优莱克悄悄坐在?一边旁观着吉纳多对博尼亚的单方面骚扰,她看着吉纳多逐渐变青的脸色,屡次想要凑上前去阻止两人可能发生的纠纷。但每次对上吉纳多的眼神后,她总会被吓得猝不及防,瑟缩地退回脚步。 自己实在是太胆小了……优莱克郁闷地自责道。她总是不擅长与人的交流,尤其是看上去很强势的家伙。 但是到了需要自己的时候又会下意识得意忘形,强行鼓起勇气逼迫着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情,最后很有可能搞得一团糟。 这大概就是“神女”?的职业病,如果两人真的在此处打起来的话,她一定会冲上去进行阻止,最后以自己的实力,一定会被夹在中间成为攻发泄对象的,自己实在是太差劲,太得意忘形了……优莱克暗暗难过道。 科温坐在一旁观摩着事不关己的争斗,还时不时斜过眼睛偷偷瞄向优莱克小姐。 优莱克略显无助地来回观望着,时不时前倾半截身子想要站起身来,但马上又被一个眼神瞪回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似乎眼泪都要滴下来了。 不知不觉间,优莱克小姐似乎已经成为他努力晋升?的全部动力。 噢,对了,还有妹妹?,今天也给她带一份奶油面包好了。 几分钟后,吉纳多终于放弃了逼博?尼亚开口的想法,转身将话题向近期发生的大事件引导。 那么近期称得上大事件的,当然是多罗克斯西部的陨石事件了。 虽然对外宣称是陨石坠落,但秘法师们早已心照不宣。教会极力隐瞒这件事情的任何线索?,但终究会有漏网之鱼将情报泄露。毕竟那一日查理·德森的宅子就那样风光靓丽引人注目地公然爆炸了,总会有秘法师有所察觉事先逃离或者被波及后依然幸存的,“那位先生”便属于后者。 据先生所说,那日的确并非教会?所说的“无妄天灾”,而是针对一名名叫查理·德森的秘法师展开的高阶战斗。 那位名?叫查理·德森的拿出两件非常危险的虚幻物,最终导致失控才造成这场事件。 这不就是玩火自焚嘛,简直就是一个蠢货啊,吉纳多想道,原来高阶秘法师也就只有这种程度啊。 听说在这起事件?中死上了三万人,这一切都源自于德森先生吗? 他居然真的创造了这样的灾难,这也是一种犯罪吗?恶魔果然不能够接触吗? 与查理有所交集的优莱克忧心忡忡地散发思绪,这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场巨大的意外,那位先生会不会感到自责? 那样恐怖的攻击如果是对准德森先生而去的话,那位先生怎么样了? “那位查理·德森先生,现在怎么样了?”?优莱克鼓起勇气向吉纳多问道。 “先生说,那是魔力组成的陨星,而且是锁定查理·德森而去,那样的攻击,即使是踏空师躲进新元空间也不可能躲开。” 吉纳多回忆着说道。 “即便是余波也险些将先生击伤,听说教会的人很快包围了那里,那个家伙一定已经尸骨无存了。” 几乎没有人?能够在那种攻击下存活下来,当然,先生除外。那位先生一定是最强的,他庄严又强大,像查理·德森那样玩火自焚的家伙一定没有资格与先生相比。 虽然那位先生未与吉纳多·哥德提到任何有关查理·德森的详细情报,也未对此事做出评价,但吉纳多依旧自作骄傲地想道。 德森先生尸骨无存了?! 优莱克震惊,她的思路一时间停滞,无法梳理脑子胡乱蹿动的思路。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位轻易撕碎新元空间,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先生会如此突然的离去,尽管她十分清楚那日灾难的威力,但一时间实在无法与德森先生联系在一起。 那位先生总是带着笑容,显得游刃有余,虽然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但优莱克还没有机会报答他的恩情。 不,不要胡思乱想,这也只是一面之谈?,优莱克攥紧小拳头,摇了摇头。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那位德森先生深不可测。 在优莱克独自为查理担忧时,科温又悄然看向了她。 他清楚优莱克小姐仅仅把自己当做朋友,同时他又感叹两人拉近关系的契机竟然也是查理·德森。看到优莱克小姐为查理担心,科温感到心里酸酸的,但他沉了沉脸色,没有吱声。 第一次遇见查理·德森时的惊惧犹存于心,他清楚日思夜想的梦魇还没有消散。 如果真如吉纳多所说,查理·德森已经?尸骨无存,死无全尸就好了……科温叹气,这样一来,感情和生活路上的敌人便全部消失不见了。 …… 陨星事件刚刚发生后,格列德洛宅,伊宁小姐正拥抱着?父亲哭泣,格林兹公爵与格列德洛夫人正亲昵地拍着伊宁颤抖的背部,温柔地安抚着。 伊宁小姐被小米案件唤醒?善心,在残疾人慈善会一行后,她还成为了西区慈善施粥的常客。 正因如此,当西区的陨石事件来袭时?,她正巧在被波及范围的附近。 查理宅子的突然爆炸似乎是一个预警,她的家仆与秘法师保镖们立刻带着她远离了西区,在那之后?,她见到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好在秘法师保镖们对危险的直觉,也所幸伊宁小姐并未深入西区,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逃生时间,当她踏上撤离的马车时,她下意识从窗口向外望去。 血红色的?陨石染红了天空,她只来得及看到一条瞬间划过眼前的坠落轨迹,陨石比一颗投下的导弹更要精准与恐怖,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团团炸响,暗红色的沙雾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无论是粗糙的木板或是精雕细琢的大理石,此时它们都像一层薄纸?般脆弱沙雾的摧毁能力势不可挡,蜂拥而逃的人们也逃不过这般命运。 他们的身体被轻易贯穿,就像被灌进千斤水银般,肌肉和内脏全都摊垮下来,原本活生生的人们被由内到外解剖?开,像一摊烂肉一样堆在原地,最终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他们破碎的尸体会进行腐烂,在阳光下转为令人作呕的扑鼻恶臭。 紧接着是大地的下陷,秘法师保镖们似乎终于清醒过来,他们驾驶着马车拼命的逃窜,直到被一路带回宅邸,伊宁的大脑还依旧停滞在那一幕发生的瞬间。 伊宁的父亲与母亲焦急地出来迎接,此时伊宁小姐的灵魂才终于回到肉体,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嚎啕大哭起来。 她见到的一定是地狱?如果不是地狱的话,现实中也不应该有这样可怕的场面? 伊宁使劲蹭着母亲的肚子,浑身颤抖着向母亲怀里挤去。 伊宁只是一名未经世事的贵族小姐,在她如同至宝一般幸福成长的十八年内,她从未经历过类似于此的?心惊肉跳。 一同回来的家仆和保镖也失去神色地呆站在一旁,仿佛还未从刚刚的地狱中回过神来。 “没事了,我的女儿,都已经过去了。”?格林兹笨拙地安慰道。他从未见过女儿这般样子,伊宁从小便是一朵乐观开朗的金莹花,似乎任何挫折都无法磨灭她的热情。 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如果我迟了几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她也会想那些人一样永远埋葬在那片沙海中,她的身体也会在她绝望的挣扎中变得四分五裂,她的生命会定格在最为美丽的青春年华。 伊宁的哭泣无法停止,不住的抽噎将她的话语搅碎成一个又一个碎片。 那些人都死了吗?秘法的世界这样可怕吗?我们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如果,如果有一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家人身上会怎么样…… 这样的事情她不敢去想象。 如果,从来就不存在秘法就好了…… 第二十五章 人偶 奇兰克将那日的事情汇报给教会。 虽然审判歌庭已经加强了警戒,但半月依旧很严肃地组织了侦查小队。 但侦查时间并不是现在,或者说,至少不能是最近。 教会正投入大量精力追查库马里·尼朗?,他们至少不该在此时为为自己增添烦恼。奇兰克并不是自作主张的人,忠告也好,欺瞒也罢,他将查理最后所说全部如实汇报。 半月教会的眷使有三位,其中一名则为女性,被称为“右”?。 而这位右眷使表示想要与查理好好谈一谈。 …… 事情结束后,查理又回到了被炸毁的别墅处。 这里已经几乎看不出别墅的样子了,那一日的陨石将这里砸出一个大坑,他的别墅连同周围的一切都被毁于一旦。 看来只能换个地方再建一次房子了,这并非什么难事,而他此行的目的也并非如此。 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在暗阁派遣高阶秘法师前来袭击时,英勇守护别墅并被打成残废的虚幻物人偶女仆——伢伢。 那一日查理匆忙将她救下,却未来得及及时将她收进收藏室,甚至连他自己也险些被火焰点燃,直到陨石落下,查理都没能来得及补救。 很遗憾,伢伢不幸被卷入那场大灾难,而令查理抱有一线希望的便是伢伢超常的自保能力。 查理找了个位置敲敲打打,然后他弯下腰,终于在废墟底下扣出一个破旧的小玩意。 一块小齿轮。 伢伢是人偶没错,但那不过是外表罢了,真正?的灵魂容器不过是体内一颗小小的齿轮。不过伢伢需要将齿轮塞进人偶里才能行动,否则就只是一块带有负作用的废铁罢了。 伢伢的确是残次品没错,但她对于查理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藏。 她与其他拥有自主意识的虚幻物不同,她不但拥有赏心悦目的形体,负作用对于查理而言也属于十分方便的类型,重要的是,她能够完美担任女仆一职。 这座宅子缺少一个对于查理而言毫无作用的女主人,?而安静又听话的伢伢正好弥补了这一缺陷,担当了打扫卫生和伺候甜点的重要任务。 毕竟这种事也要由自己来做的话实在是太可悲了,享受生活的查理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 既然能够找到伢伢的齿轮,接下来便只需要为她物色一个合适的人偶身体便好了。 查理直接前往了人偶店。 多罗克斯的商业街,一个十分鲜明的店铺位置?招开一家装修颇为大气的人偶店。 各样美丽的人偶少女们静坐在玻璃展柜后,接受着过路行人与来客的欣赏目光,将店铺明目张胆地开在这种位置将?客人们的兴趣癖好暴露无遗,这还真是十分考验绅士们的心理素质。 查理毫无心里负担地迈进店铺,立刻就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小姐热情接待了他。 “欢迎光临,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要参观还是要购买或租借人偶?” 这位小姐用标准的商业微笑询问道。 “下午好,美丽的小姐。”?查理故作绅士地问候道,“我需要购买人偶,在那之前,能先带我随便逛逛吗?” “当然了。”?小姐摆了个“这边请”的手势。 两人并行向店铺更内走去,当服务小姐为查理推开展厅的大门时,排满两侧的人偶们整齐地映入眼帘,一时间眼花缭乱。 查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人偶少女们微微垂眸,格式精巧的洋装衬托着她们?精致无比的面孔,她们微微屈肘,将双手搭放在腿婷婷而坐,产生了一种饶有趣味的静态与神秘美感。 人形与物品结合?,产生的就是名为“人偶”这类极具吸引力之物,当她们绝美的仿真外表与为人创造的珍品之词相互结合时,总能令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查理走到一个展览柜前,静静地看向人偶。 人偶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修长白皙的手臂?自然搭下,柔软的白色长裙端庄地覆盖住人偶的身体,布料与腰肢紧密贴合,突现出诱人的身体曲线。 人偶坐在?一把雪白的高背椅上,查理微微抬头仰望着,在他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到人偶长长的睫毛和一对漂亮的天蓝色眼睛。 他似乎能够理解人偶爱好者们的心情了。 比起聒噪的人相比,安静的人偶看上去似乎顺眼得多,如此看来修复伢伢的确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这是静林先生的作品‘恬静’,我们这里每一个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现在这具人偶全套只售卖600镑,如果一起购买她的同生款,可以享有整套售卖1000镑的优惠。” 服务小姐热情地向查理介绍着,?同时将手指向一旁的另一个人偶。 查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旁的人偶一头金色的短发,同样穿着白色的庄雅长裙,从风格上看来显然与刚才的人偶?出自同一位制作者之手。 不过既然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伢伢物色合适的躯体,便不需要为了优惠而同时购买。 “有没有可以将人偶内部打开的,不需要太复杂,只要能将一片小齿轮放进去就可以。” 查理展示了他的小齿轮问道。 服务小姐并没有询问齿轮的来历,也没有好奇查理的意图,她秉持着十分良好的职业素养,面不改色地带领查理寻去。 “当然有的,先生。”?她在一处柜前停下,“这款人偶使用了仿真皮肤质感的制造,并且可以在背后将胸腔处打开,完全可以支持您固定那个小小的齿轮。” 这具人偶是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女孩,她穿着普通常人的帆布群,脸上的雀斑和小巧玲珑的长相展现出一副邻家幼女的姿态。 “这具人偶目前售价为1200镑,她的体内设计了胶状软层,并附带吸附感和温热感,能够真实地模拟十六岁年龄女孩的生理构造。”?服务小姐习以为常地详细介绍道。 “什么?”?查理干张着嘴哑火了两秒,最后尴尬地摇头拒绝。 “不,不需要。” “请给我介绍更加正常一点的人偶。” “放屁!”?正在查理尴尬之际,不远处一名肥胖的中年人与一名斯文模样的人大声争吵起来。 “人偶为什么不能动!她们拥有和人一般的姿态,就应该拥有和人一样的行为才对!”?肥胖的那个骂骂咧咧地喊道,“她们的确是死物!但我相信她们总有一天会苏醒!我总有一天会制造出会动的人偶,这就是我的爱!” “放你娘的狗屁!狗/娘养的!?”看上去斯文的那个中年人也反驳起来,“她们就是要安静才是她们的美!你个目光短浅的东西,你根本不懂人偶!” 斯文的男人用手指戳着胖男人的胸口,凑近脸低沉骂道。 “你根本不、懂、人、偶!” “摇身事外,不动于色!沉静的静态美才是人偶的美感,那些聒噪的烦人的东西,不过是木偶剧上的傀儡罢了!” 两个男人间的气氛再度恶劣,周围的?保卫人员纷纷将两人拉走,防止他们情绪激动不顾一切地撕打起来。 看来是两位人偶爱好者针对人偶展开的一系列深奥的学术讨论,查理虽然有围观别人打架的兴趣,但此时的场景并不合适。 身边还有一位小姐看着呢,嘿,他可是一名绅士!?绅士可不会在这种场所围观别人因为“学术问题”引发的争论。 “我们继续。”他强行扭过头,放弃看热闹的好机会也要在外人面前保持形象地说道。 话说回来,在光明正大进入这家店起,他在众人眼里还是那个正经的“绅士”吗? 终于在一番?挑选过后,查理本着“反正是人偶当然要选一个现实中很难见到的类型”的想法,他选择了一个颇有神秘气息的女性人偶。 你问有没有男性人偶?当然有了!人的兴趣是不分国界的,更不分性别! 话归原题,这个人偶拥有一头松软顺滑的银白色直长发,发丝均匀地披散在肩后和胸前。黑色的晚礼服更映照皮肤的雪白,肩部和裙摆上装饰着亮白色的浮绣花纹?,头顶披下的黑色面纱覆盖住半张脸孔,只能隐约看见面纱下略带笑意的淡紫色眼睛。 这名人偶的售价为1150镑?,当查理将整整一手提箱的现金支付给对方后,他直接抱起人偶离开店铺,就近找了一个孤僻的角落。 然后他避开路人的目光,轻轻剥开人偶背后的衣物,他打开一个狭小的匣子,将伢伢的齿轮固定了进去。 但伢伢依然一动不动,别说忽然动起来的人偶,周围甚至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气氛一时有几分凝固,正当查理想要检查情况的时候,?人偶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人偶转过身来,揭下头发上覆盖的?黑纱,灵活地弯曲关节,弯下腰,恭敬地提起裙摆向查理行了一礼。 “伢伢”?苏醒了。 第二十六章 乐章 当绝美的人偶俯身行礼时,查理的身后传来两声没能压抑的惊呼。 查理转过头,果然是那两名在人偶店铺内争吵的先生。 他们从查理离开店铺起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尾随,使查理很有兴趣弄清他们的目的。 “天啊,这,这是人偶吗?”?那个斯文模样的男人惊呼起来,“这也太,太美了?” 胖的那个看着男人的表现,得意地哼哼唧唧,“我就说,动起来的人偶才是最棒!”?他时不时朝伢伢瞄过来,毫不掩饰地朝伢伢投来炽热的欲望目光。 “不,我是说,就是说……她实在是太,她是与众不同的……”?斯文模样的男人语无伦次地说道,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 直到对上查理的视线,他才匆忙的介绍道。 “呃……这位先生,我们不是有意尾随您的,虽然这样说也许没有说服力,但我们只是想找一位路人评价我们的观点,正好看到您从人偶店离开,就……就跟过来了。” “您知道的,我们刚刚正在争论,我们需要一位理智的先生结束我们的争吵。”斯文模样的人显然觉得理亏,他缩了缩脖子。“虽然别人的喜好不会影响我们的信仰……” 查理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但我想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必要了,因为她完全满足了我们两人的全部需求,我们已经……” “我们已经找到了,最棒的人偶。”?胖男人深情款款地说道,“我是史特尔·劳迪,是一名商人。”他又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这位是提姆·马修,是一名政府官员。” “查理·德森。”?查理随意道。 “德森先生,您开个价!虽然庸俗的金钱完全配不上她,但请您务必给我一个得到她的机会!” 在史特尔·劳迪心中?,没有什么比这个人偶更加完美。她完美的诠释了人偶的一切美感,在动态的同时完美演绎了静态之美。她的一举一动无不作为优雅的代名词,她既不显得烦闹,又如同一位高贵的冰雪女王。 只可惜这位小女王成为了查理的女仆。 原先的伢伢也具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吗?果然换了幅皮囊?后整个人都变得脱胎换骨了啊。只可惜查理并没有出售伢伢的打算,一件强力的虚幻物属于有市无价,并非金钱能够衡量的。即使查理开价,虚幻物的危险性也不是普通人承受得了的。 于是得到了答案的查理彻底对这两人失去了兴趣,他喊上伢伢,毫无留恋地直径离开。 “一万镑!一万镑如何!”?见到查理打算离开,提姆·马修焦急地开价呼道。 但查理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轻易地开出了令常人闻之颤抖的价格,但查理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脚步都没有顿住一下。提姆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能够有心情买下价值千镑人偶的人必定不会是平庸之辈,人家未必会为了一万镑售卖技术。 只是……他看向伢伢的背影,人偶没有丝毫犹豫地迈开步伐,端庄平稳地紧随查理离去,她毫无反应地旁听着几人谈论有关她的话题,归宿与她而言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当查理对她发布命令时,又像真的拥有生命一般。 伢伢具有漩涡一般的吸引力,令两位人偶爱好者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就这样任凭自己被海浪卷入其中。 “三万镑!三万镑如何!”?史特尔·劳迪说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不愧是商人,有钱人说话就是硬气。 “这个人偶的售价也只有千镑?她会动的原因是你刚刚放进去的东西对不对,是个小齿轮?三万镑足够您购买更多玩偶了,虽然不会动,但也十分划算了!”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您只需要把齿轮的由来透露给我就好了啊!” 查理终于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来,沉默着冷眼盯着两人,看上去十分不悦。 完了,一般深藏不露的大师都很讨厌别人打探他的技术,制作技术就像他们的生命一样重要,史特尔这家伙平时说话很严谨的,怎么今天一激动就给问出来了呢。 “不,我们,史特尔他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也懂的,我们只是太热忱了。” 马修赶紧用胳膊肘戳戳史特尔,后者也看出气氛的凝固,赶紧闭了嘴。 查理不知在考虑什么,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那两人没敢追上来。 实际上查理并不是高深莫测的人偶师,他甚至不能算是一名人偶爱好者。当史特尔提到齿轮时,他用半秒的时间考虑了是否需要?灭口,在最终决定不给自己留下会被奇兰克责骂的理由后,他又用两秒的时间吓得两人原地冻僵。 两人都是人偶的忠实爱好者,而查理又正好在此刻为伢伢购买新的躯体,即使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奇兰克也会下意识进行怀疑。当然查理自然有将犯罪做得天衣无缝的能力?,甚至能够令世界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两人的名字。但他对两人并无恶意,或者说他对拥有特殊爱好的癫狂的两人再次产生了额外兴趣。 他的风格就是随心所欲,不是吗? 一路上,伢伢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如此精致的人偶十分少见,会动的人偶更是?骇人奇谈。 但查理的注意力并不在此,或许说,他并不需要注意这些事情。 查理的当务之急在于住处。 新房子要建在哪里?他或许也可以直接买下一栋别墅?,但在这之前,总不能住在奇兰克家里? 他也可以直接在收藏室内过夜,但这样一来他就会失去躺在床上享受阳光的机会,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而且谁知道夜里会不会有虚幻物突发奇想闹一阵,虽然说查理睡觉并非为了休息,只是为了得到应有的享受,但被吵醒也会感到十分烦躁。 最终,查理还是选择了一个荒僻的郊区,也许这样才符合他的口味。 反正他并不需要担心赶路问题,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住所和享受空间。 而且“郊外诡异别墅内,可以替你完成愿望的收藏家先生”?,这类传闻十分有趣不是吗?就按照这个想法打造好了。 于是他就地开始工程。 他拿出了一截……气球,对准嘴的位置用力吹起气来,气球很快地膨胀,渐渐地,它膨胀成了一个人的大小,下一秒,它炸了。 爆炸的橡胶碎片迅速膨胀,它们变成一块块砖瓦,眨眼功夫就组成了一栋看上去十分阴森的豪华别墅。 不愧是查理,连盖房子的方式都如此特殊。 这一次的别墅比上次更加阴森,外观看来酷似一栋装修健全的鬼宅,华丽和整洁并不能掩盖它的骇人气氛,甚至在进入它时,更给人一种进入幽灵宅邸的感觉。 所以这并非查理的喜好,实际上他对住宅并无太大外貌上的要求。 这样方便的气球的确也是一件虚幻物,可惜它的制作十分复杂,并且属于一次性用品,而这是查理手中的最后一个。 如果这个宅子也像上一个那样炸掉,他一定会感到怒火中烧。 他很快推开大门与伢伢一起走了进去,别墅内的家具与用品十分完整,简直就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程度,如果可以回收再利用的话,简直就是?旅行居家神器。 查理的状态似乎回到了最初,一栋别墅,一个笑眯眯的男主人,大堆甜点,一位女仆。 如果不是窗外的景色有所变化,他甚至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最近似乎十分忙碌,外面天还大亮,距离黄昏都还有一段距离。查理?懒散地爬到二楼,挑了个房间躺回床上,静静地不想动弹。 似乎自从离开那片黑暗的地方后,他便变得怠惰了许多,这段日子尤其显著,该不会是那一日的“惰性”?戒指还有什么后遗症? 不,应该不会,毕竟那之后奇兰克喂他喝了解除效果的魔药,如果真有什么影响,那一定是魔药的问题。 查理发散着思绪,他命令自己的大脑感到疲倦,翻了个身,熟熟酣睡了过去。 没有收到命令的伢伢将黑色银丝头纱重新蒙到头上,她左右歪头观察了下周围,然后乖巧地坐到一个角落,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查理的新宅子坐落在中心区与东区附近,与曾经的西区相隔甚远?。 查理·德森这个名字已经彻底在秘法师间流传,他已经名声大噪,不,应该说臭名昭著。 “哼~哼哼哼~?” 金发的女人哼着愉快的曲调,她的嘴角带着一成不变的夸张笑容。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大块头,两人在阴影中不断转移。 金色的音符已经全部回归乐谱,这是段落的结束,又是整首乐曲的开端…… 第二十七章 他的象征 “叮咚~”?金色头发的女人咧开嘴笑着,那笑容似乎凝固在她俏丽的脸庞,许久未曾褪下。 闪亮的金色长发被她编成两股垂在肩背,每次当她快速移动起来,都会化作两条金色的长长拖尾?。她的名字是瑞秋·莫岚特,是一名在逃疯狂杀人犯。 而在她的身侧永远追随着一个大块头,大块头不善言辞,很少说话。瑞秋·莫岚特常常侧过脸去朝?大块头笑笑,说着些没有回应的话。两人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形影不离。 “叮咚~找到你了哦~” 瑞秋扛着一柄巨大的斧头,斧头的刃面几乎要超出她的半截身子那么大?。 这是一场杀人游戏,由瑞秋·莫岚特与大块头扮演举办者和杀人魔。 而面前这位平平无奇的男人则是玩家之一。 “不……不要,……等等……” 手起刀落,?瑞秋·莫岚特的巨斧由上至下,划出一道精美的弧线。 尽管男人在最后关头举起双臂阻挡,巨斧与人臂的碰撞胜负依旧显而易见。?瑞秋将男人四分五裂的身体踢开,男人的背后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来。 “诶?这是什么……传送水晶?” 瑞秋很快将水晶拿起把玩在手里,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绽放着五彩斑斓的光。 传送水晶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它能够连通一片局域?,将打碎它的人传送过去。传送水晶是一次性用品,充当门一样的作用。而这颗水晶的光泽十分璀璨,想必连接的是一个鲜有人至的大地方。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瑞秋大笑着将水晶捏碎,既然这样的事被他们遇到,怎么会有置之不理的选择呢? …… 睡梦中的查理·德森先生揉了揉眼睛,他留恋地从自己的床上……不,一片草地上坐起。 睁开眼睛的查理郁闷地审视着周围。 周围的环境乱哄哄的,有上百人在此?地焦躁地喋喋不休。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大多数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还有少数则为青年或是少年少女。 有吵闹的,自然也有安静的,还有一部分人不安地蹲坐在角落,或是在小心翼翼地排查周围的环境。 总之没有像查理这样刚刚醒来的。 他睡前应该占卜一下的,或者今天根本就不宜休息。查理很清楚自己因为谷角金铃的缘故?被卷入一场麻烦里,也很清楚因为还未消散的厄运才将卷入的时机规定地如此巧合。 这可不是什么造化弄人,因为查理还能清楚地嗅到厄运磐怪的恶意。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座无人问津的海岛,想必是哪个倒霉蛋打碎了传送晶石,连带百人一起被传送到了这里。 查理叹了口气,只得强行打起精神来寻找离开这里的途径。 伊宁·格列德洛小姐也在其中。 她本应在府邸中愉快地喝着下午茶,她本该将那日的绝望场面短暂忘却。 一闪而过的白光遮蔽了全部视线,当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和百余人一起站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伊宁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秘法,?陷入绝境的她歪坐在地上,不争地哭了起来。 “你是……伊宁·格列德洛小姐?” 伊宁抬起头,她看到一位?金发的先生,他的外貌十分和善,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微笑着,那笑容似乎无惧一切,十分具有感染力。 金发的先生将手伸过来,扶着伊宁的手臂带她站起。 伊宁用手背用力抹去了泪水,她站起身来,摇晃着行了个礼?,“您好,我是伊宁·格列德洛,您是?”身为格列德洛家唯一的小姐,这已是她此时能为家族颜面做到的最大限度。 金发男人也行了一礼,“果然是您,伊宁小姐,我是里诺·奥忒,审判歌庭的准骑士。” 审判歌庭任命?强大且有正义与担当感的秘法师为“骑士”,骑士大人现有十二位,无不是英勇且富有领导能力之人,他们在各处维护规则,抵御强敌。正因如此,审判歌庭的骑士们被广为赞颂,被称为“佩恩的英雄”。 而“准骑士”?则是审判歌庭着重培养,将来极有可能继任骑士之名的优秀后辈。 “里诺·奥忒先生?”?伊宁身为格列德洛小姐,并不会因准骑士认出她而感到奇怪。 “在。”?里诺·奥忒回应般温柔地点头。 伊宁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即使是准骑士的出现也能令她松一口气。 这里还有强大正义的骑士先生?在呢,伊宁,不要担心,你一定能回到家的。 “伊宁小姐,您很坚强,不要为现在的处境太过彷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状况,团结能够沟通的人稳住阵脚,在这种地方,人与人的争斗才是最大的覆灭危机。” 里诺·奥忒严肃地说道,但在他的眼角依旧能够察觉一丝温和的笑意,令人十分安心。 “奥忒先生,我们是被秘法带过来的吗?” 伊宁小姐竟然对秘法有所了解?里诺微微一顿,很快面色入常回复道。 “对,没错,伊宁小姐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大概是有人打碎了传送水晶,但一般情况下水晶只会将打碎水晶的人传送过来,很惭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概是水晶出现失控了。” “传送水晶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伊宁小心翼翼地问。 里诺点点头,“的确,它并不稀奇,但是十分昂贵,传送水晶是一次性用品,如果仅仅是作为代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购买虚幻物。” 既然如此,来到这里的众人必然有一定快速离开的途径,为什么还要显得如此不安? “其实很多人刚到这里时,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尝试过离开,”他摇了摇头,“但很遗憾,最终的结果都是失败。” 里诺取出一块小巧的晶石,并将它递到伊宁手中?,“伊宁小姐,这块水晶连接的是审判歌庭主大厅,你不妨打碎它试一试。” 伊宁小姐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让我来尝试?” 里诺腼腆地笑了笑,他挠了挠耳朵,“其实,我也只有这一个。” “啊。”?伊宁用指尖轻轻捂住了嘴巴。如果里诺先生自己尝试,万一成功离开的话,岂不是将自己丢在这里了吗?里诺先生将尝试的机会交给自己,也就是说,他将成功离开的希望也留给了自己啊…… 伊宁没有推辞对方的好意,她感激地点点头,紧接着蹲下身子,用力将水晶在一块石头上敲碎。 晶莹剔透的水晶很快变成成百上千个碎片,它们整齐地碎裂,铺撒在伊宁的手心。伊宁看着手心和石头上的水晶碎片,心情又缓缓下沉。 “果然,”?里诺遗憾道,“即使是连接审判歌庭的传送水晶也失去作用了。” 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拿着一根黑色的手杖,他头发略微凌乱?,正不急不慢地朝着这边走来。 这样的人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极为瞩目?,里诺和伊宁也将视线投去,在靠近他们时,虽然显得多此一举,但里诺竟有种突然间的直觉,这位先生或许在哪里见过,他或许知道什么也说不定,因此,他忑忑地请问道。 “这位先生,请问您还能离开这里吗?” 当对方转过头来时,一对漂亮的绿色眸子与他直视,里诺瞬间觉得汗毛竖起,一个画像上的影子与之重合。 查理·德森! 在佩恩帝国,绿色的眸子是极为罕见的,它们通常只出现在野兽与怪物身上,在多罗克斯,目前还没有听说过绿色眼睛的先例,因此在见到这对眼睛的第一眼,里诺迅速记住了它们。 在西区陨星事件后,他的画像便再次出现在审判歌庭的报告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也被传送进来了,还是说他就是造成这件事情的起始者? 查理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能否离开?谷角金铃?既然将他卷进来,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令他快速脱身的。 但他依然用手杖重重敲在地上,然后无奈的耸耸肩,“看,不行。” “真遗憾。”?里诺快速整理状态,同样耸耸肩,故作自然地回复道。他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同时也要隐藏自己认出他是事实。这样的人物往往容易在被认出后做出难以预料的举动,查理·德森不知是敌是友,为了周围的人与伊宁小姐的安危,一定要杜绝这样的情况才行。 但查理收起手杖后,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伊宁往里诺的身后退了退,有些惧怕地躲避着查理的视线。 “你在惊讶什么?” 这时里诺才突然意识到,恶魔次列可以闻到情绪的味道。?尽管官方一直在猜测查理的真实次列,但他能够使用恶魔次列的能力已经成为公认的事实。 暴露了? 里诺·奥忒感到绝境时的危机感。 但想象中的突然袭击并没有到来,查理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指指自己的绿色眸子悠然说道。 “我的绿色眼睛,好看?”?他有些自豪地笑了起来。 “这可是我的象征。” 第二十八章 审判歌庭的骑士 “啊,哦……”?里诺尴尬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知所措地回应道。 查理似乎自我满足了,他没有理会里诺的反应,自顾自地离开了。 被里诺藏在身后的伊宁轻轻拽了拽?里诺的衣袖,见他偏过头才小声问道,“他看到我了吗?我……有点怕他。” 查理·德森是高次列秘法师,以他的观察能力自然是看到了的,“放心,我挡着您呢。”?但他依然安慰道。 “不过伊宁小姐一定要离他远一点,那个人……很危险。” 伊宁点点头。 金发的小姐哼着愉悦的曲调,与一位带着面枷的大块头先生并排坐在一起。 面枷由皮革和钢铁制成,由厚重坚硬的钢铁严密包裹在口鼻处,更像一面盔甲。 他们从一开始就坐在这里,瑞秋十分兴奋地朝着?每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嗨!你好——啊!”瑞秋大力地挥动着胳膊,脸上洋溢着与此处格格不入的笑容。而周围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人们的刻意躲避并没有影响瑞秋的兴致?,她端坐在冰硬的石头上,直着上半个身子,一左一右地摇晃着,显得十分惬意。 她拍拍大块头的身子,大块头也配合地朝一位路人沉默地招了招手。 这样的组合实在太引人瞩目?,简直要与刚睡醒的查理·德森组成怪人三人组。 里诺·奥忒和伊宁·格列德洛自然也被吸引了视线?,里诺远远地望着瑞秋两人,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伊宁小姐,那是瑞秋·莫岚特,在她旁边的是她的搭档,两人都是最近还未被捕的连续杀人魔。”?沉思片刻后,里诺对伊宁小声说道,“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一定会保护您和大家的,但论正面对决,我恐怕不敌这两人,所以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伊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依旧茫然,她紧张又懵懂地点了点头。 次列8、次列9、次列6?、啊,普通人。 瑞秋欢愉外表之下,一对双眼正冷静地审视着周围的人们?。 这里这么多秘法师啊,虽然次列都不是很高,都杀掉不成问题,但是作为玩具果然还是有些棘手? 要不要先杀掉一点? 瑞秋悠闲地考虑着自己的杀人游戏?,知道她把目光定格在同样悠闲的查理身上。 啊,那个人,看不到他的次列,是高阶? 瑞秋饶有兴趣地?望着查理的方向,一个更有趣味的打算油然而生。 她蹭地窜上石头,将背后的巨斧戳在地上。 “啊啊,打扰一下——” 她扯开嗓子喊起来,将周围人们的注意力呼唤到自己身上。 “我是瑞秋·莫岚特,是一名有志向的游戏学者~”?游戏学者?那是什么学者?许多人在心里犯着嘀咕,但没有人敢吐槽出声。他们都认出这是刚刚一直在打招呼的奇怪女人,更有甚者认出这对组合在通缉令上的形象。 “我的志向是研究出最符合我口味的游戏!”?她拔高了音量。 “杀人游戏!”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静下来,他们中断了刚才的对话,全部仔细地听着接下来的内容。 现在他们都十分确信,最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孤立无援的海岛上,一对罪大恶极的犯罪搭档即将召开一场荒诞至极的生死游戏。 查理终于停下闲逛的脚步,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人群旁边,等待着一场激动人心的意外发展。 瑞秋拍拍身边坐着的大块头,大块头瞬间站了起来。瑞秋踩在一块足有半个身子高的石块上,依旧被站起的大块头超过一截,发达的黝黑肌肉和体格展示了大块头的气势,中空的钢铁面枷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大块头浑身被钢铁包围,每当瑞秋敲打他时都会发出“噹噹”的两声脆响,一把与瑞秋身后同样大小的巨斧被捏在手里,此时显得格外娇小。 “这位是——我的搭档。”瑞秋见怪不怪地继续说道,“正如你们所见,即将由我们来担任杀人魔的角色,而诸位,都是软绵绵的小羊羔~” 她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被自己戳中了笑点,笑个不停。 “当然,我们的游戏自然是有规则的,我们只会在夜晚杀人,白日里的各位请安心祈祷。” “祈求祂们能够听到你的声音,无谓地祈求神明的庇佑。” 瑞秋平淡地叙述着,话中的意味充满讽刺。 “哈。”?不只是哪句话正对查理的胃口,他突然耸肩一笑,鼓掌向前走去。 神秘且充满未知的海岛上?,只为生存的杀人游戏,“这真是……十分有趣。” 瑞秋笑着眯起眼睛。“这位先生?” 查理站稳脚步,他将绅士帽扣在胸前,十分端庄地行了一礼,“我很由衷地高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认识您,这位女士,我是查理·德森,”?他直起身子,歪着头勾起嘴角,“是一名奇怪的收藏家。” 什么?他就是查理·德森?! 伊宁·格列德洛惊讶地望着那个方向,眼中的惊恐溢于言表。 他竟然能在那场浩劫下生还?为什么他会和我们传送在一个地方?这位查理·德森先生似乎和?传闻中的大魔头形象有些不同,除了头发乱糟糟以外,看上去还……蛮帅的? 不不不,伊宁·格列德洛!你在想什么?他可是在和那个瑞秋·莫岚特,在和一个疯狂杀人魔对话!?怎么办?查理·德森先生会是敌人吗,这样的情况下,我该怎么办?伊宁看看周围,心中的不安更加剧烈了。 “哈哈,那个笑容,您真的是……”?瑞秋·莫岚特满足地笑起来,她终于再次发现了同类。“我想您真的是太不适合扮演一个逃生者的角色了,不如您来加入我们?” 她继续说道,“来加入我们追杀者的阵营,然后……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四字瞬间燃起了查理的兴致,他一倾身子,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当然了,我从不会拒绝女士们的邀请。” 于是,查理·德森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敌方阵营,应该说,是公认的邪恶阵营。 查理的“反戈”?十分突然,但结合他此前的表现,又令众人觉得理所当然,毫不意外。或许他从来不会说被条条框框拘束住的人,井然有序的“正义”阵营不欢迎他。 但查理·德森又与半月教会保持中立合作态度,由于奇兰克·敏主教关系交好,这才令各大官方对他疏于防范。 但实际上查理的确游走在法律的边缘,他肆无忌惮的放纵着自己的任性,却又从未主动做过能够称得上影响多罗克斯,冒犯律法的事情。 里诺曾见过那位奇兰克·敏主教,他常在工作时戴上一副中规中矩的?黑色方框眼镜,对待工作的态度十分负责,看上去不像是会包庇或为查理·德森隐瞒的样子。 但正因查理·德森的加入,众人奋起反抗?的念头被一盆冷水浇灭。西区陨星事件过后,查理·德森这个名字伴随高阶秘法师的名号已在秘法圈子广泛流传,在他本人的毫不忌讳甚至有意散播下,这个名字已在秘法师中留下忌惮的影子。 无论再怎么思考,在线索不足的情况下都是空想罢了,现在查理已经加入杀人者阵容的情况并非幻影,里诺想到,他只能够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保护无辜的人,只有生存下去才能进一步分辨他的立场。 “那么……”?瑞秋的声音打断了里诺的思路,“游戏时常就规定为所有人都离开这里为止,从现在起,游戏开始。” “唯一的目标是活下去。” …… 开局的情况很不乐观,他们统计了人数,排除瑞秋大块头和查理·德森三人外,被传送到这里的一共有一百六十人。 其中只有半数是秘法师,剩下的八十多人?甚至是对秘法毫无了解的普通人。而秘法师中绝大多数为门徒,只有包括里诺在内的五位先生和两位女士为互不相同的次列6。 “问题在于如何处置那些普通人,是要放任自由,还是干脆拿来当做夜间的替死鬼?” 说话的男人名叫卡葛·犹利安,是一名安魂师次列6秘法师。 “当然都不可以,我在这附近发现了谷角的粪便,这说明我们不单要应对夜晚的袭击,还要分心对付和躲避许多怪物,第二种选择暂且不提,即便是放任不管也无意义在教唆那些普通人们自杀。”?里诺·奥忒朗声拒绝道。 “他们的信条是‘随心所欲’,那么根本无法判断他们是否会遵守规则,不在白天杀人。” 一位金色卷发的知性女人冷静?分析道,她名叫乔·丝莉克,与里诺同样身为审判歌庭准骑士。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抓住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如果那位查理·德森先生大开杀戒的话,我们恐怕没法在他手上撑过两个晚上。” 乔·丝莉克从怀中取出一根卷制烟草,她用魔力点燃烟头,用两指夹住吸了两口,叹息似地吐出一口浓烟来。 “将无辜的人挡在前头送命,这不过是懦弱愚蠢之人的选择。” “但那又能怎么做呢?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教会他们秘法或是帮助他们举行仪式,但那会消耗极大的精力,获取材料也会成为一大难点,这些由谁去付出?”?又一位参与讨论的秘法师出言问道。 “由我来。”?里诺·奥忒将手掌捂在胸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坚定而决绝地将责任归于自己。 “我来尽可能帮助他们举行成为秘法师的仪式,天还亮着,我们还有时间。” “余下的各位就拜托寻找躲藏的营地和关于离开此地的探索了,辛苦各位了。” “你一个人?别开玩笑了。”?乔·丝莉克扔掉烟头,用长皮靴鞋跟撵上几脚。“你认为那么多人会花掉多少材料?别逞强了,不带上我,凭你一个人在天黑前猎杀得完?” “不用和我客气,里诺·奥忒,你应该很清楚,审判歌庭的骑士从不吝啬对群众付出。” 第二十九章 三种选择 次列9对秘法的掌握属于最浅显的层次,他们一般很难在秘法战斗中占据一席之地,大多数次列9都会选择借助符石等道具的外力?,而刚刚晋升的次列9不但不熟悉对秘法的掌控,还有面对秘法失控的风险,在风波中是极为脆弱的。 一般来讲刚刚成为秘法师的人面对危难的能力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有三条次列却是例外。 一条是专注于提升肉体强度的恶魔次列,但恶魔次列的晋升极为苛刻,同时恶魔次列会为秘法师?的身体造成与众不同的逆转。 恶魔次列会在次列7时拥有属于自己的“污秽之翼”?,它们大多是翅膀形状,只有少数人会在背后由魔力生成没有实体的“特殊品”。 污秽之翼通常像翅膀一样生长在背后,并在主体对次列7?秘法逐渐熟悉后随之成熟,直到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当然没有没有实体的污秽之翼并不会有这个过程,正因如此,特殊品会在被损坏时消耗魔力快速重塑。 不仅如此,恶魔次列还会改变秘法师原有的特征?,例如长出第六根手指,长出獠牙或尖耳,或是改变原有的瞳色。正因如此恶魔在被追踪时的隐藏能力其实十分有限,与众不同的特征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他们。但在生死关头大多数人都不会计较这些影响,真正令里诺为众人排除这条选择的是最后一个特性。 恶魔是犯罪的传播者,是罪恶的蔓延者与代言人。恶魔次列的秘法师总会在晋升过程中越发难以压抑犯罪的欲望,最后堕落成丑陋不齿的?真正怪物。 令他们成为秘法师?是为了拯救,而不是制造一群散播罪恶的狂徒。 不过正因查理没有主动做出过?罪大恶极的行为,这基本杜绝了查理为恶魔次列的可能性。虽然不知他能够使用恶魔秘法的原因是什么,但终归令里诺短暂地松了口气。 至少他不是以罪恶与作乱为生,至少查理·德森还有交涉合作的可能。 第二条次列?为驯师,他们擅长捕猎和驯服,能够用秘法将野兽与怪物驯服为同伴或是奴仆,驯师次列十分善于借助外力,他们能够在一定层次上削减虚幻物造成的影响和负作用,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依靠外力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虽然恶魔次列也能利用等级压制使用一定程度上的“臣服”,但那往往是针对弱者的压制,远无法到达驯服的程度。 在驯师人数足够的情况下,的确可以利用驯服的大部队建立起针对怪物的防线。在夜晚的逃杀中也可以制造混乱,帮助逃离。 第三条次列则是以破坏力著名的戒律次列,从次列9开始,每一名戒律都将铸造一枚仅属于自己的秘法戒指?,戒指与秘法师生命紧密相连,除非秘法师生命消亡,否则将永远无法被破坏。 戒律途径的秘法是最多变的,同时又是最一成不变的。每一名戒律都将拥有只属于自身,独一无二的攻击方式,但永远不可被替代的是那戒律本身骇人听闻的破坏力。 戒律次列的晋升方式十分单一,每一次都是对自身秘法的单纯增强,戒律的强大在于攻击力与秘法精准的锁定,与强大的戒律次列秘法师战斗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也就是说,戒律是唯一在门徒层次便拥有远超其他次列战斗能力的,他们的战斗方式十分单一,却也十分强横无解。 强烈拒绝了恶魔次列的众人此时只剩下两个选择,?在里诺和乔说明秘法的危险性后,他们依然选择了成为秘法师。 因为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来到这里的普通人在一小时之内见证了荒诞?游戏的产生,同时又围观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秘法战斗。 能够飞行的怪物成群袭击了他们,在秘法师们还算团结的联手对抗下,最终依旧造成了三名普通人的死亡。 长着十几对眼睛的可怕鸟类在眨眼间杀死了两名同伴,?还有一名同伴在怪物眼部四散的激光中被打成了筛子。 试问还有谁能够在这种场面下保持镇定,在被突然传送到这个该死的海岛前,他们还曾平静地享受生活,一如既往地与家人开着愉快的玩笑,他们无法对这样的情况继续坐视。 还是被卷入秘法的世界中了,伊宁落寞地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瞭望向林中深处。 伊宁曾经对秘法充满兴趣,此时又变得十分抗拒秘法世界。自从见证过秘法残酷后,她便有意无意的躲闪着不同寻常的现象,这是人类对恐惧的事物本能的抗拒。 她在父母与朋友的安慰中强迫自己忘掉那一日惊悚的场面,事实上她也的确努力做到了,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灾难总是显得容易克服。?但她不在对未知充满兴趣,她总是在家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趣闻中提前离场,试图堵上自己的耳朵封闭一切。 但这一切都将在这一刻无效,她无法拒绝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因此也无法再逃避秘法为她带来的便利。 绝望与希望总是并存的。 里诺·奥忒先生和乔·丝莉克女士已经前往?森林狩猎仪式材料,希望他们在天黑前平安回来。伊宁将双手在胸前合拢,由衷为两人祈祷着。 愿殷红女神护佑那两人战无不胜: 愿我们的希望之火热烈旺盛。 …… “果然还是选择戒律的人比较多啊,果然比起借助外力,大家更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 这座岛屿上覆盖着大片的丛林,里诺·奥忒和乔·丝莉克正飞快地穿行着。 “好在这两种仪式的材料都还算简单,否则天黑前绝对不可能完工。” 乔·丝莉克丢过一块闪烁的符石,符石所落之处,瞬间炸出紫色的电光,一只奔跑中的兔形怪物应声倒下。 “不要再深入了,照我们这种猎杀方式一定以及引起怪物们的注意了,如果继续深入它们的领地就会十分危险。”?乔割下兔形怪物的耳朵,丢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 两人携带的布袋都已经变得鼓鼓囊囊,太阳依旧西沉,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好在戒律的仪式材料真是意想不到的简单啊,真是万幸。”?里诺乐观地感叹道。 戒律的次列9仪式并不限制材料,或者说,能够准备怎样的材料将会决定秘法师在当前次列?获得的秘法与能力,越为珍贵罕见的材料越能增强戒律秘法的威力。 “驯师次列的材料已经准备齐全了,接下来只要尽可能多地猎杀弱小怪物就可以了。”?乔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魔力的消耗使她显得非常疲惫。“时间还够用吗?” “别担心,”?里诺笑笑,“再不济,还有大片大片的谷角等着我们去猎杀呢。” 乔冷笑一声,“那还真是最差的选择。” 两人逐渐深入森林,不断有谷角贴着两人脚边穿行,谷角就像仓鼠那么大,它们是一种极为温和的怪物?,胆小且不喜欢争斗。 但它们通常被称作厄运的象征,因为它们习惯依附强大怪物而生,频频出现的谷角也预示着这座丛林的腹地危机四伏。 一般不会有秘法师去刻意攻击谷角,谷角被怪物当做捕猎的诱饵,在受惊时往往会发出嚎叫,以此来?呼唤躲藏在暗处的怪物,捕杀进入它们领地的野兽与猎物。 就这两人决定回程时,他们在林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不变的黑色西服,头戴黑色丝绸绅士帽,他在右眼佩戴一只闪亮的金丝单框眼镜,金色的丝链长长垂在颈边。他用镶着银白宝石的?手杖不断点着地面,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连同脚步也顿在原地。?但这似乎不过是掩耳盗铃,因为在他们发现查理之前,查理已经发现了他们。 查理眯起眼睛,转过头看向两人。单框眼镜?的金色链条在转头的瞬间不停晃动,反射着太阳的光线,十分亮眼。 然后他微笑起来?,表现亲昵地抬起一只手掌,举在胸前朝两人晃了晃。 “那是……在朝我们打招呼?”?里诺忍住退后的念头,轻声疑问道。 乔没有给予回应,只是凝重地望向那个方向。 查理·德森没有收到两人的回应,他摇摇脑袋,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位置了。 他将手杖抬起,猛一用力,重重敲打在丛林的泥土上。泥土并没有被手杖敲出一个小坑?,而是在眨眼间,整片土地瞬间消失了,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往地下的入坑。 “他,他在做什么?”?眼睁睁看着查理走进洞口,里诺压着声音问道。 乔·丝莉克抬头望向天空,几只异常巨大的?飞鸟略过,火红的夕阳已经漫延到整片天空,酷似陨星事件那一日的奇观,只不过那日就像白纸上两滴红色墨点,这一日却是颜料均匀渗进清澈的水里。 “不知道,我们快离开。” 天即将黑了。 第三十章 大麻烦 地洞的壁口切面光滑,整个地洞呈一个隧道般延伸?,整个洞口如同被巨大蠕虫噬咬出的一般。 查理提着一盏煤油灯独自往更深处走去,洞穴的路径一路倾斜朝下,想是要通向地底。查理朝周围望去,这个通向地底的洞穴似乎已经存在了很久,它的墙壁上爬满了长相渗人的植物,越是向深处而去,植物生长的越发茂密,想是要装饰这个光秃秃的地方。 这些植物的外形十分怪异,它看上去像是一截干枯的人类手掌?,连接萎缩的小臂,用力将五指扣进石壁。 而这类植物已经随着查理的深入,逐渐在墙壁上爬满厚厚一层。 查理终于短暂停下前进的步伐,?他朝头顶望去。几只足有老鹰大小的蝙蝠倒挂在头顶,它们在查理抬头这一刻苏醒,它们的眼睛犹如一颗颗猩红的光点。 查理能够在黑暗中视物,但他依然将手中的灯举过头顶,明亮的黄色灯光照在蝙蝠黝黑的皮翼上,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这是他在近几年养成的习惯。 用光照起来看才显得顺眼。 查理把灯收回,继续若无其事地向更深处走去。几只蝙蝠扇动翅膀,它们结束倒挂的姿势,尾随查理身后忠诚地随行——它们被驯服了。 “这就到底了啊?” 片刻后,一扇厚重的石制大门前,查理将灯向前平举,照亮了门前一大片区域。 洞穴果然没能一路通到地底,而是通向一扇紧闭的大门,大门上绘制着左右两幅怪异的壁画: 左侧是层峦叠嶂的雪山,右侧是错综复杂交缠在一起的绿色枝条,枝条中央,伸出一只女性的手掌。 那只手涂抹着鲜红的指甲,乍一看是在挣扎,在审视几秒后,又觉得那只手的主人像是在享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查理试着用力推门,在一番努力过后,终于有几颗石粒被撬动,带着灰尘坠落在查理帽檐上。 而大门纹丝不动。 查理果断切换了策略,野蛮人的方法果然不适用于一名绅士。他将手掌平稳触碰在石门上,一股魔力暖流正渐渐的顺着指缝悄然流动。庞大的魔力很快包围了整个石门外层,它们开始顺着纹路朝内渗透,查理正在试图篡改石门的使用权。 进度在石门的抵抗中停止,但这个短暂的插曲没能持续,魔力对石门的篡改如期执行。 他利用巫师的秘法,将合理变成了不合理,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忠诚随行的蝙蝠在这一刻匆忙逃离,它们的本能做到了突破,驱使着身体进行躲避,强大的危机感竟短暂断开了查理的控制。 坚固的石门也开始剧烈摇晃,它在进行最后的反抗,原本不可能达成的目的竟显得有期可图! 接下来只需要将进度再推动一次,石门以及石门所附着的秘法就将被查理彻底吞噬,大门背后的秘密也随之展开。 查理使用驯师次列,他将石门对自己的抵抗降到了最低。 秘法化作一片致昏的熏香,熏香使周围的一切归于平静。驯师极为擅长借助外力,他们的熏香能够令一切沉睡,不过这当然不包括身为死物的石门,但在巫师的秘法下,一切合理成为了不合理。 在不合理的条件范围下,用熏香迷惑无法感知气味的石门自然能够成功,此时此刻,这成为了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 石门“闻到”熏香的气味,它与它的抵抗一同沉睡了。 计划的成功在意料之内,查理得意地将魔力伸展至石门的秘法核心,一切十分顺利。 “怦嗵” 查理的动作猛的顿住了,他犹豫地皱起眉头,不断用戴着单框眼镜的右眼反复确认着。但他的视线被阻隔在门外,单框眼镜能够看透事物的本质,但他的眼前却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大门。 这当然不是因为大门的外表就是它的本质,这也是查理想要通往门后一探究竟的原因之一。 可他刚刚明明听见了心跳声。 查理放纵着好奇心,顶着压力冒险将手再次伸向前。 像血管一样的魔力再次流向核心,此处安静地出奇,他将全部注意力放到眼前,谨防一切突然发生的意外危机。 魔力终于渗透厚厚的石墙,轻轻环绕到核心之上。一滴冷汗顺着查理额角滑下,强烈的紧张感和刺激感充斥了整颗心脏。 “砰嗵” 心跳声再次出现,查理的眼前的视线依然被一堵大门遮盖,他迅速缩回手向后退去。 “砰嗵” “砰嗵” “砰嗵——” 心跳声愈发剧烈了! “““砰 嗵””” 这声心跳就像回响在空荡的宇宙,波澜的回音极其贯通的音波,查理不敢背对大门,面朝心跳传来的方向不断后退。 下一刻,灯熄灭了。 查理的瞳孔缩成一根竖线,身体像是灌满水银,在一片黑暗中不得动弹,仿佛时间被凝固,然后,他听到巨大的呼吸声。 “呼——哈——” 无法分辨性别的呼吸声如轰鸣般炸响在查理耳边,这绝对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个大麻烦!” 无比清晰的呼吸声瞬间切断查理最后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念头,他大笑起来,用魔力将煤油灯再次点燃。 …… 不要,我不想成为秘法师。 伊宁看着手中?被分配的怪物尸体,被更大的抗拒抑制住行动。 伊宁选择的是?戒律,比起更多人精心考虑后做出的抉择,她更像是被逼无奈做出的单纯二选一决定,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成为秘法师的契机从未有过。 “伊宁小姐,该轮到您了,您一家信仰的是殷红女神没错?”里诺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啊……是的。”?伊宁呆呆地答道。 “那么,您的仪式就可以向殷红女神祈求力量,请站到这里,我来为您主持仪式。” 里诺·奥忒事先准备了多个仪式阵,它们分别对应着各位正统神明?,为的就是满足所有人的信仰要求。 伊宁上前一步,她本应将材料摆放在队友的位置,此时却面对图阵,不知所措。 “伊宁小姐?”?里诺看出了伊宁的心不在焉,“您有什么心事吗?” 伊宁催促着自己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看向里诺问道,“就没有不成为秘法师的方式吗?” “什么?” “里诺先生,我不想成为秘法师,我害怕,我害怕再也无法回到曾经的生活里,我害怕为我的家人带去灾难。” 难道就没有更加两全其美,能够考虑到所有人的办法吗? “我想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完美的。”站在一旁的?乔·丝莉克突然说道,“事情都是相对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为成为秘法师这件事而感到焦虑,你只是个常人,你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赶快从地上爬起来,保全自己的性命罢了。” 伊宁看向周围,更多的人在满怀新鲜感地练习自己的秘法,他们孜孜不倦地一次又一次观察并使用着?,人们为属于自己的力量感到欣喜,为生存的依赖感到痴迷。 “伊宁小姐,您想要得到时,必然也会有所付出,秘法并非只有残酷,您若想获得生存下去的力量,自然也要舍弃一些东西,比如……您往日平凡的生活。”?里诺制止了乔的对话,他语气温和,耐心地开导着。 秘法师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秘法师与魔力的相处就像一场主导权的争锋,只有不断对秘法的熟悉与练习才能加强对魔力的掌控,寻求进一步晋升,反之,懈怠与疏远会减弱秘法师对魔力的影响,当魔力的对抗取得胜利后,?秘法师就会失去对魔力的掌控,也就是常言道的失控。 “但我……”?但她依旧不想踏入这个领域,但她也不能放弃生存的可能,伊宁的念头自相矛盾,形成独具一格的混乱。 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悄出现在众人身边,他的入场吸引了所有观众的视线。 查理周身还围绕着施展秘法后的余温,今时不同往夕,所有刚刚成为秘法师的人无不感受到他那令人震撼的庞大魔力,被他骇人的气息搅动心弦。 他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肢体动作上令人感觉他似乎松了口气。 是什么令这样的家伙感到松了口气? “但我不愿为这种事情放弃自己的底线,我不应该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破事情放弃我所珍视的平凡生活。” 伊宁本打算破罐破摔,但查理·德森的出现令她看到了新的机遇。 “我的确曾经崇尚秘法世界,我曾对这个领域充满兴趣,但我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加入它,如果提前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我们就可以避免这一切,也可以不用参加这荒诞至极的游戏!” “但你能做到什么?在这里你不是什么贵族小姐,你不过也只是一名手无寸铁等待别人保护的女孩罢了。”?乔冷漠地出言反驳道。 如果成为秘法师是我的最差决定,那么不如在迈出那一步之前寻求些更坏的帮助。 如果现实将我沉浸黑暗河流,那么不如在溺水之前,拉住深渊的手! “等等,不要自不量力。”?看到伊宁的举动与难以理解的决心,乔连忙出言制止道。 “伊宁·格列德洛!” 红褐色的头发高高盘起,象征着热烈与希望的女孩抓住那个人的手腕。 “查理·德森!” “我想雇佣你,佣金多少都没有问题,请协助我,找到离开这里的途径!” 第五十五章 抓住小偷 “输掉啦!是苦的!老赌鬼把自己女儿赌死啦!还真以为奇迹那么容易啊,赌瘾上来了,把自己的亲女儿赌没啦!” 喧闹的这一头,一位抱着妻子的男人静静地旁听着那边的议论,一颗心蠢蠢欲动。 “那个,让我来试一试?”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笑声,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冲动地说出口,在话音刚落时,他感到妻子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指尖透过厚重的衣物带来一丝不明显的疼痛。 “滚开!让我先来!”?一个壮汉撞开了两人,将自己一条胳膊放到桌面上,“我是一名铁匠!如果我失去了胳膊就没了吃饭的手艺,这条胳膊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话语出口的瞬间,他的胳膊在肩膀处被以一道整齐的刀痕完整切割,他毫无预兆地惊叫起来,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摇动转盘,一颗粽黑色的药丸被他急不可耐地塞进口中。 更多的血花绽放了,红色液体爬满了墙壁,染红了每个人的视线。 扑鼻的血腥味中,男人走上前来,恐惧和兴奋挤满了外表,他的表情像是恶鬼一般挣扎。 “我赌我妻子的生命!”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或许贪念是会传染的,写作贪婪的疾病?会攻占你的细胞,占据你的大脑,将人制成欲望驱使的提线木偶,然后被不可视的黑线提入火炉。 可怜的女儿,可怜的妻子,她们的挚爱败给了自己的贪念,作为贪念的牺牲品,她们会永远活在人们的愧疚中。 原来如此,从来没有什么无法抵抗的控制,一切的初始只是小小的愚蠢、厄运和自甘堕落。 没关系,毕竟这就是人性。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我会帮您寻找杀死您妻子的方法。” 男人的妻子要偿还丈夫欠下的赌债。 “哦对了,该怎么称呼您?” “我……卡提·雷伊。”恢复正常的男人躲闪着查理的目光。 “好的,卡提先生,那么请您先将妻子带回去,不要再试图伤害她了,改日我会登门拜访。”?查理平静地看向哭泣地缩成一团的妻子,淡然一笑。 “哦对了,不要再去赌场了。” …… “麦麦小姐,我们的转盘呢?”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苍蝇一样搓手,用下流的眼神笑眯眯地上下打量。 麦麦穿着贴身的黑色皮衣,?翘着腿坐在桌面上,一手撑着桌旁的转椅旋转着,不亦乐乎。 “转盘?不是还在那里吗?” 麦麦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指甲,上下堆叠的两腿毫不忌讳地抬起?翻转了顺序。 “麦麦小姐,是这样的,我们的伙计到处都找不到转盘,转盘可能……丢了。” “丢,丢了?”?麦麦立刻乖巧地把腿并拢,收起嚣张跋扈的飒爽姿态,喏喏地问道,“真的丢了?找不到了?” “快再找找,有没有可疑的家伙?有没有目击者看见?”?麦麦急坏了。 “这……麦麦小姐,”?男人明显有些为难,“这里是赌场,赌徒这么多,什么样的家伙都有,而且我们的人一直守在转盘周围,能偷走它的家伙只可能是秘法师……” “哎呀!我不管!”?麦麦从桌子上跳下来,生气地一脚踢飞脚边的转椅,“难道你不是秘法师?给我找!这个转盘绝对不能丢,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这都能让人偷了去!” “在找了大小姐!在找了!但这真的不能怪我啊,我怎么知道这里还有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走东西秘法师在啊,这样的秘法师怎么会来这种最差劲的地下赌场啊!”?男人恨铁不成钢地拍打着大腿,推卸责任道,“这群没用的饭桶!” 但他没骂几句就又泄了气,“哎哟……这我可又要去哪里找啊,对方是秘法师的话,那肯定有办法抵消安魂师的占卜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麦麦猛的直立起身子,“郭里斯顿,你快安排人去找,我记得那个转轮里面……有标记!” 赌场里唯一有秩序的一小堆人飞快地布置起来,很快,一个银白色?的图阵已经刻画于麦麦脚下,麦麦将几根蜡烛点燃放置于图阵四角,默默打开卷轴。 “麦麦小姐,您还记得怎么用吗?” 麦麦白了他一眼,“当然记得。” 于是她打开卷轴念诵了大段意义不明的文字,尽管念诵地并不熟练,但也被她迅速接上,总的来说算是流畅连续,在场的众人听得眼皮微阖打起瞌睡。 “都醒过来!找到了!”?麦麦高调的呐喊将周围众人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惊讶地望向图阵,此时的图阵已经在地板上流淌出一个不小的水洼,水面上倒映出一栋外表阴森的别墅。 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头发凌乱的绿眼睛先生正心情大好地品着咖啡,眼球朝麦麦的方向一转,随即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是……这是恶魔?”?不止为何感觉好像对视了,麦麦盯着他罕见的绿色眼眸,不确定地向众人问道。 “我就说嘛!”?被称为郭里斯顿的男人“啪”地一拍手掌,如释重负地擦着头上的汗水,“这就是个恶魔啊,恶魔就是犯罪的专家!犯罪的祖宗!他在我们手里偷东西一点都不奇怪嘛!” 看着郭里斯顿款款而谈,麦麦也信服地点点头,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又给了郭里斯顿一脚,“恶魔也不能从我们这里偷走东西!” “是,是……”?郭里斯顿忙忙点头。 “那麦麦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找到了偷走转盘的家伙,我们要不要……郭里斯顿用手在脖颈出一划。 “这还用问吗?当然了!郭里斯顿,你带几个秘法师一起过去,给我杀了那家伙,无论如何都要把转盘拿回来。” …… 格林兹·格列德洛公爵消息的传播速度非常客观呢,消息发酵了五六日,这样一位先生就已经将委托送上门来,可惜卡提先生并没有帮他宣传的能力。 查理将小转盘握在手里,像简陋的乐器一样摇晃着发出响声,一个人走在荒凉的郊外。 也可惜?支付的报酬也是赃物。 那么就先把围着转盘转的苍蝇们拍死,这可不再是它们的美食?了。 查理避开繁华的街头,避开?错综复杂的小巷,独自走到荒僻无人的郊外,走进灰尘扑鼻景色落魄的废墟。 此处本是一栋精致的别墅,它的主人在数十年前抛弃了它,如今已与灰土融为一体,只剩残破脆弱的白色墙面歪斜地坚挺着,成为植物们的爬架,昆虫的庇护所。 查理从怀中摸出个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他面色平静,黑色的身影像水墨被抹,转眼间消失不见。 “他人呢?!” 郭里斯顿瞪了眼身后的追从,追从慌忙回答道,“不知道啊,他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追……追踪不到了……” “他在哪消失的?!” 身后的人远远一指前面的别墅废墟,“在那!他就是在那突然消失的!” “他肯定是发现我们跑了!”?郭里斯顿立马带人进入废墟,他亲眼确认转盘就在那个男人手中,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方式偷走了它,但绝对不能放那个小偷离开! “他又不是胆小鬼,怎么会突然消失?快找,他一定还躲在这里!”?郭里斯顿的目光从一个个阴影角落扫过,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终于,猛的转过身大喊。 “在那!” 一个身影从危墙后走出?,全身上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关节不自然地扭曲,双腿打着旋,没有一步踏实地踩在地上,像在天上连接丝线,一个怪异的提线木偶。 而那个提线木偶正是他们伙伴的一员。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木偶大张开嘴发出一系列从未听过的音节,那些音节令他们的思维紊乱,忍不住地想要用指甲挠自己的脖子,郭里斯顿拼命地忍住,又几个次列较低的门徒已经将脖子挠出好几条红色血道。 那个人不停叫着,没有人敢提出拯救他的意见,在场的亡命之徒皆是一脸诧异,脖子上的红道已经渗出血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突然间,危墙上的裂纹横向爬到边缘,一大块四方形的墙块掉落,砸上木偶的头顶,令人作呕的声音戛然而止,血呈放射状从墙块下挤出,活像一片涂满草莓酱的面包。 诙谐的恐怖。 “这……这是什么?”?郭里斯顿瞪大眼睛,悬着的神经化作惊恐砸下头顶。 “谁在搞鬼?!这是在羞辱我们吗?!”?他反而愤怒地大叫起来,唾沫纷飞,一个个污秽的字眼在他口中弹出,试图用这种方式洗刷恐惧。 但没有任何人敢应和他,除了郭里斯顿的破口大骂,现场静得出奇。 “呃啊啊啊——我的手指!”?一个站在最外边的跟从突然打叫起来,他举起一只右手,右手的手指全部消失,血液顺着胳膊流到地上。 第五十六章 幸运与永生 “我的手指——我的手指被咬掉了!”?他还在痛苦地大叫着,他身边的?植物正向上攀爬,几株捕虫草叶子沾血,正齐齐咀嚼着什么。 所有人脸色变青,这下什么都不用说,大家全都知道是这几株小草咬掉了他的手指。 “唔,唔呜呜…” 一个男人的帽子像水母一样包裹住男人的脑袋,他用手指撕扯着,窒息感无助地环绕了他,布块捂住了他的眼睛?,塞进他的嘴里,两个鼻孔被严密堵住,没有一丝空气能成功吸入他的肺里,死亡逐步接近。 “唔,唔呜,呃唔——”?他牙咬布料,两手吃力一撕,布料撕碎的声音传来,救命的空气大量涌来,他大口大口吸食着,画面一拉,男人的脖子早已被帽口咬碎,头颅失去重心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男人嘴角上还挂着一丝绝处逢生的笑。 “快走!快离开这里,这里有问题!”?跟从的死终于令郭里斯顿领悟,他大喊一声,不顾跟从就飞快按原路返回。 “哈哈哈哈,行了,瞧你们吓得。” 查理愉悦地笑出声来,突然出现挡在郭里斯顿的退路上,他颇有兴致地把转盘取出摇了两下,然后用手拿着朝郭里斯顿一伸,平易近人地微笑着问道,“要不要赌一下?” 郭里斯顿拼命摇头,此时他已经没有从查理手中夺走转盘的勇气,这家伙一定不是普通人,比起转盘,还是命更重要! “你当然不敢赌,”查理公然地嘲笑道,“你们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赌出去了?如果再赌的话,就是赌命了!” 所有人面色铁青,几乎相当于承认了他的言论,他们紧张地看着查理眯着眼睛来回审视?,连掉了手指的男人都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此事不言而喻,他们所尾随的男人制造了这个局面,他们想要杀死的人即将?反过来愚弄并杀死他们! 查理的手指在众人间来回摇晃,没过多久,他选定了一个家伙。 “就是你了,断手指的那位。”?此话即出,他瞬间出现在断指男人面前,凑上去近距离微笑看着他,“断掉的手指很痛对?要不要来提前解脱?” 查理把转盘硬生生塞进男人手里,撞到他的手指痛得表情扭曲,“只要摇动了这个转盘,吃掉里面甜滋滋的糖果,不仅会获得永久的生命,手指也会立刻长好哦。” 男人的内心摇摆不定,他渴望永久的生命,但任何奇迹都是有所风险的,而他没有迈出那一步抗争的勇气。 查理看着懦弱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别犹豫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要么永生,要么死。 男人那只完好的手不受控制地转动转盘?,他怕极了,但也期待极了,他不愿留着一只废手度过一生,他向往拥有神明一样永恒的生命。 他不止一次想要这么做,巨大的利益不断诱惑着他,但他却在失去生命的代价前望而却步,他只需要有人推动他,推着他被迫向那永生的彼岸前进。 转盘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一颗黄色晶莹的小球掉了出来,男人连忙用手借助,战栗地将它放到嘴边,用舌头一舔。 “呸!” 这糖居然是辣的!男人把糖猛地扔向远方。 很遗憾,这位赌徒早已预付了赌注,他放弃了赌博的结果,那么现在,该把赌注收下了?。 男人的整个身体迅速皱起来,?像一个晒干的干果仁迅速干瘪,他的嗓子沙哑地发出呻吟,生命力被吸收殆尽。 操!该死!这家伙?是疯子吗! 郭里斯顿在心里疯狂地怒骂着,他在一开始就想要拔腿开溜,但他的两只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步也无法挪动,于是他改变策略,却发现就连魔力也无法调动。 所有人都是粘在干锅里的蚂蚱,着急得满头汗水,却连最基本的蹦一蹦都无法做到。 郭里斯顿很清楚,这是纯粹的次列碾压,他们在招惹到了一个无法对抗的家伙,这样的家伙怎么会去偷他们的东西?! 想不清楚!想不明白!不甘心!郭里斯顿不甘就这样死去,他?后悔招惹了这个家伙。 如果我没有来跟踪这家伙,没有痴心妄想试图杀死他,没有色迷心窍跟了麦麦那个臭婆娘,没有碰过这个该死的?转盘,没有来过这个地下赌场,如果当初根本没有染上毒瘾的话! 如果这样,我现在?也应该拥有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女,我会每天生活在阳光下,拥有一定稳定的工资,度过常人简单的幸福…… 人总是在绝望时悔过当初,在希望与光芒中堕落自我。而在阴影与光明相接的灰色地带,不太完美的人度过着最适合他们的生活,却被称之为普通。 而直到最后那个狗/娘/养的麦伦·凯丽还在假惺惺地自持清高,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 郭里斯顿在绝望中疯狂叫骂着,一颗又一颗五颜六色的小球闪着美丽的光泽被人吞吃入腹,与他同样悲惨命运的人接连倒下,不知不觉间,他成了最后一个。 “只剩你了。” 查理带着笑意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他只是经过了一场有趣的饭后游戏。 不!不!不! 黑色的恶魔捧着红白相间的凶器朝他逐步走来,他已经分不清那红色的东西究竟是油漆还是血迹,引人瞩目的绿色眼眸弯笑起来,郭里斯顿颤抖的手自主伸向?那只小巧的把手,在主人不绝于耳的拒绝声中转动起来。 一圈,两圈,他的手慢慢?旋转着,每一寸旋转都在冲击着他的心里,转盘吱哑的转动声就像一根铁棍拧曲着他的心脏,每一秒的等待都在经受煎熬。 咔哒—— 一颗与查理眼睛同样颜色的绿色小球滚进郭里斯顿的手心,他两腮肌肉绷紧咬着牙,不受控制的手指用力将小球从他的齿缝朝口腔挤压,在查理期待的目光中,他认命地张开嘴巴。 甜的! 绿色糖果在他的舌尖搅动,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新甜味,郭里斯顿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偷鸡摸狗坏事做尽的他竟然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查理却显得有些意外,他没料到这些人中竟然会有幸运者出现,“是甜的?好,恭喜你你获得了无限的生命,和卡提的妻子一样,真为你感到遗憾啊。” 郭里斯顿?听不懂查理在说什么,这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害怕查理的攻击了,他可以像神明一样永生,再也不用恐惧任何东西了!他轻易就得到了所有人向往却永远不可得的东西,这难道不值得他为之振奋欢呼吗?! “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好,对正常人来说的确是这样,但你已经无法回到人类社会中去了。”?查理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如获至宝的兴奋令郭里斯顿像是喝醉了酒,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勇气,“你在说什么!我是永生的不死的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我回用我长生不死的生命去获得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去做所有想做的事,再也没有任何人奈何得了我,包括你!” 查理摇了摇头,像是对这个男人彻底失去了兴趣,“你有能力吗?有财富吗?你有簇拥者,追随者吗?” “我迟早都会拥有!”?他得意忘形。 “不不,”?查理残酷地否定了他,“你会为了贪婪消磨自己的才能,会为了赌博浪费全部金钱,你会一事无成,一无所有,你以为你能够成为富翁,成为自由的伟大的人?不,你永远都是堵塞下水道中塑料垃圾的一份子,像你这样的人即使拥有了无尽的生命也不会改变什么。” 查理无所谓地?嗤笑道,“而你以为奇迹的发生是幸运?不,我说了,你是个悲惨的人,你不过是延长了你的痛苦,将你在这个人间地狱的刑期延长到无期徒刑,而你在那些真正权高势众的人眼中呢?不过是烦人但什么都无法改变的蟑螂生命力更顽强一些罢了。” 查理不留余地的打击道,天堂与地狱的反差令这个悲惨的赌徒?大脑停机,查理转而哼笑,怜悯地对他施舍道。 “但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很快就会带你脱离这无尽的苦海,感谢我让你品尝到摘取圣果的滋味,带你正确地认识现实后,又帮你在失去希望的世界中永远解脱。” 巧舌如簧的查理将扭曲事实的歪理说得天花乱坠,郭里斯顿云里雾里,但查理并不在意他的想法,总之现实与这家伙的未来已无法改变。 “不,等等,你要对我做什么!” 郭里斯顿惊恐地大叫道,但他的声音变成瓶口的震动,他的身体变成一团肉球被收进查理手中的玻璃瓶中。 实验的材料已经具备了,查理满意地收起瓶子,准备进行委托的工作。 第五十七章 损人利己 “郭里斯顿那家伙怎么还没有回来?”?麦麦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牙齿咬着刚修好的指甲,指甲尖拦腰折断,两齿相碰发出尖锐的脆响,她终于坐不下去了。 “早该知道那家伙不可信,这么久了也不传个消息回来,话说那个家伙真能搞掉那个秘法师?他该不会带着转轮逃走了?” 麦麦打开屋门,穿过人声鼎沸的赌场,爬上楼梯,再次默默挤到又一个隐蔽的门前。 虽然麦麦并不愿这么做,但她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转盘丢失的事件非同小可,如果彻底失去线索,老师一定会…… 忐忑不安的麦麦敲响了门。 “进来。”年轻?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麦麦扭转了门把走了进去,将门反手关上,所有的骚乱声在这一刻被拦在门外。 “老师……”麦麦不安开口。 “什么事?”?年轻的男人留着黑色的长发,他正优雅地斜坐在床边,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老师,那个,对不起 你别生气听我说……”麦麦收起全身棱角,像个烦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断断续续说道,“我把转盘弄丢了……” 长发男人温婉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麦麦却更加为难了,“不,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一会儿没盯着,郭里斯顿就告诉我,转轮,转轮被偷走了。” “可是我真的是无意的!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我还让其他人继续盯着,一定是强大的秘法师偷走了它,可那样的人怎么会到这个赌场来呢?我真的没想到……” 长发男人一指窗外,“你看,这里虽然是地下赌场,但在伪装外,这里只是一个不大不小无人问津的酒馆,外面人来人往,无论是秘法师还是普通人,是官方还是群众,小女孩或者罪犯,都有可能在我们注意不到的瞬间出现在这里……” 小贩?们扯开嗓子叫卖,孩童快乐无忧地奔跑撒野,来往的行人一波又一波更替,融入其中的人就像爬进米海里的虫,稍不注意便又寻不到一点踪迹了。 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男人的语速突然加快,刻薄地讥讽道,“然而你却在这种环境下把转盘丢掉了?一小会儿?我把重要的任务全部交给你,你却说你离开了一小会儿?你以为有多少人盯着这个转盘,你以为凭你的姿色真能令那些人渣赌鬼对你死心塌地吗?你的价值对我来说还不如直接送到那些男人的床上来的快些!” 麦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发抖着小声辩解道,“我,我已经追踪到那个小偷,已经让郭里斯顿去追……” “追到了吗?” “我不知道……郭里斯顿失去消息了……” 长发男人冰冷地转过头来,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失望至极,“我教过你的,人的脑子总会突然短路,只有秘法的奇妙是永恒的,你要在第一时间想到运用秘法,然后再结合你那颗不怎么灵光的脑袋,这样才算确认情况!” 他皱着眉,将额头托在手上,一根手指规律地敲着太阳穴。 “可是老师,我试过了。”?麦麦的声音弱若蚊鸣“我什么都占卜不到,我太糊涂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想那是你的位格不够高。”?男人的心情终于有了起色,“偷走东西的是高阶?” 麦麦找到了台阶,“对,一定是高阶!”?正因如此她才将转盘弄丢了,高阶主动来找惹麻烦,她当然无法阻止! “但也可能是个与你同阶的胆小鬼,你只是一名次列6,麦麦,那群神出鬼没的家伙想在你面前偷走东西并不是一件难事。”?男人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才说过,你要努力提升次列,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差了。” “进化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明白吗?”?男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感到非常惋惜,“如果落到别人手里怎么办?如果被发现了进化的秘密该怎么办?” “我们都会死!” “我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是转盘给了我们青春,”?男人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长发,“你想变回老太婆吗?” “不,我不想。”?麦麦回答。 男人站起身来,爱怜地捧起麦麦皮肤细腻的?双手,眼中充满了温柔,“麦麦,你是我最满意的学生,我们生死与共,我们是一体的……” “麦麦,我会永远爱你,郭里斯顿已经死了,准备一下,我们去把转盘拿回来。” …… “你究竟要拿我做什么!做什么!”?瓶子里的郭里斯顿肉球长出一张嘴巴,他愤怒又恐惧地大吼大叫,但所有的悲怨与不甘都被封锁在瓶内,无法传出一星半点。 但查理自然知道郭里斯顿的吵闹,他把瓶子带入收藏室,随意?进入了一个空房间。 “好了好了,到地方了。”?查理将瓶塞打开,里面的肉球像果冻一样掉了出来。 落地的瞬间,肉球膨胀回人形,?重见天日的郭里斯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边喘边确认着环境,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房间从头至尾被半透明纯白的墙壁包围,他能够从墙壁后隐约看到千变万化的星空和闪电,在这样空旷的环境下,他感到所有秘密都讲无处遁形。 查理敲敲?墙壁,“这外面可不是星空,而是空间裂缝,如果掉出去恐怕连个尸体都不会留下,会一瞬间变成一堆粉末的。”查理笑笑,“这墙壁可不会拦住你,等一会儿可不要乱跑。” “你一会儿要做什么?!”?郭里斯顿听出查理的话外之意,他颤抖着破音问道。 “一会儿,哦不,现在应该说是些接下来了,”?查理空手变出一把柴刀,微笑着朝郭里斯顿走来,“当然是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会死。” 话音落,刀锋即下,查理大力挥动柴刀,郭里斯顿胸前瞬间砍出一个穿透胸背的巨大伤口,整个人几乎被一分为二,郭里斯顿痛苦地哀嚎,血沫纷飞。 但分裂的肉体长出密密麻麻的触手,伤口截面中的触手相互拉扯,又迅速将分开的身体粘合回去,飞快治愈起来。 但一个人的生命力是有限的,如果将生命力吸收殆尽,接下来是伤口该怎么办呢?难道要置之不理,任由自己变成一团挂满伤口不成人形,却残喘生息的血肉怪物? 独自思考不如动手实践?,查理果断以相同手法重复几次,治愈了大量伤口的郭里斯顿已经变得和卡提的妻子一样瘦弱不堪,连身体都没力气挪动一步。 “你……住……手……”?郭里斯顿本就消瘦的脸庞皮肉紧贴头骨,脸部极薄的皮肤显得眼眶更加突出,他说出呻吟一般的话语。 “你现在明白永生的意义了吗?”?查理幸灾乐祸地说出诛心的话,“在永生的过程中,你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你总会受伤,而你的生命力会为了修复伤口而逐渐匮乏,最后你会越来越虚弱,越虚弱就越会受伤,这是个恶性循环。” 秘法的馈赠?并非是幸运,而人永远无法逃脱生死,即使真能侥幸做到,也无法再被称之为人。 “而最终你会在某个角落长满蜘蛛网,你会怨恨自己悲惨的命运,你会憎恨那些不曾幸运过的人至少还拥有死亡的权利,而你只能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永远得不到解脱。” 查理蹲下来,以平视的距离与郭里斯顿躲闪的眼神对视,“喂,你真的觉得这是奇迹吗?说真的,我很惊讶,我本没指望你们这群人中能够出现幸存者,直至今日,你们赌场中总归有多少人摇出了‘奇迹’?” 郭里斯顿绝望地回想起来,?复活大狗的老杂种,一夜暴富的混蛋,获得美貌的婊子,差点把脑子充炸的小兔崽子,还有那个给妻子续命的窝囊废…… “九……九个……”?郭里斯顿沙哑地呻吟道,他终于醒悟了,悔恨的泪水从他眼角流出。 “九个奇迹,如此频繁的馈赠,真的还能被称为奇迹吗?” 查理失去兴致,没有兴趣再去折磨这一团不堪入目的废物,“那么该进行接下来的实验了。” 查理将柴刀高高挥起,在生命力枯竭的男人身上砍下一大块肉,皮肉下的血已经变黑且粘稠,暗红的血黏液一般沾满刀面。 治疗再次开始了,查理握着柴刀的手突然像干树枝般迅速萎缩?,干巴巴的皮挤在一起,萎缩的范围还在毒液扩散一般向上蔓延。 查理立即并拢手指砍下小臂,大片血液还未来得及落地就变得暗红,与郭里斯顿的血液如出一辙,萎缩的蔓延并没有停下,从整齐斩下?伤口截面开始,枯萎还在继续向上蔓延,眼看要触及肩膀,查理机敏地意识到关键所在,他使用秘法治愈了郭里斯顿的伤口,伤口愈合的瞬间,查理手臂的枯竭也随之停下。 生命力耗尽,那便吸收他人的生命力延续自己即可,查理得知原理后,面无表情的斩下自己枯萎的?半条右臂。 第五十八章 吞噬者 查理被斩成两截的手臂甩落在地,他左手甩掉自己的血?,一旁的郭里斯顿再次暴起,只见他表情张狂,终于逮到机会疯狂嘲讽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杀我?”?一口空气灌进他的肺叶里,虚弱的郭里斯顿咳得撕心裂肺,但他依然收敛不住脸上的得意,“你来啊!继续折磨我啊!我看先死的是谁!” “你很得意?”?查理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迷惑表情,“有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吗?” 黑色的液体从查理的断臂中流出,汇聚成一个手臂的形状,两秒功夫下,他的手臂恢复如初,郭里斯顿的笑容再次僵住。 “你……你是怪物?!你不是人?你的生命力是哪里来的?!”?郭里斯顿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甚至比刚才还要更胜一筹。 “仅仅是修复断臂而已,实际上高阶秘法师都能够做到这点,你惊讶个什么劲?”?查理鼓了鼓嘴,用手指将被截断的布料轻轻一捋,西装衣袖恢复完好无损。 “但我的确是怪物。”?查理笑着恐吓道。 “会吸收他人的生命力吗……像蛀虫一样麻烦呢。”?查理自言自语。 果然转盘无法给予无限的生命力,被改造的家伙会吸食着他人的养分残喘下去,好在提前嘱咐卡提不要再试图伤害妻子…… 那么要怎样才能杀死一个受到伤害便会主动吸取周围生物生命?力的永生者呢? 查理有所觉,于是转身离开了白色房间?。 那就让他周围没有生命体不就好了? 白色房间外的石门紧缩,将石门背后的房间封锁成一个单独的空间,查理隔空操作,空间内的空气化作锐利的风刃切割着郭里斯顿的身体,体内的细胞疯狂寻找着能够提供生命力的东西。 转轮的位格是绝对无法压制这个收藏室的,因此郭里斯顿绝不可能无视空间,直接空间外的生命,或是穿过大门,再次攻击查理。 最终,它们将目标放在了墙壁、石块等那些无机物上! 几声巨响,石门后的空间坍塌了,石门也像是被什么啃出一个缺口,查理有些惊讶地望进去。 那些只有蠕虫细小的触手拉得面条一般长,远远地啃食着房间内的一切,地板与墙壁已有大片被摧毁,空间裂缝中产生的闪电漏了出来,稍有不慎就会跌入其中。 啃食还在继续,再这样下去也许会?波及它他房间内的虚幻物,这样就得不偿失了,好在没等查理出手,郭里斯顿已经愈合了全部伤口。 真不知道这时候把郭里斯顿扔进裂缝里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最后的结局恐怕连查理都无法阻止。 那么要怎样才能算把郭里斯顿扔进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的空间?真空领域?难道要把他扔上星空?但谁又能保证他身上的触手不会把他跩回来? 或许可以试着直接抹消他的“存在”?……不,那样只是一种驱逐,将他从世界的认知中驱逐出境,而这个人具体还是否活着,这很难说。但他的雇主明确委托他杀死自己的妻子,这种做法不过是高级欺诈。 那就试试非外伤致死,查理将郭里斯顿换了个完好且距离封印虚幻物房间较远?的房间,把他封进了一缸水中。水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连喘气都不利索的郭里斯顿很久就淹死了,查理躲得远远的,看着从水到缸开始,由内到外被吃得一干二净。 看来是一种用生命力修复意识的方法,虽然不知道那些触手是怎样从这些死物中提取生命力的,但看来他是会吃下一切的类型。 那干脆杀得一点不剩,将最后一个细胞也消灭掉试试看?说干就干。 查理制造出一大团水银,将郭里斯顿的身体整个围住,水银将他吃得?一点不剩,但他很快又猛然吃掉大半房间后消失不见了。查理在原先的房间找到了他,他在流出的血液中再次复生了。 于是查理将能够找到的血液全部处理掉,又用同样的方式让他被吃掉。 但这家伙在他曾到达过的地方再次复生了。 郭里斯顿的灵魂被留了下来,留在一个查理够不到的地方,而?重新塑造一个躯壳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没有人能够略过身躯直接杀死灵魂,可一旦杀死后他的灵魂?就被转盘迅速收容,准备开始重塑,也许直接毁掉转盘是最简单的方法,但查理不愿。 “你……你活了多久了?”?始终沉默,现在甚至连惨叫都很少发出了的郭里斯顿突然开口向查理搭话了。 “多久?不清楚了,大概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他依依不饶地继续问。查理也很给面子地略微思考了一下。 “足够所有人都忘记我的时间。” “哈哈哈哈……”?郭里斯顿干笑道,“那还真是……很久了啊。” “你呢?你难道不痛了吗?” 郭里斯顿摇摇头,发出枯树叶摩擦般的声音,“一开始很痛,但现在,痛苦和我的愤怒一起淡化,大概是适应了。” “你的适应能力似乎很强。” “人的适应能力都很强,我只是显得比较突出。” “不不,”?查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已经超越人类的界限了,一般人到这个地步可是会疯掉的,而你反而更加平静了。” “疯掉?”?郭里斯顿冷笑一声,“难道你不想活下去?”他突然前后无际地问。 “我没有活下去这个概念,”?查理平静地说道,就好像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在以前,我的生活只是无谓地延续自己的生命,顺便找点乐子防止自己疯掉。” “看来你的防范并不成功。” “大概,实际上我并不太懂这些,或许‘疯’仅仅是指与你们有些不同?令你们无法感同身受?就像你们是铅笔,而我是橡皮?” “既然不想活下去,那就不试试寻死吗?” “老实说,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并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见自杀者时,我简直就像打开了新的思路一样感觉奇妙,从未有过。” 他不知道什么叫活着,更不知道为何要死。就像事先编排好的文字,按着应有的规律组合,在漫无边际的人生流浪。 郭里斯顿一愣,“你不是人类?” 查理坦然一笑,“我是怪物。” “所以会有个声音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别死了,因此我也一直没有死。” 郭里斯顿有所意会,“或许你是一张白纸?” “那么这张白纸上一定画满了凌乱的黑线。”?查理反而自嘲道。 郭里斯顿撇撇嘴,“看来你很不看好自己。” “相比我,来说说你好了,我要怎么才能杀死你?”?查理弯下腰问道。 “你都不知道,我当然更不清楚。”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你们从哪里得到的转盘?是谁给你们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把这样的虚幻物公之于众?” “我不知道。” “喂喂,我可是看你稍微有些样子才问的,可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啊。”?查理叹了口气。 “我只知道……”?郭里斯顿也并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念头,“一个叫麦伦·凯丽的臭婆娘把这个带过来,它吸引了太多人,令人痴迷。” “但也仅仅是痴迷,你们都是在存有理智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将珍贵之物赌出去的。”?查理冷漠戳穿。 郭里斯顿冷哼一声,并不否定。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郭里斯顿,对?那么郭里斯顿先生,你这个榆木脑袋是在我注视着你的情况下被什么闲来性质的东西附身了吗?”?查理并无发理解郭里斯顿的转变,他在被查理擒获之前还是个无理取闹的无赖。 “嘿!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些!”?郭里斯顿骂到,“我醒悟了很多!在被迫摇晃那个该死的转轮时我就想通了,人总能在绝望时大彻大悟,想通很多堵了一辈子的事,只是很少有人能像我一样活下来罢了。” 郭里斯顿有些温怒地瞪着他,“而且我敢说,换做是谁被你这样折腾一遭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变成个疯子,要么是被迫成长。” “那看来你的醒悟并不够透彻,你刚刚还像个疯狗一样乱吠。”?来自查理对断臂嘲笑时的报复,郭里斯顿不做回应。 冷场了几秒,郭里斯顿才不急不慢地问道,“于是?呵,你没办法了?”?他自然是指杀死他的办法。查理将各类杀法全都试过一遍,都被转盘用各类方式化解,如果排除直接损毁转盘的方式,如今查理可谓山穷水尽。 “所以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你的生命吗?” “你刚刚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吗?”郭里斯顿抬眼看他。 “哈,谁在意这个?”?查理微笑。 第五十九章 过往的美丽 “……当然是,生命是最重要的,但现在觉得与其这样活着,也许死了也不错。” “这样还算是最重要吗?” “当然,或许我只是怀念曾经的身体,怀念那个可以在冬天出去跑两圈,也不会累的站不住的身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不是吗?” “你的珍重会逐渐消磨。”?查理道。 “管他呢!”?郭里斯顿扭了扭干瘦的身体,“我现在的接受适应能力越来越强了,连精神能力也是,我想过不久,我就能重新站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没办法了?”?郭里斯顿警惕地转过头,“你把我变成这幅样子后,难道要说无能为力了?” “怎么会,现在至少还有两种方法。”?查理站起身来,“但要寻找杀死你的正确方法,可能还要费点功夫。” 郭里斯顿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带着奢望问道,“你能给我解脱吗?” 查理淡然一笑,“看我心情。” 查理呼唤出炽日记典,场景陡然一变,郭里斯顿眼前一黑,再次回复视觉时,他置身于多罗克斯般繁华的大城市中,但这里并不是多罗克斯。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而他们处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他们就像空气一样存在着,却又被来往的人们有所觉地巧妙避开。 郭里斯顿感到纳闷,他无法分辨这些人究竟能否看到他们。 继而他惊讶地看向查理,“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查理勾起嘴角,或者他一直在笑,“欢迎你,这里是与收藏室同理的新元空间。” “这不可能!”?郭里斯顿立即否定,“新元空间里不可能有人!” “所以他们是‘角色’,虚构角色,你可以把他们当做动画中的被创造品,至于他们是否拥有生命?这是个学术问题。”?查理推开一个路人走到郭里斯顿旁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查理从鼻腔中发出一生冷哼,“当然是继续实验了。” 实验他能够吞噬多大的范围,?这样就可以试着用隔离的方式杀死他,但如果他作为一团肉酱也能活下去,那么这个实验就没有意义了。 这个实验需要他不断对郭里斯顿施加伤害,令他不断的吞噬下去才行。 查理分离出一团魔力,这团魔力凝聚成一个球形贯穿郭里斯顿的小腹,?每当他汲取生命力修复一点,魔力球又会将他的血肉吃光,这样一来二去,郭里斯顿吞噬的范围只会逐渐扩大。而魔力球会托着郭里斯顿的身体漂浮,令他不会因吃掉身下的土地而掉到地底,以他的身体为半径,直到测量到他的最远距离为止,这个疯狂实验都不会结束。 从开始那一刻起,郭里斯顿就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实验当然要选择最逼真且最广阔的实验场地?,而这里正好符合要求。 但是…… 郭里斯顿的身体被魔力球溶解,周围泰然自若浑然不知的“角色”?们发出痛苦的惨叫,他们甚至不止自己发生了什么,身体便猝不及防的干瘪下去,成为一具干尸。 紧接着,路面土崩瓦解,光鲜亮丽的住宅们变成夺人性命的坚硬石块,一间不知侍奉着哪位神明的教堂应声倒塌,俨然一副灾难降临。 人们还没来得及被石块砸死,就被?吸取全部生命力,在灰尘的轻微碰撞中将身体震碎成一摊肉土,“角色”们正大片地消逝着生命。 “要逃了啊。”查理早已在抛出魔力球前便?逃出几百米远,眼看着崩塌即将追上,他一手扶着礼帽,在混乱中飞快逃窜着。 “不……不!”?魔力球扩大了一圈,吞噬的速度又再次加快,看着在他面前死去的逼真的人类们,郭里斯顿的心陷入混乱。 他显然还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当如此大量的成片倒下,他无法承受因自己而产生的巨大罪孽。人们像臭鱼烂虾般在创造他们的神明许可下被大肆屠杀,数以千记的瑰丽建筑轰然倒下。 令查理感到惊讶的是,?郭里斯顿的吞噬只针对地表上的事物,直到现在还从未波及脚下的土地一寸,就像是觉得没有必要般游刃有余。 难道这家伙的吞噬范围大到不需要用泥土来滥竽充数?查理不断地等待,直到郭里斯顿的吞噬范围已经到一个国家那么大。 万里之资,皆为废土。 事到如今查理已经打消了隔离的念头,他无法创造出?足有国家那么大的真空空间,即使能,也不会被他消耗在这种事上。 突然间,查理瞳孔猛然一缩,他明确感知到,自己的魔力球消失了!仿佛是应照他的想法,生命体的吞噬也渐渐停下。 郭里斯顿的身体产生了进化,他已经能够将魔力转换为生命,进而吃下肚子! 查理泰然走回郭里斯顿周边,那个男人的身体?已经不再消瘦,变回了正常人体型,或许是吃地太多了。而与他变得健壮的身体不符的是,他正萎靡不振地蹲坐在地。 “你不该让我这么做的,你不该的。”?见到查理靠近,郭里斯顿开口道。 “难道你也有良知?” “我当然有,任何人都有,只是它们通常被有些人藏起来了而已。” “你知道的,他们是被我虚构的,等到我离开这里后再次回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就像你重新打开电影的开头一样。” 郭里斯顿抬起头来,叹息地看着周围的废墟与无处埋葬铺满地面的尸体,“所以你做了这么多,找到杀死我的办法了吗?” 查理耸肩,一脸委屈地道,“暂时没找到,还有最后一种方法,但我不愿意使用。” 转轮是理应支付给他的报酬,没了报酬,查理 也不会接受这个委托。 “我真是受够你了。”?郭里斯顿脸色一沉,他破口责骂道,居然站了起来。 …… 卡提·雷伊先生与他的妻子住在一起,他带领着几乎无法走动的妻子,一路躲闪着回到那所破旧的小房子。 丈夫并非一名赌博爱好者,实际上,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进入赌博场所,他听闻能够实现奇迹的“转轮”?,因此他抱怀着期翼,而讽刺的是,他在那个初次进入的场所,因不甚了解的活动,葬送了他与妻子的幸福人生。 “温妮,你恨我吗?告诉我,你恨我吗?”卡提双手捧着妻子瘦小的脸蛋,妻子热泪盈眶。 妻子大力摇头,她闪着泪花望向卡提,想要拥入丈夫的怀抱。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哭?”?卡提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原来他一直看在眼里。妻子想要转动转轮,试图寻求解脱,但在关键关头却猛然停下,哭得昏天黑地。 “咿……我……咿……”?妻子生疏地调动着难以发出的音节,急切地想要将自己的情绪表达。 “我……你……咿,重要的……”?妻子的泪顺着棱角分明的脸蛋流下,“最后……我……命……” 卡提自嘲一笑,“你是想说,怪我在最后将你的生命视为赌注?”?颓废的男人落寞起身,伤感地独自走出房间。 他的确将妻子视为赌注,因为他,妻子才会变成这样一副无法被称为人?,甚至无法解脱的样子……卡提·雷伊,这个废柴的男人只留下一个沉寂的背影离去,没有看到背后的妻子正拼命地摇着头。 卡提离开与妻子朝夕相处的房间,转而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烦躁地抓起手边摆放着的旧照片,相框内的女人年轻而又美丽。 年轻时的温妮清纯活泼,她正反手扶着编织的草帽,阳光撒在她开朗的笑容,花海也成为她美貌下的陪衬,令人完全无法将这个女孩与卧室内干瘦的怪人联想在一起。 妻子在与他结婚后便染了病,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但她依旧凭借着俩人的爱,在与病魔的对抗中散发着顽强的魅力,妻子每个温柔的笑,总能给劳碌的卡提无尽的动力。 卡提看着妻子的旧照片,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爱意。 为了治疗妻子的疾病,卡提·雷伊花费了大量金钱,但依旧无法好转,但若要询问卡提是否曾感到厌烦焦虑?,那自然是有过的。 卡提再次站起身来?,他走进厨房,想要在最后为妻子亲手烹饪一次菜肴,人总会在心有愧疚时做一些徒劳的补偿,仅为了慰藉自己破碎的自尊心。 “如果……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卡提拎起一把厨刀,暗自叹息,却用余光扫到妻子的身影。 她正用那两条树枝粗细的腿站在卡提背后?,看见卡提手中的厨刀,眼里闪过一丝惶恐。 他的丈夫就是用那样的刀,在她身上砍下一个又一个伤痕,试图夺走她永恒的生命的。 第六十章 后悔 “你后悔了吗?”妻子的语言异常流利。 “温妮?你……你竟然站起来了?”卡提惊喜地想要迎上去,却又被妻子的怪异模样吓在原地。 “你后悔了……”?妻子呜咽着说道,她猛的打开门冲了出去。 “温妮?!” 本该无法动弹的妻子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令卡提完全无法追赶?,他追着跑了几百米,却再也找不到妻子的身影。 “温妮?温妮!”?卡提气喘吁吁,他无助地疯狂寻找着,妻子就像融进这熟悉的景象中,再也寻找不到了。 卡提寻遍了周遭,他不断在路过的人群中打听着妻子的踪迹,这个引人注目的女人就像消失了一般,当?卡提提及她与众不同的外形时,人们总会用诧异的眼神望向他。 他的妻子就像是空气一般消失不见,而他这名懦弱的胆小鬼丝毫无法捕捉。 “你在找什么?” 清脆的男性嗓音突然出现,卡提猛的转过头去,那名神秘的黑色先生正用那对清亮的绿色眸子盯着他。 卡提找到了救星般地,松了口气般说道,“收藏家先生……温妮,温妮她……” “温妮她不见了!她突然变得可以说话,然后站起来,从房子里跑出去了!” 查理并不意外,或许说,他正是意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才赶来的。 既然郭里斯顿的身体能够恢复正常并站起来,那么不见得比他更早变化的妻子不能做到,实验中,郭里斯顿从一开始吸食查理,也就是生命体的生命力治愈伤口,到可以吞噬无机物,最后甚至吞噬魔力?。 这说明转盘给予的永生并不一成不变,它也在不断改变着宿主的身体,从而达到另一种方式的“进化”?。 查理甚至得出一个更加棘手的判断:既然转盘能够给予他们进化的能力,不见得转盘不能。 查理本在奇怪转盘原本的主人,也就是郭里斯顿口中那位麦伦·?凯丽小姐为何要将这样一件强大的虚幻物公之于众,看来这或许是令转轮进化的必要条件。 “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令她逃走了?恕我直言,卡提先生,虐待妻子并不是一位绅士该做的事。”?查理不急不慢地道。 “不是的!”?卡提立即否认道,但在否认之后,他又不知应该用什么理由为自己辩解。 他的确用那种刀刃,残忍地砍在了深爱的妻子身上,他?没有任何立场来为自己狡辩。 从妻子干瘦的身体上,查理就能看出她曾经受到的虐待。 “没关系,您的恶行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委托,只要您支付了报酬,便不用再担心我会不会临时反水。” “我……”?卡提似乎还想去辩解什么,但话音一转,“好,您找到杀死……她的方法了吗?” “当然没有,杀死永生者哪里是这么容易的。”?查理笑了笑,平淡地说道。 “我试过了很多办法,你记得一名叫做郭里斯顿的秘法师吗?我用转盘将他也做成了永生者,用来进行各种实验。” 卡提浑身一抖,“呃,记得。” “我把他切成块,烧成灰,把他杀得一点细胞不剩,把他隔离在没有空气的区域,抽走他浑身的养分,让他喝下最猛烈的毒药,都无法成功杀死他,这令我不禁怀疑,变成这样的人是否真的有办法杀死。” “也许我只是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并非伤害或是暂时性的死亡,而是秘法或精神层面的,比如话剧上常出现的桥段,让他自己想死之类的?卡提先生,您觉得呢?” 卡提不敢去看查理的眼睛,“我觉得您可以一试。” 查理哼笑,“实际上他已经很想死了,毕竟转盘能做的只是令他逐渐适应,而不能直接切断他的痛觉神经。”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查理边走边聊。 “您为什么不直接摧毁那件虚幻物?我想这大概是最简单的方法。”?卡提试探地小声问道。 “那我凭什么还要替你继续做事?难道你还能拿出比这更好的报酬吗?”?查理冷语相向,“那你呢?你拿到这件虚幻物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毁了它,反而将他交给我?” “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毁掉它以后,我的妻子是会恢复原样,还是会永远这幅样子,再也无法变回去。” 所以你将这个两难的问题交给了我,因为你没有勇气做出决定,?也不愿意承担希望破灭的后果,还真是怯懦又贪心啊,查理想道。 “收藏家先生,您能帮我找到妻子吗?”沉默片刻,卡提终于开口请求。 “当然了,毕竟这也是委托的一部分。” 查理手指弯曲,反手过来,手心朝上?,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枚精致的蝴蝶胸针,橘黄色的蝴蝶扇动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看来到了结束委托的时机了,查理意会。 忽然一道快击凌空砸来,查理眼疾手快,瞬间将?蝴蝶隔空召回,当卡提回过神来时,蝴蝶已经围绕着查理飞动起来了。 袭击者也挺住了本该接踵而至的攻击,对手显然有备而来,贸然偷袭只会正中圈套。 “可真是心急啊,早就发现你们了,为什么不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呢?”?查理朝正前方弯腰行了一礼。 “对?踏空师先生,哈哈,话说我和踏空师还真是有缘呢。” “不要多管闲事,这位先生,我只是来教训一个小偷,收回我的东西。”一名长发的男人带着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卡提瞬间识出后者的身份。 “麦麦小姐?!” 查理“啧”了一声,“真是抱歉,看来您不甚丢失的东西已经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了,恕我无法归还呢。” “卡提先生?您能对付那边那个书写者吗?她和您一样,也是一名次列4。”查理示意指向那边那个女人。 卡提做出判断,“可……可以。” “看来是没办法何解啊,这是何必呢,这位先生?”?长发男人露出一个雅痞的微笑,他的手指一拧,大片水波一般的黑色将他们包围。 新元空间。 查理粗略地扫视一眼?,秘法即出,男人强大的魔力暴露在外。 高阶秘法师!?卡提心里的警钟连连敲响,他不安地看向查理,后者的神态平淡如常。 查理微不可查?地瞥他一眼,卡提顿时有所意会,他毫不犹豫地隐蔽身形,以疾风的速度朝麦麦攻去。 无数只十字架底部镶着银刺,如利剑一般高举在查理头顶,当他们以星点般砸下时,原地已经没有任何身影,几根黑色的羽毛在长发男人眼前飘过,一根黑紫色的木桩直直朝他胸口刺来! “你很喜欢宗教元素的东西,嗯?” 仅是一个反应的功夫,一具银白棺材横向砸来,将木桩大力拍飞,查理身体纵身一跃,在空中转体躲过,?握紧巨拳的污秽之翼赢面砸下,长发男人迅速后撤,几缕长发被燃烧断下。 “果然是恶魔。” 长发男人将刘海与长发向后一撩,更多的十字架由魔力迸发而出,其中一支十字架额外巨大,停留在一旁与卡提交战的麦麦身后熠熠发光。 另一半,与卡提打下几个来回的麦麦神色一亮,她将十字架背在身后,口中念念有词。 “纯情,圣洁,的修女莱楠在十字架的照耀下斗志昂扬,她的决心更加坚定,在神明的注视下,她用手中的断刃刺进了渎神者的心脏!” 她的手中幻化出一把断刃匕首,?手臂随着谱写出的故事自由挥动,卡提像是关节全部凝固一般,他几乎耗尽全部意志,硬生生后退身体狼狈躲下这一击! “还有闲情雅致配合同伴?”?见到这一幕的查理略有温怒,他手掌一推,强劲的魔力震荡,整个空间就像玻璃制品般易碎。 “碎。” 遵循着查理的命令,长发男人的空间瞬间破碎成令人眼花缭乱的镜片,这两人的胜算在这绝美的场面中分崩离析。 “什么?!”?麦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跟随老师这几十年来,她还从未见过老师出现如此吃亏的战斗。 必须要在刹那间做出决定,长发男人卷起女人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收藏家先生!不去追吗?”?卡提也快速靠拢过来,查理随手撕破了高阶踏空师的新元空间,这样优异的表现也令他大吃一惊。 “不需要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的找到你的妻子。”?查理耸耸肩道,“不过你的战斗天赋也很令我意外,我本以为你会死在她的故事里。” “什么?”?卡提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自己会死,您意识到后难道不来救我吗? “别担心,即使你不幸身亡了,我也会在你死后完成你的委托的。”?查理自顾自地说道。 “不过啊,你不再晋升了吗?” “不,先生,您知道的,我已经没有钱准备材料了,我也无法放心地外出工作,我的妻子还需要我的照顾。”?为妻子投医治疗花费了令常人唏嘘不已的大量金镑,也正因如此,他的妻子才能撑到这个时候,否则他还来不及见到转盘,便已经天人两隔,而交给别人照顾?他无法放心。 “先生,其实我从未想过要放弃她的。”?卡提辛酸地苦笑了下。 “真的,从未想过。” 第六十一章 永远厮守 蝴蝶再次飞起,引领着两人向一个方向飞去。 要查理寻找一个曾经见过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即使找到,查理也没有杀死她的办法。 他可以试图用炽日记典寻找办法,但炽日记典无法显示他?毫无头绪的事,对于杀死一名永生者,他的确没有任何线索。 哪怕能够找到某种办法挫败或是限制永生者的再生就好,可偏偏郭里斯顿在他的实验下反而更加强大。 但蝴蝶告诉他,现在就是结束案件的机会。 蝴蝶胸针的作用并非是寻找一个人,而是寻找一个契机,寻找为关于那个人的事件带来结局的契机?,当蝴蝶能够进行指引,就说明他们之间的缘即将走到尽头。 寻找能够结束这起时间的某个关键人物,也就是卡提委托的理由,这对夫妻故事的另一半,衔接整个事件的纽扣。 而结局也许会不尽人意,最后查理无法找到杀死她的方法,只能被迫中断委托,双方此后分道扬镳。因果的事,谁也说不清。 “啊——那是?!” 奔跑着的卡提先生惊呼,他看到?本以为此生再也无缘见得的事物,像是扑向烛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向其飞奔而去。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令他心动不已,与他厮守一生,直到最后,都会令他的呼吸与心跳为她而律动的美丽身影。 女人保持着?窈窕的身段,向他远远露出一个诧异的目光,然后回想起什么似的,逃避般奔跑起来,躲避着她爱的男人。 “温妮!温妮!你要去哪!” 卡提慌忙地追了上去,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离他渐行渐远?,像是要从这个男人彷徨的一生中脱离出去。 卡提害怕极了,从未流下的泪珠从他眼角滑下,“温妮?你为什么要跑?你不爱我了吗?”?几乎是责问,卡提远远地小声吟着。 妻子却奇迹般地听到了他近乎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回过头与丈夫对视,露出一个堪称仓皇失措的复杂表情。 “卡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吗?” 妻子轻灵的嗓音仿佛飘得很远,听得卡提如痴如醉。 “因为我想要得到解脱。” “我不想用那副样子残喘下去,更不想让你看到我那般丑陋的模样。” “因此我去摇了,我盼望着失败。” “我想着,只要失败了,就可以如愿以偿闭上眼睛,永远的休息了? ” “但是我却不能那样做,因为我无法向它支付赌注。” “亲爱的,我的确埋怨你的举动……但我想我从未恨过你。” 妻子红了眼睛,她用手腕将脸上的的泪珠抹去,?唇齿难以克制地轻颤,在近乎哀求的哭腔中道出一句无比温柔的情话。 “因为在我的心里,最最重要的东西,自始至终都是你啊……” 一辆失控的马车与她相撞,击碎了卡提幸福的幻想,猝不及防的意外中,妻子的身体与血花飞溅,颜色绚丽又鲜艳。 “不!!!” 卡提瞬间崩溃了,不顾一切地朝妻子连滚带爬扑去,在他不知是嘶吼还是哭泣的声音中,一只冰凉的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猛的向后一拉,随即想是要将他拉入地狱般地极速后退。 “你不要命了吗?她死不了。”?查理皱眉一只手拽着疯狂挣扎的委托人,心情非常沉闷。 妻子已经“进化”?了,委托人也要疯了。 他要怎么办? 妻子的吞噬很快大范围侵蚀过来,马车上的人瞬间殒命,周围的房子被啃出一个大坑,倒塌的石块再度砸到妻子的身上。 吞噬个没完没了。 “收藏家先生,即使我死后,您也会帮我完成委托的?”?卡提不知何时冷静下来,他转过头释然地问道。 “当然……”?查理隐隐有所察觉,“您想要做什么?”于是他问道。 “我的妻子在等待我。”?卡提苦苦一笑,将摔破了皮的手掌在裤子上把血狠狠一擦,摇晃地朝吞噬的中心走去。 他的步伐虚弱,却又无比坚韧有力。 他一挣查理的钳制,无所畏惧地朝所爱一往无前,他向着幸福的彼岸,迈出向死的步伐。 这个男人是矛盾的,是懦弱的。 但他也是勇敢的,伟大的。 他的理智与愧疚不断争斗,最终彼此妥协。 他要给妻子一个宁静的安息之地,在她的墓碑上刻上身为人的名字,这是他身为一名丈夫的责任与理智。 他愧疚于不忍割舍的私心,让她在痛苦中与自负的自己茫然度日?,这同样是一名丈夫的任性与自私。 但现在,这一切犹豫都不再必要。 人在无助?时,打定主意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忠于情感,只属于自己。而他总能在妻子的一举一动间乐此不疲地获得极大的勇气,就连死亡也无法阻挡他的爱情。 卡提追逐所爱,毅然决然地朝着死亡前进,他的身体被四分五裂,脆弱的肉体不断留下空洞形状的咬痕,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懦弱的他化身一名赶赴战场的勇士,勇士单膝跪地,牵起那只沾满血的手。 他剥开压住妻子身体的石块,妻子一张年轻美丽的脸映入卡提视野。 梦回当年,一丝丝暖流在他胸口流淌,卡提忆起他曾这样牵起温妮的手,向她一句又一句吐露爱的山盟海誓。 当年的害羞与小慌张又上心头,卡提有些闪躲地望着温妮的双眼。 “温妮,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没有戒指,他们相交的手指是便最完美的誓约。 温妮惊喜地笑了,她凝视着卡提的双眼。 “嗯,我愿意。” 卡提抱起温妮的身体,相拥而泣,?两人唇齿相交,在不绝于耳的混乱声中传递一个甜腻湿滑的吻。 卡提的身体在光中消失,怀中一空的温妮露出一个无助?的眼神,但很快,她释怀地享受着死亡与解脱。 两相厮守的夫妻用爱情击败了命运?,在死亡中升华至永恒。 “等等,不会。”?查理将一切看在眼中,他略显失措地呼唤出炽日记典。 他“意识”?到了,当他有所意识时,炽日记典便会将其显示其中—— 杀死永生者的办法,便是夺走他的重要之物,一位失去赌注的赌徒将被永远除名,?将被放逐回那个光明的世界。 他收起炽日记典,向两人死去的方向投去一个复杂的目光,然后他手指一拉不可视的黑线,将制造奇迹的转盘永远尘封。 或许它还有很大成长空间,或许查理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他无法对那两人产生共情,甚至无法感到怜悯,连他自己都会嘲笑这是何等情绪化的愚蠢决定。 但现在?管他呢。 至少现在莫名其妙的烦躁是真实的。 …… 虽然夫妻两人的尸体全部化为粉尘随风消失了,但安魂师们仍然可以借助秘法回溯当时的镜像,仅存的当事人并没有抵抗安魂师们的窥探,甚至有意推波助澜,因此教会秘法师们眼中的真相格外清晰。 “遇到这种事应该早些告诉我的,从你对郭里斯顿的实验就能得知,处理不善的后果将会多么严重,这可不是‘多罗克斯多了几只杀不死的蟑螂’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能够总结的。” 奇兰克扶着他的眼镜,习以为常地揉了揉劳累的太阳穴,实际上他并不需要这样做,高阶秘法师的精神素质可以支撑他不眠不休地工作十天半个月不打瞌睡,他只是习惯了之前的动作。 “那件虚幻物呢?你准备拿出来吗?”?奇兰克只是随口一问,正好对上查理抗拒的眼神。 好,看来是不准备了。 奇兰克郁闷地叹了口气,然后一板一眼地絮叨着他的分析,“卡提·雷伊此前从未涉入过类似赌博的不良场所,他甚至连酒馆都没怎么光临过,一直本分地用秘法在不违背道德底线的条件下赚钱养家,抛开他本身是一名秘法师不谈,他可是比你称职得多的守法公民”?奇兰克讲话之余还不忘拿查理打趣。 “如果是他突然有指向性地带着妻子进入那种场合,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男人在妻子将死之际几乎绝望,最后死马当活马医地找上了那个转盘企图为妻子制造奇迹。” 原来从未有过为贪婪或是赌瘾自甘堕落的黑暗桥段,这个男人的目的自始至终纯粹又唯一。 教会处理这样的案件经验太多,但这对夫妻的悲剧仍然令人唏嘘不已。 查理一点头,说出的话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实际上,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那个制造奇迹的转盘还在进化,离事态演化成无法轻易收场时只差一步之遥。” 奇兰克当然能够才到拿出转盘的原主人别有用心,他在意的是查理话中的另一种韵味,“你难道想要接手,把它进化完全?” 第六十二章 蜕变 “我看上去有那么闲吗?”虽然查理的确有那么闲,但他依然故作正直地反问道。没有立刻戳破他的谎言大概是奇兰克最后的善良了,他无语地继续说道。 “你见到的那个长发男人名叫恩道都,我们找不到他的姓氏,因为据说他在很多年前便将自己的家人几乎屠尽戴罪潜逃了,这个名字也只是后续的备案中偶有提及的。” 奇兰克一指还在继续历史倒流的重塑投影,再过几秒就会轮到几人被带入新元空间的那段历史,到那时将会无法回溯,奇兰克继续波澜不惊地讲着,他已经不会再对查理遇到各类稀奇古怪秘法师的事感到惊奇。 “与恩道都同行的那个女人你也知道,叫麦伦·凯丽,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教会对于他们也知之甚少,只不过,他们似乎是几十年前的罪犯。” 自称“麦麦”的女人留着黑色的短发,全身紧贴肌肤的黑色皮衣十分诱人,在这样一个保守的年代显得过于开放了,她看向恩道都的眼神很不一般,既是在看恩师,又像在看恐惧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活了几十年,还是在容貌不改的情况下,如果是那位高阶秘法师或许不足为奇,但麦伦·凯丽只是一名书写者次列6,这种情况发生在她身上就很耐人寻味了。” 奇兰克开玩笑地说道,“也许那个转盘真没那么简单,至少能令人容颜常驻不老不死,这就已经超乎次列4的程度了。” “你拿到虚幻物却不试试它的极限?这不是你的风格,当然,我不希望你这么做就是了。” “我对这种事什么兴趣。” 查理使用、研究、收藏,但绝不会对它的潜质进行开发?,更加了解只是为了方便收容。 “你只收集却对此不感兴趣?”?奇兰克敏锐地察觉,“你的收集带有目的性?” 目的性自然是存在的,但兴趣作为燃料也包含其中?,查理这种只按性格做事的秘法师做出收集癖般的行动并不意外,而他潜在的目的既然无法得知,只要不造成危害可以适当忽略。 但如果他抛去兴趣,只带目的性进行收藏的话,?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查理的目的可能会很多,也许是为了献祭,为了改变,哪怕他是为了用人海战术砸死一个仇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重点是,它与居民的安危是否会产生牵连,这向来是教会的最终目的。 “你为什么要收集虚幻物,难道不仅是为了兴趣?”?作为查理的挚友,奇兰克真诚地问道,“查理,能告诉我吗?” 然而查理并不吃这套,“还不是你们该知道的时候。” 对于查理的回答,奇兰克一点也不意外,他本就不指望查理如此轻易将真相告知他,即使查理开口,也只会是避重就轻或是编造谎言。?因此奇兰克并不打算追问。 郭里斯顿已经转交教堂看守,严格防范他自杀或自我伤害,教会今后或许也会帮他寻找比生命更重要之物,但他在阴暗甚至不得动弹的地牢中,这个目标恐怕很难达成了。 然而郭里斯顿恐怕比他们想象中更为难缠。 “奇兰克主教……”?一位下属凑近,打算示意奇兰克借一步说话,教会的其他职员无法将查理当做朋友。 但在查理刻意打探的情况下,仅是远走几步并无法躲过他的耳朵,反倒显得太过疏远。 “不用了,在这里说。” 教会的下属们显然对奇兰克很是信服,当奇兰克开口后,那名职员抛弃了疑虑说道,“奇兰克主教,刚刚教会传来消息说,关押在牢狱里的郭里斯顿逃跑了。” 奇兰克神色一肃,“怎么回事?” 郭里斯顿人身自由被高度限制,无法使用秘法,甚至连舌头都难以动弹一下,教会排除了他一切自我伤害的可能,插翅难逃的情况下,是怎么跑出去的? “他自己屏住了呼吸,窒息而死了……”?这名职员自己都不敢相信所说的话。 就像人不可能自己掐死自己一样,他怎么可能屏住呼吸自杀而死? “哈。”?倒是一旁的查理笑出声,“这并不奇怪,我说过了,永生者具有极高的进化可能,意志超越生物本能也并不是难事。” 奇兰克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还能否追踪,有人员伤亡吗?” 下属摇摇头,“没有,他只破坏了地面就逃走了,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他。” “真令人惊叹,要知道这家伙刚开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仅仅半天功夫就能成长地这么出色……如果人类都能有这样的适应能力,我想这里会比现在有趣得很多。” “只是转盘同时也给他的精神附加适应能力……愚昧有时候也是人类的魅力,我可不想满大街的人都能理解你这种怪物。” 查理不置可否,绿色的眸子无神地远远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如就让他去流浪好了,白天行路,夜里观花,直到他找到真正重要的东西,然后独自悄然死去。” 他会在孤独中寻找,直到尝尽风餐与孤独,在寂寥无人的悬崖峭壁拥抱着珍宝入睡,而他总有一天会失去,身体化作夹缝中的石泥。 奇兰克本还在思考事情,忽然抬起头错愕地望向他。 他是在说郭里斯顿,还是说自己? 一时间奇兰克竟分辨不清。 “是想做没线的风筝,还是浪涛里的独船?”?奇兰克想了想问道,“失去了照明的大海可是很容易迷路的。” 他的担心很快成了白费,没心没肺的怪物根本不需要安慰,查理毫无异样地挑了下眉,不同的是,?查理这次的笑容更加清爽。 “不错啊,你居然还能算是了解我,”?查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很不错。” 奇兰克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查理接下来的话已经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所以说真的,别抓了,反正你们也抓不到。” “除了眷使那几个老家伙,你们想要抓住一个随时可以自杀复活制造灾难的家伙实在太难了,他大概会一直躲藏下去,掀不起多大风浪。” 奇兰克意义不明地嗯哼了两声,具体决断还要看上层安排。 奇兰克身边的下属本想血气方刚地反驳几句,却被奇兰克一个手势堵回。 “还有一件事,有位先生希望你可以接受他的委托,他专门跑到教会来请问你的名字。” 查理在教会极不受待见,当教士们从委托者口中听到查理·德森这个名字时,全都在为这位不幸狼入虎穴的先生感到默哀。 “什么委托?” “关于他自身安全的,他希望在明年的一月二日,可以由查理·德森先生担任保镖,保护他一周时间。” 现在已经是?今年的末尾,距离下一年还剩最后五天时间,查理还有一周可以休息。 “那报酬呢?” “委托人说……一月二日,面谈。” …… 优莱克再次走进了那间熟悉的“教室”?,与三位逐渐熟悉的同学坐在一起。优莱克已经正式成为一名系列7了,这令吉纳多得知后非常急迫地进行了晋升仪式,但却被那位先生拦下。 你才刚刚晋升次列8没多久,秘法都还没有适应,为什么这么急着晋升? 那位先生没有感情的语调再次从吉纳多脑袋中回想起来,不仅打了个寒颤。 你不想要命了吗? 这几乎是对每个做出盲目举动之人的通用批评,一步失足万劫不复,秘法世界没有留给你纠正错误的机会。 科温投过来的眼神依旧火热,几日未见,优莱克突然显得很不适应,吉纳多显得比上次收敛了些,博尼亚?仍旧是那般冷漠又没有存在感,明明全部是熟悉的样子,优莱克却隐隐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已经脱胎换骨。 优莱克有些抵触地望向万丈阳光,在这开放场地的花园里,只有这光芒显得多余。 尽管这只是优莱克单方面的想法,尽管众人也许还在享受这温暖的阳光,在科温与她搭话时,她竟说出自己从未敢于出口的想法。 “下午好优莱克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科温只是礼貌性地关心他一下,优莱克的回答却令他难以继续对话,“只是这里的光线太刺眼了些,我不太喜欢亮的地方。” 优莱克依旧是有些怯懦地低着头,小声又内敛地轻轻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直觉使然,科温总觉得这位小姐今天与众不同,像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改变了。 这导致科温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都被噎了回去,?“啊,那……”科温总想绅士地帮忙做些什么,他手足无措地望向周围的场地——玻璃制成的墙壁与屋顶组成玲珑的鸟笼形,他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可做的,他总不能把数米高的“教室”全都用黑布笼罩起来,那他们就真成鸟笼里的夜莺了。 第六十三章 你听我说 讨厌的环境可以忍耐,不足的?地方可以弥补,次列可以加油晋升,家族的复兴可以慢慢来。 虽然她早已给自己刻上卑微的标签,但她依然会强迫着自己努力。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的努力能够有所成效?,万一我能够变得更好呢? 但一个“万一”?往往需要一万个努力来争取,蜕变的路程太长显得遥遥无期,心中的迷茫也会令她摇摆不定,可她没有放弃的选择。 因此只能咬牙忍受空虚,但那日愿望的心声令她觉得这路程似乎并没有那么煎熬。 “喂!那边那两个!”?吉纳多的收敛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很快伸着脖子朝优莱克和科温两”人远远喊过来。 实际上这两人都不太愿意搭理他。 “什么事?”?本着在优莱克小姐面前要时刻保持礼貌的想法,科温回应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两边都没有拉近距离,就这么?放开嗓子喊着,“米迪索老师怎么还没来——!” 一语惊醒?,优莱克这才看向桌面上的时钟,已经到了每周约定的时间,米迪索先生却迟迟没有到来。 “应该只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科温没有多想,实际上这样的想法才是正常的,米迪索先生只是稍微来迟,但优莱克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她在心里敲响警钟。 又等了几分钟,米迪索先生还没有来。 “要不出去找一下?”?吉纳多随口一提,众人也没有上心,假设他们贸然出去,当米迪索先生只是处理了一点小事情回来时将只能对着一屋子的空气讲话,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米迪索先生去了哪里,更无法离开这里。 优莱克身后的门被拉开了,熟悉的通道中,总是提早在这里等待他们的米迪索老师姗姗来迟。 这周的课程正常进行了,除了终于在米迪索先生的旁敲侧击中得知博尼亚是胆小鬼次列以外没什么值得多说的。 他们照例相互扶持进行了秘法的定期练习,在米迪索先生的指导下学会算卜的方法。 优莱克早就接受过家族的私下培训,令她惊讶的是,科温竟然也早已熟练。 包括吉纳多和博尼亚,大家都在私下偷偷开小灶,总感觉这些关于常识的课程并不那么必要。 太阳很快下山了,优莱克步行回到莱特叔叔的房子,她熟练地掏出钥匙,突然顺着门窃/听到房子内严肃的谈话声。 优莱克犹豫了一会儿,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秘气息,?偷偷听着屋内谈话的内容,向来乖巧的她从未做过这种事,剧烈心跳声仿佛即将要暴露她。 在?严肃的谈话中,优莱克隐约听到一个像是姓氏的词——泽里德克。 泽里德克……泽里德克……优莱克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她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茅塞顿开,一个名字浮现在谜团之中。 博尼亚·泽里德克。 屋内传来开窗户的声音,优莱克连忙往角落一躲,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户跃出,虽然没能看清,但优莱克知道他是家族中的长者。 为什么自己家族中的事会与博尼亚牵扯到关系,?难道泽里德克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优莱克灵光乍现,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科温·劳克斯呢??吉纳多·哥德呢?大家会不会都是失落的秘法家族? 不过这个思路只是昙花一现,优莱克摇了摇脑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缓慢释放自己的气息,将钥匙插入锁孔。 “莱特叔叔,我回来了。” 优莱克清亮的嗓音朝房内喊去,优莱克纯洁的笑容没有丝毫瑕疵。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小秘密,优莱克迎接来迟的“叛逆期”?,将偷听的小心思埋在心底。 …… 查理在宅子里舒舒服服度过了七天,终于混到委托日来临,他套上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戴稳礼帽,将手杖握在手里人模人样的出了门。 只是他没按照正常人的出行方式,手杖在地上一戳,一个瞬步就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中心街甘阑区306号,下午两点。 一栋装饰简约的别墅。 实际上查理很不满于这样的委托方式,像个员工一样按着规定的时间找上门来,拉下高阶秘法师的身价充当?保镖本就是破例,对方连出来迎接的念头都没有更令他感到不爽。 不过如果报酬合适的话也不妨放宽要求,就当是一次兴致突发的体验生活好了。 没错,当初那句用来敷衍伊宁,声称“只接受熟人委托”的借口?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查理没有叩门,手杖轻轻一指,直接进入到别人的领地,刚刚入内,他便听到一系列手忙脚乱的噪音,像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查理推开一道屋门,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门刚一推开,屋内的躁动瞬间停歇了,一大堆杂乱的音节铺面咋来,查理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会令人七窍流血癫疯痴呆的咒语,等那家伙?一脸惊恐地停住嘴,才开口问道。 “你在干什么?” 查理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三四十岁的中年男性,较为俊俏的大众外表,头发稀疏,几天都没有剃掉的胡茬还挂在下巴,他穿着松宽的便衣蹲坐在地,脸色憔悴。 男人并没有领情,误会越发加大,只听他冰冷地讽刺道,“你,你是高阶?怪不得你潜入时我竟没有发现,呵……真不愧是我的好友,铁心置我于死地。” 查理沉默不语。 这个男人?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与查理的预约,还在为死里逃生寻找机会,不断用语言分散查理的注意力,“你就是他雇来的杀手吗,为这种人渣做事,真有违你高阶的底线……” 只要报酬足够,查理或许并不介意接下这种见不得光的委托?,但至少现在,他是清白的。 “你刚刚在找什么?”?查理冷着脸问道。 “关你什么事——难道我被你杀掉,还要把秘密告诉你?别做梦了!” 虽然查理并不是来杀他的,正相反,他是要来保护他的,但有句话没有说错。 不关他的事。 查理对雇主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正当他打算结束这场乌龙时,一股杀意扑鼻而来。 但这家伙还没有正式雇佣他,他甚至连报酬都没拿出来,要不要帮忙? 算了,就当营销策略了。 “咚”?的一声,一口巨钟打算破墙而入,却被一层无形的墙壁挡住,巨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憔悴的男人傻了眼。 他明白自己绝对躲不过这一击,这口钟显然是为夺自己性命而来,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被他认定为杀手的秘法师出手保护了他。 “你……” “我是查理·德森。”?查理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约定的时间,自己却忘记了?” 窗外的巨钟?化作炸开的金色碎片,以这动人心魄一幕为背景的,是一位全身黑衣,从骨子里散发出散漫的奇怪先生。 男人恍然大悟,张着嘴,终于吃力地挤出一句,“你迟到了。” “……” “如果你再来晚一点,我就要死了。”?他找到了底气,理直气壮。 “难道我要零点踩点过来?”?查理不可思议,他明明也没有说明时间,草率地留下时间地址,就连报酬都拖延至面谈。 “你至少可以早点。” 不好意思,起不来。 被无视的金钟碎片已经消失不见,奇袭的秘法师早已逃之夭夭。 这个男人也是一名秘法师,他能够感知到?那股陌生的魔力波动已经渐行渐远,对于没能抓到冒犯者,他表示很不满。 “你为什么没抓到他?” 因为你还不是我的正式委托人,我要不要接受你的委托?都还是个未知数,而且你的委托内容只是保镖,我凭什么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查理对他的指责不屑一顾,敷衍地耸了耸肩,沉默地看着他。 男人也被查理盯得心虚,终于松了口气,“好,你的工作是保护我。” “嗯哼,”?查理一点头,“我还没有正式接受你的委托,让我们先来谈谈报酬。” “你打算面谈的报酬呢?” 此话一出,男人顿时哑口无言,他试探地看向查理的眼睛,一对绿色的眸子一言不发地沉默看他。秘法师们多少对恶魔的特征有所耳闻,他总觉得,如果现在谈崩了委托,这位惹不起的家伙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可是这依旧无法改变现在的事实,男人翻箱倒柜的结果预示给他一个惊人的事实。 “德森先生,您听我说,是这样的,昨天我出门时,我感觉有人在背后跟踪我……” “说重点。”?查理打断道。 好,既然查理不给面子,他也一不做二不休,“你的报酬,我弄丢了。” 听着这语气,查理突然有些理解奇兰克的心情,“弄丢了?”?怎么会有这么糊涂还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那我凭什么接受你的委托?” 你干脆自生自灭好了,我刚刚就应该让那个金钟砸碎你的身体。 “不不,德森先生,”?男人立刻挽留道,“虽然现在我不在我手里,但你在委托途中,一定有机会得到它,”男人心里憋着很多话,“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第六十四章 保镖 查理拿出全部的耐心听着这个男人慢条斯理地讲话。 “是这样的,我叫卡布罗·休利,是一名魔导次列7,我有一位朋友,他是个杰出的艺术家,有一天,他制作出一件接近完美的作品,但也只是接近完美……” 名叫卡布罗?的男人讲起了故事,查理眼皮直跳,“说重点。”他再次打断。 “这些都是重点,德森先生,”?卡布罗仍旧毫无紧张感,“难道您不应该了解一下委托的具体内情吗?只有这样您才能更好地保护我。” 然而查理还并没有?决定接受卡布罗的委托,他想听的只有关于虚幻物的部分,只有令他满意,他才会考虑卡布罗你的隐情。 卡布罗似乎对高阶秘法师完全没有敬畏感?,不知是天然呆还是哪里借来的底气。 “我的朋友制作出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品,但这个作品却有极高的消耗和负作用,但好在功能也十分神奇,然后,我的朋友将那件艺术品赠予了我,但现在他却反悔了!他要雇人杀了我,拿回送给我的礼物。” 查理耐着性子听完。 “没错,那件艺术品就是一件虚幻物,就是我准备支付给你的报酬,但就在今天,或许是昨天,也可能是前天,一定是他雇的秘法师们偷走了它,我明明好好放在柜子里的!” “噢,但是没关系,相信我,我一定能够找回那件艺术品,只要你保护好我,那件虚幻物就会回到我手中,然后转交给你,相信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万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几率,它,不翼而飞了,凭空消失了,不在我的朋友手中,也不在多罗克斯的任何一个角落……” 卡布罗为自己装上保险,“那样的话,我也是一名魔导啊,我可以给你制作,虽然我的阶次不高,但门徒也有门徒的好,我可以给你多做几个……不,你想要几个,我就给你做几个。” “不用了,”?查理懒得笑了,“你是时候给我讲讲,那到底是一件怎么样的虚幻物了。” “那你可就要听好了——”?说到这里,卡布罗有些得意,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没开封的牛肉罐头,一起放到桌子上。 卡布罗指着其中一个罐头说道,“首先,你把它们看成两个活人……” “……”?这开头十分意想不到。 “他们拥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外表,人生,他们的生活社交都互不相干,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甚至不需要互相认识,不需要肢体接触,他们甚至可以不知道有对方这个人存在。” “但是!”?卡布罗激动地说道,“这个伟大的创作却能够令他们成为对方!”卡布罗拿出一个碗,把两罐牛肉罐头撬开。 然后他用碗作为中间转换,他将两罐牛肉倒进碗里,又将右边罐头的牛肉放进左边,把左边罐头的牛肉放进右边的罐内,达成了互换! “把这个碗当做那件作品,它可以把两个人的灵魂吸出来,放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灵魂互换!” 这可真是……查理感到非常惊喜,这里总能给他更多有趣的东西,为值得的东西奔波也是一种雅兴,看来他暂时不会感到乏味了。 “我的朋友把它称为‘落霞’,白昼与黑夜的交界,意为截然不同的互换……” “怎么样,高阶秘法师先生,难道它不值得让你付出这些吗?” 仅仅七天时间的付出,就能得到这样堪称业界奇迹的虚幻物,有些人完全不懂得分割灵魂的难度,尽管只是进行简单的转换,尽管转换后的负作用非常?致命,但即使是这样不健全的功能,却已经可以奠定它的学术意义!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卡布罗绝不会把它用作支付报酬,可死人即使拥有也无济于事,为了保住性命,他不得不这么做。 查理·德森是多罗克斯唯一一名愿意接受委托的高阶秘法师,并且他拥有教会的认可,卡布罗并不能放心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其他中阶或门徒。 在他眼里,查理·德森就是一个喜从天降的幸运儿,幸运得卡布罗本人都感到羡慕,如果他不尽心尽力完成委托,那可真是不识好歹。 “的确……很值得,但你还没说明它的负作用。”?查理比了个“请”的手势。 “当然,他的负作用也非常严重。” “进行互换的灵魂会受到外界的污染,要么消亡,要么变异,但我想这并不重要。” 任何领域都不乏些狂热的人,秘法的忠实爱好者从不会在实验材料上浪费感情,只要这负作用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便可以视作小瑕疵,不过是浪费材料罢了。 正因为这个负作用也限制了它的可能性,本该充满无限可能的特性成了一生一次的亡命体验。 “这样看来没有亲自体验的机会了啊。”?查理遗憾道。 “不不,变异的灵魂是有可能活下来的,不过变异的几率非常小,如果你有把握的话,在委托结束后也不妨一试。” “我讲完了,所以?你的答复呢?” 查理摘下礼帽按在胸前,微笑着微微鞠躬,一礼完后,查理才款款回答道,“卡布罗·休利先生,我接受你的委托。” “太好了,那等我一下。”?卡布罗食指朝查理一点,三步作两步跑进里屋,换了身服帖干净的衣服出来。 “卡布罗先生,您要做什么?” 卡布罗正掏着衣服口袋里的钞票,“你也看见了,我家冰箱里只剩下罐头,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如果再不出去买点食材吃顿好饭,我恐怕没被杀死,就先饿死了。” 说着卡布罗推门走了出去,查理本想用秘法隐蔽身影,不料却被卡布罗制止,“不用了德森先生,就这样就好,让那些冒犯我的家伙知道我不像两天前那么好惹了,我可不想你隐藏得太好,导致有些自不量力的家伙出来惊吓到我。” 但这样会导致无法充分观察周围人的举动,那些心怀阴谋?一定会有所防范……但对他而言没有关系,查理闻言听从了他的意愿,光明正大地走在他周围。 卡布罗没了顾忌,堂堂正正走在商业街道,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但集市随时热闹。 “哟,休利先生,几天没见了啊?”?一位胖胖的美妇在路上与卡布罗相遇。 “下午好~兰瑟夫人。”?卡布罗心情愉快,“我出来转转,在房子里呆了好几天,再不出来晒太阳,我的关节就又要痛了。” “哈哈,关节病还没有治好啊?冬天还没有过去,你可以记得保暖啊。”?这位美妇人是宫廷按摩师的夫人,她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可惜我的丈夫不能为您治疗,这冬天真是辛苦您了。” 卡布罗摸了摸后脑勺,完全没能领会兰瑟夫人的想法,“哈哈是啊,您家先生一年四季都待在皇宫,就连今年的祈元节都没能回来。” 祈元节? 查理没在多罗克斯住过多少年,他清楚这个节日,见识过许多忙碌的人一年只有一天的忙里偷闲,却从没在那?天感同身受过,看来他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祈元节是每年十二月的第三个周日,各大教会会在这一天举办巨大的欢庆典礼,也会连续一周持续信徒祷告的开放。 原本是专对信徒们的节日,却在这个信奉神明的世界中得到推崇,成为佩恩乃至这片大陆中最盛行的节日。 兰瑟夫人很明显不再想聊这个,但就此离开又太过无理,她冷不丁注意到安静跟在卡布罗身后的查理忽然问道,“那是谁?看上去……是位绅士?是你的朋友吗?” 正在走神的查理暮然回过神,或许是他感到无聊无心理会,在兰瑟夫人的眼中,忧郁的气质将他笼罩。 “不,这是我的保镖。”卡布罗挺起胸膛,此刻,他感到自己的逼格有所提高。 这就是狐假虎威吗?查理想道。 “天呐,保镖?”?兰瑟夫人将四指轻触在唇前,表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嘴唇张开的角度恰到好处。 “是的,我接受了一个烫手山芋,是个比较贵重的物品,因此会有很多不法狂徒来找我的麻烦,雇佣一名保镖会安全得多。” “是啊,您的保镖看上去很不错,一定花了您不少金镑?” 提到这个,想起不翼而飞的宝贝虚幻物,卡布罗感到一阵头疼。“还不错,夫人。” “您可真是事业有成。” 虚伪的奉承继这之后还有几次,几乎每一个人都会注意到一语不发的查理,看来卡布罗先生的人脉比他想象得多。 卡布罗难得顾忌了查理的情绪,毫无作用地安慰了两句,“别在意,保镖先生,”他的称呼变来变去,而且越发无礼,“相信我,你绝对不是被我带出来展示的,而且我确实需要给我的冰箱厨房补个货……瞧!新鲜的南瓜派!” 卡布罗并不雇佣女仆,他常在房子里玩弄些新鲜的发明,身为普通人的女仆?只会暴露他的秘法师身份,除非他能雇佣一位秘法师女仆,但相信我,哪怕只是次列9,这样一位女仆一年下来的价格绝对足够支持你再买一套房子。除了查理,绝大多数人都只能把这当做一个美好的愿望。 第六十五章 一起睡 卡布罗的三餐选择自己下厨,或是购买一些熟食,心情大好时则会寻找一家优雅宁静的高级餐厅美餐一顿。 卡布罗拥有一个为食物保鲜的冰箱,放进去的食物即使在闷热的夏日?储存一个月时间也不会变质,而那正是身为一名门徒魔导,卡布罗亲手制作的虚幻物之一。 像这类只对物体产生一些低端影响,只能?勉强当个工具用用的虚幻物,制作要求非常简单。中次列大多可以顺利制成,但或许他们并没有使用这些的必要,而术业有专攻,专门制作虚幻物的魔导更是得心应手。 “这位女士,一些南瓜派。” 卡布罗搓手看着香气四溢的南瓜派,回忆中金黄的颜色和软香的口感令他不禁?咽了口水,他已经太久没有吃到南瓜派了,整整七天! 卡布罗一次性买了好几块,将一苏勒零几枚便士递了过去。 查理望着这些金光闪闪的派蠢蠢欲动,在他的认知中,这玩意应该也是甜的。不过他正在履行保镖的委托,直接对雇主的食物下手可能有些不太妥当,因此当他们转头离开时,摊主的南瓜派不为人知地少了两块。 当走出一段距离后,卡布罗才猛地回头注意到一路上不苟言笑的保镖先生正叼着一小块?金灿灿的南瓜派。 “保镖先生?您哪里弄来的?” 查理忙着吃派,没工夫搭理他。 南瓜派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甜,但也有着浓郁的香味,和清甜的南瓜味互相搭配,别具一格。 卡布罗又去购买了一些蔬菜和食材,殷勤地像是个餐厅的主厨。 卡布罗一路上十分顺利,顺利得几乎让他忘记了出门前关乎生死的不愉快,他捧着大堆东西满载而归时,得意忘形。 “看来那些追杀者已经不会再来了,死亡的脚步已经离我很远了呢。”?他如此说道。 “并不是啊?”?以查理食用甜品的速度,南瓜派早已经消灭进肚子。 “如此看来,那个敲钟的家伙虽然出自同一人雇佣之手,但和他们并没有合作,甚至没有传递过信息啊。” 卡布罗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周围的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从他们站在此处交谈开始,周围有些不自然的平静。就像路人们突然变得警惕,刻意降低自己的注意力听着他们讲话一样,可这样做的人一旦多起来,反而会营造一种诡异的气氛。 查理右手摊开?,五根手指挨个逐一慢慢收拢,最后捏成一个拳头。 卡布罗冷汗直流,他只能隐约感受到,查理的每根指头上似乎都绑着发丝粗细的黑线,再仔细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五指合拢的瞬间,安静下来的场合上有几个无关者全身一颤,头颅顿时离体,在脖颈中喷涌而出的血红喷泉中,头颅一飞冲天,以一道抛物线摔倒地上。 足有六个年龄不一,外貌不同的陌生人就这样突然殒命。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宁静,见到这一幕的路人失去理智地咆哮逃离,现场顿时陷入混乱。 只是查理将一指举在唇前吹了口气,慌乱到众人又停下跌撞的脚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逐渐散离现场。 卡布罗也很想逃跑,他直面了高阶秘法师的恐怖,“怎……怎么回事……?”?卡布罗的声音在颤抖,倒是查理无所谓地回答道。 “我清除了他们对刚刚那一幕的‘认知’,要知道,对待官方秘法师真的很无聊。”更何况查理还没有忘记,殷红教会还有位眷使时刻记挂着他,虽然前两次事件没有被找来“当面谈话”,可不见得下一次还能这么侥幸。 “不,我不是说这个……”卡布罗不敢望向周围的尸体,似乎他们下一秒就会怀着怨念活过来,撕碎他的身体。 “这些人从你刚从别墅出来就一直在跟踪你,刚刚他们已经有动手的意思了,我就先一步解决了他们。” 这其中每个都是次列6,还有一两个是足以晋升次列5的老练暗杀者……这就是高阶的恐怖,哪怕这位查理·德森对他的无礼抱有半点杀意念头,他早已死得不明不白。 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应当,但是看卡布罗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他又取出居家神器……“白女神的遮羞布”,实际上也就是一块被查理个性冠名的白色薄纱,挨个笼罩在大片血红上。 令人作呕的一幕即刻间被清空,?连飞溅的血点都没留下,目击者的“认知”也已经被清空,他们再也无法对刚才发生的事引起半点想法,虽然记忆还保存在脑内,但即使安魂师的刻意引导也无法让他们想起一星半点。 这起杀人事件止步于此,它被埋藏在历史长河,高阶秘法师欲盖弥彰就是如此简单。 “谢……谢谢?”?排除掩盖事实,他明白查理这么做也有照顾自己的成分,不过虽然眼前干净,但那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还在脑中挥之不去,他明白,这个幻觉恐怕要陪伴他几天了。 “应该的。”?查理点头,在失去兴致之前,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 “先回去,”见卡布罗仍旧呆滞,?查理也懒得继续关顾,因此提议道,“我的晚饭可还没有着落呢。” 查理自然不可能带着卡布罗先生去史密斯太太家蹭饭,就像有些猛兽一样,不会纵容其它动物哪怕是?同类,随意进入它们圈划好的领地。 查理一路护送卡布罗回到别墅,看着这家伙拿着食材走进厨房,没过多久又脚步虚浮地出来,曾经围观过史密斯太太烹饪下厨的查理·德森敏锐地察觉到: 这货不行。 果不其然,?卡布罗端着几个有些温的南瓜派,心情忐忑地说道。 “德森先生,要不我们今晚……就先吃这个。”?语气又变了,虽说是询问的语气,但卡布罗心里已经尘埃落地,他满脑子都是血肉纷飞的场景,实在无法安下心来对付午餐,他见保镖先生似乎并不讨厌这南瓜派,因此决定道。 “……” 但是他正好触犯了盲区,查理喜欢甜点,他能在饭前饭后吃下不记后果地大肆享用甜点,但偏偏无法将甜点当做正餐食用。 查理喜好一切不干硬的美食,但他的喜爱却限制颇多,往往只有他本人懂得注意。 查理对这个男人的晚饭极其失望,他已经决定要回到史密斯太太家蹭顿美味的晚餐了。 于是在卡布罗先生歇斯底里地哀嚎中,这个制造了恐惧的男人不负责任地把卡布罗先生独自丢给恐惧,自己则愉快地享用晚餐去了。 冬天的白日总是极短的,查理踩着朝霞出门时,史密斯太太家的晚饭还未出锅,他一如既往地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罗迪逗趣,悠闲地享受着壁炉,当他踏上回程时天色已经没入黑暗,他的保护对象卡布罗先生正安全感全无地关着灯,把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把自己裹在卧室的被子里。 “德森先生……您回来了?”?听到客厅传来动静,直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卧室门的把手传来被拧动的声音,卡布罗才敢从棉被里伸出一个头,向外看去。 他害怕开门的并非查理,而是不速之客或是一些可怕的东西,比如……那六位秘法师的幽灵,秘法师在死亡后的确有以灵体存活的说法,虽然并不常见,但前来寻仇也并非不可能。因此他眯着眼睛,好在来着的确是查理,只是他一身黑衣,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上去有些渗人。 “嗯哼。”?翘班的保镖先生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走到墙边,随手打开了灯。 卡布罗吓了一哆嗦,然后才颤颤巍巍地抱怨道,“您……您可是我的保镖,怎么能……” 查理自然知道卡布罗因何抱怨,毕竟刚进别墅时,那股浓烈的恐惧情绪气味儿就被查理的鼻子捕捉。 “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离开,正是因为我判断这段时间已经不会有人再来袭击你了,如果有秘法师能骗过我的耳目,那么即使我在也无法护你周全。” 卡布罗本以为这位擅离职守的先生会多多少少感到愧疚,但完全颠覆他的认知的是,他非但没有承认错误,反倒抱怨起他不够默契来! 不过查理的归来的确令他感到安心,这位保镖是实力是他亲眼见证过的,他躺在床上,以不怎么保护视力的姿势看了一晚上书后,夜色终于深了,卡布罗也感到了困意。 但突然,卡布罗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呃……”?他有些纠结是否要开口,主要是这太过尴尬,“德森先生,要不您也上来睡吗?” 查理简直震惊,“???” 第六十六章 噩梦与隐情 没怎么见过“人心险恶”的查理仿佛感受到一记晴天霹雳,他突然觉得面前卡布罗先生扭捏的姿态与他无意中在街坊四邻的妇女间听到的小道消息莫名重合。 当然卡布罗先生的意思并不是查理误会的那样,对他来说,刚刚经历了人间噩梦的自己并没有胆量独自一人待在卧室,让他强大的保镖先生去客房睡觉,但如果让他熬夜加班又略显不人道,因此一句荒唐的言论脱口而出。 但刚说完卡布罗就后悔了,这句话的确歧义太大,所以说人不能太胆小,冲动是魔鬼啊! “不是的,德森先生我是说……您晚上需要休息吗?” 惊吓只在一瞬间,?查理自然明白是自己误会,于是表面毫无异样地说道,“不需要,我到空间去就可以了。” 卡布罗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头缩进了被子里。?可是当灯关掉时,那股熟悉的恐惧感又冉冉升起,他再次只把头伸出来,偷偷看向查理所在的位置。 一身黑衣的查理完美融入黑暗,若不是他较为白亮的皮肤和那对在黑夜里也能看出一点颜色的绿色眸子,他几乎找不到查理的位置。 后者注意到卡布罗投过来的视线,“还有什么事吗?”他早已闻到再次冒出来的恐惧气味,但他依然坏心眼地笑着问道。 “德森先生,他们还会来找我吗?” “袭击者吗?” “不,那些幽灵。” “……”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练秘法师,查理真的很想问句,“你真的是秘法师吗?” 杀了几个人就令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见到几具尸体令他睡不着觉,这不得不令他感叹,就连未经世事的伊宁小姐都要比他坚强。 不,也许是伊宁太过坚强了,而他才是普通人该有的表现?查理不得而知。 “我只是一名次列7啊……而且我从来只知道埋头实验,没怎么经历过战斗,别说杀人了,我连尸体都未曾见过……”?卡布罗哀怨地为自己辩解,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失措到步入绝境,拿自己珍惜的虚幻物来保命? “您知道在今天之前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只要一出门,就会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我只能在教会和别墅之间来回辗转,从来不敢走到人少的地方去。”?卡布罗苦诉着,那样的生活他绝不敢再经历第二次,每天都在惶恐中度过,好像手边的一截短绳子都能轻易夺走他的性命。 前来刺杀的人越来越多,卡布罗死里逃生几次后终于无暇应对,他整日缩在房间里,却发现藏在柜子深处的虚幻物竟然不翼而飞!这令他意识到房子也不再安全,好在性命攸关时,与德森先生约定的时间到来了。 卡布罗约定的时间是占卜决定的,但事无巨细的占卜那次却只能给一个大致的时间——一月初旬,但卡布罗并没有将这点异样放在心上,避开了新一年的第一天,选择了最靠前的日子。 “当然回来找你,天刚刚黑了没多久,哦,也就是我刚刚回来后的时间里,就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你房子周围了。” 查理回答了他刚刚到问题,虽然针对回答的并非幽灵而是那群袭击者,但也足以令卡布罗坐立难安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呆着,睡你的觉,只要你不离开这栋别墅,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查理走到床边掀开窗帘,屋里屋外皆是漆黑一片,但查理却能将屋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看呐,一只迷路的门徒,”?查理饶有兴趣地隔着玻璃向外望去,嗅着急躁,愤怒,甚至焦虑的情绪振振有词,“我敢肯定他们正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围着咱们找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怎样都找不到我们的房子。” 卡布罗虽然没怎么经历过实战,但理论知识还不算太过匮乏,他立刻明白是查理·德森布置了结界,让外面的秘法师哪怕一头撞过来,也?无论如何都意识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一栋房子。 “那,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吗?” “当然了。”?查理的一句肯定令卡布罗放下了心,至少今晚能够躺下睡个好觉,在保证自身安全后,那几个仓促而死的尸体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不再去想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多出这么多个秘法师刺客?粗略来算,加上现在窗外那群家伙,今天来刺杀你的秘法师已经超过了十名,这可早就已经超过了刺杀的范畴。”?但查理没有让卡布罗喘口气,依旧喋喋不休地分析道。 “什……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刺杀的范畴,更像是一场……夺宝。”?虽然查理正背对他,但卡布罗清楚地知道,现在这位先生,一定在笑,“试想一下,最先杀死一个人的家伙可以得到一件骇世珍宝,而那件作为奖赏的珍宝引发了得知此时秘法师的全面疯抢,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唯恐被别人先行了一步,因此虽然有着共同的目标,但彼此之间毫无沟通和配合。” 查理的笑意带到了话语上,“这是不是很符合今天的状况?” “您……您想说什么?” “当然,这只是支撑在理论基础上,毫无证据的推论罢了。”?查理没有给予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令您的朋友大费周章举办这些,那名潜入你家中的秘法师为什么只是带走虚幻物而不是伺机杀了你,为何你宁可求助保镖也不求助教会……” “当然了,我只负责保护您的生命安全,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就可以了?至于私人问题,您还是自己解决。” 查理的话很释然,但卡布罗总隐隐感觉这是?威胁,可查理这些问题,卡布罗目前也确实无法回答。因此他只能夹在泄露秘密和惹怒这位保镖中间,惶恐不安地睡了一晚。 这一晚里,他无可避免地做了噩梦。 一道火墙将他与充满光明的彼岸分割开,地面立刻裂开一个大窟窿,卡布罗猛的跌落进去——那其中,是一片岩浆,岩浆中还冒着滚烫的气泡,一旦沾到就将尸骨无存。梦中的他猛的翻腾起身子,竟是有了无穷的力气腾空跃起,他一个翻身载到在一块摇摇欲坠的石面上,背后是岩浆。 周围是一片火海,热气烧得他的喉咙火辣辣的,却感受不到疼,但心中的恐惧慌张却格外清晰,红色晕染了整个梦境,他恍若置身地狱,地狱中的他绝望地哭泣着。 他像个婴儿一般啼哭,仿佛要将所有的理智和成年人的自知与自己剖开,那哭泣中掺杂了大量的情绪,情绪如波涛般催动着岩浆变得更为炽热,焦虑的酸涩,恐惧的毒辣,懊悔的甘苦,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嘴巴。 身后的岩浆中漂浮出十二只手,这十二只手两两一对,卡布罗几乎瞬间就认出这六对手的主人!只见那六只手开始缓缓地在空气中抓挠,缓慢地扑腾这盼望有人快些捞起它们。 卡布罗哆嗦地坐在地上,两条腿再也没有了力气,睁大着眼睛望向岩浆。 很快,岩浆冒着气泡咕嘟冒上来六颗人头,皆是死不瞑目,嘴巴一开一合,用嘶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杀了你……” “杀了你……” 充满怨恨的杀意滔天而至,一次次的诅咒如同歌曲般钻进卡布罗的耳朵。 “杀了你……” “不!!不是我杀的你!!!”?卡布罗无法忍受,他嘶吼着为自己辩解,他的声音盖过一切,如号角一般明亮。 六具无头尸体浮出水面,六个脑袋瞪大双眼,它们被岩浆缓缓推动着,粘回了脖子上,涣散的瞳孔吃力地聚焦在卡布罗身上,脸上写满了溢于言表的惊讶。 然后他们缓缓下降,再次被炽热的岩浆吃下,他们的身体被岩浆无情融化,直到最后那刻,他们的眼球从未离开卡布罗半步,灼热得要将这个男人因剧烈呼吸不断起伏的胸口烧出一个大洞。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和充满节奏的鼓掌声。 卡布罗全身都在发抖,身上流出的冷汗在这环境下瞬间蒸发,闷热和干燥弄得他口干舌燥,这噩梦真实又漫长,似是这个地狱里的恶魔不愿放他醒来。 “晚上好,我的朋友。”曾经几乎每天都能响在他耳边的挚友的声音令卡布罗警醒,他猛的回过头,正对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穿得精神笔挺的西装,以及长期以往的红褐相间格子衬衫作为不变的搭配,那个青年杰出的男人此时已经仿佛蜕变开茧,与曾经的和善模样天差地别,变得充满气场,即使只是出现在他的梦中也能令他心脏直跳。 “你为什么会在这!”?卡布罗不愿相信,他挣扎着想要醒来。 第六十七章 美丽的来访者 但他的思路就像被棉花堵塞了,脑袋混沌一片,即使出现了醒来的念头,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逃离。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没有继续靠近,他站在一个令卡布罗视野模糊的距离,半截身子埋进不知哪里投射来的阴影里。 “看看你的身体里,到底有什么?”?富有磁性的沙哑声音贯穿大脑,卡布罗的双手不受控制,他竟轻易将肚皮抠开,像拉开一个人肉包子的面皮一样解剖自己。 被扯开的肚皮中没有内脏,几颗有弹性球形?从开口中滚出,卡布罗朝里看去,他的肚子里装满里密密麻麻,瞳孔颜色各不相同的眼球!每一颗眼球粘着或多或少的血迹,齐刷刷地看向他! 卡布罗在无数颗眼球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惊恐到狰狞的脸,他崩溃地尖叫起来,猛的站起身子,他肚子中的眼球瞬间分娩般从肚中滚出,千百颗眼球壮观地铺撒一地,他再向肚中看去,他一眼看透腹腔?和肉红的内壁,没有任何内脏的身体内空空如也。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你自甘沉入地狱,是你杀死了他们,我们都在看着你。” 那个“朋友”?露出鲨鱼般的尖牙呲牙笑着。 “我不会亲手杀了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自取灭亡!”?朋友收起笑容,愤怒地发出恶毒的诅咒,卡布罗的勇气早已在进入这梦境时一洗而空,他不断地后退,直到脚跟踩在悬崖的边缘。 只要跳下去,就能醒来。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冲击着他的大脑,只要主动跳进这岩浆中就能结束这可怕的噩梦! 卡布罗咽动喉结,呼吸不断急促,他的喉咙正被岩浆中的热气不断炽烤,即使不去接触,都能感受到它融化一切的高温! 卡布罗最终被恐惧打败,他连亲手结束的勇气都不曾拥有。 “是你杀了他们,卡布罗·休利,是你残忍地割下了他们的头颅,把他们丢弃到不为人知的深林里去!是你!” 那位朋友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远远地凝视着他屁滚尿流的反应,口中不断重复着他认定的事实。 “不!不是我!是查理·德森!杀死他们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也不知哪来的底气,他疯了一般破罐破摔地咆哮起来。 只要否认了,是要否认这一切,他就?可以逃过所有指责,欺骗自己的良心。 朋友没有给他回应,只是定定看向很远的岩浆那头,烧得炽热的石块上,一位一身黑色的西服先生不发一言地旁观着。 “我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刚落,卡布罗眼睛一花,朋友的身影已经泡沫一般散开,融入呼啸的热浪中了。 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在摇晃,忽地身子一仰,整块可供站立的地面已经?全部倒塌,失重感瞬间袭上四肢。 “啊————!!!” 他尖锐地尖叫起来,可那尖叫声未能拯救他,卡布罗与塌陷的石块一起坠进火热的岩浆中,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在岩浆中下降,顷刻间便融化,意识却迟未泯灭。 “啊!!!” 卡布罗猛地从床上坐起,他惊恐不定地检查着自己的手脚,确认四肢健全后,?才心有余悸地栽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 梦中的内容被他清晰地记下了,那股真实的溶解感击溃了卡布罗的心理防线,他迟迟不能安心入睡,直到天渐渐亮时,他才在困倦与精神颓靡的双重摧残下进入了浅眠。 可短暂的宁静没能持续多久,清晨时他又迷迷糊糊地醒来,这次没能再睡过去。 于是他干脆三下五除二爬下了床,推开卧室的门下楼去,正好见到查理悠闲喝茶的一幕。 他这才想起来,在那骇人的梦中,这位查理先生似乎也在其中。 “早上好,卡布罗先生,昨晚睡得好吗?”?见到卡布罗走下楼来,查理放下手中的茶杯,率先问道。 睡得还不好,那自然是不好,那简直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糟糕的一觉,因此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忽地想起?查理在初次见面时曾说过“起不来”之类的话,因此转移话题问道。 “您今天似乎起的很早。” 查理看了他一眼,实际上他昨晚压根没睡,“昨晚是特殊情况。” 卡布罗对这句特殊情况有所感触,连忙抓住话茬问道,“实际上,我昨晚做了噩梦……” “你真的希望我深究吗?” 卡布罗猛地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我想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生活,我只负责你的人身安全,即使你过去是个丧心病狂天理不容的烂人,也和我没有关系。”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其实被逼疯了也不要赖上我,明白吗?” 几乎没有哪个保镖会对雇主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但他梦中的“那都是查理·德森杀的!”?可被查理听得一清二楚,他对那些无情出卖耿耿于怀,即使那日的秘法师的确被他残杀,即使他梦中的话中藏有隐情。 没错,在查理自认的“道理”?中,只允许他无所保留地坑蒙别人,却不允许自己吃亏。 那个噩梦并不只是一场梦境,或许深挖下去能够剖析出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查理对人类肮脏的过去式没有兴趣。 “好,抱歉先生,我会把那个噩梦藏在心里,自己解决的。”?卡布罗蔫了。 查理则是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连带着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所以你这些天打算怎么做?缩在房子里活过最后七天?还是打算做些什么?” 卡布罗暗自一想朋友梦里那句“我不会善罢甘休”?,顿时觉得在七日一过,自己就会被杀成一堆肉酱。 “决定了,您不是说他们举办了杀人悬赏?我决定趁着那些参与者聚在一起,一鼓作气把他们全扔进教会的地牢!” “……”?查理无语了,“既然我是保镖,那我有义务阻止保护者做出无异于送死的举动。” “可是德森先生,我们总要拿回属于您的报酬。”?卡布罗连忙劝说。 “……你说服了我。”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那个拿走我虚幻物的家伙迟早还会找回来。” 取走虚幻物的绝对不会是那位朋友本人,?而且是一位没有自信杀死卡布罗的门徒或普通人,为了赚取蝇头小利才出此下策。 但那东西已经被查理定义为“自己的”?,物品的原主也没有异议,因此一个门徒抱着他的所有物绝对走不远。 但让查理不确定的是,他不知道偷走虚幻物的门徒是否已经被盯上,如果他?在主动交还前便被半路截胡,那就得不偿失了。另外需要祈祷的是,希望卡布罗先生的朋友千万不要发现。 糟心的是,他最近的运气一直不太好。 谷角金铃失控对他造成的因果影响是否还未消失,查理不得而知,只能盼望下次带来的麻烦相对好解决一些。 “那……德森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等……?”?卡布罗不明白他的意思,希望他说得更详细一些。 “既然你不忙的话,就等一位小姐。” 好,?依旧一头雾水。 …… 伊宁今天穿了身淡黄色便于奔跑的宽松连衣裙,但贵族小姐定义的宽松简约依旧样式高贵,将伊宁的形体衬托得窈窕美丽,这道倩影一闪而过,跃上公爵的马车。 她的长发在阳光下透出赤红,显得朝气蓬勃,这漂亮的发色?为她平添了几分气质,她将长发披肩,编织出几缕精致的交叠。 很显然,伊宁小姐今日出门时精心打扮过,她等待马车启程,心中愉悦颇多。 她已在昨日到史密斯太太家登门拜访过,虽然在饭点造访有失风度,?但只有在那时才能精准地碰到德森先生和奇兰克主教聚在一起。 德森先生最近神出鬼没,她已经事先打探到消息,德森先生最近在担任保镖一职。 伊宁将这次委托者的住址全部打探出来,并在查理表示愿意在枯燥的工作中增添一点乐趣时,欣然提议前去听课。 如此轻易就能够得到德森先生连续七天的护卫可真是幸运啊!不知那个走运的人是什么样呢?如果得到德森先生的保护,还给他添麻烦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他的啊!?在伊宁眼中,这简直就如同中了彩票一般。 伊宁这样想着,美滋滋地摇晃着身体,等马车稳稳停在一栋别墅门前,轻巧地跳下车。 她叩响别墅的门?,一位满脸胡渣的先生开了门,这一定就是那位委托人了,伊宁想道,于是她又朝门内看去,一张头戴黑色绅士帽,黑发凌乱的清秀面孔出现在男人身后,她这才提起裙角,优雅地一欠身。 “下午好~德森先生。” 第六十八章 草莓慕斯 这就是德森先生要等待的那位“小姐”?卡布罗把她请进客厅,偷偷打量着。 “您好,休利先生,我是伊宁·格列德洛。”?尽管卡布罗的形象在伊宁见到他第一面是便已经跌落成“一位运气很好但素养不高的市民先生”,但她并没有戴上有色眼镜,反而尽足了为客之谊,照例向他礼貌行礼。 伊宁的表现给了卡布罗极大好感。 天呐,这位美丽又端庄的小姐是哪找来的!她竟然是德森先生的朋友,等等,格列德洛?她是公爵家的独女! 伊宁高贵的身份炸裂了卡布罗的三观,为什么查理·德森会与公爵独女?熟识,不……高阶秘法师确实有资格出入一些高等场合,原来贵族小姐都这样优雅的吗? 等等,她来这里做什么? 伊宁与查理十分自然地各自坐在沙发上吃茶点,查理瘫软靠近靠背里,手里不知何时捧着一本红色封皮的厚重古书,卡布罗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一件骇世惊奇的虚幻物。 听到卡布罗的疑问后,伊宁微笑着解答道,“是这样的,德森先生是我的老师,但是因为德森先生表示自己近期在解决一些‘麻烦又无聊’的委托,因此只能我来找先生了。” 想起自己还剩五天的保镖委托,卡布罗忽然觉得这位小姐不好惹。 一旁看书的查理挑了下眉,她是在模仿自己的语气。 查理悄无声息地将炽日记典翻了一页,但伊宁正分心注意着他,这一动作自然引起了伊宁的注意,她微微歪过身子朝书籍探去,却发现查理看的竟是一本无字之书。 “德森先生,您在看什么?”?迫不得已,伊宁只能开口问道。 卡布罗在一旁暗自窃喜,不愧是贵族小姐,轻易就问出了他不敢问的问题,他早就想打听关于这本虚幻物的信息了。 “没什么。”?谁知查理顺势将炽日记典收了起来,“唰”地一下消失不见了,卡布罗看看伊宁,又看看查理,或许这两人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 伊宁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她或许不在意查理疏远的反应,或许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又或许两者都有,“德森先生,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她依旧活泼地问道。 时间还很早,查理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伊宁小姐必然在公爵府用过餐?,卡布罗可以忽略不计,查理灵光一闪,临时起意,决定教她占卜入门。 算卜属于占卜的一种,但常规的占卜更加灵活,答案也要具体得多。 “占卜需要媒介,这媒介可以是带有魔力灵性的任何东西。”?查理将一个同体银白色的钥匙赠给伊宁,“你用这个。” 此刻的?卡布罗心情非常复杂,那个……为什么突然要在我家进行授课?这么随意的?德森先生,您还记得您正处于工作期间吗? 话是如此,但卡布罗不敢上前阻止。 他的小心思依旧被细心的伊宁察觉,她轻轻向卡布罗解释道,“德森先生做事纯靠喜好,他在有些情况下宁可不去考虑情理与利益,这些纯粹也是德森先生的优点之一啊。” 长期混迹在贵族与商人交织的社交圈中的伊宁,自然而然为查理打上一层迷妹滤镜,可惜卡布罗不敢苟同。 “这本来是一把普通的银钥匙,但在充斥魔法的地方放久了,就沾上了一些,重要的是它可以指向我。”?查理难得悉心地讲解着,他虽然爱好嘲讽,也对闲聊很感兴趣,但却对解释些众所周知的事情感到枯燥无趣。 当然,对于他而言众所周知的事情,却是伊宁从未见识过的新鲜事物。 “也就是说,正常的占卜很难对关于我的事起到作用,甚至会在占卜时被我直接发现,但它却可以避免这些问题。” 伊宁顿时激动了,将钥匙视为宝物攥在怀里。 卡布罗这才意识到,虽然并非直接指向,但的确是查理的缘故才令他占卜出的答案非常模糊,看来这位秘法师非同小可。 但接下来查理却犯了难,对他而说占卜就像困了睡一觉一般自然,却不知改如何将这种感觉教授给伊宁。 那就直接教她?方法好了,反正遇到困难时她自然会想到要用的。 “占卜有很多形式,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解惑。” 伊宁按照查理的指示将银钥匙挂在一条银链之上,那条造价昂贵的纯银链条缠绕在伊宁的手掌上,手心托着那枚钥匙,看着它变得冰凉,周围散发出凉丝丝的雾气。 “闭眼。” 伊宁果断闭上眼睛,看着脑内一片黑暗的视线被光团逐渐吞没,她这才手忙脚乱地默念起自己的问题来。 今天的下午茶甜点是? 答案直接灌输进伊宁的大脑,她瞬间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像直觉使然。 草莓慕斯! 伊宁心满意足地坐回沙发上。 “占卜的什么?”?占卜对伊宁来说轻而易举,查理随口问道。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占卜了今天我的下午茶甜点。” 查理道,“哦,答案是什么?” 伊宁留了个心眼,“秘密。” 查理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告诫的,因此点了点头,随口嘱咐了一句,“不要随便占卜未来”,便随她去了。 卡布罗插不上话,但伊宁小姐的到来的确活跃了宅子内的气氛,令他神经放松了很多。 尽管静下心来后仍会想到那几具肢解的尸体,但至少脸色有所回温。 “德森先生。”?因此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嗯?!” 先一步回应的不是查理而是伊宁,当卡布罗开口时,伊宁像是被敲响了警钟般坐直身子,向卡布罗投来犀利的眼神。 “……”?卡布罗不知为何,抿上嘴没敢继续说话,查理也转过头来,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们。 “德森先生,休利先生在叫您。”?伊宁笑里藏刀地转述道,查理很想回复句“我知道”,但他也不知这是闹的哪一出。 危机之际,卡布罗突然开窍了,他立即改了称呼,“保镖先生……” 卡布罗瞅了眼伊宁,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下去,“您想和我聊聊我的噩梦吗?” “不想。”?查理照例果断拒绝道。“我全都看在眼里,还有什么好聊的?” “好,但我还有一件事想做。”?卡布罗早就料到他的回答,“我打算去一个地方,然后……逃离多罗克斯。” 查理不为所动,“那家伙铁了心要杀你,即使你逃出佩恩,都算不上绝对安全。” 卡布罗苦笑一下,“总会有办法的。” 七天后卡布罗的生死就与他无关了,查理也没有问要去什么地方,就直接继续话题,“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伊宁一来,实际上也只是添了些热闹?,查理目前并没有什么想要教的,只要慢慢等着她晋升就好,伊宁早就让追随来的佣人们提前回去了,此时显得有些无聊。 于是她被查理打发去后院练习秘法,她在公爵府没什么空间伸展拳脚,这次可是鼓足了劲搞破坏,?戒律的破坏力将弱不禁风的魔导吓了一跳,砖瓦土石砸得他吱哇乱叫。 最后还是查理帮她收拾了残局,并表示可以多在公爵府练习练习。 当然查理虽然是这样说了,但伊宁未必会照做,终于当他们稀里糊涂地混过午饭后,迎来了伊宁和查理最期待的下午茶环节。 每次一到时间,查理总能从空气中抽出经典的钢制餐具和?……一颗伢伢的头。 伊宁和卡布罗惊呆了,就连查理自己也有些诧异,但他很快?行云流水地把伢伢怼回去,取出装好盘的几份甜点。伊宁快速确认了此次的目标——一块切割好的草莓慕斯蛋糕。 装盘蛋糕一共有四块,伊宁本以为至少有一块是属于卡布罗先生的,但当查理将三块蛋糕都摆到自己面前时,伊宁知道她以为错了。 好在查理对自己亲手拐上歪路的伊宁小姐提供了最后的善良,当一块精致的草莓慕斯蛋糕摆到自己面前时,她感到欣慰极了,各种方面上的。 她看了看一旁卑微地说着“我不喜欢甜点”?的卡布罗先生,将草莓慕斯端了过去,本着实验占卜的准确率与现实的多变性的想法,示意要给他。 卡布罗先生一时间热泪盈眶,还没有哪位贵族小姐愿意如此待他,唯一社交只有想杀他的朋友及以?兰瑟夫人为首的街坊四邻们的卡布罗先生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他看了看一脸真挚的伊宁小姐,只能笨拙地结巴回应道,“不,不,伊宁小姐,我真的不爱吃甜点,真的……” 伊宁眨巴了两下眼睛,端着草莓慕斯坐了回去。 看来占卜的结果真的很准确。 伊宁并不知道卡布罗先生的内心小剧场?,只为自己的占卜成功感到窃喜。 伊宁带着愉悦的笑意,当她的叉还悬在半空中时,另一只钢叉抢先一步直立着戳在蛋糕上?。 紧接着便是一只戴黑手套的手,拉着盘子拽走她面前的草莓慕斯,将一块没动过的抹茶蛋糕换了过来。 查理得意地做完一切后,以告诫的语气告知她,“记住,不要盲信占卜,占卜的答案是可以被改写的。” 伊宁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查理,小迷妹被偶像一巴掌压灭了火苗。 德森先生,您真的很皮知道吗? 第六十九章 拿回落霞 伊宁善良地原谅了他。 天色已歇,公爵绝对不会放心让宝贝女儿留在查理身边过夜,仅仅是出入陌生男人的住宅便已经是损毁声誉的事,格林兹不会再让步。 因此当家仆前来接她时,伊宁便不得不离开了,临行前,她不忘问向卡布罗先生。 “休利先生,您能告诉我明天要去哪里吗?” 面对伊宁的问题,卡布罗自然是回答,只是他的神态显得有些悲伤,“我要去和人告别。” “去哪里?” “墓地。” 伊宁吸了口气,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若不是迫不得已,卡布罗先生一定不会希望有别人的打扰,伊宁一句“我能不能跟去”?还没等问向德森先生,便再无法开口。 她可以学着查理任性,却无法真正将人们的感受置之不理。 更何况就连查理也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只见查理嘴一动,给了她一个冷冰冰的“不行”。 但伊宁不会因为一次的遗憾气馁,反正父亲已经答应我跟着德森先生学习秘法,即使德森先生中途授课失去兴趣?,她还可以向奇兰克主教告状讨回公道,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 “那么,我告辞了。”?伊宁一牵裙角,依依不舍地登上了马车。 送走了伊宁,查理终于也可以丢下保护对象独自一人,自己悠闲地吃晚餐去了。有了上一次被丢经历的前车之鉴,卡布罗这一次并不慌张,为自己下厨应付了晚餐。 另一边,?史密斯太太家的晚餐已经端上餐桌,奇兰克三人齐聚一堂。 每当这个时候,这三人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自然而然地聊起天来,史密斯太太则会当个听众,听他们其乐融融地闹作一团,偶尔也会插上几句。 “对了,什么是祈元节?”吃着吃着,查理忽地前言不搭后语地这么一句,奇兰克的筷子下意识悬在空中。 “祈元节?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奇兰克道。 “随便问问。”?查理实话实说。 两人并不对此感到意外,艾薇尔卷了一大团意面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是个热闹的好节日,不过正巧教会因为你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你本人也不在,我和史密斯太太便潦草过了。” 奇兰克想起他勉强赶上?的宴会末尾,愤愤不平说道,“你可能对潦草有什么误会。” 查理问完便没怎么插话,这是不在他记忆内的话题,看来滴虫十日游?的确令他错过了很多。 “不,人们在节日前一个月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庆祝了,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艾薇尔点醒,查理仔细一想,他的确没在意过这类事情。 “或者是你‘工作’太忙忽略了,你可以仔细想想那一个月来你都做了些什么。”?奇兰克皮笑肉不笑,一会想起那段时间的事他便火冒三丈。 如果再去回溯就要翻一些被查理单方面遗忘的旧账了,比如某两件叛逃的虚幻物和砸在身上的十几颗陨星?,查理并不想谈起那件令人郁闷的事情,果断制止了话题。 用完餐后,查理本想不作逗留回到岗位上,却被奇兰克神秘地拉走。 看着奇兰克拿出眼镜戴上,查理顿时意识到这是要针对半月教会对他进行谈话了,一想到那三个想想就头疼的烦人眷使,查理眼皮直跳,决定一旦大事不妙便直接逃离。 “还记得之前你与我狩猎卡疣时进入的那片怪物森林吗?”单听奇兰克的开头,似乎与那几个眷使没有关系。 “记得。” “多亏了滴虫的出现,教会决定对那片区域深处的东西进行保守性调查了。” 查理意料之中,“所以?” “但我们不能确认那是否为神系怪物,如果是,前往调查的人都无法活着回来,最差的可能性是会令祂注意到我们。” 奇兰克早就表示过教会不会对那样的威胁置之不顾,调查的进行不过是迟早的区别。 “没什么需要你的,不过是提前来通知个情况,顺便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提醒的,比如只有你们怪物知道的隐情?” 还真是十分自然地将他规划入怪物的阵营,不过查理并不介意,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是前往调查的一员吗?” 奇兰克摇摇头,“不是。”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查理恶劣笑道。 奇兰克按耐住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还没等他开口,查理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话。 “当初早就给过你们告诫,不要调查,把你们之间当成一条平行线,不过既然你们执意进入的话,我只能说……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要看不该看的东西,就像你们以往活下来的那样,听从恐惧的指引。” 尽管查理说这话时像个神棍,奇兰克仔细斟酌着,沉默片刻,他挤出一句,“谢谢。” 教会的秘法师们并不像审判歌庭的骑士那般一往无前,?但他们也怀着一腔热血,也在这座名叫多罗克斯的城市中热爱着什么,因此当他们不止为自己战斗,而是关乎着千万市民时,往往会头脑发热,忘记死亡与恐惧的滋味。 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行为,虽然算不上愚蠢,但会令人忽略和失去很多。 只是近期秘法事件的发生太过于频繁,导致他们不得不多想些东西,时时处处留意,?将能够知道的刨根问底。 愿殷红女神庇佑祂的信徒,愿祂的神勇沐浴圣将的英骸,炽热的鲜血追随神迹的脚步。 但愿只是他们想得太多。 …… 他简直要疯了,事情的开始只是他参与了一场悬赏,潜入了一个呆板胆小男人的家。但他自知无法顺利杀死他,他只是一名次列8。 他在那个叫?卡布罗·休利的男人家翻天覆地,最终在一堆杂货中翻找出来。 那竟是一颗漂亮的水晶球,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把水晶球捧在手心,晶莹剔透?。他曾见过与其类似的水晶球,通常用于各类的秘法占卜或小把戏中,但他确信,这一颗与众不同,而且造价昂贵。 幸亏这个男人不修边幅,即使是贵重物品也没有小心存放,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因此他把这颗水晶球盗走了,不再去与那些中次列争抢悬赏,尽管那其中的利益的确诱人,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只要将这颗水晶球脱手卖个好价钱,也许他后半生金钱无忧,何乐而不为呢? 但计划并没有那般顺利,他盗走水晶球的第二天,他才意识到,这是个虚幻物。 水晶球隐藏得?天衣无缝,若不是它开始失控,他可还只把它当做造价昂贵富含魔力的水晶球。但阴差阳错,它的价值提升了不是吗? 他重新商了议订单,至少要开出一个适合它的价格,但由于信息欠缺,暂时并无开价者,他只能无奈等待。 水晶球开始无差别地散发魔力,浓厚的魔力存量将他逼至屋外,这想必是失控的初期表现,但利益熏心,?男人站在屋外,望着攀升天际的蓝紫色魔力浓雾,欲望的种子发芽。 他掏出家底埋下好几颗符石?,勉强震慑了水晶球的魔力肆虐,自己则随便找了个旅馆休息一晚,第二天急忙赶回去时,确认受到召集的秘法师注意力还集中在卡布罗身上,没人发现这边的福地洞天。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身也受到了影响。 从视线越发模糊开始,他逐渐感到脚步虚浮,嗓音沙哑,说不出话。 这症状很像疾病,他只是囫囵吃了些药物打点,但一次无意中发现的状况令他慌乱起来——他的手穿透了木板。 紧接着,他在夜晚无法入睡,白日也会听到太多纷乱的声音,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头发相互轻碰的?声音,每一个动作中衣角随风的声音,更多生活中难以注意到的声音填满他的耳蜗。 而更致命的是,除了这些声音以外,他再也听不见其他正常的声音了。人们的交谈声,马车驶来的声音,欢笑与鼓掌声,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仿佛被流放到世界的夹角。 这比耳边停不下的糟乱更加致命,他毫无疑问地崩溃了,在他拿到水晶球的第三天夜晚,他再一次悄悄潜入那个人?的住宅,却不料一位黑色西装的先生等候已久。 “晚上好,这位先生,终于想清楚要将我的东西还回来了吗?” 查理本以为拿回“落霞”?还要再等些时日,甚至做好了回到那位朋友手中的最差预想,但真到手中后却显得如此轻而易举,因此他心情不错,便不计较他的偷盗行为。 不知为何,这位先生开口时,“盗贼”?听得一清二楚,许久未见的人声回归,他不禁鼻头一酸,死灰复燃的心还未来得及狂跳便戛然而止。 查理将他怀中的水晶球夺走后,他双腿一直,还未完全进入宅中的身体向后一倒,垂直栽了回去,没了生息。 第七十章 舍身一战 卡布罗看着虚幻物轻描淡写地捧进查理怀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仔细一想,认为查理拿回得太过轻易。 不过他才是弄丢了虚幻物的那一个,此时倒是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不仅如此,他还要指望查理明天带他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在最后一天登上前往格里温的游轮。 他知道查理绝对不会愿意到格里温去执行那最后两天的保卫工作,因此他只能将临行时间?设在最后一天。 查理将白纱随手一抛,将尸体血迹收拾了,?再次躲回收藏室将就一晚。 “德……保镖先生?您有没有发现那群不速之客今天消停了不少?”?卡布罗对着黑漆漆的屋内搭话。 但看不清事物的房间内依旧没有动静,只留卡布罗一人锲而不舍,“保镖先生?” 保镖先生终于露脸,突然出现在房间内,“不仅今天会消停,明天也会。” 卡布罗不解,“为什么?” “如果是原先就算了,现在我作为你的保镖出现,你觉得他们还会前仆后继地送死?那件悬赏真的这么重要?” 既然做不到当然就放弃,再高的悬赏也没有保命要紧,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 “但这种消停顶多持续两日,你的那位朋友可是非常恨你,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既然他不亲自杀你,那一定会有更强的家伙来敲你家的房门。” 当然那些人也可以等他的委托时间过去后再前来刺杀,或是直接堵截他登上的游轮,但如果他们的确求助了更强大的秘法师,就说明那位朋友的悬赏也是有时限的。 卡布罗想象了一下高阶来敲门的画面,浑身打了个寒颤,“那怎么办?” “如果是在五天内,那么你只要把心放肚子里就好,如果是在五天后……好自为之,祝你平安。” 没等卡布罗喘口气消化,查理一个后退再度不见了,卡布罗对着空荡的房间干瞪眼,不了了之只能睡下了。 终于熬到次日,卡布罗也换了身肃静的黑色正装,乘坐马车前往墓地。 白日的墓地少了些恐怖气氛,显得伤感又寂寞,灿金的阳光没能为冰冷的墓碑施加温暖,两位黑衣席席的先生点缀墓园。 墓碑们被均匀安置,少许墓碑前摆放着一簇枯萎的花捧,卡布罗刮去下巴上的胡茬,?整理干净的仪容令他显得有几分成熟与稳重。 他眯起眼睛,艰难地挨个辨识着墓碑上的文字,终于停在一个被静静安置在角落的矮小墓碑前。 矮小墓碑上用锋利的刻刀刻写上方正清秀的文字: 用慈爱清洗一生的老者 不懂得如何弯腰的男人 我们共同的父亲 特卡兀·休利 查理静静地站在卡布罗身后,看着他僵硬地弯下腰,对着墓碑深深鞠躬。 “父亲,他在杀我,我要走了。” 他的腰背就像固定住一般,没有抬起半毫厘,深情肃穆?地说着。 “过几天,我就会坐上游轮到格里温定居,今天我是来和告别的。”?他拧出一个自嘲的笑,终于直起腰,将怀中的花束小心翼翼置于墓碑前,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离开了。 卡布罗的告辞十分短暂,?还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已经踏上回程了,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这一日平安度过。 正如查理所说,平静的时间不会太久。 这一天?晚餐时查理并没有离开,但他也没有降低身段去吃卡布罗随便准备的晚餐,而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保镖先生?”?卡布罗回想起查理的告诫,忽然,别墅的大门被敲响了。 真的有人来敲门了。 卡布罗一个激灵,他举足无措地看向查理,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脸色不善。卡布罗顿时也不敢接近大门了,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悄悄地朝查理身后挪动。 来者似乎也没有耐心,丢弃了假扮出的礼貌用力踹了两脚?,卡布罗惊恐地望向大门,祈祷着门板能够结实一点,正在这是,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卡布罗猛的转头看去,竟是查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卡布罗眼前一晕,被扔进一个由紫黑色拼接而成的?“洞口”,再一睁眼,已经到了连他都不知是何处的荒地上,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德德德……”卡布罗紧张到说不出话。 “别紧张,”?查理插空说道,“不用乱跑,听我的。” “不!我是指您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到教会!”卡布罗急得直跳脚。 查理冷着脸撇了他一眼,“你当来袭者会想不到?你觉得如果传送地点是教会,我们还能出得来?” 此时此刻,那面?结实的门板也不堪重负地倒下退出战场,来袭者毫不客气地把门踹倒,环视着空无一人的客厅。 然后他把手中长杖一横,再睁开眼时,朝着一个方向紧追而去。 “来来来了!”?卡布罗大吼。 见到一个银装素裹的斗篷人在高空凌跃而下,?查理抓着卡布罗的肩膀将他向后一抛,挑眉问向,“先聊聊?” “查理·德森?”?对方并不是不可沟通,见到查理的瞬间便认出了他。卡布罗缓缓呼出一口气,既然认得便可以试着缓解矛盾。 谁知对方一句,“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将卡布罗刚刚升起的庆幸瞬间掐断。 查理一边疑惑于自己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吗,一边顺手将对方不断侵蚀过来的魔力抹消,而当他看到对方手上那枚精巧的戒指时,就已经有些心里犯难了。 对手是戒律。 也就证明了查理要一边与一个破坏狂交手,一边保护个累赘,难上加难。 来者是一名算不得太高的男人,不足一米八十的个头,留了一头灰色长发,不同于恩道都的长披头散发,他十分规矩地将灰发束在脑后,上半张脸被一个银白面具严密遮挡,看不清样貌。 他只是法杖一挥,瞬间天崩地裂,脚踩的地面碎裂为渣滓朝上飞散,正当卡布罗绝望地想到这要如何对付时,他的保镖已经率先反应,粗暴地拽起他的衣领向上一抛,两脚离地呈抛物线飞跃,强烈的失重感令他不由自主叫了出来。 这边卡布罗堪堪躲过这一击唧摔回坑里,那头查理没有给戒律继续发挥优势的机会,强势地近身了上去,查理右手牢抓空气长剑,一股看不到的波动横劈过来。 那男人指上戒指发出刺眼的光芒,查理迎光而去?,电闪间两次兵刃相向,查理手中的空气被巨力击溃,强大的魔力冲击灌向查理右侧,右手边大片地面化作飞灰尘埃。 战斗中查理仍有余力分心,但他确切地意识到这家伙是真的大力出奇迹,自己脱身绰绰有余,但要带着卡布罗那个家伙四两拨千斤就困难了。 后续的轰击接踵而至,查理没有忘记自己还在与对方近身搏斗?,只见对方姹紫嫣红的攻击劈头盖脸,查理施起空气防御通通当下,同时背后突然出现的污秽之翼化作长刃在攻击的缝隙间见缝插针。 对方又是一记简单粗暴的魔力轰击,?不远处的山坡被横切端平,几个来回之下,当事人两方无所受损,周围的环境倒是遭殃得面目全非。 此刻这个男人的战斗风格已经非常鲜明了,查理干脆不与他硬碰硬,更多杂乱无章的音符从他口中弹出,语言如同炮弹般砸进对方的脑子里?,对方忍住头部剧痛,暗色的光圈由他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大,所触碰到的土地皆碎成粉末,那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在卡布罗为能看清的关头,查理来不及带着卡布罗躲避,只能牺牲掉自己的污秽之翼,用秘法强行抵挡。 一道闪光划过,查理竟将光圈直接切开?,一道一人宽的缺口顿时扩大,直到光圈整个消散,那男人高一抬手,刺眼的金光同他指尖迸发,卡布罗的双眼剧痛,红血喷涌而出,这光芒竟刺得他双目作废! 查理则是直接顶着强光,不顾眼窝中淌?出的两道血泪,看清了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数十道黑影,魔力的气息外漏,失去视力的卡布罗慌乱无比,“别乱跑!”,情急之下,查理呵斥道,怎料卡布罗像是没听到似的,朝着与查理相反的方向慌乱逃命。 没想到这个蠢货最后还是将他的警告弃之脑后,查理心中暗骂。 不得已之下,查理视线一昏,顶着席卷而来的秘法攻击,?提前一步赶向卡布罗,奋力一踹,将他连滚带爬地踹进刚好打开的空间入口中,黑色羽毛纷飞带血,查理别有深意地朝敌者望去,透过厚重遮眼烟花炫丽的攻击,正面与那戴面具的男人对视。 紧接着查理半个身子侧露,迟来一步的各式攻击掀起漫天热浪,血沫溅射,烟雾散去,查理两人已不见踪迹。 第八十七章 利用价值 看窗外? 优莱克将信将疑地把头探出窗子,朝窗外望去,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庭院中掠过。 德森先生? 优莱克理所当然地想,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判断。 不,那不是德森先生,那是……侵入者! 念头既出当时,那个黑影猛地窜上窗户,优莱克手掌在墙壁上一划,一道墙壁猛地出现,将来者堵在窗外。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将桌上的枪握在手中,思路迅速地确认着情况——来袭者来势汹汹,经过上一次刺杀的经历,此次的刺杀者绝对不会低于次列5,莱特叔叔今晚并不在家,否则她也不敢与德森先生联系,可这也断定了她今晚不会有帮手。 德森先生的确提醒了她,但生死关头,这位先生真的能够信任吗? 来袭者似乎也惊讶于优莱克的反应,他防范于优莱克使用纸飞机通风报信,在对方张望时奇袭攻其不备,却没能料到刺杀对象竟能在第一时间避开他的攻击。 他的身体化作空气,穿过紧缩的大门门缝,浮上楼梯,穿过走廊,挤进优莱克的房间,在与这个女孩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突然现形! 优莱克也大吃一惊,几乎没有差距的距离令她注定躲不过这一击,优莱克没有抬枪,而是将符石抛在面前,惨白的光照耀一切。 “笼罩”! 一层似如薄纱的魔力笼罩在优莱克全身,为她娇小的身影披上一层朦胧,她没有试图防御,而是不顾一切地转身,扑向那被她亲手封锁的窗。 符石的魔力被强硬的攻击轰碎,她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她竟将那被她制造出的墙壁接触,身体穿过大开的窗,借着冲击力迅速冲入茫茫夜色中。 在她扑入空中时,她明确看见,屋内的来袭者已经消失不见,他再次遁入空气中,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优莱克很清楚,这仗没得打。 她从二楼的窗口落到庭院里,身体在地上翻滚一圈,不顾身体是的疼痛,咬着牙奔跑起来。 这很奇怪,对方精准地锁定了莱特叔叔外出的时间,他们对查理·德森的忌惮被抹消,本该消停的刺杀再次复燃,而这背后,必然有一个情报提供者。 优莱克马不停蹄地跑起来,秘法的温暖治愈着她的伤口,她试图冲出门去,寻求他人的帮助。 但实际上,她在赌。 她唯一的胜算,就是得到查理的帮助。 周围的空气突然刮起一丝逆流的风,优莱克猛的朝旁边避去,敌人再度现形,看不见的空气利刃刺向她的面门,优莱克惊慌踉跄,危机慌乱之中,她羽毛笔抬向面前。 敌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嗤笑,但立即又化成猝不及防的惊慌,羽毛笔绽出极大的冲击力,竟将空气利刃瞬间震碎涣散,柔顺的根根容绒毛更是在刹那间变成数根黑色长矛,在穿透血肉的手感中,优莱克被冲击力震飞,紧捏着羽毛笔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那名秘法师被贯穿出几个渗人的血洞,他捂住不断流出的血,惊慌地连连后退。 但是,一名穿黑色西装的先生已经逼近了他的面前。 一只浅色的大口袋铺天盖了过来,那名秘法师顿时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他再化作大团空气,查理的口袋却凌空拐了个弯,将他猛地罩了进去。 布袋中被撑出一个又一个挣扎的手印,不久后,现场安静了下来。 优莱克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又一次拯救她的男人,却没有像上次般满心感激和憧憬,反而在心中留下了忌惮的痕迹。 独行歌剧院的确抹消了查理与这根羽毛的联系,但上次,查理已经重新建立。 令优莱克脸色发白的是,在随身携带羽毛笔的这些时间里,只要查理一个念头 就能够轻易杀死她。 但他并没有。 这是不是说明,德森先生对她没有恶意,或者说,她还有利用价值? “你在发什么楞?”查理把那个大口袋甩了两下,在地上一倒,口袋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反而倒出了一花盆多的泥土。 查理不知从哪取出个瓷瓦花盆接住泥土,然后将一株红色的,类似竹子的植物插了进去。 “拿着这个,这个花盆不需要浇水,不需要施肥,把它放在房间里,只要有人起了杀心,它就会哇哇地开始叫。”查理将花盆丢给优莱克,后者连忙接住。 花盆算不得大,却很沉,优莱克将它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个等大的石头,磕得手臂生疼。 “你刚刚说……失落羚角在收集你们这些秘法家族的后裔?” 等优莱克站稳阵脚,他问道。 此时的优莱克灰头土脸,翘起的银发上还粘着几片枯叶的碎片,她只穿着最普通的便装,全身裸露的皮肤都有擦伤,背后的衣服被打穿,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但她正不断用秘法治愈着自己的伤口,擦伤瞬间消失,背后那片渗人的血红也已经好转,她毫不计较地揉了揉自己的卷发,有些紧张地说道。 “是,是的。” “我和科温分别是比露斯、劳克斯家族的后裔,还有一位泽里德克家族的先生,而另一位……我想大概也是的。” “我并没有听说过那些家族,我想,大概是太没落了……” “所以,德森先生,您有什么看法吗?” 查理托腮想了想,“没有。” “诶?”优莱克出乎意料。 “可能性太多了,仪式,祭祀,驱使,掌控,又或许他们只是想培养具有天赋的秘法师为己所用罢了。” “你没有听说过,只是因为你身边的人从来没有提起过,就比如说那个泽里德克。” 查理一根手指敲着太阳穴,毫不吝啬地动用着与生俱来的知识。 “泽里德克家族在如今,还算得上是大家族,但是他们在千年前犯了戒,他们推动了一场‘改革’。” “在改革的推动下,灾难和神战开始了,原本的信仰被教会替代,而在灾难中死去的人,自然而然也将罪证判给了罪魁祸首,也就是泽里德克家族的人。” “到最后,泽里德克被审判了,家族地位一落千丈,直到近代,才缓和了过来,不过一直被其他家族视作禁忌闭口不谈。” 优莱克一直仔细地听着,这是家族从未告知过她的消息,但德森先生和她说这些情报,是为什么呢? “但你那位朋友,却敢顶着泽里德克的真名出现?” 查理一语点醒,优莱克开始在脑中思索着问题的答案,但她悲哀地发现,他对博尼亚·泽里德克先生简直一无所知。 博尼亚先生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他沉默寡言,秘法的学习又十分的稳定,是典型的翻不出风浪类型,在众人的注意中悄悄隐退。他似乎一直在巧妙地与众人保持距离,无论是与他们,还是与失落羚角。 “我不知道,德森先生。”优莱克思索无果,她抱歉地说道。 “你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查理承认地十分坦然,“你应该去打探,你们是一起学习的伙伴?或许你可以去试着和他接近?” “我做不到,德森先生。”优莱克诚实回答。 查理“啧”了一声:“我没有在叫你欺骗或出卖他,你不是想要弄清楚吗?这是你的突破口,你必须要这么做。” “不,不是的,”优莱克连忙辩解,“那位先生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淡了,我……我不敢……” “我不敢和那样的人说话……” 查理沉默了。 看到查理难以言喻的失望表情,优莱克突然遭到了极大打击,她努力忍耐着不让眼泪就这么流出来,“但,我,我会努力的!” 毕竟让这样一个女孩与充满生人勿近的人交流实在太过困难,更别说是在优莱克明知对方在保持距离,却还要去打扰的情况下。 “还有,我还有想问的,德森先生,”优莱克短暂地抛开了刚才的忧郁,她心中还有疑惑,“在科温才刚刚学习秘法一个月时间,但是他,晋升了。” 查理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的确成功了,但过程非常痛苦,而在他晋升之前,我亲眼看着一名修女带他进入了一个房间。” “那名修女的名字,叫做涅西雅。” 查理并不认得这名修女,但快速晋升的效果,倒是令他联想到了另一个东西。 在那座与世隔绝的海岛上,一对令他印象深刻的杀人狂组合,似乎也是用类似渠道,一步到位成为次列5的。 只不过他们喝的药充满威胁性,药效会入侵他们的大脑,令他们脑子烧坏,变成疯子。 “没听过,但是没关系,你只要继续学习你的秘法就好了,如果遇险,羽毛会在关键关头保你一命。” 优莱克受宠若惊,“好,好的。” “如果有什么情报,就用羽毛告诉我,如果我有空就会过来,如果没空,就是纸飞机。”查理嘱咐道,“还有……等下次,我想去失落羚角,看看那幅画像。” 第八十八章 污泥域 “麦麦,你看这夕阳,是不是很美?” 恩道都优雅地摇晃着红酒杯,眯起眼睛观察着杯内晶莹剔透的酒红色液体,却在谈论夕阳。 “老师……”麦麦显得有些沉郁,答非所问,“我们是不是变成罪犯了?” “麦麦,”恩道都耐心地笑了,“我们早就是罪犯了。” “从学习秘法开始,我们就触犯了法律,你要知道,多罗克斯是不允许普通人学习秘法的。” “而且你经营赌场,我们用转盘害死那么多人的性命,你忘了吗?” 恩道都说的没错,但麦麦知道,这不一样。 “不是的,老师,我是说……”麦麦焦急地在大脑中翻江倒海,寻找描述,“我发现,我们没办法出门了,走到哪,哪里都有教会的眼睛,这令我很难受。” 而且她再也没办法到商店里逛些精美的饰品,华丽的衣物,无法光鲜亮丽地走在阳光之下,将她的美貌展示给别人。 “可是我们这样做,是为了那件虚幻物,只有拿到它,我们才能拿回转盘。” “麦麦,是转盘给了我们永驻的青春容貌,难道你不爱你自己的美貌吗?但我们虽然有了不老的容貌,却没有不老的灵魂,再过几十年,我们就要衰老致死了。” “转盘的进化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点!”温柔的恩道都突然撕破斯文的外皮,猝不及防地冲她吼了起来,但转眼间,他又恢复了正常,不急不缓地说道,“只要拿到长生之躯,我们就可以永远地保持住这份美丽,而如果转盘被毁……” 恩道都恐惧道,“我们就只能再美丽几十年,几十年后,我们就会腐烂在泥土里,变成一具丑陋至极的尸骨!” 是的,麦麦不会接受这个结局,那么她又在埋怨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起那对至死不渝的夫妻,男人总对病重的妻子充满耐心和谅解,这是她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这名老女人从子孙满堂走到家破人亡,在她一无所有即将寿终正寝时遇到了恩师恩道都,在他的催使下转动了转盘,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年轻模样。 那时的转盘,仅仅是一个实现愿望的道具,至于为何变成今天这样,她也弄不清楚。 她第一次体会到秘法的玄妙,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跟随在这个口口声声说着深爱她的男人身边。 但,事实不尽人意,八十多年后的麦伦·凯丽,再次意识到自己跟错了人。 没错,她现在想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堪称完美的爱情。 而面前这个男人,显然不合格。 “我爱你,麦麦。”恩道都又拥了上来,欣赏着麦麦年轻的容貌。 看,这个男人又开始了,麦麦止不住地想,却惧于反抗。 “我们去和库马里合作,将多罗克斯搅得天翻地覆!” 麦麦的心中挤满了嫌弃和厌恶,表面上却顺从地点点头,“好的,老师。” …… 教会进入东部森林的探索队伍仍在前进,他们已经小心地步入了外环。 即使在森林外环,也依旧存在着诸多难以对抗的强大怪物,但在外环的它们大多占据领地,只要不去主动招惹,还是能够避免不必要的战斗的。 队伍的人员又杀死了几只怪鸟,眷使“渎”突然喊停。 眷使的身旁,一位骑士也突然站住了。 “污泥域,小心一点。” 森林越往深处,越容易遇到大片沼泽与污泥,范围覆盖极广,像环形一般围绕,就像是为森林深处添加的一圈天然屏障,几乎没有可能绕过。 而且前方的魔力紊乱,如果胡乱使用大量魔力,可能会造成意外的发生。 因此他们无法大肆动用魔力,只能用最普通的方式渡过这段路程。 秘法师们将脚小心踩入泥泞中,一行人谨慎前行。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泥土和植物的味道,每走一步,众人的脚都会在不知有多深的泥泞中没入一点,这无疑在敲击着他们的心理防线,走了有两百米的路程时,泥水已经淹没到了腿根。 他们正式进入了这片污泥区域,酷似巨大蘑菇的高大树木遍布,厚厚的枝叶挡住了本就零星的阳光,众人的周围显得昏暗一片。 眷使“渎”抬起一只手,将一团太阳般的光球举在手中,光球在他手中扩散开来,照亮了人们的视线。 审判歌庭和半月的秘法师们瞬间被鼓舞,统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尽管他们看不见天空,但他们全部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太阳快要落山了。 他们沿着向前的轨迹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不少人被泥已经淹没到了肚子,他们才终于从开阔的地方,走到长满灌木和水生植物的地方,他们谨慎地进入,周围的视野被大片丛生的浓绿挡住,他们突然感觉,身下泥泞的土地松动了,变得泥水一样越来越稀疏。 突然间,队伍中的一位秘法师猛地挺住,他脸色煞白地看向自己的脚。当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因为肚子以下的身体已经被乌黑的泥泞吞没。 “那,那个,有什么在抓住我的脚。”秘法师尽量沉着地汇报道,他神色凝重,不敢轻举妄动。 猛然间,他整个身子被拖入泥中,只瞬间功夫,他的气息就消失在平静的泥面下。 周围的众人刚想营救,一名膀大腰粗的男人猛地撞开他们,只身潜入泥中,泥面下一阵躁动,再一瞬间,那男人带着被拖进泥中的秘法师冲了出来。 泥点子溅了周围人一身,那名秘法师心有余悸,他在危机中吃了好几嘴泥,脱离陷境冷静下来的第一时间,是用胳膊抹去脸上的泥,看看到底是谁救了他。 救他的是一名审判歌庭是骑士,他正用魔法轰去身上的黑泥,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秘法师已经成了个泥人,但在被拍了肩膀后,全身上下的黑泥便都干硬脱落了。 秘法师道了谢,但在这之后,他的心情越发凝重了。 此地不宜使用秘法,但在他被吞入泥里时,这位骑士为了救他已经动用了魔力,这且这里的泥泞下还存在着抓他脚是未知生物,令此地的危险更添几分。 这个插曲非常短暂,眷使在确认秘法师被救下后,朝后方问了一句,“没事。” 秘法师立刻回答没事,紧接着又听眷使继续说道,“都注意脚下,尽量减少秘法的使用,我们继续前进。” 队伍很快又安静地继续向前,队伍的整条尾巴都挤进灌木丛生的领域后,他们的探测终于都被植物蒙蔽了。 视野的缩小令他们更加紧张,秘法师们井然有序地防备着,防止队伍中间突然有怪物从植物中拦截过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忽然队伍中间又一阵骚乱,他们的队伍中间竟从泥泞中伸出一只大黑手,巨大的手牢牢抓住队伍中的几人,不肯放手。 他们清晰地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剧痛袭上四臂,在巨手粗暴的对待下,这几名秘法师的骨头被捏断了。 即使极力忍耐,惨叫仍旧难以抑制地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但痛苦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抓住他们的巨手已经被眷使切断了。 切断的巨手再次变回黑泥,被抓住的几人半躺着栽进了泥里,被伙伴们奋力捞起,眷使在他们身上拍了拍,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归位,变得完好如初。 神木的确能为他们增添很多活下去的可能。 但神木与倾听者的差距还是存在的,比如现在,他们对自己脚下的泥泞中究竟存在着什么一无所知。 目前为止的小事件还没有引发什么伤亡,但却为在场的众人心中蒙上一层惊悚。 一个人心底淡淡发毛也许没有什么,但一群人的不安就令人无法忽视。 好在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秘法师,这样的小场面完全不至于让他们慌了阵脚,很快整顿好心态,继续跟随眷使深入。 越发向前,黑泥已经变得像水一样,令众人只会不断下沉,在水中潜行是极为危险的,更别说是这样布满植物根茎的,迷宫般的水底。 眷使直接吩咐队伍内的胆小鬼打造空气桥梁,空气很快凝聚一层,浮在水面上方,形成可供行走的“地面”,秘法们从浓稠的黑水中扑腾起来,明明是踩在空气上,却令他们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实感。 眷使一直防备着此处魔力紊乱可能造成的影响,就这样又在这里走了几百米后,眼前豁然开朗。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满身黑泥的秘法师们此刻终于在心里小小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出了那片领域。 但还不可以掉以轻心,因为森林的深处才是更危机四伏的地方。 眷使依旧绷着脸,他带领众人找到一个还算隐蔽的位置布置结界,准备在此安营扎寨,度过这个夜晚。 太阳终于落下山去,整个森林被黑暗笼罩,结界布起,在一只只帐篷扎起的地方,眷使又将光球作为照明扩散在结界内。众人看着升起的光亮,皆感欣慰。 第八十九章 孤独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今天天气依旧阴天。但沉闷的天空不会影响到查理的兴致,而且今天,有一位新的委托者登门到来。 来者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她黑发及肩,容貌清秀较好,此时正端着一只小茶杯,坐在查理客厅的沙发上。 当伢伢给她打开门时,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只会动的人偶,但她并没有惊慌意外,反倒更加沉着了下来。 女孩穿着一身青色棉裙,颜色鲜亮,个子不高,像是一片厚厚的荷叶。 而当她初见查理时,第一句话竟然是,“查理·德森,我见过你。” 查理迅速过了遍脑子,觉得自己并不认识,或者说,从未注意到过。 女孩坐在沙发上,轻轻抿了一口红茶,“我见过你,查理·德森,我也是那座海岛上的幸存者,我是一名戒律。” “只是我没想到,离开海岛后,那位格列德洛公爵竟然帮你散播了消息,看来你与伊宁小姐的关系的确很好。” 可不仅如此,查理还毫不手软地赚了公爵5000镑。 查理恍然了,原来如此。 “所以呢?你今天应该不是来说关于海岛上的事的?” “当然不是,”女孩点点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查理·德森,你的事已经被独行歌剧院宣传,在个人秘法师的圈子传开了,‘一位自称收藏家的高阶秘法师先生,只要支付相对的虚幻物报酬,这位先生就会帮你摆平一切麻烦’,他们就是这样宣传你的。” 因此往后,查理大概会有源源不断的客流量,如果那些人不感到畏惧的话。 查理并不意外,“因为我与谢利·珂拉赞产生了一次摩擦,他接下来的行动大概只有拉拢我和清除我了。” 很显然,他选择了前者。 “那么,你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女孩叹了口气,“我的名字叫珂莉,珂莉·玛莲,家庭大概算得上中产阶级,曾经日子过得还不错。” “我的父母经常争吵,但他们非常爱我,我的外婆已经卧病就医了,每天都需要大量的医药费与资金流水。” “同样的,我也有很多伙伴,他们大多是从童年时期就开始陪伴我的,感情非常要好。” “但就是这样的生活,也还是有瑕疵的,我指的不是外婆,而是我自己,”珂莉将手捂在胸前,表情平静地看着查理,“无论如何,我都感受不到‘悲伤’。” 查理将腿搭到另一条腿上,靠进了沙发,下巴微抬,满不在乎地听她说话。 “如果说别人的叹气是为了抒发情绪,那么我的叹气就只是单纯的喘气罢了,遗憾,哀伤,落寞,这之类淡的像水一样的情绪,我一概从未拥有过。” “这不是很好吗?”查理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据我所知,这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不,查理·德森,你不懂,”珂莉并不认同,“而我的委托就是,我想拥有这种情绪,我想体验悲伤。” “好,”查理不置可否,“那么,你的报酬呢?” 对于查理的冷漠,珂莉不满地撇撇嘴,“我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只有我朋友送给我的一件,非常有意思的虚幻物。” 珂莉将一只装饰着一对黑色小耳朵的小巧照相机放在桌上向前一推,“这个叫‘阿猫阿狗随便拍’我朋友命名的,你可以用它拍一下自己。” 查理无力吐槽朋友的起名技术,抓起相机将镜头对准自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快门。 随着“咔擦”一声快响,查理发觉头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他摘下礼帽一摸,发现头顶赫然多了一对毛茸茸的黑色猫耳。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珂莉在一旁偷笑。 查理此时终于发觉,自己被戏弄了,“……好。” “只要对任何人按下快门,他的头上都会长出一对黑色耳朵,不过只有一天时效,要想快速消除效果,就睡一觉。”珂莉笑着说,“但它还是有实际用处的,如果对着动物,或者对着门徒级别的怪物拍照,那么它就会变成一只货真价实的黑猫,虽然只有五分钟。” 查理点了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查理站起身来,“就今天。” 珂莉没有动,“您不需要先睡一觉吗?” 查理抬手摸了摸那对猫耳,猫耳嘭地一下消失了,然后,查理心安理得地戴上礼帽。 珂莉叹了口气,“高阶还真是耍赖啊。” …… 中心街甘阑区的柏勒公园中,一位短发青色小裙的少女正穿过一颗颗柏树,直径朝公园的出口走去。 那女孩正是珂莉,而当她几个玩耍的孩子旁时,一个皮球不偏不倚地砸向了她。 皮球只砸到了她的手臂,力度不重,也不痛,只是一旁的小孩子愣住了。 反应了两秒,那个孩子似乎决定放弃思考,朝珂莉囔囔喊到,“姐姐,帮我捡一下球!” 珂莉没有多想,她下意识弯腰捡球,手指还没碰到球的瞬间,皮球炸了。 对,球炸了。 这……珂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小孩子愣了愣,忽然嚎啕大哭起来,珂莉此时感到非常无语,只能加快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 而当她走出几步后,脚边生机盎然的花草突然枯萎了,干枯的叶子无力地垂着,几只乌鸦在她头顶喳叫盘旋。 这些事情只会令她心烦,而并不会感到伤感,不知道那个查理·德森能不能理解。珂莉愤愤地想着。 她继续横穿过去,向着公园的出口离去,一只长着粗长尾巴的花猫先她一步,在她脚边悠哉悠哉地走去,突然间,它突兀地停住脚步,似乎认出了她。 “喵。”猫咪沉淀着尾音,亲昵地翘起尾巴,下一秒,猫咪四爪踉跄几步,毫无预兆地躺在珂莉脚边。 这是一只生活在公园里的花猫,珂莉在这里路过时,总为它撒上一把吃食,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熟络和亲近。 珂莉照例想摸摸猫咪的额头,却发现猫咪不知何时一动不动了。 一角鲜红从猫咪的嘴角流出,它就这样安静地死在了她的脚边。 那一刻,珂莉感到了愤怒。 “查理·德森,”她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查理意料之外地没有回答。 “查理·德森?”珂莉又问一次,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气中没有任何声音。 “好。” 珂莉站起身来,将脚从猫咪的尸体旁移开,“算了。” 她回到了家。 她将大门反锁,外婆病重的这些天,父母几乎住在了医院,不怎么回来,家中除了刚刚归来的珂莉外空无一人。 她平淡地关了窗户,打开炉灶,为自己做起今天的晚餐来。 她在委托时曾告诫过查理·德森,在他用自己的方式试图令自己体会悲伤的过程中,不得伤害她身边的人或物,也不能让现有的生活变得更糟。 因此她也该知道,是那只本就挺不过这个冬天的老猫寿终正寝了。 她感到了孤独,却感觉不到悲伤。 这种感觉就像……就像孤独是她本来就该拥有的一样。 夕阳为屋中蒙上一层暖色,厨房中有咕噜咕噜的烧水声,却令这里的孤寂加重了几分。 突然,安宁被几声有气无力的敲门声打破了,珂莉为门外的人开了门,她的母亲踏着夕阳疲倦地走了进来。 “妈妈?你为什么……” 这个时候,她的母亲本该在医院看护外婆,不知为何,珂莉觉得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我今天回来休息一晚,你父亲和护士们会帮忙照顾的。”母亲把鞋脱下,没来得及换衣,便一头扎倒在沙发上,“你在烧水?” 不需要珂莉的回答,水壶尖锐的烧水声已经鸣响在两人的耳膜。 “你在干什么!快把水关掉!”母亲烦躁地捂住耳朵,严厉地呵斥起来。 她在这时候应该感到悲伤,珂莉想,正常的孩子都会这样。 但她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空荡荡的心里什么都未能滋生。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胸口闷了一下,她迷惑地停住脚步,看着自己。 青色的裙角卷起内侧的棉,她突然在室内被冷风吹了个寒颤。 所以说女孩子在冬天就不该穿裙子,即使是加了棉花绒裤和披肩的也不行。珂莉关掉了烧开水的灶火,支起沉重的锅。 当她做完两人份的晚餐时,母亲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珂莉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餐,母亲微弱的鼾声是她唯一的配乐。 珂莉想起每次母亲与父亲疲惫的姿态,想起母亲因她冷漠的表情大发脾气,说她不懂得珍惜时的往昔。 珂莉很想说一句,您也不懂我。 她又想起那只年迈的花猫,回眸看向她时一声意义深长的“喵。” 她想,它那个时候是在告别。 每当这个时候,珂莉总会平静得像一坛深水,平静得令她感觉自己的心缺了一角。 大概不会有人理解她的心情了,她想。 查理·德森没做什么,确切的说,除了皮球花草和乌鸦,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而始终不变的,是她这黯然失色的生活。 第九十章 你只能看着 如果将“心”视为一个圆球,那么她的心一定缺了一角。 但“心”只能是一个圆球。 因此,她的其他情绪会自告奋勇,努力填补上那个残缺的部分,然后 “心”看上去完整无缺,但实际上,什么都变少了。 有光,就有暗,有实,必有虚。暗会成为光下的影子,而光则会凸显它的黑。那么没了悲伤,自然也难以体会快乐。 查理想,悲伤的配方,是一些琐碎的“不愉快”加上足量的“失去”。 但他只负责了前半部分,而后半部分,那只年迈的黑猫帮他补上了。 金框眼镜后的一只绿色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查理躲藏在影子里。可以看出,珂莉今天发生的事情并非巧合,因为她最近的运势真的很差。 虽然只是近期的这一段时间,但她的运气,简直要比被谷角金铃诅咒了的自己还要差劲。 大概她近期要经历很多伤心事,不过既然是她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或者说,如果有事就更好了,毕竟这是他的委托内容,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珂莉的情绪平静得吓人,这可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反应,竟令查理闻不到任何情绪的气味。 这不是诅咒,也不是祝福,甚至不是秘法,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答案——她生来如此。在这片充满神秘奇迹和荒诞传说的土地上,总不缺一些生来便与众不同,注定无法融入正常生活中的人。 但查理无从下手。 如果是秘法造成的就好了,那么解开影响对他来说要简单的多。 但他很难在不过多影响委托人的情况下改变她的天性。 而令他更犯难的,是他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情绪,这次的委托对他而言,也是一次从未有过的新奇考验。 他能够轻易地改变人的运势,另一个人幸运到拥有一切,也能够令人倒霉到失去所有,体会生不如死的绝望。他可以将全部灾难安排在一个人的身边,令他与死亡作伴,令他与身边的一切背道而驰,最后度过极为凄惨的一生。 或者,他可以将人改造成血肉模糊的丑陋怪物,让他被人类社会永远除名。 但分寸这个东西,却很难掌控。 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感到悲伤,却不会毁坏他现有的生活呢?这个问题就像让查理不使用秘法,不破坏鸡蛋壳,却要将蛋黄蛋清搅得稀碎一样。 即使用秘法为她强行灌输情绪,制造寒意,也无法被她这具大脑理解吸收。 “查理·德森。”珂莉走出房子,将大门关上,“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是不是很不正常?” 查理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没错。” 珂莉眺望着漆黑的夜空,眺望着远处星辰般的点点灯光,“我知道的,我不着急,这已经是我太多年的老毛病了。” “你可以慢慢来,不过,你今天有发现什么吗?” “你的运势很差,”查理开口,“在明后两天,你身边会发生一些坏事。” 珂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明天啊……” 珂莉很快沉沦在睡意里,她乏味的一天平平无奇地过去了。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起了床,与同行的伙伴一起前往学堂。 “珂莉,等等我。”一个土黄色头发的小哥拎着背包追了上来,“昨天教授布置的任务,你完成得怎么样了?” “昨天是周六,齐朗。” “啊,对,我知道,我是说,你上次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珂莉叹了口气,“你要知道,我们除了木雕学徒这个身份,可还是一名秘法师。” “你是指你很忙?”齐朗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你该不会根本就没做?” “……任务……是什么来着?” 查理远远地旁观着,没有插足两人的谈话,如果不出他所料的话,他还要一路跟随着这个小丫头听完一整天枯燥的课程。 既然没什么事可做,干脆就翘班好了,查理理所当然地想着,影子一晃,消失不见了。 果不其然,珂莉在学校平淡地度过了一个下午,在她的课程终于收尾事,已经到了夕阳。 珂莉无所事事地仰头望着红霞,虽然每当这个时候,总会令她没头没尾地产生孤寂感,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的好心情。她不会为自己感到怜悯,只不过,她已经厌倦了这毫无波澜的,平淡的生活。 如果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就好了。 “珂莉!珂莉!”齐朗在她不远处喊到。 看,我还有朋友。 即使我的脑袋出了问题,我的生活也不会造成太大改变。 因为,她就是拥有这种像水一样清淡的人生啊。 珂莉转过头去,却发觉朋友的声音显得非常焦虑,“珂莉!” 齐朗一脸的慌忙,气喘吁吁地穿过阻挡的众人,走近与她对视,“你的外婆不行了!” 珂莉神色一凌,她推开身边拥挤着的人,飞快冲到马路旁,对着周围的空气大喊起来,“查理·德森!查理·德森!” 齐朗也在这时紧追着冲了出来,“珂莉!你在喊谁?!” 珂莉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飞奔着朝一辆未停稳的马车跑去,忽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翘班的查理终于赶回来了,他略显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珂莉一把揪住查理的衣领,“外婆出事了!带我们去康德医院!快!” 查理没有多做犹豫,轻轻瞥了齐朗一眼,将手杖快速敲在地上,眼前的画面一闪而过,再定神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医院的大门前。 珂莉火速冲上前去,眼睛在眼花缭乱的门牌号前来回扫视。 自己应该是没有那么急的,她想。 她的呼吸没有变得急促,心脏也没有狂跳。 她是不会有悲伤的,同样的,她不会畏惧亲人的死亡。 那么现在催使着她的脚步不断向前,令她一步也不敢迟缓的信念是什么呢? 珂莉的脚步轻快,她绕开推车的护士小姐,躲过颤颤巍巍步履蹒跚的老人,直奔那个病房而去。 大概是孝心?善意?多年来积攒下的感情,还是对外婆多年疼爱的感恩? 大概都有,但她说不清。 因为她还是平静得可怕,就像看到那只花猫倒在她脚边一样。 好,她承认,她是有点急了。 因为她没有控制住自己越发粗重的呼吸,推开门的手也在颤抖。 实际上,病房内的喧哗已经传出来了,珂莉听得一清二楚,但她还是拉开了那道阻隔视线的门,亲眼见证了珂莉不愿看到的事实。 母亲跪伏在床板上,父亲则是冷漠地看着母亲与护士小姐的哭喊与拉扯。 母亲哭得喘不过气,脸上本就没能盖住眼底倦色的妆哭花了,显得更加狼狈。 实际上看到这一幕,接下来的现实已经很明确了。 外婆去世了。 父亲没有劝阻,更没有安慰,只是在那边愁容满面地抽着烟。 医院里是不该抽烟的啊。 父亲他为什么没有伤心呢?毕竟那并不是他的母亲啊,珂莉想道,而且,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差。 父亲将吸尽的烟头丢在了地板上,皮鞋狠狠地碾了两下。 啊,护士小姐拿出针管了,她要做什么?那是……镇定剂吗?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大家都沉浸在悲痛或忙碌中,只有自己像个局外人。 珂莉没有再继续旁观下去,她走进病房,关上背后的门,将自己的退路堵死。 或许是第二次拉门的声音惊动了母亲,她忽地停住哭声,紧接着护士小姐的动作也猛地停下。 父亲又点起了一根烟,“珂莉?” 珂莉没有回应,因为她这才有机会,好好与外婆告个别。 她看向外婆的遗容,和自己一样,平静得不像话。 外婆死前并没有感到痛苦。或许是这样想着,珂莉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似乎刺激到了母亲,她站起来,在护士的阻拦下逼近了她。 “你笑什么?”母亲质问道。 “你外婆去世了你笑什么?!你很高兴吗?!她生前对你不够好吗!”母亲拽住她的肩膀,两只手用力地捏着,“你为什么要笑!你从之前就这样!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她的肩膀传来阵阵疼痛,珂莉感到非常惊讶。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印象中的母亲,即使劳累了一天一宿,也只会在休息后坚定地对她说:“没事的,珂莉,没事的。” 或许是母亲误会了,或许她只是需要休息,但无论是那种可能,珂莉都不会在此时开口。 “你在干嘛!”父亲推开母亲的手,将珂莉拉了过来,“她是个坚强的孩子!难道还要像你一样,闹得像个女疯子吗!” 因为她知道,父亲会替他说话。 “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你只会向着她!因为他是你的女儿,她才是你爱的人!”母亲哭叫着连连后退,最终跌坐在一个角落,泣不成声。 “需要我做什么吗?”在混乱中,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冷淡声音在珂莉耳边传来。 “不用了。”珂莉没有接受查理来之不易的好意,孤僻地拒绝道。 她想,因为你什么都做不到。 第九十一章 苦味饼干 印象中的父母,每天都处于冷战时期。 但他们对珂莉确实无微不至。 但正如母亲所说的一样,她的确是白眼狼。毕竟,残缺的心灵,对待一切都是冷淡的。 “打扰了……”齐朗这时也赶了上来,好巧不巧撞见这混乱的场面,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出言劝阻。 “那个……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啊。”齐朗瞄了眼蜷在角落的母亲,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想母亲却不领情,出言讽刺道,“算了,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 “妈妈!”珂莉呵斥道。 母亲没有住嘴,反而轻蔑地笑了下,“反正你明天就离开多罗克斯了,最后这两天,就不用管我们的家事了?” “什么?”齐朗即将说出的话被他噎在喉咙,他哽着脖子问道。 “妈妈,你在说什么?”珂莉也同样迷惑地问道,“什么叫明天离开多罗克斯?你在说什么?” “你家人没告诉你吗?”两人的反应出乎母亲的意料,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语气变得一些弱,但仍然继续说着。 “你……”似乎是想早点结束似的,她加快了语速,“你自己去问,再多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珂莉明白,自己的母亲是在逞强。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伤害了别人,自己的母亲仍旧不愿在父亲面前松口,将弱势的一面展现给这个男人。 齐朗猛的转过身去,打开那道关上的门,沿着来时的路飞奔着离去,“珂莉!等我一下!”他还不忘这样说着。 “你把他赶走了,妈妈。”珂莉望着齐朗离开的方向。 “他们还只是个孩子,你这是什么态度?”父亲捏着自己的鼻梁,把第二支烟扔在地上,“这下好了,把所有人弄得心神不宁,你就满意了?” “他今晚就要知道这个消息了,我也只是提前了两个小时而已。”母亲依旧嘴上不饶人。 病房内烟雾缭绕,呛鼻的烟被珂莉吸进鼻子,咳嗽几下。她随脚踩灭了还在亮着红色火光的烟头,也从开着半扇的门离开了。 “我先回家了。” 珂莉畅快地奔跑在街道上,她迎着风,穿过来往的车水马龙。 她逃出了那个令人烦闷的小房间,抬头仰望着广阔的天空,环视着在身旁后退的街景。 外婆如那只花猫一般逝去了。 她的心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就像填满的胸腔突然少了很多东西,这种空虚的滋味令她不适。 她试图用奔跑将思绪甩在身后,直到大脑里只剩下疲倦和刺喉的风。 她的身旁跟着一位黑色西装的绿眸先生,他手执一根手杖,明明只是在不紧不慢的走着,却始终跟在奔跑的珂莉身旁。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伤心事?”珂莉喘着气,却向他喊着。 “如何?” “糟透了,陪伴我的人又少了一个,而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无法为她流。”珂莉嘲弄地笑了。 “这令我产生了罪恶感,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我无法拥有这份情绪,还是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 “而且啊,无法为其感到悲伤,也能真正的在意对方吗?这两者难道不是共存的吗?” 因为珍重,别离时格外悲伤,这样的故事听上去就像童话一样啊。 查理坦然,“谁知道。” “查理·德森,明天的伤心事指的就是齐朗离开的事吗?” “就目前看来是的,不过明天怎么样,可没人说得准。” “你也说不准吗?” 查理笑了两声,“就连神明都说不准。” …… 正如查理与珂莉所料的,齐朗要离开了。 他的父亲要带他到其他城市远行,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但齐朗说过,等他。 但究竟是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呢。 珂莉相信,齐朗不会不辞而别。 也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夕阳落下的时间,齐朗赶来了。 为什么都要选择这样一个时间呢……珂莉抬头仰望着,或许这是一个适合离别的时间。 相约的地点,是珂莉常去的公园。 珂莉独自站在失去全部树叶,变得光秃暮年的老柏树前。 “对不起啊,珂莉。”本该难过的齐朗反而摆出一副笑脸,“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嗯,”这时本该说些约定和离别的话,珂莉却不知如何开口,“祝你好运。” “啊哈哈,还真是珂莉会说的话。”齐朗苦笑了两下,“珂莉,你知道吗,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我们分开时的画面。” “因为,珂莉你也说过,你是不会感到悲伤的啊。” “但从那以后,我就会开始遐想,我会侥幸地认为,珂莉会不会为我破一次例,为我感到伤心的啊?之类的。” “但没想到,这一幕居然真的实现了……不过,还好,”齐朗抹了下眼角,“还好,和我设想的一样。” 珂莉不会为他悲伤,不会为他流泪,在他离开后,除了耳边少了一些烦人的碎碎念外,珂莉的生活什么都不会改变。 作为朋友,这样他就放心了。 “其实这个时候是应该准备送别礼物的,但这个决定太急了,父亲也没有提前告诉我……所以,就我来送给你礼物。” 珂莉在他手中接到的,是一支手柄上刻着名字的刻刀,和一块漂亮的木料。 “以后这只刻刀,就是你的了。在我离开后,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在木料上刻一笔,最后随便雕刻成什么东西都行,然后,等我回来那天,就给我看看,你雕刻的是什么。” “但是……如果等你完工后,我还没有回来的话,就忘了我,去交新的朋友。” 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但齐朗知道,她一定能够做到,一定能够忘了他。 “……知道了。”珂莉有些犹豫地将木料收在怀里,“我现在应该目送你离开吗?” 齐朗神色微动,“不用了,你先走。” “好,确定不需要哦,我先走了……”珂莉苦笑两下,她听从齐朗的说法,率先转身离开了。 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直直拖到齐朗的脚边。 他突然后悔了。 “那个……珂莉!”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张口呼唤道,“能不能稍微……能不能稍微也在意一下啊!” 珂莉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他的眼泪流出眼眶,“我很在意了。” “哪有啊,你看上去根本就……根本就像是很无所谓一样啊!” “珂莉……再见了!” 珂莉冲他伸出伸起胳膊,远远地挥手,看着那个少年没有履行看她先走的承诺,拼命地跑开了。 木料与刻刀静静地躺在珂莉怀中,直到夕阳为他们都蒙上一层朝红,她才后知后觉地思考起来。 悲伤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她想。 正因悲伤,才会令那个一直对他微笑的男孩露出那个表情。 珂莉没有离开,她仍旧站在那里。她屏息凝神,似乎在认真体会着什么。 然后她睁开眼睛,拿起那只刻刀。 刻刀似乎并不是新的,它沾染了岁月的痕迹,显然是陪伴依旧的老工具,却被主人保存地很好。而手柄上,刻的也不是珂莉的名字,而是“齐朗”。 一阵空虚感挤进心脏,上次感受到这种感觉时,还仅仅是在昨天。 难道这就是“落寞”吗?珂莉反复斟酌着书中所描写的感受,觉得似乎还有些不一样。 就像是一个本该灌满水的壶,底部却漏了一个洞。 她的心中本该装填着什么,而今却像一个只留回忆的空匣子,空空荡荡。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这或许会比悲伤,失落,或者喘不过气的悲痛更加令她难以忍受。 她甚至觉得身体空荡得即使跳进湖里,都可以浮上来了。 “查理·德森,你在吗?”她捂住胸口,试图给自己一点着落感。 “当然。”查理现身。 “我现在是什么心情?”珂莉期待着问道。 “珂莉小姐,”查理用无比冷漠的语言告知她答案,“除了些许的期翼和迷茫外,你没有任何情绪。” 珂莉突然自嘲地笑了。 “现在,还有些嘲笑。” 她突然领悟到了,在她漫长且乏味的人生中,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很多。 就像永生者要不断地经历离别一样,她也将在各种伤心事中体会这种空荡。 她大概并不是产生悲伤,而是她的心中有个怪物,将她的心情吃掉了,她想,而且那个怪物很挑食。 “查理·德森,更改委托。”她突然下定决心,为了逃避那面对空荡的命运,“把我剩下的情绪,也一并消除。” 只要清除一切的话…… 空空如也的内心,就会变成理所应当的。 “你确定吗?”查理似乎也没料到她的抉择,“好,如你所愿。” 查理将她的情绪抽出,变成五颜六色的糖果。 无论是什么口味,都被他取下糖纸,囫囵丢进嘴里。 而少女的快乐变成饼干,一块散发着清香与淡淡苦味的饼干,被他嚼两下咽进肚皮。 愉悦也好,苦恼也好,过去会令她产生共鸣的一切,从这一刻起,永远封存于记忆。 第九十二章 肉山 眷使“渎”带领着的人已经进入了休整阶段,他们要在此处休整一晚,而明天进入内环的历程,将会更加惊险。 刚入夜,队伍内已经开始陆续有人丢失东西,刚刚培养起短暂的轻松时光又被另一种凝重包围。 这还是半月教会和审判歌庭第一次组织如此大规模的探索,整整五十余秘法师令这支队伍显得更为壮大,他们因此避免了与许多不自量力的怪物交战的情况,但也因此,令情绪的气味显得更加明显。 只要有人存在,就必然会有情绪的产生,触发森林的特性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不过目前看来特性的影响并不严重,他们丢失的还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至于特性还会有什么后续变化,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夜无险。 黎明之际,秘法师们便已经收容好了帐篷,每日夜晚歇息并不是必要的,但他们必须要慎防某些夜里行动的怪物出现。 “接下来收整好心情,再也不要出现任何过量情绪了。” 根据奇兰克的汇报,卡疣群是从森林内环南部被驱逐,朝西北角逃逸,如果要选择侦查范围的话,内环南部是可能性最大的位置。 因此,他们将绕过危险的卡疣群落,保持与它们的距离,沿着群落的轨迹抵达。 卡疣是一种相当于次列3秘法师的群居怪物,依靠自身独特的秘法与群居特性震慑周围的怪物,获得了一席之地,也称得上是霸主之一了。但只要与他们保持足够的范围,选择怪物不敢靠近的卡疣群落周围,比直接横穿森林内部要安全得多。 “卡疣是一种极难对付的怪物,”队伍中央,那位审判歌庭的骑士耐心地给两方秘法师讲解着,“它本身就相当于次列3,虽然攻击手段不多,但它自身拥有的秘法太令人头疼。” “它的特性秘法被我们称为“即死”,如果打不过,它就会发动秘法和你同归于尽,如果它打得过,你却要跑的话,它依旧会跟你同归于尽。” “那也太无赖了。”一名秘法师小声应和道。 骑士压制着声音笑了起来,“对啊,所以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都不愿招惹它们。” 特性秘法是某类怪物独有的,然而在这座怪物丛生的大森林中,只有少数几类族群才会拥有这项量身打造的武器,无不依靠这类能力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而可想而知,那个无效化了这些,并将卡疣们当做玩具驱赶的家伙会有多可怕。 走在最前方的眷使突然带领着队伍停下,“前面有个落单的卡疣。” “奇怪,为什么会在这里。”骑士听着眷使的话,皱起了眉头。 “我们绕过去,注意不要惊动它。”眷使“渎”继续指挥道。 那只卡疣在一隅范围内不断徘徊,众人的队伍在甚至无法看清它身影的距离外小心绕过,突然,前方的道路出现了巨大的阴影。 这是一座山。 这座山甚至没有周围的老树高,导致众人直到逼近了,才终于看到它的样貌。 那是一座被许多枝蔓般的东西缠绕住的山,那些像是什么植物的根茎般的东西由山顶环绕而下。 山的土质看起来很奇怪,土壤呈灰粉,而那些坚固的石块,则是血一般的红。 眷使隐隐觉得,这就是他们在寻找的东西。“我们上山。” 这座山的占地面积很大,不高也不陡峭,它的山体形状十分规整,呈一个螺旋上升的斜坡,诸位秘法师轻松地踩着坚硬的石块,不久便攀爬到半山腰。 他们仔细观察着由山顶垂下的诸多根茎,这根茎相当于一名人类壮汉平躺的粗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眷使“渎”一脚踩上岩石,站稳的他突然觉得脚底一陷。 他下意识朝脚下望去——身后的讶异声不绝于耳,不知何时,脚下灰粉的山突然表象反转,灰粉的土壤突然变成肉粉的肌肉与脂肪,而自己脚下踩着的红色岩石,变成还在跳动的心脏! 这心脏不同于人,它是一颗完整的红色球形,心脏紧密而有序地跳动着,内部闪着赤红的亮光。 而那些缠绕整座山的根茎也活动起来,它们变成酷似人类小肠,表皮上遍布着蓝色血管的巨大触手,张牙舞爪地胡乱挥动着,而他们脚下整座本该是死物的山,也在一升一降,一缩一胀,开始呼吸起来! 他们脚下的山活过来了! “快跑!快下山!”眷使手臂一挥,朝身后的众人大喊道。 众人立刻狂奔起来,下坡的加速令他们如鱼得水,拼尽全力的加速下,已经有不少人逼近山脚,而几根巨大的触手,那几个人已经被甩进跳动着的“心脏”中。 “心脏”像团史莱姆般将人吞噬,被吞进去的人却还活着,不断用五指扣挖着内部的红肉,痛苦地挣扎求救。 几个匆忙路过的秘法师打碎心脏,触碰到求救者的瞬间,被一团死灰复燃的心脏红肉卷食入腹。 “救救我!救救我!”那名呼救者已经双目失神,没过两秒,那新被吞入的几人也已经摆出一副逼真的惊恐表情,呼喊新的猎物。 “别救被吞进去的人,他们已经死了!”苦于抵挡触手的眷使分心喊道,他将被触手抽打得血肉横飞的下属治愈,并不断试图回溯时间,让它便会一分钟前的状态。即使只能恢复两秒中也好,这足够令他的下属们逃走了。 但肉山的位格在他之上。 即使苏醒的肉山只是在用触手胡乱抽打,但却能轻易地击破下属的防护,将他们甩入遍布山体的红色心脏中,有的甚至来不及被吃掉,触手拍豆腐般将他们的肉体拍成碎沫,血液流满山体。 必须要为他们争取时间才行,眷使不断地治愈濒死的下属们,飞速流逝的生命令他的心情越发紧迫,死亡每秒都在发生,即使眷使拼命地吸引了绝大部分触手的火力,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教会与歌庭的勇士们赴死。 那名骑士自身难保,他依靠结实的身躯救下两位战友,浑身浴血的他逐渐在体力与魔力的消耗下招架不住。 毫无章法的攻击肆虐,骑士猛地抱住一条触手,他的魔力由内向外爆发开来。 闪耀的光照耀了绝望中的人们,那名骑士在四肢分裂中光荣赴死。以血肉为引线的炸弹将周围数根触手全部炸断,不知是肉山还是骑士的肉块在烟雾中飞扬。 人们为骑士之死流下两行热泪,悬殊的差距使他们无力战斗。但这位英勇就义的战士唤醒了人们反抗的信念,向死而生的斗意昂扬,反抗热流在人们间光速传递,绝境中的人们再度站起,掀起新一波战旗。 倒下的人挣扎着站起来,在昂扬的气氛中,整座森林感受到他们的呼喊,碎沫肉块进行了重组,他们重新组合成一个个完好的人,那些重组的人睁开眼睛,死去的人迎来了——新生! 死而复生的战友更加复燃了在场众人的希望,而当他们的希望之火燃烧正旺时,肉山,行动了。 嵌在肉山中的血红心脏平白反转,被隐藏在山体里的部分翻到表面,复苏的人们还未来得及重新确认这个世界,便又化作一堆肉泥分崩离析。 眷使焦虑地望向四周,翻转上来的部分竟是一个个黑瞳白仁的眼睛! 四面八方的巨大眼睛齐刷刷看向他,全身轰地共鸣,下一刻,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 人们反复地眨着眼,即刻认识到这个事实,并非他们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整个大森林失去了色彩! 绝望再次令人窒息,蝼蚁的殊死顽抗并不能改变命运,在这手足无措的濒死结局前,最后的选择只剩下——“快跑!” 眷使的一声呵斥顿时唤醒,还能行动的人顿时飞奔散去,而在他们的正前方,那只落单的卡疣堵住他们的去路。 “别停下!”眷使快人一步,面对卡疣奋不顾身,同样蜂群般的黑雾符号卷着狂风,眷使眼中金光乍过,黑雾倒流般重新吸入卡疣花蕊嘴里。 他逆流了卡疣的时间!而另一道金色丝线一闪而过,那朵大花已经被瞬间切成了断块。 身后逃命的人争先恐后奔跑着,他们用尽秘法加快速度,那些逃入新元空间和逃到天上的人已经连同空间与空气一同被触手碾碎,那些触手伸展出无限的长度,无论他们逃出多远,始终追赶在身后。 被驱赶的人从卡疣变成了他们,浩浩大队在生死的逼迫下披荆斩棘,化作一只一往无前的绝望军队,在森林中不绝逃命。 连同眷使,他们所有人都被戏弄了。 直到众人跑得筋疲力尽,几乎要再次涌入那深不见底的污泥域时,身后的触手才意犹未尽地缩了回去。 劫后余生的众人们纷纷倒地不起,只有那位未能拯救部下的神木,在疲倦与饱受抨击的责任感中站直身子,喘着粗气。 第九十三章 秽埋山 那一日,东部森林的颜色被整个剥夺了一半,飞鸟惊起,怪物暴动,持续一整天,森林内的生物惶惶不安。 查理坐在窗边,遥遥地望着远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怎么了?”坐在他对面的奇兰克问。 查理转回头来,神色如常,“没什么,我想,你们的调查队伍将要归来了。” 奇兰克坦然相信,“是么。” “但是,他们大概会死伤惨重,精神颓靡,”查理笑着,“你要做好准备。” 正如查理所料,调查队伍持续了三天的调查,终于在今日下午返回。奇兰克与眷使右为他们接风洗尘,而他们见到的队伍却全然没有顺利凯旋的喜悦,反而死气沉沉。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归来者的数量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但死伤还在预计范围内,即使普通秘法师们全军覆没,也不该是现在这幅场面。 因为,萎靡不振的人,也包含了那位沉着冷静,英勇带队的眷使“渎”。 众人将归来者带回教堂,眷使右却将眷使渎留了下来。 “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眷使右问道,“渎,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右。”沉默了许久,眷使“渎”终于开口,“我想请见冕下,我想向女神祈祷,求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论他是否闭上眼睛,只要他的大脑还在运转,那漫山遍野的巨大眼睛便无时无刻紧盯着他,即使他逃回多罗克斯,那触手仍旧在他身后追逐戏弄着他。 一日不消除这份恐惧,他便一日不得安闲。 “不行的,渎,你知道……冕下已经不许我们向女神祈祷了。”眷使右没有开口,而是直接用秘法在眷使“渎”耳边说道。 眷使“渎”眼神一暗,最终点了头。 冕下的旨意便是神的意志,而神的意志不可违抗。 “那么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们的侦查结果了。”即使这位眷使已经身心俱疲,但眷使右依旧要在发生变故前将线索盘问出来。 “我知道,但是……”眷使“渎”看向奇兰克,“我们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没人能够做到反抗它,甚至不能以我个人之力判断它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所以我希望,能把查理·德森叫过来。” 或许,只有怪物能理解怪物。 但冕下曾表示过,查理·德森绝对无法成为朋友,这不仅令眷使右产生犹豫。 但这种犹豫只存在了一瞬间,因为还没等奇兰克作出回应,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已经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不需要,因为我自己跟来了。” 熟悉打扮的查理突然出现在奇兰克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这突如其来的登场令在场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因为他甚至避过了眷使右的耳朵,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这简直就像是当初的库马里,只不过这位的存在更令人忌惮。 “我当然可以帮忙,但前提是……”查理没有在意气氛,继续说道,“报酬是什么?” 奇兰克早就习惯了查理的神出鬼没,他叹了口气,“比如我们再去一次野餐?” 查理瞥了他一眼,“然后呢?” “审判歌庭那支钢笔,我无论如何都争取给你。”奇兰克继续说道。 但查理早就对那支钢笔失去了兴趣,他转头看向眷使,“就按照委托的老流程来好了,我提供情报,而你们,支付虚幻物就好。” 实际上,奇兰克很多次都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抢?哪怕购买,都比这样要快很多。”但这句话影响不好,于是奇兰克压低了音量。 查理则是对这个问题发出了嘲笑,“当然是因为这既没劲,又无聊。” 命运的指针小心地运转着每一节齿轮,一位优秀的收藏家当然要严格遵守缘分的安排。 “好。”奇兰克不解风情。 查理开出的条件对半月教会来说太过简单,当然,在眷使的眼中,查理想要的大概只有这次侦查的情报。“如果只有这些的话,没问题。”眷使右只思索了片刻便答应道。 查理点了点头,看向那位心神不宁的眷使“渎”,“那么就拜托你将具体情况叙述一下了。” 眷使正求之不得。 得到情报后的查理故作稳重地点了点头,抛出了一个众人从未听过的名字。 “秽埋山。” “传说它居于生物群系,爱好伪装,虽然伪装得不怎么样,但依旧会经常将你们这群自己挑事的闲人吸引过去。” 哪来的传说,他们怎么没听过……半月三人无奈想道。 “它没什么感情和思想,尊崇本能,而它唯一的本能,就是吃,吃,睡,玩。” “它平时在睡,而当你们吵醒它时,他在做的就是吃和玩。” 查理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兴致,“就是个没法移动,智商还低的家伙,而且,就是因为智商太低,导致它即使拥有特性,也无法踏入神域,被称为‘祂’。” 查理看向那位眷使“渎”,“因为它实在是太傻了。”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秽埋山”几乎无法对他们造成生存威胁。 这是半月教会对于东部森林的侦查一行,做出的最好预测。 “不过它却很喜欢吓人,实际上,那些活得太久的家伙都会有点特殊癖好。”查理自然地说道。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那一日卡疣的暴动,以及往日监视森林中偶尔出现的怪物集体奔逃现象,看来都是这家伙玩心大起,搞出来的。 “所以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的恐惧几日后就会自动消弭了,根本不用去麻烦女神,”查理意味深长地看向眷使右,“你说对吗?” 眷使右戒备地犹豫了下,但此处无法做出否定回答,“没错。” 查理轻蔑地笑了下,“看来你们的女神,的确很忙啊。” 很多时候,眷使右都认为他知道很多只有冕下才能得知的隐情。 这源自她的直觉,查理曾与半月的纠葛,以及冕下若隐若现的敌意。 毕竟这位查理·德森,在任何意义上,都算是半月教会的大熟人了。 “再来说点别的,你说你们发现了森林另外的特性?”查理话锋一转,完全将刚展露出的疑情掩埋起来。 “这只能算是上一个特性的延伸。” 他们的队伍的确在一直丢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当他们遭遇秽埋山时,这座森林的特性却被他们情绪所调动,帮了他们一手。 新生,死而复苏——这无疑是真正的神迹。 虽然森林并没有帮到他们什么,特性很快被秽埋山的秘法压制过去,甚至还因为复苏前后的巨大反差,严重打击了众人的斗志。 但既然是整个森林的特性,又为什么会被盘聚在森林中的秽埋山压制呢? “答案很简单,”根据委托,查理为他们解疑,“因为那座森林已经拥有了一定的‘神性’,祂的确被你们的情绪调动没错,但也仅仅是给了你们一定的援助,至于究竟能否起到作用,祂其实并不在乎,祂只是行使了自己的义务。” “这就是神明的劣根性,在祂们眼中,你们与草木无异。” 在场的众人全部是神明的信徒。 而这位先生在大肆宣扬神明的无情。 好在奇兰克已经习以为常,在场的两位眷使也没有计较,他们的交谈还算融洽。 “什么意思?”眷使右道,“你是说那所森林有自我意识吗?” “目前看来是的,不过我所知道的传说早已是很久以前了,所以不排除秽埋山已经脱胎换骨,有了压制自己出生地的魔力。”查理耸了耸肩,“而且即使有意志,那也仅仅是最浅层的罢了,想让祂回应你们的祈求,那是不可能的。” 话音一落,查理一拍掌,愉快地说道,“我想你们需要的情报就是这些了,那么是时候支付报酬了。” 说是半月教会需要的情报,实际上查理自身也想要打探这次的调查结果,如果森林里藏着的是一个与他同样有兴致的家伙,那才是最有趣不过。 “……报酬会在明早挑选完毕,让奇兰克给你送过去,耐心等待就好。” 查理却有些意外,“竟然不让我亲自挑选吗?” “你知道半月教会存放那些珍贵虚幻物的地方在主教堂,是不会允许外来人员进入的。”面对查理的任性要求,眷使右小心应对,“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打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查理笑了笑。 “你应该不会忘记当初背叛你的两个虚幻物?” “现在我们捕捉到了疑似厄运磐怪的线索,有人在港湾附近发现了它,我们的人已经在前往的路上了。” 针对此事,查理非常怨念,“很不错。” “虽然我并不希望你给我们的人添麻烦,但你作为失主,我不反对你去认领失物。” 眷使额角流下一丝冷汗,实际上,她在铤而走险,“我们之间已经相互欠了很多人情,我希望这次的合作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第九十三章 秽埋山 那一日,东部森林的颜色被整个剥夺了一半,飞鸟惊起,怪物暴动,持续一整天,森林内的生物惶惶不安。 查理坐在窗边,遥遥地望着远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怎么了?”坐在他对面的奇兰克问。 查理转回头来,神色如常,“没什么,我想,你们的调查队伍将要归来了。” 奇兰克坦然相信,“是么。” “但是,他们大概会死伤惨重,精神颓靡,”查理笑着,“你要做好准备。” 正如查理所料,调查队伍持续了三天的调查,终于在今日下午返回。奇兰克与眷使右为他们接风洗尘,而他们见到的队伍却全然没有顺利凯旋的喜悦,反而死气沉沉。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归来者的数量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但死伤还在预计范围内,即使普通秘法师们全军覆没,也不该是现在这幅场面。 因为,萎靡不振的人,也包含了那位沉着冷静,英勇带队的眷使“渎”。 众人将归来者带回教堂,眷使右却将眷使渎留了下来。 “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眷使右问道,“渎,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右。”沉默了许久,眷使“渎”终于开口,“我想请见冕下,我想向女神祈祷,求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论他是否闭上眼睛,只要他的大脑还在运转,那漫山遍野的巨大眼睛便无时无刻紧盯着他,即使他逃回多罗克斯,那触手仍旧在他身后追逐戏弄着他。 一日不消除这份恐惧,他便一日不得安闲。 “不行的,渎,你知道……冕下已经不许我们向女神祈祷了。”眷使右没有开口,而是直接用秘法在眷使“渎”耳边说道。 眷使“渎”眼神一暗,最终点了头。 冕下的旨意便是神的意志,而神的意志不可违抗。 “那么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们的侦查结果了。”即使这位眷使已经身心俱疲,但眷使右依旧要在发生变故前将线索盘问出来。 “我知道,但是……”眷使“渎”看向奇兰克,“我们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没人能够做到反抗它,甚至不能以我个人之力判断它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所以我希望,能把查理·德森叫过来。” 或许,只有怪物能理解怪物。 但冕下曾表示过,查理·德森绝对无法成为朋友,这不仅令眷使右产生犹豫。 但这种犹豫只存在了一瞬间,因为还没等奇兰克作出回应,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已经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不需要,因为我自己跟来了。” 熟悉打扮的查理突然出现在奇兰克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这突如其来的登场令在场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因为他甚至避过了眷使右的耳朵,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这简直就像是当初的库马里,只不过这位的存在更令人忌惮。 “我当然可以帮忙,但前提是……”查理没有在意气氛,继续说道,“报酬是什么?” 奇兰克早就习惯了查理的神出鬼没,他叹了口气,“比如我们再去一次野餐?” 查理瞥了他一眼,“然后呢?” “审判歌庭那支钢笔,我无论如何都争取给你。”奇兰克继续说道。 但查理早就对那支钢笔失去了兴趣,他转头看向眷使,“就按照委托的老流程来好了,我提供情报,而你们,支付虚幻物就好。” 实际上,奇兰克很多次都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抢?哪怕购买,都比这样要快很多。”但这句话影响不好,于是奇兰克压低了音量。 查理则是对这个问题发出了嘲笑,“当然是因为这既没劲,又无聊。” 命运的指针小心地运转着每一节齿轮,一位优秀的收藏家当然要严格遵守缘分的安排。 “好。”奇兰克不解风情。 查理开出的条件对半月教会来说太过简单,当然,在眷使的眼中,查理想要的大概只有这次侦查的情报。“如果只有这些的话,没问题。”眷使右只思索了片刻便答应道。 查理点了点头,看向那位心神不宁的眷使“渎”,“那么就拜托你将具体情况叙述一下了。” 眷使正求之不得。 得到情报后的查理故作稳重地点了点头,抛出了一个众人从未听过的名字。 “秽埋山。” “传说它居于生物群系,爱好伪装,虽然伪装得不怎么样,但依旧会经常将你们这群自己挑事的闲人吸引过去。” 哪来的传说,他们怎么没听过……半月三人无奈想道。 “它没什么感情和思想,尊崇本能,而它唯一的本能,就是吃,吃,睡,玩。” “它平时在睡,而当你们吵醒它时,他在做的就是吃和玩。” 查理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兴致,“就是个没法移动,智商还低的家伙,而且,就是因为智商太低,导致它即使拥有特性,也无法踏入神域,被称为‘祂’。” 查理看向那位眷使“渎”,“因为它实在是太傻了。”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秽埋山”几乎无法对他们造成生存威胁。 这是半月教会对于东部森林的侦查一行,做出的最好预测。 “不过它却很喜欢吓人,实际上,那些活得太久的家伙都会有点特殊癖好。”查理自然地说道。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那一日卡疣的暴动,以及往日监视森林中偶尔出现的怪物集体奔逃现象,看来都是这家伙玩心大起,搞出来的。 “所以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的恐惧几日后就会自动消弭了,根本不用去麻烦女神,”查理意味深长地看向眷使右,“你说对吗?” 眷使右戒备地犹豫了下,但此处无法做出否定回答,“没错。” 查理轻蔑地笑了下,“看来你们的女神,的确很忙啊。” 很多时候,眷使右都认为他知道很多只有冕下才能得知的隐情。 这源自她的直觉,查理曾与半月的纠葛,以及冕下若隐若现的敌意。 毕竟这位查理·德森,在任何意义上,都算是半月教会的大熟人了。 “再来说点别的,你说你们发现了森林另外的特性?”查理话锋一转,完全将刚展露出的疑情掩埋起来。 “这只能算是上一个特性的延伸。” 他们的队伍的确在一直丢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当他们遭遇秽埋山时,这座森林的特性却被他们情绪所调动,帮了他们一手。 新生,死而复苏——这无疑是真正的神迹。 虽然森林并没有帮到他们什么,特性很快被秽埋山的秘法压制过去,甚至还因为复苏前后的巨大反差,严重打击了众人的斗志。 但既然是整个森林的特性,又为什么会被盘聚在森林中的秽埋山压制呢? “答案很简单,”根据委托,查理为他们解疑,“因为那座森林已经拥有了一定的‘神性’,祂的确被你们的情绪调动没错,但也仅仅是给了你们一定的援助,至于究竟能否起到作用,祂其实并不在乎,祂只是行使了自己的义务。” “这就是神明的劣根性,在祂们眼中,你们与草木无异。” 在场的众人全部是神明的信徒。 而这位先生在大肆宣扬神明的无情。 好在奇兰克已经习以为常,在场的两位眷使也没有计较,他们的交谈还算融洽。 “什么意思?”眷使右道,“你是说那所森林有自我意识吗?” “目前看来是的,不过我所知道的传说早已是很久以前了,所以不排除秽埋山已经脱胎换骨,有了压制自己出生地的魔力。”查理耸了耸肩,“而且即使有意志,那也仅仅是最浅层的罢了,想让祂回应你们的祈求,那是不可能的。” 话音一落,查理一拍掌,愉快地说道,“我想你们需要的情报就是这些了,那么是时候支付报酬了。” 说是半月教会需要的情报,实际上查理自身也想要打探这次的调查结果,如果森林里藏着的是一个与他同样有兴致的家伙,那才是最有趣不过。 “……报酬会在明早挑选完毕,让奇兰克给你送过去,耐心等待就好。” 查理却有些意外,“竟然不让我亲自挑选吗?” “你知道半月教会存放那些珍贵虚幻物的地方在主教堂,是不会允许外来人员进入的。”面对查理的任性要求,眷使右小心应对,“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打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查理笑了笑。 “你应该不会忘记当初背叛你的两个虚幻物?” “现在我们捕捉到了疑似厄运磐怪的线索,有人在港湾附近发现了它,我们的人已经在前往的路上了。” 针对此事,查理非常怨念,“很不错。” “虽然我并不希望你给我们的人添麻烦,但你作为失主,我不反对你去认领失物。” 眷使额角流下一丝冷汗,实际上,她在铤而走险,“我们之间已经相互欠了很多人情,我希望这次的合作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第九十四章 你好啊,叛徒 本消声匿迹了的暗阁再次出现了。 本就是接接暗杀委托的小组织,在被灭两名宝贵的高阶秘法师,还惹出陨星事件那么大乱子后,顿时觉得大难临头,潜藏起来了。 这样一个本就神秘的组织,全力躲藏后,即使是教会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但暗阁仔细斟酌,认为自己怎么也没惹到那名查理·德森。 自己不过是刺杀个神女,这位查理·德森半途出来搅事,遭到他们的报复性刺杀,也是合理的? 虽然不指望对方在生死关头手下留情,但好在对方确实没在打探他们的情报。 既然没有报复心理,那就好办了,避过风头后,暗阁死灰复燃,再次在个人秘法师间接去委托。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被谢利·珂拉赞一个人端了。 谢利也没想到,暗阁居然没有改头换面,而是以原来的名号,再度兴风作浪。 这岂不是白送他一个接近查理·德森的机会? 个人秘法师间的确需要一个解决私人恩怨,借刀杀人的暗杀组织,但在他有需求下,也并不是那么需要。 快刀斩乱麻,谢利很快将暗阁首领的项上人头送给查理,作为试图建交的第一步。 查理在大清早收到这份血腥礼物时,可谓百感交集。 他的确有设想过谢利会以怎样的方式拉拢他,但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查理目前还没有心情给出回应,毕竟他今天要去找一位“老朋友”。 根据眷使右昨天提供的情报,他们在森林附近的海港码头发现了厄运磐怪的出没。也就是说,查理终于有机会彻底毁了它。因此,查理心情愉悦。 这一日,查理带着伢伢,没费多少功夫就到达了港湾。 出海的码头前就是个集市,与内陆不同的海景风情显露无疑。 椰汁与烤制品获得了大卖,即使在冬季,仍旧有几家冰饮卖的火热。 这一次查理并没将心思放在吃食上,而且认真观察着周围的魔力——有些明显的魔力屏障在街的那头展开,结界包围了很大范围的地面。 看来已经找到它了,查理想道,同时不紧不慢地朝结界走去。 当正常人进入结界的范围后,会被传送进一个与范围内景物完全相同的新元空间,而实际上,秘法师们正在打架的那个区域,才是当前真正的世界。 查理甚至没动用秘法,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几名中次列程度的秘法师远远围着一颗三米高,长满青苔的丑陋石块僵持不下,其中甚至有一名腿部负伤。 这也难怪,毕竟厄运磐怪无法用常规途径摧毁,几位中阶束手无策也是常事。 只是当查理走入其中时,那几名秘法师也统统转过头来,而那名布置结界的秘法师,也显然感受到他的结界中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查理没有在乎他们的戒备,笔直在他们让出的一条路上走了过去。 “又见面了,终于被捉到的滋味如何?”看到厄运磐怪狼狈的模样,查理顿时心情大好,“看到我是不是很害怕?毕竟我是目前唯一直到该如何摧毁你的人。” 厄运磐怪岩石包裹的内部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震动声,周围的秘法师急忙捂住耳朵,但还是难以抵御灵魂与内脏的震荡。 他们痛苦地伏下腰,而查理在与厄运磐怪不到十米的距离,屹立不动。 “声音比以前大了不少,”针对厄运磐怪的反抗行为,查理咧下了嘴角,“看来这段时间,你吃了不少人啊。” “这位先生——”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下,周围那名像是领头的秘法师试探说道,“我们是半月教会的言月人,请问您到底是……” 秘法师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得到理会。 查理继续步步紧逼,在他终于接近到只剩三米的范围内时,只听那名秘法师紧急提醒到,“靠近它的话会……!” 查理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糜烂,肉体沿着指尖像被啃去一般露出森森白骨,全身的皮肤无异例外,只是这啃食的速度似乎慢于他治愈的速度,在无关紧要的伤害下,查理用牙齿咬下右手佩戴的黑色手套,前伸的手不可阻挡地接触到厄运磐怪湿漉的石面。 查理通过指尖的接触和因它不断与地面发出的擦碰感知出,厄运磐怪正在颤抖。 下一秒,厄运磐怪被瞬间切碎,巨大的推动力将它成百上千个石块喷发出去,像是一阵枪林弹雨般击在前方的建筑与地面上,发出震耳轰鸣! 厄运磐怪异常坚硬,在场的秘法师僵持许久也只能将秘法利刃刺进毫厘,众人还在惊讶于查理瞬间的破坏力,可还未等他们想些什么,厄运磐怪已经以更快的速度重组。 相邻的石块相互粘合,组成个个较大的石块,很快,石块们已经相互靠拢了,但积怨已久的查理怎会给它重组的机会,他轻一蹬腿,瞬间闪现在分裂的石块前,精准地捕捉到长着眼睛的石块碎片,以飞扑式将在空气中取出的匕首猛地插进眼球。 厄运磐怪竟也是会流血的,刀刃深深剜入眼底,血液飞溅在查理不由自主的笑容旁,他将穿着眼球的匕首抬起,连带着石块重重敲击在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坚固的闷响。 那颗眼球终于血肉模糊,石块也四分五裂地散在地上,厄运磐怪没了动静。 众人完全没看清查理的动作,当他们回过神时,已经被那一声声闷响惊得毛骨悚然。 众人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并非在战斗,仅仅是在泄愤。 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们了,要立刻远离这里,以免被这个不知来路的怪物当做下一个泄愤目标……突然间,那名展开结界的秘法师空口刺痛,再反应过来,他的结界被撕开了一个洞。 一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主教走了进来,他推了推黑色眼镜,在场的众人瞬间认出了他——奇兰克·敏主教! 今天的任务应该不会有主教大人的介入的,众人既惊又喜地打了招呼,又见那名浑身黑衣的怪物摇晃着站起身来,甩过头,用一副来不及收回的兴奋笑容面对大家。 “敏?”他笑着说。 奇兰克淡定地看了眼满地狼藉,“已经解决掉了?” 尽管厄运磐怪的负作用已经被炽日记典压制过了,但距离太近,细胞不断死亡的刺痛感依旧存在,查理用脚踹开了一块碎石头,说道,“目前还没有。” 尽管浑身灼热刺痛,但查理依旧没有离开那里的意思,“你来干什么?” 奇兰克将一只纯白的露指手套远远丢给他,“来给你送东西。” 查理抬手将手套接过来,那是一只连接袖管的纯白手套,质地丝滑冰凉,但,这是一只女式手套。 很显然,这并不适合查理。 还没等查理抗议,奇兰克率先开口了,“反正你的藏品已经够多了不是吗?不如拿去送伊宁小姐,弥补一下你的失职。” 好一招偷换概念。 是他们的错觉吗? 松下一口气后,众人终于有闲心围观。在他们看来,秉公办案的奇兰克主教不可能会耍这种小聪明……而且,他们看上去关系很好? “算了。”不过查理今天心情不错,他没有多做计较,将手套往空中一丢,下坠时消失在空气里。 就在这时,厄运磐怪的石块猛然聚拢,迅速便将查理的身体整个包围,在刹那间,查理的脑中闪过一个问题。 厄运磐怪的体内是什么样的呢? 为了求证这个问题,查理下意识没有反抗,整个人被完整地吞进厄运磐怪肚子里。 厄运磐怪在查理站立的原地堆成一个三米多高长满青苔的小山,裂缝中不断流出泉水般的水来。 这一吞,包括奇兰克在内,在场的众人全部惊呆了。 是……是大意了吗?刚才明明完全有机会躲开的,秘法师众人冷汗直流,他们纷纷迷惑地看向奇兰克主教,却发现那名主教依旧波澜不惊,就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众人问道。 “奇,奇兰克主教,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要怎么办?” 然而奇兰克也在茫然中,他分明看见查理表情微变,他分明是可以脱身的,但不知为何却选择了束手就擒,被吞入其中。 被吞进去显然是不能轻易脱身的,难道受伤对他有什么好处? 奇兰克表面维持着镇定,但内心却如暴风过境,转个不停。 算了,他的奇葩操作已经不在少数了。 奇兰克最终选择了妥协,“不用担心。”他安抚了下属,独自走上前去,试探着将手伸向前方。 果不其然,他遭到了负作用的严烈反噬,手上的肌肉细胞迅速死亡,烂肉一样掉了下来。 他可没有查理那样的恢复能力,因此他选择了停下。 厄运磐怪几乎被轰了个粉碎,陷入苟延残喘的虚弱状态,但即使如此,这个异常坚硬的虚幻物仍旧不是奇兰克能够轻易破坏的,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确定他的攻击是否会对里面的查理造成伤害。 如果出来后的查理没被厄运磐怪搞死,反倒被他轰了一身伤……他觉得连续几日踩穿教会地板的经历可能会重现。 因此,他们能够选择的就是原地等待,期待查理收敛玩心,快点出来。 第九十五章 自我伤害 好痛啊。 本以为不会这么痛,没想到还是大意了啊。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并不是光线的原因,大概是睁不开眼睛。 它撞过来的时候,身体都险些被撞碎了。 身体都被崎岖不平的石块紧紧绞住,就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现在的身体恐怕就和一个破烂的废木偶一样了,查理想。 但即使如此,依旧有水流从查理的身边流下,浸湿了他的衣服。 同样一起渗出去的,还有血水。 外面的奇兰克看着随水流一同流出的丝丝血红,心情复杂。 查理无法呼吸,全身上下无一没有感到剧痛,被碾碎的骨骼刺进肉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弄声,疼痛没有麻痹查理的大脑,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查理试着移动自己的手臂,他五指蜷动着缩回手,突然,一股撕裂的剧痛从肩膀处袭来,很快,手臂上本该源源不断传来的痛却没了知觉。 ……他的手臂断了。 大股鲜血挤压而出,血液流进石块的裂缝,更甚于清水的鲜红血液流了出来。 “这……”秘法师们看不下去了,“这真的不会有事吗……” 奇兰克郁闷地闭上了眼睛,“应该……没事。”他生怕查理把自己作死。 手臂已经断了一根,如果再断掉,要出去可就麻烦了。 因此查理没有轻举妄动,他甚至没有扭动脖子,因为他可不希望脑袋搬家。 可怜他的礼帽已经在石块的挤压下彻底压瘪了,他终于张开嘴,念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咒语。 轰地一下,厄运磐怪内部被挖开了一个等人高的洞,查理得以恢复了些许自由。 但他的骨头已经断得差不多了,只能暂且背靠在石块上得以平衡。查理不紧不慢地捡回了断臂,将它接了回去。 看来厄运磐怪的内部也没什么特殊之处,那么就来考虑考虑如何毁了它。 忽然间,查理看向脚底。 一片黑暗中,他的正下方,有一颗同样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奇怪了,厄运磐怪的确会在重组时将眼睛长在最下方没错,但那应该是在外面才对,怎么里面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眼睛? 于是抱着这样的疑问,查理果断一脚踩爆了它。 哪只眼睛似乎非常呆滞,当查理的鞋跟踩下去时,它才知道要转动一下。但为时已晚,那只眼睛被踩爆的瞬间,整个石块土崩瓦解,变成黄褐色的沙土。 查理得以重见天日。 不过他看上去真是非常的惨,他全身浴血,似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不过要修复这些非常简单,查理使用秘法,将正装与礼帽恢复原样,将伤口也一并治好。 “……解决掉了?”在外面等他的奇兰克问道。 查理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奇兰克主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回去后要怎么汇报?” 奇兰克清楚这是多罗克斯其他分教堂的言月人小队,并不归自己直接管辖,“就说我带人过来处理掉了虚幻物就好,其他的事,以你们的权限还无法得知。” 打发走了言月人,奇兰克很快又看向了查理,“大仇得报……回去?” 查理点了点头。 …… 一章黑色的信纸静静躺在信箱角落,查理并没有检查信箱的习惯,而今天,他却打开,并将信件拿了出来。 信封使用的是无字印戳,只有一大块花似的红油固定着,既没有守信,也没有寄件,是被人硬塞进来的。 查理三五下拆了信封,将里面的信拿出来读。 信的内容非常简短。 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查理·德森先生,我是谢利·珂拉赞,我想您一定没有计较那日的意外负伤? 对于那日的误伤,我表示非常抱歉,我已将成与您结下恩怨的暗阁首领首级作为慰问,希望您能够满意。 另外,在三日后的下午两点,我们将在金杯酒的地下空间举办秘法聚会,若您有兴趣造访,请向酒保索要名为“月下红”的饮品,他会为您提供通道。 看完后,查理将信燃掉。 “这是什么?”一旁的奇兰克问道,“独行歌剧院想与你建交?” “看上去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查理说道。 “虽然我们双方看上去一直是中立关系,但你不要忘了,个人秘法师是违法的,个人秘法师组建的组织也就相当于一个犯罪组织。”奇兰克苦口婆心地提醒道。 “对,我也知道,实际上如果不杀害无辜者的话,你们是不会管他们的。” 奇兰克扶额……请不要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所以你打算过去?” “人家可是提前将暗阁整个端掉作为赔礼,比你们这种把报酬都安排得没趣的家伙可有诚意多了。”查理说道,“而且听上去很有意思不是吗?” 教会的顾虑终究太多,可比不上搞砸了就能跑的黑吃黑,因此如果他们真要与独行歌剧院争取查理的归属,大概会一直保持劣势。 不过平日里这个令他们头疼不已的定律在此刻终于派上用场——查理·德森不会归属于任何一个组织,他的阵营只会是他自己。 因此奇兰克也没必要担心今天的朋友变成明天的敌人,他要玩就任他玩好了。 兴趣盎然的查理,很顺利地待到了三天后,他按着信件的指示,不费工夫地进入了那间酒馆。 查理环视了眼四周,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下,至少有半数人,是门徒境界的秘法师。 周围喝酒喝倒,睡在桌上的人,大声叫唤着的醉女人,坐在台与酒保聊天的,以及围了一桌,大声喧哗的狐朋狗友们,他们都是次列9到次列8不等的秘法师。 这里似乎成了门徒们的聚会场所,如果审判歌庭到这里来扫荡一波,一定能抓到不在少数的个人秘法师。 查理绕过纷乱的人们走进酒,打断了那名与酒保聊天的人,将几枚便士摆在桌上,“一杯月下红。” 那名酒保微微一愣,随即马上换上笑容,“好的,稍等一下,这位先生。”他立刻转身,将一位调酒师手中的红色酒水递了过来。 查理闻到了点惊讶的味道。 “月下红,”他朝身边一让,打开了一道身后的门,“这边请,先生。” 查理将酒接下,只听那名酒保又取出几个花色各不相同的面具,对他说道,“请选一个,先生。” 是为了隐藏身份吗?查理摇头拒绝了他,转手取出一个自己的全黑面具,戴在了脸上。 查理进入门后,那名秘法师的笑容瞬间消失,与他谈笑的人露出凝重的神情,他们不作多言,取出一块传讯水晶,捏成粉末。 又不一会儿,一位矮小的白斗篷女孩,和一名头发末端褐黄,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男孩走了进来。 女孩没有取下斗篷,而是直接抬起兜帽下的脸,对酒保说道,“酒保先生,两杯‘蓝葵草’谢谢。” 这时调酒师凑了过来,“又是这位成年小姐?又来参加聚会了吗?”他调侃道。 这位银发深皮的可爱小姐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因为外貌出众,而且的确很可爱,于是被记住了。 酒的台很高,优莱克没有坐在高脚蹬上,站立着的她只能将一个头和一小截脖子露出台,她两手扶着柜台,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被认出来,脸瞬间红了,“是,是的……” 优莱克总能在正经场合与危难关头冷静应对,但在陌生人与朋友间的交谈中,她脸上的红晕有自己的想法。 科温静静跟在优莱克身后,不发一言,他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各处都充满新鲜感。 没想到涅西雅修女竟然不仅同意了他的外出,还提供给了他不少的零花钱,科温内心充满庆幸。 调酒师很快准备好了两杯“蓝葵草”,晶蓝冰爽的饮品递到了优莱克手中。 酒保看了眼优莱克身边的科温,“朋友吗?” 优莱克乖顺地点点头,“是的。” 酒保身边的调酒师笑了,“不是小男朋友什么的?” 这下就连科温也脸红了,“不,现在,不是的!” 酒保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是吗,现在不是啊?” 优莱克急忙打断他们越来越不靠谱的对话,将一小把便士捧在手里,递给了酒保。 酒保和调酒师受宠若惊,“小姐你给这么多小费吗?” 优莱克青涩地点点头。 有过一次经历的优莱克带着科温走进了那扇门,他们戴上面具,穿过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终于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地下空间。 虽说是酒馆地下,但这一定是用秘法来连接的,酒馆下的地面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地下空间。 优莱克赶紧带着科温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等待着聚会的开始,在科温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环境时,优莱克也惊人地发现了一位熟人。 一名全身黑色正装,头戴礼帽的先生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虽然他带着面具,但优莱克依旧能够通过肢体感觉和直觉认出他,没有错,那是……德森先生! 第九十四章 你好啊,叛徒 本消声匿迹了的暗阁再次出现了。 本就是接接暗杀委托的小组织,在被灭两名宝贵的高阶秘法师,还惹出陨星事件那么大乱子后,顿时觉得大难临头,潜藏起来了。 这样一个本就神秘的组织,全力躲藏后,即使是教会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但暗阁仔细斟酌,认为自己怎么也没惹到那名查理·德森。 自己不过是刺杀个神女,这位查理·德森半途出来搅事,遭到他们的报复性刺杀,也是合理的? 虽然不指望对方在生死关头手下留情,但好在对方确实没在打探他们的情报。 既然没有报复心理,那就好办了,避过风头后,暗阁死灰复燃,再次在个人秘法师间接去委托。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被谢利·珂拉赞一个人端了。 谢利也没想到,暗阁居然没有改头换面,而是以原来的名号,再度兴风作浪。 这岂不是白送他一个接近查理·德森的机会? 个人秘法师间的确需要一个解决私人恩怨,借刀杀人的暗杀组织,但在他有需求下,也并不是那么需要。 快刀斩乱麻,谢利很快将暗阁首领的项上人头送给查理,作为试图建交的第一步。 查理在大清早收到这份血腥礼物时,可谓百感交集。 他的确有设想过谢利会以怎样的方式拉拢他,但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查理目前还没有心情给出回应,毕竟他今天要去找一位“老朋友”。 根据眷使右昨天提供的情报,他们在森林附近的海港码头发现了厄运磐怪的出没。也就是说,查理终于有机会彻底毁了它。因此,查理心情愉悦。 这一日,查理带着伢伢,没费多少功夫就到达了港湾。 出海的码头前就是个集市,与内陆不同的海景风情显露无疑。 椰汁与烤制品获得了大卖,即使在冬季,仍旧有几家冰饮卖的火热。 这一次查理并没将心思放在吃食上,而且认真观察着周围的魔力——有些明显的魔力屏障在街的那头展开,结界包围了很大范围的地面。 看来已经找到它了,查理想道,同时不紧不慢地朝结界走去。 当正常人进入结界的范围后,会被传送进一个与范围内景物完全相同的新元空间,而实际上,秘法师们正在打架的那个区域,才是当前真正的世界。 查理甚至没动用秘法,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几名中次列程度的秘法师远远围着一颗三米高,长满青苔的丑陋石块僵持不下,其中甚至有一名腿部负伤。 这也难怪,毕竟厄运磐怪无法用常规途径摧毁,几位中阶束手无策也是常事。 只是当查理走入其中时,那几名秘法师也统统转过头来,而那名布置结界的秘法师,也显然感受到他的结界中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查理没有在乎他们的戒备,笔直在他们让出的一条路上走了过去。 “又见面了,终于被捉到的滋味如何?”看到厄运磐怪狼狈的模样,查理顿时心情大好,“看到我是不是很害怕?毕竟我是目前唯一直到该如何摧毁你的人。” 厄运磐怪岩石包裹的内部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震动声,周围的秘法师急忙捂住耳朵,但还是难以抵御灵魂与内脏的震荡。 他们痛苦地伏下腰,而查理在与厄运磐怪不到十米的距离,屹立不动。 “声音比以前大了不少,”针对厄运磐怪的反抗行为,查理咧下了嘴角,“看来这段时间,你吃了不少人啊。” “这位先生——”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下,周围那名像是领头的秘法师试探说道,“我们是半月教会的言月人,请问您到底是……” 秘法师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得到理会。 查理继续步步紧逼,在他终于接近到只剩三米的范围内时,只听那名秘法师紧急提醒到,“靠近它的话会……!” 查理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糜烂,肉体沿着指尖像被啃去一般露出森森白骨,全身的皮肤无异例外,只是这啃食的速度似乎慢于他治愈的速度,在无关紧要的伤害下,查理用牙齿咬下右手佩戴的黑色手套,前伸的手不可阻挡地接触到厄运磐怪湿漉的石面。 查理通过指尖的接触和因它不断与地面发出的擦碰感知出,厄运磐怪正在颤抖。 下一秒,厄运磐怪被瞬间切碎,巨大的推动力将它成百上千个石块喷发出去,像是一阵枪林弹雨般击在前方的建筑与地面上,发出震耳轰鸣! 厄运磐怪异常坚硬,在场的秘法师僵持许久也只能将秘法利刃刺进毫厘,众人还在惊讶于查理瞬间的破坏力,可还未等他们想些什么,厄运磐怪已经以更快的速度重组。 相邻的石块相互粘合,组成个个较大的石块,很快,石块们已经相互靠拢了,但积怨已久的查理怎会给它重组的机会,他轻一蹬腿,瞬间闪现在分裂的石块前,精准地捕捉到长着眼睛的石块碎片,以飞扑式将在空气中取出的匕首猛地插进眼球。 厄运磐怪竟也是会流血的,刀刃深深剜入眼底,血液飞溅在查理不由自主的笑容旁,他将穿着眼球的匕首抬起,连带着石块重重敲击在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坚固的闷响。 那颗眼球终于血肉模糊,石块也四分五裂地散在地上,厄运磐怪没了动静。 众人完全没看清查理的动作,当他们回过神时,已经被那一声声闷响惊得毛骨悚然。 众人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并非在战斗,仅仅是在泄愤。 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们了,要立刻远离这里,以免被这个不知来路的怪物当做下一个泄愤目标……突然间,那名展开结界的秘法师空口刺痛,再反应过来,他的结界被撕开了一个洞。 一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主教走了进来,他推了推黑色眼镜,在场的众人瞬间认出了他——奇兰克·敏主教! 今天的任务应该不会有主教大人的介入的,众人既惊又喜地打了招呼,又见那名浑身黑衣的怪物摇晃着站起身来,甩过头,用一副来不及收回的兴奋笑容面对大家。 “敏?”他笑着说。 奇兰克淡定地看了眼满地狼藉,“已经解决掉了?” 尽管厄运磐怪的负作用已经被炽日记典压制过了,但距离太近,细胞不断死亡的刺痛感依旧存在,查理用脚踹开了一块碎石头,说道,“目前还没有。” 尽管浑身灼热刺痛,但查理依旧没有离开那里的意思,“你来干什么?” 奇兰克将一只纯白的露指手套远远丢给他,“来给你送东西。” 查理抬手将手套接过来,那是一只连接袖管的纯白手套,质地丝滑冰凉,但,这是一只女式手套。 很显然,这并不适合查理。 还没等查理抗议,奇兰克率先开口了,“反正你的藏品已经够多了不是吗?不如拿去送伊宁小姐,弥补一下你的失职。” 好一招偷换概念。 是他们的错觉吗? 松下一口气后,众人终于有闲心围观。在他们看来,秉公办案的奇兰克主教不可能会耍这种小聪明……而且,他们看上去关系很好? “算了。”不过查理今天心情不错,他没有多做计较,将手套往空中一丢,下坠时消失在空气里。 就在这时,厄运磐怪的石块猛然聚拢,迅速便将查理的身体整个包围,在刹那间,查理的脑中闪过一个问题。 厄运磐怪的体内是什么样的呢? 为了求证这个问题,查理下意识没有反抗,整个人被完整地吞进厄运磐怪肚子里。 厄运磐怪在查理站立的原地堆成一个三米多高长满青苔的小山,裂缝中不断流出泉水般的水来。 这一吞,包括奇兰克在内,在场的众人全部惊呆了。 是……是大意了吗?刚才明明完全有机会躲开的,秘法师众人冷汗直流,他们纷纷迷惑地看向奇兰克主教,却发现那名主教依旧波澜不惊,就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众人问道。 “奇,奇兰克主教,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要怎么办?” 然而奇兰克也在茫然中,他分明看见查理表情微变,他分明是可以脱身的,但不知为何却选择了束手就擒,被吞入其中。 被吞进去显然是不能轻易脱身的,难道受伤对他有什么好处? 奇兰克表面维持着镇定,但内心却如暴风过境,转个不停。 算了,他的奇葩操作已经不在少数了。 奇兰克最终选择了妥协,“不用担心。”他安抚了下属,独自走上前去,试探着将手伸向前方。 果不其然,他遭到了负作用的严烈反噬,手上的肌肉细胞迅速死亡,烂肉一样掉了下来。 他可没有查理那样的恢复能力,因此他选择了停下。 厄运磐怪几乎被轰了个粉碎,陷入苟延残喘的虚弱状态,但即使如此,这个异常坚硬的虚幻物仍旧不是奇兰克能够轻易破坏的,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确定他的攻击是否会对里面的查理造成伤害。 如果出来后的查理没被厄运磐怪搞死,反倒被他轰了一身伤……他觉得连续几日踩穿教会地板的经历可能会重现。 因此,他们能够选择的就是原地等待,期待查理收敛玩心,快点出来。 第九十六章 幻想仪式卷轴 德森先生坦然坐在角落,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等待着聚会的开始,他似乎收敛了魔力,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认出他。 但与他有过多次近距离接触的优莱克,却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辩出他来。 毕竟,德森先生一身黑色的装扮太过刺眼。 而在流动的人群中,坐在角落里的德森先生穿过人群,顺着她的视线精准地看了过来。 优莱克愣住了。 “优莱克小姐?你在看什么?”科温无所察觉,他自然问道。 科温的问题切断了两人紧张突兀的对视,优莱克急忙转过头来,“不,没什么,我在想聚会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在查理进入后,独行歌剧院并没有让他多等,主持人上台后,现场的吵杂顿时安静了不少。 虽然不如审判歌庭那帮训练有素的秘法师们安静沉稳不发一言,但至少能够听到主持人讲话就足够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今天的聚会,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聚会是一场真正的狂欢!” 主持人一番突如其来的煽动点燃了在场的气氛,但紧接着,接踵而至的必然是疑问又期待的呼声。 “优莱克小姐,这是什么情况,秘法聚会难道不是一场拍卖和委托的交易聚会吗?”趁着周围气氛吵乱,科温赶快问道。 “平时的确是这样的,”优莱克也不了解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太明白……” 这时坐在两人旁边,一位耳朵很灵的女士突然毫不忌讳地靠了过来,“两位小朋友是新来的?这种狂欢时不时都会有的,每一次都很有趣啊!” 她完全没留意两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捧起手赞扬起来,“毕竟谢利首领可是个爱玩的人啊,他总是时不时为我们的生活送上各种的惊喜!” “呃……”优莱克非常腼腆,“您说的……是珂拉赞首领吗?” 女士重重一拍优莱克的背,“哎呀!不用那么客气,首领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大多时候很随意的啊!” 这位女士的热情显然让优莱克非常不适应,她悄悄往旁边让了让,这小动作却被女士看在眼里,“你怕什么啊,在这又没人能吃了你……不过还真是期待啊,每次这种狂欢上,首领都会请来一位嘉宾助兴……” 优莱克忙不迭地点头。 同样的,主持人也在台上为初来乍到的秘法师们解释着,“不要担心,该有的环节一个都不会少,只是在基础上,会更添几个有趣的项目给大家捡便宜的!” “就例如上次的狂欢上,一位巫师当场跨次列调制出了精品魔药,我们的首领直接为他支付了拍卖的所有金额!” 现场的气氛更上一层。 查理那边,一位常戴银色面具的黑衣人坐了过来。 “你们这里居然还搞这些?”查理看都没看来者一眼,自顾自说道。 “这不是因为你来了吗,反正这种没什么成本的活动随时都可以办一次。”谢利靠在了椅背上,“我没料到你真的回来啊,我都做好了失败一次的准备了,这还是我突然吩咐他们的呢。” “查理先生,难道你来之前,那位奇兰克主教没阻止你?”谢利问道。 查理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阻止?” 谢利点了点头,心情大好,“那便好,不止今天,以后独行歌剧院也长期欢迎您。” 主持人还在台上拼命演说着,“今天的拍买品只有三件,第一件,则是一颗取自东部森林,蛇颈怪物的心脏!” “它相当于次列6,可以用于次列的晋升,以及戒律的晋升!”主持人继续说道,“他的起拍价格是……3500镑!” 次列6!3500镑! 台下的优莱克与众人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拍买形式的小型聚会拍售这种层次的材料! “快啊!是蛇颈的心脏啊!快拍下来,亲爱的,快拍下来啊!” “亲爱的,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天啊,独行歌剧院为什么会在聚会拍买这样的材料,难道,今天是有什么大活动吗!” 周围的人立刻感到激动不已,要知道,这里的秘法师通通为门徒的等级,中次列的材料对他们来说可不多见! “还没完!我们将在台上举行一次挑战,挑战成功者,独行歌剧院将为他报销百分之五十的费用!” 聚会的气氛再次沸腾,原本没钱购买默默沮丧的秘法师们也跟着欢呼起来,如果能够顺利晋升中次列,他们在秘法师中的地位将会大有不同,即使次列不符,无法将蛇颈怪物的心脏用作晋升材料,也不代表剩下的拍卖品不会有啊! “真无聊啊,就这种材料就能让他们这么兴奋吗?”查理也往椅背上一靠,有些乏味地看着他们。 “是你的欣赏水准太高了啊,我想你平时接触的都是些高次列?可实际上,高次列的数量对比中低次列来说真是少的可怜,杀一个就少一个啊。”谢利在一旁说道,“只不过,我在中低次列中相处的时间多了,才更能体会到秘法晋升中的艰辛啊,”他转过头来看查理,“你说对吗,查理先生?” 查理也转过头来看他,“谁知道呢。” 拍卖的热潮怂恿着人们的消费,即使有挑战的噱头在,大多中产阶级也不敢出头冒险,最终,一位富家子弟以5000镑的价格拍卖下来。 “说说,是什么挑战?”那名秘法师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主持人毫不拖泥带水地取出一个盒子,盒子的周围被黑布蒙住,众人纷纷地用秘法试图窥探盒中的物品,却被那层带有魔力的黑布阻隔在外。查理在此时将金框眼镜虚放在面具前,即使那副面具没有为眼睛留出可供视物的孔。 “哈哈,这还真是……”窥探到了什么的他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喂喂,查理先生,别作弊啊。”谢利无奈地劝阻道。 查理忽然将眼镜平举过来看了谢利一眼,突然,他的动作蓦地停住。 “你……” “怎么了?”谢利神态自然地回问道。 查理犹豫了一下,“算了……” “挑战的内容就是将你的手伸进这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主持人继续在台上说道。 “听起来很简单啊,主持人,不会有什么阴谋?”那名带着面具的秘法师笑着站到台上。 “阴谋……那是肯定会有的,但大可放心,里面放的是很容易就能拿出来的东西,前提是,你会不会拿。” 这关考验的,是你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以及你是否会为了利益克服它。 “接触未知可是很危险的。”查理笑了笑。 “好,开始。”那名秘法师做好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在主持人的允许下,将手探进了漆黑的洞口,突然,他摸到了一块布料。 什么嘛,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嘛。那人这样想着,伸手继续朝内探去。 那似乎只是一小块布料,他摸索着,突然,他摸到一个略显扎手的小东西,很快他发现,那是一串蕾丝边。 他猛地向盒子内望去,在黑暗中勉强看到了盒子内的东西,那不是……他骤然回忆起来,那不是昨晚在他床上,他的与他偷情的情妇穿的内裤吗?!他们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或许是他愣了太久,主持人催促道,“怎么样?这位先生,能拿出来吗?” “不不不……”他猛地将手抽出来,干脆将计就计,“不!这里面的东西太可怕了,对不起,我没有胆量将它取出来!”说罢把盒子一推,快速走下台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台下知道内幕的谢利和查理一个弯着腰,一个歪着身子小声地笑着。 查理先一步停下来,“真没想到,贵组织也能时不时搞一些这么有趣的游戏。” “当然了,这可是我的乐趣所在啊。”谢利也终于直起腰,喘了口气。 “那么真遗憾,这位先生只能以原价支付了,那么下一样拍卖品,绝对是大家意想不到的——”他将拍品的黑布轻轻拉下。 “这是一卷神木次列6的幻想仪式卷轴!” 幻想仪式! 优莱克猛的抬起身子,这,这可是神木的幻想仪式卷轴,这正是她需要的啊! “拍卖的底价是——5000镑!” 5000镑啊!买不起啊!优莱克最后的一丝奢望也被砸碎。 “小妹妹,你是神木啊?”那名女士看了眼全身的细胞都激动起来的优莱克问道,“你有钱吗,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错过了这次就没下次了啊,哎,可惜了,我也没什么钱。” “谢谢您的好意……”优莱克短暂地消停了下来,“但是,但是。” 她果断拿出通讯水晶,小声念叨起什么。 “莱特叔叔……”她的声音有一点颤抖,“我现在在聚会场合,我,他们在拍卖神木次列6的幻想仪式卷轴!起拍价是5000镑,据说他们可以通过一个挑战抵扣一半的价钱,但,我没有钱啊!” 捏碎后,优莱克的声音很快传递到莱特叔叔耳中,没过几秒,优莱克收到了答复: “优莱克,这东西对你非常重要,挑战无法完成也没关系,无论多少钱,一定要把它拍下来!” 第九十七章 佩恩的王 最终优莱克以8800镑的价格拍下了幻想仪式卷轴。 但拍下售品的优莱克比没拍下还慌,她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花销。 当站到台上后,这股紧张感更甚了。 大家……大家都在看她。 上百人的目光都会聚在她身上,优莱克感觉自己就快紧张得冒烟了。“请,请开始。”她先在只盼望着赶快结束挑战,赶快逃到台下去。 台下刚认识的女士和科温正在给她加油打气,看着优莱克站在箱子前。 挑战……就是从这个箱子里拿东西吗?这个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刚刚那个人都没能拿出来,那我…… 不不优莱克,不要在开始挑战前就放弃啊,既然是能够拿出来的东西的话,只要碰到的一瞬间取出来……就可以了! 优莱克忐忑地将手伸进箱子,摸到一个……细长的东西?这是……羽毛? 优莱克没敢多想,更没敢思考为什么挑战内容会是一根羽毛,她猛的一抓,将箱子里的东西抓了出来——! 她抓出来的,是一只……滑溜溜的东西! 手中的触感突然变化,优莱克朝自己手中看去,那竟然是一只手掌般大小的眼睛!不……这是一只小怪物! 优莱克下意识将手中东西甩开,小怪物在地上打了个滑,主持人已经在她背后喊起来。 “恭喜这些小姐成功完成了挑战!”他戴上一只手套,将那只滑溜溜的怪物捡了起来,“没错,这是一只弱小的怪物,它并不常见,而它的秘法,就是在触碰的一瞬间,将自己变成对方的秘密!” “那或许象征着一段回忆,一段尴尬经历,一些不愿说出的秘密,但最多的……是让人下意识想要隐瞒的恶俗行为!” “而它以原型被拿出,则说明接触它的人没有秘密或陋习!看来……台上的这位小姐,是个表里如一的纯洁灵魂啊!” 优莱克被吹捧得红了脸,她在箱子中确实抓到了什么东西,但……为什么没被显露出来啊? 怪物的特性被讲解一番后,人们不由得想起那个宣称不敢拿出的男人,不禁一阵唏嘘。 这时候,优莱克已经想起了那根羽毛,十有八九便是德森先生的羽毛笔,这的确是她想要隐瞒的秘密,想必是德森先生暗中帮助了她。 她不由自主地朝查理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他与另一位先生也同样看向这边。 “诶?奇怪啊,我刚刚明明感觉箱子里的不是实体,怎么出来就变了?”谢利摸不清头脑地说道。 “因为那是我的羽毛。”查理在一旁回复道,“因为它变化成的是我的羽毛,我位格太高,被压制回去了。” “所以不是什么心地纯良灵魂洁净啊,”谢利嘟囔道,“也对,怎么会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啊。” 谢利靠过来,“认识?” 这一次查理没有急着回复,只是偏过头静静看他。 “怎么,是喜欢的小姐,还是单纯的接近?我跟你说,不论哪一种,博取女孩子的信任都有一支不变的万能/钥匙。” 查理应和着,“哦?” “就是送礼!展现你强大的财力!”谢利气势汹汹地说道,“鲜花啊礼物啊美食啊,秘法师小姑娘就送材料啊符石啊虚幻物什么的,只要对方肯收,多送肯定没错!” 刚还兴致冲冲的谢利突然仰头唏嘘,“所以啊,现在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是资本主义。” 查理被他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谢利居然比他还要话唠,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优莱克需要支付的金额被免去了一半,最后她只需要支付4400镑就可以了,她高兴地跳下台去,坐回科温身边。 即使莱特叔叔说过完成不了挑战也没关系,但她还是希望为长辈们省点钱啊。 优莱克小姐是纯洁的心灵!取出东西的全称没有丝毫由于,应该说,真不愧是神女吗!台下观赏了全程的科温感到心中的倾慕更坚定了。 “对了,查理先生,你见过那位了吗?”谢利突然提到。 “哪位?”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查理不解。 “这座国家的独裁者——佩恩的王。” 查理眼瞳一缩,他下意识觉得,谢利接下来的话会很重要。 “你知道为什么,佩恩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个人秘法师阵营,次列1或次列2的老家伙们吗?” 谢利的声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一副阻隔了面孔的银白面具转过来看向他,“为什么独行歌剧院的领导者,要由我这一个次列3来做?” “你想说什么?” “几乎每一个高阶个人秘法师都曾见过他,然后,无一例外的,那些足够强大的,难以控制的秘法师都被驱逐了,最后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游荡在次列4次列3的残羹剩饭。” 查理点了点头,“他凭什么那么做?” “因为那个家伙,是真正的神。” 查理终于转过头来正脸看他,“佩恩的帝王,是神明?” 优莱克确实被报销了的账单刺激了兴奋的人群,主持人在惊声中继续高昂道,“最后一个拍卖品是——金狮权杖的碎片!” “他会给佩恩内所有的高阶,戴上项圈。” “你也见过祂了吗?”查理问道。 “当然,不过他留下我,只是因为个人秘法师们需要一个温顺的领导者,如果暴动了,他还是会很为难的。” 金狮权杖——千百年前上一任佩恩帝王执掌的权利象征,即使在神战中碎裂成千万碎片,权杖的碎片也能够有效抵挡当今帝王的侵蚀。 “我曾见过祂,祂仅仅是坐在那里,令我无法看清,但独属于他的君王威严却也让我止不住地战栗,让我想要匍匐在地。” “真正的神明根本就不是我们能怵逆的,而你也在多罗克斯活跃得越久,也终将会进入他的视线。” 谢利诚挚邀请道,“我们非常需要你的助力,查理先生,独行歌剧院名声越大,越会被那些次列2乃至次列1的存在们盯上,作为他们重现人间的踏板,而那个王绝对不会帮助我们。” “我们需要一个站在背后的人,我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不值一提,即使拥有再多碎片,我也不再会有勇气面对他。如果你能够加入我们,我不介意将这块碎片赠与你。” “三万镑!” “三万两千镑!” 在坐下人们皆惊呼下,这场拍卖已经成为了富豪们的战争,即使他们并没有拿着碎片对付佩恩王的需求,但这仍然是世纪罕见的绝对神物。 价格还在逐渐攀爬,但不得不说,不论多高的价格,但凡能用金钱买来都是值得吹捧传家的大便宜,或者说,在场的人能见得一面,都是极大的幸运。 说白了,这还是谢利为了给查理创造机会,查理又怎么可能将宝物拱手让人。 “三万五千!”又一名富人高呼抬价,他已经喊得有些勉强了。 查理从手中取出手杖,在地下轻轻一敲,声音不大,却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们被呼唤似的回过头,正望向那位敲击地面全身黑色的先生。 当所有人的视线汇于他时,查理终于不急不慢地开口叫价道。 “五万。” “五万……还有人继续吗!”主持人在台上颤抖地喊到,“五万一次……两次……!” 现场鸦雀无声,突然,不知是哪位富豪突然哆嗦着喊到,“五……五万一千镑!” 查理没有留给他们分毫喘息,“十万。” 现场安静地落针可闻,他们都在努力辨识着这位也许从未注意过的先生,当他们忽然为着跳跃极大的叫价回过神时,整个地下聚会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好!这位先生……十万!十万成交!!!”主持人也扯着嗓子,拼命地与人们攀比着声贝,但依旧被淹没在茫茫人海。 “这么没见过世面吗?十万拍下来,这应该是我捡了便宜?”查理笑了笑。 “没办法,这里的气氛就是这样,大家都太热情了。”谢利摆了摆手,随机正色道,“所以你这样算是拒绝我了吗?” “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属于你们任何一个阵营的,”查理面具下的脸苦笑了下,“这可是我这些年的全部财产了。” “说起来,我还能上去完成那个挑战,获得报销吗?” 谢利眼皮直跳,“你想得美。” 人群中的优莱克显得更为惊讶,那不是德森先生吗?为什么他会忽然加入拍卖,等等,原来他这么有钱的吗? 也对……优莱克摇了摇头,德森先生的一根羽毛都能卖那么贵,那么他本人一定只会更为富有。 “优莱克小姐……”科温凑过来说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那不是查理·德森吗?” 科温果然也注意到了啊…… “是的,那就是德森先生,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坐在他们一旁的女士突然猛的一下坐起来,“那不是谢利大人嘛!” 所有人直到这时,才真正注意到这位斜坐在查理旁边的银面具先生,这的确就是他们的谢利首领,连台上的主持人都大吃一惊。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毕竟他们的首领……的确很喜欢搞这种惊吓。 谢利有所表示地站了起来,“好了好了,的确是我,不要太惊讶了。”现场很快被他稳定下来。 无论是独行歌剧院的成员,亦或是真正独来独往的个人秘法师,都或多或少地听过他的名号,当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标志性的灰色长发后,更是令人确定了他的身份。 “今天除了拍卖的活动以外,还为大家举行了其他狂欢。”他心情愉悦地说道,“这位的名号大家必然都有所听说,这位是与半月教会有一定合作,但更偏向于日常委托的收藏家——查理·德森先生。” 无论查理是威名或是什么,都领在场的气氛更为火热了。 不过,为什么要介绍他? 查理毫无诚意地继续坐在椅子上,看到谢利转过身来,轻轻问他一句。 “查理先生,你会解梦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没什么特殊 “篝火与光芒象征着希望,而它们相互配合,内外兼程,将黑暗驱散。” 对待路佛德的解释,查理未做回应。 “先生,接下来就由我带您参观。”路佛德接过任务。 查理表示认同,“随便逛逛就好。” 他们经过一条蜿蜒的走廊,这里似乎接近了教堂内部,路佛德本想在这里止步,却没料到身后的查理已经不见了踪影。 路佛德:“?!” 他立刻寻找起来,逛遍了走廊对侧的房间,甚至连其中的绿植都没放过,他焦虑地喊道,“查理·德森先生!您在哪!” 要知道,这可是查理·德森第一次进入教会内部,也是查理第一次与纯白教会产生交流,路佛德明白他这番要求自然有自己的目的,因此不敢疏忽,还特地为此联系了上级! 可他怎么突然就不见踪影了!他可还没带着查理·德森走几步路啊! 路佛德当即掏出了传讯水晶,还在犹豫着是否要立即请求支援,他在走廊中焦急地穿梭着,终于,他在一个隐秘的房间中遥遥望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他连忙凑了过去。 果然是查理·德森!他此时正站在一个房间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路佛德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介绍道,“这里是祈祷的房间,信徒们诚冕的祈祷都会传到女神那边。” 他又咳了两声,严厉道,“查理·德森先生!您怎么能突然脱离队伍呢!” 查理看了他一眼,“我只是随便逛逛。” 路佛德气不打一处来,但为了教会的利益,他忍住了责骂的冲动,“这里平时是不会开放的,查理·德森先生,请随我来,我们的参观要进入尾声了。” 但查理并没有回应他的说法,更没有照做,他一脚不如房间,试图接近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是一颗纯白的小树,小树枝上挂满了叮当作响的水晶音符。 查理清楚,那是由信徒打造,经过神明许可的,可联通神域,得到神明启示的信物。 而这一件信物修筑得极为华丽,珠宝银链挂于白书枝蔓,静静安置与高台,神圣且宁静,使人即使只是遥远望着,便觉心旷神怡。 查理不断向前接近着,直到那白树外形的信物发出叮当相撞的警告声。 微弱的气流由小树向外扩散,又猛然变得剧烈,化作阻止接近的狂风,将查理的身体推出门外。 而这之后,小树再度归为平静,音符们在树枝上垂吊,平静得好似从未摇晃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路佛德立刻走进房间,确认小树无碍后,才对着查理问道。 查理则是摇摇头。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查理并不想在围剿中使用那个秘法寻求脱身。 因为即使他逃脱了一时的陷阱,也只会暴露在更大的危险下……他进入了神明的视线。 但即使查理再度陷入那种地步,一个杀死库马里和朴哲·巴鄂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会使用那个秘法吗? 答案为……是,因为他有着不得不杀的理由,因为那两个家伙说出了那番话。 而纯白女神又是在警告他什么?祂是否也感受到聚焦在查理身上的,那灼热的视线?又或者,祂也是注视者中的一员? 但无论如何,查理总不能直接告知路佛德,“他因为招惹了一些东西,是你们的女神不愉快了”诸如此类的话。 那样他一定会被当场赶出门去。 “我想您的参观应该已经尽兴了?”正因查理没有说得那么直白,路佛德还存留了一些脸面,“能否告知我,您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样我们也好帮助或者配合。” “我听说你们在进行对罪犯的悬赏?”查理开门见山。 路佛德说道,“没错。” “奇兰克建议我来看看,据说这是目前最快的赚钱门路,”查理毫不客气,“带我去看看。” 路佛德惊讶地看着他,高阶秘法师,居然也会缺钱? “您……”他惊讶地问道,“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拍卖您那些没什么收藏价值的虚幻物?这不是更快吗?” 查理一挑眉,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会显得我像是个落魄收藏家吗?” 路佛德哑然,心中呐喊道,“这难道不就是吗?” 来到多罗克斯三年有余,查理没学会待人处世,倒是学会了贵族的体面。 “好……好……”路佛德无言以对,只能带着查理走出了大门,“悬赏已经通过特殊渠道发布出去了,先生您想要看的话……”他大步跨入职员们的办公区,“弥音,将悬赏的资料拿给我。” 被称作弥音的女人头也不回,将一摞印刷着画像的文件交给了他。 路佛德完全不在意女人的态度似的,又走出门去,将一大摞文件递给了查理。查理看着怀里的一大摞文件,心情复杂。 “这些是多罗克斯这些年来未被抓捕的全部罪犯资料,当然,他们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多,为了更好的帮助个人秘法师们了解详情,我们尽可能的将能够公开的线索填了上去,可能是我们的文职人员用力过猛,令这显得有些赘述了……”路佛德熟练地介绍道。 “本来这些情报只是琐碎地公布在个人秘法师的交涉群落里,一般人想要收集这么全面的悬赏资料可要费好一番功夫……其中还有大多数已经在很久前没了活动迹象,我们推断是已经死于晋升或彻底潜藏了,总而言之,一切的细节都已经进行了标注,您还有需要的话,直接联系我们便好。” 晋升和失控造成的死亡要远远大于意外或恩怨纠纷,晋升失败的难度和随魔力失控的可能性会随着次列的提升以陡坡式增长,每年因此消亡的秘法师不计其数。 查理怀抱着大摞繁琐的资料,总想说些什么,但看看路佛德认真的态度,又感到无言以对。 最终千言万语都被他憋回肚子里,他以非常不耐烦的姿态把手一松,看着资料整齐地掉进收藏室里。 路佛德心头一紧,他还以为查理又要因为什么搞些坏名堂,却发现查理已经不耐烦地敲了手杖,顿时消失在他眼前了。 “主教,”还在忙碌的弥音腾出一嘴说道,“那位来去匆匆的先生就是臭名昭著的查理·德森?” 路佛德肯定地点点头,“没错。” “我都听普齐嚎叫了好半天了。” 路佛德主教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弥音手下速度不减,撇撇嘴说道,“也没什么特殊的。” …… 温暖的卧室中,伊宁正精心打理着首饰盒,虽然她可以随时吩咐女仆们帮她搭理好生活所需的一切用品,但她依旧很喜欢亲自动手,每天欣赏着那些晶莹璀璨的首饰们,这会令她的心情瞬间变好。 今天也是如此,她正兴致冲冲地检查着盒中的首饰,检查它们是否完好,是否依旧美丽,忽然,她惊恐地发现,她成对的玛瑙耳坠,竟然少了一只! 惊吓和厄运总是成双成对,在她回头的一瞬间,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在她的卧室中。 “哇啊啊啊!”这对于未婚的贵族小姐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惊吓,但她立马捂住了嘴巴,因为她已经认出了来者。 “德,德森先生?” 查理初来乍到,一脸不满地环视着周围,他似乎很讨厌房间中这股若隐若现的熏香气味。 再突然,她的房门又被轻轻敲响了。 “伊宁小姐?您没事?”敲门的是公爵府中的女仆,“我听到了您的惊叫声……” 伊宁俏皮地对德森先生眨了眨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故作无事地对门外说道,“我一不小心弄倒了空杯子,杯子已经被我扶起来了,没事的。” 打发走了女仆,伊宁正想对查理说些什么,表情忽然转为温怒,装模作样地说道,“德森先生,您怎么能随便进入女孩子的房间呢?而且,您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正在更换衣物,或者正在睡觉,再或者,我正好被您撞见了尴尬一幕,您该怎么赔偿我?您难道能够负责吗?” 伊宁打开了话匣,小声地喋喋不休,查理只是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被脚边亮晶晶的小东西吸引了注意。 看到的一瞬间,查理就弯下腰捡起了它,把弄在手里——这竟然就是伊宁丢失的那只玛瑙耳坠。 “德森先生!您竟然捡到了我的坠子!”伊宁表现得非常夸张,她惊讶地说道。 “好,好,”她显得很勉强,“那就不追究您突然闯进来的事情了,”她伸出手,“好,就请您将坠子还给我!” 查理在犹豫。 他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个亮晶晶的小东西归还到伊宁手里。 最终,他还是轻咳一声,果断将一只玛瑙耳坠收进收藏室空间里,并遵循着他临时捏造的真理:“我捡到的,自然就是我的了。” “什……”伊宁惊了。 等,等一等,德森先生这是在理直气壮地抢她的东西吗。 继草莓慕斯之后,这次是耳坠啊! 话说德森先生真的清楚这是什么吗! 伊宁的脑子被查理的奇怪操作搞得一片混乱,清奇的思路在她脑中一路长歌。 话说,德森先生居然也有收集亮晶晶小东西的习惯吗!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在一层浓厚滤镜下,发现了小特点的伊宁几乎要在地上打滚!这!这真的很可爱啊! 查理并不知道伊宁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一股异常兴奋的情绪气味夹杂着熏香愈演愈烈……于是,查理决定步入正题。 他一拍伊宁肩膀,手杖敲击地面,没有任何预兆地带走了她。 对于伊宁来说,只是眼前一晃,场景立刻发生改变而已,她已经初步习惯了这种感觉,因此令她感到慌张的,是另一件事。 “德森先生……我,我们这次出门还没有和父亲打招呼,如果父亲母亲找不到我的话,他们一定会担心的!” 然而,查理并不明白这个概念,“那又如何?” “意思就是说,”伊宁急了,“无论用什么方法,请通知我的父亲说,我在您这里啊!” 第九十八章 临时起意 查理不置可否,“这个啊,你应该去找个安魂师。” 谢利依旧试探地说,“但你或许也可以试试?” 查理不做否定。 谢利立刻抓紧机会,向众人宣道,“如果有人又做含有灵性的噩梦的话,一定要上前来试一下。” 他在人群中环视着,突然……“奎倪?你前段时间不是经常念叨做了一个不知缘由的噩梦吗?”谢利坏心思地说道。 这,这是找了个替死鬼啊? 优莱克身边的那名女人突然一个激灵,一股恶寒涌了上来。 她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我,我吗?”优莱克身边那名女人不由得向后缩了一步,“不用了,首领……” 原来这位女士的名字叫奎倪吗?她与这位首领居然是熟识?优莱克暗自想道。 “快点过来。”谢利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几名独行歌剧院的成员已经搬来了一大个沉重的木桌,艰难地把它摆在查理面前,谢利做了个“请”的手势。 查理很清楚谢利在做什么。 他在替自己拉拢声望,塑造形象,这样即使有一天他介入了独行歌剧院的事务,也不会显得太突兀。当然,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到时候他确实愿意帮忙才行。 终于在自家首领的威逼下,那名叫做奎倪的女士忐忑不安地坐在了查理对面。 “奎倪女士,对?”查理身体前倾,将胳膊支在桌上撑着头,与桌那头的女人隔着两层面具相望。 或许是看不到查理的表情,又或许是查理创造的那些事迹太刻骨铭心,即使平时与同样身为高阶的首领说说闹闹,但她依旧对面前这位充满忌惮。 毕竟自家首领完全没有一副高阶的架子,但这位呢? 坐在这儿的每一秒,奎倪都能想起被点名时那一阵恶寒。 不知何时,当得知坐在这里,并以十万镑拍下金狮权杖碎片的是查理·德森后,刚还火热的气氛顿时熄灭了。 那位毫无架子的首领在一旁默默流着冷汗,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太对,他该不会要搞砸了? 查理也有些不自在。 他的名声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差了吗?他努力回忆着,自己似乎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但实际上,仅仅在陨星事件起,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便早已无法洗白了。 即使人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奇兰克与艾薇尔也一如既往地对待他,但那一日的惨剧永远不会被忘记,纠纷的火种总有一天会再次点燃。 那可是三万多人啊…… 坐在这头的奎倪紧张地抿了抿嘴。 “那么,请您描述一下。”查理突然开口道。 “啊,啊?” “噢……噢噢,是,是指我的梦。”奎倪抱歉地笑了一下。 优莱克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视,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德森先生似乎兴致不错? 所以,德森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实际上解梦只是对于梦境的引导和魔力结淤的破除,只要魔力能够完全压制,或是善于使用此类秘法的秘法师来说,都算不上是困难的事,但那种完全不擅长精密秘法,只懂得粗暴待事的次列,则是完全无从下手,就比如众所周知的——戒律。 “我梦见……我梦见了小时候的我。” 一所古朴的小房子中,房屋昏暗难以视物,封闭的房间没有门,唯一的窗口透进一缕灯光,灯光照射着屋内飞扬的粉尘,却没能照亮昏暗的视线。 为什么……灯光会从屋外传来呢? 奎倪这样想着,然后,她将脸对着窗外看出去。 窗外是……窗外是一条明亮的走廊,一男一女牵着一个孩子走过来,当他们经过这个小小的、狭窄的窗口时,女孩与探视着的奎倪对视了。 那个女孩,眼眶凹陷,一对无神的双眼大睁着看过来,似乎滴着水的小手触在窗面,对应着奎倪眼睛的位置,轻轻抹了一下。 那个女孩是她自己,不,或者说,那是童年时的自己。 留在玻璃上的水珠下滑着,沿着纹路融合成一个更大的水珠,渐渐的,随着水珠的流动,似乎玻璃上有什么灰尘似的,那滴水珠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奎倪在黑暗中摸索起来,她触碰到冰冷的墙壁,匍匐着的她刮蹭了满身灰尘,这是一个封死的房间,没有任何一扇,哪怕是锁死了的门。 她能够隐约听到窗外那个女孩的笑声,与她和父母谈笑的话语。 那个冒牌货在外面自由生活着,而真正的她被关在这里。 奎倪在梦中经历了长达多天的封闭,她始终蜷缩在角落里,听取着窗外的欢声笑语。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将她关在这里了…… 梦中的她止不住地抽泣,寂静与颓靡的精神状态令她几乎要沉眠在这梦境里。 突然,窗外一只血红色的手大力敲打着窗户,几乎要将那脆弱不堪的玻璃敲碎,奎倪猛地缩进离窗户最远的那个角落,她下意识觉得,一旦离开这里,将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并且无法回头。 那只猩红的手还在继续敲打着,奎倪不知他是谁,甚至无法从那小得像个微波炉般的窗口看出他的身体,只有一朵猩红色的五指之花绽放起舞,似乎是要救她出去。 “我不出去……不……”奎倪哆嗦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不……不要……我不要出去……” 在她不断的摇头拒绝中,那只手由实化虚,渐渐地消失了…… 一切回到当初,一只转动着的纸风车在窗口前掠过…… “奎倪!”有很多人在呼唤她。 奎倪不敢回应,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地摇着头,抵制这那些呼唤她的声音。 “奎倪!”更是一声偏向中性的声音传达而来,下一秒,她的眼睛突然睁开,再次看到的,却是一个明亮的世界。 灰发的首领带着那副冰冷的银白面具,不断摇晃着她的身体。 “首领……?我,我这是在哪……”她惊疑地不断后退,在床上抓起被子,将自己裹在墙角不断发抖,“过了多久……已经,唔,过了多久了?” “奎倪,你听我说,听我说——”首领抓住了她的肩膀,不容拒绝,“你做梦了,那些都是噩梦,你只是睡了一晚。” “这就是梦境的全程了,先生。”即使现在说起,奎倪仍会不由自主地收起大大咧咧的样子,“我到现在都无法判断,我在那间房间中度过的日子到底是真的,还是梦境。” 查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秘法师的梦境,基本可以分为诅咒、瓶颈、引导、疗愈,但更多的,是魔力对不久后的预知。” 奎倪听后更紧张了,“您,您是说,这些事在不久后还会再发生一次吗?!” 查理笑了笑,“但您的情况,显然是前两种的可能更大些。” 奎倪露出的下半张脸抽搐了一下。 “而前两种梦境想要破解的方式其实很简单。” 这类梦境,往往是自身魔力对秘法师往后学习与适应的一种阻隔,是人类与魔力在体内的相互压制种,后者会丢出的底牌之一。 的确会有部分秘法师经受过噩梦的折磨,而为这些人消除阻隔,则是安魂师们该干的。 虽然查理并非安魂师,但依靠着自身位格,依旧能够轻松做到这种事。 查理在手中拿出一叠牌,牌边缘铁制锋利,模糊的牌面花纹上若有金色镀金闪过。“请您将这幅金属牌抽取一张。” 奎倪摩挲着拥有细腻磨砂感的金属牌,终于择好一张抽了出来。 只有将牌拿在手中后,奎倪和众人才终于看清了牌面。 牌的正面顶上写着两个鲜红的字——献祭。 而字下的画,则是一个头顶长着白色绒毛,羊角几乎要比他脑袋还要大的人,用手中握着的整整一把长剑,将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千疮百孔。 “这幅牌面里,一共三十六张牌,其中八张交易、八张索取、八张地狱、八张赠予,还有四张……就是献祭。” “这并不是最差的牌,恭喜你。” 突然间,那张牌活了过来,在她手腕上划下一个深深的口子,动脉中的血随着心脏的挤压瞬间喷射了出来,却还没能染红她的半截身子,就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吞了进去。 奎倪与周围所有的人看着她的血升高又消失,只留下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和令人腿软的深红刀口。 “我……我……这怎么……”当事人奎倪口不择言,她甚至试图用手捂住伤口,让血别再继续喷出来。 但她明明能够感受到温热的血挤出指缝的感觉,她明明将双手染红,那些属于她的血液却总能在接触空气时便消失,即使是她指缝中的,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干净了。 “快停下快停下……这,这会出人命的啊!快停下!!!”奎倪撒泼地吱哇乱叫,查理却只是轻蔑地捂了捂耳朵。 “所谓献祭,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索取,就是将对于某些人来说没那么重要的东西丢给恶魔,然后再从恶魔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庇护、契约、承诺、金钱、健康,对于我们来说,这也不过是正当交易的一种罢了,比比皆是。” 查理继续说道,“我替你向这牌中的恶魔许了愿望,虽然还有其他破除你噩梦的方法,但这绝对是最简单粗暴不留后患的了,而且就我个人兴趣来说,我更倾向于碰碰运气。” “我我我,先生,啊啊啊!!这!”随着血液的流逝,奎倪感觉自身的生命力也在不断溜走,她完全判断不出自己的出血量,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谢利在一旁想要出手阻止,却被查理拦下,“想干什么?不是你要求我帮她解梦的吗?” 谢利顿时哑口无言,这可不是他设想的方式啊! 优莱克吓坏了,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吓坏了,眼睁睁看着奎倪马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优莱克一咬牙,在人群中挤出来。 “德森先生!” 查理看向她,优莱克憋红了脸,冲他喊道,“她的生命力已经要流光了!她要死了!” 查理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把桌上的手一收,“可是,恶魔还没吃饱啊?” 你才是恶魔!在场众人的心里变化出奇地一致,谢利终于明白为何哥哥不支持他这次临时起意的想法,他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搞砸了。 第九十九章 色彩与艺术 心惊肉跳的献祭环节终于结束,查理一抬手,帮她把手腕的伤口重新缝合。 但这人已经离休克不远了,还是优莱克自告奋勇,帮她临时补充了生命力,此时的她才得意缓和。 被折腾一通的奎倪重新坐起来,她对面前这个不知长相的男人充满畏惧。 “恭喜您,奎倪小姐,您的解梦环节已经结束了,”查理心情愉快地托着下巴,连声音都略显上扬。 我懂了!谢利突然醒悟,这他娘的是在用一个噩梦替代另一个噩梦!这……这恶作剧也太出其不意了?! 不愧是查理·德森,能捉弄人的时候一定不会正经办事…… 劫后余生的奎倪还有些恍惚。 结,结束了?我没死? “您的愿望实现了,梦魇已经被牌内的恶魔彻底驱散了,不仅如此,从今往后您也不会再做任何噩梦了。”刚缓过来,奎倪就听查理在她对面款款道来。 不!一定还会再做的! “还……”谢利无言以对,“还有没有想来试试看的?” 现场一片静默无声。 “好……”谢利简直觉得这会是他往后好一段时间的黑历史了,“那就照惯例,接待委托,散了散了。” 秘法师们“哗”一下求之不得地赶紧散开了,查理周围就像毒雾扩散一样,几乎不再有谁靠近。 奎倪也拖着差点休克半死不活的身子,踉跄地赶紧跑了。 谢利也没心情再和这位闲聊,把查理留在原地,自己溜了。 只有那位深得众人尊敬,据说灵魂纯洁无暇的神女/优莱克小姐还踌躇不定,迟迟没有走开。 当然,作为自封的护花使者,科温自然也侯在她身边。 突然优莱克感觉有谁拽了她的帽檐一下。 随即转过头去看,一位亚麻色头发,扎着两根短小的麻花辫的小姐弯着腰,尽量保持与她同样身高,努力躲在她身后。 她把手拢在脸前,超小声地问道,“您……您是查理·德森先生的熟人吗,我刚刚……我刚刚听到您喊他‘德森先生’。” 这位小姐声音实在太小,优莱克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听见,“这么喊……不就恰恰正面了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并不熟悉吗?”她也同样超小声地回答道。 “啊,但,但是啊,谁会在那个节骨眼,跟他搭话啊,也只有熟悉的人才敢在那个时候喊住他!”她超小声地咆哮着。 “对,对哦!”这边也超小声地肯定道。 优莱克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大概是看到那位看起来很和善的女士要死掉了。 优莱克小姐她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两位小姐互相说着悄悄话,声音小得几乎快要传不出来了,一旁的科温仰仗着自己倾听者的优势,勉强听到了她们讲话的内容,并感到非常无语。 “所以……”社交能力极差的优莱克不知所措地勾起小指挠了挠脸,“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的,”那位小姐点了下头,“我有事情想要拜托查理·德森先生,但他看上去实在太……可怕了,能请您帮帮我吗?” “我……要怎么做?” “只要帮我介绍一下就好了,拜托拜托……”这名女孩看上去还是十分害怕。 “……好。”优莱克叹了口气。 “于是?”当优莱克找上查理时,却发现查理早已在一旁静静听完了全程,根本不需要优莱克的介绍,查理主动问道,“直接说说委托内容。” 优莱克尴尬得想要缩进墙角,毫无缓冲的问题也让那名小姐措手不及。 缓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在优莱克的劝说下开口了,“不是的,我不是来委托的,我只是想拜托查理·德森先生……处理这些东西。” 她从背包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中盛放着仅剩的一小点混合的颜料般,色彩不断变化的液体。 “魔药?”优莱克认得了。 “我……我是一名驯师,这是我的怪物在一具尸体旁捡回来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交给谢利首领?你们不是很怕我吗?”查理转而问道。 “因为我并不是独行歌剧院的成员啊,那位谢利首领……看上去也很可怕啊,而且据说,据说他的脾气特别暴躁……” 原来如此,看来他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不……”优莱克小心翼翼地插嘴道,“其实奎倪女士说,那位首领很平易近人的。” “这样吗!”这名小姐如梦初醒,但她很快又看向查理,找回了主题,“啊,但是他很快就不见了……”小姐哭丧着脸。 她转头看向优莱克,“而且我看到了这位小姐,就,就临时起意……” “是这样吗,”查理点了点头,看来认可了她的理由,然后一指科温,“那么就请你来试喝一下。” 科温惊吓地退后了一步,优莱克很快挡在他面前,“不……德森先生,这个可不能找人乱喝啊!” 查理似乎思考了一下,又将瓶塞扣紧了,“算了,就剩这么一点,就不浪费了。” “走,我们去找魔药的专家。” …… 一滴紫红的液体在瓶口摇摇晃晃,颤抖着被滴进一个更大的瓶里。 大瓶中青蓝的液体与之融合,瞬间变成了一瓶纯白,奇兰克用塞子堵住瓶口,上下摇晃了几下,瓶中的液体顿时绽放了鲜亮的色彩,成为了一瓶淡红色魔药。 他将魔药瓶安置在金属架上,用魔力将架下的火台点燃,没过多久,魔药沸腾了。 他为作为容器的瓶子进行了防护,为了防止在火焰下主动发热的魔药将瓶子渗透,但为了保证魔药的纯度,他没敢动用过多魔力,因此在撑不住之前,他赶快将魔药移了出来。 他又取出一个满是水滴状凹口的工具,熟练地将沸腾的魔药小心地滴入几个个凹口中。 “哟。”就在这时,有人猛地拍了他的肩膀。 他那只正在滴入魔药的手被拍动了一下,他猛地稳住,这才没令魔药洒出来。 好险……差点前功尽弃。 又是这样,虽然他非常投入,但在查理主动打招呼前,奇兰克完全没能发现他的造访。 半月教会的奇兰克主教,巫师高次列,忠于工作,爱好魔药,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忙里偷闲中到史密斯太太家蹭饭,以及必要或不必要的睡眠。但除了半月教会和史密斯太太宅外,他还拥有一个平时不怎么用的到,一旦用到就是在制作魔药的,属于自己的房子。 奇兰克没有理他,继续猫着腰,将魔药慢慢滴入后,才终于松口气直起了腰。 接下来只要等魔药冷却,再滴滴检查过药效后,就大功告成了。 “干什么来的?”奇兰克终于腾出功夫。 “送个人给你,顺便也送瓶魔药。”查理指了指一直站在奇兰克身后一位小姐。 虽然查理脑袋里有一堆理论知识,但对于魔药这种精细活,他确实没有亲手实验过,比起自己逞强,还不如找位熟悉这种工序的专家来请教。 而且……这瓶魔药很可能在印证他的一个想法,若真如此,那必然是不能再孤军奋战了。 这两人都已经摘下了面具,那位亚麻色头发的小麻花辫小姐躲躲闪闪,始终不敢正眼看奇兰克一眼。 小姐有一双常见的蓝色双眼,脸上带着雀斑,一副胆小纯良,显然就是多罗克斯常见的邻家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奇兰克说查理神出鬼没,想来都不是一句调侃或是模糊比喻。 查理总是能完美地避开他的耳目,公然闯进他的房子里拍了他的肩,拥有这样能力的若是敌人,将会是他的灾难。 而经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线索的库马里一案后,两人惊人的相似更是令奇兰克体验更糟。 看,这次还带了个女孩进来。 “这是要干什么?”奇兰克知道查理带来了新案情,他郁闷地揉了揉眉间,取出那副规规矩矩的黑框眼镜戴上。 查理也在此时将只剩下一点点的魔药瓶子取了出来,“这位名叫温丝蒂的小姐是一名驯师,她驯养的怪物不怎么强大,但非常调皮,有一天夜里,她的怪物晚上溜出去,帮她在一具尸体旁捡了这瓶喝剩的魔药回去。” 奇兰克看着那瓶混合颜料般五彩缤纷的魔药暗自头疼,“一般的魔药成品都是以纯色为主,因为,魔药的颜色越复杂,液体越漂亮,越会说明它的效果越复杂,持续时间越久,越难以掌控。” “但并不是颜色越多的魔药质量越好的,因为即使是那种效果强大,用处广泛的高质量魔药,也只会是在纯色中加入光斑星屑,或是颜色精亮混合的外形,总之就是看上去很好看,但从来不会有什么正常人,配出这种彩虹小马都看不上的,花里胡哨的颜色出来。” 越是美丽的外表越是难以调制,而这种华而不实,实际上效果过多相互抵制的成品,又难,又没有意义,很难想象制作这东西的家伙脑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唯一不能否定的是,制作这东西的一定是个厉害的巫师。” “你是在哪里捡到的?”奇兰克接过魔药瓶,将液体滴在另一个带有凹槽的工具上,所剩无几的魔药只能滴满三个凹槽,就再也没有残留了。 温丝蒂知道奇兰克在问她,有些惶恐地说道,“是……是我的怪物,在离金杯酒不远的旧仓库里找到的……” “我已经带她去过那个地方,里面是一个戒律9,已经失控,被我解决掉了。”查理轻描淡写地叙述道。 奇兰克点了点头,弯下腰仔细检查着魔药,在液体颜色与颜色的交汇处,他能看到一丝丝极细的线,线正将每个颜色精美地串联在一起,跟随着液体的流动与颜色融为一体。 只是……奇兰克皱起眉,他用手指隔空一拨,那些线条微不可察地颤动起来,竟给他一种心烦意乱感。 又经过几次尝试,奇兰克终于停下来,对查理说道,“很奇怪……” “它的作用似乎是很单一的,但……我分析不出它的效果。” 得到奇兰克的回答,查理对此毫不意外,他非但没有嘲讽奇兰克无用,反而轻快地笑了起来,虽然这笑容在奇兰克眼中与嘲笑无异。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经济危机 她已经被查理带回了宅子,准备充当筛选资料的工具人。 伊宁的态度非常坚决,“如果,如果父亲发现我不见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报审判歌庭,然后立刻就去殷红教会的寻找奇兰克主教!” “这样对您也会很麻烦的不是吗,如果不行的话……那我现在就要回家了。” 查理并不在意她这不痛不痒的威胁,但依旧照她所说的,喊来了伢伢。 “伢伢,拿纸和笔来。” 伢伢很快将纸笔摆在伊宁面前,伊宁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人偶,要知道,这可是伊宁第一次进入查理的房子,自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绝美的人偶小姐。 然后,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父亲,我在德森先生这里,我很安全,请不必担心。——您的女儿,伊宁” 然后她将纸给到查理,问到,“德森先生,您还要再跑一趟吗?” “当然不必,”查理轻松答道。 他将纸拿在手里,在空气中一抖,那张纸瞬间消失了。 而在公爵宅中,伊宁的化妆台前忽然飘落一张带字的纸,稳稳落在首饰盒上。 做完这一切的查理终于将放在收藏室中的大摞资料取了出来,塞到伊宁手里。 伊宁突然捧着这么厚的一叠纸,险些一个脱手扔到地上,她的摇晃令最上层的几张纸飘了起来,在这时,查理说道,“这些是纯白教会给我的悬赏资料,你在里面筛选一些赏金不低于3000镑的,任选一个,然后交给我。” “呃……”伊宁不明所以,“德森先生您要去狩猎赏金吗?” “当然不,那多没趣,”查理看向伊宁,“是你去。” 伊宁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大惊失色,“我???” 如果她真的有抓捕罪犯的能力,那么她早就不当什么贵族小姐了。她一定会做一名威风凛凛的赏金猎人,或是为民除害的美丽女英雄,总而言之,德森先生真不愧是丢了个超纲的任务给我。 伊宁嘴上抱怨,但还是边嘀咕边从几本书厚的资料里寻觅了起来,但令人绝望的是,那些被冠上金额的罪犯,都是清一色的中次列。 低次列怎么会有能力暂时逃脱官方的追捕,进入悬赏名单呢?再说,连教会的秘法师小队都能逃脱过去的人,怎么会被伊宁这个小小的次列9击败呢? 伊宁心如死水地翻翻找找,最终发现,排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报和已被抓捕、疑似死亡的人名单后,实际被悬赏的罪犯没几个。 所以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冗长的人名单啊……伊宁心中苦闷。 更要命的是德森先生的赏金要求。 如果按照赏金来选的话,最终能够入围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神木次列4,幼儿的杀手,以杀人为乐的罪犯布鲁托。据说他长期在森林那边游荡,偶尔混进多罗克斯,寻找新的目标。至今已经杀死了八名儿童,两名成人,但由于行为谨慎,并不计生死地躲进东部森林,因此极难抓捕。 赏金3320镑。 第二个,是胆小鬼的次列4,善于伪装,盗窃惯犯,他总会将目光放在个人秘法师的虚幻物与私人物品上,迄今为止的盗窃事件已经超过百起,为杀人和寻仇而杀死的秘法师已经高达十六人。 由于个人秘法师这类敏感人群,教会不便为他们公然出头,将他的情报放进悬赏名单,交给个人秘法师们自行熄灭怒火是不错的选择。 赏金3000镑。 第三个,则是犯罪的传播者,恶魔次列7,介于次列之便,这名恶魔很擅长与官方势力打交道,教会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恶魔的,因此至今仍在火热追捕中。 他已经造成了多起混乱事件,杀人数量已超三十人,制造混乱而造成的伤亡不计其数,最近的情报称他曾出没于多罗克斯西部的贫困地区。 由于教会对每一名恶魔的强力打压,以及他所造成的犯罪严重性高,因此这位恶魔以门徒的地位,获得了3100镑的超高赏金! 而这也就是伊宁的选择,身为大堆资料中的唯一几名次列7之一,却喜提三千镑的超高赏金,并且无恶不作,不仅讨伐他完全没有心里负担,还能充当一回惩恶扬善的女英雄! 悠闲的查理接过悬赏资料看了一眼,“为什么选这个?” “德森先生,”伊宁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这位罪犯是恶魔,恶魔是会不断犯罪的,所以要提前抓捕归案才是,而且,他是我唯一一个有胆量对抗一下的对手了。” 见查理没有反驳,伊宁紧接着又问道,“不过,德森先生,您为什么会弄来这些东西?您想领取悬赏吗?” 查理不明所以,“难道我要为教会工作吗?” “不,我是说,”伊宁连忙摇头,“您很缺钱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查理,他沉默了,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什么?德森先生这样的秘法师竟然会缺钱吗?难道不应该随便做点什么,金镑就会像流水一样流进水里吗?因为父亲就是那样的啊?查理现在面临的经济危机显然触碰到了这位贵族小姐的知识盲区。 殊不知,查理的侧重点几乎全部放在吃喝玩乐上,没了金银点缀的纸制钞票令查理全然没有收集的兴趣,就连他挥霍掉的十万镑,都是在无意中搜刮来的。 如今,除了必要的花销和精致的糕点外,查理再次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唔……”伊宁有些不知所措,她试探着说道,“其实……我的可用资金有百万镑左右哦?虽然不能一口气全花掉,但是资助德森先生的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果是给德森先生的话,即使全部花光也没有关系!伊宁这样天真地想着。 但眼见查理的脸色越来越差,仿佛听见了天价的查理不再回答她的话,而是叫来了伢伢问道,“还剩多少甜点?” 始终保持沉默的伢伢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已经没有了。” 此时的查理内心天打雷劈,他再次意识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但哪怕变得穷困潦倒家徒四壁,查理也不会愿意接受施舍,更何况这所谓的“资助”竟来自伊宁。 于是他起身,麻利地抓着伊宁的胳膊,事不宜迟,不由分说地带她到达了西区。 没有一丝丝准备,穿着光鲜亮丽的两人进入贫民区简直鹤立鸡群,他们立刻被大群乞丐和扒手暗中盯上了。 “不不不……德森先生,您怎么就来到西区了呢……您……”慌张的伊宁停下脚步,习惯性施舍给路边向她乞讨的乞丐几苏勒金钱,“您知道那个恶魔在哪里嘛?” “当然知道,”不知何时,一只橘黄色的蝴蝶已经围绕着查理旋转飞翔,“跟着蝴蝶走就好。” 他察觉到伊宁和乞丐的互动,“你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 “什么?” “金钱,既然你足够富有且愿意给予的话,为什么不一劳永逸?” 伊宁不假思索,“因为父亲说过,乞讨本身就是不劳而获,如果我们善心侧漏施舍太多,接下来的人只会更加贪得无厌。” 被施舍者的内心会被贪欲侵染,这并不是真正的善意。 查理漫不经心,“那为什么不直接推开?” 伊宁并不清楚查理的想法,因此只能认真回答道,“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不幸的人,身为贵族,要拥有应有的气节和大度。” 查理并没有继续接话,他跟随着蝴蝶走动,身后的伊宁却被人群挤开。 从他们进入西区起,便有一双又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善意的、恶意的、热切的、冷漠的,它们在伊宁大方的递给街边乞丐第一张钞票起,通通变得灼热了起来。 那是个没人要的老乞丐,长相又臭又老,已经没几天活路了,她的老伴死在那一场陨星大灾难中,她也被飞来的石块砸断了一条腿,因为教会的救济苟活些时日,如今已经混迹到就连施舍都难以求得的地步。 路过的有钱人们只会将钱施舍给饿肚子的孩子们,美其名曰——他们的路应该还有很长,从来不会有人将金钱浪费在那些牙都掉光活该去死的老婆娘身上。 但是这位贵族小姐她不一样,她显然还没学会那些心照不宣的“规律”。 而伊宁并未压制的声音自然也传进那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贵族们脚踩着被剥削的人民,高举着酒杯赞颂着慈善的伟大,挥霍千金享受天伦之乐,却在儿女面前教育着宽容与大度,他们简直用言传身教,将伪善一词演绎得栩栩如生。 呵呵,真是可笑。 但此时此刻,他们竟感谢起那些贵族们虚伪的教育起来,衷心庆幸竟还有如此愚蠢天真的富贵女人,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将这位小姐团团围住。 那些每时每刻抱怨着生活苦涩的人们跪倒在地,用嘴唇卑微地亲着伊宁光亮的皮靴,他们高举肮脏的两手,不断地高声祈求。 伊宁被人群冲开,距离脚步刻不容缓的查理越来越远。 她慌忙将钞票递给进些人手中,收到钱币的人们将手短暂缩回,没过多久,便重新伸了回来。 人群拥挤着,推推嚷嚷。“不要挤了啊,不要挤在这里!”伊宁几乎喊破了喉咙,难以招架地散布金钱。没了随从与佣人保护的她只能随波逐流,此时的金钱却不能解决一切事情,她只能望着查理的背影,慌忙喊道,“德森先生!等等我!” 周围的乞讨声与谩骂声盖过了一切,她的声音顿时石沉大海,突然,她感到手中的钱包被人用力一拉,一名蒙头男子飞快地冲进小巷,她这才反应过来,“站住!喂!你偷了我的钱包!” 周围的乞讨声不减反增,更多的人辱骂起她的抠门来,伊宁感到更委屈了,“我,我已经没有钱了!我的钱包被偷了!” 走在前方的查理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凭借着秘法师略超常人的听力,伊宁勉强听清了那句话。 “赶快打发掉,打发不掉就杀了,”那位受她尊重的德森先生说道,“无论用什么方法,赶紧跟上来。” 那一刻,伊宁隐隐觉得,德森先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她。 第一百章 容器和傀儡 “敏,我有个思路,你要不要听?”笑够了,查理晃着脑袋问道。 “说。” “在我们被传送到滴虫的岛屿上时,我曾遇到了两个在逃的杀人魔,一个名叫瑞秋·莫岚特,一个则被称为大块头。” 奇兰克耐心地听着查理缓缓叙述,回忆着这些他曾熟识的信息。 “继续。”他用接近命令的语气说道。 查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显然是又进入了工作状态,查理没有计较他的语气,“在被我杀死前,我窥探到了他们的记忆,瑞秋·莫岚特两人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秘法师,瑞秋在与大块头相遇时还只是一个混迹在黑夜的偷盗者,他们就是通过这类魔药,一步登天上来的。” “什么?”奇兰克眉头一紧,如果事实按他所说,那么他们这些顶着巨大压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秘法师又算是什么?如果喝口魔药就能学会中次列,乃至高阶秘法的话,接下来秘法将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可以设想,在未来,这类魔药在地下黑市,拍卖场,甚至市面上广泛销售,那么秘法再也不会是少数人的特例,多罗克斯,乃至整个佩恩都有可能成为秘法之国。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可能是好事,秘法的失控概率比活着晋升的概率大得多,到时候秘法引发的失控和案件会将整个国家摧毁! 但……这类魔药的负作用堪比毒药,既然这位少女能够在尸体旁捡到,正说明它的负作用是可以轻易杀死一个人的。 “不过,”查理继续说,“他们喝下的魔药负作用,就是有极大可能当场死亡,而即使活下来,也只能变成疯子。” 记忆中的金发女人爽朗地笑着,似乎坚不可摧的牢笼也无法将她拘束。 从最开始的“亲手报复”、“将那些家伙丢出去十米远”、“把头按进马桶里”、“让他们跪地求饶”。 到了最后的杀人、放血、癫狂、杀戮、求饶、血流成河。 他们的本意或许从未变过,却在放纵下将底线出卖给恶魔,将灵魂装进另一个看似辉煌自由的牢笼中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教会与官服怕不是要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成百上千个疯子罪犯?” 这结局可不必前一个好到哪里。 “这位巫师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新的潮流?名声?犯罪?复仇?”奇兰克振声道,“这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任何利益目的去指向他所做的事,那么我想他的理由只有一个,”查理笑了笑,“因为很有趣。” 奇兰克沉默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能继续低下头研究魔药,他确认了自己的半成品,将它倒进容器宣告完工,然后拿了一下搓白纸屑,将它们捻进五颜六色的容器里。 很快,纸屑融化进了魔药里,与魔药一起变成一小堆灰黄色的粘液污渍。 “不行,这些魔药没法用来研究成分。”牺牲了一小凹槽的魔药,奇兰克无果,遗憾地坐了下来。 “我想我们得再回去看看那个失控怪物的尸体。”奇兰克转过头来,下意识看向温斯蒂。 温斯蒂羞怯地点了下头,她走过来站到奇兰克身边。 奇兰克正不明白她的用意,再看过去,却发现温斯蒂的肩膀正在发抖。 这是在害怕? 奇兰克正犹豫着要不要拍拍她的肩,却在温斯蒂低着头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咯咯咯……咯咯呵呵哈哈哈哈……” 温斯蒂突然向他举起刀子——迅猛地刺了过来! “好可怕!好可怕啊哈哈哈!”温斯蒂的脸上展露着惊恐的笑容,她边尖叫着,边朝近在咫尺的奇兰克扑了过来! 但她的刀刃被奇兰克轻松避过,查理已经在她身后,捏住了她的肩膀,突然一拽,将她的身体揉成一个小球,吸进查理手中的玻璃瓶子中。 奇兰克瞬间分辨出了情况,“她也喝了魔药?” 查理点了点头,“大概是早就喝了,不过喝的不多,似乎没对秘法起到什么帮助,只是粗劣地到达了次列9,离次列8还有一步之遥。” 现在回想,驯师次列所驯养的怪物应当是绝对听从命令的,温斯蒂小姐所谓“顽皮”的象征,不过是驯服不够完全罢了。 看来她没能熟练秘法的掌控。 “你没有提前发现吗?”奇兰克疑神疑鬼地问道,他已经被库马里毫无预兆的袭击搞得神经紧张了。 假如魔药也能令他们隐藏自己,那今后的工作该如何进行? “不,她令我产生了错觉,自始至终,她身上最浓烈的气味便是恐惧。” “她只是在单纯的恐惧,是恐惧令她做出袭击,她在恐惧一切。” 奇兰克十分头疼,“你就没在接触时顺便检查她的记忆吗?” 查理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我没有那种癖好。” “……不,我是说你不够谨慎。” “查理,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沉默片刻,奇兰克突然正色。 奇兰克突如其来的正经使得查理也不得不正经起来,“你想问什么?” 查理对于那名巫师的动机推论引发了奇兰克的深思。 如果魔药的确是他一手炼制,那么无论那名秘法师是否暮年,都会被誉为天才。 而只是次列3的库马里·尼朗,却制作出数个就连挑剔的收藏家查理也为之赞叹,无疑,他也同样是个天才。 而如果库马里的动机实际上算不得仇恨,他对卡布罗的复仇不过是他犯罪路上的一个小波澜罢了。 这么说来,这两位天才都是疯子。 天才与疯子不过一步之遥,但似乎加上秘法的发酵,这其中的界限便被模糊了。 如果仅仅是一个库马里,还不至于让奇兰克起疑,但加上巫师,甚至……查理。 反观他对秘法的理解,这不由得令他提出一个疑问,不,或者说这个问题早就盘踞在他脑袋里,而他却因胆小去逃避—— “秘法的重点,我们前进的方向,我们最终会追逐到的,究竟是什么?” 没想到奇兰克会问这个。 查理本以为奇兰克终于要抓着自己挖秘密了,做好了拒不回答的准备,却没想他问了个对自己来说不痛不痒的问题。 绷紧的线被泡进水里,没力了。 “终点……我劝你还是不要考虑这个的好。”查理突然懈怠下来说道,“你知道那些次列1次列2,还有一个劣名叫做什么吗?”查理突然用问题回答问题。 “什么?” “容傀,意为,容器和傀儡。”说到这里,查理不知为何笑了,“所以,没有哪个容傀是不疯的,没有哪个。” “容傀?”奇兰克仔细确认着这个词,“据我看,眷使右阁下就很正常。” “哈,实际上唯独教会的秘法师疯得最快,”查理嘴上毫不留情,“她也不过是个不明显的疯子罢了。” “信仰神明的人总是会比普通人失去得更多些的,也包括你……”查理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邀功般地说道,“包括你的理智,可是我帮你保留下来的。” 查理今日的一番话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奏效。 奇兰克似乎可以隐隐感觉到,查理甚至不屑于对这些事情撒谎。 可他的理智又是在什么时候被夺走,又在什么时候被保留的呢?这大概要追溯很久前的回忆了。 未来的奇兰克或许能够真正理解查理这一番话,但现在的他,无从得知。 但凡是神明的信徒,都会被蒙在鼓里。 查理大方地将玻璃瓶子连同里面的肉球温斯蒂一起借给了他,奇兰克已经立刻将温斯蒂小姐送回教会,试图在她嘴里翘出线索。 “你是在哪里发现那魔药的?我是指你喝下的那瓶。” 身为倾听者的审讯官双手撑在桌面上,严肃的气氛与审讯官苛肃的表情令温斯蒂如坐针毡。 她更害怕了。 越害怕越是想做些什么,她知道她的脑袋已经不正常了,但她却甚至产生不出怀疑自己继续疯下去是否正确的念头。 她焦虑地用指甲挠着桌子,好想砸些什么,好想砍些什么。 “回答我,温斯蒂·维克,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你在逃避什么?” 温斯蒂竭力克制着暴起的念头,她知道,她已经失败了一次,在此处再次动手只会将情况变得更糟。 “温斯蒂·维克,我们发现你并非无意中得到了魔药,是一个秘法无法窥探身影的男人将魔药给了你。”审讯官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但与之前大同小异。 “是谁给了你魔药?” 但这个问题似乎扳动了一个开关,本该克制自己的温斯蒂突然失去了理智,她癫疯地的扭动着被镣铐扣在椅子上的双手,温和的面容变得狰狞。 “我不会将他透露给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与查理描述时相同,只要提起这个问题,喝下魔药的人就会立刻发疯,并不断强调着不会泄露秘密。奇兰克透过单面镜子的墙壁看向审讯室内。 “好,别太激动,我们不会对你做些什么,那个人也已经走了,”另一名搭档的审讯官是为安魂师,他正安抚着温斯蒂的情绪。 癫狂的应激反应逐渐停下,温斯蒂垂着头,颓然坐回椅子上。 “温斯蒂,你其实不想变成这样的,”那名安魂师继续引导着,“别怕,告诉我们你的想法?” 颓然的温斯蒂慢慢抬起头,让人们看清她的表情。 她正哭着,红着眼眶,止不住抽泣和泪珠,像个正常女孩一般,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哭着。 “呜呜……我,我也不知道……”她的眼泪顺着凹凸有致的脸滑下道道泪痕,泪痕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晶莹,“我不能说……我也没办法的啊……” 那名严肃的审判官有些烦躁的掐灭了一只烟,将烟头挤弄在桌面上熄灭了,将打火机“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 他感到审讯官严重的不满,泪眼汪汪地可怜祈求道,“呜呜呜……对不起,我太害怕了,对,对不起,不要打我……” 恐惧不断发酵,她温驯可怜地唔囔着,心中的阴影却在不断扩大,幻想着面前两人的血管切断。 幻想着他们血流成泊,他们死不瞑目,到最后都没能从她口中翘出一点线索。 她心里不停想象着,面上却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心软怜悯。 那名看上去很和善的安魂师也不再微笑了,他沉默地靠在椅背上。 她实在太像个被冤枉的普通女孩了,如果正在审讯的是警督或私家侦探的话,一定会因为进行不下去而到此为止的,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教会。 不管她曾经或许是什么,现在的她,是个做出了袭击行为的疯子。 “她在和你们演戏,不用再跟她周旋了,直接进行催眠,我们直接询问最真实的她。”奇兰克面色沉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矛 在贵族眼里,贫民们无论身价还是内心,都是轻贱的。 为什么人们呼吁着慈善慈恩,却又从心底里讨厌贱民? 涉世未深的伊宁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份心情,这份……恨铁不成钢的厌恨。 为什么要低下头?为什么要恶语相向?为什么不能以更平和的姿态申请我们的善意?为什么?难道你们拉扯,你们唾骂,就能得到我们真正的恻隐之心? 施舍和帮助是不能够要求回报的,因为太多人根本不懂得感恩。 你们在饥饿和寒苦中堕落,你们为金钱失去自我,正因为你们这些姿态,才令正常生活的人们十分厌恶,才拖累了那些在艰苦中保持自我,真正坚韧的人们! 伊宁愤怒地挣脱着他们的限制,在人群中大声喊到,“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开我!就因为我在你们眼中是行走的金钱吗?也就因为我的钱包空了,你们就要辱骂我,将我的善意当做空气吗!” “为什么?”那名瘸了腿的老妇人紧抓着几苏勒纸币,“我失去了老伴,也失去了工作,那该死的教会却只给了我几镑金钱,用天灾的谎话敷衍我们,就放我自生自灭!” 她的声音在一片吵杂中尤为清晰,“钱几乎在治疗完我的腿后就没剩什么了,那群该死的贵族却连一分钱都不肯施舍给我!他们明明那么富足!明明我就只能每晚睡在大街上!” “因为需要救助的人太多了啊……”伊宁委屈地辩解着,却还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断接近过来。 “那群家伙把钱都收进自己的口袋了!”愤怒的声音接踵而至,“你的家里也不例外!” “不是的!”伊宁朗声对峙道,“父亲他……父亲他很善良的!他会支持我捐献善款!还会夸奖我的善良!” 在人群的围堵下,似乎被抛弃了的伊宁几乎要流出眼泪。 这简直是……两个世界,伊宁毫无准备地踏入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接触这些本该被她的佣人围在一米外,从不会有所交集的人们。 这简直是两个世界……她无比庆幸,自己成长在父亲的臂弯下,与教养极高的夫人小姐们谈笑。 她想回去,她开始想念自己的日常。 突然,似乎是一只手凭空递了过来,那只手带着手套,挽住伊宁的手,将她用力一拽。伊宁感到自己穿过湖水般的质感,却没有掉入水中,反而出现在距离人群更加遥远的平地。 她很清楚是谁拉出了她。 “看到了吗?只要你不去推开他们,他们就会像蚂蚁爬上糖果那样挤过来。”查理面无表情地说道。 “而你想说你的善良?没有足够的限制与威胁,那群家伙就会变得贪得无厌,同理,你的施舍会变得一文不值。” 伊宁终归属于贵族。她被父亲精心呵护,像是用柔软鹅绒保护的珍珠,她永远无法感同身受,永远无法体会那些人真正的痛苦。 “我没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偶尔听到一句也好,一句……谢谢。”伊宁失落着。 查理极为平淡,“没可能的,”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在记忆中反复确认过,“那就是人性。” 无论是谁,无论何时,只要将人类逼近绝望,他们就会化身比怪物与恶魔更令人心生嗤责的野兽。 查理对此深信不疑。 “不,”伊宁竭尽全力地思考着,“他们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管他呢? 查理顺利地遗忘掉这个插曲,追着蝴蝶悠闲走去。 “你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你该想的,是你要如何击杀那个恶魔。” 果不其然,伊宁被一下子唤醒了记忆,“不,德森先生,我可能会死的。” 查理笑了笑,“没关系。” 没关系? 伊宁遭到了二次暴击。 “因为今天是你的第一次考核,”查理说道,“没有价值的东西,我留着也没用。” 突然,蝴蝶与他一同停下了脚步,“就在上面。” 伊宁朝上望去,这里是两栋拥挤的楼房之间,墙面肮脏破乱,几扇窗户间似乎挂着女人清洗后的衣物,伊宁正不解这是什么建筑,忽然瞥到了建筑物上的几个大字——旅馆。 而她与查理两人,正站在两栋旅馆之间,仅有一米宽的夹缝中。 伊宁看到查理向上伸出手掌,她立刻机灵地抱住查理的手臂,果不其然,查理与楼顶间的距离被瞬间缩小,他的手掌竟直接碰到了房顶上的屋檐,轻轻一拉,便飞身跃了上去。 伊宁率先抱住查理手臂,这才没被查理丢在身后,她感到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像一只气球一般,却不受风的阻力,轻松到达了楼顶。 楼顶之上,有一个鬼鬼祟祟,披着斗篷的家伙,见到查理追上来,他从楼顶一跃而下,却被查理用秘法轻松捞了回来,压制得动弹不得。 然后,查理像提人偶一样将肘部挂件伊宁提了下来。 是高次列的威压! 那名甚至还未开始逃窜,就被轻松逮住的恶魔心下骇然,同样身为恶魔的他更能感觉到,这是来自强大实力的绝对压制! 伊宁站稳脚跟,从衣袖中掏出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资料,对照着面前这个男人与画像上的面容。 “资料上说,根据恶魔次列的特性,他只长有一只耳朵……”伊宁靠近那个被压制的男人,轻轻摘下了他的帽子,在头的右侧,这个男人赫然缺少了一只耳朵,只留下疤痕。 “没错……就是他。”伊宁点点头,却受惊般说道,“但他的耳朵不像是被秘法影响到,更像是……更像是被什么锐器割掉的?!” 伊宁无视男人憎恨的凶残目光,惊讶地对查理说道。 “是谁令你产生的,‘秘法造成的影响必须是温柔的’这一错觉?”查理说道,“绝大多数秘法造成的转变都是痛苦的,只要能达到所需目的,即使侵蚀他的理智,让他自己用刀割掉耳朵也不为过。” 伊宁倒吸一口冷气,却听身边被压制住的男人幽幽开口了。 “恶……魔?”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喉咙几天都未进水的人。 “呃……”伊宁有些尴尬,“没错,就是您,您不是吗?” 伊宁尴尬的发言遭到了冷脸,那名恶魔并未理会她,而是紧盯着查理,远远紧盯着那副毫无波澜的绿色眼睛。 “你也是恶魔?你为什么抓我!”他怒吼道,“难道你身为恶魔,也能成为教会和歌庭的走狗?!” 伊宁被他突然的发狂吓得退后三步,“你在胡说什么啊!德森先生才不是恶魔!” 在滴虫岛屿上,里诺先生曾与我们科普过,恶魔是无法抑制住犯罪欲望的人,虽然德森先生往往不拘小节,但与奇兰克主教交好的他怎么可能是罪犯! “那他是什么!”失去理智的恶魔嘶吼着,“那对眼睛!那他是什么!” 一股无名火在伊宁心中犹然而生,“德森先生他只是瞳色比较特殊而已!”她猛然回过头冲查理吼道,“德森先生!您倒是说点什么啊!” “?”查理完全不理解伊宁在发火些什么,他只能指着自己的眼睛,麻木地说道,“这是与生俱来的。” 自认为得到查理支持的伊宁扬眉吐气。 她继续说道,“太好了,德森先生,我们这就可以把他绑回去,领取赏金了!” 听到这话的恶魔挣扎得更卖力了,但无奈查理的压制就像一座山俨然不动,挣扎也只会令他的呼吸变得困难。 “赏金?”查理却疑惑着,或者说,他们两人的想法从来就不在一条线上,“不,还不急着回去。” 伊宁愣了一秒,很快恍然大悟,“难道德森先生,您还想在这里顺便再多抓些罪犯?”她烦恼地翻翻袖口,“但是真抱歉,德森先生……我只带来了这一页资料,我以为抓他要费很多功夫……” 此时的恶魔门徒,仿佛再度遭到一记重击。 查理却依旧否定,“不,即使杀死他以后,也是能领到赏金的。” 伊宁和恶魔门徒一同呆住了,后者感受到了威胁生命的巨大危机,而前者,则是下意识地感到奇怪起来,“杀,杀死他?” “可是即使不杀死他,我们也能领取到赏金啊?德森先生不就是为此而来吗?” 既然我们已经压制住了他,为什么还要痛下杀手?虽然……虽然教会抓到他以后大概也会进行处刑,但为什么要由我们下手? 查理摇摇头,忽然笑眯眯地望着她,“不是我,是你来杀。” “伊宁·格列德洛,这是你的第一课,你要妥善的学会——学会杀人。” 伊宁是查理打造的利器。 戒律极具培养价值,一名拥有导师协助的戒律将会具有远超同次列的威力。 伊宁天真且乐观,但在被未开发的潜意识里,充满了坚韧与残忍。 她不会计较任何悲伤,同理,这种天赋也更适合用来适应死亡。查理坚信她能够迈出这一步,然后在事后忘掉一切杀戮。 与他而言,伊宁如此方便的自我调节简直是最优质量的玩具。 既然是戒律,自然要担任矛,而矛必然要在需要时,毫不犹豫地刺向敌人。 若无法达成这一点,即使折损也不觉怜惜。 伊宁指着自己,“我?”她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行的,德森先生,我没办法杀人的。” 在没有仇恨催发的情况下,令一个处境安全的人类杀死同类绝非易事,他们往往缺乏制造杀戮的勇气。 “你在挑选名单的时候不是表现得很兴奋吗?”查理说道,“不要再犹豫了,否则的话,你将很难成长下去。” 伊宁退却地看着查理,被擒住的恶魔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生杀大权竟叫在这样一名小姐手指,他吃力地呐喊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德森先生,”伊宁依旧坚定地摇着头,“如果……如果在明明可以让他活下去的情况下杀死了他,我……我会愧疚一生。” “因为那与杀人无异。” 第一百零一章 颜料 “呜呜……对不起,先生,先生,我做错了什么吗……”面对突然站起的两位审讯官,温斯蒂害怕地颤抖了起来,“请不要,请不要打我,我会配合的,求求你……” 温斯蒂求饶般地注视着那名安魂师,安魂师也就二十出头,皮肤很白,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他却全然没有犹豫地准备起了催眠的材料,将几株安魂用的香草摆到桌面一角。 然后,他掏出了一枚银白的戒指,和一个普通的怀表。 那枚戒指是一个银白的圆环,圆环上孤零零地镶嵌着一枚颜色透明的宝石,他试图将那枚戒指戴到温斯蒂无名指上,她被束缚的双手不断徒劳地挣扎拒绝着,用力扭曲着手指阻止戒指的套入,却被安魂师一个推送,轻松地从她指尖套了进去,大小刚刚好。 温斯蒂惊恐地看向手上的戒指,它正发着温热,那颗不知是水晶还是什么的宝石发着亮红的光。 事到如今,她还在徒劳地伪装着,“这,这是什么呀,哥哥,你们……你们是不会欺负我的对……” “你们是半月教会的啊,母亲一直和我说,殷红女神的半月教会里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会保护我们……” “哥哥,你们也是半月教会的人,我现在在哪,能不能告诉我,我好害怕……如果你们找我有什么事的话,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我好混乱,拜托了啊……” 面对温斯蒂源源不断的眼泪,那名安魂师坐了回去,点了下头,“当然可以,现在就给你说明情况。” “看见这只表了吗,现在指针指向“3”,当它指到“4”,也就是五分钟后,”他指了指温斯蒂的手,“你那枚戒指就会发生作用,它会催眠你的脑子,让你回答我们的一切问题,然后在我们问完之后,你就会死掉,神明都救不了你。” 温斯蒂猛的止住了哭声,然后支支吾吾地低着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太害怕了……” “那么,现在回答我们的问题,那个在历史回溯中站在你面前给你魔药,被刻意模糊掉的身影是谁?” 温斯蒂的身体猛然抽搐,她筛子般颤抖,许久,才红着眼圈,咬牙回答道,“不……我不知道。” “不,你或许不认得他,但你一定知道联系他的渠道,任何都好,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我……我一无所知,拜托了,拜托了,先生,哥哥,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她终于抛弃了虚假的外表,疯狂地在椅子上摇晃起来,椅子发出狰狞的挤压声,她似乎用出全身力气,试图将椅子摇得散架。 但审讯官很放心椅子的质量,那名严肃的男人依依不饶地继续逼问着,“我想你与那个男人没有什么恩怨?你只是他的棋子中最为无关紧要的一颗,即使你拼命为他保守秘密,我们依旧能够在五分钟后得知一切,而对于你最惨的结局,是诉说出一切秘密后惨死在我们的审讯椅上……” “而即使付出生命,那个男人会为你触动一分一毫吗?他会将利益分给你一星半点吗?你难道以为此时的你还能闭嘴得救吗?别做梦了,你会作为一个疯子被抛在荒郊野外,就连你的母亲都会彻底忘记你!” 安魂师悠悠续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在你被送过来之后,奇兰克主教已经利用剩下的魔药进行研究过了,虽然还是没办法分析出它的真正用途,但已经有一个负作用,确切展现在我们眼前了。” “即使你活着离开这里,最多三年,你也会被这魔药杀死,魔药制作出来的全是疯子,那个家伙不可能放任你们在眼皮子底下,他也会玩腻,而这就是他留下的清理方法。” 她还发着抖,“我不会告诉你们……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你不过是个玩具!你的自知之明被你搅拌着呕吐物吃了吗?!事到如今还要继续嘴硬,难道你真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还有办法?!”那名倾听者审讯官红着脸怒骂道。 “温斯蒂,你还没有杀人,”在这种环境下,这名安魂师的声音显得极为平和,“你只是袭击了我们的奇兰克主教,但我想他一定不会计较的,毕竟你也吓坏了,不是吗?你还不是罪犯,正如你说的,半月教会会保护每一位市民,只要你向我们袒露些力所能及的,我们的奇兰克主教一定会帮你寻找抵消负作用的方法,你回活下来的。” “你一定能说些什么的,不是吗?别怕,温斯蒂,我们都在看着你呢,不会有事的。” 温斯蒂依然浑身颤抖低着头,一言不发。 倾听者拍案而起,对着温斯蒂破口道。“难道你以为我们在虚张声势?!你以为我们多事闲留这五分钟的做什么?我们是在给你赎罪的机会!” 绝对的积压与适当的温柔,两位审讯官已竭尽了他们所能。 在长达三十秒的沉默中,温斯蒂渐渐停下了颤抖,在众人视线的注视下,抬起了头。 两位审讯官等待着她的回答,却发现她的眼神已经黯淡,“我……不知道……” 怀表的指针咔地拨动了,跳过最后一个小格,终于不偏不倚地指在黑色字体的“4”上面。 此时的温斯蒂已被催眠,会变得知无不言。 “你剩下的魔药被你藏在哪里?”没有进行试探确认,安魂师已经确信自己的秘法已经将温斯蒂催眠。 “家里,我的房间柜子最高层,我用工具挖出了一个小内格,剩下的魔药就藏在内格里。” “你通过什么渠道与‘他’取得联系的?” “是他找上了我,我还在上学,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喝下它。” 这就能说明,如果出现在历史回溯的身影的确是那名制造魔药的巫师本人,那么他至少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他是怎么诱导你的?” “他说,‘这是一瓶魔药,喝下她,我有可能会变得非常非常厉害,可以摆脱现在的一切苦难,但也有可能会死’,我不怕,于是我就喝下去了。” 她的确能够摆脱现在的一切苦难,而在这之后,则会被来自新世界的挫折纠缠得噩梦缠身。 这是一个连死亡都未曾畏惧的少女,却在药水过喉后成为了全世界最胆小的人。 温斯蒂表情呆滞地回答,手指不停下意识摩挲这戒指光滑的环。 戒指不过是枚普通戒指。 最劣质的银塑成的小环,镶嵌的也不过玻璃做成的假宝石罢了,卖家甚至连颜料都未施舍。安魂师也只是开了个最简单的小玩笑——他用魔法制造了点热度,还给那块玻璃染了点色。 就这样,误导产生了。 一个通过喝魔药误打误撞成为秘法师,就此疯疯癫癫的小姑娘,自然不懂如何区分魔力和秘法。 只要稍加诱导,再为自己扣上一个“强大秘法师”的帽子,在那种失去判断能力的情况下,温斯蒂自然会对审讯官所说的坚信不疑。 安魂师几乎包揽了秘法中的后勤工作,任何精细且难以操控的秘法对他们而言都轻而易举,也正因如此,安魂师的秘法使用条件大多非常繁琐。 而催眠的条件便是“心理暗示”。 说白了不过是更加柔和的欺诈,安魂师利用戒指与时间的引导为温斯蒂制造了一场骗局,用更逼真的审问转移她的注意力,令她不会怀疑戒指本身。 但真实的催眠术并没有两人实际操作的那么复杂。 他们留给了温斯蒂更多的机会,最后的时间,令她在最后关头拥有一个不被“定罪”的机会。 他们试图给予她一个不作为加害者,不作为一个疯子,而是作为一名受害人的,向他们开口倾诉的机会,这是在秘法与怪物的夹缝中,身为人类的最后温柔。 实际上催眠术并非如此复杂,仅仅需要施加微乎其微的心理暗示,只要令人在某个瞬间产生“也许他说的是真的”,诸如此类的想法便好,也因此,与安魂师的战斗总是一场烧脑的心理博弈。 他们是一群狡诈的大人,早在戴戒指之前,他们便有无数次进行欺诈的机会。 但奇兰克觉得,如果在此时不留给少女这个机会的话,他们的工作和人生也会就此变得麻木和灰白。 蝴蝶扇动翅膀,改变的不只是风向。 正如查理所说——“容傀”,奇兰克不远变成那样,没有人愿意变成那样。 那名进行审讯的秘法师清了清嗓子,轻轻问出了所有人最期待的问题,“那个人是谁?或者,说说你所知道的。” 温斯蒂长了张嘴,却沈默了,她似乎在于自己做着斗争。 “我此前并不认识他,他穿着一身黑衣服,披着一件巨大的黑色风衣,”她竟然先从服装说起,“他全身都是黑色,他说他从教会来,是个安全的人。” “他说他叫朴哲·巴鄂ee…w……e——!”男人的名字在温斯蒂口中突然扭曲,她的尾音拐了个上扬的调,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女孩掐着自己喉咙挤出的呻吟,又像绝望时既悲既喜的尖叫。 紧接着,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这个女孩猛地闭上了嘴巴,牙齿相互碰撞发出牙酸的挤磨声,令人感觉她要将一嘴的牙都咬碎了,两位审讯官警戒地站远,候在门边随时准备撤离,或者上前营救。 这种令人神经紧张的对峙没能持续多久,女孩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肉块飞到房间各处,在她肉块上牵黏的血液并非赤红,而是变成了五彩缤纷的颜料! 温斯蒂显然已经死亡了,她的头颅还完好地粘在墙上,随着颜料慢慢下滑,但溅射满整个房间的,色彩分明的颜料却流动起来,像是跳舞般沸腾着。 两位审讯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似乎听见颜料们在窃窃私语,它们欢笑着活了过来,相互打趣,然后再从欢声笑语中混合。 “你们两个快出来!”奇兰克在这时猛地排开了审讯室的门,将两位下属拉了出来。 颜料们继续打闹着,他们逐渐向外蔓延,并在蔓延中相互融合,直到所有鲜亮的颜色杂烩般搅拌在一起,变成脏兮兮的棕褐色时,它们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这是人们已经明白,这血液也已经死去了。他们粘糊糊地粘在地上,当棕色的部分逐渐发红染上灰尘,肮脏的颜料这才失去了活力,暗掉的红流淌在地板上时,众人才明白,这才是她原有的,本该新鲜炽热的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卡其脱离太 “与杀人无异?这是什么话?”查理嗤笑道,“难道在你的看法中,杀死该死的人就不是杀人了吗?” “而你要以什么判定该杀之人的标准?凭善恶吗?还是法律?”查理咄咄逼人,“不,由我来告诉你,即使这个说法很老套,但在秘法的世界中,实力是唯一可以让你不被杀死的东西。” “是的,德森先生,”伊宁并没有否定,“但我拥有自保权利的同时,也同样拥有善待他人的权利?” “丢掉你的幼稚,伊宁,”查理的笑容早已收回,现在的他,更酷似那个伊宁曾见过的,冷漠少言的查理,“在我的世界里,本就没有善良一词。” “果断决绝的家伙活着,优柔寡断的死,还是说,你认为你拥有掌握生杀的能力?你也想与滴虫一样,进行虚伪的怜悯?” “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不想做那个恶人?” 查理居高临下,像是审判罪人的法官,被困于被告席上的伊宁哑口无言,但她依然紧抓着栏杆,大声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您错了!善意不应该是您口中的废品!” “好,也许你说得对。”查理出人意料地松了口,这两人觉得,他根本不在意这场有关人性的辩论。 “但这样的你于我来说一文不值,如果早知如此,我根本就不会救下你的命。”查理说出的话无比绝情。 对伊宁来说,再没有什么话比这更伤人了,但即使内心那个弱小的自己正狂吠,她表面上依然保持着不动声色,“但您已经救下了我,不是吗?” 惊人的是,查理出奇的温柔,“没错,因此我不会后悔我的选择。” “就像在仪式前的情况再重复一次,你也依旧会选择拉住我的手,不是吗?伊宁,你是我在千万人中做出的选择。”查理语调轻柔地,循序渐进着。 “而且就在那时,你已经将自己托付给我了不是吗?”查理笑道,“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你刚才的任性,毕竟谁都会犯错。” 查理的话语极具诱导性,他表现出完全纵容的心态,包容着伊宁的一切抗拒情绪。 他不会使用秘法,更不会蒙蔽她的心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灵魂的纯粹。 “伊宁,你最喜欢我了不是吗?我说什么你都会听的,对?” 查理纵容地微笑,说着令人误解的轻言轻语,观察着伊宁内心的狰狞。 查理并不擅长说服别人,毕竟人类都是些莽撞的、虚伪的、令人厌恶的、不知悔改的恶劣生物,但他们终究要比那些难以沟通的低智商怪物要好得多,因此查理收起了棱角,试图展现出更多的耐心,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要去说服一名人类,因为他们总是缺乏自知之明,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因此,要令他们认为做出做出的选择,源自自己的想法,令他们足够体面的同时,被自己所欺骗。 “还来得及,伊宁,想一想你的未来,想一想你该怎么做,然后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帮助你。” “我……”伊宁终于开口了,“我最喜欢德森先生了,我很崇拜您,我愿意追逐着您,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生。” 查理对这样的回答非常满意,“我很欢迎,也很高兴。” “但是,”伊宁说道,“是‘我’在憧憬您,是‘我’在追随您。” “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来判断您所说的话,抱歉,德森先生,我无法相信现在的您。” “你不觉得,您说的话太像恶魔的低语了吗,”伊宁捂住通红的鼻头,不甘地喊道,“明明我刚刚才为您辩解,说您不是恶魔的啊!请您珍惜一下啊!” “是吗……”查理的笑容僵硬了,“我说过,一意孤行的你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你的叛逆只会招至更大的灾祸,如果我现在放开这个人,他依旧无法改过自新,他会继续做那些与他而言习以为常的事,而你,也会在阻止他的过程中被杀,回到你最初的结局。” 查理忽然抬起一跟手指,那名恶魔的眼睛变得通红,高长一堆紫红的污秽之翼,然后一飞冲天,头也不回地朝着空中飞去。 “不!不要!”伊宁尖叫般喊着。 做完这些后,查理竟饶有兴趣地笑了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伊宁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仿佛一阵飓风,将她像枯树叶般飘飞出去,她能隐约看到恶魔眼球通红,头也不回地拼尽全力逃窜。 但伊宁却像被一根线牵着,即使恶魔再怎么加速,就是耳边呼啸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无论如何,恶魔始终近在咫尺。 德森先生在逼她!只有杀死这个疯狂的人,一切才能告一段落! 他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那名恶魔心中咆哮着,他没有精力管顾身后不远处的伊宁,只因他全身的细胞都在热血沸腾着,他已经无法忍受了!他想要杀人!他的恶魔特性已被查理催醒,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制造杀戮!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逃,逃到天涯海角,魔力与直觉叫嚣着,一股强烈的视线时刻提醒他还未逃出那个人的手掌心!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何要这样羞辱我! 恶魔飞快地穿梭于城市角落,他飞檐走壁,却始终甩不掉身后那名女孩。 这女人怎么追得这么快?!恶魔心下骇然,他猛然转过头去却见伊宁右手戒指闪着银光,她的魔力构成一朵银白花朵,在他身上热烈绽放! “停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伊宁已经被风吹得没了仪表,她情急之下大声喊到。 恶魔怎么可能会停下,他拼命摆脱缠绕身体的银白魔力,却惊人地意识到这秘法的威力竟然远超伊宁原本的次列等级! 他猛然盯向伊宁指尖戒指,他意识到,这竟然是戒律! 他早便听说戒律这一神奇的次列,他们的秘法往往十分单一,威力显著,但晋升所需的材料却简单易取。而造成这一特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晋升并无指定材料,材料的品质将会决定他们晋升后的魔力含量。 因此那些腰缠万贯的高阶秘法师们很乐意培养这样一名戒律为己所用,类似于赌马或饲养宠物,这也是一种风趣。 因此,他脱口而出,“你是被饲养的戒律?!” 但伊宁并不能理解他的含义,“你说什么?!” 恶魔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缓慢,他猛然弯曲污秽之翼,朝伊宁眉心刺去,也正当此时,恍若地狱降临的气势排山倒海般涌向了他,他的动作戛然而止,不仅如此,他更是拖着伊宁,朝地面滚了下去。 “哇啊!!”伊宁被一根魔力拧成的绳子牵着,随恶魔一同摔倒了地上,好在她及时用秘法轰击地面,依靠反作用力没让自己摔得太惨,但却是极为狼狈。 但那位恶魔却没有这般好运了,他全身的骨头剧烈震动,吐出一口鲜血,依靠着恶魔强健的肉体,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伊宁摔得眼冒金星,可还未等她站起身来,那名恶魔又开始了无止境的逃命。 “不是,您等一下啊!不要再跑了!”伊宁双脚无法着地,像只气球一样被高高牵着,她在风中凌乱,心情复杂地大喊。 停下又能怎样? 恶魔红着眼睛,不断地朝着更远处跑去,他遥望着前方,推开沿路上的人群,或是敏捷地绕过他们,朝西区更深处跑去。 伊宁也在此刻终于找回了平衡,她两腿勉强着地,飞快地交错着,竟产生一种正在奔跑的错觉,跑出风一般的速度。 即使停下来,即使这个戒律承诺绝对不会杀害我,我也依然会死在教会手里! 我还不能死,现在不能死! 他越跑越快,直到他遥远望到那一片废墟,那片湖泊般宽广的,遭受天灾摧残般是巨大废墟! 那废墟仍旧保持着原样,破碎的房屋,规整陨石坑,寸草不生的荒地,即使许多建筑物的残骸已经被大风刮来的沙尘灰土覆盖了,但如果仔细挖挖这废墟之下,仍旧能挖出一些未被及时找到,不知名的腐烂尸体。 这片建筑物倒塌的空荡荒地上,不知从哪里钻来的冷风呼啸肆虐着,空气中带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钻入两人鼻腔,伊宁看着眼前的景象,恐怖的回忆再次袭来。 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即使数月时间过去,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依旧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剧。 他还不能死……恶魔已经筋疲力尽。 他还没有挖到父母的尸体,他还没有找到造成这些惨剧的真相,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他命不该绝! 那名恶魔一步更接一步,查理对他的伤害几乎已经损坏了四肢的神经,但他依然一步紧接一步,他的意志高于痛苦! 身边的建筑物变为看出不出原型的废墟,他已经进入这片承载着不甘与绝望的荒芜,可他定睛向身侧看去,却能够看到一个悠然自得的黑色身影。 那个男人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前进,却与几乎用尽全力的他保持平行,身边的场景如梭后退,那人却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这每一步似乎都跨越了几十米。 在悬殊的实力差距前,在恐惧与惊悚之余,他帅先领略到的,是幽湖般深邃的无力。 但他鼻尖一动,一股强烈的仇恨气味赫然出现,竟与他如出一辙! 他便急忙寻找着气味的出处,最终竟将判断定格在正前方几百米前一位看不清表情和样貌的陌生女人身上! 那名女人亭亭而立,远观几人而不动分毫,他立刻意识到,这仅会事他唯一突破僵局,死里逃生的转折点! 残暴的杀欲已填满内心,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杀欲,这名恶魔果决地冲了上去,用尽为数不多的魔力,伸出利爪与尖牙,猛然攻了上去! 而那女人屹立不动,视线并未触及来袭之人,而是目光灼热地,紧盯他身后的查理…… 第一百零二章 被驱逐的人 每一滴魔药都是具有效果的,因此温斯蒂保守地只喝了小瓶魔药,效果并未显著,但负作用却没有放过她。 教会说不清为何温斯蒂会将这瓶颜料般的魔药送到查理,乃至教会手上,或者在她的定义里,她只是试图处理无关自己的麻烦证物,这瓶魔药与她没有关系。但很遗憾的,她身体里喷出的血否定了这一想法。 喝下魔药的人无法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这是目前观测到的客观事实,为此,他们牺牲了一名本该能够拯救的被害者的生命。 好,或许现在考虑这些已经为时已晚,至少他们获得了宝贵的情报。 黑色风衣,全身黑色。 从教会而来的高阶巫师——朴哲·巴鄂。 那么……究竟是哪个教会,这恐怕要挨个问问了。 “主教。”下属很快赶来报告,“纯白教会已经询问过了,他们没有这号人物。” 奇兰克点点头,很快另一名下属也赶了过来,“主教!圣黑教会的人表示,他们曾有一位名叫朴哲·巴鄂的巫师,但在数年前被邀请觐见佩恩王,随后便被驱逐了!” 说起来,黑衣、黑色、疯子、与圣黑教会大有渊源,这其中的描述,令奇兰克乃至整个半月教会的人感到熟悉。 很快,奇兰克主教亲临了骸符分教堂,接待他的,是那名曾与眷使右进行合作商议的“黑衣”大人。 这并非奇兰克第一次与圣黑的人进行接触,却是第一次光临教会内部。 如果看向这里的第一眼,一定会觉得这里是某个明目张胆的邪教组织。 因为这里各处的风景死气沉沉,见不得任何一株盆栽,所见之处必定黑白分明。好在奇兰克自己也是穿着黑白色的教士服,如果是任何一位眷使阁下到达这里,那一身红金色的圣装一定会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的职员们还在井井有条地工作着,奇兰克也曾见过他们谈笑,但在举手投足间,又觉得他们与正常人大不相同。 一位不知是不是秘法师的职员打翻了箱子,另一人打趣些什么,转眼间,他们已经飞快地将箱子共同抬走了。 一位女职员抱着文件在人群中飞速穿行,她未曾说过一句话,身旁堵塞着的人们却已未卜先知般地动身一让,女职员行云流水般地在拥挤的走廊自由穿行。 几个生闲的人在角落偷懒,他们显然又在尽量避过奇兰克的眼,但在奇兰克有意观察中,他们的举动无处遁形。 明知被发现后,他们也只是无奈的互相笑道,紧接着毫无抱怨地重新站起身来,继续手头的工作。 那些人身体里似乎少了些什么,说不得他们像是空虚的木偶,但又比那些饱满的人们平淡了很多。 在于圣黑职员们合作接触时,奇兰克只觉得他们沉稳许多,比那些叽叽喳喳的下属们不同,他们更像是有一种形同手足的默契感。但太多的默契聚在一起,却令奇兰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麻木。 “你不必紧张,奇兰克主教,我们很快就要到了。”那位“黑衣”突然转过头来与他说话,奇兰克立即收回了左顾右盼的视线。 整件教堂的气氛被黑白包围,其中更多的却是黑色,他们经过一条深黑的走廊,走廊灯火通明,却因全黑的墙壁给人一种摸黑潜行的错觉。 在这种异样下,即使是奇兰克主教也不由得正如“黑衣”所说的,紧张起来。 最终,他们竟然是进入了一个墙面纯白的房间,被招呼着在纯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黑衣”大人开口便是一句,“你们的案情我已有所了解。” 有所了解?他们的案件在今天下午才刚刚开始,事到如今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他们如何有所了解? 见“黑衣”对此并无隐藏意味,奇兰克了当开口,“您是如何了解案情的?我想,我们的案件或许还未公之于众。” “我们没有兴趣窃取你们的案情,放心好了,我们只是恰巧在观测一个人时,顺便得知罢了。”这名“黑衣”显得并不礼貌,“所以,我也只是有所了解而已,我想你的目的也是和我们打探朴哲·巴鄂的消息,那就不要干涉我们的内务了。” “……”奇兰克无法,面对其他教会比他更高层的警告,他只能闭嘴遵从。 好在“黑衣”也没有隐瞒消息,与他讲了起来,“朴哲·巴鄂在十年前的确是我们的巫师之一,那时他还是一名次列3,在教会中担任了重要的职位。” “黑衣”将手肘撑在桌上,开始回忆起往事来,“他是一个非常具有秘法天赋的人,风趣善谈,人缘不错,但直到某一天,他收到了皇室的请帖。” “皇室的……请帖?”奇兰克疑惑。 “哦?你不知道吗?”“黑衣”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们国家的王是一名真神?” 奇兰克点了点头。 “那么你不知道的可能是,这名真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个人高阶秘法师们发布一次‘请帖’,而被邀请的绝大多数秘法师,都会被永远地逐出佩恩。” 奇兰克心头一凌,眷使的确曾向他意会过,强大的个人秘法师们都在经受某项制约,他也未曾起疑,以他的职权来说,佩恩乃至教会还有太多不配为他所知的秘密,只是未曾设想,那难以突破的限制竟是来自于佩恩王室的独权专治。 这样一来,生成绝不加入任何组织的查理怎么办?他是否会收到王的“请帖”? “请问……永远地驱逐是以什么方式?这就无法避免吗?” “黑衣”俨然有些吃惊,“我没想到你会先问这个,是为了你那位朋友吗……驱逐,字面意思,王会给那些秘法师戴上项圈,让他们滚出宫殿,滚出国民们的视线,从今往后,只要他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被国民们所熟知,那么死的将会是他们。” 神明的权威是无法撼动的,因此那些被套上项圈的秘法师们从此销声匿迹,各自流浪。 如果真的那样,查理那家伙一定会无聊死,奇兰克不由自主地想道。 “不过,我们教会秘法师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黑衣”轻轻一笑,脸上多了几分柔和,“虽然保护佩恩的国民,但我们只属于各自的神明,听从各自信仰的神明的指引,如果王限制我们,只是在干涉神明的权威。” 奇兰克一推眼镜,“那么,朴哲·巴鄂又是为何收到请帖了?” “是呢,为什呢,”“黑衣”摆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我们觉得,是他调炼出什么危险的魔药,被那个王知道了,他可一直是一名魔药痴汉,我就知道,爱配那种玩意儿的家伙迟早都要惹出货来,”他突然转口,“啊……瞧我给忘了,奇兰克主教也对调配魔药有不小的兴趣来着?” 没有等奇兰克说话,“黑衣”继续道,“总之,他在被叫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想他被驱逐了,真可惜,明明和我们联系是没事的……” “可他如今为什么还能出现?我们可是在本该是平民之女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我想他是钻了什么空子,暂时削弱了项圈对他的影响,你也是巫师,你也知道,巫师最擅长耍些小把戏。” “明白了,那么请问,朴哲·巴鄂的晋升仪式是什么呢?” “啊……我只记得,是与魔药无关的试炼,他并没有和我多。” 看来圣黑教会也并不清楚其中动机和太多线索,奇兰克遗憾地站起身来,“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与配合,‘黑衣’京尼先生。” 京尼却笑了笑,“别急啊,先别走,我还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奇兰克没有头绪地愣了愣,没有返回座位,“您请说,我会替您转告眷使阁下的。” 京尼摇了摇头,“不,与你们眷使无关,我只是希望你以你的私人名义,帮我个小忙。” 奇兰克只得又坐了回去,“您请说。” “我想十年过去,朴哲·巴鄂肯定已经晋升到次列2,反正你们一时半会抓不了他,他也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不如你先别急着干活,帮我联系查理·德森,看他愿不愿意见我?” 奇兰克突然警惕起来,“您难道忘记了九十年前的事?即使那时候您还未就职,但他与圣黑教会的渊源……” “我们早就原谅了他,”京尼说道,“我们非常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换成我,我一定也会那样做,我们从未怪罪过他。” 奇兰克被这番看法说得哑口无言,追溯九十年前的事,他也只是通过翻阅资料来了解一些皮毛,当时的隐情,恐怕连那些亲自查案的前辈都不曾了解。 “……我恐怕无法说服他,”经过一番思索,奇兰克说道,“您有所不知,即使眷使右声明想要与他谈话,都以失败告终,更何况您是圣黑教会的人,他一直对您们……感到有些反感。” “嗐,我知道,他就是特别讨厌我们,”京尼早已放下了姿态,甩了甩手,“那要是我已个人的名义,希望向他进行个人委托呢?”他还在试图挽留。 “我觉得不行,京尼‘黑衣’,我可否询问一句,究竟出于什么心态,查理才会做出……呃……那种行为。” 京尼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他会告诉你的,你也没有问他吗?” 奇兰克对“黑衣”莫名的挑衅感到不爽,他们似乎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内幕,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笑脸,“我没敢问。” “好,好,那既然他没有说,你就自己去问他好了。”京尼摆了摆手,他总是在动作与话语间不由自主地引人发怒,据他自己所说,这是一种气质与天赋,而因此被他无意中气到的人,只能怪自己没忍住。 “那请问您是如何知道的呢,难道是查理亲口告知的?” “我们总有办法知道些你不会知道的事。”京尼模棱两可。 “不过算了,即使成功率不大,也请你帮忙试一试,他总不能一直避开我们,”京尼说道,“就麻烦你帮忙传达一下我的意图了,奇兰克主教。” 不想传达,不想帮忙。 但无奈是己方先来请求帮助,朴哲·巴鄂早已被驱逐,在圣黑教会中除名,这件事算不得他们的责任,既然如此,帮忙传个话就能填上这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这些天奇兰克也确实有一些,想要挖查理说出口的话。 第一百零三章 我们间的友情 “我不去。” 你看,回答是肯定的。 最近多罗克斯阴天的次数很多,今天是罕见的雨过天晴,从骸符分教堂返回的当天晚上,多罗克斯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已经是第二天,奇兰克才登门拜访。 雨后的空气清新,阳光也很明媚,像是天上笼罩的一层雾气终于消弭了,整个天空绽放出干净明亮的光彩。 “好,那么,我的消息也算是传达到了。”奇兰克点了点头,他本就对此不抱希望,作为一名传达者,他的意向更偏向于自己的好友,自然不会继续为“黑衣”京尼说话。 “除此之外,那个‘黑衣’还和你说了什么?”查理没有急着送客,反而继续问道。 奇兰克回忆了下,“似乎没什么了,在多的则是案情信息。” “不过,值得一提的,也只有一个情报。”奇兰克说道,“你有没有了解过我们的王?” 查理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位王是一名真神,并且对你们个人秘法师不太友好?” “他不仅是不太友好,对于无法完全控制的秘法师们,他还会直接进行驱逐,为他套上项圈,赶出这个国家。” 查理不仅有所了解,他已经在谢利那边了解了大多情报,因此当查理毫无犹豫地说出他刚才得知的消息时,奇兰克愣了愣,“……对,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我也是在上次秘法聚会上,听独行歌剧院的首领讲给我的。” 查理依旧坐在那个阳台靠外的位置,似乎一歪身子,就可以从那个半人高的栏杆上一跃而下。 奇兰克也轻车熟路地做到查理小桌对面的位置上,一同望向屋外的景色。 这里是不折不扣的郊区,荒凉一片,矮山和荒草丛生,远处则能隐约看见阻隔在郊区和城镇间的小树林。而这两人却能望得更远,他们的视线能在枝头叶片间穿过,遥望向那个人流涌动的繁华都市。 “查理,如果实在没有去处,站在主教的立场上,我可以介绍你进入半月教会,你可以不作为一名信徒,仅仅是我们的顾问或是盟友,也可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庇护。” “我知道你的原则你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但即使立场固定,也可以为你自己挑选盟友,这并不冲突。” 查理对此显得很淡然,他说道,“如果你这段时间曾见过教皇,那么他一定会给你态度坚决的答案:半月和查理·德森,绝对无法站在一个方向。” “为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你和半月还有什么未能消除的恩怨。” “啊……我想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好,我说了,至少不是现在。”查理不置可否。 奇兰克的脑袋已经被一团黑线挤满,对查理爱答不理的态度感到非常郁闷,“那就排除这个选项,作为你的朋友,我说一句不太符合法律的话。” “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选择独行歌剧院,我想独行歌剧院的存在,大约是那位王默认的,如果你投靠他们,还能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而且看谢利·珂拉赞的态度,他们一定不会亏待你。” “没必要,你在担心什么呢?”查理说道,“你难道不想根除我这个陨星事件的罪人吗?按你说的,这可是个不错的赎罪方式。” 查理自暴自弃的态度令奇兰克一下黑了脸,紧接着,奇兰克用查理也不知为何突然摆出的态度回应了他,“如果你用这样的看法评价我的好意,那么我们的谈话可以就此为止了。” 查理懵了,“为什么?” 他究竟哪句话触了他的霉头,陨星事件对他而言就那么大影响吗? “且不说你这样毫无诚意的赎罪方式究竟能够治愈得了谁,你不该胡乱揣测别人的好意,尤其是你身边的人。” “给我闭嘴接受,无药可救的笨蛋。” 查理只能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好,好,但我希望告诉你的是,对于王的邀请,我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查理取出一块坚硬的不规则金色碎片,轻轻放置在桌面上,奇兰克试着碰了碰,有着类似于纯金的、冰凉的质感。 “这是什么?” “上一代佩恩王的神物,金狮权杖的碎片之一,可是我花了十万镑拍买下来的。” “十万镑……”奇兰克用怀疑的目光瞥了眼查理,“在我的印象中,你不学无术无所事事,既不工作也不与人交涉,就连虚幻物的委托也是最近才开始的,这令我很怀疑你这巨额金钱的来历。” 查理对此非常不满,“你可是前段时间才从处罚结束中调转回多罗克斯的。” 奇兰克炸毛了,“你以为我的处罚是因为谁?!” 早在查理刚从多罗克斯自由行动时起,奇兰克便在查理毫不犹豫的卖队友下惨遭处罚,调职前往格里温,一年前晋升次列后才作为新任主教调回。 好在奇兰克早在门徒时期便积累良好声誉,逐渐被下属与高层新任,这才没被这职场路上的小插曲拖累了前途。 这样看来,奇兰克认得查理后的晋升道路可谓一波三折,属实被拖累得惨不忍睹了。 “算了……”奇兰克争取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所以你就是打算用它来抵抗佩恩王对你施加的影响?” 查理认可般点头。 “对方可是真神,你有几分把握?” 查理不假思索,“两分。” 奇兰克拍桌道,“才两分?这和没把握有什么区别?” “谢利似乎把真神的项圈想的太过简单了,佩恩王的秘法当然不会是一块小小的碎片能够抵挡的。” “但谁规定我今后没有其他解决方法了?也许今后的方案加上这块碎片就足够了呢?聊胜于无,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你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没理由会不被注视。”奇兰克没有那么乐观。 “对,我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查理。” “问,看看我会不会答。” “你和圣黑……他们有什么关系?你在九十年前,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在此之前,我可以不去问你,但你知道,那个散播魔药的家伙,他和你有太多相似之处。” “你是指我掀了圣黑教会天花板那件事?哈哈,相似之处?那家伙出自那里,可我和圣黑教会没什么可谈的。”查理轻蔑地笑着,话语中充满了抵触。 “那件事明明很符合我的作风不是吗?我不计后果,看他们非常不爽,就掀掉了,字面意思,我拆了他们的教堂。” “不一样,查理,这差远了。”奇兰克不满于他的回答,他渴望从查理口中搜刮出一些有意义的信息,而不是这些绕圈杂谈,“你对待他们太温柔了,你只是拆了他们的建筑,却没有杀死,甚至重伤他们一兵一卒,你就像在顾虑什么,手脚限制得就连只能看看资料的我都能有所察觉。” 也正因如此,查理只是被关进半月教会的监狱,刑期仅仅九十年。 查理选择了沉默,“的确如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你逃逸数月,我们本没能力抓住你,但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你竟然选择了自首,主动被关进了监狱!” 查理供认不讳,“事实的确如此。” “而在此之后,圣黑教会对你表示出了惊人的原谅!他们主动拒绝了关押权,而是同意将你关到了半月教会,而在你出狱后,紧接着,教皇冕下就再不允许任何人向女神祈愿,就连最基本的晋升仪式,都要靠眷使和冕下协助祈求。” “也正是那时,本该于此无关,仅仅是担任了狱守官的我被调遣分职,遭受处罚,而从头至尾,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因何受罪。” 查理仍旧一言不发。 “查理!”奇兰克破口大骂,“你到底要隐瞒到什么时候?你他妈的到底谋划了什么?!回答我!” 查理的表情却暗自变了,再无一丝笑意挂在嘴角,眼底浓绿的深邃冷漠得可怕。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紧接着,抬起一只手,在奇兰克的眉心隔空一指,那根手指向下一甩,这才听他冰冷开口。 “坐下。” 瞬间一股不可违抗的力压制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猛地失去力气,被头顶肩上的力度压倒在座位动弹不得,他无法抬起头,无法正视查理的眼睛。 “查理,你……” 他早该想起来的!是他将查理的纵容看作理所当然,是他太过得意忘形了!他早该想起来的……这就是一个毫无感情可言,懂得伪装的怪物! 他怎么能站在感情的制高点,像是个无话不谈,坦诚相待,生死与共的挚友般逼迫他吐露心声? 奇兰克的身体在颤抖,这来自于恶魔次列的威压,他尽力让呼吸保持平静,同时用力所能及的视线观察着查理的一举一动。 查理仍旧平静地端起茶杯,用另一只手伸起一根手指,同他比了个“一”。 “第一个问题,我和他们,和圣黑教会有什么关系?我的答案是——无可奉告。” 他将红茶一饮而尽,将盛放着精致糕点的瓷盘推至一边,茶杯猛地放下,用手这一只手,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在九十年前,我为什么要砸掉他们的教堂,却又为什么没有伤他们一兵一卒,为什么以自首的方式进入监狱?我的答案是——这是我的个人意愿,这并不是你该过问的,换言之,你就当自己是一个没有头脑的昆虫,一言不发地围绕在我身边转就好。” 紧接着,他有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个问题,我利用教会将你移出多罗克斯,并且在谋划什么?我的答案是,正如我之前和你所说的,是我保住了你的理智,这是为你好,而你,当我的告诫是耳旁风吗?” 查理将三根手指全部收回,叩了叩桌子。 “最后的告诫是,如果你再去打探这些与我有关的,所谓的‘秘密’,我想你所谓的我们间的‘友情’便可以一笔勾销了,我想你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 一阵寒意随着查理冰冷的话语袭上奇兰克的身体,从头到脚。 “那么,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查理解除了威压,身上的负重顿时消失,但奇兰克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全身冷汗直流,他深呼吸两口。 “不……没有了。” 查理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么,请回,敏。” 当他的耐心被你消磨殆尽,那么剥开和善的表皮,袒露出来的……将会是最原本、最真实的他。 第三十一章 培养价值 “伊宁·格列德洛小姐?”?查理略显惊讶,他没有第一时间躲开或是抽开手,反而盯着来者认出了她。 “诶,您认识我?” 冲动的伊宁显然没有料到查理竟然也能认出她,?后续的计划被瞬间打乱,思路被一洗而空。 当然了,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够在捐款箱前随随便便投入几百镑…… “伊宁小姐,天可是快黑了。”话虽如此,查理仍然没有放过这个恐吓贵族小姐的难得机会。“您还不打算放开我吗?” 这令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伊宁小小瑟缩了一下,但却依然没有松开抓住他的手。 查理收回了笑容,“非常抱歉,我只接受熟人的雇佣。” 这是一句十分直白的拒绝,查理·德森并没有接受她的雇佣,或者说,企图用金钱得到高阶秘法师的帮助本就是一种奢求。 伊宁脑中的空白与面前的危机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有什么令她觉得眼前的情况还有机可图。 查理·德森的信条是随心所欲?那么他自然不会在意规则的拘束或是她无伤大雅的无礼,怎样令他对自己产生兴趣? “德森先生,我想要活下去。” 既然找不到方法,那只有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底牌与真实想法,一并抛出去了。 “但我不想成为秘法师,至少不以这种形式,但我不想放弃生存的机会。” “你为什么这么抗拒秘法?”?查理反问道。 他没有想到会在一个贵族小姐身上闻到这样的情绪气味,这十分意想不到。 混乱与矛盾。 组合在一起,合成气味独特的贪婪。 “你不过是不想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罢了,你想得到,又不肯付出?” “仔细想想,难道你还能回到曾经的生活中吗?你已经来到了这里,即使平安离开,也无法再融入一无所知的常规里去,命运不会允许你平静。” 有些秘密一旦得知,便无法从中轻易脱身,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也在紧紧注视着你。 “什么意思?”?伊宁问道,“您是说我从进入此地开始,就已经无法回到曾经的生活了吗?” 查理微笑起来表示默认。 “但你不妨加入我,加入我的阵营。” “你的阵营?杀人者的阵营吗?”?伊宁惶恐。 “不。” “查理·德森的阵营。” 里诺·奥忒先生和乔·丝莉克女士为他们收集了一大堆仪式材料,审判歌庭的骑士没有在这样的?处境下便放弃他们。 伊宁自问无法做出相当于背叛他们的决定,即使再任性,也该拥有自己的底线。 伊宁摇摇头,即便是内心的动摇再怎么混乱,在行为的底线面前也该坚定不移。 “是么,真遗憾……” 查理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在众人都觉得他要发怒时,又将态度做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换。 他扬手呼唤来几只巨大的蝙蝠,笑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帮助你了。” “既然你所抗拒的已成现实,那么最好的方式不就是接受它吗?” 查理将手挖向蝙蝠的眼珠,几颗腥红颜色的眼球浸着浓绿的血水,查理将它们一同握在手里,?朝伊宁面前递去。 “戒律是一条十分具有培养价值的次列,它在仪式上选用的材料越珍贵,晋升后获得的魔力就越庞大,我想那几只弱小可怜的怪物尸体,并配不上您拉住我时的觉悟不是吗?” 想要拉住深渊的手,首先要拥有面对深渊的勇气?,然后在残酷的呻吟中,保持自己的初心。 伊宁将手半举在胸前,她凝视着沾满绿色粘腻血液的蝙蝠眼球?,举措不定地咽了下口水。 她将眼睛闭上,紧接着又睁开,最后毅然伸出了手。 她将眼球抓在手心,转过身向里诺朗声说道,“里诺先生,请开始我的仪式。” 既然已经来到了最差的处境,不如用自己的方式扳回一局。既然命运强迫她成为秘法师,那她就用秘法的力量守护自己。 无法回头便登峰造极,她很庆幸?能够得到德森先生的指点迷津。 里诺自然不会辜负伊宁奋力鼓起的勇气?,他用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将眼球接过,摆放在图阵的三个位置上。 他将一把小匕首递到伊宁手中?。 “接下来只要将血滴入图阵就可以了,您要做好准备,使用超额材料的仪式会十分痛苦。” 查理驯服的蝙蝠属于次列7的层次左右,?这类蝙蝠怪物无法使用音波,而眼睛则是它们最重要的攻击与功能器官。 秘师本就无时无刻在与体内的魔法进行角逐,一次性获得的魔力越庞大,秘法师就越会被逼至失控的边缘。再强大的力量也要有能力驾驭,一次失败就会直接跌入万劫不复。 匕首将白皙的手腕划破,血液顺着一道鲜红的伤口流出?。 沾到图阵那一刻,伊宁的血就像拥有生命一般,顺着图阵的花纹均匀流过,最终沿着弧线汇于中央。原本用红色勾勒出的二十二个符文?变得金黄,而图阵的中央则是一炳十字权杖。 血液是连通的媒介,?仪式将感知血液的原主,将魔力灌输。 伊宁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听到因为紧张而逐渐显得粗重的呼吸声。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膨胀,暖流充斥了整个身体,这是一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 但?膨胀的感觉没有停下,她从享受变得慌张,就像是脏器在体内放大了不止一倍,她感到整个胸腔都被填满。 堵塞,胀痛,这种感觉越发清晰严重,逐渐变成难以承受的剧痛,好像整个身体都要炸开了一般,越来越多的魔力争先恐后挤进她的身体。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突然尖叫起来,这种疼痛感在这一刻爬升到了最高。 她感觉自己的血管被挤破,血液在一个又一个破洞中流出,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臃肿。 魔力还在毫无顾忌地挤进去,她能够清楚感知到魔力的线条,就像排成一队的蚂蚁沿着皮肤爬进身体。 好痛,好痛,要被撕裂了一般。 我还站着吗,现在的我还是清醒的吗? 这种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一根仅剩的理智弦支撑着她整个大脑,她无法保持清醒,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打湿,在耳边的一片轰鸣结束后,这种感觉才缓缓下降。 在她即将昏迷前,她听到一阵吵闹声。 像是很多人在争吵,又像是许多人的惊呼。他听到男人情绪激动的声音,又听到一个冷漠的问题。 “你希望她前功尽弃吗?不希望,就不要过去。” 然后男人激动的声音停止了片刻,安静的场景似乎很适合沉睡,伊宁的脑袋像是灌了铅水,疲倦的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伊宁·格列德洛,不要睡过去。” 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伊宁抬起沉重的眼皮,疲倦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依然是一片朦胧,刺眼的光斑阻隔了伊宁的色感,她只能勉强分辨面前有一块深色的影子。 这块影子动了动?,一块更大的阴影逐渐覆盖了上来。 她看清了。 眼中突然变得清明,她看到?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先生,他正微笑着将手笼罩上来。 质感丝滑的黑色手套触上自己的额头,她花费很久的时间,也未能在脑中浮现一点想法。被清空了的思绪在先生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再次翻涌上来。 她正躺在地上,这位是查理·德森先生,?他救了自己吗,仪式成功了吗? 伊宁回想起仪式时的经历,依旧心有余悸。 “你很聪明,也很勇敢。”?查理·德森先生开口说话了。 “恭喜你加入秘法师的行列,相信我,现在的你非常具有培养价值。” 自己居然被夸奖了?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此时的她才有余力确认周围的环境。里诺·奥忒先生就站在查理·德森背后不远处,更多生疏面孔的人包围了她与她的图阵。 “天啊 这,看上去也……太可怕了?”?她甚至听到两个人在小声地议论自己,“我在进行仪式时也没有这么痛苦啊,甚至还感觉很轻松。” 等等,她为什么能听清他们小声议论的声音? 这就是秘法为自己带来的改变吗? 又一伙人?在簇拥下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一位被称作卡葛·犹利安先生的人大声质问着,“里诺·奥忒,你们还围在这里干什么呢?时间不早了!我就说不要有什么将他们都变成秘法师的幼稚想法,看!” 我耽误了后来其他人的仪式?伊宁听着来者的话,她匆忙将头转向本应在自己身后排队的那些人。 其中一人对上了伊宁的视线,他摇了摇头。 实际上伊宁的仪式才持续了两分钟,伊宁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卡葛·犹利安撞开人群挤了进来,他?将盯着他的人通通回瞪了过去,突然,他猛然停住脚步。 他睁大眼睛看着查理·德森,一段时间后,他才揪起里诺的衣领,哑着嗓子问道,“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一百零四章 阴谋 “麦麦,帮我把窗帘拉一下好吗?”恩道都横躺在沙发上,他舒坦地撩起长发,伸了个懒腰。 “当然可以,老师。”麦麦温顺地点点头,像个小女人一样蹦蹦跳跳到床边,将窗帘“哗啦”一下拉上,背对着恩道都的身影却悄悄转头看他。 对,她渴望的是一场真正的爱情。 可她一旦离开这个虚伪又失常的男人,就会失去现在这青春靓丽的容貌,又有哪个男人会爱上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呢? 麦麦止不住抚摸这柔滑的脸蛋,心中无尽惋惜,麦伦·凯丽呀麦伦·凯丽,接连爱错了两个男人后,又陷入这样两难的境界,你可真是个悲惨的女人,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普通的贵族小姐那样,拥有纯致的爱情呢? 如今,还要跟在这个假惺惺的男人身旁,一声又一声亲昵地叫着老师,可真令人遗憾又反胃啊。 恩道都闭着眼睛,听着麦麦轻手轻脚离开的脚步声,心情却不甚愉快。 转盘的进化就差一点点,一点点了!或许只要再进行两次失败“赌博”,就能用积攒的魔力为我永驻青春了! 可惜那个叫查理·德森的家伙可耻地盗走了转盘,不仅如此,还将它陈放在收藏室的角落里?简直暴殄天物! 一定要想办法杀了那个家伙才行! 只可惜……积攒的魔力用于进化后,大概只足够为我一人改头换面了,至于麦麦那个女人?就让她再傻等几十年,想必在她死前,还是有那么一天的。 恩道都早已受够了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人,除去刚开始的姿色令他欣赏一时外,几乎没有任何看得上眼的地方!恩道都已经受够了与这个女人你侬我侬的姿态,他真想尽早撕破伪装,一脚把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踢翻到臭水沟里去! 若不是还没找到下一个看得上眼的替代品,他恐怕连表面的和善都不屑维持。 就这样,在看似相爱的师生两人各怀鬼胎下,恩道都眯上眼睛,进入了短暂的休憩。突如其来的魔力波动猛然将还没进入浅眠的他惊醒,恩道都立刻坐起身,在环顾四周时,他已经第一时间将周围的一切拉入新元空间。 自从上次与查理一战后,他的新元空间被当场撕碎,如今还缝制着多个十字架状的补丁,暂时填补空间缝隙的破洞。 “什么啊,原来是尼朗大师啊,您吓我一跳。”看清来者是一位穿着体面,搭配红褐格子衬衫,头发整齐上梳的绅士先生时,恩道都松了一口气。 “嗯,”库马里点了下头,“上一次见你这里时还是四处漏风,现在看来,已经修复得不错了。” 恩道都无奈地笑了一下,“那是当然,我可是踏空师,空间破碎当然要用尽全力修补的。” “那好,你估算一下,距离彻底修补完成还差多久?” “也就两三天,”恩道都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怎么,难道终于又要有什么行动了?” 报复心理作祟,自从他上次与库马里合作,成功在教会地牢杀死了卡布罗后,他就爱上了甩查理一手的快感,当然了,恩道都将奇兰克与半月教会的失败,也一同算到了查理头上。 “不瞒您说,您的虚幻物实在太强大了,就连教会的地牢都能轻松潜入,我想,大概没有什么是您的虚幻物所不能隐瞒的了。”恩道都不留余地地赞颂道。 “怎么会,您太抬举我了,毕竟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虚幻物,效果当然也要强一些,”库马里习惯性谦虚道。 “不过,您的虚幻物只剩两次使用机会了?希望在不久的作战计划中,您能够灵活使用。” “所以……”恩道都被提起了兴趣,“真的有行动了?请务必带上我……” …… 一滴金黄的液体滴入玻璃瓶,整瓶清澈的液体瞬间膨胀翻涌起来,如云雾翻涌,在瓶内不断包裹搅拌,相互交融,最终但一个人的轻轻摇晃下,一瓶颜料般五彩缤纷,宝石般透彻晶莹的魔药,诞生了。 男人脱下那条熟悉的黑色风衣扔在桌上一旁,紧接着猫下腰,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仅靠肉眼仔细观察着魔药的丝线与效果。 “终于……”又一份颜料色彩的魔药成功调制,他又可以物色新的试验品了。 上一份魔药被那个废物浪费,甚至还被他亲手创造的小疯子送进教会去……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手边动作一停,这个男人收敛制作成功时的笑容,他突然表情一冷,“谁?” 库马里的身影立刻在屋中暴露,“果然瞒不过您啊,朴哲·巴鄂先生。” 见到来者,即使朴哲原本毫不认识这位先生,但他依旧放下戒备似的,愉悦一笑,“那当然了,毕竟我们都是窥得‘捷径’的……天才啊!” 库马里也陪同笑了起来,“哈哈哈,没错……既然如此,要不要接受同类的邀请?” 朴哲似乎很有兴趣。 库马里要先教会一步,得知朴哲·巴鄂的身份,这些躲藏在阴影里的猛兽重要比光明中的孔雀更早得知些有趣的消息。 “据我所知,在九十年前有一位大闹圣黑教会的秘法师,在如今的多罗克斯再次逍遥法外了。” “我知道他!查理·德森!”朴哲比他更加急迫,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知道他!正是因为他,我才带着魔药回佩恩来的!” “是么?”库马里歪着头,“他当年捣毁了你所在的分教堂,当年一根柱子在你祖父头顶上砸过去,险些叫他脑袋开花,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看法?呵呵呵……这不是没死不是吗?我们怎么会怪他呢?整个圣黑教会的人都不会怪他!” “那如果……”库马里眯起眼睛,暗暗观察着他,“我们要杀了他呢?” 朴哲猛地愣住了,他反复确认着库马里口中的话,“杀了他?” “你们要杀了他?” 库马里额角流出一丝冷汗,如果朴哲在此当场翻脸,不仅计划即将失败,就连他都会有生命危险,他顶着压力,点头道,“没错,我们计划在两天后,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朴哲就像确认到一个新奇的趣点子,立即兴奋起来,“好啊!我们一起!” “杀了他!” “但是……”话音一转,兴奋的气球突然泄了气,还没等库马里松一口气,朴哲摆着一副死鱼眼又说道,“我也想看看那个叫优莱克的神女啊……” “为什么?”库马里转念问道。 “因为,我真的想看,那个异族女孩凭什么同时被他们选上?” 朴哲朝墙面的一角抬起手来,用手抓出一个身穿修女服的女人,他隔空抚摸着女人窈窕的腰肢,陶醉地问道,“应该可以?” 涅西雅被库马里一同带入,藏在角落里,却没想朴哲如此敏锐。 “当然可以,老色魔。”那名修女正是涅西雅,她阴沉的表情与精致的面容严重不符,口中的话也无比绝情,“那个丫头随你怎么办都好,现在,放开我。” “怎么会,我不会伤害她的。”朴哲果真缩回了手,“毕竟那可是神女啊。” “不要让她起疑,别让她有所准备,我想看到的,可是最真正的她,而所谓的实现准备与过度防备,那不过是变相的虚伪。” “知道了。”库马里代替修女答应道,他的回答显然取悦了朴哲,这个油腔滑调的疯子再次伸出手,在秘法的影响下,他的触感竟被伸长,企图触摸涅西雅修女胸前的柔软。 涅西雅的表情差到了极致,她毫不手软地用秘法轰了过去,意料之中的,她的攻击被更强大的魔力吞噬,但她气势上仍旧刚硬。 “离我远一点,你这个脑子里只有色相的东西。” “嘿!”朴哲十分不满地反驳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的念欲是对你色相的认可!是对你美貌的称赞!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用傲慢的立场诋毁我!” 他“嘿嘿”一笑,“如果你诋毁了我,这只能说明,你对自己的不够自信!这只能说明,你心里藏着更阴暗的东西!” …… 在某个足够阴沉的下午,失落羚角秘法学习小组,终于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次集体活动。 “米迪索先生……只说了让我们跟着指南针走吗?”优莱克手捧一只红色指针的指南针,四位门徒跟着指针的方向行进着。 他们并行在阳光并不充足的天空下,阴沉的天色令他们觉得就连自己的呼吸和体力都不够充足。 “应该没错,这指南针一定是件虚幻物,毕竟指的完全不是南啊。”吉纳多两手在脑后撑着,大摇大摆地走路。 “那他……指的是什么呢?”科温接话道。 “鬼知道,”吉纳多撇撇嘴,“没准是哪个怪物,事后,米迪索老师就蹦出来说,‘那个是给我们的考验’之类的,惯用套路?” “是……是吗?”科温说道,“即使如此,我们也听老师的话。”在涅西雅与米迪索的共同诱导下,科温几乎对这两人绝对信任。 即使那位缺乏安全感的妹妹一直在他耳边叽里咕噜地念叨着,“这么好的地方,会不会是骗人的呀?”诸如此类的话,科温也总会烦躁地用一句“那你来赚钱吃饭啊?”阻挠回去。 也正因如此,在两位恶人的不断接近下,妹妹与哥哥的关系最终疏远了。 “科温,你可真听老师的话。”吉纳多依旧抱着后脑勺,满不在意地悠哉说道。 几个少年在偶有行人的街道走着,时不时传来友好的交谈声。 而在他们路过的墙角,地面,夹缝中,黑色的甲壳虫看似漫无目的地爬行着,若是集中观察,变回发现,这些甲壳虫正有秩序般地,朝着几人行去的方向悠哉紧随…… 第三十二章 游戏开始 里诺拍开卡葛抓着他的手,仔细检查着衣领的整洁说道,“我们刚刚为伊宁小姐进行了仪式,时间的确不多了,我建议大家躲藏一晚,在第二天继续,我想大家应该没有意见?” 伊宁的仪式几乎同时消磨了所有人的勇气,没有人在此刻发出异议。 “德森先生只是路过这里罢了,”?他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请您的动作不要如此冲动。” 卡葛只是愤愤不平地瞪了里诺几眼,很快被人拉开,不再说话了。 查理作为敌对阵营,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至少在这场游戏中,他扮演的是遵守规则的形象?。 他看着里诺把伊宁扶起,又将那根黑色手杖拿在手里。?他指了指天空说道,“那么,是时候离场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他将视线在众人身上环顾一圈,最终又停在伊宁身上。 “可别死了哦。” …… 瑞秋·莫岚特和大块头并排坐在一起,他们抬头望着逐渐滑落的太阳,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他们又将头转向丛林深处,一位全身黑色的先生用手杖戳着地板,一只金色的单框眼镜仍未摘下。 “嗨~下午好,德森先生。”?瑞秋先一步挥手打招呼道。 “下午好。”?查理点头回应。 “您去哪了?我这一下午都没有遇见您。”?瑞秋将腿弯曲着支起来,两手托着腮,笑容愉快地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去救了一只小猫?” “哈哈,听上去很有趣。”?这听上去很像是一句奉承话,但查理却能感受到她是认真的。 两位脸上挂满笑容,似乎他们才是形影不离,许久未曾分开的同伴,?拥有十分融洽并且默契的谈资。 总能在他们身上找到共同点,也许仅仅是立场区分了他们,如果查理与瑞秋最先遇见,他也许会比现在愉快得多,或者说,他们都像个疯子??这两位或许从未正常过。 “你很无聊吗?”?查理问道。 “怎么会,真正的游戏到来前,等待的时间总会令人兴奋!但我们也并不是一直坐在这里,我们在周围逛了逛,捉到了很多可爱的小动物。” “小动物?”?查理感兴趣地问道。 “谷角!很多很多!”?瑞秋笑着将许多只谷角尸体散花般丢了过来,毛茸茸的小生物愣是被撒成一场尸体雨。 “什么?”?查理的笑容凝固了。 谷角的长相酷似?乒乓球大小的兔子,毛茸茸的白色圆球粘着点血迹,像雪球一样朝查理砸来。 查理简单躲掉几只砸到他脚边的谷角,叹了口气,“不要闹了,谷角寄宿的怪物解决掉了吗,如果没有,天黑时的游戏恐怕不能尽兴了。” 看这谷角的数量,查理不在时这两人?身上恐怕刚刚发生一场腥风血雨。 “当然了,查理,哦,我可以喊你查理?”?瑞秋自顾自地问道,并不需要查理的肯定,“不仅如此,我们还找到了洞穴,一个通向地底的大洞!” 瑞秋高兴地站起来,才能拍得到大块头的肩膀,“是大块头先找到的,对!” 大块头沉默地点点头以示肯定。 “洞穴?” 那个洞穴的确不止一个……查理暗暗想道。 “离洞穴远一点,那里隐藏着一个非常麻烦的大家伙,麻烦到,即使是我也不想轻易招惹。”?看在印象不错的面子上,查理出言提醒道。 “当然了,我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瑞秋拍拍胸脯,“我的好奇心可还没有旺盛道那种地步。” “你们在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离开这里?为什么?”?瑞秋睁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这里难道不有趣吗,这里没有规则,没有限制,没有那种会每天追捕你的麻烦的家伙,除了偶尔会波及自己的危险以外,这里简直太棒了!” “在这里的其他‘玩伴’们死光之前,我想我不会希望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对于查理来说的确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地方,他能够享受阳光,能够悠闲地独自生活,几乎是随心所欲的圣地,但这里终究少了些东西,查理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查理,你想要出去吗?”?瑞秋感受到了查理的沉默,她十分不解,“为什么?” 少了什么呢?查理歪了歪头?,很认真地想了一阵。 “或许是少了甜点。”?他最终如此回答。 “是么,”?瑞秋失望地垂了垂嘴角,“看来能够游戏的时间会变短了啊。” “那为什么不增加游戏的时常?比如白天?” 一到游戏的话题,瑞秋又再次提起了精神,“那怎么行,这是规则!缺少了规则的游戏怎么会尽兴!” 她立刻跳起来,把手臂高高抬起贴近耳朵,一根手指指着天空: “看!天黑啦!” …… 卡葛·犹利安等中次列秘法师在?丛林中找到几个巨大的树洞,他们将人员分为几组,分别安置在内。 他们在每个树洞中使用?秘法精心布置了障眼法,在秘法的作用下,只要不是瑞秋和大块头两人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基本不会被发现。 隐藏点十分隐蔽,即使是自己人也无法找到。 里诺·奥忒和乔·丝莉克为首的多位秘法师没有躲入树洞,他们组成了鹰眼小队,甚至卡葛也参与进来,他们在一定范围内进行躲避和巡查。假设瑞秋和大块头的确发现了?众人的藏身处,鹰眼小队也能够酌情进行袭击或救援。 多个次列6面对次列5是能够与之一战的,瑞秋和大块头都没有进入高次列的范畴,如果里诺等人全力进行逃跑,存活的几率要比众人大得多。 而?最好的防御则是主动进攻,当数十个秘法师对上两个次列5未必不能赢。 一切方针都是针对瑞秋和大块头那两人计划的,假设查理·德森也加入这两人的屠杀,那么一切应对计划都会成为绝境中的自我安慰。 在查理的实力面前,无论是秘法师还是普通人都会众生平等,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有祈祷查理不会大肆杀戮,否则即使百余人分头逃跑,被全部追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真正的目标是结束游戏,而想要结束游戏的唯一方式则是找到离开的方法。 查理的阵营倒戈相当于给瑞秋两人的性命保障,他们不可能在查理的注视下公然设计杀死那两人,即将得手时查理一定会出手保障两位“队友”?的生命安全,他们的算计和底牌会像卫生纸一样被轻易撕毁。 因此那两人显得肆无忌惮,能够毫无顾忌地将“随心所欲”?贯彻到底。 然而里诺曾见过查理寻找地洞的过程,他似乎也在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难道查理·德森并不热衷于玩这个杀人游戏?但查理如果的确在探索这里的秘密,令他惊慌离开瞬移到伊宁小姐面前的东西又是什么?他们在探索过程中必定也会遇上这个连查理都感到棘手的大麻烦,仿佛又是一条死胡同。 查理先生?似乎并不想杀人,难道是位意想不到的好先生? 伊宁与其他姑娘们蜷缩在一起,她闪亮亮的眼睛望着巨树洞的顶端?,似乎在想些什么。 这个树洞可真大啊,伊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一颗树?,连它的一颗树洞都足够容下连同她的几十名成年人,她在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到。 这世界上还包含着许多未知和探索的乐趣,她曾对这些神秘的领域十分感兴趣,但在被一场一场打击过后,她已经忘记了这种迷恋滋味。 她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能够坚强起来的年龄了,那场灾难的确难忘,但就行它毫无预兆的来袭一样,它已经像暴风一样匆匆过去了。伊宁你要站起来,你已经成为一名秘法师了,你可不能被过去打败。 伊宁,站起来,还有很多美好等待着你。 褐红头发的女孩悄悄攥起拳头,她在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将头转向?昏暗坚硬的一侧木壁。 很多人做了与她一样的动作,那是对危险到来的灵感预知?。他们眼睁睁看着坚硬的树干被一股巨力扭曲,一颗通红的头颅咬着牙齿破壁而入,像一颗炮弹引爆在树洞内。 血液的味道瞬间在鼻腔内引爆?,伊宁的大脑几乎在瞬间对身体发布了命令。 站起来!伊宁!然后……?跑! 三米高的大块头撞进树洞,瑞秋坐在他的肩膀愉快地环视着,伊宁的身体猛的弹起?,甚至先众人一步挤到洞口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挤在一起做什么呢?”?背后传来瑞秋刺耳的大笑声,所有人按照事先准备的退路撤离。 树洞属于封闭空间,一旦被堵住退路将演变为瓮中捉鳖,因此队伍中的踏空师提前制造出多段可供逃离的空间截面,这将为危难中的人们创造拯救生命的缆绳。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会发现这里!”?里诺表情严肃地询问道,他不想对自己人进行怀疑,但据点过于快速的暴露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明明看见大块头载着瑞秋毫无犹豫地撞破了树洞,那动作间连一丝疑虑都没有,简直像是伪装和障眼法毫无作用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人携带了侦查能力的虚幻物,但直觉却不断在告诉他这些人中有鬼! “立刻进行支援,不能再放任牺牲者了,同时,不要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作梗!”?乔·丝莉克当机立断地指挥道,她锐利的眼神从未在一人脸上移开。 卡葛·犹利安! 此时他正将手垂在身体两侧,不做收敛地露出从容不迫的淡笑。 第三十三章 契约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块头!”瑞秋放荡地发出刺耳笑声,她看着腥红血液喷洒在空气中,看着大块头手中捏着一名不断抽搐全身痉挛的男人,男人的嚎叫显露着他的痛苦,瑞秋感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男人的血液像喷泉一样从动脉挤压而出,在大块头毫不留情的不断施力后?,他终于垂下疯狂摇晃的头颅,意识在这一刻彻底解脱。 瑞秋像是在欣赏最色/情的精拍电影,她脸上的血色上扬,白皙的皮肤上燃起兴奋的潮红。 眼前的渗人场面在她眼中变成最值得欣赏收藏的绝美画作,眼底不断流露出压制不住的陶醉。 大块头干脆利落地拔下男子的人头,像核桃一般把玩在手里,人头以骇人的速度腐化涨红,最后只留下一颗赤红的骷髅头,紧咬着牙关诉说怨念般再度飞向众人。 瑞秋不喜欢麻木的大肆?屠杀,她喜欢的是精雕细琢般用花样手段摧残受害者的意志,最后以极具恐怖艺术特色的手段致命。正因这种恶趣味,羊羔们不会在他们的压迫下大量死亡,这足够将她的游戏时长充分拉长,而被宰杀的那一方也会在恐惧的压力下逐渐失去秩序,游戏只会越玩越有趣。 两人又以同样的手法将“戏法”?再施展几次,在同伴的求救声与不绝于耳的哀叫下,毫无秩序的人们终于展开了反击。 一个青年人猛的停下逃跑的脚步,他大叫着不知骂了什么,一道刺眼的白色光柱从他手指尖射出,不偏不倚打在大块头肩上。 然后他看着大块头冷哼一声,光柱在他肩膀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毫无意义地被他抬手弹散。 大块头:“……?” 就像用玻璃珠砸响一位拳手,对方弹弹手指头,那颗玻璃珠便如同废物一般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青年人的身影很快被头骨的魔力吞没,在一片灼热中留下一地散发着皮肉香味的灰烬。 然而即使学习了秘法,这些人也仍旧无法逃脱普通人的范畴,踏入了神秘领域的沾沾自喜很快在这不可对抗的差距中被冲散得无影无踪,残存下来的只有现实给予他们的沉痛打击。 逃窜的人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如果他们无法全部团结起来,?形单影只的勇者无法战胜盘踞在城堡的恶龙。 即便他们团结一心进行反抗,几百颗玻璃珠就能砸死一头大象了吗? 那要看用多大的力气去抛啊! 伊宁手指间佩戴一枚雕花状的银色戒指,盛开的花瓣闪烁着皎洁的银光,伊宁手指隔空一点,巨大的纯白色花朵幻影一般绽放,大块头顶端的木块天崩地裂一般垂直砸下。 这种程度的混乱不可能拖延两人的脚步,伊宁紧紧盯住还未落下的众多碎裂木块?,她吃力地将五指张开,手掌一挥,划出一道由上而下的银白弧线。 空中受地心引力坠落的木块就像模仿着弧线的轨迹,瞬间速度暴涨,以猝不及防的高速重重砸下,大块头和他肩头的?瑞秋来不及躲闪,瞬间被铺天碎木完全遮盖住身影。 这就是她的力量吗? 伊宁喘着气拔起身子,她没有在原地停留,立刻投身于逃跑大队中。 仪式的痛苦或许并不是徒劳的,伊宁想,她愿意将悲痛画作前进的欲望。 “啊哈哈?这是次列9?刚刚学会秘法的小姑娘?” 碎木之下,大块头用手臂保护住瑞秋的脑袋,用身体稳稳抗下这突然一击。 瑞秋伸出手拍拍大块头的脖侧,语气轻松?地问道,“大块头,没事,我们要继续啦?” “唔,不知道查理现在正做什么呢,他应该没有在杀人。”?她用手指点着下唇,晃着双腿说道。大块头侧过头,支吾了两声。 “哈哈,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意图,他加入我们看中的仅仅是‘随心所欲’罢了。”?瑞秋回应道,“但这又有什么问题?毕竟我们从一开始也是以这个为筹码招募他的。” “咦?”?瑞秋若有所感,向右望去,“有好玩的家伙来了。” 金色的巨剑穿木而破?,黑色的丝线粘着剑炳,闪电一般穿向二人。 大块头巨声一吼,音浪?将巨剑吹翻,金色的巨剑霎时原形毕露,金色的光芒纷纷褪去,化成大团头发一样的黑色钢丝相互扭曲,朝大块头两人纠缠。 大块头终于取出背后的斧头,一记劈砍将钢丝劈碎,黑色钢丝很快断而复原,缠绕上大块头的巨斧不断欺身而上。 前来支援的中次列秘法师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袭来,瑞秋瞬间抽身从肩膀上站起,她拔出自己那炳高过她身子的巨斧,单手举过头顶猛的一挺,看不见的气流从空中喷洒,袭击而来的众人被压制得无法前进,黑色钢丝也被焚烧殆尽。 “不明白这是一场逃生游戏吗?是谁允许你们组织反抗的?”?瑞秋恼怒责问道,“你们这是破坏规则!规则!” “你的规则并没有说过禁止反抗,我们也不需要遵守你的规则。”里诺将漆黑的枪口对准她,“这才是规则。” 里诺飞速连开几枪,将手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出,然后他迅速取出一管霰弹枪,大片零星的子弹瞬间从闪着?火光的枪口喷出,弹雨一般铺撒而去。 伊宁与大块头用巨斧挡住子弹,不聊子弹却像烟花一样迅速炸开,两人的身体被火花吞噬。 “瑞秋·莫岚特!”里诺使用着秘法,只听他的声音在瑞秋耳边绽开,“有罪!” “凭你?!” 瑞秋的魔力在飞逝,有罪的定论在蚕食她的身体,一名踏空师由高处降落,无数的空间缝隙即将碾碎她的身体。 大块头回身将头颅投掷,鲜红的头骨被瞬间搅成粉碎。 红色的雾气在众人之间蔓延,众人瞬间全身一抖——毒雾! 审判歌庭对大块头欠缺的情报填补上了,这家伙是巫师! 踏空师在落地的瞬间躲进新元空间,各个方位的秘法攻击不由分说地向瑞秋两人袭来,乔·丝莉克扭动腰肢,她凌空腾飞在空中,身体划出一道华丽的曲线,金色的长发向背后一甩,锐利的剑锋直指瑞秋的头颅。 像是应和一般,里诺的弹头雕刻着燃烧的符文,在大片随之燃起的毒雾中,乔的耳边传来里诺的宣告: “瑞秋·莫岚特,宣告死刑!” “执刑者——乔·丝莉克!” 似乎有一种不可抗力在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乔·丝莉克从未感到过如此顺利的割喉,她感觉只要手肘轻轻一拉,瑞秋的头颅就会随之掉落。 但现实未必有那么顺利,大块头果断放弃了对秘法攻击的阻挡,他硬扛压力,顶着满身的伤口高高挥拳,正中乔的小腹,将她狠狠击飞。 “丝莉克!”里诺的眼珠紧随乔飞坠的方向滑动,他实在没有料到大块头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将一切注意力放在瑞秋身上,他本该自顾不暇。 没想到这群人真的下死手,完全没有考虑查理·德森的立场吗?!名为查理的天然保障始终存在,这导致了瑞秋沉浸于快乐中而造成的短暂轻敌。 瑞秋将视线移到大块头身上,只见他满身惊心动魄的伤口刺激着瑞秋的大脑。 规则什么全部被冲散到脑后,她只知道她真的生气了。 她毫不犹豫将肩膀刺破,满手掌骇人的血浆,血浆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您将掌握生死于一线连接。” 她一甩手,血液化成一道血线泼在地上,瑞秋的脸上有股说不清的沉静。 “饮血止渴,望而生怯,湿漉的泥土留下您的掌印,银白的发丝掉落在您的掌心。” 遭了!这是?! 众人的脸上由警惕化为骇然,他们回忆起在夜晚到临前,里诺·奥忒对他们发出的郑重警告: “诸位,请在尽量任何条件下确认瑞秋·莫岚特的生存状况,如果她还活着,务必不要给她仪式召唤的机会,瑞秋身为一名驯师,与她签订契约的怪物十分强大,对我们来说属于毁灭性的打击。” 这是仪式召唤!以鲜血为媒介,?快速奏效的简化仪式! “打断她!” “绝对不要给她召唤的机会!” 瑞秋的仪式还在继续,她将伤口的嫩肉扒开,令血液哗哗下流。 “您会祈求神明的怜悯,而你们又将祈求什么?” 动作停下,瑞秋的嘴角再次扯开灿烂笑容。 火车一般呜啸的汽笛声回想在整个树洞,一具银白的盔甲夺目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盔甲闪烁着银白寒冷的金属光泽,众人无法从盔甲的缝隙中窥得真容。盔甲提着足有十米长度的银白长枪,灾星降世般诱得众人纷纷怯让。 遭了,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现实在众人心中尘埃落定,里诺确认般望向乔·丝莉克的方向,乔正扶着独自吃力挺起半身,摊到在废墟中独自喘息着。 呜—————火车的汽笛声再次尖叫起来,一个带有金属回音的冰冷男声沙哑着复述道。 “而你们又将祈求什么?” 第三十四章 分身? 祈求生存。 在这场生存战争中,双方终于到达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当银白的盔甲降临时,?这场战斗已经注定不得善终。 惊慌的人群已经被冲散,凌乱地一拥而散逃向森林,在场的各位无不是中次列强者,?所有人都已清楚感知到,这个契约怪物已经达到了高次列的位格。 如果一开始与瑞秋大块头尚可一战,契约怪物的出现无非是将胜利天平扭转向?对方那一边。 “跑!” 里诺毫不犹豫地发布施令,现在的场面已经不属于他们能够应对的范畴?,任何的犹豫不决都会葬送人命。 六人一同在各个方向撤开,避免与之一战。 “你们打伤大块头就好玩了?!想跑?!” 众人的背后响起瑞秋被愤怒冲昏的叫骂声,和穿透耳膜的金属碰撞声。 银白盔甲几乎是听从瑞秋的怒意,一股彻骨的凉气布满整个树洞内空间,他们的关节变得冰冷刺骨,每一次弯曲都带来剧烈痛苦。 丝莉克……丝莉克在哪?! 里诺咬牙忍着剧痛不退反进,他朝着乔·丝莉克被击飞的废墟拼命寻找她的身影。?耳畔轰一声轰鸣,意识随之下沉,里诺摇晃地停住身子,他痛苦地抱住脑袋,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过来。 他侧头看过去——是一截断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锐的叫声刺醒了里诺的意识,他看到伙伴的身体像肉泥一样烂成一摊脓水。 然后是血浆染红了他的视线,又一名伙伴的尸体被贯穿在那炳银白长枪,他的身体朝外喷涌着血液,血雨染红了大地。 “瑞秋·莫岚特!” 这一刻里诺脑中产生一种疯狂的判断,既然契约怪物是伴随秘法仪式被召唤的,?只要中断她的仪式,怪物就会被迫返回。 那就吃光她的魔力! “有罪!” 瑞秋的视线瞬间锁定在他的身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一名次列6要吃光她的魔力,这怎么可能? 秘法师无时无刻不在与体内的魔力进行角逐,而人的承受能力就像一个天平,两边放置着相同的砝码,一旦象征魔力的那边向下倾斜,便如同行走在悬崖的边缘。 但里诺的行为并非为魔力添加筹码,而是直接令天平整个倒塌。 大股魔力掺杂着瑞秋的恶意涌进身体,瑞秋火上浇油地将魔力一股一股加速砸来,就像将一副半面墙大的画钉入相框,里诺的脑袋里有无数个小人叽叽喳喳,他们的对话框挤满整个脑袋,他甚至无法分辨这些都是什么声音。 思考能力被剥夺,他的一只手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狰狞地掐向自己的咽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有罪吗?”?看着里诺的脸上由涨红变成青紫,听着他因缺氧不断狂咳,愉悦再一次填满瑞秋的胸腔,她毫不吝啬地给予嘲笑。 然后她的笑声戛然而止,“你活该!” “什么事怎么开心?” 危难之中,有一位先生穿着一如既往的行装前来救场。 查理好奇地看了看沉默的银白盔甲,他左瞧瞧,右瞧瞧,趁瑞秋没有理他,偷偷抬手敲了两下。 哐哐。 然后他又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瘫倒的里诺旁边,用鞋底小心翼翼地踹了踹。 还活着。 “就那么想死吗?” 金色的短发垂在地面,里诺整个人几乎要陷进地里,?缺乏生机地一动不动。 现在的场面很奇怪,他们发现查理后?通通停下了移动,就连忙着逃跑的卡葛都原地不动,战斗在这一刻全部熄灭了。 就连瑞秋都拼命克制魔力,将自己的魔力牢牢禁锢在自己体内,不敢在让里诺汲取分毫。 得以喘息的里诺终于恢复意识,他吃力地转过头,看向?俯视自己的查理。 呼吸又一次停滞,不该看见的东西侵蚀了里诺的视网膜,汩汩红泉在他眼眶肆意流淌,里诺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剧烈得带动整个身体一同颤抖,在诡异的安静中,里诺竭力闭上眼睛。 瑞秋自然不会理他,因为她也早早合上双眼,在短暂的和解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只有倒地的里诺不知所然。 里诺看到了。 他看到?“查理·德森”的脸。他的头一个揉皱了的纸球,纸球上长着与查理一模一样的黑色头发,而在纸球的面部,有人用黑色蜡笔画上一个简笔画的五官,一对用简单线条描绘的双眼正悲天悯人地盯着他。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起来,需要我帮你吗?” “查理”?还在用关怀备至的语气轻轻询问,里诺此刻只觉得这样的关心尤为刺耳。 “演够了吗?假东西?” 又有人踩着皮鞋走进来,可我边上的东西明明还在!里诺的危险警告此刻直接拉满,他听着来者的声音明明是查理·德森! 难不成是查理发现自己被伪装,所以追过来消灭掉?秘法领域内的伪装和分身的确格外危险,他们不单单是“假冒”?的东西,伪造出的幻影或假货也能够渐渐替代原主人的“存在”,强大的秘法师往往能够感知被伪造的情况,查理在感知后前来消灭的确是合理的。 而这种“伪造”也是一种“借用”,对位格和身份的借用,没有人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借给陌生者。 但是……但是…… “你是什么怪物?为什么突然出来伪造我,”?那个查理托着腮,警惕地打量了几秒,“而且还装的这么不像。” 或许现在睁开眼睛就能确认查理的真伪,或者说,他们对查理的了解实在太少。 那个查理环顾下周围,然后他风轻云淡地叹了口气说道,“瑞秋小姐,玩的开心吗?如果您的游戏已经结束,”他指了指里诺身边的“纸团”,“我要开始回收这个家伙了。” 瑞秋没有给予回应,她和里诺一样?,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回收?里诺蜷在地上仔细听着,他的呼吸淡得还未呼出便融入空气,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回收我?”?他听见纸人团查理冷哼一声。 “你是因为这个就判断我是假的?”纸团查理揉了揉白纸团成的脸,发出连续的沙沙声,听的人心里瘙痒,“那你呢?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真的?就凭你长的好看?” 那个查理看上去已经不耐烦了?里诺听他“啧”了一声,烦躁的声线从后边传来。 “伶牙俐齿。” 既然争论分不出结果,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回收,回收这个喧嚣的纸团。 但是查理还未出手,他的手便化成一地脓水了,查理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的“手”?,烦躁被一扫而空。 举手投足间,查理的整个身体全部变为了一地黏糊的黑色脓水。 “所以说我才是真的嘛,以貌取人的家伙。”?蜡笔画出的五官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所有闭着眼睛的人不明所以,他们已经收回了所以能够“看见”?的途径,他们不想对那个家伙产生一丁点儿的“了解”,一无所知才是最聪明的过关通牒。 意外还没有过去,?那个“查理”变成满地脓水还没过几秒,恐怖的脚步声再次由远而近。 又来一个?里诺将额头盖在地面上,一厘米的距离都不敢留下,他已经没有余力顾忌还在流血的双眼了,一个个走来的查理·德森成为他的梦魇,一步一步的脚步声简直是最恐怖的声音! “诶?”?新来的查理停下了,似乎对看到纸团的脸感到惊讶。 然后众人听见他笑了两声,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纸团查理保持了沉默,直到新来的查理近在咫尺,“纸团?”?,里诺能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这个新来的查理对这里的一切很感兴趣。 “这是……啊,刚来时叫住我的那位先生。” 说实话,这一刻里诺感到了欣喜,还有几分安心。他记得自己,说明这位查理·德森,有很大可能就是真的那位。 虽然自己无法理解为什么查理看到?脖子上顶着个纸团脑袋的自己都没有露出恶意,但无论是怎样高明的分身都模拟不出原主的记忆。 “伊宁小姐喊你里诺先生,对?” 里诺任由对方扶起自己的上半身,一只有力的手将他的头转向查理的方向,但里诺依旧闭紧眼睛。 “睁开眼睛,看看这里。” 他听见查理在自己的脸前说道,“你们认为闭上眼睛就可以逃避了?看看这里,你们失去视觉的时候,这里还是你们熟悉的场地吗?” “你们已经被带到这里了,带到这个遍地‘查理’的鬼地方。” 他们的视线和感知在最大程度上自我封闭,里诺的确无法信誓旦旦地说这里依旧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怎么办呢?要不要睁开眼睛? “里诺先生,大胆一点,睁开眼睛。” 拼了! 里诺孤注一掷,他将双眼猛的睁开,蓝色眼珠灵活地看向看向周围,他再一次僵住了,四肢冰冷地像是沉进湖里。 树洞还是那个熟悉的树洞,除了视野外围用余光扫到纸团查理的黑色裤脚,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的眼前一片空寂。 但那个声音就在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查理放肆的大笑声?就在眼前,他甚至感觉到查理甩开自己的头,恶作剧成功的鼓掌嘲笑。 第三十五章 冒牌货 疯了! 简直疯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究竟是谁造成的?总不会是查理·德森自导自演,这个岛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我还能带领着大家离开吗? “旨意,这都是神的旨意!” 卡葛·犹利安?疯癫地吵闹起来,他全然不顾这边怪诞惊悚的情况,匍匐在地上亲吻起来。 “这座海岛埋藏着秘密,把我带到这里的一定是我们的神明,这都是神明赐予我的任务……对,只要拥立他!” 卡葛踉跄爬起,提线木偶般扭动着自己的关节,双腿从膝盖出向外弯出一个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他不顾一切地圆圆撑大双眼,五官洋溢着难以言说的痴狂。 于是那个家伙突然消失了,在这惊人的场面上,他像跑进一个异度空间一样,在里诺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瑞秋判断这里并非宜留之地,她拽着大块头立刻破墙逃离。 里诺自己也不能留在这里了,不管面前有什么东西, 不管他会不会伤害自己,不管真正的查理·德森在哪里,不管外面是否也是地狱,他无法忍受这份压抑,立刻也带起动弹不得的乔·丝莉克,沿着出口快速离开。 他没敢回头看见:纸团查理在他离开后默默抬起手,抓向一团空气,然后发出气球爆炸的声音,不知从哪而来的鲜血爆炸成一朵血花,纸团查理甩了甩粘上的血,然后继续站在原地,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乔勉强站直身体,内脏的损伤已经开始愈合,她硬接大块头的一拳,能够存活已是万幸,她焦急地诉说出心底疑虑。 “不知道,这实在是太荒诞了。”?搀扶着她的里诺狠狠摇头,心中的余悸还未消散,他只能压制情绪的躁动,深深呼吸。 他强迫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确认,“不管怎么样,先去其他树洞确认情况,确认大家的安全,然后撑过这一夜。” 乔点点头,“好。” …… 夜色已深,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贵族少女在夜色间穿行,红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这位贵族少女正是伊宁·格列德洛,她顺利从树洞逃脱,但令人烦恼的是,她并不知道其他树洞在哪。 即使她记得其它树洞的?位置,卡葛布下的障眼秘法也并非她能破解的,她这事才敏感地意识到,这是将被袭击的树洞当做了弃子。 为什么自己的树洞会突然被袭击,这真的是瑞秋拥有超乎的敏锐,察觉了吗? 伊宁摇摇头,她不应该对那六位做出这样的猜测,他们放弃自己的利益,选择了投入危险中帮助自己与其他人,他们值得获得尊重。 周围尽是陌生的景色,伊宁在巨大树木间穿行,她停下脚步环视上空,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参天巨木恰似包围她的牢笼,一个残酷的问题摆在她的眼前:她迷路了。 窸窣?异响突兀奏起,伊宁警惕地竖起耳朵,悄悄盯紧动静的来源。 动静来源于巨木的脚跟?,浓浓的夜色成为天然掩护,草丛深处模糊不清。 一位黑色头发的先生从草丛里走出,他拨开勾着衣角的杂草,?右眼戴着一只金色的单框眼镜。 伊宁诧异地小声呢喃,“德森先生?” 查理·德森在她发声的瞬间发现了她,微笑着朝伊宁走来。 等等!等等! 伊宁惊讶地张开嘴巴,她又喜又惊地发现?,查理的脑袋上戴的不是帽子,是一颗红彤彤的大蘑菇! “德森先生?!您的脑袋上为什么顶着一颗蘑菇?!”?伊宁问完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她刚刚到声音显得太惊讶了,这有失仪表。 “蘑菇?”?查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里这么多分身,原来是因为自己顶着个蘑菇! 但蘑菇又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自己有这种看法,为什么会感到惊奇??查理察觉自己的逻辑有所不妥,脑子里好像少了点东西。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女孩又是哪里来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问题太多,答案太少,只有一个简洁突兀的思路在大脑格外清晰: 自己就是查理·德森没错! 所以他要杀死其他冒牌货才行! 有目标就有动力,?心情也变得轻松,查理掐了掐蘑菇,迫不及待地立刻行动起来。 “德森先生,您要去做什么?” 伊宁忙不迭追了上来,她牢牢跟在查理的身后问东问西。 做什么?当然?是让自己变成“唯一”!这简直是一个再伟大不过的决定。 “当然是去做该做的事。” “什么该做的事?” 这个女孩问题好多……查理在心底抱怨起来,“我要去解决只有我能解决的东西,去办只有我能完成的事情,这里有很多‘冒牌货’,我想我需要经历一场长期作战,来让自己成为唯一。”查理一鼓作气胡乱解释道。 “哦……”?伊宁十分凌乱。 查理先生在说什么,?是我太笨拙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懂,为什么我感觉德森先生就是在乱说一气??? 伊宁又跟着查理走了一会儿,一路上的气氛静得出奇。 “有东西。”?查理突然停了下来。 有东西!有东西!伊宁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她炸了毛躲到查理身后,忐忑不安地与查理盯着同一个方向。 前方的丛林深处,巨木和灌木之间,温暖的黄色灯光照亮了伊宁的视野,那是一盏煤油灯,在黑夜间尤为夺目。 又一位先生披荆斩棘,他将煤油灯举在胸前,宛如一层金色霓霞,灯光点缀了黑暗,一位不可思议的人再次站到伊宁的眼前。 又一位查理·德森先生! 现实比?故事书更加奇妙!令伊宁意想不到的剧情展开了,提灯的查理先生二话不说,他一个响指,将顶着蘑菇的查理焚烧殆尽。 德森先生杀死了自己! “德森先生?!您,您——”?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查理在刹那间只剩一团黑色灰烬,她猛地扑在地上,指尖颤抖地勾起一小滴粉末,粉末顺着指尖滑下,转眼就随风而逝了。 “离那远一点。” 查理提着灯叮叮当当地接近,冷淡的嗓音对她发出警告。 “到底是怎么回事?”?伊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湛蓝的双眸缓缓转向灯光,惊恐的敌意摆满外表。 “仅仅是因为率先遇到,就对他产生依赖吗?你又怎么判断那个家伙不是所谓的冒牌货呢?”查理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问道。 “或许你们两个都是真的,又或许都是假的,我对德森先生不够了解,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您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但伊宁没有露怯,态度强势地反驳道。 “德森先生,我清楚我是局外人,可是您真的分清自己了吗,您这样做不会是自我摧残吗?” 杀死自己……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如果这是在将自己的存在逐渐抹杀……如果他真的去杀光冒牌货,最后留下的还是自己吗? 虽是自相情愿,伊宁并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她本能地对这样的发展感到恐惧,蘑菇先生所说的那些意义不明的话,她现在有些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起因是什么,但“德森先生”?不止一个,他们之间在发生杀戮,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直到自己成为“唯一”。 那真正的查理又在哪里? “并不是。”?查理回答道,“你并不是局外人,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诶? “为什么这么说?” “这座岛有问题,”?查理皱了皱眉头,这是伊宁印象中查理从不会露出的表情,“这里让我回忆起过去的事情,看来我们得尽快出去。” “伊宁小姐,您不是雇佣我寻找离开的途径吗?我接受您的雇佣。” “我们该出发了,还要清理很多东西。” 这里的分身很奇怪,他们并不是幻影,而是拥有单独思考能力?的个体。 他们能够继承查理的外形,性格,甚至?记忆,好在他们总会在有些细节上露出破绽,或者展露出异样的外形,就像再高级的赝品也能被专家找出瑕疵。 但正如奇兰克所说?,任何伪装成查理的虚构都将被查理识破并吞噬,这源自于一种位格上的压制。也就是说……制造出这些的家伙甚至能在位格上与查理对峙。 “那,那既然如此,您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这么多‘您’究竟是怎么来的?” 或者说您自己也不知道?伊宁将言外之意咽回肚子里。 查理撇了眼跟在身侧的伊宁,她十分无畏地直面自己,展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有趣的事物可以留下,具有培养价值的有趣事物更是来之不易。 “我知道了才可以考虑对策呀!” “不,”?查理略有趣味地转过头,熟悉的笑容终于又回到脸上,“有的事情,只有在一无所知时才有余力面对。” “你知道那些窥探秘密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第三十六章 特殊合作 只有在?一无所知时才会有余力面对,因为当你感知到祂的存在时,祂也会认识你。 秘密会成为你的负担,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会摧残你的心智,只有清空身上的包袱,才能轻装上阵,在深渊的河流中逆行下去。 保持你对未知的恐惧,收敛你的求知欲,这是世界对人类的赠礼。 “怪物因何而生,秘法来自哪里,神明又是否来自天国,恶魔是否来自地狱。当你的脑袋里存满‘真相’,你就会变成一个充满气的气球。” “气球?” “知识并不是力量,理智才是,你能保持多久的理智,决定你的道路能否延伸。” 金黄的灯光摇摇晃晃,两人的影子随之不断颤抖,就像搅碎了的舞蹈。 查理带着伊宁,踏上屠杀“自己”的道路。 “德森先生,您的分身会伤害人们吗?”?伊宁亮着眼睛问道,她很担心众人的安危。 “不好说。” “那我们去树洞看看,德森先生一定能破解障眼秘法,唔……也许也会有分身感到好奇,前往那里也说不定?” 大概不会有那么无聊的分身……?查理本想吐槽,但依旧点了头。 虽然大家都觉得德森先生很可怕,但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啊……?与查理同行会感到安心,伊宁的小思绪止不住地往外冒。 伊宁悄悄观察着查理的侧脸,他的面容看上去十分俊俏,与伊宁的父亲格林兹公爵不同,如果查理不苟言笑起来,那便浑身透露着清冷斯文的美感,这样的面容笑起来,又是别样靓丽的风景,扣人心弦。 貌似德森先生适合去做话剧演员,?或者坐进办公室,成为一名与书同行的文职人员?德森先生为什么不梳头呢,如果他不是一名秘法师,而是成为公众人物的话,一定会博得很多夫人小姐的青睐。 仔细一看,德森先生的脸真的很好看啊,一定是发型遮住了他的美貌,不,怎么能用美貌这个词呢! 绿色的眼睛很少见啊,应该说从未见过才对,里诺先生说过?,恶魔次列会改变秘法师的外貌,比如罕见的瞳色之类,德森先生是恶魔吗,可是这对眼睛真的很漂亮啊…… 啊,德森先生看过来了! 糟糕,走神太投入了。伊宁连忙别开脸,将视线胡乱投到一个方向,用低劣的演技?将自己伪装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德森先生转过头去了吗,伊宁用余光观察着地上的影子,影子显示德森先生?正目视前方。 伊宁心中一松,将视线又放回查理的脸上。 与那对绿色的眸子对视了。 那一刻伊宁死死僵住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袋里高呼:笨蛋伊宁!你被忽悠了! “啊,啊,您,”?伊宁像是嘴里含了颗核桃,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于是她反客为主。 “您在偷看我做什么呢!”?她喝制出声,大义凛然,于是她亲眼看着查理挑了下眉。 好尴尬…… 伊宁抿紧了嘴?,欲哭无泪。 查理一别了以往的?轻浮形象,此时他给伊宁的感觉甚至可以用冷淡来形容。 “德森先生,您的心情很差吗?”?伊宁突然小心地问。 “什么?” “您看上去很冷漠,虽然我不知道您平时是什么样的,但您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很轻松,很随意,就算是闹脾气,至少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就像是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就像随时会有灾难降临,当查理不再显得游刃有余,那便是他将全身的刺都支起,缩回那个安全的小盒子里。 伊宁如愿以偿地又听到?查理笑了笑,“我只不过是恢复曾经的状态罢了,毕竟那里的情况可不像多罗克斯那么放松。” “曾经?是指故乡吗?” “或许,”?查理顿了顿,“或许也可以这么说。” 小岛的黑夜没有其他灯光,就连月亮也被厚实的云朵遮盖得密不透风,查理行走在熟视无睹的黑暗中,好在他的手里还有一盏灯。 “伊宁小姐?” 伊宁的耳边传来压抑的呼唤声,伊宁寻声望去,里诺·奥忒先生和乔·丝莉克小姐正隐蔽着身子,难以置信地朝着灯光望去。 “伊宁小姐,您怎么和查理·德森在一起……”?里诺犹豫着开口说道,他感受到查理投来的视线,顿时举步维艰。 “这是假货,快过来。”?乔简短地喝道,他们已经不想在查理面前多待一秒。 因为查理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不善,两人甚至不敢朝那边多看一秒。 “嗯,我知道,”?伊宁的回答令他们大吃一惊,“所以这位是冷淡的德森先生哦,他很安全的,不会伤害我们。” 在两位准骑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查理转头看了看伊宁,露出熟悉的笑容,“这么说还真是令人难过,我可是真实的那一个。” 里诺紧张地咽下口水,他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斗胆将查理框进视线内,这一位查理先生似乎没有什么外貌上的不同寻常,排除伊宁口中的“冷淡”外,的确是目前看来最逼真的那一个。 但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他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查理,他试探性地点点头,随后说道,“的确这样,我们见到的每一位查理先生都对自己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查理无言以对。 当他收敛嘴角的弧度后,整个人再次进入了紧绷状态,他来回审视着两位准骑士,直到两人感到毛骨悚然,才略有不满地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一同随行,来确认我的真实性,好了,当然,强迫性的。” 他的话里带了毛刺,吐露着他带有情绪的任性,不知为何,当伊宁听到这样的腔调时,竟感到了安心。 “既然无法分辨就杀到一个不剩好了,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无论是与不是,都将替代原来的存在,成为唯一的真实不是吗?” 里诺心中升起一丝寒意,这位查理欣赏着他被吓到的滑稽表情,感到由衷的舒爽。 人越多越是能感受场景的不同,那里就像没有灯的封闭房间,空旷得一望无际,同时又狭窄得可怜。?所有生物与食物链被困于一隅之地,井底之蛙一般争抢着不值一提的生存领地。 同行的人越多,就好像离过去越远,他逐渐脱离曾经的轨迹,但现实将他拉回,拉回来面对更多的黑暗和危险。 “伊宁小姐,其他树洞我们已经去看过了,大家平安无事。” 只不过大家都见过了不同的查理打架,虽然不至于惊慌地逃出树洞,但也有不少成员受到了惊吓。好在里诺及时说明情况?,并嘱咐大家不要离开树洞,否则新一波恐慌将会继续蔓延。 六位中阶秘法师已经牺牲两位,卡葛·犹利安也消失在这个空间,与阵亡无异?。 关键在于他们是否要协助这位查理击杀其他替身,这位查理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敌意,在各种方面算得上适合相处,无视查理本人根深蒂固的?恶劣性格外,这的确是目前最适合扶持的一位。 另一个疑问在于,他们是否能够插手查理·德森间的战争??仓皇逃离树洞后,里诺和乔曾沿途观察过多次有关查理之间的战斗,他们往往只需要瞬间来决出胜负,一击致命,击杀方式也各有不同。 这令丝莉克产生一个大胆的判断:他们没能继承查理的秘法实力?,至少肉体要脆弱得多。 也许他们真的能决定查理之间的胜负,就算不能亲手击败,在一对一情况下,想要维护某?一位查理也并非痴心妄想。 可是真正的查理到底在哪里,他会不会出面解决分身间的争斗?或许他已经被分裂成这些个体,或许所有人的确都是真实的查理。 “所以你还是打算跟‘他们’决一死战?那么要不要合作?”?乔率先大胆发出邀请,“只要你保证不与我们敌对,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查理·德森,我们都会用尽一切可能,让你成为最后留下的那一个。” “我们并不在意真正的查理去了哪里,我们只在意留下的查理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所以你不必在意审判歌庭的态度,”?乔将一个小盒子拿出,展示在查理面前,“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篡位机会不是吗,可不是所有分身都懂得同盟的重要性。” 查理若有所思地望过来,表情如常。 见他没有立刻拒绝,乔立刻抓住机会,将那个盒子打开,金黄色的粉末装满整个半个手掌大的小盒子,乔捻起一点,继续说到,“这是审判歌庭的‘契约书’,只要吞下去,我们的契约就算达成了,契约会强制要求自愿吞下它的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遵守契约内容。” 乔在众人的视线下强势地将盒子推向前,不可拒绝地递到查理面前。 第三十七章 真实的真实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乔·丝莉克口中交易的利益纠葛。 审判歌庭并不知道这起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他们遇到的离奇事件却比审判歌庭过去半年处理过的案件还要无从下手。 他们一时半会儿等不来审判歌庭与教会的支援,就算歌庭为他们的失踪展开调查,歌庭的搜救网能否?覆盖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海岛还是个未知问题。 因此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有自救,但恰巧瑞秋·莫岚特两人也在这里?,还因此开展了莫名其妙的杀人游戏。乔终于明白为何查理毫不担心瑞秋两人被联手击败,因为即使六人联手也绝对不可能战胜身为高次列的契约怪物,如今他们丧失三位同伴,自身也重伤附身,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再次应对两人的袭击。 从这一刻起,才真算得上是真正的?逃亡游戏。而为了结束这场游戏,他们必须要找到离开的方法,解开这座海岛的秘密。 但查理·德森似乎也是在寻找离开的方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堵着一个无法逾越的大家伙。 目前的局势十分不妙,因此他们要抓紧一切机会招揽查理,即使无法将他变成?朋友,也绝对不能与之为敌。 而契约将否定他成为敌人的可能,即使是一名高次列也无法随意撕毁契约。只要乔·丝莉克活着离开?,她便依旧是审判歌庭的一员,这相当于为审判歌庭招揽一位天然盟友,利益远比丝莉克本人的性命要重要得多。 而合作的双方是公平的,利益是相互的,没有人会自愿签署一份不平等交易?契约。 如果每一位分身的实力是均匀分配的,那么盟友将会是决定胜负的重中之重?,况且分身中还有那样一位不可直视的纸团存在,任何一位查理的处境都十分危险。 而查理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不敌对的承诺,即便他不愿意与审判歌庭进行合作,也没人能够阻止他溜之大吉,这次合作对于他的利益可谓十分丰厚。 里诺和乔并不知道?真正的查理身在何处,也对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没有半点头绪,他们将一切赌注押在一无所知的猜测上,只因为迫在眉睫的严峻局势不再纵容他们犹豫。 里诺心有疑虑,他?踌躇地望向乔,而对方只回馈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如果事有不策,我会试着撕毁契约。 里诺自然明白撕毁契约那意味着什么,他赞叹乔承担代价的觉悟,由衷敬佩她为审判歌庭奋身奉献的决心。 但他不会暗叹或是怜惜,每一位骑士都将拥有浴火焚身的意志,正因拥有这样忠贞的新鲜血液,歌庭的信仰才得以愈演愈烈,薪火相传。 但查理为什么要接受这份“赠礼”??只见他用戴着黑手套的手将盒子推回。 “不错的邀请,但是很遗憾,你们算错了一点,因此我无法接受你们的合作。” 乔·丝莉克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哪里?” “你们为什么将一切结论放在‘我为虚假’的基础上?”?查理将灯收回一点,让自己被灯光笼罩,“我才是真实,唯一的那一个。” 面对查理的自信回复,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乔则是毫不掩饰地将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低着头忏悔自己对他过分期待的愚蠢。 这都什么时候,竟然以这种自以为是的理由拒绝了他们的郑重邀请,恐怕这就是这个家伙露出的破绽,自己实在高估了他的智商! 好,他们的不信任在意料之中。 查理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事实真的摆到面前时,他依旧不满于?惨遭白眼的滑稽与羞耻感。 “你们以为卡葛·犹利安为什么要刻意在一个树洞的障眼秘法处添加陷阱,将瑞秋·莫岚特吸引过来?” 他怎么会知道这码事?里诺脸色微变。 “因为他在取悦。” 伊宁的心态一落千丈,“他在取悦谁?”?为什么仅仅取悦会将他们的性命弃之不顾,这样的行为会取悦到谁? “取悦一个你们绝对无法与之对抗,并且阻挡在我们必经之路上的大家伙。” 他又转而继续说道,“需要一场杀戮来启动一切,开始一场真正的冒险。” 祂喜好生物间的杀戮,用来勾起那虚伪的“怜悯”,任何表面上的和平都逃不过血流成河的命运。 “所以你一直在纵容这一切?”?里诺突然明白了什么,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所以你分明没有杀人的欲望,却袖手旁观,将秘密掩藏得密不透风,高高在上地观望着众人的垂死挣扎?” “我本以为你是个值得合作的家伙,而现在,我对你的看法简直糟糕透顶。”?乔在一旁冷语讽刺道。 查理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是他们的死延续了你们的生命,你应该明白的,这是一种……” 这是一种牺牲。 “你的价值观简直一塌糊涂!能够这样牺牲的只有骑士!”里诺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没有任何人能够决定那些人是否要牺牲,他们必然不会接受被潦草抛弃,成为你袖手旁观的牺牲品,然后再被毫无诚意的冠上牺牲的头衔,这样荒谬的真相!” 将人命把玩在股掌的纵容比意味的热衷屠杀更令里诺无法接受,遥不可及的希望比深渊更加绝望彻骨。 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终于将查理怒意燃起,查理冷淡的嗓音瞬间将里诺的心直直坠入冰窖。 “不然你拿什么决定被牺牲者?”?查理嘲笑说道,“靠人们的善心突现吗?还是判定几个莫须有的罪人杀掉?或者你干脆为群众献身,展现你的大义凛然?” “别做梦了,你觉得那几个中次列会继承你的意志?你死以后,他们只会陷入被怪物与野兽包围的死胡同。” 没错,无论群众是否知情?,他们最终会做出的决定没有可能被推翻。唯一不同仅仅在于——是要选择为生存而最后一搏,还是在伙伴的默认下被推入地狱。 犯错的并不是任何一方,而是在绝对位格面前仰视的无力。 这次查理可是很贴心地考虑了“人性”?,当绝望与人性混合,总会产生五花八门的化学反应。 “不……德森先生,请别再说了。”?伊宁双手攀上查理提灯的手臂,双眼已经被泪水沾湿,“您不是接受我的雇佣了吗?我们出发,我已经不想呆在这里了,一刻也不。” 查理竟然以外地很好说话,他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插曲,带领着伊宁继续往一个方向深深行去。 他们在沿途遇到许多查理,他们都与本体一般无二,只回在某些细节上略有不同。 但很遗憾,这里并没有查理的老相识,几乎没有人能够抓住违和的关键?,更不要痴心妄想找出真正的本体。 每一个分身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初的真实,每个人体内都有一个声音宣告他的使命:杀掉所有冒牌货,杀掉一切与自己争夺存在的家伙,成为虚构中的真实。 似乎一切的行为都在按规划进行?,像一册由人编写的剧本。 这一路上查理杀死了许多自己?,看着他视如草芥的态度,就连伊宁的神经都随之麻木。 查理们前仆后继地主动凑过来,正好省了伊宁两人主动寻找的功夫,他们总是在眨眼睛被击退或是打败,究竟是分身们太脆弱,还是这位查理太强大了? 里诺和乔已经先一步告辞返回树洞了,合作谈崩后他们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查理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两人邀请伊宁一起离开时,查理微不可觉地朝伊宁看了看。 只是他们巧合地对视了,仿佛鬼迷心窍?一般,当伊宁在僵持的气氛中得以缓和时,她已经下意识拒绝了两人的邀请。 如果真正的德森先生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呢?他会嘲笑这一切,然后扬长而去,还是会愤怒地毁掉这里呢? 伊宁在这一刻突然开了窍,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查理,灵机一动运作起大脑。 对啊,假如查理先生的确是真实的,那么当他看到那么多伪装成自己的东西时,一定也会执着于证明自己的真实性! 证明真实性,最快的方法不就是杀掉所有冒充品,将一切结束吗? 这恰巧与?分身们的意志不谋而合,是巧合,还是所以分身都模仿本体的意志行动?难道正因本体的这种想法,才导致了分身间无止境的互相残杀,这样怪异的景象吗? 伊宁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在查理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也许,可能,大概,您……真的是本体?” 干嘛用那么多修饰词?而且现在才?发现吗?查理被雷得哑口无言,许久才心情复杂地反问道。 “不然呢??” 第三十八章 无助可援 迄今为止,查理已经自由地在多罗克斯生活了三年时间,这三年在查理漫长的生命中如同滴水之资,不值一提。但正是这短暂的?舒缓,却令他暂忘了曾经的紧绷,试着真正轻松地享受生活。 但他的命运终究无法与秘法脱离关系,总会有事情唤醒他的回忆。 “德森先生,所以您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分身?是有谁盯上您了吗?” 伊宁亮晶晶的提问惨遭查理的敷衍,“大概是某个看我不爽的家伙。” “请不要打哑谜了,”?伊宁正色道,“是您所说的那个爱好杀戮的家伙吗?” “准确的说,祂不是喜好杀戮,而是喜好悲悯,只有足料的惨剧才能衬托仁慈不是吗?祂也总是喜欢自己制造些有趣的情节,然后自己赞扬着自己那高洁的心性。” “只可惜他选错了招惹对象,也完全没有料到那些分身根本不是危险的东西。” “这样啊……”走得?精疲力尽的伊宁已经余力去品会查理话中的滋味,她主动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长长谈一口气,望着没有月色的天空。 “德森先生,您觉不觉得这里的夜晚好像有些漫长?” …… “奇兰克,你最近有没有见到查理·德森?”?艾薇尔放下茶杯,托着腮漫不经心地问道。 奇兰克也放下了杯子,“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又背着我干了什么事情?”原本宁静的下午茶,提到查理的名字瞬间如雷贯耳。 “……没,”?艾薇尔继续说道,“只是他平常两天不到就会来蹭一顿饭。” 奇兰克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没错,他已经消失了一个星期了。” “什么?”?艾薇尔惊讶状。 “从他重新选择郊区定居那天起,我就去拜访过他,可就连他的虚幻物伢伢都没有给我开门,直到我破门而入,伢伢才将我当做侵入者展开进攻。” “这恐怕是件大事。”?艾薇尔应和。 “的确如此,教会很快进入查理的宅子展开调查,但教会居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奇兰克回忆了眷使的反应,沉默片刻后出了声,“或许高层察觉到了,但他们没有和我说。” “我用秘法进行过回溯,他在最后一刻是毫无警戒地自己躺进被子里,也就是说,就连查理本人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消失的。” 艾薇尔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吐槽起来,“我知道,查理这家伙是不会在睡觉这事上含糊的,怎么办,我已经闻到世界末日的危机了。” 这家伙的陋习都已经远近闻名了吗……奇兰克扶额,“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格列德洛独生女失踪事件。” 伊宁·格列德洛在六天前宣告失踪,在格列德洛公爵的催促和压力下,审判歌庭接手案件,展开了全面调查,后发现多罗克斯约有一百多人,与伊宁小姐同一时间失踪。 “而在三天前,审判歌庭已经将案件全权交给我们,也就是格列德洛一家所信仰殷红教会接手调查。” “为什么会交给教会?”?艾薇尔专心致志。 教会与审判歌庭职务不同,教会只接手有关秘法的案件,就算失踪案的规模再大,格列德洛公爵的独生女再值得重视,充其量也就被冠以一个案情加急的头衔,跨线调查是万万不可的。 奇兰克的声音在艾薇尔耳中逐渐深刻,“因为伊宁·格列德洛在消失的前几天险些被卷入西区陨星事件,而多罗克斯现在统计出的失踪者足有半数是秘法师。” 艾薇尔的表情终于变了,“查理也是在同一天消失的?” 奇兰克点点头,烦躁地将红茶一饮而尽,“如果这次的事件再因他而起,我和教会都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好说话。” “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越是熟练秘法的人越与麻烦事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一种身不由己不是吗?” “你说他是在睡觉的情况下突然消失的?那他该不会也遇难了,你就不为他担心吗?” “担心?”?奇兰克半边脸的肌肉都猝然一抽,“不,我不会为那个家伙担心。” 艾薇尔突然意识到什么,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还在生他的气?” 奇兰克试图用沉默结束这个话题,艾薇尔顿时心下了然。 于是她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得了,该有的说教早就过去了,还在这样赌气,真不知是谁才像个小孩子。” 奇兰克突然觉得这一刻的艾薇尔有些像他那位早已过世,罗里嗦的老母亲。 喂喂,你好歹还是位富豪之女,就算要彻底抛开过去,好歹也有一点贵族风度……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艾薇尔,你不会还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了?”?奇兰克险些拍案而起。 艾薇尔嫌弃地撇了他一眼,“没有,你先坐下。” “如果你要为死去的亡灵申冤,还是让他们去找暗阁和那两件叛主的虚幻物好了,查理的确也有责任,但将脾气全发泄在他的身上可不是一位朋友该做的事。” 奇兰克咳嗽两声,重新将屁股安回座位上。 “艾薇尔,你不够了解他,你没有见过他……一开始的样子。” “对,但我也不需要见到,保持这样就好。”?艾薇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奇兰克的茶杯,抬起下巴点两下问道,“需要优雅的贵族小姐来给你续一杯吗?” 奇兰克险些在咳嗽时被口水呛到,他马上拎起公文包站起,目光留恋地在舔着毛发的黑猫身上循环片刻,然后一开眼睛正色道: “不了,我还有公事。” 艾薇尔“哦……”了一声,然后她学着查理的样子将一只手举在胸前晃了晃,“那么,再见?” “……再见。” 奇兰克轻车熟路地下楼辞别了史密斯太太,在她热情的送别声?中走出史密斯宅的大门,径直朝教会的方向离去。 …… 海岛上的风依旧静谧,月光被厚重的云严密笼罩,渗透着不见五指的浓郁黑暗。伊宁借助着查理手中的提灯才能勉强视物,忽然间,他将手中的灯塞给自己。 “拿着,等我一下。” 伊宁惊恐地环顾四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一下,”?伊宁乖巧地接过灯,查理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他眼前,“德森先生?!!” “不要留我一个人啊……”?伊宁的尾音还在颤抖,她急忙找了块石头躲起身子,即便灯光会暴露位置,她仍然依偎着冰冷的石块,找到些许安全感。 伊宁盯着手中的提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查理回到收藏室里,白花花的装饰几乎晃晕了他的眼睛,他安静地环视着到处都是白色的墙壁,终于松了口气,走进一处石门。 石门里关着的虚幻物已经开始躁动,它席卷出的风刃不分敌我地攻击着石门内每一寸?空间,几乎就要挣断身上的铁锁。 查理刚刚从收藏室出来,虽然经过了一场大战,还到森林转了一圈,但总共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虚幻物还不该躁动才对。 那片领域的确减弱了查理与收藏室的联系,但即便虚幻物察觉有机可图,也不应该如此草率急切才对。 查理果断施加了威压,刚才嚣张跋扈的虚幻物瞬间像条死鱼一样没了动静。 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一次预谋已久的出逃作战,反而像是查理平日处理的那些小打小闹。 总感觉很奇怪啊……?查理不知所云,于是他干脆掏出看向一旁摆着的自动日历。 原本是用于观测虚幻物作祟间隔,此时的日历竟然显示时间过去了七天! “哦吼?” 查理表示惊讶地挑了挑眉毛,随即向后一退,身体极速下坠,回到现实里去。 不,应该说是回到海岛空间才对。 查理消失的原地,一道黑色的身影毫无变化地再次出现,他左右看了看,立刻通过灯光找到了躲在石头后面伊宁的身影。 “您回来了?”?伊宁怨念地问道。 查理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回了灯。 “您去做什么了?”?尽管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这里很过分,但伊宁依然保持礼貌地问道。 “去处理一点事情,”?查理笑着说,“并且带回来一个消息。” 伊宁默契地问,“是什么?” “这里的时间流速不同,我们在外界的时间,已经度过了七天。” “什么?!”伊宁情不自禁。 “外面一定已经发现了你的失踪,你的父母大概已经报了案,以你的身份地位,和失踪者大多都是秘法师来说,审判歌庭与教会大概很快就会展开救援。” 伊宁:有救了(#‵′)! 查理大喘气接着道,“但是很遗憾,我们并不在现实世界任何一个小岛上,我们所在的地方与踏空师秘法原理相似,属于另一个空间层次的新元空间,教会几乎不可能找到我们。” 伊宁瞬间蔫了。 “德森先生,请您不要……”?如果她有一对类似兔子的耳朵,它们一定已经全耷拉下去,“请你不要大喘气好吗!!” 第三十九章 任性的雇主 几小时后。 “嘘……嘘……不要说话……” 不要被他发现! 女人浑身颤抖着捂住刚结识的小妹的嘴,两位女人与大部队依偎在一起,所有人紧紧闭着眼睛,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一切声音。 “怎么了,为什么都不愿意看我?” 那个家伙似乎贯彻了鬼魅主义,在紧张的气氛下带着笑意问道。 “喂,大家怎么了吗?” 他故作关心地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用手指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那人竭力闭着眼睛,白花花眼白翻了出来,?他笑着瞧了瞧,对那人的眼球鼓起嘴吹了口气。 呼! 那人瞬间不受控制地睁开眼睛,纸团做的脑袋和蜡笔绘制的五官正笑眯眯地映入他惊恐的瞳孔。“这不是没事嘛,”那家伙似乎还松了口气,将手举在胸前朝他晃了晃,“嗨?” 电流般的预警窜上神经,在因恐惧而空白的?大脑瞬间被大串蠕虫一般的符号填满,符号们唱着歌,跳着舞,发出荆棘刺耳的大笑,在哄堂大笑中,他的脑袋爆炸了。 脑浆和血像?爆竹一样发出“砰”的一响,在纸团查理的开怀大笑中更加鲜红。 人们的尖叫呐喊震动树洞,在难以名状的混乱当中,又是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进入树洞。 “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 查理带着伊宁大摇大摆地走入树洞,伊宁拉着他的衣角,紧紧闭上眼睛。 “哦?你看上去……长得不错。” 众人还未来得及问候句您瞎了吗?就听见他一阵?拳肉争锋的打击声。 “你很着急?”?其中一位查理毫无危机感地说道,“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了么,其实半数的分身可都是我杀的哦。” 大片火焰腾空燃起,众人即使不睁开眼睛,也能从扑面而来的热气中感受到它的炽热。 纸人就要用火烧才行,你以为你这个用笔画出来的冒牌货,只要打得过其他?假货,就能成为翻身真的吗? “回祂肚子里去!” 烈焰铺天盖地地打在纸人身上,掀起滔天热浪不论是黑色的衣物还是白纸制成的身躯,通通在这一刻化为虚无。 “德森先生!!!” 背后传来伊宁急迫的大喊,“您怎么可以在森林里玩火呢!”?她恨恨地重复了一遍,“您怎么可以在森林里玩火呢!!!” 查理不以为然地回答,“……忘记了。” 查理立即熄灭了自己制造出的大火?,尽管树洞内的木头已经烧的焦黑,在封闭空间内还有不少人被浓烟熏晕过去。 分身事件已经告一段落,最后一个分身也已经在本体的火焰面前烧成飞灰?,查理心满意足地朝众人挥挥手,收尾似的宣布道。 “诸位,我才是真正的查理·德森。” 诸位的脸都绿了。 但查理并没有在意,他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无论如何,我已经是最后剩下的查理·德森了,怀疑与否,你们都只能接受不是吗?”?查理不怀好意地笑笑。 “那么,非常抱歉我为大家带来的闹剧,我们的游戏已经可以继续了,虽然他们很不爽,但瑞秋·莫岚特和大块头依然会进行追杀,祝各位好运。” 说罢,查理取出那只熟悉的黑色手杖,杖尖轻描淡写?地指着地面,敲在地上。 等等,敲在地上? “德森先生,您不带走我吗?” 伊宁用手紧紧抓住了查理的手杖,令查理的手杖在离地面不远的位置腾空。 查理用力挣了挣,伊宁却几乎使出了全力,面不改色地将手杖攥在手里。 查理:“……” “您不是接受我的雇佣了吗?”?两人陷入微妙的僵持。 “正因如此,我正打算按照雇佣条件,为小姐您寻找离开这里的方式。”?查理叹了口气。 “您不带着我,我怎么知道您是不是在认真的完成工作?如果您会偷懒呢?万一方式是其他人先找到的呢?”?伊宁熟练地利用自己的伶牙俐齿,气势强硬地反驳。 “受雇佣者有义务接受雇主的要求,我说的没错德森先生?” 场合不佳的对质已经引起周围人们的注意,众人的目光如炬般投了过来,照得伊宁的耳尖泛上一层红晕,但两人似乎都不愿退步。 “那个孩子居然在和他吵架吗?”?甚至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是啊,那不是伊宁小姐吗,她不怕吗?” 为什么会害怕啊,这位先生虽然看上去很危险,但接触之后会发现明明很好相处啊…… 对啊,给我仪式材料,?还教给我秘法的知识,保护我度过黑夜,还接受了我的委托。 这明明是大好人啊! 于是大好人继续说道,“请您相信我的信誉,我没有必要去欺骗您,说白了,您跟着我也不过是碍手碍脚罢了。” 这话说得是非常直白了,好在伊宁早有预料,因此并没有造成多大打击。 “没有哪里是比德森先生身边更安全的,您也要好好保护雇主的安全才行。”?伊宁保证般拍拍胸脯,“遇到您也无法照顾我的事时我会立刻逃掉的,绅士可不会拒绝小姐的请求。” 查理明显支吾了一下,“……绅士偶尔也会为自己做考虑,这可不是件由得您任性的事,是谁把您惯成这样的?” 塑料绅士! “我有听说过您对一起虚幻物失控案件的残忍处理,但您在多罗克斯应该还是位合法公民的?” 突如其来的转换令查理小小讶异了一下,得到肯定回答的伊宁立刻有恃无恐。 “那我就在离开这里以后,立刻让父亲宣扬您是一名没有信用,欺瞒雇主,肆意妄为的伪绅士!还要告诉教堂的奇兰克·敏主教您主动参与了杀人游戏!” 此时一位贵族小姐终于展现了她的资本,伊宁抓住了命脉,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许久,她才听见查理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他咬牙笑道,“请您一定做好准备,支付我高额的雇佣金。” 从周围众人的表情看来,他们似乎忍不住要为伊宁欢呼了,这位少女的唇枪舌战重新刷新了众人对查理的感观。 是谁把您惯成这样的?胜利的伊宁得意洋洋地回答道,“我父亲~” “话虽如此,但希望您下次不要再随意碰我的虚幻物了。” 伊宁转过头,接上了一个愤愤带笑的眼神,“其他物品与这件不同,即使是贵族小姐,也是会送命的。”?查理扳回一程。 …… “想要离开,首先要知道我们为什么进来,到底是谁触碰了传送水晶,普通的传送水晶可不会把我们都叫进来。” 传送水晶属于一次性单向传送,传送对象不能超过十人,属于费力费钱的奢侈品?。 隐蔽的小型树洞中,查理提着灯,拿出一捧琳琅满目的华丽水晶。 他将一颗白色水晶捏碎,将银白的碎片抛向空中。伊宁瞬间觉得眼皮变得沉重,她摇晃着身体想要睡去。 突然查理对着她的头顶,一记手刀劈了下去。 “先别睡。” 伊宁吓了个机灵,捂着脑袋顿时睡意全无,或者说她是摆脱了秘法的影响更为恰当。 查理将一块同样银白色的占卜水晶塞进伊宁手中,示意她捏碎。 “……”?伊宁用尽了力气,水晶依然丝毫未损。在“刚刚抓我手杖的力气不是很大么”的嘲讽声中,她猛地将水晶抛在地上,水晶瞬间碎成均匀的粉末,像雾气一样泼散在空中了。 这一次她终于无法抵抗,意识在睡意中泯灭。 “唔……”?当她睁开眼睛时,她正站在一个破败的教堂内,午后的阳光令她感到迷茫,教堂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轰炸声。 她有所顾虑地朝外走去,偷偷探出了头。她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查理先生,他正神色如常地提着灯,姿态一成不变。 顾不得考虑为什么白天还要提着灯,她紧接着朝一个声音的来源望去。 “叮咚~找到你了哦~”将金发编成两条长长麻花辫的女人举着与她身态不负的巨大斧头,对一位吓破了胆的男人俏皮笑道。 那是……瑞秋·莫岚特和大块头?打碎了传送水晶的是他们?! “不……不要,……等等……”?男人立刻声嘶力竭的哎叫起来。 “啊!等等!”肉体碎裂的声音击破了伊宁措手不及的呼喊。 伊宁亲眼见得瑞秋踢开男人的尸体,在他身后捡出个钻石一样闪耀的水晶。她将水晶举过头顶,在阳光的照耀下,水晶五彩的光芒格外的美丽耀眼。 见过诸多宝石的伊宁都几乎要沉醉于它的光泽下?,这颗水晶的色泽比任何珍宝都要夺目。在阵阵惋惜中,伊宁果断将水晶捏碎,粉末般的颗粒挥洒在空气,闪着星斑点点的光。 伊宁的意识被强行拉回,她?又惊又佩地看向查理,只是对方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 “呃……查理先生?” 下一刻的查理迅速抹去脸上阴郁的痕迹,收缩自如?地朝伊宁笑道。 “没什么,我们该出发了。” 第四十章 摇晃的高台 “神女,是神女回来了!”?一位老者撑起蹒跚的步伐,模糊不清的眼珠散发出兴奋的光泽。 “嗯,我回来了,您坐下。”?优莱克急忙搀扶住手脚不稳的老者,赔笑着摸了摸头发,“您别激动,我回来了。” 老者干枯的手掌拍了拍优莱克的肩,“安全回来了,安全回来了就好,多罗克斯怎么样啊?”?他慈祥地问道。 优莱克向上撇了撇眼睛?,回忆着多罗克斯的点点滴滴,实际上她并没有时间兜兜逛逛,她的时间大部分用在与失落羚角往来和练习秘法上,但她依然认真地回答道。 “非常……繁华,多罗克斯的街道有两辆马车那么宽,”?优莱克夸张地张开手臂,比了个并不恰当的距离,很可惜她的手臂并不够长,“贵妇们将闪亮漂亮的宝石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珠宝妆点自己。” 老者将粗糙的手掌轻轻抚上优莱克的脸庞,“任何宝石都没有我们神女的眼眸漂亮。”老者乐呵呵地说道,脸上的皱纹都贴在了一起。 “去,去村落里逛逛,大家都很想你。” 优莱克点点头,乖巧地离开了。 “优莱克?” “神女姐姐!欢迎回家!”小孩子捧来一篮水果,看着优莱克笑眯眯地提到手中。 “优莱克?欢迎回家!”卖肉的阿姨微笑着把生肉包裹起来,亲昵地放进她的挎篮里。 “嗯,我回来了。”她挨家挨户?走马观花,熟练又麻木地微笑着回应。 她路过人来人往的售货街道,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摆着相同的笑脸,衷心赞美着神女的归来,一簇又一簇鲜花和赠礼充当着祭品,优莱克手腕?上的编藤篮子越发沉重。 她路过?阳光照耀下的祭坛,黑色理石砖块反射着刺眼的光。 她路过?一栋栋小房子,寻找着回家的路。 “优莱克?”?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她不用回头就已经认出声音的主人,?优莱克勾了勾嘴角,暮然转过身。 “下午好,苏伦奶奶。”?优莱克露出灿烂的笑容,背在身后的双手却不自然地勾起手指,微弱颤抖的指尖显示着她的紧张。 “回来了,真好,真好,”苏伦奶奶自言自语地呢喃细语,布满皱纹和斑块的手用力拍打着优莱克的身子。 “多罗克斯怎么样?”?苏伦奶奶亲切地问。 “很……很美丽,很繁华。”?优莱克用手指挠挠脸蛋,躲闪着苏伦奶奶满怀期待的目光,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美丽……繁华……”?苏伦奶奶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优莱克的描述,然后她释然地笑了起来,“优莱克,秘法有进步了吗?” 优莱克点点头,“嗯,我已经在准备晋升次列7了,我和莱特叔叔明天就回去雪山收集材料。” “这么快啊?”?苏伦奶奶笑得更开心了,笑得就像心底开了朵花,“真不愧是你啊,优莱克,真不愧是我们的神女……” 优莱克尴尬地笑了笑。 “那……找到了吗?” 还是来了。优莱克的双手不由得攥紧,她半张着口不敢说话。 “找到了吗,优莱克?”?苏伦奶奶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如果优莱克还有胆量与她对视,会发现那是反射着阳光的泪水。 “找到了吗……我的儿子?” 优莱克有些哽咽地侧过头,用力闭上眼睛,听着苏伦奶奶口不择言的声音。 “神女,神女,你找到我的儿子了吗,我的儿子愿意回来了吗,神女?” 老女人几乎祈求地询问起来,优莱克抗拒的姿态却已经不断告诉她最不愿接受的回答。 苏伦太太的儿子在几年前的夏天突然离开前往多罗克斯,他在离开前一度重复要拥有一场肝畅淋漓的旅行。可怜的老女人失去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在空房中孤零零苦苦等待,数多年来了无音讯。 儿子归来的诺言将老女人捆绑在老屋子,?所有人在背后责骂儿子的不孝时,只有这个女人在不顾一切地为他开脱。 “别这么说!你们这群老疯子!我儿子绝不是这样的人!”?头发凌乱的苏伦太太挥舞着扫帚,愤怒地赶走那些或是为她担忧,或是在说些风凉话的人。 “我儿子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暂时绊住了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突然出现的神女似乎令这个孤单的老女人看到希望,在优莱克离开前,她登门拜访…… 可是,找到了吗? 没找到。 优莱克已经尽力了,但在如此复杂又陌生?的大城市中,寻找一个不见了几年的人,就像是在千万银河中寻找一颗熟悉的星星。 没有人能保证他还留在多罗克斯,甚至没人能确定他还活着,但大家都不敢说破。 “苏伦奶奶,我没找到他。”?她不是神明,她已经尽力了。 “什么?”?苏伦奶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你可是神女,你一定没有尽力……” 优莱克挣开?对方的钳制,像是躲避什么令人恐惧的怪兽,埋头拼命跑开了。 “优莱克!你再帮帮我!”身后传来苏伦奶奶的呼喊,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优莱克的耳朵像是被棉花堵塞了一样,肚子里像是撑了大堆苦水,她紧紧抿着唇,不敢将这些吐出一点。 他们爱戴的是神女,不是优莱克。 “哗啦。” 优莱克回眸停住奔跑,一颗鲜亮的苹果滚到她的脚边。 优莱克呆呆地望着苹果,她弯下身子捡了起来,将苹果捧在手里。 “您好?您的苹果……”?她摆出标准的笑脸望向来人,那将水果纸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的灰发男人正举足不措地看着她,这令优莱克的表情瞬间卡壳。 “戈麦斯?” 被准确叫出名字,男人才张张嘴打算说话。 “对,优莱克,是我。” 优莱克这才放下耸起的肩膀苦笑一下,第一次说出由衷的归言。 “戈麦斯,我回来了。” “你出去了?”?戈麦斯惊讶地脱口而出,但很快他似乎意识到尴尬,立刻改口道,“呃,我是说,欢迎回来。” 优莱克点点头,戈麦斯很快又接着问,“你这是要去哪?” “我想回家。” “回家?”?戈麦斯道,“那你不应该来这里,你的父母早就搬到教堂边上的大房子里去了,你的父亲也被任命为教堂的传教徒之一了。” “就最近?”?优莱克难以接受地反问道,她离开这里的时间才仅仅半个月而已。“他们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谁知道,”?戈麦斯摆摆手,“大概是怕你分心,神女只要好好学习秘法就行了。” 怕我分心?那是?明明是她的家人啊…… 不知为何,优莱克心里一阵失落,她只好掉转脚步,朝教堂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吱溜溜地跑回来,朝戈麦斯问道,“戈麦斯!下次,等我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去采集药草吗!” 谁知戈麦斯却无奈地摇摇头,“不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优莱克不甘地追问,戈麦斯却摆出一副苦恼的姿态,撸起袖子露出布满骇人伤疤的胳膊。 “你知道我因为你,因为‘我不如你’,挨了多少家人的毒打吗?” “我们已经没办法做朋友了,毕竟我只是我,而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啊。” 优莱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条寂寥的街道,来到看上去更为庄重的教堂附近,教堂大概是整个部落最为华丽的地方了,优莱克百无聊赖地踱步前进着。 她依旧听到一栋房子里传来林太太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的丈夫英勇牺牲?与一场大规模的猎杀作战中,自那以后,她的笑容从未出现过。 她费足了力气找到标有自家门牌的房子,好似打搅一个陌生的领域般慎重敲响了门。不久,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张熟悉?却并不让她感到温暖的脸。 “是小优回来了啊。”?门后的母亲露出病态的笑容。 “是,妈妈。”?母亲打开了门,侧过身让优莱克走了进去。 “怎么样,在多罗克斯有没有很辛苦,一定累了,喝碗粥。”?母亲殷勤地端上一碗热乎乎米粥,送到优莱克手里。 优莱克小心翼翼地舔食一口,险些被软糯的米粒烫到舌头。 “啊,真对不起,是我忘记了!”?见到这一幕,母亲立即慌张地夺取她手中的碗,却被优莱克一个侧身轻松躲过。 “没关系的,母亲。”?优莱克耐心地吹了吹,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品尝,只可惜这时的米粥并不香甜。 “我听说父亲已经成为传教徒了?”?优莱克侧过脸去,正好对上屋内父亲躲闪的目光。 “啊,对。”?完全没有身为人父的威严,优莱克的父亲回应道。“多亏了你。” 优莱克暗自伤神地点点头,她对自己的父亲当然是最熟悉不为过,父亲他迷糊又大意,怎么可能胜任这样的职位,父亲的官职,一定是来源于自己。 “母亲,我明天又要离开了。” 母亲的表情毫无变化,她疏远地奉承起来,“啊,你一定没有问题的,今天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我给你铺好了被子……” “母亲,明天的日程……很危险。”优莱克皱着眉头,再次加重强调。 “是啊,但你不会有事的不是吗?小优,你,您可是神女啊,先睡。”母亲似乎没有分毫察觉。 “嗯。”她最终垂着脑袋,乖巧地应下了本该发闹抗拒的安排。 她躺倒床上,呆呆地注视着被窗帘遮住的明亮白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久久不能入眠。 第四十一章 卑微姿态 周围全部是刺眼的白色,就像这双眼睛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一样。 雪山平原上,一位?白色斗篷的少女艰难的行走着。她白色的斗篷被棉衣塞得鼓鼓囊囊,一步未稳将要摔倒,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搀扶。 “小心一点,优莱克,摔进雪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敢肯定今后一周时间都要裹着棉被度过了。” “啊,我会注意的,莱特叔叔。” 面色豪迈的莱特叔叔爽朗地拍拍少女的背,“怎么样,会不会很冷?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莱特叔叔陪随优莱克出行,前往雪山寻找独眼雪怪,为优莱克获取晋升的材料。 “我没事,我们继续。” 她不愿成为莱特叔叔的负担,朝厚重的手套呼了一口哈气,重新用围巾和口罩裹住耐看的小脸,鼓起干劲说道。 莱特叔叔“诶”了一声,“但是我也感觉到累了,”他指了指一个背风的雪域,“我们也需要保存体力才行,我们先到那里休息一下。” 优莱克如获大赦,“好的,那我来支帐篷!” 优莱克立即像一只企鹅一般摇摇晃晃,穿着圆滚滚的衣服努力跨步走去。 一只雪地尖顶?帐篷被她熟练麻利地支了起来,温暖的小窝拔地而起。 帐篷正好装下优莱克与莱特叔叔两个人,优莱克脱下厚重的外套胡乱堆在一旁,整个人瞬间显得消瘦许多?,她长呼一口气,躺进软绵绵的衣物堆里。 莱特叔叔掌心制造出温暖的金色光球,这在天寒地冻的雪山上简直是最高级的享受。 “优莱克,仪式需要的其他材料我已经为你带齐了,等我们找到雪怪,就立刻在原地进行晋升,雪怪等不了我们回到多罗克斯。” 优莱克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在这样的环境进行仪式会很危险,但你要相信自己的资质,而且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莱特叔叔颜色庄重,就像在完成一件光荣的使命。?“学习秘法的时间还不到一年,期间无论是晋升还是练习都没有问题,这一次也不会有问题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样的话优莱克在一年来已经听过太多次,早已烂熟于心。因此她一如既往地点点头,为家族做着竭力的努力。 “如果神女不是你……不。”?她听见莱特叔叔兀自呢喃,却是将自己的话否定了回去。优莱克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走,我们该出发了。” 优莱克迅速站起身来,又将自己裹回个圆球,将?随身帐篷拆回到莱特叔叔的背包里,继续朝着茫然的雪地远行。 亮白的雪与天相接,天地间的一线模糊不清,她踩着松软的雪,漫无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游荡,就像是闯入了一个空白的领域,就好像所有的故事都还未开始。 自己要寻找的东西藏在哪里?在这令人不安的白色环境中,我又该何去何从?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生都在茫然中度过。 无论是家族衰败起,还是如今的神女身份,再大的荣誉也会令她觉得岌岌可危,当身边所有人的关爱和尊重都源自于那份岌岌可危的荣誉时,就像居住在一栋危楼,随之都有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 她真的能支撑起众人对她的期望吗,她真的能够配得上神女知名吗?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她在极大的彷徨不安中砥砺前行。她永远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甚至不敢相信失去神女空壳的她还剩下什么,对前程的不安体现为偌大的迷茫,甚至连倾泻口都没有找到。 如果能永远坠入黑暗就好了,黑暗会遮蔽人们的眼睛,任何的陋习都能轻易藏于皮下,大家都是黑暗中的影子,没有人能有所不同。 优莱克闭上眼睛,贪恋着短暂的黑暗。 黑暗是安宁的代言,如果有朝一日能放下所有的疑虑和负担,剥开沉重的表皮,永远沉睡在黑暗里……如果能找到那条传说中的漆黑河畔…… “优莱克?” 莱特叔叔?的呼唤唤醒了她,优莱克睁开眼睛,眼前还是大片洁净的雪白,洁白得有些刺眼。 莱特叔叔对她的这种表现已经见怪不怪,他指着不远处一个晃动的白色身影,谨慎地说道,“找到了,独眼雪怪。” 优莱克也立刻进入状态,顺着莱特叔叔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有成年男人身高的两脚怪物通体长着白色皮毛,它似乎无所察觉,漫无目的地在雪地上流浪猎食。 “一会我去进行捕杀,优莱克你在后方辅助,等取下眼睛后你负责给它维持生命,千万别让它死了,等就地举行完仪式以后就立刻离开,明白了吗?” 优莱克怜悯地远远望去一眼,随后收起了所有的逆鳞,强行坚定地点点头。 “嗯,明白了。” 好在独眼雪怪是独居怪物,因为雪山上环境恶劣,也没有多少怪物游荡,否则这样的计划还真难以实现。 “拔土!”符石令雪下的冻岩立即有了生命一般,自主托举着莱特叔叔朝雪怪突进,当雪怪注意到来者不善时,莱特叔叔已经在对方眼前降临。 莱特将两臂张开,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雪怪还未有所举动,两掌之间的石柱将它的头颅挤在中间。 “填充!” 措手不及的雪怪竟是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强行利用脖子的力量将头扭了出来,立刻发动了反击! 雪怪将雪域地面上空的领域进行了单方面填充!大片的岩石拔地而起,拐了个倒U字形弯朝莱特头顶砸去。 优莱克将切割符石高高抛去,无形的刀刃瞬间将岩石切割成一个个方块。 莱特的手掌前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圆形图阵,图阵面前又重叠一层绿色,绿色图阵化成一个又一个光圈笼罩到雪怪的头顶,在优莱克灿羡的目光面前,雪怪的身躯逐渐缩小,变成一个小孩大小的白色雪团。 逆流还原。 雪团手无缚鸡之力,不,雪团根本就没有手,一只大眼睛惶恐地望着两人。 莱特还原了时间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雪怪的时间被强行倒流,回到了幼体。 优莱克忙想进行搀扶,莱特叔叔却喘着气甩了甩手,将匕首握在手中,刀刃朝着那只大大的独眼剜去。 雪团没能嚎叫几声便奄奄一息地摊在地上,血染红了身上的毛,变成一个血淋淋的红团子,优莱克赶紧用秘法进行治疗?,为了维持住那脆弱的生命。 “优莱克,开始。” 一旁的莱特叔叔竟已经准备好了图阵,他用填充秘法在雪地上填充出一整块平地,莱特叔叔已经将新鲜的材料放置在事先预留出的位置。 优莱克不得不暂时忘掉身后的红团子,小跑着到法阵中心。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熟练地划破了手腕,任由血液舔着伤口流下。 她所描绘的图阵指向纯白女神,一只金色的竖琴在图阵中央拨动琴弦,舒缓优美的律动冲刷着优莱克的不安,她闭上眼睛,身体意外栽倒进一旁的雪地。 “优莱克!” 她听到莱特叔叔的叫喊声,我发生什么了吗?优莱克不去思考,她的意识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大片白茫茫的环境里吗? 为什么周围这么黑? 她半睁着眼睛困倦地大量着周围的环境,但她的视线不能透过黑暗,她似乎看到了,有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究竟是周围太黑了,还是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不是在举行仪式吗,我失败了吗? 还未考虑清楚的,失败的未来来临得如此突然,优莱克的心中点起了隐约抵触。 家族怎么办?她算不算弃之不顾了?强烈的焦躁涌上心头,优莱克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你的愿望是什么?” 富含磁性的女声在黑暗中传来,那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但优莱克却能够准确捕捉她想表达的意思。 我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家族复苏,我希望——我希望比露斯家族能够重现往日的辉煌。” 比露斯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往日的回忆片段潮水般翻腾。 族人们簇拥着跪倒在神坛前以头抢地?,不断念诵着女神的圣文。 日渐衰败的家族,郁郁寡欢的族长大人,?还有为了求存战争争先恐后,化为尸骨的战士们。 人们在仪式前摇尾求怜,却一次次被冷漠对待的低微姿态。 “优莱克!神女!您是我们的光!” 得到神启的族人们面色潮红,优莱克娇小的身躯膀被一双又一双手推向高台。 高高的冕冠,轻薄的圣衣,匍匐在地近似于嘶吼的欢呼,颤抖的肩膀,沾泪的金色眼睛。 “你的愿望是什么?”?那个声音还在毫无感情地询问着。 “我希望将族人们从卑微的姿态中拯救出来,我希望族人们为自己而活。” 第四十二章 愿望 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变亮,那个声音还在毫无感情地持续着,“你的愿望是什么?” 优莱克焦虑了起来,“我已经告诉你我的愿望了,请放我出去!” 那个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像是来自天空的呼唤,优莱克侧耳倾听着,才勉强听清那个声音。 她在说?:“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我的愿望已经告诉你了啊? 我希望纯白女神不再冷落比露斯,我希望得知生命女神真正的立场。 我希望比露斯再添新鲜血液,我希望找回丢失的宝藏。 我希望比露斯的名称人尽皆知。 我希望苏伦奶奶等回?外出的孙子,我希望戈麦斯的秘法更进一步,我希望林太太不再以泪洗面,我希望莱特叔叔成功晋升次列4。 我希望…… 优莱克·比露斯,这真是你的愿望吗? 优莱克捂住双眼,她在茫然中蹲下身来。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想,因此她拼命迎合着他人的期待,为希望与寄托而努力。 这的确是她的愿望,可为什么从未提及自己? 她应该继续自私下去吗?明明背负着家族的重担,却又一无是处的家伙,配为自己而活吗? “我想……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办?”?优莱克唇齿瓮动,她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明明什么都不是,我出生在最普通的家庭,为什么女神偏偏选中了我,我究竟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有没有人来告诉我,如果我失去神女的头衔该怎么办?我已经被这个头衔绑紧了,我一点都不想被当做家族复兴的工具,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大水冲破了河堤,情绪与压力溃退般扑来,优莱克竟有种肝畅淋漓的畅快。 “神女就应该无所不能吗,苏伦奶奶的儿子找不回来是我的错吗,身份的不同朋友就必须疏远吗,爸爸妈妈凭什么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阿谀奉承?” “我的族人们已经麻木了,他们被信仰控制了吗?为什么像一个个寄生虫一样蚕食着我,我也只是一个不堪重负的普通女孩啊,既然神明能够听到的话就回答我啊!” “他们太过于盲目了,所有人都在拉着重要的人一起沉下去,亲人也好朋友也好,恋人也好伙伴也好,把全部的全部献给神明后我们还剩下什么?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她讲话带上了哭腔,这也是在扪心自问。 “如果……如果我们的神明将会是我们的敌人呢,我们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恶人?比露斯也会扣上邪教的帽子?不,这样的事我完全不敢想象,他们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多一点?” “他们一直在为我灌输不适合我的东西,我明白我与比露斯是命运共同体,但我宁可陪它一起沉沦,也不想一个人孤独的背负一切啊,我怎么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啊?” 这个女孩抛弃了一切素养和体贴,她毫无顾忌地将心中苦闷倾泄而出,?在放肆快意的吐露中,眼泪夹杂着思路如同茅塞顿开。 “我太累了……”?一通胡乱责备后,这个女孩像失去了力量一般瘫软在地。 “我太累了,我想要休息,我无法背负这么多东西。”?她很明白,她只是一个美丽而脆弱的易碎品,是一只不堪重用的破碎花瓶。 她喜欢黑色,黑暗仿佛能够?隐藏她所有的脆弱与悲伤,用安宁来治愈伤口。 “让我舍弃所有拥有和牵挂,请让我在黑暗中永远沉睡……” 许久,优莱克抹去脸上的眼泪,此刻的她变得平静而又哀伤?。 “这大概就是我的愿望。” 金色的小球摇摇摆摆,在平面上旋转摇曳,像是钟表上的指针。 金色的玫瑰盛开,花瓣却飘落在地。 小球似雪球一样越滚越小?,金色的痕迹在平面上留下薄薄的金丝,编织成一副栩栩如生的逼真画卷。 画卷上画着轻浮的『卑微』?,在时间的摧残下由绿到黄,埋进泥土。 『卑微』?中发芽出新生的『盼望』,在盲目『信仰』的滋润中高昂着头。 新叶沿着地平线茁壮生长,填充着空虚并修复着破损的墙。 参天的巨影?沙沙作响,『信仰』透过纹路化作一缕光。 『神木』?的枝蔓伸展延天。 金色的玫瑰,就请枯萎。 “但是……”?优莱克将头埋进膝盖,卑微地缩紧身子,妄图挤在潮湿的墙角。 “比露斯的族徽被高高挂在墙上,世界各处都有人在呐喊我们的名字,长辈们完成了日思夜想的夙愿。” “林太太重新绽放笑容,苏伦奶奶的儿子也会听到我们的名字而归来,族人们脱掉破旧粗糙的布衣,人人都有学习秘法的机会,我们的家族会更加盛大,比露斯可以摘掉乞怜的外壳,高声欢呼着我们与女神同在。” 优莱克操纵着颤抖的身子抬起头来,银白的短发凌乱不堪,?但她红着眼圈,那对眼神穿透迷雾,更加透彻。 “这样的一天,我也想要看到。” 她听到那个声音似乎笑了一下,带着笑意回答她:“去,神明在注视你。” “优莱克!” 脸上一阵冰凉,她猛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竟歪倒进?了雪里,头发和衣缝中塞满了松软的雪,好在衣服穿得够厚,否则一定会接触皮肤。 她循着莱特叔叔的呼喊转过头,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就被一把捞起。 “你没事?”?莱特叔叔上下环视着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你怎么了,仪式已经结束了,你……” 在莱特叔叔的视角内,优莱克就像一步没有站稳?摔在地上,紧接着仪式一顿运作,就在这样稀里糊涂下完成了晋升仪式一样。 优莱克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脸,这才发现夺目而出的泪水已经粘上了冰凉的雪花。 或许是注意到她突如而来的泪水?,莱特叔叔迟疑地问,“优莱克?你……” 他大概是想问,“你怎么了”?。 “不,莱特叔叔,我现在很好。”?优莱克三下五除二抹掉混合着雪水的眼泪,“我已经成功晋升了,我们回去。” 她的确是很好,这或许是她的人生中,内心最为坚定的一刻。 于是她望向雪地中奄奄一息的雪怪团子,粘血的红团子发着抖,即使能够忍耐严寒,也会恐惧来源于生命流逝的寒冷。 对不起。 优莱克平静地想道,一把锋利的匕首笔直刺下,痛快利落地结束了他它带来痛苦的生命。 当优莱克不再迷茫,拨云见日,神木金色的树叶扶摇攀上天空。 …… “德森先生,真的要进去吗?” “是的。” “可是明明已经天亮了啊。” “正是要趁天亮进去。” 黎明时的地洞外,小睡过一会儿的伊宁张着哈欠问道。 这是她与查理找到的第二个地洞,它也和上一个地洞一样通向地底,只是它的入口处更加崎岖,像是地龙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抹金色的影子从树梢间轻巧跃下,另一个高大的黑夜从树干背后?窜到她的身边。 “呃……”?伊宁的脸开始抽搐。 是瑞秋·莫岚特和大块头,自从他们从树洞逃跑,不,自从占卜出他们才是将众人害到这里的罪魁祸首后,查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德森先生会怎么做,要直接动手吗,自己要不要先躲一下?伊宁刚要下意识逃跑,却被查理一只胳膊拦了回来。 “是查理啊,你开上去心情不错。”瑞秋还是那一副置身事外的笑脸,她只是潦草瞥了眼伊宁,没有任何表示。 但查理注意到两人略有拘谨的站位,仿佛他一有动作就会立刻离开。 “你们在防我?还是怕我?” “是啊,”?瑞秋毫不掩饰地肯定道,“毕竟你顶着纸团脑袋搅局的时候,可根本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啊。” 这是一次试探,如果查理刻意掩饰或直接承认,他们就要做好战斗或直接逃跑的准备了。 “不不,请不要把路边冒出来的奇怪东西当做是我。”?查理一哂,“我可是很友好的。” “你的确很友好,”?瑞秋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蒯了伊宁一眼,“对两边都是,你的立场摇摆不定,包括大块头被那几个杂虫围攻的时候,你也没有任何作为。” “事实上你们并不会输给他们,”?查理分毫不让,“随心所欲,你说的,不是吗?” 既然没有确定立场,那么在双方争斗的时候坐山观虎就好,十分冷淡的处理方式,唯一的美中不足只是分身突然掺了一脚。 “但大块头也因此受伤了,你惹毛了我。”?瑞秋用手轻轻摩挲着大块头的伤口,大块头死盯查理,不满地冷哼两声,“我的心不允许我见到大块头受伤。” “随心所欲,追随的是心,不是欲。”?这位癫狂的女孩展现了惊人的冷静。 第四十三章 二探地穴 说白了不过是吃亏后的撒泼和不满罢了,查理并没有放在心上,在瑞秋带着大块头离开后,查理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在危机四伏的洞口上。 瑞秋对查理生气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查理的确没有一个确切的立场,与其说他自成一派,不如说他本人也在犹豫不决。 到底是要贯彻一如既往的残忍作风,还是顺着奇兰克的话试着体会? 对于憧憬于人类生活的怪物而言,他毫无疑问的更倾向于后者,但前者却是他自古以来的生存法则,但显然在娇滴滴的小女孩面前并不受用。 于是最好的判断方式是实践,至于因此而变得优柔寡断?别开玩笑了。 此时的查理已经将提灯收了回去,即使他再依恋灯光也不会像傻子一样在白日点灯。 “德森先生?”?瑞秋和大块头离开后,伊宁才敢从查理身后探出头,对于查理来说,这个充满了复杂感情的人类姑娘是一件重要的试验品。 “您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伊宁支吾着,这四个字于她而言是一句难以出口的残忍话语,“我们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他们了不是吗?” “难道我看不惯就会杀人?”?他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难道不会?伊宁陷入了短暂的纠结。 在伊宁看来,查理大概是一名爱憎分明的反派,他会对敌对者毫不留情,以最痛苦的手段折磨致死,也会珍惜同伴,对善待之人充满容忍。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这里需要血腥和杀戮来配合‘那家伙’虚假的怜悯。”?查理一语点醒,伊宁机智地意识到,他们需要足够的死亡来维持平衡,而杀人的恶事只能由瑞秋他们来做。 或许说,至少不能是查理亲自来做,他还需要维持和善的外表,争取将这群人活着带出去。 可这也不过是伪善罢了,真正因此而死的人又该向何处申冤,如果查理先生愿意出手将恶人歼灭,他们也能够活着见到希望的曙光。 不,如果德森先生忌惮的那个?家伙出现,一定会死掉更多的人。我们该感叹的不是德森先生的默认或纵容,而是残酷到令人窒息,却又无法抗衡反抗的秘法世界。 伊宁跟着查理走进地洞,看着?墙面上的植物逐渐狰狞,但据说这里隐藏着离开此处的重大秘密,伊宁已经来不及退缩。 焦黑枯黄的干枯植物交缠不休,一团一团缠绕在一起,死气沉沉的气氛环绕了整个地洞,依靠洞口投射进来的光线?视物已经十分勉强,伊宁感觉就像走进了恶魔的洞窟。 即使跟在查理身旁,她依旧觉得心里毛毛的,微弱的光线令她看不清前方的路,一颗石块险些将她绊倒,她在踉跄中抓住查理的胳膊,发出脱口而出的惊呼。 “您能否再把灯拿出来?这里太黑了。” 查理叹了口气,在虚空中一抓,拎出那盏熟悉的煤油灯瞬间点燃。 灯光瞬间为伊宁照亮视野,两人在洞穴中稳定前行。 “你之前看到我瞬移离开,我躲避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前进中,查理全然不顾伊宁的感受,突兀开口说道。 “是吗?”这预示着这里并非外表恐怖,而是的确隐藏着巨大危险,伊宁的脸色已经变了,但她依旧强行镇定地保持着风度问道,“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滴虫’,一个可以与神明媲美的,真正的神系生物。”?查理总是热衷于吓唬小姑娘。“任何奇怪的东西都是有疯狂者信仰的,祂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但如果你想的话,完全可以当做神明看待。” 伊宁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 “您没在开玩笑吗?!”这对于她的新手秘法师旅途而言太过刺激了些,“那我们要怎么办,岂不是祂动动念头就可以把我们全杀掉,我们还有办法回去吗?” “当然有,”查理神态轻松地回答道,“祂还在沉睡,不然我们为什么要纵容杀戮取悦祂?当然是为了让祂睡得更舒服一些。” “睡眠于祂而言不过是休整,只要令祂感到愉悦就会减少祂想要醒来的念头,我们要做的只是趁祂睡着时逃出这个鬼地方,相对简单多了不是吗?” “哦……”?伊宁似懂非懂,但心中总算踏实了不少,“那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查理无奈摆手,“谁知道,或许需要祂醒来亲自告诉我们。” 重新燃起的动力被查理一桶水浇灭,?伊宁瞬间化身行尸走肉,无精打采地跟在查理身后。 “嘘。” 查理突然顿住,将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伊宁保持安静。 灯光猛的熄灭了,查理黑色的身影瞬间融入黑暗里,多亏查理事先警告,伊宁硬是将尖叫憋回肚子,她的心怦怦狂跳,两手试探地向前抓去。 她抓到了查理的衣物,紧接着触碰到了查理耸立的身体。 还好了……还在?,伊宁吃了一记镇定剂。 “是祂在欢迎我们。”?查理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来,这令伊宁本就紧绷的神经雪上加霜。 “啪”?的一声,查理手中的灯又亮了。 两人再次不安地向更深处走去,只是这一次,伊宁没敢发出半点声音,她连脚步声都压制到最低,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她紧紧抓住查理的一只胳膊,一只受惊的兔子死贴着它的窝。 还是查理先开了口,“要到尽头了。” 伊宁终于有闲心抬起头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她还记得自己跟来时的约定,不愿碍手碍脚。 “你认为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查理嘲笑的哼了一声,“你可以试一试现在回头 还找不找得到回去的路?” 查理毫不吝啬责备,“不要天真的说什么躲开了,且不说你能不能预判危险,就算你真的预知到了,你认为你还能用这么笨拙的方式躲避掉吗?从你追上来的时候起,就已经在给我添麻烦了。” 伊宁不甘心地偏开头。 “砰嗵” “走了,”?查理急忙反拉住伊宁。 “怎么回事?德森先生?!”?慌乱之中,被带动身子的伊宁惊讶问道。 “砰嗵” “噗呕——!”?伊宁猛地一弯腰呕起血来,她的脾胃剧烈痉挛,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透彻的疼痛令她冷汗直流。 她清晰?的听到了,仿佛撼动大地的强烈共鸣,震破耳膜的巨大心跳声! 这次还没有抵达洞底,滴虫的活动更频繁了,时间不多了吗……查理不甘地想道,难道还不满于岛上的流血吗? “砰嗵” “好痛!德森先生、好痛啊——”?伊宁满脸的眼泪与血液混合,融成一股股红色的血柱,她无法停止不断的呕吐,带着内脏肉块的鲜血吐在地面上,宛如朵朵盛放的血腥之花。 查理果断地带着伊宁穿过一扇凭空出现的黑色大门,瞬间就回到地面上。 回到地面上的一瞬间,伊宁就恢复了正常?,她汗流浃背地喘着粗气,上下齐手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外伤或不同后,她惊魂未定地望向查理。 “德森先生,我,我……” “你离死亡就差一点。”?看着伊宁磕巴,查理替她说了出来。 “你应该感谢那个家伙还没有完全苏醒,否则我可没有把握保住你。” 死里逃生的伊宁心里一阵后怕。 “那我们岂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拿到吗,”?伊宁非常失落,“我还差点白白葬送性命。” 谁知查理却摇摇头,他伸手随便指了个方向,“你知道这样的地洞还有多少个吗,加上探索过的两个,一共有六个。” “而每一个地洞都大同小异,我们不可能冒着触犯祂的危险全部探索一遍,实际上刚才进去,我也只是想确认石门上的壁画与之前那个是否一致,不过既然祂不允许,那就算了。” 一幅是乍一看没什么特殊的雪山,一幅是交错的藤蔓中伸出的女性的手。 这两幅意义不明的壁画毫无疑问预示着什么,但根据现在的线索而言他们无从得知。但既然被滴虫保留下来,不去毁坏却又刻意掩饰,一定是什么令神明都难忘的大事情。 “不过这些地洞倒是有一个规律……”?查理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地面,他沿着面前这条地洞的隧道轨迹望去,“那里大概是有一个以千里为计的超大洞穴,所有的地洞最后都通往一个方向——平地那边的地底。” 查理恶意地补充了一句,“对,就是你们刚刚光临此地,还兴致盎然地举行了几百场秘法仪式的小平地。”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祂就一直睡在你们的脚底下,而你们毫无察觉。”?查理恶劣地笑了起来,“真幸运啊,那家伙没被你们吵醒。” 第四十四章 绝境 这一天的白天和黑夜都很短,伊宁和查理在闲逛中混过了一天,据查理所说,他们要等待一次新的杀戮,或者等待滴虫主动创造新的动作。 一整夜的风餐露宿令伊宁十分不适,但她仍旧吃光了查理为她提供的每一块兽肉,尽管她完全没敢询问究竟出自哪种动物身上。 野外生存是难不倒秘法师的,他们的杀菌手段比任何设备都要先进,?伊宁壮胆喝着根本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水,保持着“反正都已经差点死在地洞里了,毒死也总比渴死要好”的心态,伊宁一饮而尽。 只要没看见屠杀过程,不知道出自谁身上,这就是大厨手下的新品牛肉,只要没见过取水过程,无法证明它们取自满是寄生虫的河流,默认德森先生用秘法消毒过,这就是在多罗克斯常喝的安全饮用水。 伊宁不断地自我催眠,越想越对劲,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心里负担,就让德森先生千里迢迢为她寻找正经食材?贵族独女的也没那么娇弱! 德森先生说要等待新的杀戮,但并不确定失利的瑞秋·莫岚特和大块头是否还会继续游戏,即使继续游戏,也无法保证他们还会遵守白天不能杀人的规则。 即使嘴上说着规则是神圣的,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打破规则和法律的法外狂徒??说白了也不过是欲望的综合体,条条框框无法拘束他们。 但他们一定还会继续杀人,中次列秘法师仅剩三人,其中两人负伤,还有一位踏空师?躲在新元空间不愿出现,他们几乎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光是每天的猎食就足以令他们筋疲力竭。 正因如此,瑞秋定不会放弃如此合适的报复机会,他们无法将矛头指向查理,便只能通过虐杀来增加快感消磨怒气,因此他们大概会减缓杀戮速度,用更深的绝望来消磨他们,这是猫抓老鼠的典型套路。 事实正如查理预料般发展,瑞秋在众人旁观下残忍折磨杀死了几个人后,大队伍内已经人心惶惶。人的心态果然不能高估,那群普通人即使学习了秘法也没能造成什么长进,里诺和乔仅仅安稳人心便已愁破头皮。在压力不断剧增的环境下,已经有不少人无法承受而失控,他们被迫杀死变成怪物的曾经伙伴,大部队毫无疑问已经陷入水深火热。 心态因素决定了太多,若不是瑞秋有意为之,他们或许还能撑几个晚上,可惜防线一旦被撕破便溃退千里?,里诺让他们成为秘法师的好意反倒成为刀山火海中的催命符。 但如果没有这些秘法,众人或许会在日常的觅食与偶遇是战斗中便大伤元气。 每当这个时候,查理总会满意地看看乐观?主义的伊宁,后者也会在查理莫名夸奖的眼神中不知所措。 众人也在压迫中筹备起最后的反抗来,驯师驯服的野兽和弱小怪物已经达到最高峰,戒律们也已经初步熟练了攻击方式,瑞秋的下次来袭将会是凝聚他们全部勇气的最后战斗。 于是第三日的早上,查理二话不说?将肘部挂件伊宁也送了过去。 一个白色的窈窕身影闪进营地时,里诺第一个发现了她。 “伊宁小姐?!”?里诺看着伊宁白裙上刺眼的大片鲜血,不禁无限自责。 查理·德森果然没有保护好她。 里诺的心思简直写在脸上,伊宁连忙摇摇头替查理澄清道,?“不是的,里诺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样。” “德森先生确实有在照顾我,而且是我非要跟他离开的……”?她瞥见裙子上的血,“啊这,这是因为特殊情况,总之,不是您想的那样!而且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伊宁在树洞内与查理·德森讨价还价的英勇事迹里诺确实有所耳闻。 “那您为什么突然回来了?”里诺迅速察觉,“查理·德森有什么事想告诉我们?” 伊宁摆出父亲那副表情,严肃地对里诺回答道,“是的,请您把乔·丝莉克小姐喊来,德森先生让我向您们传达一个消息。” 里诺没有傻傻地把乔喊到外面谈事情?,而是直接把伊宁带了进去,伊宁还在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尴尬,一切动作尽收里诺眼底。 伊宁小姐没什么改变,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伤痕,她大概并没有收到虐待,这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了。 进入一个被作为房间的小号树洞内,?乔·丝莉克正在等他们。 “又见到你了,伊宁小姐。”?看到伊宁随里诺进入的乔打了声招呼,锐利的气质令伊宁也?跟着严肃起来。 看着伊宁找了个位置坐下,里诺才开口道,“伊宁小姐,查理·德森究竟要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 “啊,那个,”?伊宁精神抖擞,“是这样的,德森先生曾回到过他的收藏室一次,他在那里发现,这个地方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收藏室?”?乔皱着眉问道。 “是的,可以理解为一个独立的空间?”?伊宁也不甚了解,她茫然地补充道。 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领导一般示意伊宁?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也就是第一个夜晚还未结束时,外界的时间已经度过了七天。” 里诺的态度平和多了:“怪不得总是感觉那个夜晚漫长的多,我还以为是我的感官出了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若有所觉,那一天的晚上发生太多事情,的确显得漫长又熬人。两人虽然并不感到意外,但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伊宁的公爵的独女,连续七天的失踪一定会造成轰动,而审判歌庭的两位准骑士加上百位居民一同宣告消失,官方内部一定已经忙成一团?。而且这件事与查理·德森发生牵连,审判歌庭很有可能会有所顾忌,选择更加稳妥的营救方式,但他们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伊宁很快又说道,“不过德森先生告诉我,半月教会一定在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失踪,审判歌庭也会很快将案件交给教会,无论如何,教会的奇兰克主教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高层申请,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追踪调查的。” 实际上奇兰克的确这么做了,半月教会对查理的关注程度远超众人的想象,但无奈即使奇兰克与眷使亲自出场也没能追踪到半分定位?,自暴自弃的奇兰克只能向神明祈祷查理平安无事并将失踪的人活着带回来。 但这一记兴奋剂?已经戳到两人胳膊上,他们终于看到离开的希望。 现在是海岛上的第三天?,外界应该已经度过十几天的日程,救援很快就会来到,不必画饼充饥后他们完全撑得下去!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伊宁没有给他们留下庆幸的机会,一句“但是”?,将他们与希望的曙光画上一道残忍的分割线。 “我们所在的地方并非佩恩的任何角落,我们甚至不在曾经的空间层度,这里是类似新元空间的另一个领域,教会和审判歌庭几乎不可能找到我们。” 一盆冰水泼了回来,小树洞?的气氛冷到冰点,伊宁搓搓胳膊,好像瞬间落到了冰窖。 这小丫头……居然学查理那一套! “那卡阁勒先生怎么办,既然这里也是新元空间的话……”?那名躲进新元空间的踏空师名叫芬迪·卡阁勒,里诺心系伙伴地问道。 “这么久不出来,大概掉进空间乱流了。”?乔冷漠地评价道,“至于你……”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刚刚皮过一次的伊宁。 “查理·德森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总不会是来传达绝望的。”乔冷笑一声。 “丝莉克小姐,您知道滴虫吗”?伊宁反问道。 滴虫,这个生物常在秘法古书上出场,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神系怪物,祂被贴上堕神的标签,是一只紫红色的巨大蠕虫。 乔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提起祂,疑惑地回答道,“知道,怎么了?” 传说滴虫是焱神的子嗣,各大类怪物的造物之母,?祂的慈悲能够湿润干涸的大地,祂的怜悯可以洗涤邪神的心灵。祂被包装成一个拥有丑陋外表的善意之神,但实际上专家对祂的评价十分复杂。 被誉为慈悲代表的滴虫却创造了整个大陆的怪物,对任何一方等价的仁慈真的还算是仁慈吗? 伊宁在两人的注视下开口,“这片空间就是滴虫的栖息地,祂在这里沉睡。” “什么?!”?乔无比惊讶。 他们在神系生物创造的空间里?那他们算是被神召,还是在与神明争锋? “而德森先生要求,在杀掉瑞秋和大块头这两个碍事者以后,与他合作。”?伊宁清晰地说道。 在两人紧张又严肃的视线中,伊宁展现出了足以令同龄人诧异的贵族素质,她丝毫没有怯场,平和且正面的回答道。 “他说:‘让祂,一直睡下去。’” 第四十五章 最后一次生存作战 让祂一直睡下去,查理·德森这是在邀请我们与神明叫板?两人一时间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这可是绝对的禁忌。 神明并非一名强大的秘法师能够高攀的,即使是次列1?也从不敢挑战神明的权威,但这似乎是逃出去的唯一希望,怎么办? 两人瞬间落入两难地步。 如今的团队现状已经不容乐观,?即使没有瑞秋和大块头的屠杀,团队内部也依旧在持续人员死亡,如今存活的人数已经降到八十余人,死亡数已经接近一半,这还只是在瑞秋克制杀意的情况下,并且团队从未有勇气踏入丛林深处半步。 里诺在下定决心杀掉瑞秋两人前,实际上经历了很大的心理斗争?,但继续现状只会是恶性循环,如果到最后连抵抗的战力都失去的话,才会被真正的愚弄致死。 骑士的荣耀绝不允许?他走到这一步,但他却没有权利带着众人一起拼命,好在众人也受够了这样的精神压迫,决定与里诺一起进行最后的殊死反击。 至于用于“取悦”?的杀戮问题,里诺同样心中了然,他决定在作战成功后立即带着队伍一同闯入森林,努力寻找到离开的方法,并将生死听由天命。 这是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做出的最后挣扎了。 “请放心,德森先生也并不打算与滴虫正面对决,他说:‘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因此德森先生的意思是,在对方心不在焉甚至完全没有余力管我们的情况下实行计划。” 伊宁很清楚他们与自己一样,一定会出现这样的顾虑,于是率先解释道。 “离开的方式也正是如此,只要滴虫再次彻底睡着,祂与外界的阻隔就会降到最下,我们就是因此才能够进来,自然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式离开。” “也就是说,我们的闯入吵到了祂,但只要让祂再睡回去,我们就可以用传送水晶,甚至标记图阵回家了。”?伊宁喜出望外地说道。 既然查理·德森已经将离开的方式挑明,他们就不能够再进入丛林冒险,眼前的路,只有接受他的邀请一途。 但好在这并不是死路一条。 “那他究竟需要我们做什么?”即使听到最好的信息,乔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呃……说来很奇怪,”?伊宁勾起手指挠挠脸蛋,“德森先生拜托你们千万别死了,更不要做什么相当于送死的愚蠢行动,他说他不希望难得善心大发想做一次救济,最后却因为救济对象的智商太低白忙活一场……” 两人顿时无语。 “呃……他就没说什么有实际性的话吗?”?里诺打断道。 “啊,说了。”?伊宁顿悟,“您还记得德森先生找到的那个地洞吗,那些地洞不止一个,而且连接着滴虫的休眠地来着……德森先生拜托你们找到那些地洞,把洞口全部填上。” 那这岂不是?相当于堵了人家老窝?而且既然要填上,一开始为什么还要挖开?乔回忆着目击查理第一次探索地洞时的场景,不禁心中吐槽。 “那……”?乔和里诺正做着心里斗争,拉段长音过后,一不做二不休,“好,我明白了。” “那查理·德森又会怎么做,他要用什么方式让滴虫继续睡过去,我们能相信他吗?” 伊宁摇摇头,“您当然也可以选择拒绝,毕竟与神明同台的确太过危险,搞不好甚至连死去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但滴虫已经欺骗过大家了。” 滴虫的怜悯形象换来了岛上人无止尽的杀戮和难题,祂的眼泪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相比之下,德森先生是非常守信用了,即使是恶魔的契约,也要先保证对方不会毁约。德森先生的提案是大家最后的希望了,即使刀尖舔血,也比直接吞刀子要强。”?伊宁毫无保留地推销着德森先生。 他们的确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和立场。 “明白了,”?里诺点点头,“我们会按照查理·德森的话去做的,我马上就会向大家说明状况,随时准备备战。” “伊宁小姐,您还要回到查理·德森那边吗,我送你回去。” 听到里诺的礼貌要求,伊宁突然意识到,尽管义不容辞地为了报答里诺先生而拒绝德森先生刚开始阵营的邀请,但自己这不还是加入了德森先生的阵营吗?而且还是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对方后,死皮赖脸的硬跟上去的…… 她连忙摇摇头,似是要将想法甩掉。 “不,我会作为德森先生诚信的证明被扣押在这里。”?伊宁说道。 “诚信证明?”?合作间的确有扣押私人财产的证明方式,但为什么扣押伊宁小姐?查理·德森把她当做财产物件吗? 看着毫无察觉得意洋洋的伊宁小姐,里诺内心颇为复杂。 “而且德森先生根本没有等在附近,他相信两位一定会接受他的合作邀请。”?伊宁继续说道。 “他现在在哪?”?乔追问道。 伊宁竟然很认真地皱着眉思考,片刻后才放弃地摇摇头,“不知道。” …… 夜晚,在团队的全面警惕下,瑞秋和大块头再一次到访。 他们竟然依旧遵守着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这令伊宁十分意外。 被驯师驯服的野兽们发动着惊人的气势朝两人扑过去,果然在危难的情况下更能催发人们的潜能,仅仅两天时间竟驯服如此之多。 上百只怪物和野兽是藏不住的?,因此它们被当做战争的第一发炮弹奢侈地抛了出去。 这般架势瑞秋不可能无所察觉,她很快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众人最后的反扑,因此毅然决然地展开了殊死搏斗。 当他们最后的希望被掐灭后,留下的被吓尿的人们才是真正的乐园不是吗? “您将掌握生死于一线连接,?饮血止渴,望而生怯,湿漉的泥土留下您的掌印,银白的发丝掉落在您的掌心。” 熟悉的汽笛声几乎在她念诵的瞬间响起,咒文衬托着这股气势变得更加强大。 “您会祈求神明的怜悯……” 这句话几乎是对着众人所说的,“而你们所祈求的都将化为泡沫!” 伊宁这才看到瑞秋狰狞的外表,她疯狂地挥砍着巨斧,肉体撕裂的声音和漫如雨下?的鲜血刺激伊宁的鼻腔,即使被藏在最安全的位置,她的白色衣裙依然染满血点。 在这幅场景下,伊宁终于开始忍不住发抖,疯狂的杀人犯在这一刻长出青面獠牙?,露出真正的恶鬼真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爽快的不得了!”?银色盔甲喷射出大片的蒸汽,数以百计的怪物在一瞬间化作红色粘稠的蒸汽飘向天空,一时间伊宁的眼前竟看不到红色以外的其他颜色。 好在戒律们已经蓄势待发,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线在指尖迸发而出,光线相互凝聚变为碗口大的光柱,与飞身而上的乔·丝莉克一同略过银白盔甲,目标明确地瞄准瑞秋。 又是一次针对自己的攻击,上一次大块头正是因此而受伤,瑞秋满是杀意的眼神中多出几分恨意,银白盔甲协同巨斧笔直横劈砸了过去?。 乔的身子断成两截,瑞秋期待的肠子与内脏纷飞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她整个人身躯一抖,瞬间又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十几根光柱已经不偏不倚地砸了过来,乔手中的剑连同她整个人也都变成上百只紫色蝴蝶,不亚于次列5的全力一记正中靶心。 但银白盔甲为她当下,她毫发无损地朝乔·丝莉克追击而去,而身后的戒律已经没有机会故技重施。 大块头小山一般高大的身子已经猛的撞进人群,几名秘法师的上半身整个撞碎,人群中瞬间鸡飞狗跳,溃不成军。 里诺逆流而上,他的身影划出一道道无法预判的弧形不断走位?,剑却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一处较深伤口,他并不知道大块头的真名,熟练的有罪定论在此刻并派不上用场。他孤注一掷,一手猛的拍向大块头的背后。 “天平——!” 大块头的半截身子扎进土里,尽管对方释放的骷髅头已经贴着里诺的脑袋飞过去,他依旧没敢放开手掌。 “快!”?他向戒律们大喊,心惊肉跳的人们来不及梳理现状,他们囫囵将手一抬,释放的光柱竟惊人地统一,他们汇于一点,释放出了他们从未做到过的力量! 大块头神态一紧,他竟将伏在身上的里诺猛的一震?,筋肉爆起,一条腿重重砸进地里,单靠肌肉的力量将跨倒的半截身子搬起来,力大无穷的旋转将里诺狠狠抛了出去,堪堪躲过这次足以造成伤口的聚力攻击,但在威力的溅射下,他的钢铁面枷被打出几个窟窿,坏成个烂铁掉在地上,大块头黝黑的五官暴露在众人眼下,不由得虎躯一震。 第四十六章 从未背叛 畸形的面枷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此时人们才意识到这块钢铁比他们想象的要沉重。 面具下大块头的脸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对,扭曲的。 黄色泛红的像虫子一样的粗线扎进肉里,将他的嘴角与脸部皮肤缝合成一个蹩脚的笑容,?一口黄牙整齐呲出来,与平静的眼神组合出一种麻木的呆傻。 “大傻个,受人欺负,任人宰割。”一个小城市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副侠盗打扮的金发女人居高临下。 “哼……”?她从鼻腔中震出一声哼鸣,“我最讨厌这样的人,空长个子有什么用?” 那时的大块头还没有长得这么大,但也足有两米高的个头,他颓废地佝偻着身子,像是个颓废的巨人。 脸上的血液还在不断?流出来,被人缝起的笑容此时还在开怀地笑着。 此时的伊宁还是一名小偷,她喜欢穿梭行盗的激动与刺激,昂贵的赃物往往只是她快乐的战利品,她将这种行为视作愉悦自己的游戏。 但说实话,她已经玩腻了。 “我是一名玩家,一名游戏学者,但我现在需要一名玩伴。”?尽管说着讨厌,伊宁还是弯下腰,看向缩着身体的大个子。 “有个人给了我这个,”她取出两瓶颜色各异的药水,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也不喜欢笑不是吗,我这里有两瓶药水,它能够让喝下它的人变得强大——非常强大。” “然后你可以亲手报复他们,报复那些让你笑的家伙,你可以一下子把他们丢出十米远,可以把他们的头按进马桶里,还可以让他们跪在你面前求饶,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大个子听着她的话,神情有所触动。 “但是,”?话锋一转,伊宁变得严肃下来,“它也会让人疯掉,甚至有很大可能当场死亡,怎么样,你有没有胆量试一试?” “说实话,我非常无聊,与其这样无聊下去还不如死掉算了!我经常这么想。”?伊宁微笑着说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不如干脆变成疯子如何?” 与其平淡枯燥地活着,不如自甘堕落,当时的瑞秋的确这么想。 “但一个人终究太没意思了,不如你陪我一起,我们将会成为最默契的组合,让我一直陪着你?” 她看向大块头的笑容,真诚地说道,“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陪你一起笑。” 一只巨手毫不犹豫夺下一个瓶子,捏碎玻璃瓶,将猩红的液体灌进嘴里。瑞秋也毫不逊色,昂起头来一饮而尽。 “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这一日的夜晚鸡犬升天,几处平平无奇的男子家中顷刻间血流成河。三米多高的巨大身影托载着年轻女性,两人脸上齐齐露出同样的狰狞笑容,疯狂修补着两人残破的灵魂,填满跳动的心脏。 …… 尽管战场才刚刚开始,危险的警钟却已经敲响在所有人的头顶。 “打不过……”?这个简单的结论明眼人都能有所预料。六人合力的攻击尚不能敌,如今的残兵败将又怎能与之一战? 如今这个局势算是孤注一掷,说是谁上谁先死也不为过,但究竟是什么给了众人再次挑战的勇气? 当然是杀手锏,也是最后的底牌。 如今这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人员伤亡越多对他们越无利,被抛飞出去的?里诺在空中急打了个旋,他忙在怀中取出一只盒子,黑色的盒盖抛开,取出一只钢笔。 钢笔通体呈灰色,红色的墨水在空中写下一个名字:瑞秋·莫岚特。 还在与乔·丝莉克纠缠的瑞秋忽然寒毛直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色盔甲的拳头已经刺进她的身体,血流不止。 怎么回事?! 瑞秋惊疑地看向背叛她的银白盔甲,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越发明显,她急忙确认了契约,完好无损,这是怎么回事?! 她迅速一斧子拍开乔,极速向后退去?,但还未拉开距离,手中的斧子却开始剧烈震动。 然后一横斩,险些砍下她握着斧子的手臂。 她飞快地确认情况,视线扫过里诺手中的钢笔,顿时明悟,是那支虚幻物,导致契约怪物和斧子都背叛了她! 银白盔甲没有手下留情,格位的压制毫不犹豫砸到瑞秋的头顶,能够影响次列4的银白盔甲,那只钢笔的负作用必然十分严重,但瑞秋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银白盔甲的攻击已经一波又一波袭来! 瑞秋的耳膜在流血,她情急之下收回银白盔甲,见它被拉回黑洞后,才远远朝大块头喊过去。 “大块头!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伊宁被迫扔掉了背叛她的巨斧,空着手准备逃离。 大块头转过头来,伊宁看到他没有带着面枷的脸,一个不安的念头一闪而过:这家伙不会也背叛我? 预感并没有成为现实,大块头毫不犹豫,朝着伊宁的方向撤离。 不知道大块头的真名实在是太吃亏,里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一声令下,戒律们齐刷刷发动攻击,碗口大的光柱不断追击而去,驯师们也操纵还有行动能力的怪物纷纷追击,一时间把退路围得水泄不通。 “该死,一群杂虫还想杀死我们?!”?瑞秋怒吼着,她已经丢下了武器和契约怪物,她并没有驯服其他的怪物,此时的瑞秋可以算得上战斗力最低的水平,大块头的旧伤未愈,但即使如此也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杀死瑞秋,要依靠的就是虚幻物的威力。 瑞秋一语未尽,衣服领口已经?本能缠绕,像绞索一样束缚住伊宁的脖子,她三下五除二撕毁了领口,随身携带的匕首已经刺进她的小腹。 她不可置信地拔出匕首,同时将携带的全部武器通通扔掉,她明白了一个问题——携带的武器越多,她才越危险,此时的她可谓是一无所有。 所有她所拥有?都会背叛她——包括同伴。 瑞秋全身一抖,她慢慢将头转过去,正好对?上大块头布满血丝的眼睛。 “大……块头?不会?”?瑞秋在这一刻终于感到害怕,但不是针对死亡。 大块头浑身颤抖,但最后依然沉默着摇摇头,他闭上眼睛,大声一吼。 这一吼令挡路的怪物全部四散逃跑?,他抱起受伤的瑞秋离去。 居然还是失败了,大块头居然抵抗住了他的虚幻物?!里诺极度惊讶,直到乔·丝莉克停下追击无功而返,他才遗憾又疲惫地摇摇头。 这本应该是一次成功的战斗,按照他们的计划,?瑞秋本应被背叛她的伙伴大块头而击杀,然后再由她和乔合力攻击受伤的大块头,但没想到竟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失败。 “哎呀,果然还是不中用。”?远处的查理站在一颗巨树树顶,听到动静,他扶了扶单框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样我会很怀疑他们是否能够成功把洞堵上啊。”?他停了一会,然后直直跃下。 一道黑色身影,正好落在火速撤离的瑞秋和大块头面前。 “查理?”?瑞秋立即摆出警惕的姿态。 查理撇了眼她小腹上一片血红,当即笑道,“哈,你是被虚幻物伤的?” “是又如何?”?瑞秋也笑了一声。 “没有什么,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比如……可以将你们弄得这么狼狈的虚幻物,我又有了新目标不是吗?”?查理弹了下镜片,“我可是位收藏家。” 瑞秋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挑了下眉。 “有的人真的很奇怪对不对,明明事不关己,又非要让那些像鼻涕虫一样的弱小生物活着,就好像那些陌生人死掉之后,自己真的会少些什么似的。” 查理自言自语地来回走动,“责任,信仰,正义感,全是这些意义不明的理由,甚至还要动员你一起行动,这难道不是有一种意义上的愚蠢和任性?” 瑞秋听得云里雾里,“他们秉持他们的正义,我们追随自己的欲望,互不相干,没什么问题。你说的究竟是谁,那两个小骑士?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两个都有。” 瑞秋耸了耸肩,“只做想要做的事,只维护想要维护的人,追随心的欲望和想法,”?她顿了顿,突然笑起来,“难道坏人和疯子就一定要贯彻邪恶?我们难道不应该有想要纵容和妥协的事或者人吗?” 查理眼睛一亮,立即肯定道,“的确没错。” “所以说,为了维护重要的东西,即使不计后果,这也是人性的一种啊,难道你要说这是一种束缚吗?所以又是什么让你有此行动?是什么让你站在那一边?” 随波逐流的小船浪里淘金,即使船上装满黄金财宝,也终归需要一个指明方向,或是供给回首眺望的灯塔。 “因为我被人骂了一顿,而这次我打算骂回去,但我需要筹码。” “哈哈哈哈,真不错。” 第四十七章 约定 “查理,不如来加入我们好了,那边的东西那么值得留恋吗?我们才是真正的默契,我们能够相互理解,相互信任,我们都是如此的疯狂,我们都能为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做出惊人的决定。” “而我们也可以成为你的灯塔,我可以向你约定,就像我和大块头那样。” 瑞秋向他伸出手,然后攥紧拳头,“然后我们三个人,会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那你有坚果吗?”?查理突然问道。 瑞秋一愣,“啊,我们可以有……” 查理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最讨厌坚果了。” 瑞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拒绝的简直不要再明显。 “哈哈,真遗憾啊。” “何必呢,明明我们都是一类人。” “不,这不一样。”?查理摇了摇头,他充满冷漠地否定道,“我是生来如此,而你们是自甘堕落。” “是吗?所以你是一定要挡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对吗?”?瑞秋默默退后,退到大块头身边。 “真遗憾,说真的,太遗憾了,我明明……呵,我明明挺喜欢你的。” “我也是,实际上,仅仅是你们打碎传送水晶的事,并不至于令我杀了你,”一反常态,他的声音变得越发冰冷,“但只是你们不该喝下那个东西,那是谁给你们的?” 瑞秋瞬间瞳孔一凝,她疯了似的大叫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将他告诉你的!死也不会!”?她癫狂地甩起头,金色的双马尾鞭子般抽搭着自己的脸,金发乱成一团,“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 大块头?不顾缝起的嘴角,也冲他大声嘶吼起来,两人同时陷入癫狂,不由得令查理产生一丝察觉。 “好了,好了,别叫了。”?查理叹了口气,他明白在这两人身上已经得不到任何信息,因此他摘下了眼镜。 “那么请做好赴死的准备。” 当查理拦住他们时,他们便做好了最差的准备,他们十分清楚,拉拢查理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这种人的想法容易改变,却也最难动摇。 因此当滚石真的落下,故事也到?最后关头时,他们燃起的并非为生存而战的热血,反倒是无尽的平淡和哀伤。 好像是在说:好,我就知道会这样。 查理起手高阶,没留丝毫情分地高举手臂,一个巨大的深紫色黑洞在众人头顶降临。瑞秋望着具有强大吸力的黑洞,若有所思。 她自认为已经不惧生死了,过多的杀戮令她本身的求生欲也早已消磨殆尽,死亡步步紧跟,其中也终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她认为早已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存亡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她竭尽全力保持着平衡,但手无寸铁的她实在太过娇小,在这吞噬一切的力量面前毫无还手余力,当她双脚腾空,结果就已经注定。 但一只?粗糙的手抓住她的脚踝,她顿时感觉脚上栓了个巨大的锚,深深扎在泥泞的海底,但沉甸甸的铁块也松动了,瞬间化作巨大的飞蛾,随着她上升的身影义无反顾。 “你是傻子吗!放开我!傻大个!”?瑞秋拼命扭动起身体,试图将大块头的手甩开,她见过各种死亡,却觉得现在是有史以来她见过最恐怖的一幕,恐怖地五脏六腑都要搅碎一般。 她的脑中闪过很多念头,她能用各种办法分开大块头的手,但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当大块头取下面枷,那张滑稽丑陋的脸闯入她的视线,当一切想法都化作无言,她的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 她摸了摸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的脸,扭起鼻子和眉毛,挤压出?的褶皱挤在一起,她拼命挣扎控制着自己的脸,咧开嘴角露出牙齿,学着大块头的样子,挤出一个笨拙的笑容。 “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陪你一起笑。” 因为这是我们的约定。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犹如闪电一晃双眼的时间,两人的身体已经一前一后,在强光的眩晕中化为碎沫了。 “抱歉。”?查理毫无歉意地收回手,黑洞在这一刻回归虚无,现场什么都没能留下。 一只谷角爬上查理的脚跟,用毛茸茸的身体蹭着查理讨好。查理果断弯下腰,拎起这只酷似兔子的小小圆球。 还未懒得加做什么,更多的谷角海水涨潮一样涌来,它们的动静甚至令周边的野兽纷纷逃离?,大片白色海浪相互踩踏,高高越过查理头顶将他淹没。 “?”?被谷角淹没的查理不知所措。 手边是毛茸茸,?脸上贴着的是毛茸茸,差点啃了一嘴的是毛茸茸,总之全是毛茸茸,查理好不容易从毛茸茸中挣扎出一颗头来,看着覆盖极广的白色毛茸茸海洋,难以言说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是什么能导致如此大量的谷角一直迁徙?它们寄宿?的强大怪物必然是在同一时间全部暴动,被宿主丢弃的谷角们陷入不安,因此靠捡宿主的漏为生的谷角们只能通过寻找新宿主的方式寻求安全感。 没有哪个怪物能够抵抗谷角们的请求,这类温顺生物的投奔总能令人心生怜悯,尽管大多数怪物将它们当做诱饵,但这已经是它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心软。 “呵呵,你居然在这种发展下心生怜悯?” 至于是什么令怪物们同时暴动,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你为这两个疯子的死感到怜悯?还是觉得他们的诺言太过感人?” 话音未落,查理突然沉下脸色,肉眼可见的不悦,带着情绪的腔调在一群谷角的叽叽喳喳中响起,“难道你是在怜悯我?” “你在怜悯杀死了他们的我?” 查理猛地弯下腰,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的笑声穿透地面,甚至将谷角们吓得不知所措,他笑得嗓子沙哑,许久才揉了揉笑疼的肚子,一切回归正常。 他佝偻着腰,倦倦地垂着眸子,“好了,该干正事了。” …… 没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沉睡的家伙终于醒来了,总之一切都在向着最差的方向发展,尽管只差一点,他们组杀瑞秋的计划宣告失败,里诺也因虚幻物的负作用而失明。 那只钢笔名为【秽语】?,每位骑士都会拥有自己控制的虚幻物,而他身为准骑士,虽然也因成绩优秀而受到分配,但实际上是不允许使用的,而里诺的失明,则是【秽语】对他窥视背叛一幕的惩罚。 他看到的不只是瑞秋的悲惨境遇,更是窥视了她众叛亲离的下场与命运。 大片大片白花花的海洋一只朝一个方向逃亡而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威胁感,?谷角的暴动必然不是巧合,众人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与谷角一般无法回头了。 灾难在不断降临,谷角们在拼命逃亡,而他们却只能无助地留在目的地,始终等待着那个烟雾般虚幻的救援来到。 伊宁与乔·丝莉克待在一起,他们正在照看失明的里诺·奥忒。 “别,别紧张,伊宁·格列德洛,德森先生一定会回来接你的,拿出你的勇气来!”?伊宁不断地碎碎念,祈祷着德森先生快些过来。 谷角的奔波突然突兀地转了个弯,就像目的地突然发生改变,伊宁终于闻声跑出树洞,得偿以愿地见到那个黑色身影。 没事了,没事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但伊宁的精神很快又支愣起来,她眯起眼睛确认——德森先生的背后,那是谷角?! 酷酷的德森先生背后跟着成百上千只白色小兔子,不,白色小怪物,由于谷角团团太过可爱,反差过大,伊宁一时无法接受。 同样无法接受的还有几十人,但他们有口不敢言,只能干巴巴地闭紧嘴巴。 这时喊开口的伊宁就显得十分突出,“呃,德森先生,您在干什么?” 查理当然清楚伊宁在指什么,他无奈地回头看看同样等待回答的上万谷角,十分为难,“如你所见,它们失去了宿主就都来投奔我,我又不能杀掉它们,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我能怎么办。” 除了两位准骑士外,大家都没能对如此可爱的谷角们产生?敌意。 “我建议还是处理掉好,谷角没有它们的外表那样无害,难道你还要把它们养在你多罗克斯的宅子里?”?乔率先说道。 “呃,我是说,”?伊宁也瑟瑟开口,“它们可能会影响我们?这么多谷角,真的不会给我们回去的路程造成影响吗?如果堵住了大门之类的怎么办?”于情她并不舍地这些可爱的小生物,于理她不敢再对查理的计划添加任何负担。 查理倒是无所谓,“不如先试试回去好了,你们最期待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第四十八章 回程 “我们要怎么让滴虫陷入沉睡?”失明的里诺突然开口问道,显然他也准备直接进入正题。 “最便捷的方式当然就是取悦,让祂非常开心,让祂睡得更香甜。” 而取悦的方式则是杀戮。 “不过在取悦的途中,祂很有可能会给你‘反馈’,就像那天晚上看到的分身们一样,多么奇妙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就像是在开奖,而他们的目标是积累次数,直到保底获得终极大奖。 “但怪物们的暴动则是我刚刚无意中取悦到了祂,没想到祂会在意仅仅两个人的死亡,不过我的运气非常不错,瑞秋小姐两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查理满意地笑着点头,自己肯定着自己的言论。 “等等,瑞秋·莫岚特和大块头死了?”?乔抓住了疑点问道。 查理看了她一眼,“没错,我见你们无法搞定,便出手帮了个小忙,不用感谢我。” “虽然快乐会令祂沉睡,但过度的愉悦会使之变得兴奋,因此苏醒,如果我们用力过猛,恐怕全都要葬在这里。” “所以你们的洞填完了吗?” 查理的问题抛出后,基本没有人能给予回答。 时间太过紧迫,尽管里诺在得到吩咐后立即带队实施填洞计划?,使用直接击毁洞口,导致坍塌的方法潦草完工,但依旧没能在天黑前完成全部计划,他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查理的期限竟然就定在今天! 失明的里诺都能感受到气氛的尴尬,他挺身而出回答道,“抱歉,时间太紧迫了,我们找遍了这周遭的全部洞穴,最后还剩下离这里最近的那一个。” 不过里诺心中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释:那个地洞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站在里诺的立场上,从来没有人将这方面的线索告知过他。 “哎,我就知道。”?查理装模做样地失望道,“那我们就现在出发好了,正好……” “正好可以有个地方扔尸体。” 众人齐齐退后一步。 “德森先生,请不要拿我们打趣了。”?只有伊宁敢于开口道。 众人跟随着?查理来到最后的洞口,看着黝黑不见底的洞穴,众人都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水。 查理果然发现了众人的异常,满不在乎?地随口问道,“怎么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给予回答。 排除伊宁在外,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相信眼前这位秘法师是能够毫不犹豫将他们用于填坑的人,即便伊宁说着“打趣”?,他们也会将那理解为“认真”。 “难道你们认为自己的小命足够令祂兴奋?”?查理指了指洞口示意,白花花的谷角群瞬间臣服,主动朝洞内深处涌去。 洞穴深不见底,或者是,一个成年人的脚程也要走个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夜晚光线暗淡,即使伊宁盯紧了洞口,依然无法看到白色生物们究竟去往何处。 谷角是一种智力低下的怪物,它们死时并不会产生多大的绝望,?因此它们的死亡是不值一提的,即使成百上千的谷角灌下去也不至于兴奋到醒过来,但让祂感到愉悦却是绰绰有余。 一个眼神的功夫,地洞上层的土面和坚固石块纷纷化作焚土,细腻的颗粒填满每一寸空间,在窒息与掩埋中,洞内渐渐没了动静。 “活,活埋?!”?伊宁惊叹。 “没错,毕竟足够绝望的方式才能引起祂的怜悯,就这一点上瑞秋可谓是无师自通。”?他将食指放在唇前,微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心,怪物们要来了。” 正如查理所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地面不自然的晃动,就像有百辆铁躯并架齐行,甚至已经传来怪物们相互撕咬的皮肉声,在这急迫的情况下,查理在西服内侧掏了掏。 大家还以为他有什么改变现状的宝物,只见他挑了挑眉,又掏了掏。 在众人信心被消磨之际,他终于停下皮的步伐,正经八本地取出一把银丝匕首。 “你们不会真以为只要讨好祂就可以出去了,你们以为这是哪里?虽然简陋了点,但这也属于神的领地。” 他用匕首在虚空中一划,空气中被划出一道赤红色的口子?,他将手指顺着口子伸进去,剥开一个布口袋一样的缝隙,缝隙内是红与黑相交的闪电与星河。 查理从始至终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因此里诺和乔两人也始终没有放弃警惕,等待应对他最后关头的临时?反戈。 面对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查理甚至意犹未尽地继续补刀,“哈哈,真好骗。” 但防范的反戈并没有出现,查理当着众人的面将手?伸进缝隙,那些手指在接触的同时粉碎成满天星屑。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查理有些疑惑地把手收回,来回活动着失去四指?的手掌,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看,没流血,死不了人的。”?他这样说道,随手将一个离他较近的人推进缝隙里,男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跃进星河不知所踪了。 只是在吃掉男人那一刻,这个缝隙骤然变大了几倍,此时?已经能容下一个成年男人站立着走进去。 查理所做的工作非常简单?,只要在滴虫足够愉悦,即将进入深度睡眠的混乱时机偷偷割开空间裂缝,趁祂没工夫理你时悄悄偷渡回去就好,至于让祂一直睡下去的豪言壮志?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用作口嗨爽一次就够了。 “不要犹豫,虽然跳下去不会致死,但是你们的胆小瑟缩会不会导致只有半截身子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快一点,再等下去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怪物们的脚步越来越近,“伊宁小姐,”他随便一指毫无紧张感的伊宁,“你来。” 伊宁震惊地指着自己,“诶?” 时间所剩无几,查理没有在意伊宁的心情,推着她的背,直接将她推进幻化多端的裂缝里,紧接着自己也跳了进去。 再犹豫下去怪物们就要踩到他们头上来了,?在生死关头没有谁还有时间两相为难,他们仅仅是需要一个推动他们的动力,尽管明知查理的动作非常具有迷惑性,他们依旧前仆后继紧追其后。 缝隙突然吃了这么多人分量,像一团发酵面团般迅速膨胀,很快撕裂了大块天空,空间本来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蛋壳,如今却被凿出一个洞。 …… “主教,真的要用这个吗?” 奇兰克没理他,点了点头。 “主教,这个……是魔镜吗?” 奇兰克专心致志浏览着报告书,无心顾及,闻言点了点头。 “主教,”?那名属下非常郁闷,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组织,“我们不能因为查不出案就依靠玄学啊,主教,不要自暴自弃啊!” 奇兰克觉得非常糟心,终于暂时放下报告,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帕赫·柯力温?” 年轻下属一脸意气风发,他站得笔直,“是我,主教。”?帕赫头发很短,他习惯在放松时揉揉头发,“怎么了吗?” “火炬,次列9,因为个人兴趣误打误撞成为秘法师,家人托了关系把你送进半月教会成为言月人门徒。” 奇兰克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不是只摸到了些皮毛就认为自己熟悉秘法世界,直到现在还没有做好为殷红献身的觉悟,准备一经受刺激就立刻滚回家尿裤子?” 帕赫受到一连串的言语冲击,有些反应迟钝,“什么?” “既然到了我的队伍就给我闭嘴办事,你们队长都不会在我眼前这么闲蛋乱逛,否则靠关系的闲人第二天就会死在哪个不知名的破街头。” 挨了一顿骂的帕赫显然服帖了许多,奇兰克主教果然严苛难相处。 “主教,镜子准备好了。”?有一个人凑过来规规矩矩道。 “好。”?奇兰克点头以应。 这起案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决定性的线索,安魂师的占卜通向的是一片空白,通灵与安抚都无法得到更多线索。 史密斯太太曾占卜查理的去向,但在鼻血流满几张纸巾之后,太太也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一般到这个进度,教会的调查就可以结束了,他们从不会为了强求真相而招惹什么无法对付的隐秘敌人。?但针对失踪一案,无论是冕下还是奇兰克都没有先行放弃,即使是能够死马当活马医,但调查依旧在默默进行着。 审判歌庭追捕的伊宁·莫岚特和大块头两位杀人通缉犯线索骤断,由于时机对应,他们也有很大可能与失踪的人去往同处。 郊区的废旧宅邸里发现了传送水晶的碎片,尽管依旧无法解释为何一次性传送近百人,但瑞秋打碎水晶这件事已经被认定为案件的源头。 格列德洛公爵那边已经着急地要晕过去了,可他殊不知当教会彻底宣告无能为力,当所有人的生命寄予在查理身上时,后续的发展才真是?难以想象。 第四十九章 失踪者归来 无迹可寻的教会终于将魔爪伸向查理的新宅子,奇兰克压制住了脱胎换骨的伢伢,准备给古罗马银湖最后的表现机会。 奇兰克未曾见识过查理使用它,但却听他说明过这件虚幻物的用处,“透过往,映未知”?。 因此心灰意冷的主教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这面两米多高?的大镜子上。 “主教,要不由我们来?” 虽然镜子的使用非常简单,但它的负作用却是未知的?,贸然使用会非常危险,因此刚刚前来报告的下属自告奋勇道。 “不用了,我亲自来。”?奇兰克却回绝了他的好意,他不会让别人为他冒险。 奇兰克将手掌覆盖到镜面之上,在心中说出寻找查理·德森的请求,铜镜的镜面立即变得雪白,银白具有金属感的雾气不断溢出,在几秒后,画面终于变化了。 镜面的画面?由上向下俯视,一个装饰简洁的房间内,几个穿制服的人零星站在屋内各角,一面镜面银白的高大铜镜面前,一位身穿教士服,胸前挂一银白十字架的黑发男人将手放于镜面上。 屋内的众人当即认出?镜像。 “这是……这是我们?”?帕赫惊讶地张大嘴巴,“这居然是真的魔镜?!” “你该不会没见过多少虚幻物?”?一名老成员在他旁边说道。 奇兰克无视?身后的吵闹,他迅速确认了镜中的画面后,默默侧过身,将头转向天花板的一角。 这就是镜子“偷看”我们的位置,为什么我寻找查理会显示自己?那里难道藏着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那个墙角突然像缩水的海绵一样扭曲了一下?。 众人都有所察觉,纷纷警惕起来。 墙角又扭曲了下,不是错觉。 “注意防范,准备战斗。”?奇兰克将惰性戒指戴在手指上,将胸前的十字架微微举起。 突然,一个吓得屁滚尿流的男人从天花板角落摔了出来。 “咿呀——!” 又一位红褐头发的少女就这样突然从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角落掉下来?,在她即将摔倒地上时,奇兰克下意识捞了一手。 少女还没站稳,一个烧成灰奇兰克?都能认出来的家伙也突然出现在同样的地方。 “……查理……” 查理没来得及回应,取出?手杖对着窗外一指,紧接着数十人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 在场的教会人员内心的震撼和反差的难以预计的,失踪者居然真的自己蹦回来了。 心里憋不住事的帕赫第一个开口,“伊伊伊伊伊伊宁·格列德洛小姐?!” 仓促落地的伊宁还未来得及回头骂上查理几句,便听到惊讶的帕赫一连串的颤音,不由自主捏起染血白裙的裙角行了一礼。 “啊,是我。” “怎么回事?”?奇兰克向前一步,“谁来和我解释一下你们发生了什么?” 查理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逐渐恢复正常的古罗马银湖,“你们动了我的虚幻物?” 奇兰克懒得跟他扯三道四,他趴在窗口朝外望,粗略数了数,“宣告失踪的足有一百四人,实际人数可能比这还要多,这里怎么只有这么一点人?” “当然是都死了,就算是你到那个地方,都不一定能活着找到离开的方法,更何况他们。”?查理回答,“我能带回这些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明白?” “是这样的……”?伊宁也随之回答,“敏主教,德森先生他真的帮了很大的忙。” 伊宁绘声绘色地将滴虫的事大致叙述,在场的人通通陷入沉思。 “所以说,你们误入了神的空间?” 伊宁飙着泪?,疯狂点头。 滴虫的怜悯是?平等的,也就是说,死亡也是平等的,人类对祂的取悦不可以用其他野兽的死亡来代替,查理随后带回众人的举动已经是破例。查理与神斗智斗勇,虽然过程怂了点,但也可以算是出色的战绩,存活下来的几十人颇为不易。 在神明手下逃生,的确……值得表扬,如果滴虫真的可以被算作神明的话。 可查理为什么要救这些人? “投名状?” “什么?” “不,没什么。”?奇兰克有些头疼,又忍不住感到欣慰。 “所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选择救下他们?” 奇兰克完全没有曾经责备过查理冷血的自觉,或者他根本不认为自己的责备有什么作用。 查理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临时想要做 我就做了,我的行动完全按照我的意愿,有什么问题吗?” “而且,难道这样你还有理由去骂我?” “好。”?奇兰克无奈道。 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奇兰克只好例行公事,“我们接到审判歌庭的提醒,瑞秋·莫岚特和大块头也一起失踪,他们现在在哪里?” 奇兰克主教讲话时下属们并不敢打扰,但一位老成员依旧出列,贴心地展示了瑞秋两人?的通缉画像。 “见过,”?查理回拒了画像,他自然不需要这个,“被我杀掉了,毕竟那两人实在很碍事。” 明明很高兴地借刀杀人,还主动同意了加入他们的阵营,德森先生您这样说良心不会痛吗? 不过德森先生那天的确答应了她的任性要求,既然如此她便不能将这些事告知奇兰克主教。 秘密,对,我和德森先生的小秘密。 等一等?德森先生加入瑞秋阵营的事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借刀杀人的打算也有里诺先生和丝莉克小姐知道,我的秘密岂不是早就被公布了?伊宁站在墙角独自变蔫。 “还能剩下尸体吗,或者你的恶趣味录像?我们至少需要能够证明那两人身亡的证据,才能在审判歌庭确认他们的死亡。”?奇兰克并没有感到多奇怪,一板一眼地说道。 但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的查理却是一愣,“死了就是死了,还需要这些?我平时可没听说过这么麻烦的流程。” “你当平时是谁帮你应付这些繁琐流程的?半月教会的事情我能够帮忙,但审判歌庭可不行,他们的规则是死板的。” “……没有,”?查理郁闷地拍拍奇兰克的头,“或许我下次会注意给你们留下个尸体的。” 查理不会在?生死关头还记得带着杀人犯的尸体出来,就算留下全尸,他们也无法再进到那个空间取回尸体,这件事过于特殊,奇兰克自然不会强求。 这件事下属们本来心下了然,但现在却对主教会不会进行责备这件事产生了动摇——因为他拍了奇兰克主教的头。 主教发起火来可是敌我不分蛮不讲理的,即使是教皇冕下也不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但奇兰克仅仅是烦躁地拍开了他,“不必,我更希望以后再也不用处理有关你的案子。” “哦,对了。”?查理指了指窗外,“里诺·奥忒,乔·丝莉克,他们两个是审判歌庭的人,或许可以作为证人。” …… “但是,我们也并没有目击到您杀死瑞秋那两人啊。”?按照里诺的说法,他们擅自使用虚幻物击杀瑞秋失败,大块头抵抗了虚幻物的控制,瑞秋九死一生逃离,从头到尾那两人的死亡只存在于查理的话语中。 这说得真的是……非常实诚。 “而且刚进入那里时德森先生主动加入瑞秋的阵营,后来以取悦的名义纵容杀人也是事实。”?里诺和乔毫无隐瞒地全部说出。 伊宁小姐已经在被保护下送回公爵宅邸了,言月人小队也已经返回教会复命,他们带着存活的?四十余人返回教会确认影响,现场只剩下里诺,乔,奇兰克和查理四人。 对他的期待不能太高,这样已经非常难得了……奇兰克努力调解怒气,绷着个脸说道,“看来我们要到审判歌庭去一趟了。” …… 审判歌庭主区域非常豪华,装潢色调以白与金组成,简直从各个方面都透露着贵族的气质一身黑衣的查理与这里格格不入。 审判歌庭由规则著名,一板一眼的做事风格比纯白教会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在查理的强烈抗拒下,奇兰克等人还是决定在歌庭外部就将事情解决。 而他们到达这里发生的第一幕,就是作为领路人兼协商者的里诺·奥忒和乔·丝莉克被带走接受处罚。 因为他们擅自动用了虚幻物。 “所以说,明明交到手里却不让使用,这是什么规矩?”?查理难以理解道。 这里所有人一切行动有条不紊?,歌庭所培养的“法官”秘法师们几乎填满了这里,规则的限制令查理由衷感到不适。 “大概是,我给你们依靠的武器,但既然动用了就要做出受罚的心理准备,,说实话我也不太理解他们的理念。”?奇兰克尴尬一笑。 “在明知他们是在自保的情况下?”?查理在条条框框的环境下感到烦躁,“审判歌庭的人怎么还没来?” “我明白你讨厌这样的地方,但好歹收敛一下?”?奇兰克两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语重心长。 “希望在初次见面给他们留下一个不错的形象,至少不要让我难堪?” “所以为什么一回来就要谈这种事,”?查理反驳道,“难道就不能让我休息?” “你想怎么做?” 查理终于将需求?说出口,“我需要找到伢伢,晒个太阳,然后……一些甜点。” 第五十章 算卜小课堂 “放心,只要你没有搞什么奇怪的名堂,很快就能解决。”?奇兰克自信满满。 奇兰克·敏,半月分教堂?主教,巫师次列4,凭借优秀的成绩和能力成功上位,当他晋升次列3后,即将被任命为教会最年轻的第四位眷使。 这毫无疑问是无上的荣誉,教会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年轻的次列3眷使,并且奇兰克忠心耿耿业绩颇优,将会得到全教会的拥护培养。 而奇兰克实际上的权利比其他主教大得多?,这也是他能够先斩后奏,直接带查理来到审判歌庭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原因是,眷使们已经高度关注这件案子,后续的处理流程早已预料,他们并不会对奇兰克的行动感到意外。 一位白底金边?制服的男人在纯白的长梯走下,“辛苦了,奇兰克。”他先向奇兰克问候道。 奇兰克面不改色地点了个头。 介于查理此行将受困者成功带回,他在刚开始时的主动投奔可以忽略不计,美其名曰:战术。 幸存者们全部都是现成的证人,伊宁小姐也有惊无险地平安回家,虽然一裙子的血惊吓得公爵险些双腿一蹬,但也算是解了公爵一家的心结,这件事针对他的评价毫无疑问是正面的。 因此奇兰克的心情也十分不错,甚至在审判歌庭提出报酬,而查理主动要求得到那支虚幻物钢笔时,奇兰克也承诺会帮忙争取。 奇兰克当然不会知道,查理这次反常不仅是意气用事,还是他在小心试探自己的反应,而查理对此非常满意。 而查理也得偿以愿地回到了宅邸,去享受属于他的蛋糕。 “伢伢,把镜子搬回去。”?没良心的教会人员把镜子搬出来,却没有物归原地。 “伢伢?” 楼下传来砰砰的击打声,教会作为擅入者,作为女仆的伢伢当然会出面驱逐,查理忽然敏感地想到,伢伢不会又被那群家伙打坏了? 一千多镑的伢伢被打坏了?查理虽然并不贫穷,但也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一次千镑的消耗他还是很头疼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下楼去,他拉开了传来砰砰声的房门,银白头发的人偶奋力敲打着木板,门拉开的瞬间扑了个空。?查理瞅了眼房门上刻画的符文,一个抬手将它们恢复原状。 伢伢毫发无损,只是发丝略有凌乱,教会那群人自知理亏,只是将虚幻物伢伢封印监禁,并未粗鲁动手。 仔细想想,这么一个次列5虚幻物被?人欺负,想必是奇兰克先动的手。 伢伢看着眼前略带笑意的查理,得知主人已归,终于安顿下来。 “伢伢,去准备蛋糕。”查理一声令下,于是看守宅邸十几天刚刚重获自由的伢伢再次不辞辛苦地劳动起来。现在的伢伢明显比之前华贵了许多,但查理毫无心里负担,一视同仁,让这位充满神秘感的知性女性干起女仆的工作。 查理躺在长椅上晒着太阳,品尝着香甜的蛋糕和甜点,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将咖啡杯稳稳放回原先的瓷盘上。 …… “不要乱想,凝神思考你想到得到答案的问题,吊坠就会告诉你概率。” 厚布纯色窗帘严密拉拢,阳光只能在缝隙中渗进?线形丝丝光斑,房间中心只有一张小桌,一盏淡红色光明的小灯持续散发着幽暗的光,一位中年男人和一名少年对坐在小桌周围,空气中透露满神秘感。 少年名叫科温·劳克斯,他正向米迪索先生请教占卜的方式,右手拿一红水晶吊坠,在他小心翼翼的颤抖中均匀摇晃着。 “水晶是一类能够融载秘法的物质,它经常被用来制作各种辅助类秘法道具,其中最为简单常用的是占卜类,而算卜也是占卜中最为简单的一种。” 秘法会改变水晶的质地,令其变得易碎,就像粉末合成的豆腐渣?工程,碎裂后就会变成细腻的粉末,留不下碎片。 因此当遇到刻写符文?或图案的工程时,秘法师们则会选择蕴含魔力的石头。 用来占卜的水晶并不需要融合太多秘法,因此也不会那般脆弱。 “算卜用于占卜概率,成功的概率,失败的概率,是针对一件事来占卜。” 米迪索取出?五颗一模一样的方形木块,在其中一颗点了点,然后将他们拿在手中打乱了顺序。 “算卜时你要知道三点,一是你要足够熟悉被算卜的人,否则会导致你的算卜失败;二是你要了解算卜时间的经过,否则你将很有可能得到错误的答案。” 米迪索语重心长地告诫道,“算卜是根据你所了解的大事件计算其中一个小事件的概率,如果你了解的经过是片面的,那么你算卜出的条件也只包括那部分。” “三是你对秘法的使用,当然,这点即使是门徒也能够轻易达到算卜的标准。” 他将五个一模一样的方形木块摊在桌面上,“我在其中一个木块上用魔力进行了标记,你用算卜占卜一下这块木块被我标记的几率?”?他指了指最边缘的木块说道。 科温听从指引进行算卜,他将拿着父亲遗留的算卜吊坠,将老旧的绳缠于指尖,轻轻震动指尖,让坠于指下的红水晶随之晃动。 科温闭上眼睛,心中反复重复着?米迪索的要求——那块木块被标记的几率。 温暖的魔力于科温的血液一同在全身上下流淌,魔力流到指尖,顺着绳子爬上水晶,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始闪烁。 木块只有被标记和没有被标记两种情况,难道是百分之百或是零,亦或是百分之五十?如果是按照全部木块进行推测,那或许是百分之二十? 科温不敢分散精力,他清空了杂乱的思绪,令大脑只剩下一个问题。 没过多久,细长的红水晶与他的指尖一同震动,开始不规则地摇晃起来,但星点亮光却逐渐暗淡,最终没有反应。 “米迪索先生,我有哪一步做错了吗?” 米迪索失笑摇摇头,“当然不是,孩子,只是你的算卜只能针对一件具体事情,而我刚刚的问题指向的只是一个木块罢了。” 他又将木块向前一推,说道,“接下来,你试着算卜你从中拿到被标记木块的几率是多少?” 是多少?百分之二十? 科温认真听着,立即故技重施,吊坠在他手中摇摇晃晃,在他接连几次都认为自己即将成功时,水晶暗淡?,再次宣告失败。 “米迪索先生,还是不行。”?科温停下动作。 “那么你认为怎样才算针对事件?”?米迪索问他。 “成功率?发生率?”?科温试着说。 “你说的没错,”?米迪索赞扬到,“那么你接下来试一试,算卜你下一次动作时拿到被标记木块的几率是多少?” 科温再次闭上双眼,几秒后,他亮着眼睛欢呼道,?“成功了!几率是……百分之百?!” 在惊讶与兴奋中?,科温在米迪索默许下,一把抓起其中一个方形木块,一个白色的光点在木块中心不断跳动。 是标记! 然后他将木块全部看过一遍,所有木块无一例外?,全部被标记了光点! “只要是针对具体某个行动或事件,算卜的神奇总会有用武之地,即便对事件不是完全了解也无伤大雅,只要有一定认知,你的魔力就会将它们传达给秘法,算卜就可以发挥作用。任何占卜都具有因果元素,好运,诅咒等其他因果也会改变占卜的内容。” “因果?”?科温不解。 米迪索却没有正面作答,“你的出生,我的死亡等等,这些都是因果。” 科温一知半解地点了头,只听米迪索收起了木块,慢慢补充道。 “占卜的答案是能够改写的,记住,不要盲信占卜。” 占卜的意义仅仅是提示,它与预言不同?,代表的并非全部。盲目信任任何外物都是极为危险的行为,秘法师们本就长期行走在深渊边缘,盲目信任与闭上眼睛无异。 他们要时刻保持理智冷静和判断力,他们要时刻对抗着怪物与未知,甚至敌对自己,才能在崎岖的道路上一路远行。 而他们不仅要时刻?睁开眼睛,还要时刻控制自己的欲望,听从心底的恐惧,他们要目不斜视,永远不能朝深渊底部窥探一次。 “哦,当然,如果你占卜的对象是自己,那么便少了很多拘束,因为你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就算你不了解,你体内的魔力也会了解。” 米迪索先生继续啰嗦补充着,但这句话引起科温不断遐想,?“如果占卜对象是自己,规则就会放宽很多,比如你出门捡到钱币的概率,比如你得到晋升材料的概率,你可以试着用算卜占卜自己,占卜未来。” “记住,仅占卜你自己的未来,这样即使不是具体事件,算卜也会给你答案。” 第五十一章 未来? 科温回到家中,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米迪索老师的话。 占卜未来。 尽管只是算一算概率,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伙伴,财富,恋人,有谁不渴望得到美好的未来呢? 他嘭地一声关上房门,回到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内。 这样的屋子空间狭小,还要与?很多邻居挤在一起,但每周只需要一苏勒加上几枚便士。 “科温?你回来了?”?妹妹的声音从一件小屋传出,科温顾及不暇“嗯”了一声。 “真是的,干嘛摔那么大声,如果门板被你拍坏,烦人的房东先生又要来大吵大闹索要赔偿了。”?妹妹不满的声音再度传来。 “真是的,房东先生也只是想找个理由坑骗别人帮他装修房子罢了。”?妹妹口齿不清地嘟囔。 科温愤恨地摇摇头,自己的妹妹真是越来越泼辣了,如果她能有优莱克小姐半点温柔该多好。 科温进入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 妹妹却喋喋不休,她离开房间,站在科温的房门前问道,“科温,今天谁来做饭?” “我就不了,”?科温拒绝道,“我还有事。” “昨天就是我诶,能有什么事……”?她抱怨道,“好好,但是明天一定要你来做饭啊!” 听着妹妹一串串离开的脚步声,科温终于静下心来,他拉上窗帘?,迫不及待地潜心进行占卜的研究。 他有些生疏地抖动起水晶,“我找到父亲死因的概率……” 百分之六十六。 科温终于松了口气,不错的开局。他搓了搓手心,准备继续占卜。 他的操作终于开始熟练,?细长的水晶吊坠开始闪烁,他闭上眼睛,心中不断重复着一个问题。 “我与优莱克小姐修成正果的概率。” 占卜会告知他答案,科温拿着吊坠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浮现在科温大脑。 百分之二。 这几乎是发生奇迹的概率了。 这怎么回事??据他这几日的观察,优莱克小姐身边的男性朋友难道不只有他一个吗?难不成他如此废物,在这种条件下都追求不到? 不,不应该,?不可能!如果优莱克小姐出现危险的话,科温相信自己一定能像骑士一般挡在她的身前,难道……是中途出现了干扰者? 科温故作镇定地在屋中走来走去,干扰者,难道说?,是查理·德森?! 那可糟糕了,科温急忙坐回座位,像个提灯苦读的学生一般再次拿起算卜吊坠,他先是抱着侥幸占卜了一下。 “查理·德森今后能够与优莱克小姐在一起吗?” 算卜的对象并非自己,事件太过笼统不够明确,算卜毫无悬念地失败,科温?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占卜自己的未来。 难道我追求失败的原因,是我今后会变坏? 不不,怎么可能呢。科温自嘲一笑,但他犹豫一下,仍旧开始了占卜。 “我今后会变坏……不,我做出违背现在意愿的事情的概率……”?他选择了较为和缓的问题。 答案瞬间即出,科温猛地将水晶拍在桌面上。 百分之八十……?科温不禁陷入了深深疑惑。 我会误入歧途? 不,科温·劳克斯,不要乱想,米迪索老师说过,占卜的结果是能够改写的,不要盲信占卜,不要被失望的结果影响判断。 是的,我一定能改写占卜,一定,只要我坚定自己的意志,就一定可以。 …… “父亲!” 伊宁推开宅邸的大门,在众人惊喜的眼神中冲进别墅中。 格列德洛夫妇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日思夜想的女儿竟像失踪时一样毫无预兆地回到他们身边。 “伊宁,你真的是伊宁吗,我的女儿?”?公爵夫人激动地将女儿抱进怀中,喜极而泣。 格林兹公爵则盯着她的染血白裙,?双手不住颤抖,将茶杯都不慎碰到地上。 伊宁所穿的依旧是失踪那天的白色长裙,一尘不染的白色裙摆如今已经粘上溅射的血迹?,胸前和衣襟更是褐红大片。 裙角已经粘上不少泥土和灰尘,形成一圈肮脏的黄棕色?污渍,风尘仆仆的模样简直和失踪前判若两人。 她的女儿,在这十几天内经历了什么? 格林兹的眉头皱在一起,他的女儿娇生惯养,即使自小养成坚强的性格,现在也不到需要离开他的臂膀,独自承受的年龄。 他的女儿永远不需要到达那个年龄。 或许她的父母并不够了解她的乐观坚强?,或许公爵宅永远是她的净土,当母亲热泪流下,自认已经有所成长的伊宁忽然鼻头一酸。 “我的女儿,你……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弄的?你究竟去了哪里?” 当格林兹公爵问出口,公爵夫人才猛的回过神来,她惊慌地检查着伊宁的身体,心疼得语无伦次。 “不,父亲,我没事。”?伊宁抹去溢出眼角的两滴泪水回答道。 格林兹远远瞥见门外的教会人员,这才打消了立即将她送往医院的念头。 “这些血是……这些血的确是我的。”?伊宁停顿了一下,但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好老实承认。 “你说什么?!”?公爵夫人更着急了。 “啊啊,但是!”?伊宁立刻摇摇手,“但是我的伤只存在了一瞬间,之后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好了?”?格林兹公爵更加迷惑了。 “是的父亲,我和一百余人被秘法传送到一个小岛上,那里有两个疯狂杀人魔,要与我们玩一场杀人游戏。” “杀人游戏的期限是离开那个小岛为止,而我身上的上就是探索小岛时造成的!” 伊宁避重就轻地巧妙回答道。 “但是我们无法躲避杀人魔的追杀,所以我只好临时决定,雇佣了一位先生保护我,一起寻找离开的方式……后来那位先生表现非常出色,他带领我们一起逃了出来!” 伊宁满心感激地吹捧道,“多亏那位先生带我逃了出来,还瞬间治好了我的伤,不然我一定早就死在那个地洞里了。” 伊宁说来轻松,但当时的情况紧急,如果查理动作迟了一秒,伊宁将再也无法回到这片土地。 格林兹公爵也敏锐地从伊宁的轻描淡写中感受到当时的凶险,然后他如预料般地抛出了那个问题: “那位先生是谁?” 伊宁刚刚的描述不过是在稳定父亲的情绪,接下来她要抛出的炸弹才是重头戏。 “父亲,”?伊宁丢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是查理·德森先生哦。” 格林兹公爵石化在了原地,母亲握着她的手陡然一紧,伊宁似乎隐约听到门外教会职员们没能忍住的笑声。 “不是的不是的,父亲您不要担心,”?伊宁连忙圆场道,“虽然我的确是一时冲动,但德森先生当时并没有杀我的念头!啊不是不是,他以后也不会有!” 格林兹公爵不敢轻信,即使他相信女儿不会对他撒谎 也无法轻易听信女儿的判断力。伊宁还是太过于年轻,外界拥有太多迷惑性。 “那……”?格林兹公爵想到一个问题,“你如何支付雇佣金的?” 或者说,他向你索要的报酬是什么?承诺?契约?清白?灵魂?不详的念头在格林兹脑中一个一个跳出来。 但伊宁的回答令他更为惊慌,“呃……我好像忘记向德森先生支付报酬了。” 教会已经对幸存者们进行了询问,早已得知前因后果,如果不是门外的教会人员没有多做停留早已离开的话,格林兹公爵真想不顾形象冲出去问问他们该怎么办。 “但是虽然德森先生说过要多加报酬,但并没有提过报酬具体是什么哦,回来的时候太急,出来之后德森先生又一直在和奇兰克主教聊天,我也忘记询问了……不过德森先生很随意的,大概不会在意的。” 伊宁乐呵呵地继续说道,“等明天我就登门道谢,顺便向德森先生询问报酬~” 这样就可以继续见到德森先生了啊,那这之后要怎么做呢?哦,对了,就拜托他教我更多秘法! 但是德森先生住在哪里?等出发前先去问问奇兰克主教? 伊宁正在心里敲着算盘,吩咐佣人将茶杯碎片清扫干净的格林兹公爵和妻子对了个眼神,“不,明天我来登门拜访,伊宁你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 伊宁心说您这是阻挡我追星之路啊,报酬结清之后我还有什么理由与德森先生接触? “父亲,”?伊宁真诚又担忧地说道,“我才是德森先生的雇主,结算报酬这种事,怎么能由您代劳呢?” 实际上代付报酬或是将战利品当做报酬的特别雇佣?还有很多,但格林兹公爵显然并不了解,他的雇佣都是经过官方监督,安全性不能保障的杂乱雇佣都是避之不及。 “胡闹,明天我亲自拜访,我想他应该愿意为我破这个例……” “父亲,请让我跟去,”?伊宁清了清嗓子,“因为我也是一名秘法师了,我无法回头。” “让允许我跟着德森先生,学习更多的秘法。” 第五十二章 绝味鸡汤 查理的一天中没有清晨,大约距离午饭时间两个小时前,查理大摇大摆地拜访了史密斯太太,蹭饭意图非常明显。 蹭饭似乎已经成为了查理与奇兰克之间的传统文化,史密斯太太也乐在其中。 就像长达半个月?的失踪从未发生过似的,史密斯太太依旧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太太总是能拿出各色美味的甜点,成功将查理贿赂成了自己人。 艾薇尔早就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总是唉声叹气地表示心疼食材。 这自然也少不了小孩子吵架。 但在无关痛痒冷嘲热讽过后,这两人总能谈和,默契联手将矛头指向奇兰克,今天也是如此,但奇兰克今日并没有造访,艾薇尔也没有悠闲地坐在查理对面,查理则是一如既往地展示着一口吞一块蛋糕的传统艺能。 查理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连忙喝一口热茶,将食物咽下喉去,他耳朵听着厨房的动静,突然如梦初醒。 “艾薇尔?你在厨房做什么?” “今天是我来下厨,怎么?”?艾薇尔的回答远远飘过来。 “全部?” “一小部分,还有女仆们帮我呢。” 查理嘴角抽了抽,笑不出来,刚想说点什么,厨房的门突然砰地一声拍开,史密斯太太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摊进沙发的查理十分迷惑。 艾薇尔也惊讶地回了下头,两人无声对视。 史密斯太太近在咫尺,她居高临下看着查理?时,查理竟有种端正坐姿的冲动。 “我之前说了什么?”?史密斯太太打量着查理的糕点盘,满脸的皱纹挤到一起。 艾薇尔无言地转了回去,闷头做饭。 “什么?”查理撇了眼艾薇尔的反应,直觉大难临头。 “我不是说过以后饭前不要再吃甜点了吗?”?史密斯太太趁其不备一把端起所剩无几的糕点盘,大步流星地走了回去,“这样吃饭的时候都饱了,还怎么吃的进去?” “艾薇尔不是也说好监督了吗?”史密斯太太也不满地问道,艾薇尔剁菜的速度快了几分。 查理哑口无言,干张着嘴看着史密斯太太和蛋糕越走越远,两只试图挽留的手不知所措地悬在空中。 “以后再被我发现这种情况,我就再也不会给你提供甜点了!”?史密斯太太的恐吓犹如当头一棒,效果显著,查理瞬间泄了气,落寞地蔫在沙发里。 “砰。”?关门声。 踩点而来的奇兰克顺手关上大门?,还没来得及将公文包放下,好巧不巧正见识到这一幕,顿时笑得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直不起腰,颤颤巍巍地摸到?沙发上一躺,半天才缓过气来。 “很好笑吗?”?,查理的手杖突然出现,从半空中垂直落进他手里。 奇兰克也轻车熟路地取出魔药,依旧笑着威胁道,“敢动手,我就泼你。” 借鉴上次连续三天经常踩破教堂地板的经历?,这次的奇兰克多有防备。 你的魔药还能毒死我不成了?真不知道奇兰克每天都在潜心研究些什么,难道真以为这种相当于拿着锅铲说要砍死你的威胁很有用??被嘲笑的查理觉得很没有面子,刚准备嘲讽,忽然吸了两下鼻子,突兀地更换话题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奇兰克放下魔药,也和查理一样在空气中嗅了嗅,问道,“什么气味?食物的香味吗?” “不,尸臭和魔法的气味。” 奇兰克再次闻了闻,依旧没能闻道什么?可疑的气味,于是他波澜不惊地答复,“哦,会影响食欲吗?” “应该不会。” “那就没事了。”?奇兰克耸肩。 漫长的等待时间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度过飞快,艾薇尔像是刚经历一场惊险战斗一般精神疲劳地?走出厨房,身后的佣人们端着大大小小的盘子排队走出。 查理立刻自觉站起来,在奇兰克帮助受宠若惊的女佣人端盘子的动作中一拉椅子,旁若无人坐了进去。 这时奇兰克和艾薇尔都很想给这个吃白饭还不帮忙的家伙一拳。 终于一家人都齐齐坐到饭桌上,艾薇尔的神秘菜肴才揭开锅盖。 同样是鸡汤,色香味一应俱全。 心想着身为史密斯太太独传的艾薇尔厨艺应该差不到哪去?,查理果断抬起碗尝了一口,鲜滑的口感顺如舌中,顿时—— 山崩地裂海枯石烂鬼哭狼嚎溪水倒流胃液翻腾海浪翻涌?花草枯萎以泪掩面的难以形容的糟糕到极致的仿佛十只猴子在拉扯他的舌头发臭的奶酪在侵蚀他味蕾的令人绝望的味道顺着喉咙通向鼻头直冲而上,整个大脑都在颤抖。 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气味都没差多少的两种鸡汤味道能够?区别这么大!究竟怎样的天才才能把料理做的这么别致! 艾薇尔成功打破了下线,令查理吃到了有史以来最难吃的东西,堪称毒药。 但机智的查理不会将内心的狂吠表现在外表上,只见他轻描淡写地咽下鸡汤,没什么?特别地将注意力放在一旁的沙拉上。 于是奇兰克也放下了戒心,在艾薇尔逐渐变得冰冷的视线下喝了口鸡汤。 那顿时—— 没有顿时了,鸡汤刚刚入口,危险时才会出现的直觉预警突然像鸡鸣一样尖锐地叫起来,舌尖一卷汤液,生死关头,他以高阶秘法师的速度冲进了厕所。 回到饭桌的奇兰克魂不守舍,他都不敢看坐在对面的艾薇尔一眼,即使舌尖只是轻轻一碰还漱了口,?但那股味道仅仅一点残留就足以让人精神涣散。 奇兰克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一脸惊讶又沧桑的表情看向查理,似乎完全无法想象这家伙是怎么面不改色把这种东西咽下去的。 “你到底……”?奇兰克沙哑着嗓子,“你到底怎么做出来的。” 艾薇尔歪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史密斯太太,态度不佳地回答道,“我就是多放了点盐。” “只有这样?” 艾薇尔继续说道,“我看它烧得太慢了,就……用秘法升了温。” “鸡肉的去腥太麻烦,我就用魔力处理了食材,为了防止魔力导致它变质,就添加了一点点怪物血……” 同样是肉,怪物血肉能够容纳魔力,如果加入一点,鸡肉是不是也可以升级了? 奇兰克听得眼皮直跳,这场景做法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然后可能是温度有点高了,我手一滑,把调料瓶子掉了进去,玻璃瓶和调料一起……融化了。” 增加温度的只是鸡汤本身,并不会有足以烤干水蒸气的热气冒上来,也难怪艾薇尔没有发现。 奇兰克顿时想起来了,他在调制魔药的时候经常会用滴加怪物血的方式增加材料容纳魔法的能力,注入魔力的材料也可以保证在高温下保持原型,只是看起来正常的药汤往往会令新手粗心大意,在最后装瓶时忘记它原本的温度,烫伤自己或是融化瓶子,功亏一篑。 所以您做鸡汤时歪打正着调配了一锅魔药? “因为锅底好像有些融化了,我就立刻盛出锅,等它稍微凉些才端上桌的。”?艾薇尔越说越没底气。 “因为看上去黑糊糊的,所以我用了韦布厨师的【故事】,鸡汤瞬间变得漂亮了。” 艾薇尔的“书写者”次列总能创造精彩的故事或童话,当现实的状况与故事发展重合时,书写者们就能使用【故事】中的魔法。 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还加入了一些奇怪的配料,不过那不重要,我觉得我的鸡肉做得不错,要不要尝尝?” 你到底还加入了什么?!奇兰克觉得自己再吃下去就要死了,只能推手婉拒。 “艾薇尔,”?查理终于缓过来了,“其实你可以不必亲自下厨的,你看,佣人们都没什么工作了不是吗?”他难得的苦口婆心。 “对,史密斯太太家的佣人居多,每个人的工作并不劳累,你让大家无事可做,他们也会内疚的。”?奇兰克应和。 “是这样吗?”?艾薇尔将信将疑。 两人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史密斯太太。 “艾薇尔,如果你想要做点什么的话,不如试着做做家务?”?史密斯太太果断救场。 艾薇尔只好认同地点点头。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她望着看似美味的鸡汤,独自伤神。 当众人终于避开艾薇尔的鸡汤,艰难地吃完这顿午饭后,?奇兰克收到了来自教会的传讯。 奇兰克戴上一副手套,手套上的玩偶张口说话了,“奇兰克主教,格列德洛公爵前来拜访,希望得知查理·德森的住址。” “看来是小迷妹找上门来了啊。”?艾薇尔擦着嘴,恢复了以往的风范。 “怎么做?”?奇兰克看向查理。 查理早有预料地笑了笑,“嗯……就让他们到这里来。” 第五十三章 谁来做老师? 当伊宁说出她也成为一名秘法师时,?格林兹公爵并没有太吃惊。 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度过十几天,?还跟在高阶秘法师的身旁,就算是傻子也能学会秘法,更何况他机智的女儿。 尽管格林兹公爵并不知道他的女儿只在那里度过了三次长短不一的昼夜更替,也不知道分身和滴虫等具体的凶险,但他的推论并没有错。 何止伊宁,传送过去的?普通人毫无例外,全部成为了秘法师。 那么伊宁究竟是要将错就错,顺着秘法师这条道路?披荆斩棘一路向前,还是干脆留在原地不再冒险,见好就收? 如果是曾经的伊宁,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现在她不会抱无谓的期翼。 并非她选择了秘法,而是秘法选择了她,每一个成为秘法师的人都是如此,体内的魔力推动他们不断向前,每走一步,身后的砖块都会崩塌。 没有后退可言,更无法停滞不前。 伊宁是格林兹的独女,他最爱的女儿,即使在资本家的利益面前,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伊宁放弃一切。 他就是这样的父亲,他深爱自己的女儿。 所以伊宁在面临失去他们,失去以往的一切,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时,才会令她觉得比死亡还要痛苦,她就是这样的女儿。 但学习秘法需要一位好老师,格林兹能够雇佣到的高阶秘法师也不匮乏,但未必有查理·德森那般强大。 格林兹愿意试着赌一赌。 “所以你什么时候拐骗了伊宁小姐?曾经在晚宴上见过她,单纯可爱,是个乐观的好女孩。”三人在大厅齐聚一堂,艾薇尔手抱着怀。 “你见过她那时她才几岁?至少都已经过去八年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做幽灵时还会偷偷溜出去参加晚宴。”?奇兰克道。 “那时候没那心情,大概她八九十岁的时候。”?艾薇尔翻了个白眼。 “我的新玩具很不错?很好控制,虽然有时候黏人了点。”?查理笑眯眯地道。 “别和我介绍你那些恶趣味,格林兹公爵也会过来?别让把人家父亲吓跑了。” “什么新玩具?说真的,我可不希望在教会的通缉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奇兰克也叹气道。 “这怎么会是恶趣味?” 查理义正言辞,“很多秘法师都这么做的,亲手培养一只戒律,难道不有趣吗?” 奇兰克力不从心,“培养下属们就已经够我受得了。” 褐红头发的女孩与格林兹公爵一同造访了,女佣们和管家礼貌地迎接了他们?。 “您好,格列德洛先生,我是史密斯夫人,刚用过晚饭,就不准备甜点了。”?史密斯太太轻巧行礼,几人对坐在两条长沙发上。 查理闻言小小叹了口气。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史密斯太太没有就坐,这里的谈论与她无关。 “太太,太太!”艾薇尔坐在右侧,斜过身子轻轻喊到,“今晚的盘子我来刷!” 史密斯太太眼角带笑,“好~” 权高势众的公爵大人就坐在对面,这三人像是没发现似的,该说的说该笑的笑,刚吃完饭的查理甚至再端起一杯咖啡,悠闲地往里面添着糖。 “德森先生,德森先生~” 伊宁悠哒着小脚,小声朝坐在外边的查理喊道。?查理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公爵,一脸人畜无害。 “咳。”?这里面唯一有公众身份的奇兰克决定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终于不再懒散,咳了一声率先开口,“格列德洛先生,请问您此次拜访有何用意?” “请问这位是查理·德森先生?”?格林兹看向坐在左侧的查理,先行问道。 “对,”?奇兰克非常大方,“如果您有什么想要商讨的,我可以在此为您作证。” “多谢。”?格林兹没有拒绝奇兰克的好意,“我来带家女支付雇佣的报酬,对于家女之前的冒犯我表示抱歉。” “德森先生需要的报酬我会尽数支付,但也请您必要对单纯伊宁进行欺诈。” “报酬吗?哦,好像确实忘了收。”?查理手指点着嘴唇,“好像是……卖身契来着?” 喂喂,你什么时候骗人家小姐签了这种东西……奇兰克手肘怼了怼查理无声询问。 伊宁自然不可能擅自签署这种契约,查理的临时抬价在格林兹意料之中。“恕我不能接受,我想伊宁身为公爵独女,她的身价可能要比您的雇佣费高得多,您是不是有些故意抬价的成分在内了?” 但高阶秘法师的雇佣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高阶秘法师即使失控成怪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应对的,这或许是秘法留给他们最后的施舍,而没落的公爵之女却只会沦为贵族们的玩物。 “哈哈,我开玩笑的。” 查理没喝一口就放下咖啡杯,?“只需要支付五千镑的金钱就行了,我是不会为难小姐们的,不是吗?”查理看向伊宁。 伊宁耿直地摇了摇头,“不,查理先生可是会翻脸不认账的哦,毕竟是伪绅士呢。” 看着自己的女儿没给这位危险人物留一点面子,格林兹心下汗颜,奇兰克自然不会放过嘲笑查理的任何机会,艾薇尔也竖起大拇指。 “打击查理的话可以多说一点,姐姐罩你。”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查理的话果然拐了个弯,“但既然格列德洛公爵陪同,那我可就要多占点便宜了。” “请您用您的人脉,在独立秘法师中散播我,也就是查理·德森的消息,郊外的巨大别墅中,只要用虚幻物作为交换,就可以寻求收藏家先生的‘帮助’。” 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找奇兰克帮忙也能 够轻松做到,但奇兰克身为主教,经他手中扩散的消息在独立秘法师眼中必然变了种风味。 “当然可以,德森先生,明天这笔金额就会转到您的账户,但我可否询问,您为什么要收藏虚幻物?难道仅仅是因为兴趣?” 查理意味深长地笑了,“秘密。” “好。”?格林兹没有追问,反而将视线放到艾薇尔身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是艾薇尔·修里斯小姐?” “您……不是据说失踪了吗?” 艾薇尔转手把查理搅了半天的咖啡夺过来一饮而尽,?砰地一声摔在桌面上。 两手空空的查理:“……?” “您不必委婉,世面上对于我们一家的是早已死亡,几乎没有幸存可能,事实也的确如此,但也请您收回好奇,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心。” 几乎没有幸存可能,那么她是死里逃生,还是已经……收回多余好奇心是每个登上高位?之人的必备条件,格林兹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想拜托德森先生,”?他拍了拍伊宁的肩膀,“伊宁如今已经成为秘法师了,我想为她寻找一位合适的老师。”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伊宁立马端正了姿态,认真倾听着父亲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奇兰克主教,我能拜托您担任伊宁的秘法老师吗?” 什么?! 很遗憾,格林兹公爵直到这时都无法信任查理·德森,他的性格实在怪异,令人无法猜测,更无法控制,倘若有一天查理·德森想要加害伊宁,那么可能仅仅源于一个念头。 “不!父亲,我们说好了的!” 父亲怎么能这么突然地变卦,虽然德森先生的确令人难以信服,但这不就相当于把她?转手让人了吗?伊宁向查理露出期翼的眼神,德森先生,您会争取我的对吗?你不是说我很有培养价值吗,不会把我交给别人的? “很抱歉,格列德洛先生,不瞒您说,我外戚的表哥刚把一个叫帕赫·柯力温的毛小子送过来,我恐怕没什么经历再照顾别人。” 可怜的奇兰克主教几乎包办了保姆的工作,培养下属,监督查理,处理案件,只有每天来史密斯太太?家蹭饭的一个小时能享得安闲。 而且即使奇兰克还有余力,他也不敢无视查理的想法直接答应。 “德森先生!您快说话呀!”?伊宁越听越急,查理也没打算就此放手,他徐徐说道。 “公爵大人有所不知,在失踪事件过后,多罗克斯的戒律已经要烂大街了,戒律的仪式非常简单 他们相互传播的速度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要快,而戒律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强大的怪物材料,而这对我来说是最轻易的事情。” “是否拥有高阶秘法师扶持的戒律差距大得简直就像两条次列,而我能令伊宁小姐成为最与众不同的戒律。” 伊宁紧张地看着父亲。 “伊宁不需要与众不同,她只要安全的活下去,拥有自保能力就够了。” 查理语速略快地反驳道,“一成不变就无法活下去,格列德洛公爵,你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能请你不要小看我们这些时刻与命运抗争,偶尔玩些魔术把戏的老家伙吗?” 德森先生!太帅了! “请放心,查理不是什么罪犯,”?奇兰克也为他做担保,“我会替您监督的。” 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五十四章 赌上一切 “快!快一点!快下注!” “你赌什么?!” “我赌一只手臂!” 一只血淋淋的新鲜手臂?被放上赌注台,命运的转盘摇啊摇,摇出一颗棕黑的药丸。 “吃下去!吃下去!把棕色药丸吃下去!” 右臂汩汩流着鲜血的男人吃下了药丸,“没有了!他的手臂没有了!”?鲜血瀑布般喷涌,男人全身的血液染红了在场所有人。 “你赌什么?!你赌什么?!” 千夫所指,浴血的男人抱着他的妻子,全身的细胞都被兴奋点燃,美丽的妻子在他怀中逐渐失去生机,男人的笑容越发浓重。 “我赌我妻子的生命!” 转啊转啊?转啊转啊,命运的转盘转个不停,忽然间,一颗白得发亮的药丸掉了出来。 “吃了它!吃了它!给你的妻子吃了它!” 在众人的怂恿下,男人亲手喂妻子吃下药丸,赌徒们高呼着转盘的伟大。 然后奇迹发生了。 …… “那个……请问是查理·德森先生家吗?”一个脸色憔悴的男人,腰间别着一个布口袋,敲着查理家的大门。 “那个,查理·德森先生?在吗?”?男人砰砰敲着大门,完全没有停下的意图。 “喂。” 门被推开一条缝,伢伢的闪亮淡紫色?眼珠从门缝中看过来,“什么。” 来者愣了几秒,随即手指扒着门缝喊到,“请问查理·德森先生在吗!我拿来了虚幻物!我想向您委托!” 伢伢这才默默把门拉开,目视她的主人缓缓从楼上走下。 查理·德森。 男人迅速接受了这个判断,急切地走进屋子,几乎忘记了礼仪地扑上前去。 “收藏家查理先生!请您看看我的妻子!” 他将躲在身后?的瘦小女性拉到面前,女性瘦骨嶙峋,消瘦的脸上一对大大的琥珀色眼睛,猫一样的线形瞳孔惊恐地放大。 女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一只手就能轻松抓住她的大腿,甚至头发都已经几乎掉光,全身的皮包骨头显得四肢更加修长。 “这是你的妻子?” “对,收藏家先生,她,她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却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男人与声泪下。 “嗯……那么,你希望委托什么?” 男人神情一滞,纠结地看向以后失去了语言能力,不人不鬼的妻子。 欲望和愧疚在相互争斗,片刻后,一方更胜一筹,推使着男人鬼迷心窍般说道。 “我没有办法照顾她,请……请帮我寻找杀死她的办法。” “那么能说说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查理满意于这类委托,只要痛下杀手就好,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参与了一场赌博……” 疯狂的赌徒们不计后果地一掷千金?,在臭气熏天的地下赌场中,一只不起眼的转盘被放上台。 “可以创造奇迹的赌台”?在赌徒间赢得热潮和推崇,它创造的奇迹作为最好的宣传屡试不爽,只不过,它有一个特殊的要求:赌注只能是你当前最重要的东西。 从金钱、物品、房产,到妻子、儿女、父母、友人,?最后到良知、正义、生命,甚至人性,各种各样的赌注被视若粪土地扔上台,赌徒们肆意挥霍着为人的资本。 “我本来不是一名赌徒,但我也参与了……我的赌注,就是妻子的生命。” “但我的运气还不错,奇迹发生了,我的妻子本就病重在垂死边缘,奇迹令她活了过来!” 奄奄一息的妻子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她的身体以肉眼所见的速度不停收缩,她的身体将所有养分供给于生命,肉体只剩薄薄的脆弱皮囊。 这是奇迹,本应死亡的妻子战胜了疾病,?但结果并不近人意。 “后来我发现,她的生命战胜了一切伤害,无论是刀伤,还是殴打,都无法令她死亡,每一次都会吸收她身体的养分,变得越来越瘦……” “我明白了,这个委托我可以做到,那么,您要支付的报酬呢?” “我把它偷来了。”?本该落泪的男人突然笑起来,一滴残留的眼泪从他浮夸的笑容边滑下。 “我把它偷来了,毕竟,毕竟我也是一名胆小鬼啊。”?男人从腰上挎着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只比巴掌大一圈的红白色转盘,发出玻璃珠相互挤压一般,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报酬。” 查理并不意外,一只手抓上?小小的转盘,满意地笑了笑。 “您要摇一摇它吗?” 男人看着?查理将转盘安置在桌面上,嬉笑着诱导道,“它很神奇的,那么多人都为之疯狂。” 那么多人 是啊,那么多人,还有谁能够抵抗它的神奇,它的诱惑呢? 看到转盘出现,男人的妻子咿咿呀呀地躁动起来,?操纵着干瘦的腿摇摇晃晃撑起身子,半翻滚地爬向转盘的方向。 查理并没有阻止,他冷冰冰地看着妻子将骨头般的手伸向转盘,慢慢地转动起来。 一圈,又一圈,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响着,妻子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转盘出口,第三圈时,她猛地停下?。 “咿,呀呀……” 尖锐的声线咿呀两声,她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下动作,小球没有掉出,她悬崖勒马哭了起来,捂着眼睛流出眼泪。 放任妻子坐在地上哭泣,现在换成查理将手抓向?转盘把手,缓缓地摇了起来。 小球哗啦啦吵闹起来,把手在他手中逐渐生锈,举步维艰,用力的手指关节发白,但他仍旧执着地转动着。 查理,你在做什么? 指尖产生一丝刺痛,抵抗的力终于松懈,手指猛的一用力,把手恍然掉落,转盘突然转动了一大截,转盘内的小球大雨倾盆般发出吵杂混乱的碰撞声?,目光涣散的查理蓦然惊醒。 这很有趣吗?,虚幻物的危险你是最清楚的,你在做什么傻事,难道你真的要转动它? 惊醒的查理勾起嘴角。 对,我就是要转动它,他愿意为新奇与刺激感付出一切,只要能够动摇他麻木的感知,他愿意为之疯狂。 这里真是太棒了,太棒了! 查理越转越快?,他曾试图松开手,但那把手将他四指牢牢吸住,不动分毫。 松不开,哈哈,松不开啊!?那就不去松手,接受它,认同它,随波逐流! 喂喂,查理·德森,你难道不想活下去了吗?你难道要为了这种无聊的游戏赌上最重要的东西,然后失去它吗? 你在那里徘徊那么久,就为了这一刻吗? 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对你来说不就是失去一切吗?这个简陋的玩意儿值得你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吗? 查理,你这是在自残啊。 哈哈哈,你喜欢吗??你放纵着一切念头,好的坏的,愉快的痛苦的,这难道不是自我伤害吗? 念头在一瞬间闪过大脑,混乱的思绪角逐着,他到底该听哪一个? 既然分不清楚,那就随心所欲好了,他想要玩一玩这个古怪的东西,仅此而已。 负不负责?管他呢! 那么我要?用什么作为赌注?查理摇动的手突然停下,陷入沉思。 桌上的红白转盘抖了抖,?没能掉出球。 查理恍然了,原来如此,他没有拿出赌注?,根据规则,它当然无法给予我奇迹。 因为他没有最重要的东西。 “切,真没劲。”?查理怄气地把转盘往桌上一怼,当然,他也得知了一些事情。 比如关于这个直指人心的事实。 犹如神迹的转盘发出呜呜的转动声,小球相互挤压发出玻璃般的脆响,?人们的眼神逐渐灼热,仿佛要透过红白色的外壳窥探本质似的,目光视线宛如刀子一般不断切割。 “求求你,求求你啊,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没钱了!” “我的女儿还要上学,我爱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寄托了,我不能对不起她!” 满脸胡茬的中年男性匍匐在地上,像一条落水狗般祈求着。 “我这条手臂,你把我这条手臂拿走!能抵多少抵多少!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我欠了债,但我真的不能再给你钱了!” 一桌人围着一个小小的桌面,几个人激动地拍打着桌面,一颗小球掉了出来,被两只手指送进人的嘴里,奇迹出现了。 漫天的钞票从天而降,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见识这一幕?,被赌债连身的人顾不得形象趴在地上揽着钱财,贪婪的火焰将最后一丝底线燃烧殆尽。 “这样,你也去赌一发,你最重要的是你的女儿?”?一个大汉凑到男人的耳边,“如果你赌赢了,你的女儿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愁钱,你最重要的东西身上会发生奇迹,她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好,然后,然后你作为她的父亲也就不缺钱了不是吗?” 这可不是背叛她,你也只是在帮她寻找更好的出路不是吗?她能到最好的学校上学,过最好的人生,你要做的只是赌那么一把! 然后我,我再也不用像个过街老鼠,我也会过上一样完美的人生,大把大把的金钱,大堆大堆的美食,她是我的女儿,她一定会孝敬我! 男人说服了自己,贪欲的眼睛放着红光,苍老的手缓缓向着转盘伸去,?一颗糖果一样的小蓝球掉了出来,男人用两只手指捏这它放进嘴巴…… 第七十一章 友人即兄弟 十几个突然出现的秘法师停下动作警惕周围,气氛一同冷了下来。领头的面具男人?已经将魔力收回,“别找了,还是让他逃了。” 戒律的正面对抗能力无疑是最强的,而与他硬碰硬?更相当于在面对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导弹,但若不是用卡布罗令他分身乏术,查理完全不落下风。 “首领,不追吗?”一名秘法师问道,“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面具男人完全追逐不到他们的魔力,没想到对方还留下如此后手,令他连一条尾巴都抓不到,更别提追踪,“他那是自寻死路。”?他刻薄地评价道。 想要杀死一名高阶秘法师,成功率最高的方式无疑是至少三名?与他同阶的秘法师合作围剿,他原本没想杀死查理·德森,只要杀死他的保护者就算作战成功,对他的损失也不过是一点声誉罢了,谁知道那家伙这么不要命。 查理直面了包括他在内十数名中高阶?不等秘法师的集合火力,他在这种情况下竟也能分出一只脚踹走卡布罗,尽管这次查理必定负伤,但对他们今后的计划也有着巨大阻碍。 可是如果能将他招揽进来,无疑会成为巨大助力。 面具男人瞥了眼不远处掉下的几根沾血黑色羽毛,已经在?他们的攻击下多少留下烧焦或损坏的痕迹,不禁浮想联翩。 大片黑色羽毛,这代表的是乌鸦还是恶魔?或者是别的什么,又或许只是个代替品,根本没有什么含义,查理·德森这个人,无时无刻都在制造迷题。 纠结这些问题没有意义,男人潇洒转身打道回府,他的身后,几个感到好奇的秘法师凑近那片黑羽,挑挑捡捡起来……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查理的收藏室中,一个两眼血红的男人翻滚在地,摸爬滚打哀嚎起来。 “救命!救命!保镖先生!!查理·德森!!救命!”?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更换了场地,趴在地上摸索着,终于捞到一只穿着皮鞋的脚,死死抓住不放。 只是下一秒又被那只脚踹飞,在地上翻滚出几米的距离,天旋地转间,他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卡布罗难以置信地来回望着周围,上下起手检查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真的缺胳膊少腿以后,才停止摧残自己已经喊得嘶哑的嗓子,缓缓冷静下来打量查理。 此刻的查理半身浴血,肩颈处的西装破损得就像一团破布披在肩上,头部的血液顺着查理侧脸流下,一条胳膊已经作废难以抬起,卡布罗看向他的脸,两行渗人的血泪留在脸上,吓得卡布罗坐立难安。 再反观自己,被亮瞎的双眼已经复原,除了被踹过两脚身体有些余痛以外,没有留下半点伤口,可以说这位保镖先生虽然平常擅离职守散漫不上心,但关键时刻还是非常靠谱的。 但这位靠谱的保镖先生是再也不想保护他了,由此可见打架时带个累赘是多么危险。 查理满不在乎地把脸上血一抹,他虽然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痕,但这类不听指挥胡乱瞎跑的蠢货行为实在令人郁闷。 “保镖先生?您,没事?”?卡布罗不敢上前,站在被踢飞的位置小心问道。 谁知查理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得罪的那位朋友到底是谁?”?语气态度之差,令人发指。 不是说不过问吗……卡布罗瑟瑟发抖。 “那个人不是普通的秘法师,如果你还算积极社交,能分出一个耳朵随便听听秘法师之间的讨论的话,你一定听过一个叫独行歌剧院的组织,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与审判歌庭不合。” 查理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捏着眉头,他经常会与奇兰克聊天,?闲情雅致则是有事没事旁敲侧击一下半月教会的秘法机密,至于这种还算出名的组织,他必然有所耳闻。 审判歌庭抵制个人秘法师?,并致力于清除社会蛀虫,独行歌剧院则专为个人秘法师或被官方除名秘法师开放,逐渐在一对兄弟的建立下越做越大,最终成为一个在个人秘法师间赫赫有名的半开放半隐秘的地下组织。 “而那个戒律,那个戴银面具的家伙,就是独行歌剧院的首领之一,谢利·珂拉赞。” 卡布罗如雷贯耳,他万万没想到,那位远近闻名的珂拉赞?首领竟然也加入了追杀他的行列。 “所以,你那位朋友,到底是谁?”?不问则已,在冰冷又绝情的语气中,查理根本没有就给对方反驳的余地。 但卡布罗不能说,他不能说出那个名字。 “那……是和我从小长大的朋友,他的父亲早亡,于是母亲与我的父亲……”他还在试图转移话题,“但我们的童年非常幸福,直到他的母亲去世……” 他们是朋友也是兄弟。 那是一个被挂上通缉的名字,若是说出,他会将卡布罗一起拉进监狱。 “我不是来听你讲这些废话的。” “可,可您不是说只要我自己处理这些事情,您就不会过问我的私人问题吗!” 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但我已经引火上身了,难道凭你就能把雪利·珂拉赞吓回去,让他以后再也不来骚扰我?” “再问一遍,你那位朋友是谁,你为什么不敢求救教会?”查理咄咄逼人。 卡布罗已经哆哆嗦嗦,但他依然嘴硬,“他是个罪犯,德森先生,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教会会把我关进监狱,或许还会把我绑上木桩烧死,德森先生,我会死的!” 查理认可地点点头,“或许,但你可以试试看,是进到教会的监狱再苟活一段时间,还是我现在就把你扔出空间,看看外面那群家伙还在不在?” 时间紧迫,查理步步紧逼,卡布罗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击破,他挎下脸皮,颤抖着念出一个查理听过很多次的名字。 “他是……库马里·尼朗。” 库马里·尼朗。 一个带着虚幻物逃走,令教会忙得焦头烂额还抓不到决定性线索。 令奇兰克与查理威逼利诱无数遍,警告他不准与他扯上关系的男人。 查理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令自己不要去管这件事,成功创造了即使听见也置之不理,无论是线索还是案情全当空气,自案件初次发生起便洁身自好尽可能远离的优秀成绩。 但那么多的努力,在此刻全部泡汤。 查理的心情五味杂粮难以言说,现在打死他的心都有。 卡布罗心中同样忐忑,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眼睛悄悄看向他。查理正依靠往日难得培养起那一丁点儿的素养抑制住拍死他的想法,此时正巧与卡布罗对视,一言不发地生硬咧起嘴角,赔了个笑。 卡布罗更害怕了。 “然后呢?他为什么要杀你?你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查理笑着看他,一字一顿,“是你杀了他们,他们是谁?” 卡布罗佝偻着腰,早已不再出声。 卡布罗的梦中,没有脑袋的人不甘地指正罪行,他们的头颅离体,或许,他们的肢体也早已分家,这样才会在岩浆热浪中无谓的挣扎,不可脱身。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来亲自看一看。” 话既出口,卡布罗本能地挣扎着,一股力量正在扒开他的大脑,窥探他的记忆。 “不!不!停下来!你不能!”卡布罗的神智突然清醒,但为时已晚,无济于事地吵闹着。 记忆中的卡布罗风华正茂,年轻又俊俏的形象在各处都引人称赞,但此时这位年轻的男子正手持匕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的匕首没入女人胸腔,握住匕首的手不可避免地冲入温热的肉里,他慌张地抽出手,将匕首留在女人身体中,慌乱不堪地逃走了。 那是库马里·尼朗的母亲。 自那以后,库马里对他的态度陡然一转,卡布罗心跳/刀尖起舞,无时不活在惶恐中,但他内心清晰无比,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罪行,即使是当时仅仅次列5的库马里。 再然后,他们的父亲去世了,这位坚毅的老人带走了这两人间残余的猜疑与怨恨,一句相互帮趁,相互扶持的誓言令他们破镜重圆。 再然后,卡布罗也步入秘法的行域,沉浸入虚幻的热情,他盗走了库马里的虚幻物,同一时间,库马里发现卡布罗弑母的真相,仇恨一触即发。 在卡布罗的记忆中,库马里一日间堕落为罪犯,手中的虚幻物也成了罪犯的东西,卡布罗急于脱手,这才找上查理。 在那之前,卡布罗每日躲在家中,应付着库马里派来的杀手,只是在最初几日,他们仅仅是普通人。 拿着冷武器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威胁到秘法师,但卡布罗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在敌人不甘又痛苦的表情中,夺去了他们的生命,肢解他们的肢体,砍下他们的头颅,将他们埋葬在深夜的树林。 第七十二章 遇事不决,找奇兰克 那些人是被库马里和卡布罗共同杀死的。 他们被熟知实情的库马里推上独木桥,再被恐惧到失控的卡布罗一手推了下去。 他们的双眼不见天日,他们的双手掐不住凶手的脖子,他们的双腿被禁锢于泥泞之下,他们的舌头舔舐苦涩,他们死于一对兄弟,一双挚友的恩怨情仇。 那日的卡布罗几乎换了个人,浑噩地做完一切后躺回床上,睡前噩梦般的经历变成真的噩梦,在他的自我逃避中被逐渐遗忘。 那些人是不速之客,罪有应得,卡布罗不会为他们忏悔。 “他们只是普通人,你知道的。” 噩梦里,已经数十日未见的的好友库马里邪笑着。 “但是你杀了他们,将他们的尸体分割,埋在了连你都记不得是哪里的荒野山林,你猜他们恨不恨你?”库马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话语中与唇角的弧度写满讥讽。 第二日醒来,卡布罗忘记一切,但被追杀的日子还在持续,他的精神越发颓靡。 但他不会记住那些泥土下的冤魂,就像他欺骗自己,说服自己杀死的只是一个刻意接近他们,满腹淫/欲的老女人那样。 直到他在房间里畏缩过几日,终于等来了查理,得以短暂喘息。 但现在,曾经给予他安全感的保镖先生是目前最大的危险。 令人呕吐的窥探感终于告一段落,卡布罗摇摆不定地对上查理上下打量的目光,似乎在考虑应给予他的审判。 “果然还是把你赶出去。” 卡布罗心头一凉,只见他脚下一空,令人大脑空白的失重感突然袭来,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与谢利·珂拉赞交战的场地上,四周本就荒芜的土地被摧残得千疮百孔,不远处的小山丘已经被移平,地面也布满坑洞和裂缝,到处遗留的痕迹提醒他这次曾经历一场时间不长,但破坏力惊人的战斗,只是当事人一方已经立场,只有脚边的一摊醒目的血迹昭示着参与者的存在。 查理并没有留在空间,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刻意留下身上的血液和累累伤痕,负伤出现在交战的平原上。 卡布罗没工夫去关注身后出现的查理,因为更领他寝食难安双腿发抖的一幕已经出现,数位教会秘法师逼至眼前,当确认到这里只剩他们两人后快速包围靠近了过来。 查理朝几位教会秘法师的方向一望,脸上再次泛笑,他估计得没错,果然有那个倒霉鬼。 倒霉鬼一推黑框眼镜,板着个脸问向查理,“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问你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查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注意到在奇兰克身边,还有一位同样高阶,对他充满戒备的秘法师。 对方察觉到查理的审视,回馈给他一个非常公事公办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某种意义上,这家伙和奇兰克挺配的。 “这个问题……可能需要这位先生来向你们解释了,”查理逮住脚跟蹭地不断后退的卡布罗先生,向前一推,“对,库马里的好朋友先生?” 周围的的秘法师包括那位表情严肃的高阶皆是没能掩盖住脸上几分意外,告诫查理无数次不要掺和这事并本以为他做得不错的奇兰克额角青筋凸起,卡布罗则是直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但奇兰克的暴脾气没有发作,因为他注意到查理满身的伤痕,或者说,血染红了他大半身子,想不注意都难。 查理事先的准备很成功,尽到了应有的作用,奇兰克避重就轻地问了他伤口的问题,然后在查理回答的这几秒钟内努力平复心情。 在卡布罗时断时续的解释中,奇兰克大致了解了情况——查理在保镖护卫工作中遭遇了独行歌剧院首领之一谢利·珂拉赞的袭击,在奋勇对敌还要保护个既不听话还要拖后腿的累赘的严苛条件下光荣负伤,在刚刚不久前查理才得知他与库马里的关系,并非常无辜的被卷入其中。 奇兰克听着这个答案,忽然觉得查理这次也不是不可原谅。 即使卡布罗没有与库马里扯上关系,他也是背负一条人命的杀人犯。 另一位高阶是一名纯白教会的主教,半月早已与纯白进行合作,携手侦破库马里的案子,将那件危险的虚幻物回收教会。但纯白主教的陪同纯属意外,查理交战时,他们正面对面坐在半月的办公室中,严肃认真地谈论有关库马里案件的猜测,突然远处电闪雷鸣,气浪与爆炸声层出不穷,两人这才临时结伴带领部下前来维持。 原本的计划中,他们本该潜藏在暗处观察情况,必要时再出手阻止,秘法师间的私人恩怨层出不穷,官方没有必要次次介入其中。 教会也不会不识时务地突然出手惹人讨厌的,再说他们无法判断对方战斗的原因,贸然阻止只会费力不讨好。但这一次,半月教会的主教感到头疼,但对于纯白教会来说,这是意外之喜。 佩恩由半月、纯白、圣黑三大教会与负责守护与秩序的审判歌庭,以及代表皇家与国权的国军五大势力主导,相互制约。而对国家与人民人言,最大也最棘手的威胁即是秘法。 秘法在普通人中并不常见,但却无处不在。但常人对其知之甚少,往往会在无所察觉中酿成惨剧,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由表面构成的物质世界,而唯一能令他们对神秘产生警醒的,则是神明的真实存在。 而预防灾难的重要方法之一,则是密切关注多罗克斯甚至佩恩内所有已为人知的高阶秘法师,每一名高阶都是一枚大杀四方的宝具,无法为自己所用也无法摧毁,那便密切监视起来。 而频繁出现在官方视野内的查理·德森自然不会例外,换言之他则是高阶中的一枝独秀,既不直接加入官方势力,也不像绝大多数那样避之不及,反而夹在两者之间居高不下摇摆不定,使得双方的关系十分暧昧。 正因如此,各大教会才要趁着他还在表现善意的机会上对他多加了解,至少要做到有备无患,摸清他鬼魅的脾气。 但对于查理来说,他的动机则是十分干脆利落简单不做作了: 遇事不决,找奇兰克。 这八字方针不知为他解决了多少麻烦事,自从他熟识了奇兰克开始,这几乎成为他解决事情的最优途径。 类似于情深似海情义滔天这类肉麻又虚伪的词汇从不会出现在查理的字典里,但奇兰克作为工具人的价值的确不可估量,再因为这小子能够为他枯燥的生活添加很多乐趣,即使纵容再三也并不勉强,嗯,查理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他不介意与教会等官方保持暧昧关系,踩在对方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只为了能替他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查理立场摇摆,内心思路却非常清晰: 他不会属于任何一个阵容。 他的立场则是他自己。 有时候,可以将他看做一只野兽,偶尔也会收起獠牙,用爪尖挑逗般挠你几下。 他会跟随在离你不远的阴影里,悄然观察着学习着,然后野兽也能口吐人言,作为你在危机四伏丛林中的一位强援。 但他同时也必须提防,谁知这只野兽会不会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失去了兴趣,在你放松时反咬你一口? 至于你想和野兽谈心?简直对牛弹琴。 话归原题,卡布罗是必然会被带回教会接受审判的,他的自我逃避终究不会成功,因为真相会破壳而出,阳光会将黑暗一览无余。 但他还是抓捕库马里的重要突破口,留他一命至关重要。 至于保镖的工作?查理淡然一笑,“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教会的怀抱了不是吗?放心卡布罗先生,在那里,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奇兰克这次没有多留,毕竟他早就知道查理关于委托的内容,他带人与卡布罗返回教会,纯白教会的那位主教则是在中途与他们分道扬镳。 在离开前,奇兰克表情凝重,偷偷给查理一个刚刚得到的消息,“圣黑教会中的骸符分教也会介入协作调查。” 那群视混沌河畔为神明来信仰的教徒们组成了圣黑教会,再以圣黑教会内部分为“骸符”,“刻刀”,“红月”三大分教,成功混成了三大教会中最为不可言说的势力。 至于为什么不可言说呢……主要是教徒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查理不爽地冷笑一声,灿烂地笑道,“呵,那群疯子又搞什么名堂?” 即使他的心思难被理解,但众所周知的是,查理·德森与圣黑教会有私人恩怨。 而查理很少如此灿烂地笑,他的笑容从不可代替情绪,如果用奇兰克的话来说,这家伙根本不懂得礼貌微笑是何意,这家伙只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怪笑,整个人显得怪诞奇异了不少。 所以说,这家伙就是在毫无技术含量地乱笑才对。 第七十三章 祈元节礼物 “骸符已经来了吗?” “是的,‘右’眷使阁下已经在与他们谈话了。”面对奇兰克的发问,一名下属回答道。 奇兰克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查理·德森现在在哪里?” 那名下属有些发愣,“我不知道,奇兰克主教,他没来过教会。” “如果他过来了,立刻告诉我,千万不要让他见到骸符的人。” 奇兰克吩咐道,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奇兰克主教。” 门内的人还在忙碌着,见到奇兰克进入,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 奇兰克点头示意,言月人小队的队长走了过来。 每个分教都会配备一支五到六人的言月人小队,专门处理那些棘手的秘法事件,而这位小队的队长名为尤里·布里齐。 除了奇兰克管辖的分教堂以外,半月的主教堂也坐落在多罗克斯,只是它不对平民开放,教皇与三位眷使自然都常驻与此地,包括此次对于骸符的主教,自然也在那里进行接待。 以半月为主力,其余两大教会作为助力,共同调查库马里一案。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差不多清楚了,卡布罗·休利杀死了库马里·尼朗的生母遭到怨恨,之后又杀死了库马里前来刺杀的六名普通人,毁尸灭迹。” 尤里队长沉着说道,“并且私藏危险虚幻物,虽然那件虚幻物现在已经落入查理·德森之手。” “和之前听到的消息差不多,将卡布罗·休利监禁保护起来,库马里·尼朗曾在他的梦里说过,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你想请君入瓮?” 尤里正色说道,“目前眷使大人不在,教会内没有能够对付库马里的人手,如果他突然袭击,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这些道理奇兰克当然有所顾虑,“库马里不会亲手来杀死卡布罗,因为他曾经当着特卡兀·休利的面发誓与卡布罗共患难,如今即使要撕毁约定,也不会亲手过来杀人。” “他能做到的最多只是为他雇佣的杀手制造混乱,但他这样就相当于将自己暴露在教会的视野里,我们要等待的就是他沉不住气,将连着自己尾巴的秘法师杀手送过来的那一天,我们才能顺藤摸瓜。” 而且他没办法预料查理·德森的行动,奇兰克内心想道,查理的保镖工作本应该在七日内结束,如今卡布罗落到教会手里,这位与教会关系密切的高阶是否会再次出手还是个未知数,这波是一场心理战役。 “好。”尤里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们终于有了第一个筹码。” 奇兰克一哂,“没错。” 教堂内忙里忙外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奇兰克终于接到消息,右阁下与骸符的合作已经谈妥,今后纯白与圣黑都会给予一定程度上的协助,不再孤军奋战会令他们肩上的压力减少很多。 几日的时间过去,库马里再次销声匿迹,任由卡布罗待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无论是试图潜入的杀手或是转移注意力的案件,都没有发生,整个多罗克斯格外和平。 今日是查理保镖工作的最后一天,由于圣黑骸符的缘故,查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到教堂面前晃悠,就连奇兰克都很少搭理,但却依旧每天兢兢业业地到史密斯太太家蹭饭。 就像奇兰克身上沾了脏东西一样,一直在被查理有意无意地疏远,吃饭一顿不漏,奇兰克一概不理,就连艾薇尔和史密斯太太都在理所当然地猜测他们的吵架原因。 原来这就是塑料兄弟情。 不过当今天,这几日又在饭桌上一聚,看到查理轻浮地和他打声招呼时,奇兰克才松了口气。 好在查理没有一直将对圣黑教会的厌恶施展在他身上,不然下次真碰上什么棘手的案情,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请他帮忙。 “对了,敏,你们有多少关于库马里的线索或情报?”饭桌上,查理忽地开口。 奇兰克感到奇怪,“没多少,为什么问这个?” 查理若有所思,不久后,他将手伸进空气中,忽地取出一件被黑布包裹的球形物体,查理将黑布揭开,露出一颗光泽明亮的水晶球,球内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橙红色星屑。 艾薇尔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口中,牙齿咬着叉尖,抬起头来看着这边。 “这件虚幻物名叫落霞,既然你们已经了解了卡布罗案情的全部发展,应该知道这原先是属于谁的。” 奇兰克咽下嘴里的食物,顿时严肃了起来,“库马里·尼朗。” 查理笑着点点头,“没错,那么它现在是你的了。” 奇兰克受宠若惊,对于从查理手中回收这件虚幻物,他与眷使本来都没抱多大希望。 不过查理也不是傻子,与其拿着这个麻烦,不如主动转交,卖给教会一个人情。而且库马里对于拿回它十分热衷,查理不想再与那个家伙扯上关系。 对于制作虚幻物,库马里是天才,而天才更需要敬畏。 “为什么?”奇兰克没敢直接收下,他怕糖衣炮弹下隐藏着阴谋。 “嗯……我想想,”查理犹豫了,“就当做我送你的祈元节礼物?” “哐当”一声金属脆响,艾薇尔的叉子掉到了桌上。 奇兰克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看向艾薇尔,又看向查理,最终叹了口气,“好,可是祈元节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我的呢?”艾薇尔冷不丁开口,“我的祈元节礼物呢?” 查理摆出含蓄的微笑看向艾薇尔,不动声色地暗示她你没有礼物那种东西,奇兰克左右为难,只能模糊地问一句,“恕我直言,艾薇尔小姐,你真的还在信仰某位神明吗?” 言下之意是,你没有信仰还过什么祈元节! “有什么关系,”查理笑道,“我们还可以等明年。” 反正时间还很长。 …… 吵闹的酒馆弥漫醉人的酒气,膀大腰粗的醉汉高举酒杯热闹非凡。 闹哄哄的酒馆里不知潜藏着怎样的人,他们或许是潜逃的罪犯,打探情报的侦探,闲情雅致的门徒秘法师,或者是生活失利抱酒消愁的普通人。 几个捧起酒杯的大汉高声欢呼,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头晕目眩高喊爽快的途中,胳膊一抬撞倒了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 男人似乎也醉了酒,朝旁边一撞,撞翻了另一桌人的两杯好酒和几碟小菜。 “喂!你!”另一桌的一男一女高声呵斥起来,这一连锁反应最终的结局,是那个瘦男人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子吐在了女人的衣服上,酸臭的酒精味令那个女人捏紧了鼻子,慌忙拉着朋友到卫生间洗衣服,不了了之。 在这样鱼龙混杂缺乏秩序的环境下,一个格格不入的异族女孩闯入进来。 女孩个头矮小,披着的白色斗篷垂到脚边,兜帽遮住她的面孔,帽檐露出几缕银发。 这个女孩褐色的深皮肤本该引人瞩目,但在这混乱的环境下竟并没有几人注意她。她正是优莱克·比露斯。 只见优莱克刚走到前台,一位调酒师立即迎了过来。 “小姐,喝点什么?” 调酒师笑着说着,手中反复摇晃的酒杯却没有停下。 优莱克抬起头,冲调酒师礼貌地笑道,“一杯‘蓝葵草’,谢谢。”同时她将几枚便士放置在柜台上。 这是一杯以植物命名的少酒精饮品,蓝葵草是一种治愈外伤的药草,含有少量的魔力,经常被秘法师当做辅助秘法材料使用。 调酒师意味深长地一笑,立刻便士一揽,把手中摇晃的酒倒进酒杯中,晶莹的蓝色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中甚是好看,他将酒杯向前一送,问道。 “小姐,成年了吗?” 优莱克深知对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会夺他的酒杯,但还是正色回答道,“我早就过完十八岁生日了。” 紧接着接过调酒师手中的酒杯,接过一个白色半遮面具戴上,走进一旁酒保为他打开的暗门中。 优莱克经过一段与失落羚角花园课堂相似的黑暗隧道,短暂的安静过后,耳边瞬间吵闹了起来。 许多人在一个拍卖般的地方就坐,但比起正规的拍卖会,这里的规模显得简略随意了很多,优莱克找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就坐,没过多久,现场就在一声呐喊中逐渐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我们独行歌剧院双周一度的秘法集会!” 没错!她要参加的就是令秘法师们心向神往的,召开于城市阴影缝隙中的秘法师集会! 优莱克也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她感到心潮澎湃,坐在椅子上都有些忍不住直起背来,认真地望着主持人站上许多座位中间的平台。 没错,这起聚会就是由大名鼎鼎的独行歌剧院举办的,虽然普通的聚会具有很大的安全隐患,但有独行歌剧院的秘法师们维护下,这里的秩序堪比正规拍卖会! 第七十四章 秘法聚会 “今天的第一件商品是由我们坐在这边的这位秘法师小姐提供的!”主持人伸手一指坐在台下的某位小姐,小姐冲众人优雅一笑。 所谓聚会,就是城市中的秘法师聚集在一起,出售或购买关于秘法的道具,虚幻物等等,或是发布委托或悬赏,可供秘法师们制造收入。 而有独行歌剧院担保的拍卖商品,绝对保质保量,即使出现问题,也可以讨回公道。 “这件商品是一件虚幻物!它产自与一位次列9的驯师身上,可以增强您与动物间的亲和力,也能浅层面读懂动物的大致意思,真正地成为动物之友!而它的负作用只是在携带时对火焰产生反感而已!” “这件虚幻物的底价是30镑!” 底下立即有人叫起价来,人声听上去非常杂乱,但却不会真的到失去秩序的地步,显得自由又协调。 成为动物之友的条件听上去对女士小姐们来说很诱人,无伤大雅的负作用更是令这件虚幻物添了一分彩,很快,这件虚幻物以55镑的价格拍卖出去。 就连优莱克都有些动心,但她这一趟并没有携带多少金钱,只是单纯地看到东西能买一买,增涨见识罢了。 第二件商品是一些优莱克从未听过的材料,或许是用于晋升次列的,或许是是某些秘法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 “接下来这件商品是巫师次列精心准备的魔药,一共三瓶。” 主持人示意左侧一瓶蓝色魔药,“这瓶是非常典型的隐身魔药,作用就不必说了 效力大概能持续一小时,就连风都吹不到你。” 他指向中间一瓶红色魔药,“这瓶则是毒药,接触空气后就会变得无色无味,只有次列7能够精准发现它们。” 他指向右侧一瓶金色魔药,“这瓶则是与神木次列相似的治愈魔药,不过它并不治愈外伤,而是能够一定程度地治愈疾病,或者抵抗病毒,家里有老人的一定不要错过,以备不时之需!” 巫师和魔导总是这类聚会的常客,前者总能弄出各类有趣怪异的玩意,制作魔药则是他们的专长,后者就不用说,必然是有一手制作虚幻物的技艺。 而他们也会长期采购材料,一个人就是一个巨幅度的资金流水线。 “他们的售价从左到右分别是,100镑,120镑和90镑!” 售价一出,优莱克目瞪口呆,没想到秘法师赚钱这么容易!而周围的人却不怎么惊讶,他们轻车熟路地叫着价,很快就将这三瓶魔药便拍卖一空。100镑已经相当于普通人工作一年的资金,而在满足日常生活后攒下来的小资金更是遥不可及,果然,秘法是有钱人才能体验的领域。 优莱克甩了甩头,紧接着听见主持人继续在台上喊话。 “这件商品同样是一件虚幻物,它可以将二十米内的物品移动至面前,物体越大,移动速度越慢,最快速度能够近乎于子弹,只能移动相当于旅行箱那么大的物品,负作用则是,你在十秒内无法将那件物品拾取。” “开价是450镑!” 这次的商品无人竞价,并非它没有用途或价格不符,只是商品一次没能卖出是常见的情况,卖家无法预测在场的人们有怎样的需求,而这件商品的价格也并不适合买来当做玩具收藏。 卖家并不会因此气馁,或许下次聚会,他的虚幻物就会迎来合适的买家。 聚会还在继续进行,没有人为没有卖出的商品感到惋惜,同样是几个没有卖家的商品过去,聚会已经接近尾声。 优莱克感到兴致十足,她只想购买一件能够制成笔类道具使用的材料,但一连串商品说下来,她每一件都感到新奇,琳琅满目。 这一次,主持人带领大家提出每个人的需求,以及他们想要采购的物品,如果碰巧有人拥有或有途径得到,将会在下一次聚会时带来。 “最后,是我们独行歌剧院内部成员们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东西。” 桌面上被人摆放着一根富含魔力的黑色羽毛,那根羽毛看上去质地格外柔软丝滑,显得与众不同。 那会是什么鸟的羽毛?优莱克下意识想道。 “对对,我知道,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羽毛,也不出自任何一只鸟身上!”主持人笑了两下,“这是一位高阶秘法师在受伤时掉落的东西,这是高阶的残留物!” 高阶秘法师的残留物自然富含魔法,实际上,它们也可以被当做材料使用,与那些怪物的身体部分同理,并且,高阶的遗留物很可能残留原本的庞大魔力,对于购买者来说就像彩票一样刺激。 但现场一片喧哗,有人激动地大开眼界,有人唏嘘不已。 这样的发展在主持人意料之中,“是的,我知道,胡乱使用高阶秘法师的遗留物很可能引火上身,但请各位方向,我们早已经切断了那位秘法师与这跟羽毛的联系,只要您不用它写下或刻画下指向那位秘法师的符号,就不会出现任何闪失!” “仔细想想,您都不知道那位秘法师的符号,怎么可能有机会刻画?相对于接近为零的风险,它的价值更令人心动不是吗?” 这位主持人很擅长调动人们的情绪,“来!开价是……100镑!” 100镑!这都够我买下一辆马车了!这还仅仅只是一根羽毛而已! 优莱克惊讶地张开嘴,但她很快想到,这根羽毛应该很适合制成一根羽毛笔,这样她就能够刻画更多符石了! 优莱克,果断一点,你的小金库还能够支持你买下它! “我出100镑!”优莱克抢先叫价。 “110镑!”后来者居上,优莱克焦虑地朝叫价的方向望了一眼。 “120镑!”又有一位女士叫价道。 眼看还要有人叫价,价格一定会在众人的拥抬中水涨船高,优莱克干脆一咬牙,“150镑!” 在她小金库即将洗劫一空的临界点上,她成功拍下。 拿到羽毛的优莱克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将羽毛摆弄在手中,觉得这根羽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高阶秘法师的东西,将它制作成道具后刻画符石,一定能有显著的效果。 拍卖结束后,还有一段时间的自由交流过程,秘法师们可以在告示墙上粘贴悬赏或委托,也可以在交流中结实人脉。 她偶尔也会望向那些聊天的人们偷偷打量着,也会眯起眼睛分辨墙面上悬赏的字迹。 人们的悬赏千奇百怪,大多都与晋升脱不开关系。寻求狩猎材料的悬赏占据了大部分,价格则会比在拍卖上购买材料时多出一大部分。这也是难免,毕竟怪物材料现买现杀总要加钱嘛…… 下次要晋升时也来这里碰碰运气,总比自己跑上跑下亲自狩猎的风险要小得多,而且有些怪物行踪隐蔽,靠自己根本寻找不到。 除了晋升悬赏,还有少量的杀人悬赏,这类悬赏数量稀少,并且采用匿名制度,果然秘法总是充斥着各种犯罪风味。 除了悬赏,还有张贴组队邀请的,一群人组队探索一片森林,战利品平分,生死不论。 房屋重建,屋顶化雪,甚至许多可以交给私家侦探的委托都在这里重现,甚至有一条是……讨伐恶龙。 优莱克灿灿收回了视线。 不过优莱克并不打算参与,她初来乍到,很难分辨有些人的圈套和恶意,因此在聚会结束后,她带着百镑身价的羽毛返回了莱特叔叔家。 “嗯……我无法参透它的次列,果然是高阶秘法师吗。”莱特叔叔戴着副眼镜,两根手指捏着羽毛仔细端详道。 得知自己没有买到假货的优莱克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没必要自责,优莱克,仅仅150镑的东西我们还是有余力让你挥霍的,而且既然你买到它,就一定会有用武之地。”莱特叔叔继续说道,“虽然看不出次列,但这类意义不明的羽毛大多产自恶魔的污秽之翼上,你要注意,千万不要让那个恶魔找上门来。” 优莱克点点头,她只需要刻画一些符石就足够,当然不会惹来高阶的注意。 “那么,我这就来给你制作道具,大概今晚,你就能从我这里拿到。” 优莱克饱怀感激地点点头。 …… “嗯?” 惯例吃着下午茶甜点的查理似乎有所察觉,他咽下口中的蛋糕,目视远方。 “怎么了?” 一旁悠闲织着毛衣的史密斯太太亲切问道。 查理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很快就收回视线,再次坦然地拿起蛋糕了,“没什么。”他说道。 大概是某只烦人的小猫小狗又在背后辱骂他的名字,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查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或者说,现在这么多人知道他,也挺好的。查理心情愉悦地想着。 第七十五章 黑羽 优莱克耐心等待到夜深,当从莱特叔叔手中接到这根羽毛笔后,才真正感受到它的与众不同。 这根羽毛并没有留下原主多少魔力,正如聚会那位主持人所说的,那位秘法师是在受伤离开时仓促留下的。 即便如此,这依然是价值百镑的道具,莱特叔叔告诉我,它本不应该拍卖地如此便宜,或许是独行歌剧院自己也不能确定这根羽毛能有多大价值,才如此草率地进行拍卖。 优莱克取出几块打磨好的符石放在桌上,将一块固定在模具上,羽毛笔拿在手中,笔尖顿时变得滚烫。 石面一触即化,笔尖轻松地刺进石头里,就像扎进一块柔软的棉花,轻而易举地留下痕迹。她的笔顺流畅丝滑,刻画时毫无滞待堵塞感,优莱克能明确感受到,她被符石汲取的魔力也更多。 看来由这根羽毛笔制作出的符石威力也会有大幅提升,一丝细汗从优莱克额角流下,高度认真的几分钟后,她终于放下笔,一颗刻画了纯白女神符号的符石新鲜出炉。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来独行歌剧院的确已经将它与原主的练习彻底断开了。 这次刻画的是纯白女神二十二个符文中的第四符文,以优莱克目前的实力,她只能有效画出其中前六个,再进一步则发挥不出威力,毫无用处。 第四纯白符文的作用是“笼罩”,是一种实用的保护向符文,继经历过的多次刺杀后,优莱克终于拥有了第一个自保措施。 紧接着,她再次刻画了纯白的第六符文,第六符文可是实打实的攻击符文,其意义为“穿透”。 优莱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她将两块符石放置于清水里,看着黑黝黝的石块在清水中变得白皙,随即移开了视线。 她的魔力还有剩余,还要刻画一个什么符文呢…… 圣黑。 对,她可以再刻画一个圣黑的第一符文,“安魂”。 既然是第一符文,想必不会太过困难,所剩的魔力足够支持。 她辛勤地再度拿起羽毛笔,在坚硬的石块上刻画起来。 每一笔画都在疯狂地吸收着她的魔力,优莱克全神贯注,周围的空气安静地凝固一般,几分钟后,几乎趴在桌子上的头终于抬起,她将刚画好的黑色符石立刻丢进清水里,清水中的石头雾气缭绕,她将早已放进已经变白的两块符石取出拿捏在手中,长长呼了口气。 看来今晚的工作完成了。 窗外的清风吹起优莱克的发梢,额头带着汗的优莱克被风吹得一哆嗦,这可是冬日里的风啊,寒冷得令她额头感到丝丝刺痛。 等等,我是什么时候开的窗? 一个诧异的念头冒出来,优莱克身体比脑子先动,视线触及窗口的一瞬间,什么念头都清空了。 一位全身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绅士礼帽,头发凌乱的先生正蹲坐在大开的窗口,用那一对清亮的绿色眼睛平静地看着她。当视线触及的刹那,他忽然熟练地换上一副笑颜,笑眯眯地问道。 “优莱克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曾经见过还有所接触的缘故,第一时间,优莱克虽然惊讶,却并没有感到恐慌。只是当这位先生突然摆出一副虚假的笑容与她搭话时,莱特叔叔表情严肃的再三告诫在优莱克脑中一闪而过。 不要再与查理·德森来往。 千万不要让那位高阶秘法师找上门来。 优莱克什么出界的事都没做,但乖巧的她一口气触犯了两次告诫。 莱特叔叔知道后要气死了。 不,这其实也不怪她。 紧接着她又回忆到,在聚会时,那位属于独行歌剧院主持人信誓旦旦说过的话。 “这是一位高阶秘法师在受伤时掉落的东西,这是高阶的残留物!” “是的,我知道,胡乱使用高阶秘法师的遗留物很可能引火上身,但请各位方向,我们早已经切断了那位秘法师与这跟羽毛的联系,只要您不用它写下或刻画下指向那位秘法师的符号,就不会出现任何闪失!” 如此看来,独行歌剧院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靠谱,至于德森先生是如何找来的……这并不是重点。 既然会留下这根羽毛,说明当时的德森先生,受伤了。 “德森先生,您的伤如何了?” 查理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女孩的反应竟然如此独特。 “伤?”他感到有些疑惑,在伤口愈合后,他早就将曾受伤的事抛到脑后。就和往常一样,他极不珍重自己。 直到看到优莱克手边那根羽毛,他才如梦初醒,“早就愈合了。” “是吗……”优莱克笑了一下,“那就好。” “……”不知什么时候被夺走了话语主导权,查理闷闷不乐,“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他指了指那根黑色的羽毛笔。 优莱克下意识将笔往怀中一揽,“这是我买到的。” 她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笼统,于是补充道,“在今天下午的秘法聚会上,我花费一百五十镑的金额买来的。” 提到秘法聚会,查理终于醒悟了,是那日与谢利·珂拉赞一战受损后留下的残骸。 嘛,只要不是谁趁他不注意偷偷拔掉的就好了,当然,也没有谁有那个机会。 “那个……为什么我刻画下圣黑的符文后,会被德森先生您知道?” 查理无所事事,面不改色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没有特定的符文,所以不管你用它写什么,我都会知道。” 竟然是这样吗?优莱克并不了解高阶的情况,或者说,她对高阶一无所知,“那您为什么不在我刻画下纯白女神的符文时就出现?” “我也并不是那么闲的,”查理有些不耐烦,“你在刻画纯白女神的符文时,我还在为一件麻烦事烦恼,根本抽不出身,倒是你……”查理在优莱克身上上下打量,“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那个神女吗?” 您明明都喊出我的名字了,居然刚刚才想起来吗? 异族少女的肤色和发色都十分稀奇,独特的金色眼睛更是令人难忘,查理当然早就回忆起她的身份,此时的他并不是在寻求答案,而是在转移话题。 “是我……没错。” 看到她,查理总会下意识回想起那位笼罩着神秘迷雾的生命女神,而想到生命女神,查理的直觉总指引着他回想起那日在滴虫洞穴石门上见到的壁画。 被藤蔓缠绕的,女人的手。 如果这的确是那位女神亲自选下的神女,那么这位优莱克小姐将会是重大突破口。 “你还在信仰生命女神吗?” 查理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优莱克退后一步。 查理观察着优莱克的反应,微笑着继续诱导,“已经不再信仰了,哦当然,身为神女的你不需要为自己的背弃自责,毕竟让信徒刚一听到自己的尊命就吓得像个小羊羔可是神明的失职。” “您……您想说什么?”小羊羔警惕地看着他。 “关于我那日的猜测,你有眉目了吗?” “猜测?”优莱克自然知道,因为这个所谓的猜测已经困扰了优莱克很长一段时间。 “女神不会是邪神……两位女神都不是,我想,她们只是在筹备一些对我们没有损害的事情,而且,而且您的猜测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我无法轻信。” 时至今日,作为比露斯的一员,她仍然愿意相信历代追逐的神明脚步走向复兴与光明。 即使比露斯如今的处境水深火热,即使他们期待的终点遥遥无期。 “虽然您对我是有救命之恩的,但如果您没有别的要紧事的话,请回。” “嗯……”查理蹲在窗沿上托着腮,果然无视了优莱克的驱逐,优莱克语言驱逐无果,便勇敢地抓住窗子,果断朝查理叩了过去。 如果查理不加反抗,这一窗实实在在地拍在查理身上,他就会向后翻仰,摔到后院里去。优莱克设想着这样的可能,果断的同时又有点手软,即使她明知高阶秘法师即使在这样的高度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依旧会疼啊!她不知不觉泄了力,同时在心底期望着德森先生不要真的傻傻不会反抗,掉下去造成什么伤害才好。 怂怂的勇气。 优莱克内心戏十分复杂。 最终的结果是,优莱克的确一窗户拍在查理抬起格挡的胳膊上,但后者纹丝不动。 查理似乎并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自顾自地问道,“说起来,圣文上有关生命女神的描述的什么来着?” “呃……”优莱克回想起来。 她是万物的复苏之母, 虚幻的掌控者, 她会驱散世界一切的黑暗, 死寂的漆黑河流终究会枯竭, 盎然的生命会布满大地。 这是一篇比露斯早已烂熟于心的圣文,每位家族成员将会在记事起被灌输两位女神的信仰,神圣庄严的圣文是每位信徒的道标。 这样充满希望的未来,怎么可能出自邪神的神预呢! 优莱克违心地想。 第七十六章 壁画 优莱克从童年起,就隐约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比起其他小孩子喜欢的鲜亮事物,通透场景,优莱克更喜欢昏暗的,封闭的。 在其他小孩子选择了干净的纯白,充满活力的橙黄时,优莱克安静地缩在墙角,静悄悄拿起角落里被遗忘的黑色海绵球。 大人们说,孩童时期喜欢的事物能够映照长大后的性格。 每说道这里,她总能感受到大人们不堪直视的复杂目光。 这种包含了讥讽,厌弃,以及对她未来怀疑的目光长矛般刺穿她整个童年。 她喜欢黑暗的,封闭的。像是四处眺望却窥探不到任何东西,能够将背部紧贴墙壁,在一片宁静中有恃无恐地睁大眼睛。她甘愿挤在一个狭小的方块,头顶天花脚踩地板,娃娃一般僵硬地沉睡下去。 “像棺材。” 童言无忌的评价无情地击碎她的幻想,从此,她将那个娃娃锁进心房,优莱克·比露斯暴露在阳光之下。 如果生命女神神预中的那个未来真正来临,她会快乐吗? 她无法给出答案。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查理的声音将优莱克拉回现实,他将一张不知从何处拿出的纸摆在优莱克眼前。 一副熟悉的画刺激着优莱克的视线。 一只嫩白的女人的手涂抹着颜色鲜明的红色指甲油,那只手的主人被缠绕在绿色的藤蔓中,那只手舒展地夺木而出,像是在挣扎,又像是手的主人在享受着什么。 但优莱克却很清楚,那只手分明是在失落羚角见到的,象征神明的画像。 “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您……您是从哪里……” 那边优莱克还在犹豫,这边查理已经打算全盘托出。隐瞒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对他没有好处,而现在想把她拉进查理·德森的阵营,最好的方法是扩大她对生命女神的疑虑,将信任的裂缝撕大。 “你听说过那场遍布整个多罗克斯,包含百余人的失踪案件吗?” 百余人在多罗克斯凭空消失,其中足有半数为秘法师,即使官方已经竭力封锁消息,但个人秘法师们并不受管控,消息还是在小圈子中迅速流传。 “听说过的,而且我听说德森先生也被卷入其中了?” 查理点点头,“而你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我们被传送到了一座海岛上,而那里属于不同的维度,是‘滴虫’创造的空间。而在滴虫的居眠地,我发现了这幅壁画。” 有关于滴虫的传说,凡是秘法师都会有所耳闻,但是,“滴虫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查理很无辜地耸耸肩,“当然存在,而且我还知道,祂与你们那位生命女神有着不可或缺的联系,否则滴虫也不会将祂画在家门口的壁画上。” “在这幅壁画的隔壁,还有一幅壁画,是一座雪山,而据我所知,这座大陆中称得上雪山的地方只有一个。” 然而优莱克依旧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好,好,”查理无奈地点点头,“你看上去一无所知,如果你有任何想法想要告诉我,就用你的羽毛笔在任何地方,写下‘查理·德森’这个名字,然后,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 然后似乎是消磨了所有耐心似的,他没管优莱克的回答,将身子后仰从窗口坠下,当优莱克反应过来朝外看去的时候,那位秘法师就像突然出现时一般猝不及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实际上优莱克并非毫无思路,只是那一瞬间她的大脑卡壳了,瞒过了德森先生,也瞒过了自己。 她曾登上雪山谋求晋升的材料,也就是在雪山上的仪式上,她听见了那个声音。 她本以为那是所谓的晋升试炼,但事后仔细回想起莱特叔叔当时的反应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此一来,她听到的究竟是谁的声音? 是她自己对心中迷茫的扪心自问,是魔力为自己创造的提示,是仪式本身,还是说……神明的声音? 她的处境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地步,孤军奋战,不知名的危险步步紧逼。 她得跑起来才行。 优莱克的房门被敲响了,莱特叔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优莱克?我感到了一点魔力的波动,你没事?” “没,没有。”看来是莱特叔叔担心自己的安慰赶了上来,优莱克连忙回复道。 莱特叔叔推开了门,必须要亲眼看到优莱克,他才能放心。一开门,他正巧看到优莱克开着大半面窗子,有些惊疑不定地站在窗口吹着冷风——在德森先生离开时,她已经下意识关上了半面窗,但冬天的冷风不好惹,她依旧被吹得风中凌乱,冷空气灌满了房间。 “该不会是……那根羽毛的主人找上门来了?”莱特叔叔迟疑地问道。 优莱克默默流下一丝冷汗,表面上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当然没有,”她指了指桌上的白色符石,“我已经刻画好了,正打算吹吹风休息一下呢。” 莱特叔叔这才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符石中魔力充沛,质量惊人,引得他忍不住赞赏起来,“这……这是你用那根羽毛笔刻画出来的?” 优莱克乖巧地点点头。 莱特叔叔端详了一会儿,有些落寞地放下,“不愧是高阶的遗留物,你要好好利用,千万不要白费了。” “嗯……” 莱特叔叔已经停滞在次列5数年载,他曾被称为比露斯的天才,却因仪式的限制不得晋升。 据莱特叔叔说,他的晋升仪式要求得到高次列的协助,但按如今的比露斯来说,就连见到一名友善的高次列都难如登天。 “就算秘法师的体质优于常人,但神木不能治愈疾病,小心一点,不要吹风生病了。”莱特叔叔很快梳理好情绪,贴心地帮她关上窗子。 …… 史密斯太太宅,一位查理忽地出现,飘落几根黑色羽毛。羽毛在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查理见怪不怪地拉开椅子坐了进去。 艾薇尔和史密斯太太等候已久。 “打牌打到一半突然出去,你这是听到了什么,解决完了吗?” 查理笑着把桌上盖住的牌拿起,“比露斯家的神女拿了我的羽毛呼唤我,看来人气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艾薇尔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人家根本不想看见你。” 查理看了眼手中的牌面,丢下两张牌。 “我赢了。”艾薇尔看都没看那两张牌,将手中的牌鱼贯而出。 艾薇尔的牌洒满了桌面,“你确定你没在我离开的时候偷看我的牌?” 艾薇尔一笑,“谁知道呢?” 查理臭了脸,史密斯太太看了看问道,“还玩吗?” “不玩了。”查理也讲牌甩在桌面上。 “那就不玩,反正你也对打牌没什么兴趣,输掉了就跑是理所当然的,”艾薇尔道,“哦对了,奇兰克今晚不来了。”这话是说给史密斯太太说的。 “说晚了,我的汤已经煲上了。”史密斯太太遗憾地说道。 “不晚,多余的汤交给我。”查理选择性屏蔽了艾薇尔具有浓烈讽刺意义的前半段话,“敏为什么不来?” “你惹的祸,还记得那个卡布罗吗?” “当然记得。”他那愚蠢到令人难忘的保镖工作没过多久,由于卡布罗逃跑时的举动过于难忘,查理记忆犹新。 “他的朋友,也就是那个库马里·尼朗不再忍耐了,他为了逼教会交人,杀死了兰瑟太太。” 查理对这种发展并不意外,但杀死一个普通人就让教会放手牵制库马里的筹码,这想法未免过于天真。 “我问你,查理,如果你是库马里,你会怎么做?” “我会直接掀了教会的天花板。” “……”艾薇尔觉得这回答似曾相识,很有查理的风格。哦对了,奇兰克给她讲过查理的过往,对于这样的回答艾薇尔真的不会感到意外了,或者说,他突然良心发现才奇怪。 “再想一想,假如你打不过,必须要用更委婉的方法呢?” “那就借教会之手除掉他。”查理饶有兴趣地说道。 “哦?”艾薇尔笑了起来,“怎么做?” “那家伙杀死过人?篡改他的传闻,把他的罪名夸大,在民众间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大,到最后,在舆论的压力下,倒要看看我和教会谁先顶不住。” 最后卡布罗会在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中被推上火刑架,在民众的怒火中烧成焦炭。 “但库马里做不到,也不能这样做。”安稳坐在一旁的史密斯太太开口。 库马里早已在教会的密切监视下,只要他露出一点马脚,就会立刻被引入圈套,舆论也会在刚有些苗头时就被熄灭。 因此他选择了杀人,对于一名秘法师而言,杀死几名不同人可比广泛联系人脉,扩散消息要简单的多。 低风险,高回报。 “这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了,让敏独自烦恼去。”查理瘫在靠背上。 “当然……具体怎么做,还要看教会的选择。”艾薇尔坏笑道。 第七十七章 威胁 月黑风高,一位美妇悄然死亡。她的死没有惊动一丝空气,在毫无血色的苍白脸上,一抹血迹从嘴角流出。 她被抛尸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正是查理陪卡布罗逛过的那条街。 “内脏全部受损,别碰了,死者体内只剩下一肚子脓水了。” “你们是审判歌庭的?我们是言月人,这起案件涉嫌教会正在追捕的逃犯库马里·尼朗,就交给我们。” “死亡时间昨晚午夜零点整,死因是秘法,队长,要不要准备历史回溯?” 清晨,尤里队长正站在尸体旁,他们接到消息,有人在这里发现一具尸体,吓破了胆到审判歌庭举报。他刚遣回了审判歌庭的工作人员,不知正在想些什么,“不必了,奇兰克主教正赶来这里,等听他的吩咐。” 教会内对这位奇兰克主教十分信服,下属什么都没问,点头退开了。 正如尤里队长所料,奇兰克很快赶到了,与眷使“右”一起。 “阁下,库马里杀死了兰瑟夫人,想必是在威胁我们交人。”奇兰克恭敬地跟在眷使身边说道。 历史回溯中的兰瑟夫人垂直落体,从天空中掉下,却没有留下任何类似摔伤的痕迹,从头至尾,库马里没有露出一点来过的痕迹。 但那熟悉的魔力波动确令教会众人辨识出来者,与其说是教会辨识出的,更像是库马里主动透露给他们。 兰瑟夫人微鼓胀的肚皮轻微晃动,像是装着一肚子液体,一丝血液从她嘴角流出,从这时起,她的内脏就早已化为脓汤了。 “卡布罗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出现了库马里的身影,他曾说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我们必须赶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找到他的行踪……” 眷使右抬起一手,打断了奇兰克的话,“奇兰克,库马里有一定反侦查手段,我们贸然行动,只会落入圈套。” “卡布罗是我们目前找到的唯一筹码,目前的伤亡还可以忍受,我们不能放手。” 奇兰克话语一哽,“我明白,阁下,但我会尽可能减少受害者的。” 眷使拍拍他的肩,“力所能及就好。” “过度的焦虑不会对我们的工作有好处,这只会压垮自己,你对库马里的案子太紧张了,如果你能够找到库马里可能去过的地方,我们的案情会轻松很多。” 奇兰克点了点头。 “你听说了吗?卡布罗那家伙被半月教会带走了!”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站在南瓜派摊前小声议论着,他们远远望着教会人员忙碌来往,看着他们将兰瑟太太的尸体搬走埋葬。 卖南瓜派的女士迅速收拾着摊位,她本想像往常一样赶上早上的集市,却没想目睹眼前的景象,“天啊,那,那该不会是兰瑟夫人?!我……我的胃有点难受。” “嘘!小声一点,别引起他们的注意!”女士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漏了出来,男人急忙提醒道,“那就是兰瑟夫人!我兄弟天还没亮就来这里逛,结果发现了这女人的尸体!” 他嘟囔着,“不过他说他当时举报给了审判歌庭,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半月教会的人留在这里。” “你你说……”女士害怕地手脚冰凉,“该不会是卡布罗杀死了她?” “不是!卡布罗几天前就被抓进监狱里了,怎么会是他?” 当教会职员将尸体小心翼翼地带走时,天已经亮了,陆陆续续地到达街上,奇兰克示意了身旁一名下属,“去把那几个看热闹的人赶走。” “没问题!主教!” 直到元气满满的声音大声回答他时,奇兰克才分出神来正眼看这个下属一眼。 帕赫·柯力温。 奇兰克不禁扶额,怎么是这个蠢货。 “不用了,”奇兰克喊回了帕赫,换了个能够信任的下属,“你去。” 那位下属点了下头,朝那边小声议论的人们走了过去。 “喂,他过来了啊!”女士急忙拽动装满南瓜派的推车,男人在她边上小声呼道。 “喂,那边的!别看了,快回家!” 下属的话令那边的两人手忙脚乱,女士的推车在慌乱下突然间不受控制地翻倒了,金黄松软的南瓜派一个接一个掉到了地上,女士看着露馅的南瓜派,胃中的酸液在翻滚。 “呕——” 远处眷使右的寒毛猛地竖立,她朝不断靠近那两人的下属大声提醒,“不要过去!” 她终究晚了一步,在她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那名卖南瓜派女士的身体由内到外应声爆炸,浓烈的烟雾吞没了整片街区,奇兰克和眷使右几乎是在爆炸的同时使用秘法挡住了火浪! 爆炸的范围非常小,冒出的烟雾却非常吓人,小范围爆炸的威力浓缩,眷使清楚地听到交杂在轰鸣的爆炸与混乱声中,她那及时笼罩在下属面前的护罩破碎的声音。 缭绕的烟雾升上天空,还未散去,但他们都已知道,那几人凶多吉少。 帕赫脸色骤变,他虽惋惜于同事的殒命,更后怕与自己在死亡门前走了一遭,如果奇兰克主教没有喊回自己,后果不堪设想。他自认羞愧地为自己的幸运感到庆幸。 奇兰克的感受更加糟糕,是他的一个命令葬送了下属的性命,这感觉比亲手杀人更令他难以忍受。 包括眷使右,他们没有一人在爆炸前意识到危险的来袭,全部被库马里摆了一道。 这是下马威,奇兰克想。 “你们有人在爆炸前观察到什么异样吗?” 周围已经混乱一片了,众人故作镇定地纷纷摇头,这场袭击毫无预兆,他们甚至没有想通对手是如何跃过眷使和奇兰克主教的防备制造爆炸的。 “帕赫!喊两个人去疏散民众,小心他们故技重施,剩下的人跟我上前!”只等几秒后烟雾加速散去,奇兰克发布施令。 以奇兰克为首的一支队伍迅速向前,爆炸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大坑,大坑边缘满是焦黑色灰烬和高温融化砖石的痕迹,那两个看热闹的市民和教会职员尸骨无存。 “那两个市民没什么异样。”眷使右上前说道,“他们也不是秘法师,如果一定要说算得上是异常的地方的话,只有爆炸前女人的呕吐声。” 眷使的话令奇兰克想起女人那句,“我的胃有点难受”,他本以为是平凡市民见到尸体后的不适应感,现在看来,兰瑟夫人的尸体实际上相对完好,不至于恐怖到产生生理不适的现象,那名女人的不适感另有原因。 那么唯一说得过去的方法就是,库马里用一定方法屏蔽掉他们的感官,将炸弹塞进女人肚子里,然后用这颗人体炸弹给我们一个热情的开门红。 眷使右将手摆在耳朵后,做出一个“听”的姿势,几秒后才叹了口气,“库马里仍旧没在这附近。” 这是一个威胁。 他在告诉我们,他拥有能够瞒过在场所有秘法师的侦查或直觉的方法,他能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杀死我们的同伴。 教会不仅捕捉不到我的行踪,还会日日生活在被我恐惧笼罩的阴影之下。 追捕的进展再一次陷入死角,必须要找到新的突破口才行。 奇兰克绞尽脑汁,忽然灵光乍现。 只要能找到库马里曾经去过的地方,案件就会轻松很多。 如果说在多罗克斯,还有一个值得让库马里牵挂的地方,那必然是—— 埋葬着父母遗体的墓园! 既然库马里会为了在父亲面前许下的约定,强行压抑弑母之恨的话,那位名为特卡兀·休利的父亲对他而言一定也具有非凡的意义。 “阁下!我想我们应该到埋葬卡布罗父亲的墓园看一看!” 眷使立刻了解了他的想法,没有迟疑,立即允许众人前往墓园。 墓园里依旧安宁,众人寻找不到库马里母亲的墓碑,只有名为特卡兀·休利的老人被埋葬在秩序的墓碑中间,教会的众人放轻脚步,尽可能不打扰到这里的一草一木。 终于,一株鲜艳的红色花朵躺在父亲的墓碑前,好似这为墓园中点缀了唯一的色彩,显得别样讽刺。 奇兰克小心地捻起花朵,花朵细长的绿色枝蔓和长条形的叶子自然地缠绕住奇兰克的手臂,艳红的花亭立在尖顶,像一株令人警醒的王冠。 这朵花名为红色响尾蛇,花语为危险、警惕、与屈服。 当他们在暗淡沉默的墓园中发现这朵艳丽的小花时,便已心知肚明。 库马里·尼朗对这位父亲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早已料到教会能够追到这个地方,特意在此处留下了威胁。 “无碍。”眷使右庄严的嗓音稳定了在场众人不安的心,“马上准备仪式,他不在表面上留下线索,不代表我们挖不出来。” 教会人手立即动员起来,一个明黄色的图阵被布置在墓碑前。 图阵周围被撒上类似于盐的白色粉末,轻轻念出几个名字,法阵立即消失了,不,或者说他们处在的场景变化了。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历史回溯仪式。 第七十八章 新的羚角 致我的好友卡布罗: 亲爱的卡布罗·休利,你在教会的监狱里过得如何? 在我们的父亲去世后,这已经是第三百六十六天不见。 你一定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问候你了?在此,我不必多言。 哦对了,我送给你的那件玩具我本想收回,但你一定没想到,它已经落到教会的手里了?你那位名叫查理·德森的保镖不值得你的信任,他就像丢弃剥掉的香蕉皮一样把你精心守护的虚幻物甩给了那位名叫奇兰克·敏的主教。 我正在逐个问候你的朋友们,那位与你不太熟的兰瑟太太还曾像头母猪一样主动贴上来。哦,当然,我推开了她,不过我很抱歉,我似乎用力大了些,她摔倒在外面的街道上。 但我觉得她不会怪我,毕竟她感受不到。 我还会逐个问候你的朋友,卖南瓜派的女士,裁缝店的婆婆,一起交流秘法的朋友,甚至是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笑着帮你捡起落在地上的新领带的那个女孩。 没错,我一直在注视着你。 你一定很想问问我为什么,我可以正面回答你。 因为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小到大的朋友,是我童年中唯一亲近的人。 我们在父亲面前约定过,相互帮衬,相互扶持,做对方的后盾与港湾,不是吗? 你理所当然地对高阶秘法师们没有敬畏,认为他们与我都是同样和善的人,也是受我影响的不是吗? 我性格恶劣的朋友,我会逐个认识你曾认识过的朋友,我在感受你的生活。 哦对了,我在问候过程中,还结识了一位有趣的朋友。 他也认识你那位保镖先生,很巧合。 不过也只是认识罢了,但他似乎也很想认识一下你,我想在不久后,我们就能再次见面了。 这一次,我会好好指引你,带你正确地寻找你那些其他朋友的。 我会让父亲也见识我们坚毅的感情。 ——你的挚友,库马里·尼朗。 回溯的历史映像中,库马里跪伏着写下一封信。然后他将信件封闭,撬开墓碑的一角,将那封信埋了进去。 没人知道他埋了多深。 也没人看得清信上的字。 眷使身为倾听者的次列2,库马里绝无法察觉她的回溯,更别提中途干扰。这只能说明,早在库马里离开这里之前,他就刻意模糊了画面中信件的内容。 库马里要他们挖开老人的坟墓。 “挖。”眷使右皱着眉,在库马里这起案件中,她已经容忍了太多。 “等一下。”在众人开始动手前,奇兰克喊住了大家,他用手拍开墓碑上的灰尘,将一张纸条贴在手心,按在石碑上。 他手一抬,一封完好的信被他抓在手中。 眷使右叹了口气,“太危险了,你根本不知道他还在墓碑中藏了什么。” 擅自用魔力接触很可能会引火上身,而令眷使遗憾的是,她没有隔空取物的能力。 即使到达了次列2,也依旧有许多力不能及,她甚至无法捍卫一位死者的尊严。 奇兰克将信递给眷使,坦然一笑,“确实太不谨慎了,但总比我什么都不做要好。” …… 库马里穿着一身深色西服,用红褐格子的衬衫作为搭配。 这名男人将?发型梳理地一丝不苟,额头的碎发全部整齐地撩上,此刻正在等待着不知什么人的到来。 “早上好,库马里先生。” 他等待的人来了。 库马里斯文地一笑,“早上好,两位先生,以及……涅西雅修女。” 人迹罕至的郊外,三个人朝库马里走来,其中一名修女打扮,长相温和的漂亮女人优雅一笑,“百闻不如一见,著名的尼朗大师,我们代表失落羚角……很高兴见到你。” “实话说,我们本想在那四个孩子中选择的,但等他们成长实在是太慢了,幸好,在我们发愁的时候,您居然主动和我们提出合作。” 涅西雅看向左侧的男人,“米迪索。” 米迪索立即一点头,拿着一个木盒走上前去,“这是你要的东西。” 库马里接过盒子打开,简单的木盒中装着一颗非同寻常的胸针,胸针是一个倾斜的正方形,正中间镶嵌着一只钻石制作的黑猫。 不知是什么东西竟将?纯洁的钻石染成黑色,库马里将它握在手中时,令他精神抖擞的契合感顺着血液遍布全身。 这是一件虚幻物,具有因果效果的虚幻物。 “说实话,我曾见过更好的。”库马里看着胸针上的黑猫,惋惜地说道,“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只沿着因果轨迹飞动的橘黄色蝴蝶,那简直是天才之作。但那样一件作品,却被一个不懂得珍惜的家伙当做寻路玩具,暴殄天物。” “我们的也不错,不是吗?”?涅西雅好脾气地笑道,“我很想问问,库马里先生,您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杀死一个无所谓的蝼蚁?” “显而易见,他杀死了我的母亲。” “仅此而已?难道不是因为他身上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吗?库马里先生?”?涅西雅生性多疑,她问道。要知道,以库马里的立场再度与教会产生接触,只会为自己增添无尽烦恼,无论他想做些什么,都要先考虑教会的狗是否会闻着气味找来。 即使凭借那件虚幻物,他也绝无法在多罗克斯做到肆无忌惮,即使是一位眷使就能令他好受,更何况半月那名教皇冕下——半只脚踏入神域的男人。 除非他还藏着避开一切的手段,或者是,迄今为止,无论对于教会还是他们来说,库马里如何多过众多秘法师追踪的方法依旧是个谜。 库马里却坦然一笑,丝毫没有介意修女的怀疑,“仅此而已,涅西雅修女,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多一点信任。” “那您可真是一位充满孝心的先生。” “那么,我想您应该给予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不必了,”?库马里婉拒,“现在还不到需要各位的时候,如果真到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吝啬开口的。” “那便好,”?涅西雅微笑着点了点头,“衷心希望您一切顺利——我们的新羚角。” 羚角。 天使的号角。 据说天使是一种羚羊四蹄,天鹅六翼,外貌类似于人的神系生物。 天使们会结伴而行,在灾难前吹响号角。 号角的声音会令山河倒流,生死逆转,会将灾变化作和煦春风。 但天使的号角遗失了。 遗失号角的天使们远离了人类,令他们在灾难前岌岌可危。 于是,这样一群信仰天使的人们站了出来,他们将自己命名为失落羚角,渴求着寻找新的羚角,重现苍生。 但在这之后,神明们降临了。 祂们经历过一场激烈神战,将整片大陆的规则改写。 胜利的神明们代替了天使的位置,庇护着人类的生命延续,薪火永传,整片大陆甩脱危难,再此变得生意盎然。 而那群寻找羚角的愚庸人,也就此埋没了。 “修女,那四个孩子还留下吗?”库马里离开后,米迪索在一旁问道。 “当然留下,你就扮演好你的老师即可,不要让他们起疑。即使有更好的选择,也不能自断后路,而且那群孩子,还能有别的用处。” …… “叔叔,为什么您的手上有红色?那是颜料吗?” 一名穿着黄色衣裙的小女孩睁大眼睛,一对纯洁无暇的天真双眸正望着他。 穿深色正装的男人立即从裤兜里抽出一条手帕,仔细的擦着双手。“是啊,这是颜料,小心一点,不要沾到了。” 库马里细致地擦拭着指缝,将满手的“颜料”全部擦过一遍,手上却仍残留着淡淡黏/腻的红色痕迹,“会弄脏裙子的。” “嗯,我知道,”小女孩仍旧甜甜地笑道,“我也很喜欢玩颜料,妈妈总说我调皮。我每次都会不小心把颜料蹭到衣服上,然后妈妈就会很严厉地责怪我。” “是吗?”库马里温和地上扬嘴角,蹲下同小女孩等高的角度问道,“那你会生妈妈的气吗?” 小女孩摇摇头,“不会。” “真是个好孩子,那你还记得一个下巴上长着很多胡渣的叔叔吗?”库马里和蔼地和小孩子聊着天,像个亲近孩子的大叔。 面对库马里突如其来的问题,小女孩仔细回想道,“不记得。” 库马里继续提醒,“他将还没拆包装的新领带掉到了地上,是你帮他捡了起来。” 那大概是十几天前的事,善忘的小孩依旧迷茫地摇了摇头。提醒过路的叔叔对这名善良的女孩就像日常习惯那么简单。 “没关系,”库马里无奈地宠溺笑了下,“你不记得他了,但我还记得你。” 库马里站了起来,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转身离开了。 小女孩迷惑地朝他离开的方向望了两秒,发出一声疑问的嗯哼,转身回家去了。 第七十九章 无力感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回家去,忽地,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周围的房子倾斜了。 她这才意识到,是她的视线歪斜了,她眼中的世界旋转起来,房顶扎在视线底下,猛然间,她看到了自己。 她的四肢像洋娃娃一样掉落,在连接身体的关节中流出浓黑色的血水,她看到小小的自己倒在地上,两只眼窝处渗人的鲜红。 她的眼球飞了出来。 女孩的意识化作了一条平直的线,她的眼球在地面弹跳,身体栽倒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 “来晚一步。” “把女孩子的遗体收敛一下,一块都不要落下,通知家属。” 眷使右捏着手中的信,闭上眼睛。 她可以听到,那个男人还没有走远。 “库马里·尼朗。”她情不自禁地默念出来。 “在东方,东方的钟楼顶上!” “所有人返回教堂!”眷使右迅速飞身追去,奇兰克向众人喊到,转身也追着眷使的身影跟去。 眷使的耳朵悉心听着周围的声音,终于,一个洒满阳光的钟楼上,一个深色西装仪表堂堂的男人正站在金色大钟旁。 眷使右双手一挥,周围的空气划过冷水一般的质感,这种质感向外扩散,很快包裹了钟楼旁的大片天空。 “哦?还是跟上来了?果然不应该和那个女孩多聊啊。”库马里镇定地望着逼近的两人。 眷使将手掌摆在嘴前,唇齿一开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突然,大片的音浪波涛般袭来,库马里猝不及防地正面迎击,作战未起,先失去一臂。 顾不得心疼手臂,他紧急闪避,如果稍晚一步,连脑袋都会被绞去。 她的确无能为力捍卫那位死者的尊严,眷使想,但她也能做到很多事情。 “嘁,该死的女人,没打算留情吗。”他迅速遁入金钟内部,身体如同水滴一般渗了进去。 “我们谈一谈怎么样?”库马里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声音在天空回荡,“我先交出虚幻物,你们饶我一命怎么样?” “好啊?”眷使右笑道,“你先出来。” “哈哈,又在骗我。” 热浪扑面而来,金钟迅速融化,库马里的身影在两人背后出现。眷使迅速反应,一掌拍去,却打在一个坚硬的固体上,魔力的碰撞令周围难以逗留,奇兰克伸手一抓,迅速撤退到钟楼背后。 库马里的魔力暴动,他不顾消耗地挥霍着,竟与眷使相互纠缠,一时难以脱身。 忽然间,他猛的牙齿相敲,混乱的色彩自他背后冒出,迅速染脏了整个被包裹的天空。 一道血色的光柱在他断臂上猛然射出,电光火石间,眷使凭借反应迅速一躲,光柱在她身侧弹出,冲破结界,将远方的云朵冲散成一块块白色的烟雾。 “戒律?”眷使惊魂未定。 库马里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紧接着更多光柱逼来,密麻激光铺天盖地,眷使面不改色。 “还给你。” 激光雨顿时掉了个头,朝着发射他们的人飞去。库马里正想躲避,忽听耳中轰鸣一片,身体不受控制,无数光线在他身旁与身上爆炸,剧痛与热浪几乎要将他掀飞,他浑身浴血,却以理智作最后的支撑,遁入地面。 “诅咒。” 奇兰克自然不会看着他逃走,但对方的速度却令他猝不及防,刚才的战斗他插不上手,在库马里脱离他视线前,奇兰克对他施加了诅咒。 魔力被抽取,库马里的额头冒出汩汩黑气,他的气息却像突然消失不见,再也捕捉不到。 库马里逃了。 但奇兰克却略有察觉,库马里的气息令他有些似曾相识,就像……就像修里斯宅中的无色魔力。 “眷使阁下!”奇兰克顿悟,他立即向眷使汇报,却见对方抬手令他噤声,眼神缥缈地望向街道。 水波一样的感觉向回收拢,结界被收回,奇兰克顺着眷使的眼神望去,顿时呼吸一滞。 所见之处,横尸遍野。 “这……” 奇兰克难以置信地观察着街道,这里平日里只是一条普通的步行街,现在却被堆上了数十具尸体,他们全部都只是普通市民,在库马里逃窜的过程中被残忍杀害,遗体被随意丢弃。 库马里不止带走了自己。 他还在教会的手中夺走他们守护的东西,一次又一次挑衅,再将他们的信心击碎,玩弄于股掌之中。 眷使右侧对着他将头转过,令奇兰克看不清她的表情。 “咔哒”一声,奇兰克取出怀表。 “阁下。”怀表没有提示时间,而是为他传递下属们的消息,奇兰克看了一眼,将悲哀与疲惫化作满腔怒火。 “恩道都与库马里联手了,他们杀死了卡布罗。”他红着眼睛盯着钟楼下的街道,末日一般的景象,无人生还。 “嗯。”眷使死寂般地平静道,“调虎离山,我们中计了。” 他们自以为是地认为抓到了库马里的线索,殊不知那是对手有意为之,故意透露给他们的诱饵罢了。 奇兰克“咔”地一下粗暴扣上怀表,用力将它怼回内侧的口袋里。 他们背后的大钟晃动了,发出悠长而沉闷的钟声。 奇兰克在钟楼上一跃而下,魔力托举着他平稳落地,他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沉默地注视着好似睡着了的人们。只是他们的肚皮变得涨起,身体也软弱无力。 奇兰克挪动脚步,向前两步,静静看着一句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本该是一名满脸皱纹,骨瘦嶙峋的老人,现在却变得面部白涨,两颗眼球凸起,像是刚在水中泡过一般浮肿。 没能出口的叹息在奇兰克胸中憋闷,辛酸的怒火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死者肚中的液体发出咕噜的水声,下一秒,黑红的尸液喷泉般炸开,紧接着,整个街区的尸体肚皮全部炸裂,奇兰克在诧异的表情中忘记了闪躲,腥臭的尸液将他怒火浇灭。 很快,满腔热意被冰冷的麻木替代,失落和无力填满身体。 他淋着满身恶臭液体却不知所觉,呆滞地看着只剩破碎肉块的人们,愣在原地。 新一年 1月13日,冬,寒风彻骨,他们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为绝望的案件。 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也什么都没能守护。 …… 谢利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教会刚把卡布罗带走时,他本认为自己还能创造可乘之机,但没想到库马里这家伙居然找了个人私通,一起配合着把猎物杀掉了。 这下看来,他再也没有拿到那件虚幻物的机会了。 或许库马里已经将那作为报酬,赠给那个长头发不男不女的家伙了。 “首领……”身旁围着的其中一个秘法师笑声嘀咕道,“既然您想要的话,那要不我们……杀人夺宝?” “说什么呢!”谢利严肃地制止了他,“还记得我们的宗旨吗?” “……自由,中立,节制。”那名秘法师感到尴尬。 “虽然不知道他是靠什么办法得到库马里的协助的,但对方是公平竞争,既然如此,我们就不会做出杀人夺宝的事。” “我们独行歌剧院是靠什么发展至今的?如果舍弃了这份底线和公平,我们还会有这么多追随者吗?” 令人没想到,这位首领竟惊人地正直。 “谢利?”在两人谈话之际,一名黑色寸发的男人拉开门,旁若无人地略过众多手下,走到谢利面前。 “简首领?”谢利身旁的秘法师见怪不怪,独自退下了。 “怎么了?哥哥。” 独行歌剧院的另一位首领,简·珂拉赞,两位兄弟自小陪伴,感情深厚。 “你们在聊什么?”简始终保持着冷冰冰的外表,面无表情地问道。 谢利早就习惯了这位哥哥的面瘫,轻松笑道,“我们在聊库马里·尼朗呢,哥哥,他曾在歌剧院发布过一个悬赏,结果手下们被吓到了来找我,我就小小地参与了一下。” “你猜……我遇到了谁?” “谁。” “猜一下啊,哥哥。” 简稍微配合了一下,“恩道都?” “哈哈,看来你也知道那个消息了啊,”谢利面具内透出的声音偏向中性,他轻笑说道,“不过那当时,恩道都还没有参与,反倒是卡布罗那家伙居然找到了个很厉害的保镖。” “就是那个查理·德森。” 简的表情有了起色,横眉微微上扬一下。 “那家伙不要命地抗了我们好几个秘法跑了,说真的,他非常不爱护自己。” “你说,如果我们能把这个家伙招揽过来,事情会不会变得很有趣?”谢利充满兴趣地遐想着。 “没用的,他已经站在教会那边了。”简并不对此抱有希望。 “是吗?我看不像。”谢利说道,“他似乎从来没有为教会正经做过什么,他只会偶尔接一接来自那位主教的委托。” “但委托不就是普通的利益关系吗,这简直就是在暗示我们他可以进行交涉啊,我们难道不该试试看吗,哥哥?” 谢利的玩味已经很明显了,这次简没有拒绝,“随你。” 第八十章 重整旗鼓 阳光没有洒在多罗克斯的早晨,今天是令人压抑的阴霾天气。 市民们寄托厚望地祈祷着神明。 大规模的死亡事件已经发生了两次,只是相对来说,第二起事件的发生更令人麻木。 众多的生命化作白纸上的数字,民众们的活力也在不断被消磨。 令人不安的因素实在太多,这难道是什么预兆?又或者,人们的良知见底,在这样的一座城市中变得习惯。 但对于受害者和家属来说,是怎样都不可能释怀的。 今天的殷红教会吵闹无比,死者的遗孤和家属集满教堂,与西区那些无处申冤的们贫民不同,死者大多都是中产阶级,还有足够的亲人的眼泪能为他们哭喊。 在认领的尸体旁,有一位没来得及脱下厨师服的男人,那是兰瑟夫人朝思暮想,挂在嘴边的丈夫。 “她怎么了,你们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啊?”这名男人抓着餐刀,疯狂地挥舞着,但伤不到周围人的半点毫毛。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怎么可能就会突然的死了?是谁杀了她?!”他咆哮着,“是谁?!” 大批亲者已经被遣散了,只有这个男人不愿离去,他竭尽全力地驱逐靠近他的人,红着眼睛讨要说反,但教会的人寂静一片,“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害死了她,你们说啊!口口声声传播着什么神明的口谕,到现在又什么都不说了吗!” 他就近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对着他的脸破口大骂。 “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妻子!为什么要杀死我亲爱的妻子!她做错了什么!这种时候神明究竟在哪里!” 被抓住的帕赫大脑混乱一片,终于,在男人口不择言的辱骂声中,耳中响起一阵嗡鸣。 “她被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根本不知道!她被杀的时候……她……” 帕赫猛地推开男人,大吼着。 “在她死前,她还在出轨!” “帕赫!” 奇兰克健步上前一拽帕赫的手腕甩到身后,用力过大捏得帕赫骨骼生痛。男人疯了一般扑过来,又被下属们眼疾手快地制止住。 “主教!他,他……”帕赫呲牙咧嘴地急于争辩。 “我是让你们来说这些的吗?”奇兰克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刻薄。 帕赫的话被硬生生噎回喉咙。 奇兰克耳边充斥着男人野兽般的怒吼,他悲伤地看了眼整齐摆放还未下葬的遗体们,再次转身走出门去。 “噢,这里还真是热闹。” 一位穿墨绿色裙子的棕发小姐悄无声息地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幽灵还真是不错啊,来做什么?”奇兰克平淡地问道。 “我如果说只是来转转,你肯定不信,好,我是来确认你状况的。”艾薇尔潇洒地一拨头发。 “你还好吗?” 奇兰克耸了下肩,“如你所见。” “西区的陨星事件,果然是不可能释怀的啊……”艾薇尔有些放空地眺望着前方,视线穿过奇兰克,不知在看些什么,“那些人都已经碎裂成肉块混在一起了,那你是如何分辨他们的身份的?” 奇兰克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记忆中那股恶臭,涌进鼻腔。 “记忆。” 他们翻阅死者生前有关亲人的美好时光,寻找出记忆碎片中所爱之人的影子,然后在茫茫人海中,将几乎看不出实体的他们送回那些人的身旁。 “啊,那还真是……” “奇兰克,要不要学一学我?休息,放下,重整旗鼓,如果实在太累的话,就让自己度个假,我想,没人会责怪你的。” “然后等你休息够了再回来,找回属于你的一切。”艾薇尔悠悠道。 “可惜那种悠闲的复仇方式不适合我。” “那什么适合你?” “我等不了那么久,”奇兰克说道,“该死的库马里也好,那个神出鬼没的恩道都也罢,只要那两个家伙还敢探头,我一定不会再让他们活着逃走。” “明明只是个次列4?还真是有底气呢。”艾薇尔终于笑了,“为什么不去找查理帮忙?他应该会有办法对付像库马里那样手段不明的人?” 本来还浸在伤感中的奇兰克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你认真的吗?” 看到艾薇尔有几分疑惑,奇兰克指了指斜前方一块瓷砖。 乍一看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它的颜色略微鲜亮,与其他砖块契合的四角也略有墨痕,怎么看都像是新镶嵌上去的。 “我上一次委托查理,调查修里斯宅,也就是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查理的报酬本来是30镑作为路费,途中拿到的虚幻物也全部归他,但最后,你知道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于是,我就只支付了30镑给他。” “正如你所预料的,查理对这个报酬非常不满意,于是他一气之下,用它那根黑手杖,对我施加了诅咒,让我有事没事就踩个坑崴个脚什么的,这块地砖,就是我原来一脚踩破教会地板的位置。”当奇兰克,他自己都感到了无奈。 所以教会不寻求他的帮助是有原因的,查理的恶劣性格绝对不像表面上的恶作剧那样不痛不痒,如果棘手的案子让查理横插一脚,才真可能变成无解之谜。 而且这是库马里等人对教会的挑衅,当然要教会亲手破局。 我能隐约感觉到,冕下也认为查理绝无法成为盟友,奇兰克想,否则当初的任务,就不会是“监视”以及“接触”,而是“拉拢”。 所以奇兰克不会多此一举地做这个牵线搭桥的人。 “呃……好,就当我没说过。”查理的恶作剧惹得艾薇尔发笑,她憋住笑意,又略显尴尬地说道。 “……没人说过你们两个很适合做一对古灵精怪的恶作剧搭档吗?”奇兰克吐槽。 “和他?”艾薇尔自然地嫌弃道。 “算了,”奇兰克叹了口气,把越来越走偏的话题拉回正轨,“总之,我保证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保证。” …… 在奇兰克与教会职员们操劳的同一时间,查理也在安详地享受他的日常生活。 虽然日常生活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吃吃喝喝睡睡罢了,除非有什么委托或有趣事情,不然实在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不过今天却有两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主动来敲门了。 当门铃按响的时候,伢伢就已经站在门口了,不过像往日一样,她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前,等待着查理给出的指示。 查理已经不急不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戴上单框眼镜,直接透过们观察起来者。 来者一高一矮,一旁一瘦,并排站在一起,就像一颗土豆和一根黄瓜的搭配。高的那个男人看上去斯文体面,正一下一下地按着门铃,就像是确信房子的主人一定在家,两人不急不躁,展现出惊人的耐心。 查理觉得这两个人从哪里见过,好在秘法师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帮了他,令查理回忆起来。 在曾经为伢伢购买新身体时,他曾遇见这两个人偶的忠实爱好者。 商人史特尔·劳迪和政府官员提姆·马修。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两人来访意义何在,但查理依旧让伢伢退后一步,自己亲手开了门。 果不其然,门开的那一瞬,那两人炽热的目光直接越过查理,精准地投射在伢伢身上。 “……” 查理觉得如果伢伢是木头做的,此时可能就要被烫出一个洞了。 不过伢伢波澜不惊,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 “你们……”僵持了几秒,查理终于忍不住开口。 “啊,等一下。”可还没说几个字,就被史特尔打断。 “您……您能笑一下吗?”很快查理意识到,这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伢伢。但虚幻物怎么会给他反应,史特尔的请求毫无疑问被冷落。 “啊,是这样的。”提姆马上推开了史特尔,抢先说道,“您别管他,我们两个刚刚从外地回来,刚一回来,就立刻和人打探您的住址找到您了,我们没有恶意的,但您……似乎还有些出名?” “对!上次见面时,我们没来得及跟上,这一次我们碰巧同时出差,刚一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立刻马不停蹄地找来了!”史特尔重新挤了回来,激动地说道,“幸运的是,我们居然很容易就打探到了您的消息,而且据说还是您自己扩散出去的!” 查理感到很无语,“……那提供你们情报的人有没有提到过我是谁?” 史特尔回答“查理·德森,一位伟大的收藏家!” “就这样?”查理的反问并没有得到回答。 “好,”他点点头,“我是该说你们的情报人员实在很不靠谱呢,还是该说你们两个的确来得太急了呢?” 史特尔和提姆依旧露出不解的神情。 “那么,请进。”查理让开一条可供人进出的缝。 第八十一章 同好(?)讨论会 “那个……所以……真的不能对我笑一下吗?”史特尔还在对刚才的要求念念不忘,这次不仅是史特尔,连提姆也围了过去。 但伢伢是不会因为人数的改变而有所反应的,查理也不希望属于自己的虚幻物对他人言听计从。 “伢伢,去准备些茶点。” 伢伢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迈动步伐从两人的包围圈中走了出去,史特尔和马修两人的表情突然一凝。 史特尔突然凑了过来,“等等老弟,她……她是叫伢伢对?伢伢她……该不会是机器人,哦不对,我是说……她为什么听话,不不,她怎么……” 查理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开始称兄道弟,但却大致了解了史特尔想问什么,“不,她是有自我意识的。” “那她为什么……”为什么对你言听计从? “可能是因为……她不想理你。”查理故意说破。 “哈哈……那就好。”但查理期待看到的失望场面并没有出现,这两人反倒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老弟,我想你应该不是忠实的人偶爱好者,伢伢应该也只是你的收藏品之一?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伢伢就像是救世主一样……” “对,”提姆插话道,“她简直是奇迹,能够拥有自我意识,能够拥有灵魂的人偶!” 没多久,伢伢已经一手托着茶杯和茶壶,一手拿着一大盘糕点,技艺娴熟地走了进来,可这三个男人却还没有落座。 伢伢沉默着把盘子放在客厅的桌上,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又被狂热的两人追上。 “伢伢!你能说句话吗!” “……” “虽然我想人偶并没有发声器官,但我想你一定能有办法说话的对!” “……” “伢伢小姐!即使不能说话,也请对我们微笑一下!” “……” 虽然伢伢的自我意识并不活跃,但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困扰。 伢伢本能地看向主人求助,却发现查理竟然也微笑地看着这边,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 第一次,伢伢第一次对这个任性又恶劣的主人感到郁闷。 耳边不断重复着那两人痴狂又真诚的请求,伢伢终于忍不住开口,吐出一个简单的音。 “滚。” “!!!”谁知那两人更兴奋了,围着她问个不停,炫耀藏品大概是大多数收藏家的天性,查理完全不打算阻止。 于是伢伢干脆不再有任何动静,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人偶。 伢伢头上披盖着白色的轻纱遮住面容,面纱之下可见一对淡紫色的美丽双眸,若隐若现。史特尔斗胆用手指戳了下伢伢的手腕,发现对方真的没动静了之后,才抽出时间向查理问道。 “她真的是你的女仆,老弟,你怎么不给她换女仆装?” “谁规定女仆就一定要穿女仆装?”查理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不会影响行动吗?比如衣角沾上菜汤,裙子溅上油污之类的?”提姆也来凑热闹。 “她不会。”查理自信道。 两人感到莫名其妙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伢伢身上,史特尔鬼迷心窍地抬起手,轻轻撩开了伢伢的头纱。 伢伢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神秘美,当那遮住面容的头纱被揭开时,一副精致无暇的面孔闯入两人眼帘,她面无表情,密长的睫毛遮住清淡的浅色眼睛。 “这……”那两人倒吸一口气,“这果然就是普通的人偶啊。” 身后的查理嘴角一抽。 这之后没过多久,两人便像偷玩孩子玩具的大人一样被赶出来了,因为伢伢也实在没什么动静,因此抱怀着“下次再来造访”心情的两人并没有多大遗憾。 史特尔回到商会后,那么提供消息的人再次找上了他。 “我说,史特尔,你没事?”那人看上去非常担心,惹得史特尔莫名其妙。 “当然没事,我只是去拜访了位朋友,能有什么事?” “哈?”那人大吃一惊,“他?朋友?” “哎呀,是啊,那可真是为伟大的收藏家,就连能够说话的人偶都听命于他。”史特尔只当那人惊讶于他广泛的人脉,不着痕迹地吹起牛来。 “呃……你真的没事吗?”那人还是不敢相信,“我,我忘了和你说,其实他……”他当日本以为史特尔在正常与他聊些情报,没想到这个冲动的家伙竟然直接找了过去。 “我能有什么事?”史特尔大笑着拍拍他的肩,他总是在周围人面前把自己的形象堆积得极为高大,“他还拿出茶点来招待我们,放心,那位老弟与我可是熟人。” 那人本还在担心史特尔刚从外地回来,没怎么听说过多罗克斯最近的情况和查理·德森这号人,但听他说得这么自信,终于放下心来,“你可真厉害,深藏不露啊史特尔,连这号人都能认识,有机会的话你可一定要替我介绍介绍啊。”他也轻松下来打趣。 只是,那人的调侃更加深了史特尔对查理的评价,更加令他确信,查理一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但那对他只是有利无害罢了,何必在意呢?史特尔大笑几声,拉着朋友喝酒去了。 …… 与此同时,提姆那边也终于遇到了前来接风洗尘的同事及友人,但查理的形象太令人印象深刻,提姆在甘畅淋漓的欢酒声中,自然地提及了他。 毫无疑问,遭到了朋友们的一致惊讶。 “他说……查理·德森,是那个查理·德森吗?”他的同事们在一旁聚堆,私下小声谈论起来。 “当然是那个查理·德森啊!不然还能有几个?就算有同名的人,也肯定会吓得改名字了?”另一个声音评价道。 “不一定啊,市民们又不知道有这号人。” 他们是一群政府职员,在政府内部,早已对查理这个人和与他有关的案子高调强调过,以便日后的工作。 但在普通市民中,这个会引起太大的争论与恐慌,不如说,秘法本身对于市民们就是机密状态。 也正因如此,眷使右当日与库马里作战时才要施加结界,导致结界内的奇兰克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库马里冲出结界后的动作。 并且审判歌庭也对所有个人秘法师施加追捕,虽然大多情况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但也能有效抵制,防止他们在普通民众面前暴露秘法本身。 或者不如直接说,这就如同违法持枪一样,非官方秘法师使用秘法这一行为,本身就属于违法的。 “那,到底提不提醒?” “这当然得提醒,反正他明天到公司就会知道的,早一步是一步啊。” 一名女士却不这么认为,“既然迟早都要知道,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喝醉酒的提姆终于发现同事们的异常,但脑子迷糊的他没有多想,只是口齿不清地朝那边问了一句,“里们在嗦森么啊——” 最终经过一番商议,善良的同事最终决定提早就将有关查理·德森的事件告知他,防止他今晚喝醉后又跑去和那位“收藏家朋友”续一杯。 “什么?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喝醉了的家伙果然不会相信“哎呀……他虽然不太好相处,但应该是个好人的啊,怎么可能会与库马里的案子有牵连啊,那不相当于罪犯了吗?” 于是他这样说着,被朋友拉回了家。 第二天,提姆一脚踢飞了被子,然后在冷风习习的冬日里,非常卑微地睁开眼拽回被子,迷迷糊糊地躺过五分钟后,才彻底醒来爬下了床。 早上六点,忙于工作的上班族克服了离开被窝的寒冷,在洗漱镜前大脑逐渐清晰。 牙刷在嘴里反复刷着的同时,他开始回忆起昨天的事和同事们奇怪的话来。 查理·德森……这么看来,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耳熟。 他吐出带着泡沫的漱口水,昨日里朋友们的反常令他起了疑心,终于,在他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谁拍在脸上时,他彻底清醒了。 陨星事件中,突然袭击者的暗阁,别墅的爆炸,祸害西区堪称巨大灾难的陨星,赶到的半月教会,半月的眷使大人…… 那位造成了虚幻物失控,被刺杀的那名秘法师不就叫查理·德森吗! 他们并不是秘法师,只是身为政府的职员,对这起被伪装成意外事件的经过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只是这件事影响重大,令当时刚刚知道内幕的他惊叹不已,再加上朋友们的刻意提醒,这才让每天接收大量信息,早已被工作所麻木了的脑子如梦初醒! 提姆·马修顿时不冷静了,这么说,他和史特尔昨天去敲响了一个高危人员的门,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进去说三道四……不,虽然说三道四不礼貌的大多是史特尔才对,但…… 即使常有耳闻,甚至经常处理有关秘法事件的文档,但真当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人站在面前,他还是会忍不住战栗起来。 说白了,秘法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不可思议的范畴内啊。 结识这样一个人,真的是好事吗? 第八十一章 同好(?)讨论会 “那个……所以……真的不能对我笑一下吗?”史特尔还在对刚才的要求念念不忘,这次不仅是史特尔,连提姆也围了过去。 但伢伢是不会因为人数的改变而有所反应的,查理也不希望属于自己的虚幻物对他人言听计从。 “伢伢,去准备些茶点。” 伢伢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迈动步伐从两人的包围圈中走了出去,史特尔和马修两人的表情突然一凝。 史特尔突然凑了过来,“等等老弟,她……她是叫伢伢对?伢伢她……该不会是机器人,哦不对,我是说……她为什么听话,不不,她怎么……” 查理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开始称兄道弟,但却大致了解了史特尔想问什么,“不,她是有自我意识的。” “那她为什么……”为什么对你言听计从? “可能是因为……她不想理你。”查理故意说破。 “哈哈……那就好。”但查理期待看到的失望场面并没有出现,这两人反倒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老弟,我想你应该不是忠实的人偶爱好者,伢伢应该也只是你的收藏品之一?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伢伢就像是救世主一样……” “对,”提姆插话道,“她简直是奇迹,能够拥有自我意识,能够拥有灵魂的人偶!” 没多久,伢伢已经一手托着茶杯和茶壶,一手拿着一大盘糕点,技艺娴熟地走了进来,可这三个男人却还没有落座。 伢伢沉默着把盘子放在客厅的桌上,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又被狂热的两人追上。 “伢伢!你能说句话吗!” “……” “虽然我想人偶并没有发声器官,但我想你一定能有办法说话的对!” “……” “伢伢小姐!即使不能说话,也请对我们微笑一下!” “……” 虽然伢伢的自我意识并不活跃,但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困扰。 伢伢本能地看向主人求助,却发现查理竟然也微笑地看着这边,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 第一次,伢伢第一次对这个任性又恶劣的主人感到郁闷。 耳边不断重复着那两人痴狂又真诚的请求,伢伢终于忍不住开口,吐出一个简单的音。 “滚。” “!!!”谁知那两人更兴奋了,围着她问个不停,炫耀藏品大概是大多数收藏家的天性,查理完全不打算阻止。 于是伢伢干脆不再有任何动静,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人偶。 伢伢头上披盖着白色的轻纱遮住面容,面纱之下可见一对淡紫色的美丽双眸,若隐若现。史特尔斗胆用手指戳了下伢伢的手腕,发现对方真的没动静了之后,才抽出时间向查理问道。 “她真的是你的女仆,老弟,你怎么不给她换女仆装?” “谁规定女仆就一定要穿女仆装?”查理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不会影响行动吗?比如衣角沾上菜汤,裙子溅上油污之类的?”提姆也来凑热闹。 “她不会。”查理自信道。 两人感到莫名其妙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伢伢身上,史特尔鬼迷心窍地抬起手,轻轻撩开了伢伢的头纱。 伢伢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神秘美,当那遮住面容的头纱被揭开时,一副精致无暇的面孔闯入两人眼帘,她面无表情,密长的睫毛遮住清淡的浅色眼睛。 “这……”那两人倒吸一口气,“这果然就是普通的人偶啊。” 身后的查理嘴角一抽。 这之后没过多久,两人便像偷玩孩子玩具的大人一样被赶出来了,因为伢伢也实在没什么动静,因此抱怀着“下次再来造访”心情的两人并没有多大遗憾。 史特尔回到商会后,那么提供消息的人再次找上了他。 “我说,史特尔,你没事?”那人看上去非常担心,惹得史特尔莫名其妙。 “当然没事,我只是去拜访了位朋友,能有什么事?” “哈?”那人大吃一惊,“他?朋友?” “哎呀,是啊,那可真是为伟大的收藏家,就连能够说话的人偶都听命于他。”史特尔只当那人惊讶于他广泛的人脉,不着痕迹地吹起牛来。 “呃……你真的没事吗?”那人还是不敢相信,“我,我忘了和你说,其实他……”他当日本以为史特尔在正常与他聊些情报,没想到这个冲动的家伙竟然直接找了过去。 “我能有什么事?”史特尔大笑着拍拍他的肩,他总是在周围人面前把自己的形象堆积得极为高大,“他还拿出茶点来招待我们,放心,那位老弟与我可是熟人。” 那人本还在担心史特尔刚从外地回来,没怎么听说过多罗克斯最近的情况和查理·德森这号人,但听他说得这么自信,终于放下心来,“你可真厉害,深藏不露啊史特尔,连这号人都能认识,有机会的话你可一定要替我介绍介绍啊。”他也轻松下来打趣。 只是,那人的调侃更加深了史特尔对查理的评价,更加令他确信,查理一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但那对他只是有利无害罢了,何必在意呢?史特尔大笑几声,拉着朋友喝酒去了。 …… 与此同时,提姆那边也终于遇到了前来接风洗尘的同事及友人,但查理的形象太令人印象深刻,提姆在甘畅淋漓的欢酒声中,自然地提及了他。 毫无疑问,遭到了朋友们的一致惊讶。 “他说……查理·德森,是那个查理·德森吗?”他的同事们在一旁聚堆,私下小声谈论起来。 “当然是那个查理·德森啊!不然还能有几个?就算有同名的人,也肯定会吓得改名字了?”另一个声音评价道。 “不一定啊,市民们又不知道有这号人。” 他们是一群政府职员,在政府内部,早已对查理这个人和与他有关的案子高调强调过,以便日后的工作。 但在普通市民中,这个会引起太大的争论与恐慌,不如说,秘法本身对于市民们就是机密状态。 也正因如此,眷使右当日与库马里作战时才要施加结界,导致结界内的奇兰克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库马里冲出结界后的动作。 并且审判歌庭也对所有个人秘法师施加追捕,虽然大多情况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但也能有效抵制,防止他们在普通民众面前暴露秘法本身。 或者不如直接说,这就如同违法持枪一样,非官方秘法师使用秘法这一行为,本身就属于违法的。 “那,到底提不提醒?” “这当然得提醒,反正他明天到公司就会知道的,早一步是一步啊。” 一名女士却不这么认为,“既然迟早都要知道,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喝醉酒的提姆终于发现同事们的异常,但脑子迷糊的他没有多想,只是口齿不清地朝那边问了一句,“里们在嗦森么啊——” 最终经过一番商议,善良的同事最终决定提早就将有关查理·德森的事件告知他,防止他今晚喝醉后又跑去和那位“收藏家朋友”续一杯。 “什么?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喝醉了的家伙果然不会相信“哎呀……他虽然不太好相处,但应该是个好人的啊,怎么可能会与库马里的案子有牵连啊,那不相当于罪犯了吗?” 于是他这样说着,被朋友拉回了家。 第二天,提姆一脚踢飞了被子,然后在冷风习习的冬日里,非常卑微地睁开眼拽回被子,迷迷糊糊地躺过五分钟后,才彻底醒来爬下了床。 早上六点,忙于工作的上班族克服了离开被窝的寒冷,在洗漱镜前大脑逐渐清晰。 牙刷在嘴里反复刷着的同时,他开始回忆起昨天的事和同事们奇怪的话来。 查理·德森……这么看来,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耳熟。 他吐出带着泡沫的漱口水,昨日里朋友们的反常令他起了疑心,终于,在他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谁拍在脸上时,他彻底清醒了。 陨星事件中,突然袭击者的暗阁,别墅的爆炸,祸害西区堪称巨大灾难的陨星,赶到的半月教会,半月的眷使大人…… 那位造成了虚幻物失控,被刺杀的那名秘法师不就叫查理·德森吗! 他们并不是秘法师,只是身为政府的职员,对这起被伪装成意外事件的经过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只是这件事影响重大,令当时刚刚知道内幕的他惊叹不已,再加上朋友们的刻意提醒,这才让每天接收大量信息,早已被工作所麻木了的脑子如梦初醒! 提姆·马修顿时不冷静了,这么说,他和史特尔昨天去敲响了一个高危人员的门,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进去说三道四……不,虽然说三道四不礼貌的大多是史特尔才对,但…… 即使常有耳闻,甚至经常处理有关秘法事件的文档,但真当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人站在面前,他还是会忍不住战栗起来。 说白了,秘法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不可思议的范畴内啊。 结识这样一个人,真的是好事吗? 第八十二章 优莱克的怀疑 四方形的规整木块,一块、两块、三块地堆积着,优莱克手拿小锯子,将一块扁形状的木块锯开,然后将锯开的两端分开摆放,她两只手一左一右扶着木块,金色的暖流从她指尖的光芒法阵中溢出。 瞬间,两块被锯开的木块中间进行了填充,与之相同的木头将两端组合,成为了一块完整的正方形木块。 优莱克将木块小心翼翼地堆积到上面,一模一样的正方形磊成一个一米高摇摇欲坠的塔。 优莱克如法炮制,继续制作起一模一样的木块来。 实际上,她在练习秘法。 神木次列最核心的能力是对生命力和细胞的控制,但作为门徒的她却只能做到最基础的治愈,但为了练习秘法,她需要频繁地使用秘法能力才行,可她总不能反复割伤自己的身体,以此来达到目的? 如果进入医院,为那些受伤的患者治疗,又未免太过显眼。 好在莱特叔叔也曾说过,神木次列的另外两个核心,则是对物体的修补、填充,以及时间的倒流。 后者对于她来说还太过困难与遥远,而不断地填充物体,正可以用于秘法的练习。 转眼间,她又将一个填充好的木块积累上去,高塔摇晃了两下,但始终没能倒下。 “优莱克小姐!”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近在咫尺的呼喊,优莱克下意识转过头去,身旁空无一人。她很快通过声音分辨出,这来自科温的秘法。 倾听者次列的秘法在门徒阶段主要是针对语言,若要进行练习,自然也要用语言或者声音才行。 “优莱克小姐,我刚刚去问了修女,她说我已经非常娴熟了,我可以筹备晋升了!” 科温兴奋地一路跑过来,他没稳住阵脚,在优莱克身边猛地坐下。 而他的衣角掠到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块塔,优莱克只听见耳边一阵凌乱,再看去,她的木块已经彼此相撞地倒塌了,木块摊满一地,还有些掉在科温盘起的腿上。 这粗鲁的一撞,就连科温自己也蒙了。 虽说这一定是优莱克在忙里偷闲,但辛苦堆积起的高度,只因他这么鲁莽的一下全部化作子虚乌有,别说优莱克,就连科温自己也无法接受,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他一下就慌了。 “啊,啊,这,优莱克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啊!对不起!” 就算木块可以再堆积起来,但意义一定也有所不同了。 “没事的,科温,这不重要。”谁知优莱克却毫不在意地原谅了他,“重要的是,你刚刚说你能够晋升了,对?” 如果你也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孩将你的事看做优先,那么你一定也能理解科温此刻的心情,他此时感到心都在融化,汩汩暖意泉水般冲刷着他。 “对,没错。” “但这是不是太快了?科温,你才学习秘法一个月而已,千万不要在考虑晋升时大意,这很危险!” 秘法师对秘法的熟悉过程又长有段,正常人在次列9的熟悉过程大概在四个月到一年不等,当然也不排除像艾薇尔那样,在十八岁成为次列5的天才。 而且即使足够熟练了,在晋升意识中仍有极大的失控或死亡风险,正因如此,越高次列的秘法师数量以陡坡式骤减,在个人秘法师中,次列6便已经算作独当一面。 高阶秘法师更是极为罕见的强大存在,也正因如此,拥有多为高次列甚至神明坐镇的教会更是绝对不可招惹的存在。 “没关系,我相信修女说的话,而且我也相信我可以的,晋升仪式难不倒我。” 虽然科温口口声声诉说着自己的信心,但优莱克并不能放心,“所以,那位修女是谁?” “就是失落羚角的涅西雅修女啊。” “涅西雅修女?” “对啊,你认识她吗?” 优莱克遗憾到,“不,我不认识。” 还没等优莱克思路继续扩散,一个成熟平和的女性声音传了过来。 “哦呀?你们在说我的坏话吗?” 优莱克惊恐地扭过头去,正对着一张近在咫尺的,眉目弯笑的脸。 优莱克下意识呆住了,嘴巴半张着没能吐出一个音,反倒是身旁的科温站了起来,“涅西雅修女!” 涅西雅修女站直了身体,那张美丽又阴沉的脸从优莱克面前挪开,这才令她终于缓了一口气。 “当然没在说你坏话,我们在讨论晋升仪式的事情。”科温对这名修女完全没有戒备,他自然而然地说道。 修女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与优莱克对视,“是这样吗?” 优莱克不禁冒出一头冷汗,“没,没错。” 她的确不认识这名修女,也无法找出她任何可疑之处,但优莱克对这名来路不清的修女,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惧。 “那么……科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修女继续说道,“你准备好,接受晋升仪式了吗?” 优莱克不安地想科温看去,她试图用眼神阻止科温冲动的行为,科温却并没有接受他的劝阻,反倒还给他一个充满自信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看好! 优莱克最终没能成功挽留,看着科温跟随涅西雅修女进入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科温,你喝下这个。”小房间内,涅西雅修女拿出一瓶淡色的浑浊魔药,魔药盛放在手指粗细的一小管玻璃容器中。 科温接下这管魔药,“修女,这是什么?” “这是辅助你晋升的魔药,你知道的,你的晋升确实还有些勉强,但配合了它,就不会出现意外了。” 科温一知半解地打开瓶塞,“你……大家都会喝这个吗?” “怎么会,虽然只是这一小瓶,但还是非常贵重的。”修女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那,这太贵重了,我……”即使现在暂且算得上衣食无忧,过去的经历令科温依旧对金钱耿耿于怀,不敢受惠。 “没关系的,科温。”涅西雅修女耐心地疏导着,“你难道不想快一点晋升,尽快追上其他人的步伐吗?你喜欢优莱克小姐对,她的天赋可是很高的哦,你总不希望永远被甩在身后?” 科温的脸瞬间红了,“可是……” “不要担心,仅仅这样的开销我们完全能够承受,如果你想感谢我们,就记住我们对你做的,在未来好好报答我们。”修女温柔的话语轻巧地穿过了科温最后的抵触,科温终于下定决心,仰头将魔药一饮而尽。 清水一般的口感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科温没感觉出任何异常,在修女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那个光明四射,被花圃包围的庭院中。 本在个子练习秘法的成员们早已聚集在米迪索先生布置的仪式图阵前,话多的吉纳多已经和优莱克聊了起来。 “那家伙才学习秘法多久?有两个月了吗?”吉纳多语气不善地说道。 “呃……科温是在加入失落羚角时学习秘法的,我们还一起目睹了他的仪式……”优莱克试探着说道。 “那不是才过了一个月嘛,”吉纳多不屑道,“连我都学习了四个月之久,这家伙的晋升怎么可能成功?” 但晋升失败的后果不堪设想…… 优莱克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看着信誓旦旦的科温从小房间中走出,步入图阵前。 那一刻,优莱克脑中闪过很多。 多脚兔的血, 枝眼怪的枯萎枝蔓, 多尔谷山脉的粘液。 材料们被廉价地放置在阵脚。连晋升的材料都包办了吗?优莱克想道。 图阵在科温将血滴入的瞬间亮起来了,优莱克从未试着刻画过的二十二符文按顺序逐个躁动起来,血液顺着颜料流进核心,最中心的花朵在血液的滋养下绽开。 在众人目睹下,科温突然脚步虚浮地跪在地上,优莱克在他倒下前那一刻,敏锐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瞬间的慌张。 “科温!”她控制住想要冲上去的欲望,紧张地环视着周围无动于衷的人们。 如果她现在上前阻止,导致科温的仪式失败, 那么后果只会有一个。 优莱克攥紧拳头,看着仪式中的科温在痛苦中不断流下冷汗,但他依然咬紧牙关,拼命不让眼泪和哀嚎传出半分。 “看……”吉纳多不适地移开目光,在他眼中,科温的结局已经注定。 在这样刻不容缓的紧张局势中,优莱克脑中的思路相互串联,闪过的疑点接二连三地蹦出,提示着她一个不愿相信的事实。 对比露斯施以的援手 科温·劳克斯 莱特叔叔提到的泽里德克家族 吉纳多的那位“先生” 德森先生的提示 对涅西雅修女莫名的恐惧和戒备 包括身为神女的自己本身 当一个个偶然发现的疑点被直觉摘出单独考虑时,就会组合出一个荒谬的推论,积累在无法被称为证据的猜测上,但又合情合理。 失落羚角在收集他们这些衰败古老的子嗣后代,加以培养利用。 但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这和失落羚角一直在寻找的天使号角有关系吗? 优莱克忧心忡忡地看着仪式上痛苦的科温,不禁想到自己的晋升仪式。 充分熟练秘法后的晋升仪式就像被阳光笼罩,即使称不上舒服,也绝不会这般痛苦。 终于,科温在汗流浃背中挺了过来。 第八十二章 优莱克的怀疑 四方形的规整木块,一块、两块、三块地堆积着,优莱克手拿小锯子,将一块扁形状的木块锯开,然后将锯开的两端分开摆放,她两只手一左一右扶着木块,金色的暖流从她指尖的光芒法阵中溢出。 瞬间,两块被锯开的木块中间进行了填充,与之相同的木头将两端组合,成为了一块完整的正方形木块。 优莱克将木块小心翼翼地堆积到上面,一模一样的正方形磊成一个一米高摇摇欲坠的塔。 优莱克如法炮制,继续制作起一模一样的木块来。 实际上,她在练习秘法。 神木次列最核心的能力是对生命力和细胞的控制,但作为门徒的她却只能做到最基础的治愈,但为了练习秘法,她需要频繁地使用秘法能力才行,可她总不能反复割伤自己的身体,以此来达到目的? 如果进入医院,为那些受伤的患者治疗,又未免太过显眼。 好在莱特叔叔也曾说过,神木次列的另外两个核心,则是对物体的修补、填充,以及时间的倒流。 后者对于她来说还太过困难与遥远,而不断地填充物体,正可以用于秘法的练习。 转眼间,她又将一个填充好的木块积累上去,高塔摇晃了两下,但始终没能倒下。 “优莱克小姐!”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近在咫尺的呼喊,优莱克下意识转过头去,身旁空无一人。她很快通过声音分辨出,这来自科温的秘法。 倾听者次列的秘法在门徒阶段主要是针对语言,若要进行练习,自然也要用语言或者声音才行。 “优莱克小姐,我刚刚去问了修女,她说我已经非常娴熟了,我可以筹备晋升了!” 科温兴奋地一路跑过来,他没稳住阵脚,在优莱克身边猛地坐下。 而他的衣角掠到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块塔,优莱克只听见耳边一阵凌乱,再看去,她的木块已经彼此相撞地倒塌了,木块摊满一地,还有些掉在科温盘起的腿上。 这粗鲁的一撞,就连科温自己也蒙了。 虽说这一定是优莱克在忙里偷闲,但辛苦堆积起的高度,只因他这么鲁莽的一下全部化作子虚乌有,别说优莱克,就连科温自己也无法接受,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他一下就慌了。 “啊,啊,这,优莱克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啊!对不起!” 就算木块可以再堆积起来,但意义一定也有所不同了。 “没事的,科温,这不重要。”谁知优莱克却毫不在意地原谅了他,“重要的是,你刚刚说你能够晋升了,对?” 如果你也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孩将你的事看做优先,那么你一定也能理解科温此刻的心情,他此时感到心都在融化,汩汩暖意泉水般冲刷着他。 “对,没错。” “但这是不是太快了?科温,你才学习秘法一个月而已,千万不要在考虑晋升时大意,这很危险!” 秘法师对秘法的熟悉过程又长有段,正常人在次列9的熟悉过程大概在四个月到一年不等,当然也不排除像艾薇尔那样,在十八岁成为次列5的天才。 而且即使足够熟练了,在晋升意识中仍有极大的失控或死亡风险,正因如此,越高次列的秘法师数量以陡坡式骤减,在个人秘法师中,次列6便已经算作独当一面。 高阶秘法师更是极为罕见的强大存在,也正因如此,拥有多为高次列甚至神明坐镇的教会更是绝对不可招惹的存在。 “没关系,我相信修女说的话,而且我也相信我可以的,晋升仪式难不倒我。” 虽然科温口口声声诉说着自己的信心,但优莱克并不能放心,“所以,那位修女是谁?” “就是失落羚角的涅西雅修女啊。” “涅西雅修女?” “对啊,你认识她吗?” 优莱克遗憾到,“不,我不认识。” 还没等优莱克思路继续扩散,一个成熟平和的女性声音传了过来。 “哦呀?你们在说我的坏话吗?” 优莱克惊恐地扭过头去,正对着一张近在咫尺的,眉目弯笑的脸。 优莱克下意识呆住了,嘴巴半张着没能吐出一个音,反倒是身旁的科温站了起来,“涅西雅修女!” 涅西雅修女站直了身体,那张美丽又阴沉的脸从优莱克面前挪开,这才令她终于缓了一口气。 “当然没在说你坏话,我们在讨论晋升仪式的事情。”科温对这名修女完全没有戒备,他自然而然地说道。 修女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与优莱克对视,“是这样吗?” 优莱克不禁冒出一头冷汗,“没,没错。” 她的确不认识这名修女,也无法找出她任何可疑之处,但优莱克对这名来路不清的修女,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惧。 “那么……科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修女继续说道,“你准备好,接受晋升仪式了吗?” 优莱克不安地想科温看去,她试图用眼神阻止科温冲动的行为,科温却并没有接受他的劝阻,反倒还给他一个充满自信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看好! 优莱克最终没能成功挽留,看着科温跟随涅西雅修女进入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科温,你喝下这个。”小房间内,涅西雅修女拿出一瓶淡色的浑浊魔药,魔药盛放在手指粗细的一小管玻璃容器中。 科温接下这管魔药,“修女,这是什么?” “这是辅助你晋升的魔药,你知道的,你的晋升确实还有些勉强,但配合了它,就不会出现意外了。” 科温一知半解地打开瓶塞,“你……大家都会喝这个吗?” “怎么会,虽然只是这一小瓶,但还是非常贵重的。”修女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那,这太贵重了,我……”即使现在暂且算得上衣食无忧,过去的经历令科温依旧对金钱耿耿于怀,不敢受惠。 “没关系的,科温。”涅西雅修女耐心地疏导着,“你难道不想快一点晋升,尽快追上其他人的步伐吗?你喜欢优莱克小姐对,她的天赋可是很高的哦,你总不希望永远被甩在身后?” 科温的脸瞬间红了,“可是……” “不要担心,仅仅这样的开销我们完全能够承受,如果你想感谢我们,就记住我们对你做的,在未来好好报答我们。”修女温柔的话语轻巧地穿过了科温最后的抵触,科温终于下定决心,仰头将魔药一饮而尽。 清水一般的口感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科温没感觉出任何异常,在修女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那个光明四射,被花圃包围的庭院中。 本在个子练习秘法的成员们早已聚集在米迪索先生布置的仪式图阵前,话多的吉纳多已经和优莱克聊了起来。 “那家伙才学习秘法多久?有两个月了吗?”吉纳多语气不善地说道。 “呃……科温是在加入失落羚角时学习秘法的,我们还一起目睹了他的仪式……”优莱克试探着说道。 “那不是才过了一个月嘛,”吉纳多不屑道,“连我都学习了四个月之久,这家伙的晋升怎么可能成功?” 但晋升失败的后果不堪设想…… 优莱克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看着信誓旦旦的科温从小房间中走出,步入图阵前。 那一刻,优莱克脑中闪过很多。 多脚兔的血, 枝眼怪的枯萎枝蔓, 多尔谷山脉的粘液。 材料们被廉价地放置在阵脚。连晋升的材料都包办了吗?优莱克想道。 图阵在科温将血滴入的瞬间亮起来了,优莱克从未试着刻画过的二十二符文按顺序逐个躁动起来,血液顺着颜料流进核心,最中心的花朵在血液的滋养下绽开。 在众人目睹下,科温突然脚步虚浮地跪在地上,优莱克在他倒下前那一刻,敏锐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瞬间的慌张。 “科温!”她控制住想要冲上去的欲望,紧张地环视着周围无动于衷的人们。 如果她现在上前阻止,导致科温的仪式失败, 那么后果只会有一个。 优莱克攥紧拳头,看着仪式中的科温在痛苦中不断流下冷汗,但他依然咬紧牙关,拼命不让眼泪和哀嚎传出半分。 “看……”吉纳多不适地移开目光,在他眼中,科温的结局已经注定。 在这样刻不容缓的紧张局势中,优莱克脑中的思路相互串联,闪过的疑点接二连三地蹦出,提示着她一个不愿相信的事实。 对比露斯施以的援手 科温·劳克斯 莱特叔叔提到的泽里德克家族 吉纳多的那位“先生” 德森先生的提示 对涅西雅修女莫名的恐惧和戒备 包括身为神女的自己本身 当一个个偶然发现的疑点被直觉摘出单独考虑时,就会组合出一个荒谬的推论,积累在无法被称为证据的猜测上,但又合情合理。 失落羚角在收集他们这些衰败古老的子嗣后代,加以培养利用。 但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这和失落羚角一直在寻找的天使号角有关系吗? 优莱克忧心忡忡地看着仪式上痛苦的科温,不禁想到自己的晋升仪式。 充分熟练秘法后的晋升仪式就像被阳光笼罩,即使称不上舒服,也绝不会这般痛苦。 终于,科温在汗流浃背中挺了过来。 第八十三章 去野餐 距离库马里对街道的屠杀事件后已经过去了九日,一味自责不会对他的工作有任何帮助,因此,奇兰克顺利地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教会安葬了死者,安抚了家属,也对家属或亲友们进行了补偿。 为了更好地帮助奇兰克走出阴霾,史密斯太太提出了宝贵的建议: “要不我们去野餐,如何?” 除了唯一投了反对票的当事人奇兰克以外,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余两人的一致认可。 而奇兰克的理由竟然是:“浪费时间,多此一举。” “怎么会?那天都把你难过坏了?好几天没有来吃晚班,就连我教会找你去聊天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呢。”艾薇尔调侃道。 奇兰克老脸一红,羞愧地习惯性摸了摸鼻梁,似乎是在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但现在已经确实不需要了,与其浪费时间做这种事,还不如让我回教堂办公。” “交给你那位尤里队长不就行了?你不是声称很信得过他吗,怎么,现在又不做数了?”查理在一旁说道。 “……我要怎么才能让你们明白,尤里队长不是我的下属,他和我是平等关系。”奇兰克十分无奈。 “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很敬重你不是吗?刚发生那样的事,还尽职尽责在教会坚挺了近十天的奇兰克主教,想申请一天假期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艾薇尔应和道。 “连当事人都说不需要,你们这么坚持的原因……只是因为你们两个想要去玩?”奇兰克看破红尘,艾薇尔却面不改色地说道,“不不,礼轻情意重,这可是我们的心意啊。” “……好敷衍的心意。” 最终奇兰克寡不敌众,悲哀地决定了今日出行的计划。 “啊等等,还不能出发。”艾薇尔站在门前,突然止步道。 准备出了大堆可供野餐的用具、食物、和糕点饮品的史密斯太太,和刚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收藏室的查理发出一致疑问:“?” 只有压根就没想出门的奇兰克波澜不惊,等待着艾薇尔的下文。 “只有我们这些人吗?”艾薇尔转过头道,“就不能再喊一些朋友之类的,热闹一点?” 这就到了考验人脉的时候了。 “我无所谓,”查理耸肩道,“你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有没有可以喊来作伴的朋友。” 艾薇尔一瞪,“你在嘲讽我?” 言下之意是……当然没有。 “……” “史密斯太太呢?”艾薇尔语气平和,简直与查理对话时判若两人。 “我想……我那些算得上朋友的人,大概与你们聊得并不投机。” “好,”艾薇尔遗憾地点点头,死马当活马医,“查理和奇兰克……” “我大概只有职场上的朋友,”奇兰克抢先回答,“而查理……他接触过的人要么是罪犯,要么就已经死了。” 而他们的人脉少得可怜。 “天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们总是惊人地不靠谱。”艾薇尔叹息道。 “啊对了,”她突然将扶在额头上的手指拿开,眼睛一亮,“查理,你那个叫伊宁的小家伙呢?” 被无辜点名的查理一愣,“伊宁小姐?” “没错,就决定是她了,快去把她喊来。”艾薇尔恍然大悟,“一个机灵古怪的小姑娘和我一定很合得来!” 查理:“?” 奇兰克:“其实你就是想看他笑话?” 查理:“??” 最终奇兰克也以查理太冷落学徒为题,好好调侃了查理一番,这次轮到查理寡不敌众,被迫被两人送到公爵家邀请伊宁小姐。 “公爵大人,不好了!查理·德森来要人了!” 正在闲聊的伊宁和格林兹公爵同时发出了惊叹,但是情绪并不相同。 “什么!” “他来做什么?”公爵疑心地问道,“伊宁,你做了什么激怒他的事吗?” 伊宁立刻摇头,“当然没有,父亲,我想一定是德森先生来找我玩……哦不,练习秘法了!” “嗯……”公爵从鼻腔中哼出一口气,并不是他存心要对查理·德森疏远戒备,只是频繁经历过陨星事件和钟楼屠杀事件的多罗克斯,实在算不得太平。 再加上伊宁亲眼目睹过陨星那日的惨剧,公爵实在不放心将心爱的女儿交给那样难以猜测的家伙。 “没事的,父亲,德森先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伊宁自然也能猜出父亲的顾虑,她胸有成竹地说道,“要是他敢欺负我,我就将他是个伪绅士坏家伙的事宣扬出去。” “……”格林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秘法师想要封口或是害人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怎么会被手无寸铁空口无凭的伊宁所威胁?他该说自己的女儿天真呢,还是她太过于信任那位德森先生了呢? “而且啊,父亲,家里用来给我练习秘法的木桩已经全部坏掉了?” “……” 伊宁见父亲仍旧沉默不语,终于般出最后的底牌,“而且啊!奇兰克主教一定会监督德森先生的,父亲!快同意,德森先生要在屋外等急了!” 伊宁用头蹭着公爵的胳膊撒娇,直到这时,格林兹公爵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女儿大了,留不住了。 也不知是出于对奇兰克主教的信任,还是惧于查理的淫威,在女儿一通撒娇暴击下,格林兹松了口。 “德森先生!”伊宁小跑着出来,高兴地凑到查理身前,“我们要去做什么?” 查理也笑了笑,“野餐。” 伊宁不解,“野餐?” 还没等查理回答,他一只手拍在伊宁肩膀上,另一只手中拿着手杖,在地上一敲,两人瞬间消失,只留下公爵家的佣人们在原地惊慌。 另一半,查理带着伊宁瞬间传送到了史密斯太太宅门前,根据手杖不能一次性传送入他人领域的原则,查理只得将手杖对准正门,再进行一次传送。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 “你难道就不能正常进来一次?”奇兰克站在门内,无奈地看着他。 既然有人替他开门,查理就不必多此一举,他将手杖收回,坦然地走了进去。 “德森先生,您指的野餐是什么?” “就是野餐啊,伊宁小姐。”伊宁的疑问得到了艾薇尔的回答,“查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她,让她换身轻便的衣服?” 莫名被指责的查理毫无愧疚,“你们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伊宁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裙,头发也披散在肩膀,如果一会要去跋山涉水,实在很不轻便。 “现在当然还不行,我想伊宁小姐应该换身衣服,现在这身衣服,只会令她从半山腰上滚下来。” 一旁的伊宁听得有些惊悚,“等等,正常的野餐,会到半山腰上去吗……” “所以啊,就给她换身我的衣服。” 不知艾薇尔是幽灵的伊宁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奇兰克和查理,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等,等等,”奇兰克喊停,“你……你能穿买来的衣物?” 查理摇摇头,“不,幽灵的衣服都是由魔力编织的,虽然它们碰得到现实中的物体,但没办法穿在身上。” 不过也正因如此,幽灵的换装速度是极快的。 除了一直并不意外的史密斯太太,伊宁也突然反应过来,“艾薇尔小姐,是幽灵?!” “艾薇尔她啊,即使成了幽灵,也经常买些衣裙首饰带回家。”史密斯太太笑了笑,“所以在她的房间里,还存着满满一衣柜的衣物呢。” “咳咳。”艾薇尔咳了两声,“好了,跟我到楼上去换衣服。”说罢她抓起伊宁的手,不容拒绝地带她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再次下楼来的伊宁挑选了一身及膝淡蓝连衣裙,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装饰和薄荷边,更有一种简约清淡美。 艾薇尔帮她将头发高高盘过头顶。 “那……德森先生,我们要去哪?”她自然是在问野餐的地点,但查理等人也没有想好。 “有什么建议吗?”艾薇尔在她身后说道。 伊宁想了想,“……嗯,中心街附近的公园如何?那里风景不错,来往的人也不多。” 对于小女孩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野餐地点,但对于查理等人来说,未免太过无聊。 “西域的雪山如何?”查理突然提议。 “诶?!”伊宁实在没有想到,什么样的野餐能在那种地方。 艾薇尔却从容面对,“那里太远了,冰天雪地的风景我不喜欢,而且,伊宁小姐才刚换好衣服?” 查理遗憾地眨了眨眼,“真遗憾。” 是嫌弃!伊宁的内心遭到了打击,她刚才在德森先生身上感受到的……是嫌弃! “既然如此,就去东部的那座大森林。”一直无奈旁观的奇兰克突然开口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奇兰克,你夹带私货啊。”艾薇尔叹息一声道。 库马里事件整顿后,教会很快就会腾出人手设计前往东部森林的调查,奇兰克此时提议前往的理由,不言而喻。 “怎么,不行吗?”奇兰克反笑。 “当然可以。” 第八十三章 去野餐 距离库马里对街道的屠杀事件后已经过去了九日,一味自责不会对他的工作有任何帮助,因此,奇兰克顺利地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教会安葬了死者,安抚了家属,也对家属或亲友们进行了补偿。 为了更好地帮助奇兰克走出阴霾,史密斯太太提出了宝贵的建议: “要不我们去野餐,如何?” 除了唯一投了反对票的当事人奇兰克以外,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余两人的一致认可。 而奇兰克的理由竟然是:“浪费时间,多此一举。” “怎么会?那天都把你难过坏了?好几天没有来吃晚班,就连我教会找你去聊天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呢。”艾薇尔调侃道。 奇兰克老脸一红,羞愧地习惯性摸了摸鼻梁,似乎是在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但现在已经确实不需要了,与其浪费时间做这种事,还不如让我回教堂办公。” “交给你那位尤里队长不就行了?你不是声称很信得过他吗,怎么,现在又不做数了?”查理在一旁说道。 “……我要怎么才能让你们明白,尤里队长不是我的下属,他和我是平等关系。”奇兰克十分无奈。 “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很敬重你不是吗?刚发生那样的事,还尽职尽责在教会坚挺了近十天的奇兰克主教,想申请一天假期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艾薇尔应和道。 “连当事人都说不需要,你们这么坚持的原因……只是因为你们两个想要去玩?”奇兰克看破红尘,艾薇尔却面不改色地说道,“不不,礼轻情意重,这可是我们的心意啊。” “……好敷衍的心意。” 最终奇兰克寡不敌众,悲哀地决定了今日出行的计划。 “啊等等,还不能出发。”艾薇尔站在门前,突然止步道。 准备出了大堆可供野餐的用具、食物、和糕点饮品的史密斯太太,和刚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收藏室的查理发出一致疑问:“?” 只有压根就没想出门的奇兰克波澜不惊,等待着艾薇尔的下文。 “只有我们这些人吗?”艾薇尔转过头道,“就不能再喊一些朋友之类的,热闹一点?” 这就到了考验人脉的时候了。 “我无所谓,”查理耸肩道,“你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有没有可以喊来作伴的朋友。” 艾薇尔一瞪,“你在嘲讽我?” 言下之意是……当然没有。 “……” “史密斯太太呢?”艾薇尔语气平和,简直与查理对话时判若两人。 “我想……我那些算得上朋友的人,大概与你们聊得并不投机。” “好,”艾薇尔遗憾地点点头,死马当活马医,“查理和奇兰克……” “我大概只有职场上的朋友,”奇兰克抢先回答,“而查理……他接触过的人要么是罪犯,要么就已经死了。” 而他们的人脉少得可怜。 “天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们总是惊人地不靠谱。”艾薇尔叹息道。 “啊对了,”她突然将扶在额头上的手指拿开,眼睛一亮,“查理,你那个叫伊宁的小家伙呢?” 被无辜点名的查理一愣,“伊宁小姐?” “没错,就决定是她了,快去把她喊来。”艾薇尔恍然大悟,“一个机灵古怪的小姑娘和我一定很合得来!” 查理:“?” 奇兰克:“其实你就是想看他笑话?” 查理:“??” 最终奇兰克也以查理太冷落学徒为题,好好调侃了查理一番,这次轮到查理寡不敌众,被迫被两人送到公爵家邀请伊宁小姐。 “公爵大人,不好了!查理·德森来要人了!” 正在闲聊的伊宁和格林兹公爵同时发出了惊叹,但是情绪并不相同。 “什么!” “他来做什么?”公爵疑心地问道,“伊宁,你做了什么激怒他的事吗?” 伊宁立刻摇头,“当然没有,父亲,我想一定是德森先生来找我玩……哦不,练习秘法了!” “嗯……”公爵从鼻腔中哼出一口气,并不是他存心要对查理·德森疏远戒备,只是频繁经历过陨星事件和钟楼屠杀事件的多罗克斯,实在算不得太平。 再加上伊宁亲眼目睹过陨星那日的惨剧,公爵实在不放心将心爱的女儿交给那样难以猜测的家伙。 “没事的,父亲,德森先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伊宁自然也能猜出父亲的顾虑,她胸有成竹地说道,“要是他敢欺负我,我就将他是个伪绅士坏家伙的事宣扬出去。” “……”格林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秘法师想要封口或是害人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怎么会被手无寸铁空口无凭的伊宁所威胁?他该说自己的女儿天真呢,还是她太过于信任那位德森先生了呢? “而且啊,父亲,家里用来给我练习秘法的木桩已经全部坏掉了?” “……” 伊宁见父亲仍旧沉默不语,终于般出最后的底牌,“而且啊!奇兰克主教一定会监督德森先生的,父亲!快同意,德森先生要在屋外等急了!” 伊宁用头蹭着公爵的胳膊撒娇,直到这时,格林兹公爵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女儿大了,留不住了。 也不知是出于对奇兰克主教的信任,还是惧于查理的淫威,在女儿一通撒娇暴击下,格林兹松了口。 “德森先生!”伊宁小跑着出来,高兴地凑到查理身前,“我们要去做什么?” 查理也笑了笑,“野餐。” 伊宁不解,“野餐?” 还没等查理回答,他一只手拍在伊宁肩膀上,另一只手中拿着手杖,在地上一敲,两人瞬间消失,只留下公爵家的佣人们在原地惊慌。 另一半,查理带着伊宁瞬间传送到了史密斯太太宅门前,根据手杖不能一次性传送入他人领域的原则,查理只得将手杖对准正门,再进行一次传送。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 “你难道就不能正常进来一次?”奇兰克站在门内,无奈地看着他。 既然有人替他开门,查理就不必多此一举,他将手杖收回,坦然地走了进去。 “德森先生,您指的野餐是什么?” “就是野餐啊,伊宁小姐。”伊宁的疑问得到了艾薇尔的回答,“查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她,让她换身轻便的衣服?” 莫名被指责的查理毫无愧疚,“你们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伊宁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裙,头发也披散在肩膀,如果一会要去跋山涉水,实在很不轻便。 “现在当然还不行,我想伊宁小姐应该换身衣服,现在这身衣服,只会令她从半山腰上滚下来。” 一旁的伊宁听得有些惊悚,“等等,正常的野餐,会到半山腰上去吗……” “所以啊,就给她换身我的衣服。” 不知艾薇尔是幽灵的伊宁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奇兰克和查理,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等,等等,”奇兰克喊停,“你……你能穿买来的衣物?” 查理摇摇头,“不,幽灵的衣服都是由魔力编织的,虽然它们碰得到现实中的物体,但没办法穿在身上。” 不过也正因如此,幽灵的换装速度是极快的。 除了一直并不意外的史密斯太太,伊宁也突然反应过来,“艾薇尔小姐,是幽灵?!” “艾薇尔她啊,即使成了幽灵,也经常买些衣裙首饰带回家。”史密斯太太笑了笑,“所以在她的房间里,还存着满满一衣柜的衣物呢。” “咳咳。”艾薇尔咳了两声,“好了,跟我到楼上去换衣服。”说罢她抓起伊宁的手,不容拒绝地带她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再次下楼来的伊宁挑选了一身及膝淡蓝连衣裙,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装饰和薄荷边,更有一种简约清淡美。 艾薇尔帮她将头发高高盘过头顶。 “那……德森先生,我们要去哪?”她自然是在问野餐的地点,但查理等人也没有想好。 “有什么建议吗?”艾薇尔在她身后说道。 伊宁想了想,“……嗯,中心街附近的公园如何?那里风景不错,来往的人也不多。” 对于小女孩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野餐地点,但对于查理等人来说,未免太过无聊。 “西域的雪山如何?”查理突然提议。 “诶?!”伊宁实在没有想到,什么样的野餐能在那种地方。 艾薇尔却从容面对,“那里太远了,冰天雪地的风景我不喜欢,而且,伊宁小姐才刚换好衣服?” 查理遗憾地眨了眨眼,“真遗憾。” 是嫌弃!伊宁的内心遭到了打击,她刚才在德森先生身上感受到的……是嫌弃! “既然如此,就去东部的那座大森林。”一直无奈旁观的奇兰克突然开口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奇兰克,你夹带私货啊。”艾薇尔叹息一声道。 库马里事件整顿后,教会很快就会腾出人手设计前往东部森林的调查,奇兰克此时提议前往的理由,不言而喻。 “怎么,不行吗?”奇兰克反笑。 “当然可以。” 第八十四章 蜘蛛洞穴 东部森林坐落于多罗克斯外围,邻于一条曲折的海湾,如果从海湾朝东横渡过去,便是格里温。 横跨一个大城市的距离对正常人来说要用上一整天的路程,但对于查理的手杖来说,只要两分钟就够了。 查理的手杖简单轻便,但缺点也太过明显——它无法直接进入他人的领域,每次的传送距离也相对较短。 什么属于他人的领域呢?简单说,就像史密斯太太的住宅,和教会的教堂一样。这其中,也包括了作为众多怪物聚居地的森林。 这里的确属于无主之地,但也被手杖划入领域的划分。 而再谈传送距离,手杖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也不过区区百里罢了,如果将这根手杖用在高阶秘法师的追逃上,分分钟就会被追上。 也就是说,这根手杖只适合用于赶路,不适合用于逃命。 伊宁曾见识过查理使用这根手杖,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赶路,查理也会拿出它。 但他却在刚进门时便将手杖收回了,反而在空气中开了个黑糊糊的洞,指引着众人进去。 当伊宁穿过洞口后,有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因为她眼中的景象,仅仅在几秒间就变得无比陌生。 打量四周时,他们已经站在了森林中。 伊宁再一次不由得感叹,有时候秘法真是——太方便了。 “德森先生,我们到了!”伊宁兴奋地汇报着事实。 “到了。”查理答。 “那么接下来,就要去找合适的地方看风景了?”艾薇尔兴致盎然,“视野开阔的话……树顶如何?” 奇兰克却摇摇头,“这里的树顶/我上去过,在上面除了一片茂密的绿色以外,你能看见的大概只有蓝天了。” 史密斯太太说道,“只要找到树木没那么茂盛的草地就好了,我想,这里的风景一定会很不错的。” “还要不能被怪物打扰,是一个静谧的地方,那么……”艾薇尔犹豫道,“怪物的事情,问查理。” 突然被点名的查理早已见怪不怪,“我不知道,这里的怪物分布太复杂了。” “好,那我们就只能靠两条腿来寻找了啊。” 伊宁在众人的保护下四处观望,她还从未进如果这样充满神秘的地方,这种刺激感毫无疑问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睁大眼睛,满心好奇地观察着一切。 “啊,德森先生,有飞鸟!” 远处的飞鸟长着蝙蝠般的翅膀,尾部由许多跟触手构成,触手末端长着眼球。它们的头部没有眼睛,甚至没有嘴,只有一截光秃秃的肉示意着这才是它的头。 亏伊宁能把这东西看做飞鸟。 怪鸟在空中折了个弯,横冲直撞地向众人飞来,看着它气势汹汹的样子,包围在查理和奇兰克等人中间是伊宁一点也不慌,“德森先生,它飞过来了!” “飞过来了就打下去,除了那种白色的小怪物,任何靠近的怪物都可以轰下去。”查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收到指示的伊宁顿时底气十足,她抬起手,手指上的戒指银光一闪,一朵光线构成的银白花朵在伊宁面前绽开,精细的光束已在伊宁指尖迸发而出,正中靶心。 飞行不会拐弯的怪鸟一头撞在光束上,在空中垂死扑腾几下,又被从体内燃起的火焰烧成一团焦黑。 看着怪鸟从空中坠落,伊宁得意地收回手,觉得神清气爽。 艾薇尔将伊宁的举动看在眼中,如此看来,伊宁·格列德洛的确并不一般。 正常女孩会在看到那样的怪鸟时不哭不闹吗,甚至完美地完成击杀任务吗?艾薇尔想道,至少曾经的她不行。 与其评价这个女孩坚强乐观,不如直接说她没心没肺乐得清闲?这么一想,查理当时可真会挑。 奇兰克看了看伊宁的表现,突然觉得她比帕赫顺眼多了。 “德森先生,它刚刚似乎只是路过,是怎么发现我们的?”伊宁虚心求教。 “因为他的视角很广,尾巴上的每一个眼球,多可以为它提供视线。” 伊宁想想了下大脑中挤满视觉画面的滋味,觉得整个大脑都晕乎乎的。 查理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正因为脑子都用来处理那些视线了,所以它的智商也很低。” 与之类似的生物在大森林中占了很大部分比例,但正因捕食性强,自身战力却不高,每一只的存活时间都少得可怜,唯一说得过去的大概也只有繁殖能力了。 德森先生很少会有耐心地讲解,因此伊宁听得津津有味。 话说,即使是脑子不好,也不会傻乎乎地来袭击德森先生? 伊宁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围在众人周围,却没感受到众人身上散发出的魔力。 如果不是顾及她,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一群人故意隐藏魔力,等着那些弱小的怪物主动送死。 啊!真是!一群坏心眼的家伙! “各位,等一下,”走在前面的史密斯太太突然叫停,“前面有一个地洞。” 只有伊宁心里一横,怎么又是地洞! 隔着很远,伊宁只能用视线模糊望去的距离,众人就察觉到了地洞内充沛的魔力。 “绕开。”查理果断吩咐。 那是蓝眼蛛的巢穴。 “等等,”艾薇尔插嘴,“我们进去。” 奇兰克立刻明白,她是在帮助自己提前打探仪式的条件,他接受了好意,“小心一点。” “等等等等,要进去吗,这……看上去就很可疑啊?”伊宁未战先怯,但她的拒绝没有得到理会,在不容分说地众人间被强行拉了进去。 一进洞中,彻骨的寒意将她洗刷,洞中魔力的浓度几乎要令她窒息,她的直觉在不断告诉她:不要进去! 在她的眼中,面前漆黑的洞口化作死神的邀请函,一旦接下,就会死无埋骨! 伊宁挣扎着想要逃离,恐惧已侵蚀了她的全部理智,突然间,一只温暖的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恐惧与寒意瞬间消散,伊宁回过头,对上史密斯太太慈祥的脸。 “别怕,伊宁。” “没关系,不要害怕,跟紧我们,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心中的恐惧一扫而空。 踏入洞中没几步,伊宁就踩在了粘糊糊的蜘蛛网上,洞内白花花的蛛网覆盖好几层,将墙壁密不透风地围住。 撒下的阳光被树叶与植物们分割成片片光斑,参天茂密的森林中本就不透光,这会儿进入洞穴中,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走在蛛网上的感觉极为不爽,洞中已经漆黑一片,查理再次从空间中取出那盏熟悉的灯,温馨的灯火照亮四周,伊宁终于又从中索取一些暖意。 越往里走,伊宁就越感觉那股令人惊恐的力量更近了一份。 他们在洞穴中走了很久,洞穴内不断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伊宁战栗地躲到查理身后,蹑手蹑脚地继续向前。 当奇兰克将闪光的粉末洒满洞穴时,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前方的蛛丝突兀地由白转黑,突然变得宽阔的地穴周围捆满了茧,它们大多是将多只生物包成一大团,蛛丝上还残留着食物的残渣和排泄物,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怪味。 巨大的茧还在蠕动着,里面的生物还活着,或者说,是洞穴的主人在刻意饲养着。 “蓝眼蛛有养殖食物的习性。”查理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它们不喜欢外出捕猎,往往会将吃剩的食物留下,让他们自行繁殖,相当于一个小型牧场。” 伊宁的惊恐地捂住抠鼻,不忍见证这残忍的一幕。 奇兰克上前划开一个蠕动着的茧,几只虫体模样的怪物掉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甲壳幼虫,成群结队地爬出,像一条惊心动魄的黑色河流,还有甚者爬上奇兰克的裤管,又因过于幼小而滑落。 奇兰克没有说话,继续朝着另一个茧走去,他用随身携带的刀子在茧中轻轻一划,黄绿色的粘液流淌一地。 粘液和一个赤裸着半截身子的男人从破口中缓缓流出,在男人的胸口处,隐约可见几缕女人的长发。 男人见光看到奇兰克的身影,终于蠕动起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的眼神中充满绝望,嘴角却带着一丝堕落欢淫的笑。 这下伊宁终于忍不住了,躲在查理身后小声抽噎了起来。 查理很清楚,他们被饲养了,在日夜不断的欢愉中诞下子嗣,成为怪物口中的果腹之餐。而他们自己,则在永无止境的快感中丧失意志。 “救我……救我……”男人艰难地从茧中爬出,沾满液体的双手试图攀上奇兰克的双腿,在他久久无法褪去的笑容下,口中接连不断的求救之词显得虚伪又薄弱。 “德森先生,奇兰克先生,救救他,他还活着……”伊宁拽动着查理的衣角,小声求情着。 “走。” 却没料到奇兰克已经避开了男人的攀附,带领众人绕过划开的两个茧,毅然决然地朝更深处走去。 第八十五章 地形特性 洞穴内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可供隐藏的地方,这证明了,假设奇兰克必须要在这个洞穴进行仪式,他就要在蓝眼蛛眼皮子底下,睡个十天半个月。 如果他真作死般这么做了,除了死亡,大概会和蛛丝茧里的那些家伙一个下场。 无论从各种层面上来讲,这都真是……非常危险。 不过蓝眼蛛大概只会饲养误入森林的普通人,因为秘法师会在意志摧残下失控,成为洞穴中的一大隐患。 他们没人敢在洞穴中动用魔力,那会瞬间引起蓝眼蛛的注意,那可是个超级护窝的小气鬼。 “感觉怎么样?”查理问道,他早已将人畜的事抛到脑后,此时自然是在询问关于仪式的看法。 这里的通道笔直没有岔路,四周都被蛛网覆盖,根本没有能让他安全躲过半个月的地方,当他联想到经过的白色巨茧时,心态再度一沉,他沉声道,“很差劲。” 谁知那些蛛丝中包裹的是什么生物,是怪物还是人类。 人类的怀胎时间很长,但在怪物眼中,胎盘与婴孩却是不可多得的美餐。 他们继续向前,越往深处,众人将魔力压抑得越隐蔽,直到连伊宁都不再散发出那些微弱的魔力时,他们的路途到达了尽头。 准确的说,洞穴还有很深,但前方的路却被大团粘稠的蛛丝堵住了。 “更糟糕了。”奇兰克沉闷道。 “别过去,这蛛丝有剧毒,看来是专门用来阻隔侵入者的。”查理喝退一旁的伊宁。 “这下,没戏了。”艾薇尔一撩头发,遗憾地果断转身踏上回程。 在场的众人都很清楚,除非使用秘法,否则他们无法穿过那道防线,而强行闯入除了触发战斗外,并无法达成他们事先侦查的目的。 这层蛛丝外的洞穴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出入口,这层出入口是可也舍弃的,即使侵入着将其炸毁也无伤大雅。 而蛛丝内,才是蓝眼蛛真正的巢穴,奇兰克的仪式指引他前往的地方,那个看似黝黑的洞口内,必定别有洞天。 而且,必然还会存在一个真正被蓝眼蛛所经营的,更大的“牧场”。 伊宁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滑出眼角,他们再次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白色蠕动着的茧挂满墙壁,而这也不过是噩梦场景中的冰山一角罢了,奇兰克率先前进,众人紧跟其后。 队伍最后一人离开洞穴那一刻,洞穴内燃起大火,洞穴内的滚滚浓烟如烟斗一般从洞口升出,蛛丝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烟雾中。自始至终,火星没能从洞口中探出一点,洞穴外的花草依旧茂盛。 “这么做了吗?敏?”奇兰克不以为然地望着升上天际的浓烟。 奇兰克没有给他回应,伊宁抓着查理的袖口问道,“德森先生,洞穴/里的家伙……会烧死吗?” 查理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恐怕连那层蛛网都烧不断。” “啊……”伊宁很失落。 “没关系,”史密斯太太摸摸她的头,“但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事。” 至少那些被囚禁在白色牢狱的家伙,能在这滚滚热浪中得到解脱。 这个不愉快的插曲搅乱了他们的野餐,却没能搅乱查理的心情,在查理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催促下,他们终于缓和了心情,继续进行野餐地点的寻觅。 “果然没人性就是好啊,你个冷血的家伙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嘛。”艾薇尔一边走着,一边随手拽下一朵花,拿在手中把玩。 总有些智商低下的怪物在沿途挑衅,于是,众人将蓝眼蛛洞穴中的烦闷全部发泄在它们身上,一路上显得极为畅快。 的确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在游山玩水的途中,伊宁也感觉肚子空荡了下来。 “前面如何?”史密斯太太问道,众人循声望去,一棵足有百米高的参天巨树赫然伫立,数前是一片还算宽敞的草地,其他树木环绕而生,阳光在空地上尽情撒下,金色的辉光温暖而闪耀。 “应该没什么问题。” 伊宁立即兴奋地冲上去,不顾贵族的礼仪一头扑上草坪,鼻腔吮吸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这才觉得自己终于从那个黑暗幽闭的洞穴中活了过来。 艾薇尔找了片平坦的草地,将带来的方巾铺在地上,周围是多彩缤纷的野花,鲜亮的色彩混杂在一起,感觉自己进入了童话。 艾薇尔坐在柔滑的布料上,望着周围其乐融融的伙伴们,长长呼了一口气。 查理专心地将食物们挨个从空间中取出,在草地里打滚的伊宁也很快围了过来。 伊宁就像是忘记了那些不愉快一般迅速恢复状态,似乎任何悲剧都无法牵制住她乐观积极的风格。 但如果奇兰克非要说,她被快乐所蒙蔽了呢?奇兰克久久地观察着她,最终不了了之。 看到一个活泼开朗的伊宁总比看到一个闷闷不乐的她要好多了,众人间的气氛也终于活跃起来,伊宁的笑容也在脸上灿烂了很久,直到她见到查理取出一块熟悉的草莓慕斯。 “今天的甜点怎么又是这个?!”她不由得惊叹出声。 “又?今天的甜点和食物都是史密斯太太事先准备好的哦。”艾薇尔问道,“怎么了,你和草莓慕斯有什么渊源吗?” 算不得什么渊源,但是印象深刻……伊宁将那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奇兰克还记得伊宁的确向他打探过查理的状况,“查理……” “养花都要定时浇水,你不当个好老师也就算了,连女孩子的甜点都要抢。” 查理难于争辩,“她占卜的答案只是下午茶甜点的内容。” “所以呢?” “并不代表她一定吃得到。” 对哦!伊宁大彻大悟,好像确实是这样!好有道理的样子! 奇兰克却不吃这套,“你只是单纯地改写了她的占卜好!不要搞文字陷阱!” 事实上,查理的话真假参半。 占卜出甜点的内容的确无法断定她是否能够将甜点吃入口中,但两者却带有一定的连带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查理不捣乱,也不出什么意外,伊宁是的确能够吃到草莓慕斯的。 再三狡辩争论下,伊宁觉得自己还是亏了。 不过满足比郁闷来得更快,当伊宁将唯一一份草莓慕斯捧在盘中时,便很快释怀了。 伊宁先将草莓慕斯放在一边,拿起了史密斯太太递来的三明治。 恐怕只有亲口尝过史密斯太太的厨艺,才能理解查理他们为何如此热衷。 “史密斯太太,这个!”伊宁亮着眼睛,“比我家厨师先生做的还要好吃!” 史密斯太太满意地笑了笑。 食物很快被一扫而空,查理早已将自己那份甜点吞食入腹,伊宁也将肚子塞得半饱,还记得留下空位给草莓慕斯。 但当她看向手边时,那块本该很显眼的粉红色甜品已经不见了。 伊宁顿时石化。 许久,她才咬牙切齿地支吾出一句——“我的草莓慕斯呢!” 伊宁充满委屈的声音令众人如雷贯耳,所有人第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望向查理。 “不是我。”查理平淡道。 那是谁在居多秘法师周围,悄然盗走了草莓慕斯,没引起一点注意? “我的东西也不见了。”艾薇尔突然道,“我在路边随手摘下的花不见了。” 奇兰克和史密斯太太也开始确认自己的物品,“我随身携带的小木偶少了两个。”奇兰克也抬起头。 “我似乎没什么随身物品……”史密斯太太显得有些迷茫,“啊,我餐盘里吃剩的三明治消失了。” “你呢?”艾薇尔问向查理。 查理的物品一般都存放在收藏室的空间,如果其中的某件虚幻物遗失,这才是值得他们注意的问题。 查理耸了下肩,“我没丢东西,如果收藏室被人动过,无论是谁,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原来如此啊,”艾薇尔温怒,“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偷?他把我们当什么了,到底是谁干的?” 如果提到在这座森林里,还有谁能够躲过他们,甚至躲过查理的眼睛窃取他们的东西的话,奇兰克只能想到一个家伙。 那个以驱赶卡疣为乐,在整个东部森林中肆无忌惮的王者。 “不,我想不是那个家伙,”查理却猜到了他的想法,“这不是任何怪物或者秘法师所做的,我想,这是整座森林的特性。” 众人恍然,伊宁却蒙在鼓里,“特性?” 查理看了眼伊宁,“就像海岛上,‘必须制造杀戮’的特性一样,这个特性可以由人为施展,也可以是一片土地经久不衰的魔力自然养成,而前者,我习惯称之为‘取悦’。” “而这片土地的特性,可能就体现在丢东西上。”奇兰克补充道。 “所以?”伊宁依旧茫然。 “所以我们的野餐已经完蛋了,”艾薇尔心直口快地回答道,“趁丢失重要的东西之前,赶快回去。” 第八十四章 蜘蛛洞穴 东部森林坐落于多罗克斯外围,邻于一条曲折的海湾,如果从海湾朝东横渡过去,便是格里温。 横跨一个大城市的距离对正常人来说要用上一整天的路程,但对于查理的手杖来说,只要两分钟就够了。 查理的手杖简单轻便,但缺点也太过明显——它无法直接进入他人的领域,每次的传送距离也相对较短。 什么属于他人的领域呢?简单说,就像史密斯太太的住宅,和教会的教堂一样。这其中,也包括了作为众多怪物聚居地的森林。 这里的确属于无主之地,但也被手杖划入领域的划分。 而再谈传送距离,手杖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也不过区区百里罢了,如果将这根手杖用在高阶秘法师的追逃上,分分钟就会被追上。 也就是说,这根手杖只适合用于赶路,不适合用于逃命。 伊宁曾见识过查理使用这根手杖,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赶路,查理也会拿出它。 但他却在刚进门时便将手杖收回了,反而在空气中开了个黑糊糊的洞,指引着众人进去。 当伊宁穿过洞口后,有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因为她眼中的景象,仅仅在几秒间就变得无比陌生。 打量四周时,他们已经站在了森林中。 伊宁再一次不由得感叹,有时候秘法真是——太方便了。 “德森先生,我们到了!”伊宁兴奋地汇报着事实。 “到了。”查理答。 “那么接下来,就要去找合适的地方看风景了?”艾薇尔兴致盎然,“视野开阔的话……树顶如何?” 奇兰克却摇摇头,“这里的树顶/我上去过,在上面除了一片茂密的绿色以外,你能看见的大概只有蓝天了。” 史密斯太太说道,“只要找到树木没那么茂盛的草地就好了,我想,这里的风景一定会很不错的。” “还要不能被怪物打扰,是一个静谧的地方,那么……”艾薇尔犹豫道,“怪物的事情,问查理。” 突然被点名的查理早已见怪不怪,“我不知道,这里的怪物分布太复杂了。” “好,那我们就只能靠两条腿来寻找了啊。” 伊宁在众人的保护下四处观望,她还从未进如果这样充满神秘的地方,这种刺激感毫无疑问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睁大眼睛,满心好奇地观察着一切。 “啊,德森先生,有飞鸟!” 远处的飞鸟长着蝙蝠般的翅膀,尾部由许多跟触手构成,触手末端长着眼球。它们的头部没有眼睛,甚至没有嘴,只有一截光秃秃的肉示意着这才是它的头。 亏伊宁能把这东西看做飞鸟。 怪鸟在空中折了个弯,横冲直撞地向众人飞来,看着它气势汹汹的样子,包围在查理和奇兰克等人中间是伊宁一点也不慌,“德森先生,它飞过来了!” “飞过来了就打下去,除了那种白色的小怪物,任何靠近的怪物都可以轰下去。”查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收到指示的伊宁顿时底气十足,她抬起手,手指上的戒指银光一闪,一朵光线构成的银白花朵在伊宁面前绽开,精细的光束已在伊宁指尖迸发而出,正中靶心。 飞行不会拐弯的怪鸟一头撞在光束上,在空中垂死扑腾几下,又被从体内燃起的火焰烧成一团焦黑。 看着怪鸟从空中坠落,伊宁得意地收回手,觉得神清气爽。 艾薇尔将伊宁的举动看在眼中,如此看来,伊宁·格列德洛的确并不一般。 正常女孩会在看到那样的怪鸟时不哭不闹吗,甚至完美地完成击杀任务吗?艾薇尔想道,至少曾经的她不行。 与其评价这个女孩坚强乐观,不如直接说她没心没肺乐得清闲?这么一想,查理当时可真会挑。 奇兰克看了看伊宁的表现,突然觉得她比帕赫顺眼多了。 “德森先生,它刚刚似乎只是路过,是怎么发现我们的?”伊宁虚心求教。 “因为他的视角很广,尾巴上的每一个眼球,多可以为它提供视线。” 伊宁想想了下大脑中挤满视觉画面的滋味,觉得整个大脑都晕乎乎的。 查理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正因为脑子都用来处理那些视线了,所以它的智商也很低。” 与之类似的生物在大森林中占了很大部分比例,但正因捕食性强,自身战力却不高,每一只的存活时间都少得可怜,唯一说得过去的大概也只有繁殖能力了。 德森先生很少会有耐心地讲解,因此伊宁听得津津有味。 话说,即使是脑子不好,也不会傻乎乎地来袭击德森先生? 伊宁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围在众人周围,却没感受到众人身上散发出的魔力。 如果不是顾及她,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一群人故意隐藏魔力,等着那些弱小的怪物主动送死。 啊!真是!一群坏心眼的家伙! “各位,等一下,”走在前面的史密斯太太突然叫停,“前面有一个地洞。” 只有伊宁心里一横,怎么又是地洞! 隔着很远,伊宁只能用视线模糊望去的距离,众人就察觉到了地洞内充沛的魔力。 “绕开。”查理果断吩咐。 那是蓝眼蛛的巢穴。 “等等,”艾薇尔插嘴,“我们进去。” 奇兰克立刻明白,她是在帮助自己提前打探仪式的条件,他接受了好意,“小心一点。” “等等等等,要进去吗,这……看上去就很可疑啊?”伊宁未战先怯,但她的拒绝没有得到理会,在不容分说地众人间被强行拉了进去。 一进洞中,彻骨的寒意将她洗刷,洞中魔力的浓度几乎要令她窒息,她的直觉在不断告诉她:不要进去! 在她的眼中,面前漆黑的洞口化作死神的邀请函,一旦接下,就会死无埋骨! 伊宁挣扎着想要逃离,恐惧已侵蚀了她的全部理智,突然间,一只温暖的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恐惧与寒意瞬间消散,伊宁回过头,对上史密斯太太慈祥的脸。 “别怕,伊宁。” “没关系,不要害怕,跟紧我们,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心中的恐惧一扫而空。 踏入洞中没几步,伊宁就踩在了粘糊糊的蜘蛛网上,洞内白花花的蛛网覆盖好几层,将墙壁密不透风地围住。 撒下的阳光被树叶与植物们分割成片片光斑,参天茂密的森林中本就不透光,这会儿进入洞穴中,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走在蛛网上的感觉极为不爽,洞中已经漆黑一片,查理再次从空间中取出那盏熟悉的灯,温馨的灯火照亮四周,伊宁终于又从中索取一些暖意。 越往里走,伊宁就越感觉那股令人惊恐的力量更近了一份。 他们在洞穴中走了很久,洞穴内不断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伊宁战栗地躲到查理身后,蹑手蹑脚地继续向前。 当奇兰克将闪光的粉末洒满洞穴时,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前方的蛛丝突兀地由白转黑,突然变得宽阔的地穴周围捆满了茧,它们大多是将多只生物包成一大团,蛛丝上还残留着食物的残渣和排泄物,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怪味。 巨大的茧还在蠕动着,里面的生物还活着,或者说,是洞穴的主人在刻意饲养着。 “蓝眼蛛有养殖食物的习性。”查理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它们不喜欢外出捕猎,往往会将吃剩的食物留下,让他们自行繁殖,相当于一个小型牧场。” 伊宁的惊恐地捂住抠鼻,不忍见证这残忍的一幕。 奇兰克上前划开一个蠕动着的茧,几只虫体模样的怪物掉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甲壳幼虫,成群结队地爬出,像一条惊心动魄的黑色河流,还有甚者爬上奇兰克的裤管,又因过于幼小而滑落。 奇兰克没有说话,继续朝着另一个茧走去,他用随身携带的刀子在茧中轻轻一划,黄绿色的粘液流淌一地。 粘液和一个赤裸着半截身子的男人从破口中缓缓流出,在男人的胸口处,隐约可见几缕女人的长发。 男人见光看到奇兰克的身影,终于蠕动起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的眼神中充满绝望,嘴角却带着一丝堕落欢淫的笑。 这下伊宁终于忍不住了,躲在查理身后小声抽噎了起来。 查理很清楚,他们被饲养了,在日夜不断的欢愉中诞下子嗣,成为怪物口中的果腹之餐。而他们自己,则在永无止境的快感中丧失意志。 “救我……救我……”男人艰难地从茧中爬出,沾满液体的双手试图攀上奇兰克的双腿,在他久久无法褪去的笑容下,口中接连不断的求救之词显得虚伪又薄弱。 “德森先生,奇兰克先生,救救他,他还活着……”伊宁拽动着查理的衣角,小声求情着。 “走。” 却没料到奇兰克已经避开了男人的攀附,带领众人绕过划开的两个茧,毅然决然地朝更深处走去。 第八十六章 冕下 最终,伊宁还是没能吃到草莓慕斯。 他们的野餐不了了之,对于游玩来说,经历的未免太过沉重,但对于侦查来说,奇兰克带回的情报非常宝贵。 “不愧是奇兰克主教啊,没想到在休假时间里还这样恪尽职守,”?半月教会内,尤里队长由衷感叹道,“不过主教还是要注意自身安危,东部森林可不是随便进出的地方。” 实际上是去野餐的奇兰克选择了沉默。 奇兰克隐瞒了蓝眼蛛洞穴的事,提及了东部森林中发现的特性。 “不过,审判歌庭一定早就发现这个特性了,没有通知我们啊。”尤里队长疑惑道,的确,如果说东部森林有什么特性的话,一直监管并看守它的审判歌庭会是最清楚的。 “不,我想,审判歌庭也还没有摸清。”奇兰克说道,“这个特性必须是在我们休息时才会出现,或者说,在我们放松的时候。” “是这样啊……”尤里队长若有所思,“啊这么说,主教你不仅进入森林了,还在里面显得很轻松吗?!” “……所以说,我真的是在休假。”奇兰克无奈地辩解道,“不止我,我们……” 一片拼图突然被撬动了,奇兰克突然醒悟,他们能做到而审判歌庭的探索队伍所不能的,是什么? “我们是去野餐的……” “什么?”尤里队长不明所以。 “是心情!我们是去野餐,以游玩的心态进入,当我们真的开始放松,享受野餐时,心情愉快,所以才会触发了这个特性。” 而对比审判歌庭曾派入过的探索队伍,怎么可能做到以游玩的心态进入呢? “所以您说,东部森林的特性,源自于情绪?”尤里队长也感到思路瞬间开阔。 “恐怕是这样,尤里队长,一片土地的特性不会只有这种程度,在进入时,一定要注意情绪的管控。” …… “冕下。” 刻画女神的浮雕铺满一整面墙壁,凹凸有致地镌刻出殷红女神的神貌。 辉煌华丽的浮雕下,一名黑发垂敛,发丝无力搭在鬓角脑后,身穿黑红教廷服的男人,双目无神地望着它。 “冕下,”来者再念一声,紧接着说道,“格里温分教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将与我们一起前往东部森林,奇兰克发现了森林的特性,与情绪有关,但更多的情报,不得而知。” “右。”男人仍旧无神地望着那被镌刻在浮雕上的女童,女童身披铠甲,手握战斧,火红的长发随风飘扬。 男人是半月教皇,半只脚踏入神域的男人,却不知在忧郁着什么。 “你留在多罗克斯,继续追查库马里的案子,侦查的事,就让‘渎’去。” 眷使右有些迟疑,身为倾听者的她才更适合侦查任务,但她依然顺从了安排,“是。” “我听说,奇兰克能够晋升了?” “是的,”眷使右答道,“他已经集齐了材料,等完成仪式后,就可以举行仪式了。” “他的仪式是什么?” 教皇本不会分心于下属的晋升仪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眷使右如实回答,“在蓝眼蛛的巢穴休眠十五天,带回它的幼崽。” “……果然吗,”教皇叹了口气,本就无神的眉眼显得更为忧伤,“他带回情报的那一次 是查理·德森跟他去的。” “没错……据说,他们是去野餐,是奇兰克抱有私心,点了东部森林作为地点。” 奇兰克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将查理作为挡箭牌,前往森林历险探查。 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只包含了外围那一片,据说如果再深入,他们带领的伊宁·格列德洛小姐会有危险。 “奇兰克已经被查理·德森的表面迷惑,变得太相信他了。” “冕下,您是说?” “听说你曾想与查理·德森谈话?”话锋一转,教皇紧接着问道。 “没错……”没等教皇询问原因,眷使右主动说道,“不单是奇兰克,我也认为,查理·德森能够试着拉拢,但他没有令我找到机会,他在刻意避开我。” 教皇点了点头,“不用再尝试了,我们和他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 “你去。” 不久后,侦查队伍启程了。 对于言月人小队的每一位成员来说,这很有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历险,但眷使渎的带队令他们的底气加强了许多。 眷使渎是一名神木2,虽然他的侦查能力不如眷使右,但是却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战士们的性命。 他们将深入森林,试图获得那位未知怪物的情报。 尽管事出的源头只存在于奇兰克的描述和他与查理两人的猜忌中,但在审判歌庭历年观察的过程中,也的确发现过多起类似的状况。 不过既然教会愿意自告奋勇,审判歌庭自然是鼎力相助,审判歌庭的人手已经在监视点接待,汇合后,将与半月一同前往。 “里诺·奥忒,这只钢笔依旧交给你来保管,但是,不要再随便动用了,即使是生死关头,下次的处分也不只是监禁这么简单了。” “是。” 审判歌庭,专门维护治安,为居民服务的官方组织之一。 比起教会,他们只处理日常琐事和与秘法牵连不大的治安问题,但审判歌庭对内部成员的制约,却比对市民们严格的多。 因此,审判歌庭在民间除了令人拥护神往的骑士传说外,还一致传出了不近人情的传言。 好,或许被以特殊渠道流传出的事实并不能算作传言。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使审判歌庭的成员们统统耐心遵守着规定,但这并不会制约他们风趣的心。 “你也被骂了?”里诺离开上司的办公室,走进一个风影流动的阳台,乔·丝莉克正指尖抓着一只烟斗,微张的齿缝中呼出一缕轻纱般的白烟。 “是啊,作为纵容你的共犯。”乔又吸了一口烟,才恋恋不舍地将烟斗收了回去,但话虽这么说,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一丝的埋怨或烦躁,反而在她一举一动中,流露出一种节制的自由和洒脱。 里诺清爽地无奈笑了下,“等会儿请你去喝一杯。” 乔点点头欣然接受,“怎么样?” “当然是继续保管了,不过据说,奇兰克主教曾来表示,查理先生希望得到这根钢笔作为报酬。” “所以呢?” “当然是不给了,”里诺带着笑意,“领导说,歌庭的东西永远是歌庭的东西,我们可以支付金钱报酬,但没有允许用歌庭虚幻物作为报酬的这条规定,就算是那位教皇冕下来说情也不行。” 为此规定,奇兰克·敏惨遭驳回。 “不愧是我们,”乔似乎笑了下,“即使是查理·德森的人情也不卖。” …… 夜间,优莱克坐在工作桌前。 她还在犹豫,由于在失落羚角的事,由于是否要将这一切告知于德森先生。 她需要深思熟虑,毕竟这关乎于她的未来与信念。 如果当事情的真相背叛她,她不敢相信自己还会有砥砺前行的勇气,而今支持她逆流的力量,也不过是族人们的推波助澜罢了。 最初,是族长支持她加入失落羚角。 而现在,由她来决定是否戳破失落羚角这笑脸相迎的假象。 她再次扪心自问,失落羚角为何要收集家族末裔,家族又是否与这一切有所关联?她无法给予自己答案。 她有时会怀疑,神女的身份不过是一场骗局,为将她推上属于替罪羊的绞刑架,然后,她对于未来的期待,寄托,侥幸,幻想,最终化作如梦一场。 她期待白日梦的醒来,又许愿长久沉眠。 好在理智打破了她的猜测,优莱克承认,她确实太缺乏安全感。 她深呼吸一口气,拿着羽毛笔的指尖在颤抖。“好,优莱克,逃避不是办法。” 命运是脚下的阴影,你可以在天黑时忽略它,忘记它,但当太阳升起时,它会如消失时那样,准时而守序地陪在你的脚下,无论你是否需要。 终于,她狠下心来,将羽毛笔尖按在白纸上,笔尖飞舞,在白纸中写下一个明晃晃的名字——查理·德森。 然后她打开窗户,后退了两步,焦急地等待那位先生的出现。 bo~地一下,写下名字的白纸变成一架纸飞机,静静躺在桌上,还被呼啸进来的冬风吹动两下。 优莱克先是愣了两秒,直到被冷风吹了个寒颤,她才反应过来,扑上去将纸飞机抓在手里端详。 第一反应,她觉得自己被耍了。 第二反应,她觉得这纸飞机一定有什么玄机! 纸飞机固定的非常结实,纸与纸连在一起,除非撕破,否则根本不可能拆分。 于是优莱克再次拿起羽毛笔,在机翼上填写了几个字。 “失落羚角在收集家族后裔。” 她忐忑地将纸飞机丢出窗去,飞机仿佛真的有引擎似的,在缭乱的寒风中平稳飞行,但没飞出多远,又打了个旋,折了回来。 飞机落回优莱克手中,她疑惑地看到,自己的字迹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两段用黑笔凌乱写下的字。 第一段是,“优莱克·比露斯。” 她不明所以。 第二段则是,“看窗外。” 第一百零五章 碎乱 “那个叫优莱克的小姑娘,真的已经察觉了吗?”米迪索站在暗处。 “我们本身也没有刻意隐藏,既然直接摆出失落羚角的名号,就证明了在那群孩子的成长中,我们总有一天会被发现。”涅西雅毫不忌讳地站在明处,阴暗的光打在她黑白分明的修女服上。 “好,既然如此,让优莱克独自前去就是了,就算是担心起疑,也不应该让那个几个孩子一同犯险不是吗?” 葬送优莱克·比露斯是目的,但如果因此也牺牲了那几个重要的羚角候选品,就显得得不偿失了。 毕竟那可不是库马里那般的合作者,并没有协商的可能性。 “你大概并不知道的是,那位点名要求优莱克·比露斯,实际上并不是想要她的命。” “哦?那是为什么?” “只因为优莱克神女,同时联系着生命纯白两位女神,还有那个与他曾经的交汇,圣黑教会大有渊源的……查理·德森。” “啊,找到了,就在那!”指针突然剧烈颤动,惊动了将它拿在手里的优莱克,她顺着指针的方向,看向一间被灰尘蒙蔽的破旧仓库。 “会是什么东西放在仓库?”吉纳多多嘴道,“你们说,这是惊喜,还是惊吓?” “别闹了,老师不会制造危险情况的,就算正如你说的考试也不例外。”科温俨然对米迪索十分信赖,他直接上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仓库的门。 “啊,等等……” 未等优莱克阻拦,那个黑暗的仓库,已经被推开了一条明亮的缝—— 等待他们的,既不是金光灿烂的财宝,也不是作为考试出现的怪物,反而,是一个风衣没及脚跟,脸上笑容不减,全身黑色的先生。 “德森先生?”当看清来者第一眼时,优莱克轻声念道。 不,不是,他不是德森先生! 优莱克猛地收回错觉,德森先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何况,除了衣着打扮,这两人在外貌上并无其他相似之处! “新来的老师吗?”吉纳多显得毫不见怪,自顾自地说道,“这亮相方式还真够折磨人的啊。” 不,这绝不是任何一名老师…… 整个仓库中烟雾缭绕,像是被风卷起的灰尘颗粒阻隔了众人的视线,天色越见阴沉。 “不,他不是,吉纳多先生,”优莱克的直觉在嗡鸣作响,“不要过去!” 仓库中的人影一动不动,灰尘似烟雾般阻隔了视线,他们甚至难以分辨,那究竟是个直立的人,还是个高高吊起的提线木偶。 “欢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在几人摸不清头脑之际,那位身穿黑色风衣的先生用一阵病态的笑声打破了僵局,“欢迎……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老师?什么老师?谁是你的老师?”他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指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哈哈哈……我来自我介绍一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直起腰来,“我是朴哲·巴鄂,是一名巫师。” “哈?”完全未听说过的名字嘛,吉纳多有恃无恐地问道,“所以你和米迪索老师给我们的指南针有什么关系?” “米迪索?”朴哲耻笑着摇摇头,“不,完全没听过那个名字~” 朴哲抬起一只手,在众人间,指向了围在中间的优莱克,“我今天来,是来找她的。” “什么嘛,你认识优莱克啊。”吉纳多掏了掏耳朵,在优莱克背上推了一把,“你熟人,找你的,去。” “我……我不认识他。”优莱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不认识?”吉纳多惊到了,“那这个家伙是来干嘛?” “对啊,我是来干嘛的?”回应吉纳多的,是朴哲自己,他四十五度角抬头望着黑漆漆的仓库顶棚,似乎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突然,他思考出了问题的答案,“我想看看这个集宠爱于一身的小神女,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继续说道,“我想看看这个备受瞩目,能做到任何事的伟大的神女,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加快了语速,就像在说服谁似的,“我想看看这个骗取神明和他的关注的诈骗师小姐,到底是什么样子。” 朴哲不断地碎碎念着,最终,就连自己也被自己洗脑,“对,我就是来看看这个完美无暇的神女小姐的。” 他不断重复着那些在众人眼中意义不明的话,优莱克却有种莫名的对号入座,感受着这些即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形容钻进大脑。 她退后一步,“别,别说了,那不是我。” 随着优莱克的否定,朴哲·巴鄂猛然停住了,他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这不是你?” “那你就是一个遍地可见,资质平庸,无任何过人之处,差劲,糟糕,哭起来吵闹地像个蟋蟀的小丫头咯?”他极端地问道。 科温已经发掘出失态不对,但眼前的局面下,显然没有他可做的,他只能够悄悄朝优莱克偏过头,小声诉说自己的判断,“优莱克小姐,这不是你。” 这不是我吗?可我就是一个再平庸不过,普通的人啊? 但她依旧咬咬牙,毅然决然的摇了头,“不,这不是我。” 或许这是曾经的她,但现在不再是了。 当她再度抬起头,企图诉说这个答案时,一张被拉得扭曲的脸已经凑到她的面前,对方呼出灼热的空气扑在优莱克脸上。 什,什么时候—— 他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根本来不及反应,众人立即起身后退,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数双手牢牢扣住肩膀。 这家伙不止一条手臂! “这真的不会有事吗?”米迪索略显担忧地说道,他不希望自己精心培养的结果被白费。 “目前还没事,如果真的葬送掉……就只能认栽了。”涅西雅略显无奈。 另一边,修女口中的棋子们正动弹不得,在这时,他们才深深意识到敌人的可怕。 没错,这是敌人……吉纳多急切地想,大意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考试,这,这是一场阴谋! “那么……这位可爱的神女,”朴哲凑近说道,“还不搬救兵吗?” 优莱克惊恐地睁大眼睛,她将五指紧紧/合拢,捏碎了从袖口中调出的传讯水晶,并在来着的默许下,转手在护腕中拿出那根随身携带的黑色羽毛笔,飞快地写下了那个名字!与此同时,朴哲握着一瓶猩红色的魔药,不可拒绝地逼近无法动弹的优莱克—— 快来啊!德森先生!快来啊! 优莱克在心中无谓地呐喊着,她生怕下一秒,一个白色的纸飞机落在她的肩头,预示着她被遗弃。 “砰!!!” 几乎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一抹黑色的影子穿破旧仓库的屋顶,猛然压倒在朴哲的身上!他的身体顿时被压进地板里,巨大的风浪将四位门徒全部卷飞! 优莱克与几个伙伴被击飞数米远,直接跌飞出仓库外,在凹凸不平的街道上滚了几圈,才咬牙撑起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惊恐不定地望向那个黑影——? 优莱克几乎是瞬间认出那个身影,果真是查理·德森先生! 天啊,简直要死了!危难中,吉纳多紧紧抱住脑袋,忍着剧痛爬了起来。 要通知,要通知先生才行!要命了!快通知先生来救我!快! 他急切地在心中呐喊着,终于,一只飞蛾挤出他的口袋,仰头在空气中震动震动着无法被人轻易察觉的音波。 到底怎样选择才好呢? 查理思绪发散着,脚踩在朴哲脸上。 “让我看看,这是谁啊?”他勉强抬起点笑意,肆虐地说着,“是哪个疯子撒野撒到我头上来了啊?” 到底选哪一边好呢?查理犹豫着,迟迟没有做出抉择。 朴哲的头被查理踩进地里,但笑容不减半分,他甚至更兴奋了,用一只手牢牢抓住查理的脚腕,“是你吗?查理·德森?” “你是谁?你要成为谁?” 面对朴哲狰狞的笑脸,查理僵硬的笑容又褪去半分,“都说了,还没想好啊。” 他撵着朴哲的头,摩擦在地面上,然后大力地将他想一颗皮球一样踢飞过去。 刹那间,查理转过头的余光看到,又是两个身影突袭般从背后接近了他! 恩道都,以及…… 库马里·尼朗! 自从将奇兰克一连串问题逼回他肚子里后,查理不得不产生一个问题。 他究竟应该是怪物,还是人类? 不不,他当然得是怪物的,但问题出自于,他的立场更应该偏向哪一头? 当大陆的怪物们正式向人类宣战时,他应该帮助哪一边?若到那时,他是无法选择绝对中立的,不去做出选择,意味着他将什么都无法得到。 而需要他做出选择的一天,也是必然会到来的。 查理不会想这些高深莫测的道理之类,自私的他更不会为某个族群谋取未来。 查理只知道,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惬意。 奇兰克是个把公众利益看得太重,同时又极其富含感性的人。 虽然查理此时并无法精确地解释这些含义,但他却可以将这几个形容替换成他所能够理解的: 不要命、正义呆瓜、又婆妈。 因此他知道,一场害死了杂虫的意外都能令他对着自己破口大骂,那件事过后,奇兰克当然会一段时间不再理会他。 照他所说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查理没有杀死这个企图窥探他秘密的家伙,排除心慈手软这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那么似乎只是因为他还不想丢弃这个玩具罢了。 他或许无法融入这个婆婆妈妈,死一个人就能闹得心神不宁的人类社会了——因为他能够毫无波澜地杀死任何一个人。 喂喂,这可不是什么男主人公的自我感觉良好或者嘴硬,只因他的确能做到。 那既然无法相互理解,甚至还被贯彻一个疯子的头衔,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查理很想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即使真的抬起头来,也无法看到他想见的阳光。 只能看到积灰了的屋顶,和大片阴云。 他只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查理想。 下一瞬,眼前骤然黑暗,甚至令他产生了错觉,致使他更加机敏地做出反抗。 丝毫不亚于谢利·珂拉赞的秘法威力轰击而至,封锁他退路的,则是审判般的银白十字架。 即使脑袋中胡乱遐想着一大堆那些根本无关于此次战斗的事,他的动作仍没有减慢。 他的身体顿时分裂成几根漂浮的羽毛 下一瞬间,他已经敏捷地出现在恩道都身后! 等会儿,我的空间该不会!恩道都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的空间又被当做牺牲品了! 黑色的羽毛四散炸裂,犹如道道卷着魔力的轰击撕碎周围的空间,恩道都一手猝不及防,再有动作时,已被库马里拉到身后。 空间再度碎裂成片,在忽然骤亮的眼前,更是一名修女服女人强势袭击! 第八十五章 地形特性 洞穴内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可供隐藏的地方,这证明了,假设奇兰克必须要在这个洞穴进行仪式,他就要在蓝眼蛛眼皮子底下,睡个十天半个月。 如果他真作死般这么做了,除了死亡,大概会和蛛丝茧里的那些家伙一个下场。 无论从各种层面上来讲,这都真是……非常危险。 不过蓝眼蛛大概只会饲养误入森林的普通人,因为秘法师会在意志摧残下失控,成为洞穴中的一大隐患。 他们没人敢在洞穴中动用魔力,那会瞬间引起蓝眼蛛的注意,那可是个超级护窝的小气鬼。 “感觉怎么样?”查理问道,他早已将人畜的事抛到脑后,此时自然是在询问关于仪式的看法。 这里的通道笔直没有岔路,四周都被蛛网覆盖,根本没有能让他安全躲过半个月的地方,当他联想到经过的白色巨茧时,心态再度一沉,他沉声道,“很差劲。” 谁知那些蛛丝中包裹的是什么生物,是怪物还是人类。 人类的怀胎时间很长,但在怪物眼中,胎盘与婴孩却是不可多得的美餐。 他们继续向前,越往深处,众人将魔力压抑得越隐蔽,直到连伊宁都不再散发出那些微弱的魔力时,他们的路途到达了尽头。 准确的说,洞穴还有很深,但前方的路却被大团粘稠的蛛丝堵住了。 “更糟糕了。”奇兰克沉闷道。 “别过去,这蛛丝有剧毒,看来是专门用来阻隔侵入者的。”查理喝退一旁的伊宁。 “这下,没戏了。”艾薇尔一撩头发,遗憾地果断转身踏上回程。 在场的众人都很清楚,除非使用秘法,否则他们无法穿过那道防线,而强行闯入除了触发战斗外,并无法达成他们事先侦查的目的。 这层蛛丝外的洞穴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出入口,这层出入口是可也舍弃的,即使侵入着将其炸毁也无伤大雅。 而蛛丝内,才是蓝眼蛛真正的巢穴,奇兰克的仪式指引他前往的地方,那个看似黝黑的洞口内,必定别有洞天。 而且,必然还会存在一个真正被蓝眼蛛所经营的,更大的“牧场”。 伊宁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滑出眼角,他们再次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白色蠕动着的茧挂满墙壁,而这也不过是噩梦场景中的冰山一角罢了,奇兰克率先前进,众人紧跟其后。 队伍最后一人离开洞穴那一刻,洞穴内燃起大火,洞穴内的滚滚浓烟如烟斗一般从洞口升出,蛛丝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烟雾中。自始至终,火星没能从洞口中探出一点,洞穴外的花草依旧茂盛。 “这么做了吗?敏?”奇兰克不以为然地望着升上天际的浓烟。 奇兰克没有给他回应,伊宁抓着查理的袖口问道,“德森先生,洞穴/里的家伙……会烧死吗?” 查理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恐怕连那层蛛网都烧不断。” “啊……”伊宁很失落。 “没关系,”史密斯太太摸摸她的头,“但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事。” 至少那些被囚禁在白色牢狱的家伙,能在这滚滚热浪中得到解脱。 这个不愉快的插曲搅乱了他们的野餐,却没能搅乱查理的心情,在查理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催促下,他们终于缓和了心情,继续进行野餐地点的寻觅。 “果然没人性就是好啊,你个冷血的家伙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嘛。”艾薇尔一边走着,一边随手拽下一朵花,拿在手中把玩。 总有些智商低下的怪物在沿途挑衅,于是,众人将蓝眼蛛洞穴中的烦闷全部发泄在它们身上,一路上显得极为畅快。 的确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在游山玩水的途中,伊宁也感觉肚子空荡了下来。 “前面如何?”史密斯太太问道,众人循声望去,一棵足有百米高的参天巨树赫然伫立,数前是一片还算宽敞的草地,其他树木环绕而生,阳光在空地上尽情撒下,金色的辉光温暖而闪耀。 “应该没什么问题。” 伊宁立即兴奋地冲上去,不顾贵族的礼仪一头扑上草坪,鼻腔吮吸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这才觉得自己终于从那个黑暗幽闭的洞穴中活了过来。 艾薇尔找了片平坦的草地,将带来的方巾铺在地上,周围是多彩缤纷的野花,鲜亮的色彩混杂在一起,感觉自己进入了童话。 艾薇尔坐在柔滑的布料上,望着周围其乐融融的伙伴们,长长呼了一口气。 查理专心地将食物们挨个从空间中取出,在草地里打滚的伊宁也很快围了过来。 伊宁就像是忘记了那些不愉快一般迅速恢复状态,似乎任何悲剧都无法牵制住她乐观积极的风格。 但如果奇兰克非要说,她被快乐所蒙蔽了呢?奇兰克久久地观察着她,最终不了了之。 看到一个活泼开朗的伊宁总比看到一个闷闷不乐的她要好多了,众人间的气氛也终于活跃起来,伊宁的笑容也在脸上灿烂了很久,直到她见到查理取出一块熟悉的草莓慕斯。 “今天的甜点怎么又是这个?!”她不由得惊叹出声。 “又?今天的甜点和食物都是史密斯太太事先准备好的哦。”艾薇尔问道,“怎么了,你和草莓慕斯有什么渊源吗?” 算不得什么渊源,但是印象深刻……伊宁将那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奇兰克还记得伊宁的确向他打探过查理的状况,“查理……” “养花都要定时浇水,你不当个好老师也就算了,连女孩子的甜点都要抢。” 查理难于争辩,“她占卜的答案只是下午茶甜点的内容。” “所以呢?” “并不代表她一定吃得到。” 对哦!伊宁大彻大悟,好像确实是这样!好有道理的样子! 奇兰克却不吃这套,“你只是单纯地改写了她的占卜好!不要搞文字陷阱!” 事实上,查理的话真假参半。 占卜出甜点的内容的确无法断定她是否能够将甜点吃入口中,但两者却带有一定的连带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查理不捣乱,也不出什么意外,伊宁是的确能够吃到草莓慕斯的。 再三狡辩争论下,伊宁觉得自己还是亏了。 不过满足比郁闷来得更快,当伊宁将唯一一份草莓慕斯捧在盘中时,便很快释怀了。 伊宁先将草莓慕斯放在一边,拿起了史密斯太太递来的三明治。 恐怕只有亲口尝过史密斯太太的厨艺,才能理解查理他们为何如此热衷。 “史密斯太太,这个!”伊宁亮着眼睛,“比我家厨师先生做的还要好吃!” 史密斯太太满意地笑了笑。 食物很快被一扫而空,查理早已将自己那份甜点吞食入腹,伊宁也将肚子塞得半饱,还记得留下空位给草莓慕斯。 但当她看向手边时,那块本该很显眼的粉红色甜品已经不见了。 伊宁顿时石化。 许久,她才咬牙切齿地支吾出一句——“我的草莓慕斯呢!” 伊宁充满委屈的声音令众人如雷贯耳,所有人第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望向查理。 “不是我。”查理平淡道。 那是谁在居多秘法师周围,悄然盗走了草莓慕斯,没引起一点注意? “我的东西也不见了。”艾薇尔突然道,“我在路边随手摘下的花不见了。” 奇兰克和史密斯太太也开始确认自己的物品,“我随身携带的小木偶少了两个。”奇兰克也抬起头。 “我似乎没什么随身物品……”史密斯太太显得有些迷茫,“啊,我餐盘里吃剩的三明治消失了。” “你呢?”艾薇尔问向查理。 查理的物品一般都存放在收藏室的空间,如果其中的某件虚幻物遗失,这才是值得他们注意的问题。 查理耸了下肩,“我没丢东西,如果收藏室被人动过,无论是谁,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原来如此啊,”艾薇尔温怒,“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偷?他把我们当什么了,到底是谁干的?” 如果提到在这座森林里,还有谁能够躲过他们,甚至躲过查理的眼睛窃取他们的东西的话,奇兰克只能想到一个家伙。 那个以驱赶卡疣为乐,在整个东部森林中肆无忌惮的王者。 “不,我想不是那个家伙,”查理却猜到了他的想法,“这不是任何怪物或者秘法师所做的,我想,这是整座森林的特性。” 众人恍然,伊宁却蒙在鼓里,“特性?” 查理看了眼伊宁,“就像海岛上,‘必须制造杀戮’的特性一样,这个特性可以由人为施展,也可以是一片土地经久不衰的魔力自然养成,而前者,我习惯称之为‘取悦’。” “而这片土地的特性,可能就体现在丢东西上。”奇兰克补充道。 “所以?”伊宁依旧茫然。 “所以我们的野餐已经完蛋了,”艾薇尔心直口快地回答道,“趁丢失重要的东西之前,赶快回去。” 第一百零六章 困局死斗! 查理猛然化作一团不可捕捉的羽毛团散开,数百根黑色羽毛朝不同方向飞散开,终于一根飘向优莱克的羽毛,幻化成了查理的身影。 “通缉罪犯们齐聚一堂?你们今天搞什么名堂?”查理一只手肘撑在优莱克肩膀上,借力斜靠着她说道,“哦~我懂了。” 他表情一沉,“刻意来杀我的?” 下一秒,他像推羊崽一样把优莱克向前一推,优莱克的小身影竟无法找到平衡,垂直向前栽去,在落地的一瞬间,她的周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抬起头,她已经身处于一个白茫茫的走廊,两侧厚重的石门严密紧闭,她向前看去,这条走廊长得看不见尽头。 优莱克在大片空白中犹然产生了无际的空虚感,但理智令她停留在原地。 “德,德森先生……?” 而收藏室外,比金黄更加闪耀的光芒将查理笼罩,他所代表的黑暗显得那般渺小,涅西雅修女被敌人包围在内,不断吟唱着对神明的赞歌…… 而同一时间,查理早已取出金框眼镜戴上,由他脚下蔓延而出的,是即使在这光芒下也暗浓的黑。 这是光与影的交战!光与影驱散了黑暗地带,将这片不大的街区照耀得犹如澄昼,光与影相互驱逐,在它们触碰的交界处,地面产生了不断扩大的沟壑! 这场静默战场毫无疑问波及了所有人,一名胆小鬼在第一时间潜入黑暗,却被着光芒照耀地暴露无遗,他火速逃逸着。 科温与吉纳多在宛如天灾中的地面上摇摇欲坠地奔跑着,但影的交错几乎在一瞬间便将两人吞噬,但在没入无尽黑暗是,一只有力的手同时抓住了他们! 吉纳多定睛看去,“先生!” 看到前来营救的先生,他的底气瞬间又恢复了几分,但那位看上去淡然一切的便装先生,却始终以肃然的凝重神情望向那片黑暗的起点,最终,他带领两人向后翻越,退离了这是非之地。 光与影不断挣逐着,哪一方都未能将对方吞噬,它的光辉照亮了每层阴霾,它的黑暗渗透了整片广域,查理在不断的僵持下微皱起眉,这显然不符合他预想的进展。 终于,朴哲抢先一步,金色的潮水在两人的对抗下赫然迸发而出,波涛汹涌如一尊猛虎,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上整片黑暗,同时库马里在背后的支援令查理分神招架,浩荡声势对他孤身一人轰鸣而至,引起串串爆炸。 最终,金色的潮水吞噬了黑,金色的光芒侵蚀了暗,在一阵不及之下,涅西雅修女的光芒万丈顿时将世界吞噬,查理眼前,只余大片无处遁形的白光。 最终以光芒的更胜一筹结尾,查理被神的信徒拉入无边无际的空间中。 “您知道吗?查理·德森先生,”库马里有些得意地站出来发号宣言,“您那位……好像叫做奇兰克·敏的主教朋友,在我临行前对我施加了诅咒。” “无论是杀人或是试图抹消这个诅咒,我的位置就会被他瞬间追踪。” “但我并不惧怕他们,我甚至可以自信地说,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摆脱掉他们,或者即使站在他们的附近,他们也无法追踪到我。” “但我仍然将这个诅咒留到了现在,并不是因为我想目睹教会在被我再次戏耍后那些无能为力的绝望表情。” “您只需要知道,您在我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库马里笑了起来,“因为我可是将这个亡者的位置,留给了您啊!” 修女被高高挂在空中,宛如一轮烈阳,她背后的光神圣且纯白,令查理有些毛躁。 他猛的一跃而起,他在空中伸出手,眼神决毅地盯向那个女人,同时地,他向那个女人握紧了五指。 空间陡然拉近,他那只手握出一只漆幽红的长剑,顿时穿刺直至她眼前——剑尖一指,闪烁着血腥夺目的金属光泽,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迟了……”修女的嘴角挑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她目光柔和,以慈善的眼神念诵出那个遵名—— “阿孽尤普珞斯……” 她平举出一条胳膊,指向查理“将我与他的一切,全部献给您。” 此时的查理已经近在咫尺,他正面直视着涅西雅修女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殷红,那条平举的手臂正指着查理的胸口,看着她的血腥微笑,查理瞳孔缩成一根线,急不可待地将长剑笔直刺去! 但正如涅西雅修女所想——迟了! 涅西雅的背后已经顿时生长出血红双翅!滴着暗红血液的肉翅仿佛刺进若有实体的空间墙壁中,她被牢牢固定在半空中,同时,纯白的空间在天空中碎片般剥落,露出深红如漆黑的内层,露出一只红眼黄仁,爬满血丝的巨大眼睛,朝内窥视着。 那视线触及查理,他瞬如封入万年冰川,四肢动弹不得,被一股巨大炽热的风吹飞,他如断线风筝般以凌乱的轨迹飞落下去,他瞪大眼睛,与那个家伙对视—— 这是……! 他的四肢仿佛被什么用力拉扯,,查理忍耐着剧痛挣扎身体,皮肉被撕扯着狠狠摔回地面上,他拖动自己几乎快被撕烂的手臂,试图重新爬起。 他记得这个家伙! 突然,收藏室空间中一阵悸动,三十六张金属牌飞过优莱克发梢,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金属牌们向上飞去,穿过走廊白顶,飞上遥无边际的高空。 它们不受控制地旋转着雀跃着,在收藏室中逃逸而出,围绕着受伤的查理各自在空中划动起来 削铁如泥地金属牌们化作杀人的刀片,似乎要将查理切成碎片! 查理猛的用手臂撑起身体,千钧一发之际躲过:那一击,他单手撑起自己踉跄站立,在他眼前天旋地转时,他猛然模糊看见,逐步扩大的裂缝中伸出一只血红色的举手,正缓慢试图抓向他! 本该信奉神明的修女召唤出了恶魔!那是以卡牌虚幻物为媒介,热衷交易的恶魔——阿孽尤普珞斯! 祂竟然与涅西雅签订了契约,成为她的契约怪物,以她的躯体现世! “来真的啊,这下真不好办了……”查理咬着牙勉强笑着,实际上,他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 阿孽尤普珞斯锋芒毕露,一只举手呼啸着缓慢朝查理抓来,那巨手缓慢却气势汹汹,一股巨压碾压着查理的行动,本该敏捷的他慢如龟爬,他目不转睛地目视前方,抵制着压力不断后退着,查理如今竟然被更高的恶魔压制了。 一只小巧的玻璃瓶,竟在朴哲流出河流般的魔药,色彩不断幻化的魔药潮水般涌进查理脚下,他顿时变得寸步难行。 那只巨手携带一只灿金色的扳指,扳指雕刻着的图案宛如一座天平,忽地一下,天平左边猛的下坠了,巨手的黑色指甲渐渐长长,在手指的动弹中一下下挪动向查理的心脏。 一旦完成触碰,将认定契约成功,那个该死的修女和自己,会将一切都献给恶魔! 查理额角流出细密冷汗,整个身子却难以移动分毫,巨手如死亡般步步逼近,查理突然停止挣扎,将手摸入怀中,艰难而又缓慢地取出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只金色的怀表。 他将翻盖打开,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紧接着,怀表的指针猝然停止走动,在他眼前的一切都猝然停止,当指针响起有规则的第一次响声时,他将自身的时间的流速回复了正常! 而自然而然的,无论是远处的库马里、朴哲,还是巨手,都在他眼前显得犹为缓慢,他一脚淌开脚下的魔药,然后不顾那些魔药有生命般浪起包围过来,他满心恼怒地站在原地,打了个响指。 报复性的秘法攻击陡然来袭,无形的切割席卷了整个空间,巨手顿时被切割成成百上千个细密的豆腐块,而切割越是朝外扩散,越是充满缝隙,直至库马里那两人的位置,这切割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在刹那间由一根网线切开两人的头颅! 然后,查理望了望未被伤及一丝一毫的涅西雅修女,不急不慢地取出匕首,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在看似无形的空间中扎了一个洞。 黑洞外便是真正广无边际的空间缝隙,查理对着那个电闪雷鸣,不知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他高举手臂,对着高高吊起的修女比了个枪的手势,收敛笑容。 “穿透——砰。” 他的魔力陡然宛若一只纯黑长剑,争涌穿去,正对修女胸口! …… “啊啾!”正坐着的奇兰克好端端打了个喷嚏,艾薇尔有些嫌弃地将茶杯朝自己这个方向挪了挪。 “又是谁在议论我……”奇兰克见怪不怪。 “我猜是查理在背后骂你呢。”艾薇尔仔细检查过了茶杯,确认没粘上什么奇怪液体后,才安心喝了一口。 “接着说,查理怎么着了?” “……”奇兰克有些无语,“前两天,我问了他一些关于以前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持剑,以及持杖 当奇兰克将那日他与查理所谈所做,事无巨细地讲给艾薇尔听后,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艾薇尔谈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你听过一个有关农夫救了一条蛇的故事吗?” 奇兰克更郁闷了,“听过……” 艾薇尔面不改色,“好,那就换一个故事讲讲。” “给你讲一个,我所想象的故事。” 书写者们往往会发散想象,用魔力编造出属于自己的“故事”。 “有一个少年,他拿剑,他勇敢坚毅,他充满正义感。” “又一个少年,他持杖,他阴险狡诈,他思考时只考虑自己。” “然后,他们讨伐了一头恶龙,恶龙开口说话,他对那个持杖的少年说:” 艾薇尔压粗声线,模仿着恶龙说道,“狡诈的少年哟,你打扰了我的安眠,我从未伤及无辜,你为何讨伐我?” “持杖少年没有理会他,因为他只为自己着想,他并不在意这头恶龙是否伤天害理,也不在意它是否无辜。” “那条恶龙见状无果,面对那个持剑少年说道:” “少年哟,你又是为何讨伐我?我在山洞长眠,以野兽为食,偶尔打劫强盗,我或有小偷小盗,但未穷凶极恶,你难道要与这个家伙为伍,一起伤害我吗?” “那名持剑少年感到良心不安,于是放下了剑。” “但是,恶龙终究是恶龙,它一口咬死了持剑少年,而那么持杖少年则是早有准备,成功逃走了。” “他们本是相约一同为民除害,一人为正义,一人为利益,但到此地步,也不要谈什么杀死恶龙了。那条恶龙吃饱后恢复了力气,扇动翅膀飞翔城里,它占领了城堡,吃光了公主和所有的人。” “而那名持杖少年,则逃到其他城镇去,踏上歪路,成为了人们谈风色变,人人诛之的大魔头。” “一切的转变,竟都源于一起善念,可笑的是,你竟无法责怪那个从头至尾都保留着一颗正义之心的少年。”艾薇尔放下茶杯,两手搭在桌上支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奇兰克,“你说,你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 “你是想说……”奇兰克依旧冷静,“我们也会被心中的正义杀死?” 艾薇尔点了头,“正是如此。” 奇兰克当然不会是那个优柔寡断,一根筋的正义少年,但他所面对的,也不单像是恶龙那般语言狡诈,只会用谎言来欺骗的敌人。 “奇兰克,照查理所说,‘容傀都是疯子’,那么你所相信的人,真的可以相信吗?同理,你所坚信的正义呢?” “查理这是给你提了个醒啊。” “至少我可以坚信,我现在所做的,不会是坏事。”奇兰克说道,“而在我看来,持杖少年恐怕只会与恶龙同理。” “对,”艾薇尔很坦然,“所以我不喜欢查理,但比起他,自吟正义的邪恶才是更令人畏惧的,因为它会蒙蔽你。” “所以我更愿意试着去相信他,至少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他所隐藏的,也未必是会对这个城市产生毁灭的事。” 奇兰克的脑子乱成一团麻,“那难不成,他是在和女神共同计划些什么?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和女神搭上话的?” 奇兰克说道,“而且,为什么我感觉就连你的思路都要比我清晰?” “因为我是局外人,”艾薇尔笑了笑,“局外人只会看得更通透。” 艾薇尔的茶凉了,她端起茶壶,为自己续了一杯,“好了,如果你在意的只是他所隐瞒的,而并非他那天堪称友尽的态度,那么你的焦虑应该消除了。” 她端起茶壶,为奇兰克也续上一杯。 “不,我并不怕他做什么,或者说,我并不怕他某一天会杀了我。” 毕竟这是在最开始,在奇兰克领下命令接近查理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的,被背叛而死的觉悟和准备。 “但我更加担心,担心他会成为魔头,成为真正的恶龙。” “不……”艾薇尔却更加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那个持剑少年没有听信诡辩,如果他没有死,一切的结局都会有所不同。” “我清楚的,因为这是我笔下的故事。”于是她站起来,郑重地拍了拍奇兰克的肩,真挚地说道,“所以别死了啊,奇兰克。” “……”奇兰克说不出话,为什么你比巫师更擅长诅咒。 忽然,他耳边传来一阵衣服布料的摩擦声,他扭过头去看,身旁却是毫无异样,奇兰克下意识以为自己又中了什么秘法,但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他耳语。 “你要抓的罪犯在我这里。” 即使声音仿佛是在一个玻璃罐中传出,听上去充满回音和局限感,但奇兰克还是瞬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库马里,恩道都,失落羚角的涅西雅,包括那个新加入的朴哲·巴鄂,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了。” “现在赶过来还来得及。” “靠!那个家伙凭什么使唤我!”奇兰克猛锤桌面站了起来,声音急促地对艾薇尔说道,“艾薇尔,查理那群罪犯主动找上他了,我得会教会一趟。” 艾薇尔毫不意外,甚至还学着花心男人的模样对他吹了下口哨,重新坐回位置。 奇兰克没工夫再理会艾薇尔的“调戏”,他取出怀表,对下属说了几句,然后手指敲着太阳穴,努力捕捉着查理传来的位置。 …… 长枪形的魔力在穿刺而出的一瞬间就散开,化作阵阵黑雨,在黑雨的滋养下,被割掉脑袋的那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将悬空的脑袋接了回去。 朴哲和库马里显得波澜不惊,反倒是恩道都惊魂不定地摸了摸脖子,再看了看旁边这两人,才重新笑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情况,查理有所预料,否则也不会抓紧空档时机搬了救兵。 “我说,谈和怎么样?你们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一定要杀我?” 面对查理的疑问,恩道都闭口不提,作为这群人中唯一称得上体面绅士的人,库马里主动说道,“我们没有深仇大恨,查理·德森,但您要知道,您的存在会给我们的事业造成极大的威胁。” “事业?”查理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放我一马如何?我想我不会闲得无聊去干涉你们的。” “只要您活着,就一定会去阻止我们的,”库马里摇摇头,“毕竟我们与生命女神的目的是相同的。” 查理的脸色蓦地暗了。 “而且您现在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谈条件?我们拥有恶魔的援助,涅西雅修女已经甘愿为事业放弃了一切,而您又拥有什么?凭您那两条快要扯断了的手臂?” 查理已经不准备与他们谈判了,“不必废话了,唤醒那个女人,我们继续。” 朴哲瞬间兴奋起来,他面对了此生最想面对的人!他高举魔药,毫不吝啬地挥洒起来,同时飞快地抛出细针,借着液体对视线的阻隔飞快地向查理周围刺去! 这银针竟在飞快穿梭中刺破了时间,它令查理几乎难以看去它的轨迹,但幸运的是,查理拥有几乎无数的虚幻物。 虽然能在这场战斗中起到战术价值的实际很少,但聊胜于无。 怀表指针走动一格,它定格了银针的时间,查理轻松地绕过停滞在空中的银针,直直朝涅西雅奔去! 他一跃而起,手中一把剪刀在空中咔擦一剪,库马里两人的攻击顿时拦腰剪断溃散,朴哲的魔药再度唤醒了恶魔,这一次,祂操纵着涅西雅的躯体,真正地降临! 涅西雅的身体爆发出无尽的怪力,她脚踩空气,与空中的查理奔突而至,两人兵刃相向,爆发出巨大的气流,与此同时,库马里两人逆流而上,戒律魔力浓度极高的强硬秘法高温逼近,查理纠缠不下,以黑羽蔽形闪身躲避。 又一片黑羽乍现,查理出现在黑羽之中,朴哲蛮横袭上,与之展开不及伤死的肉搏! 他手掌以爪形逼近,在空间中不断小幅度拉近,巫师的秘法诡异无踪,他以凌乱身法刁钻突袭,却被一道道坚硬空气墙巧妙挡下。查理背后伸展出污秽之翼,翼化为拳,不断对朴哲进行锤击,朴哲未伤查理分毫,却已血肉模糊。 正此时,修女与库马里的秘法攻击同时而至,朴哲毫不退让以命相逼,查理只得付身暂退,但刹那间,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查理躲闪不及,身体被那道黑影猛然侧撞,他的身体飞向半空,视线再次清晰时,他看到了自己截面猩红的大腿,以及站在不远处,笑容诡异,双手各自捏着自己两条小腿的涅西雅修女,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恶魔的躯壳。 那一刻,查理终于在那对已经失去了光泽的双眸中,体会到了何谓危机感。 库马里不会留给查理喘息的机会,在查理落地前,他的攻击接踵而至,他感受到胸腔中在燃烧,他猛地看到,自己的胸口猛地鼓起,就像用他的皮肉吹起了一个气球,紧接着,气球爆炸了,爆炸出惊动整个空间的巨大火花! 不远的朴哲抬起手臂护住自己,而涅西雅修女安然不动。 但夹杂在着火花中的,则是瞬间生出,又瞬间燃为灰烬的黑色羽毛,最终,羽毛拼命生长,在空间遥远的距离,一个黑色沾血的影子突然出现,他跪伏在地,用四肢支撑起自己,拼命地喘息着。 第八十六章 冕下 最终,伊宁还是没能吃到草莓慕斯。 他们的野餐不了了之,对于游玩来说,经历的未免太过沉重,但对于侦查来说,奇兰克带回的情报非常宝贵。 “不愧是奇兰克主教啊,没想到在休假时间里还这样恪尽职守,”?半月教会内,尤里队长由衷感叹道,“不过主教还是要注意自身安危,东部森林可不是随便进出的地方。” 实际上是去野餐的奇兰克选择了沉默。 奇兰克隐瞒了蓝眼蛛洞穴的事,提及了东部森林中发现的特性。 “不过,审判歌庭一定早就发现这个特性了,没有通知我们啊。”尤里队长疑惑道,的确,如果说东部森林有什么特性的话,一直监管并看守它的审判歌庭会是最清楚的。 “不,我想,审判歌庭也还没有摸清。”奇兰克说道,“这个特性必须是在我们休息时才会出现,或者说,在我们放松的时候。” “是这样啊……”尤里队长若有所思,“啊这么说,主教你不仅进入森林了,还在里面显得很轻松吗?!” “……所以说,我真的是在休假。”奇兰克无奈地辩解道,“不止我,我们……” 一片拼图突然被撬动了,奇兰克突然醒悟,他们能做到而审判歌庭的探索队伍所不能的,是什么? “我们是去野餐的……” “什么?”尤里队长不明所以。 “是心情!我们是去野餐,以游玩的心态进入,当我们真的开始放松,享受野餐时,心情愉快,所以才会触发了这个特性。” 而对比审判歌庭曾派入过的探索队伍,怎么可能做到以游玩的心态进入呢? “所以您说,东部森林的特性,源自于情绪?”尤里队长也感到思路瞬间开阔。 “恐怕是这样,尤里队长,一片土地的特性不会只有这种程度,在进入时,一定要注意情绪的管控。” …… “冕下。” 刻画女神的浮雕铺满一整面墙壁,凹凸有致地镌刻出殷红女神的神貌。 辉煌华丽的浮雕下,一名黑发垂敛,发丝无力搭在鬓角脑后,身穿黑红教廷服的男人,双目无神地望着它。 “冕下,”来者再念一声,紧接着说道,“格里温分教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将与我们一起前往东部森林,奇兰克发现了森林的特性,与情绪有关,但更多的情报,不得而知。” “右。”男人仍旧无神地望着那被镌刻在浮雕上的女童,女童身披铠甲,手握战斧,火红的长发随风飘扬。 男人是半月教皇,半只脚踏入神域的男人,却不知在忧郁着什么。 “你留在多罗克斯,继续追查库马里的案子,侦查的事,就让‘渎’去。” 眷使右有些迟疑,身为倾听者的她才更适合侦查任务,但她依然顺从了安排,“是。” “我听说,奇兰克能够晋升了?” “是的,”眷使右答道,“他已经集齐了材料,等完成仪式后,就可以举行仪式了。” “他的仪式是什么?” 教皇本不会分心于下属的晋升仪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眷使右如实回答,“在蓝眼蛛的巢穴休眠十五天,带回它的幼崽。” “……果然吗,”教皇叹了口气,本就无神的眉眼显得更为忧伤,“他带回情报的那一次 是查理·德森跟他去的。” “没错……据说,他们是去野餐,是奇兰克抱有私心,点了东部森林作为地点。” 奇兰克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将查理作为挡箭牌,前往森林历险探查。 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只包含了外围那一片,据说如果再深入,他们带领的伊宁·格列德洛小姐会有危险。 “奇兰克已经被查理·德森的表面迷惑,变得太相信他了。” “冕下,您是说?” “听说你曾想与查理·德森谈话?”话锋一转,教皇紧接着问道。 “没错……”没等教皇询问原因,眷使右主动说道,“不单是奇兰克,我也认为,查理·德森能够试着拉拢,但他没有令我找到机会,他在刻意避开我。” 教皇点了点头,“不用再尝试了,我们和他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 “你去。” 不久后,侦查队伍启程了。 对于言月人小队的每一位成员来说,这很有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历险,但眷使渎的带队令他们的底气加强了许多。 眷使渎是一名神木2,虽然他的侦查能力不如眷使右,但是却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战士们的性命。 他们将深入森林,试图获得那位未知怪物的情报。 尽管事出的源头只存在于奇兰克的描述和他与查理两人的猜忌中,但在审判歌庭历年观察的过程中,也的确发现过多起类似的状况。 不过既然教会愿意自告奋勇,审判歌庭自然是鼎力相助,审判歌庭的人手已经在监视点接待,汇合后,将与半月一同前往。 “里诺·奥忒,这只钢笔依旧交给你来保管,但是,不要再随便动用了,即使是生死关头,下次的处分也不只是监禁这么简单了。” “是。” 审判歌庭,专门维护治安,为居民服务的官方组织之一。 比起教会,他们只处理日常琐事和与秘法牵连不大的治安问题,但审判歌庭对内部成员的制约,却比对市民们严格的多。 因此,审判歌庭在民间除了令人拥护神往的骑士传说外,还一致传出了不近人情的传言。 好,或许被以特殊渠道流传出的事实并不能算作传言。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使审判歌庭的成员们统统耐心遵守着规定,但这并不会制约他们风趣的心。 “你也被骂了?”里诺离开上司的办公室,走进一个风影流动的阳台,乔·丝莉克正指尖抓着一只烟斗,微张的齿缝中呼出一缕轻纱般的白烟。 “是啊,作为纵容你的共犯。”乔又吸了一口烟,才恋恋不舍地将烟斗收了回去,但话虽这么说,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一丝的埋怨或烦躁,反而在她一举一动中,流露出一种节制的自由和洒脱。 里诺清爽地无奈笑了下,“等会儿请你去喝一杯。” 乔点点头欣然接受,“怎么样?” “当然是继续保管了,不过据说,奇兰克主教曾来表示,查理先生希望得到这根钢笔作为报酬。” “所以呢?” “当然是不给了,”里诺带着笑意,“领导说,歌庭的东西永远是歌庭的东西,我们可以支付金钱报酬,但没有允许用歌庭虚幻物作为报酬的这条规定,就算是那位教皇冕下来说情也不行。” 为此规定,奇兰克·敏惨遭驳回。 “不愧是我们,”乔似乎笑了下,“即使是查理·德森的人情也不卖。” …… 夜间,优莱克坐在工作桌前。 她还在犹豫,由于在失落羚角的事,由于是否要将这一切告知于德森先生。 她需要深思熟虑,毕竟这关乎于她的未来与信念。 如果当事情的真相背叛她,她不敢相信自己还会有砥砺前行的勇气,而今支持她逆流的力量,也不过是族人们的推波助澜罢了。 最初,是族长支持她加入失落羚角。 而现在,由她来决定是否戳破失落羚角这笑脸相迎的假象。 她再次扪心自问,失落羚角为何要收集家族末裔,家族又是否与这一切有所关联?她无法给予自己答案。 她有时会怀疑,神女的身份不过是一场骗局,为将她推上属于替罪羊的绞刑架,然后,她对于未来的期待,寄托,侥幸,幻想,最终化作如梦一场。 她期待白日梦的醒来,又许愿长久沉眠。 好在理智打破了她的猜测,优莱克承认,她确实太缺乏安全感。 她深呼吸一口气,拿着羽毛笔的指尖在颤抖。“好,优莱克,逃避不是办法。” 命运是脚下的阴影,你可以在天黑时忽略它,忘记它,但当太阳升起时,它会如消失时那样,准时而守序地陪在你的脚下,无论你是否需要。 终于,她狠下心来,将羽毛笔尖按在白纸上,笔尖飞舞,在白纸中写下一个明晃晃的名字——查理·德森。 然后她打开窗户,后退了两步,焦急地等待那位先生的出现。 bo~地一下,写下名字的白纸变成一架纸飞机,静静躺在桌上,还被呼啸进来的冬风吹动两下。 优莱克先是愣了两秒,直到被冷风吹了个寒颤,她才反应过来,扑上去将纸飞机抓在手里端详。 第一反应,她觉得自己被耍了。 第二反应,她觉得这纸飞机一定有什么玄机! 纸飞机固定的非常结实,纸与纸连在一起,除非撕破,否则根本不可能拆分。 于是优莱克再次拿起羽毛笔,在机翼上填写了几个字。 “失落羚角在收集家族后裔。” 她忐忑地将纸飞机丢出窗去,飞机仿佛真的有引擎似的,在缭乱的寒风中平稳飞行,但没飞出多远,又打了个旋,折了回来。 飞机落回优莱克手中,她疑惑地看到,自己的字迹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两段用黑笔凌乱写下的字。 第一段是,“优莱克·比露斯。” 她不明所以。 第二段则是,“看窗外。” 第一百零八章 局势扭转,无以抗衡 查理抬起头来,远远地望着敌人的方向,那位涅西雅修女的躯体似乎与恶魔并不融合,若不如此,他会失去的并不只是两条双腿。 库马里与朴哲不足为惧,但即使恶魔的降临并不完全,也足以令他落入下风。 恶魔似乎执意想要他这份祭品,搞不好的话,没准真的会死在这里。 好在,他用秘法抵消了这次伤害,他的双腿自然也会恢复。查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口中骂了两句,便立刻再度应付起追击而至的库马里! 他一勾手指,指尖缠绕住黑色的合理之线,库马里的重力顿时颠倒,竟不受控制地朝天空坠落,即使他立刻悬浮在空中,但这一瞬间的坠落已令查理的处境产生转变,他从一个被袭击者转为追击者,毫不犹豫地朝库马里欺身攻去! 他的秘法斩断了库马里的攻击,在魔力乱流中敏捷逆行,仅此一刀,将库马里拦腰切断! 但紧接着,他感受到勾在小指的黑线被人触动,库马里的身体竟奇迹般闭合,展开新一轮反击! 查理一把将黑线朝自己拽过,拽出躲藏着的另一个人——朴哲·巴鄂! 涅西雅修女也已袭来,她带着惊人的气势直撞而来,野兽般口爪并用撕扯着,查理一边后退,一边使用秘法阻隔着他们的攻击,但涅西雅的身体却冒出汩汩黑雾,液体般穿过秘法,逼地查理不断闪走,发出毁天灭地战斗声音的白色空间内,只余根根黑色羽毛悄然飘落,再看去,便是肉眼难以捕捉的数道缠斗身影,若即若离,横跨千米间跳动着! 重伤的查理似乎是使出全身解数,竭力规避着与涅西雅的正面碰撞,三人的缠斗下,竟不落下风!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奇兰克终于找到查理的大致方位,与他同行的,还有一“渎”一“右”两位眷使。 奇兰克恭敬地说道,“阁下,查理传递来的位置确实就在附近,但这里……” 这里空空荡荡,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街角,这周围甚至没有多少住房,在他们眼前最为显眼的建筑,只有一个破旧的仓库,而那个仓库门户大敞,已经由于战斗后的痕迹变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但即使破败的战场就在眼前,奇兰克却观察不到一丝一毫动静,唯独赶到的众人纷乱不安。 眷使右没有说话,他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原本的谈话声立即熄灭,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眷使右有所发现。眷使右仔细倾听着,最终,她睁开眼睛说道。 “这里的气息非常紊乱,周围充斥着极高的魔力残留,我想,这里是有一个我们难以闯入的新元空间。” “那么怎么办?我们似乎没有强力的踏空师……”奇兰克疑惑道。 眷使“渎”看了奇兰克一眼,“冷静判断,奇兰克,通常这种新元空间都是绝对封闭的,既然查理·德森能够对你传讯,那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开了一个洞,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 恩道都喘息着。 他已经脱离战场有一段时间,但没想到,那个查理德森竟能与那三人打得不相上下! 那其中可是包括了占用涅西雅身体的恶魔,那可是个超越次列之上的怪物! 恩道都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冲上前,他从被割掉脑袋那时起,就心存恐惧,改变战略,转为观战了! 而现在,正是他掏出杀手锏的时候! 恩道都鼓起勇气猛然冲向前,他在怀中取出一个盛满液体的玻璃珠,取出瞬间,查理·德森顿时将视线投来! 这视线仅存在一瞬,查理立刻被纠缠的三人吸引了注意,但即便是这忙中一瞥,就足以令恩道都冒出冷汗,但他没有退却,因为在那之后他发现,库马里和朴哲也同样注意到了他! 他将玻璃珠正对查理,不断瞄准着位置,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根本无需瞄准,因为即使是查理也绝躲不过它的攻击!在这样的自信下,他将玻璃珠的魔力开放最大,出击! 足以撼动整个空间的魔力含量使地面震荡起来,查理惊悚万分地看向恩道都,只见铺天盖地般遮蔽全部视线的秘法汹涌而来,秘法的威力摧毁了时间,摧毁了空间墙壁,它使空间如蛋壳般龟裂,就连寄宿在涅西雅身体中的恶魔都选择避让三分。而就在这时,朴哲伸出手,他的手指像穿过一层无形的侄梧,竭尽全力无法再进分厘,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用力紧紧抓住了什么! 查理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魔力悄然流逝,无法调动分毫,他不再轻举妄动,查理瞬间意识到,朴哲·巴鄂竟直接抓住了他的灵魂! 他僵硬地把头朝二人方向转去,库马里也已站在不远处,手捏一团拳头大的魔力球,但在那团球内,蕴含地竟是无穷无尽的巨大魔力!于此之外,查理甚至能够从中感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在恩道都的虚幻物攻击来临前,他将魔力球猛然抛来,速度不弱分毫! 似乎已经面临死局,这样的攻击全然不是查理那些偷天换日的戏法能够戏弄的,但在这样的紧迫局势下,查理竟然咧开嘴角,对那二人笑了一下。 然后,他对那二人轻声说了一句话。 二人听清他所说的,顿时睁大双眼! 下一瞬,查理并未躲闪,而是由他为中心,一股力量平白爆发,魔力扩散,如同一根钢丝般穿过他们的五脏六腑,他们顿时感到四分五裂,仿佛已经被切成成百肉块! 整个空间顿时反转,纯白的空间化为寂静漆黑,而在这漆黑之下,一切都将埋为尘埃——恩道都的虚幻物攻击猝然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恩道都一人,他平举玻璃珠,感到一丝讶异,再看向自己时,他的意识瞬间泯灭,被这无尽黑暗消除! 库马里和朴哲紧急将秘法调转,查理峰回路转,他们瞬间成为弱势一方,没工夫考虑查理还在压制着什么底牌,他们立即使出浑身解数,底牌散尽,将仅存的魔力与秘法包裹自身! 那片黑暗还在不断侵蚀着,他们已经感到了魔力的枯竭,在阵痛中,朴哲的四肢由外及内,像是被黑暗吞噬般不见踪影,他急忙用残余的胳膊拽开一瓶魔药,用牙齿咬开瓶塞,对着口中灌了下去—— 颜料般的魔药入喉,他感到格外辛辣,最终,他的身体猛然萎缩成一个球,击破空间冲了出去! 库马里也紧随其后,他的魔力球还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为他的背后拼命照耀,最终,光亮熄灭了,空间内漏洞百出,再无任何响动,这一切的转变,竟只经过两秒钟。 查理冷淡地凝视着着似曾相识的黑暗,忽然,一阵不知缘由的风掠过,如在隧道般发出野兽低吟般的响声,查理伸出手来,他对着无尽的黑暗探出手去,似乎在轻轻摸索,又似乎在试图触碰什么,他又遥遥盯着另一个方向,似乎与什么对上了视线,最终,他将手垂下,整个空间玻璃般碎裂,外界的光照耀进来,如日出,如辉霞。 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他又回到那个废弃的仓库中,天已见晴,阳光从被他凿穿的天花板洒下,他才知道,他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查理?”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查理转过身,是奇兰克。与此同时,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亦或说是一团人形的肉泥,夹杂着黑色长发从半空中坠落,黏糊的质感拍在地上,血液溅至查理脚边。 查理沉默了一秒,才摆出那副熟悉的笑容,“下午好,奇兰克。” “下午好,”奇兰克已经没有余力再吐槽什么了,“你的伤?” 奇兰克敢断定,这绝对是他见过查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仗,他能够看出,查理的脚步都已经变得虚浮,全身仍未干涸的血液提示着战斗的惊险。 突然,在场的所有人皆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这压迫来源于绝对的位格,已有大片秘法师被压倒在地,奇兰克曾在不久前体会过这种威压,那来自于查理的威胁,但目前面临的却要比前两日经历的强上数倍,奇兰克用尽魔力抵抗着想要俯首称臣的冲动,惊悚地望向不远处的方向。 那是一名身穿黑白修女服的女人,她面容清秀,修女服裙已破烂不堪,她静静站在原地,朝奇兰克的方向望来。 不……奇兰克判断道,她望向的不是自己,而是……查理! 眷使右耳听八方,几乎在瞬间便做出判断,“快撤离!” 这绝不是他们能面对的敌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怎么?”查理却不露怯色,“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到头了?难道还想要再打一架吗?” 查理话中主动透露了他曾与这样的怪物战斗过,这顿时引起了两位眷使的注意。 而在众人被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时,库马里悄悄接近了他们,即使魔力枯竭,作战也宣告失败,但他依然显得心情不错,甚至比刚开始时还要愉悦,因为他还清楚记得,查理在空间摧毁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的确窥见了真理。” 这可是一位专家的认可!简直比他人的赞美可贵千倍万倍!在没有除此之外的什么,能让他们这些人如此为之振奋了! 他甚至兴奋地不由自主鼓起掌来,“查理·德森先生,与您的战斗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朴哲·巴鄂呢?”查理歪着头问道,“他不来道谢吗?” “我替他为您道歉,他可是用全力限制住了您,比起我这种有所保留的,自然要伤得更重些,早已逃之夭夭了。” 查理冷哼一声,“好,库马里,你的确是一名真正的天才。” 他用魔力在手中幻化出一根细长黑色长枪,“但往往天才,可是会陨落的。”紧接着,他用力朝库马里投了过去! “哎呀,”库马里连忙用起仅剩的魔力遁起身形,“看来您是真的想杀我啊,查理·德森先生。”然后他的声音越票越远,早已撤离了被压制不动的众人周围,同一时间,奇兰克感到他施下的诅咒也已经被销毁了。 “该死!”眷使右怒骂道,她再次丢失了库马里的方位,失去了击杀他的好机会。 而另一头,那名寄宿在涅西雅身体中的恶魔终于失去力量,他带着涅西雅的身体一跃千里,同样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九十五章 自我伤害 好痛啊。 本以为不会这么痛,没想到还是大意了啊。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并不是光线的原因,大概是睁不开眼睛。 它撞过来的时候,身体都险些被撞碎了。 身体都被崎岖不平的石块紧紧绞住,就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现在的身体恐怕就和一个破烂的废木偶一样了,查理想。 但即使如此,依旧有水流从查理的身边流下,浸湿了他的衣服。 同样一起渗出去的,还有血水。 外面的奇兰克看着随水流一同流出的丝丝血红,心情复杂。 查理无法呼吸,全身上下无一没有感到剧痛,被碾碎的骨骼刺进肉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弄声,疼痛没有麻痹查理的大脑,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查理试着移动自己的手臂,他五指蜷动着缩回手,突然,一股撕裂的剧痛从肩膀处袭来,很快,手臂上本该源源不断传来的痛却没了知觉。 ……他的手臂断了。 大股鲜血挤压而出,血液流进石块的裂缝,更甚于清水的鲜红血液流了出来。 “这……”秘法师们看不下去了,“这真的不会有事吗……” 奇兰克郁闷地闭上了眼睛,“应该……没事。”他生怕查理把自己作死。 手臂已经断了一根,如果再断掉,要出去可就麻烦了。 因此查理没有轻举妄动,他甚至没有扭动脖子,因为他可不希望脑袋搬家。 可怜他的礼帽已经在石块的挤压下彻底压瘪了,他终于张开嘴,念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咒语。 轰地一下,厄运磐怪内部被挖开了一个等人高的洞,查理得以恢复了些许自由。 但他的骨头已经断得差不多了,只能暂且背靠在石块上得以平衡。查理不紧不慢地捡回了断臂,将它接了回去。 看来厄运磐怪的内部也没什么特殊之处,那么就来考虑考虑如何毁了它。 忽然间,查理看向脚底。 一片黑暗中,他的正下方,有一颗同样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奇怪了,厄运磐怪的确会在重组时将眼睛长在最下方没错,但那应该是在外面才对,怎么里面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眼睛? 于是抱着这样的疑问,查理果断一脚踩爆了它。 哪只眼睛似乎非常呆滞,当查理的鞋跟踩下去时,它才知道要转动一下。但为时已晚,那只眼睛被踩爆的瞬间,整个石块土崩瓦解,变成黄褐色的沙土。 查理得以重见天日。 不过他看上去真是非常的惨,他全身浴血,似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不过要修复这些非常简单,查理使用秘法,将正装与礼帽恢复原样,将伤口也一并治好。 “……解决掉了?”在外面等他的奇兰克问道。 查理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奇兰克主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回去后要怎么汇报?” 奇兰克清楚这是多罗克斯其他分教堂的言月人小队,并不归自己直接管辖,“就说我带人过来处理掉了虚幻物就好,其他的事,以你们的权限还无法得知。” 打发走了言月人,奇兰克很快又看向了查理,“大仇得报……回去?” 查理点了点头。 …… 一章黑色的信纸静静躺在信箱角落,查理并没有检查信箱的习惯,而今天,他却打开,并将信件拿了出来。 信封使用的是无字印戳,只有一大块花似的红油固定着,既没有守信,也没有寄件,是被人硬塞进来的。 查理三五下拆了信封,将里面的信拿出来读。 信的内容非常简短。 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查理·德森先生,我是谢利·珂拉赞,我想您一定没有计较那日的意外负伤? 对于那日的误伤,我表示非常抱歉,我已将成与您结下恩怨的暗阁首领首级作为慰问,希望您能够满意。 另外,在三日后的下午两点,我们将在金杯酒的地下空间举办秘法聚会,若您有兴趣造访,请向酒保索要名为“月下红”的饮品,他会为您提供通道。 看完后,查理将信燃掉。 “这是什么?”一旁的奇兰克问道,“独行歌剧院想与你建交?” “看上去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查理说道。 “虽然我们双方看上去一直是中立关系,但你不要忘了,个人秘法师是违法的,个人秘法师组建的组织也就相当于一个犯罪组织。”奇兰克苦口婆心地提醒道。 “对,我也知道,实际上如果不杀害无辜者的话,你们是不会管他们的。” 奇兰克扶额……请不要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所以你打算过去?” “人家可是提前将暗阁整个端掉作为赔礼,比你们这种把报酬都安排得没趣的家伙可有诚意多了。”查理说道,“而且听上去很有意思不是吗?” 教会的顾虑终究太多,可比不上搞砸了就能跑的黑吃黑,因此如果他们真要与独行歌剧院争取查理的归属,大概会一直保持劣势。 不过平日里这个令他们头疼不已的定律在此刻终于派上用场——查理·德森不会归属于任何一个组织,他的阵营只会是他自己。 因此奇兰克也没必要担心今天的朋友变成明天的敌人,他要玩就任他玩好了。 兴趣盎然的查理,很顺利地待到了三天后,他按着信件的指示,不费工夫地进入了那间酒馆。 查理环视了眼四周,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下,至少有半数人,是门徒境界的秘法师。 周围喝酒喝倒,睡在桌上的人,大声叫唤着的醉女人,坐在台与酒保聊天的,以及围了一桌,大声喧哗的狐朋狗友们,他们都是次列9到次列8不等的秘法师。 这里似乎成了门徒们的聚会场所,如果审判歌庭到这里来扫荡一波,一定能抓到不在少数的个人秘法师。 查理绕过纷乱的人们走进酒,打断了那名与酒保聊天的人,将几枚便士摆在桌上,“一杯月下红。” 那名酒保微微一愣,随即马上换上笑容,“好的,稍等一下,这位先生。”他立刻转身,将一位调酒师手中的红色酒水递了过来。 查理闻到了点惊讶的味道。 “月下红,”他朝身边一让,打开了一道身后的门,“这边请,先生。” 查理将酒接下,只听那名酒保又取出几个花色各不相同的面具,对他说道,“请选一个,先生。” 是为了隐藏身份吗?查理摇头拒绝了他,转手取出一个自己的全黑面具,戴在了脸上。 查理进入门后,那名秘法师的笑容瞬间消失,与他谈笑的人露出凝重的神情,他们不作多言,取出一块传讯水晶,捏成粉末。 又不一会儿,一位矮小的白斗篷女孩,和一名头发末端褐黄,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男孩走了进来。 女孩没有取下斗篷,而是直接抬起兜帽下的脸,对酒保说道,“酒保先生,两杯‘蓝葵草’谢谢。” 这时调酒师凑了过来,“又是这位成年小姐?又来参加聚会了吗?”他调侃道。 这位银发深皮的可爱小姐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因为外貌出众,而且的确很可爱,于是被记住了。 酒的台很高,优莱克没有坐在高脚蹬上,站立着的她只能将一个头和一小截脖子露出台,她两手扶着柜台,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被认出来,脸瞬间红了,“是,是的……” 优莱克总能在正经场合与危难关头冷静应对,但在陌生人与朋友间的交谈中,她脸上的红晕有自己的想法。 科温静静跟在优莱克身后,不发一言,他第一次出入这种场合,各处都充满新鲜感。 没想到涅西雅修女竟然不仅同意了他的外出,还提供给了他不少的零花钱,科温内心充满庆幸。 调酒师很快准备好了两杯“蓝葵草”,晶蓝冰爽的饮品递到了优莱克手中。 酒保看了眼优莱克身边的科温,“朋友吗?” 优莱克乖顺地点点头,“是的。” 酒保身边的调酒师笑了,“不是小男朋友什么的?” 这下就连科温也脸红了,“不,现在,不是的!” 酒保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是吗,现在不是啊?” 优莱克急忙打断他们越来越不靠谱的对话,将一小把便士捧在手里,递给了酒保。 酒保和调酒师受宠若惊,“小姐你给这么多小费吗?” 优莱克青涩地点点头。 有过一次经历的优莱克带着科温走进了那扇门,他们戴上面具,穿过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终于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地下空间。 虽说是酒馆地下,但这一定是用秘法来连接的,酒馆下的地面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地下空间。 优莱克赶紧带着科温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等待着聚会的开始,在科温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环境时,优莱克也惊人地发现了一位熟人。 一名全身黑色正装,头戴礼帽的先生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虽然他带着面具,但优莱克依旧能够通过肢体感觉和直觉认出他,没有错,那是……德森先生! 第一百零九章 不要哭 恶魔离开的瞬间,众人身上的威压瞬间消失,两位眷使二话不说,追逐库马里而去。 奇兰克留在原地带领队伍,他对查理说道,“你就是在与这群怪物战斗?他们为什么要围剿你?” 查理也很无奈,“他们说,为了事业。” “什么事业?”奇兰克疑惑道。 查理笑了笑,“我不知道。” 奇兰克沉默了两秒,他说道,“查理,你知道吗,每当你露出这幅表情,意思就是即使你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查理,我还能够信任你吗?” “你对我的信任也始终有所保留不是吗?”查理笑容不减,“但如果你这么问的话,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 奇兰克点了点头,“好。” 忽然,查理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伸出手,奇兰克眼见他的手臂从半截忽然消失,似乎探进什么口袋里,然后拽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再一用力,奇兰克看到他拽着的竟然是一位戴兜帽的小姐,查理抓着小姐的斗篷,将她拉了出来。 小姐……不,看上去身材矮小的女孩重心不稳摔坐在地,她揉着自己的脑袋,兜帽滑落,一副异族的面孔暴露无遗。 女孩睁着一对金色的眼睛看向查理,“德,德森先生……”她一眼看见查理身上的斑斑血迹,“您又受伤了?你没事!” 优莱克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对不起,我不该召唤您……” 奇兰克看向优莱克,又看向查理,“这为小姐又是谁?” “失落羚角……不,比露斯家族的神女,优莱克·比露斯小姐,算是被直接卷进这场战斗的受害者之一。” 优莱克恭敬地朝奇兰克点了头,算是肯定。 “您是……”她小心翼翼地问到。 “半月教会的主教之一,奇兰克·敏,”奇兰克说道,“优莱克小姐,能以您的角度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吗。” “好的。”优莱克非常配合,“我是一名在失落羚角学习秘法的门徒,今天,负责教导我们的老师安排我们跟随指南针的指引,寻找一个东西。” 说到这里,优莱克不禁感到慌张,她突然想起来,个人秘法师在官方的眼中是违法的存在。 奇兰克看出了她的顾虑,他的指示不容置疑。“不用在意,继续说下去。” “好,好的……我们跟着指针,最终找到了这里,遇到了一个名叫朴哲·巴鄂的疯子,他说,他非常想见我一面。” 奇兰克点了点头,“指针呢?” 优莱克连忙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了那个黑色的指南针交到奇兰克手中,那根红色指针已经停止转动了,指南针壳面布满了细细裂纹,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 “看来是一次性道具,在寻找到目标之后,里面的秘法就失效了。”奇兰克说道,“继续说。” “然后,那位朴哲·巴鄂先生就一下子制服了我们所有人,我在情急之下联系了德森先生,但他似乎就是在等德森先生加入战场,更多的高阶秘法师跳了出来,我甚至还在内看到了失落羚角的涅西雅修女!” “然后……我就被德森先生推进了一个白色的空间,两侧都是石门,我没敢轻举妄动,就等待在原地,在里面等了很久,再然后……我便又被德森先生拽出来了。” 她愧疚地看向查理,“对不起,德森先生……如果我不喊您的话,您就不会受伤了。” 查理大方一笑,“没关系,如果没有你作为引子的话,我也没机会打探到那些情报,而且,他们照样会用其他方式找上门。” 奇兰克也点点头,论述道,“如果他们本就是在找查理的麻烦,那么反倒应该让查理给你道歉,你的抉择很果断,不需要过度苛责自己,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听着这番严格的安慰,优莱克心存感激。 然后,奇兰克取出小瓶,对优莱克说道,“将你的魔力注入进去,这会方便我们下次找到你。” “我会随身携带德森先生的羽毛……” 奇兰克补充道,“并不是查理找到你,而是教会能找到你。” 优莱克顿时明白了什么,连忙乖巧地将一团魔力注入进去,奇兰克封上瓶口,目视一个方向说道,“已经没什么事了,优莱克小姐,你现在随时可以离开。” 这话是对优莱克说的,又似乎不是,优莱克顺着奇兰克的方向望去,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位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莱特叔叔! 遭了!德森先生还在这里!优莱克瞬间坐立不安,她看着莱特叔叔向奇兰克深深鞠躬,然后走到了自己身边。 “回去了,优莱克。” “莱特叔叔……我……” 莱特叔叔摇了摇头,表情凝重,“不必多言,我们回家后,再仔细谈谈。” …… “真是惨烈一战啊,涅西雅修女。”不知是何处的荒地,涅西雅虚弱地躺在地上,她无法动弹,全身肌肉酸痛不止,就连呼吸对她而言都是困难且费力的事,还要听着米迪索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看你的状态,作战应该并没有成功?否则契约达成,你应该和查理·德森一样献出生命才是。” “够了……你给我安静……”涅西雅发出细若虫鸣的指责声,“把我带回去……” “你说什么?原谅我,人老了,我可能有些耳背。”米迪索呵呵笑道,“看你的状态,你以后大概再也没法站起来了?你的这具身体会永远衰弱下去,逐渐沦为魔力的容器,走向失控……” “你……”涅西雅低吟着警告道,“你最好闭嘴……” “也就是说,”米迪索完全没有停下来,有恃无恐地继续说道,“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看着米迪索的表情,虚弱的涅西雅猛然惊恐起来,“难道说……我……我被抛弃了?” “怎么会,”米迪索笑眯眯地说道,“失落羚角会养着你的,毕竟你是为我们的失业所牺牲,失落羚角会一直养着你这个废人,养你到死。” “是……吗?”涅西雅的眼神有一些迷茫。 “那么,现在让我带走你,否则教会很快就会找上来的,我们以后的活动要更谨慎些了。” ……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惹怒莱特叔叔了! 优莱克忐忑不安地跟随莱特叔叔走回家中,他们途中只字未聊,安静得让优莱克更加不安。 终于,莱特叔叔关上房门,让优莱克坐在客厅的沙发,而他则坐到对面,语重心长地说道,“优莱克,你刚刚在奇兰克主教面前说的都是真的,对吗?” 优莱克点点头。 莱特叔叔接受般深吸一口气,随后,他说道,“那你是如何与查理·德森取得联系的?或者说,即使能够联系,他为什么要救你?” 优莱克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叔叔,我没有与德森先生刻意联系,只是我无意间买到的那根黑色羽毛,它是……” 优莱克的确隐瞒了莱特叔叔。 只因她太过不安了,她曾在无数个黎明感到惶恐,不断测想着自己的未来。 自从成为神女后,大家对她的态度都与之前天差地别,因此,她怀着疑心留下了这根羽毛,试图挖寻家族的秘密。 所以,她的确隐瞒了情同家人的莱特叔叔,甚至事到如今都无法道出全部。 她一无所知,她入局太深。 这份愧疚感……是理所当然的。 莱特是优莱克父亲的友人,同时,他看着优莱克长大,从一名与他人无异,甚至有些内向的小姑娘,毫无任何成长间的,她仓促被推上了神女的位置。 这转变竟没有任何预兆,这令他无数次错觉,优莱克仍是普通女孩,神女从未降临过。 但这个现实未免又对族人们太残忍,且他的信仰也不允许这样做。 因此,在莱特眼中,那个女孩早该死去了。 涅槃重生的,必须是被神明指认的救族之人。 他对上优莱克有些慌张的汗颜,不禁心头一软,“不,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既然你那样选择了,你选择了与查理·德森往来,那你所做的,必定有所意义,身为族人,我会无条件信任。” “现实证明,你所做的也的确帮助到了你,查理·德森如约而至,在那般困局下救出了你。” 在众多高次列的围剿下,莱特扪心自问,他没有任何办法保护优莱克的安全。 因此,莱特感到最多的,是自责与无力。 “不……莱特叔叔,您不要……” “优莱克,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你需要做的,只是坚信就好。”莱特叔叔坚定地说道,“优莱克,”他笑道,“你是神女,不要自我怀疑,你是神女!” 你是神女! 她曾无数次听到这样的话。 直到现在,她终于拥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她难以回想起面对朴哲·巴鄂实的恐怖,更难以想象自己命丧于此后的家族。 唯一的希望将再度被埋没,一旦德森先生败下阵来,一旦命运的轨迹有丝毫偏差…… 莱特叔叔仍在继续说着,“但是……优莱克,失落羚角和查理·德森,你究竟选择哪一个?” 优莱克鼻头一酸,“莱特叔叔,今天以我为饵,袭击德森先生的,还有失落羚角的涅西雅修女。” 莱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是吗,这样啊……”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她,“没关系,优莱克,没关系。” “无论如何,我们无条件支持你。” 听到这句话,优莱克打转在眼眶的泪水突然难以遏制,不断流了出来,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叔叔……我,我……” “不要哭!”莱特叔叔突然大声指责道。 他怕极了!他辜负这个女孩太多,因此他的恻隐之心不断谴责,他生怕看到这个女孩哭泣的模样,他怕极了! 最终,他变得怒目圆瞪,惊恐而又愤怒地指责道,“不要哭!优莱克!只有你不能哭!” 不知他在喊谁。 不知是那位神女,还是名为优莱克的少女。 第一百一十章 维莉温儿 朴哲·巴鄂托着负伤的身体艰难地爬行着,他用魔力托举着身体,爬上巨木的楼梯,将流出的血液阻隔在木门之外。 他的手脚全部被切断了,仅存的色彩魔药也已经被消耗恩道都身死,涅西雅身废,他们暴露了底牌,这一场剿灭作战可谓毫无疑问的失败。 但他并不气馁,仅因查理在破碎空间前,对他们说的一句话—— “你窥见了真理。” 想到这里,朴哲·巴鄂不由自主大笑起来,他的心情从未如此畅快,这岂不是……岂不是令他更振奋了吗! 他带着无比亢奋的心情回收了恩道都的虚幻物,这令他对自保更添信心。 他耐着疼痛,用断臂取出一截木头人,用牙齿将木人脖子上的红绳解开,一瞬间,木人的四肢齐齐断掉,而朴哲自己的手脚也瞬间回归完好。 他镇定自若地站起来,理了理衣衫。 朴哲居住在雪山,这里人烟稀少,或者说,他必须要躲避人群才行,虽然皇帝的项圈对他的影响越渐微弱,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人群面前。 但他今后的活动只会越来越活跃,毕竟他已经找到了欺骗项圈的方法。 他的合理之线无法影响高于自己位格的东西,但加上那股只有他与库马里领悟到的,不知缘由的特殊魔力,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欺诈,也就是说,只要不活跃到闹至佩恩王耳旁,他便是半个自由之身。 而所谓的事业,也必然是与特殊魔力相关的。 “只要能找到那个地方,并摧毁祂的话……”朴哲大笑着,“所谓的终结之日,那一天,就不会到来了!” “还不够,我的魔力还不够啊!” …… “没钱了?”奇兰克突然嗤笑道,“让你挥霍十万拍买碎片,现在已经连买甜点的钱都不够了?” 终于抓到查理的软肋,奇兰克不留余力地嘲笑道,“啊哈哈……要是谢利·珂拉赞知道你逞强后是这副窘况,一定会笑得喘不过气来的。” “谁叫你每天都要吃贵族甜点,只进不出终归会挥霍完的。” “所以你是来找我做什么的?要知道,我可也没有多少金钱,但如果是几十镑的话,我还是可以资助一下的。” 查理沉默了,“……不需要,只要介绍给我途径就好。” “快速赚钱的途径吗……”奇兰克也认真起来,“如果是你去担任保镖的话,每一天的日薪大概会达到天价。” 查理会想着曾经保护卡布罗的经历,心情尤为复杂,他在抉择后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再去担任保镖了。” “那就去猎杀怪物?售卖晋升所需的怪物材料?”奇兰克提议。 那岂不是和打工人以及商贩一样了吗?查理依然不满地摇了摇头。 还必须足够体面吗……真麻烦啊……奇兰克感到有些怒了,“那这位收藏家先生,不如把你的虚幻物挑挑捡捡卖掉好了,这样你一定能一夜暴富的。”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变卖你的魔药,或者以上次的事勒索你们对我进行赔偿?” 奇兰克脸都绿了,他确信查理真能干出这种事,为了掩饰尴尬,他咳嗽了两声,“咳咳,你……你反感纯白教会吗?” “并不,怎么?” “纯白教会最近在圈内张贴告示,他们欢迎强大的个人秘法师帮忙抓捕罪犯,根据他们张贴出的悬赏,你可以自由选择猎物。” “说实话,虽然审判歌庭非常抵制这种相当于同意了个人秘法师存在的行为,但就我来说还是非常欣赏这种分担工作的办法的,如果你不反感的话,不妨尝试与他们建交。” 纯白教会内部公正,对待女神的态度犹如母神降世,由不得对女神的半点亵渎。但比起审判歌庭的“绝对规则”,他们却更显得开放的多,也更加与时俱进。 “而且对于你,纯白教会也更想多加接触,毕竟他们也想多一位朋友,而且也没有……我们这么多顾虑。”奇兰克说话的状态忽然变得心不在焉,就像在思考些什么。 查理没有在意,他点了点头,随即一敲手杖,离开了这里。 下一秒,查理瞬间来到了一座纯白色的辉煌建筑前,这座建筑无不在展示着圣洁与威严,查理却并没在意建筑的外表,直接上前敲响了教堂的门。 他并没有选择直接推开,也没有用手杖穿墙而入,查理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一位粽卷发的小伙儿给他开了门。 “啊,您好,请等一下,”小伙儿看不清查理的脸,在他眼中,门外站着的只是一个一人高的模糊黑影,小伙儿将眼镜用衣袖擦了擦,一戴上后,他的眼前瞬间晴明,也就是这时,他与查理那对绿色眼睛对视! “啊!啊啊!”他突然嚎叫起来,然后迅速原路跑了回去,边跑便喊着,“队长!啊!不!路佛德主教!” 紧接着,一声与奇兰克办公室尤为相似的暴躁声音传了出来,“安静!女神爱好宁静!你个聒噪的家伙,给我闭嘴!” “不!主教!”那个人仍在辩解,“查理·德森!查理·德森找上门来了!” “就算是佩恩皇帝找上门来,也不能打扰我的休息!”他依然暴躁地说到,但突然,声音安静了几秒。 “等等,你说谁?查理·德森?!” 很快地,那个主教翘起来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梳下去,揪着那个小伙儿的衣领,走出大门来迎接。 当看到查理人时,他的想法却是——还真是他。 这也难怪,毕竟这位主教到现在都还未想清楚查理为何突然大驾光临。 “你好,路佛德主教。”等待已久的查理率先开口了。 “等等,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即使纯白教会希望与这位可化敌为友的秘法师接触,但他依旧会保持全面警惕。 查理似乎叹了口气,“你旁边那位先生已经喊得人尽皆知了。” 路佛德这才猛然意识到,于是他狠狠瞪了那名小伙儿一眼。 随即,他彬彬有礼地介绍道,“很高兴与您见面,我是路佛德·迪克,这位是我的下属之一,普齐·托特。” “请问您这次前来有何贵干?” 查理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按照一开始的目的,表示自己想要接下悬赏,而是突兀地提出道,“先不说这个,请先带我参观下你们的教堂如何?” “诶?”路佛德非常意外,“这……当然可以,”他拍了拍普齐的背,“就先由他来带您走一走,我先……失陪一下。” 普齐大惊失色,“主教?主教?” 然而,路佛德主教已经连忙离开这里,向上级汇报情况去了,而普齐·托特,责被悲催地留在了原地。 查理笑眯眯地拍了拍普齐的肩,“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 普齐欲哭无泪,“好……好的……” 不愧是纯白教会,就连室内都装潢得一尘不染,这栋建筑不似主教堂那般充满神圣气息,反倒各处充满人情味,但在此之余,仍可以找到许多信仰的痕迹。 就例如……现在查理面前的这堵墙。 “这是什么?”查理问道。 “这……这是一堵挂满了画的……墙。”普齐小心翼翼地说道。 当然,查理问的并不是这个。 “继续。”查理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他没有在意普齐的愚蠢回答,而是示意他顺着思路继续介绍下去。 “先生,您现在正对着的,正中间的壁画,是纯白女神的来历。”普齐磕磕巴巴地道,“它的意思是——女神从光明中来,随光明相栖,神的慈爱宽恕大地。” 画中是一名身着纯白的女人,她的一切都是纯白的宛如光的化身。她处于画纸中央,似站立,似漂浮。 “嗯……”查理饶有兴趣地伸出手,在画像女神的脸上轻轻触碰。 “不行!这是对女神的大不敬!”普齐却是奋起,不要命地扑上查理的手臂,这才将他的手从画像上移了下来。 “好,好。”查理放弃般地对他说道,将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就在普齐松了一口气时,他猛然出手,竟将画像从墙上拿了下来。 “啊!你在做什么!”一边的普齐自然是看不下去,他大吼道。 被欺骗了的不满和查理对女神的亵渎所引起的愤怒刚刚爆发,却被查理一句话熄灭了。 “这写的是什么?”查理翻到画框背后,却发现画框后被人用墨水写了什么。 “维莉……温儿。” 普齐全身皆是一颤,“不要念!这是……这是女神的真名!” 查理并不在意,轻松一笑,“哈哈,这的确是。”然后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轻描淡写地将画像挂了回去。 “你说……将会是谁,把女神的真名写在了画像背后?” “我不知道……”普齐不敢想象,“我只知道,女神的真名便象征着二十二符文的最初,随意亵渎者都会被……清除。” 他看向查理,“先生……您可能有大麻烦了。” 查理心不在焉地耸了耸肩,又指向另一幅画问道,“这又是什么?” 与上一幅画截然不同,画上描绘了深沉的黑暗,而这黑暗却像是被光芒逐渐吞噬殆尽似的,变得越发狭小,而黑暗的中央,是一团篝火,木炭红且燃得漆黑,并即将熄灭。 “如您所见,这是一团篝火。” “我是问,这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它在象征着什么?” 普齐这才仔细端详了这幅画,他的注意力总是被吸引在女神的画像上,却忽略了很多不起眼的细节,许久他才遗憾地摇摇头。 “我只能看出……女神大概不喜欢人造光,或是燃烧,女神祂……钟爱的是最纯洁自然的光芒。” “……你是这样想的?”查理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 突然,身后传来串串脚步,查理转过头,路佛德主教已经汇报完情况,他慢慢走了过来,他说道,“不。” 他的表情诚冕而又深情。 “这幅画……代表了希望。” 第九十六章 幻想仪式卷轴 德森先生坦然坐在角落,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等待着聚会的开始,他似乎收敛了魔力,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认出他。 但与他有过多次近距离接触的优莱克,却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辩出他来。 毕竟,德森先生一身黑色的装扮太过刺眼。 而在流动的人群中,坐在角落里的德森先生穿过人群,顺着她的视线精准地看了过来。 优莱克愣住了。 “优莱克小姐?你在看什么?”科温无所察觉,他自然问道。 科温的问题切断了两人紧张突兀的对视,优莱克急忙转过头来,“不,没什么,我在想聚会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在查理进入后,独行歌剧院并没有让他多等,主持人上台后,现场的吵杂顿时安静了不少。 虽然不如审判歌庭那帮训练有素的秘法师们安静沉稳不发一言,但至少能够听到主持人讲话就足够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今天的聚会,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聚会是一场真正的狂欢!” 主持人一番突如其来的煽动点燃了在场的气氛,但紧接着,接踵而至的必然是疑问又期待的呼声。 “优莱克小姐,这是什么情况,秘法聚会难道不是一场拍卖和委托的交易聚会吗?”趁着周围气氛吵乱,科温赶快问道。 “平时的确是这样的,”优莱克也不了解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太明白……” 这时坐在两人旁边,一位耳朵很灵的女士突然毫不忌讳地靠了过来,“两位小朋友是新来的?这种狂欢时不时都会有的,每一次都很有趣啊!” 她完全没留意两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捧起手赞扬起来,“毕竟谢利首领可是个爱玩的人啊,他总是时不时为我们的生活送上各种的惊喜!” “呃……”优莱克非常腼腆,“您说的……是珂拉赞首领吗?” 女士重重一拍优莱克的背,“哎呀!不用那么客气,首领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大多时候很随意的啊!” 这位女士的热情显然让优莱克非常不适应,她悄悄往旁边让了让,这小动作却被女士看在眼里,“你怕什么啊,在这又没人能吃了你……不过还真是期待啊,每次这种狂欢上,首领都会请来一位嘉宾助兴……” 优莱克忙不迭地点头。 同样的,主持人也在台上为初来乍到的秘法师们解释着,“不要担心,该有的环节一个都不会少,只是在基础上,会更添几个有趣的项目给大家捡便宜的!” “就例如上次的狂欢上,一位巫师当场跨次列调制出了精品魔药,我们的首领直接为他支付了拍卖的所有金额!” 现场的气氛更上一层。 查理那边,一位常戴银色面具的黑衣人坐了过来。 “你们这里居然还搞这些?”查理看都没看来者一眼,自顾自说道。 “这不是因为你来了吗,反正这种没什么成本的活动随时都可以办一次。”谢利靠在了椅背上,“我没料到你真的回来啊,我都做好了失败一次的准备了,这还是我突然吩咐他们的呢。” “查理先生,难道你来之前,那位奇兰克主教没阻止你?”谢利问道。 查理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阻止?” 谢利点了点头,心情大好,“那便好,不止今天,以后独行歌剧院也长期欢迎您。” 主持人还在台上拼命演说着,“今天的拍买品只有三件,第一件,则是一颗取自东部森林,蛇颈怪物的心脏!” “它相当于次列6,可以用于次列的晋升,以及戒律的晋升!”主持人继续说道,“他的起拍价格是……3500镑!” 次列6!3500镑! 台下的优莱克与众人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拍买形式的小型聚会拍售这种层次的材料! “快啊!是蛇颈的心脏啊!快拍下来,亲爱的,快拍下来啊!” “亲爱的,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天啊,独行歌剧院为什么会在聚会拍买这样的材料,难道,今天是有什么大活动吗!” 周围的人立刻感到激动不已,要知道,这里的秘法师通通为门徒的等级,中次列的材料对他们来说可不多见! “还没完!我们将在台上举行一次挑战,挑战成功者,独行歌剧院将为他报销百分之五十的费用!” 聚会的气氛再次沸腾,原本没钱购买默默沮丧的秘法师们也跟着欢呼起来,如果能够顺利晋升中次列,他们在秘法师中的地位将会大有不同,即使次列不符,无法将蛇颈怪物的心脏用作晋升材料,也不代表剩下的拍卖品不会有啊! “真无聊啊,就这种材料就能让他们这么兴奋吗?”查理也往椅背上一靠,有些乏味地看着他们。 “是你的欣赏水准太高了啊,我想你平时接触的都是些高次列?可实际上,高次列的数量对比中低次列来说真是少的可怜,杀一个就少一个啊。”谢利在一旁说道,“只不过,我在中低次列中相处的时间多了,才更能体会到秘法晋升中的艰辛啊,”他转过头来看查理,“你说对吗,查理先生?” 查理也转过头来看他,“谁知道呢。” 拍卖的热潮怂恿着人们的消费,即使有挑战的噱头在,大多中产阶级也不敢出头冒险,最终,一位富家子弟以5000镑的价格拍卖下来。 “说说,是什么挑战?”那名秘法师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主持人毫不拖泥带水地取出一个盒子,盒子的周围被黑布蒙住,众人纷纷地用秘法试图窥探盒中的物品,却被那层带有魔力的黑布阻隔在外。查理在此时将金框眼镜虚放在面具前,即使那副面具没有为眼睛留出可供视物的孔。 “哈哈,这还真是……”窥探到了什么的他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喂喂,查理先生,别作弊啊。”谢利无奈地劝阻道。 查理忽然将眼镜平举过来看了谢利一眼,突然,他的动作蓦地停住。 “你……” “怎么了?”谢利神态自然地回问道。 查理犹豫了一下,“算了……” “挑战的内容就是将你的手伸进这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主持人继续在台上说道。 “听起来很简单啊,主持人,不会有什么阴谋?”那名带着面具的秘法师笑着站到台上。 “阴谋……那是肯定会有的,但大可放心,里面放的是很容易就能拿出来的东西,前提是,你会不会拿。” 这关考验的,是你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以及你是否会为了利益克服它。 “接触未知可是很危险的。”查理笑了笑。 “好,开始。”那名秘法师做好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在主持人的允许下,将手探进了漆黑的洞口,突然,他摸到了一块布料。 什么嘛,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嘛。那人这样想着,伸手继续朝内探去。 那似乎只是一小块布料,他摸索着,突然,他摸到一个略显扎手的小东西,很快他发现,那是一串蕾丝边。 他猛地向盒子内望去,在黑暗中勉强看到了盒子内的东西,那不是……他骤然回忆起来,那不是昨晚在他床上,他的与他偷情的情妇穿的内裤吗?!他们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或许是他愣了太久,主持人催促道,“怎么样?这位先生,能拿出来吗?” “不不不……”他猛地将手抽出来,干脆将计就计,“不!这里面的东西太可怕了,对不起,我没有胆量将它取出来!”说罢把盒子一推,快速走下台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台下知道内幕的谢利和查理一个弯着腰,一个歪着身子小声地笑着。 查理先一步停下来,“真没想到,贵组织也能时不时搞一些这么有趣的游戏。” “当然了,这可是我的乐趣所在啊。”谢利也终于直起腰,喘了口气。 “那么真遗憾,这位先生只能以原价支付了,那么下一样拍卖品,绝对是大家意想不到的——”他将拍品的黑布轻轻拉下。 “这是一卷神木次列6的幻想仪式卷轴!” 幻想仪式! 优莱克猛的抬起身子,这,这可是神木的幻想仪式卷轴,这正是她需要的啊! “拍卖的底价是——5000镑!” 5000镑啊!买不起啊!优莱克最后的一丝奢望也被砸碎。 “小妹妹,你是神木啊?”那名女士看了眼全身的细胞都激动起来的优莱克问道,“你有钱吗,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错过了这次就没下次了啊,哎,可惜了,我也没什么钱。” “谢谢您的好意……”优莱克短暂地消停了下来,“但是,但是。” 她果断拿出通讯水晶,小声念叨起什么。 “莱特叔叔……”她的声音有一点颤抖,“我现在在聚会场合,我,他们在拍卖神木次列6的幻想仪式卷轴!起拍价是5000镑,据说他们可以通过一个挑战抵扣一半的价钱,但,我没有钱啊!” 捏碎后,优莱克的声音很快传递到莱特叔叔耳中,没过几秒,优莱克收到了答复: “优莱克,这东西对你非常重要,挑战无法完成也没关系,无论多少钱,一定要把它拍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仇恨 他的利爪离女人近在咫尺,伊宁在寒冬里被冻得冰冷的手指抚上恶魔的脖颈,刺骨的恶寒顿时袭上他五脏六腑。 “对不起……”伊宁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对不起,如果你这样做的话,我就必须要阻止你了……” 剧痛在他体内翻涌,由胸腔凝于脖颈,他脖颈一弯,骨骼碎裂,他的头颅于直角扭曲,身子一偏,擦着女人的身体栽倒出去。 伊宁也摔倒在恶魔尸体上,她能感到,那股连接她于恶魔的魔力之线已经断开,果不其然,事情告一段落。 查理走上前,轻轻扶起乏力的伊宁,才看见伊宁的脸上积满泪水。 “德森先生,我杀人了……”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颤抖得微不可察。 “没错,”查理对此结果还算满意,“你成功踏出了这一步,从今往后,你还会继续成长,你还能变得更好。” 查理拿出半月教会作为报酬,支付给他的纯白手套,递到伊宁手上,戴上这个,这可以加强你于右手使用出的秘法威力,对你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查理向来奖罚分明,他从不吝啬奖励。 伊宁却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接受,而是避过于查理对视,优先看向了那名安静的女人。 正是因为她,正是因为阻止恶魔杀人,她才做出了那一步。 “女士……”那名女人雕塑般一动不动,伊宁动摇地问道,“你没事?” 怎料那女人突然转过头,表情温和地笑着,“没事,谢谢你,小姑娘。” 她的动作活灵活现,全然没了刚才的僵硬,“这位小姐,你难不成是格列德洛公爵的独生女?”她脸色微红,表情惊讶。 伊宁惧怕在这时听到父亲的名字,她害怕受伤的鲜血染红格列德洛的家徽,但她却无法否认这个问题,语无伦次地辩驳道,“我,我害怕他对您做些什么,这是个很危险的家伙,所以我……” “小姐您……是第一次杀人?”女人似乎没有耐心听取她的胡言乱语,她微笑着问道,似乎毫无惧意。 “诶?”伊宁不知为何,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寒意,就像一个人的怨念将她洗刷,丢进千年冰封的湖底。 这种感觉不明由来,甚至与这气氛无比违和,但却真实无比。 就像这怨念的源头,就来自面前。 “恕我冒昧,这位就是查理·德森先生?”她突然面向查理。 “这位女士,”查理做出了回应,“您知道为什么那只恶魔直奔您而来吗?” “因为您的情绪气味已经浓的无法无视了,那只恶魔的鼻子大概已经被熏得无法呼吸了?您就不能试着平息自己的情绪吗?” “是什么事,令您对我产生了这么大的仇恨?我曾经见过您吗?”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查理确信,他在三年内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而在更久远的年代,则更不可能,否则她的形象一定会深深印进查理脑中,百年不忘。 “您没有见过我,先生。”女人仍旧微笑着,她没有任何改变态度的想法。 “您知道,这里是如何造成的吗?”她突然问道,“您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 “我原本拥有家庭,虽然他们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父母只能每天通过洗刷西区教堂的玻璃来赚取生活费,但那时我已经是秘法师了,我随时可以带他们过上好日子。” “但总有些人无法快度脱离以往的生活,即使家中不再拮据了,那种卑微的不现实感依旧会代替贫穷折磨着他们,他们仍然会回到西区的教堂擦玻璃,每天都去。” “我在佩恩为他们买下一栋别墅,别墅里有许多佣人,我还准备了很多存款,够他们安然度过万年,他们两个本来承诺我,今年春天就会搬过去的。” “但他们每天都去西区的教堂擦玻璃,每天都会去。” 她冷笑了下,“呵,但你知道最后我看见了什么吗?” “多亏了陨星和魔力沙雨,他们和玻璃永远地融为一体了。” 她眉毛略下,浮夸地苦笑着,“仅仅是秘法的余波就摧毁了半个西区,为什么遭到直击的你还活着?” “真抱歉,”查理也礼貌地笑笑,“我可是用尽了余力去防御了,而且,我在那场战斗中断了肋骨,骨刺险些将内脏捻得粉碎。” “算了……毕竟丧失家人的痛苦并没有让我失控,正相反,仇恨催使着我晋升了高次列。”她吐露道,“而且命运让我等到了现在,竟让我……在此刻见到了你。” “这是问候,查理·德森,”她将手插入胸口,血液流出,面不改色,“你去死。” 紧接着,她取出了自己的心脏。 这是她以血肉为引线,仇恨为火星,对查理·德森施加的诅咒。 但她视线一抖,一瞬间,一只手蒙住她眼睛,胸腔中火辣的痛已然消失,她的手还按压在胸口,被一只有力的手擒住。 查理倒流了她的时间。 “你这是在重现陨星那日的惨剧?凭你的诅咒无法杀死我,只会毁了这里。” “自杀式攻击是没用的,你死不掉。” 女人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没事的……你不是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谁让你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他? 女人心下了然冲着正前方挥举了手臂,秘法还未生成,她便已被查理拧着头颅丢了出去。 她的颈椎大幅扭曲,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数米,在地上不断翻滚着,吃了一嘴泥土。 但当她想到,这泥土中不知还混合着睡的骨灰和血液时,她再度站了起来。 但查理已逼至面前,膝盖对着她的小腹猛地一顶,那一击造成的气浪散至远方,力度全被女人用身体吃下,她的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再次软倒在地。 “你太弱了,远比不上那些高次列,你配不上你的魔力,没有失控,的确幸运至极。”查理无情地评价道,“为了杀我,你就这么性急么?” 仇恨的气味没有削减半分,那名女人依旧低吟道,“是为了复仇……”她说道,“复仇使我强大,绿眼睛的怪物。” “我很奇怪,”查理蹲下身,抓着女人的头发,提起她的头,“为什么你们要将仇恨施加在我的身上?如果你们想要找一个复仇的目标,为何不去找已经被毁灭的暗阁和那个卑鄙的虚幻物?” “要知道,连我都在受它的影响,不断走着霉运。” 是啊……那是我们所有人的灾难,伊宁瑟瑟想道。 即使如今,她仍然无法忘却那一日的惨剧,仿佛回到这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仍然浓郁。 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之间的争斗吗?这明明不是一个人的错啊? “暗阁已经不复存在了,而我们也无法去找一件死物的麻烦,”女人的头颅被拽着头发提起,狞笑依旧,“既然如此,我们又该去找谁?我们要向谁倾诉?我们要向谁复仇?如果不将仇恨寄托于你,我们要如何寻找苟活的意义?既然如此,我死不瞑目!” 查理用力将女人的头叩下,女人的鼻椎断裂,额头的血染红大地,在女人痛苦的哀叫下,查理面不改色,“我已经受够你们的懦弱了,找不到意义便毫无价值地残喘,或是干脆死在某片不被我看见的土地上好了?” “真不明白,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去争论的?我也是受害者,我是最直面承受了那场伤害的人,只因我能够在灾难下存活下来,就要被扣上一顶罪人的帽子?” “别开玩笑了,没人为你们的弱小埋单,如果是我死在了那里,你们又会有多少人惋惜?既然终究是自私的生物,就不要将己念包装得冠冕堂皇了。” “因为你是怪物……”即使头破血流血肉模糊,她仍然呻吟着诉说着,“你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呵……”查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情绪激动地环顾着四周,咬牙切齿,“凭什么……?” 女人血红的眼睛大睁着,“滚回你的土地上去,怪物,人类永远不会欢迎你。” “是么?”查理冷笑道。 他猛的踢翻女人的身体,脊椎断裂的声音在伊宁二中尤为刺耳。 她已经无法分辨,在这场辩驳中的对与错,查理惨无人道地虐待着,在混乱中,伊宁麻木地感到了生命的消逝。 那女人依然气息奄奄,伊宁猛然奋起,扑倒查理身上,用尽力气试图拉住他。 “德森先生!她快死了!您难道是想杀死她吗!”她的眼泪直流,“我能感觉到您的怒火!但如果您坚信自己是对的,就不要再做错误的事了啊!” 到底如何是错误的?! 查理愤怒地看向伊宁,却发现女孩的泪水已然沾湿衣襟。 到底如何才算是正确! “如果她的行为会危害到多罗克斯,请将她送往教会,教会会审判她的!” 伊宁无法阻止查理愤怒的发泄,因此她大喊道,“如果您的初衷是善的,求您不要!求您不要将自己包装成恶人啊!” 我究竟该是什么? 由什么来判定善与恶? 凭什么要由他留在那里,凭什么这个世界无法接纳我?难道我要听由这群蝼蚁所说?凭什么?回答我!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到那里! 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究竟应该做什么?! 查理顿时愣住了。 如果我会在下一刻死去——在这片充满光明的土地上,会有谁来缅怀我接纳我? 他装作融入,又会有多少人识破他的伪装,将他视为异物?查理反观道——所有人。 想想就好了,回想那时敏的表情。 就好像突然顿悟,又似乎就该如此。 我在奢望什么? 查理看向伊宁,那个女孩抽泣着,却无话可说。 她摸不清头脑,他们之间没有共情可言。 如果不愿相信,那就试试看好了。 查理推开伊宁,任由她摔在地上。紧接着,黑羽弥漫,查理,消失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向女神祈祷 德森先生消失了,他似乎总是这样。 似乎就从来没有人,理解过他的想法。他究竟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他真的很不合群,会在人们准备一同努力的时候离开,站上相反阵营。但他似乎又乐衷与融入,因为他往往不会拒绝我们的请求。 说起来便是,既包容,又小气。 德森先生大概与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底线,令人无法以常规角度去看待他。 伊宁从地上爬起来,擦干了脸上眼泪。那个女人已经血肉模糊了,即使很害怕,伊宁还是凑过去看了看。 “那个……您还活着吗?” 她看到女人的胸口还在上下浮动呼吸,应该是还活着。 太好了,德森先生没有杀死她…… 是因为自己的阻止吗?还是因为德森先生自己都感到迷茫了呢? “我现在就回去,如果我能平安回到中心区,我会立刻去找教会,我想,他们在审判之前,应该会救下你。” 说罢,伊宁移动着酸痛的身体,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直到德森先生离开,伊宁还是没有接下那只手套,对于伊宁而言,那是德森先生对于她杀人的奖励,可她杀人是迫不得已。 如果不杀死他,恶魔就会攻击其他的人,即使那个女人并不需要她的帮助,但恶魔的行为令她明白,恶魔只会制造杀戮。 可伊宁仍然坚定自己当时看法——她明明可以不动手。 可如果自己接下那只手套的话,德森先生是不是就不会丢下她?伊宁渐渐有些后悔。 她也否定了德森先生吗? 她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因为没有人真正了解德森先生。但伊宁知道,没有人信任的滋味,是不会好过的,即使是德森先生也一样——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拒绝他。 德森先生他大概,也是想要融入进来的?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晒太阳啊。 伊宁不敢进入阴暗的小巷,因为那里一定潜藏着很多抱有恶意的人。她是被恶魔带着横冲直撞,冲到这里的,说白了,她完全不记得回去的路。 说不定会迷路。 她已经身无分文了,即使遇到乞丐们也无法施舍。她因在地上摸爬滚打的关系,全身灰头土脸,完全没了贵族的风范,因此也不会有人求她施舍,或有憎恨贵族的家伙围住她。 即使有,她也有一定自信在普通人的包围下逃离,只要不遇上秘法师,她就是安全的。 她不断向前走着,看着天边的太阳不断落下,染上红晕,化为夕阳。 她突然又是很想哭,因为她已经累了。 德森先生偶尔会有吗?这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总是很自由,他的风格是随心所欲,并且从不畏惧。 他似乎有很多懒得做的事,也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 德森先生曾经教导给她的那些话,伊宁几乎没有听懂过。什么叫收敛好奇?什么叫保持畏惧?他好像自己都没有做到,却一副经历过什么的样子。 究竟是什么塑造了他,是什么打磨出这样一位查理·德森先生? 德森先生是自由的,像是一股无所拘束的自由的风,却有时,令伊宁觉得他只能呼啸于修长封闭的隧道。 既然是封闭,那么即使再怎么充满动力,也只能在拘束中变得安静。 可是有一天,隧道被一只铁稿,凿开了一个洞。那股风顿时变得无所不能,他突破一切桎梧,冲进更为广阔的天际。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有什么不好的? 可万一不是呢? 伊宁茫然地行进着,直到她的腿走到酸痛,鼻尖冻得通红。 正前方,是一辆马车。马车正是格列德洛家的装饰风格,她所熟悉的佣人们与她遥远对望,紧接着一拥而上。 “天呐!小姐,您……您没事!”佣人们关切的声音围了过来,“您怎么能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呢,这里可都是……” “你们怎么过来了?”伊宁问道。 佣人们本以为他们的伊宁小姐会委屈地扑过来哭一顿,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表现得这么淡漠,“我们……呃,我们其实只是恰巧路过,但从几个乞丐那里听说了伊宁小姐您出现在这里。” “几个被您施惠的乞丐主动告诉我们,您曾被一群人围在这里,还被偷了钱包,看上去不太妙……我们就返回宅邸,立刻开了辆马车准备接您。” 伊宁胸口中隐隐有暖流经过,但下一刻她攥紧了拳头。 德森先生有没有体会过呢?那位奇兰克主教,能否像这样为他担忧呢?我想也会的,但德森先生有好好体会到过吗? “诶?小姐,您不是留了纸条说,您是和以为叫查理·德森的先生一起出门了吗?那位先生他人呢?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回来了?” 伊宁微微一愣,“啊,他,他先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天啊!”一名佣人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他,他竟然将您一位小姐,独自!独自留在这个满是流氓和恶棍的地方了吗?!” 一名女佣也跟着叫嚣起来,“这简直太无人道了,亏他还自称自己是一名绅士!我一定要将这件事告知公爵大人与夫人!” 伊宁对此无言以对,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因此她只能自欺欺人地说上一句,“他只是有些重要的事……”然后无能为力地坐上马车,吩咐佣人们先往半月教堂的位置开去。 抵达教堂的大门后,伊宁上前敲响了门。 很快,那位令奇兰克头疼的,帕赫·柯力温职员打开了门,经过库马里那次与死亡擦肩的经历过后,这位职员显然初步摆脱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浮躁,变得沉稳许多。 因为有过接触,帕赫一眼认出了伊宁,“伊宁小姐?!” “是的,”伊宁强撑着疲惫,优雅地行了一礼,“柯力温先生,我是伊宁·格列德洛,希望能见到奇兰克主教。” 伊宁一副风尘仆仆,几乎没了往日的轻松与整洁的仪容,直到伊宁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好,您别急,先进来,”帕赫为她让出了道路,“我这就带您去找主教。” 伊宁示意身后的佣人们原地等待,自己则随帕赫进入了教堂。 教堂内部并不是很复杂,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最内部的办公室,帕赫敲响了门,一个干脆的声音允许他们进入。 帕赫打开了门,两人走了进来,“主教,这位是伊宁小姐,说来找您。” 刚一入内,伊宁便感受到了一阵压抑感,屋内的窗帘挂得严密,几乎阻挡了全部光亮,办公桌上只用几支点燃的蜡烛照明,令光线昏黄一片。 奇兰克正坐在办公桌中间,戴那副熟悉的黑方框眼镜,低头时黑发遮眼,直到帕赫讲出伊宁的名字,才短暂放下了铺满整个办公桌的资料与文件,抬起头来。 “伊宁小姐?您为什么过来?” 不知为何,伊宁觉得办公室内的奇兰克极具压迫感,“是这样的……现在西区陨星坑中有一名自称高阶秘法师的女士,她曾试图献祭生命造成大规模杀伤,但她已经……在我离开时她已经快死了,拜托您尽快去抓捕或救援一下!” 她终于再次显露出那份急切,一口气说完,却只见奇兰克轻描淡写对帕赫吩咐道,“通知尤里队长,你们一起去侦查下,注意安全。” 帕赫很快走出门去,奇兰克这才正眼看向伊宁,他皱了皱眉头,“您这是怎么了?” 即使在马车上,伊宁的佣人们已经为她收拾过仪表,但满是灰尘和污渍的裙与裤可逃不过奇兰克的眼睛。 奇兰克用双手撑起下巴,“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全部的经过了吗?伊宁小姐。” “好的,是这样的,德森先生突然到我宅邸,带我出去查找了一堆资料,并表示希望猎取赏金,最终我挑选了一名恶魔罪犯,赏金为3100镑,在西区出没。” 奇兰克知道这件事,让查理赚取赏金便是他提议的,“继续。” “德森先生很快就找到了恶魔,但他……叫我杀死他。” 奇兰克的眉皱地更深了。 “我试着拒绝过了,但最终那名恶魔即将袭击其他的人,情急之下我杀死了他,而他要袭击的人,便是那名高次列的女士。” “恶魔应该对她造不成威胁,那名她为什么要献祭生命?”奇兰克问道。 “因为那女士的双亲死在了陨星灾难下。” 奇兰克恍然。 “那名女士展开了自杀式袭击,但她的袭击没有成功,因为德森先生瞬间就阻止了她!”伊宁继续说道,“但那之后,他们两人产生了强烈的争执,虽然在战斗上,是德森先生单方面在折磨……” “我……我见到那名女士快要死掉了,就拼命试着阻止,最后德森先生他……消失不见了。” 奇兰克突然打起了精神,“你是说,你不知道他去了哪?” “是的。” 奇兰克立即拿出传讯水晶捏碎,但在漫长的十秒钟后,他没得到任何回应。 伊宁这才意识到,这水晶连接的应该是德森先生,而德森先生选择了无视。 “他们争执中说了什么?”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伊宁迅速回忆起来,“我记得在德森先生情绪激动前,那名女士说的是……” 伊宁模仿着女人的语气,“因为你是怪物……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而德森先生说的是……‘凭什么?’”伊宁感到莫大的不甘与哀伤。 她继续模仿着,“滚回你的土地上去,怪物,人类永远不欢迎你。” “这之后,德森先生非常愤怒,我上前去阻止,没说几句话,德森先生就消失了。” 奇兰克大致了解了缘由,倒吸一口气,“知道了……” 他身心俱疲地说道,“伊宁小姐,他现在十分危险,我们会立刻开始警戒搜查,如果您再次见到他,不要接触,立刻通知我们。” 这……伊宁内心惊叹,这不是和对待危险罪犯一样了吗?他是您的朋友啊?! 这一刻,伊宁似乎理解了查理的感受。 凭什么?! 伊宁无法接受地说道,“为什么?奇兰克主教,为什么您不肯信任他?” “您为什么不能多信任他一点?” 奇兰克眼镜的背后,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有镜片反射着金黄的光。 “我们无法推测他接下来的行动,我们能做的只有防范,天快黑了,伊宁小姐。”他手中仍旧勾勾写写,“请您尽快回家,格列德洛公爵会为您担心。” 伊宁觉得眼前的奇兰克极为陌生,“凭什么?”她问道,“如果你们无法找到他呢?如果……德森先生再也不出现呢?” 奇兰克笔下动作一顿,他沉默了,“……我……”就像卡壳的磁带被修复通畅,短暂的犹豫后,他麻木地再次起笔,动作生硬,“我会向女神,为他祈祷。” 第九十七章 佩恩的王 最终优莱克以8800镑的价格拍下了幻想仪式卷轴。 但拍下售品的优莱克比没拍下还慌,她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花销。 当站到台上后,这股紧张感更甚了。 大家……大家都在看她。 上百人的目光都会聚在她身上,优莱克感觉自己就快紧张得冒烟了。“请,请开始。”她先在只盼望着赶快结束挑战,赶快逃到台下去。 台下刚认识的女士和科温正在给她加油打气,看着优莱克站在箱子前。 挑战……就是从这个箱子里拿东西吗?这个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刚刚那个人都没能拿出来,那我…… 不不优莱克,不要在开始挑战前就放弃啊,既然是能够拿出来的东西的话,只要碰到的一瞬间取出来……就可以了! 优莱克忐忑地将手伸进箱子,摸到一个……细长的东西?这是……羽毛? 优莱克没敢多想,更没敢思考为什么挑战内容会是一根羽毛,她猛的一抓,将箱子里的东西抓了出来——! 她抓出来的,是一只……滑溜溜的东西! 手中的触感突然变化,优莱克朝自己手中看去,那竟然是一只手掌般大小的眼睛!不……这是一只小怪物! 优莱克下意识将手中东西甩开,小怪物在地上打了个滑,主持人已经在她背后喊起来。 “恭喜这些小姐成功完成了挑战!”他戴上一只手套,将那只滑溜溜的怪物捡了起来,“没错,这是一只弱小的怪物,它并不常见,而它的秘法,就是在触碰的一瞬间,将自己变成对方的秘密!” “那或许象征着一段回忆,一段尴尬经历,一些不愿说出的秘密,但最多的……是让人下意识想要隐瞒的恶俗行为!” “而它以原型被拿出,则说明接触它的人没有秘密或陋习!看来……台上的这位小姐,是个表里如一的纯洁灵魂啊!” 优莱克被吹捧得红了脸,她在箱子中确实抓到了什么东西,但……为什么没被显露出来啊? 怪物的特性被讲解一番后,人们不由得想起那个宣称不敢拿出的男人,不禁一阵唏嘘。 这时候,优莱克已经想起了那根羽毛,十有八九便是德森先生的羽毛笔,这的确是她想要隐瞒的秘密,想必是德森先生暗中帮助了她。 她不由自主地朝查理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他与另一位先生也同样看向这边。 “诶?奇怪啊,我刚刚明明感觉箱子里的不是实体,怎么出来就变了?”谢利摸不清头脑地说道。 “因为那是我的羽毛。”查理在一旁回复道,“因为它变化成的是我的羽毛,我位格太高,被压制回去了。” “所以不是什么心地纯良灵魂洁净啊,”谢利嘟囔道,“也对,怎么会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啊。” 谢利靠过来,“认识?” 这一次查理没有急着回复,只是偏过头静静看他。 “怎么,是喜欢的小姐,还是单纯的接近?我跟你说,不论哪一种,博取女孩子的信任都有一支不变的万能/钥匙。” 查理应和着,“哦?” “就是送礼!展现你强大的财力!”谢利气势汹汹地说道,“鲜花啊礼物啊美食啊,秘法师小姑娘就送材料啊符石啊虚幻物什么的,只要对方肯收,多送肯定没错!” 刚还兴致冲冲的谢利突然仰头唏嘘,“所以啊,现在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是资本主义。” 查理被他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谢利居然比他还要话唠,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优莱克需要支付的金额被免去了一半,最后她只需要支付4400镑就可以了,她高兴地跳下台去,坐回科温身边。 即使莱特叔叔说过完成不了挑战也没关系,但她还是希望为长辈们省点钱啊。 优莱克小姐是纯洁的心灵!取出东西的全称没有丝毫由于,应该说,真不愧是神女吗!台下观赏了全程的科温感到心中的倾慕更坚定了。 “对了,查理先生,你见过那位了吗?”谢利突然提到。 “哪位?”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查理不解。 “这座国家的独裁者——佩恩的王。” 查理眼瞳一缩,他下意识觉得,谢利接下来的话会很重要。 “你知道为什么,佩恩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个人秘法师阵营,次列1或次列2的老家伙们吗?” 谢利的声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一副阻隔了面孔的银白面具转过来看向他,“为什么独行歌剧院的领导者,要由我这一个次列3来做?” “你想说什么?” “几乎每一个高阶个人秘法师都曾见过他,然后,无一例外的,那些足够强大的,难以控制的秘法师都被驱逐了,最后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游荡在次列4次列3的残羹剩饭。” 查理点了点头,“他凭什么那么做?” “因为那个家伙,是真正的神。” 查理终于转过头来正脸看他,“佩恩的帝王,是神明?” 优莱克确实被报销了的账单刺激了兴奋的人群,主持人在惊声中继续高昂道,“最后一个拍卖品是——金狮权杖的碎片!” “他会给佩恩内所有的高阶,戴上项圈。” “你也见过祂了吗?”查理问道。 “当然,不过他留下我,只是因为个人秘法师们需要一个温顺的领导者,如果暴动了,他还是会很为难的。” 金狮权杖——千百年前上一任佩恩帝王执掌的权利象征,即使在神战中碎裂成千万碎片,权杖的碎片也能够有效抵挡当今帝王的侵蚀。 “我曾见过祂,祂仅仅是坐在那里,令我无法看清,但独属于他的君王威严却也让我止不住地战栗,让我想要匍匐在地。” “真正的神明根本就不是我们能怵逆的,而你也在多罗克斯活跃得越久,也终将会进入他的视线。” 谢利诚挚邀请道,“我们非常需要你的助力,查理先生,独行歌剧院名声越大,越会被那些次列2乃至次列1的存在们盯上,作为他们重现人间的踏板,而那个王绝对不会帮助我们。” “我们需要一个站在背后的人,我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不值一提,即使拥有再多碎片,我也不再会有勇气面对他。如果你能够加入我们,我不介意将这块碎片赠与你。” “三万镑!” “三万两千镑!” 在坐下人们皆惊呼下,这场拍卖已经成为了富豪们的战争,即使他们并没有拿着碎片对付佩恩王的需求,但这仍然是世纪罕见的绝对神物。 价格还在逐渐攀爬,但不得不说,不论多高的价格,但凡能用金钱买来都是值得吹捧传家的大便宜,或者说,在场的人能见得一面,都是极大的幸运。 说白了,这还是谢利为了给查理创造机会,查理又怎么可能将宝物拱手让人。 “三万五千!”又一名富人高呼抬价,他已经喊得有些勉强了。 查理从手中取出手杖,在地下轻轻一敲,声音不大,却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们被呼唤似的回过头,正望向那位敲击地面全身黑色的先生。 当所有人的视线汇于他时,查理终于不急不慢地开口叫价道。 “五万。” “五万……还有人继续吗!”主持人在台上颤抖地喊到,“五万一次……两次……!” 现场鸦雀无声,突然,不知是哪位富豪突然哆嗦着喊到,“五……五万一千镑!” 查理没有留给他们分毫喘息,“十万。” 现场安静地落针可闻,他们都在努力辨识着这位也许从未注意过的先生,当他们忽然为着跳跃极大的叫价回过神时,整个地下聚会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好!这位先生……十万!十万成交!!!”主持人也扯着嗓子,拼命地与人们攀比着声贝,但依旧被淹没在茫茫人海。 “这么没见过世面吗?十万拍下来,这应该是我捡了便宜?”查理笑了笑。 “没办法,这里的气氛就是这样,大家都太热情了。”谢利摆了摆手,随机正色道,“所以你这样算是拒绝我了吗?” “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属于你们任何一个阵营的,”查理面具下的脸苦笑了下,“这可是我这些年的全部财产了。” “说起来,我还能上去完成那个挑战,获得报销吗?” 谢利眼皮直跳,“你想得美。” 人群中的优莱克显得更为惊讶,那不是德森先生吗?为什么他会忽然加入拍卖,等等,原来他这么有钱的吗? 也对……优莱克摇了摇头,德森先生的一根羽毛都能卖那么贵,那么他本人一定只会更为富有。 “优莱克小姐……”科温凑过来说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那不是查理·德森吗?” 科温果然也注意到了啊…… “是的,那就是德森先生,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坐在他们一旁的女士突然猛的一下坐起来,“那不是谢利大人嘛!” 所有人直到这时,才真正注意到这位斜坐在查理旁边的银面具先生,这的确就是他们的谢利首领,连台上的主持人都大吃一惊。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毕竟他们的首领……的确很喜欢搞这种惊吓。 谢利有所表示地站了起来,“好了好了,的确是我,不要太惊讶了。”现场很快被他稳定下来。 无论是独行歌剧院的成员,亦或是真正独来独往的个人秘法师,都或多或少地听过他的名号,当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标志性的灰色长发后,更是令人确定了他的身份。 “今天除了拍卖的活动以外,还为大家举行了其他狂欢。”他心情愉悦地说道,“这位的名号大家必然都有所听说,这位是与半月教会有一定合作,但更偏向于日常委托的收藏家——查理·德森先生。” 无论查理是威名或是什么,都领在场的气氛更为火热了。 不过,为什么要介绍他? 查理毫无诚意地继续坐在椅子上,看到谢利转过身来,轻轻问他一句。 “查理先生,你会解梦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家出走 查理身无分文地来到了东部森林,这里围绕多罗克斯外围,是个既不脱节也不显眼的好去处。 他带着一腔怒火,猛地踹了脚外围的巨木,以作发泄。 这一脚竟是令参天树木险些折断了,查理并未理会,而是继续朝森林内部深入。 这几天简直都糟糕极了,就连始终听话的伊宁,所做出的表现都差强人意。 而对于查理来说,算得上无法接受的唯独那名女人发自肺腑的一句话:“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查理疲于思考,他不再试图理清这其中恩怨情仇与对错关系。或者正如奇兰克所说,他永远不会明白呢? 既然在人类那边待累了,不如回到最适合他的那个阵营度假,因此查理离开了那座人来人往的都市,试图在怪物群落交杂的森林中寻求一席之地。 就在这时,查理的背后隐有魔力产生,紧接着,穿来了人类男人的咳嗽声。 “咳咳,这位先生,您知道……您差点把我的房子踹下来吗?” 话中虽然是谴责,但带着浓浓的笑意,查理并未回答,而是昂起头看了眼一栋高挂枝头,摇摇欲坠的小巧树屋——他还真没注意。 “查理·德森先生,我可真没想到您会独自出没在这里,作为虚惊一场的补偿,您愿意与我聊聊吗?” 这位正是那日大战后逃走的敌人朴哲·巴鄂,而他现在却像是个无冤无仇的陌生人般,远远跟在头也不回的查理身后。 朴哲·巴鄂并不畏惧死亡,而这对于他来说正是一个最好的与查理独处的机会,比起查理给他造成的威胁,查理身上隐藏的秘密才更具有吸引力。 “嗯……让我想想,”朴哲·巴鄂迫不及待地展开了话题,“先来聊聊那位奇兰克·敏先生?为什么您会与他那么交好?说实话,当我第一次听说这个的时候可大吃一惊,要知道您可是圣黑教会的熟人。” “你问为什么?”查理终于给予了回应,他边走边回忆着,感受着当时的心情,他自己也说不清。但如果追溯到最初,从角度上给予一个回答的话,那原因便是——“因为他递给了我一盏灯。” “灯?”朴哲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错的理由。” “那如果当时递给您灯的不是他,而是我,您能够像纵容他一样,对我视如己出吗?”朴哲继续问道。 走在前方的查理却笑了,“哈哈哈哈——我对自己可不怎么温柔。” 似是领会了什么般,朴哲也跟着心情畅快,大笑了起来。 朴哲始终与查理保持着一段距离,追随着查理朝更深处走去,“还没问过,您为什么来到这里?” “难道我没有理由就不该踏足?”查理反问道,“我只是难得有兴致过来看看,毕竟这里比人类社会更适合我不是吗?” 朴哲点了点头,“您当然可以。” “那么既然您闲来无事,我可否向您讨教几个学术问题?” “你问,”查理坦然笑道,“看我会不会回答你。” “查理·德森先生,您可知道我们的事业是为何物?”朴哲自问自答,“为理念,为生存,为对抗。” “我们没有为秘法献出一切的那种高尚情操,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为了活下去。” “您可曾听过,生命女神这个名字?” “嗯哼,”查理说道,“听上去就像个民间传说里不入流的小神明,我也是在今年冬天才有所耳闻。” “哈哈哈哈哈……您可真是幽默,的确,这是一位近代才诞生的新神,比起纯白女神还要年轻个几十年,对于那些历史悠久的神明们来说,祂不过算是个新诞生的婴儿罢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居然否定了祂们潜移默化下的共识!” “哈哈,竟然这样议论神明,”查理爽朗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个疯子!” 朴哲表现得更兴奋了,“您知道祂在给信徒的神喻中写了什么吗?” “祂是万物的复苏之母,虚幻的掌控者,祂会驱散世界一切的黑暗,死寂的漆黑河流终究会枯竭,盎然的生命会布满大地。”查理接道。 朴哲脸上泛起红晕,神色痴狂,“没错!不仅如此,她还写到了——末日!” “只有越接近真理之人,才能够在末日下存活下来,而我们,我们的目标便是阻止末日的发生!” “没想到您还很正义?”查理嗤笑道。 “怎么回,”朴哲委婉道,“我们不过是贪恋现在的世界。” “您大可想象,当丰满的女人和纯洁的幼女都死在了末日里,只留下那些会秘法的女人和汉子们,而你还要抽出大部分精力维持生命,完全没空欣赏,那样的生活要多么枯燥!” “……不太能理解你的看法,”查理说道,“但即使是神明所说也并不全面。” “哦?您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不,当然没有,”查理用一根手指指向天空,“毕竟这是敏感话题。” 朴哲的表情一僵,下意识呆住了,“不会?”他苦笑道,“神明怎么会注视我这种小人物呢?” “神明的确没兴趣注视你,但你忘了我们之间那场战斗吗?多亏了你们,在最后的秘法中,我成功引得神明们的注视了。”查理愤愤笑道,“谁知道你的哪句亵渎会被神明发现呢?朴哲·巴鄂先生。” 这一恐吓十分有效,越是深入秘法,越会加剧对神明的信仰和畏惧,朴哲·巴鄂立刻停在原地,不再接近查理半步。 此刻的查理就相当于一个人形视线机器,贸然进入神明的注视当中,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的谈论该结束了,”朴哲站在远方,向他深鞠一躬,“我感到非常愉快,期待与您的下次交流……” 查理并未回应这虚伪的奉承,他想朴哲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接近他了,于是便不回头,朝更深处平静走去。 一入森林,查理便遭到了谷角们的热烈欢迎,谷角们大多数只有白色仓鼠大,少量成长较好的个体也只有幼年兔子般大小,未找到宿主的谷角们成群结队,白色毛茸茸的小团子再次将查理包围。 谷角们只会寻找强大的怪物作为宿主,对人类秘法师们向来避之不及,谷角通过吸食宿主日常消耗的魔力为食,除非宿主抛弃,否则一旦认定宿主,往往会忠其一生。它们向来成群结队,会在宿主周围自由扩散,它们预示着附近强大怪物的出现,为人们拉响警钟。 谷角对于宿主来说,除了会暴露他们的所在外几乎没什么缺点,同时,被谷角找上更是怪物们凸显强大的契机,没有哪只怪物会讨厌谷角。 可由于它们的出现往往象征着强大怪物的存在,谷角本身也是依附它物存活,汲取养分的寄生虫,人类们则将它们比喻为厄运的化身。 大概没有哪个人类会愿意与这样一种不劳而获的生物分享魔力,可对于怪物来说,看着谷角们源源不断地投靠自己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查理弯腰抓起一只幼兔大小的谷角捏在手心,任由逐渐变多的谷角跟在身后,“那么……该给自己找个好居所了。” …… 在奇兰克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后,他吹了一会儿冷风,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也就在这时,他再次回忆起伊宁曾对他说过的话。 查理干什么去了来着? 他似乎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了,他甚至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何那般冷漠。 等等,让我回忆一下…… 伊宁小姐对我说,查理发脾气后不见了?! 查理心道不妙,立即朝史密斯太太家赶去。 “真没想到,查理居然搬到了这地方。”数分钟后,艾薇尔与奇兰克二人已迅速赶到了查理的宅邸前。 “你确定这次你们没有发生争执?”艾薇尔怀疑地问道。 “绝对没有,”奇兰克的态度非常坚定,“直到他前往纯白教会起,他的态度都没什么异样。” “我刚刚也向路佛德询问过了,直到查理带着资料离开纯白教会为止,他都称不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艾薇尔说道,“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突然发生的?就类似滴虫岛屿那次?” “可以这么说,”奇兰克道,“但不同的是,这次突发情况源自他的个人想法。” “那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至于把自己作死,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就回来咯?”艾薇尔极其心大。 奇兰克却不这么觉得,对他来说,这是最令他头疼的事之一了,“没错,也就是说,我们要一直失去对他的监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给我们来一次震撼打击,谁知道!” 艾薇尔吹了声口哨,不置可否,她轻松破除了门上的锁,打开了查理家的大门。 “而且我最初接近他的原因就是为了监视,这次是我的责任,绝对是!”奇兰克还在她背后泼洒泪水。 大门敞开,查理的虚幻物女仆——伢伢,端正地站在门内。 似乎是早已熟悉奇兰克的来访,伢伢并未摆出攻击姿态,而是向二人行了一礼——这代表着可以沟通。 可大门打开的同时,他们也万分无奈地确认到,查理并未留在宅邸。 悲喜交加下,奇兰克上前问道,“伢伢……你能感受到查理的位置吗?” 伢伢的负作用是根据主人与她的距离而决定的,那么讲道理,她至少能够得知主人与她相差多少距离。 果不其然,伢伢点了头。 奇兰克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忙问,“他在哪?” “抱歉……”伢伢悠扬缥缈的嗓音响起,“我被下达了命令。” 奇兰克顿时不淡定了,他居然又被查理摆了一道!“我……我他妈炸了啊!” 艾薇尔也跟着叹了口气,安慰性地拍了拍奇兰克的肩,“别在意,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奇兰克哭笑不得,最终还是恢复好心态,拿出仅剩的十多块传讯水晶。 这些水晶所连接的,全部是查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瘫痪的修女 还有有水晶,证明着还有机会,至少他们不是彻底和查理失去了联系。 但就像生气的朋友不肯接电话,即使你水晶捏碎了,对方那头不肯给予回应,你也只能对天哭诉了。 但好在巫师次列总有些常人做不到的非凡手段。 “哈?还能这样?”当奇兰克提出手段后,艾薇尔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当然可以……你是没有秘法常识吗?亏你还是高次列啊。”奇兰克略显无奈地说道,但并未鄙夷。 艾薇尔的秘法起源几乎全部来自于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师”,若她因此丧失一些学习手段和辨别方法的机会,奇兰克对此只能表现出遗憾。 “很好,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传讯水晶了。”艾薇尔看着奇兰克举着一块水晶,在查理的房间中搜搜找找,暗戳戳地说道。 “……这只是一种最普通不过的反追踪手段而已,只不过查理次列太高,要找他的需求也相对繁琐,不过即使如此,也只要拿着他亲手连接的水晶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转一圈就好了,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奇兰克说到一半,突然沉默了。 “怎么?找不到吗?” “并不是,”奇兰克再次继续动作,“只不过我刚刚发现,查理最常在的位置居然不是这个世界。” “他最常去的,竟然是那个被他称为收藏室的新元空间。” 艾薇尔翻了个白眼,“真令人意想不到,但也并不吃惊。” “继续。”奇兰克并未在这个发现上耽误时间,他用小指轻轻勾住一根合理黑线,令这根常人不可视的黑线缠绕至水晶之上。 若是往常使用秘法,奇兰克是用不上这类黑线的,但对于查理,他成功进行操纵的几率近乎为零,那么就要现将不合理变为合理才行。 在奇兰克狩猎卡疣时,他曾见过查理收到他牵动黑线时的影响,也就是说,在没有刻意防备的情况下,查理是完全可以被黑线调动的。 希望这次试探能够成功…… “呼……”奇兰克呼出一口气,“望女神眷佑。” 紧接着,他通过传讯水晶与查理连接的魔力通道,精准地将秘法锁定了过去,城市那头,远居东部森林的查理瞳孔一缩,眯成一根竖直的黑线,他从巨树枝头站了起来。 艾薇尔与奇兰克脚边,一只由巫师制作的小木人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静止站立,动作与查理一般无二。 如果秘法操纵成功……它应该与查理保持一致,操纵着查理的身体敲击手杖,不远万里地赶到多罗克斯,到奇兰克面前来。 奇兰克小心翼翼地操纵着,看着那只小木人抬起手臂,突然间,手指上黑线断裂,魔力被一股脑传送回来,在奇兰克脸前来了个烟花大爆炸! 紫红交加的火花一齐绽放,奇兰克迅速扇开了烟雾,那只小木人也一瞬间被魔力火烧得焦糊,躺在地上。 “查理!!!”奇兰克呐喊道。 与此同时,站在巨树粗壮树枝上的查理已经拿出手杖,险些便要敲在地上,即使一两次的敲击不足以令他返回多罗克斯,但他依然有些惊讶。 “哦呀?”查理笑了笑,收回了手杖,“虽然我也没刻意戒备就是了……” “做得不错啊,敏。” …… “哥哥,你回来了?”妹妹看着科温烦躁地扔下背包,直径走回了屋里。 他们居住的依旧是那间只有两个卧室的出租屋,比起曾经挨饿受冻的日子,生活已经变得好了很多。 妹妹依旧没能问出科温的工作与钱的由来,但也仅仅是这么点足够温饱的钱,向来也不是什么违法的大事业,那么便不再过问了。 只不过……科温的心情显然相比几天前一落千丈。 “哥哥,我将晚饭做好了,你要来吃吗?”妹妹敲响了科温的房门。 “别烦我!”屋内传来科温烦躁的吼声,“回你的房间里去,我饿了自然会吃,不用你管!” 显然妹妹也并非逆来顺受的人,“是我每天做好了晚饭等你回家!你就这样对待我?哥哥!你比以前的变化太大了!” 科温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快滚!别来烦我!” 妹妹一跺脚,闷气走开了。 科温独自躲在房内,他拉上了窗帘,没有点灯,不断地思考着。 他思考事情的经过,思考自己为何会被卷入那场战斗中,思考查理·德森到底与一切有什么关系,思考还有谁被蒙在鼓里。 那一日被吉纳多的“先生”救走后,他被告知了一些事情。 “失落羚角并不是一个好去处。”那位先生说道,“我以后会带走吉纳多,你们今后不大可能再见面了。” 那位先生看上去很年轻,表情温和,不知是感到抱歉还是怜悯,“我想你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就继续回到失落羚角去,你已经离不开它了。” “您……”回忆中的科温不明所以,“您为什么说它不是一个好去处?” “如果不是涅西雅修女带我进入失落羚角,如果不是她愿意给予我这名门徒每周一金镑,如果不是失落羚角教会我学习秘法,还提供给我材料的话……我现在还和妹妹待在哪个臭水沟,不知何时就会饿死。” 而且……失落羚角还带我认识了她…… 科温脸蛋微红,眼底浮现笑意,只因脑中出现了那个小巧的身影。 “是吗,”那位先生并未勉强,“确实说不上,你遇上失落羚角是否幸运呢,但如果你所说的那位涅西雅修女真的全心关护你,还会将你卷入这场战斗中吗?” 的确……科温无法否定,若不是这位先生出手相助,他已经阵亡在光与影的角逐中。 “不过既然你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惠顾,那就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报答,”那位先生顿了顿,“好,接下来就不是我该插足的了。” 那位年轻的先生带着吉纳多,对他逍遥地挥了挥手,“再见小兄弟,我们有缘再见。” “我到底怎么办才好啊!”房间内的科温突然切断回忆,对着桌面暴躁地锤了一拳,原本坚固的桌子竟被他的拳头砸出一个凹槽。 距离下一次米迪索老师授课的时间已经没几天了,他到底还要不要回到那个课堂去?即使他回去了,四个人里还有几人留在那里? 如果优莱克小姐也离开了怎么办?那一日,优莱克小姐显然是距离死亡最接近的。 不行不行不行!他可完全没能留下优莱克小姐的任何联系方式!如果失去了失落羚角这个互通的话,他与优莱克小姐的缘分很有可能就此为止了! 忽然,他便想起那个占卜后的结果。 我会做出违背自己当时意愿,追悔莫及的事吗?答案是——多半会。 科温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决定举足轻重。 可如果最称得上后悔的话,不就是彻底断开与优莱克小姐的联系吗! 果然还是不能退出的嘛? 科温理所当然地想着,随即不顾妹妹的询问,夺门而出。 他瞬间便将家中留守的妹妹抛到脑后,只留意着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他赶在夕阳前,再次奔跑到了失落羚角的聚会地点附近。 或许是鬼迷心窍,科温总侥幸着能在这个地方遇见他。 既然琢磨不透,为何不直接问问?如果优莱克小姐愿意给予他答案的话,科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她做出相同选择! 在他焦急与失落的期盼下,最终没能等来那个女孩,反倒是等来了另一个熟悉之人。 她仍旧是那一套洁净的黑白修女服,只是表情上略显沧桑,身体瘫软坐于轮椅之上,被米迪索在背后推着,轮椅发出咕噜咕噜的行进声,一下子吸引了科温的注意。 “这,”科温惊呆了,这不是——“涅西雅修女!” 修女也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他,对科温委婉一笑,紧接着,科温迎了上去。 “涅西雅修女,您这是怎么了!”科温非常惊讶,紧接着,他联想到了前几日的战斗,“这,这难道是与查理·德森战斗那一天受的伤吗?涅西雅修女,您,您还能站起来吗?” 涅西雅凄惨地摇了摇头,“我已经瘫痪了,在没有站起来的一天。” 涅西雅的伤源于作为承载恶魔的容器造成的永久损伤,她虽逃过了失控的命运,但这具身体已经相当于四面漏风的布口袋,再也无法成为魔力的容器,从而也无法使用或者接受任何秘法。 科温的脸色苍白,“这是查理·德森干的吗?” 他急忙问向米迪索,“米迪索老师,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众多高阶秘法师会一同出现,为何查理·德森会突然对优莱克出手相助,且他们竟站在一触即发的对立面? 以及……这件事和被意外卷入的他们有什么关系?指南针会是个骗局吗? 即使经历了诸多,米迪索的脸上依然云淡风轻,“真抱歉,孩子。” “是我们迫不得已,才将你们卷进来,若不是出此下策,我们根本无法引出那个怪物。” 米迪索将科温一只手放于自己胸前,态度真诚,“你是倾听者,孩子,你知道我并非在说谎。” “与我们合作的其中一人,也就是仓库中的人并没有想法伤害你们,我们要击杀的目标自始至终便只有查理·德森一人。” “实际上,我们也准备抽空保护你们,可面对他,修女实在应接不暇,好在有其他善良的人帮助了你们,这可真令我感到高兴。” “真的吗?米迪索老师……”科温的内心不断动摇着,最后,他的疑心被米迪索的微笑所击败。 “当然了,科温,”米迪索的笑容真诚且和善,“我没有骗你,你知道的对?” 毕竟要诱导或是欺骗某人的最好方法,便是说实话。 第九十八章 临时起意 查理不置可否,“这个啊,你应该去找个安魂师。” 谢利依旧试探地说,“但你或许也可以试试?” 查理不做否定。 谢利立刻抓紧机会,向众人宣道,“如果有人又做含有灵性的噩梦的话,一定要上前来试一下。” 他在人群中环视着,突然……“奎倪?你前段时间不是经常念叨做了一个不知缘由的噩梦吗?”谢利坏心思地说道。 这,这是找了个替死鬼啊? 优莱克身边的那名女人突然一个激灵,一股恶寒涌了上来。 她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我,我吗?”优莱克身边那名女人不由得向后缩了一步,“不用了,首领……” 原来这位女士的名字叫奎倪吗?她与这位首领居然是熟识?优莱克暗自想道。 “快点过来。”谢利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几名独行歌剧院的成员已经搬来了一大个沉重的木桌,艰难地把它摆在查理面前,谢利做了个“请”的手势。 查理很清楚谢利在做什么。 他在替自己拉拢声望,塑造形象,这样即使有一天他介入了独行歌剧院的事务,也不会显得太突兀。当然,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到时候他确实愿意帮忙才行。 终于在自家首领的威逼下,那名叫做奎倪的女士忐忑不安地坐在了查理对面。 “奎倪女士,对?”查理身体前倾,将胳膊支在桌上撑着头,与桌那头的女人隔着两层面具相望。 或许是看不到查理的表情,又或许是查理创造的那些事迹太刻骨铭心,即使平时与同样身为高阶的首领说说闹闹,但她依旧对面前这位充满忌惮。 毕竟自家首领完全没有一副高阶的架子,但这位呢? 坐在这儿的每一秒,奎倪都能想起被点名时那一阵恶寒。 不知何时,当得知坐在这里,并以十万镑拍下金狮权杖碎片的是查理·德森后,刚还火热的气氛顿时熄灭了。 那位毫无架子的首领在一旁默默流着冷汗,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太对,他该不会要搞砸了? 查理也有些不自在。 他的名声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差了吗?他努力回忆着,自己似乎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但实际上,仅仅在陨星事件起,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便早已无法洗白了。 即使人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奇兰克与艾薇尔也一如既往地对待他,但那一日的惨剧永远不会被忘记,纠纷的火种总有一天会再次点燃。 那可是三万多人啊…… 坐在这头的奎倪紧张地抿了抿嘴。 “那么,请您描述一下。”查理突然开口道。 “啊,啊?” “噢……噢噢,是,是指我的梦。”奎倪抱歉地笑了一下。 优莱克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视,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德森先生似乎兴致不错? 所以,德森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实际上解梦只是对于梦境的引导和魔力结淤的破除,只要魔力能够完全压制,或是善于使用此类秘法的秘法师来说,都算不上是困难的事,但那种完全不擅长精密秘法,只懂得粗暴待事的次列,则是完全无从下手,就比如众所周知的——戒律。 “我梦见……我梦见了小时候的我。” 一所古朴的小房子中,房屋昏暗难以视物,封闭的房间没有门,唯一的窗口透进一缕灯光,灯光照射着屋内飞扬的粉尘,却没能照亮昏暗的视线。 为什么……灯光会从屋外传来呢? 奎倪这样想着,然后,她将脸对着窗外看出去。 窗外是……窗外是一条明亮的走廊,一男一女牵着一个孩子走过来,当他们经过这个小小的、狭窄的窗口时,女孩与探视着的奎倪对视了。 那个女孩,眼眶凹陷,一对无神的双眼大睁着看过来,似乎滴着水的小手触在窗面,对应着奎倪眼睛的位置,轻轻抹了一下。 那个女孩是她自己,不,或者说,那是童年时的自己。 留在玻璃上的水珠下滑着,沿着纹路融合成一个更大的水珠,渐渐的,随着水珠的流动,似乎玻璃上有什么灰尘似的,那滴水珠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奎倪在黑暗中摸索起来,她触碰到冰冷的墙壁,匍匐着的她刮蹭了满身灰尘,这是一个封死的房间,没有任何一扇,哪怕是锁死了的门。 她能够隐约听到窗外那个女孩的笑声,与她和父母谈笑的话语。 那个冒牌货在外面自由生活着,而真正的她被关在这里。 奎倪在梦中经历了长达多天的封闭,她始终蜷缩在角落里,听取着窗外的欢声笑语。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将她关在这里了…… 梦中的她止不住地抽泣,寂静与颓靡的精神状态令她几乎要沉眠在这梦境里。 突然,窗外一只血红色的手大力敲打着窗户,几乎要将那脆弱不堪的玻璃敲碎,奎倪猛地缩进离窗户最远的那个角落,她下意识觉得,一旦离开这里,将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并且无法回头。 那只猩红的手还在继续敲打着,奎倪不知他是谁,甚至无法从那小得像个微波炉般的窗口看出他的身体,只有一朵猩红色的五指之花绽放起舞,似乎是要救她出去。 “我不出去……不……”奎倪哆嗦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不……不要……我不要出去……” 在她不断的摇头拒绝中,那只手由实化虚,渐渐地消失了…… 一切回到当初,一只转动着的纸风车在窗口前掠过…… “奎倪!”有很多人在呼唤她。 奎倪不敢回应,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地摇着头,抵制这那些呼唤她的声音。 “奎倪!”更是一声偏向中性的声音传达而来,下一秒,她的眼睛突然睁开,再次看到的,却是一个明亮的世界。 灰发的首领带着那副冰冷的银白面具,不断摇晃着她的身体。 “首领……?我,我这是在哪……”她惊疑地不断后退,在床上抓起被子,将自己裹在墙角不断发抖,“过了多久……已经,唔,过了多久了?” “奎倪,你听我说,听我说——”首领抓住了她的肩膀,不容拒绝,“你做梦了,那些都是噩梦,你只是睡了一晚。” “这就是梦境的全程了,先生。”即使现在说起,奎倪仍会不由自主地收起大大咧咧的样子,“我到现在都无法判断,我在那间房间中度过的日子到底是真的,还是梦境。” 查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秘法师的梦境,基本可以分为诅咒、瓶颈、引导、疗愈,但更多的,是魔力对不久后的预知。” 奎倪听后更紧张了,“您,您是说,这些事在不久后还会再发生一次吗?!” 查理笑了笑,“但您的情况,显然是前两种的可能更大些。” 奎倪露出的下半张脸抽搐了一下。 “而前两种梦境想要破解的方式其实很简单。” 这类梦境,往往是自身魔力对秘法师往后学习与适应的一种阻隔,是人类与魔力在体内的相互压制种,后者会丢出的底牌之一。 的确会有部分秘法师经受过噩梦的折磨,而为这些人消除阻隔,则是安魂师们该干的。 虽然查理并非安魂师,但依靠着自身位格,依旧能够轻松做到这种事。 查理在手中拿出一叠牌,牌边缘铁制锋利,模糊的牌面花纹上若有金色镀金闪过。“请您将这幅金属牌抽取一张。” 奎倪摩挲着拥有细腻磨砂感的金属牌,终于择好一张抽了出来。 只有将牌拿在手中后,奎倪和众人才终于看清了牌面。 牌的正面顶上写着两个鲜红的字——献祭。 而字下的画,则是一个头顶长着白色绒毛,羊角几乎要比他脑袋还要大的人,用手中握着的整整一把长剑,将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千疮百孔。 “这幅牌面里,一共三十六张牌,其中八张交易、八张索取、八张地狱、八张赠予,还有四张……就是献祭。” “这并不是最差的牌,恭喜你。” 突然间,那张牌活了过来,在她手腕上划下一个深深的口子,动脉中的血随着心脏的挤压瞬间喷射了出来,却还没能染红她的半截身子,就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吞了进去。 奎倪与周围所有的人看着她的血升高又消失,只留下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和令人腿软的深红刀口。 “我……我……这怎么……”当事人奎倪口不择言,她甚至试图用手捂住伤口,让血别再继续喷出来。 但她明明能够感受到温热的血挤出指缝的感觉,她明明将双手染红,那些属于她的血液却总能在接触空气时便消失,即使是她指缝中的,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干净了。 “快停下快停下……这,这会出人命的啊!快停下!!!”奎倪撒泼地吱哇乱叫,查理却只是轻蔑地捂了捂耳朵。 “所谓献祭,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索取,就是将对于某些人来说没那么重要的东西丢给恶魔,然后再从恶魔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庇护、契约、承诺、金钱、健康,对于我们来说,这也不过是正当交易的一种罢了,比比皆是。” 查理继续说道,“我替你向这牌中的恶魔许了愿望,虽然还有其他破除你噩梦的方法,但这绝对是最简单粗暴不留后患的了,而且就我个人兴趣来说,我更倾向于碰碰运气。” “我我我,先生,啊啊啊!!这!”随着血液的流逝,奎倪感觉自身的生命力也在不断溜走,她完全判断不出自己的出血量,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谢利在一旁想要出手阻止,却被查理拦下,“想干什么?不是你要求我帮她解梦的吗?” 谢利顿时哑口无言,这可不是他设想的方式啊! 优莱克吓坏了,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吓坏了,眼睁睁看着奎倪马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优莱克一咬牙,在人群中挤出来。 “德森先生!” 查理看向她,优莱克憋红了脸,冲他喊道,“她的生命力已经要流光了!她要死了!” 查理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把桌上的手一收,“可是,恶魔还没吃饱啊?” 你才是恶魔!在场众人的心里变化出奇地一致,谢利终于明白为何哥哥不支持他这次临时起意的想法,他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搞砸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和虫虫抢地盘 “那么……老师,优莱克小姐他们还会继续回来上课吗?”思索过后,科温选择了信任。 “咳咳……”涅西雅修女皱着眉咳嗽了两声,“抱歉,孩子,我想我已经失去了他们的信任,很难再召集他们了。” “为什么?”科温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涅西雅修女,您大可以像与我解释一般说服他们,优莱克小姐他们都很善解人意,我想他们都会理解您的!” 涅西雅虚弱地摇摇头,“他们背后都有疑心很重的大人,我们可以说服孩子们,却无法说服他们。” “而且,优莱克与我们共同的敌人,查理·德森来往密切,她已经被恶魔蒙蔽了,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拯救她,科温,答应我,放下你们的友情,暂时不要再去接近她了,只是暂时的,好吗?” “好……”科温看着涅西雅瘫痪的身体,无法出口拒绝,“我会听您的话的,我说过会好好报答您。” 涅西雅和米迪索短暂对视,欣慰地笑了。 …… “优莱克,你真的想好了?”莱特叔叔站在一旁,忧虑地问道。 “是的,莱特叔叔。”反倒是优莱克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会试着接近查理·德森先生,试探他是否能够与我族合作,即使无法,我也会判断他是否为有害存在。” 在失落羚角与查理·德森的阵营二选一中,如今的优莱克已决心脱离失落羚角,但如今的比露斯已无法充分培养他们的神女殿下,若是无法将她送往更广阔的秘法环境,接受更优秀的老师教导,新星希望也只将被埋没。 虽然优莱克表示自己也可以独自摸索,但族人们并不希望她独自在秘法中挣扎,对待唯一的希望,他们无法抛出赌注。 “优莱克,很显然,查理·德森暂时并不会伤害你,也并非无法沟通。”莱特叔叔进行着最后的告诫,“但他终究是恶魔,即使我们别无选择,也不要过分勉强自己。” “注意安全,尽快回来。” 优莱克深深一点头,走出了莱特叔叔的房子。 查理·德森的住址在秘法师眼中并不保密,早在查理决定接受委托时,他便通过格列德洛公爵和独行歌剧院将住址信息散播了出去。早有留意的优莱克不费工夫便来到了查理门前,扣响了大门。 “那个……德森先生?您在吗?” 优莱克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前,不一会儿,便有人一声不吭地开了门。 优莱克下意识朝门内望去,居然是一名五官端正锐利,栗色长发披肩,身穿淡绿色礼群的贵族小姐。 “呃……”优莱克愣住了,她竟不知是自己敲错了门,还是德森先生的家中出现了女人。 这位小姐像是个软骨头一般倚靠在门框,指尖捏着柳头发,疑惑且不重姿态地问道,“你谁啊?” 优莱克正不知如何作答,突然奇兰克挤在了艾薇尔身后,“委托者?”他皱着眉,“等等,这是优莱克小姐?” 这位主教的出现才给予了优莱克点头的底气,好在不是她认错了家门,也好在不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是的,您是奇兰克主教?我来找德森先生。”她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位是优莱克·比露斯小姐,似乎与查理有点交集。”奇兰克小声介绍道,艾薇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位是艾薇尔·修里斯,优莱克小姐,”奇兰克又转念问道,“您这几天有见到过查理吗?” 优莱克一愣,摇了摇头。 “那……在这之前,他有什么一如反常,或是表现得心情不好之类的吗?”奇兰克抱着试试的心态继续问道。 优莱克云里雾里,“主教先生……我并不知道对德森先生而言,什么算是一如反常,什么算是心情不好……” 她并琢磨不透这个人。 “果然吗,”奇兰克叹了口气,“您别在意,是这样的,查理他现在……失踪了,我们也正在寻找他。” 德森先生竟然会失踪? 是什么事能令那么强大的德森先生失踪? 优莱克脸色煞白,“那……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凭现在的她无法保护族人,如果多罗克斯发生什么意外,她一定要快点通知莱特叔叔,赶回家族才行! “不不不,”奇兰克还未开口,反倒是艾薇尔抢先一步,翻了个白眼道,“那家伙闹脾气了,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即使和他通讯也一概不回,等他回来,一定要惩罚他喝我的鸡汤才行。” 奇兰克表情一滞,“原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的鸡汤多恐怖了么?” 艾薇尔没理会他,盯着优莱克深色的皮肤说到,“所以这位异族小姐,你找查理有什么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说给我们听。” 优莱克却坚决地拒绝道,“抱歉,艾薇尔小姐,这件事不止关于我自己,我想我还是等德森先生回来,自己和他说。” 艾薇尔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那挺麻烦的,”奇兰克又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向女神祈祷,希望查理快点回来了。” …… 然而森林这边,查理还在悠哉地带领大群谷角逛大街。他们在森林中肆无忌惮地兜兜转转,偶尔使用魔力讨伐几只挡路的怪物给谷角们做干粮。 怪物的血肉中蕴含魔力,而绝大部分野兽和植物却无法达成这一点,因此在部分魔药的制作中,也会为材料滴入怪物血作引,以求注入魔力。查理并不需要大量猎食,而这对于吸食魔力的谷角们来说可谓灾难,查理没有魔力的消耗,也就意味着大片谷角只能饿着肚子,在这种情况下,让它们啃食一些怪物血肉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查理并非无意义地在森林里闲逛,而是在为他自己和谷角们寻找一个令他满意的居所,这与怪物的巢穴意味相同。 然而查理却低估了森林内部的怪物浓度,即使他并未涉足污泥域,仅在外围游荡,但附近像样的去处早已被繁衍在此的怪物群落占领,而未被占领的,这是因为附近盘踞着蓝眼蛛那些一般怪物无法抗衡的强大存在。 查理没有兴趣与小怪物们争夺地盘,因此他回到了最外圈,找到了曾经与艾薇尔野餐过的花草空地,依靠着空地中间那根足有百米粗的参天巨木,看着童话般的梦幻场景,长长呼了口气。 “这里如何?”查理对着谷角们没话找话道。 谷角们自然不会有异议,都是所问非答地发出兴奋的叫声。 之前没去在意,但现在是非去一探究竟不可了,查理像是个导游一般带领着谷角们,他们不急不慢地围着树干绕行,而绕到树干背面后,站在这里的若非查理,都必将呼吸一滞。 与树干前的童话草地大相径庭的,是几乎爬满整个树干背面,背阴处的白色蠕虫。 它们说来是蠕虫,外观上却更像树干上生长出的病态白色流脓,似乎一戳既破,一只又一只爬在树干上,蠕动且呼吸着。攀上天际的树干上均攀爬着这样数以万计的蠕虫,几乎没留下一点缝隙,可见着实壮观。 查理用魔力在一只蠕虫上刺破了一个洞,黄色的粘稠血液立即顺着洞流了出来。 “……有点脏啊。”查理嫌弃道。 此类蠕虫是东部森林所独有的生物之一,每一只相当于拥有次列9魔力浓度,但学不会任何秘法的慵懒人类婴儿,它们出生时便成群结队地选择一颗大树上集聚,树懒一般行动缓慢,一般情况下直到死亡都不会再挪动一步。 每一只蠕虫足有巴掌大,像一个鼓起的粘液气泡,单独出没时对秘法师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对普通人产生轻微的晕眩感,但若是成群结队出现,则会给所有直视它们的人造成幻觉。 但对查理来说毫无危害就是了,查理唯一烦恼的是,如何干净整洁地清理掉它们。 “白女神的遮羞布……不不,这也太多了。”查理难得发了愁。 他急需仔细想想,自己曾经有没有收藏过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清除生物的虚幻物……突然,他灵机一动,拿出不久前收藏的—— 阿猫阿狗随便拍! 拿到这么有趣的虚幻物怎么可能不试试看呢?这架相机可以将拍摄到的全部次列7以下怪物变成一只真正的黑猫! 虽然时效只有五分钟,但足够了!查理二话不说,退后了几步,对着整颗树的虫子拍摄了起来,刹那间,白色的蠕虫纷纷变成了嘤嘤咛叫的黑猫,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查理瞬间用秘法制造出黑洞,将黑猫们全部绞杀。 一时间,众多懒惰地不愿伸动双腿的猫咪被吸入骇人的黑洞中,在猫咪们痛苦的喵喵声中搅烂成碎片。 查理并不讨厌黑猫,甚是可以说,他很喜欢史密斯太太家那只名叫罗迪的黑猫,但这并不影响他此时的果断出手。 果不其然,即使是黑洞,血液依然会溅射出来,但那些恶心的蠕虫已经作为猫咪离开了这个世界,因此体内溅射出的血同样属于鲜艳的红色。 一棵树高耸入云,查理只得用空气托举着自己,继续对爬的更高的虫子进行拍摄,并在它们摔成一堆肉泥之前,使用秘法黑洞绞杀了它们。 最终,黑洞入绞肉机一般瞬间杀死了数以万计的吵闹生灵,查理欣慰地看着地上难免撒出的斑斑血迹,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红色的血要顺眼多了。 然而这么大量的蠕虫必然拥有更大量的产卵区,查理遥望着树的顶端,他注意到,那里隐藏着一个产卵树洞。 好在这群虫子没有啃咬树木的习惯,没有将这课树弄得千疮百孔。 查理收起阿猫阿狗随便拍,转眼间便踩着空气,登上了云雾缭绕的树顶。 他朝洞内望去,整整一树洞的卵像鸡蛋一般带着硬壳,安静地躺在树洞内。 第一百二十章 仍是怪物 查理本想一把火点燃,但转念一想却是将白女神的遮羞布蒙了上去,即使猛不住那些白色蠕虫,蒙住一些堆在一起的卵还是做得到的,这些卵密密麻麻,被他一股脑送到了那个不知是何处的世界去。 查理已经成功地占领了自己,接下来,该“筑巢”了。 …… 多罗克斯某处郊区,查理宅,困惑的奇兰克、艾薇尔、优莱克三人。 “你说,他这家伙能去哪?”艾薇尔问道。 “总之,不会是距离多罗克斯太远的地方。”奇兰克说道。 “大概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优莱克小声应和。 “按查理的性格,他大概不会刻意寻找真正绝对隐秘的地方,或许就在某个我们曾去过的地方看笑话呢。”奇兰克说道。 “那这样的地方到底是哪?”艾薇尔略显烦躁。 “唔……难道在雪山那边?” “东部森林?” 艾薇尔也学着奇兰克的样子捏了捏眉心,“可无论如何,只要他一直躲在收藏室的话,我们就绝对无法找到他,毕竟我们从没被邀请进入过收藏室。” 优莱克身体一颤。 “收藏室?”奇兰克顿悟,“优莱克小姐曾被查理扔进去过。” 艾薇尔精亮的目光顿时投了过来。 “是,是的……”优莱克顿时不安地回答道,“抱歉,我不是主动想要进去的,当时是……事发突然……” “不,我不是说这个,”艾薇尔眼神发光,“你进去过?里面长什么样?好玩吗?” “呃……”面对艾薇尔突然膨胀的好奇心,优莱克感到惶恐。 “要知道,查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自己关进去,据说是在维护自里面的虚幻物,加强封印,是这样吗?那里面长什么样?到底有多少虚幻物?” “那里面很可怕……”优莱克开口道,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热情,“有是一个白色走廊,很多扇白色石门,我能隐约感觉到,石门内的东西都非常可怕。” “你们说的收藏室……似乎没有尽头,总之就是很远很远,我站在原地没有走动。” “你就这样站着不动,等到了查理再把你拉出去?”艾薇尔惊讶道,看着优莱克点了头。 “你可真听话,换做我,一定要把查理的收藏室探索个遍才好。”艾薇尔趾高气扬,“查理收藏的也不只是那些平时难以控制的东西而已,他还收藏了大量没什么威胁的虚幻物,要是我,至少也要把放着那些虚幻物的地方搜刮出来。” 这样……不好?优莱克没敢接话。 “不过算啦,”艾薇尔满不在乎,“最近就多看看东部森林的动静。” …… 几天后,一只由个人秘法师组成的秘法小队悄然进入了东部森林。 “山姆,你是要晋升次列7了对?”一名中年男人爽朗笑道。 “没错!”被称为山姆的男子信心十足,“只要能狩猎到合适的材料,我就可以立即晋升为戒律次列7!” 这个名叫山姆的男子是独行歌剧院的成员,三年前因崇拜谢利首领,自选成为了戒律的秘法师。 而今天,则是他认定的晋升之日! 山姆希望能够狩猎到相当于次列7的秘法材料用于晋升,他相信,这将会为他晋升后提升一大段实力。然而次列7的秘法材料已经卖到数百镑,这对于山姆来说是一笔巨额金钱,因此,他与伙伴决定冒险来到东部森林进行狩猎。 “你的天赋看真不错,”男人用力拍了拍山姆的脊背,这令他将背挺得更直了,“我当初可是用了五年时间,才熟练了秘法,敢于挑战次列7的。” 这名中年男人是一名次列7,在两年前晋升,如今又在这个阶段停滞不前。 “哈哈,你也别气馁,我只是侥幸选对了次列,我能感觉到,戒律与我极为契合。” “等等,前面有动静。”走在最面的女人朗声提醒道,“琳,怎么了?”山姆立刻进入警惕,小声询问道。 “我只是听到有声音……”琳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奇怪,怎么没了?” “别紧张,再仔细听听,”琳旁边的女孩小声提醒道,与此同时,琳突然猛的一阵,紧接着朝伙伴大声说道,“快跑!”于是飞速朝右边逃跑起来。 伙伴们不明所以,但出于多年培养的默契,毫不犹豫地紧跟着琳奔跑起来,在那之后,他们边看到一条庞然大物,对着他们原本的位置撕咬而去。 那居然是一条长满腿的蛇!这条蛇看似一人粗的蟒蛇,而实际上却在身体两侧长满了酷似人类的腿! 这条蛇形怪物竟达到了次列6! 怎么会一进入森林就遇到这种怪物! “都站住!别跑了!”那名中年男人立刻撕心裂肺地吼起来,“不要再动!它看不见我们!” 由于这种怪物的特殊样貌,中年男人即使只是扫视,也深深记住了它的特征!“他通过猎物的行动来捕猎,既没有视力也没有听觉,只能通过皮肤感受气流的变化……”他顿时压低了声音,微弱了呼吸。 听此一言,另外三个伙伴们通通挺住脚步,保持着不变的动作,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变得粗重。 那只蛇形怪物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它的身体保持静止,感受着气流的一举一动。 但这里是万物群聚的森林,每一株植物,每一只动物都会改变气流的流动,只要他们再坚持一会,这只怪物一定会失去他们的位置,转头去袭击不通心智的其他生物! 只要再坚持一下……山姆的身体静止着,内心却在狂跳,眼看着巨蛇已经转头,重新面对着冲来时的方向,山姆刚有所庆幸,却发现一团毛茸茸的小生物在眼前划过,神经紧张的他下意识躲避,却不料已经改变了动作! 那条巨蛇又猛地看向他们的方向,山姆心头一紧,但紧接着,山姆那情急之下的动作已经无关紧要,因为足有上千只谷角从天而降,带动着大幅气流,砸到四人身上! “天啊!这是什么!谷角吗!”琳和众人一眼认出这熟悉的怪物,因此完全没敢用秘法攻击,混杂在谷角堆里,背后是穷追不舍的巨蛇,他们拼命地跑着。 谷角身体虽小,数只一同被咬烂的身体也能散发出扑鼻的血腥味,谷角被他们当做垫背,不断死去着。 “快!别和谷角跑一个方向!离谷角远点!然后静止!”中年男人大声地喊着。 “不行啊!”队伍里的那名女孩带着哭腔,“这个方向只有一条路啊!为什么这么多岩石啊啊啊!” “女神保佑!女神保佑!” “那就比谷角跑的更快!”山姆咆哮着,冲到了队伍最前头。 他们最低也是次列8的秘法师,总不会比谷角跑得还慢!在死亡的催促下,这几名秘法师都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他们不顾一切地奔跑着,从团团相扣的岩石间扒开灌木丛,再一头扎进比人还要高的杂草里,当他们从杂草中冲出来时,才发现此地别有洞天。 当山姆冲进杂草中时,心中却以浮现死意,他被眼前的杂草遮蔽了视线,将会难以预料路途中出现的一切麻烦。毒虫,小蛇,隐藏在其中的怪物,随便一个便有可能夺去他的性命,但背后大敌当前,他不得不向前。 但奇迹般的是,这看似危机四伏的杂草中竟然没有半只其它生物!他们竟是一路顺利地冲了出来,抵达这片豁然开朗之地! 这是一片植被茂密,生机盎然的花草之地,大片的鲜花如珍宝般点缀与青草之上,颜色鲜艳,花香浓郁,这般美丽的风景进入眼帘,几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而这仙境的中心,则是一颗有百米粗树干的巨树参天耸立,在那弄绿之上,却有千米长黑绸在枝头垂下,刺入地面,遮挡了部分蓝天。 他们冲入这片仙境,冲入由树梢连下黑绸的阴影之下,他们这才发现,那黑绸朝里那面,竟是由金色极细笔墨撰写咒文,若不是他们有意观察,甚至难以引起注意。 正在此时,一股庞大的魔力瞬间笼罩了他们,四位秘法师就像全身凝固一般,行动异常缓慢!山姆立即直呼不妙!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在缓慢如蠕动般的心跳下,他以极慢的速度转头看到了,那只追逐他们的人腿巨蛇也迟缓下来,十几双腿龟速交替,唯有大堆谷角们保持着原有的速度,慌乱地朝巨木冲去。 这时,所有人都猛地意识到——既然谷角们纷纷逃回这里的话,就说明这个地方,是他们所寄宿的强大怪物的领地! 如果从一开始便奋起与巨蛇战斗的话,他们几人或许还存有一线生机,而现在,他们却是要为了材料把命搭进去了! 在他们不断嗡鸣的大脑中,对死亡的恐惧不断加剧,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谷角们的成群欢呼下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头顶! 查理坐于黑绸之上,全身外貌与人类无异,唯独一对绿色眼睛有着竖形瞳孔,那显然不是人类的眼睛!外加他受谷角们的簇拥,这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查理将那只金色怀表把玩在手里,用手指在金属外壳上揉了一圈,然后“啪”地一声扣上了盖子。 同一时间,秘法师们与那人腿巨蛇怪物皆是不敢有所行动,而那怪物更是浑身颤抖地匍匐在地。 查理看了眼变得不再干净,沾满斑斑血迹的谷角绒毛,他只是放任谷角们自由玩耍,没想到刚一出门,就有不通心智的怪物找了麻烦。 “让我看看……”查理那对绿色眼睛在眼眶中转动着,他俯视着四名人类,“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会有人类闯进这里。” 那四名人类更是紧紧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查理的眼睛。 “女神保佑……纯白女神保佑……”那名女孩更是快要哭出声来。 “那么,想要活命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查理居高临下,自然是在与这几人搭话。 “你们之中,是谁杀了我的谷角?” 第九十九章 色彩与艺术 心惊肉跳的献祭环节终于结束,查理一抬手,帮她把手腕的伤口重新缝合。 但这人已经离休克不远了,还是优莱克自告奋勇,帮她临时补充了生命力,此时的她才得意缓和。 被折腾一通的奎倪重新坐起来,她对面前这个不知长相的男人充满畏惧。 “恭喜您,奎倪小姐,您的解梦环节已经结束了,”查理心情愉快地托着下巴,连声音都略显上扬。 我懂了!谢利突然醒悟,这他娘的是在用一个噩梦替代另一个噩梦!这……这恶作剧也太出其不意了?! 不愧是查理·德森,能捉弄人的时候一定不会正经办事…… 劫后余生的奎倪还有些恍惚。 结,结束了?我没死? “您的愿望实现了,梦魇已经被牌内的恶魔彻底驱散了,不仅如此,从今往后您也不会再做任何噩梦了。”刚缓过来,奎倪就听查理在她对面款款道来。 不!一定还会再做的! “还……”谢利无言以对,“还有没有想来试试看的?” 现场一片静默无声。 “好……”谢利简直觉得这会是他往后好一段时间的黑历史了,“那就照惯例,接待委托,散了散了。” 秘法师们“哗”一下求之不得地赶紧散开了,查理周围就像毒雾扩散一样,几乎不再有谁靠近。 奎倪也拖着差点休克半死不活的身子,踉跄地赶紧跑了。 谢利也没心情再和这位闲聊,把查理留在原地,自己溜了。 只有那位深得众人尊敬,据说灵魂纯洁无暇的神女/优莱克小姐还踌躇不定,迟迟没有走开。 当然,作为自封的护花使者,科温自然也侯在她身边。 突然优莱克感觉有谁拽了她的帽檐一下。 随即转过头去看,一位亚麻色头发,扎着两根短小的麻花辫的小姐弯着腰,尽量保持与她同样身高,努力躲在她身后。 她把手拢在脸前,超小声地问道,“您……您是查理·德森先生的熟人吗,我刚刚……我刚刚听到您喊他‘德森先生’。” 这位小姐声音实在太小,优莱克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听见,“这么喊……不就恰恰正面了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并不熟悉吗?”她也同样超小声地回答道。 “啊,但,但是啊,谁会在那个节骨眼,跟他搭话啊,也只有熟悉的人才敢在那个时候喊住他!”她超小声地咆哮着。 “对,对哦!”这边也超小声地肯定道。 优莱克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大概是看到那位看起来很和善的女士要死掉了。 优莱克小姐她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两位小姐互相说着悄悄话,声音小得几乎快要传不出来了,一旁的科温仰仗着自己倾听者的优势,勉强听到了她们讲话的内容,并感到非常无语。 “所以……”社交能力极差的优莱克不知所措地勾起小指挠了挠脸,“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的,”那位小姐点了下头,“我有事情想要拜托查理·德森先生,但他看上去实在太……可怕了,能请您帮帮我吗?” “我……要怎么做?” “只要帮我介绍一下就好了,拜托拜托……”这名女孩看上去还是十分害怕。 “……好。”优莱克叹了口气。 “于是?”当优莱克找上查理时,却发现查理早已在一旁静静听完了全程,根本不需要优莱克的介绍,查理主动问道,“直接说说委托内容。” 优莱克尴尬得想要缩进墙角,毫无缓冲的问题也让那名小姐措手不及。 缓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在优莱克的劝说下开口了,“不是的,我不是来委托的,我只是想拜托查理·德森先生……处理这些东西。” 她从背包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中盛放着仅剩的一小点混合的颜料般,色彩不断变化的液体。 “魔药?”优莱克认得了。 “我……我是一名驯师,这是我的怪物在一具尸体旁捡回来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交给谢利首领?你们不是很怕我吗?”查理转而问道。 “因为我并不是独行歌剧院的成员啊,那位谢利首领……看上去也很可怕啊,而且据说,据说他的脾气特别暴躁……” 原来如此,看来他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不……”优莱克小心翼翼地插嘴道,“其实奎倪女士说,那位首领很平易近人的。” “这样吗!”这名小姐如梦初醒,但她很快又看向查理,找回了主题,“啊,但是他很快就不见了……”小姐哭丧着脸。 她转头看向优莱克,“而且我看到了这位小姐,就,就临时起意……” “是这样吗,”查理点了点头,看来认可了她的理由,然后一指科温,“那么就请你来试喝一下。” 科温惊吓地退后了一步,优莱克很快挡在他面前,“不……德森先生,这个可不能找人乱喝啊!” 查理似乎思考了一下,又将瓶塞扣紧了,“算了,就剩这么一点,就不浪费了。” “走,我们去找魔药的专家。” …… 一滴紫红的液体在瓶口摇摇晃晃,颤抖着被滴进一个更大的瓶里。 大瓶中青蓝的液体与之融合,瞬间变成了一瓶纯白,奇兰克用塞子堵住瓶口,上下摇晃了几下,瓶中的液体顿时绽放了鲜亮的色彩,成为了一瓶淡红色魔药。 他将魔药瓶安置在金属架上,用魔力将架下的火台点燃,没过多久,魔药沸腾了。 他为作为容器的瓶子进行了防护,为了防止在火焰下主动发热的魔药将瓶子渗透,但为了保证魔药的纯度,他没敢动用过多魔力,因此在撑不住之前,他赶快将魔药移了出来。 他又取出一个满是水滴状凹口的工具,熟练地将沸腾的魔药小心地滴入几个个凹口中。 “哟。”就在这时,有人猛地拍了他的肩膀。 他那只正在滴入魔药的手被拍动了一下,他猛地稳住,这才没令魔药洒出来。 好险……差点前功尽弃。 又是这样,虽然他非常投入,但在查理主动打招呼前,奇兰克完全没能发现他的造访。 半月教会的奇兰克主教,巫师高次列,忠于工作,爱好魔药,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忙里偷闲中到史密斯太太家蹭饭,以及必要或不必要的睡眠。但除了半月教会和史密斯太太宅外,他还拥有一个平时不怎么用的到,一旦用到就是在制作魔药的,属于自己的房子。 奇兰克没有理他,继续猫着腰,将魔药慢慢滴入后,才终于松口气直起了腰。 接下来只要等魔药冷却,再滴滴检查过药效后,就大功告成了。 “干什么来的?”奇兰克终于腾出功夫。 “送个人给你,顺便也送瓶魔药。”查理指了指一直站在奇兰克身后一位小姐。 虽然查理脑袋里有一堆理论知识,但对于魔药这种精细活,他确实没有亲手实验过,比起自己逞强,还不如找位熟悉这种工序的专家来请教。 而且……这瓶魔药很可能在印证他的一个想法,若真如此,那必然是不能再孤军奋战了。 这两人都已经摘下了面具,那位亚麻色头发的小麻花辫小姐躲躲闪闪,始终不敢正眼看奇兰克一眼。 小姐有一双常见的蓝色双眼,脸上带着雀斑,一副胆小纯良,显然就是多罗克斯常见的邻家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奇兰克说查理神出鬼没,想来都不是一句调侃或是模糊比喻。 查理总是能完美地避开他的耳目,公然闯进他的房子里拍了他的肩,拥有这样能力的若是敌人,将会是他的灾难。 而经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线索的库马里一案后,两人惊人的相似更是令奇兰克体验更糟。 看,这次还带了个女孩进来。 “这是要干什么?”奇兰克知道查理带来了新案情,他郁闷地揉了揉眉间,取出那副规规矩矩的黑框眼镜戴上。 查理也在此时将只剩下一点点的魔药瓶子取了出来,“这位名叫温丝蒂的小姐是一名驯师,她驯养的怪物不怎么强大,但非常调皮,有一天夜里,她的怪物晚上溜出去,帮她在一具尸体旁捡了这瓶喝剩的魔药回去。” 奇兰克看着那瓶混合颜料般五彩缤纷的魔药暗自头疼,“一般的魔药成品都是以纯色为主,因为,魔药的颜色越复杂,液体越漂亮,越会说明它的效果越复杂,持续时间越久,越难以掌控。” “但并不是颜色越多的魔药质量越好的,因为即使是那种效果强大,用处广泛的高质量魔药,也只会是在纯色中加入光斑星屑,或是颜色精亮混合的外形,总之就是看上去很好看,但从来不会有什么正常人,配出这种彩虹小马都看不上的,花里胡哨的颜色出来。” 越是美丽的外表越是难以调制,而这种华而不实,实际上效果过多相互抵制的成品,又难,又没有意义,很难想象制作这东西的家伙脑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唯一不能否定的是,制作这东西的一定是个厉害的巫师。” “你是在哪里捡到的?”奇兰克接过魔药瓶,将液体滴在另一个带有凹槽的工具上,所剩无几的魔药只能滴满三个凹槽,就再也没有残留了。 温丝蒂知道奇兰克在问她,有些惶恐地说道,“是……是我的怪物,在离金杯酒不远的旧仓库里找到的……” “我已经带她去过那个地方,里面是一个戒律9,已经失控,被我解决掉了。”查理轻描淡写地叙述道。 奇兰克点了点头,弯下腰仔细检查着魔药,在液体颜色与颜色的交汇处,他能看到一丝丝极细的线,线正将每个颜色精美地串联在一起,跟随着液体的流动与颜色融为一体。 只是……奇兰克皱起眉,他用手指隔空一拨,那些线条微不可察地颤动起来,竟给他一种心烦意乱感。 又经过几次尝试,奇兰克终于停下来,对查理说道,“很奇怪……” “它的作用似乎是很单一的,但……我分析不出它的效果。” 得到奇兰克的回答,查理对此毫不意外,他非但没有嘲讽奇兰克无用,反而轻快地笑了起来,虽然这笑容在奇兰克眼中与嘲笑无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庆幸 “啊,啊是,是它!”山姆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呼道,“是那条蛇吃了你的谷角!不是我们!我们是被逼的!” 查理听着这人的大呼小叫,轻轻点了点头,“是吗?” 紧接着,他抬起一根手指,轻松便以一股极大的重力,将那条巨蛇撵成肉饼。 刚才还威风凛凛,将他们追逐得慌不择路的巨蛇就这样被查理轻松压死,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这不由得令在场的四人无比惊骇,深吸一口气。 谁知道这样美丽的地方潜藏着这样的怪物?现在他们的生命便是被查理玩弄在股掌中。 而且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人形?!这无疑是史无前例的,若是在将来,怪物都拥有了人类的姿态,那么真正的人类该何去何从?山姆甚至不敢继续设想。 “轮到你们了,”查理的话令他们全身一震,“既然闯入我的领地,就要做好觉悟。” “等,等一等!”琳抢在查理动手之前大声回答道,她很清楚,如果查理开始动手,他们将没有任何反应机会,“既然您通心智,您自然也是明白,我们是被那可恶的巨蛇追赶,才迫不得已进入您的领地,我们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众人身上皆是冷汗密布,那名稳重的中年男人也跟着说道,“没错,而且我们并不知这里已是您的领地,若是知道,我们宁愿与那巨蛇殊死搏斗,也不会冒犯您的!” 查理的确是前几日才到此地暂居,对于领主而言,这两人的话说得天衣无缝,足以令一位理性的领主放过他们,但对于怪物而言,他们的话却是毫无意义。 “是又如何?”查理眼中闪过一瞬冷笑,“你们有怎样的苦衷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如果你们认为死后能见到神明的话,就去向神明申冤。” “不!!!”眼看查理再次抬起了手指,一股威亚已当头袭来,山姆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但或许正是神明垂怜,或是他们过于激烈的情绪引发了森林特性的共鸣,查理的动作突然一顿,脑袋里一道电流横穿而过,引来一阵刺痛,这刺痛令查理下意识收回了手,轻轻扶了下额头。 电流过后,一道熟悉的女声送来一句短暂的话语,“查理,你在哪里?听到的话,你要向我回话。” 这来源于艾薇尔和奇兰克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他传来的通讯,由于通讯水晶剩余不多,最近的传讯依旧是接连几天没有听到,好巧不巧,这一次竟然正好出现在这个时候。 “他们要怎样才能明白,我不喜欢这种通讯方式……”刺痛过后,查理喃喃自语。 查理出手时,这几人脸上都已出现了死志,谁知查理暮然停手,又表现出一副头痛,这令这几人不约而同看到了生的希望,猛地转身朝来时方向奔去。 但查理只是刺痛一下,又不是被痛得晕掉,怎么可能会放任这几个人不清不楚地逃掉,他打了个响指,几个人又同时脸着地摔在地上。 查理并没有多少领地意识。 就从他以住宅为委托地点就可知道,他可以随意放任外人进出。 也就是说,这一套作为不过是履行一下身为怪物的义务。 但就是艾薇尔刚刚那一下,再次消磨了他强行燃起的杀意。而现在就显得很无聊了,既不想就这么放掉,也懒得杀死。 查理在杀死蛇形怪物时用掉了魔力,此刻的谷角们正摆出一副满足姿态大口吸食着。 查理清楚,他不适合任何一边,无论是人类亦或是怪物,都不是他的容身之处。 艾薇尔在通讯中要求查理给予回应,但毋庸置疑的,查理当然不会回信。但就当做弥补,要查理对艾薇尔的人类同类放放水却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来都来了,总得留下点什么。 “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都留下来。”查理笑了笑,“破财,免灾。” 跌倒的几个人刚从地上爬起,便内心狂呼,哪有这等好事!破财便可挽回一命,这简直是天大的好运! 不过,他们也忍不住起疑,竟是没有第一时间掏出东西,怪物要人类的东西干什么? “怎么,给还是不给?”查理丝毫不急。 最后还是中年男人先做出决定,“当然!我可以将全部财产都给您!” 实际上他么别无选择,另外三人也纷纷动起来,将背包和身上的财物纷纷丢下。在那其中,查理甚至认出了一只结婚戒指。 “衣服……衣服还用脱吗……”那位女神的信徒女孩不敢直视查理,她低着头说道。 查理竟是有一瞬间的沉默,“不需要。” 所有人都顿时松了一口气,包括那两名男人,身为成年男性,若是要他们与两位小姐全部裸体徒步走回多罗克斯去,介于男性的尊严问题,他们宁愿去死。 眼见他们将身上的私房货全部一股脑对到地上,规规矩矩地给查理摞到一旁,查理看着这几人熟悉的业务,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反倒是几人神清气爽,清醒着自己遇到的是可通人性,只求财物的怪物,但他们却仍没松下这口气。 在离开东部森林前,这群人都会提心吊胆,警惕着这怪物突然毁约。 “很好,”查理并不稀罕他们的钱财,只是无聊之余消磨时间,“你们可以走了。” 这几人大喜,但依旧礼貌地行礼,紧接着快而不慌地极速离开了。 他们一路上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招惹任何怪物,山姆就连一开始的狩猎目的都抛到脑后,即使献出了全身携带的全部资源,即使那些资源都是被自己所珍惜的宝物,但他们仍然喜于行色,自认有惊无险,极其庆幸。 而他们紧绷着神经,仔细观察着周围一草一木,再也不愿让自己落入危险地步,与一切保持着安全距离。这一风格日后会养成习惯,而这习惯将会陪伴他们在深渊边缘行走更远一段距离…… 坐于黑绸之上的查理,摩挲着黑绸反面的细致金色咒文,终于他纵身一跃,跳到草地上弯腰翻找,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一堆他并看不上的“战利品”。 几个人即使跑出千米,那股浓郁的庆幸气味仍然飘到查理鼻腔中,他眺望远方,似乎有所领悟,又一头雾水。 …… 居于绝美之地,全身黑衣,绿色眼眸的人形怪物传说在秘法师间迅速传开,可以设想,这在秘法师圈中将会引起多大轰动。这毫无疑问是个全新发现,怪物可以拥有人形?怪物可以通其心智?这怎么可能!若是单独沟通或还好说,但传闻所描绘的,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或许是某位强大的高阶秘法师深居在东部森林?毕竟这对于那些难以理解的强者来说并非不可接受,无非就是隐居而已!但谷角的投奔瞬间抹消了这一可能。 谷角的投奔对象只会是怪物,即使人类主动愿意饲养,谷角的特性也令其永远无法屈服。 不过在独行歌剧院中,乃至官方以及更多消息灵通的秘法师中,这个传闻则是有了另一副面貌——这不是查理·德森嘛! “哥哥,你说说,查理先生怎么突然跑那去了?”百无聊赖的谢利首领更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会不会是奇兰克主教又惹了他生气?我就知道,那群官方的家伙脑袋总是不会转弯。”谢利对着简,笑眯眯地说道。 “哥哥,你说呢?” “他也许是在选择阵营。”简轻瞥一眼,短暂说道。 谢利听后却是一愣,虽然查理的阵营是他自己……“那你说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简无所谓道,“那要看他选择哪一边。” …… 这一日,奇兰克、艾薇尔、优莱克再次齐聚一堂,围坐在查理的宅中。 不知不觉,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继史密斯太太宅,查理离开后的下一个聚会地点。 事到如今,半月教会已经全面步入警戒,防范着查理的下一步动作。他们都很清楚,事情已经不再是查理离家出走那么简单,而是扩大成了阵营之争。 查理的阵营会偏向那一边?比起多次挑战查理耐心的人类而言,显然是怪物那头更欢迎他,也更有利。如果查理真的完全作为一个怪物生活,那么他对于人类的立场就会从一个无法琢磨的中立者变成一个难以对抗的敌人。 并且这个敌人几乎熟知人类世界的一切,甚至可以完美地潜入人类社会! 但对于这样的可能性,半月冕下居然无动于衷,甚至要求所有成员禁止对此事出手,以警戒状态应对! 这令奇兰克完全不知冕下是怎么想的,这样只会将情况更恶化!他唯一能够联想的,便是查理九十年前曾设计的阴谋,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但他只能以蒙在鼓里的状态进行抉择,而他也是第一次决定违抗上层的命令。 奇兰克不知半月教会曾与查理产生的摩擦,但他知道的是,至少三位眷使并不希望查理成为敌人。或者冕下也不想,但他必须下达这样的命令,慎防一切。 拉拢这件事不能由半月教会的人去做,但唯一有可能将他劝回的几个人中,最有渊源的却正是半月之人。 这就必须要他违反命令了……否则只能眼睁睁看这件事变成死局。 奇兰克隐隐觉得,眷使右便是打算顺水推舟,甚至帮他推延住了眷使“渎”。 不过即使如此,故意违反命令依旧是重大错误,他只能……偷偷进行。 优莱克坐在圆桌周围的其中一个座位上,悄悄观察着奇兰克两人。 也是渐渐熟悉后,她才惊人地发现这位艾薇尔小姐竟然也是高次列……她明明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这骇人的天赋令优莱克再次感到自卑。 而且,身为神木的她能够隐隐感觉到——这位艾薇尔小姐体内几乎没有生命力。 艾薇尔小姐已经死了。这是优莱克不断判断后得出的事实。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暗,情绪再度低落下来。但紧接着,她又抬起头,金色眼眸蓦地闪亮,直视前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合作愉快 伊宁没能成功溜出公爵府,因为格列德洛公爵也听说了那件事。 无论是查理丢下她自己离开,还是东部森林疑似查理的人型怪物,诸如此类的恶劣传闻通通流进了公爵的耳洞里。 一日间,公爵府的警戒骤起,父亲为了限制她的随意出行,甚至雇佣了居多秘法师。就比如现在,伊宁的身边就围着两位次列7秘法师。 “你们连休息的时间都要盯着我吗?”伊宁不满道。 “伊宁小姐,现在是关键时期,”那两名秘法师却不为所动。 “即使如此,你们也不能这样对待我,父亲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做的!” “您着急了,”一个清冷的秘法师女人道,“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离开您半步,现在事态难以控制,您希望自由出行,至少需要等风头过去,或者干脆那个叫查理·德森的人消失匿迹。” 没错,正因如此,伊宁几乎无法独自出行半步,虽不会影响她正常的生活,但打算去寻找德森先生却成了痴心妄想。 公爵已经彻底不再信任查理·德森了。 就连伊宁自己也感到了动摇,她已经无法再判断,自己对查理的看法是否正确。 …… “是查理?” “是查理。” 此时此刻,那三人依旧围坐在小桌周围,表情凝重。 艾薇尔眼神一亮,“哼哼,那家伙,终于漏出马脚了——” 居然放跑了消息源,果然这家伙还不行啊! “不,我想他应该并不在意放出这点信息的。”奇兰克冷静道,“这是妥妥的玩游戏放水啊。” “据情报说,那家伙动手的时候头痛了一下,果然源自于本小姐的通讯!”艾薇尔得意洋洋。如果说有什么能引起查理注意的话,只有她的通讯时间正好对得上。 “真令人惊讶,”奇兰克叹了口气,“这家伙杀人的念头居然还劝得住。” 优莱克坐在两人中间左顾右盼,根本说不上话。 “那怎么办?”艾薇尔一笑。 “我已经从教会溜出来了,”奇兰克依旧保持着一本正经,“现在即使你与我打退堂鼓,我也不会接受了。” 他继续说道,“不过,咱们需要隐蔽一点,至少不能太显眼。” 艾薇尔顿时领会,最终他们交换眼神,一同看向了正襟危坐,听话乖巧的优莱克。 优莱克对上两人的视线,打了个寒颤。 “?” …… 今天的金杯酒馆里依旧挤满了人,常来的秘法师们大多互相认识,肆无忌惮地高举酒杯,放声高歌着。 如果是贵族绅士们来到这样的场合,闻着酒臭味,听着嘲乱声,一定会打心底里产生厌恶,然后啐一句责骂,尽快离开。但在经济压力极大的大都市中,也有不少人真心喜欢这放荡不羁的气氛。 例如这位细长蓝眼,脸型微长,留着一字小胡子的调酒师先生,和那位圆脸个矮的酒保先生。 实际上这位酒保先生也是一名次列7秘法师,而他的职责除了酒保外,还担任了酒秩序一职,不过平时没什么人会来金杯闹事就是了,毕竟——这是一家由独行歌剧院经营的酒。 而今日,他们正维护着由聚会后留下的任务委托和组队招募。 在他们的视线下,仍旧是那位披着白色斗篷,长相精致可爱的异族小姐,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身旁的醉汉,礼貌地走了过来。 每次看着这名懂事的小姐,任何男人的心都会被融化,变得身心愉悦。 “唷,这位神木小姐!”调酒师顿时一笑,冲着优莱克热情地打招呼。 这两人也是优莱克在金杯酒馆中唯一说的上话的人,于是也立刻迎了过去。“下午好,调酒师先生,酒保先生。” “今天可没有秘法聚会啊,”调酒师笑着调侃道,“难道是来和朋友喝酒的吗?成年小姐?”他点起下巴示意了下优莱克身后的人。 优莱克尴尬地笑了笑,她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能被记到至今,“这两位的确是朋友,呃……但我不喝酒。”她有些为难。 “我们是来看看组队招募的,”见优莱克犯难,她身后一名女人主动走上前。 这名女人有着栗色长发,被她扎成一条高马尾,身穿淡绿布衣轻甲,腰间隐隐别一短剑。而她身旁的男人看上去也很年轻,短发深黑,白衣,简洁得体,外套镌有褐黄纹路,素而不朴,不苟言笑,看上去极难接近。 酒保与调酒师直觉一动,觉得这两人都不甚好惹。 “……当然可以,不过您应该知道,这里是独行歌剧院经营的酒,有关歌剧院成员的组队都会被组织注意,没问题?”他例行公事地介绍道。 “又不是没有纯个人秘法师的招募在了,”艾薇尔说道,“我们会看着办的,不用你操心。” 真是个强势的女人……酒保没有多做辩解,“好,招募和委托什么的都在这儿。”他潇洒一挥,拉开身后一条黑色的幕布,墙面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字数不一的委托与价格。 “但是,你们是次列几,什么次列总该告诉我,我们规定,身价不够的是没办法去打扰招募者本人的。” “书写者,次列6。”艾薇尔说道。 “我……”优莱克也跟着说道,“神木,次列7。” “神木小姐你也跟着去吗?”调酒师惊讶地打断道。“是的,是的。”优莱克一直在点头。酒保两人很难想象优莱克会与这两人相识,毕竟他们看上去很不好相处。 “巫师,次列6。”奇兰克也站在两人身后,简短说道。 “那你们一定够格了。”酒保点了点头,或者说他感到非常惊讶,中次列一般可不多见。 “奎倪!”调酒师突然朝一边的座位喊到,一名女人受到呼唤,砰地放下酒杯,一撩卷发,满面春光。 “哟!这不是神木小妹妹嘛!”这名女人正是摘下面具的奎倪,她脸上化着浓妆,香水和酒精的气味混在一起,惹人熏醉。她毫不见外地凑了过来。 “小妹妹,那天可是只有你替我求情呢,我很感谢你啊!”奎倪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力拍了拍优莱克的背,“好啦!选,我介绍你们去找队伍!” 她大手一摊,一整叠写满招募申请的厚本子拍到了桌上,她揽着优莱克的脖子,对上艾薇尔的视线,“想要什么样的?” “无论次列等级,只要是去东部森林的队伍就像。”艾薇尔回答道。 “哦吼~”奎倪笑了,“那你为啥不自己去呢?你们又不差这个实力,如果是最外圈不深入的话,你们三个完全没问题啊~”她有些醉了,话中带着浓郁的酒精味。 艾薇尔不喜欢这酒味,皱了眉,“因为我们并不是去玩的,也不是为了狩猎,”她竖起一根手指,“离我们晋升的距离还很远,我们不求材料,战利品全归他们,但招募我们的人,必须要支付一千金镑。” 这一千镑开价来说非常划算,若是委托其他的秘法师保镖,想必价格还要再翻几倍。 优莱克带来的人,奎倪自然没多起疑,很快爽朗地笑道,“哈哈,那可真是很划算,那好!”她快速翻开几页,上面是写得满满当当的文字赘述。 “这些,和墙上那些,都是现在的招募信息,我想很多人都有钱力付得起。” “那好,”艾薇尔点点头,“我们赶时间,有现在就想出发的吗?” 酒保两人和奎倪都是一愣,“现在?”奎倪呆滞道,“你们都不准备的吗?那……那就只有一伙人。” 奎倪话音刚落,紧接着几个轻便装扮的人便是站了起来。 “对,就是他们!”奎倪大喊道,“你们的招募有人选了,就是这几位!” 那几人迎了过来,艾薇尔把怕生的优莱克往后一揽,自己迎了过去,而奇兰克,则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们好,”艾薇尔爽朗一笑,“薇奈·修里斯,这个小姑娘是优莱克·比露斯,还有这家伙是……” “奇兰。”奇兰克自己回答道。 “对,”艾薇尔友好地问道,“既然几位主动站了起来,那自然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并且有意愿咯?” “当然!”队伍中的金发中年男人热情且友好,“容我介绍一下,薇奈小姐,我是罗普,而我的伙伴两位,是森迪,和森妮,对,他们是兄妹。” “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接受两位的要求,你们想必听说过的,森林里出现了个神秘的家伙,我们需要更强的伙伴避开他才行!”罗普真诚地说道。 没错,那也正是我们的目标。艾薇尔暗搓搓地想,表面上依旧友好,“我们得到你们的认可了,对?” “当然了!”罗普喜悦至极,“你们绝对是近期最棒的伙伴了,我相信着!” “非常好,”艾薇尔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按我们刚才说的,战利品全归你们,你们只需要给我们金钱就好,以及,如果森林里掏了某个可怜鬼的腰包,搜刮到钱的话,也得归我们。” “这可真是,薇奈小姐,你们完全可以拿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森迪和森妮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不满。”罗普眼神真挚地说道,他背后的两位伙伴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不,那太麻烦了,我们可没工夫拿去卖掉。”艾薇尔却大方地一摇头,甩掉了自己那份利益。 “那可不行,我们也会感到愧疚的。”罗普却依依不饶,但可以说,能做到这点的人十分值得欣赏。 这时,艾薇尔身后的奇兰克叹了口气,开口了,“那就将有关神木次列的材料给我们,如果运气好,还能给优莱克的晋升做准备。” “啊,我,”优莱克急忙说道,她可没事先听说自己还能从中获利,“我都已经是累赘了……” 艾薇尔可没管她自怨自艾的叹息,她回过头看了眼奇兰克,“那就听你的。” 双方的调节终于平衡,罗普摘下手套,对艾薇尔伸出了手,“祝合作愉快,薇奈小姐。” 艾薇尔一笑,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书写者 这几人赶到东部森林的确费些功夫,自称次列4的艾薇尔和奇兰克也不方便暴露实力,好在那名叫森妮的妹妹拿出虚幻物,带他们瞬行千里,这才没费多少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小心点,森妮,”罗普嘱咐道,“这里到处都有谷角,千万别攻击到他们。” 森妮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罗普大叔,你都说过千百遍啦” “哈哈哈,是嘛。”罗普大笑。 森迪对此习以为常,普罗大叔总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即使嘱咐过十遍的事,下一次也会再提醒出来,而他们不仅没感到烦躁,反而乐在其中。 他没管前方开路的两人,回头与优莱克三人聊天,“话说薇奈小姐……是书写者没错?其实我挺好奇的,”森迪挠了挠脸,“我听说书写者非常注重战斗时机,我能不能问一下,书写者到底是怎样战斗的呢?” “其实我没经历过多少战斗哦。”艾薇尔直截了当地说道。 “啊?”森迪非常惊讶,一名上升到次列6的个人秘法师,怎么会没经历过几场生死对决? “啊,不过不用担心,”艾薇尔拍了拍奇兰克的肩膀,“这位先生可是身经百战。”然后她调笑地看向奇兰克,“对,奇兰?” 被艾薇尔调侃的奇兰克选择了沉默,可在森迪眼中,这又是另一种意义的高冷。 “不过,提起书写者的战斗嘛……”艾薇尔没有忘记森迪的问题,“那可真是非常复杂,一点都不简单粗暴,讨论谁比书写者打起架来更麻烦,就只有安魂师排在前面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森迪被提起了兴趣。 “书写者,美其名曰,谱写之人。”艾薇尔瞬间就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羽毛笔,在森迪面前晃了晃,“书写者从次列9开始便要编写自己的故事,我们的故事具有魔力,文字能够从纸上摘出。” “而当我们将魔力与文字融合时,使用的秘法能够潜移默化周遭所有人。” “什么意思?”森迪不解。 “也就是说,现实会随着故事的剧情走向而发展,但这仅仅是极微弱的,运势会站在我们这边,剩下的还要靠秘法师自己连坑带拐。”艾薇尔叹了口气,“不过,情况好的话,总会等来现实与故事的重合,可以片面,当然也可以笼统,而那个时机,就是我们秘法最强的时刻。” “然后,就能够使用一些存在于故事中的,奇幻的魔法,也就是在那个时刻,无论是因果还是魔力,都会自发地让现实接近那个故事,变得无所不能。” 森迪眼睛一亮,就连森妮也跟着转过头问道,“那如果被突然袭击呢?” “所以说书写者一般都潜藏在暗处,”艾薇尔说道,“不过即使正面对上,也是没有那么脆弱的,大可放心。” “森妮,书写者的故事可是极难编造的,”罗普也掺和进来,“我有位书写者的朋友,据说他绞尽脑汁,才编写出两三故事。” “灵感都是靠乍现的,我们的故事总会在特定的环节自己出现,虽然是靠自身的魔力生成,但对于书写者而言也是熟悉又陌生的故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艾薇尔说道,不过她身为天才,自然不会担心这类问题,“这次我可是做足了准备。” 罗普大笑两声,“那就靠你了,薇奈小姐。”“不,别靠我,”她转头看向奇兰克,“打架的事还得靠奇兰,对?” “……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奇兰克说道。 “等等,”紧接着,奇兰克又喊住他们,“别到前面去,那里的路我记得,是蓝眼蛛的巢穴。” “啊,确实没错。”艾薇尔也回忆了起来。 蓝眼蛛是罗普他们绝对应付不来的,它身居森林外围,是外围仅有的霸者之一。不过它不喜外出,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就不会引起太大麻烦。 另一霸者自然是喜好群居的卡疣,东部森林共有两处卡疣群落,其中一处就围在外环,污泥域不远处,但只要不进入它们的侦测范围,自然也是不会暴起攻之。 这么看来,外围的强大怪物似乎都是可以凭借敏锐和经验避开的。 小队遵循奇兰克的指示绕开了那个洞穴,但他们也因此遇到了另一个麻烦。 现在,他们陷入了与此前山姆小队同样的困境之中,他们收敛呼吸与魔力,在森林中保持着静止不动,看着眼前那个骇人的怪物——长有数十条人腿的巨蛇吐着信子,缓缓观察着。 没错,他次次重蹈覆辙,他们的路线已经与山姆小队高度重合! 他们完全的收敛气息,艾薇尔和奇兰克两人也早在进入金杯酒前将自己的魔力压制到次列6左右。 优莱克紧紧握住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丝气息。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猎杀掉它,但艾薇尔决定尽量减少出手,以防被查理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奇兰克已经完全识出道路了,如果再向前走,最有可能作为查理藏身之处的便是——他们曾经的野餐地点! “如果按照情节发展,我们接下来遇到的应该就是那群谷角。”艾薇尔压低声音。 奇兰克一动不动,小声道,“不一定。” 谷角大概率并不是查理操纵的,查理没理由那么快就让人类见到自己,而如果谷角们遵循自己的意愿行动,那它们在经历过一场追杀后,那些胆小的生物一定不会再回来。 果不其然,直到他们避开了巨蛇怪物,那群谷角也没有出现。 “我想我们该改变线路了。”普罗冷汗直流,他也听说过山姆小队的遭遇,自然明白这边的路不能再走。 “好啊,你们的猎杀目标是什么?”艾薇尔轻松答应道。 “诶,”优莱克不解地轻轻拉了下艾薇尔的衣角,小声耳语道,“艾薇尔小姐,我们明明快到了……” “没关系的,”艾薇尔不动声色,“我说了,我做足了准备。” “是狐尾和晶片鳞,我和森迪都在准备晋升,不过,这两种怪物……” “在污泥域附近对,所以才需要中次列的帮忙啊。” 她心情愉快,依旧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没问题,我们尽快出发。” 狐尾善于躲藏,速度迅速,而晶片鳞更是湖中的怪物,因此他们在森林中找了好一圈才终于见到一只狐尾。这类怪物长着白色的体毛,身体似猫,平衡优雅,却长着三条白色狐尾,若它转过头变回看到,它的猫型脑袋上眼睛幽黑,两只巨大的眼睛整整占了半个脑袋。 而超级幸运的是——它正和一只晶片鳞在湖边缠斗! 晶片鳞外表若鱼,却全身裹着一层外翻的金属鳞片,削铁如泥,它能够脱离水面生存数十天,因此若是被它缠上,即使逃出水中也逃不过被削成肉片的命运。 难得的好运气!可是没理由啊,狐尾怎么会去挑衅晶片鳞?! 艾薇尔看出罗普的疑虑,但却没做解释,只是问道,“上还是不上?” 这两只都是相当于次列6的怪物,狐尾的行踪则是更加诡异,若是放弃现在的好机会,也许天黑前都无法遇到下一只狐尾。 而且艾薇尔和奇兰克都是次列6,其余的次列7也有一战之力,因此罗普下了决断,“即使有陷阱可能,我们也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好。”艾薇尔道。 不过现在还不是他们的登场时机,他们需要等双方两败俱伤分出胜负后,再突然袭击杀它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见——晶片鳞猛的越出水面,在空中将自己的身体打了个璇,紧接着鱼尾一卷,将自己挂于狐尾脖颈之上。 狐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魔力暴动,在晶片鳞身上疯狂地轰击着,双方血液喷洒,晶片鳞却未曾松力,它的鳞片吸收了大部分魔力,最终鳞片一翘,将狐尾的头颅连带血肉斜切绞了下来。 胜负已分。 但黄雀在后的艾薇尔等人早已蓄势待发,瞬间离弦之箭般眨眼而至,在晶片鳞两只侧面的眼中,一只藤蔓织成的大网将它包围,它立即扭动身体,将藤蔓切成碎段,但奇兰克与罗普已然而至,秘法毫不留情地将它再次击伤。 晶片鳞自知势弱不再恋战,扭身逃去,却被森迪森妮兄妹两人绕至身后,堵在退路前,晶片鳞大怒狂叫,鳞片全部竖起,整个身体像是个长满锋利尖刺的海胆,再次猛地朝兄妹两人袭去。 但不远处的艾薇尔抬手一挥,晶片鳞便整个被击飞,奇兰克伸出手一拉,他的秘法令他竟像是直接笼罩住晶片鳞的整个身体,它的攻击被作废,控制在股掌之中。 罗普猛地发力,冲上前去给予最后一击,魔力在他手中凝聚,形成威力强悍的秘法,然后他没有丝毫由于,抬起手臂猛然袭上! 但他未曾预料的是,晶片鳞竟发出不屈的嘶吼,全身尖刺瞬间扩大一倍,它用尽全力燃烧魔力,竟挣脱了奇兰克的控制,蜷起身体对罗普进行了最后一击! “小心!”奇兰克呵道,但显然罗普已无法收手,奇兰克伸手隔空猛地一拽,罗普感觉后领被一股巨大的力向后一提,紧接着,便是奇兰克自己冲了上去。 他将普罗短暂赶离了正面战场,自己则是巧妙地避开了晶片鳞的殊死反抗,秘法完美轰击至怪物弱点,紧接着兄妹两人的秘法也如期而至,晶片鳞再无还手之力。 或许是罗普的错觉,他竟觉得晶片鳞在奇兰克面前毫无胜算。 “罗普先生,我来给您治愈!”与艾薇尔侯在一起提供支援的优莱克也冲上前来,罗普这才从惊叹中缓过神来,他的右臂已经被晶片鳞弄上,被直接剜下一大块肉去,若不是奇兰克在关键时刻的阻止,他与晶片鳞必然两败俱伤,伤筋动骨甚至威胁性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朋友 优莱克的秘法驱散了罗普的疼痛,罗普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森迪森妮也快步围了过来,森妮见罗普没有大碍,才叹了口气,抱怨道,“真是的,罗普大叔每天叮嘱这叮嘱那,反倒是自己先受伤了吗,真让人不省心啊。” 罗普蛮不在乎地笑道,“哈哈,这点小伤而已啊,谢谢了,优莱克小姐。” 优莱克听后一滞,青涩地点了点头。 “不过,奇兰先生可真强啊,不愧是中次列吗,感觉真是身经百战。”普罗赞不绝口。 奇兰克却是一皱眉,拿出那副熟悉的责备口吻,“太鲁莽了,即使被控制住也不能掉以轻心,怎么能被瓮中之鳖伤乱阵脚?这可是战斗中的大忌。” 他刚说完,却发现艾薇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算不得熟络的秘法师,而且他们也不是他的部下,他略显尴尬,咳了一声,“不过,人没事就好。” 但队伍那三人完全没觉得尴尬,反正很受教地看着他,“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艾薇尔满意地勾起嘴角。 太好了,直到现在,故事的进展一直都很顺利,再过不久,故事就会指引我们,抵达查理的身边了。 一伙冒险者到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寻找自己的同伴,即使那名同伴有些邪恶,即使对他们冷言相向,但伙伴们始终不离不弃。 六个人组成的队伍进行了冒险,度过一路艰难险阻,在他们迷惑不决时,却看到了一个漆黑的隧道。 隧道中有着强大的怪物,但若是退后,则会再次陷入茫然的寻觅中。 是迎难而上,还是暂时退却呢?伙伴们进行了抉择。 他们举起了武器。 在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下,即使伙伴们也遭受了损伤,但他们的勇气终究令那只怪物吃到了苦头,让那只怪物永远无法再与他们作对。 他们通过隧道,到达了一片全新的领域。 这本是艾薇尔门徒时期曾编写下的故事,幼稚无聊,缺乏意义,还没包含什么可用的秘法,可用性不大。艾薇尔觉得或许永远不会等到适用这个故事的现实了,没想到命运总比她想象地更奇妙。 这个故事不仅适用了,甚至还一路顺利。 怪物打完了,接下来该隧道了吗……艾薇尔暗自想道。 艾薇尔等待罗普三人解剖尸体,取走了可用于售卖和晋升的部位后,便主动提议道,“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她指了指接近西边的方向,“那里应该有一条隧道,我想我们可以绕个近路,毕竟天快黑了。” 更多的怪物会在夜间出没,夜晚的东部森林即使在外围也危险至极。 “那里没什么太强大的怪物,虽然地形会有所限制,但应该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很快罗普就接受了艾薇尔的提议,他们踩着夕阳步入那条隧道。正如艾薇尔所说,里面的怪物相对有些密集,但好在都是门徒境界,艾薇尔和奇兰克都能很快解决。 没花费多少功夫,他们到达了尽头。而尽头……是一大片比人还要高的草丛。 “这……为什么隧道的尽头会是草丛?”罗普疑惑问道。 “为了隐蔽,这里藏着的都是弱小小怪物对?”艾薇尔随口敷衍道,罗普将信将疑。 没事的……反正他们已经绕开那条路线了,这边的方向是不会通到那个人形怪物的领域的,即使误打误撞,相信只要支付金钱就会没事的……罗普自我安慰道,前方的艾薇尔和奇兰克却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 隧道已经通过了,接下来是新天地吗?嗯,那块空地对我们来说很熟悉,但对于罗普他们来说的确算得上新天地啊。 这几个人似乎人很好的样子,森林也不安全,就不支开他们了。 让我想想,接下来的剧情是…… 他们来到一块极美的地方,终于,他们在那里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剧情便结束了。 这次历险即将走向尽头,艾薇尔心情更加愉悦,终于,他们六人穿过高草丛,见到一片童话般美丽的草地—— 草地上花朵盛开,一颗百年长青巨树在草地中间屹立,由树枝上垂吊下的黑绸刻写的金色细密咒文,几乎包裹了整片草地,宣示主权。 这转场手法真粗暴啊。奇兰克不由得吐槽道,瞥了艾薇尔一眼。 “不知道当查理看到我们混在冒险者中间溜进来,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呢?”艾薇尔对着奇兰克笑声笑道。 本是因为觉得不做伪装,查理一定会事先避开他们,如今没想到竟是打成了格外有趣的戏剧效果。 “这,这里是?!”罗普和兄妹三人就没这么淡定了,或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这里难道就是那个怪物……?!” “嘘!”艾薇尔制止道,“没错!但是不要随便喊他怪物!他会生气的!” 毕竟当初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脾气才跑到这里的!为了避免前功尽弃,还是别在不了解原因的情况下,随便招惹他了。 “我,那我们要怎么办?”森迪惊恐地小声问道,他已经失去了冷静。 “嘘……”艾薇尔依旧是要他噤声,然后自己放声喊道,“查理!” 这一嗓子不仅惊动了围在巨树脚下的谷角,还惊吓了普罗三人。 森妮手舞足蹈地慌乱比划,提醒她不要大喊,快些离开,却被优莱克三人集体无视。 “查理!!快出来!”她继续喊道,但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躲起来了? 不应该啊,既然他们已经找上门来,记得查理再不爽,也应该出来嘲讽几句的啊? 她眼神终于变得凝重,看向奇兰克,“他不在?” 奇兰克迟疑道,“多半是。” 但话音刚落,紧接着,一个疯狂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欢迎!欢迎你们!”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走了出来,但他们瞬间就否定了自己的错觉——这个男人并不是查理! 只听他继续说道,“真没想到,您会来这里,”那个人癫狂地笑着,“今天我能有幸请您到宅邸中一坐吗,神女阁下?” 优莱克全身一抖,睁大眼睛,“朴……” “朴哲·巴鄂!”奇兰克咬牙切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该死!这个熟悉的人并不是查理!艾薇尔内心狂呼,“故事竟然在最后出现了偏差!” 可她的故事已经走到结尾了!她再也无法干涉这个故事的走向,除非使用新的故事!要用哪个,用哪个?!艾薇尔的思路狂转着。 “薇奈小姐!”罗普喊道,“这就是那个怪物?!” “不是他!”艾薇尔喝道,随即将优莱克朝普罗队伍中一推,深深看了那三人一眼。 是她将他们卷入进来的,现在事情搞砸了,就绝不能坐视不管! “优莱克,跟着他们走,你们原路返回,我们来拦住这家伙!” 打不过…… 艾薇尔嘴上逞强说着,内心却忍不住落寞。 无关隐藏实力的问题,即使她和奇兰克合作,这次也是真的打不过! 她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吃到些许血腥味,才用舌尖一舔嘴唇。 “啧,”最后她还是感到烦躁,“记得事后费用要加倍!” 说罢,她猛的向前冲去,周边的植物猛然暴涨,化作通天藤蔓,托举着她步步接近那个身影! 奇兰克也紧随其后,不露俱色,两瓶魔药在他手中挥洒,浓紫色的药水充满剧毒,有生命一般席卷向朴哲·巴鄂! 这魔力浓度,难道是高次列吗?! 逃离的四人惊骇回头望去,脚下的步伐却没敢减慢分毫,罗普隐隐察觉到艾薇尔一路上的指引,或许这两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里,只是现在,他们的计划出现了差错! “优莱克小姐!快!”罗普大叔大吼道,优莱克身材矮小,在这茂密的草丛中有些吃力,但现况已经刻不容缓,罗普一下拉住她,用高大的身躯不断开路。 优莱克心头一暖,但身后两人的战斗与安危令她无法放下心。 但那两人未能近身,朴哲·巴鄂只用一瓶魔药,轻描淡写地挥洒于空,魔药瞬间便挥发在空气中,那一刻,艾薇尔两人感受到前方巨大的魔力,而来不及止步,却已经被令人无法呼吸的魔力浪潮击退! “这下完蛋了啊,真没想到会陷入这种地步,”被击飞的艾薇尔抹了把冷汗,“怎么办?要交待后事吗?教会那边怎么办,就这样跟我死在一起不合适?” 奇兰克的心境也并不乐观,“遗书之类的在入职那天起就早就写好了,而且现在即使交待了后事,也没人帮你传达?” 奇兰克如此说着,却已经悄然将魔药倒在了地上,准备好与自己命运联通的保命黑红色木偶,准备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战。 他轻轻放开了缠绕指尖的不可视黑线,对方是比他高出两个阶位的巫师,贸然使用只会被对方轻松夺取控制权,一旦将他的一切进行不合理反转,后果将会与失控无异。 “一般在战斗时说出遗志的人,都真的会死。”奇兰克看了眼艾薇尔,“你该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艾薇尔对了眼奇兰克的视线,再次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 奇兰克干笑两声,紧随其后,在电光火石中,提前泼洒的魔药猛地包裹了他,在与朴哲的魔药僵持不下。过不了几秒,他的魔力就会散去,再次被朴哲拉开距离,但在这间隙中,艾薇尔飞身直上,竟撕开魔力逼至朴哲·巴鄂身前! 为她制造机会的奇兰克终被击飞,但他毅然再冲上前。 “所以既然你那么问了,就一定说明你觉得仍有胜算,”他笑了下,“对,艾薇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背叛 “真是不忍心动手,这位美丽的小姐。”朴哲不费工夫地压制着两人,在他看来,次列间的压制是无法逾越的,而能够逾越的,只有像他和库马里那样窥见真理的天才! 而这样的他也深刻意识到,这一位美丽的小姐,也是足以与他们达到同等高度的天才! 艾薇尔拔出身侧的双持短剑,剑走偏锋,次次阴狠致命!同一时间,她还不断用魔法运营着心中的故事。 而奇兰克则是被次列压制得极其狼狈,对于秘法师而言,最为致命的对手无疑是元朝自己的同次列!他的太多秘法都会被瞬间夺取控制而无法使用,且每次奇兰克使用其它秘法,朴哲都会在同时以更高强度的同类秘法轰回来!几个回合下来,奇兰克已经变得伤痕累累。 “不忍心的话,就站着让我打啊!”艾薇尔喊道,同时操纵着植物疯长,将朴哲牢牢围住,奇兰克一瓶魔药灌下去,让植物变得更加坚固。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开溜! “真令人伤脑筋,”朴哲摇了摇头,打破了植物的限制,同时眼神微眯,上下打量着艾薇尔的身体,“真是完美的身材比例,比起神女那样的小丫头,这位小姐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但他毫不犹豫猛然袭上,魔药形成的毒雾瞬间将艾薇尔两人包围,奇兰克朴哲虚伸出手,隔空捏住了艾薇尔的脖颈,不断收拢。“可惜了,我得辣手摧花,然后去追上神女小姐才行。” 艾薇尔脸色涨红,只要朴哲再一用力,就能捏碎她的脖子,她没有慌乱,而是用手在口袋中偷偷摸索着,但是,朴哲眼睛一瓢,魔力重重打在她正摸索的手上,她能感觉到,口袋里的东西破碎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奇兰克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替命人偶,或者说,即使准备好这也很难在朴哲手下将她拯救,然而在这种绝境下,艾薇尔却笑了。 然后她张大嘴,不必酝酿情绪,用嘶哑的嗓音喊出—— “查理,救命!” 这一刻,朴哲和奇兰克都猛的注意到,艾薇尔的口袋中泼洒出来的,正是在阳光下灿灿闪光,细如粉末的水晶碎片! 他会出现吗?!那一刻,奇兰克并不敢妄下断言。 但朴哲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猛地拍进地里,而他匍匐着的身上,赫然站立着一个人。 “查理!”呼吸通畅的艾薇尔喊道。 朴哲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你们可还真会给我添麻烦,能不要在我的领地里闹吗?”查理眨了眨眼,平淡地说道。 他在森林游荡时,早就发现朴哲进入了他的领地,但他懒得去理睬这个疯癫的家伙,更何况他们可是敌人,总有一天要兵刃相向。可却没想到,当更多陌生的弱小秘法师进入领地后,他竟收到了艾薇尔的求救信号,而地点,正与自己没去理会的朴哲·巴鄂重合。 这令他不得不相信这求救信号是真实的,因为即使艾薇尔与奇兰克两人联手,也注定败得体无完肤。 不过事情的现状是,有了查理的加入,艾薇尔与奇兰克不再劣势,甚至有机会抓住或击杀朴哲这家伙也说不定。 很显然,朴哲·巴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先是生硬地干笑两声,很快有了对策。 “哈哈,事到如今真没想到您居然还会出手阻止我。”他张狂地笑着,没有半点退却。 “什么意思?”查理疑惑。 “您还不明白吗?念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既然决定向前,我们总要摒弃过去。” 仔细想想,朴哲,冷静地好好想想!控制好你的情绪。查理·德森的确没告诉你此行的目的没错,但你不是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吗?现在这两人毫无预知地贸然闯入,更是证明他在人类那边发生了什么!好好想想,转动你的大脑!你还能在查理·德森那种秘法下面前无伤逃离吗?但只要你足够聪明的话,不仅可以轻松离去,还能让这两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本就不多的信任土崩瓦解! 朴哲,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不要露出情绪气味!怎样用语言利用查理·德森的情绪使他们混乱?! “好,没关系,查理·德森先生,的确是我先冒犯在先,我愿意退让一步,放这两个人,包括他们未经允许就带进来的人离开。”朴哲说道,“然后,我们就可以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继续前几日的话题。” 艾薇尔眉头一皱。 他们的确还没弄清楚朴哲·巴鄂待在这里的原因,如果是查理允许入内的话,岂不是说明他们在这段时期有了接触?可这个家伙是敌人没错? 而且,继续话题是什么意思? 奇兰克也同样考虑到了这些问题,虽说他很难对查理给予更高层面的信任,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做怀疑,于是他只能对着艾薇尔轻声道。 “他在虚张声势。” “还有什么好谈的?”查理说道,“你不是已经吓得逃走了吗?” 朴哲·巴鄂自愧不如,“的确,您所给予的情报对我而言太过震撼,不过事到如今,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一指奇兰克两人,“那么,就先叫这两个人离开。” 什么意思? 奇兰克内心惊异不定。朴哲·巴鄂这番话的意思是,查理已经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了他? 不,应该不是这样,毕竟那是连奇兰克过问,查理都会对他大发脾气的秘密,怎么会告诉曾经参与过围剿的朴哲·巴鄂? “查理?怎么回事?”因此奇兰克问道。 但这次查理沉默了,因为他已经在朴哲·巴鄂的话中听出了浓重的违和感,而他的情绪气味却没有露出一星半点。 迟疑了一会儿,查理笑了笑说道,“是与你无关的事情。” 比起浪费口舌解释误会,查理更想看看朴哲的目的和这两人会做出的反应。 而听到查理做出反应,朴哲却是一笑,变得更加大胆,“听到了吗?”他一字一顿,“请、回、。” “该死!”奇兰克并未退后,而是猛地上千揪住查理的衣领,“你到底在瞒什么?!” 意义不明的态度,曾为敌人的巫师,这令他不得不联想到那企图为霍多罗克斯的彩色魔药,令他不得不联想到查理隐瞒他的,与半月教会有关的阴谋! 但查理的态度并不会因他再次询问而改变,而且他很清楚,他与朴哲所说的并不是一件事,“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了吗?无可奉告。” 赌对了! 朴哲在一旁窃喜!查理·德森果然与奇兰克·敏有过严重的冲突,只要稍加误导,他们的矛盾就会再次被燃起! 喂,怎么是对自己强调过对方虚张声势的奇兰克自己先发怒了啊,艾薇尔想道,这样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艾薇尔连忙上前拉住奇兰克,将两人分开,“查理?不要管这家伙,我们先回去。”她僵硬笑道,“回多罗克斯,我想你一定很想念史密斯太太的晚餐了。” “我现在已经离开那里了不是吗?”查理却依旧冷淡,“正如你们所说,我本就不适合那里。” 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啊哈哈哈,没错,怪物便该和怪物待在一起!”优势已经转向到他这一边,朴哲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甚至将一只手搭到查理肩上。 然而当他余光触及查理时,却发现查理用极其不善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朴哲顿时打了个哆嗦,但他没有移开手,表面上保持着有恃无恐,“过不了多久,我将会送给多罗克斯一份大礼,”他狞笑着,“敬请期待。” 随后一阵狂风四起,奇兰克下意识用秘法隔空抓住一处硬物,却在朴哲得意的眼神中变得无力。 再回过神时,他和艾薇尔竟直接被逐出东部森林。 “这……这怎么回事?”艾薇尔如断线风筝般摔落在地。 她眼睁睁看着奇兰克无所抵抗,比她更重地摔在地上。“喂!”她连忙跑上前查看。 奇兰克躺在一旁杂草里,竟没有动静,他背对着艾薇尔,使她看不清奇兰克的表情。“喂,你可别告诉我你能就这样摔死……”艾薇尔尴尬地笑了笑。 终于,杂草里的奇兰克有了动静,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这是背叛。” 艾薇尔正巧对上他的视线,他眼神通红,怒不可遏,“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他明知道朴哲·巴鄂是不折不扣的罪犯,他与那样的家伙到底想谈些什么?!” 艾薇尔叹了口气,“你不是早就有这样的准备吗?” “但我未曾想过是以这种方式,”奇兰克说道,“说什么抉择立场,即使他选择了成为真正的怪物,难道与那种家伙合作就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而令奇兰克感到不解与愤怒的,更多是查理的态度。 不清不楚,不冷不热,他能明显察觉到查理还有未说出口的话,这与他想要隐瞒的完全不同!也就是说,这一次他选择了对他们隐瞒并非秘密的事实。 这并不奇怪,但问题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查理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不澄清也不承认,这不是查理的风格,这种做法令他感到……非常的陌生。 但在奇兰克看来,这是他们之间关系土崩瓦解的第一步。 “谁知道,我只知道咱们被朴哲·巴鄂赶出来了,而查理就站在一旁看着,”艾薇尔叹了口气,望着天空,“给多罗克斯送上一份大礼……你说,查理会参与其中吗?” “如果查理变成了敌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正是奇兰克所想的,但可惜,现在他的脑子麻木一片,“我想查理已经变成我们的敌人了。” “那你要如何面对他?”很快,艾薇尔问道。 奇兰克沉默了。 “好,”艾薇尔再一次叹了口气,将奇兰克从杂草里拉了出来,“那既然没有思路,就先想想那些摆在眼前的问题。” “优莱克、罗普、森迪、森妮,如果他们出来了,一定会留在这里等我们,而这里既然没有人,那便换我们来等他们。” “陌生人比查理更有人情味啊……”艾薇尔苦笑道,“我们飞出来得比他们更快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囚犯 顺利把两人赶出去后,朴哲连忙松开查理,他不单松了口气,还感到阵阵窃喜。 这代表着,他成功影响了几人之间的信任,查理已经不再有义务帮助奇兰克,少了查理的搅局,他们的计划终于得以进行。 虽然这比彻底除掉查理·德森风险更大,但显然少了涅西雅修女对恶魔的召唤,他们已然不再具有对抗查理的能力。 但现在,他们暂时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里,朴哲愉快地吹了声口哨,但对上查理的脸时,笑容再度僵住了。 “你在算计我?”查理冷着脸。 “您……”他得想点办法安抚面前这个威胁,“您不是也乐在其中吗?哈哈哈,没有您的默许,我怎么可能算计得了。” 查理依旧冷着个脸。 他的确是在默许,但奇兰克最后的表现令他并不满意。 “您在生气什么呢,这不是您早有预料的吗?不正是预料到这个结果,才在它发生前跑到东部森林来吗?”朴哲非常委屈,他委婉道,“毕竟您的确不是人类啊,怎么能要求异类对您敞开心扉呢?” 朴哲·巴鄂笑了笑,“让我们别再纠结这个问题,查理·德森先生,我有一事请求。” “……说。” “既然您决定在做出选择前居住在东部森林,能否请您尽量不要外出,即使回到多罗克斯,也不要干涉我们的计划?” 查理歪头,“你们要做什么?” “威胁多罗克斯治安,但与您无关的事。”朴哲道。 查理并没有兴趣理睬这些,“只要别影响到我的房子就好。” 他转过身朝巨树的方向走去,在大群谷角的簇拥下,他背对着朴哲挥了挥手,“我要睡觉了,别来打扰我。” …… 艾薇尔两人的确等来了平安归来的罗普小队,还有哭得满脸泪花的优莱克。 优莱克以为自己连累了大家,甚至认为艾薇尔两人有去无回,一路上独自哭泣,甚至不敢漏出太大声音。 最后,普罗与两人郑重道谢,并表示敬佩二人,并且多支付了四千镑金钱后,优莱克被艾薇尔送回了家。而奇兰克,则是在查理的宅子前偶遇了心急如焚的伊宁。 “伊宁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被格列德洛公爵高度保护起来了,为什么还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奇兰克无奈问道。 今天的伊宁穿了身红格子裙,面料显薄但极其保暖,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英姿飒爽的公爵独女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奇兰克无言以对。 伊宁左顾右盼,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我知道您今天会去东部森林找德森先生,德森先生他人呢?我想告诉他……我愿意接过那只手套!”她显得非常坚定。 但这样的坚定,在奇兰克眼中却是愚昧,他听到查理的名字,显得更加头疼。 他语气一冷,“他没回来。” 伊宁仍对那天办公室里的奇兰克感到畏惧,奇兰克的语气一变,更是令她的底气减弱几分,但她依然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选择我们这边。” 伊宁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他……” “伊宁小姐,”奇兰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您真的了解查理·德森吗?” “诶?” 这么一想,伊宁又回忆起那天感到的迷茫,德森先生的反常似乎瞬间否决了伊宁曾经对他建立起的良好印象,但又似乎,那才应该是真正的他。 “我……”她迷茫着。 奇兰克看着她的表现,叹了口气,“果不其然……好,您跟我回教会一趟,我给您看些东西。” 两人很快从郊区来到了城市,再登上马车抵达了奇兰克所属的教堂。奇兰克将她带进办公室后,没用多少功夫,就翻到了一叠文件。 这些文件上的笔记混乱,纸角卷起,看上去是几年前的旧东西。 伊宁将文件接到手里,她问奇兰克,“这是什么?” 奇兰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伊宁介绍了起来,“在距今九十三年前,不,今年应该是第九十四年,在多罗克斯突然出现了一个强大的秘法师。” “他在一出现,就疯狂地砸了三座圣黑教堂,掀了他们的天花板,然后在当年半月教会前辈的层层包围下逃脱。” “被追捕了两个月,他本人表示被追捕太麻烦了,与其往后一直被追捕,不如主动坐个几十年的牢,然后恢复自由。” “这个人,就是查理·德森。” 伊宁十分惊讶,“德森先生,以前居然是罪犯?!” 奇兰克点点头,“的确如此,不仅这样,他还在九十年的牢狱中,容貌未变分毫。” 虽然仅仅九十年,那些到次列2容傀也完全可以保持年轻容貌,但若是在岁月中分毫不变,只能说明他拥有远超容傀的寿命。 奇兰克指了指文件,“而这,就是查理在监狱中时,半月职员们对他的监视报告,不过前八十年的已经被封禁起来,只有最后这一年的,我有权限拿给你看。” 伊宁呼吸一滞,紧接着便是仔细阅读起来。 开头的字迹还算工整: 6月2日。 他在这里监禁了八十九年,他只是日复一日地用玩味的眼光观察着我们,我不知道面对其他监视者他是否也是这样对待的,但他的目光令我毛骨悚然。他有时也会用一块小石子丢来丢去,好像在玩一件很有趣的玩具,而且永远也玩不腻似的。 6月3日。 他自称查理·德森,但在教会所有的调查范围内显示,从未出现过“德森”这个姓氏的人,这个姓氏分明就是虚构的!但当我们审问他时,他的回答竟是:“再找找看。”可我们不可能找得比这更全面了,这根本就是在故意让我们白费功夫! 6月/4日。 我看到他使用秘法了,但这个监狱是绝对无法使用秘法的!这里的魔力都被一个强大的虚幻物屏蔽了,我绝对没有看错,可他到底是怎么使用的?他真的是被关在这里的吗?! 6月5日。 我跟之前来看守的那些前辈一样,开始不安了。我听说,之前来看守过的前辈们大多都下落不明。 6月7日。 他偶尔会和我们搭话,但从来没有人敢回复他,他有时候会问一些称得上常识的问题……并不是回复他会发生什么,我们只是恐惧,我们害怕让那个怪物注视自己。 这里的字迹已经变得潦草,就像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写上去的,让人感觉,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6月10日。 他开始撕自己的皮肉了,他将自己血淋淋的皮肉放在窗沿上晒!虽然那里并没有窗户……他在做什么?人肉干?好,我知道这玩笑并不好笑。 6月15日。 操,窗边的肉干不见了。 6月16日。 大胆的同事终于鼓起勇气问他肉干去哪了,他没有答,只说他有点饿了,因为我们这些天没有及时给他送吃的。 6月17日。 我不想干了。 6月18日。 今天他依旧在试着和我们对话,但我们不仅没敢给予回应,甚至害怕地装作没有听见,不敢往他那个黑漆漆的牢笼里瞥上一眼。但他丝毫没有因为我们的沉默而烦恼,反而是耐心地,耐心地等我们自投罗网…… 6月19日。 日复一日,他的耐心似乎很好。 6月20日。 他今天问我们要不要来点儿吃的,这会让我想起前几天的肉干…… 6月21日。 果不其然,他又开始撕自己的肉了,他的自残行为实际上还不止如此! 6月22日。 他依旧很认真又耐心地和我们说话,说真的!他的耐心令我们很不舒服! 尽管这名监视者的文字在尽量保持冷静,但他凌乱的字迹已经暴露了他的焦虑。 然而,这焦虑如同瞬间平息一般,紧接着接下来的字体再次回归工整,却突兀得像是来自于另外的人。 6月23日。 今日照旧。 6月25日。 教会的地下不止他一个囚犯,偶尔还会关押一些暂时无法处理的怪物,那些家伙大都不伦不类,因失控而生的怪物也早已丧失了人类的心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但他却能听懂,甚至我们经常在夜里听到,他压低着嗓音与那些只会呻吟的怪物对话。 6月27日。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再也不会对他的行为感到奇怪了,但现在的夜里,没错,就是我写这份日记报告的现在!我又听到他在和怪物对话了,我能听到他提到了我们的女神……神啊,他想做什么? 6月28日。 他一定是个外形像人的怪物,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解释他不会衰老的容貌和所作所为。 6月30日。 哈哈,我有个哥们儿辞职了。 7月2日。 天啊,我居然还在坚持!女神保佑,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7月3日。 他最近的心情很好,其它牢笼里的怪物都死了。我想,一定是因为那些怪听到了他的秘密,所以他就动手杀死了同类!可,可是我也听到了啊,怎么办,我也会被杀死吗? 尽管字里行间透露满对生死的质问,但这个人的笔迹却异常平静。 7月6日。 他告诉我们,他的刑期快结束了,他快出去了,他说的没错,今年的确是他的刑期第八十九年,而且今年就剩最后半年了。我听说,是因为他当初并没有造成太大人员伤亡,并且主动投案自首才决定设立了九十年刑期的……可问题是,他是如何判断时间的? 7月7日。 我不仅开始怀疑,这样的怪物真的是被我们关进来的吗,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越狱。再有半年,再有半年这家伙就要被放回到社会上了,我无法想象这样的怪物放回到社会上会造成什么后果,教会真的会放过他吗? 7月8日。 不管怎样,那些问题已经不是我该考虑的了,抱歉,女神,我就快辞职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同源 7月10日。 噢,谢天谢地,那个接替我的领导终于来了,自从他来,查理·德森那个家伙突然老实了很多,不,应该说是像人了很多。 7月14日。 忘了说,这位领导名叫奇兰克·敏,严肃又不好相处,但他这幅年纪却已经到了次列5,而且我觉得他似乎和那个怪物很投缘???我是疯了吗?哦,不,应该说那个怪物单方面很感兴趣。 7月19日。 不管怎样,我明天就下岗了。 7月20日。 再见,查理·德森,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写日记了。 文件到这里便结束了,伊宁惊魂未定地合上文件,却听奇兰克在一旁说道。 “记述这份日记的职员名叫井泽·诺德,在离职七日后,他在享用晚餐时突然打了个喷嚏,意外将手中的叉子插进眼球,大脑受损,当场离奇身亡。当时还有最后一天,就迎来了他的生日。” 伊宁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介于这些前科,我们没有人会信任他,也无法信任他。”奇兰克说道,“这之后不知为何,我被冠上一个监管失责的处分调往格里温,不过由于很快晋升为高次列,我的处分也因此被消除,并在前一年才再次调回多罗克斯。” 而且与此同时,他还被下达了继续接近查理的任务。 “因此我并不知道他在出狱后的两年内对自己做出了怎样的调整,但我只能说……他的过去还并没有抹消。” “所以说,伊宁小姐,”奇兰克郑重其事,“看了这些以后,您还要坚定您的选择吗?” 伊宁拿着资料的手一紧,在纸上留下一道捏痕,奇兰克不着痕迹地观察着。 事到如今,伊宁是否选择相信查理 这对他而言已经分不出优劣对错,但他遵守着格列德洛公爵的约定,即使终有一天,这个女孩会因现在的选择陷入漩涡中,他也会像拯救大多数人一人,奋不顾身地将她拉出来。 他本以为这对于伊宁而言是极难做出的选择,谁知这个女孩只是稍有哑口,很快便释然地笑了,“当然,我的选择不会变。” 她微笑道,“如果您在德森先生离开前告诉我这些的话,我一定会很难抉择,但经历那次抛弃后,我已经看出德森先生的本性了。” “德森先生,真的非常恶劣,也许稍不注意就会毁灭世界呢。” “不……”奇兰克汗颜,“那不至于。” “不过啊,经历这几天宅在家的思考时间,我已经决定了。奇兰克先生和艾薇尔小姐,都拥有自己的执念,你们无法无所顾忌地走出那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捏起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虽然我也同样有所牵挂,我有重要的家人,但是,我还年轻!” “虽然父亲母亲一定会为我而担忧,但唯独这个选择,我想由自己做主。” “虽然现在说这些太不成熟,但我仍想说,就由我来信任德森先生!” 她歪了下头,郑重地说道,“我保证,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任性。” …… 查理躺在他所挖出的巨大树洞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谷角聚成一团,对他示好。树洞内光线昏暗,查理下意识点起了手中常有的煤油灯,但紧盯着闪烁的黄色灯光,又很快将它熄灭。 最后没有将灯收回空间,而是放在一旁,自己则身子一歪,任由自己倒进了毛茸茸的谷角群中。 他仰躺着,不发一言,闭上眼。 他能感觉到,谷角顺从着他的情绪,变得安静下来,小幅度挪动着,爬上他的四肢,跑到他的脸上,让温暖将他淹没。 在这片毛茸茸的温暖中,查理闭着眼睛。 他感受着眼底的黑暗。 他不止这一觉会睡多久,当他睁开眼时,他不知会是只度过了几个小时,亦或是时代变迁,物是人非。他不知自己会再哪一个时代醒来,不知会瞬间化身为异界来客一无所有,又或是往昔依旧。 他不愿意去想,此刻的他只想封闭自己的感官,放下一切安心地睡上一觉。 他不愿再去纠结那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他学会了顺其自然。 他曾贪恋于明亮的阳光,即使他闭上眼睛,那灼热仍会穿透眼皮,让他的眼中充满光亮。每当这时,他便会认为那段曾经已经被他甩在身后,变得非常遥远。 而现在,恰恰相反,他熄灭了灯,谷角的身躯为他遮挡住洞外投来的最后一抹金黄。 他沉睡于黑暗中。 …… 荒蛮之地,所见皆虚。 在清凉湖水中,一只手从中惊起,未能挑起半点波澜。 好若这并非湖面,而是一面镜。 而有两人,皮肤白皙,于镜面屹立而起。突然,镜面涟漪波动,那冰冷湖水竟化作黑衣,将两人身躯包围。 两人静止不动,一男,一女。 女人满头白发,貌若玉洁,虽面无表情,却貌露温和,身形窈窕,身姿绝美。 男人黑发微卷凌乱,外貌斯文,湖水为他化一身黑色西装,眼眸清亮碧绿。 在漫长的等待后,这两人终于全身一颤,活灵活现过来。 那两人惊讶地环视四周,却发现周身一片黑暗,视线内未能观察半分。 他们很快便发现,并非自己双目失明,而是这里本就一片黑暗。 “这……”那名女人先是出生,这才猛地发现,自己身边还存在着一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气息。 霎时间,他们大脑膨胀,海量知识涌入脑内,他们双双跪伏在地,头脑仿佛要炸开一般,令他们无法思考的疼痛占领了整个意识。 “哈……哈……”等疼痛散去后,他们便发现大脑中多出无数知识,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记忆中光鲜亮丽,生命鲜活的世界。 显然,那个光明的世界并不是这里。 男人惊魂未定地感受着那抹同样虚弱的气息,他问道,“……你看到了吗?” 那女人似乎笑了一下,“看到了。” 他们所拥有的知识,来自于一个光明的,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很快,男人又问道,“你是谁?”他迟疑了一下,“我是谁?” 女人也同样茫然,她搜寻着自己刚刚得到的记忆,犹豫着回答道。 “……维莉温儿。” 男人也同样犹豫了,“我似乎是……查理·德森。” “怎么办?”查理苦笑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维莉温儿也没有头绪,“我们大概只能在这里游荡了,我并不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 查理一耸肩,“我也一样。” 维莉温儿忽然转过头,“那……我们要结伴同行吗?” “不了。” 维莉温儿也是轻柔一笑,“我也这么想。” 查理在黑暗中左顾右盼,他问到,“你先选,你想走哪边?”他会选择相反方向。 “唔……”维莉温儿也四下打量着,但她也很快发现,选哪边都一样,于是她转向自己的身后,“就这边。” “好,”查理点点头,他温和地说道,“那么告辞了,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 维莉温儿却苦恼地摇摇头,“如果我们都只能在此地徘徊,那么我们一定能再见。因为我们都会迷失方向。” 黑暗中的查理也皱了下眉,转身朝身后,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但很快却摇摇欲坠,他苦恼地发现,他还并不适应自己的身体。想来维莉温儿也是一样,于是他叹了口气,“好,再见,”他笑着说道,“小心一点,可别摔倒。” 两人并未结伴,而是很快分道扬镳,这是性格使然,他们并不习惯与人为伴。 于是他们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在永夜之地,混沌湖畔之中,有一对非人长生种创造而成,而这,便是查理与维莉温儿的诞生。 而现在,查理经过了漫长的游荡,终于有第一只怪物出现在查理的面前。 “第59小时36分钟……终于……”查理的眼睛终于变得能够适应黑暗,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他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并感受着怪物体内蕴含的魔力,他突然觉得,这与自己外貌截然不同,如果他看得见一定会直呼丑陋的怪物——有可能是他的同类。 “终于见到第一个活物了,嘿,朋友,能聊聊吗?”查理友好地打着招呼。 但那庞大的怪物却并不友善,当它见到查理的一瞬间,便是嘶吼着咆哮过来,风浪吹乱了查理本就不整齐的黑发,同一时间,他那灵敏的鼻子还嗅到了扑鼻而来的恶臭。 风中凌乱的查理猛地屏住了呼吸——这怪物有口臭! 而见查理仍站在原地,认定自己威慑不成的怪物竟是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这一刻,刚刚诞生不久的查理终于领略到了慌张。 “等,等等!”查理大呼,紧接着催使着并不习惯的身体飞快朝后逃去! 他虽然在记忆中得知了秘法的存在,可还并不熟练啊! 而且这种粗鲁的家伙居然是自己的同类吗?简直难以置信! 不,怎么想都不可能,他很清楚这是寄居在这名叫漆黑河畔之地的怪物,可要论同类的话,果然还是显然与他相似很多,与他同源的维莉温儿? 没错没错,维莉温儿性格安稳,而且也懂得沟通,怎么想都是她更像样一些,虽然没见过样貌……这一刻,狂奔中的查理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震撼的想法—— 维莉温儿不会也是个相貌丑陋,徒有声音的怪物?! 毕竟当时在一片黑暗中,他能通过感觉与摸索确定自己的外形 ,却没有确定对方的啊! 这个想法令他过于难以置信,以至于在奔跑中,他的脚绊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以至于在身后怪物的穷追不舍中,以目前状态全速前进的查理竟是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他能明确感觉到自己身体悬空,但在生死追逐中 已经容不得他慌乱,他急忙在空中翻腾,竟然稳住了平衡,完美衔接落在地上,不受影响地继续奔跑! 在奔跑中,他心情沉郁地大喊,“这里怎么会有石头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幽灵 在查理无尽的奔跑中,他再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既然无法甩开那个怪物,那么他便不能始终这样逃跑下去。 但是要如何才能打倒这个怪物?查理拼命地思考着。 他的确拥有魔力没错,他能够使用秘法没错!但他并非与生俱来就能够熟练的,为什么他脑中有关秘法的知识,比起记忆中那些古神的秘法还要多样,他该使用哪一个? 哎呀,不管了! 查理深呼吸一口气,孤注一掷地停下脚步,在身侧用手一挥,果不其然,他感觉自己打开了一道黑色的门! 他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在他感到如水一般的质感划过身体后,身后怪物的奔跑与咆哮声消失了! 果然如他记忆中所描述的,这个秘法能够帮助他快速传送到其他地方! 他刚想松一口气,突然直觉与魔力猛地轰鸣,他这才机警地环绕四周,即使无法视物,他仍能在周围感知到魔力的涌动。 “不是……” 他额角流下一丝冷汗,他能在耳边听到野兽的呼吸声,节肢动物爬行的声音,以及怪物们的低吟。 与此同时,他还能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仿佛漂浮于世界之上,令他觉得既虚幻又真实,并在气味出现的瞬间,查理的大脑便分辨出这气味的意义,这是——愤怒。 顿时,四周的怪物皆是猛地扑来,查理瞳孔一缩向上跃起,在同时躲避了大部分怪物的攻击后,他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向身侧跳来的怪物! 这一拳正中靶心,查理听到一声来自动物的哀嚎,便感到那只怪物已被他一拳击飞出去,且同一时间,他从魔力的波动中感到,脚下那些怪物已有所行动。 他仍未落地,而是于空中张开一道空气屏障,勉强阻挡下怪物的秘法后,他一咧嘴角,将手掌摊开正对下方,他感受着魔力不断流出,它们并未凝聚于手掌,而是挥散于天地之间,顷刻间,秘法启动,数十怪物的身体瞬间割裂。 查理清楚地听到肉体撕裂于骨骼断裂的声音,那就如同轻而易举地撕破布娃娃一般轻而易举,原本还在狂叫的怪物瞬间没了声音。在查理落地后,他灵敏的鼻子瞬间帮他捕捉到那股令人胃液翻滚的血腥味。或是腥臭,或是苦涩,亦或铁锈味的各类血液在肠肚中流出,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这是……屠杀,即使是非死既生的战斗,但查理觉得,这依旧是屠杀。 他本就白皙的脸色顿时发青,他急忙在一旁唤出门,仓皇逃离了。 但在他逃离此地后,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转,原因是——他仍在杀戮。 此地的怪物分布极不均匀,有时即使你走上百里,逛上几十个小时,也未曾见过怪物拦路,有时即使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也总有源源不断的怪物发现你的踪迹。 那些怪物似乎是无法沟通的,它们性情凶残,一旦遇上便只能逃离或屠杀。 而查理不愿制造杀戮,或者说,他还不适应杀戮。 “653小时46分钟……”查理仍旧麻木地数着,在不断的开启门逃逸中,他早已在无尽的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也许再过不久,他连时间也会迷失。 不过好在他的眼睛已经初步适应黑暗,再也不会被石头绊倒了。 忽然间,他能感觉到,又一只怪物朝他的方向奔来,他已经能够了解这些怪物不顾一切袭击的原因了——这里真的没有食物。或许怪物之间也难得一见,他此前光临过的怪物小群落才是罕见至极。因此每当遭遇活物,它们都会不顾一切地撕咬过去,紧接着殊死搏斗,没什么优胜劣汰,实力为尊,他们只为生存和填饱肚子,生存在这里的每一个怪物,都养成了凶残的本性。 但查理还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因此他像和之前一样,试图与每一个怪物对话,“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那怪物依然凶猛袭来,查理在无数次失望中,已经再不会叹气,他身形一动,便熟练地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然后他独自漫长地继续流浪。 每当有怪物袭来时,他便不抱希望地问上一句:你能听懂我说话吗?然后再被形态各异的怪物扑上,再次传送转移。 诸如此类,周而复始。 然后他会在黑暗中回忆。 那里有花,有草,即使神话生物遍地,秘法战争不断,名为人类的生物夹缝求生,在高等生物的熟视无睹下死伤不断,但那依然是个自由的世界。 毕竟没有哪个地方是不存在杀戮的对?即使看似平静的这里也是。 但那里却充满光明。 如果他在这里持之以恒地走下去,终有一天,那也能够到达那个彼岸? 因此他不能停下。 即使再迷茫,他也要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他不能停下! 在距他千米的平地上,有一娇小黑影蜷缩在地,不断颤抖着。那抹身影身带褐红,在黑暗中尤为亮眼。 查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眯起,才勉强辨别了那与众不同的颜色,然后那鲜亮的颜色如同一个光点,吸引着查理快步接近。 走近后,查理终于确定——这是一个身穿褐红衣裙,浑身颤抖的女性人类幼/童! 她全身紧紧蜷缩,查理只能看到她一个瘦小的脊背,和披散的头发。来不及思考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查理激动极了,连忙问道。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令他更激动的是,这女孩在听到他说话以后竟然停止了颤抖!只见那个模糊的影子激灵了一下,怯怯地说道,“我害怕……我害怕……你是谁……” 查理难以遏制心中的激昂,忍不住向前蹭了一步,“我叫查理·德森,”他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吗?” “我不知道……”那稚嫩的声音依旧透露着不安,“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谁,我是谁?” 她的哭腔乍起,小心翼翼的查理顿时慌乱了起来,他轻声安慰道,“别害怕,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于是,查理再次开始轻轻向前靠拢,他脚步轻微,时刻注意着地面,生怕自己发出的动静惊扰这个颤抖的生灵。 一步……两步…… 他惊人地沉着且耐心,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脚尖点地,一步又一步慢慢接近着,他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 这是他除了维莉温儿以外遇到的第一个,能够沟通的生灵! 怎么办,会不会吓到她,自己的外表会很奇怪吗,他,他能够拥有同伴吗? 700小时,整整700小时! 他已经受够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她能告诉我更多关于外面的事吗?她能在漫长的流浪中与他作伴吗?不知为何,查理再也没有见过维莉温儿的身影,或许他们两人一样,都已经失去方向,漫无目的地游荡……她,她能告诉我离开的方法吗? 即使不能,让我看看希望也好,如果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一定会疯掉! 查理不断轻轻向前,他的心狂跳着,查理紧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当接近以后,查理竟不知该如何触碰她! 他的手在空中颤抖,目光在她瘦小的脊背上扫视,轻轻地、轻轻地用手指触摸这幼/童的皮肤的话,她会感到疼痛吗? 终于,纠结过后,查理默不作声地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伸向那个还在呼吸的人类幼/童,他内心激动不已!终于!在即将触摸之际——那个幼/童猛地一跃而起,向查理张开血盆大口!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幼/童!她的四肢如树枝一般粗细,蜷缩在她瘦小的躯干后!这名人类的脸分明是一个成年女性,她露出一脸狰狞贪婪的笑,躯干两侧各有两对肋骨刺出,于那树枝粗细的四肢一般无二!红群则是被大片的血染红的血衣!她敏捷地跃起,八只干枯的肢体张开,酷似一只长着巨大人头的蜘蛛! 查理的脸上充满惊骇,他绝望地大吼道,“不!!” 他的希望瞬间破灭! 只见那人头蜘蛛没有丝毫停顿,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尖锐的前肢,刺穿查理胸口! 接下来,蜘蛛的前肢在查理胸腔中猛地一拧!翻出他鲜红的血肉,攀爬上查理的背,对着他的脖颈一通撕咬! 血肉横飞,查理不堪重负倒在地上,感受着全身火辣的疼痛,他猛地一咬牙,反手抓住那正撕咬着的头颅! “为什么!”他猛一用力,将那蜘蛛硬生生扯了下来,蜘蛛的嘴中还撕下他的大块血肉,他翻身欺上,死死按住那本该是人类的身躯! “为什么欺骗我!” 他将绝望化为无尽的愤怒,手中魔力凝聚成一根巨大的黑刺,他紧盯着那个狰狞的脸孔,猛地将刺穿透她的头颅! 这是在此地失控的人类。 黑刺将蜘蛛脑袋整个贯穿,于洞中流出猩红的血液,她的头颅被牢固钉在地面,瞬间便没了声息。她的表情定格在死时那一刻,骇人但又无比宁静。 “哈……哈……哈……”查理喘着粗气,凝视着那个灰白的脸孔,突然,两滴眼泪落下,在死尸脸上滑落。 他表情一抽搐,突然大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贯穿四周,直到他笑得喘不过气,才缓缓停下。他从死尸身上狼狈爬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让属于自己的血瞬间消失。 他的伤口也在快速恢复着,直到失血对他的身体再无影响,他才失魂落魄地再度前进。 他无法停下。 他不能停下!! 查理的身影在黑暗中不断前行,他像往常一样避开那些怪物。一叶孤舟在平静的湖面上缓慢漂泊着,他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向何处去。 那个充满光明的世界仍占据着他的梦想,只是,当他再度遭遇生灵时,那句饱怀着希望与期冀的:“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却再也不曾听到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梦境 在漫长的游荡中,查理终于得到了能够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 这或许经历了数十年的漫长进化,又或许只是几个月。查理在失魂落魄的游荡中,对于时间的感官已经失灵。 正如他悲观所料,他不仅迷失了方向,还迷失了时间。 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但偶尔的,他还是会感到失落。 比如……现在。 他的面前是两只向他摇尾乞怜的墨绿色小型怪物。 查理并不知道这类怪物名叫什么,这类怪物同体长着墨绿色长毛,幼年时就像个被染了色的长毛犬,而成年时,却能成长到一座小山丘那么高。 查理已经不再畏惧杀戮了,当他残忍地斩向一只怪物的脖颈时,他的手就像挥飞一片羽毛一般轻松。 就像刚才,这两只长毛犬一般怪物幼崽的母亲袭击了他。而查理正如同对待其他怪物一般轻松一击致命。 “你们的母亲已经死了。”查理看向两只幼崽,自言自语道。 “是你们的母亲主动袭击了我。” “即使我留下了你们的性命,你们也只能在饥寒交迫中成为其它怪物的盘中餐。” “让你们活下去只是折磨。” 这是斩草除根。 但事实上,即使没有这么多的借口与心里建设,查理也能轻松完成杀戮。 因为他没有必要选择。 当怪物的巨口为他张开,獠牙向他而来,秘法无情而至时,查理便没必要再留情。 他的生杀已不在一念之间,而是令杀戮成为本能。 因此,他的双手袭上两只怪物幼崽的脖子,毫不费力扭断。然后任由尸体留在原地,等待其它怪物的蚕食。 他仅在停走间学会了此处的生存法则,就像在白纸上用笔写字一样简单。 查理已经不会再为无端的生死感到悲伤,而令他失落的,则是自己越发鲜明的变化。他还要在此地走的更远,但仅如今,他已经难以回想初生的自己。 他的视野内一片昏黑,在灰与黑当中,查理拥有了辨别事物的眼睛。但大多时候,查理眼前总是一片灰暗的——毕竟这里没有颜色鲜亮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他已经很满足了。 渐渐地,他感到累了。 说来也奇怪,仅仅是无尽的行走,偶尔应付几个怪物而已,他竟然也会感到疲倦。或许是他的大脑乏了,他需要好好的休息。 但是,这里没有安全的地方。 如果他在这里躺下睡上一觉的话,醒来时一定会像被他丢下的那两只幼崽尸体一样,被路过的怪物当做食物,头颅分家的。 查理的步伐不断慢了下来,他突然想到,或许那样也不错。 或许早一些放弃的话,就能尽早脱离无尽的孤独,永远放松了。 查理的脑中不断浮现着这个想法,突然,他的大脑如同电流通过一般剧痛,在剧痛中——一个杂乱又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它在说: “活下去!” 查理霎时间醒悟了! 他还不能死,他还未到达那个光明的彼岸,他要活着!活下去! 他不能停下! 查理再次猛地踏出那一步,他的步伐加快起来,直直遥望着正前方,那本是一片黑暗,但在他的眼中却仿佛光明万丈! 他伸出手,朝那片光明狂奔过去,在即将触及那光明之时,他的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诶?” 查理无力地匍匐在地,他虚弱地伸出手,爬行着朝那光明缓缓接近。 最终,他的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查理睡着了。 他在这片大陆孤独地行进了数年载,战斗、奔跑、流血、受伤,所有活动都在消磨着他最后的体力,魔力作为他行动最后的载体,终于也在刚刚消磨殆尽。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无止境地游荡却滴水未进,最终,无论是精神亦或是肉体,都在疲惫与绝望中陷入休眠。 但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查理竟然做梦了。 梦中的查理依旧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仿佛这黑暗永远不会消散,而他自己,则要在黑暗中走至死亡。 他不甘心这样做,却又别无他法。 梦中的他也未被放过,他朝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来自哪里? 梦中的他思考着。 他要去哪? 梦中的他迷惑着。 似乎他只要无尽地漫步着,就能找到存在的意义,他这样坚信着。 梦中的他不断向前,像定于轨道上,无处后退,笔直前行的火车,燃烧着名为生命的燃料,消费着为数不多的信念与动力。 他脚步平缓地向前走着,似乎能在身后留下无尽的足迹,前方却缺少一个指路的道标。 这一路他未曾遇到怪物,漫步在令他沉沦的深黑之中,他似乎什么也不去思考。 此时的查理只需要放松身体,仿佛只需要躺在这里,他的精神就会得到休息。梦中的他就那样无意识地走着,不知走过多远,忽然,他蓦地停住脚步。 在他的面前,躺着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在他早已适应的黑暗中,那身红裙显得尤为刺眼。 他的意识忽然再度清醒了,他开始疯狂地思考起来,他终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个颤抖的小身影接近。 他感到非常激动,他想到自己在黑暗中遥遥度过数年,想到自己终于遇到生灵。 仅仅这只是在梦中,但他却能体会到足以令他醒来的兴奋,这一刻,梦境仿佛与现实重合,令他难以分辨。 他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好,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那个女孩仿佛是听到他的声音,全身一个激灵,紧接着,就令她充满恐惧的稚嫩声音传来,“呜呜……妈妈,妈妈,我想回家,这里是哪里啊……” 查理顿时有些兴奋,却也为这个女孩的状态感到担忧,或许她是无意中闯入这里,他开始无限忧虑,思考这个女孩要如何在毫无生机的黑暗之地活下去。 “别怕……”查理轻轻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个女孩依旧恐惧到发抖,弱小的身影蜷缩在地,显得无处可藏,且无依无靠。她的声音在查理耳中显得尤为动听,“我不知道,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这里是哪……我什么都都不知道,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回家……” 她抽噎着,“我好饿……”小女孩的肚子咕咕叫着,“我好饿啊……” 此时此刻,如果能将自己的血肉割下来分享给她,查理大概会乐意至极,但他脑中的记忆却不断提醒他——他不能这样做。 他的血肉中蕴含了大量的魔力,这魔力好似最烈的毒药,仅此一口便能将这个娇小的女孩顷刻间摧毁。 “我好饿啊,我想出去,我想回去……”女孩绝望地哭喊着,这哭泣声搅乱了查理的心弦,无能为力的失落感更是令他悲伤。 他开口,对那小女孩说道,“别害怕,你可以和我一起走……” 小女孩沉默了。 查理害怕得到小女孩的拒绝,他开始不由分说地向前挪动脚步,他轻轻向前靠拢,脚步轻微,他的注意力始终凝聚,小心地踩着地面,生怕自己造成的声音惊吓到这可怜的小生灵。 一步……两步……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脚尖点地,慢慢地接近,他惊人的耐心,甚至连呼吸都恨不得停止。 这是他在漫长的流浪中,遇到的唯一一个生灵! 他已经受够了这漫长且无尽的游荡,他无法窥见尽头,哪怕在这孤独的人生中,能够为他添加一丝波澜也好…… 她能够告诉我关于外界的事吗,或者我能够帮她找到离开的路吗?她是否会邀请我一起离开,我是否也能够拥有她所拥有过的一切? 阳光,温暖,安全。 越是遥不可及,越是令他渴望! 即使不能,让他看看希望也好。让他知道外界的偌大天地,让他清楚,被无尽拘禁于此的仅他一人…… 他的心脏狂跳着,不断向前,查理紧紧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终于,她看到了那个女孩的全貌。 女孩鲜亮红裙在黑暗中尤为刺眼,仿佛一株盛开于荒漠的鲜花般神圣。她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手脚小心的蜷缩在一起。她的皮肤稚嫩光滑,仿佛用指甲轻轻一划,就会留出鲜红的血来,在他眼中,这女孩无比脆弱。 他不断开始思考,要如何触碰着脆弱的生灵?仿佛他的魔力沾染到这女孩一个星点,就会令她瞬间死去。 如果用手指轻轻触摸女孩的脊背,撩起女孩的长发,她会感到痛苦吗? 查理看得一清二楚,那女孩正在用惊恐的眼睛向后瞥他。那眼睛多么明亮,纯洁无暇! 天啊,这是多么美丽的生灵啊! “别过来……” 然而,这美丽的生灵却用她悦耳的声音拒绝了他。这令查理更加惊慌,但他不会停下,他朝女孩伸出了手,试图触碰她…… 突然,他自己的手出现在视线内,查理顿时呆住了。 他的手瘦骨嶙峋,白骨于关节处裸露,每根手指足有十厘米长,指甲尖锐弯曲! 他猛地回想起了自己——他的头颅如白骨,墨绿的眼睛存于眼眶,漆黑的身体长满绒毛,他的尖牙外露,身瘦尾长,他的腰背佝偻着,佝偻成一个男人的高度,他的脊椎弯曲,外貌惊悚恐怖! 只见那女孩眼神越发惊恐,他的眼眸中倒影出自己的模样,查理与倒影中的自己对视,几乎要发出尖锐的惊叫! 女孩刺耳的尖叫穿透了他的耳膜,那女孩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怪物!不要过来!!!” 查理也惊恐地尖叫起来,他的眼底尽显绝望!他的梦境如玻璃般支离破碎,那骇人的丑陋怪物于画面中央狰狞嘶吼着!他的爪牙仿佛要将那女孩撕碎! 查理猛然惊醒,在一声惊呼下突然坐起!他喘着粗气,眼前仍旧是那片令他混淆的灰黑,在他糜乱之际,身边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略显惊讶,“你醒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外界 查理惊魂未定地猛的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却发觉那竟然是个人类男人。 查理喘着粗气,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感到一阵头痛,他扶着额头,始终保持着警惕。 那人类男人穿着外界最常见的布衣,戴着礼帽,右眼上别着一个金色的单框眼镜,他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用右眼打量着醒来的查理。他似乎正坐在原地休息,手边只有一柄破碎的长剑。 两人僵持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查理则是在脑中飞快地确认着现实,漫长的梦境几乎要将他迷失,而醒来后的场景,却是如梦境般难以置信。 于是,他确认般看向自己的手,确定自己的手仍旧与人类一般无二后,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那名人类先问一句,“嘿,朋友,能听懂我说话吗?” “……”查理总觉得这问题有些似曾相识。 他终于整理好心情,迟疑地问了一句,“……人类?” 那名人类顿时喜笑颜开,“嘿,没错,天啊,我还以为我今后再也没有与人对话的机会了。” 他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查理伸出一只满是厚茧和伤疤的手,“我是赫里齐·泽里德克,如何称呼?” 查理看了眼那只手,蛮不情愿地将手递了过去,“查理·德森。” 赫里齐略显疲劳的眼底却充满喜悦,仿佛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你是一直待在这里的吗,要知道,当我看见你居然睡在这里,我可是吓了一跳!” “要知道,我自从进入这里以后,可是不敢放松一秒!” 男人兴奋地说着,仿佛是要讲多年的沉闷一口气倾诉。 “自从进来这里以后,我的眼睛都要瞎了,我怀疑如果我出去的话,我的眼睛一定会被光芒刺爆!” “哦,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如何看见你的?”他指了指自己的眼镜,“这可是个虚幻物!这里的黑暗可是连灯火都无法穿透,也就只有借助这虚幻物才能勉强视物,你知道的,要是使用秘法,一定会吸引来那些可怕的怪物!” 赫里齐喋喋不休地讲解道,但查理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不知何时起,查理已经失去了当初那份欢喜与雀跃,就像吃惯了苦的孩子突然拿到糖,除去不适外再也没有半分甜蜜。 他早已失去了最初那份热情。 但他却没有做到舍弃,无可奈何地将舍不得丢掉的糖果放进宝盒里。 “你是从哪里来的?”他试着问了一句。 赫里齐却眼神一亮,“我来自古普利城,你知道吗?” 查理不出意外地摇了摇头。 “好,”赫里齐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便再提起精神,“外界有一个城市,叫做古普利,而我就来自那里,我跋山涉水徒步千里,才好不容易来到这里。” 查理很不理解这种相当于自投罗网的行为,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神战,”他叹息道,“古老的生物们暴动了,大陆上出现了名为神明的古老存在,他们将我们长此以往信仰的神系生物们驱逐,他们的力量不是人类能够抗衡的。”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激昂,“但我们的信仰怎么可能是这般轻易就被替代的!因此为了阻止那些古老存在的施暴,我们的家族——泽里德克家族选择了战斗!” 查理显然对神明与神系生物是有所印象的,结果显而易见,他摇了摇头,“蜉蚁撼树。” “没错……但我族并没有选择正面碰撞,而我,则是自发来此地寻找我们的信仰!” 赫里齐的表情因信仰而痴狂,“我相信,只要我们伟大的信仰出面,一定会将那些恶神的阴谋扼杀!他们不配为神,能称得上神明的,只有那位存在!” 查理皱起了眉头,若如他所说,此地必然存在着至少一位神系生物。 他问道,“你的信仰是?” “古魁——安提安!” 查理脸色一沉,他的脑中瞬间浮现一个身影。祂高若蔽日,展翼将遮晴空,胸口独眼深红似血,同体蔚蓝,嘶鸣如海啸。 古魁……安提安。 祂亦含神性,为海洋支配者,身为液态之主,祂保海洋永不匮乏,保海底生物充满危险与未知。 祂的神喻为——创造。 虽然拥有创造神权的神系生物多得数不清,但能够以深海为格局的独安提安一家。 可问题是,这么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很快,赫里齐则是叹了口气,“哎……可惜,我已经在此迷失了,我是食物已经吃尽,最后的选择就只有食用怪物血肉了。” “可到最后的下场只有失控一条,可我不愿那样,我宁愿以人类的姿态死去。” “你到这里多久了?”查理问道。 “已经……十五六年了。”赫里齐说道,眼神充满晦涩难懂的情绪,他转过头像查理问道,“你呢?” 查理也很认真地回忆了,但他能够给出的答案只是一句,“不记得了。” 赫里齐顿时领悟了什么,苦笑着点点头。 “外面是什么样的?”查理接着问道。 “外面啊……”赫里齐疲劳地扬起头,“是个有阳光,有花草,有四季的好地方。” “外面有无色的空气,那空气从来不会阻隔光,你只要站在地面上,就能眺望到远方。” “四季有风,有雨,有雪,有烈阳,曾经,他们还能让我热得汗流浃背,或者让我冷得不想离开被窝。虽然现在,那里已经充满了死亡,但好在每个人都曾拥有过家人。” “我们可以在每天早上得到妻子的早安吻,在每天饭桌上,故作严肃地批评孩子的学业成绩,虽然那孩子总是会蛮不服气地顶嘴,经常会弄得你火冒三丈……呵呵。” 赫里齐眼底流露出一丝违和的温柔,“那还真是美好的曾经,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查理安静地倾听着,即使他能够想象画面,也拥有这类知识,但他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可该死的神战毁了这一切,祂们不仅毁了我的家庭,还让河水逆流,花草枯萎,地震和海啸之类的天灾毁灭着我们的城市,我想,直到神战结束,我们的家园都会死寂一片。” 查理忍不住唏嘘,或许还未等到他离开这里,那个世界就已经被原住民给毁了。 “对了,还没问过你,你为什么会睡在那里?” “……”查理并不想深究这件事,“因为我的魔力耗尽了。” “那你一定游荡了更久。”赫里齐说道。 “我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查理道。 “我知道,我知道,”赫里齐认可地点点头,“我还能够感受到我的饥饿,我的衰老,毕竟我也并不是长生不老的,但你,我能感觉到,你什么都没有。” 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查理,这眼神令查理极为不适,“真为你感到难过。” “……” 终于,查理问出了那个曾经令他癫狂的问题,“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意外的是,赫里齐显然没有料到查理会这么问,他先是为之一惊,而后无奈苦笑地说道,“如果我知道的话,那我早就离开这里了。” 查理对此非常不满,“那你凭什么进来?” 他不断叹息着,就像这能让他的心情变好一样,“我本以为当我找到祂后,我就会在神的指引下回到故乡,或者要我为此大业付出生命也好,但我错了,我枉费自己拥有的一切,我一事无成。” “当我来到这里以后,我对这几乎无法逾越的屏障感到绝望,我曾经还对神为何长居于此感到不解,现在我想,我想,祂大概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查理的心再度沉了一份,他烦躁地决定离开,他觉得他与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等等!”赫里齐却呼唤住了他,“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赫里齐的声音近乎哀求,这令查理再次不情愿地转过了头。 “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但我也已经不想再继续孤独地走下去了。” 他哀求道:“求求你,杀了我。” 啊啊,果然是这样。 查理失望地注视着这个男人。 “我早就决定放弃了,”赫里齐朗声请求道,“我早就决定放弃生命了,我盼望着,如果我能在死去前见到能够与我交谈的人,我就请求他结束我的生命。” “查理·德森,你杀死我!” 查理早就猜出了这个结局,因此他对赫里齐完全失去了兴趣。 毕竟这个男人摆着一副释然的表情,说出了一大堆类似走马灯的话啊。 但是,如果才仅仅绝望了十几年,就妄想着摆脱这一切的话,那么始终努力存活下来的他,又算是什么啊? 人类啊,就不能再争气一点吗? 不过,看在你对我说出这么多情报的份上,就施舍这个懦弱的人类解脱。 查理用两根手指比出手枪,指向赫里齐的心脏,忽然笑了一下,“好啊。” 当得到查理同意的那一刻,赫里齐浮夸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真正的走马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那个充满光辉的世界仿佛将眼前的黑暗驱散,他的妻儿正对他放声欢笑。 不……! 或许当他在继续走下去,就能找到他的神明,或许与查理结伴而行,他有机会重新回到那个世界! 赫里齐的眼泪溢出眼眶,他的视线穿过妻儿的幻觉,看向查理那根凝聚魔力的手指,他的求生欲从未如此旺盛! “不……不……” 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希望啊! “砰。” 查理的秘法无情地击穿了赫里齐的心脏,在心脏处留下一个大洞,很快,他的血肉开始凝聚,心脏开始修复,最终所有的血肉被那伤口吞噬殆尽,在破损的衣物面前,只留下一个跳动的心脏。 但没过多久,那心脏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也逐渐走向衰竭。 查理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上前捡走了他的单框眼镜戴在右眼上,他考虑了一下,最终也捡起了那只礼帽,扣在头上。 他满载着收获,沉默地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炽日、遗迹 查理再次不知游荡了多少年。 时间对他的影响早已淡化,或许数年与他而言已是时光一瞬。 他的身体仿佛如同行尸走肉,似乎在无意识下也能够遵循本能地游走。 只是他无法停下。 他还不不能停下。 他的神经已经无法再像那日一般放松了,他的魔力也再也不会枯竭。在他进入睡眠后,查理便仔细研究了有关神木次列的秘法,这会令他的秘法源源不断,只是保持着日常行动以及战斗的话,将永远不会枯竭。 也正因如此,他无法得到休息,也不再需要休息了。 终于,他在黑暗中寻到了一根黑色的手杖。 查理平静地凑近看了看,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这里捡到东西,但这或许是保存得最完好的一次。 确认没有问题后,查理将手杖捡起。 一根同体黑色的手杖,在握头处镶嵌着银白色的宝石,那宝石的光泽已经黯淡,或许再从这里躺上几天,这件虚幻物就会失去魔力,变回一根普通的手杖。 查理二话不说将魔力灌注进去,那几颗宝石再次恢复了光泽。 查理将手杖拿近,将几颗宝石凑到眼前,这才发现这小小的宝石是多么美丽。即使这里没有光线的反射,这宝石依旧如晶体般透明。 于是,查理决定留下这个。 这只是件非常普通的虚幻物,他的上一个主人或许已经被怪物拖走分尸了,而它唯一的功能,就是传送。 这类虚幻物,查理轻松就能探查它的本源。一次大概能传送百里,中间还需要两到三秒的间歇,不能直接进入他人的领域,甚至不能带太多的人。 这真是……非常鸡肋了。 但查理并没有嫌弃它,而是很快便将他敲在地上,瞬息之间,横跨百里。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真的很爽。 查理一次又一次敲击着,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游荡,他突然想到,或许他可以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进。 查理的确这样尝试了,如果不是得到了新的玩具,他或许都不会拥有这样做的动力。 场景一次次更替,查理曾沿路注意过许多眼熟的遗迹,但他依然没有回头,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他不断前进着,手杖敲响了百次有余,突然,他停下了敲击。 他有些惊讶地回头望去,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曾经来过的场景。 他并没能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当到达一定程度时,这片空间竟然扭转,强行改变了他的前进轨迹。 “哈,果然吗。”他轻笑一声。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在他还无法视物时为何觉得道路那般遥远了啊,即使他没有迷失方向,也永远无法到达尽头。 而在能够视物以后,他更是放弃了那份执着,自然不得而知。 他认命般地敲击手杖,开始不断进行转移。他略过无意中靠近的怪物,无视一个又一个遗迹,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寻找什么。 忽然,他又一次停住,因为他的前方竟是出现了一抹白色身影。 不,若是自己观察,会发现那并非白色身影,而是飘扬的茂密白色长发。 那是一名女人,她的长相精致古朴,白发垂直披散与背后于肩膀,银白的眼眸显得极为空洞。她身穿有些破损的黑色长裙,手中持一把竖琴。她就那样面无波澜地走过来,与查理对上视线。 查理惊讶地看着那白色长发,那是他在黑暗中看到过最为亮眼的东西。 很快,他出声询问,“维莉温儿?” 维莉温儿很快走近,也停下了脚步,瞬间认出他,“查理……” 她的声音如幻觉般缥缈,平静毫无波澜,但查理对此结果并不意外。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维莉温儿说道,查理也点点头,“没错,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年了。” “大概有百年了,”维莉温儿说道。 “你现在有目的地吗?”查理问。 出人意料的是,维莉温儿却点了点头,“我在探索那些遗迹。” 不错的解闷方式。 说真的,“再遇你真是令人高兴。”查理说道,毕竟这是偌大土地上,唯一能与他感同身受的生灵。 “我们真应该好好聊聊,”查理说道,“但我已经没那个兴趣了。” 维莉温儿也点了点头。 在旁人看来,他们的对话似乎毫无意义,但却有万千思绪蕴含其中。 “查理,”维莉温儿说道,“我有个地方,想去看看。” “哦?” “我已经杀光了那里所有的怪物,”维莉温儿邀请到,“你是否要一同前去?” 查理自然不会拒绝维莉温儿的邀请,他面无表情地道,“当然。” 维莉温儿独自走在前面,查理则跟着不远处的身后。她似乎不愿意放下那把看上去很沉重的竖琴,始终侧抱在怀中。 “那是什么?”查理终于出口问道。 维莉温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是虚幻物,非常,非常强大的虚幻物。” “看来它很合你心意。” 维莉温儿竟也是轻轻勾了勾嘴角,但这笑容已经不再包含任何感情,“它是个纯粹洁净的灵魂。” 查理不再说话,他本身就对自己的问题并不抱有兴趣。 接下来,一路无言,他们不紧不慢地走过很远,终于在一片昏暗下,那个高耸的建筑进入他们的视线。 那是一个尖顶的建筑,顶部尖锐得堪称锋利,它与教堂外貌类似,但在装潢与设计上却大有不同,在查理的记忆中,这类建筑只存在于更早的时期。而现在,这古建筑已经摇摇欲坠,满是灰尘。 建筑外是成堆的怪物尸体,大概是维莉温儿解决掉的。 查理两人果断进入,却被一道屏障拦在门外。查理用手指碰了碰这屏障,指尖却被猛地削掉。 那根手指瞬间就被血染得通红,查理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手指,然后瞬间将伤口愈合。 他一旁的维莉温儿则是二话不说,拿起手中竖琴弹奏了两个音符,那屏障有了波澜,但却并未消失。 “……这屏障很强。”维莉温儿缓缓道。 “但还不是最强。”查理抡起手中的手杖用力砸了过去,魔力瞬间侵蚀了屏障,它如玻璃般破碎。 两人轻松走了进去。 正如两人所料,建筑内部藏着更多更加强大,且失去理性的怪物。 那些怪物形态各异,在两人进入的一瞬间,都是朝着两人方向袭来,但刹那间,两人身影瞬间闪走,同时怪物身体碎裂,血液飞溅。 他们不费工夫地解决了怪物,继续朝着建筑内部走去。 而在建筑最内部,如珍宝一般被供奉起来的则是一本红色封皮的厚重古书。它被庄重地放置于神台之上,在多年的尘封中未沾染一丝灰尘。 “那本书有古怪。”查理说道。 “嗯,”维莉温儿认同道,“是件由神明灵魂制成的虚幻物。” 她看向查理,“不过只是半个灵魂。” 查理瞬间对它提起了兴趣,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就在他即将触碰那本古书时,一道连他都没能事先察觉的刃瞬间划过,将他的身体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维莉温儿瞬间使用秘法,将查理的两截身子捞了回来。 “你太鲁莽。”她说道。 “死了又何妨?”查理满不在乎,转手将身体接回去,治愈好伤,便又立刻对准那本书,用秘法猛地冲了过去! 维莉温儿斟酌了一下,说了句,“的确如此。”便也追随着猛地向前,一时间,无数道刃瞬间划过,将整个建筑内切割地密不透风,黑白两羽飘落,查理两人将将避开,落与空中。他们居高临下,看着那古建筑瞬间坍塌,不……是瞬间被切割成无数个手指尖大的小方块,下一秒如同粉末般溃散。 两人并未露怯,而是再度冲上,查理一冲而上,在查理的手即将触碰到红色封皮时,那本书突然打开了! 但却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那本书好似臣服一般静静躺在台上,任由两人凑上前读着书页上的字。 炽日……记典? 当两人读出那文字时,那金红色的字体再次消失,书页中只存在大片空白。 查理明白了当前状况,“驯师……” 是他体内更强的驯师次列压制了这件虚幻物,驯师善于借助外力的能力更擅长将此物据为己有。 “既然是你驯服的,就由你拿着好了。”维莉温儿说道。 查理并非不想拿走,而是苦恼地道,“难道我要一只抱着它吗?” 这本书相当于一个纸盒大小,厚度也与此相当,极为厚重。 “这对你或许有用。”维莉温儿继续说道。 “好。”查理也没继续辩解,而是拎起那本书打算离开。 却不料维莉温儿一言不发地拽住了他。 她拿出一本卷轴,递到查理手中,送礼物的她下意识微笑着。 “这个,你拿着。” 查理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去卷轴指引的地方,你能拿到你应得的东西。”她说道,但这话令查理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早就被世界抛弃了吗,什么地方会留着属于他的东西? “是世界给我们的补偿。”她说道。 但这句之后,无论查理怎么问,她都不愿再开口,查理只能无奈地收起卷轴,抱着厚重的古书,与她分道扬镳了。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跟上对方,在漫长无尽的游荡中,他们早已适应了独来独往。 或许他该试试开拓各次列的秘法了,没准再继续深挖,他能探寻到次列的真谛。 可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一只保留在他脑子里。 “真理……” 他平静地看向怀中的炽日记典,捏着厚重的封皮,翻开一页。 空白页上逐渐显现了内容,那是十六条次列如同枝蔓一般延伸,牵扯着每一条次列的真谛,交织而成的唯一节点。 而那节点高挂顶端,熟悉的两个字映入眼帘——主列。 查理百无聊赖地合上书。 果然是这样,查理想着。 “真无聊。” 第一百三十二章 篡改 查理突然想到,如果将不断使用驯师次列的话,或许他能够拥有大堆怪物伙伴。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那真的很没有意义。 查理已经不再有精力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现在的他已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而且驯师虽然有契约、驯服、驱使三类秘法之说,但那些灵魂早已腐臭了的玩意儿恐怕只能使用最后一种。 因为无论是契约还是驯服,都是有保留怪物自身意志的,但这里的怪物脑子已经退化到只有核桃仁那么大,脑子里只有捕食和逃生的它们大概根本就不懂契约这种高尚东西。 既然无法留下自身意识,那么驱使那些弱小丑陋的家伙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距与维莉温儿那次见面后,查理就再也不懂得期待和有趣为何物了。 那之后度过了不止多少年,就连他的情绪也为之沉寂。 什么都不想尝试,不想体会。不想说话,不想倾听,不想观察。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干脆把自己封进瓶子里,封闭所有感官和意识,随波逐流。 但那样的话迟早会死,魔力会替代他的意识,占据他的肉体,如果失控的话,那与死亡没有两样。他的灵魂将彻底泯灭,行走着的那个,不过是一具空洞的肉体。 他不能那样做,因为有一个声音在不断严厉地告诫他:“不要死去。” 为此,他得活下去才行,他没有停下或放弃的权利。 他要不断前进,直到受到终结。 但他得不停反抗,阻止日期夜盼那日的到来。 查理有时会想——何其悲哀。 事到如今,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何而前进。 他已无法为自己感到悲哀,他只明白自己极度缺乏干劲。 就看看他现在的行头,手里仍旧是那根黑色手杖,在赫里齐身上搜刮的眼镜和绅士帽也依旧戴在身上,右手捧着那本红色封皮的炽日记典,捏着维莉温儿送他的卷轴。 没错,时至今日,他甚至没有将卷轴打开看上一眼,更何谈抵达目的地。 终于,查理如梦初醒地打开了这个卷轴,却是一片血红遮蔽了他的双目。 查理无言感受着眼睛的刺痛,他用手抹掉流出的血,面不改色地继续看下去。 这是满满一整页晦涩难懂的远古符文,但查理却能通篇理解过来,符文的作用并非文字,而是将一个位置完整传承到卷轴拥有者的脑子里。 观看卷轴后,查理突然就有了方位,于是他将卷轴合上,再次搬着那本厚重的炽日记典慢悠悠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了。 然而当他走出一段距离后,会发现这个地方真的怪远的。 而且……沿路上的怪物也不在少数。 一路上的怪物几乎比游荡时多了几倍,查理破天荒地驱使了几只怪物,这才令他的屠杀工作没那么烦躁。 一路上的怪物被他当做破布偶般驱使,坏掉了便扔掉再换一个,他一路笔直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行,终于—— 他被这里的特性传送走了。 查理久违地体会到了无语,同时也得到一个线索:卷轴指引的位置与此地的边缘接近。 但即使到达了边缘,查理相信自己也是无法离开这里的,毕竟他连这突如其来的传送都无法抗拒。 首先就是要突破第一层限制吗…… 查理隐隐觉得,为一个指引的方向费这么大力气,难免有些不值得啊。 话是这么说,但对查理而言无论如何生存都是一样的,既然维莉温儿执意要他去探索,那他就研究一番罢了。 查理再次启程了。 他用同样的方法抵达了那里,然后同样被传送回去,好在卷轴能令他精准地判断出目的地的距离,他试着在更近距离处停下,却因算不清边界的方位,被不断地传送回去。 但他似乎是不会疲倦,也不会失望似的,机器般朝着那个方向再度行军。 他已经在漫长的游荡中记住了这里的地形,即使这里荒如枯地,标志物少之甚少,他也能记住这里的每一个场景,继续精准地计算下去。 这一次 他成功判断出这里的边界呈一个不规则的弧形,查理在心里算着继续前行的距离极限,然后,他在迈出一步后,主动站在原地停了下来。 如果再向前一步,就会被立刻传送回去。 于是,查理在指尖牵起了不可视黑线,深吸一口气,毅然踏了过去! 下一刻,查理将黑线猛地扯动,他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果然,查理明确感知到了身上施加的那股魔力,他黑线再度一扯,再将可能性反转两次,他突然拥有了对抗此地的魔力! 他用胆小鬼的秘法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企图混入其中,再用魔力不断对抗这那股力量,他用驯师淡化自身的棱角,企图让那片区域接受他,最后,他用魔力临时凝聚成一个木人扔了过去,试图与自己进行转换。 还是没用! 查理咬牙对抗着,两脚狠狠扎进泥土里,他的魔力化作满天的羽毛,如迷雾一般遮盖了大片天空,羽毛雨铺天盖地飘落下来,还差一步!查理感觉到,自己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但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逾越! 突然,炽日记典自动翻开,空白页不断跳转着,在一瞬间浮现出慢慢十页金红色的符文,下一秒,附加在查理身上的魔力猛地消失,他一下子向前栽出了一大步,再抬起头时,弥漫在全身的,只留炽日记典的气息。 查理终于仔细品会了这股魔力,他发现,炽日记典的职权竟然是—— 全知、推断、创造、篡改! 而刚才,炽日记典就是在两者争夺之时使用了篡改,帮查理钻开了一个规则漏洞,这才令查理的一系列秘法起了效果,此地特性将他遗漏或是看做同类,放他进来。 查理再看向书本,只见这红色封皮竟自己翻开,在整本书的第一页浮现出两个字: 没错。 这炽日记典竟然是有自我意识的。 不过查理并没有在意,他早已心如死水。他将炽日记典“啪”地合上,端着这本古书向目的地进发。 他已经不再受到特性的压迫,没有任何阻碍便到达了目的地,只是令他疑惑的是,这并非一个遗迹或废墟,而是一堵完好无损,直通天际的高墙。 或许顺着墙面上去能发现什么,但查理暂时没有兴趣这样做。 这堵墙同体灰色,表面十分光滑,而在墙面的正中间,则是用暗红色液体写出一个圆润的符文。 查理凑上去闻了闻,这并不是血。 但也不能因此就排除这是某个信仰的狂教徒在此留下的仪式或记号,毕竟善于流通魔力的液体可不止血液一种。 但既然维莉温儿执意要他看看,自己也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姑且研究一下。 查理将手指按了上去,对准那个咒文的凹槽,用自己的魔力学着描绘了一遍。 那个咒文长相圆滑,有些类似古代的文字,它左右对称,下方的笔画看上去像是凌乱的竖或点,但总体看上去十分规则。 当魔力完整描绘上去后,那符文发起了光,但那光亮并不足以穿透此地的黑暗,也无法带来温暖。 查理见怪不怪地看着那个符文,突然,他心脏的跳动开始不规律起来,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真渗透进他的身体。 他的羽毛不受控制地冒出,生长在身体任何部位,每次脱落,都会带下滴滴血液和一个微小的伤口,他感到自己的魔力在凌乱,凝聚成一个富有弹性的球在他体内乱撞,他的心脏极速收缩,突然,他吐出了大口鲜血。 查理意识到,如果再任由魔力在体内暴走,或许会失控! 他将扎在皮肉上的羽毛全部拔掉,努力控制住体内的魔力,再次将视线投到那个发着微光的符文上。 他有直觉牵引似的,将手按在了符文上。 突然间,他失去了五感。 就如最初一般,他的眼前再次陷入黑暗。他赖以生存的视线被剥夺,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睁着眼睛。 他敏锐的耳鼻也无法捕捉任何动静,当这里始终弥漫的死亡气息一洗而空时,他也会感到强烈的违和感。 他的口中没有任何味道,即使平时也没什么,但这股突如其来的空寂感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舌头还在不在。 下一秒,他抬起手试着触碰了自己的皮肤,他已经无法感受自己身体的存在,只是凭借本能行动着,果不其然,他也失去了触觉,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触碰到了自己。 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还保持站立,或者他在失去五感的一瞬间,就已经全身瘫软倒了下去,他试着说话,但他既没有感觉到喉咙的震动,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自己的意识。 这与艾薇尔当初失去身体时仍有不同,幽灵仍然拥有着生前的感知,无论是痛觉亦或是视觉,而查理现在却是一团被剥去外壳的精神体,即使他的灵魂仍保留在身体内,他也无法感知这一切。 不仅如此,这符文竟残忍地保留了查理对自身生命的感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那具无法被感知的身体正逐步走向死亡。 查理没什么动力进行下去,若他能继续活着,就继续,如果他就此死了,便安眠。若是常人来到这里,必然会惊慌地拼命挣扎把,或者会在慌乱下把自己的身体捶死也说不定,然后在漫长且无法解脱的恐惧感中变成疯子。 但查理不会那样做,他甚至疲于挣扎,正因如此,他避免了不必要的自我伤害。 但这样下去,身体里的魔力会占据他的意识,他的身体将在他不知不觉下失控。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不是他主动放弃掉的,即使那个催他活下去的声音再怎么吵闹,他也无可奈何。 没错,查理决定就这样沉寂意识,让自己久违地睡上一觉。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性意志 然而,查理还未放空思绪,便有一个声音警醒般喊道。 “你要活下去!” 查理忽地又在脑中感受到一阵剧痛,明明他的身体早已无法感知疼痛,那痛觉就好似是在将他的灵魂撕裂! 紧接着,那个充满杂乱又无比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袭了上来。 “活下去!” 查理猛地惊醒,他瞬间放弃了沉眠的念头,反而竭力地摆脱这个处境! 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在呼吸,因此即使他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体,依旧凭借本能和直觉做出呼吸之类的动作,但他依旧无法调动体内的魔力,要如何,要如何才能脱离目前的困境? 他的生命力已经不再流逝,反而转变成了变异,他的身体正在失控!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剥夺身体的使用权,他的身体将会产生新的,不属于自己的意志,而原本的他,会被永远尘封在这里。 忽然,查理感受到一股特殊的悸动,紧接着便是微妙的感觉在灵魂内散开,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试图融入他的灵魂,成为他体内的一部分! 虽然这十分危险,但总比死了好,查理正试着接纳它。 就像一股滚烫的水流涌入冷泉一般,查理的灵魂一时间感到了阵阵温热,但那股温热很快就被更多的寒意覆盖,搅不出多大波浪。 忽然,查理能够感觉到空气在涌入喉咙,他试着发出声音,即使还是没能听见,但却能感受到喉咙的振动! 接下来,他又感觉到了自己的一只右手,那只右手似乎触碰着地面,果不其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又似乎恢复了一只耳朵,他开始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由于暂时还没有其他感觉,查理只能全神贯注,将注意力放在倾听上,也正因如此,他的听力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够听见血液在地面上流动的声音,自己越发微弱的心跳声,以及魔力不断失控的嗡鸣。他的耳朵似乎贴在地上,他能够听到远处的怪物正成群大肆奔跑着。 还不够,因为他仍旧无法控制魔力,他的嘴角似乎还在向外流着血,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将更多血液送出来。 他试着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余力平衡体内的魔力,终于,当他等到那外来者与他的灵魂有了一定契合后,查理的身体似乎全部恢复了感知。 他感觉,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夺回身体的行动权了,他试着操纵身体站了起来,却没想到,他却感觉身体一阵闷痛,他能感觉到自己勉强直起身子,却以转身猛地对着地面磕了下去。在震荡下,他又从口中吐出一口血,似乎沾到了衣服上。 他还没有恢复视觉和另外一只耳朵的听觉,甚至连味觉都没有恢复,他只能通过身体的感觉,判断了刚才发生的事。 于是他又试着抬起自己一只手,结果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抬起了一只脚。 他便放下,放松身体后,再试着抬起同一只手,却发现,他的头朝右边转了一下。 他再次放下,再次放松,当他抬起那只手时,却是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 查理搞清楚了现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怎么会这样?哪里不对? 查理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哪里出现问题,于是,他将侧重点放回到自己的身体上。 他猛然发现,自己的灵魂缺了一块! 这或许对自身的意志没什么影响,但问题是,那一块灵魂去哪了? 正在他疑惑时,他却感知到自己的身体行动了。 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他有些摇晃地坐到墙边,下一秒,他听到自己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我终于还是诞生了啊。” 笑晚之后,他又突然有些沮丧,黑暗中的查理意识通过知觉发现,有几滴眼泪在眼眶流了出来,顺着脸的弧度,滴到了手背上。 这个人明明睁着眼睛,他却无法共享视觉,查理立刻明白,他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意志操纵了! 身体中出现了另一个“自我”,而且瞬间就夺取了控制权?虽然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事,但事到临头,查理仍旧觉得匪夷所思。 现在他已经明白,这就是自己缺失的那一块灵魂。 要怎么做?吞噬他?泯灭他? 这么说起来,他既然是由自己的灵魂中产生的,即使与自己意识不同,但他能算作自己吗?如果将活下去的任务交给他,能行得通吗? 这个查理已经很累了,或许在这个意志出现前,在他设想中他的确宁愿将身体交给这个接班人,但不知为何,当这个意志带着部分灵魂出现后,他却不愿这么做。 这个想法甚至似乎不源于他自己的意志,查理说不清。 查理能感觉到,那个意志仍旧在哭泣。他把头埋在膝盖上,轻轻抽噎着。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忽然,他抬起头,面向着远方说道。 现在的查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在脑内回答他的问题,因此,这个意志自己继续说道。 “我是你的绝大部分人性。” 他目视着前方,百感交集地说道,“我并不知道我还会有被分离出来的这一天,所以当我刚想明白的那一瞬间,我真心为我的诞生感到高兴。” “但就在刚才,我又感到非常悲哀。” “你刚刚一定在想,要不要让我接你的班,对不对?但这里太荒凉了,说实话,我真的不想生活在这里。” 他表情苦涩地看了看自己,“哦……我想我可能是个情绪集合体。” 他表情浮夸下沉,摆了个苦瓜脸,“你知道吗?你是拥有一小块神性的,而且你还能经常听到世界意志的声音,没错。” “对,就是那个嚷着‘活下去’,‘活下去’的聒噪的声音。” “但是我呢,我是你的人性,你的绝大部分人性,没错,我们两个被分割了出来。”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呢……” 他的声音一滞,紧接着,他的一条胳膊化作了灰白的水,水中有类似猫眼的小圆球飘了出来,但他却没感到疼痛。 “没错,就是因为,我是个残缺的灵魂,我不足以支撑这个身体,你要失控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查理的确打算撒手不管,但就在这个意志带着人性分离出去的瞬间,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更何况现在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已经快要失控了。 “嘿,别急着动手,听我说。”那个意志勉强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刚刚打算吞噬我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吞噬掉我这一小块灵魂的确容易,但你无法回收被分割出来的,组成我意识的这不分人性。” “因为我已经拥有意识了,意识的融合没那么容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此,如果你吞掉我,你就会将人性遗失。” “嘿,但如果我们商量一下,让我来吞噬你!最后完整的我们失去的就不过是那一点点神性,虽然你的意志也会消亡,但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那个意志胸有成竹地说着,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突然变得惊恐! 他有些茫然地眺望着这四周,忽然说道,“我害怕了。” “我承认我才刚刚诞生,我不想死去,但我更不愿意接你的班。” “查理,你的人生真是惨不忍睹,或许你失去人性会更好一些。”他的表情变得温和,“好,这次就由我退一步。” “其实如果这样选择,我还希望让你忘记我,但我只是个残缺的灵魂,我没有能力让你这么做。” 他释然地叹了口气,靠在墙上,他希望让自己的情绪回归平和,但最后,他却笑了一下,眼底尽显疯狂! “查理,吞了我!” 查理二话不说,发现对方失去抵抗后瞬间将灵魂袭上,果然在瞬间就将对方吞噬,夺回身体主权后,他确认那个意识已经泯灭,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是个糟糕的经历。 他捡起散落在地的手杖和炽日记典,又回头看向那个符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融合进他灵魂的又是什么? 他开始在体内搜寻这,突然他有所领悟,瞬间进入了一个新元空间。 这个空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有着无数个厚重的石门,整个空间同体呈灰色,看上去死气沉沉。 他轻松推开一个石门后,走了进去。 石门后又是一个宽敞的四方形空间,这空间四面并没有墙壁,若是一步失足,就会跌进旁边空间裂缝中去。 查理选了个石门,在石门后讲他的手杖和炽日记典放了起来。 终于不用再一直抱着这本厚书了。 这个空间已经和查理的灵魂契合,除非将他的空间挖去一块,否则不会再被夺走。 不仅如此,查理还能在任何地点,任何地方,取出空间内的东西。 查理觉得这点非常方便。 空间内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似乎是一样的,不过永无天日的查理并不在意这一点。 因为与灵魂契合,这里几乎不会受到任何空间上的限制,即使他被封锁在一个固定空间层面上,也可以随意进出。 而踏空师的新元空间,则是建立在其他空间断层上的,若是被封锁,就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 甚至无法使用。 这相当与给查理添加了一个多变的新元空间可供使用啊。 这么一来,对比查理在失去五感时受到的煎熬,这样的汇报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同时——他也遗失了绝大部分人性。 不过那个东西早已在数百年的游荡中遗失的所剩无几,因此查理并不在意。 那么接下来,他该看看走廊的尽头是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能力的转变 查理慢慢朝着走廊的尽头走着,这里灰色的墙壁上空好像被蒙上一层乌云,让整个空间都显得十分昏暗,但他并不需要光线,查理不紧不慢,终于在经过漫长的散步时间后,查理来到了尽头。 走廊的尽头仍旧是一扇巨大的门,但这门通体漆黑,比走廊两侧那些巨大的石门还要大上一圈,这扇门似乎由精铁筑成,雕刻着日月交错的雕花,看上去古朴典雅。而在这门的中上方,查理抬起头望去,正有一块红色漆皮挪写着那个圆润的符文。 这扇铁门通向哪里?查理试着推了推,却纹丝不动。 尝试无果后,查理离开了那片空间,他再次出现在了原地,也就是那堵刻着符文的灰色墙壁。他在空间内走了很久,但离开后依旧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也就证明,他在空间内的走动是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 这或许很方便,但在某种特定情况下,这也是一种缺陷。 比如当你试图躲进空间,逃避某些怪物的追击时。 踏空师的新元空间能够在现实层面进行移动,他们的空间相当于不同的空间层面,就像两张平行但不相贴的纸。如果你从一张纸上——也是命名为现实的纸上钻一个洞,跳到另一张纸上时,那张纸就相当于你的新元空间。而如果你从新元空间的纸上移动,如果想要再回到现实,你仍旧要在你的纸上钻一个洞,你会顺着那个洞落下来,如果你在新元空间中挪动了位置,同理,因为两张纸是平行的,你只能落回它与现实对应的那个位置,这就形成了空间移动。 但在纸上钻洞的行为不可避免地会引来空间裂缝,纸与纸中间空虚的那个距离就被称作空间裂缝,如果你失去了与自己新元空间的联系,当你一旦钻开那个洞,你就会迷失方向,掉进裂缝里,被撕扯成粉末。 如果你没有迷失,当你进入空间后,那个洞就会瞬间被修复,但即使如此也有个极其微短的修复过程,在那个过程中,踏空师的轨迹能够被捕捉。 但查理的空间没有那个疑虑。 他的空间相当于一个被粘在纸上的气球,如果查理需要进入空间,那个气球就会瞬间出现并且被吹满气。 因为气球被粘在纸上,所以他不需要担心自己与空间失去联系,但他的气球永远只有那么大,如果继续扩充就会爆掉。 并且空间的边缘是无法触碰的,没有类似墙壁的东西阻隔你的去路,假使查理一定要碰一碰气球的皮,那么很遗憾,这个气球是没有皮的,如果他执意撞过去,就只会跌进空间裂缝中。 整个气球只有一个出口,但他可以在气球的任何地方直接回去,但他无论在气球中怎样走动,都只会回到进来时的位置。也就是说,查理的空间并非传统意义的新元空间,而是在原有空间的追加。 不过终究是被创造出来的,暂且也称之为新元空间……查理这般想着,同时,他念头一动,就从空间取出手杖来敲在地上。 能做的事几乎都已经做完,查理只能继续他无谓的游荡。 他偶尔会拿出炽日记典来翻阅,研究它的职能。它最主要的职能似乎为“推断”,由推断来反映全知。 只要他的拥有者脑中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或思路,它就能够将那些概念无限拓展,将一个完整且真实的记载浮现在查理眼前。这些记载是完全可以信任的。反之,假如查理一头雾水,那么炽日记典也将一无所知。 而篡改的功能就十分通俗易懂了,只要查理拥有了某样东西的控制权,它就能够在不改变其本质的前提下进行篡改,只有查理想不到的,没有它改不了的。 而所谓创造职能,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主要职能,它不过体现于一个由炽日记典所创造,能够自由入内的新元空间,但这个空间查理并不能进行控制,况且现在的空间只是漆黑一片,与外界没什么两样,查理自然没有兴趣。 炽日记典的确拥有自我意识,但它的意识极为沉寂,查理也不指望神明的半个灵魂能够创造出有意思的性格出来,因此查理也不怎么与其对话。 但今天有所不同,并非查理想要对话,却是炽日记典主动联系,记典在空间变得躁动起来,让查理不得不将它取了出来,然后那拥有灵性的书自动翻开封皮,就在那红色封皮后的第一页,文字自动显现了。 “蝴蝶。” 蝴蝶?查理迷惑着,他并不知炽日记典在表达什么,这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蝴蝶?别说蝴蝶了,这里连花都不会有。 很显然炽日记典也感受到了查理的迷惑,它自动卷起书页,指了指斜前方的一个地方,示意查理朝那边走。 没走多远,查理就注意到一个小巧的东西埋在土壤,只露出半截橙黄。 查理将它挖了出来,那是一个蝴蝶状的胸针,那只蝴蝶似乎还在扇动着翅膀,下一秒就会脱离挂针,翩舞半空。 查理再度看向炽日记典,却发现这本书已经没动静了。 于是时隔许久,查理终于再度开口,试着与什么对话,“什么意思?” 果然,炽日记典翻动了,第一页上,熟悉的字显了出来。 “这是一件因果虚幻物,” “它将对你有用处。” 炽日记典所示查理自然也能明白,但他不懂的是,为什么是这件虚幻物上附着的因果? 这件虚幻物所示的因果,查理单凭一双肉眼就能看清,但他还是翻开炽日记典确认,正如他所料,针对这个蝴蝶胸针的因果,炽日记典给出的记载是——终焉。 结束……吗? 不只是从何意义上的,但如果只看字面意思的话,这似乎并不是个好词。 …… 现在已经是查理在这里游荡的不知第几百年,在游荡过程中,查理已经几乎熟悉了全部秘法,除了有些因条件问题而无法操作的——例如魔药。 查理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历过的事,它们的发生顺序不仅杂乱,甚至事情本身也毫无意义。他已经不在记得自己刚诞生时的心情,不过他所认同的是,如果你不在抱有期待,日子会好过很多。不仅查理的性格发生了改变,他所拥有的那些虚幻物也是。 查理在漫长的游荡下,在自己的慧眼以及炽日记典的提醒下,他所收集的虚幻物已经填满了一整个石门后的空间,他已经对收集养成了习惯,不仅是虚幻物,他还收集了甚多自认为有收藏价值的东西,这已经养成了习惯,在他漫长的游荡生活中,成为了唯一的乐趣。 这个地方空气中的魔力浓度非常高,而那些长期被查理那在手中或带在身上的东西,早就不由自主产生了灵性,就连虚幻物也会带来一定蜕变。 就比如他的手杖,已经沾染了很多魔力,他的作用不再单一,除了单次传送距离有一定上升外,它还终于能够施加一些简单的秘法。比如挖个洞,砸个坑,让泥土堆积在一起,让坚固的土地上升,或者施加一些有关土地的诅咒之类。 而作为查理最早得到的虚幻物,并且时常被查理有意无意地夹在炽日记典的书页里,查理的单框眼镜也沾染了炽日记典“全知”的部分职能,拥有了“看穿本质”的能力。 除此之外的物品就不甚多说。 查理在漫长的游荡中,再次遇见了维莉温儿几次,即使他们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但当再遇对方时,总能一来一去地聊上几句,查理也能看到她那空洞的微笑。 查理也曾问过她,“维莉,为什么要将那个卷轴留给我?” 她的回答总是:“我并不需要它。” 或者:“那个空间也许更适合你。” 查理对此并未怀疑,因为维莉的确拥有着踏空师的秘法,说是无需,也不为过。 如果要查理选择何人能够算作他唯一的同伴的话,查理大概只会选择维莉。 自从突破了传送特性的限制后,查理能够在外围游荡了,对比刚开始,他的活动范围猛然大了一圈。 而在这一天,在查理肆无忌惮地在这里游荡时,他在外围发现了一个古镇。 没错,一个房屋建筑完好,甚至还存在着生命活动迹象的,有人居住的古镇! 当见到它的那一刻起,查理并未太过惊讶。他早就猜到这里在很久以前是个有很多秘法师生存的地方,否则如何来解释他捡到的诸多虚幻物,和曾经搭建的建筑呢?即使有个还没被摧毁的城镇也不意外。 但当查理发现古镇内来回游荡的人影时,他却实实在在惊骇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因为很快他便发现——那些不是活人。 查理不慌不忙走进古镇里,他见识到这些“人”竟还在忙忙碌碌地生活着。 只是他们的生活与活着时不同,他们只是日日夜夜重复着曾经的桥段,反复重复度过着一天。 这里的房子分布地十分整齐,但这些房屋并非横竖列排布,而是以中间的祭坛为圆心,环绕均匀分布,用一座座房屋将那个精心建筑的祭坛包裹在内。 所有的人还在过着耕地生活,他们整个身体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灰色,眼神空洞毫无神采,他们丧尸一般佝偻这腰,无论是老人或是孩童,样貌都与查理对外界人类的认识无异,但却毫无生气,只是摇摇晃晃地走着。 他们的庄稼里早已没有了作物,有的只是被坏掉的锄头搅得满是结块的死去了的泥土。数十名男人在偌大的天地间劳作着,一下又一下铲着土地。 那些人的动作完全使不上力,好像全身没有骨头,只是吃力地扭动着四肢,用一些已经没有尖的锄头向地上撞去。 查理没有兴趣观察那些丑态,反倒是随便利用手杖进入了一家房子,看着那些围坐在饭桌上的“家人”,拉开一个空着的椅子,用魔力刷走了慢慢一层的灰尘,坐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欢乐小镇 查理想,一定是那残留的人性在作祟,否则他一定不会想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他的头脑似乎出现了分割,一边嘲讽着自己无谓的念头,一边加深着自己的想法。 但他还是默许了这个想法,坐进了一家人的椅子中。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年迈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一个不符合他们年龄的,幼小的女儿。 此刻母亲和女儿都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们在等待父亲的归来,或许那名父亲也是外头耕地的一员。 查理正默默观察着他们。 这母女两人都穿着早已破旧不堪,看不清颜色的衣服,查理相信,如果在衣服上拍一拍,一定会拍下大堆灰土来。 母亲留着一头漂亮的麻花辫,她的头发依旧柔顺,只是用于捆绑头发的,确是一根早已风化了的树筋,僵硬地固定在母亲的头发上,这令她的头发看上去毛躁躁的。 而引起查理注意的是,这名母亲的肚子不自然地凸起——这是一名孕妇。 经过查理的观察,他发现,这里凡是能够生育的女性,全部都是孕妇。 母亲只是普通的中年妇女面容,她的五官看上去令人觉得十分性格温软,但此刻的她面色青灰,满脸的皱纹黏在一起,那股温软气息瞬间变成了懦弱。 女儿留着及肩短发,头上带着的小花发卡依旧脏得像个刚出土的文物,这令人觉得那朵塑料制作出的小花其实已经枯萎了。 她的脸带着婴儿肥,如果不是这该死的青灰色,而是红润健康的面色的话,这小脸一定非常柔软,她长得并不漂亮,但也算不得丑陋。小女儿两只手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僵硬得无法伸直,但她的嘴角依旧带着点点笑意。 忽然,妈妈起身走进了厨房,在放食材的袋子里取出一大捧泥土,用剁肉的刀子诡异地剁了起来。 这厨房的砧板只是一块腐朽的木头,不过这种东西按理说在此地存在时,至少也该有查理游荡那么久,应该早已腐烂成灰了才对。 房子也并没有塌陷,而是十分稳固地直立着,只不过除了承重墙外,那些可有可无的墙皮都已经脱落,家人们的床和这套桌椅大概是家中唯一完好的东西。 查理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小女孩却在此刻忽然抬起头,对着查理笑了一下。 但查理瞬间知道,这个笑容并非给予自己,他很快隔空一拉,在房子的角落中拉出一把积灰的椅子,摆放在和小女孩正对的空位中。 ——这个家中的父亲回来了。 查理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是看着房子的们被打开又关上,一个同样一身灰尘,相比之下还多了许多泥土的男人把破烂锄头摆在墙角,机器人一般挪动脚步,呆呆地坐进了查理拿来的那把椅子中。 这时,母亲剁了半天的泥土也剁了个稀碎,她没有经过烹煮,就粗暴地装进盘子,给两位家人摆了过来。 虽然查理没有被分到“食物”,但他依旧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试图混入其中。 终于等那些“家人”都狼吞虎咽地吃起土来,查理才感到了无聊。 他两只手撑在桌子上,终于,当一家三口享用完午餐或是晚餐后,屋外传来了钟声。 这钟声或许只有城镇中的人,或者屋子里的人才能听见,原因就是,查理从来没见过这钟声,而这家人却像是习以为常似的离开了座位,齐齐出了门。 所谓一家人中的“哥哥”,也悄悄跟着离开了房子。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离开了房子,查理观察着,的确,所有能够生育的女人都是大肚子,满脸苍白的人全部佝偻着腰朝一个方向走去,查理静静地跟在这个家庭末尾,跟在所谓“妹妹”的身后。 脑子里,查理的声音对自己问道,“这样的过家家游戏很有趣吗?” 然后查理仔细想了想,自问自答道,“当然有趣,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很新奇,不是吗?” 然后那个声音似乎嗤笑了一下,查理忽然想到,他本不该这么想。 “这里很没意思,”脑袋里那个属于自己的声音继续道,“我应该回去。” 这或许并不是他该接触的东西,但管他呢?查理一意孤行。 这个镇子不大,他们很快就停了下来,果不其然,全镇人一起来到了村子中央的祭坛,这里不知何时被花草装饰了起来——虽然早就枯萎了,但几百年前的这时应该是盛开的。 但无论是否枯萎,这些都是查理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花。 不仅用花草点缀,这里还挂上了看不出已经颜色的步来装饰,他们竭尽心血,用花球,美食,打造出热闹的氛围,但这一切在如今看来,只留下诡异和衰败。 这座城镇所展示出的,似乎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或是祭典。 所有人在这里载歌载舞,胡乱嚎叫起来,甩着醉汉一般的舞步相互碰撞,更有不少的人栽倒在地上,这里人群密集,孕妇们的肚子也会相互碰撞,而那些栽倒的人,会瞬间被人群踩踏,但他们似乎并不会死,即使被踩成个人片,也会慢慢浮肿起来。 查理看到,那个所谓的“妹妹”也被人撞得踉跄,但没有摔倒,已经很倔强地跳着。“父亲”已经和一名其他孕妇牵起手跳了起来,“母亲”则是躲在一个人少的地方独自欢乐。 或许这里本该有一首欢快的音乐伴奏,但此刻洋溢在这里的只有凌乱的脚步声。 终于,在一曲热舞结束后,那些人们纷纷跪倒在祭坛周围,一个镇长模样的人与一名大祭司走上祭坛,高声咆哮着有些听不出意思的嘶吼。查理觉得,真正的节日大概要开始了。 接下来,几个男人架着一个小男孩走上了祭坛,在大祭司的吭声咆哮下,小男孩的脚踝被一根铁链条绑在足有一人粗的高达柱子上。小男孩不哭不闹,安静地坐在地上。 忽然,不知镇长说了什么,全场的人一齐振奋了,“父亲”与“母亲”也在相拥欢呼,而“妹妹”却始终仅仅盯着祭坛,与人群中少数几个人一样一言不发。 忽然,查理在这人声鼎沸中感受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生命力,这一丝生命力在全镇人的死意衬托下几位明显,可以想象,这就是一潭清水流进一滴红药水时的感觉,即使很快就融化掉,但在还有颜色的那一瞬间总是显眼的。 但全场躁动的死意很快就将那一丝平静的生命力盖了过去,查理的视线穿过尸潮一般涌动的人群,这才发现,那生命力竟源自于祭坛上一言不发的少年。 那少年就在祭坛上端坐着,等待着大祭司一声令下,他所在的祭坛瞬间张开了人的大嘴,将他一口吞了进去!在那瞬间,查理看到,那大嘴中并无舌头或是喉咙,而是诸多白森森的堆积在一起的骸骨! 但那男孩被大嘴吞进去后,大祭司和镇长依旧说了几句,而底下的人也跟着重复着,妹妹也是照旧,和人群中几个个别人一样闭着嘴,直勾勾地望着祭坛。 在那之后,人群散去了,而查理继续在这里逗留了一天。 第二天,一家人的生活毫无两样,父亲起早出门耕田,而家人们也在那之后陆续在床上爬起来,母亲一头扎进厨房,妹妹则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直到几小时过去,母亲才捧着两碗泥土走了出来。 查理看着母亲和妹妹习以为常地用手抓着泥土吃,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工具可以使用了。 而享用完这一餐,母亲就会把碗放到厨房,反正下一顿依旧是泥土,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碗没有刷,做完这一切的母亲挺着个大肚子,吃力地坐回了椅子上。 然后就是沉默无言,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沉寂后,母亲就又会任劳任怨地走进厨房,用那把早该断刃的菜刀一下一下剁着泥土,然后父亲也会按时回家。 他把锄头放下,今天则是拖着一麻袋泥土扔进厨房的角落。熟悉的享用晚餐环节,熟悉的欢庆节日。 依旧是载歌载舞过后,又一个青年人被送上了祭坛,查理记得,那也是昨天和妹妹一样盯着祭坛的人之一。 与昨天无异,查理仍旧在那个人身上嗅到一丝生命气息,只是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支撑任何一个生命体活下去。 与昨日同样的欢呼,大嘴猛地张开,将青年人吞了进去,口中的骸骨又多了一具。 查理很清楚,这是古代先民的祭祀之法,他们的肉躯不知为何被封存在这里,与镇子和那个巨大的人嘴怪物一起,日日夜夜重复着祭典那天。 查理还觉得,如果每次都有一丝生命力被吞噬下去,总有一天,那些骸骨能够活过来。 但整个村镇子的人都在这里,总有一天,镇子里的人会被吞食殆尽,为什么这个镇子却能保留在这里? 查理带着这样的疑问,继续留下了。 这一日,他的“妹妹”似乎有些与众不同,查理发现,她的体内也出现了一丝生命力。 这令查理不仅有些唏嘘,看来这个女孩也要成为祭品了,但下一刻,脑内自己的声音流过,他瞬间就抹消了犹然而起的遗憾感。 妹妹今天没有留在家里,而是狼吞虎咽吃完了母亲准备的饭菜,就跑出房子去。 她不知何时结交了朋友,或许是在此地循环前就结交了的,但总之,今天的循环有点不太一样。 她和朋友尽力地奔跑着,即使她和朋友两人的动作简直就是行尸走肉,但如果她们还活着,那现在一定是非常富有生机的景象。她们在大人农作的田地间放肆奔跑,即使摔倒了也不要紧,他们身上的伤会很快恢复,他们的体内也没有血液可以流出。 查理也跟着妹妹出来看看,毕竟比起陪“母亲”干坐在家中,“妹妹”的举动才是不可多得的。而在妹妹与朋友两人玩耍时,查理无意间通过一扇没有窗帘的屋子,见到一名孕妇分娩时的景象。 第一百三十六章 熄灭的灯 那个女人被几个医生之类的人围着,在女人的嚎哭下,医生用一把巨大的柴刀切开女人的肚子,那力度生猛得要将子宫内的婴儿也切开似的,肚皮切开的瞬间,一声啼哭传了出来,查理站在窗外,隐约看到一个婴儿的头。 但紧接着,那头连接的躯干上伸出一根成年男性的胳膊,很快,其他四肢也爬了出来,一个血淋淋的成年男性从母亲肚子里爬出,站在了医生面前! 查理认出,那正是昨天被献祭而死的青年。 原来如此,每个被献祭的人都会在第二天重新诞生,以此保证每一天的循环吗? 那个孕妇已经力竭瘫在床上,医生正帮她将缝合伤口。 查理没兴趣再看下去,他看见“妹妹”似乎玩累了跑回家去,就也跟着走了回去。 果然,当查理进屋时,一家人已经围坐在桌前,享用今天的最后一餐了。 和往常一样,这顿饭很快吃完,在一家人放下空碗时,钟声准时地响了。 一家人鱼贯而出,“妹妹”却没能跟在父母身后,而是被其他的人接走。 临走前,父母仍然从容不迫地一边无视着,一边着魔般走向祭坛,而查理转头的瞬间,竟然与那个早已没了神智的女孩对视。 ……还活着? 那一瞬间,查理脑中冒出这个荒诞的念头。 不,没可能,那点生命力不可能支撑起她的意识,但刚刚,查理明明感觉到了视线。 查理没有拉住“妹妹”,只是跟着,但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自己在干什么呢?查理忽然想到,游戏该结束了? 自己就像个蠢货一样。 然后,他没有去观赏妹妹的死相,如同莫名参与进来时一样,莫名奇妙地离开了。 …… 今天的查理依旧在游荡,只不过,一个名为人类的生物找上了他。 那名人类一副探险家模样,他手里的提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即使只够他面前看到脚下,但在这无尽黑暗中已经显得十分明亮了。 因此当查理遇到人类时,他眯了眯眼睛。 查理的存在早就引起了这个人类的注意,他提着晃荡的灯,立刻凑了过来。 他终于遇到了能够与他对话的生物,而且虽然这个家伙看上去不是人类,外型却与人类极其相似! “那个,等下,请等一下!”他不顾一切,连忙追了上去。 “停下来!请听听我的故事,拜托了,我不想在这世界上凭空消失!” 查理目不斜视地继续走着,这令冒险者心中十万火急,“请听听我的故事,只要你记住它就好,我只是不想什么都没有留下,毫无作为地死去!” 见查理没有反应,这人就自言自语起来,“我在五十年前来到这里,我,我是一个探险者,因为在古书上听说了这里的存在,就和我的探险者小队一同进来。” 古籍?查理感到诧异,难道这里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记载了吗? “我们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丧失了两个同伴,才到了这里。” “这里,这里名叫混沌河畔,但这里根本就不是古籍上说的那样,这里既没有永夜的流光,也没有徘徊的幽灵,这里只有永远杀不完的怪物和魔力浓度高得呛死人的空气!” “……” 说完,他愣了一下,对着查理问道。 “你该不会是幽灵?” 很快,他自己打消了这个疑惑,“不不,你是活的,我能看出来。” “事到如今,我的同伴要么被那些怪物吃掉了,要么耐不住绝望自杀而死,而最终活下来的我,也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他悲哀地叹了口气,“或许我最终也会变成这里幽灵的一员。” 查理冷漠地想:你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 “但你知道我坚持到至今的动力是什么吗?我,我有一个女儿,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她也是一名秘法师,但她却死去了!她被憎恨她的秘法师所害死!”冒险者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的脸上充满憎恨,“虽然我已经将害死她的家伙赶尽杀绝了,但……我的女儿也还是死去了,我的甜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我在那本古籍上听说,这个名叫混沌河畔的地方贮藏着所有死去之人的灵魂,只要我一直顺着这里走下去,总有一天,我会遇到我的女儿的……但真正达到这里后,我绝望了,还在徘徊的,分明就只有怪物……” 他见查理一言不发,不禁怀疑起他是否能够听懂他的语言,却不知,查理脑中的人类语言早就超过了平常人一生的学习量,那个探险者不明所以,更急迫地问了起来,“你,你能听懂吗?你能听懂的话,就给我一个回应啊!” 他急得凑了上来,“喂!听见我的声音就回答我!” 他手中的提灯摇曳着,灯火不断接近着查理的身体,从未感受过的明亮和温暖仿佛要将他灼烧,查理不悦,瞪了这个聒噪的家伙一眼。 视线相及,查理凌戾的目光吓得那个人得全身一抖,但很快,兴奋占据了他的脑细胞,将恐惧与对危险的直觉弃之不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死去人类的灵魂都在哪里?” “您能听见我说话对,你一定要将我所说的牢牢记住!” “我名叫桥特奇,我写过一本书,就叫做桥特奇探险集!作为陪葬,与我的女儿埋葬在一起!我十六岁学习秘法,五十六岁成为高阶秘法师,我一生探索无数,为寻找我的女儿英勇前往这里,最终在此地迷失!” 他曾以为自己甘愿为女儿付出一切,因此就连他的一生著作都与女儿的尸体一同尘封,而到这里,当他在这里无谓游荡了五十年后,他意识到他错了!在失去挚爱后,他更害怕自己会默默无闻地死去! 因此他拼命存活,无数次在怪物口中死里逃生,只为了将自己的事迹传播出去! “哦?”查理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 他感到十分不解,为什么人类能为了所谓的家人,将自己丢到这种地狱一般的地方来?这真的值得他们这么做吗? 桥特奇的阐述,让他想起曾在几百年前与他交流过的人类,他叫做赫里齐,同样是个游荡在这里几十年的可悲人类。 “神战结束了吗?”他突然没头没尾的问。 桥特奇也没料到,查理第一次开口竟然是想他询问这种事,毕竟那可是几百年前的历史了啊!他有些惊讶地回答道,“你在说什么呢,那可是在几百年前就结束了!” 查理的嘴微张,脚下没有停顿,继续朝一个方向走去。 桥特奇激动极了,查理终于表现出了对外界的兴趣,他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更加兴奋地跟了上去,“神战早就结束了,那群可怕的神系怪物被驱逐回到自己的领地,听说很久以前的人类竟然信仰那群东西,真是难以置信!” “现在大陆上只有三位正统神明!殷红女神,朽木古神,和蔚蓝尊者!但还有很多刚有个苗头,正发展势力的信仰,比如圣黑教会,我那本古籍,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的!” “现在的事态动荡,信徒间仍在针锋相对,但我想现在,如果我还能出去的话,世界的格局应该已经稳定下来,初步成型了。” 果不其然,战败的一方被夺取了信徒,遭到了丑化吗?或者再经历几百年,人们连那些神话生物的存在都不再知道了。查理不动声色地想着。 “嘿,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难道你也是从外面进来的?可你体内魔力的分布溶于血肉,你不像是人类,更像是怪物!” “哦,对了,我的信仰是蔚蓝尊者!但在这里游荡太久,我已经再也无法获得神明的恩赐了……”他低下了头。 果然,无论什么处境,无论什么时代,无论他们信仰的是神明亦或是神系生物,每个神明对信徒的拿捏都是一样的,这些信徒狂热到失去自我,越是随着秘法的攀升,神明在看待这类信徒时,眼里越是容不得沙子。 他凑过来,甚至示好地用手里的提灯为查理照亮前方的路,但他不知道的是,查理从不需要这些,在他眼里,这灯光除了刺眼外,再无半点意义。 “你信仰神明吗?伙计,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出去吗?” “不如我们想想办法,你知道离开这里的路吗?” 听着桥特奇在耳边喋喋不休,查理皱起了眉头,终于回了一句,“这里没有出去的路。” “是吗……”桥特奇一下子蔫掉了。 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在这五十年里,哪怕他有关于离开这里的一丝线索,他早就重回那个光明的世界,哪怕能看到一丝希望,他的朋友们也不会绝望自尽。 哪怕,哪怕有任何人欺骗他,他都愿意为那个永远不会到达的骗局奋斗一切。 “好,”他自嘲地笑了笑,紧接着,他将衣袖里,裤脚中,衣兜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他试图将这些交到查理手上。 “我知道你比我更强,呵呵,如果你与我信仰同一位神明,或许你都已经当上眷者了,但我不行,我恐怕活不下去了。” 桥特奇手中捏着的,是一串废旧的铜钥匙,一条深蓝色领带,和一张旧照片。那张照片底色泛黄,被火焰熏黑了个边,但那照片上的人依旧清晰,似乎是被无数次用手指摩挲过,照片表面有着轻轻的划痕。 照片上没有桥特奇,而是一个留着卷发,笑容甜美的女孩,那是他的女儿。 “这个,是我家旧仓库的钥匙,我在仓库里挖了个洞,埋葬了我的女儿,那是只有我能够缅怀的墓碑,我不会让那些坏小子的家属再去骚扰她,这个,是她送我的领带……”他忽然抽噎起来,“这个,是我女儿……” 他不断试着将这三样东西送进查理手中,但查理却没有为他抬起手。 于是桥特奇抽噎着,他高高举起提灯,试图看看查理的表情,他照亮了四周,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查理皱着眉头,眼神躲闪着那灯光,许久,他才说了一句。 “你太吵了。” 一道黑影瞬间划过,查理的手在他脖子上飞快一抹,这男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保持着原有的表情,头颅却一下子飞起,掉到地上。 他的身体向后仰倒,不断从脖子里喷出的血液染红了那三样东西,查理皱着眉,熄灭了那盏明亮的灯。 世界再度回归黑暗。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遗骸/安提安 查理又遇到了维莉温儿,或者说,是维莉温儿终于找到了他。 他们两人与任何秘法师都不相同,不去使用强大的秘法,或者主动释放气息的情况下,他们的魔力是不会被察觉的,若是刻意压制,就连神明也无法寻找他们。 这也就导致,这两人要互相寻找,也是非常困难的,若是事先联系也好,偏偏这两人,没有建立任何的联系方式。 但这一次,维莉温儿突然出现在他正前方,并且刚一落地,就将视线投了过来,这让查理瞬间了然,这是来找他的。 “我找到了一个遗迹。”维莉温儿开门见山道。 “你还在探索那些古代遗迹?” 维莉温儿点了点头,“但这一个与众不同,也危险许多。” “你想找我帮忙?维莉?” “没错。” 查理斟酌了片刻,“……我总觉得你需要向我求助的地方可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的确,”维莉温儿并不否认,“那里盘踞着休眠的古魁安提安,我们进入那里,相当于扰祂安眠,祂定会进行驱逐。” “那你为什么要进入那个地方?”查理疑惑道,“你大可以放下你根本不存在的好奇心不是吗?” 查理很清楚,维莉并没有人类那般丰富的感情,也没有强烈到足以葬送自己的好奇心,她即使选择求助也要冒险探索的地方,必然有着极大的利益。 果然,维莉温儿说道,“那里有着关于你我存在的意义。” 查理瞳孔一缩,只听维莉温儿接着说道,“或许知道那个对我们而言并非好事,但我受够了。” 查理很快恢复了冷静,“好,我们去看看。” …… 此处类似于破旧的宫殿,远处一个白色的破旧高大建筑失去了房顶,一个足有十米多高的大门屹立不倒,而在大门内,无数个倒塌的白色废墟几乎将此地化为迷宫,查理和维莉温儿两人站在大门外,还未入内。 这里位于混沌河畔的最边缘,如果再朝前方去,就是他们无法逾越的边缘。 而眼前的整个白色废墟,都被安提安的结界包围,直接入内只会被瞬间发现,然后毫无作为地被驱逐甚至警戒暗算。 因此,摆在查理两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悄悄进去,并且屏蔽结界对自己的一切干扰——他们与安提安之间必有一战,如果时刻受到干扰,将会处于绝对劣势。 “现实上我们有可能躲过祂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吗?”查理问。 维莉温儿果断道,“有可能。” “那,我们能够在神系生物面前耍花招,这件事合理吗?” “合理。” 查理面无表情地道,“那么不可视黑线就无法利用了。” 这两人都沉默少言,对起话来竟显得有几分呆滞,“我可以用秘法让我们与结界同化,这样我们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去其中。”维莉温儿说道。 查理点了下头。 一时间,一股暖风将查理从头到脚包裹起来,那边维莉温儿也是一样,他们同时迈入了大门中。 即使在结界内也有诸多怪物,但在这里动用秘法未免太招摇了点,但维莉温儿的秘法已经让他们被视为结界中魔力的一部分,在秘法的作用下,即使安提安也会觉得结界内混入两个人形的魔力很合理——因为祂。的认知被扭曲了,只要祂不会醒来,或是刻意注意这一点,就不会被识破。虽然这秘法面对神系存在是有一定时效的,但这时间足够他们抵达安提安的所在。 而另外那些怪物自然更是会被蒙在鼓里,直接将查理和维莉温儿两人视作一团空气。 这宫殿并非人类居住的宫殿,而是由人类修筑,专门给所侍奉的神灵,以及神灵眷者或替身居住的神龛之类的地方。 这类地方本身就是修给神住,当然也包括神系生物,原先的神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安提安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查理,”维莉温儿忽然唤住了查理,“这里有东西。” 查理朝那边看去,是个地道,里面没什么魔力的波动,大概没什么危险的东西。 这两人朝地道里望了望,最终决定进去。 这地道又黑又长,笔直通行,算不得宽敞,但两人行走,绰绰有余。墙壁两侧有着摆放烛台的架子,但并没有烛台。他们顺着唯一的通道走去,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古墓。 为什么神的居所里会有古墓?这里埋葬的可不会是等闲之辈。 但死了就是死了,他们没在底下察觉到大幅的魔力波动,因此也不必担心里面的家伙突然活过来。 不过,最基本的戒备还是要有的。 很快,他们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个四方形的小房间,而在房间正中间等待着他们的,果然是一口棺材。 这口棺材被皮带五花大绑,封得严严实实,棺材的底面连同皮带一起固定在了墓穴的地板上,若是想挪动,只能选择拆下来,好在他们不需要这么做。 一进入房间内,查理才意识到,并非没有强烈的魔力波动,而是因为所有的魔力,都被这口棺材封存了起来。 这个棺材里里外外,全部刻满了符文和咒文,再由神明制作的皮带为道具,将棺材死死固定。 查理看向维莉温儿,他问道,“开棺吗?” 维莉温儿将手放置于棺材盖上,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等她睁开眼时,决然地对查理回答道,“不开。” 果不其然,她与查理所料相同,这口棺材内封印的——是神明的遗骸! 神明与容傀的遗骸与凡人不同,他们即使在死后,体内的魔力仍旧能保存万年不朽,且不论开棺后是否会导致神明复苏,遗骸蕴含的庞大的魔力一旦被释放,都必然引起安提安的注意。 更何况他们没有一定要打开棺材的理由,他们要探索的秘密并不在这里。 看来这里已经没什么好探索的了,这两人很快原路走了出去。 此处寂寥一片,曾经的点缀与花草早已尘封在千百年前,或许除了那口棺材外,对这两人而言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具有灵性的材料也好,某些幻想仪式卷轴也好,维莉温儿不需要的,全部被查理当做收集乐趣收入囊中,但即使如此,回头看看,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收藏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或许安提安所在的主殿才是正菜,秘法失效在即,他们很快将视线放回到那个失去了房顶的中心建筑上。 当他们抵达主殿正门时,这栋建筑内已经源源不断地传出呼啸的风声,那声音极似海啸,又如激烈的漩涡将一切卷入深海,查理知道,那是安提安的低吟。 “祂快醒了。”维莉温儿说道。 他们立刻走了进去,当他们进入这栋巨大的建筑物后,他们仿佛挤过一层无形的塑料膜,在甩脱桎梧后,他们眼前顿时出现一个小山般巨大的身影——在数根承重柱之间,一个入梦似幻,如油画般模糊的蓝色巨大生物盘曲着身体,祂的存在似平面,又似幻影,仿佛片刻沾染,你的身体就会在世界中脱离,堕入难以琢磨的多维中去。祂不像在此世界的生物,不,祂甚至不像是一个活体!而是一个现象,一个幻境,一个认知! 查理以肉眼可见,祂仿佛拥有着一对卷起的肉翅,祂以大团蓝色覆盖全身,在充满质感的皮肤上,有着如体毛又如皱纹般的纹路,祂的体型好似一只巨大的翼龙,而在祂的头上长有的,正是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那人脸用狭窄的眼睛进盯着他们,祂的眼白与瞳孔都呈银白,查理大胆地与那存在直视着,下一刻,祂竟醒来! 这一瞬间,方圆百里,数以万计的怪物顿时猝死,仅仅是“醒来”这一举动,便超越了所有怪物的认知,它们瞬间心肺停止,以死亡迎接黎明! 查理与维莉温儿都在这一刻感到极大的压迫,下一瞬间,祂发出难以名状的闷钝叫声,那声音仿佛令所有生物灵魂坠落,坠入深渊与深海! 安提安魔力震荡,对查理两人释放了恐怖的攻击!这魔力足以毁天灭地,查理与维莉顿时猛然回击,与安提安达到惊人的平衡,他们的余波顿时光速散开,白色废墟顿时撵若粉尘,不复存在!除那口棺材外,一切建筑全部化为尘埃! 再一次震荡,查理两人略胜一筹,安提安赫然站起,两翼猛然扇动,在巨大的风压下,查理两人屹然不动,安提安高昂脖颈,俯视众生。 祂虽常年沉睡,虽不喜斗争,但祂傲居于此已甚万年,虽信徒尽散,怎可被小辈欺辱! 祂为神系生物,神血与魂融,无喜无悲无欢无散,但为神职,神性使然,神明的高傲不可侵犯! 祂全身的羽翼顿时张开,于每个缝隙中伸长出一坚硬的骨刺,那骨刺长有千里,细如针扎,百万根骨刺顿时穿过,将地面与天空戳成筛子,查理两人顿时以魔力化为羽翼,黑白双色羽毛将自身紧紧包裹,那骨刺无法刺透,却带来巨大疼痛,安提安不断将刺甩过,查理一怒之下,黑色羽毛顿时席卷整个天空,如蜂群一般侵蚀上安提安整个巨大的身躯! 但那羽毛与安提安产生接触时,它们竟与安提安同化,变为同样幻影般的平面质感,它们飞舞盘旋着,在安提安身上划开个个细小伤口,但又在瞬间恢复,安提安全身一抖,遍布整个天空的黑色羽毛像是被吃下一般全部消失,而祂的吐息,洒下了漫天火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光! 安提安的吐息变为漫天火海陨降,那火焰幽蓝,魔力产生的光穿透了此地的黑雾,那刺眼而夺目的蓝色辉光是查理此生看到过最美丽的景象,他被刺眼的光迷了眼睛,那火瞬间便将查理两人吞没,火焰迅速灼烧着他的身体。 在被吞噬前,查理曾用余光看到,维莉温儿的背后出现一对巨可攀天的白色羽翼,查理甚至怀疑,维莉那娇小的背会被那对翅膀压垮,然而她如天使一般,那对羽翼高昂着。 下一秒,黑色的羽翼席卷了查理的身体,在蓝火的灼烧下,没有一根羽毛化为灰烬,它们坚韧地如龙卷风一般带起查理的身体,与半空中,查理俯视着火蓝花海,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便是意识的沉寂。 两声野兽般恶煞的嘶吼,一声夜莺般悦耳的啼叫,祂们的声音盖过海啸,淹没波涛。 野兽般粗暴的争斗,肌肉的撕扯,连空气都能灼烧的热炎。 赐福一切的甘霖从天而降,扑灭着滔天大火,这大概是混沌河畔第一次下雨。 火焰熄灭,两只野兽斗得激烈,耳边传来撕扯的声音。 无数跟须的撕咬纠缠,悦耳的啼叫能够干涉心灵。 全身传来细细的刺痛,肢体在融化。 羽翼扇动刮起的风,大风过后,魔力就像是被抽走,一切归于平静。 万物的复苏,时间的倒流,白色的建筑在历史中被拉回,此地回归最初。 当查理醒来时,他与维莉温儿并排站在激活的古老传承前,他面无表情地读着展示给他的壁画与文字。 那场战斗就像梦境一般迅速。 然而清晰的记忆,现在的结局,正不断告诉他那是真实的。 查理读着文字,轻笑了一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但他身边的维莉温儿,却以极不自然的表情退后一步。 这必然引起查理的注意。 查理只见维莉温儿思索盘算着什么,忽然有些惊恐地再次展开羽翼,飞了出去。 查理本该感到疑惑,但很快,一个在他眼中不可思议的推测闪过,他睁大了眼睛。 “维莉,你该不会已经……” …… 果然自那以后,查理在没见过维莉温儿,无论他是否像是维莉寻找他那样,在混沌河畔迅速穿梭,维莉的身影在没有出现过。 这令他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现在还在这里游荡的只剩他一个。 查理并没有刻意去找安提安,反倒是在寻找维莉的过程中偶然寻到了祂。 祂那日受伤后弃居而逃,查理两人也没有贸然去追,现在安提安元气恢复,维莉不知所踪,祂与查理再次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成为了这里最强大的两个存在。 查理更坚信自己的观点了——维莉温儿已经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 现在祂独自离开,将查理留在这里,不过当然,祂没有带走查理的理由。他们生同源,行作伴,但面对这类情况时,他们也不过是交情更好的两个个体。 他们的抉择不会带上对方。 但不可避免的,查理感到有些不满,而就在最近,这股压抑着的情绪忽然爆发了,这令他非常烦躁。 于是,他使用了炽日记典,试图寻找维莉开拓的出口。 受前人惠顾,查理没费太大功夫,并且不需要再由他费力开出来一个,他已经抱着炽日记典,站在了出口前。 这里看上去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其他地方还要荒凉,但这里的世界,破开一个洞。 那是个极小的洞,似乎维莉温儿用尽全力,才只能破开一小个,而破开洞的四周,查理凑近去开,发现这是一面镜子。只是由于黑暗和雾的缘故,几乎映不出查理的影子。 他朝那个小洞弯下腰,钻了进去。 洞的那边极为宽敞,是个黑紫色的大道,查理将炽日记典收回了空间中,他顺着那条大道笔直走去,多年沉寂的心仿佛再次跳动了起来,他竟有些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 站在大道尽头,那是一个薄薄的巩膜,他深吸一口气,难以压制心中的沸腾,终于,他穿了过去! 上千年的游荡只为这一个瞬间!这一瞬间,温暖的光芒笼罩了整个世界,查理从未见过如此炫目的光了,那光芒照地他头晕目眩,但他却从未如此高兴地欢笑过! 他已经激动得再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是震惊般望着头顶那轮明日,反复确认着缥缈如梦境般的现实! 终于,他的眼球不堪重负,在从未见证过的强光面前报废,两眼的疼痛更是令他感到无与伦比的真实感,即使他的眼球瞬间失明,不断有血液在眼眶流出,即使他的视线又一时重归黑暗,但他未再怀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查理捂着眼睛,癫狂地笑了起来,他从未如此肝畅淋漓,以至于他不断修复着自己的眼睛,反复欣赏着这美妙绝伦的阳光,不顾眼角流出的血泪,自残般欣赏着! 再反顾身后,那该死的通道终于消失!他来到了新的世界,来到了多罗克斯! 两侧的行人终是忍不住将奇怪的目光投了过来,不知这是哪里出现的疯子!面对这些目光,查理只是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在他们的视线下,突然躲进了空间中。 在这个被他自封为收藏室的空间里,一切的阴沉退散了,灰色的壳脱落,只留下原有的白色表皮,查理诧异地看着他的空间,长留的堵塞感终于一洗而空! 而在这时,空间内出现了诡异的波动,下一秒,查理抬头望去。 在他的空间之中,出现了一个全身纯白的女人,她白发及腰,身穿的白色长裙仿若透明,却遮盖了整个身体,她的形象无比圣洁神圣,但查理却一眼认出了她。 “维莉,外面的世界可真是充满魅力,不是吗?” 维莉温儿,不,纯白女神对他点了点头,随即开口,“查理,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心情大好的查理笑了笑,他转过身,正对着维莉温儿,歪头问道,“什么事?” 维莉却仍旧保持着那幅面貌,“帮我……偷走殷红女神的半个灵魂。” 查理再次弯下腰笑了起来!笑完过后,他才答应道,“我可以索取报酬吗?” “当然。” 查理说道,“那我要你的一块裙角。” 维莉并没有多说,很快,一块烟雾缥缈的白纱被她撕下,飞入查理手中,查理接了过来,继续问道。 “那我可以问问具体细节吗?” 维莉依旧面无表情,“当然。” …… 当查理从空间离开后,维莉温儿也返回了自己的神域。 查理怎么都没有想到,脑子里那些关于人类的知识竟然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即使过去了上千年,但查理的姿态仍然与正常的人类男人相仿,只是在人类的城市探索途中,他意识到,这里没有绿色眼眸的人类。 但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细节罢了,然而当查理遇到圣黑教堂后,他的警戒与愤怒被再次掀了起来。 圣黑教会,他们所信仰的是处于混沌河畔中那片创造一切的生机之湖,他们坚信,所有死去的灵魂都将沉寂那里——死亡并不是灵魂的重点,遗忘也不是,灵魂们只是迷了路,总有个地方收留那些可怜鬼。 河畔与灵魂之湖,包容世间一切的温柔,以漆黑之雾,遮蔽一切丑陋。 而在查理看来呢?有一些观点他的确无法否认,但他坚信的是,那绝不是个温柔的地方! 因此他愤怒地撞进教堂,禁锢了教堂内的所有人,他固执地认为这样荒诞的信仰不应该存在! 他愤怒地掀了教堂的楼顶,拆了所谓的神殿,得到的却是一声又一声欢呼! “您是神之子!” 查理猛地回头,对上一个信仰狂热的信徒,他的眼神痴狂! “古老的神喻称有两位神圣造物!一位白发圣洁,一位绿眸黑衣!他们于圣湖诞生,由万千灵魂所塑,他们是人类的集合,怪物之身,一位代表秩序,一位代表混乱!” 他的笑容夸张痴狂! “您想必就是神的造物!请遗忘百年孤独,迎接新生!” 遗忘孤独,迎接新生! 查理惊讶至极,他愤怒地全力踢开那个信徒,却发现周围所有人全部跪伏在地,他们以极其卑微的姿态请求查理留下! 那名信徒被踢飞在墙,喷出一口鲜血,却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继续痴狂地笑! 查理惊骇地走了出去,未被阻拦,他很快再次找到了圣黑教堂,拆卸他们的墙壁,掀了他们的房顶,得到的竟然是同一个结局! 所有信徒诚冕地跪在地上,毫不在意查理的暴行,他们齐齐念诵着称赞圣黑的经文,试图令查理抹消千年囚禁的怨气! 查理深吸一口气,最终令整个教堂彻底倒塌,将那些得寸进尺的人压在废墟下,而当他离开教堂后,终于遇到了各大教会的追捕者。 强大的高次列秘法师连同容傀一同追捕,却被查理狡猾逃脱,当他一旦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所有秘法师惊人地发现,他们竟再也无法捕捉他的踪迹! “半月教会吗……”查理眼眸一暗。 如果按照维莉的请求出发,那么他此时就应该主动投案才对,但……说来离谱,他还想要再多享受一会儿阳光。 半月教会的增援很快赶到,他们救出了废墟下的圣黑信徒们,同时另一只言月人小队赶到查理最初前去的圣黑教堂,见到了那个狂热的人。 “‘黑衣’京尼阁下,你没事?”言月人的队长惊讶地看着伤痕累累的京尼,他惊讶的是,这里没有任何战斗过的魔力痕迹。 “自然没事,我只是扛了一脚而已。”京尼咳了咳,勉强说道,“况且,他并没有下死手,不但我可能只剩半截身子。” 他笑着拍了拍言月人的肩,“听着,圣黑教会,不追究他的责任。” 这简直匪夷所思,但言月人队长仍旧维持着冷静说道,“……但,我们是无法放着他不管的,无论您是否追究,为了治安,我们都得惩治他的罪行。” “好,”京尼出人意料地很好说话。“如果你们真能抓到他的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怪物 即使圣黑教会一致不追究查理的责任,甚至表示出些许维护的偏向,但破坏教堂建筑,导致大范围坍塌已不只是圣黑个人的损失,按照当时的律法,为了保证社会安全,和制止相似案件的发生,教会都要对查理进行处罚。 也许圣黑教会能够将此事包装成教会内部的意外,以此来抵消查理的罪证,但他们也没有这样做。 刻意破坏任何一栋教堂都是亵渎神明的重罪,各大教会立即对查理展开了追捕,却被查理轻易逃脱。 一个月后,各地区都贴满了查理的通缉令,而逃犯本人却逍遥地走在街道上。 “名叫佩恩的国家,宗教主体由半月、纯白、圣黑三部分组成吗……”查理自言自语。 纯白也就是维莉的话,那么如今的她在这个国家混的很不错啊。 走着走着,查理终于来到了半月教堂,他决定为自己拷上手铐。 于是由于维莉拜托他的某件事,事态最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强大的秘法师查理·德森在摧毁圣黑教堂后畏罪潜逃,追捕的一个月后,在各大势力都失去他线索的情况下,查理·德森以“希望通过消耗时间的方式摆脱罪名”为由主动投案。 圣黑与纯白听闻此事后,双双拒绝关押此人,最终查理·德森被关押在半月教会的地牢里。 他罪行严重,但谅在主动投案,且圣黑教会无人员死亡,不予追究的情况下,最终决定刑期为90年。 入狱前,查理曾见过半月教会的教皇一面。 入狱后的查理也并不安稳,他一边悄悄计划着如何夺走殷红的灵魂,一边重新燃起了对人类的兴趣。 半月教会的地下监狱中有一件位格极高的虚幻物,一般情况下,这件虚幻物能够阻隔一切的魔力,但好在查理足够特殊。而在此作用外,这件虚幻物还是目前查理能够找到的,连接殷红女神的唯一渠道。 于是,他足足花费了数十年光阴,试着潜移默化,令殷红女神沉睡,在监狱中,无聊的他有大把时间。 他在漫长的游荡中养成了足够的耐心,他完全可以一边故意吓唬那些胆小的人类,一边完成这一事业。 于是几十年来,监视他的人不断交替,在半月的地牢中也传出了这样的传闻——牢中关押的高阶秘法师其实是个怪物。 然而查理早已学会了隐藏自己,只要他刻意隐瞒,就连教皇也无法分辨他的怪物之身。 人类与怪物体内最大的区分除了外形,就是魔力的分布。怪物的魔力贮存在血液中,他们的血液可以当做最纯粹的材料,而魔力会通过血液,逐渐渗透到血肉中,与他们融为一体。 而人类的魔力则是像一团雾气,既藏在身体中,又不与任何器官产生接触。 但长期的囚禁令他回想起了熟悉的感觉,这里光线昏暗,与曾经没什么两样。 这令他非常不爽。 “嘿,人类,为什么不回答我?”眨眼就是八十年过去,查理仍旧耐心地试图对话,他知道这个监视者名叫井泽·诺德,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至少在记忆中,这个家伙很少有勇气与他对话,但今天他却非常反常,“查理·德森,你吓不到我了,马上就有新的狱守官来到这里了。” “是吗?”查理笑了笑。 “而且……”他怯懦道,“而且,再过不久,我就要辞职了。” 这样的话查理已经听过很多次,“是吗?那么祝你好运。” 这些人早已和他的因果产生联系,查理想,如果这些信徒离开了神明的护佑,那他们活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新的狱守官在第二天带来了。 据他所说,他的名字叫做奇兰克·敏。 他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狱守官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令他明白,这个职位也不过是个升职前的中转站罢了,“又来一个?”他懒散地说道。 新来的人是个眉头紧皱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和其他人不一样,青涩的同时,却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老练,似乎全身细胞都在拒绝着与常人接近。 “奇兰克·敏,与那些家伙不同,是你的主狱守官。” 黑暗中,查理语气毫无波动地调侃了一句,“很冷漠啊,小兰克。” 牢房中漆黑一片,查理一身黑衣,完美地与黑暗融为一体,奇兰克无法看清查理的身影,他瞪了一眼周围因恐惧而擅离职守的下属,作为新上任的第一天,他无法容忍任何影响监视工作的行为。 狱守官的桌子上有两盏煤油灯,却没有人敢于给查理送进去。因此奇兰克粗暴地拎起一盏,点燃后扔了进去。落地的煤油灯晃了晃,很快平稳地立在地上,温暖的光顿时照亮了查理眼前。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光,但这盏灯却瞬间将他从过去拉回。他猛然意识到,原来光芒已经如此唾手可得。 他终于拥有将黑暗甩在过去的实感,即使他身处黑暗,仍有光明作伴。 “是奇兰克·敏。”光明前,奇兰克厌烦地重复了一遍。 查理看着摇曳的灯光,忽然笑了一下。 “那就叫你敏好了。” …… 自那以后,就查理单方面而言,他们相谈甚欢,奇兰克也终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虽然奇兰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套取情报,但对于查理而言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正相反,他乐在其中。 “所以?”奇兰克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活了多久?” 查理想了想,“谁知道呢……” 奇兰克对他的回答很不满,他态度很差地问道,“你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不过对于查理来说,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就身体特征来说的话……大概是怪物。” “大概?”奇兰克看了他一样,觉得就他这副样子……可能确实得说大概。 “以前见过人类吗?”他拎了把椅子,侧坐在牢房外。 “当然见过,我逛过街道,还砸了教会的天花板……”查理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不,”奇兰克却打断了他,“据资料声明,九十年前有群众表示你突然出现,看着天空奇怪地大笑,又突然消失,我想你那时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你说的没错,在此之前我也见过两次人类,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查理敷衍道。 奇兰克看出查理并不想深谈这类话题,转念说道,“那你可真是活得很久了。” “没错……”查理笑了笑,忽然问道,“你知道有本叫桥特奇探险集的书吗?” “从未听说过,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自那以后,奇兰克时常将得到的情报汇报给当时的主教,也立即安排人员一本名叫桥特奇探险集的书,但并未找到。何止书籍,就连名叫桥特奇的人都未登记在近期可探查的资料上,正如奇兰克所说,那真是太久远了。 “老怪物,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日,奇兰克将一份资料扔进查理的牢房中,气冲冲地问道。 查理看了看,是有关于名叫井泽·诺德的男人离奇死亡的报告。 “关我什么事?我可一直待在监狱中,你知道的。”他问道。 “他是因为你才辞职,而且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有嫌疑杀害他,我们的怀疑对象只有你,如果你不给出解释的话,你的刑期会加长。” “……好,”查理叹了口气,“这就是长期接触古老存在的代价,更何况他舍弃了女神的加护,要知道,刚刚舍弃信仰的人可是很脆弱的,这两者导致他会一直走霉运,直到意外致死,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快。” “你们早就知道这份工作的危险性,而且我也没义务保护他不是吗?”他笑着,将资料递了回去。 奇兰克瞪了他一眼,接回资料后,沉默地离开了。 自那之后,狱守官奇兰克仍会时不时与查理对话,那在同样监视过查理的人眼中简直骇人听闻,而查理也从未在旁敲侧击下流露什么情报,因此他们的对话内容从查理的过去,变成了无聊时的杂谈。 逐渐一年时间过去,他们也渐渐变得熟络了起来。 “恭喜你,老怪物,你快自由了。”奇兰克老规矩坐在椅子上,郁闷地说道。 “哦?”查理的声音从牢房内传来,他提着一盏煤油灯,“还有多久?” “你自己不是很有数吗?还有不到一周。”奇兰克下意识朝牢房中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家伙正戴着一只金色的单框眼镜打量自己,他立刻出声,“等等,你那只眼镜哪来的?!” 查理完全没在意,“这个啊,我早就带在身上的。” 奇兰克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刑期到了最后关头,也是最重要的关头,我劝你别在这时候搞什么名堂。” 的确到了最后关头,查理想道,他计划的事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是在出狱那天进行。 “我自然能够出去。”查理表面这般说道,但心里想的确是,即使无法如期出狱,他也可以选择越狱。不过就结果来说,当然是恢复自由身份来得痛快。 “不过,等我出狱后,你要不要干脆离开半月教会,和我一起走?”查理邀请道。 “我拒绝。”却被奇兰克瞬间否决。 谁知道跟这个老怪物出去以后,会发生什么鬼事情? 况且奇兰克的信仰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好,真遗憾。”查理那只绿色眼睛透过薄薄的玻璃镜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干嘛?”奇兰克警戒地问道。 “没什么,”查理很快收回了视线,反而对着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发散思维,“我只是在想……出去后要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苏醒、决心 查理成功等到了出狱这一天,这一天奇兰克没在。 当他被放离监狱后,整个教会都察觉到了动荡——查理偷走了殷红女神的半个灵魂,同时用大部分魔力进行了压制。虽然这样也会对查理自身造成影响,但毕竟这里属于人类的世界,只要保存下相应的力量就足以活下去,况且也没有什么安提安与他保持平衡。 因此当查理出狱,与教皇冕下再次见面时,教皇发现他的位格低了不少。 “你对女神做了什么?”教皇那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也出现了一丝怒气。 “谁知道呢?”查理笑了笑,“你最好别对我做什么,如果我发现我的生活出现了你造成的阻碍,我不介意与你们的女神尝试着同归于尽,你不希望看到的。”查理是这样回答的。 忠实的信徒不忍做出任何有害于女神的事,即使他已经达到了半脚神域的境界,但教皇依旧痴狂地信仰着。 但那之后,奇兰克收到了处罚。 “为什么?!”奇兰克满脸不解,他面对自己的处分决定,愤怒地冲撞道。 当时的主教自然也清楚奇兰克的为人,但面对上层的决定,他也无能为力,“这是上层的决定,很抱歉,奇兰克,你必须到格里温待些阵子了。” “为什么?!难道查理·德森在入狱期间做了什么?” 主教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据说……这是查理·德森的要求。” 奇兰克怒不可遏,但那已经是后话,他凭借惊人的实力终于在两年内返回多罗克斯,然而悲催的是,他依旧被分配到了监视查理的指责。 但经历了打磨的奇兰克已经更加沉稳,虽然……虽然他的暴脾气还是忍不住。 这一日,天高云淡,多罗克斯几乎在用全部空气诠释着何为清爽,在这样连鼻塞的人都觉得呼吸顺畅的好天气,心情郁闷的奇兰克一脚踢开了查理家的门。 “查理·德森!” 查理早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为自己泡好一杯咖啡,美滋滋地吃着蛋糕,面对奇兰克的怒气,他只笑了笑。 “好久不见,敏,等候多时。” …… 一只手将脸上毛茸茸的生物揪着后颈拎起,轻轻丢到了地上。 他睁开眼,是许久未见的阳光。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皮肤白皙,眼眸碧绿的男人在大团白色的短毛生物簇拥下坐了起来,迎着树洞外洒下的阳光。 随着他的醒来,那些成群的谷角也一同苏醒,它们小声叫唤着,有的用短小的脚踢开压在身上的同伴,有的跳了下来,一拥而散。 查理捡起被谷角冲散的绅士帽,倒掉睡在其中的谷角,扣在头上。 然后他走出树洞,站在高大古书的枝头上,直视着天空。在他凝望时,他从空间取出那只金框眼镜,戴在右眼上。 他回想起了一些被他遗漏的记忆,他下定了决心。 …… “恕我直言,美丽的小姐,比起那位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神女,还是您更符合我的胃口。” 熟悉的绿色藤蔓支持起她的身体,艾薇尔高高坐在半空,守护着身后的废墟。 这里是曾经艾薇尔的家——修里斯宅,不过这栋宅邸在当初离开时就已经坍塌,如今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模样。但这里残留的魔力依旧存在,这魔力仍旧是她无法领悟的存在。 但她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留在这里的她,比故事中的她更加强大。 “怜香惜玉的话就离去如何?我不会让你霸占这里的。”艾薇尔居高临下地说道。 “这个要求可不太好办啊,”朴哲笑着说道,他此行的目的是夺取这里的魔力,但那需要一段时间,因此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占领这里,“能否换一个?” “呵呵,”艾薇尔冷笑,“免谈。” 这里残余的魔力被猛然调动起来,化为坚不可摧的绿色藤蔓不留死角地攻击上去,朴哲猛的击碎一方,开拓出小片净土不断抵挡,同时心中无比骇然。 “您竟能操纵这里的魔力?!”他仿佛看到一件珍宝,欣喜不已地大笑起来,“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原来您也是我们的同类!” 居于高位的艾薇尔笑了一下,“别开玩笑了。” 说着便又调动更多,更多的无色魔力!它们在藤蔓上长出花苞,每一个花苞绽开时都孕育出一只带着花粉的彩蝶,成百上千只彩蝶翅膀扇出旋风,来势汹汹地撞了过来!艾薇尔毫不手软,每一只彩蝶都爆发出强大的威力,整个地域都镇上三镇,在两人战斗的结界墙壁上都出现丝丝裂痕! 每一只蝴蝶都是魔力的化身,这里的魔力只减不增,继续战斗下去总会衰竭,朴哲心疼地大喊,“您倒是稍微节俭一点啊!” 他用多瓶魔药筑起的护盾防御着彩蝶的攻击,同时被花粉呛得咳嗽,心下大惊的同时望向绿色藤蔓上艾薇尔动人的身影,眼中流露出藏不住的欣赏之情! “反正留着也是被你们夺取,都用光又如何?”艾薇尔不留情面地说道。她很清楚朴哲此行的来由,她相信当朴哲意识到她能够消耗这魔力后,定不会继续与她冲突下去。 果不其然,朴哲在意识到魔力大量的消耗下,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在他看来,以这种方式与这位美人冲突简直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看在这位小姐的情面下,他也破例怜香惜玉一回…… 然而,还未等两人休战,一个黑色的身影依然出现在战场中,这令朴哲顿时退后几步,就连艾薇尔也从藤蔓上站了起来! 战斗顿时中断,彩蝶也全部消失,查理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央,这令朴哲惊讶又恼怒地问道: “您不是答应……” 然而,他脱口而出的问题顿时停止,只因烟雾散去,他见查理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抬起那根手指,向上指了指天。 朴哲瞬间了然,他身影一晃,迅速离开了。 藤蔓之上,艾薇尔看着这一幕,不禁流下冷汗,“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这个国家的神明,”查理笑了笑,指了指脖子,“他不想再被套上项圈。” 立于藤蔓之上的艾薇尔没有任何表示,反倒是查理抬着头问道,“艾薇尔,为什么不下来?” “哈哈,为什么呢……”艾薇尔干笑两声,很快,表情恢复了凝重,“因为我可不能确定,现在的查理是敌是友。” 查理随时有可能对她出手,若是在此地,她还可能依靠着这神秘的魔力周旋一番,但一旦被查理近身,那就是真正的生死由命。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查理抬着头说道,“我只是想问,距离你们离开的那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艾薇尔哑口,“你不知道吗?” “我睡了一觉。” 站在藤蔓之上的艾薇尔叹了口气,随后才说道,“距离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周,朴哲·巴鄂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量产了那些该死的魔药,将多罗克斯搅得一团糟。” “方法很简单,”查理说道,“只要消耗类似这里的无色魔力就行。” “无色魔力?”艾薇尔惊讶道,“也就是说,他希望占领这里的魔力,是为了制造更多的魔药?” 查理不置可否。 对于带有王的项圈的朴哲·巴鄂来说,直接出现在群众面前是不可取的,但如果是他的魔药所制造出的疯子,却算是在一定程度上钻了空子,虽然那些家伙他自己也无法操纵,但暂时不会引起那位王的注意。 “我还是把这些魔力都消耗完好了。”艾薇尔说道。 查理看了她一眼,“你完全可以把它们变成自己的,这样你下次遇到敌人时也不至于被吊着打,落到向我求助的地步了。” “哈?”被嘲讽到的艾薇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还打不过,她骂道,“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睡大觉!风凉话就留到梦里说如何?” 她气不过,操纵着藤蔓朝反方向移去,瞪了查理一眼,气鼓鼓地跳下去走了。 查理对艾薇尔的反应见怪不怪,毕竟她和奇兰克两人都一样,总是一点就着。 如果事实按艾薇尔所说,那些被创造出的疯子应该吸引了官方绝大多数注意力, 那么需要如此混乱的情况,朴哲到底要做什么,该不会……查理有一个十分不妙的想法,该不会与他曾经在监狱所为大同小异? 不过夺取灵魂这类事情,不拥有相近位格的话是做不到的。 没有来得及告知艾薇尔的是,这里的魔力似乎是维莉温儿留下的。 但她在这里是以女神为形象,不可能轻易降临于世,也不可能轻易在某个地方施加魔力。更何况,她没有这么做的动机。那么这只能证明,曾经欺骗了艾薇尔的老师拥有一件类似查理手中的女神裙角(白女神的遮羞布),包含女神本源魔力的虚幻物。 能得到这类物品的,要么是与纯白教会大有渊源,要么本身就是纯白的信徒。 如果查理将这件事告诉艾薇尔的话,她大概就又找到一个复仇的线索了。 而朴哲·巴鄂所做的,必然只有一个目的——获取更多的特殊魔力。 显然仅仅这里的魔力是不够的,想要达成这个目的,要么直接向女神乞讨,但维莉自然不会理他,要么来一场大型的献祭,但方法既危险又麻烦,稍有不注意又会被佩恩王注意,最终的后果可不止是驱逐那么简单了。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强化自身,让自己拥有更多炼化魔力的能力,而其中唯一能令人做出这种看似不利己行为的方法就是——晋升仪式。 “现在奇兰克一定被各方的案子搞得焦头烂额了……” 不过现在去见他的话一定会被大骂一顿,有了上次出狱时的处罚经历之后,奇兰克一定会翻旧账,好好责备他一番。 况且他还有一些事没有做…… 一百四十一章 神的容器 如果抬起头来就会发现,今天的风吃力地刮动着云,比任何时候都要殷勤。多亏了辛勤的大风,慢吞吞的云终于来到了工作岗位,遮住明亮的太阳。 那一瞬间,天阴了下去,就连查理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很快到达了他要去的地方——多罗克斯中心区的甘阑街区。而与此同时,卖力的风似乎用力过猛,将厚重的云吹过头。 阳光再次照耀过来,光晕下,查理敲响了珂莉小姐的门。 那扇门很快便打开了,珂莉小姐的半边小脸从门缝中露了出来。 “查理·德森?” 查理点了点头,“今天我回想起来,有些事情忘了同您说。” “售后服务?”她面无表情地问道,彻底打开了门,让出一条路,“请进。” 查理悠哉地进了房子,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尽管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但他还是转头四下打量着。 这里几乎没有变化,桌角的烟灰缸里有许多烟头,桌面上也有很多被烟头烫伤的痕迹,而在客厅的柜子上,查理看到一个刚开始雕刻的木雕。木雕旁整齐摆放的则是那套雕刻刀。 珂莉去给查理泡了杯茶后,自己也端着杯粗茶坐了下来。 茶是用普通的陶泥杯子盛放的,查理闻了闻,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淡茶。 “父亲和母亲离异了,”珂莉开口说道,“别介意,现在母亲的家境不太好。” 查理喝不惯粗茶,“有红茶吗?” “没有。”珂莉斩钉截铁。 好……查理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 珂莉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问道,“所以呢,什么事?” “当初我将你的全部情绪一并抽了出来。”查理说道,珂莉点了点头。 “虽然情绪并不能代表情绪,但其中是有很大关联的,当我将你的情绪全部抽离,你的人性也会遗失一半,而且同时,你的灵魂也必定变成残缺的。” 查理笑了笑,“也就是说,你现在非常容易变成牺牲品。” “什么意思?”珂莉毫无波澜。 “你可曾信仰过哪位神明?” “曾经在父母常带我去半月教堂,但现在,父亲好像改信了圣黑刻刀。” 查理不置可否地说道,“既然全部情绪都消失了,那么信仰这种东西也早已没有了。” 珂莉点了点头,“所以为什么说我容易被当成牺牲品?” 查理指了指她,“就是因为人性。” “神明现世是需要媒介的,一般情况下,媒介由神明手下的容傀担当,但那需要足以令他放弃一切的信仰来支撑。不仅如此,原主体内原有的人性会与女神的神性产生冲突,这两者之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调和的。” “如果不借助媒介的话,神明的魔力会紊乱现世的魔力,在神明眼中,是极大的威胁。” “而你不同,无论是灵魂还是人性,现在的你都是残缺的,神明完全可以将你这个没有任何信仰的人类封禁,将你变成现世工具,贮存封印起来。” 珂莉平静地听着,忽然问道,“为什么神明想要现世?” “神明自然没有这个必要,”查理笑了笑,“但神明从不会拒绝信徒们的奉献。” “也就是说,我要小心那些痴狂的信徒们,对?” “也不仅如此,”查理说道,“神明并不在乎某个人类的死活,甚至不需要在意伦理道德,只要你能为祂们带来利益。” “那我要怎么做?”珂莉面无表情地问道。 “或许你可以撤销之前的委托?” 那不就变成亏本生意了吗?珂莉问道,“你能够做到?” 查理微笑地看着她,“当然不能。” 面对查理的玩笑,珂莉没有丝毫停顿,“那我究竟要怎么做?” 不得不说,和没有情绪的人聊天非常无聊,“还能怎么办?提升你的次列,但最好不要到容傀,然后远离与神系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珂莉问道。 “为什么?”查理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当时忘记提醒你。” “不,”珂莉摇摇头,“我是说,为什么还要专门回来提醒我?以你的性格,不应该得过且过吗?” 查理愣了一下,“谁知道呢。” “查理·德森,我曾经认为你与我很像,”珂莉说道,“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为什么?” 珂莉眨了眨眼睛,“不知道。” 他们很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然后,查理望向珂莉的木雕,忽然没由来地问道,“你打算雕刻成什么样子?” “还没想好,”珂莉如实回答,“如果等它再成型一点,或许会有想法。” 她的朋友终究会回来的。 “如果你那位挚友回来了,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查理嗤笑一下,“你觉得,你要怎样面对他?” “那就等他回来后再说。” “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曾经的朋友变得这么陌生,他一定会很失望?” 珂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仍旧是那副态度。 “无所谓。” …… 伊宁今天依旧溜出了公爵府,原因是她从艾薇尔小姐的传讯中得知,德森先生回到了多罗克斯! 她一定要见到德森先生,接下那只白色手套,然后报那一日丢下之仇!她很快登上了一辆马车,指示车夫朝查理的宅邸开去。 现在的多罗克斯治安动荡,想必奇兰克主教也腾不出时间,那么德森先生的回归迎接,就交给她。 据传言,多罗克斯出现了一大批疯子罪犯,部分敌我地犯罪杀人,现在,各大门户的小姐们已经闭门不出,就连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但她明白,那群人不只是疯子,而是一个叫朴哲·巴鄂的邪恶巫师,用魔药将普通人变成了神志不清的秘法师!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治安官能够对付的,因此这一次,就连审判歌庭都出动了准骑士,加入了追捕。 当马车开到郊外时,她立刻跳了下来,朝查理的房子奔去。 忽然,她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朝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 她的心中开始敲响警钟,她刚刚明明觉得,有什么人在跟着她。 她继续走了几步,突然猛地一回头,她看见一抹影子瞬间闪走,不知躲到了哪里。 真的有人在跟踪她! 怎么办怎么办,会不会是那些喝了魔药的疯子?对方居然还会被我看出破绽,一定不是老手!那么即使是那些疯疯癫癫的坏人们也极有可能! 别怕,伊宁,冷静一点,到了德森先生的房子就没事了! 她飞快地跑起来,朝着德森先生的房子跑去,她明确感觉到身后那个人也跟着跑了起来,没错了,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在奔跑中,伊宁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致命的猜测——万一德森先生不在家怎么办! 没人规定德森先生一定要回家对,他才刚刚回到多罗克斯,这么突然地返回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艾薇尔小姐也说是在外面遇到他的,毕竟,毕竟德森先生又不是家里蹲! 她拼命在开阔的地形中跑着,这里几乎没什么遮挡物,但当她回过头时,伊宁依旧看不见什么人的身影,但直觉却清晰地告诉她,那个人还在附近! 终于,她猛地扑上德森宅的大门,对着门拼命敲了起来。 “伢伢!伢伢,我是伊宁,快开门!”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拼命敲着门,但门内无论是德森先生还是虚幻物伢伢,都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伢伢是不会离开宅子的啊! “伢伢!快开门,外面有人在追我!”她对着门内拼命地喊,直到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碰到她的肩膀,她才一个激灵,猛地回过头。 “啊啊啊!别过来!” 她指尖戒指闪烁,一个秘法就轰了过去!直到她惊恐地睁开眼睛,才看清那人的脸。 “啊……德森先生……” 查理近距离硬吃了一击秘法,虽然他即使用空气屏障挡住了……但还是感受到了因魔力产生的一股热气。 他没好气地问道,“你在干嘛?” 谁知伊宁突然用见到救星般殷切的眼神看着他,急切地道,“德森先生,有人跟踪我!” “……”这令查理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冷着个脸,把藏在空气里的人揪了出来。 那是个亚麻色头发参差不齐,披在肩膀的年轻女人,她的秘法瞬间失灵,正错愕地看向两人。本还在害怕的伊宁瞬间认出了她,“啊,保镖小姐!” 原来她根本就没能完美出逃,保镖小姐一直跟在她身后! 而这令保镖也万分紧张,刚才伊宁小姐惊慌失措的攻击已经惹怒了他,刚刚查理格挡和动手时流露的魔力更是让她汗毛竖起!如果她是一只猫,必然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的?”查理继续向伊宁问道。 伊宁也回过神来,“我在艾薇尔小姐那里听说您回来了~” “哦?”查理盯着她,“我很奇怪,就连艾薇尔都对我表现出不小的防备,你一个低次列 是怎么有胆量找过来的?” 伊宁早有准备,正等着查理问出这句话,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是来告诉德森先生,您狩猎恶魔的3000镑赏金,全都泡汤了的!” 当伊宁昂首挺胸得意地说完这句话后,一时间,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伊宁小姐,您不要故意激怒他啊! 一旁的保镖简直有苦难言!她深知查理·德森早已在个人秘法师间传开的名声,这个人以残暴且性格怪诞无法预料闻名,他就连帮人解梦,都要在把人弄个半死的情况下进行啊! 查理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表情不悦地一挑眉,“你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伊宁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德森先生。”她态度坚决地道,“我想好了,我决定接下您的白色手套!” 查理看着下定了决心的伊宁,态度缓和地说道,“是……吗?” 可他很快发现了盲点,不解风情地疑惑道,“可是无论你接不接,这只手套早就是你的所有物了啊?” 伊宁一秒破功,之前的铺垫全都白费,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锤着胸口咳嗽完后,愤怒地指着查理: “这种事情,请不要说出来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冲动或理智 伊宁看着查理在收藏室中拿出白色手套后,二话不说套在了手上。 只是一旁的保镖小姐脸色不那么好看,“小姐……您不是答应了公爵不再和查理·德森有来往吗……” 结果伊宁的表情非常惊讶,“没有哦?是父亲单方面不允许的。” 对于保镖而言,一般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只能自认倒霉了,这已经超出了她的保护范畴,或者说,即使她拼命阻止也无能为力。 “怎么处理?”这毕竟是伊宁的家事,查理出口问道。 “唔……” 一旦将保镖小姐放回到公爵府,父亲就会立刻知道她的行踪,而且她现在正和德森先生待在一起,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发怒的。 “德森先生,能让保镖小姐跟着我们吗?”她眨巴眨巴问道。 “无所谓。” 查理毫不在意,只是在空间中取出一个带着猫耳的黑色相机,对着保镖小姐拍了一张。 “啊!” 保镖小姐躲闪不及,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猝不及防之下被框进镜头里,所有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一声惨叫,随着惨白的灯光一闪,她整个人变成一只黑猫,弓着背,炸毛站在地上! 查理完全不知道她在惨叫什么,指了指黑猫,示意伊宁抱走。 伊宁惊呆了,那么大个活人,居然瞬间变成了一只猫! 伊宁连忙奔上前,将那只黑猫揽在怀里,尽管猫咪的猫还在警戒地竖起,但并未抓伤伊宁,反倒是一对猫眼死死盯着查理! 当伊宁将它抱过来时,猫怒了,它奋力地叫着,几乎要从伊宁怀中跳落下来,不断试图用爪子抓伤查理的手臂。 然而它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它攻击前,就被伊宁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脑袋。 “德森先生,保镖小姐她……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查理瞥了眼黑猫,“当然有。” 黑猫顿时收起了爪子,可怜兮兮地缩在伊宁怀里。 此时,德森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伊宁情急之下不断呼喊也绝不回话的伢伢正站在门后,为家主打开了大门。 这时候,伊宁感觉真是太不公平了,“伢伢在家啊,那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因为我就在附近,在她看来,即使不放你进来,你也不会有事。”查理说道,随即带头进了房子。 黑猫在伊宁怀中抬起一个小脑袋,眼睛直勾勾看着这个开门的人偶,忽然,它似乎与伢伢面纱下的眼睛对视了,恐怖的信息瞬间在它脑海中浮现。 次列5! 要命啊,为什么一个人偶会是次列5?!保镖小姐的内心无能狂吠! 黑猫咽了下口水,别问我怎么咽口水,总之,它神情严肃地看着查理,它悄悄地……在不引起查理注意的情况下,使用了秘法…… 说来奇怪,即使它变成一只黑猫,有些最基本的秘法仍旧可以使用,它的眼睛里出现一层光圈,对着查理看了过去—— “不可抗衡!” 脑子里的声音瞬间出现,即使不出意料,但它仍旧被这大声的提示吓了一跳,它全身一震,又见查理回头朝它看了过来!但查理也仅仅是看它一眼而已,很快,查理又将头转了回去。 太危险了…… 仅仅只是普通的一个注视,竟然令她产生了劫后重生感。黑猫担忧地看向伊宁,真不知道伊宁小姐与这样的家伙产生交集,是好事还是坏事。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远离了……”黑猫在心中叹了口气。 “在来这里才发现,德森先生家里真是寒酸了啊。”伊宁完全没顾忌,将第一观感说了出来。 查理回避了这个问题,“看来你已经可以准备晋升了啊。” “诶,德森先生,您怎么知道,”伊宁说道,“我感觉自己的秘法已经非常熟练了,随时都可以准备晋升!” “从你刚刚对我使用的秘法时就可以看出来。”查理说道。 伊宁沉默了,她用无比惊愕的眼光看着他,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 “实际上我并不希望你现在晋升,”查理说道,“你的秘法虽然达到了正常晋升的熟练程度,但我希望你晋升的程度,必然是用跨次列的材料进行的。而你能够在何种程度上稳定你体内的魔力,就决定了你能够承受多高强度的材料。” 原来德森先生在这件事上也很认真啊……伊宁专心致志地听着。 “你的资质非常优秀,但我并不打算让你达到容魁的程度,也就是说,现在的你每晋升一次都是在花费为数不多的成长机会。但是现在,朴哲·巴鄂制造出的疯子横行,我没时间管你,你在晋升后也算拥有了最基本的自保能力,即使保镖不在,面对强敌时,至少也有余力向我求助。” 战斗能力可以依靠保镖和其他外力补充,但位格问题才是最致命的,普通的罪犯是没那么容易奈何公爵独女的,但一旦遭遇强敌,被位格压制后,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无论如何,要先把你的位格提升到超越门徒的层次才行。” 原来如此!就像那天猎捕恶魔的情况一样,那名恶魔罪犯刚露面就被德森先生困住一样,源于位格的秘法压制是几乎无法摆脱的,如果自己也被那样对待,的确连呼救都无法坐到! 但是……保镖小姐,不,那只黑猫表情凝重地看向伊宁,她们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能做到吗? “如果只是正常晋升的话,当然不能。”查理说道,紧接着,他将一个卷轴摆了上来,“但如果借助外力的话呢?” 伊宁迷惑地看着那个卷轴,反倒是坐在一旁的黑猫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东西,那是—— “幻想仪式卷轴!” 在一个窗子紧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一个卸下斗篷,深色皮肤,银白卷发的异族女孩正紧紧闷在桌子上,她的手中抓着一个由不只是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卷轴,暗自流着眼泪。 “优莱克,鼓起勇气啊……优莱克……”她不敢让莱特叔叔看到她流泪,一个人躲在房间中小声抽噎着。 朴哲·巴鄂在找她。 前日,她刚与莱特叔叔一同走出门去,就被多个癫狂的家伙团团围住,他们是喝过魔药的疯子!而在这些家伙的脑中还被植入一个执着的信念——抓住优莱克·比露斯! 莱特叔叔拼命地保护她,最终在她的拖累下,莱特叔叔身受重伤,和她辗转多地,最终躲藏在这个暂时的庇护所。 那些疯子对于优莱克已经不只是阴影中的安全隐患那么简单,他们是无时无刻,展开疯狂袭击的追杀者! 她在艾薇尔小姐口中听闻了查理·德森反叛的消息,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敢向查理求助,甚至再也不敢将黑羽随身携带在身上。 “对不起……我太懦弱了……”她无法停止地留下眼泪,抬起头来,用模糊的视线凝望着那紧紧抓在手中的卷轴。 现在晋升还太早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熟练程度,他根本没有族人们眼中那么无所不能。 但是,无法晋升的话,她要靠什么战斗?门徒阶段的神木永远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但是,幻想仪式卷轴将会是她的福音,使用幻想仪式晋升的秘法师将会比普通人强大更多,而最重要的是,幻想仪式中包含了更多常人无法使用,甚至无法理解的秘法! 如果用它晋升的话……如果学会了其中的秘法的话……如果变得更强大的话…… 她一定能……?! “幻想仪式相当于在原有的次列基础上再增加一条分支,然后与原有次列共同发展,是可遇不可求,并且一劳永逸的。” 查理说着,又将另一样东西拿了上来,这是一颗黑色的珠子,但表面似乎无法反光,让人看不到任何光泽。刚一拿出来,坐在一旁的黑猫顿时又炸了毛,保镖小姐在这颗珠子上感受到极为彻骨的寒意,而伊宁则是在看了一眼后,就立刻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查理看了眼一人一猫的反应,很快将珠子收了回去。 “然后等你晋升后,就可以携带这个珠子了,只要有这颗珠子在,你就不会受到门徒或者次列6的位格压制。” 查理收回珠子后,伊宁恶心的感觉忽然好了很多,她有精神再抬起头打量那个卷轴,终于伸出手,将卷轴拿了过来。 这是一个极为古老的图阵,图阵酷似什么壳类生物的斡旋,只是每一圈都有特别的符号在中间相连,而在图阵边上,则是被文字标注了一样材料——禾普斯之眼。 “这是晋升次列8使用的幻想仪式,原本我还准备配合更多特殊的辅助材料,现在看来没什么意义了。”查理说道,“你可以做出选择,是否要在此刻晋升?” “我……必须要晋升才行……”优莱克咬紧牙关,翻开了那卷古老的卷轴。 这本卷轴所描绘的是一个特殊的方形阵,当她翻开卷轴时,闻所未闻的晋升方式摆在她的面前。 在秘法师晋升时法阵对其施加的阻力名为“考验”,通过则生,失败则死,而在晋升为次列7时,这种考验才初次显现,而随着次列的升高,这种考验会具现为另一种形式,也被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而当优莱克成为次列7时,她便明确得到了仪式对她的考验内容,而既然她决定使用幻想仪式,自然也要按照幻想仪式的要求接受考验。但她面临的问题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仪式内容简单的话,就抓紧时间,在最低限度完成,如果太过困难,并且会花费太久时间的话…… 优莱克捏进了拳头,眼泪与冷汗都因恐惧而流出—— 她将放弃考验,直接进行晋升!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无法做出改变,我和莱特叔叔都会死……” “优莱克,振作一点,九死一生又如何?你背负着家族的未来,你不能在现在倒下!” 她深吸一口气,粗暴地擦掉脸上的眼泪,抓起卷轴,猛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粗大有力的手抓住了她拿有卷轴的那只手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勇气论 “德森先生,我决定了,”伊宁将卷轴放在了桌子上,“正如您所说,我决定长远发展,德森先生都将这种好东西拿出来给我了,现在草率用掉的话,不是太浪费了吗?”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请放心,我会老实待在家,不会再不顾安全地偷跑出来了,我不会任性,给您添麻烦的。” 对伊宁的反应,查理略显惊讶,“是吗?” 保镖小姐简直惊讶得表情失控,那只黑猫惊讶得瞪大眼睛:等等,这居然是接连跑出来多次的伊宁小姐会说的话吗? “说起来,德森先生要去做什么事,跟那个朴哲·巴鄂有关吗?”伊宁好奇地问道。 在如今的秘法师圈子里,朴哲·巴鄂和库马里·尼朗都是敏感词,听到这个名字,立即引起了黑猫的注意。 “我曾经和他约定过不会干涉他的计划。” 伊宁思索了一下,“难道德森先生会在意那个约定吗?” 查理笑了笑,“当然不会。” “朴哲·巴鄂大概在谋求晋升,巫师的晋升仪式向来都是以荒诞著称,根本无法预料,不过,他的确不是我这次的目标。” 天啊,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保镖小姐变成的黑猫旁听两人的对话,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起来!这,这还是她能听取的话题吗?这也太危险了! 继而,查理说道,“既然你不打算晋升的话,今天就先回去。” “啊,好的。”伊宁立刻听话地站了起来,她试图用一只手抱起黑猫,却被查理制止。她疑惑地停下了动作,下一秒,黑猫瞬间bo的一下,变回了保镖小姐。保镖小姐蹲坐在座位上,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秒钟后,保镖小姐如梦初醒,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伊宁看了看德森先生,又看了看保镖小姐,她牵起保镖小姐的手,笑着走到了大门前,然后回过头,对着查理远远喊道。 “德森先生,欢迎回来!” 查理愣了一下,他问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这样的话当然要等到最好的气氛下再说啊!”伊宁笑着,用戴白手套的那只手朝查理挥了挥,转身走出了大门。 …… 莱特叔叔颤抖的声音从耳后传了过来,“优莱克,你要做什么?” “莱特叔叔?!”优莱克猛然惊醒,莱特叔叔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难道你想要现在就用幻想仪式晋升?”莱特叔叔震惊极了,他从不允许伙伴如此冒险,更别说是承载一切希望的神女!他情绪激动地说道,“不要拿你的生命当儿戏!你这么做必死无疑!” “优莱克!你这是怎么了,你失去冷静了吗?!” 他将优莱克转过来正对着自己,这才发现她满脸泪痕,尽管眼泪已经抹去,但哭泣过的痕迹依然醒目。 她最害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在她鼓起勇气晋升之前,莱特叔叔就发现并阻止了她的意图……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莱特叔叔……”优莱克拼命地挣扎开莱特的钳制,再次将身体缩到一个墙角,“对不起莱特叔叔,我实在太害怕了啊……我害怕看您为我受伤,我害怕看到自己无能为力,我害怕做出选择,我甚至……我甚至连殊死一博的勇气都没有!” 莱特惊骇地看着近乎发狂的优莱克,“优莱克,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优莱克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不想要回答,她拒绝回答! “对不起!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根本不是优秀的神女,我只是个最差劲的人啊!” 她用力睁大眼睛,却丝毫不敢抬起头,好像一旦与莱特叔叔对视,她就会被那双手拽进地狱一样! 她想要独自承受一切,也想就此放下所有,她宁愿从未遇到过那些关心她的人。 她不配得到那些拥护,更配不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头衔!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您去保护啊,请不要这般在意我,让我为您感到自责!求求您,请您丢弃我!” 她想起自己曾说过,想要看到家族复兴之类的话,现在想起来,简直令人笑掉大牙,太不自量力了! “优莱克,你不能这么颓废,”莱特皱紧眉头,拉起她的手臂,想要将她在地面上拉起来,“你关乎着一切的未来,优莱克,你可是帝国的太阳,难道你不期待你照亮一切的那一天吗?好了,我能理解你一时的冲动,你可以休息一下……” 优莱克一把甩开莱特的手,红着眼圈不顾一切地喊了回去,“所为乖巧懂事不过都是一层伪装而已,这才是真正的我,你们的神女不过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一遇到挫折就会一蹶不振,徒有其表的小丫头!” “优莱克!” 莱特无法看到优莱克的泪水!一旦看到这个女孩留下眼泪,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发自内心地谴责自己,他会为自己与族人杀死以前那个平凡的她,将一切重担压在这双小小的肩膀上感到罪恶! 他害怕到极点,以至于他无法令自己坦白出这份恐惧,将一切化为欲盖弥彰的愤怒,莱特的怒吼很快盖过了优莱克的声音! “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你能做到的只有好好藏在这里,优莱克,族人们会为你解决一切问题!” “可我太弱小了,”优莱克哭喊道,“我什么都无法做到,曾经是,现在是,未来的我也一样!” “所以你即使明知会死,还是将心思放在了幻想仪式上?!”莱特发出极端讶异的声音,“你明知毫无胜算!优莱克,你不是想要改变现状,你是想要结束一切?!” 优莱克的哭闹猛地停止了,即使头脑已经一片麻木,心脏的狂跳却不断告诉她自己——他说对了。 她早就受够了,亲人的期许压得她喘不过气,在她拿起卷轴的一瞬间,她曾闪过一个恶劣的想法——如果能自己的死,来告诉那些人他们是错误的就好了。 她只是想在无尽的努力中场休息一会,她只是想让别人承认她的懦弱。 可悲的是,她甚至缺乏死亡的勇气。她想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催眠自己,试图在最恶劣的行径下为自己欲盖弥彰。 我好累。 为什么女神会指向自己,为什么家人会瞬间将一切赌注压在自己身上?一人一个硬币,弹指间一座小山,既然大家的寄托这么廉价的话,为何不看看莱特叔叔?愿意帮忙的高阶秘法师固然难找,但如果集结整个家族人脉的话呢? 凭什么例外的就只有她一个? “你是神明选中的孩子!”莱特说道,“或许我会在某一天死去,族中的任何人会因自己的错误去死,只有你不会!” “什么?!” 莱特的猛地将情绪压制了下来,他的神情变得诚恳又低微,“所以不要再说什么懦弱的话了,每个神木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我在门徒时期也比任何人都要自卑,但不止是次列会晋升,你也总有一天能够晋升为成熟的大人。” “优莱克,相信自己的可能性,不要流泪,家人们都在看着你。” 优莱克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们终于产生对视,在对视间,优莱克感受到莱特叔叔那一直压抑在心底,无比复杂,难以言说的悲伤情绪。然后她逃避般地捂住了头,再次深深低下了脑袋。 “把一切强加在我身上什么的……”她哭泣着说道,“所以说,我讨厌你们,我最讨厌你们了……” 莱特猛然收回了想要摸碰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无论你说什么,无论你如何去做,我们都会无条件信任你。”他只留下了这句话。 或许这个时候,她该像个与父母吵架的普通孩子一样,离家出走,在街道上尽兴奔跑,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但她太害怕了,她怕自己遇到麻烦,怕自己遇到那些疯子,一旦想到莱特叔叔会在冷风中焦虑地寻找自己,一旦想到莱特叔叔会为她的任性而受伤,她就害怕得全身颤抖。 她想,她大概再也无法为自己鼓起勇气。 …… 深夜,一名女士换上舒滑的睡衣,安心地躺回床上。她终于哄着了小女儿,当她闭上眼睛时,终于可以缓缓呼出一口气。今天已经结束了……才怪。 还没等她盖好被子,婴儿的啼哭就又是将她吵醒。 天啊,我的宝贝,你又怎么了?!女士连忙爬起来,穿着睡衣赶了过去。 一个裹着睡衣和小被子的婴儿正躺在婴儿床上,她吃力地蹬开身上的被子,眼睛始终盯着一个方向,大声啼哭着。 她求助的哭声终于等来了妈妈,女士将她从婴儿床上抱起,搂在怀里。 “天啊,宝贝,你怎么了?”婴儿在夜里的哭声更为刺耳,这时女人发现,她的哭声并不像平时的哭闹,反而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令女人也恐惧起来,她一边催促着自己不要多想,一边不断轻拍着孩子的背,“不哭,宝贝,妈妈在这里。” 但婴儿的哭泣始终没有停止,越是留在这里,女人越是感到恐惧,于是她拿起被子将婴儿包裹起来,抱着她朝自己屋中走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突然看到——在婴儿房间中正对着婴儿床的一个角落,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状的黑影! “啊!!”她立刻恐惧地尖叫起来,急忙拉开门朝外跑去!然而她却发现,那个黑影也追了上来,不,那不只是一个黑影,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来不及顾虑他是如何进入房间的了,情急之下,女人没有转入自己的房间,而是猛地急转弯,不顾脚下因飞奔掉落的拖鞋,光着脚飞快跑下楼梯! “救命!救命啊!!!” 然而那不速之客却追上了她,白花花的刀刃正对着婴儿刺来,母亲大叫一声,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猛地转身,用自己的背挡住了刀刃!在刀刃刺进去的瞬间,那不速之客很快将刀拔了出来,显然是想要再刺一刀!但母亲已经失去了平衡,她下意识死死护住婴儿的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罪犯横行 婴儿仍在撕心裂肺地啼哭,女人背部流出的血染红了走下楼梯的道路,女人不顾身后的疼痛,在危机之下,剧痛的伤口只会成为她爆发的催化剂,她死死护住婴儿,飞快的冲出门外! 而这时,门外已经站满了人准备破门而入,他们穿着教会的衣服,女人迈着粗重的脚步朝他们冲了过去! 而开门的这一瞬间,闯入母女屋内的歹徒也瞬间被冲入屋内的人制服! 门外的人一眼看到女人身上的伤和怀中的婴儿,立马帮忙接过孩子,扶住女人。 “女士,你安全了。”此人正是尤里·布里奇,此时多罗克斯因朴哲·巴鄂的罪行陷入动荡,言月人小队也加入了夜巡。原本的治安管巡逻小队早已被遣回,如今的罪犯大多数都是能够使用秘法的疯子,让由普通人组成的治安管小队巡查太过危险。 “送这位女士去医院,快一点。”尤里队长立刻对一名下属吩咐道。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被制服,不断用胳膊挡着脸的狼狈罪犯。当然,在那群疯子开拓了犯罪先例后,这些普通罪犯也变得更加猖狂。 尤里又差遣一名秘法师队员将罪犯送往审判歌庭,他与其他人则继续巡逻。 如今,多罗克斯的夜里是极度危险的,不但是鱼龙混杂的西区充满罪犯,如今中心区也潜伏了更多心怀不轨的人。仅仅一周时间,多罗克斯的犯罪率直线提升,抢劫、偷盗、谋杀等个例层出不穷,最令人头疼的是,那些学会秘法的疯子有可能恰巧是曾经的惯偷犯,又或是不去杀人,专门偷鸡摸狗,这在某种意义上虽然是好事,但他们无法预判的行动更是大大加剧了追捕难度。 奇兰克主教曾说过:“巫师的晋升仪式荒诞且奇葩,有时候叫人根本搞不清含义,所以如果朴哲·巴鄂突然做出了意义不明,甚至明面上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的行为,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与他的晋升仪式有关。” 但朴哲·巴鄂拥有特殊的秘法与魔力,结合起来后,他会比任何同次列都要强大,假使他成功晋升为次列1,并更加熟练那些秘法后,将会是多罗克斯的头号劲敌。 因此,绝不能令他晋升成功! 突然,一个重物笔直地砸向队伍中间,队伍中的人纷纷散开,一颗巨石猛地落在那里。 他们定睛一看,那竟是一颗人形的石头,一个石头雕刻的男人蜷缩起来,形成了一个球形。 再紧接着,更多的这类石头砸了下来,众人纷纷躲开,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形态各异的人形石头横七竖八地镇在路中间,不由得让队员们多想一步。 “这难不成……”尤里震惊地看向刚才那名女士的房顶,那里竟还站着一个男人!刚刚路过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众人仔细一看,那人手上竟还抓着两个人,而那两个人也在迅速变成石像! 他这才惊讶地看向周围,那满地人形石像,立刻喊道,“立刻拘捕,小心人质!” 他们的队伍立刻散开,训练有序地从各个角度包围了过去,只见房顶上那人临危不乱,反而狰狞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艺术,这是艺术啊!” 尤里队长第一个直线冲上前,猛地给了他一拳,“去你妈/的艺术!” 那个疯子立刻被打蒙了,瞬间晕了过去,然后被包围过来的言月人按住。 果然是虚惊一场,剩下的言月人很快就将石人们搬到一起,再由队伍中的安魂师将他们身上的秘法恢复。 这样的疯子有很多,明明能力不强,找事的心思倒一个比一个多,虽然并非所有的疯子这么弱不禁风,但难就难在,无论他们强大与否,脑子都是一样的不好使,根本无法预料。 尤里抹了把额头,继续任劳任怨。 目前,奇兰克主教正潜心研究魔药,试图寻找破解的方法,如果没有……他们只能将关押在地牢里的罪犯全部击毙。 “该死!”奇兰克猛地一锤桌子,桌上调配出的魔药全部泼洒在地。 他根本没办法调配出解药,或者说,据他所知,魔药这玩意儿根本就没听说过解药!喝下有害的魔药后就是不可逆转的,那些疯子在奇兰克眼中早就没救了! 可是! 那些关在地牢中的,有常来半月教会祈祷的信徒,有豆蔻年华的平民女孩,有劳碌了一生的贫穷老人,还有贵族家未出嫁的小姐,以及他曾在案件中救下的受害人!这令他怎么可能不去搏一搏呢?! 眷使们已经在搜捕朴哲·巴鄂了,但即使抓住罪恶的源泉,因他疯癫的人们也不可能恢复原样,他能做的除了出去陪尤里一起抵制犯罪以外,只有竭尽全力寻找减少死亡的方法。 可无论是他调配的解除秘法影响的药剂,或是使用嫁接、抵制、欺诈等方法,都无法令他们体内的魔药失效,然而教皇冕下却不允许他们向女神求助…… 女神的意志奇兰克等人自然是无条件遵守,而现在,那些被捕的疯子们已经送往纯白教会,纯白教会的人们会向纯白女神求助,争取让他们变回原样的。 “主教,朴哲·巴鄂本来就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再说魔药本来也没有解药一说,”帕赫候在门外,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您去抓捕罪犯的话,我相信,您一定能救下很多人的。” 奇兰克深吸一口气,他朝帕赫摆了摆手,紧接着握紧拳头,将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在心中祈祷着。然后他拿起扔在桌上的外套,走入茫茫夜色中。 …… 麦伦·凯丽行走在城市的阴暗面,她真不知道如今这城市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多出那么多疯子!难道那些平时烦死人的教会现在就不管一管吗? 麦麦很清楚,恩道都那个家伙已经死了,原因就是,自从他上次跟一个叫库马里·尼朗的家伙合力去围剿查理·德森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教会也不再张贴他的通缉令,他一定是死了,否则教会不那么没商量。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再也没有自以为是的男人整天缠着自己了,他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还整天没皮没脸地接近她,让她喊自己老师! 至于转盘的事?哦,别担心!转盘就在查理·德森手里,那个男人的长相才符合麦麦的标准,麦麦认为,只要能把那个男人搞到手,他一定会心甘情愿地交出转盘,让自己获得永生! 现在,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她原本身份的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称呼她为老太婆! 麦麦的一生都在寻找男人,她找错了一个又一个,而现在她重新获得了选择的权利,没错,强大又俊貌的男人才是她想要的! 诶,等等,前面那是什么? 颅内高潮的麦麦忽地停下,在她所在的荒僻地方,有几个男人正蹲在一个垃圾桶旁激烈地干着什么,直到几声女人的呻吟在垃圾桶后面传了出来,麦麦才意识到这几个男人在做什么龌龊之事。 天啊……麦麦的脸上浮现了厌恶的表情,她得赶快离开这儿。 她明白又是那会秘法的群疯子出来闹事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可怜的次列6程度书写者,如果被这样一群家伙围住,可有她好受的。 然而在她转身离开时,身后那个垃圾桶突然发出噪音,麦麦闻到恶心的臭味,她知道是垃圾桶倒了,然而令她猝不及防的是,一声女人的大叫与臭气一同传来。 “不要啊!救救我!” “啧。”麦麦赶快跑了起来,很显然那个女人满足不了他们,那群疯子很快抛下那个可怜的女人追逐她而来! 天啊,谁让她有着这么青春美丽的面容呢!麦麦一边抱怨一边奔跑着,身后的疯子已经兴奋到极致,有的甚至还裸露着下体,这简直令人没眼看!更别说让她这个花季少女,与那样一群人战斗了! “真是没完没了!”麦麦被追烦了,她快速念叨起来,“清纯美丽的修女莱楠被歹徒所追逐,那群仿佛是从母狗肚子里出生的极端丑陋的男人们垂涎他的美貌,竟是想要将她抓回做妻子,而在危机时刻,那群贪婪的歹徒竟是自己起了内讧!” 麦麦的手向后一挥,现实立刻发生了改变,按照剧情发展,她身后的一个疯子对另一个人猛地一撞,本就神志不清的疯子瞬间被秘法影响,互相打了起来! 几个疯子瞬间缠斗一团,麦麦就这样顺势躲了起来。 突然,一个男人从天而降,瞬间制服了两个疯子踩在脚下,他隔空一抓,阻挡了所有袭来的秘法,同时一股魔力狠狠抓住一个人的脖子,将他猛地往地上一砸,瞬间不省人事! 而另一个疯子,则是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呆滞地站在一旁。 没错,这个男人正是听到女人的呼救,赶过来的奇兰克,他完美执行了工作,呼了口气,推了推有些滑落的黑框眼镜。 而躲在暗处的麦麦恰巧目睹了这一刻。她在暗处紧紧盯着奇兰克的侧脸,移不开目光,她还不忘眨巴眨巴,装作一个躲起来的受害者,不让奇兰克注意到自己。 俊朗又强大的男人!他刚刚制服敌人的动作是多么帅气利落啊!这不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男人吗,我,我简直要爱上他了! 很快,奇兰克将几个失去意识的家伙全部变成提线木偶,牵着他们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他已经确认过女人并无大碍,带到干净的角落,并很绅士地脱下外套给她盖上。 当奇兰克转身时,麦伦·凯丽才突然注意到奇兰克在外衣下的服饰——那竟然是教会的教士服! 粉红色的幻想一下子破灭,麦麦惊讶地捂住脸,下拽自己两侧的脸皮,她不知道的是,她将自己的脸拽得像个老太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白马王子会是那群苍蝇一样烦人的教会秘法师……” 她因奇兰克出场时积累的好感,瞬间清零。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可视 而后,奇兰克将那名受惊的小姐和被他控制住的疯子们一起送回教堂,麦麦则是念叨着,“果然还是得找个个人秘法师才行。”骂骂咧咧地远离了现场。 当奇兰克再次外出巡查时,却变成了与艾薇尔结伴。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教会的加班加点可真过分啊。”这是艾薇尔凑过来时的问候。 奇兰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不想再吐槽什么,“你在说笑吗?” 现在多罗克斯的隐患这么严重,且不说他暂时不需要休息,就算需要,难道他睡得着吗?但这些奇兰克不会在明面上说出来,因为她相信,艾薇尔也是一样。 否则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连忙找过来,“我赶过来是想告诉你两个情报,我觉得这两件事并不适合让下属替你传达。” 奇兰克皱了下眉头,他不觉得事到如今还会有什么好消息,“讲。” “第一,”艾薇尔说道,“朴哲·巴鄂在收集我家旧宅那里残存的无色魔力,他看上去非常看中那些魔力,我怀疑,那就与他制作魔药和使用特殊秘法的原理相同。” “你怎么知道的?”奇兰克眉头紧锁,“你和他发生了冲突?” 艾薇尔笑了一下,“我没事,或者说,只要我在那里就不会有事,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花费八年时间以幽灵之身学会了如何控制那些魔力,朴哲那家伙对无色魔力极为看中,一定不会让我在和他战斗时都消耗掉的。” “现在想起来,花费八年时间就能控制可真不可思议啊,朴哲·巴鄂应该花费了更长时间才学会了自己创造。”奇兰克唏嘘道。 “那当然,我可是天才,”艾薇尔得意地收下了奇兰克的夸赞,“不过我想,可能正因是灵魂体,才会更加有利。” 不过那些都只是猜测罢了,说到头,他们没一个人能解释那股无色魔力究竟是什么。 “第二件事嘛……”艾薇尔说道,“你知道在我和朴哲·巴鄂打得正激烈的时候,什么人闯进来了吗?” 奇兰克勉强给了个面子,“……什么人?” “是查理,查理回来了。” “……”奇兰克倒吸一口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感觉全身的血都倒流了,“……他怎么会回来了……” “不希望吗?”艾薇尔笑着问道,“在我看来,这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再坏不过了,多罗克斯又多了个难以琢磨的存在。” 现在的查理与曾经的不同,没人知道他返回多罗克斯是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如果原先的查理还能算作奇兰克的外援的话,现在的查理就只能算是阻碍之一。更要命的是,奇兰克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查理,而且如果他再与朴哲等人发生类似围剿时的冲突,教会很难再给予支援。 不如说,教会几乎已经将查理视为敌人了,再见面,他们不得不相互为敌。 “干嘛说这么绝情的话啊,让他们各自战斗起来不好吗,可别忘了教会的敌人不止朴哲·巴鄂一个,还有那个叫库马里·尼朗的家伙在暗处藏着,没人帮你们制约的话,就算打得过,也抓不到?” 艾薇尔说道,“多憋屈啊。” “最后呢?”奇兰克问道。 “什么?” “那里的无色魔力你如何处理了?全部消耗掉?还是做了什么手脚?” “就那么放着,”艾薇尔利落地回答道,“就算明知是诱饵,朴哲·巴鄂也还会去的,而且我临走前查理告诉我可以将那些魔力据为己有,虽然他在嘲讽我,但我觉得他有一部分是认真的。” 奇兰克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不过查理回来的这件事,你告知伊宁小姐了吗?” “没有啊。”艾薇尔很快答道。 “真的没有……?”奇兰克盯着艾薇尔,狐疑地问。 艾薇尔说谎不打草稿,“我怎么可能会刻意去说这种事呢,这看起来有那么好玩吗?” “……很有嫌疑。” 但仅仅是嫌疑而已,艾薇尔的表情还算自然,奇兰克打算信她一回。 “接下来去干嘛?你似乎不是夜巡的路线嘛。” “各大教会都有分派人手,不缺我一个,去找圣黑教会,那位“黑衣”京尼手下的虚幻物能够搜寻到库马里的坐标。” “找库马里干嘛?现在你们的当务之急不是阻止朴哲·巴鄂晋升嘛?” 奇兰克顿了顿,沉着说道,“在第一批疯子涌现于多罗克斯时,库马里的坐标也第一次在多罗克斯出现,再加上他们曾经协作过的活动,我们怀疑,他们现在仍然在合作作案。” 不过可疑的是,当初库马里成为罪犯的原因仅仅是私藏一件高危级虚幻物,而后他的仇恨对象——卡布罗·休利也惨死在监狱中。因此以库马里的实力而言,他只要从此淡离教会的视线就可高枕无忧,朴哲提出了什么利益令他他们再次出动? “对啊,和我聊聊如何?库马里·尼朗。”查理站在一栋破旧的房子上,这里是西区,他用目光不断确认着来往的人群。 而库马里正躲于暗处,现在的他像一只草丛里的蚂蚱,来往的人群只是他的掩饰,稍有骚动就会被查理瞬间发现。 “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你们所谓的事业?” 库马里冷静地藏了起来,等待着查理无果离去。他不能与查理战斗,否则必输无疑,也无法制造骚乱,现在整个多罗克斯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圣黑则拥有着能够穿透这无色魔力,直接锁定他的虚幻物,他只能保持安静,在计划开始之前不断地躲藏下去。 真不知道查理·德森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过这也在预料之内,毕竟与那个神秘的湖泊有关的查理·德森和圣黑教会,总该有点特殊的手段。 不过他似乎只能锁定到这里,再进一步却无能为力了。 哈哈……查理·德森,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大概是永远无法理解我的信念了…… 哦,小心一点,即使这里有着众多的人替他掩盖,他还是得注意自己的情绪气味。 “啧,真麻烦……”查理已经失去了耐心。与维莉温儿的情况相同,无色魔力遮盖了本身的气味,令人无法捕捉丝毫踪迹,可现在,库马里还专门躲了起来…… 查理在怀中取出了怀表打开翻盖,这一瞬间,整个西区的时间暂停了。 查理闭上眼睛,再突然睁开,查理眼中的整个世界突然被密密麻麻的黑线覆盖,这就是不可视黑线,它们缠绕在人体、建筑、甚至人的灵魂之上,黑线构建了整个世界,仿佛所有物质不是由分子组成,而是由一根根黑线编制组成!而在此之外,还有无数根平行的黑线穿过墙壁和人的身体,组成巨大的横线世界。在查理眼中的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的身体是正常的,甚至还有几根黑线在他体内穿过。所有人均可行走在这不可视黑线之间,由它们构成平衡和秩序,而在此时,不可视的黑线在查理眼中变得可视了起来。 查理再一眨眼,黑线构成的世界中又出现了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线,几个勾肩搭背的朋友间由几根红线连在一起,也有人的红线连接到不知为何处的远方,而包括查理,所有人的脖颈上都缠绕着一根红线,直通天空。 这红线便是人们最常说的“命运”或“因果”,不过红线每天都在变动。而在查理手腕处缠绕的一圈暗红色的红线,就是那日陨星灾难时谷角金铃在失控情况下给他施加的厄运因果,会将他不断带入麻烦事中去。 无论是睡一觉就被传送到滴虫岛屿,还是成为卡布罗的保镖被卷入这起案件中去,亦或者是这几个罪犯的主动围剿,虽然因果起到的只是推动作用,不过还都是拜它所赐。 不过这倒是让他误打误撞地发现了几个窥视混沌河畔的疯子。 时停的世界中,所有人的黑线都静止不动,只有一个地方的黑线仍在蠕动着——一间水果铺子的仓库。 那里就是库马里的所在。 当外界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时,库马里便意识到了处境的危机,查理用那只他曾见过的奇怪怀表停下了所有人,只有位格较高的他免此劫难,但现在,却成了他暴露位置的导火索。 查理猛地将黑线在手上一抓,黑线立刻团团缠绕了上来,下一刻时间恢复,查理眼前的世界也一眨眼恢复了正常,他用力一拽,将库马里整个人拽了出来! 仓库的木质墙板一下子碎裂,一个男人顿时破墙而出的场面实在令人惊叹,在场的普通人全都一愣,下一秒,疯狂地各自逃跑! 库马里飞快挣脱桎梧,朝着混乱的方向逃去,“果然藏在这啊。”查理笑了笑,瞬间追了上去! 在他冲进人群前,库马里身边的空气猛然压缩,像个弹簧一样巨力将他弹到天上,与此同时,足以将他毁灭的秘法比查理更快一步扑上面门! 库马里大惊失色,这一次,查理·德森真心想要杀死他! 他猛地融入秘法之中,同时身影出现在另一个位置!忽然,他手中出现一个金铃铛,不断摇动起来! 谷角金铃! 顿时五雷轰顶,无数道闪电直冲查理劈了过来! “果然在你那啊。” 查理扬起裙角碎片,看似雾气一般轻薄的纱顿时将闪电全部吸收殆尽。 能够进行移动的厄运磐怪都被教会捉住,无法自行移动的谷角金铃怎么可能至今未被找到,而且也从未传出过有关平民捡走导致的恶性/事件发生,唯一的解释除了谷角金铃丢到某个荒无人烟的角落以外,就只剩下被有心人捡走并私藏了起来。 正如查理所料,果然被这个虚幻物狂热者捡了回去。 “原来您是来找这个的吗,”库马里尬笑了一下,“如果您是来要回它的,我想我愿意归还给您。” 这次换到查理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危机四伏 库马里眼神一木,随即笑了出来,他用力把住一只手,那只手正对着站在空中的查理的脸,紧接着,一道足以刺破天际的魔力光柱瞬间将查理淹没,光柱照亮了整片天空! 这魔力的威力不亚于恩道都曾丢出的虚幻物,查理扬起黑色羽毛,防线被瞬间侵破,而他本人也被击飞极远! 同一时间,库马里将谷角金铃猛地丢了回来,它在空中肆意地响着,魔力造成的火焰染红了大片街区,库马里也在骚乱下极速逃离现场。查理紧盯着库马里离去的方向,他走上前,弯腰捡起那个金铃,西区的火焰顿时全部熄灭。 …… “不知不觉我也同你一起到了这里啊。”艾薇尔看着这座纯黑的教堂感叹了起来,“要不我隐身一下?我有信心让同次列的人完全看不见我。” “幽灵还真方便啊……”奇兰克说道,“但没必要了,京尼‘黑衣’的次列高于我们,而且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他们站在门外没多久,便见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奇兰克恭敬地一点头,“下午好,黑衣阁下。”反倒是艾薇尔依旧傲慢地直着腰。 京尼倒也没介意奇兰克身边的艾薇尔,“上次你们的眷使右交战时现场上采集到了库马里的血,只要他进入一定范围,这件虚幻物都可以侦测到他。” 京尼拿出一颗眼球形状的虚幻物,不,那就是一颗有着灰白瞳孔的眼球。奇兰克两只手接了过来,才发现无论如何拿在手里,旋转多大角度,这只眼球的瞳孔总能转动起来,进盯着西方。 “除此之外,我们圣黑教会也会尽力去协助你们,追捕朴哲·巴鄂,平息这场发生在多罗克斯的斗争。”京尼说道,“不过,作为这件虚幻物的回报,我希望你们随时将查理·德森的情报告知我们。” “查理?”这时,一旁的艾薇儿发了声,“没想到你们和他还真是大有渊源。” 京尼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微笑说道,“查理阁下可是整个教会的重要之人,如果他有所需要,我们定会鼎力相助。” 奇兰克对她的擅自插话感到不满,回过头瞪了她一眼,艾薇尔“哼”了一声,没再接话。 京尼又看回奇兰克,“就不多赘述了,这也是圣黑的宝物之一,请务必归还。” 奇兰克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此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柱!这光柱正在西区方向,奇兰克猛地看向手中的眼球,它们所指方向相同! 奇兰克和艾薇尔猛地动了起来,“黑衣”京尼也紧随其后,他们距离西区的位置本就不远,迅速赶到后,一场弥天大火正入眼帘!近在咫尺的青色火焰即将焚尽一切,而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这场大火瞬间熄灭了! 他们正望见,查理捡起谷角金铃,潦草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查理的视线直直落在京尼身上,“那个家伙居然还活着啊?”查理嘟囔了一句,穿过一扇打开的漆黑之门,瞬间消失了。 看见查理与满地狼藉时,奇兰克的心咯噔一下,又是一场大战,虚幻物和西区的火焰!然而在事后一天,他收到了西区那场战斗的资料报告,令奇兰克又惊又喜,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是—— “西区,居然没有人员伤亡!” …… 一条瘫在墙角不省人事的白面包,一瓶在包面包里不断流出的红色果酱,年幼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地蹲在妈妈身旁,她不知这是什么,她只吃过甜甜的果酱。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家,妈妈就满身果酱地不动了,年幼的小女孩踉跄着走到妈妈面前,睁着大眼睛,用手指在妈妈身上蹭下一小块火果酱,送进嘴里。 这味道苦苦的,像吃了一片铁锈,腥锈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小女孩挤了挤眼睛,“这不是果酱……”她哭了起来。 小女孩的哭声引来了一个黄发的男人,当他看到屋里这一幕后吓得脸色煞白,紧接着,她听见这个还在学走路的小女孩口齿模糊地喊道:“大哥哥……” 这是……这是邻居女人和她的女儿!黄发男人一咬牙,抱着哭泣的女孩子冲了出去。 这里早就不太平了,到处都是些拿着刀砍人的罪犯,他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听说,亲戚家的大人喝了一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古怪药水,喝下去之后就变成了手里能喷火,一跳能上树的疯子!这群疯子实在是太厉害了,普通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男人回想起曾经见过的恐怖场面,一个拿着刀的疯子瞬间就杀死了十几个人!普通人在他们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他们甚至还能使用诡异的戏法,将前来的执法人员全都蒙在鼓里! 他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小的孩子不管,让她独自待在那呢?! 但是这一代都已经不安全了,孩子的哭声一定会引来那些家伙的,要让小女孩停止哭泣,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 男人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一个月前病逝了,他和母亲的房子也已经被那群疯子一把火烧毁,因为治安问题,他那份工作也飞了,现在的他可谓正儿八经的流浪汉。 男人摸进一栋废弃的房子里,他知道这栋房子曾经是个商人临时盖起来的小型工厂,有个蛮隐蔽的地下室,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天黑时他们绝不能待在外面。 男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子,他把还在抽噎的小女孩刚在地上,掀开地下室的翻盖门,一股尘土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男人抱着孩子走了进去,又关上了门,在黑暗中,男人才发现地下室里还有三个人。 小女孩的哭声在地下室里回荡,这个地下室不小,以前是个存货的,到处发着霉味。 这时,一盏煤油灯点了起来,坐在墙那边的是一个流浪汉,和两个面黄肌瘦的老女人。那流浪汉听见孩子的哭声皱了下眉头,两个女人则是露出恐惧的表情。 这也难怪,男人想,他们想必也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被那群疯子逼到这里来的,相比也是怕极了那群疯子,不想再被他们找到。 虽然无法揣测疯子的想法,但可以想象,对于那群家伙来说,幼小孩童的哭声绝对是最振奋人心的诱饵。 “那个……很抱歉,”男人带着歉意说道,“这个女孩的母亲被杀了,我实在不忍心将她放在外面。” 那三个人窃窃私语着什么,男人听不清,“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避过这个夜晚,等天亮了,我们就走。” 男人见他们无所表示,就拍着小女孩的背,安抚她的情绪,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回忆着那名邻居女人安抚她的样子,嘴里念叨着,“贝蒂,贝蒂,别哭了,睡觉了……” 或许是在来时的路上哭累了,叫做贝蒂的女孩哭声逐渐淡了下来,没过多久,她就恢复了平静,睡过去了。 这时,那边坐着的老流浪汉悠悠说了句,“可别让她再哭了啊。” 男人灿灿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女孩的哭声停止,这里的人在黑暗中找到了些许安全感,逐渐又穿出些小声的交谈,这次男人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一个老女人叹了口气,“哎,这种事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另一个老女人说道,“谁知道,西区以前治安就不好,我们这群穷人根本就不是值得保护的对象,现在可好,连治安官都被撤回去了,谁会保护我们呐。” “不是的,”男人也插话道,“治安官被撤回,是因为普通的治安官无法抗衡那些奇怪的家伙,可现在,各大官方已经派出了更多人手着重搜查这里了,我们还没有被放弃。” 那个抱怨的老女人愣了一愣,“可是……那些家伙那名厉害,派什么人来能管用啊……” “实际上我以前也怀疑过这个,”男人乐观地说道,“但我之前曾撞见过执法的教会人员,那些人的手脚更加利落,三两下就制服了一个罪犯,而且,我还看见过他们使用类似魔法的东西……” 没错,只要等教会人员来到这里,我就可以将小女孩送到教会,这样,他们就安全了。男人看着小女孩的睡颜,由衷笑了笑。 事到如今,见过那群疯子诡异的手段以后,这群人也不得不相信魔法的存在。而且他们必须也同样相信教会和政府的人也有同样的手段去对抗。否则的话,只有缺乏理智胡乱杀人的疯子有魔法那样的超自然手段?天呐,那太可怕了! “那一定是神明的祝福,”老女人叹了口气,带着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说道,“一定是神明为这场灾难带来了救赎。” 这时,那个点亮提灯的老流浪汉忽然笑了,“呵呵,这的确是神明的力量,不过这并不是单单为了这场劫难而出现的,那股神奇的力量,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 “自古以来就存在?”男人虚心求教,“那为什么我们从未听说过呢?” 老流浪汉见他态度良好,就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教会在刻意隐瞒我们。” “刻意隐瞒?!”男人惊讶地说道,但他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您是说教会在欺骗我们?” “当然不是,而正相反,教会一直都在保护我们,”老流浪汉笑了笑,“因为那个魔法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如果是普通人因为好奇执意去学,不出意外都会死。” 怪不得说教会刻意隐瞒是在保护我们……男人心中大致有了概念,“那为什么那些疯子能学会呢?” 老流浪汉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也许正因如此,他们才都疯掉了。” “那……”他皱着眉头,“为什么教会的人也能学会?” 此时,老流浪汉的早已发散的瞳孔忽然流露出坚毅的目光,他满怀情绪,对着男人说道,“所以说,他们每个人都是坚毅的战士!” 男人远远望着老流浪汉的目光,不禁感受到了他话中的深意,他愣了两秒,随即闭上眼睛说道:“赞美女神。” 第一百四十七章 骑士 黑漆漆的地下室中只有一盏煤油灯在发着光,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忽然,地下室再次传来了翻盖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矮的那一个似乎是个小姑娘,她银白色的头发露了出来,披着白色的斗篷,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相貌。 而高的那个,则是一名膀大腰粗深色皮肤的中年男人,同样是一头银色的短发,这令人不禁感到一丝陌生,老流浪汉认出来,这是两个异族人。 虽然多罗克斯并不排斥异族之人,但这两人遮盖样貌,让人第一时间无法相信。 然后,他们见那个中年男人锁上了翻盖门。 “喂。”男人第一个出口制止道。 “别担心,现在已经天黑了,不会再有什么正常人过来的,”这个男人答道,“如果有,我们再开门便是。” 这两人走了进来,选择一个墙角结伴坐下,老流浪汉才开口问道,“你们是异族人?为什么不能摘下面具?” 这两个人的进入显然惊动了那两个老女人,她们害怕地附和道,“对啊,你们这样,我们可不能相信你。” 中年男人好脾气地笑了笑,“很抱歉,我们的确是异族之人,我名叫莱特·比露斯,这个是我们家小姐,现在正遭人追杀,戴着面具完全只是为了防范。” 说着,就见那名小姐将面具摘了下来,虽然光线昏暗,让男人看不清,但他相信,那一定是一张极美的脸,她礼貌地问候了一句,“优莱克·比露斯,多有打扰了。” “有人追杀?”一个女人惊恐地说道,“不会,不会波及到我们?” “我们已经甩脱掉那群人了,”莱特说道,“如果只是躲一躲,应该没什么问题。” 甩脱掉?男人不禁惊讶起来,如果追杀的人指的是那群疯子的话,这也太厉害了?不不,那群疯子不可能有秩序地追杀一个人,相比是私仇。 这样一来,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更何况他们只是一群老人,和一个护着孩子的青年人,就算他们硬要留下来也没什么办法,争斗反而会吸引来那群疯子,徒增危险。 于是优莱克挨着莱特,很顺利地在墙角安定了下来。或者说安定的只有莱特一个,这一路上,优莱克的心情始终是忐忑的。 优莱克啊优莱克,你到底在做什么? 前几日,你居然那么大声地和莱特叔叔吵架,还说了那般过分的话,到头来,不还是要由莱特叔叔一如既往地带着你这个麻烦奔走?现在的她就相当于一只鲜美的肥羊,走到哪,都会有饿狼饥渴地扑上来。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莱特叔叔,她甚至不敢去向莱特叔叔道歉,因为她害怕自己重新提起那件事会招致莱特叔叔的怒火,并且害怕莱特叔叔不肯原谅自己。逃避只会令事情越来越糟,但优莱克却在不断恶性循环。 不过优莱克还是将那根羽毛笔带了出来,查理·德森现在的确无法信任,毕竟他可是连奇兰克先生和艾薇尔小姐都驱逐出来了!但他总比朴哲·巴鄂要好。并且,她早就被朴哲·巴鄂给顶上,若不是上次艾薇尔小姐两人的舍命相救,她早就被他给抓走。而这次即使她成功躲过疯子的追击,即使倾尽家族之力,也无法让她躲过顶级次列2巫师的抓捕,想要彻底安全,只有投奔现在她能够联系上的最强者,查理·德森先生才行。 不过,朴哲·巴鄂费这么大功夫的动机是什么呢,他一定不只是为了抓捕自己,她甚至可以断言,自己不过是朴哲此次计划中,不那么重要的一个环节罢了,否则她不可能逃窜这么久。 但她实在想不到朴哲为何要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在她的知识领域中,似乎没什么特殊情况能令他这么大费周章。 已经入夜,众人把灯熄灭,纷纷睡了过去,优莱克靠在墙上,也进入了浅眠。 突然,她猛地惊醒,她竟感受到一丝魔力的波动!黑暗中,她看向莱特叔叔,发现他也一样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魔力来源于一名女人,那名女人毫无察觉地狞笑着,突然!她猛地朝抱着小孩的男性冲了过去! “快醒醒!”优莱克坐起来说道,莱特叔叔已经率先她一步冲了过去! 优莱克的声音惊醒了那个男人,男人最先醒来,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张牙舞爪的老女人朝他扑了过来,他虎躯一震,第一反应竟是翻身护住手边的小女孩!好在莱特及时赶到,一掌按住那个疯狂女人的头,重重拍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咚”一声! 女人的头顿时脑花四溅,头颅碎裂,已经没了生息。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彻底清醒了起来,他们一齐望着那具脑袋碎掉的尸体,倒吸冷气。莱特说了句:“那女人是个疯子。”这时优莱克已经抽下一张盖着发霉货物的布,小跑着过来盖住那个女人的尸体。然后她歉意地对着男人说了句,“来这边睡。” 男人自然不可能再留在那边,连忙抱着孩子跑到了优莱克这个方向,然而还没等他惊魂未定地坐下,怀中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 “呜呜……妈妈……唔,妈妈……”男人顿时意识到,她显然是闻到了血腥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疯子隐藏在正常人中是有可能的,况且现在已经被解除了隐患,莱特这过于强大的身手显然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但他目前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保护了他们,而现在,更令人觉得致命的是这个孩子的哭声! “快让她停下来!”老流浪汉急忙呵斥道,男人也立刻安慰起来,但显然这是无用功,孩子在开始哭泣时是几乎不可能立刻停下来的,而现在的夜晚已经没有人会发出动静了,这哭声在此时格外刺耳。 优莱克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她也立刻加入了安慰小孩子的工作中,但这两人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她停下来。 无奈,优莱克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莱特叔叔,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她回来坐下。 那名仅剩的老女人害怕极了,与她坐在一起的人竟然是个伪装成正常人的疯子,这令她觉得就算是在这里也不安全,吵闹声刺激着她的神经,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破门而入,将他们这些人全都困死在里面。 她惊恐地瞪着双眼,神经质地说道,“快让她停下!不行……不行的话……就她把扔出去!” 男人立刻惊讶道,“这怎么行,这只是个孩子啊!” 老女人惊恐地捂着头,只听男人继续说道,“明明熬过这一晚,第二天我就可以带她找到教会,她能活命的,这么丢出去,就算不被疯子所杀,也会活活冻死!” 那名老女人听到这话,态度也顿时软了下来,她虽然害怕,但她也是有过孩子的人,这小女孩的经历让她于心不忍。但是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有危险,她即使犹豫,也还是小声念叨着,“那怎么办……那也不能让她留下,我们一起遭殃……” 优莱克彷徨地看着屋中的气氛,老女人和男人都在饱受良心的谴责,对于男人来说,把小女孩带到这里来也是极大的罪孽,老流浪汉则是干脆一言不发,将选择权交给这两人。莱特叔叔显然是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即使对小女孩感到同情,但也绝不会说什么。 优莱克重重咬了下嘴唇,开口说道,“别……别担心,这个工厂附近几乎没什么人经过,地下室的隔音也还不错,相信不会有人找上来的……” 优莱克很清楚,这说到头也不过是无谓的安慰罢了,即使这里的隔音再好,总会被那群异于常人的疯子听见。 这时,男人紧张地开了口,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别说了……”他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定,“我来带这个孩子离开……” 带着一个哭闹的声源在黑暗中穿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然而还没等优莱克出口阻止,一声突兀的拉门声传了过来。 翻盖门被拉了一下,没有拉开,紧接着就是推的声音,但一个单向打开的门怎么可能被向内推开呢?所有人屏息凝神,孩子还在尖锐的哭着,即使男人捂住女孩子的嘴巴也无济于事,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推门的声音安静了,那个人似乎是意识到门打不开,停下了动作,整个地下室只听小孩子的哭声和男人焦急的说话声。 男人不断对着那个孩子说着,“别哭了,贝蒂,别哭了好吗?”男人此时无比真诚地看着她,“如果你再哭的话,我们所有人都要有危险,贝蒂,拜托你别哭了……” 小女孩似乎是感到了气氛的焦虑,抽噎这停了下来,还没等众人高兴,就听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众人再度惊呆了,那敲门声极其规律,每敲一下,众人的心就跟着震了一下,会做出这样举动的无疑是那群疯子了,直到地下室里变得再无半点声音时,那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长达数十秒落针可闻的寂静。 他们刚想松一口气,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砸门声!这很显然并非一个人能弄出来的寂静,像敲锣打鼓一样震撼的巨大响声刺激着每个人的心弦,他们紧张极了,害怕极了,这样的数量对付他们显然就是瓮中捉鳖,即使是莱特也无法轻易应对! 这样的动静令现场的成年人都心神不宁,更别说是个三岁稚童,小女孩用力憋着眼泪,很快就再也耐不住恐惧,哇哇大哭起来。 小女孩的哭声更是令疯子兴奋,他们疯狂地砸起来,非人的力道即使是铁门也无法抗衡,很快,那个门的边缘被砸出了缺口,黑暗中,有几个圆瞪的眼睛争抢着从豁口望了进来! 黑暗中的老女人看不清状况,只觉大难临头,疯也似的叫了起来,在小孩的哭声与女人的尖叫声中,一道金光在外划过,打斗声响起片刻后,外面瞬间没了动静。 还没来得及回味过来,他们的铁门被斩开,一个金发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提着一盏灯,确认地下室还活着的人们似乎并无大碍后,微笑着对他们说道。 “我是里诺·奥忒,别怕,审判歌庭的骑士来救你们了。” 最终,稚童的哭声唤来的并非地狱的恶鬼,而是曙光。 第一百四十八章 悲痛的代价 和这位名叫里诺·奥忒的准骑士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位名叫乔·丝莉克的小姐,两人的身手十分利落,显然已经达到了中次列,门外堵守着的足有四位罪犯,其中有两名也达到了中次列,虽然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留在地下室的优莱克等人,但能够如此迅捷地进行斩杀,也不得不说他们训练有素。 当这两个人出现时,优莱克和莱特就已经隐藏了自己的魔力,因此当他们被救出来时,里诺也只是略微惊讶地看向那名老流浪汉。 “您也是秘法师?”他小声问道,显然是在避讳周围的不知情者。 但老流浪汉早已讲过有关秘法的事,完全没什么可忌讳的,所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里诺一眼,用平常嗓音说道,“仅仅是个没什么用处的次列9罢了,我曾经也是个教会的职员,但我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因失控和案件死去了……”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愧疚和自责,“我学艺不精,因为恐惧,也早早辞了工作,最后一路倒霉,也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我当初不战而逃的代价……” 里诺抱有几分歉意,“怎么会,恐惧本就是人之常情,我想没有人会怪罪您的。” 老流浪汉摆了摆手,也不再交谈了。 “我们是听到婴儿的哭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才意识到这里有危险,赶了过来的。”乔·丝莉克在另一头与众人说道。 婴儿的哭声在夜晚尤为刺耳,尤其是他们这些身体状况早已高出常人一头的秘法师听的更为清晰,无论婴儿哭泣是因何种原因,都会引来危险。 乔看向抱着女孩的年轻男人,皱了下眉头,“这是你的孩子?” 男人显然也刚十八出头,这小女孩至少也有个两三岁了……男人愣了一下,紧接着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是的,这不是我的孩子。” “这是我邻居家的女儿,是个单亲家庭,她的妈妈早就在白天被犯罪者挖心而死,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蹲在母亲旁边哭,我不忍心,就抱了过来。” 他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女孩的家就在街头面包铺的隔壁,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尸体应该还在那里。” 乔对他点了点头。 这时里诺也来说道,“我们先将你们送到审判歌庭过一晚,女孩就交给我们,我们会照顾好的。” 众人都点了点头,乔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巡查,走。” …… 如今的独行歌剧院乱成了一锅粥,朴哲·巴鄂的魔药将太多人变成了秘法师,很显然在最初,这些苦苦晋升的个人秘法师们极度不满:凭什么他们顶着失控的压力练习秘法,也许一生都无法到达中次列的高度,凭什么那些普通人喝了份魔药就可以? 起初的动/乱是十分严重的,但谢利首领深知如此便宜的好处,代价是可以轻易毁灭一个人的,朴哲·巴鄂绝非善类,当个人秘法师们发现喝下魔药的人都已神志不清,处在失控的边缘时,不满的呼声很快自动消弭了。 但摆在眼前的则是更令人悲痛的问题,个人秘法师们是很难瞒住每天朝夕相处的人的,更何况他们还要时不时练习秘法,即使个人秘法师们刻意去隐瞒,家人们也早已心知肚明,这样的家人们大多数对秘法早已失去了强烈的恐惧,很容易受到朴哲魔药的蛊惑。 于是在这次灾难中,被魔药支配的个人秘法师家属们不计其数。 对于那些与秘法毫不相干的人来说,平静的生活中突然闯出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是一件悲哀的事,更别说那些因此丧命的人们了,而对于部分个人秘法师来说,看着往昔亲和的家人一夜之间变成杀人不不眨眼的疯子,也同样如此。 虽然普通人中也不乏这类悲剧,但显然还是秘法师们更有渠道。 于是那些秘法师们联合起来,将自己的亲人逮住送到了独行歌剧院,恳请首领谢利想一想办法。 于是谢利决定先扣下那些疯癫的人们,在好好想一想办法。 但依旧每天都有担忧的成员们前来恳求,亲民的谢利首领只好全盘接收。 “但是首领,我们这么做……总有一天会引来教会的注意的。”奎倪有些担忧地说道。 谢利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咱们引起的注意还算少吗?放心,教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些疯子,我们也没有大肆屠杀,反倒帮了他们的忙。” 奎倪对谢利十分信服,瞬间就放下了心来,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太好了太好了,那首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帮那些人解除魔药的效果吗?” 谢利叹了口气,“奎倪,你要知道,我只是个戒律,我连解梦都不会,我要怎么破解朴哲·巴鄂的魔药?” “呃……”她呆住了,“那怎么办?” 谢利抄起一个小瓶子,那瓶子里装着一点点魔药试剂,他拿起来,晃了晃,“这东西可是连奇兰克主教都解读失败了,各大教会的巫师还在试图破解,完全没出结果。” “要不……”谢利犹豫了一下,“要不我找查理先生问问?” 奎倪咽了下口水,她对查理·德森还心有余悸,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身子前倾,试探着问道: “能行吗?” 谢利不满地放下瓶子,“如果找到他固然可以一试,但问题是,据说他刚出现在西区,立刻追着库马里·尼朗走了,我们连库马里都找不到,去哪里找他??” 奎倪无话可说,“这还真是个糟糕的问题……” 这时,几名成员和简·珂拉赞走了进来,简手中还钳制着一个表情狰狞的男人。 奎倪吓了一跳,哎呀一声退后了,谢利则是迎了上去,谢利看了看这个疯子,完全不知道收敛魔力,显然到达了中次列,他又看了看这几个愁眉苦脸的成员们,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了?” 简仍旧是那张冰山脸说道,“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谢利知道从这位哥哥口中开不出更多话来,紧接着看向一名哭丧着脸的成员,那名成员补充道,“这个家伙喝下魔药后就变成了次列5,不过疯的也更彻底一点,虽然秘法还不熟练,但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的妻子杀死了。” 次列5就是喝下魔药后能到达的最高水平了,但和瑞秋和大块肉两人不同,当时的魔药属于精良的完成品,而现在,能成为次列几无非概率问题,而且比起瑞秋那类半疯,他们疯的还要更彻底。 但未曾见过瑞秋的谢利显然是不知道这码事,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这种事不在少数。 “哥哥,教会那边有动静了吗?”谢利问道。 “纯白教会配置出了圣水,”简说道,“能够暂时抑制这种效果。” 但可用性并不高,仍然具有很强的负作用,据说有一定成功的可能性,但目前来说,这种圣水还十分稀少。 说白了那些中招的人之前都还是普通人,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治疗,谢利觉得,如果不是神明出手,染上这样的症状就是回天乏术。 无论如何,朴哲·巴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成功制造了混乱。 “即使可以一试,圣水还是太稀少了,恐怕短时间内根本就轮不到个人秘法师们,说到头,我们还是套着一层罪犯的头衔啊。” 不过那些亲人们是无罪的,想必根本不用他操心,没过多久就能得到治疗。 谢利乐观地想着,突然,在这件事不久后,一个气喘吁吁的成员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这名下属无比慌乱地找到了他,谢利瞬间就认出这是负责看守扣留者的秘法师之一,他的心顿时沉了一下。 果然,那名秘法师朝他喊道,“不好了,谢利首领!那些人,那些喝了魔药的人,他们,他们失控了!!” 当谢利赶到扣押这群人的地方时,现场可谓地狱绘图。早已不似人类,形状各异的怪物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扭断了身上的枷锁,因失控突破了禁制,正疯狂地互相撕咬着。 还没有失控的人已经被转移走了,还剩下不少自告奋勇的个人秘法师奋战着,但他们的表情都无比悲痛,毫无疑问,这些怪物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曾经的家人。 “……汇报状况。”谢利阴沉着脸。 马上就有一个流着泪的年轻人走过来,他咬着牙说道,“这里原本什么事都没有,但是突然间,就像时间到了一样,起先是好多人一起失控了……”他带着哭腔,眼圈通红,俨然是恨到了骨子里,“我们交战时,又有好多人失控,那些怪物又咬死了好多人,迫不得已,我们只能将他们……全杀了。” 谢利始终没有再说话,而是使用秘法,击杀了这里的所有失控者。失控的怪物顿时全部死亡,还在战斗的人脸上产生了一丝错愕,紧接着就被无比强烈的悲痛代替。主动留守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家属,那些奋战在最前线的更是希望亲手为自己的亲朋好友送终,此刻他们并不憎恨谢利首领的插手,而是彻底恨透了那个叫朴哲·巴鄂的人。 所有喝下魔药的人都不是平白获得那股魔力的,他们会失去所有的理智,对最亲近的人痛下杀手,然后,会在一段时间的浑噩中失控,永远告别曾经的人类世界。 谢利闭上眼,他确信了这个事实。 此时在多罗克斯,人们会发现街区中突然少了一批猖狂的犯罪者,而是出现了更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怪物,几乎所有平民都不知道他们的由来,那副样子显然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直到有一天,一位深入险境的男人在死亡来到前,从面前那个近在咫尺的怪物身上认出了昔日好友的影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憎恨 一日后,整个多罗克斯多出一个令人深恶痛绝的名字——朴哲·巴鄂。 这个名字绝非是教会等官方透露出来的,同样的,独行歌剧院虽然没办法完全管束成员们的言行,但若是在个人秘法师口中透露出来的,必然也只会传播于秘法圈子中,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普通居民是万万不会得知的。 那么究竟是谁散播了消息?排除这两类人,能够怀疑的就只有朴哲·巴鄂本人。就像疯子在一夜之间横行一样,朴哲·巴鄂也一夜之间成为了整座城市的公敌。 然而几乎没有人能够揣测朴哲·巴鄂的动机,让这么多人知道他的身份有什么好处?但在他引火上身后,所有人都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然而他们却并不能因这个猜测做出行动,就像他们无法为死去的人申冤一样。 只要闻闻这漫天的情绪气味,就算你不想要有所领会也不行,没错,查理想道,朴哲巴鄂需要的就是——人们的憎恨。 在万人憎恨下晋升……是吗?但仅此而已还不需要库马里的帮忙,就像现在,他一个人也有千奇百怪的方法能够做到。 不得不说像库马里·尼朗这类专门擅长躲避的家伙真的很令人厌烦…… 查理皱着眉头,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即使是白天不会再有普通居民出行,原本嚣张的疯子们也多了起来,他们正在不断地变成怪物,吸引着所有人的恐惧和厌恨。因此他这一路能遇见的不过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老鼠”和正义感爆棚的官方巡查者了,看,又一队官方秘法师走了过来,但查理并不在意。 这一队秘法师穿着言月人的红金色制服,他们看到查理一个人走在街上,本想过来提醒,却被走在最前面的队长拦了一下。那个秘法师愣了一下,但很快退回了队伍里,当他们逐渐接近时,他们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他们从查理的眼睛与着装上认出了他,怪不得队长组织了他。如今查理也被划分为敌人一栏,但凭借着奇兰克主教与他的传闻,半月教会仍有不少人对他持怀疑态度,查理看上去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突然撤退未免太过明显,这队言月人决定闷不作态,就这样笔直无视过去。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十分正确,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查理不去注意他们。 他们顺利地经过查理,当队长发现查理目不斜视,也一样无视了他们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 但是忽然,身后的查理发出疑惑的声音,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阵风劲猛地掠过,查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已然钳制在队尾那名成员的脖子上。 众人顿顿时紧张得屏住呼吸,查理将手臂平举,不费力地提起他的身体,那名队友双脚离地,窒息令他张大嘴巴挣扎着。 这名队员就是前几个月刚刚升职入队的小成员,是个开心果,几乎队伍中所有人都跟他熟络,当他被查理突然逮住时,整个队伍中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这……”紧张之下,队长出面试探道,“查理·德森,你在干什么?” 查理没有说话,他目不斜视,手上的力道反而重了几分。 众人已经清晰地听到脖子发出的挤压声,再用力一点,人的脖子就会被捏碎,队长睁大眼睛瞪着查理,然后他看向身后的队员,所有人都向他点了下头——他们是没那么容易放弃战友的。 队长的攻击第一个袭了上去,他对准的不是别处,正是查理钳制着队员喉咙,无法移动的手腕! 然而还未等他出手,查理就已经将这个人猛地甩了出去!队员直线被甩到墙边上,整堵厚重的墙被砸出仿佛蜘蛛网般的裂痕,那个人只是闷哼一声,反倒是所有队员停了下来,他们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那个人,真的是他们的队员吗? 查理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去,他拿出手杖,用力戳在男人的胸膛上,“你在玩什么呢?”查理笑了笑,“朴哲·巴鄂?” 那名队员笑了一笑,紧接着变回了他原本的样貌,但与众不同的是,他瞎了一只眼睛。 所有人都震撼了!他们惊讶得不敢出声,没有人意识到始终跟在他们队伍后的,竟然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很有趣吗?很有趣!”他大笑起来,“喜欢我为您开的玩笑吗?” 他看向那些震惊的言月人,“想知道你们原本的队员去哪了吗?”他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皮,那竟是一张人皮! 他变魔术似的掏了出来,“在这儿!” 查理对他幼稚的玩笑毫无兴趣,只是朴哲也立刻看出了他的意思,他陡然一笑,立刻砸碎一瓶魔药,彩虹般的液体瞬间包裹了他,再炸开时里面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查理也立刻做出反应,一眨眼的瞬间,原地只剩下几根没来得及落地的羽毛。 言月人来不及计较悲痛,对他们来说,队员的损失是常有的事,但那张人皮还是触及了他们的情绪,队伍中一名女人红着眼向队长请示,“我们得回去报告这件事。” 队长点了点头,他看向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查理·德森难道是在追杀他?” 然而话音未落,查理又瞬间回到了原地,只是这一次,他的表情略显阴暗。 “人数凑够了。”他看着那个女人。 言月人惊魂未定,瞬间又警惕起来,只是这一次,查理没有再动手的意图。 就在刚刚,朴哲·巴鄂已经凑齐了他想要的人数,这位红着眼眶的女士就是最后一个。但即使现在让她消除仇恨也于事无补,朴哲·巴鄂需要的只是憎恨诞生的瞬间,否则查理不介意吃掉所有人的憎恨。 “你们走,”查理说道,“通报教会,朴哲·巴鄂的仪式只差最后一步了。” 无论是库马里·尼朗,还是朴哲·巴鄂也好,只要看见他就跑!简直比受惊的兔子还要难抓。 但查理并不急于一时,他知道,当这朴哲开始晋升的时候,他将必须直面一战。 那几个目睹了现场的言月人们赶忙离开了,而查理则继续临危不乱地一边逛大街,一边追寻库马里的踪迹。 起初他很疑惑,为什么库马里身为次列3却能凝聚无色魔力?并非容傀的人是无法真正领会神明的魔力的,同理,再天才的人也无法领会一知半解的事。就连艾薇尔也只能在每天浸泡在无色魔力的硬条件下学会控制,由此可见,次列间的墙壁虽然能够被可以培养或天才的悟性忽略,但也没那么容易打破。 但在这些天有意无意的交战中,查理意识到了——库马里·尼朗与众不同。 这令查理不得不由于还是否要杀死他,查理觉得,这个家伙在末日来临时对他必然有偌大的好处。但他也可能招致末日的提前到来,但那对查理而言无所谓了,反正迟早都会发生的事,他着重的目标是如何平安度过去。 总之目前来讲,利大于弊,不过无论是何种做法,都要等着朴哲开始晋升,先把可能造成意外的麻烦解决掉才好。 查理边走边想,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的确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他刻意将魔力散开,果然,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男人寻着他的魔力找了过来。 这个人正是谢利·珂拉赞,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惊喜,“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暴露位置,你是如何猜到我在找你的?” 查理面无表情地眨了两下眼睛,“你们独行歌剧院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就差把我的画像挂在公告上了。” 个人秘法师圈内必定有很多没处理的疯子,同样的,他们也会失控,而有查理·德森这条人脉的谢利来找他只是时间问题,正巧,查理也想顺便解决一下自己的经济危机。 谢利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查理先生,你想必知道我们扣留了很多失去理智的人,没人希望他们死掉,即使现在的他们已经是杀人犯也一样。但教会的圣水也同样稀缺,我想他们也一定在焦头烂额地寻找解决方法,我这一趟,就是来向你求解。” 神明所赐予的可遇不可求,原本神明的力量足以化解这场危机,但没料到朴哲丧心病狂地设立了时限。 不过圣水的确足以接触危机了,但仍会有很多人来不及得到救治,谢利不满足于那样的结果。那都是些手上没来得及沾上鲜血就被扣押住的人们,他们比那些有钱人的亲戚好友更值得被救治。 “当然可以,”查理笑了笑,“但我并不是神明,我做不到祂们那般强悍,我只能提供给你一些契机,那些契机就相当于赌博一样,要不要试试?” 谢利坚定地回答,“拜托了。” “那好,那就来说说我的报酬”查理说道,“还记得我拍卖那块碎片的价格吗?你当初就承诺过可以赠送与我,我现在希望拿回我花费的金钱,不过分?” 谢利有些肉疼,要知道查理当初哄抬价位,那可不是什么小钱,但人命关天,谢利便答应了,“没问题。” “还有一点,我出手的这件事,帮我向教会保密。” 这只是小事一件,谢利很快答应了,只见查理拿出一个瓶子,利落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臂,红色的血液顺着瓶口流了进去,很快灌满了一瓶。那之后,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查理将瓶子扔给了谢利。 “将这些血作为材料的关键部分调配魔药,只需要调配成最简单的解毒剂就好,但那些人在喝魔药前只是普通人,任何能与朴哲魔药相争的解药都能要他们的命。” “所以我说了这是赌博,”查理轻浮地笑着,“运气好的话可以恢复理智,身上的秘法还能否存在也得靠运气,至于运气不好的话,只会加剧失控的速度。” 这虽然残酷,但对于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希望。 只是……谢利看着药瓶,又看了看查理,略微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他直接动手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章 搅局 自那日以后,那队言月人很快将查理的话转达给高层。 “朴哲·巴鄂的晋升仪式已经到最后一步了。” 这句话就如同催命鬼一样始终环绕在奇兰克耳边,他很清楚,如果朴哲·巴鄂晋升成功,教会将再也没有扼杀这两人的机会,佩恩帝国将会再增加两个定时炸弹。 “奇兰克,干嘛这么愁眉苦脸啊。”艾薇尔依然跟在他身边。 “你还跟着干嘛?”奇兰克叹了口气,“马上就是最后交战了,你与其跟着我们涉险,还不去去看护你家旧宅,防止朴哲趁虚而入。” “管什么用?他马上就要晋升了,失败就是死,成功了即使我守着也守不住。”她一条条念叨着,“史密斯太太也加入防线了、查理找不到、你也得忙个天昏地暗,我一个高阶秘法师,躲在家里干嘛?喂猫吗?” “未尝不可。” 艾薇尔气愤道,“可就连罗迪也嫌弃我!” 奇兰克看了艾薇儿一眼,深感同情,“算了,那就来帮把手,我的任务是追查库马里,如果你在的话,我们联手也许还能抗衡一二。” 艾薇尔却摇着头,“如果我待在旧宅那里,借用那里的魔力,你觉得要多少次列5才能打败我?” 奇兰克略加思索,摇了摇头。 无色魔力简直就是开挂的存在,泛用性太强,由无色魔力使用出的秘法也极其强大,不是靠人数能堆叠上去的。 艾薇尔一耸肩,无奈地道,“这就是我们与库马里之间的实力差距。” 奇兰克刚想说什么,衣兜中京尼“黑衣”借给他们的虚幻物眼球突然发热了起来!奇兰克拿出眼球,却发现这只眼球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后!奇兰克僵硬地回头,却因一声似笑非笑声音猛地停下动作。 “您的看法很不错,这位小姐。”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的寒毛竖起,在对方主动开口之前,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力,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两人迅速转过身警惕起来,果不其然,这声音奇兰克再熟悉不过,站在他们身后的正是在逃罪犯魔导师——库马里·尼朗! 库马里的仪容依然整洁,他端正地站在两人面前,两只手轻轻鼓着掌,“你们知道吗?巴鄂先生实际上最想要一个人的怨恨。”他自顾自说了起来。 “但他恐怕是再也得不到那份怨恨了,”他盯着奇兰克,“但是没关系,因为他是个怂货,他根本不敢去索取,因为那个人的怨恨一定会毁了他。” “所以我呢,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他将两手背到身后。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奇兰克恨极了面前这个人,但他清楚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况且现在艾薇尔还在场,他不能带着艾薇儿一起送死!即使他已经气到发抖,但他依旧维持着镇定问道。 谁知库马里只是将一根手指放到嘴前,轻飘飘地发出一个音,“嘘——” 然后他两手摊开,表情沉醉,面带微笑,仿佛沉浸于高雅的古典音乐中,然后,他轻声说道,“要开始了。”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响起巨大的轰鸣,库马里也瞬间化为一道光线闪烁着飞向远方,奇兰克顿时丢出通讯水晶,同时一只手朝着那个光点一抓,身体便朝着那个光点紧随而去!他掏出魔药泼洒在脚下,空气中瞬间迸发出紫色的火花,烟花一般为奇兰克加速! 艾薇尔也没有懈怠,第一时间跟了上去,她脚尖在空气中一踏,仿佛有什么托举着她,将她迅速弹了过来,她一步一步踏空奔跑,奇兰克这才略显惊讶地发现,她脚下踩着的是一朵朵突然出现的白色小花! 奇兰克已经向教会申请了支援,更多高次列会迅速赶到,他们在库马里身后紧追不舍,这一次,库马里并没有通过无色魔力隐藏自己,而是通过原本的力量朝一个方向笔直行去,虽然快但并非无法追逐!即使奇兰克对他刻意引诱的做法感到警惕,但这或许是他们唯一能捉到他的机会了! 他们在追逐途中感受到大片魔力的接近,奇兰克暗自观察着。 那些犯罪者? 当他们进去奇兰克的视线,他们才发现那竟然是本该没有理智的失控者!奇兰克不知道库马里是如何操纵他们的,但艾薇尔已经操纵着植物打了过去!街道的冻草,邻家太太养的花,道路两旁的树,那些在冬天变得寂寥的植物们此时竟然长出新叶,那些叶子互相缠绕,竟凝成几股藤蔓,朝空中一扫,便瞬间击溃了那些失控的怪物! 而当他们追逐出去没多久,天色突然暗了——不,是有什么遮盖住了天空,乌云挡住了所有的光,而在这种情况下,库马里竟然被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雷电不分敌我地击了下来,情急之下,艾薇尔用藤蔓将雷电都引入地下,却发现这雷电的威力如此之强,竟将藤蔓连接的街道打得满目疮痍! 库马里还在冒烟儿,他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艾薇尔等人也无法贸然接近,只听他徐徐说道,“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一次他没有卖关子,“因为朴哲·巴鄂的仪式内容是:在数万人的憎恨下,与志同道合之人一同晋升!” “没错,那么,请选择。”同一时间,另一边,在朴哲·巴鄂所制造的魔力乌云下,他对着追到他的两个眷使得意说道。 “没什么好选的,”眷使右说道,“本就是兵分两路,仅此而已,你们这样做没有打乱我们的计划,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险境!” 说罢便迅速袭了上去,然而,朴哲·巴鄂却好似胜券在握,“看来是我们的胜利啊。” 突然间,一层巨大的结界将所有人包围在内,两位眷使的动作同时停住,他们竟成了两座雕塑! 结界中,朴哲·巴鄂消耗了所有的无色魔力,控制住了这两个人,但他顺利布置了法阵,立刻开始了晋升。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他可以轻松获取所有人的憎恨,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志同道合之人,直到他见到了另一个天才!这个人雪中送炭般出现,即使各有心思也罢,只要他们的无色魔力的契合的,就可以帮他轻松达到晋升的目的! 唯一需要谨慎的只有查理·德森一人的存在,但与圣黑有关的他是不会放弃活捉库马里的机会的……正在朝仪式中添入血液的他露出一个浮夸的笑容。 只要他不打断库马里的晋升仪式,至于晋升结束后,那个家伙的处境就与我无关了! 他望着头顶降下的雷云,这雷雨可以为他阻挡接近这里的秘法师,普通的高次列没那么容易突围! 时间足够了…… “看来那边已经开始了啊。”库马里面对奇兰克两人沉稳说道,各大教会的增援已经赶到,其中不乏达到次列3的强者,即使更高能力的人已经去追捕朴哲·巴鄂,但留下的这些增援也足以杀死他! 他看向火速袭来的一队黑衣,自知处境已经不容乐观。 然而他却再次抬起手臂,手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叠加足足六层,最表面更是有大串一时间无法解读的符文环绕,他的法阵正对着包围过来的所有人,法阵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这股魔力的膨胀! 只听有一名高阶秘法师大声喊着,“快散开!!” 然而那股力量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一根极粗的光柱瞬间包围了数十人,在雷电交杂中,这根光柱竟然照亮了整片天空!陆地上不明所以的人全部惊骇无比地朝天空望去,库马里的一次攻击,竟然瞬间杀死了十几名高阶秘法师! 奇兰克和艾薇尔狼狈至极,他们也险些被卷入光柱中,空气中魔力的炽热仍烤着他们的脸。 这是下马威! 京尼眼神一震,他不断急切地在库马里身上扫视着,然后他好似发现了惊天巨闻,表情严肃地对所有人喊道,“一定要活捉他!如果不能,就留下尸体!” 他表情骇然,“他身上有巨大的秘密!” 话虽如此,但份力量没人敢贸然攻击,他们不断切换着阵型,由踏空师补下了结界,胆小鬼们将空气在空中凝聚成了一片新的陆地,没错,他们将战场选在了空中! 气氛不断变得焦灼,那的确是下马威没错,目的只是震住这些人,而那些人已经在不断包围过来,一声令下,足以将他摧毁的秘法轰击猛然袭来! 但更重要的是——“这也是一次证明!” 众人还没来得及搞懂他话中的含义,打团凌乱的黑羽就在空中组成了一个人形,那个人从黑雾中脱出,与此同时,一个坚硬无比的黑色正方体将库马里笼罩在内! 众人奋起的攻击沉入这黑色正方体中,瞬间就像小石块沉入湖底一般消失不见,仅仅引起片刻波澜。而在那正方体前,那个人形也真正显现出来! “果然是你!”奇兰克气愤至极,他不顾一切地朝那个人攻击上去,而查理抬手一挡,在空气中不知拉动了什么,奇兰克的身体瞬间就像没了线的风筝一样朝一个方向歪倒过去,砸进一个高挑的建筑物里。 “没想到第一个朝我攻过来的人竟然是你啊,敏。”查理戏谑地说道。 “你也要来吗?”他看向蓄势待发的艾薇尔,当对上视线后,艾薇尔顿时理智地选择了退缩,“不,我可打不过你。” 另一半,那群穿着纯黑教服,以京尼为首的圣黑秘法师们顿时惊讶得全身颤抖,京尼激动地将斗篷裹在身上,让全身都被黑色包围,然后无比激动地看着他,所有人都说不出话,当看到他出现时,所有包裹在黑衣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 京尼看着那个巨大的黑色正方体,又看着那个绿色眼睛的人,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果然,果然是您……”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拾之光 奇兰克被这一下深深按进建筑里,他好不容易才拖着身子在石块中站了起来。查理这一下可把他弄得够呛,他摇晃着走回包围圈中,这时查理已经进入了黑色正方体内。 外面的攻击无论如何都渗透不到里面,同理,其中的战斗也与他们无关。 “查理……”奇兰克咬着牙,心情五味杂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黑色正方体内,库马里没有磨蹭,已经坐进了图阵之中。他的晋升已经开始了,一旦打断就会失控死去,他相信,这不是查理·德森希望看见的。 他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魔力涌入身体,将他的五脏六腑都要挤开,而那些魔力不断融入肉体,试图突破那层桎梧,他的仪式考验,便是打造出最令他满意的虚幻物! 库马里知道,这个仪式看似简单,实则是一次突破自我的挑战,能令他真正满意的虚幻物,必然是凌驾一切之上的! 查理·德森果然选择了自己这边相比朴哲那边也必然已经开始了,他需要自己一同晋升,才能保证高枕无忧。但他知道,那个怂货一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掩护他……库马里也流下一丝冷汗,他用试图余光撇着身后的查理,如此看来,在晋升完成,还未适应的一瞬间,将会是生死之局。 然而,查理却在身后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看上去非常不爽,贸然上前,猛地拽住库马里的衣领,将他从图阵中拽了出来。 “什么?!”库马里骇然,他猛地挣开,却被魔力的冲击突然击飞,他体内的魔力一阵扭曲,竟是被生生从体内抽了出来! 他竟然能打断晋升仪式! “晋升仪式说白了不过是向神明借取力量,只要让神明找不到与你的联系不就好了?”查理轻描淡写地说道,库马里却无比震惊。令神明无法寻觅,这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阻止我的晋升,”库马里连退数步,站到了方块结界的另一头,他的仪式被打断了,现在的他陷入了最危险的地步,“我晋升为容傀,对你来说不是最有利的吗?!” “是啊。”查理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他展开污秽之翼,猛地扑了上去! “谁知道呢!” 库马里立即使用秘法,即使他手指上没有戒指,却仍然可以拥有戒律般可怕的破坏力!他的光柱激光一般朝查理甩去,却被查理一个闪身完美避开逼了上去! 瞬间,库马里的身后出现无数道交叠在一起的图阵,在一片黑紫色的结界中极为刺眼,他迅速向后退去,身体融入了图阵之中! 下一刻,无数个法阵从他身体各侧出现,每一个法阵都刻画着与众不同的咒文,飞出的却是一模一样的光柱,它们全部直冲冲朝着逼近的查理飞去,阻挡他的前进!那些光柱实际上蕴含着不同的魔力,有的光柱在逼近的瞬间炸开,被避过的则像有灵性一般弹了回来,有些带动着灼热的空气和足以令人行动迟缓的极寒,一时间密密麻麻的魔力组成弹幕,查理避无可避! 他竟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完全不顾四面八方朝他聚集过来的攻击,他迅速就被秘法包围,而被包围其中的他很快变成一根烧焦的黑色羽毛,另一根羽毛突然出现,查理迅速出现在库马里身侧,身后的污秽之翼捏成一个巨大的拳头,朝库马里打了过来!他的攻击被瞬间凝聚的法阵阻挡,污秽之翼与图阵竟然一同破碎!两人都被弹开,再次拉开了距离。 “那时候你果然没有用出全力,恐怕就连朴哲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但是突然,查理眼神一冷,“你果然将自己制成了虚幻物!” “这可是禁忌!” 库马里陪笑道,“感谢您的称赞。” 下一秒,库马里率先行动,他的法阵竟然遍布了整个空间,贴满了整个墙壁,库马里的全身上下,竟是都出现了类似咒文的光泽,魔力在迅速燃烧,光柱四起,竟是将整个结界填满! “选择在封闭空间中与我战斗,是您最大的败笔。”库马里说道。 果不其然,查理眉头一皱,无处可去,他瞬间被裹进光柱之中,魔力形成一个保护罩贴在他周围,他屏住呼吸,一旦呼吸,灼热的魔力就会随空气进入他的身体,将他的内脏全部融化! 这攻击舍弃了灵活性而变得极为强劲,查理的护罩险些破碎,一次攻击完后,他的帽子和西装都变得有些焦糊,库马里没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但查理却精准地卡着攻击间隙,在密布的法阵之间冲了过去,法阵陡然一转,光柱竟弯曲地朝他前方打了过来,阻挡了去路! 查理“啧”了一声,他紧盯着库马里,在光柱即将正面击中他时,查理伸出手,竟是直接瞬移一段距离!库马里急将光柱转向他,然而光柱却像失去了方向一般混乱起来! 情急之下,库马里猛的退后,查理带着手套的手却直接抓了过来,他奋力击破了挡在面门的法阵,法阵像玻璃片一般令他的手浸满鲜血,查理却毫无反应,直接伸了过来,抓住库马里的脖子! 他用力向后一拉,但他的力量终究不像恶魔那般强劲,最终他在库马里惊愕的眼神中,再次展开已经被击散的污秽之翼,污秽之翼瞬间击破他最后的防线,将他的身体猛地拽出来,甩在地上! “朴哲·巴鄂制造的憎恨为我提供了力量,”他轻声说道,“毕竟我可是混乱的化身。” 被查理按在地上的库马里偏过头,露出一个无比愤恨的眼神,但紧接着,他的表情扭曲了,在查理难以预料的情况下,一个更为巨大的法阵突然出现在黑色正方体的上空,他的秘法竟然能突破这层结界的限制! 在那无比巨大的法阵中出现了无数个朝四面八方坠下的火球,这火球带着超越岩浆的温度,所有接近的秘法师都被瞬间蒸发!火球点燃了周围的空气,胆小鬼搭建起的空气平台瞬间崩溃,所有人都朝陆地坠了回去! 不再仅仅是暴风般的乌云和闪电,陡然上升的高温几乎将所有人烤得喘不过气,多罗克斯的人们纷纷扒在窗口张望,竟是无数个火球直径掉了下来,这简直是天灾! “即使落到你手里,我也要所有人为我的事业陪葬!”库马里丧心病狂地喊着,他几乎散尽魔力,却发现,查理情急之下来不及顾及这个家伙,而是猛地伸出胳膊,仿佛隔着黑色正方体抓住了什么,他咬着牙,猛地往回一拉,那无数个火球竟被直直拉了回来,全部打在黑色正方体上! 即使是这个结界也无法抵挡几乎耗尽无色魔力的无数火球攻击,炽热的火焰渗透进来,被关在结界内的查理两人仿佛置身于巨大的火炉中,那一瞬间,查理在数百年中都未损毁的黑色礼帽瞬间化为灰烬,库马里与查理两人全部沐浴在太阳般的巨光中! 库马里全然没有想到查理竟然会用这种方法阻止他的秘法,即使他用剩余的无色魔力笼罩自己,但他能仍感到他的身体正在融化!他绝望的声音直通灵魂; “原来如此!”他疯狂地笑道,“哈哈哈哈哈,原来你选择了人类那一边!” 查理还在吃力地消除那些火焰,他突然听到库马里的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面相太阳般的火焰,只听他发自肺腑地笑了笑。 “当然了,毕竟没有谁可以失去光啊。” 库马里红着眼睛,他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那点动静很快没入无尽的燃烧声中,他捏紧拳头,在查理背后站了起来。 …… 优莱克觉得,她已经是个失败者了。她望着远处的电闪雷鸣,却没发现一点战斗的痕迹。从一道足以驱散雷云的光柱攻击后,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正方体,那之后只经过了短暂的战斗,就再次没了风声。 优莱克不知道教会在与谁交战,那道光柱蕴含的魔力足以让她喘不过气,那道光柱出现时,她仿佛所有意识都被吸了进去,当她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恐惧地坐在了地上。 她意识到,自己离那些存在还太遥远了,或许当朴哲·巴鄂晋升之后,就是她的终结来临之日。 但至少在那之前……优莱克偷偷瞄了眼走在身旁的莱特叔叔,至少要先向他道歉才行。 那些疯子们已经没再怎么出现过了,或者说,他们要么已经被教会治好,要么已经失控得差不多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安全的。 “优莱克,我们走,得尽快回到家族去才行。”莱特望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忧愁地说道。 突然,空中出现了巨大的法阵,温度顿时升温,优莱克也不得不朝天空看去,最终,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个罩住天空的巨大法阵竟然吐出无数个火球!每个火球都犹如太阳一般,即使站在这里,优莱克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莱特心下无比震惊,眼看火球已垂直朝多罗克斯坠落,莱特看向愣在原地的优莱克,突然大喊到,“优莱克!快躲进建筑物里去!不!躲进地下室!” 莱特叔叔的吼声令优莱克猛地回神,但在那股庞大的魔力中,优莱克甚至能够想象到房屋瞬间融化的景象,高温已经令木质的建筑凭空着起火来,每吸一口空气她都感受到喉咙出的燃烧,没用的,逃不掉的,优莱克近乎绝望地想着。即使逃到地下室,逃到地底,头顶的岩层也会被瞬间融化,他们躲在封闭空间,也只会被浓烟熏死! 这哪里是什么秘法!摆在眼前的,这根本就是——天灾! 突然,那火球居然猛地在空中停下,下一秒,它们竟然聚拢朝着黑色正方体的方向飞去!火球毫无疑问砸在了黑色正方体上,整个方块内外都开始燃烧起来,优莱克在那个结界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正这时,优莱克却突然被谁推了一下,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她。优莱克朝这边望去,遮挡她的果然是莱特叔叔,而他们面对的,竟然是十几个未曾露面的疯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对不起! “优莱克,快走!”莱特表情凝重,很显然,他没有自信在这场战斗中获胜。 敌人竟然全部都是中次列,这显然是朴哲·巴鄂留下的最后一波战斗力。优莱克望着这局面,心如死灰。 莱特却是轻声说道,“优莱克,这次我们恐怕逃不过。”话虽如此,莱特却依然没有放弃的架势。 疯子们凶残地扑了上来,他们显然准备先解决莱特这个麻烦,几只恶魔扑咬上来,莱特只能拉着优莱克退后,他们不及敌手,拼命奔跑起来。 完了……优莱克一边奔跑,一边悲观地想着,教会强者倾巢出动,他们都在于那两个高阶罪犯战斗,必定顾及不暇,留守的教会人员也不过是门徒或是中次列,一下子对上这样的罪犯规模,肯定也无法阻挡! 不断有秘法追着两人攻过来,即使莱特叔叔全力阻挡也逃不了多远,突然,优莱克感觉自己被什么拽动一下,竟然直直朝后踉跄,然后她眼神一暗,思路就像凝滞了一样,背对着敌人站在原地。 “遭了,是安魂师!”莱特瞬间认出了秘法的使用者,紧接着优莱克只听见一阵枪林弹雨,当她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了奔跑,而前方拉着她的手腕不断前进的,是已经变得伤痕累累的莱特叔叔。 发生了什么! 优莱克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莱特新添的伤口,想起那些愈合的旧疤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在神木总能快速愈合自己的伤势,当她囫囵擦下抹下眼泪时,莱特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 身后的疯子们还在叫骂,他们总有各种方法飞檐走壁,优莱克只靠两条腿,奔跑的途中侧过身,拔枪击倒几个,紧接着莱特丢出“拔土”符石,直接冲到了天上! “踏空!”优莱克将符石丢出,她与莱特顿时踩着空气逃离,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身后的疯子竟然也搭起空中桥梁,速度还能稳压他们一头! 怎么办……怎么办……符文持续不了多久! 情急之下,她掏出那根羽毛笔,写下了查理·德森的名字! 结界内,查理的头一阵刺痛,这是他听惯了脑袋里那个声音的后遗症,一旦有人联系他时都会对他造成影响,他确认着通讯的内容,突然惊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紧接着表情一沉,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扑灭这火焰。 他抽不开身。 优莱克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绝望地望向天空,那个黑色正方体还在燃烧着,火红的浓烟将它包裹在内,什么都看不清。 她的脑筋已经乱成一麻,他们再也没有逃脱的办法,最终效果结束,他们在半空中坠了下去,优莱克孤注一掷,爬起来朝莱特喊着,“莱特叔叔!放弃我!我去拦住……” 话未说完就被莱特极度愤怒的眼神打断,“别在这里放弃,别让我做这样的选择!” 优莱克一愣,就连逃跑的脚步都踉跄了一下,她被莱特大力地推开,看着他大吼一声,面不改色地冲进了疯子的人群! 优莱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只听人群中传出一个悲壮的吼声,“优莱克!走!!!” 她全身都在颤抖,仿佛连她的血液都在悲鸣一般,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听着无尽的血肉撕裂声,鲜血与金色的溶液一同泼洒,莱特不断地治愈着伤口,再受伤,再治愈!他在用生命殊死搏斗! 她想张开嘴巴大喊,却不知为何听不到自己嘶吼的声音,她的眼泪流个不停,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此时求生的本能超越了一切不甘,她颤抖着背对那个身影而逃! 为什么要冲进去,应该死在那里的人明明是我,应该放弃一切的也应该是我,优莱克!你不是想死吗!回去啊!回去啊!! 她的双腿在发抖,但她却竭力保持平衡,她害怕摔倒! 耳边逐渐能听见声音了,他听见那群疯子在喊着她的名字,他听见莱特正用尽办法阻挡着那些人,疯子毫无章法的攻击延续了莱特的痛苦,也令她获得了更大的生机。 她明明还没有向莱特叔叔道歉啊! 她无比绝望地奔跑着,离莱特叔叔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嘴边不断地浮现着什么话,却被她咽了回去——怎么可以这个时候说啊! 但是!但是! 难道直到现在,你都要怯懦下去吗! 那句话,就在嘴边…… 时间仿佛在她的悲伤中变得缓慢起来,唯有眼泪的流速是正常的。 胸口像是被什么挖去一块,她不断迈进着步伐,胸口的伤口就会感到刺痛。 终于,她张大嘴巴,仿佛将所有空气都填入肺腑,然后她的耳边安静了,仿佛一切心跳都在等她这句话。 然后,似是解脱,包含着愧疚,优莱克所能深记一生的梦魇所蕴含的情绪,全部交融在这声伴随着哭腔的呐喊里。 “莱特叔叔——对不起!!!” 优莱克已然不知是为何道歉,她需要偿还的实在太多。然后她弱小的身影不断踉跄,逃出所有人的视线里。 莱特的身体被猛地剜下一块肉,他浑身的血腥气吸引了所有疯子的注意,他健壮的身体已经变得不成样子,被砍下的肉露出森森白骨,但他仍然坚挺着用秘法修复身上的伤口,再被无情的刀刃重新剜下。 他的视线依然模糊,耳边不断传来的是失去理智的狞笑和自己无法忍耐的惨叫声,但他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莱特微笑着,就像等待这刻已久,视线永远暗了下去。 他为信仰,也为家人。 …… 奇兰克震惊地看着满天火焰,这简直是太震撼了。他自问,当他晋升次列3后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吗?答案令他自愧不如。 他现在才意识到,库马里已经不是一个能用常规知识去看待的人了,他必然已经超出现在的次列,达到普通容傀都难以对抗的强度。 而查理正在与那家伙交战。 奇兰克并不担心查理,因为他曾在那三人的围剿下存活,甚至打了个两败俱伤,因此他应该担心的,是如何解决库马里造成的灾难。 他看到几个教会的高阶秘法师融化于火球之中,他的心不禁悬了起来。 要怎么解决这个东西?这足以融化一切的高温,即使他们这些人能靠秘法存活,但多罗克斯的普通居民怎么办?! 火球就要落下来了! 突然,他眼中的火球打了个弯,他感受到了秘法的气息,紧接着,那些火气竟然直直朝着黑色正方体砸去! 奇兰克呼吸一滞,这是……查理! 他眼睁睁看着火球点燃了整个空间,浓浓的黑烟包裹了整个黑色正方体,令周围的人全都看不清状况。这时艾薇尔也已经退回奇兰克身边,她说,“火焰正在逐渐消失。” 奇兰克这才回过神来,果然,即使空间的状况看上去惨不忍睹,但火焰仍在不断减少,空间也还勉强维持着雏形,这代表查理没事。 当火焰被全部吞噬殆尽,黑色正方体已经千疮百孔,像个破布被烟头烧出好几个洞,其内的查理也失去了他的帽子,衣服和双手上满是灼烧的痕迹,现在正在不断修复。 而他身后的库马里·尼朗,竟然摇摇晃晃地缓慢站了起来! 这时才听教会的人喊道,“结界已经能够进去了!” 胆小鬼再次搭起了空气地面,所有人用各自的方法奔了上去,库马里的身体里一定蕴含着秘密,为了真相,无论如何,要让库马里·尼朗活着归入教会的监狱! 此外,奇兰克还有一个私心,他希望将库马里关进半月的地牢,为所有被他戏弄过的职员们一雪前耻! 教会很快涉入了原属于两人的战斗,这令查理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先攻向库马里,他们要让这个家伙失去行动能力! 库马里无视了无数安魂师的操控,直面着眼前五花八门的攻击,但一个个法阵再次亮起,无数光柱竟散开扫射了过来! 他竟然还有余力! 但查理知道他的魔力已经很勉强的,他毫不费力地瞬间出现在库马里面前,猛地把他的手抬了上去,最终光柱爆炸在遥远的高空,库马里本人则是被猛地踢飞了身体。 他在空气地面上挣扎了几下,再也没有了力气。他苦笑着看向走向他的查理,“好,现在我该被永远囚禁了。” 远处的奇兰克看到这一幕,不仅上前急切喊道,“查理,不要杀他!” 查理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和艾薇尔一眼,算是听见。 然后他盯着库马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查理想到,如果留下这个触犯禁忌之人的话,末日就会提前到来。 但教会显然并不知道这些。 查理想到这里,突然蹲下,拽着库马里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他说道,“虚幻物是用亡者的灵魂制成的,而你,你用自己的灵魂为核心,肉体为容器,让自己成为了最满意的‘作品’。” “没错,”库马里说道,“这是杰作。” 但查理的表情依旧平和,他做出了决定,“真可惜,我还想多喝几次史密斯太太家的鸡汤。” 库马里表情一凝,很快意识到什么,变得狰狞起来,“你这是什么意……” 查理背后的污秽之翼顿时张开大口,瞬间将库马里的脑袋咬了下来,然后它欲求不满似的,将他的整个身体吞入腹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怪物 朴哲·巴鄂站在图阵上,周围是一尊尊颤抖的石像。 圣黑,纯白,包括半月教会的强者全部聚集于此,朴哲·巴鄂倾尽最后余力的秘法舍弃了范围、威力等等,换取了拖延这群家伙的时间! 他们石化的时间应该足够他完成晋升了,等到他晋升完成后,库马里·尼朗也就没用了。他们的确是志同道合的同伴没错,但此时此刻显然生命更重要! 他感受着魔力的涌入,脑袋就要被无尽的魔力挤爆了!他万万没想到需要接受的魔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但没关系,他正将涌入的魔力全部转换成无色魔力,即使再多也没什么好怕的! 突然,他喷出一口鲜血,原本能够控制的魔力突然在他体内乱撞,他的肌肉被魔力撑起一个个大包,他的全身都好像要膨胀一般,突如其来的失控让朴哲措手不及,局势突然变成这样只有一个可能——库马里·尼朗死了! 他的仪式考验是在数万人的憎恨下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晋升,而现在,他的仪式缺少了重要的过程! 该死!查理·德森怎么可能会杀死他!那家伙的利用价值明明高的离谱! 或者说,那家伙根本就没有与他一同晋升,库马里背叛了他! 不,仔细想想,那家伙只有在我晋升后才能得到与神力堪媲美的魔药,他不可能在这环节就背叛我……是教会出动了什么人手,还是查理·德森出了意外?! 朴哲剧烈的喘息着,身体上的剧痛已经不支持他继续思考下去,他感觉到身后的诸多石像已经不再受到他的控制,再加上那些人的抵抗,石像马上就要苏醒了! 怎么办!他的仪式只完成了一半,再这样下去就要失控而死了! 但好在至少已经完成了一半! 朴哲·巴鄂并不完全信任库马里·尼朗,以他贪生的性格,怎么会不为自己留下退路? 他娴熟地在装满神秘液体的瓶中取出一颗眼球,没错,这正是他自己的眼球!他将眼球与魔药融合,然后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他那只瞎了的眼睛蓦地睁开,眼眶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下一秒,他重新长出了一个充血的红色眼球! 他将仪式带来的所有魔力封进这颗眼球里,虽然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但这是现在能活下去,顺利结束晋升的唯一办法! 同一时间,身后的石像也纷纷碎裂,里面的秘法师带着滔天怒气冲了过来,“遭了!他已经完成晋升了!”眷使右咬牙说道,而当她接近敌身时,朴哲用无色魔力阻隔了所有的秘法,瞬间便拉开距离,头也不回地朝东部撤退而去! 身后教会的秘法师们追了一段距离,最后也无能为力。 “大意了……”眷使右阴沉着脸,“竟然让他先手控制住了我们。” 一名纯白教会的容傀看了眼图阵说道,“他的晋升似乎也没那么顺利,看来库马里那边出了些状况。” 眷使右感到有些惊喜,“难道库马里那边的作战成功了?” “简直太糟糕了!” 奇兰克看到库马里死得干干净净后,竟是愣在了原地。 “京尼阁下,库马里已经死得什么都不剩了,我们还有可能挖掘出他的秘密吗?” 教会合作的高阶秘法师们愤怒或冷静的声音不断传进奇兰克的耳朵。 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库马里死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为什么?查理明明听到我说的话了。 为什么他要杀了库马里,他明明已经束手就擒了,为什么甚至将尸体吃掉? 他还要隐藏什么? 这件事比查理在东部森林的背叛令他难堪。如果说那时有朴哲·巴鄂在一旁煽风点火,那现在呢? 这完全出自查理自己的意愿! 这算什么?如果如此轻易就将真相隐藏,那么那些为此献出生命的人都算是什么?! “黑衣”京尼深深看了眼查理,对提出问题那人回答道,“没可能了。” 这句话清晰的传入奇兰克耳朵里。 他顿时怒不可遏,三步并两步走到查理面前,查理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有些高兴地面向他,像个想要邀功的孩子。但他的笑容没能在脸上停留,因为奇兰克狠狠地拽起了他的衣领! “你干了什么!” 奇兰克的吼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还没有返回教会的秘法师们纷纷驻足。 干了什么? 查理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为了让这过家家的生活多持续一会,为了让这群充满正义感的笨蛋不用措手不及的迎接末日,他放弃了自己的利益,却被反问干了什么?! 查理没有回答,奇兰克愤怒地捏了捏拳头,抱有一丝希望地继续问道,“你没有真的杀了他对,你把他藏哪了?” 查理顿了下,最终依旧摆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他死了,渣都不剩。” 奇兰克瞪大了眼睛,拳头捏的嘎吱作响,他终究气不过,将拳头朝着查理的脸挥了过去!查理侧过头一躲,奇兰克含着魔力的拳头打在了空气上。 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为奇兰克捏了把汗,但查理却没动怒,反倒安静地听着奇兰克继续说道。 “那家伙究竟做了什么,他那股力量到底是哪来的,值得你这么为他隐藏?!” 用活人灵魂制作虚幻物的方法是绝对的禁忌,既然查理决定隐藏下去,自然要更彻底一点。因此查理只是继续安静地看着他,更加一言不发。 “查理……”奇兰克的气势最终弱了下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理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奇兰克浑身颤抖了下,露出一个无法接受的表情。 “可你是个怪物。” 查理的表情瞬间变了,就像但他始终保持着沉默,就像把情绪闷进一个玻璃罐里。 所有人都提防着查理再度暴走,但无论是查理亦或是奇兰克,都保持着惊人的沉默,最后奇兰克推了查理一下,冷着脸离开了。 查理站在原地,目视着奇兰克返回教堂,他抬头看了眼天空,随着朴哲的离开,空中的乌云已经消散了,查理眯着眼睛望着阳光,却再也没能笑得出来。 …… 事后,当查理认为那个向他求助的女孩已经丧命时,优莱克却在路边碰到了他。 这个女孩已经颓废得不想从前,但那对金色的眸子却依旧闪闪发亮。这令人想不通,她到底是怎样决定的。 结果竟然是优莱克从怀中拿出那根羽毛笔,拽住了查理的袖子。 她再度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道,“德森先生,我是……优莱克·比露斯,比露斯家族的神女,我恳请您……恳请您帮助我恢复家族的复兴,优莱克和比露斯……必定全心全意感谢您,报答您!” 优莱克握着那根羽毛笔,无比诚挚地弯下腰,他甚至能感受到查理居高临下,不断审视她的视线。 他冷不丁问道,“你身边那个叫莱特的大个子呢?”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优莱克全身都震了一下,“他……”她竭力不再让自己流出眼泪,但或许是弯下腰的缘故,所有的眼泪都滴到了地上,“莱特叔叔为了掩护我……” “是吗,”查理不再继续问下去,“你决定成为神女了吗?” “什么?”优莱克惊讶道。 “我是说,”查理道,“你不再逃避这个头衔了吗?” 从一开始遇到这个女孩起,她身上就充斥着矛盾的气息。以及令查理都无法忽视的,她对自己的谴责情绪。 或许是那个名叫莱特之人的死,又或许是她自己对自己的刺激,那股情绪虽然依然存在,但又像调料一样和更多激烈的情绪融合在一起,作为混乱的化身,查理怎么可能不被这样的情绪吸引呢? 当然,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查理的私心。或许他早该学习与人类的交流方式了,否则也不会闹那么大的乌龙。 “那你希望我怎样帮助你?” 优莱克惊喜地抬起头,紧接着又把腰弯了下去,“请您……请您做我的老师!” 查理一挑眉毛,学着绅士的样子弯下腰,摘下手套,把手递了过去。 “当然可以。” 在意外与惊喜下,优莱克被查理绅士地扶了起来,当她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和并不属于他的,温和的笑。 …… 多罗克斯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梦。有些人将那些梦当做笑话一笑而过,有些人则是醒来时就将那些抛到了潜意识里。 这是教会的手段,他们在灾难后组织了一场大型祈祷活动,让信徒们将所看到的一切,脑补成了梦境,若是近期不再出现相似情况,他们就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忘。 虽然消除记忆会影响人们的灵魂,是不可取的,但不代表心理暗示不行。 自那天以后,奇兰克消失了。 并非是失踪意义上的消失,准确来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完成晋升仪式布置的考验。 内容是在蓝眼蛛的洞穴内睡足一个月时间,然后偷回蓝眼蛛的幼虫。即使奇兰克本就准备在这个时候晋升,但他现在的状况却更令人担心。 但比他更先离开的,是查理。 经过这起大事件,查理终于被佩恩王叫去喝茶了,很显然他那边的情况更危险一点,但这两人谁都没有为对方送行。 当然了,不报复是不可能的,即使奇兰克完全不想再看到查理的脸,但他依旧很愤怒地抵达了查理的宅邸,并且一脚踢飞了大门。 当看到侵入者是怒火中烧的奇兰克时,伢伢沉默了。 伢伢从奇兰克的眼神中体会出来,对,他打算拆了这栋房子。 伢伢开始纠结了。 自己主人造的孽,她到底该不该管? 好在奇兰克爱憎分明,“对不住了,伢伢。”他没有与伢伢正面冲突,而是用魔法在空气中擦出了火花。在伢伢一个惊叹号都没来得及打出的一瞬间,查理这栋房子整个燃了起来。 然后他滥用职权,在一堆烧成木炭的灰烬前戳了个木标,伪造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然后心情愉悦的走了。 他在木标上用油漆写上的字是—— “违章建筑” 第一百五十四章 项圈(第一部终章) 查理即将觐见佩恩王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它几乎传遍了圣黑教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查理·德森被逐出多罗克斯对圣黑教会来说是一件不小的损失,他们在数百年间也未能找到“秩序”的化身,若说原因这非常简单——这群狂热的信徒实际上并不了解他们的真名,更没想到维莉竟会以神明的姿态现世。 如果说查理自愿被关在地牢九十年是他们无能为力的话,被戴上项圈的风险却是圣黑教会能够靠包庇解决的。 但查理并不接受他们的包庇。 “阁下,难道就任由他这么过去,被佩恩王套上项圈?” “有什么办法?”京尼依旧笑眯眯地,“我们圣黑与其他教会不同,我们的神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面的,你觉得凭我们,要如何公然与王对抗?” “那……”这名教会成员哑口无言,毕竟是查理自己不愿接受圣黑的帮助的。 京尼拍了拍这个人的肩,“他不是还有一块权杖碎片?万不得已,还可以周旋。” “阁下,您真认为一块小小的碎片能够影响一位神明的秘法?”他说道,“独行歌剧院的人天真就算了,您……” “我们也不是他身后的跟屁虫,这可是他自己拒绝了我们的帮助。”京尼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不要提供给他任何形式上的帮助,这是上层的命令。” …… 佩恩王真名恩裴洛奇,在九百年前成神,征战夺得佩恩帝国,命首都为多罗克斯。传闻祂在成神以前曾是一名人类,拥有一名容貌倾国倾城的王妃,在祂成为神明后,王妃诞下的子嗣世代相传,成为了佩恩唯一的皇族,也就是说,他们是真正意义的神明后代。 查理被审判歌庭的骑士带领着来到了皇宫,他们打开了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穿过那扇门后,来到了一个纯金的空间中。 说来矛盾,查理喜欢阳光,却讨厌这种刺眼的环境,他喜欢收集闪亮的东西,却讨厌这么大块的黄金。 纯金空间是一条向前的走廊,两侧站立着数十位身穿铠甲的战士,他们并非骑士,而是皇帝的内卫,也许这些内卫出动一个,朴哲就再也没法兴风作浪了。 送他,或者说监视他的骑士就送到这里,便朝着两侧的内卫深鞠一躬转身离开了,站在最前面的内卫手指动了一下,一个巨大的门瞬间向查理敞开。 查理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当他被光芒笼罩后,仿佛沉睡了一般,不,他的确站着睡着了。但睡眠只持续了一瞬间,当查理睁开眼时,他明确意识到自己刚刚到沉睡,而在他面前,坐在王位上的,是一个高山般巨大的身影。 雾气笼罩了神明的身影,令他显得神秘且遥远,查理仰望着山川一般高大的佩恩王,在他脚下,查理仿佛是一粒尘埃般渺小。 神明全身金碧辉煌,头顶星尘,脚下河川,似乎全世界的光芒都聚于祂,查理有些理解为何朴哲与谢利都会对祂感到恐惧了,没有人能在面对这位神明时做到面不改色。祂全身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严气息,令有幸见祂尊容的人油然而生俯首称臣的欲望。 祂头戴王冠,身披黄金铠甲,祂如不败战神般坐于王位之上,居高临下蔑视众生。 这就是佩恩的王——恩裴洛奇。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面对这位存在,查理也不得不稳妥起见,他摘下新礼帽按在胸前,向着神明一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彬彬有礼地笑道。 “我就是查理·德森,有幸见到您,佩恩的王。” 在他行礼的一瞬间,两侧号角鸣起,查理身后的大门发出岁月的悲鸣,关闭了。 紧接着,神明满怀威严的声音在查理脑中响了起来。 “你因何而来,继何时离去?” 查理的脑袋瞬间痛了起来,这家伙就不能直接说吗?虽然这么想着,但查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为何来?我在混沌河畔游荡了上千年,在边缘挖了个洞,一出来就是这里。” “至于什么时候走……我想在末日来临前,我都不会离开。”查理调侃道,“您一位最高统治者,该不会小肚鸡肠到连区区一个来客都没法接纳?” 神明没有理会查理的挑衅,继续问道。 “你可曾完成使命?” 怎么,连我的私事你都要管? 查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未曾在意过。” 神明继续说道,“你屡造灾难。” “我本就是混乱的化身,”查理平静说道,“倒不如来说说您,库马里·尼朗触犯了禁忌,你作为一国之君又在看些什么?” “最后还是靠我将风头平息下去,难道你希望看到末日提前来袭?恩裴洛奇,您应该感谢我才对。” 查理反问,“您有什么好责怪我的?” 几幅画面瞬间闪进查理脑袋里,造成令他虎躯一震的剧痛,画中的人们穿着简陋的衣衫,跪在地上仰望如有神明降世般的奇景,几颗陨落星辰与天空划下,砸在地面扬起史无前例的巨大破坏! 仅仅是余震的风波就摧毁了一代房屋,老弱妇孺在这一刻终于获得一视同仁,不分先后地死在了无比熟悉的土地上,方圆几里,全部夷为平地。 原来是因为那件事在怪罪我……查理捂着脑袋,神色不悦地直视着祂,表面上却还维持着客气,“对于那件事,我表示很抱歉,但我当时也是受害者之一,我的确不知道这两件虚幻物竟然会背叛我,当时的罪魁祸首暗阁,和厄运磐怪已经被摧毁了,因此我将召来陨星的主要虚幻物带了过来,您要责怪,就责怪它好了。” 说着,查理将谷角金铃从怀中取了出来,用魔力推举着它浮了上去。 谷角金铃刚飞到半空中,就被一道无比纯粹的魔力瞬间击毁。查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面前的神明问道。 “你有何目的?” 目的……这也是查理一直在思考的东西,直到他在树洞里深深睡了一觉后,才有所眉目。 起初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在享受从未拥有过的东西罢了,无论是阳光,甜点,交谈,甚至是身边活生生的人。 直到一场回忆过去的梦,令他回想起了一些被他深深遗忘的东西。或者说,被他的神性所可以掩埋的回忆。 “或许是一场旅行?一场冒险?” “我在数百年的游荡中,在一次意识的融合中,丢失了原本属于我的,重要的东西。我想要将我遗失的东西,通通寻找回来。” 神明坐在王位上,发出一声直通灵魂的,巨大的叹息。 神一叹,苍生悲鸣。 在这闪耀的神之空间中,顿时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巨大的风为河流刮起涟漪,乌云下起细密的雨。 查理不能搞懂这些神明都在想些什么,在他疑惑之际,他听佩恩王说道,“你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 “回到你来时的地方去。” 如果是曾经的查理,他或许会为了防止与神明的冲突而暂收锋芒,但如今他已经依恋上光明的美好,怎么会甘愿回到黑暗中去。 “我并不是你的臣民,恩裴洛奇,你仍旧是你的永恒独裁者,我只是打算在你的领土上暂住一段对你来说甚至谈不上岁月的时间。” 他挑了下眉头,“或者说,你已经缺乏安全感到要给所有足以如你眼中的人套上项圈?” 神明抬手间,风雨瞬歇,巨大的魔力排山倒海压了过来,令查理喘不过气。 不知是多久没感受到过这般彻底的压迫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脖颈的滚烫,一时间无法呼吸,他能触摸到,一个烙印一般的项圈正在从脖颈上成型! 他顿时瞪大眼睛,愤怒地直视神明,在袖口中丢出一块金色的碎片! 那块碎片一出现在神明眼前,顿时融化成液体浮在半空,那看上去像是一个融化的金子,查理感觉到脖颈上有什么猛地炸开,再摸上去,那个半成型的项圈已然不见。 成功了吗…… 然而神明震怒!空间的一切躁动起来,头顶的星辰如雷电般嘶吼,不断降下雷劫! 一股威压毫无预兆地降临!查理脚下瞬间踩进两个小坑,他咬牙保持着站立,却再也直不起腰! “怎么,我有碎片就这么令你愤怒吗?” 在这种情况下,查理依然保持着轻浮的态度,实际上神明之怒已然让他心脏狂跳!对神明的恐惧早已烙印在生灵的血液里,佩恩王所做的,只是让它再被激发出来! 查理恐惧地屏住呼吸,再也没敢擅自开口,他眼睁睁看着神明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碎裂的权杖,那块碎片融化而成的金色液体渐渐漂浮上去,成为了修复权杖的一部分! 查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那竟然是神明的圈套,碎片早已无法阻止项圈的成型,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只是无谓地将碎片送来当做修复权杖的道具! 搞砸了…… 果不其然,项圈消失不过是假象罢了,查理明确感知到,那项圈不过是失去了实体,成为紧贴他脖颈上一圈金色的禁锢。 在查理全身黑衣的情况下,那一圈闪着微光的项圈格外扎眼。 就这样,查理戴着项圈走出了皇宫,他已经彻底地被佩恩所驱逐。 戴上项圈的人,永远不可出现在佩恩人的视线中,否则将会受到残酷的惩罚吗。 查理站在皇宫大门前,有些失魂落魄地最后望着人声鼎沸的多罗克斯,他想,这或许不是他第一次被这个世界驱逐。 最后一眼了吗……才怪。 查理偏头,轻笑了一声。 “哈。” 然后他用手指摸了一下那个金光闪闪的项圈,这一瞬间,项圈溃散成点点金光,随风飘散了。 然后他干笑两声,继续大摇大摆地走回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向上吹了口气,额头前凌乱的黑发飘起,露出那对深邃的绿色眸子。 (第一部完) 第一章 寄人篱下 “一个奇怪的梦”的话题,充斥在人们的茶余饭后。起初他们将关于灾难的梦境看做预知梦,毕竟很多人同一时间做了这个梦!这怎么会是什么巧合呢?这的确不是什么巧合。 但教会已经用他们的方式将那一日的记忆压了下去,怎么可能会容忍人们散播出灾难的谣言?不过无需多此一举,没过多久,这类没头没尾的传言就被当做世界上不可解释的事之一,很快被淡忘了。 至于现在……贵族们在茶余饭后所讨论的,更是件新鲜事。 “听说格列德洛公爵您家中……住进了一位贵客?”海军上校的妻子威尔夫人谈笑着说道,她的对面正是伊宁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格列德洛公爵。 这位公爵谦逊一笑,话语间却透露着蓬勃的大家之气,“不过是位家教老师罢了。” “这恐怕不是个普通的家教,”威尔夫人奉承道,“能被公爵您这样对待,想必也不是位能随意用语言衡量的人。” 说着,她从女仆手上接过一封信笺,那是个邀请函。 “我家小儿子下周将迎来生日宴会,不知在邀请您尊贵一家光荣来访的同时,也能有幸见到那位特别来客?” “您谦虚了,威尔夫人,”公爵接过了邀请函,“能见到海军上校一家想必也是他的荣幸,我会将这件事转告他的。” “生日宴会?”查理疑惑地问。 “对!”伊宁像个小兔子一样蹦来蹦去,在查理身边说道,“父亲曾在威尔上校经历磨难时帮了一把,因此有恩于威尔一家,相信我,德森先生,他们对待我们都会很客气的!” “我记得……威尔家有三个儿子,小儿子今年差不多十几岁了,”她突然心血来潮地问到,“德森先生,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个……他还真不记得了。 “或许你可以去圣黑教会,查查他们的典故看看?” “?” 伊宁听得一头雾水。 “那德森先生,您今年多少岁了?” 查理粗略地算了算,“距离我有意识开始,大概有千百年了。” 千百年!这可不是一个人类能活到的岁数?而且德森先生看上去还这么的年轻!伊宁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因此她继续问到,“那德森先生到人类世界多久了?” 如果不算待在监狱里的时间的话……“三四年。” 就是这个!伊宁眼神一亮,“那德森先生在人类世界的年龄,就只有三四十而已!” 查理:……?还能这样计算的? 很显然查理并不打算听信伊宁戏言,他算了算时间,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先不说这个。” 他站起身来,在伊宁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打开了窗,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女孩从窗口灵动地蹦了进来。 那个女孩还没有伊宁个头高,她进到房子后,很快摘下了帽子,向查理点了下头,听她喊道,“老师。” 女孩子有着一身深色皮肤,但却比拥有一身白皙皮肤的人看上去更具风味,当她转过头来时,那一头卷卷的白发和闪亮的金色眼睛,更是让伊宁嗅到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这是优莱克·比露斯,”查理做介绍的时候,优莱克还不忘微笑着对伊宁点了下头,“是我的学生。” 为什么啊!伊宁的内心五雷轰顶。 明明是我先来的! 不,如果单纯按相见顺序来比对的话,恐怕还是优莱克更早一步。 “她是被神明选中的神女,肩负复兴比露斯家族的命运,”查理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过陪她一起到多罗克斯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走投无路,投靠到我这里。” 伊宁哑口无言地听着,虽然她不希望德森先生身边突然多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学徒,但虽然他轻描淡写地将这位小姐的经历敷衍过去,但听起来仍旧……有点惨啊。 这令她根本说不出不欢迎的话啊! 优莱克似乎也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伊宁小姐有些抵触,她本以为她和伊宁这样的贵族小姐会是毫无交集的两条线,没想到却被查理·德森连了起来。 伊宁注意到优莱克投来的有些生怯的目光,不禁心软了。 而且她不是早就承诺过不会再任性了吗,这可是德森先生做出的决定。 因此伊宁捏了下手指,刚决定出口大方地接纳她,谁知类似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查理看了眼时间,先她一步说话了,“好了,差不多到时间了。” 查理微笑着说道,“我该去史密斯太太那里看看了,伊宁,优莱克,晚点再见。” “啊等等,德森先生,我们家的女仆刚刚才晚餐做好……” 说着查理就推开了房门,不由分说地一路走出公爵府邸,在离开大门后敲了手掌。 挽留失败的伊宁早已见怪不怪。 查理·德森住进公爵府的原因是,当他离开皇宫,大摇大摆地回到宅子时,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一片废墟。哦,还有伢伢略显无措地站在原地。而废墟前竖着的木牌则是挑衅般为这恶劣的行径冠名——违章建筑。 不用问,他也顿时猜到是谁干的好事。 好巧不巧的是这已经是他最后一个能用来造房子的气球。虽然他能用秘法回溯这栋房子的原貌,但这也许也是个新的开始。 于是他非常洒脱的,毫无心理压力地,突击了格列德洛公爵,住进了更大的宅邸。 伊宁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对格列德洛公爵而言,这也不是件纯粹的坏事,至少伊宁和查理的互动能在他可观察范围内进行了。 不过意外的是,查理从不和格列德洛一家共进晚餐,他进食往往只源于心血来潮,从来没有规定的早餐和午餐,反倒是作为下午茶的甜点,每天都会带回一大堆。 这大概就是高阶秘法师的任性。 查理经常会去史密斯太太的宅邸进用晚餐,这一行为已经养成习惯,而且伊宁觉得,如果德森先生来到他家的饭桌的话,气氛一定会非常的凝固。 但现在需要思考的不是这些,伊宁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德森先生没有把这位名叫优莱克的少女一起带走啊! 伊宁猛地转过头,两个互不熟悉的女孩呆呆地,大眼瞪小眼。 此时查理已经到达史密斯宅前了,毕竟对他来说,赶路不过是敲下手杖的功夫,然后他出人意料地,礼貌地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女仆为他开门,查理走了进去。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宅邸里的火炉烧得也没有那般旺盛,整个客厅里暖洋洋的,厨房中飘出食物的香气。 但这股香气中居然飘着一些……呃……难以形容的气味。 本着收集情报提前戒备的想法,查理有些忐忑地走入了厨房,果然!艾薇尔也站在那里!但史密斯太太也同样在内,查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然后,他注意到艾薇尔脚边洒了什么东西,甚至还在冒着热气,查理屏住呼吸,发现气味的来源就源自那里。 他佯装镇定地走上去,拍了拍艾薇尔的肩,“需要帮助吗?” 艾薇尔早注意到来者是查理,有些遗憾地说道,“我浪费了食材,把刚出锅的食物弄撒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为什么高阶秘法师还会弄撒东西?你到底熬制出一锅什么玩意? 艾薇尔瞥了他一眼,“我来收拾自己制造的麻烦,所以就麻烦你滚到客厅好吃懒做。” 这场晚饭虚惊一场,应该说……幸亏艾薇尔打翻了食物,否则查理恐怕有一段时间不会再蹭饭了。 饭桌上,他们聊到了奇兰克。 “奇兰克的晋升拖了太久,把半个月的期限硬生生添加到了一个月,”艾薇尔说道,“所幸巫师的办法总是很多,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去看望他?” 查理干笑两下,“怎么会,即使去了也没什么用,他看见我大概只会气的火冒三丈,比起添乱,我更倾向于相信他。” 艾薇尔吃着吃着突然噎了一下。 “你……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你没事。” 查理也停下了动作,但依然温和地问道,“什么状态?” “不正常,简直太不正常,这是病吗?还是你处于什么闻所未闻的特殊阶段?” “?” 艾薇尔叹了口气,“我是说……既不任性发火,也不和我顶嘴,奇兰克毁了你房子的事,你竟然瞬间就原谅了他,你现在就连进门都要敲门了,自从和库马里那一战之后你就变得了个人一样,变得像个……像个正常人!”艾薇尔都对自己的看法感到不可思议,“想想你刚刚对我说了什么?‘需要帮忙吗?’,听听,这居然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查理的笑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你为什么不能将这看做进步或是转变?” “因为太突然了,没有谁会进步得这么快,如果你不是哪根弦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只能将这看作是你的伪装。” “而且,如果你真能学会为别人着想的话,恐怕史密斯太太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艾薇尔在那史密斯太太打趣,说到这里,她手中的刀子忽然被太太敲了一下。 艾薇尔切了一大块肉,放进自己嘴里,边嚼边说道,“不过你现在住在公爵府?那和些贵族打交道确实得学会伪装,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她忽然又笑起来,“不过既然你每天都能见到贵族的话,那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八卦?” 查理疑惑道,“什么?” 艾薇尔故弄玄虚地说道,“海军上校威尔阁下在出海时弄到一张神秘的藏宝图,并且在不远方的海域发现一座从未有过的神秘岛屿,当他带人到岛上探索时,却看到了海怪!吓得他一路逃离多罗克斯,回来后就得了场大病。” “你肯定知道的,能坐上上校位置的人都是位格不低的秘法师,”艾薇尔说道,“能被那样一位杰出秘法师称作海怪,并且把他吓得一路逃回来的东西会是什么?” “秘法师可没那么容易生病,他一定是中了什么秘法才会那样,你说,你听没听说过什么八卦?” 很遗憾,查理没听说过这码事,不过他很快想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那个威尔上校好像有邀请我参加他儿子的生日宴会。” 艾薇尔眼神一亮,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那就去呗。” 第二章 赴宴 当查理回到公爵府时,令他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原本觉得调和她们两个太麻烦,因此直接丢到一起看看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的优莱克和伊宁两人,竟然一顿饭功夫打成一片! 这交友速度,令查理都叹为观止。 “因为优莱克小姐真的很好说话啊!”伊宁是这么说的。 “因为……伊宁小姐太热情了。”这则是优莱克的回答。 不过能跳过查理认为最麻烦的步骤本就是意外之喜,很快查理就转变了话题,“伊宁,你有没有听说过威尔上校的怪病?” “当然!”别看伊宁曾经因为小米和陨星事件对秘法世界抵触了一段时间,但她对这类神秘且刺激的八卦也格外上心。 “威尔上校的确在家里修养了一段时间,这是父亲告诉我的,据说他得到了一张奇怪的藏宝图,但那张藏宝图看上去真的很像是恶作剧, 于是威尔上校也没有太注意。” “直到某一天威尔上校出海,在本来空荡的海域突然出现了一座小岛,他们绕小岛一周,发现那座小岛的轮廓竟然和藏宝图上画的一模一样!” 伊宁声情并茂,“他立刻上岛侦查,结果他居然在岛上看到了海怪!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逃走返航,所幸一路无忧,不过他回到家放下心以后就病倒了。” 伊宁的描述和艾薇尔一般无二,但显然她听说的版本更加具体,既然是公爵直接告诉她的,也不必太担心故事的真实性。 “那你知道威尔上校实际上是个中次列秘法师吗?”查理笑着说道。 优莱克和伊宁果然迅速将头转了过来,发出一致疑问,“什么?!”伊宁的反应更为惊讶,她怎么从来没注意到,一直对她和蔼可亲的威尔叔叔居然是名秘法师? 那她的秘法师身份岂不是早就被识破了?伊宁震惊地指着自己,查理看了她一眼,很快说道,“肯定早就被识破了。” 这个时候就请您发挥您那绅士精神,好歹说得委婉一点啊! “这个国家的王可是神明,”查理说道,“作为军队的一种,海军的高层必然也是秘法师,军队和战争早已对秘法这类存在见怪不怪了,古往今来讨伐过怪物的军人也有不少。” “战争这种事实际上就是秘法的战场,如果冲上前线的统帅是普通人,恐怕连敌军秘法师的一个喷嚏都扛不住。” 伊宁呆滞地听着。 还是优莱克敏锐地察觉了疑点,“德森先生,既然是秘法师,怎么可能会生病?” “所以说这件事和秘法有关系啊,”查理说道,“而且至少是中次列无法对抗的悬殊实力。” 这个时候,伊宁才突然从惊愕中惊醒过来,“那德森先生,您要去参加那个宴会吗?” 其实这件事他是懒得参与的…… 但一想想艾薇尔那张八卦的脸,查理就觉得如果放弃这次机会,自己一定能尝到她精心烹饪的料理。 但如果只是参加宴会,而没有得到什么信息的话,就错不在他了。 “如果只是宴会的话,就没问题。” 伊宁喜出望外。 …… 最终宴会的地点果然就是威尔的别墅,他们邀请了各大贵族,布置了丰盛的宴席,夜间七点钟,一位位优雅的贵族来客正朝这个方向行来。 伊宁穿了件金黄的礼裙,边角的黑色花边更是点缀出简洁美,她这身显得并不臃肿,反而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位散发活力的精灵小姐。 查理同格列德洛一家乘坐同一辆马车,表面上他是伊宁·格列德洛小姐的私人家教,自然要与他们同去。 下了马车之后,格列德洛一家走在前,查理不远不近地跟在后,伊宁则是像个花精灵一样笑容满面地在他们之间小跑穿梭着。伊宁这身礼裙为了轻便美观,减少了耐寒,虽然多罗克斯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但她穿着这样一身礼裙行走在夜晚依旧会感到几分寒冷。 本着绅士风度,查理搓了个魔力球递给了她,伊宁脸上的喜色更灿烂了,她将温暖的魔力球接过来拿在手里,快步走回家人身边。 前方的格列德洛公爵见到后回头瞥了他一眼,查理回馈过去的自然是一个礼貌的微笑,公爵实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于是干脆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和他们一同前往的除了佣人以外还有两名秘法师保镖,一男一女,其中一位正是和查理有过一面之缘的保镖小姐。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离别墅不远,他们没走两步就进入了别墅,收到了热烈的欢迎。伊宁手里的魔力球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消散了,但屋内的温度适宜,伊宁并未感到不适。公爵一家对待这样的场面早已轻车熟路,查理也能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地蒙混过关。 一进门,两位保镖就观察起别墅内的状况来: 大厅的装潢很不错,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没有察觉到明显的负面情绪或杀意。有几个前来的贵族子女是秘法师,不过都是最初级的门徒罢了,估计连伊宁小姐都打不过,现场的保镖也有很多,大多数都是门徒,再高也不会超过他们的层次,暂时没什么可疑之处,只不过……那位威尔上校的次列,他们看不出来。 想必是没有谁会在这里闹事了,毕竟那位海军上校是这里代表实力的存在。 查理在进入这个别墅时也做出了相同反应,只不过在他眼里,所有人都造成不了威胁,所有人都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他只是粗劣地瞅了瞅,就收回了视线。 优秀的保护目标是不会距离自己的保镖太远的,那么一群保护目标,彼此之间的占位也不会太过分散,但或许是查理也在这里的缘故,伊宁全然没有了危机感。 伊宁显然很熟悉这样的社交场景,她礼貌的和所有凑过来的人们礼貌问好,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与其交谈。 查理自然不熟悉这样的场地,但他凭借着优秀的模拟能力,愣是将自己伪装成一名彬彬有礼的绅士。也曾有不少人见到他与格列德洛公爵一同前来,因此就算没有识出他的表面身份,也深知查理身价不低,纷纷过来友善交流,广交人缘。虽然查理并不喜欢这类没什么营养的谈笑,但还是不着痕迹地应付了过去。 伊宁从进入这里起,就有意无意地观察起查理来。从刚开始见面起,再到查理从东部森林的归来,查理的变化是她有目共睹的,查理越发能够适应人类社会,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仅仅一次大战,回来后的查理简直变了一个人。 几乎所有的秘法师们都是记得那场大战的,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将那件事当做一个了秘密,多罗克斯迅速回到了正常的运转中。除了亲眼所见,伊宁也从查理口中得到一些有关那一日的细节消息,而且她凭借多年社交的经验意识到,奇兰克可能在那之后对德森先生说了些什么。 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毫无疑问起到了催化作用,现在的查理看上去就是一名真正的绅士,彬彬有礼的同时,笑容也变得温和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再那么阴森。 当然伊宁知道这不过是看上去罢了,因为他依旧会抢她的下午茶甜点。 伊宁告辞了身边的人,优雅地走到查理身边,这毕竟是德森先生第一次参与这类宴会,身为从小生活在贵族交际圈的公爵独女,这次轮到伊宁照顾德森先生了。 “德森先生,”伊宁微微笑着,“在想什么?” 查理也微笑着对伊宁进行了问候,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为什么没人吃东西?” 伊宁看了眼琳琅满目的盛宴,尴尬了一下,这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在,德森先生才这么问的吗……“其实这样的宴会重要的是交际,一般情况下……食物是很少动的。” “而且我们很多人都是用过餐的。”伊宁眨巴着眼睛无辜说道。 为什么没有人和他说这件事…… 一位女仆正端着酒杯平稳地朝这边走来,伊宁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德森先生,如果您想吃些什么的话,就喝红酒。” 毕竟查理身为格列德洛家的贵客,在这种程度的宴会上胡吃海塞实在太显眼了,查理表示理解,他轻轻点了下头,和伊宁一人接了一杯红酒过来。 伊宁抿了口红酒,眼睛瞄着查理。 “德森先生会喝醉吗?” “不会。” 那名女仆端酒的女仆向两人轻轻点头,便准备离开了,怎聊她在经过查理身边时,竟像被什么倒了一下,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胸前的数杯酒一起倾斜着朝查理倒了过来。 伊宁刚刚注意到这一幕,查理已经眼疾手快地瞬间扶正了杯子,然后那只戴着手套的手一转,表情上不动声色地扶起了即将摔倒的女仆小姐。 查理面上微笑着,他看着女仆重新站稳后问道,“您没事,这位小姐?” 那位女仆惊魂未定,显然被吓得不轻,她连忙朝查理和伊宁的礼服上看去,如果弄脏了这些大人物的衣服,即使拿出她全部家当都赔不起,惹怒主人的话还会丢了工作!她没来得及思考查理的身手,不断点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切地说道,“是我太不注意了,您没事?” 伊宁显然注意到这位女仆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解围,查理已经展示了他的善解人意。 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温和地微笑道,“刚刚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女仆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道谢后离开了。 伊宁对查理的营业水平感到惊叹。 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了,也只会为查理绅士的行为感到赞赏。只有伊宁注意到当女仆离开后,查理脸上片刻的面无表情。 然后他很快转过身,目光在成堆交谈的人之间穿梭,落到了两个同样朝着边望过来的人身上。 他对着那两人轻轻微笑。 第三章 海军上校 那两个朝这边看过来的人也面带微笑,远远的回应了过来。 “那就是查理·德森?”一名贵族模样的人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的保镖问道。 “对,海默先生。”那名保镖回答道。 被称作海默的男人不屑一笑,“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眼睛奇怪罢了。”海默说道,“看来你们秘法师之间,也喜欢散播谣言啊。” “不是的……”那名保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刚刚虽然只是用魔力绊女仆一下,但为了隐藏那道魔力,我可是用了十成力,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 没想到查理竟然一下子发觉了魔力的出处,直勾勾望了过来。 海默也没了刚才的轻视,慎重了起来。 他的确从小道消息听闻有个强大且活跃的个人秘法师名为查理·德森,并惊讶地发现他住进了格列德洛公爵的府邸,想趁着这次机会观察一番。 “他有多强?” 虽然各大贵族都清楚秘法的存在,也常与秘法师打交道,但真正的高阶秘法师,却只有真正在秘法中拼命过的人懂得他们的可怕。 保镖斟酌了一下,“如果他出全力的话,先生您这么多年来雇佣过的全部保镖……” “一起上能打得过他?” “一起上或许可以活下来几个。”保镖苦着脸说道。 “……” 海默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能巴结过来吗?” 谁会傻到和这种存在过不去呢? “会很困难。” 一般这类秘法师不是贵族的钱财能够勾结的,他们本身就是千万身价的存在,需要的东西大多可遇不可求,贵族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高级一些的人类罢了,依旧不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格列德洛公爵是如何巴结的他。 “诶?德森先生,您在看什么?” 查理正看向不远方交谈着的人群,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 “……有个熟人。” 查理本该考虑着是否要避一避,但还未思考出个所以然,那个有些胖墩墩的富豪已经走了过来。 德森先生会在这里有什么熟人? 伊宁抱着疑问,认出了那个富人:多罗克斯著名的海运商人——史特尔·劳迪。 这个人长期待在海上,平日里也不怎么留在多罗克斯,总之是个出手阔绰的大商人,即使不经常露面,贵族间也都知道他的存在。若不是父亲曾与这位商人有过合作,伊宁恐怕都认不出这人的长相。 见史特尔和两个人一步步走来,伊宁提起裙角,优雅行礼,“晚上好,劳迪先生。” 史特尔哪能不认识公爵独女啊,立刻笑盈盈地打招呼,他身后的人也跟着打了招呼。然而伊宁却苍白的发现,查理仍旧像根棍儿似的顶着帽子杵着。 德森先生!你的绅士礼仪呢! 结果还没等伊宁提示,史特尔张口闭口就是一句,“小老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伊宁惊讶地看向德森先生,查理脸上面无表情,似乎是试图扯出微笑后失败,干脆放弃。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人,可惜老兄我到头来也没在贵族之间查到你,”史特尔哈哈一笑,“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确实没想到。 查理这会儿想必已经从烦闷中走了出来,他说道,“确实很巧。” 在贵族之间查当然查不到,伊宁暗搓搓地想着。“劳迪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啊。”伊宁友善地慰问道。 “诶,”史特尔爽朗说道,还看了看身后两人,“现在海上不太平,不仅是我们商队,很多船都不敢冒险了。” 说罢他正等着身后两位朋友的应和,才好顺着话题继续聊下去,没曾想两位朋友看着查理·德森,没敢说话。 他冲着俩人小声嘀咕,“你俩看什么呢?我这位朋友又不会吃了你们。” “……”他俩没敢反驳。 面对这位史特尔·劳迪先生,德森先生显然失去了应对的热情,或许是旧友,他装都懒得装一下,整个人的气质阴沉了不少,再配上那些关于他秘法师的恐怖谣言,也难怪这些人会对接触他感到抵触。 但这样的想必也不是什么谈笑风生的大贵族,伊宁想道,没错,真正的大贵族即使面对神明也不乏风度。 就由看破红尘的伊宁来接话,“劳迪先生,什么叫做……不太平?” 谁知史特尔故弄玄虚地咳了一声,“伊宁小姐,这还要等威尔上校讲给您听。” 果不其然,时间差不多了,宴会的主角总是最后出场的,威尔一家已然带着三个儿子出现在了大厅,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而三个儿子中最小的那个,显然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 威尔上校这次穿的是纯白色西装,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全然没了刚病过一场的样子,果然,军人显得格外精神。他一手挽着妻子,一手牵着小儿子,微笑着朝大厅走来。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纷纷为主角庆生,伊宁和一旁的公爵夫妇也不急不慢地走上前去。 查理也打算跟过去,却被史特尔一下子拉住,挤在了后面。 在他拉查理之前,查理就像早有预料一样把头转了过去,就听史特尔压着声音问道,“诶,老弟,你怎么和伊宁小姐聊到一起的?” 查理顿了一下,最后如实说道,“伊宁小姐也很惊讶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个家伙。” “哎呀?”史特尔惊疑,“我怎么了!” “话说你不会是格列德洛公爵家的那个家教先生?不会?” ……恭喜你猜对了。 得到真相的史特尔却还是不敢相信,“我听说那个人很危险,不应该?” ……查理这时候意识到,这个家伙对待朋友,真的很实诚…… “你是商人,”查理还没等史特尔回答就继续说道,“你竟然没破产,真令我惊讶。” 然后也没管史特尔的表情,甩开他走了。 所幸史特尔的纠缠令他避过了送礼和祝福环节,也好在威尔上校不是个迂回的人,单刀直入正题后,人群就又散开了,最终只剩下格列德洛一家还围绕在上校周围。查理看了眼那边的欢声笑语,不感兴趣,却在虚伪谈笑的宴会中闻到一丝焦虑的气息。 宴会刚开始时是没有的,直到现在,这份焦虑才慢慢在宴会之中扩散开来,进到了查理的鼻子。 查理稍微注意了一下,发现焦虑的源头竟然是过生日的小儿子。 “威尔叔叔,你没事了?”伊宁有些亲昵地蹭了过去,要知道,威尔一家除了父亲母亲最疼爱她的人。 但她对上威尔那对眼睛,好像能将一切都看透似的,伊宁想起自己的秘法师身份可能已经被看穿这件事,不禁有些心虚。 威尔爽朗地笑了笑,“当然已经没事了,不过那段养病在床的日子可是十分辛苦。” 说罢,他摸了摸伊宁的头,又看向伊宁的父亲,“格列德洛公爵,不知……” 在伊宁的注视下,格列德洛公爵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说道,“本来以为没有可能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提议要过来。” 听到这样的解释,身为秘法师的威尔上校不禁考虑到了危险的可能性,眉头一皱,这时,伊宁才意识到他们讨论的是德森先生。 既然威尔叔叔也是秘法师的话,那应该还记得那一天的事情,他找德森先生有什么事呢? 思来想去的功夫,威尔叔叔和父亲已经朝德森先生看了过去。 正准备对桌上的甜点动手的查理也感受到视线,回过头来。 德森先生刚刚是想用秘法偷甜点的对,绝对是! 威尔上校很快来到查理面前,两人互相问候后,这位先生直入正题,“查理·德森先生,您在宴会后有时间和我们谈一谈吗?” 查理扫了这个男人和威尔夫人身边的小儿子一眼,他说道,“当然可以,威尔先生。” 有了查理这句话,威尔上校放心多了,他们很快度过了愉快的宴会时间,当人们零零散散离开后,只剩零星几个准备离开的人。毕竟查理名义上是他们请来的家教老师,因此格列德洛一家也没有离去,威尔上校并不避讳,最终的结局变成了两家人对坐着,只等查理开口说话。 “……” 还是威尔上校先说道,“查理·德森先生,非常感谢您今天的来访……” 这么下去恐怕又是一大段客套话,查理直接说道,“您不必客气,威尔先生,想必您是想谈一谈海岛和地图那桩事?” 威尔也喜欢干净利落的解决方式,他表情严肃地一点头,并未感到反感,“不知您是否具体听过那件事,如果没有,我不介意和您单独讲述一遍。” 伊宁听得一阵心虚,那件事还是她偷偷告诉德森先生的呢…… 好在查理没有暴露她,“自然是听说了。” 威尔也没问他是从哪听说的,只听查理继续说道,“您的遭遇的确与未知存在有关,只是那缘由可能并非是您深陷秘法,也可能是它本身就充满神秘。” 威尔一皱眉头,“您是说?” “只是你无意间闯了进去。” 威尔沉思片刻,“我并非排除了这种可能,只是那张地图的来由太过可疑。” “怎么说?” “……我就仅仅是吃了个早餐的功夫,那张地图就突然出现在我手边的桌子上。” 这时候查理想说,他也曾睡着睡着,就冷不丁被传送到滴虫的岛屿上。 好在伊宁对上了他的脑电波:“那个……我曾也只是喝了个下午茶,就被传送到滴虫岛屿了。” 伊宁睁着大眼睛看向查理,“德森先生,这次的情况会不会是一样的呢?” 查理抿了口红茶,“这就要看威尔先生经历了什么了,威尔先生,能给我看看您那张地图吗?” 威尔马上点了头,吩咐下人去取。 据说那张地图极为简陋,只是被蓝色蜡笔和铅笔随意勾勒了一个海岛的轮廓,却与威尔上校所见异常重合。 因此当查理将简陋的地图拿到手里时,他一看……呦呵,还真挺简陋。 但是查理马上联想到一个可能,他对威尔说道,“你说这张地图……有没有可能是你那小儿子画的呢?” 第四章 奇事 一位优秀的绅士是不会拒绝别人诚恳的求助的,而当一位优秀的绅士坐到求助者对面的沙发上时,更不能闭口不言了。 很显然威尔上校并没有理解查理话中的含义,这么一份危险的地图,怎么可能出自自己的小儿子之手? “这,这怎么可能?” 查理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您难道不觉得这张地图出自小孩子的涂鸦吗?” “可即便如此,也应该有其他的隐情……” “冒昧问一下,”查理说道,“能请您将您的小儿子叫过来吗?” 查理提出猜测的方式未免太过直接,毕竟这可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威尔上校的家人,但事关重大,威尔只是脸色一僵,就吩咐下人带他的小儿子过来。 “这是我的儿子科尔敏,”威尔上校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见到这等阵仗,他身上焦虑气味更浓了,“他今天过了生日,已经是十六岁了。” 查理点了点头,只听威尔向科尔敏问道,“这张地图与你有关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了过去,或许是知道再也瞒不住,科尔敏面色铁青,他支支吾吾地说,“不……不知道……” 威尔皱紧眉头,露出了严肃的一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会不知道?” 科尔敏被怼得哑口无言,查理觉得,他身上的焦虑气味浓得几乎可以化为实体形成烟雾了,这可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该有的情绪。于是查理插嘴了,“他又不明白什么是秘法,他当然不知道。” 查理接着问,“你这些时间有没有发生过自己无法解释的问题?” 科尔敏瞬间领会了,“发生过!”他心虚地看了眼父亲,“就在两天前,我每天都能看到……幻觉。” 威尔惊讶了,前两天正是他的重病期结束的日子。 “说来听听。” “就比如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我在宴会上,看到了好多一模一样的人……” 坐在一旁的伊宁猛地一哆嗦。 “宾客们都在各自交流,但我在大厅中看到许多许多穿着破烂衣裳的人,他们全都笔直地站着,围绕着宾客们盯着他们。” 查理顿时起了兴致。 “那张地图是哪来的?” 科尔敏犹豫了一下,他说道,“是我梦里梦见的,结果第二天,父亲就拿着和我梦里一模一样的地图回来了。” 对于一个不懂秘法的孩子而言,这简直是亲身经历了灵异事件,也难怪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反而瑟缩得闭口不言。 查理并不打算现在就深入下去,他对威尔上校说道,“威尔先生,带你的儿子去找安魂师解梦,不要再靠近那个海岛了。” 威尔意犹未尽,“您……不打算去那个海岛看看吗?” 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查理笑了一下,“我想既然威尔先生的困扰能够解决,我们就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多此一举了,您说对?” 说罢,他带着伊宁,拖家带口地离开了。 等回到公爵府邸,伊宁才跑到查理的房间兴致冲冲地问了起来。 “德森先生,你真的不打算去那个海岛看看吗?” “……我能听他说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绅士先生,帮人帮到底呀。” 查理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没有别人在捣鬼,只不过是事件倒霉砸到他头上了,仅此而已,他实力不足还是远离为妙。” 伊宁似懂非懂。 “人类所居不过一隅之地罢了,”查理说道,“除了这片大陆,这个世界还有诸多神秘之地,是只属于秘法和怪物的净土,若是偶然撞到,没有探险欲望的话,远离即可。” “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伊宁眨巴着眼睛听查理说道。 “收敛你的好奇心,保持你对未知的敬畏,懂得恐惧是人类唯一的优势。” 伊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笑了起来,“那等以后,德森先生和我一起去那些地方冒险好不好?” “……”查理觉得自己简直在对牛弹琴。 “因为德森先生很强啊,您就是最需要敬畏的位置存在不是吗?但是既然您就在我身边,我哪还需要去恐惧那些?” “……算了,”查理自暴自弃,“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说。” …… 伊宁醒了过来,她和一个团队到达了僻静的山林。这群人似乎是旅行者,伊宁自然地跟着他们,一路上欣赏着美景,乐得清闲。 这里依山傍水,林间是一片清新的翠绿,山峦环绕的地形中,有一片湛蓝的湖泊。旅行团中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一名七八岁大的孩童,所有人健谈和善。 所有人在山林中边聊边走,他们没有带领者,只是漫无目的地逛着。 大概到了午餐时间,他们选择了一个风景不错的位置,铺起了野餐毯。 他们一行人分成了两波,虽然是围成了两个圈子,但彼此之间毫无距离感。 伊宁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目的地是什么,而是安心地吃了起来。 一个小孩子走了过来,伊宁知道,这就是队伍中那个年龄最小的孩子,她没有注意孩子的脸,因为全部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这个孩子手中所捧的东西上。 伊宁刚刚吃了个半饱,就见这个小孩子蹦哒蹦哒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伊宁。 伊宁看过去,那是一杯由玻璃杯装着的,和冰块混合,插着吸管的蓝色饮料。液体晶莹剔透,仿佛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那饮料甜美的味道。 伊宁瞬间就认出来,这,这不是女巫酒吗? 伊宁不做任何怀疑,立刻就将饮料接过来,心满意足地喝了下去。 清爽的液体入喉,一杯很快饮尽,伊宁满足地舔了下嘴唇,微微张开嘴巴,竟然吐出了一片泡泡。 那泡泡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的,伊宁和那小男孩一起看着自己口中吐出的泡泡飘上天空,这美丽的一幕令两人心情愉悦。 一顿饭过后,伊宁所在的队伍继续走了起来,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经过了一片蓝色的湖泊,这湖泊的水似乎比女巫酒还要剔透,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她与他的团队被着美丽的事物所吸引,纷纷来到了湖边扎堆欣赏。那时,伊宁忽然知道,这是一片跳下去就会淹死的死亡湖泊。 于是,伊宁跳了下去。 她没有丝毫的恐惧,仿佛这么做只是为了迎合她的好奇心一般,她的身影渐渐沉向湖底。 湖水清凉的,她屏息潜了下去,在湖中睁开了眼睛,她仿佛看到一片绝美的蓝色世界,在湖中肆意玩耍着,口腔中空气散尽,伊宁依依不舍地在湖中探出脑袋,深吸一口空气,吸入口中的却是冰凉的水。 伊宁瞬间呛了水,拼命上游着,浮力却只能支撑她露出一个头。她的视线似乎在欺骗她,她将头探出水面,将胳膊向上伸着,眼前是水面上的世界,她的感官和不断呛进鼻子里的水却不断告诉她,她还在水下。 似乎再也没有空气容得下她,无论她怎么探出水面,就像所有空气都变成了水一样,她还在溺水。 她听到的声音像隔了一层东西,她竟然全然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 她似乎还在水下,因为她听到的声音模糊不清,自己的挣扎声也好,周边人的呼声也罢。在她清晰的视线中,她看到岸边的女孩正急切地望向她,她隐约听见人们在呼喊她的名字,在越来越焦灼的气氛下,伊宁溺死了。 下一秒,我复活了。 就在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对话框,石质结构的石板上磕着几个大字,似乎是复活之类的字眼,伊宁没有看清,便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那片水域,毫发无损地站在了湖边。 就好像这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似的,所有人都对此见怪不怪,就连那个想她呼喊的女孩都只是微笑地看了过来。 没人会在意刚才那个插曲,就连伊宁也是,她甚至觉得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一开始就无所畏惧地跳下湖里。 就这样,他们的旅行回到了正轨,而没过多久,众人就发现他们的队伍中似乎少了一个人。大人们比对着人数,而后发现,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不见了。 没人会在意他的父母是谁,没人知道是谁带他来的,但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要找到他。 但即使发生了这种事,他们的队伍仍没有焦虑的气氛,反而所有人依旧心无旁骛,只是在旅行的途中分神喊着那个小孩的名字。 人们的呼声很快停止了,只有伊宁还在坚持,她跟着一行人走上蜿蜒的山路,最终在半山腰的山崖上扎堆,在这里,他们能看见大片树林,和那个晶蓝的湖。 伊宁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够传达多远,但她知道,那个小孩也并未感到害怕。 仿佛一切恐惧都是那么单薄,小孩在林间飞快地穿梭,用的是远超小孩子的速度。他仿佛一个灵活的小猴子,身边的景色在他的奔跑下不断后退,他听见伊宁在喊她。伊宁的喊声给予了他方向,他绕过那个湖泊,爬上山崖,终于与众人汇合。 无论是走失还是归来,所有人热情依旧,没有人给予他格外的担忧。这个小孩也毫不在意,仿佛这是个正常的情况,野炊还在继续,食物的香气飘了过来,不知是否是为了感谢,小男孩将一本黑色的旧笔记递给了她。 不知道这本笔记是从何而来的,伊宁笑容满面地收下了。 这本笔记看似很厚,实际翻开后,内容却极为简洁,上面是两页写满字的日记,和三幅惟妙惟肖的插画。 不知为何,伊宁紧紧盯着这笔记中的内容,仿佛灵魂都要给吸了进去,她极为喜爱这份来之不易的礼物,更重要的是,这对她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意外之喜几乎要冲昏她的头脑,她生怕遭到其他人的抢夺,连忙藏进了怀里。 她自己告诉自己,这是女巫的笔记。 第五章 女巫的笔记 众人踏上了不知通往何处的列车,或许是回程,车上阴沉地挂着帘子,伊宁的身边没有坐人,她悄悄地将笔记拿了出来。 也许是太过重视这份笔记,又或许,她坚信它一定要被还回去,因此她打算一字不漏地抄写下来。 伊宁不知从何处拿出的笔和纸,她郑重其事地抄了起来,这个位置似乎十分隐蔽,伊宁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打扰。前座的男人一只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她不断抄写着,忽然,她吓了一跳,连忙将重要的笔记捂回怀里。 原来,是前两排的一个男人伸着蛇一般长的脖子,将头探了过来,黑乎乎的头发吓了伊宁一跳,那个男人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找着什么东西,以至于将脖子伸过了两个座位,都伸到了伊宁这里来。 或许是做贼心虚,伊宁刚开始被这个脑袋吓了一跳,但意识到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异样以后就放下了心,等这个男人的头伸回去以后,伊宁继续抄了起来。 笔记部分抄完,伊宁翻开了插画页,细细地临摹起来。 插画有三幅。 第一幅是一个房间,这栋房子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大床,床头是一个放着烛台的柜子。值得一提的是,这张古朴大床上没有被子,床上是黑色一片,床板是木头,床下也是黑色一片。 似乎没什么特殊的。 第二幅仍旧是那个房间,只是出现了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他颓废地躺在床上,躺在那一片黑暗中。 第三幅的画面中,男人不再睡觉,而是痛苦地跪在床下,他似乎在忏悔着什么,而他的脚下是一片黑影。 伊宁仔细地观察着第三幅画,鬼迷心窍般用笔尖在那副画上勾勾抹抹,忽然间,她竟然在平面般的画上看出了厚度,她惊讶地发现,那床下的黑影与那人的影子并不重合,那片黑暗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蔓延,那,那绝非普通的黑影! 伊宁深深盯着那片黑影,似乎认出了它,许久为出现的恐惧彻头彻尾地席卷上来,伊宁感到毛骨悚然…… 戛然而止。 当伊宁再恢复仪式时,她已经在家中的大床上苏醒,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面朝着自己熟悉的小屋。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但已经记不起内容。 做梦是常事,也没有人会将梦境的内容时刻记住的,伊宁自然而然起了床,进行洗漱后,和往常一样与家人道早安,完全将那个记不起细节的梦遗忘到脑后。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些时间伊宁的家中多了一位需要问好的存在。她试着敲了敲门,和往常一样,没有人回应。 伊宁是知道德森先生总是要回到那个被称为收藏室的空间去的,只是因为身边人的存在,他不会再从里面一口气待上好几天,而是第二日的早晨就会回来。 高阶秘法师真的不需要休息啊……伊宁在心里感叹道。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德森先生依然悄然出现在餐桌上,他趁着父母不注意,悄悄从厨房拿走了一份早餐。 实际上那就是父亲吩咐下人为他准备好的。虽然德森先生的确暂住在公爵这里,但其实他与公爵的交流并不好。 伊宁快步小跑着到大门前,抢先女仆一步打开了大门,对着门外的女孩拥抱了上去。 “早上好!优莱克!” 优莱克受宠若惊,她习惯性地红着脸,也轻轻抱了上去,“早上好,伊宁小姐。” 伊宁把优莱克牵进别墅,边走边问,“优莱克,吃过早饭了吗?” 优莱克点了点头。 伊宁并不知道优莱克现在住在哪里,只知道是一个离这里蛮近的地方,她身为神女,虽然身边暂时没有族人陪伴,但也不缺生活必须的金钱。 “那我们一起去找德森先生!” 这时的查理已经吃完了早餐,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拿着一杯饮料发呆。伊宁即使再活泼也不会忘记礼节,她敲响了查理的门,得到允许后才走了进来。 优莱克和伊宁两人一眼就看到查理手上拿着的东西,那是一杯蓝色的饮料,玻璃杯壁上则冒着小小的气泡——这是一杯汽水。 “奇怪,”伊宁看着那杯饮料说道,“这是哪里来的饮料?”伊宁虽然唱过各种饮品,但从未在自己府邸中见过这么漂亮的汽水。 “德森先生,这是您从外面带回来的吗?” “不是,这是我在厨房里顺手拿回来的。”查理说着,随手将饮料递给了伊宁。 伊宁这才发现,今天的德森先生还戴上了那只单框的金边眼镜。伊宁也打量起饮料来,忽然,她觉得这杯饮料对她有些熟悉,她竟忽然感觉到口干舌燥起来,“德森先生,这个能喝吗?” 查理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可以。” 伊宁看了看优莱克,优莱克向她摇了摇头,她这才放心地将杯口递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伊宁坚信,自己从未喝到过这般清爽的饮料了,香甜的口感和气泡在口中爆炸,饮品保持着清爽的冰凉,一口下去,格外畅快。 伊宁眼睛发亮,“德森先生,这个……” 谁知查理忽然问道,“有感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伊宁愣了,“难道我应该感到奇怪?” 查理没有回答她。 “德森先生,这个是在厨房拿到的吗?还有吗?我想分给优莱克和父亲母亲。” “实际上这并不是从厨房拿到的。”查理悠哉地说道。 “诶?” “它是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 伊宁脸色霎地白了。 她手里拿着那杯没喝完的汽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那……那么可疑的吗,德森先生,我已经喝了……” 优莱克也紧张起来,立刻握上伊宁的手,然后没过多久,又悄然放下,“伊宁小姐,你的身体好像没什么事。” “没什么大碍,”查理摘下单框眼镜,放回了空间里,“大概是那个海岛在邀请你,只要你不随意跑到海上,就不会有什么事。” 海岛……是威尔上校看到的那个海岛吗。 伊宁甚至觉得,这种症状是会传染的,以科尔敏为源头,影响了威尔叔叔,又影响到了她自己。 不过既然德森先生在,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伊宁这样想着,长长出了一口气。 因此,伊宁平静的生活还在继续,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什么怪事。伊宁听父亲说,威尔上校已经带科尔敏去解梦了,解梦的结果非常成功,科尔敏不仅不会再去做那种怪梦,就连幻觉也不怎么出现了。 威尔上校表示,他希望登门感谢德森先生,若不是这位先生的解惑,科尔敏大概会因为一无所知而继续隐瞒下去,他自己也会因为忧愁和迷惑再次踏上那个小岛,如果发展到那种地步,事件的结果就不可控了。 最后查理依旧是收取了一件虚幻物作为报酬,不得不说,他的这类原则拉近了与很多人的关系,恳请一位高阶秘法师出面,需要的代价不过是一件虚幻物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伊宁也曾思考过那杯饮料的来历是否也与梦境有关,她记得自己的确做过一场怪梦,梦中的恐惧感以至于她在醒来后,心脏都还在怦怦跳动,但可惜的是,她确实不记得梦的内容。 伊宁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很快过去,直到她看到一样熟悉的物品。 一本黑封皮,看上去很破旧的笔记。 它就那样静悄悄地放置在伊宁的手边,她只是愉快地坐在沙发上,甚至德森先生和优莱克还坐在她的对面,可当她的手在沙发上移动时,她却猛地感受到陌生的质感。 她起初没什么剧烈反应,她转头看到一本黑封皮的笔记就那样横躺在沙发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的出现。 于是,伊宁悄然将那本笔记拿了起来。 “老师,我,我什么时候可以考虑晋升?”优莱克交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未免操之过急,”查理回应道,“你的家族有没有催你,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幻想仪式不同于普通的仪式,自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就相当于浪费了那张卷轴。” 伊宁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封皮上抚摸过去,她感受着粗糙的质感,翻开了一页。 那一页是满篇从未见过的文字,伊宁一个字也读不懂,却下意识感到了心潮澎湃。 伊宁觉得,她在向往这些文字的内容。 优莱克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稳重,她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老师的注意力转到了伊宁小姐的身上。她也顺着查理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伊宁正捧着一本从未见过的古籍,格外专注,眼神痴迷。 优莱克看了看查理,也看了看伊宁,本来愉快的交谈陷入了沉寂,她感受到凝重的气氛,也不再说话了。 伊宁全然不知两人的注视,她兴奋地睁大眼睛,翻开了下一页。 笔记的内容一共有两页,剩下的三页则是三副意义不明的插画,而五页过后,则是大片的空白。 她很快翻过两页笔记,将视线投射到插画上,她似乎觉得这本笔记的内容格外熟悉,就好像前不久才翻阅过一般。 然后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忏悔的男人,和男人脚下,那几乎淹没了整个屋子的黑影。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伊宁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感到恐惧。 必须记下来……必须将所有内容牢牢记在脑子里才行…… 伊宁不知为何觉得,这一定是对她极为有用的东西才对。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的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这是女巫的笔记! 对!她是要成为一名女巫的,她向往那充满神秘感的一切,她要将这本神奇的笔记藏起来才行。 她刚想将笔记搂进怀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躲进房间里,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转过头看去,是那位熟悉的先生。 “伊宁,”查理站在她的背后说道,“把那本笔记给我。” 查理的话中并没有多少情绪,但伊宁觉得,他不可拒绝。 第六章 邀请函 伊宁的表情小小地扭曲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将笔记递了上去。 当笔记脱手的一瞬间,她忽然回忆起了什么。 “啊!” 听到一声惊呼,本就不安的优莱克立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你怎么了吗,伊宁小姐?” 伊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我做梦的内容了!” 优莱克一头雾水,“什么梦?” 伊宁激动地握住优莱克的手,“优莱克,你还记得威尔上校的事吗?” 优莱克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发现,那张奇怪的地图居然源自威尔上校的小儿子,也就是科尔敏的梦境!”她指着自己说道,“现在,我居然做了同样的梦!” 她新奇地指向正在被查理翻阅的那一本笔记说道,“那就是我梦境中的东西,还有,前几天喝到的那杯汽水也是!” 优莱克越听越觉得寒毛竖立,她和伊宁的想法截然不同,“那不是很危险吗?” 这时在一旁专心看笔记的查理出了声,“……女巫笔记?” “对,在梦里我就下意识觉得,这就是女巫笔记没错,”伊宁好奇地问道,“德森先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会看到幻觉吗?”虽然有些害怕,但伊宁心中还是期待大过了恐惧。 查理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想你首先会像威尔上校一样大病一场。” “……那,德森先生,女巫真的存在吗?” “你想成为女巫?” 蔫了的伊宁再次激动起来,“难道真的可以吗?德森先生?” 这果然是会令女孩感兴趣的话题,就连安静如鸡的优莱克都注意了起来。 “理论上是可能的,毕竟在很久以前,‘女巫’还是一种很常见的怪物。”查理说道。 “怪物?” “说白了就是一种将‘巫师’这一次列研究到极致的族群,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很多称得上文明的族群,只是人类下意识将异类称之为怪物罢了。” “女巫是一种群居族落,它们拥有自己的智慧,属于类人型怪物,这一族群比较与众不同的就是,它们几乎每一个个体使用的秘法,都是各不相同的幻想仪式。” 优莱克惊讶道,“为什么?” “要说的话,它们才是真正的魔法师,不局限于次列和秘法,善于运用幻想的力量。” 真是听得伊宁心向神往,但她还得考虑别的问题,“那……这本笔记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小岛恐怕就是女巫的住处,不知过了多久,人类和女巫这两类生物再次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查理笑了笑,“人类会因为想要探索未知而踏上那个岛屿,女巫们又何尝不会感到好奇?” “老师,您的意思是……”优莱克凝重对待,“这是那些对人类有兴趣的女巫,对伊宁小姐发起的邀请?” “大体上就是这样。” 伊宁嘟囔着道,“那为什么不邀请地直白一点啊,这谁知道它们的意思呢……” “除了汽水、笔记,你还梦到了什么?” 伊宁如实将梦境的内容讲述一遍。 听完后,查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就将笔记扔进了收藏室里,“已经很直白了,你们旅行的那个地方,恐怕就是岛屿的原貌。” “可还有很多疑点,”优莱克说道,“那片奇怪的湖,列车的目的地,还有……书里的黑影是什么?” “梦境本就是荒诞离奇的,”查理解释道,“如果一定要查询的话,恐怕只有等到了那座岛上才知道了。” 听到这里,优莱克显得有些慎重,而伊宁则是眼前一亮,“这么说,我们要去那座岛上探险了吗?” “哈哈,伊宁小姐,您好像误会了什么,”查理忽然笑了,“我可不是你的监护人,这种问题,还是问你的父母去。”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看了眼表,“到时间了啊。”他原地敲了手杖。 查理站的位置瞬间变得空荡了,虽然查理不做决定的理由天衣无缝,但伊宁看了那个眼神后,瞬间明白了。 德森先生不过是想偷懒罢了。 好在查理短暂的离去给了伊宁冷静的时间,她在与优莱克交流之后,听取了她的意见: 小心为上。 毕竟德森先生已经不止一次教育她,要收敛好奇心这件事了。 伊宁觉得,如果汽水和笔记的突然出现连德森先生都没有事先察觉的话,那必然是非常可怕的力量,也许连德森先生都会觉得很麻烦才对,当然这世界上没有德森先生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是了…… 伊宁还是去找父亲商量了这件事,但她刚一说出口,格列德洛公爵的表情就顿时严肃了起来,起初伊宁还觉得奇怪,这明明是一件很快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父亲看上去这么担心?很快,伊宁就从父亲口中得到了答案。 威尔上校一家人都看到了幻觉。 “伊宁,你知道的,威尔上校已经是中次列的,但就连他都无法对抗那股魔力。” 格列德洛公爵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一家现在每天都活在惶恐中,起初只是微不可察的小问题,但现在,那幻觉不仅影响到了日常生活,甚至还令科尔敏再次病倒了。” “怎么会,”伊宁难以置信,“不是解梦了吗?不是治好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的确平静了一段时间,但只要科尔敏还在睡觉,梦境总会再次出现。” “那为什么不告诉德森先生?” 格列德洛公爵露出无奈的表情,“伊宁,如果不是你现在来找我,我今晚就会去找他谈一谈。” 伊宁刚想感到放心,但忽然就回忆起了查理的态度,“父亲……我想德森先生可能不愿意插手这件事,要不,我们去找教会?” 伊宁的反应在公爵意料之中,“出现幻觉和梦境的除了威尔一家,还有他们家的部分仆人和来客。” 伊宁一惊,“您是说……” 公爵点了点头,“我怀疑这种现象是能够通过接近传染的,既然无法公布秘法和神秘学的存在,如果我们明目张胆地拜托教会,社会的舆论只会朝着传染疾病不断发展。” 如此一来,格列德洛的名声只会不断败坏,有关传染疾病的传闻甚至会影响家族的社交和贸易,好一段时间无法好转。 “伊宁,我不会承认家族的名声比我无比疼爱的女儿还要重要,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还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方法进行守护。” 话说到这一步,伊宁只能选择理解,“好,父亲,”伊宁说道,“你不必自责,我会帮您拜托德森先生的。” 伊宁和父亲一起享用了晚餐,伊宁觉得,自己第一次这样无比期待德森先生的归来。只是现在,伊宁正想念的查理·德森正饱受摧残。 “艾薇尔小姐……”饭桌上的查理吓出敬语,“您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今天的晚餐是由您来制作呢……” 查理看着一桌色香俱全的佳肴,不禁想起了被绝味鸡汤支配的恐惧。 “提前告诉你,你不就不来了吗?”艾薇尔和颜悦色道,“我早就知道你们对我上次那份鸡汤的评价了哦,这次我改善了食材,味道一定会很不错的,快尝尝~” 不知为何,查理从她这笑容中,时隔许久体会到了毛骨悚然。 她接着温柔地微笑,“人家啊,这不是想着奇兰克就剩十几天就快回来了,咱们身为朋友当然要为他的晋升庆祝啊,所以我打算试着给他做一顿晚餐……” 奇兰克不会感谢你的,真的。 “他这次晋升本就凶险,”查理嗤之以鼻,“没准吃完你的晚餐后,他当场就失控了。” 听到这话,艾薇尔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盘子都震了起来,她收回了伪装的温柔,恶狠狠地道,“快吃!你不是绅士吗!你不吃的话,以后史密斯太太就再也不给你做晚餐了!” “……” 得想个办法解决眼前的灾难。 “我想我的意见并不能解决问题,你知道,我的口味是很刁钻的。”查理说道。 “哦?” “你相比不会奢求自己的厨艺到达贵族厨师的水平,既然如此,就应该由更适合常人标准的人来品尝和评价不是吗?” 艾薇尔盯着他,“所以呢?” “所以我能打包一部分,将它们交给适合这些菜肴的人品尝吗?我会认真抉择人选的。” “嗯……”艾薇尔看着查理真挚的眼神,陷入沉思,“……好。” “反正你这个只知道吃甜品的笨蛋恐怕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 不论落得个什么样的评价,总之,查理逃过一劫。 对不住了,奇兰克。 “说起来这样子奇兰克就次列3了啊……”艾薇尔对着满桌的饭菜唏嘘着。 “喂,查理,”艾薇尔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继续晋升吗?” “晋升是不可能了,乐观点,不如试着吸收那些无色魔力?”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谁也不肯动桌上的食物,倒是始终无言的史密斯太太捧着一碗玉米浓汤,愉快地给自己开着小灶。 “艾薇尔,你的身体已经随着八年前的白光消失了,你现在所拥有的魔力全靠灵魂暂时容纳着,你知道,越往高处的秘法师,体内的魔力越会往肉体中融合,如果你继续晋升,接受更多魔力的话,你的晋升仪式注定会失败。” “如果我再为自己打造一具身体呢?”艾薇尔说道,“就像伢伢一样。” 从宅子被毁后伢伢就被寄存在这里,听到饭桌上的对话,她抬了下头。 “不可能的,”查理的态度十分坚决,“这不可能做到,即使做到,你的灵魂也无法和新的身体融合,你会失控。” “好好,我知道。”艾薇尔叹了口气。 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你会阻止我对吗?” 查理没有给予回答。 “总之,我要晋升,你得给我想办法,”艾薇尔任性了起来,“不答应的话,你就给我把这一桌饭吃了。” “……好。”查理成功遭到威胁。 达成目的的艾薇尔心情大好,她忽然伸手张嘴就要道,“查理,你那个怀表接我一下,我要加速一些东西。” “?” 第七章 幻想仪式 最后查理还是将怀表交了出去,然后带着一堆打包的饭菜离开了。他近乎狼狈地处理了那些生化武器——全部暂停时间,保持在看上去最美味的时刻,连带盘子一起,单独扔进一扇石门后面。 查理出现在伊宁宅中时,伊宁刚刚与父亲谈完话,准备下楼吃饭,没想到迎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德森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查理一脸沧桑。 伊宁很识趣地没再问下去,“德森先生,优莱克已经回去了,您要不要来吃饭?”她瞄了父亲一眼,对方也表示邀请。 查理可能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再去史密斯太太家蹭饭了,他看了这对父女一眼,“那就打扰了。” 这是查理第一次理直气壮地来到格列德洛的饭桌上,原因还是公爵有求于他。 查理觉得如果艾薇尔不放弃她那荒诞的想法的话,他暂时是不会到史密斯太太那里蹭晚饭了,至少……也得等奇兰克回来才行。 不出伊宁所料,这次用餐的气氛很奇怪。就连一贯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的父亲都很反常地没有说话,母亲更是一言不发。伊宁觉得,她需要成为德森先生与家人之间的润滑剂才行。 她放下刀叉,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的晚餐味道可真不错啊,尤其是这份意面……对?” 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完了,没救了。 查理也并不喜欢这种寂静感,他在用餐时不断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终于,查理开口了,“格列德洛公爵,您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说来听听。” 查理的态度还算友好,既然如此,公爵也不绕弯子,直说了,“查理先生,威尔上校和科尔敏的症状复发了。” 查理沉默了一下,“哦?” “威尔一整家都看到了幻觉,并且这个症状还在因为睡眠和梦境不断严重,甚至出现了感染给其他人的症状。” “现在……伊宁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她并没有看到幻觉,”查理说着,在餐桌前拿出了那本女巫笔记,“她梦到的东西真实出现了,就像科尔敏梦中的那张地图一样。” 一家人都吸了一口气,母亲的担忧已经摆在了脸上,她听见自己的丈夫严肃说道,“您……没有解决的方案吗?” “如果是威尔先生的话,”查理说道,“没有人死去已经不错了,如果他们踏上那个小岛寻求解决办法的话,只会全军覆没。” “我曾对伊宁说过了,那是一个邀请,既然它们邀请你,自然做了充分的准备。” 伊宁说道,“德森先生的话也不行吗?” “所以德森先生的话也不行吗?”她指上岛的安危。 “如果是我自己当然可以,”查理卷了口意面,没怎么咀嚼就吞入腹中,“难道你要我带着一个次列9上岛吗?” “……”次列9哑口无言。 “拜托了德森先生,这事关我们的荣誉,”伊宁还是请求道,“就拜托您到那个岛上跑一趟……” “它们邀请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是一个不速之客,”查理说道,“如果你们的选择是接受邀请的话,就在等一段时间,受邀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的。” “等你什么时候能够接受晋升仪式,”查理微笑道,“就把那当做给你的旅行好了。” 伊宁很清楚,这是德森先生接受了自己的请求,但这是她反复拜托过后求来的,在她承诺过不再任性后的当下,她觉得这份欣喜得来的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最终没过多久,伊宁就决定尝试晋升了,果然正如德森先生所言,受邀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秘法师和与秘法有牵连的普通人,他们不耐于困扰,甚至约定了某一天,组成了一支独属于受邀之人的游轮。 约定的那一天正是奇兰克即将回程的一周之前,伊宁决定赶在那天以前,举行晋升仪式。 “德森先生,您说我们一周的时间,能从那座岛上回来吗?” “回不来又如何?” 伊宁说道,“回不来的话,岂不是赶不上奇兰克主教的回程欢迎了吗?” “……”查理没有回答她。 实际上,如果赶上了就赶上了,赶不上……就从艾薇尔的晚餐下逃过一劫。 “你不用担心这个。” 毕竟怎么算都不亏。 德森先生果然自有打算,伊宁深深点了下头,站在了画好的仪式图阵前。 祈求的神明是殷红女神,图阵的中间是一炳巨大的战斧和火炬,那是女神的信物。仪式就是从神明那里祈求魔力的过程,实际上除了正统神明,很多邪魔外道的强大存在都有这样的能力。伊宁和优莱克曾问过德森先生能否做到这样的事,他的回答却是: “不能,因为我没有这样的神权,也不打算这样做。” 伊宁将自己的血滴入图阵中,图阵的三个阵眼还放置着三个所需材料。其中一个材料正是禾普斯之眼。 没错,这就是伊宁用于晋升的幻想仪式,禾普斯之眼也是属于次列7层次,但它的稀有程度和强度却远超普通的中次列怪物。原因就是,禾普斯极为罕见。 禾普斯是一种能够生活在岩浆中的怪物,它他只会出没在温度极高的地区,并且身材瘦小,就像一只独眼的小猴子,能够在眼中射出激光。真不知道德森先生是如何收集到的,如果换成她自己,恐怕永远也得不到。 其它两样材料一样次列7,一样则是几乎达到了中次列的程度,德森先生告诉她,这是他特意赶在怪物晋升时猎取的,这样既超脱了原本的次列,也不至于令她无法承受。 德森先生真是为她的晋升操碎了心。 无论如何,这次晋升都不能失败才对,嗯,绝对要成功。 伊宁忐忑不安地踏入图阵中,她还记得第一次仪式时刻骨铭心的剧痛,仿佛要将她的全身都剥开一般,这就是换取强大的魔力所应付出的代价。 伊宁感觉到炽热的魔力在争先恐后涌进她的身体,那并不是单纯地挤压内脏,而是透过血肉,通入了伊宁也说不清是什么器官,胸腔的更深处去,她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烫得通红,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 绝对要保持清醒,不能晕过去—— 伊宁的脑袋已经发烫得无法思考,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一样,她的身体跪倒在图阵上,眼睛死死盯着身下不断躁动的图阵,她感觉脚下的颜料沸腾起来,几乎要像墨水一般将她整个人包围。 脑袋在混乱,她眼前的世界在转圈,猛然间,诸多新思路和新秘法醍醐灌顶般出现在她脑子里,下一秒,她脱力地倒了下去。 在伊宁身边站着的是她敬仰的查理·德森先生,她满头大汗,狼狈地看向查理,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德森先生,我成功了。” “嗯,”查理拍了她一下,身上的汗水和疲惫一洗而空,查理扶着她站了起来,“已经准备好游轮的船票了。” …… 两日后的下午,一艘豪华游轮停靠在码头,仿佛一只安静的白色巨兽,在人类的簇拥下变得温顺了起来。但当船员们扬帆起航,在船上不断喷涌出如鼻息般的蒸汽时,人们意识到,这只巨兽拥有着何等无与伦比的力量。 在码头,各个阶级的人拎着行李走到了船上,与这艘船华丽的外表与众不同的,是它无比亲民的票价。 游轮供给入住的有两层,各分为下层的普通间,和上层的豪华间,每层各有单独的餐厅,而豪华间更是拥有随时随地就能走上甲板,欣赏海景的布局优势。 但普通间的票价便宜得几乎令人瞪大眼睛,让人无法不唏嘘这近乎慈善的生意。 但这艘船的船票只有秘法师之间才会贩卖,因此能够登上这艘船的,只有秘法师和与秘法有过接触的人。至于船外的旁观者?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次航线的目的地。 在登上船的无数绅士小姐中,一位全身黑衣的绅士与两位可爱的小姐也包含其中。一位披着披肩,身着连衣裙,头戴宝石首饰的小姐撩了一下她褐红色的长发,右手的纯白手套上连接着一个银白的戒指,举止言谈间均透露教养极佳的优雅。 她的出现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也有人认出这就是那位公爵独女。但想要来次搭话的人都被她无意交谈的冷漠目光推拒,想必不会再有人不识趣地打扰他们的旅行。 另一位小姐自然就是优莱克了,她终于脱下了那套白色斗篷,不再用兜帽遮盖自己的脸,她在出门前梳理了自己的白发,深色的皮肤在白色的衣衫下衬托得更加具有异域风情。每一次眨眼都扑闪着睫毛,长睫毛在阳光下透出了影子,那对金眸看上去更为闪亮。 这两位尤物佳人吸引了路人欣赏的目光,绅士们也许擅长隐藏自己对小姐的视线,但在美貌下,他们些许疏漏的打量都会在这两位秘法师眼中无所遁藏。 这两位小姐的带领者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先生,有些人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圣黑教会的使者。这位先生面貌斯文,皮肤白皙,戴着一只金色的单框眼镜,眼镜上的链条垂至颈边,看上去性格并不锐利,令人感觉有些温和。 这是一艘聚集了秘法师的游轮,贵族间知晓格列德洛公爵家入住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家庭教师,个人秘法师间知晓查理·德森继那一战之后不见踪影。为了防止众人将这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查理改变了自己的瞳色——他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只是平静的黑色,这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静默了许多。 讨论个人秘法师间全部识得查理真容,那是不可能的,高阶秘法师往往距离普通秘法师的生活非常遥远,他们会记住查理的显著特征,防止以后撞了墙,但几乎没有人会担着被对方注意的风险深挖高阶秘法师的信息。 虽然查理可以用秘法让所有人忽视他的存在,但这样就失去了旅行的目的。 第八章 海上之旅 不得不说满是秘法师的船上真是危机四伏,虽然大家一致保持了中立态度,谁先动手谁就是全民公敌,但在绝对的实力压迫下,真有人死于谁手,众人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活就冒险与凶手拼命的。 但这样的船上同样有好处,比如大家都不用顾虑暴露,随意使用起秘法图求方便起来。 比如伊宁发现,已经有人在用秘法钓鱼了。 有德森先生在,伊宁根本就不惧怕有人的袭击,她甚至连保镖都懒得带。伊宁当然不是第一次海上旅行,但这样有趣的船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新奇就代表了兴奋,伊宁高兴地在船上四下看了起来,优莱克觉得如果不是伊宁还要顾及格列德洛家族的颜面 她恐怕已经高兴得在船上奔跑起来了。 这艘船现在正在海上缓慢行驶,预计还要有两天时间,才能到达那个小岛的位置。但无论再慢,船总是在动的,伊宁却发现有人正拿着个垂钓用的钓竿支在甲板上,表情悠闲地钓着鱼,已经在那个钓竿上感受到了魔法的气息。 也许是注意到伊宁好奇的视线,那个钓鱼的人看了过来。 “要来试试看吗?”那是个很善于沟通的男人,他主动邀请道。 “可以吗?”伊宁有些激动,但她还是冷静地问了那个人和身边的德森先生。伊宁得到了双方许可,高兴地拉着优莱克凑了过去。 那个人居然从衣服口袋中抽出一根一米多长的钓鱼竿来,给两位可爱的小姐递了过去。 “真是悠闲的海上时光啊。”他点了只烟。 “您是渔夫吗?”伊宁忽然问道。 “不是啊,”男人笑了笑,“我是钓鱼爱好者,专精的。” “哦哦……” “话说那边那位小姐是异族人?”他说道,“现在异族人可不多见啊,我这么久才见到过一个。” 优莱克下意识想要拽一下兜帽,这才发现她的头上已经空空荡荡了,这才礼貌地朝男人微笑一下。 忽然,男人的鱼竿一弯,线的另一头受到了拉力,他叼着烟,不断转动鱼竿上的轮子,将鱼线不断收回,这看上去是条大鱼,见男人站了起来,将鱼竿猛地一拉,一条足有人半臂长的与被甩上了甲板! “鲈头雪鳞鱼,这么大一条,嘿,真不错,我就知道这片海域上有好东西。”男人一把抓住鱼尾,将那条鱼拎了起来。 伊宁和优莱克也很快扔下鱼竿看了过来,果然是三分钟热度 “看来两位小姐为我带来了幸运啊,”男人哈哈笑道,“鲈头雪鳞鱼适合吃鲜,两位打算一起尝尝吗?” 伊宁曾在宴会上尝过这种鱼类,这是一种只有在深海才会出现的鱼,由此就可见这个男人的钓竿有多么不普通。这种鱼味道极其鲜美,伊宁也只吃过几次,就再也忘不掉这种流连忘返的味道。 优莱克则是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了,面上一派茫然。 男人带着这几人找了个好位置坐下,熟练地拿出一套用具,用刀刺进鱼的脑袋里,然后刨洗干净,清掉鱼鳞,挂下一条肥美的鱼肉。 他拿出了特制酱料,用魔力注入到鱼肉当中去,在酱料中蘸了蘸,放到盘子中给伊宁递了过去。 “用魔力清除掉鱼肉里面的细菌之后就可以生吃了,这是独属于秘法师的吃法,这可比普通的蒸鱼美味得多。” 伊宁有些心动了,刚想伸手接过那盘鱼肉,却发现男人的手被德森先生一把抓住了。 那盘鱼肉定格在空中,一时间谁也没有拉过来。优莱克是想制止伊宁的,发现查理出手后,就也变得默不作声。 “既然也是秘法师,应该清楚这个道理,”查理冷淡地说道,“注入魔力的肉和怪物肉没有两样。” 熟吃既都不可,生吃还不要命? 被制止的男人没有露出主意败露的样子,反而笑得更随性了,“我说为什么会有两位青涩的小姐登上船来,您从刚刚就像背景板一样站在那里,我还以为您不会制止呢。” 伊宁举足无措,“呃,发生什么事了?” “伊宁小姐,这位先生是在试探我们,”优莱克小声说道,“沾了魔力的肉是不能吃的,会导致秘法师的失控。” 两位感到被欺骗的小姐脸上表情都有些瑟缩,男人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了,连忙补救道,“别担心,我没有恶意的。” “这位是伊宁·格列德洛小姐,我从您从上船起就注意到了,我只是很好奇,您为什么会跟着这两人走上船来。” “我曾经与格列德洛公爵有过合作关系,才多了个心眼,来看看这位来路不明的先生。” 格列德洛公爵宠爱独女远近闻名,被秘法师欺诈的贵族子女又不在少数,两位这般漂亮的小姐跟着一个男人登上这艘航线特殊的游轮,难免不令人多防备一些。如果这位小姐真的是被拐骗的,那便救下她,对于公爵而言至少也是一份巨大的人情。 伊宁脸上浮现了然之色。 无论是优莱克还是查理,或者是早已熟悉这种状况的伊宁,都再次意识到人脉的重要性。 否则看着你被拐都没人鸟你。 “唔,多谢您的好意,这位是我的秘法家庭教师,这位则是我的朋友优莱克。” “原来是一起前往探索吗。”男人这才正眼打量了查理,这位先生的存在感被压的很低,如果不是伊宁主动提及,他恐怕不会升起主动交谈的念头。他能察觉到的魔力似乎与他自己的差不了多少,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人很不好惹。 男人把注入了魔力的鱼肉直接扔回海里,又拿起那把厨刀说道,“不过鲈头雪鳞鱼可是的确很好吃的,平常可尝不到这种美味。” 说着他又从一堆用具里摸出一个小炉子,点了火,将鱼肉放了进去。小炉子很快开始冒白烟,等了几秒,男人就将鱼肉取了出来。 他把酱料和几块鱼肉一起递给两位小姐,“尝尝看?” 鱼肉入口,伊宁和优莱克的眼睛瞬间亮了。少时的焖蒸不但没有让肉质变面,反而更有嚼劲了,属于海鱼独有的鲜味配上秘制酱料,真是海上独有的美味。 两位小姐吃得合不拢嘴,男人又照此方法切下几条鱼肉,给查理递了过去,这还没到晚餐时间,他们已经开起了小灶。 “先生,您难道是皇家厨师吗?”伊宁真切地问道。 “哈哈哈,有不少人这么问我,但我只是对海里的食物比较了解罢了,”男人笑道,“您再猜猜?” 两位小姐求助般看向查理。 “您是这艘船的船长?” 驯师,次列5,查理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实力,这样的人,的确有能力作为船长。 男人用惊讶的眼光看了过来,“难不成,您是高阶秘法师?” 查理没有否定。 “我的确是这艘船的船长,我称她为白鸥号,我是奥尔·诺丁。” 查理没有自报名讳,奥尔也就不再多言。 “我本来以为收到女巫邀请的都是中次列及一下的秘法师,没想到高次列也在邀请范畴之内啊。” “我并没有受到邀请,”查理说道,“我和优莱克小姐都是陪伊宁小姐一同前来的。” “唔……算是旅行?”伊宁在一旁补充道。 奥尔的眼神变得深邃,就像回忆起什么可怕的经历,“那可不是能作为旅行的地方,伊宁小姐,如果您抱着这样的心态前去,即使有这位先生的保护,您也一定会失望的。”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那座岛上的原住民并不友好。” 伊宁和优莱克都接受了查理对女巫这一族群的讲解,对原住民的说法并不惊讶。毕竟与其说是海岛邀请了他们,不如说是女巫对人类产生了兴趣。 “但我们必须上岛,寻找解决的方法。”毕竟伊宁可不打算像威尔上校那样每天在幻觉与现实中度日,“诶,说起来,为什么我没有生病?” 查理一副“你刚想起来?”的样子,“当然是因为我帮你解决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那么多人的诚恳请求,我恐怕也不会踏上这片海域来。自从那个海岛突然出现,太多岛周围的原生怪物侵入到这片海里,搞得这周围的商船都无法通行了。” 查理忽然问道,“那座海岛上的特性是什么?” 奥尔船长显然没有料到查理会问这个,一般人只会问海岛的气候资源等等,第一反应能够想起询问特性的,大多都是些老练的冒险家,这不得不令他对查理再次高看了几分。但不说这个,更令奥尔惊讶的是,“这个岛上有特性?” 只有古老悠久的环境会在生命的不断交替中产生特性,而能够产生特性的地方,自然聚集了无法对抗的强大怪物。 查理看着那个方向,“我觉得是有的。” 奥尔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这趟冒险是凶多吉少了。” “说起来,船长先生您也被邀请了吗?” “没有,”船长神态严肃地说道,“多年的航海经验告诉我,我宁可在幻觉中度过余生,也不会踏上这个诡异的小岛一步。” 这番话令伊宁和优莱克都紧张起来,她们都拥有过直面恐惧的经历,自然知道面对这些代表的都是什么。 还没等众人再说些什么,奥尔便看见自己的船员再向自己招手,于是他站起身,朝伊宁等人说道,“不过两位小姐有这位先生的保护,自然不必太担心自身安全,距离接近那片海域的时间还有一天,至少今天,您还可以好好享受这海上风光。” 奥尔朝他们打了个响指就离开了,优莱克忧心忡忡地望着海面。 “优莱克,既然女巫们只邀请中低次列,不就说明它们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吗,”伊宁察觉到优莱克的忧愁,安慰道,“我们有德森先生在,不会有事的。” 优莱克轻轻点了点头,她趴在栏杆上望着不断涟漪的海面,她总觉得,在这平静的海面下,还隐藏着什么…… 第九章 窥看者 海上的生活还算平静,船上的秘法师们都是将登岛的伙伴,现在也不好引起冲突。 一时间,船上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优莱克,你说还有别人和我们一样,没有受到邀请就登上船来吗?” “当然有,”优莱克说道,“有伙伴的话,危险不就下降很多吗?” 没有足够的实力的话,又有谁敢独自去到那个小岛上呢? “也是啊……”伊宁说到,“话说德森先生呢?他去哪了?” 优莱克有些无奈,“德森先生一直在我们身边。” 自打威尔一家的宴会以后,伊宁就意识到德森先生平时虽然也很话唠,但实际上并不擅长与太多人交流,所以一登上这艘船,伊宁和优莱克就感觉查理的存在感低了不少。如果不因为她们本就是查理的同伴,或许都不会去刻意注意他的位置。 “我只是用秘法稍微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查理说道,“等晚餐结束,我就解除。” “德森先生,我很能理解您不想破坏旅行,但又很怕麻烦的心情,”伊宁沉痛说道,“但您有没有想过,这也会招来更多麻烦?” “?”他没想过。 伊宁小姐简直就是一朵移动的交际花,碍于伊宁的身份,即使两位小姐如此美丽动人,也很少有男人前来搭讪。但伊宁可不认识贵族宴会以外的人,然而这艘特殊航线的船上,买得起高级间船票的可不止贵族。 瞧,麻烦来了。 多罗克斯第一风流公子(自封)中次列秘法师坎贝先生盯上了这两位绝代佳人,从刚一上船起,他的心就被两位小姐勾了去。他自认阅女无数,却还从未领教过异域风情,他的眼光绝不会差,美貌自然无可挑剔,那身段和举止,都令他痴迷! 好,好,他承认那个红褐色头发的小姐也很可爱,但那一看就是位贵族小姐,那种女孩的味道他早就尝遍了…… 没错,因为查理的存在感实在很低,坎贝已经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两位小姐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 两位小姐一人点了份牛排和沙拉,坎贝也拿着同样的配置,毫不见外地走了过去。 伊宁和优莱克见面前站了个大活人,不禁放下刀叉疑惑地看向他。 坎贝很满意这种注视的目光,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外形是无可挑剔的。他长了一对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嘴唇薄皮肤白,亚麻色短发清爽地垂在耳上,正是小姐们最习惯的类型。 他摆出完美的笑容,“两位可爱的门徒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说着还没等到回应,他就坐了下去。 伊宁的“不”字还在嘴边,这个人就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了,“两位小姐可以称呼我为坎贝,”他看了眼双方的食物,“我们的口味很相同,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伊宁刚想告诉男人自己的名字,却被他用一根手指摆在面前,制止了,“不用急,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的话,就将名字告诉我好了。” 伊宁被这人雷得一身鸡皮疙瘩。 “两位小姐也收到了女巫的要求吗?”他笑眯眯地问道。 “女巫?” 伊宁惊讶于这个人竟然也知道女巫的存在,而在坎贝看来,他需要用一定的博学来换取小姐们的兴趣。 但优莱克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看上去不知是不善言谈还是不屑一顾。 很好,这样才有征服的价值。 “女巫可是那座海岛上的原住民哦,我翻阅了好多古籍才找到一点点资料……据说它们以蛇唯美,对外界充满好奇。” 他说着说着,就将目光放到有着金色眼眸的优莱克身上,不得不说,他已经被这对特殊的眼眸吸引了全部注意。 晃过神来时,坎贝已经将手探向那位美丽的异域小姐,他甚至已经想象到这个女人用那对纯洁的金色眼眸流泪的样子。他用手抚向她的银色卷发,“您的头发上沾了一片叶子……” 这海上哪来的叶子,这个花心的家伙已经口不择言了吗?伊宁打从心底里产生了厌恶,但有一只手已经先一步抓住了这个失礼的男人。 “这位先生,您在对我的门徒做什么呢?”愉快享用了晚餐的查理终于看不下去了。 伊宁这才猛然想起这位监护者的存在,不得不说,德森先生的存在感真是……太低了,连她都差点忘记他的存在。 “你的门徒?”被打断的坎贝气笑了,“你算哪根葱?” “这位先生,”伊宁早就看不下去这个人的举动,她说道,“女巫的事德森先生早就讲述过,请您不要玩弄您那并不渊博的学识了。” “哈?谁是德森先生?他吗?” 那女巫的记载可是他找了好多门路才听说的,居然和他说这个男人已经讲过了?这怎么可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但是他的搭讪肯定是没戏了,都怪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 他眼睁睁看着优莱克已经从座位上坐了起来,晚餐都没顾得吃,躲到了伊宁和查理的身边。 查理看了眼优莱克的反应,“您吓到我的学生了,能请您到别的地方去用餐吗?” 虽然查理还在微笑着,但坎贝没有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丝毫善意。 或许是秘法师对恐惧的本能,他怂了。 他用足了力气才将胳膊从查理的钳制中抽了出来,依依不舍地看向优莱克,又恶狠狠瞪了下查理,这才狼狈地走开了。 本就对社交感到绝望的优莱克经历了这样一波惊悚的“搭讪”,早就没心思吃饭了,灰溜溜坐回位置上。伊宁倒是心态极好地继续吃了起来,她看着伊宁的样子,有些好笑。 “哎,”忽然查理叹了口气,“绅士可真难做啊。” “噗,”伊宁终于忍不住了,“德森先生在叹气什么呢?您生气了?” 查理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些生气。无论是学生还是培养的戒律,都不过是他的私有物之一,就像某一天自己的虚幻物被人偷走一样,他这样的怪物怎么会容忍自己的东西被那样的傻子染指呢? 更别说还要顾忌人设放走他,这简直是一大耻辱。 伊宁倒是对这种事喜闻乐见,说了句,“所以德森先生您就不要隐藏存在感了嘛。” 查理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诺,在晚餐结束后,他们离开了人群最聚集的地方,他也不再使用秘法降低自己的存在。 入夜的海面漆黑一片,仿佛只有一艘亮着灯的小船在黑暗中孤独航行着。如果偶尔听听海浪声,大概会误以为这是一场普通又宁静的旅行。 伊宁,优莱克和查理各自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如果没有中间的插曲的话,这本该是一次安稳的睡眠。 没那么安慰的只有优莱克而已,她在夜晚听到了不断在房间外传来的脚步声。 门外有人。 躺在床上的优莱克顿时警惕起来,她像一只即将对抗猛兽的小羊羔,瞪着眼睛盯向门外。那的确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由远及近,最终站在了门外的位置。优莱克没有问出“什么人”,因为她已经隐隐感到了危机。 好在房间内的灯都关着,她可以装作屋里没有人,虽然对方多半不会相信,但黑暗总能令她汲取些安全感。门外的人手中应该有光源,因为她能从门下的缝中看到光和那人的影子。 她保持着安静,老师此时并不在身边,但黑暗正笼罩着她,优莱克能够勉强保持冷静。但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那个人的影子一晃,两条腿仍站在地上,但他的脑袋却低下来,从门缝看了过来! 优莱克从门缝中看到了两只发着红光的眼睛! 疯了! 优莱克猝不及防地和那对视,难以想象那人是以怎样一种姿势看过来的! 但毫无疑问,她已经暴露了,因为下一秒,那个家伙就敲起了门来! “咚咚咚。” 优莱克当然不敢去开门,她不知道门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究竟是秘法师?是人类?还是怪物,亦或是未知的什么?但她很清楚,一旦给予了对方回应,这只会正中下怀。 对方的眼睛还在那里,优莱克冒了一身冷汗,她不敢再对视下去,用被子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咚咚咚。” 门被有节奏地敲着,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但没有打开门确认情况的声音,即使是两边的伊宁小姐和老师,都没有出来帮她。 为什么?是没有发现吗? 得想个办法给老师传递信息才行。 对!那根羽毛笔! 优莱克拿出羽毛笔缩在被窝里,潦草地写了“查理·德森”这个名字,听着门外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在敲? 优莱克听着对方敲门的手法逐渐暴躁,礼貌的敲门最终变成了狂怒的摔砸。优莱克不知道这个门能坚持多久,这甚至令她回忆起躲在地下室被疯子疯狂砸门的经历,只是这一次,可没有正义的骑士了。 没有正义的骑士,但有坏心眼的戏耍者,门外那家伙再次砸门时,优莱克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 那好像是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却无比沙哑,在那之后,便是无尽的寂静。这寂静才更令优莱克心神不宁,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看那个家伙的影子还在不在门外。 谢天谢地,她没有再度对上那对血红双眼,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尖叫。 她看到那个影子像受了痛苦似的扭来扭去,她甚至能想象到外面那个家伙对着自己的门投来怨恨的眼神。 只等那个家伙离去,优莱克才松了一口气。她始终没敢再睡,只在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的伊宁依旧很精神,她愉快地来和优莱克喊早安。 “早上好~优莱克,德森先生还要起得再晚一点……你昨晚没睡好吗?” 早上的优莱克明显感到了疲倦,她悲伤地说道,“伊宁,我想去找船长先生,我们的船上有敌人……” 第十章 遭遇突袭 优莱克将这个情况完整告知了奥尔船长,查理也终于从懒觉中苏醒。 “优莱克小姐,您确定昨晚敲门的不是人类?”奥尔船长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的大副在一旁问道。 优莱克摇了摇头,“就算是,也一定是个行为诡异的秘法师。”否则没人能将身体那样扭曲,眼中也不会冒着红光。 当查理找到伊宁两人时,他们正在同奥尔谈论这件事。 “会不会是那个叫坎贝的男人?”伊宁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饥渴的男人就像野兽……” 优莱克脸红了,“不是那样的,我听到外面那个东西的声音,就像一个嗓子嘶哑了的女人。” “她说了什么?” “她没有在说话,只是好像碰到了东西,很痛苦地叫了一声。” 优莱克摇了摇脑袋,不想再去回忆了,“总之,奥尔先生,请相信我!” “放心,我们不会掉以轻心的,”奥尔说道,“在受邀开这艘客轮之前,我们可都是海上航行的老水手了,别因为我看起来年轻就小看我啊,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没有的……” 奥尔拍了拍优莱克的脑袋,“再发生什么事,无论是不是你们想多了,都要告诉我。好了,今天傍晚我们就能到目的地,现在去好好休息。” 查理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奥尔亲和地拍了优莱克的脑袋,让他有一种自己的物品被沾染的烦躁感。 但好在这两个女孩看到他的一瞬间,就高兴地凑了过来,令他的这种心情消散了大半。 “优莱克,你昨天见到的是混上船的女巫。”查理淡淡说道。 “女巫?!”优莱克惊叹道,“老师,女巫不是暂时无法离开海岛吗?” “的确如此,但它们毕竟是最适合巫师次列的族群,在百年延续下,出现什么手段都不奇怪。”查理说道,“但它离开海岛也无法做什么,它连我一层简单的防护都打不破。” 这次优莱克愣住了,“老师,您是说,您在我的房间设置了秘法结界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昨晚那个家伙不断砸门后,发出的一声惨叫。 查理点了点头,“我觉得没有危险,就没有出来,”查理看向优莱克,“你害怕了?” 是的,她害怕了,仅仅是一次没有威胁的袭击而已,就将她吓得缩进被子里。 多年沉淀的自我谴责在作祟,优莱克回避了查理的视线,“抱歉,老师……是我太懦弱了。” “明明是德森先生心太宽,”伊宁皱着眉头,“那种情况就算换了我也会怕得要命的,亏得德森先生还能放着学生不管,安心睡下去。” 优莱克深深看了伊宁一眼,说了句谢谢。 “好啦,”伊宁还是那副开心的态度,“走,我们去吃早餐!” 除了优莱克,昨晚还有很多人遭遇了同样的事,唯一的区别是,其他人并没有查理这样高阶秘法师布置的结界,门外的家伙顺着门缝滑进了屋子里。 那可谓是惊悚一夜,但那些被袭击的人们无论如何求救,声音都无法传达到同伴耳朵里,只有少数几个人通过自己的方式赶走了那家伙,而剩下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今天到餐厅中才发现,无论房间中是否一片狼藉的,高级餐厅中似乎没有任何人失去了同伴,所有人都活着,也没有发现来路不明的尸体。 “这或许是好事。”伊宁说道。 “但这很奇怪,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敌人,”优莱克抱有疑虑地说道,“高级间没有人伤亡,那普通间呢?” “那我们快些吃,下去看看,”伊宁道,“德森先生,你觉得呢?” “优莱克的想法没错,多警惕些总是对的,”查理捏着鼻子,眉头皱的都要挤到一起去了,看来他闻到了恶臭,就连早餐都没心情吃下去,“离那些人远一点,吃完早餐去普通间转一转。” 两人快刀斩乱麻,随便吃两口应付掉了,看来查理是一刻都不想继续呆在这里,立即带着二人离开。 普通间就没有高级间那么宽敞了,因为票价实惠,没有经济条件和想要省钱的人都住进了这里。虽然能够登上这艘船的大多是受到邀请的秘法师及家人,但比起中阶秘法师混杂的上层,待在这里更没有危机感。 因为这里达到次列8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多的则是些无奈与秘法产生边边角角关系的普通人,显然这里才更像是个正常的客轮。 于是在正常客轮上,伊宁和优莱克的出现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伊宁发现查理的脸色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就变了,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整个人进入了低气压状态,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德森先生,怎么样?” 查理没有回应她,伊宁甚至发现他已经停止呼吸了。伊宁也在空气中嗅了嗅,奇怪了,没什么味道啊,只能说果然德森先生的鼻子很灵敏。 突然,一位女士的杯子掉在地上打碎了,那位女士的男伴贴心地帮她将碎片收了起来。伊宁顺着查理的目光去看,发现他正盯着那个笑眯眯收碎片的男人。 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来不及多想,他们所在的船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大堆人挤一起摔倒在地,优莱克和伊宁反应迅速抓住了身边的东西,唯独查理在令人头晕目眩的混乱中保持平衡。 “发生什么事了!”这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伊宁焦急地喊了起来。 “是船,船要翻了?!” “怎么会!刚才还好好的!” 船上的人们已经东倒西歪,无论是普通间还是上层的高级间,都穿来一阵混乱的声音,更有甚者已经将刚吃完的早餐吐了出来,这实在令人心烦。 更别说查理本就心烦意乱,好在查理发怒之前,奥尔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 “请各位乘客注意,请各位乘客注意,我船目前正面临怪物袭击,工作人员已全面出动清扫怪物,预计十分钟后结束,请各位乘客回到房间,不要靠近夹板边缘,以防遭到误伤或掉入海中……” 奥尔沉稳的声音覆盖了乘客们慌乱的喊声,这令乘客们增添了安全感。原本遇到怪物袭击之类的事件,船长是不可能如实告知乘客的,这即是为了防止恐慌,也是为了乘客们的心理健康着想。但既然船上承载的都是秘法师,那么如实告知反而会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哪怕事出意外也有余力逃生。 摇晃得简直没完没了,这样下去还要十分钟?查理不悦地朝身后两位小姐使唤一声,“走了,到上面去。” 伊宁和优莱克只好踉跄地连忙跟上,等到了夹板,她们才看到了如此壮观的一面。 除了教会和其他组织以外,很难想象这些互不相识的秘法师们竟然也能如此团结,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面对源源不断爬上船的怪物,所有人的配合无比默契。 他们这才发现,爬上船的竟然是一种全身黑色的肉瘤型怪物,这些肉瘤长着黑色的触手,不断缠绕着他们的船身! 就像软刺海胆一样,无数个肉瘤粘在船身上,有的甚至刺破了墙壁,不断有水灌进船里来。 “给我修复!” 一名高个子秘法师发出粗犷的吼声,他一边怒吼着,一边挥舞着双手使用秘法,他的秘法令金光闪烁之处的墙壁瞬间修复,想来这就是船长的副手之一,而且优莱克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名神木。 这个人令她想起了莱特叔叔,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她伤心了,她和伊宁也狠下心来,投入了战斗中。 船长大副和水手们也沉浸在战斗中,伊宁看到那个悠闲钓鱼的奥尔船长拿起砍刀来竟然能舞出花来,砍那些肉瘤就像且海参一样迅捷,眨眼睛就清理掉十几个,不由得惊叹出声。 但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无论怎么杀,都有更多怪物补充上来。 “海底下有东西在拽船身!”有人喊道。 “它想干嘛!难道要把船拖下海底吗!”那人说着,船身又剧烈晃动了起来。 伊宁的秘法通过手套的加强,已经可以堪比次列7的威力了,她用戒指对准了一只海里爬上来的肉瘤,沉住气蓄力几秒,感觉到手中的魔力到达一个顶点后,通过戒指迅速放了出去! 一个碗口粗细的光束由伊宁手指前的光点迸发而出,瞬间将那个肉瘤戳出一个窟窿,然后那个窟窿瞬间扩大,将它整个身体都烧得焦黑,落回了海里。 “耶!”伊宁兴奋极了,立刻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让开让开让开!”一个黑发女人奋勇当先,在多个肉瘤间来回穿梭,洒血奋战着,她一个闪身,被一根尖锐的刺擦伤,腰部留下一个血红的豁口。 优莱克见到后赶快走上前去,用秘法帮她迅速治愈。 “神木怎么还留在前线!”这女人杀出了血性,说话很不客气,“往后站点,我怕我护不住你!” 说着就又跳进怪物堆,与那几个家伙厮杀在一起。 众人的协力果然出现的不错的成效,船上的战线已经变得平衡下来,船员以方还出现了压制的趋势,只是船身的摇晃总是停不下来。 “说下去看看情况!”乘客中有人喊道。 “胆小鬼!让胆小鬼隐身过去!” 伊宁觉得这样混乱的情况本该是查理喜欢的,然后她那位德森先生却依旧屏住呼吸,皱着眉,观察着这一切。 怪物的攻势变得更猛烈了,它们好像打定主意要攻下这艘船,怪物似乎是杀不尽的,每当杀死一个,总会有两个再扑上来,这样下去,先被耗死的只是他们。 “德森先生,您在看什么?”不知何时伊宁已经脱离了战斗,“德森先生,怪物太多了,我想我们将会打一场持久战。” 伊宁说道,“可以请您帮忙吗?” 第十一章 登陆 “你们杀的不过是它身上的肉泥罢了,这家伙分分钟就能分裂很多。”查理说道,并用手指了指地面,“那家伙真正的本体,在这下面。” 原来晃船的就是那家伙的本体? “肉泥杀再多都无济于事,它根本不会心疼,想要逼退它,只有让它的本体吃痛才可以。” 说着,查理打了个响指。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脏都漏了一拍,下一秒,上百肉瘤都像被一巴掌拍飞一样,呼成肉饼落进海里。随着这一幕同时出现的,还有浓缩到令人窒息的强大魔力。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地看了过来,原来这人,是高阶秘法师。 同样震惊的还有那个叫坎贝的人,真是为了美色在不知不觉间惹了个大麻烦,一时间他只有庆幸,幸亏那时候没有继续挑衅。 所有人杀了半天的功夫,不过是人家一个响指的事儿。 “果然是高阶秘法师……”奥尔忙巴结,“不知您到底是……” 查理却没有理会他,眼睛盯着船外的海。他所注意的地方自然也会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发现查理的目光后,众人全部看了过去。 海面再次巨幅震荡了起来,在他们的客轮边侧,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它比起客轮足足大了两圈,外表像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癌细胞,乳白色的表面生长着上万条小触手,这只怪物忽然浮出水面,狞叫着逃走了。 它的出现吓傻了一众人,众人哪里见过这般骇人的海底怪物,唯有几个见多识广的家伙和经验充沛的奥尔船长保持着镇定,即使如此,他们的脸上仍旧流出后怕的冷汗。 “这才是那些小怪的本体。”查理说道,不过现在,这个怪物已经不会攻击他们了。 伊宁和优莱克知道查理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她们,因此一字不漏地听着,还时不时神情认真地点点头。 “还有多久能到?”查理问向奥尔船长。 “还有……”奥尔看了眼海域,刚才的战斗令他惊魂未定,“最多还有六个小时,我们就能上岛了。” 六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能在下午夕阳前登陆岛屿。 查理点了点头,带领着伊宁两人离开了。 “船长,这就是高阶秘法师吗?”一名大副心潮澎湃地走了过来。 “是啊,”奥尔说道,“到达高阶之前,所有秘法师都不过是弱者罢了。” “真好啊……”那名大副向往地朝查理离开的方向望去,他眼中充满了对强大的渴望,“如果我也能晋升高次列的话……” 奥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成为高阶是每一个秘法师的梦想,但高阶的晋升哪里那么容易。” 大副的目光略有闪烁,“船长,您不打算晋升高次列吗?” “我可是连我的仪式考验都毫无头绪,”奥尔释怀地摇摇头,“晋升高阶的难度可没有那么简单,与其想那些,不如稳妥地拿起鱼竿,钓鱼去咯。” 奥尔爽朗地拿起鱼竿,走向甲板边缘,将那根神奇的钓竿甩进海水中。在未知面前,知难而退也不失是一种选择。 六个小时对曾经的查理来说也不过是楞个神的功夫,但现在却被他享受得十分悠闲。太阳升到头顶,又朝西边偏移,他们的船在几经波折后,终于能够远远望到那个岛屿。只要是视力正常的人都能一眼辨别,那根本就不是现实上原有的岛屿。现在天气正在转暖,植物上冒出一层淡绿的青芽,温暖的海岛怎么说也得四季常青,可现在看去,这座海岛上却是赤红一片。 几乎所有秘法师都对这个登陆这个岛屿产生了最基本的抵触,没人愿意主动接近一个危险的未知领域,除非他们被这个地方威胁了。 没错,如果不接受邀请,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发生什么。 船逐渐靠岸,这里没有码头之类的东西,因此为了避免碰撞,船体只能停靠在离岛屿不远的海水处,剩下百来米的海不深,一群秘法师总有办法通行。 “德森先生,好像可以下船了。”游轮的侧梯展开,虽然……通向的是海水。 “各位乘客!”奥尔船长对人群说道,“各位不用担心回程问题,接下来我会在多罗克斯与海岛之间不断重复航线,回程两天,补充物资半天,航行两天,也就是说,每过五天时间,各位都能在这个位置等到我的船!” “不过这样的航线只有三次,十五天以后,如果各位没有登上我的船,将不会再有任何航线接应你们。” “接下来我会在岸边停靠一段时间,如果各位有想要离开的,今天下午就可以。” 奥尔船长的服务的确很优厚,但抵不过先天劣势,海域总是需要船只的,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从茫茫大海中游回去。当然除了游,他们还会有其他办法就是了。往返的五天时间注定了选择留下的人必须进行长达五天的野外求生,而且是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领域。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肩负着解决问题发现真相的重任,毕竟没人知道这座岛屿或岛屿上的生命体为何邀请他们,对他们而言,这座岛屿上危机四伏。 但对伊宁和优莱克来说,这两人是来探索+度假的。优莱克或许还有点危机感,但伊宁完全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周围的秘法师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有高阶秘法师护行就是不一样。 一番心理准备过后,船上的人们鱼贯而出,来都来了,至少看一眼再走。他们觉得至少岛的边缘没什么好恐惧的,但一下船,他们发现他们错了。 伊宁也跟着众人的脚步下了船,但很多人选择了游泳,他们却不同,依靠查理的秘法,他们直接走在水上。 伊宁新奇地四下打量着,她发现周围的人们脸色有些不对,在她迷惑之际,忽然听到优莱克传来一声惊呼。 “老师,您看水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伊宁也朝水中看去,在海水的阻隔下,伊宁只能面前看到脚下的海水中,埋藏着无数白骨。 查理早就朝脚下看了一眼,“那是生物的尸骸和白骨。” 周围的诸多秘法师定是不会料到刚开始的场面就这么刺激,看到那么多的白骨,他们不仅产生了些不好的联想。可仅仅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吓退他们,众人壮着胆子,仍旧朝海岛移去。 查理一行不是登陆最快的一队,但绝对是最悠闲的一队。伊宁蹦蹦跳跳地跑到岸上,她抬头仰望着这里的景色。 海岛的外围是一圈沙滩,但沙子并不是金黄色,而是暗灰色,灰色的沙粒中还隐藏着许多暗金色的小颗粒。当然这并不是金子,只是一种特殊的土壤罢了。 他们的面前是一片森林,但伊宁见惯了东部森林那种高耸入云的巨木,这种普通大小的植被到了那里反而是小巫见大巫,唯一能令伊宁关注的,就是它们与众不同的色调。 这里的树木竟然是暗红色的,无论躯干还是枝叶,都呈现了不同亮度的红色,树干上附着了白色的斑点和树纹,伊宁注意到,植物中生长的果实竟是充满荧光感的晶蓝。这种果实看上去美极了,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果然探索的第一步要从森林开始,伊宁很快兴奋地朝德森先生看过来。 可没想到,查理和优莱克仍站在海水上,没有朝伊宁靠近一步,其中优莱克表情奇怪地看了过来。 有同样举动的不止他们,很多秘法师都同样站在外围,呈现一种诡异的默契。 伊宁的第一反应就是毛骨悚然,没有德森先生的保护,她可不敢深入。重要的是,德森先生为什么没有喊她停下来? “德森先生,您怎么了?”伊宁强行保持镇定,“是有危险了吗?” 伊宁连忙踱步靠近过来,她看见优莱克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伊宁意识到,自己与他们被海岛上的未知力量给隔开了,不,不仅她自己,一同而来的有很多人都被隔开了。 伊宁开始思考其中的缘由,为什么被隔开的是德森先生和优莱克,而不是自己?难道是进入海岛的先后顺序?不,那未免太草率了…… 伊宁猛地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女巫的邀请,而他们没有! “看来女巫并不欢迎我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啊。”看着焦虑的伊宁,查理镇定自若地掏出炽日记典,随便翻了几页。 “老师,我们怎么进去?”看到查理这么从容,优莱克也缓解了紧张情绪。 “很简单。”查理送开了炽日记典的书页,那书页很快自动翻了起来,终于停在一个接近中间的位置,一张书页直竖着。 “篡改这个结界的运作方式,让我们两个进去,”查理随意对炽日记典吩咐道,忽然他望了望那边同样焦虑的人群,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算了,就直接让这个结界失效。” 炽日记典没有违背查理的意愿,一丝金色符文浮现在空白书页上,很快填满了大片区域。如果这时有精通符文的秘法师目睹就会发现,这些符文没有一个字是他能够解读的。 很快那些符文如活了一般从纸上挣扎下来,飘到空气中迅速消失不见了。此刻,优莱克发现面前阻隔他们的限制发生了隐晦的变化,就像一碗液体被搅拌了两下,表面上看上去无法识别出不同,但就是觉得有哪里产生了变化。 很快这种直接上的感官化为了现实,那些还在为这一道屏障阻止的人们居然顺利走了进来,优莱克也上前迎住有些慌张的伊宁,他们的旅行这才回到正轨。 查理干脆将整个结界无效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同行的伙伴强行掉队,绝大多数秘法师都会选择无功而返。可这些人,即使是炮灰的存在,都无疑会令他枯燥的旅途增添许多乐趣。 第十二章 猪笼草 看到查理两人走进来,伊宁终于松了一口气。 “德森先生,你没事,这……这会不会是因为您没受到邀请的缘故?”伊宁大胆地将想法说了出来。 伊宁的想法与查理类似,炽日记典也显示了同样的内容,查理说道,“看来女巫在岛上的权利比想象中要大。” 伊宁点了点头,优莱克看向周围的其他人,“老师,您帮了他们一把,周围的人正想感谢您呢。” 查理停下了脚步,像个绅士一样微笑着,对不远方的人一点头,算是回应。 他不打算与那些人同行,那些人也不敢靠近,因此两派人马分道扬镳,那些人选择聚众与他无关,他很快带着两位小姐走入丛林。 这个丛林树木间的间隔很大,红色的树木间,经常能看到很多枯死的树。那些枯树的形象就像是一只漆黑的巨手在泥土中挣扎钻出。他们发现,这里的花草植被很少,似乎没有那么多养分养活杂草。 那些晶蓝色的果实吸引了伊宁和优莱克的目光,正值青春年龄的小姐总喜欢美丽的东西。 “德森先生,这个能吃吗?”伊宁想起了那杯晶蓝色的汽水,不禁问道。如果德森先生给予了肯定回答,那她一定会立即摘下一颗,嘴馋地啃上几口。 伊宁像个盯上胡萝卜的兔子,期待地围绕着果实打转,等待查理的回答。 谁知查理的回答竟是,“不知道。” 查理对神秘学的知识大部分是针对历史悠久的生物或族群,像这种没什么威胁的小植物,他的知识就显得没那么渊博,但好在,强大的实力充分弥补了这个问题。 “呃,那……尝尝?”伊宁提议。 “伊宁小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自己试毒去品尝这种未知的食物,”优莱克连忙阻止道,“或者说,最好不要做需要冒险的举动才好。” 如果说平常的户外求生,试吃一种未知水果的致死率是百分之二十,造成不良反应但能够存活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的话,那在与秘法有关的环境下,致死率起码高达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十是生不如死。 所以并没有什么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要想富贵,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冒这种不切实际的险。 “如果你非要尝尝也不是不行,”这时候,查理笑眯眯地说道,“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你救活。” 当查理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伊宁知道自己可能要遭殃,为了避免,伊宁选择了闭嘴。 “从最基础的角度来讲,除了需要靠果实播种以外,植物一般会避免自己的果实被动物摘取吞食,但这个果实反其道而行,长得这么显眼,你说能是为了什么?”查理略显嫌弃。 这种果实不单颜色鲜亮,甚至散发出诱人的甜美香味,令哪怕食肉动物都想要品尝一下。 说到这里,伊宁幡然醒悟,“因为它不怕被吃,甚至想要被吃……” 很显然,果实中蕴含着毒素,或者蕴含着其它被排出体外的物质。或者它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生物理念不同,或者果肉汁水蕴含的营养特殊,如果不怕死的话,也可以赌一赌。 这猜测果然没错,在查理刚开始出现想法的一瞬间,炽日记典就根据他的认知提供了确切答案。 “果然……这种树是食肉植物。”查理合上炽日记典说道。 “什么?”伊宁问道,“是类似捕虫草之类的植物吗?” “原理类似,但不尽相同,”查理说道,“它的确依靠这种果实引诱猎物,吃下的果实不会被消化,只会在内部对生物进行吞食消化,也就是说,果实也是这树的一部分,不过作用只是用来进食就是了,养分会连接魔力运到主体,过不了多久,生物体内的果实就会销毁掉。” 听着查理的描述,伊宁一阵胆颤,吃下果实的死法也太惨了点。 “不过这种植物是具有野性的,比起用果实猎食,它们更喜欢活食,跟须上也具有消化系统,不过只有太阳下山后才能用跟须猎食。” “消化?”优莱克惊讶问道,“这种植物的行动模式也太接近植物类的怪物了。” “植物的目的是播种,但这种树木的目的却是进食,”查理看了眼周围的树说道,“这种行为模式的植物我不了解,这大概是近代进化而来的物种。” “诶?”优莱克敏锐地察觉了查理话中的信息,“近代?老师……您活了很久吗?” 查理淡淡说道,“这显而易见。” “您活了有多久?”优莱克木讷道。 “比你想象得要久的多。” 优莱克再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来,她对自己的决定着实没有信心,但她已经没有退路,这样看来,越发得知查理的强大,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一件。 “现在该纠结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伊宁心情复杂,“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树!这岂不是证明我们处在随时都会被攻击的危险中,这四周可全都是敌人!” “这些树只有太阳落山后才会行动。”查理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可是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 看着这种诡异的树木,伊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不希望在睡梦中被诡异的树抓起来吃掉! 众人登陆的时间是下午,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太阳就会完全落山了,到那时迎接他们的就是黑暗和数不尽的危机。 “要担心的是那些人才对。”查理说道。 与他们一同登陆的个人秘法师们可没有炽日记典这种百科全书的存在,他们或许可以看出这种植物的与众不同,但对夜晚才会来临的危机绝对毫无准备。当太阳落山时,他们会成为第一批牺牲者。 伊宁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美丽果实,早就失去了食欲,但记忆中那杯美味的蓝色汽水却挥之不去。果实独有的颜色和气味告诉她,那汽水极大可能是用这种果实为原料酿制的。 “那德森先生,既然这种果实这么危险的话,我喝到的那杯汽水又是怎样制成的呢?” 查理看了伊宁一眼,“这就要到女巫的部落去探索一番了。” 这片森林的植物分布并不密集,或许是树木的危险和食物的匮乏,这里并没有多少普通动物的出现,唯一的生物则是一种名为“赫”的怪物。 “赫”似乎并非单纯的怪物种类,而是一整个被称为赫的怪物族群,赫是一种多脚直立行走的怪物,体表无/毛光滑,更像是水生怪物,但的的确确生活在陆地上。每一只赫身上都拥有各不相同的黑色斑纹,发出的叫声也各有区别,这一路上,查理等人至少遇到了五只赫的袭击,好在这种怪物的攻击力不强,优莱克加上伊宁联手就能应对。 赫拥有相当于野兽的智慧,但大多赫并不成群结队,甚至出现了“普赫”与“流赫”的区分。 “老师,这种名叫“赫”的怪物是岛上独有的吗……”经历了几次战斗,优莱克有气无力地问道。 “是新物种。”查理说道,“目前看来,稀罕的女巫种族世代居住在这座岛上,很显然,这座岛上不知为何也出现了很多新物种。” 不过查理不但不觉得厌烦,反而心情好了许多,与其在岛上宰掉那些早就熟悉的怪物,这种探索的感觉更符合他的心意。逛新开的集市和在自家后院遛弯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走在前排的伊宁脚步猛然一停,“德森先生,前面有东西!” 随着她的一声叫喊,那个所谓的“东西”也在一颗树后探出身影。 那是一只体表光滑,长着好多条腿的怪物,身高两米左右。它的身上长着红色条纹,头顶上有一颗巨大的包。 “啊啊……怎么又是赫!”伊宁打赫打烦了,心情烦闷地喊道。 头上有肉包,这是一只流赫。即使再不愿,挡在面前的敌人也还是要解决的,伊宁盯着那只流赫,忽然说道,“奇怪,这只流赫的斑纹怎么是红色的?” “唔……难道是新品种?”优莱克将符石捏在手里,随时准备释放。 新品种燃起了伊宁的斗志,她将戴着戒指的手抬起,一个秘法轰了过去,与此同时,优莱克也将符石向前一抛,巨大的切割力斩断了周围几颗树木,流出暗黄的汁液。她平举手枪,等待伊宁秘法引起的烟雾散去,但却惊讶的发现,那只流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这,这么简单?”伊宁和优莱克不仅怀疑起自己的秘法是不是变强了,但没有啊,她们的攻击还是老样子。 德森先生也没出手……原来这种新物种这么弱的吗?她们原以为是精英怪来着。 “走,”观战的查理说道,“天差不多快黑了,找个地方度过夜晚。” 伊宁和优莱克已经感觉到周围的植物由于阳光的稀薄已经躁动了起来,再过不久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她们二话不说同意了查理的提议。 他们最后找到的位置是一个山洞,这里周围生长着为数不多的杂草,周围没有野兽和怪物粪便,说明这里是个生物罕至,暂时没什么危险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不多,能找到这里除了查理的出力,还源于他们的好运气。但拥有好运的显然不只有他们,很多脸色铁青的秘法师也聚集在这里。 看到查理等人到来,那些捷足先登着纷纷露出驱逐的意味,但也有不少人认出那就是一招拍飞海中怪物的高阶秘法师,收敛了恶意。 伊宁和优莱克这两位漂亮的小姐本想和山洞中过夜的同胞们打声招呼,但看到他们的态度后也收敛了笑容。没人会理会她们,在生存危机下,美貌没有半点吸引力。 查理旁若无人地找到一个位置坐下,看着山洞外,太阳即将日落西山。 第十三章 霉运女孩 伊宁很清楚太阳落山代表着什么。 但查理只有一个,情报只有一份,山洞内的其他人显然不知道有什么会在夜晚悄然出现。他们的表情还略显放松,成功找到了过夜的地方,不用再时刻担心那种长得像章鱼一样难以对付的怪物。 直到听到了山洞外不断传来的尖叫声,所有人的心凛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尖叫,他们遇到了什么吗?” 开始有人交谈起来。 “晚上,难道晚上的岛上会出现怪物?” “岛上不本就有怪物吗,那种好多条腿,像从海底捞上来一样的怪物,你们没见过吗?” “太好了……还好我躲了起来……” 有人不断向女神祈祷着,有人已经失去了同伴,但唯一不变的是山洞外隐隐约约的尖叫。 很快,尖叫声淡了下去,或许是尖叫的人都已经死去,也可能是脱离了危险,但大家心知肚明,第二种可能几乎不会出现。 “喂,谁来说说,这是个什么情况?”有个男性秘法师朝众人喊道。 “谁知道!”另一个人回复,“大家都是一艘船上过来的,都是初来乍到,谁比谁知道的多啊!” “那怎么办……”有名女人已经带上哭腔,“我的同伴还在外面,这样的话,我要怎么出去找她!” “活没活着都不知道。”有人说风凉话。 “谁有情报就都说出来啊,大家都在一个岛上求生,至少让我知道她是否还或者!” “我想,尖叫声是因为外面的植物,大家想必都知道遍地那些长着蓝色果实的树,那种植物会消化掉吃下果实的人的身体。但那并不是唯一的进食方式,它还会在太阳落山后,用树根将活人卷走猎食。” 讲解的人竟然是优莱克,她皱着眉头说道。 “也就是说,外面的惨叫是因为那些植物行动了?” “那,那我的伙伴到底还活着吗?”那个女人问道。 优莱克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其实那些只是植物,植物内并没有魔力,如果出其不意的确可能得手,但如果您的伙伴很强的话……有可能还活着。” 听了优莱克的话,那女人彻底哭了起来,“但她只是个次列8,我也只是个次列9,要不是我太弱了,她为了掩护我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分散开……” 优莱克的表情更加落寞了,她低下头不再说话,不久后,她主动朝查理道歉道,“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将宝贵的情报散播出去,但……我也不希望看到这些人再遇难。” 查理的态度倒是很轻松,“无所谓。” 情报对查理而言并不重要,而那些弱小的秘法师即使得到了一些浅显的情报,也无法改变他们惨死的命运。如果优莱克觉得这种行为能够慰藉良心的话,那便由她去做好了。 “没关系的优莱克,”伊宁也安慰道,“这点小事,不要在意啦。” 得到查理的肯定回答,优莱克也安心了许多,以至于其他人扔来问题的时候,她也能妥善回答。 “那么那些像海底生物一样的怪物是怎么回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植物和怪物啊,难道是这座岛上独有的?” 优莱克点了点头,“那些似乎是这座岛上的新物种,是一种叫做‘赫’的怪物,它们与其它怪物不同,赫之间似乎也拥有特别的相处模式,头上长有大包的是流赫,没有则是普赫,据说,流赫是相当于‘长男’的存在,带领自己的普赫生存。” 优莱克说得头头是道,但很快,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似乎只是一句普通的提问,但每个人都能听出对方语气上的不满和怀疑。 但优莱克不能说出关于查理和炽日记典的事,抱有秘密的她瞬间百口莫辩,如果解释不清,甚至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那个人的一句问题成了引发信任危机的导火索,大片不善的目光朝优莱克投了过来,这个本就不善交际的女孩更加慌张。 这时候,查理拍了拍她的肩膀,优莱克猛颤一下回过头去。查理仍戴着那只金框眼镜,歪着头打量着山洞内所有人,眼镜上挂着的金链子摇晃,垂在他肩膀上。忽然,他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怎么,什么时候我们的侦测手段也要汇报给你们听听了,如果不信任我们的话,就此离开这个山洞,我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 优莱克这才想起来,查理似乎已经收敛本性很久,至少这种充满了恶意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见过。 查理的这句话戳到了众人的软肋,现在离开山洞,顶着黑夜回到满是吃人树木的森林里去?怎么可能! 即使伙伴一直在拍打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那个出言不逊的男人依旧愤愤反驳道,“开玩笑,凭什么是我离开,而不是你们?” 这句话一出,山洞中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大部分人都已经看出查理是个高阶秘法师,即使没了解游轮一战详情的,也看出这家伙不好惹。现在那个人已经不是生性多疑了,那就是蠢,不识时务的蠢。 似乎是被这个人的蠢逗笑,查理干笑了两声,这令那个男人更气愤了,他怀疑自己遭到了嘲笑,拳头攥得咯吱响。 这件事是因她而起,优莱克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她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伊宁,对方神色轻松,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倾向,似乎根本不怕事情变得无法收场。 心中有一根弦被触动,她的瞳孔一缩,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不这么畏头畏尾了。 拜托,这千万不要是错觉。 她似乎在这两三秒内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咽下口水,忽然说道,“那不如来试一试如何?” 那个男人显然被她忽然发声惊了一下,远远看向对方的眼睛,那金色双眸异常坚定。 “我敢保证,如果你我一同出去,先死的一定是你。” 她的善意情报遭到了恶意质疑,老师也因此受到牵连和诋毁,优莱克当然不会容忍这种情况,不过,这已经是她能放出的最凶的狠话。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那个男人即使再傻也清楚局势,但他的自尊心迫使他再嘴臭几句,好在话还没说出口,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孩闯入他们的洞穴,口中大呼求救,在她身后,人们可见几根手臂粗细的树根穷追不舍。 这个女孩没有几分姿色,聒噪地闯入他们的藏身之处,还引来了敌人,这令几乎所有人对她的第一感觉都没有那么好。出手相救并不是这些人的习惯,已经有不满的声音想要将这个不速之客驱逐出去。 但在生死危机之下,众人的辱骂不过是毛毛雨,她一股脑扎了进来,正窝缩在伊宁和优莱克附近。 靠近洞口的秘法师已经将伸来的树根砍了回去,果然这种树木的战斗力并不强,只有凭借偷袭,才有可能狩猎秘法师。 “你……你没事?”看到那名刚进来的女孩瑟瑟发抖,伊宁忍不住开口问道,“没事啦,这里暂时很安全的。” “怪物……怪物走了吗?” “怪物?”伊宁皱着眉头思考,“啊,你是说那种像花纹乌贼的怪物吗?” “花纹……乌贼?”那个女孩终于抬起头,这个女孩的容貌并不漂亮,反而可以说是非常普通,“什么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的树变成怪物在追我……” 一片漆黑的山洞中,众人并没有点火取暖,这里的气候不算很冷,以各位秘法师的体质勉强扛得住,在这完全陌生的情况下,他们并不知道火光会吸引来什么东西。 “那只是普通的树,只是习性比较特殊而已,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那种树并不含有魔力的。”优莱克也小声说道,但很快她也发现了异样,“等等,你不是秘法师?” 女孩茫然的眼神给了她答案。 仔细计算一下,除了那些有秘法师伙伴的,不会秘法的普通人早在遭遇怪物和太阳下山时死伤得差不多,即使侥幸逃离,也早就登上回程的船,返回多罗克斯去了。 “秘法师是什么?你是指那些有特异能力的人吗?” 女孩的问题令众人唏嘘。 “算……是,”伊宁犹豫道,“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我做了个梦,”女孩回答道,“我梦到了魔法和奇幻生物,我,我一直很向往这些,我也想变得与众不同。”说完,女孩用羡艳的目光扫了眼众人,然后悲伤地低下了头。 她在到达前的欣喜与期待早就一洗而空,来到这里无疑是最令她后悔的决定。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所向往的神奇不是她所能拥有的。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我简直是太倒霉了!”女孩崩溃道,“我在船上起就开始倒霉,船不知遇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变得摇摇晃晃,我还没站稳就磕到了头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船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但这艘船居然没能停靠在岸边,水下的白骨让它连靠近陆地都做不到,没办法,我只能认命地游过去。” “但是一根骨刺勾住了我的书包,对,那时候我差点溺死,要不是我的包背带不结实,被我挣脱两下就断掉了,我也许还没上岛就死在那了,虽然也因如此,我的行李全丢了……” “呃……”伊宁和优莱克听得满脸黑线,“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上岛,迷路了,直到遇见了这种事。”她指了指洞外的树,做了个苦瓜脸。 “那你为什么不回到船上?”优莱克试着问。 “我试过了!”这个问题令这个女孩更崩溃了,“我当然要回到船上,我早就后悔来到这了,但你猜怎么着?我好不容易找到回去的路以后,那艘船刚好开走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无语。几经波折下,这个普通人居然还没遇到名叫“赫”的怪物,甚至没被树吃掉,真不知道这个女孩的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十四章 品德兼优 黑夜很快降临,人们时不时听到怪物的嚎叫声,人们全部聚集在一个算不上大的山洞里,这或许是这片森林唯一安全之地。 那个女孩也感到一阵后怕,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没有恰巧逃命到这里,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她不断责骂自己这该死的运气。 山洞外的声音可谓是心惊肉跳,众人听着物体摩挲在地面上的声音,那是那种红色树木在猎食。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入睡。 事实证明他们的戒备是有效果的,因为当出现敌袭时,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不知何时,洞穴外站了一排两米高的人,他们凭借月色的隐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然包围了这里。如果不是他们的眼睛通通放射着嗜血的红光,身上的红色斑纹隐约可见,恐怕直到被攻击前,众人都无法发现他们。 “我的天啊,那是什么……” 一名秘法师压制着声音发出惊呼,由于惊吓的原因,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即使这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山洞内仍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侧耳倾听,这才猛地发现了整整堵住了洞口的怪物。 可以想象,猛地发现自己的藏身处被一群眼冒红光的家伙围住是怎样惊悚的场面,更别说这些家伙只是仇恨地瞪着你,完全无法看破对方的动机。 几乎所有人都将仇恨放到那名女孩的身上,她是最后一个进入山洞的,要说是谁引来了这些怪物,那只可能是她。有些情绪激动的甚至想把这女孩扔出去免灾,可忌惮打草惊蛇,那些人还没有行动。 女孩惊讶地望着周围,她也同样害怕没错,但更多的是迷惑,她都没见过这种怪物,怎么会是她引来的啊。 然而这时,优莱克和伊宁已经认出了围在山洞外的那种怪物,那不就是被她们杀掉过的红斑纹赫吗?这,这是寻仇来了? 她只好轻轻拽拽查理的衣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说道,“德森先生,这是之前那种赫找上门来了?”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 伊宁一挑眉毛,抬头看去——查理竟然已经用帽檐遮住眼睛,靠着墙壁睡着了! 德森先生啊!为什么这种情况下您会睡着啊!那我们怎么办啊! 伊宁的心情可以用天打五雷轰来形容,她立刻抬起手,在优莱克有些震撼的目光中,刷地一下摘下了查理的帽子。 查理脑袋一凉,醒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你在做什么?” 伊宁看着查理毫不在意的懒散表情,很想一巴掌把帽子给扣回去。但在优莱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劝阻下,她放弃了。 查理也看了眼优莱克,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这边的气氛非常活跃,那边的气氛十分凝重,查理不是没注意到已经围了一圈的怪物,只是他认为这些家伙根本不用管。 “看来没错了,这种红色条纹的赫的确是族群中的小部落。”查理只是扫了一样便判定了强弱,“只是这种部落格外弱小啊,恐怕不集结起来的话就无法生存。” 查理的话令伊宁和优莱克放松了许多,“那我们要怎么办?先生。”伊宁说话的声音恢复了正常,顾及查理隐藏身份的前提,伊宁没有在众人面前叫出查理的名字。 “需要驱逐一下吗?”她说道。 “没必要,那样只会没完没了,”查理说道,“放着别管就好,它们想必也没有预料到这里有这么多敌人。即使我不出手,贸然开战它们也对付不了这么多秘法师,要不然也不会只是干看着。” 查理完全不在意这些看热闹的家伙,“不用管他们。” 查理并没有可以压制声音,山洞内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对话的内容,可伊宁和优莱克能放下心来,其他人就不能了,睡觉时有这么多敌人盯着,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第二天起来时,每个人脸上都顶着个巨大的黑眼圈,查理一派神清气爽。 盯着黑眼圈的自然还有那个霉运女孩,她不仅要承受怪物的视线,还要承受众人怨念的压力,辛苦了一晚上,白天还要早早起来,勤勉地寻找食物求生。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在白天找好充足的食物,夜晚回到山洞中苟活,只要活过四天,她无论如何也要回到海边,乘上那艘轮船,回到安全的多罗克斯。 可现实却是,山洞周围根本没有能吃的食物,想要可食用的食物只有探索,但探索恰恰代表着更多危险。 早上起来,优莱克和伊宁熟练地从查理那里拿来了洗漱用具,这可震惊了一大片人。 她们可是来探险的,才不是来荒野求生的,比起滴虫岛那次,这次伊宁等人的待遇不知好了多少。但她们可以不吃晚饭,却扛不住早上的饥饿,当伊宁向查理索要食物的时候,查理笑眯眯地看向她。 “我当然没有准备食物那种东西。” 伊宁震惊,“为什么??” “在陌生的环境下寻找生存的食物,这也是此行的乐趣之一不是吗?” 这也是此行的乐趣之一不是吗…… 此行的乐趣之一不是吗…… 乐趣之一不是吗…… 伊宁饿得眼冒金星,整整一个上午,她的脑中都不断重复环绕这句话。 其实大多秘法师都很有自知之明,除了倒霉女孩这种丢了行李的,很多人都早在下船之前,就在包裹中装满了食物。人少的队伍至少在四天内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所以伊宁和优莱克最大的败笔,就是她们太信任查理·德森。 查理四人行走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对,没错,就是四人行。由于太倒霉的缘故,那个霉运女孩被迫帮伊宁和优莱克背了锅,以至于发展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秘法师队伍愿意接待她。 女孩认为自己被曲解地太厉害,实则不然,即使没有被一群红纹赫怪围攻的经历,秘法师们也不敢将这样一个女孩带在队伍里。不为别的,她实在太倒霉了。 就像珂莉天生无法感觉到悲伤情绪一样,她这与生俱来的霉运或许也是“天赋”一种。 当然,如果提及还有谁具有这类天赋能力的话,那便是伊宁的“乐观”。 总而言之,愧疚心理作祟加上能够顶得住这类霉运的查理小队收纳了这位成员。其实查理是不太愿意的,被谷角金铃诅咒过的他很明白强盛的霉运代表的是什么,但介于没有确切理由,这位“品德兼优”的绅士没有拒绝。 此时此刻,三位小姐正一人端着一盘小蛋糕,苦逼地寻找穿过森林的路径。用查理的话说就是,“这是唯一的食物了,如果再找不到食物的话,就要饿肚子了。” 当然,伊宁对这句话持怀疑态度。 查理的收藏室装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称不上是收容珍宝的空间了,反而像是个堆满杂物的仓库。不过这个仓库显然不是一般的大,那些杂物能够填满一个石门后的空间就不错了。而那一堆东西中自然还埋藏着食物,至少还存有查理在艾薇尔那里得到的珍馐美食,只是能不能吃……还需要多加定论。 一路上,查理等人遇上的活物只有各种各样的赫,这次查理似乎对那些怪物失去了兴趣,没再让伊宁优莱克出手,而是随手一下就给拍死了。 这令他们的路途顺畅了不少。 伊宁和优莱克早就见识过查理的实力,但那名霉运女孩可谓吓得腿软。 霉运女孩自称小珍尼,她从目睹恐怖怪物出场,到查理轻描淡写击杀,再到众人相安无事继续赶路,她的震撼程度一路攀升。 对那种长得像头朝下乌贼的赫,伊宁的评价是,“我可不想吃那玩意。” 查理的回答是,“且不论你想不想吃,那玩意根本就不能吃。” 与其吃怪物肉,伊宁还是去吃那些蓝色果实,死的更安详些。 于是,寻找解除“邀请”的方法或探索秘密变得没那么紧要,他们的当下之急成了寻找食物填饱肚子。 最终在几人不屑的努力下,他们终于离开了森林范围,见到了新的景色。 “大海,是大海啊!”伊宁看似欢快地冲过去,实则,她的怒吼在下一秒响起,“绕了那么久,为什么是大海!” “冷静点,那是个湖。”查理叹了口气。 他们刚离开森林的范围,迎面而来的是占满整个视线的蔚蓝与带着水汽的风,这片湖泊的范围极大,以至于一眼望不到尽头,难怪伊宁在疲劳的刺激下,将它看成汪洋大海。 湖的左侧是与之相同的大范围森林,右侧则是山脉和悬崖峭壁,优莱克看向伊宁,她竟然愣在原地,“怎么了?伊宁小姐。” 二度审观蓝色湖泊的她有些愕然,梦境中的记忆在不断抨击着她的大脑。 “德森先生……”她有些慌张,也有些欣喜,“这里的场景,我好像在梦里见过!” 查理并不意外,“就是这里?” “对!”伊宁指向半山腰上的小平台,“这个小悬崖,在梦里的我曾上去过,我和很多人在那里野餐。” 她又看向湖泊,“还有这片湖,我记忆深刻!只要跳进这片湖里,不管水性有多好,都会死!” 听到伊宁的话,查理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了水里。 “等等,老师?” 查理果断的动作将众人惊住,优莱克和伊宁连忙冲了上去,只剩小珍尼惊恐地站在原地。 她的身体在发抖,这一路上遇到的事都在压迫着她的神经,这可太刺激了,这不是她追求的与众不同。 伊宁“跳进去都会死”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样恐怖的湖,小珍尼一步都不想靠近,那个男人竟然直接把手伸进去! 他的确很强没错,但他不想活了吗?要不是还指望这些人保护她活下去,小珍尼早就远离这些把生死当儿戏的家伙。 然而还未等她安下心,她身后出现的一只巨手,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第十五章 更大的世界 在梦里是跳下湖之后才出现症状的,但即使头部离开湖面,窒息感也依然不会消失,这是不是可以表示即使身体没全部浸泡在水中,呼吸也会被阻止? 不,不对,在探出水面前,梦里的我整个身体都进到水面了,窒息感也是只有在头部浸泡在水下才会出现的,所以德森先生这么做不会有事的……大概? 而且在她淹死时……她也复活了。 优莱克这时也看向伊宁,她说道,“梦境有时只是代指,现实中发生的一切不一定会完全按照梦境的模式进行,伊宁小姐,你快想一想,还有哪里不对?德森先生,直到现在都没有动一下。” 伊宁听到后全身一颤,猛地扑上去拽查理的手臂,那只手在水中纹丝不动。这时,优莱克和伊宁异常地发现,这湖水异常平静,即使不断有风拂过,也无法吹起涟漪,简直就像……就像静止了一样。 静止! 两人猛地看向查理,他依旧保持着将手探入水中时的动作,一动不动。 优莱克和伊宁对视一眼。 下一秒,他们二人一起猛地将查理向后一拉!纹丝不动。 优莱克失望地坐在地上,两人无助对望,谁也没敢触碰湖水。 “怎么办……” “等,老师应该不会做自杀式行为,等一会儿,老师应该就回来了。” “好,但一会儿天就又黑了呀。” “唔……”优莱克沉吟,“我记得老师似乎有一个怀表虚幻物,也能控制时间?” 伊宁摇了摇头,“多半在空间。” 两人又深深叹了口气。 忽然,优莱克敏锐察觉查理的身体朝一旁歪了一下,下一瞬间,她的老师已经恢复了正常。 “老师?” 查理面色如常地看向她。 “您,你没事?” “不用担心,”查理说道,“看来说这是必死的湖也不假,如果真的跳进湖里,恐怕的确回不来了。” 他笑着望向湖面,在岸上看,这湖泊简直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散发美丽的光泽,但湖底的情况,恐怕只有深入湖中才能看见。 “它能定格时间?”优莱克问道。 “对也不对,湖水最大的效果是封禁,能够将探入水中的物体定格,如果是普通人掉进湖水,定格会令他无法呼吸,体内的细胞也会因静止坏死。就算这样不死,也会在永久的封禁下自然老死。”查理说道。 “一般在一个环境下,湖泊、深海、峡谷这种地方是最容易储存魔力的,它们会自然形成回路,久而久之,就会成为所在地域特性的核心。” 优莱克认真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学术问题,但伊宁不会打断查理的授课,而是自然地看向小珍尼的方向,在她看来,这个女孩没有接近湖泊,自然也不会有危险。 但惊悚的一幕出现了,此时小珍尼正惊恐万分地看过来,她的脖子被紧紧掐住,张开嘴巴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三米高的黑影,那个黑影披着黑色长袍,脖子却足有一米多高!那个蟒蛇一样的脖子呈S状蜿蜒,脖子顶端是一颗女人的头颅! 那颗头颅有着灰白的黯淡瞳孔,此时正面目狰狞地盯着她! “德,德森先生……”她下意识拽紧一旁的查理,只听查理带着些许笑意说道: “你还不赶快离开这里吗?” 那怪物似乎无法听懂查理的语言,张口说出了一大堆意义不明的音节。 查理眉头一皱,“放开那位小姐。” 当然,查理得到的回应还是那一堆意义不明的音节。 “这就难办了啊,”查理无奈道,“比起你们的自创语言,我还是更习惯听怪物的本能嘶吼,毕竟那比新语言好理解多了。” 一般来说摆在查理面前的有两种选择: 一是秉持绅士主义,绝不能对遭遇危险的小姐见死不救。对待外人,查理向来表现得像个温柔有礼的绅士,但现在,外人似乎只有一个,只要伊宁和优莱克的口风够紧……不,她们的口风必须紧,这样看来,唯一的目睹者死了倒也没什么。 二是直接放弃,对方语言不通,劫持人质,双方无法沟通,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人质死亡属于正常情况。 不过,一切选项的前提都是查理的确被威胁到了,只有这个前提条件是不满足的。 查理只是打了个响指,众人眼前的事物瞬间变化了。 小珍尼瞬间出现在伊宁和优莱克身旁,反观查理,顿时出现在那个怪物面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它。 那一瞬间,那名怪物感受到了直通大脑的恶寒。 达成这一幕的秘法可谓十分繁琐,查理将周围百米的时间瞬间定格,用巫师次列的秘法隔空抓住小珍尼,让她与自己切换了位置,还顺便把怪物居高临下的脑袋掰了下来。 时停的时间只有一秒,但在伊宁等人的感知中,这是瞬间发生的事。 怪物的脑袋被查理捏在手里,他似乎毫不在意这怪物的丑陋,手指插进它乌黑杂乱的长发,力道简直要将它脑袋捏碎。 怪物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它已经怕极了面前这个男人。 只有查理能听懂,它在求饶。 “这个声音顺耳多了,”查理笑了笑,“好,那就记住,这次放了你,算是卖给你部族的面子。” 那只怪物似乎听懂了查理的话,一对没有眼白的眼睛哀求般望着他。 查理难得说到做到,它松开了这家伙的脑袋走回湖边,伊宁这才注意到,查理并非不嫌脏徒手抓过去,而是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是在时停的时间里,查理戴上了黑色手套。 现在,查理正嫌弃地将黑色手套摘下扔掉。在混沌河畔,这是查理绝不会有的情绪,但来到多罗克斯后,仅仅四年时间,他的性格鲜活了很多。 小珍尼惊恐地站在众人身边,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脱困的。那只长脖子的怪物已经离开,但对小珍尼来说,眼前这个男人没比那个怪物和善多少。 虽然这个人的态度还算礼貌,但小珍尼在他随时流露出的违和感中,感到了伪善。 此时小珍尼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当与查理的目光对上时,她选择了回避。 “德森先生,您真的没有其他食物了吗?” 一块蛋糕早就在一个上午的奔波中消化,小珍尼跟在查理的队伍后,听到伊宁的问题,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当然,伊宁和优莱克也是一样。 “还有一些我也不敢尝试的食物,你要尝尝吗?” “呃……还是不了。” “明智的选择。” 他们没有朝悬崖峭壁行进,而是围绕着湖继续前行,要不是这湖有古怪,伊宁甚至产生了钓鱼的冲动。好在他们远远望去,湖那一侧的森林已经隐隐有恢复正常的倾向,查理很清楚,再过不就就能找到野兽或动物。 “老师,那到底是什么怪物,那似乎不是赫的一种啊。”优莱克边走边问,她知道查理会为他们解答。 “那当然不是,”查理道,“那是女巫。” “女巫?!”一旁的伊宁发出惊骇至极的喊声,“头戴魔法帽,一头精致的黑发,永垂不朽的少女面容,一身掩盖身份的黑色斗篷,能够使用诡异神奇的黑魔法,强大又知性的气质女士!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女巫啊!” 伊宁的相信和查理口中的事实截然不同,伊宁的女巫梦就此破灭。 “除了帽子和气质,其他方面似乎也没错?”查理不知所云。 “不,这差远了,”兔子耷拉着耳朵,伊宁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差远了差远了差远了。” 优莱克被这莫名的气氛逗笑,发出愉悦的笑声。 “老师,您说的部落就是女巫的群落?真没想到,它竟然也能挺懂人类的语言。” “女巫既然邀请人类上岛,必然会拥有与人类沟通的方式,这并不奇怪,”查理道,“我甚至觉得,女巫与人类的互通并不罕见。” “我阅读过很多古籍,但古籍上从未记载过女巫这一种族的出现,即使有,也往往用于代指使用秘法作祟,将自身神秘化的女性,至少近代是这样。”优莱克说道,一旁的伊宁目瞪口呆,她知道自己与优莱克在神秘学的知识上并不对等,但没想到对方早已甩自己一大截。 “女巫在神战前最盛行,也就是那个被神系生物统领的年代,那时的怪物族群比现在丰富得多,人类只占有其中一小部分比重,不如说即使到现在,人类发展至今所占有的也不过是一块区域而已。”查理说道。 由多罗克斯所在的这片大陆延伸,东有森林,西有雪山,东向沿海,东部濒临的大块海域以及海域东边的格里温等城市,都属于佩恩的权利触及范围。而包涵佩恩共有三大帝国,三大帝国占领的全部领地,则是人类的生存范围。 而这实际只占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更大的领土被原始环境及怪物群落占领,那时人类几乎永远无法触及的神秘区域。 因此如果有孩童要问:“海的那边是什么?” 明眼人一定会果决地告诉他:“危险,死亡,和怪物。” 听到这里,伊宁眼睛一亮,神秘学的知识对她有强烈的吸引力,尤其是听说自己的世界如此宽阔时,她的求知欲简直爆棚。 “德森先生,神战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兴奋极了,追着查理问道。 “混乱,残酷?”查理说道,“那时的人类信仰神系生物,在神明的庇护下生存,那时的秘法师遍地,虽然成为高阶同样不容易,但秘法并不是需要隐藏的存在。” “也就是说,那时的混乱是主流,而现在人类被秩序统领,因此也不需要太多秘法师这种不稳定因素了,那时的秘法仅仅为了生存。” 伊宁眨巴着眼睛,“德森先生会很喜欢那时的世界吗?” “确实那个年代我的力量会强很多,”查理说道,“但无所谓。” 空言: 海的那边是敌人! 第十六章 注定无法安稳的夜晚 “那女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岛上?”优莱克问道,“像女巫这种族群应该生活在更广阔的区域,难道神战后,它们衰败了?” “神战胜利的神明没有选择任何怪物族群,而是偏偏选择了人类文明,当这一抉择达成后,几乎所有怪物都衰败了。”查理说道,“但这并不是女巫出现在这的根本原因,我想,那极有可能与这座岛有关。” “岛?”伊宁不解。 “还记得这座岛是如何被发现的吗。” “因为科尔敏的梦境出现了地图,威尔叔叔在一次出海中,这座岛凭空出现在海上。” “没错,”查理说道,“这或许与这座海岛的特性有关。” …… 一只鹿正疯狂奔跑着,它遇到了强敌,无可对抗的强敌。但这并未令它失去阵脚,反而和平常一样冷静开逃。 这座海岛上怪物遍地,生活在这里的普通动物早已训练出非凡的求生能力,就连温和的鹿类都衍化出一股狠戾。 森林中传来人类的怒吼: “为什么这么难抓!!!” “因为你准头太差,”查理站在伊宁旁,看她打哪哪不准的技术不禁脸色铁青,“看来你只适合攻击不会移动的怪物。” 不,伊宁暗道,还有那种只会横冲直撞的呆头怪物鸟。 但伊宁不满足于这样的成果,不得不说,一个优秀的竞争对手无疑增添了伊宁的上进心,她的心性和知识不如优莱克,至少要在战斗力上取胜。 此时的优莱克依然堵在那头鹿逃跑的方向上,她举起手枪,没用秘法,一颗子弹打在鹿的小腹上,那头鹿的肚子瞬间爆开血花,没跑几步就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 看到那头鹿倒下,伊宁也不再攻击。 德森先生为自己耗费那么多心血和宝贵材料,自己居然连一只奔跑的鹿都拿不下。 “施法时间不长,但准头太差,也控制不住秘法的威力,只知道开最大功率,不吓跑猎物才怪,”查理可不会怜香惜玉,不留情面地指责道,“且不说鹿被你攻击后会不会碎掉,你那样攻击甚至有可能伤到优莱克。” 查理一边戴上新的黑手套,一边用秘法将鹿拖到了湖边。 伊宁小声回答,“知道了,德森先生,我会注意的……” 优莱克迈着小碎步从森林间走了出来,刚到湖边,就见到了惊悚的场面。 伊宁和小珍尼一言不发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这两人似乎都有心事,反倒是查理蹲在湖边,皱着眉头解剖尸体。他并非嫌弃血腥味,而是他实在不清楚哪些部位能吃,哪些不能吃。 只见他从尸体肚子中拽出一截肠子,将血糊糊的肠子拿在手中端详了下,然后随手一甩,将肠子和内脏统统甩进了湖里。 查理手法粗暴至极,不如说,优莱克很惊讶他竟然没有把血弄到西服上,鹿失去垂死挣扎的机会,血流淌一地。场面之血腥,令优莱克不忍直视。 观察了一会儿,她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老师,要不……我来。” 查理答应地很痛快,“交给你了。” 然后查理将带血的黑色手套也一并扔进了湛蓝的湖水里。血没能染红湖水的颜色,无论是手套还是肠子上附着的血液,都在与湖水接触的瞬间静止,沉入湖底。 优莱克本想提醒一句,“朝湖中扔垃圾可不是绅士该做的行为”,但当她想到那看似美丽的湖水中可能埋藏着什么的时候,她收回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终于,众人在优莱克的手艺下饱餐一顿。 只是用火烤过的肉是没什么味道的,可谁知道查理竟然在空间里拿出了各种工具和调料! 要问优莱克的厨艺如何,虽然不到史密斯太太的程度,但至少小珍尼在一旁坐享其成,啃得不亦乐乎。 晚餐过后,天色渐暗了。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查理说道。 “老师,这里这么空旷,不会遭到袭击吗?”优莱克话是这么说,但她不时看向那片湖水,这片带有封禁效果的湖水令她感到心悸。 “没必要隐藏,除非用秘法隐蔽行踪,否则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伙‘朋友’找上门来的。”查理说的格外轻松,他笑着看向小珍尼,“对?” 小珍尼脸色一白,对着查理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几小时后,篝火早已熄灭,优莱克和伊宁已经昏昏欲睡,唯独小珍尼缩在绸缎包裹的被子里,忐忑不安。 虽然她紧闭眼睛,但紊乱的呼吸早已暴露了她。即使周围漆黑一片,查理的眼睛在这情况下依旧清明。 几个两米多高的黑影在丛林里穿梭,当它们逼近时,一盏灯亮了起来。 那时一盏燃放出橙黄火光的煤油灯,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坐在湖边,手中拎着煤油灯,亲切地看着它们。但那些黑影在那亲切的笑容下感受到的是——恐怖。 就像伊宁在那本女巫笔记的插画里发现黑影时那般,面前的几个黑影统统感受到一股不知原由的恐怖。 突然,一个黑影站了出来,查理能看到,那是一只直立着脖子的“女巫”。 忽然,女巫发出尖锐的叫声,吵醒了还在睡着的三位小姐,同时不断用牙齿相互敲击,发出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声音。 “嗒、嗒、嗒、嗒、嗒、嗒……” 查理皱了下眉头,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 这时优莱克与伊宁也完全清醒了过来,她们看向那些黑影,瞬间明白,这就是查理说过的“朋友”。 查理在个只黑影间环视,女巫一共有七个,很快,他找到了白天来挑衅过的那只。那只女巫正满脸怨毒地站在其余六只身后,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以查理的听力当然能够听见,但他懒得去听。 “看来你们没有听取我的劝告啊,”查理说道,“不,或许你根本就没把消息传给你的族群?” “真是族群的寄生虫。” 看清局势,查理已不再多言,他站在原地,打了个响指,那个躲在同类身后的女巫身体瞬间爆炸,毫无预兆。 其他女巫站在原地,警惕又惊恐地看着他。 战斗还未开始,瞬间解决掉一只,其他同类也被震慑。 如果是平常,这一架可以不用打了,女巫快速逃离是它们唯一的保命方式。但显然这伙女巫并不那么想,它们选择为同伴报仇,且不愿将后背暴露在外来者眼前。 电光火石间,查理已经防住了众多攻击,但伊宁的状态却有些异常。 在战斗开始的瞬间,他全然不顾查理身边飞来的秘法与危险,眼神变得暗淡,突然朝查理扑了过去。当然在她扑过去之前,查理先一步将她弹了回去,坐在地上的伊宁眼神茫然,全然不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查理的倾向是避免战斗,经过卡布罗那一战的教训后,他再也不想带着累赘战斗,更何况女巫的战斗体系千奇百怪,谁知道弱小的同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不至于出事,但是烦。但战斗已不可避免,由于这些女巫是主动招惹,他也不必顾虑是否会与整个女巫族群敌对,既然要打,就在对方来不及还手的情况下一击必杀。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查理徒手搓个黑洞。 来不及对方反应,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敌人背后的半空中,那些女巫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通通吸了进去,尸骨无存。唯一来得及反应的只有一个女巫,它口中不断叫着什么尖锐的话,一边犁着脚下的土地,不断被迫靠近黑洞,脚下拖出两道长长的土痕。 吸入最后那个女巫的瞬间,黑洞明显涨大了一圈。 “哦?高次列?” 黑洞会吸收敌人的魔力,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只要进入黑洞中就会魔力尽失,以普通人的状态被撵成粉末。 战斗毫无悬念,查理收回了黑洞,看向一旁的优莱克和伊宁。 “寻仇?”优莱克问道。 查理点了点头。 恢复正常的伊宁心有不安,她左顾右盼,忽然问了句,“小珍尼呢?” 优莱克这才发现,与她们同行的小珍尼不见了,只有她原本裹着的被褥还留在原地。 出现的女巫全灭,小珍尼不可能是被抓走的,那么除了强大到连查理都无法察觉的存在作祟,唯一的解释是她自己离开的。 “逃了,女巫出现的时候,她就朝峭壁那边逃走了。”查理说道。 “是……她引来了敌人吗?”优莱克皱着眉头,“说起来,为什么那只女巫选择挟持,而不是直接杀死她并袭击我们呢,要知道,那时候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它。” “那个女巫要杀死你们并不难,”查理笑道,“但邀请来的人类为什么要杀掉?饲养起来不是更有趣吗?” “德森先生,”伊宁弱弱地举起手,“大晚上请不要这样笑……” “好,好,”查理意犹未尽,“那就先度过这个黑夜再说。” 女巫前来袭击的时间是后半夜,距离天空渐明也就三个小时左右,但这几人显然不可能做到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不如说,知道太阳明亮了一段时间,伊宁和优莱克才依依不舍地爬了起来。 她们不可能在野外换衣,躺在地上的感觉当然也没有床上舒服,但她们白天奔走一整天,劳累后的休息比任何情况都要惬意。当她们打着哈欠醒来时,查理也刚好凭空出现,如果是平时,查理不可能这么准时,看他的状态,应该是一夜没睡。 秘法师不需要频繁的睡眠和进食,不如说大部分的高阶生物及秘法师都会用休眠代替睡眠,以此稳定身体状态。 言归正传,查理等人一路深入,在伊宁和优莱克强烈要求用秘法绕过这片湖的情况下,查理终于不胜其烦,带着她们快速抵达了第一个具有文明的地点——女巫部落。 第十七章 囚茵 当查理一个棍子,不,手杖把她们敲到这里的时候,伊宁和优莱克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们费尽千辛万苦在查理的恶趣味下解救了自己的双腿,看着“善良的绅士”查理·德森拿出手杖敲在地上时,她们居然油然而生一种解脱感。 然而看清那一敲的目的地后,她们清楚意识到——想要查理变实在?那就他妈是做梦。 面前是一个繁荣的村落,由不知材质的坚硬物质筑成的小房子,奇特的风俗和装饰品,以及无处不在的……长脖子女巫。 好在查理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没有直接把她们送进女巫怀抱,那简直是羊入虎口。 这里简直一派繁荣,若不是伊宁看到不远处被高高吊起的人类,伊宁简直都要相信这里是个值得驻留的好地方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出现虽然让在场所有女巫警惕起来,但它们并没有群起攻之,反而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伊宁和优莱克两人。她们不禁觉得,那视线在她们各个部位打转,仿佛在审视她们的价值。 伊宁可以肯定,哪怕是多罗克斯最轻浮的男人都不敢用这样的目光打量自己,对方完全没有在意她们的想法。 好在这种僵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群女巫围绕着一个脖子不算很长,但头挂橘青相间布条的女巫走了过来。那个女巫神色端重,即使是外表骇人的怪物,但伊宁仍可以感受到它上位者的气质。她手中拿着一个等身高的金属权杖,顶端是一个完好的鹿头,鹿角上悬挂着许多宝石工艺品。 那群女巫一过来,就听那个上位者说道,“欢迎你,远道而来的客人。” 伊宁和优莱克震惊,这个女巫居然会说人类的语言。 查理也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哦?终于碰上一个会说话的啊。” 那名女巫似乎很善谈,对待查理毫不礼貌的回应,它反而笑了起来,“虽然拥有自己的语言,但与某些人类家畜的沟通也是必要的,这能促进驯养的速度。”说着,她笑吟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轻轻斜视看向查理身旁的两人。 这目光不怀好意,伊宁和优莱克下意识退到查理身后,立场顿时分明。 “看来这两只是您的宠物啊,带着它们来到这里,是打算炫耀,或是交易?” 听到这话,伊宁顿时气坏了,身为公爵独女,她哪遭到过这种委屈,但是……冲动无疑是在给德森先生添麻烦,她看了眼查理,忍了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或许我也是人类,人类为什么要与异族做人类交易?”查理说道。 “不,您不是人类,”女巫看着他,“您虽然有人类的外表,与人类同行,说着人类的语言,但您并不是人类。” 这一次,查理终于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查理·德森。” 女巫也理解了他的意味,立刻将手握了过去,“我叫撒鲁,翻译成人类语言的话,也就是春的意思,请这样称呼我。” 说着,她为查理指了一条路,“请随我来,尊贵的客人。” 查理,伊宁和优莱克在众多女巫的簇拥下进入了女巫的村落,优莱克只觉得,周围有许多贪婪的目光在凝视着她。 “我是这个部落的囚茵司长,用人类语描述的话,也就是所谓的,‘掌管畜牧与外交的长官’。” “囚茵”,也就代指农畜。 但这里的牲畜与农业可与人类的概念大不相同,这里的牲畜甚至可以是人类。 查理望着周围被挂在柱子上的人类,他们全身赤裸,等待屠宰。面对这一幕,查理的内心毫无波澜,“也就是说,你们向人类社会发出的邀请其实是诱饵,实际意义是捕捉更多人类作为食物吗?” “只作为食物可真是太浪费了,相比野兽而言,人类具有智慧,性格迥异,懂得学习,甚至能够使用秘法,有的,甚至拥有美丽的容貌。”说到这里,它意味深长地看向紧紧跟在查理身后的两位小姐。 言下之意,这位名叫春的女巫已经默认了查理的说法。 “还真是方便啊,施几个秘法就能让猎物不远千里地跑过来,无论船票还是其他费用,都是猎物自己支付。”他说到,“不过为什么都是些弱小的家伙?唯一强大一点的次列5,都被你们用恐吓地方式唬了回去。” 查理毫不留情地说道,“怎么,你们这是欺软怕硬吗?” “人类也会狩猎野兽,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春说道,“既然有可以轻松捕捉的猎物,我们为什么要去主动招惹野兽?” 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倒是您,为什么我总是感觉您的话中带些其它意味呢?我可以理解为,您是站在人类立场上的吗?” 春的提问非常生硬,这无疑是一次隐晦的威胁,但查理蛮不在乎的散漫态度避免了两方对峙的危险,他直接说道,“随便。” 春停顿了一下,恢复了友善的态度,“不过我们也并非拒绝高次列人类上岛,如果有需求的话,我们也会尽量猎捕的。” “是吗?”查理笑笑。 “那么,前面就是囚茵饲养场了,”春说道,“您确定要带着这两只人类进入吗?” “无所谓。” 查理的打算是暂时留在这里,探查一下女巫如今的处境,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捞一些好处。伊宁和优莱克的精神状态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不差到给他添麻烦就够了。况且伊宁几乎根本不会被影响精神,无论多大的心灵创伤,过一阵就会恢复如初,这也是查理最初选择她的理由。 这种人是最适合学习秘法的,排除伊宁个人有些跳脱的性格外,不会崩溃的心理简直大大增加了伊宁在秘法中稳定存活的概率,更何况她本人的天赋也十分优秀。 见查理不介意后,春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很快,她带领查理进入了一个类似民宿的建筑。 与伊宁和优莱克的想象不同,所谓的“饲养场”并不是把人像动物一样圈养在一个地方,而是修筑成与人类世界相似的大型民宅,人类生活在其中,甚至会产生自己仍留在人类世界的错觉。 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去,那样会惊吓到里面的人类,而是站在门外,由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朝内望去。 “为了保障人类的心理健康,我们准备了充足的娱乐和温饱,让人类感到安心的同时,产生自己并未离开人类世界的感觉。”那名叫春的女巫笑眯眯地说道,“人类与人类之间会产生交流,甚至产生爱情,不和谐的个体我们会定期‘处理’,在这里生活,除了无法离开这个建筑以外,基本满足了所有要求。” 春说道,“这里没有斗争,拥有充足的享受,如果两位小姐希望的话,至少逗留期间,可以居住在这里。” 春的话极具迷惑性,比起之前一口一个饲养的说法,她变得礼貌极了。但伊宁仍觉得她的话中充满疑点,保障人类的心理健康?被抓来这里的人类在见过外面这些长脖子的怪物之后,还怎么可能安心地居住在这里?而且,那所谓的“处理”又是什么意思? 伊宁不禁想到曾在某些艺术家中见过的艺术作品,在那些极具讽刺意味的作品中,人类与牲畜的地位对调,往日里任人宰割的牛羊们变成手拿屠刀的屠宰者,曾经占据主导地位的人类成了案板上的肥肉。那些作品看得伊宁毛骨悚然,未曾想,如今这一幕即将上演在伊宁面前,只是那屠夫的位置被更强大的族群替代。 春轻描淡写的“处理”一词,在伊宁心中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这些想法一闪而过,在这时,优莱克已经悄悄牵上伊宁的手,她的语气温和,但眼神中充满敌意, “感谢邀请,但不必了。” 春似乎有些失望,但并不急躁,“是么,那就跟好这位先生。” 邀请失败后,春的讲解变得更为具体,“人类虽然能够用来使用,但将他们作为宠物的女巫更多,甚至已经变得供不应求。但如果同胞们买回去的人类已经因为恐惧变得麻木、偏激,甚至随时有自我毁灭的倾向,那岂不是败坏了我们的信誉?因此我们对每个进入这里的人类修改了记忆,他们会忘记一切,唯独留在牧场中是他们存活的意义。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每一名人类都是心理健康的状态。” 伊宁不禁毛骨悚然,如果她们答应了春的邀请,这群女巫一定会用各种方式留下她们,然后扭曲她们的记忆。 被女巫捕获的每一名人类都不能算是活着,可以想象,他们在无知中度过半生,误认为这个别墅大的居所就是整个世界,而当他们走出这里,迎接自由时,等待他们的却是整个恐怖的怪物社会。 查理略加思索,“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会在邀请时观察每个邀请对象的状态,上岛并活着来到这里的,就会成为你们的猎物?” “没错,这是我们的筛选。” “那如今看来,你们有一个小环节出了点问题。”查理说道。 “什么?”春看上去很迷惑。 “有女巫混上了我们的船,并且在夜晚时袭击了很多人类。” 春的表情呆滞了一下,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没有相信,然后她猛地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大喊道,“这不可能!” 春的反应很奇怪,这引起了查理的注意,“但事实是,这的确发生了,正要的是,我没能抓到它。” “没能抓到?如果您抓到它,那一定会杀了它对?”得出这个结论,春的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很紧张?”查理笑了笑,“还是说那只女巫很特殊?” 春知道自己的表现只会被查理捉住马脚,但她此时完全无法保持冷静,“这位先生,我诚恳提出合作,如果您能协助我找到这名女巫,我将提供给您巨大的便利和好处!” 第十八章 伪装者 “看来还真是很特殊啊,”查理说道,“不过先不提这个,你们有闻到过臭味吗?” “臭味?”春不解。 “不同于尸臭,不同于腐烂,反而是一种很令人难以言表,无法忍受的……恶臭。” 春仍然无法理解查理的意思,这时,查理已经皱起了眉头,脸上再无半分笑意。春本以为是自己无意中激怒了查理,却发现他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进盯着别处。 春看过去,几位女巫正领着被捆绑的几名人类,缓缓走进村子。 “尊迪鲁。”春吐出几个词,那些牵着人类的女巫顿时站住,朝春这边走来。 伊宁和优莱克能够对上那些被捆绑住的人的视线。 恐惧,怀疑,憎恨,浓郁的情绪气味飘出,但即使如此,也挡不住那些人中飘出的一股恶臭气味。 查理的眼神蒙上一层阴霾。 一共四位秘法师,身上都有多多少少的伤,他们的魔力已经被完全限制了,这来自于其中一名女巫的秘法。 四位秘法师两男两女,他们的年龄相仿,无论原本再犀利的气质,此时都透露着一股颓败,一名男性秘法师将其中的一个女人挡在身后,他们大概是恋人。 春和那些女巫交谈了起来,那几名人类和查理等人就产生了尴尬的对峙,在那四人的眼神下,伊宁感觉他们仿佛在问:你们是谁,凭什么你们能与女巫和平相处? 在他们刚入村子时,就看到那一排被挂在柱子上的人类,经过春的讲解,伊宁和优莱克怀疑那并不是被捉来的人类的正常待遇,反而,那应该是在“牧场”里惹事,最后惨遭“处理”的人。 但这四个人早已将女巫们当做“以捕食人类为趣”的凶残怪物,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将女巫当做靠吃人为生,他们很清楚人类来自哪里,这么点人类根本不够那么多女巫果腹,除非他们食量小得惊人。 也不知道当他们知道自己会被洗脑,装进这个建筑里后,是会以命殊死拒绝,还是会感到庆幸。 “喂,你们……”这些秘法师并没有被堵住嘴,只是一路上都不敢擅自出声。当他们见到查理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表情不善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都要死了,说什么也要在死前套出一些情报来,没准那些情报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为什么你们能在这里自由活动,喂,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这个男人的语气不善,在这种处境下,他们的客气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男人的搭话,伊宁和优莱克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在船上遭遇“肉瘤”怪物袭击前,打碎杯子的一男一女吗? 伊宁本以为德森先生会无视他,谁知他开口了,“或许会成为某个女巫手中的玩物,或许会进入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这个酷似人类居所的建筑。 四人都朝建筑内看去,里面一派其乐融融,但这是在怪物部落中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些人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脸上不由得露出复杂的表情。 那对恋人中的女士显然有些崩溃,她吼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没事!” 查理恶劣地笑了起来,“为什么?因为我拥有足以成为座上宾的实力。” 查理的表情之自然,语气之真切,若不是知道内情,伊宁和优莱克简直都要信了! 查理的确足够强大,强大到让春的部落忌惮没错,但如果查理是人类,春一定会集结整个部落之力杀了他。它们很清楚自己的立场,诱拐,饲养,食用人类,它们与人类之间早已是死仇。没有哪个人类能够面不改色地接受同胞遭受这样的侮辱,即使有,那也一定是疯子,疯子也足够危险。 春之所以以礼待之,是因为查理并没有与人类“同仇敌忾”,他本身也是人类口中的怪物,不仅不会贸然与它们敌对,甚至还有结交的可能。 那女士不接受这样的解释,她并不知道查理的身份,的表情上出现了憎恨,“那你难道就不打算解救我们,解救这些人吗?” 这个女人的说法并非无理取闹,毕竟是个人就会对这样的场景产生生理上的厌恶,即使没有救人的打算和实力,也至少应该远离。然而摆在她面前的却是,查理非但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将两个一看就很单纯的小姑娘带了进来,这样的人要么是个人渣,要么是个绝对的恶徒。 女人说到这里,那个疑似男朋友的人用身体撞了他一下,“行了,别说了。” 查理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一旁的春也持看戏的态度,他说到,“解救你们?伊宁,优莱克,杀了她。” 伊宁一愣,她不明白德森先生为何会突然提出这种命令,一旁的优莱克却已经举起了枪。 这里是敌人的部落,伊宁不可能给查理拆台,虽然一头雾水,但犹豫片刻后,她也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按在胸前,随时准备使用秘法。 “你干什么!”女人的恋人挡在女人身前,即使魔力和行动都被束缚,但他气势不减,显然做出了赴死的准备,“就因为她顶撞了你几句,就要痛下杀手吗!” 虽然查理的命令是“杀了她”,但伊宁和优莱克都没有动手,查理也没有催促的意思。伊宁的脑袋高速思考着现在的局势,德森先生在船上时就已经关注到这对男女,再加上当时他们去普通间观察的理由是,“看看昨晚怪物的袭击有没有导致其他人遇害”,这样看来,德森先生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 现在可以确定,船上的怪物是女巫,女巫的袭击怎么可能无人遇害,优莱克逃过一劫是因为德森先生的结界,那其他人呢? 再加上查理突然中断的话题,可以充分怀疑,这个女人有很大问题。 但即使被优莱克的枪指着,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那名女人仍一脸憎恨和茫然,她看上去很正常,不,应该说,她还没露出马脚。 女人的恋人却不能冷静,即使双手被捆住,他也勇敢地站上前,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查理·德森显然不可交涉,他将侧重点放在伊宁和优莱克身上,他极力劝导着,“两位小姐,这很危险,快把枪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就在优莱克犹豫是否要开一枪示威前,查理向她们摆了下手。 优莱克松了口气般放下枪。 “这位先生,不打算放弃吗?”出人意料的是,查理不再理会那名女士,反而对着男人说道。 男人的额角抽搐了一下,他刚想做出迷惑的表情,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褪下伪装,瞬间化作满地淤泥。 “啊!!”看到瞬间化作黑泥的恋人,那女人惊呼出声,“康德!他去哪了,他去哪了??” “他就在你面前。”查理扶了下眼镜,眉头皱的更深。 这一次,就连伊宁两人都能闻到黑泥中散发的恶臭,纷纷捂住鼻子。 鼻子饱受摧残的查理叹了口气,很快又换上那一副虚伪的善良嘴脸,他向春笑了笑,“春女士,作为帮您找到那名女巫的额外酬劳,能否将这三名人类赠与我?” 春看着满地黑泥,不知在思考什么,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然后,春忽然提议道,“查理·德森先生,天色渐沉,这几名人类天黑后便给您送到,在这之前,请您先到住所休息。” 春的态度不容拒绝,它紧接着对一旁的女巫吩咐几句,那名女巫一点头,带领查理等人向住宅的方向走去。 现在哪里天色渐沉,笼统计算一下,现在明明才下午三点左右,伊宁想,这大概是要支开我们。 他们很快达到了一个圆顶房子,这间住宅总体是个圆形,内有三个卧室,进入房间后,会有一种“墙壁在收缩”的错觉。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床铺居然是台铺,也就是说,他们的床像个平台一样,只有十几厘米高。 这样……真的不会有虫爬上来吗。 查理进入房子以后,第一步就是瘫到沙发上,长长出了口气。 从进入这个村子起,伊宁和优莱克就是不安的,她们没办法安心找个房间休息,就坐到了查理周围。 “老师……”优莱克犹豫着说道,“还有最后一天,奥尔船长就要来接应我们了,我们无法在这里久留……” 伊宁附和着狂点头,“是的,而且距离奇兰克主教的回归聚会已经不远了。” 查理打断了她们,“你们认为人类至今没有与女巫开战的理由是什么?” “什么?” “那换一种说法,”查理说道,“你们认为如果奇兰克知道女巫的存在后,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按照奇兰克先生的作风……”优莱克思索着说道,“他会立刻向教会提议,申请马上肃清这里。” “啊。”伊宁有所了然。 “各大教会都不乏这样的人,怪物种族捕捉饲养,贩卖人类奴隶?这可是不亚于政治问题的大事件,不止奇兰克,各大教会都将一致对敌。但看那些女巫的反应,显然没有遭受过人类军队的讨伐和教会的镇压,这是为什么?” 两位小姐诚实地摇了摇头。 “总不可能是因为神明的默许,最好的解读就是,因为某种原因,女巫不太可能与人类产生大范围交集。” “至于原因的话,就要从这座岛说起,”查理说道,“这座岛我从未听说过,这就说明,至少在神战前,世界上还不存在这座岛屿,但女巫却是神战前昌盛的种族。” 伊宁睁大眼睛,“这座岛……该不会是女巫建出来的?” “如果是普通岛屿,那么的确有可能,”查理说道,“但这座岛拥有特性,现在的女巫们还不足以创造拥有特性的地形。” “无可非议的是,这座岛在无形中保护着女巫的延续,并且与女巫种族极为亲和,”查理说道,“如果能弄清这座岛的特性,也许就能得知女巫的秘密。” 第十九章 日行一善 伊宁不会忘记,在她刚登上这座岛屿时遭到的惊吓。 大部分人被隔离在海岛外,其中也包括她的同伴优莱克,甚至连查理都无法直接通过那道防线。原因只是,他们没有受到女巫那所谓的“邀请”。 如果女巫的邀请的确是机遇的话,作为得到收获的前提,海岛检查“通行证”或探索的“门票”的确无可指责,但问题是,那所谓的邀请不过是女巫补充人类奴隶的骗局。 特性本不该拥有思维,就连勉强产生意识的东部森林,都必须在一定程度上遵循特性行动。 当然,东部森林无法违抗特性或许只是因为它的意识极为淡薄。 可海岛凭什么偏爱女巫? 除非这座海岛本身就是所谓的“恶徒”,但这样的可能性并不高,地形产生的特性不应该有善恶倾向,或者说,善与恶本身就是人类以及其他拥有智慧的生物评定的标准。 好,或许女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恶,毕竟立场不同。 但还是那个说法,正常情况下,特性不应该倾向于任何一方,当然,也可能是女巫巧妙地运用了这些特性,毕竟它们才是这座岛上的原住民。 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女巫和人类还没有产生军事上的碰撞? 首先,两方是不可能和解的。 其次,现在人类对女巫的了解十分稀少,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查理的讲解,直到现在,伊宁和优莱克两人对女巫还是一知半解。如果能翻阅教会或其它资历古老的组织古籍会发现,人类对女巫的记载全部源于神战前,而神战前的记载十分稀少,那些消弭在神战中的种族更几乎是彻底消失。 千百年之内,人类几乎从未再见过女巫这个种族,如果去求教秘法界的老者,对方或许会眯着眼睛,表情复杂地唏嘘道:“或许这一古老的种族终于消失在历史中了。” 最后,也是最令人生疑的是,既然人类社会从未见过现在的女巫,那女巫为什么还能对人类保持充分的理解?并且看样子,它们从未中断在商业链上对人类的供应,似乎与人类产生交集,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是女巫在不被人类发觉的情况下,与部分人类产生了联系?这不太可能,女巫召集伊宁等人上岛时,用的是最直接的干涉和影响,这只是召集他们一批,如果重复使用,迟早会被教会发现。 而且如果它们拥有强大的隐藏和移动手段,春也不会在得知“轮船上有女巫潜入”时,表现得这么惊讶。毫无疑问,那名女巫是与众不同的,而且意义重大。 伊宁选了个屋子,坐在只有十几厘米高的床铺上,如果不是床铺上垫着软软的毯子,她甚至觉得自己坐在了台阶上。 她重复思考着几个疑点,但以她的知识和阅历不足以得出答案。 忽然,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疑问,她立刻问了出来,“如果女巫与人类交集间隔很久的话,那个建筑设施里的人类是哪来的?” 几乎不可能是靠生育延续,春默认过,它们获得人类的手段只是通过“邀请”诱惑人类上岛,而且伊宁根本没在设施内看到小孩子,或是白发苍苍的老者。 但问题在于,女巫获得人类的方法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多次进行,对比他们船上的人数,建筑里的人类……未免太多了点。 那些人类,几乎是凭空出现。 或者说,那些真的是人类吗? 优莱克几乎在同一时间与伊宁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脸色煞白。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 “很有意思。”查理却笑了,笑得很诡异,伊宁的疑问为他开拓了新的思路。 “咚、咚、咚、” 三声间隔时间很长的敲门声响起,神经紧张的伊宁和优莱克被吓了一跳,这不正常的敲门方式令他们心中升起恐惧。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查理·德森先生,这三只人类我为您送来了。” 相比传话的是名女巫,查理没有站起身,而是用魔力打开了门。 果不其然,一名神色恭敬的女巫带领着三个被绳索绑住双手的人类走了进来。它将人类送进来,将长脖颈弯到胸前点了下头,那似乎是它们的礼仪,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查理观察着他们的,那个顶撞过他的女人一脸悲伤,眼神飘忽不定,其他两人有些迟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看来并没有被影响记忆。 查理先微笑着开口了,这表情要多温和有多温和,“欢迎三位,要来杯茶吗?” 尽管查理在同一时间解除了他们的禁锢,但面对他的问题,这三人感受不到任何诚意。 “不必了,”队伍中仅剩的一个男人揉了揉通红的手腕,说道,“感谢您的相救,您能先和我们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这是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他剃了个寸头,身上的杀伐气息如今变得颓靡,就连叹气都有些无力。 如今的局势让他冷静下来,被女巫带到这里,而不是带到那个饲养建筑,毫无疑问,是查理救了他们。 查理依然从空间里掏出茶壶和茶杯,给自己泡上一杯咖啡,抿了一口,“当然可以,实际上,梦境的邀请不过是女巫的骗局,它们以恶劣的手法猎捕人类,人类在它们眼中,不过是食物或玩物。” “那……我们那个同伴,是怎么回事?” 轮到这个话题,那名神情呆滞的女人抬起头仔细倾听,她刚刚承受了丧偶之痛,上一秒还在保护自己的爱人,下一秒就化为黑泥,更重要的是,她还一头雾水。 “这说起来就有些长了。” 话虽如此,查理还是充分扮演了和善先生,他全程耐心地讲解了从优莱克遇袭起的全部经历,除了需要保密的内容,查理知无不言。 “原来我们的船上混进了女巫……”男人的眼神充满落寞,“多亏了您的鼻子灵敏。” 这话听上去挺奇怪,但显然情绪麻痹了他的感官,男人并没有体会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欺骗我?”丧偶的女人眼圈通红,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锐利,查理的态度非常良好,她的怒气早已消散。如果这时还恶言相向,未免太不识时务。 “很抱歉我对您的利用,但那恰恰也是为了求证您的这个问题,”查理诚恳说道,“据我发现,您的同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思维,但他对自身的状态并没有确切的认知。” 她的恋人在被女巫袭击时就已经死了,不过是女巫的秘法维持着这具行尸走肉的身体和意识,当那名女巫有所需要时,这具傀儡完全会做出危险的举动。 女人的神色再度暗淡下来,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泪不断从眼眶流出。查理眉头一皱,他觉得,自己说实话得来的结果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沉默片刻,查理决定不去思考女人复杂的心情,他开口向那名男人问道,“请问,你们是被女巫袭击后抓到这里的吗?” 男人身后的另一个女人很快摇头,“不是!我们被一个叫小珍尼的女孩欺骗了!” “小珍尼?”伊宁凑过来,“是不是一个长相平庸,鼻头上有雀斑的女孩?” 女人狂点头。 查理表示他知道了,他很快站了起来,帮这些人挨个接触了限制魔力的秘法,他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现在顺着太阳的方向离开,没有女巫会阻拦你们。” 这群人很快站起身,眼神中充满感激。 这些人类被放走了,春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她并不感到意外。春不仅没有命令其它女巫追捕,反而支开了沿途的女巫们。 春很清楚,查理虽然并不袒护其他人类,但他对女巫和人类的任何一方都不抱有敌意,在双方的摩擦中,无论哪一方更具有优势,查理都会保持中立。 傍晚时分,查理被一群女巫接走了,名义是“邀请查理参加女巫们的晚宴”。尽管伊宁和优莱克对女巫这种怪物感到惧怕,但她们还是勇敢地提出陪同要求,却被女巫们拒绝了。原因是:不允许玩物参与这种等次的饭局。 对这种理由,就连查理也没提出抗议。 常混迹于贵族间勾心斗角的伊宁虽然并没滋养出阴毒心计,但她很快理解了这种理由的潜在含义——这是在邀请查理参与商谈。 虽然伊宁对查理的实力很有信心,但无论是春的态度,或是查理隐晦的提示中,都能得到一个答案——即使这只是一个小部落,但依旧有强者存在。 先不提查理能否脱身,伊宁甚至对岛上其它人类能否存活感到绝望。 “别担心,女巫不敢与人类正面开战。”优莱克说道。 “我没想到一个怪物势力居然能如此强大,如果教会真的得知这里的存在,与女巫撕破脸皮的话……两败俱伤,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伊宁的忧愁,优莱克却不这么想,“伊宁小姐,人类势力远比您想象中强大,各个教会的神明以及高次列强者,人类的底蕴一定比女巫丰富。” “虽然不知道女巫是用何种方法避人耳目的,但这也恰恰证明了女巫对人类的忌惮。” “而且我想,”优莱克说道,“如果人类只配在大陆上挣扎的话,老师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人类一方。” 在女巫们的带领下,查理进入了一个尖顶建筑,这个建筑外形新奇,承重柱有多根建立在墙壁外围,而作为装饰,这栋建筑的墙壁上充满了凸起的不规则形石块。总体看上去,这栋建筑非常奇葩,但在用料上,查理能看出这类建筑意义重大。 进入其中,建筑的装饰全部用布构成,女巫部落的钢铁和其他宝石资源十分匮乏。 各色的花纹映入眼帘,房间中是一张巨大的长桌,包括春等人的女巫并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跪在墙壁前,似是向神明祈祷什么。 第二十章 闹鬼了 毫无疑问,女巫也信奉神明。 但女巫们的神明自然不会与人类相同,女巫们所信奉的神明是神战中的败者,但女巫们不会因这一次的胜败抛弃它们的神,因为正是这位神明将它们在灭族的危险中拯救出来。 现在,跪坐一排的女巫们站了起来,它们的祈祷刚好结束。 在场的女巫一共有四位,其中包含了春,和一名年迈者。 那名年迈女巫是这个村落中的统领,它招呼着所有人入座,面色慈祥。 “让你久等了,尊贵的客人,刚刚我们是在餐前向神明例行祈祷,我们信仰的神明,是伟大的血巫之神。” 血巫·夕琉斯,这个名字出现在神战前,甚至更久远的年代,据说,祂正是女巫一组的创造者和守护者。 “看来你们的信仰始终未曾改变。” 女巫对夕琉斯的信仰传唱千年,这是位真正伟大的神明,对此,查理不会去轻易亵渎。 年迈说道,“客人,我是这个村子的首领,您可以称呼我玛卡,这是我们对职权者的称谓。” “这是春,”玛卡看向春对面的女巫,“这位是冬,负责村中的对敌事业。” 冬比春文静很多,虽然长相恐怖的女巫并无法显露出美感。冬对查理说道,“我是塔纳,对应人类语,便是冬的意思。” 玛卡看向第四位女巫继续道,“这是我的子嗣,您可以称呼她小玛卡。”毫无疑问,这是继玛卡死后,这个村落唯一的继位者。 这个女巫村落的统治者比查理想象中少,或者说,更低职位的女巫没有资格参与进来,这是这位老玛卡压缩过的结果。 “查理·德森。” “那好,查理·德森先生,我们希望具体谈论一下关于‘那名’女巫的事宜,但我想无论是我们,还是您,都还有很多疑问。” “我们可以采用相互提问的方法,希望在我们回答您的问题后,您也可以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我们可以边吃边聊,您先请。” 这是一种情报互换的方式,提出这类交涉方法,至少证明对方很有诚意。 查理没有推脱,“你们女巫的支配体系是什么样的?具体点。” 查理现在活动于女巫的领地,自然要先了解对方的情报,当然,如果是机密问题,这个玛卡是不会把答案往外甩的。 “如您所见,我们的村子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地点,像我们这样的小村落有很多,几乎是环绕着主国分布。每个村子由各村的玛卡统领,负责为主国守护领土和进奉。” 然而,正是这个“无关紧要”的小村子,驻守的玛卡竟达到次列3强度,可以想象,身为中心的主国可不是好对付的地方。这也是这位老玛卡敢于查理对峙的底气之一。 查理点了点头,表示该它们提问了。 “查理·德森先生,您来自哪里?” “多罗克斯,一个叫做佩恩的国家的首都,顺便一提,佩恩的最高统治者是一位神明。” 老玛卡想知道的当然是关于查理更深处的信息,例如“查理的诞生地”,例如“混沌河畔”之类的地方,但查理用浅层信息忽悠过去,还放出佩恩王的信息,弥补了老玛卡的不满。 “玛卡,你们是如何避过人类教会的耳目,捕捉人类的?” “教会?”老玛卡显然不解。 查理一愣,没想到这些女巫对人类的认知比他想象中还要匮乏。 “很抱歉,我们对教会的认识还停留在远久年代,我们只能从被捕捉者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现在人类的信仰体系与曾经大有不同,甚至比神战时还要相差许多。” 老玛卡说道,“如果您是想问我们为何还没被人类警惕的话,我能回答的是,我们利用这座岛的特性保护了自己。” 利用特性,与查理推测的一样,但对方这种回答和废话差不多。 “我想问……您为何要踏上这座岛屿,您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问到这个了…… “你知道我在人类社会居住,我带来的两位人类小姐之一,有一位人类官权之女,她受到了你们的邀请,我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解除她身上的秘法。” “所以我下一个问题就是,怎样才能解除你们的‘邀请’?比起邀请,那更像是一种诅咒?” 几名女巫相视一笑,“那的确是诅咒,但那并不来自于我们的村落,而是主国的某位大人物所施加。” “一般情况下,诅咒会在登岛三天后自然消失,那位小姐的诅咒却仍那么强烈,唯一的原因是……那位大人物看上了这名奴隶,恭喜您,那名人类可以在主国卖个好价钱。” 看这几名女巫的表现,它们的恭喜之词并非什么嘲讽,而是在真切地为他感到高兴。 查理嘴角一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需要金钱,如何解除这种诅咒?”查理顺着自己的问题问道。 老玛卡摇摇头,“如果强行解决诅咒,我没有办法,但如果人类确认被贩卖后,诅咒会自行消失。” 嚯,还挺智能。 “你们那位大人物在哪?如果我过去敲对方几拳呢?” 老玛卡和周围一位女巫脸色都是一暗,“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们虽然衰落,但还没有到随意被勒索的地步。” “换我提问了,这位先生,您是否会帮助其他人类,您的立场站在哪一边?或者说,您是否有信奉的神明?” “信奉的神明?”查理笑了起来,“不,你们和岛上那些人类的存亡,都与我无关。” 老玛卡的表情缓和下来,春说的没错,查理的确是站在中立立场,这就有合作的可能。 “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查理说道,“这座岛的特性是什么。” “您一定见过岛屿外围的蓝色湖泊,”老玛卡回答道,“那个湖泊贮存着精纯的魔力,岛屿就是靠那些魔力维持特性的,这座岛的特性是封禁。” “这些天以来,我还没见到特性为岛屿带来的任何影响。”查理说道。 老玛卡面色平和,“只是还不到时候,再过几天,您就会见到。” 说到这里,始终安静进食的小玛卡抬起头,“尊贵的客人,我们是时候聊聊您在人类游轮上遇到的那名女巫了。” 查理能够看出,女巫们对这件事抱有极大的心情,不,或者说,这是女巫们的希望。 查理来了兴致,“当然可以。” …… 查理被接走后,伊宁和优莱克陷入了恐慌。 就算这两位小姐在秘法方面足够出色,她们也依旧是两位普通女孩,直面恐惧对她们来讲还太勉强。 查理参加晚宴,伊宁和优莱克自然也不能饿着,但女巫送来的食物她们不敢下口。并不是说担心自身安危与食物是否被下毒等问题,只要查理还没与女巫谈崩,这个村落的女巫暂时不会对她们下手。 真正劝退伊宁和优莱克的是心理问题,在见识过女巫对人类的对待方式后,她们无法放下芥蒂,坦然品味女巫送上的美食。 因此,两位小姐用白天剩下的食物对付完自己的肚子后,就挤进了同一个房间。 原因是,她们听到另一个房间外,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敲打窗户。 那不是有人在吸引注意力的声音,那声音是真的想破窗而入,伊宁可以听出,那东西在用一块小石子不断敲着窗角。 谁知道那东西为什么不走门,或许破窗而入是那东西的兴趣。 “优,优莱克,德森先生……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伊宁眼泪汪汪,与优莱克相依为命。她们不畏惧战斗,不怕强敌,但这不代表她们不怕鬼。 众所周知,灵异事件和流血事件对少女的杀伤力是截然不同的。 “冷,冷静,伊宁小姐,”优莱克的状态也同样不好,天知道继在船上被女巫敲以后,为什么还会被她碰上这么恐怖的事,“对方也许可能大概应该不是鬼……?” 伊宁更泪了。 “你,你想,”优莱克强行壮胆,“如果对方不是鬼的话,破坏玻璃还要借助石头,不正代表对方实力很弱吗?” 伊宁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可是……这里是女巫的岛屿,这座岛上,真的回有这么弱的东西吗……” 优莱克眼神惊恐地看向她,好像在说,你好歹自我欺骗一下也行啊。 “不,我们不能胡思乱想,”优莱克猛地摇摇脑袋,“伊宁小姐,很多灵异事件都出自于当事人的脑内遐想和误会,其实事情的原因往往很简单。” “你,你说,没准只是房檐上挂着的硬物,被风吹动,恰巧一下一下地,敲在我们的窗户上呢?” 伊宁也希望是这样的原因,她咽了下口水,“对,我们不能自己吓自己。” 优莱克很欣慰,但伊宁的下一句话,让她笑不出来。 “要不我们去看一下?” 优莱克的脸色一下白了,“你,你去?” “我们一起去。” 躲在这里不是办法,况且那东西真的有可能破窗而入,优莱克一咬牙,拼了!于是两位小姐互相搀扶,蹑手蹑脚地蹭到一扇门前,敲打窗户的声音,正是从这个屋子中传出来的。 她们决定一探究竟,看看是什么在装神弄鬼。 “开,开门?”伊宁抓着优莱克的手臂,把声音降到最低。 这个房间没有亮灯,或者说,这是她们逃得太匆忙的结果,黑夜几乎吞噬了这个房间中所有的光亮。 优莱克深吸一口气,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两个小姐一同把头探过去,朝窗户的位置张望。 那扇窗户正对着门的方向,伊宁和优莱克清楚看到,有一个脸色苍白,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小男孩站在窗外,那对深黑且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们。 那个男孩的手中抓着一块小石头,正带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打着她们的窗户。 那一瞬间,两人的呼吸凝滞了。 “哇啊啊啊!!!” “有鬼啊!!!” 她们的心脏狂跳,爆发出惊人的尖叫,一路惊叫着跑回那个房间。 第二十一章 谈判 仓皇逃回房间的伊宁和优莱克此时脑袋里只有三个问题。 第一,那是人类还是怪物。 第二,如果是怪物的话,为什么女巫的领地里会有小男孩。 第三,那到底是不是鬼。 毫无疑问,这两位小姐陷入史无前例的巨大难题,如果查理还不赶快回来的话,这两位小姐甚至会吓到年龄倒退。 这下她们再也不敢离开房间半步。 砸窗户的声音还在继续,伊宁和优莱克甚至能够在脑内脑补出那个男孩的笑容,她们的神经紧绷着,突然,不远处竟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完了,这两位小姐一同想。 玻璃终于被敲碎,窗外那个东西……马上就要进来了。 一想到这里,伊宁的眼泪都要止不住了,她死死抱住身边的人,突然,她的怀中一空。 “?” 伊宁又惊又恐,她朝身侧望去,不知为何,房间中只剩她一人。 没有脚步声,砸玻璃的声音也早已停止,房间外是一片空洞洞的黑暗,除了伊宁紧张的呼吸声,留下的只有一片更为恐怖的寂静。 优莱克,不见了。 …… 让我们将时间回拉一点,在伊宁和优莱克饱受敲窗户声的折磨时,查理全然不知那边的状况,还在悠哉悠哉地进行谈判。 “我很好奇你们为何对那名女巫那么重视,要知道,它的实力其实并不强。” 在船上,那名女巫甚至无法破解他随手布下的结界。那么女巫对它表现出如此重视的原因,无非就是身份或是对方独有的特殊秘法。前者暂时无从求证,后者,查理暂时认为与登船有关。 “难道说,你们没办法离开岛屿?” 在场的四名女巫都没有回答他的话,但也并没有反驳。 “你们被岛屿囚禁了?” 查理忽然觉得,这与他之间的经历有些相似,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你们不能回答的话,我将很难确定合作之间的安全性。”查理笑了笑。 小玛卡没有说话,还是老玛卡回答了查理的问题,“我们的确无法离开这座岛屿,但这与我们的合作并不冲突。” 女巫们的要求很明确,那名女巫并不强大,但是拥有离开岛屿的能力。每一名女巫都是幻想仪式秘法师,拥有特殊的秘法只是概率问题,对方唯一难以对付的就是它能够随时离开岛屿,如果是在岛内,那么女巫们完全可以对付,如果那名女巫前往了人类世界,则需要查理帮忙。 “所以?”查理说道,“我帮助你们找到那个女巫,并活捉给你们,作为报酬,你们打算给我什么?” 老玛卡坦率回答,“我们并不知道您需要什么,所以我们打算给予您居民权,您可以享受到正常女巫所能享受的更高权益待遇,您无需担心,对此,我们已经向主国请示。” “您将能够以一名自由居民身份自由行动在主国与各个村落境内,不仅如此,您还拥有一次要求权,捉捕到那名女巫之后,我们将尽可能满足您的一次要求。” 查理意识到,那名女巫显然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但对方并不打算投入太多资本。对查理来说,他只需要偶尔帮忙注意一下那个家伙的动向,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获得优厚的待遇,虽然他现在的处境也不错,但获得“合法”身份后,他也可以暂时不用受到大部分女巫的警惕。而女巫方付出的代价也不大,甚至能够稳定查理的行动,这是双赢的局面。 “听上去很划算,”查理说道,“所以,我现在的身份受到女巫高层的保护了?” 提出这个问题,代表查理接受了它们的委托,老玛卡很满意。 “当然。”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受女巫高层保护的我,在村外被其它女巫袭击的事。” “?” 虽然不知道查理即将要说什么,但老玛卡感到大事不妙。 “在进入这个村子以前,我曾见到过一只女巫,它劫持了我的同伴。你知道,平常女巫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但我给了对方一次机会,看在女巫的面子上,我放走了它。” 查理一耸肩,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但看来它并没有将这件事转告你们,不仅如此,它还在当天夜里召集更多女巫袭击了我。最后我迫于无奈,灭了那伙女巫,但我的一名同伴也就此失踪。” 查理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他看向老玛卡的眼神很明显是在说:看,我很给面子了,你们要怎么补偿我? 毋庸置疑,等待女巫的局面并不乐观。虽然在查理遭到袭击时,查理还并未拥有这个身份,但现在老玛卡不能以这个理由搪塞他。 查理当时的处理方法没有犯根本性错误,的确“很给面子”,他从一开始就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女巫?袭击?没关系,看在整个族群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至于你恩将仇报,非但没把消息传给族群,还召集帮手再次袭击?这就不是查理的过错了,因此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死所有女巫。但为了事后敲诈,查理还需要一点额外“损失”,自己受伤或伊宁和优莱克受伤并不划算,所以他故意放走了小珍尼,声称他们的伙伴在这场战斗中走失。 至于小珍尼的个人想法?这无所谓,反正是女巫们的人挑衅在先,对方不好翻脸,因此只要咬定这一点,就可以索要赔偿,拿到好处。 谈到这里,老玛卡扭着那条长脖子看向春,春作为管理职位,很快便说道,“的确失踪了七位女巫,现在都没有找到尸体。” 岛屿一共就这么大,世代生存在这里的女巫早已对地形了解烂熟,除了几处险地,基本不会对女巫造成太大威胁,因此当到处都无法找到尸体时,失踪的概率实际很小,这是死得连渣都不剩啊。 老玛卡看向查理,不敢露出怒意,“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那几个女巫死有余辜,请问……您想要什么补偿?” 对方的态度令查理很满意,很快,他取出了一个金色的铃铛,抛到老玛卡手里,“我需要一个与它位格对等的虚幻物,作为交换,这个就给你们。” 那正是谷角金铃,这是查理最后一次压榨它的价值。 查理很清楚狮子大开口没有意义,老玛卡看向手中的金铃,叹了一口气,“补偿很快就就会送到,请客人先回去休息。春,冬,互送客人回去。” 正在这时,查理的头一阵刺痛,他的动作一顿,周围的女巫全都看了过来。 疼痛只持续了一瞬间,他很清楚有人在用他留下的媒介呼唤他。至于具体是谁……波动来源于一把银白色的钥匙,那是他给予伊宁的占卜道具。 “没什么。” 查理很快站起身,在春和冬两位女巫的指引下返回居所。 沿途上又有很多人类被捉了进来,这还只是围绕着主国周围的各个村子之一而已,查理没有兴趣挨个拯救,放走那几个已经是他扮演绅士所能做的最大奉献。查理没有助人为乐的兴趣,更何况他刚和女巫达成交易,春为他准备的居所并不远,那已经是这里最豪华的建筑之一。 刚一到房子附近,查理便感受到屋内散播出的恐惧气息,查理很快意识到——出事了。但令他疑惑的是,房间内只有伊宁一个人的魔力气息。 查理推门而入,“出什么事了?” 整个房子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查理看向屋内,伊宁一个人躲在床上,哭花了脸。 从优莱克突然消失,伊宁拿出银白钥匙,再到查理一路走回,时间过了不到十分钟,即使如此,伊宁还是吓得不轻。 见到查理,伊宁仿佛见到救星,不,他就是救星,伊宁哭着说道,“德森先生!屋子里有鬼!优莱克,优莱克消失不见了!” 也不顾春、冬两位女巫,伊宁结结巴巴地将敲窗户的事给查理讲了一遍。 查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拉着伊宁来到了那个黑着灯的房间,一下打开了门。 伊宁对这个房间有阴影,她生怕再看到同样的一幕,即使有查理打头阵,伊宁还是瑟瑟发抖地缩在查理身后,直到春进入屋子里打开了灯,她才有胆量朝窗户瞥一眼。 就这一眼,伊宁愣住了,房间里的窗户完好无损,根本没有被敲碎过! 别说敲碎,玻璃平滑工整,就连被石头敲过的砸痕都没有。 于是现在的局势变成了,伊宁根本没有证据解释这个房子闹鬼的事实,不仅如此,优莱克还消失得无影无踪。 “查理·德森先生,幽灵无法进入我们的领地,”春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不是这个人类在欺骗您,就是那个名叫优莱克的人类装神弄鬼,自己逃跑了。” 女巫不会在外人面前示弱,更不会承认自己为客人准备的房子闹鬼。 冬也说道,“相比我们和您在人类面前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如果那名人类因畏惧而逃离的话,还是尽快找到为妙,这座岛屿还有很多危险。” “不可能!”伊宁说道,“虽然德森先生的确怪怪的……但优莱克绝对不可能逃跑,更不可能装神弄鬼!” 说着,她拉了下查理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请相信我,德森先生,我们刚刚还缩在一起吓个半死。” “……” 根本不需要信任危机,只要查理带了脑子就知道,优莱克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离开,春和冬并不了解她们,女巫的解释不可信。 沉默了一下,查理说道,“描述你们看到的‘鬼怪’。” “是个白脸小男孩!”伊宁短小精悍。 “……” 伊宁手指着窗户,“他身材不高,正好够把脑袋探过来,那个小男孩没有眼白,和女巫的眼睛很像,一直在用手里的小石头敲窗户,笑的很诡异!” 说到这里,随行的女巫冬忽然一愣,她想到一个可能,“难不成……”它看向春,犹豫着说道,“难不成是他?” 第二十二章 混乱不清 “是谁?”查理问道。 但两位女巫的态度有些犹豫,这显然涉及到女巫间的秘密。 “身为你们的合作者,受高层庇护的我的所有物在女巫领地无故丢失……” “好了,先生,我知道您的用意,您不用再说了,”还是春站了出来,它叹了口气,“并非我们刚才故意隐瞒,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在多年前,身为女巫的我们中产生了一个极端个体,主国新诞生的女巫中,竟出现了一名男婴。” “所有女巫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女巫与人类结合,这无意是巨大丑闻,但很快发现,那名男婴的身体中不但并没有人类基因,他与秘法的契合度反而惊人之高。” “最后高层一致决定留下那名男婴,现在,那名男婴已经有三十多岁,甚至比我的还要年长一些。” “可那个男孩看上去只有不到十岁……”伊宁忐忑说道。 虽然女巫的成长速度不同于人类,但即使在女巫之间,那名男婴的成长速度也缓慢至极。这令人不得不怀疑他是超越女巫的高等生物,但也令女巫看到新的希望,种族进化的诱惑让女巫们欲罢不能。 面对春的详细答复,查理却不悦地眯起了眼睛,“这是机密?” 春很清楚查理的顾虑,在女巫的领地,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会填很多麻烦,所以就算知道,也该装成不知道的样子才行。 “并不是,那个男婴不受我们的掌控,说白了,我们只是互相无法限制的状态而已。” “那如果正是那名男婴带走了我的学徒,你们要怎么办?” 春犹豫了一下,冬接着他的话说道,“我们会先让您休息,次日,我们将送您抵达主国,寻找那名叫优莱克的人类女孩。” …… “这是哪?” 优莱克昂头望着偌大的城市,这里每个建筑都高得离谱,就连一家商铺的门,都比她的身材高出几公分。她甚至点着脚,都摸不到上方的门框。 优莱克潜意识觉得,这里的建筑高度是不正常的,绝不是她身高的问题。 优莱克的裙外裹了件黑色的斗篷,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她并不是一个人在这,她的左手拉着一个皮肤苍白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注意到优莱克的疑惑,也看了过来。 小男孩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拉了下优莱克的帽子,将她的容貌隐藏得更深了一点。 “不要露出你的样貌,优莱克。” 小男孩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小孩独特的奶音,让人一下就能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年龄并不大。 天色极黑,优莱克并不认为还有谁能看清她的脸,如果有,那必定是夜间的猫了。但她没有拒绝小男孩的提醒,将帽子戴得稳稳的,行走在夜色里。 夜里仍有女巫路过,所有的女巫着装类似,作为装饰,它们会在同样的黑斗篷上装饰不同的石头和植物,至于宝石,那是只有德高权重之人才装点得起的高贵物品。 女巫们长着长长的脖子,脖子上的头颅旋转得非常自如。 优莱克发现他们是异类,她与身边这名小男孩并没有长脖子,也没有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瞳和凌乱的黑头发。 女巫们喜欢左顾右盼,即使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也会用那对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看这里,扫扫那边,但优莱克注意到,当任何一名女巫与小男孩视线相对时,它们会紧急转移目标。 “为什么这里的人看向你的目光那么奇怪呢?”优莱克问道。 小男孩像个普通人类稚童一般朝优莱克甜甜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异类啊。” 这个孩童口中的话异常残酷,但优莱克却没从他眼中看出任何波澜,悲伤,厌恶,甚至是淡漠一切时的无所谓,她通通没能感受到。他似乎只是叙述出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又或者,这只是他的敷衍之词。 “别担心,优莱克,只有我们是同伴。”他接着说道。 没错,在这个怪物之城中,只有她与手中所牵的男孩相互依偎。她并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里,但仅有这个事实她从未质疑。 …… 女巫的岛屿与多罗克斯共享一个太阳,当太阳滑落西山,阳光被黑夜替代,无论是女巫或是人类,都在同一时刻进入安眠。 不觉这是否是在睡梦中,伊宁向提出德森先生提出了提议。 “德森先生,我要回家。” 德森先生的身影十分模糊,伊宁看不清他作出了什么表情,只是没过多久,德森先生同意了她的提议。 “可以,但是船已经离开了。” “您就没有其它方法了吗,对了,用您那只手杖!” 查理看上去很温和,这令伊宁的交涉也有了更多底气。 “……好。”他说道。 紧接着便是一只黑色的手杖,手杖的重量并不轻,却被查理很轻松地拿在手上,手杖那头敲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咚。”就像敲在铺着地毯的木板上。 这一刻,伊宁眼前画面扭曲,她瞬间置身于一片大海之中,她的脚底刚接触到海水,就因为重力猛地坠了下去。 伊宁:“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伊宁落进了一片深海,她很快意识到,她的位置抵达了手杖能传送的极限距离,她无法在咸咸的海水中睁开眼睛,只觉自己在不断下沉。 要淹死了! 伊宁意识到自己不会水,就算会水,也无法在大海漂流下去,问题是她的裙子吸满了水,现在的气候还不算温暖,裙摆中裹了一层棉花,吸满了水后让她变得像个沉重的水母,根本无法浮上水面。 伊宁在窒息,她确信无法靠自己都的能力突破困境,但她一点也不慌,因为很快有一个人将她拉上水面。 查理站在水面,没有沾一点水,反倒是伊宁全身湿漉。 “看,现在无法敲杖,而且现在就回去的话,未免太无趣了点。”查理笑着说道,似乎很愉快于伊宁目前的丑相,“那座岛上还有很多秘密值得被挖掘。” 只要是在海上,手杖就无计可施了,因为它的触发条件是,必须要敲在地面上。 …… 之后的事……便记不清了,德森先生将她带了回去,烤干身上的海水,但白色的盐颗粒让她的衣服宣告报废掉。 她和德森先生一起环逛了村子,无论如何,这都是伊宁见到的第一个怪物文明,伊宁强行压制了恐惧,在查理提出观察整个村子时,她寸步不离。 女巫的确只有“女”一种性别,虽然怪物与人类的评定标准不同,但女巫们之间除了个体区别,种族间的性别区分并不明显。就连“赫”那种怪物都有“普赫”跟“流赫”的区分,这令伊宁很好奇女巫的繁衍。 当见到女巫中的孩童时,这种好气愈发明显。并且,她在女巫房子的墙壁上发现了涂鸦的痕迹,从高度上看,那似乎是小孩子用石头留下的痕迹,内容竟然是生涩的人类语言。 刻下涂鸦的小女巫先是留下一个类似星星的图案,并在那之后连续刻了几个并不连串的人类词语。 逛过村子后,伊宁随德森先生回去了。她总觉得他们的队伍中少了一个重要的人,在一番思考后,伊宁最终没能记起。 …… 伊宁坐在床上,实际上就像坐在一个不怎么高的台阶上,听德森先生讲话。 “明天我们就要前往主国了。”查理说道。 “我们去找优莱克,看来,她的确被那个小男孩带走了。” 伊宁点点头,这是当然的事。 “但是在明天出发之前,伊宁,你去村外的位置等我。”查理忽然说道。 “诶?德森先生,为什么?”伊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因为我要先处理掉一点事情。” “德森先生,我可以跟着您。” “你跟着我并没有用,”查理说道,“到村外去等我,我很快就到。” 伊宁眨巴眼睛,很快点了点头,“德森先生,我听您的。” 天色早就暗了,查理看着窗外。伊宁困倦地侧身躺了下来,两条腿撑着不远的地面。她太困了,半眯着眼,迷糊地看到查理站了起来。 他离开了伊宁的房间,在走出门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回来帮伊宁关上了灯。 “晚安,德森先生。” “嗯。”他似乎不太习惯有人与他道晚安。 …… 第二天,伊宁元气满满,她很快从床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试图聚散困意。 为了防止自己无法离开温暖的被窝,她果断掀开了被子,热气呼散,冷空气灌了进来,灌得她神清气爽。 她爬了起来,管德森先生要了件新的礼服裙。他们的行李全都被查理一股脑扔进收藏室里,作为公爵独女,伊宁·格列德洛大小姐,泡过海盐的礼服裙当然是扔掉换新。 在要裙子时,她还不忘朝德森先生喊上一句,“德森先生,早上好!” 查理很奇怪他为何忽然提出换裙子的要求,“你们贵族小姐的着装这么麻烦?我记得你参与战斗后似乎都没这么麻烦过。” “因为我掉进海里啦啊,”伊宁回过头来说,“昨天在烘干的时候,裙子里都是白色的盐呢。” 说着便跑回房间换裙子去了。 “盐?” 查理有些迷惑。 无可置否,伊宁很奇怪,因为她刚换完裙子便跑来查理这边问道。 “德森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主国?” “再等一会儿,”查理回答道,“春马上就会过来。” 伊宁在意主国的事并不奇怪,毕竟优莱克失踪,唯一的线索就在那里,查理奇怪的是她接下来的举动。 “好的!德森先生,那我这就去村外等您!请尽快哦!” “?” 事实证明,有些秘法的痕迹可以被抹消得很干净,但痕迹太过干净,也代表无法在后续进行影响,性格活泼的伊宁很快就暴露了问题。 谁知这种情况下,查理笑着拍了拍伊宁的脑袋。 “去。”他说道。 第二十三章 压轴出场 果不其然,在伊宁告别查理后,她不见了。 并非村内与村口的距离,查理明确感觉到这个女孩此时距离他很远。 不过这倒也是查理需要的,比起大费周章地把她弄到拍卖会去,让她被直接带走明显是最便捷的选择。 现在,跟随查理而来的两位小姐,全丢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春问道。 “忽然觉得,我好像是在帮您算计女巫高层,真是不好的体验啊。” 查理笑了,他说到,“走,去主国参加那个,所谓的拍卖会。” …… “真搞不懂啊,你这个小丫头为何会顶着这样的身份。” “什么,你在说什么?” 伊宁从黑暗中醒来,她的眼睛上被一块黑布蒙住,她刷地摘下黑布,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铁质牢笼。 牢笼被玫红色的布覆盖,她无法看清笼外的状况,她头晕目眩,仔细地回想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跑到村外去…… 说是要等德森先生…… 等等,我为什么要等德森先生? 伊宁陷入了混乱,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令她无法分清。 但伊宁的精神状况是不允许出现问题的,无论是血腥,恐怖,悲伤,或是混乱,都无法对她的精神产生巨幅影响,为了稳定她的心理状态,她的大脑决定自行将不稳定因素抛离。 正因如此,她往往会表现出病态的乐观,但这也正是查理敢于不做处理,任凭施法者将她带到这里的原因。 虽然伊宁搞不懂现在的状况,但除了梦境以外的事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抱歉,看来卖掉你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很危险,但在这之后,你就不再危险了。” 伊宁捂着脑袋,倾听牢笼外传来的声音,那是一个声音稚嫩的男孩,但无论是语气或话中的笑意都格外冰冷。 这种说话方式让她想起某个绿眼睛的奇怪先生,这令她下意识觉得声音的主人并不好惹。 “别丢下我……为什么!” 笼外传来女孩悲伤的恳求,但伊宁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 这不就是……优莱克?! 现在明显不适合老友重逢,听对话的内容,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女孩的呐喊并没有被理会,一阵吵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女孩的哭泣声和铁笼碰撞的声音过后,一切再度安静下来。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伊宁判断那个男孩已经离开后,她用手指敲了敲笼子。 发出两声闷响,声音不大,但显然惊动了旁边的女孩。 伊宁抬起手,又敲了几下,这几下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旁边的女孩终于有所触动,小声问了一句。 “……谁?” 伊宁兴奋起来,她越加确信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优莱克吗?” 对方听上去十分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也是人类?” “人类?当然是啊!”优莱克的话不得不让伊宁生疑。 “我是伊宁!” 优莱克很迷茫,“您好,伊宁?” “……” 伊宁陷入了茫然。 对面笼子里的确是优莱克没错,但不知为何,优莱克不认得她了。 “优莱克……你还记得德森先生吗?” 优莱克沉默下来,她摇了摇头,但很快意识到,对方并看不见她的动作。 “不认识……” “查理·德森先生啊!优莱克,我们是同伴,德森先生是你的老师,我是你的朋友!” “抱歉……”优莱克说道,“我没有同伴,唯一的同伴……已经在刚才抛弃了我。” “那个小男孩?” 伊宁惊讶地回想起来,在闹鬼是时趴在窗外的似乎也是一名小男孩,该不会…… 伊宁的脸色又白了,她忙甩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联想甩出大脑。 然后,她一本正经,粗着嗓子说道,“优莱克,你失忆了。” “诶?”优莱克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跳转得那么快。 “你是不会回忆不起自己的经历,不记得以前的事,只知道那个小男孩?” “你说的……没错。” “那你一定是失忆了。”伊宁确信。 “德森先生曾给我们讲过,如果把灵魂和大脑看做一桶冰淇淋,如果直接消除一块记忆,就相当于给冰淇淋挖了一勺,冰淇淋就再也不完整了。” “所以很少会有人直接用秘法消除记忆,那会导致灵魂的不完整,大幅度降低价值,还有可能让人痴呆。” “所以,一般情况下秘法师都会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让人遗忘那段记忆,或是把记忆深藏在潜意识里,那是种比较温和的手段,虽然会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所以,为什么那个家伙要用布蒙住我们两个的笼子?那一定是为了防止你看到我的脸,只要你能看到我的相貌,就一定能回忆起来我们的往事!” 伊宁说得头头是道,令优莱克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在优莱克的认知中,她是个被抛弃的失败者,如果有其他同伴出现,即使对方的处境同样不妙,失而复得的喜悦也足以冲淡现在的恐惧。 “优莱克,你还记得秘法吗?” 优莱克扶着自己的额头,“好像记得。” “那好,我这就用秘法打碎这个笼子,咱们这就逃出去,与德森先生汇合!” 伊宁摩挲了下自己的戒指。戒律的戒指与秘法师生命连接,不可破坏,也不可摘下,因此伊宁完全不用担心作为秘法的媒介,戒指会遭到摘取。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牢笼,一朵光点组成的银白只花绽放在指尖,魔力由戒指迸发而出,她退后一小步,下一秒,魔力光柱猛地撞在笼杆上! 亮白色的光柱瞬间被笼子弹开撞散,光点在笼内空间不断弹跳,伊宁见不妙急忙捂住头趴了下去,魔力光点在笼子内不断弹跳,直到消弭,都没能离开牢笼。 这笼子似乎有隔绝魔力的作用,她将手伸出,畅通无阻。伊宁顺势拽了拽品红色幕布,布料似乎与笼底牢牢黏住,即使是刚才的动/乱也没将这块布烫出一个窟窿。 意料之外的结实。 没有看守,那名小男孩也放心离去,伊宁早该意识到他们完全不担心自己能够出逃,而且……伊宁还意识到,既然对方敢让自己和优莱克接触,就说明优莱克的记忆也没那么容易恢复。 刚才的动静吓到了优莱克,她连忙趴在笼子上,朝伊宁问道,“你没事?!” 伊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没事,你别担心,我失败了。” “看来我们只能老实呆在这里了,优莱克,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之前的房子闹鬼,装神弄鬼的似乎就是刚刚那个把你带来的小男孩,你在我身边凭空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但你别担心,德森先生察觉到我失踪后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自己的失忆和失踪是因为小男孩?不久前才将对方当做唯一同伴的优莱克落差极大,但对方抛弃自己,亲手用秘法把她装进笼子里是不争的事实。 唯一脱离当下的方法,似乎只有相信这个自称是朋友的女孩。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嗯……”伊宁也十分苦恼,她在脖子上掏出那只银白钥匙,但现在这只钥匙黯淡无光。这是……位格的压制?这是伊宁能够想到钥匙失效的唯一可能。 不过即使不失效,在隔绝魔法的笼子里,伊宁的占卜能否成功都说不定。 “优莱克,你找找,你的身上是否有一根黑色的羽毛笔?” “羽毛笔?”优莱克说道,“有的,我从昨天起就发现它在我身上。” 优莱克将一根黑色的羽毛笔拿在手中,这根笔的羽毛柔顺,因为贴身携带,还带着少女温热的体温。 “对,随便找个地方,写下查理·德森这个名字!” 优莱克很快点了点头,她在笼子底部轻轻刻画,羽毛笔很自然地吸走她的魔力,留下一行淡金色的字迹。 查理·德森。 同一时间,已经随春入座拍卖会最前排的查理脑袋一痛,这种剧痛来临时每次都表现得格外明显,春很快发现了查理的一样。 “查理·德森先生,您是患有什么脑部疾病吗?”春很自然地调侃道。 周围满是各类各样的女巫,说着查理听不懂的语言,在一群长脖子怪物中,脑袋正常戳在一截脖子上的查理格外显眼。 “并不,是有人在呼唤我。” 查理说着,其实已经在探知羽毛笔那边的处境,他能顺着羽毛感知周围的情况。 她们两个聚到一起了?还挺机灵。查理想道。 听到查理的答案,春很快想到结果。 “你们这是打算捆绑销售吗?”查理不着边际地问道,春却能很自如地回答。 “怎么会,您难道不知道那两个人类的价值吗?不会崩溃的心理天赋和神明加护的护佑光环,这两只人类每一只都能拍卖出天价,若是捆绑销售,那就太不会做生意了。” “哈哈,我当然知道。” 查理付之一笑,拍卖会很快便要开始了,面对羽毛笔的呼唤,他暂时不再作答。 “怎么回事……德森先生没有回应?”笼子里,伊宁和优莱克焦急万分。 随着拍客的入场,即使伊宁听不出客人对话的内容,也能从喧嚣中听出集会的用意。 这是一场拍卖会,一场拍卖人类奴隶的拍卖会。 经常参与高档场所的伊宁自然闻得出拍卖会独有的气氛,结合女巫的习性和她们现在的处境,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奇怪。 随着一声主持人的问好和女巫们的欢呼,伊宁意识到,拍卖开始了。 没过多久,伊宁就听见一段欢快的笛声,它代替了拍卖锤,成了拍卖成功的信号,这也是女巫的习俗。 听着外面的声音,两位小姐的脸色越来越僵,她们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声音,场面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终于,伊宁先说道,“呃……优莱克,别担心,德森先生是有点不靠谱,但我们还有时间。” “看咱们的待遇,咱们……应该是压轴出场。” 第二十四章 小女巫 如果可以用食物来形容的话,伊宁现在的心情酷似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柠檬奶油糕。 她焦虑不安地抓着笼子,当笼子下的地板忽然一震,感觉到自己缓缓上升时,柠檬奶油糕快散架了。 主持人喧嚣的声音和台下人的欢呼声越来越近,伊宁知道,自己这只肥美的烤鸡要出锅了。 但这也同样是个机会,当掀下幕布那一刻,她会与优莱克相认! “优莱克,别怕,”伊宁小声安慰道,“当帘子掀下来时,你看着我,看着我就好了。” 不要去看台下那些眼神贪婪的怪物,只要看着自己就好,德森先生很快就能赶到。语言在此时是无力的,伊宁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安慰她。 台上升起两个巨大的牢笼,主持人站到两个牢笼之间,情绪高昂地说些什么,伊宁和优莱克无法听懂,但坐在台下的查理却有春这位女巫帮忙翻译。 “他在介绍您的人类,说这是两个足以引起那位大人注意的高级货,”春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的脸蛋很小,看上去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怎么,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查理笑了笑,没有作答。 气氛升至定点,每个女巫都对这两个人类充满了期待,终于,主持者在万众瞩目下解开了裹在笼子外围的品红色幕布。 两只笼中之鸟瞬间暴露在众女巫眼前,一位身姿华贵举止优美,一位肤黑娇小,眼角沾泪。女巫们见到了她们,与此同时,她们也见到了对方。 优莱克的眼眸里倒映着伊宁的影子,她按照约定,没有理会吵杂的人群。 “怎么样,记起我了吗?” 在这一刻,伊宁也同样确认了优莱克,但片刻后,优莱克深色忧伤地摇了摇头。 “抱歉……” 她依旧没有半点记忆松动的迹象。 春呆滞地望向台上沐浴灯光的佳丽,终于歪头,哦不,歪脖子向查理说道,“我想我能够理解您的愉悦了,这般美丽的生物,我想没有哪个女巫能够拒绝。” “对?”查理依旧看着台上,并没有转头看它,“喜欢向外人炫耀自己的收藏品,这可是收藏家的通病。” 查理的笑容很快褪去,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情绪与气氛,在他看来,女巫对人类的喜爱与他所想像的似乎不尽相同。 任何生物都会向往美好的事物,人类与怪物也同样如此,但在场的女巫看向她们的眼神却像是在对待某只有着漂亮羽毛和婉转歌喉的夜莺,而并非发泄私欲的玩具。 对美好向往的方式是不同的,区别就像枯草和鲜花一样明显。 优莱克与伊宁遥遥相望,伊宁只能咬牙转过头,试图在茫茫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直觉告诉她,以查理的性格,混入这里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她的寻找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太多。 查理就坐在台下,距离台上最近的位置,查理的人类之躯在一群女巫中格外醒目,更别说他还毫不避讳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查理在笑,似乎从这场拍卖会中得到了极大的愉悦,但当视线触及的瞬间,伊宁更觉得那个充满笑意的眼神正看着的是一件令他满意的……物品。 伊宁的心脏重重顿了一下,她连忙转过头,不知是该放心还是怎样。 还好……优莱克没有看见。 伊宁看向还在傻傻望着她的优莱克,勉强笑了一下。 自己早已习惯德森先生若有若无的冷漠了,但优莱克还没有,至少现在这个失忆的优莱克无法接受这个目光。 台下的查理当然注意到了伊宁的视线,但他不理解对方为何突然别过头去,查理没有深入这个问题,因为周围女巫的叫价越来越猖狂。 直到这时,查理才终于理解为何伊宁身上的女巫诅咒一定要靠被拍卖来消除,因为这场拍卖会本就是大型仪式。 每场拍卖的出价都会被汲取百分之十的利润,不要小看百分之十,这对很多高价值的拍卖品来说是很高的一笔损失,但绝大多数女巫都交得很开心。查理一开始本以为是这群女巫脑子海拔太高导致脑充血,才会连这点账都算不过来,直到他向春求得答案。 这百分之十的提成,其中百分之五为拍卖会的提成,剩下百分之五则是献给神明。 女巫无比敬仰它们的神明,血巫·夕琉斯,查理很不理解神明为何要收取钱财,在他理解中的夕琉斯并不贪图任何金钱,而且要收,明显收取金银珠宝比某个族落的货币更为靠谱。 查理认为,它们的钱大概是送不到夕琉斯那里的,但即使只是用作供奉,也满足了。 查理已经能够想象到夕琉斯的神域堆满钱币的画面了。 但这场仪式的作用并不单纯是用来讨好神明,这场以拍卖会为外形的仪式主要作用为烙印。 被成功拍卖的物品最终会成为有主之物,刻下具有神力的烙印,这也是那件物品和生物能够永久被岛屿接纳的证明。 烙印只是对外来物的处理方式,女巫作为岛上的原住民,它们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离开这座岛屿,同理,只要它们不借助岛屿的力量联系外界,外界也永远无法察觉它们。 老玛卡说的对,这座岛屿并不是在囚禁它们,而是另类的保护,但这种保护也同样是一种束缚。 因此查理便明白那名混上船的女巫对女巫族群来说代表什么了,那是一种新的可能性。 不过,如果伊宁和优莱克真的被刻上烙印就糟糕了,那烙印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所以要如何阻止拍卖会的进行呢……那就先大闹一场,然后把天花板掀了。 说干就干,于是在伊宁和春眼巴巴的视线下,查理离席了。 不过好在查理计划着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在拍卖会场外,查理被截住了。 在一个充满恶臭的地方,不,或者说在一个聚集了“已死”人类的地方,那股恶臭侵略了查理的鼻子。而面前这位女巫,好巧不巧选择了这种地方见面。 所以当查理辨认出对方时,他们的对话必定是充满尴尬的。 “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人类的味道很独特?” 因为虽然是女巫,但起码也是女性,所以查理选择了较为温和的形容。至少没有将恶臭,酸臭这类看起来就“芬芳四溢”的字眼摆出来,污染他们对话的气氛。 但那名女巫同样不解,“什么?” 这名女巫看上去身材娇小,与优莱克的体型差不多,脖子也并没有成年女巫那样长,且精通人类语言。如果查理可以称呼春为“女士”的话,那这位女巫只能算是个少女。 “我是说,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交流。”查理屏住呼吸。 “不,就在这。”少女摆出一副警惕姿态,看来,她在这里比较有优势。 的确很有优势,查理已经选择放弃挣扎了。 这里的位置属于拍卖会的后台附近,查理暂时没有硬闯的心思,但能扩散出这么浓郁的味道,谁知道那些商品人类被面前这个小女巫掺了多少假货。 “好,好,”查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摆了摆手,尽量显得友好,“那名这位女巫小姐,你想谈什么?” “你接受了那些女巫的委托?”她气势汹汹地说道,“委托你抓到我?” 查理不做否定。 小女巫却冷笑一声,“你抓不到我,她们也抓不到我的。” “你很有自信。” “对,没错,”小女巫说道,“不过你不感到可笑吗?对那些人类?” “何出此言?”查理一挑眉。 小女巫气愤地说道,“远古之前,人类不过是众多生物中最难与秘法契合的种族,可他们是如何称呼我们的?怪物。” “既然你生活在人类社会,你一定也经常听到他们这样称呼你?” 小女巫娴熟地用人类语说道: “怪物。” 查理脸上笑容变淡。 小女巫的秘法非常特殊,它擅长的幻想秘法更善于隐蔽,溶于空气,当它使用那种秘法时,它就像消失在其他人的认知中一样,隐秘得无影无踪。 某一天它惊奇的发现,当它成为次列5后,它甚至能够欺骗结界的认知,让岛屿忽视它的存在,从而离开岛屿。这相当于钻了空子,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天赋。 但小女巫并不打算将这个秘法公布出去,而是选择了一个机会,溜到人类社会。 小女巫一路在大海漂游,终于见识到人类社会后,它混上了查理乘坐的游轮。它承认,它的确被这艘辉煌的铁家伙吸引,与此同时,它也真切地希望与人类见上一面。 它对外界的人类感到好奇,终于在某天夜晚,它进入了人类的卧室,露出了自己的样貌。 可船上的秘法师大多都是门徒,船长也不过是中次列,那位人类乘客哪来临危不乱的本事,当他被一个分不清种族的敌人夜袭,恐惧之下也只会不断大喊两个字。 “怪、怪物!” 曾经的人类并不排斥所有怪物,毕竟还有神系怪物的信仰存在,但那不过是种族延续下来的记载罢了。可当小女巫亲耳听到这个称呼时,它只能在人类身上体会到排斥和鄙夷。 它愤怒地摧毁了这个人类的身体,将他制成了傀儡。 它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于是趁着夜色,尽可能洗劫了人类的船。 “我们被求困在岛上,弱小的人类却高傲地享受着自由,这仅仅因为他们才是神明的宠儿。” “我厌恶人类,憎恨我们的神明。” “很有想法。”查理说道。自始至终,他便笑着应和,从未坦露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的时间紧迫,如果要谈下去,得先对拍卖会那边做点什么才行。 于是查理将手背到身后,用了个秘法。霎时间,灯火通明的拍卖会场黑了下来,连带小女巫都吓了一跳。 查理所做的,不过是用黑暗将会场笼罩,为接下来的谈判增添时间。 他很成功,会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现场一片骚乱。 伊宁跪坐在笼子里,瞪大眼睛。 “德森先生,这是要……救我们了?” 不,他在聊天。 第二十四章 小女巫 如果可以用食物来形容的话,伊宁现在的心情酷似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柠檬奶油糕。 她焦虑不安地抓着笼子,当笼子下的地板忽然一震,感觉到自己缓缓上升时,柠檬奶油糕快散架了。 主持人喧嚣的声音和台下人的欢呼声越来越近,伊宁知道,自己这只肥美的烤鸡要出锅了。 但这也同样是个机会,当掀下幕布那一刻,她会与优莱克相认! “优莱克,别怕,”伊宁小声安慰道,“当帘子掀下来时,你看着我,看着我就好了。” 不要去看台下那些眼神贪婪的怪物,只要看着自己就好,德森先生很快就能赶到。语言在此时是无力的,伊宁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安慰她。 台上升起两个巨大的牢笼,主持人站到两个牢笼之间,情绪高昂地说些什么,伊宁和优莱克无法听懂,但坐在台下的查理却有春这位女巫帮忙翻译。 “他在介绍您的人类,说这是两个足以引起那位大人注意的高级货,”春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的脸蛋很小,看上去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怎么,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查理笑了笑,没有作答。 气氛升至定点,每个女巫都对这两个人类充满了期待,终于,主持者在万众瞩目下解开了裹在笼子外围的品红色幕布。 两只笼中之鸟瞬间暴露在众女巫眼前,一位身姿华贵举止优美,一位肤黑娇小,眼角沾泪。女巫们见到了她们,与此同时,她们也见到了对方。 优莱克的眼眸里倒映着伊宁的影子,她按照约定,没有理会吵杂的人群。 “怎么样,记起我了吗?” 在这一刻,伊宁也同样确认了优莱克,但片刻后,优莱克深色忧伤地摇了摇头。 “抱歉……” 她依旧没有半点记忆松动的迹象。 春呆滞地望向台上沐浴灯光的佳丽,终于歪头,哦不,歪脖子向查理说道,“我想我能够理解您的愉悦了,这般美丽的生物,我想没有哪个女巫能够拒绝。” “对?”查理依旧看着台上,并没有转头看它,“喜欢向外人炫耀自己的收藏品,这可是收藏家的通病。” 查理的笑容很快褪去,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情绪与气氛,在他看来,女巫对人类的喜爱与他所想像的似乎不尽相同。 任何生物都会向往美好的事物,人类与怪物也同样如此,但在场的女巫看向她们的眼神却像是在对待某只有着漂亮羽毛和婉转歌喉的夜莺,而并非发泄私欲的玩具。 对美好向往的方式是不同的,区别就像枯草和鲜花一样明显。 优莱克与伊宁遥遥相望,伊宁只能咬牙转过头,试图在茫茫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直觉告诉她,以查理的性格,混入这里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她的寻找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太多。 查理就坐在台下,距离台上最近的位置,查理的人类之躯在一群女巫中格外醒目,更别说他还毫不避讳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查理在笑,似乎从这场拍卖会中得到了极大的愉悦,但当视线触及的瞬间,伊宁更觉得那个充满笑意的眼神正看着的是一件令他满意的……物品。 伊宁的心脏重重顿了一下,她连忙转过头,不知是该放心还是怎样。 还好……优莱克没有看见。 伊宁看向还在傻傻望着她的优莱克,勉强笑了一下。 自己早已习惯德森先生若有若无的冷漠了,但优莱克还没有,至少现在这个失忆的优莱克无法接受这个目光。 台下的查理当然注意到了伊宁的视线,但他不理解对方为何突然别过头去,查理没有深入这个问题,因为周围女巫的叫价越来越猖狂。 直到这时,查理才终于理解为何伊宁身上的女巫诅咒一定要靠被拍卖来消除,因为这场拍卖会本就是大型仪式。 每场拍卖的出价都会被汲取百分之十的利润,不要小看百分之十,这对很多高价值的拍卖品来说是很高的一笔损失,但绝大多数女巫都交得很开心。查理一开始本以为是这群女巫脑子海拔太高导致脑充血,才会连这点账都算不过来,直到他向春求得答案。 这百分之十的提成,其中百分之五为拍卖会的提成,剩下百分之五则是献给神明。 女巫无比敬仰它们的神明,血巫·夕琉斯,查理很不理解神明为何要收取钱财,在他理解中的夕琉斯并不贪图任何金钱,而且要收,明显收取金银珠宝比某个族落的货币更为靠谱。 查理认为,它们的钱大概是送不到夕琉斯那里的,但即使只是用作供奉,也满足了。 查理已经能够想象到夕琉斯的神域堆满钱币的画面了。 但这场仪式的作用并不单纯是用来讨好神明,这场以拍卖会为外形的仪式主要作用为烙印。 被成功拍卖的物品最终会成为有主之物,刻下具有神力的烙印,这也是那件物品和生物能够永久被岛屿接纳的证明。 烙印只是对外来物的处理方式,女巫作为岛上的原住民,它们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离开这座岛屿,同理,只要它们不借助岛屿的力量联系外界,外界也永远无法察觉它们。 老玛卡说的对,这座岛屿并不是在囚禁它们,而是另类的保护,但这种保护也同样是一种束缚。 因此查理便明白那名混上船的女巫对女巫族群来说代表什么了,那是一种新的可能性。 不过,如果伊宁和优莱克真的被刻上烙印就糟糕了,那烙印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所以要如何阻止拍卖会的进行呢……那就先大闹一场,然后把天花板掀了。 说干就干,于是在伊宁和春眼巴巴的视线下,查理离席了。 不过好在查理计划着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在拍卖会场外,查理被截住了。 在一个充满恶臭的地方,不,或者说在一个聚集了“已死”人类的地方,那股恶臭侵略了查理的鼻子。而面前这位女巫,好巧不巧选择了这种地方见面。 所以当查理辨认出对方时,他们的对话必定是充满尴尬的。 “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人类的味道很独特?” 因为虽然是女巫,但起码也是女性,所以查理选择了较为温和的形容。至少没有将恶臭,酸臭这类看起来就“芬芳四溢”的字眼摆出来,污染他们对话的气氛。 但那名女巫同样不解,“什么?” 这名女巫看上去身材娇小,与优莱克的体型差不多,脖子也并没有成年女巫那样长,且精通人类语言。如果查理可以称呼春为“女士”的话,那这位女巫只能算是个少女。 “我是说,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交流。”查理屏住呼吸。 “不,就在这。”少女摆出一副警惕姿态,看来,她在这里比较有优势。 的确很有优势,查理已经选择放弃挣扎了。 这里的位置属于拍卖会的后台附近,查理暂时没有硬闯的心思,但能扩散出这么浓郁的味道,谁知道那些商品人类被面前这个小女巫掺了多少假货。 “好,好,”查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摆了摆手,尽量显得友好,“那名这位女巫小姐,你想谈什么?” “你接受了那些女巫的委托?”她气势汹汹地说道,“委托你抓到我?” 查理不做否定。 小女巫却冷笑一声,“你抓不到我,她们也抓不到我的。” “你很有自信。” “对,没错,”小女巫说道,“不过你不感到可笑吗?对那些人类?” “何出此言?”查理一挑眉。 小女巫气愤地说道,“远古之前,人类不过是众多生物中最难与秘法契合的种族,可他们是如何称呼我们的?怪物。” “既然你生活在人类社会,你一定也经常听到他们这样称呼你?” 小女巫娴熟地用人类语说道: “怪物。” 查理脸上笑容变淡。 小女巫的秘法非常特殊,它擅长的幻想秘法更善于隐蔽,溶于空气,当它使用那种秘法时,它就像消失在其他人的认知中一样,隐秘得无影无踪。 某一天它惊奇的发现,当它成为次列5后,它甚至能够欺骗结界的认知,让岛屿忽视它的存在,从而离开岛屿。这相当于钻了空子,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天赋。 但小女巫并不打算将这个秘法公布出去,而是选择了一个机会,溜到人类社会。 小女巫一路在大海漂游,终于见识到人类社会后,它混上了查理乘坐的游轮。它承认,它的确被这艘辉煌的铁家伙吸引,与此同时,它也真切地希望与人类见上一面。 它对外界的人类感到好奇,终于在某天夜晚,它进入了人类的卧室,露出了自己的样貌。 可船上的秘法师大多都是门徒,船长也不过是中次列,那位人类乘客哪来临危不乱的本事,当他被一个分不清种族的敌人夜袭,恐惧之下也只会不断大喊两个字。 “怪、怪物!” 曾经的人类并不排斥所有怪物,毕竟还有神系怪物的信仰存在,但那不过是种族延续下来的记载罢了。可当小女巫亲耳听到这个称呼时,它只能在人类身上体会到排斥和鄙夷。 它愤怒地摧毁了这个人类的身体,将他制成了傀儡。 它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于是趁着夜色,尽可能洗劫了人类的船。 “我们被求困在岛上,弱小的人类却高傲地享受着自由,这仅仅因为他们才是神明的宠儿。” “我厌恶人类,憎恨我们的神明。” “很有想法。”查理说道。自始至终,他便笑着应和,从未坦露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的时间紧迫,如果要谈下去,得先对拍卖会那边做点什么才行。 于是查理将手背到身后,用了个秘法。霎时间,灯火通明的拍卖会场黑了下来,连带小女巫都吓了一跳。 查理所做的,不过是用黑暗将会场笼罩,为接下来的谈判增添时间。 他很成功,会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现场一片骚乱。 伊宁跪坐在笼子里,瞪大眼睛。 “德森先生,这是要……救我们了?” 不,他在聊天。 第二十五章 渎神者 凌乱中的春用女巫语骂了点什么,会场变黑的一瞬间,春就意识到了事情的缘由 外面还没天黑,即使会场采光不足,停电后也不可能一片黑暗,要知道这可是主国最高明的建筑之一,要是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还让不让巫活了。 春立刻想起了查理刚刚离开会场的举动,顿时起得直扭脖子。 “不,冷静点。” 春很快摇了摇脑袋思考起来。 查理·德森不太可能允许自己的人类被刻上烙印,他的突然举动肯定与这有关,如果再不替他把两个人类弄出来,他拆了会场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春骂骂咧咧地走向了后台。 …… “先生,我希望你与我合作。”小女巫说道,“我想你也不愿意继续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委托。” “我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只要你能放弃这个委托。” 查理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那你来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承诺。”小女巫说道。 “当我混入人类社会以后,我承诺会让敌视你我的愚蠢人类全部付出代价。” “听起来很有趣,”查理耸了下肩,“的确有个人类大言不惭地这样称呼我,甚至十分得寸进尺。” 小女巫也笑容满面,“对?您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好处。” 查理笑得越发温和,在他与小女巫对望时,小女巫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感。 它表情陡然一变,立刻退后几步,果断转身逃跑。 噗! 还没跑两步,它被一股巨大的风压扇飞,狠狠摔倒地上。 “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将后背露给敌人吗?作为初次见面的礼貌,就告诉你刚才犯了些什么错误。” 小女巫再没了之前的游刃有余,它无比恐惧,剧烈喘息着站了起来。 “第一,不要拿出这种模糊不清的口头约定当做筹码。” 会死! 被这个男人捉住真的会死! 小女巫敢说,它从来没有这么惧怕过,这还是它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的滋味。 “第二,别去挑衅你的合作对象。” 它很清楚它是女巫的叛徒,其他女巫不会冒险将它从这样的敌人手中救下,想要自保,只有拿出最强的秘法。 那些傀儡是它的力量。 附近的建筑中传来碰撞的声音,很快,零零散散的人类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到小女巫身后。那些人类已经没有神智,只依靠本能行动执行小女巫的命令,他们聚拢的同时,散发出就连人类和女巫都能依稀闻到的淡淡臭味。 好在查理早就停止了用鼻子呼吸,这让他放心很多。 那些人类已经化身行尸走肉,争先恐后地朝查理扑了过来,小女巫则是打算趁机逃跑。 经过刚才的教训,小女巫已经不敢将背后暴露在敌人视野,它准备一边警惕观察着战况,一边退后远离。 然而,还未等它使出逃脱的秘法,一个眨眼的功夫,一道灿白的横线飞来,小女巫亲眼目睹,自己的十几个傀儡头颅一齐斩掉。 不仅如此,那道白线在飞过小女巫的脖颈时出现冰冷的质感,白线顺着轨道向后飞去,瞬间飞出几十米远才慢慢消失。 小女巫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直到那条转瞬即逝的白线完成使命后,它才颤抖着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与此同时,它身后的几栋楼顺着光滑的斩痕化下,变成几堆废墟,十几个断头傀儡七零八落地倒地,融化成黑色泥水。 “好险,差点把你的脖子也一起斩断了。”查理吹了口气,同时,他对着小女巫说道,“第三点,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尤其不要被不可对抗的敌人找到本尊,记住了吗?” 小女巫冷笑一下,“你在羞辱我吗?” 查理依旧保持着礼貌,“抱歉,这是最近的习惯。” 小女巫看了眼地上的满地残骸,它的秘法能吸收生物的养分,然后将外壳制作成傀儡。傀儡的肉体不会再次死亡,除了在它隐匿期间傀儡被识出身份会自动解散以外,仅仅斩掉头不会杀死他们。 虽然还保持着部分生前的意识,但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查理的斩击看似简单粗暴,实际上还顺便阻断了小女巫的魔力,这才不费工夫地解决掉。 小女巫大概有些理解那些女巫为什么要委托一个外来者的,对待这样的实力,合作的确比驱逐稳妥得多。 小女巫之所以还敢站在这里,是因为它对自己的隐匿极为自信。虽然就在刚刚,它苦苦经营几天的战斗傀儡已经被破解了,但它相信,自己能够欺骗岛屿的秘法一定也能避过查理的耳目,毕竟这才是它的看家本领。 小女巫所盘算的事,查理自然也能想到,不如说,小女巫忽略了查理让它还能安然站在这里的原因。 “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啊。”经历了刚才的生死危机,小女巫找回了镇定,此地不宜久留,它很快将自己的身影与空气融为一体,彻底消失在敌人的认知中。 这种能力很棘手,查理的确看不见它了,但不代表查理不知道它还在附近。如果任凭这只女巫成长起来,它或许会成为连查理都不能轻易忽视的暗杀者,但现在的它还骗不过查理。 “出来。” 查理一声令下,小女巫的双腿发颤,它瞬间被限制在原地,寸步不能移。这是最基本的位格压制,以及倾听者次列的“命令。” 既然不知道具体位置,那就将周围十米的空气全都凝固,小女巫不仅无法行动,它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解除秘法,出现在查理眼前。 查理一步一步朝小女巫走来,小女巫心下大骇,最终,小女巫的头被按在了地上。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小女巫动弹不得,只能任听查理差遣。 “你为什么要憎恨你的神明?在我印象中,夕琉斯是个饱受敬仰的神明。” 小女巫能听出,面对这个问题,查理是真心求解,可正因这种态度,才令小女巫更加气愤。 “因为祂死了!” 查理瞳孔迅速缩紧,“夕琉斯神陨了?” “血巫·夕琉斯……祂将我们关在这个岛屿里之后就消失了!” “住口,渎神者。” 小女巫的话被打断,春带着伊宁和优莱克走了出来。 查理揪着小女巫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缓缓地走向春这边。 优莱克看到查理后,向伊宁的背后躲了一下,以春的办事速度,她们很快跟随着春找到查理的战斗现场,自然也全程目睹了查理的战斗。 走到这边,查理并没有提神陨的事,而是将被俘虏的小女巫递了过去。 “混上船的女巫,大概没错了。” 捉捕女巫的过程比预想中简单很多,这还要归功于小女巫太单纯。 “你们要用它做什么?培养,实验,还是开发这种能力?”出于兴趣,查理问了一句。 “处刑。” 查理没有第一时间明白春的意思,但小女巫却挣扎得很激烈。 “凭什么!我只是渴望自由!” 它手脚并用地攻击春,却被死死捏住脖颈,窒息和魔力受限令它失去了抵抗。 “我们并非被囚禁。” 春将它高高举过头顶,令小女巫背对着太阳,春无视了小女巫的挣扎,咔哒一声,它捏碎了小女巫的脖颈,对方很快没了生息。 查理起初感到疑惑,但当他第二次听到那句“我们并非被囚禁”时,他很快了然。 岛屿为何要保护女巫的延续,此地的特性又为何为女巫所用? 女巫并非被岛屿所囚禁,正相反,是血巫·夕琉斯创造了这里。 春扔下小女巫的尸体,转身向查理说道,“查理·德森先生,在岛上,请您保守这个秘密。至少这是一个不该在女巫间公之于众的秘密。” 查理知道春指的是什么,无论是夕琉斯的神陨、岛屿的由来,或是小女巫的秘法,都是不该公之于众的东西。 “当然可以,不过,我不管你们是如何对外解释的,我只会对女巫保密。” “足够了,”春点点头,“当您离开岛屿后,我们将很久不会再见面。” “您谷角金铃的交换物会在今晚交给您,至于委托的报酬,请您务必在明天之内传达,明天的主国将会展开祭典,这是我们最大的节日,也是决定您离开或是逗留的唯一机会,请您务必要来参加。” “可以。” 春点了点头,“那今天,祝您在主国游玩愉快。” 春,哦不,主国的女巫势力帮查理提供了住所和金钱便利,不过查理并未用这份便利去游玩,而是一回到住所,就翻开了炽日记典。 伊宁下意识觉得当查理翻看那本书时不应该打扰,可……她觉得德森先生好像忘了点什么。 幸好查理不健忘,很快,他合上炽日记典,随手将它扔回收藏室,朝优莱克走去。 优莱克正和伊宁黏在一起,见到查理之后,失忆的她紧紧抓着伊宁不放,这一举动逃不过查理的眼睛。 “怎么回事?”他问道。 “德森先生,优莱克她似乎……失忆了。”伊宁说道。 “我试过帮她恢复记忆,告诉她关于您的事,但好像并没有成效。” “是吗?你是如何遇到她的?” “在笼子里,”伊宁说起来有些尴尬,“我只能听声音,似乎是闹鬼时那个小男孩将她带走,我醒来的时候,她正巧被小男孩卖掉。” 查理一边听着伊宁描述,一边检查优莱克的情况,听到这里,他皱起眉头。 “男巫……?” 实际上查理很迷惑,他从未听说女巫中还有男性个体。 “你的方法没成效是因为优莱克的记忆并不是被遗忘,而是封禁。”查理暂时抛开那个疑问,忽然说道。 “原理就和之前遇到的纯蓝湖水类似,只不过那里是对时间的封禁。封禁的效果就相当于把记忆锁进透明的盒子里,普通的办法是无法开锁的。” “呃……那怎么办?” 伊宁正在问,查理则已经将手按在优莱克头上,不知做了什么,优莱克突然昏了过去。 “好了,没事了。”查理说道。 第二十五章 渎神者 凌乱中的春用女巫语骂了点什么,会场变黑的一瞬间,春就意识到了事情的缘由 外面还没天黑,即使会场采光不足,停电后也不可能一片黑暗,要知道这可是主国最高明的建筑之一,要是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还让不让巫活了。 春立刻想起了查理刚刚离开会场的举动,顿时起得直扭脖子。 “不,冷静点。” 春很快摇了摇脑袋思考起来。 查理·德森不太可能允许自己的人类被刻上烙印,他的突然举动肯定与这有关,如果再不替他把两个人类弄出来,他拆了会场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春骂骂咧咧地走向了后台。 …… “先生,我希望你与我合作。”小女巫说道,“我想你也不愿意继续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委托。” “我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只要你能放弃这个委托。” 查理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那你来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承诺。”小女巫说道。 “当我混入人类社会以后,我承诺会让敌视你我的愚蠢人类全部付出代价。” “听起来很有趣,”查理耸了下肩,“的确有个人类大言不惭地这样称呼我,甚至十分得寸进尺。” 小女巫也笑容满面,“对?您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好处。” 查理笑得越发温和,在他与小女巫对望时,小女巫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感。 它表情陡然一变,立刻退后几步,果断转身逃跑。 噗! 还没跑两步,它被一股巨大的风压扇飞,狠狠摔倒地上。 “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将后背露给敌人吗?作为初次见面的礼貌,就告诉你刚才犯了些什么错误。” 小女巫再没了之前的游刃有余,它无比恐惧,剧烈喘息着站了起来。 “第一,不要拿出这种模糊不清的口头约定当做筹码。” 会死! 被这个男人捉住真的会死! 小女巫敢说,它从来没有这么惧怕过,这还是它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的滋味。 “第二,别去挑衅你的合作对象。” 它很清楚它是女巫的叛徒,其他女巫不会冒险将它从这样的敌人手中救下,想要自保,只有拿出最强的秘法。 那些傀儡是它的力量。 附近的建筑中传来碰撞的声音,很快,零零散散的人类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到小女巫身后。那些人类已经没有神智,只依靠本能行动执行小女巫的命令,他们聚拢的同时,散发出就连人类和女巫都能依稀闻到的淡淡臭味。 好在查理早就停止了用鼻子呼吸,这让他放心很多。 那些人类已经化身行尸走肉,争先恐后地朝查理扑了过来,小女巫则是打算趁机逃跑。 经过刚才的教训,小女巫已经不敢将背后暴露在敌人视野,它准备一边警惕观察着战况,一边退后远离。 然而,还未等它使出逃脱的秘法,一个眨眼的功夫,一道灿白的横线飞来,小女巫亲眼目睹,自己的十几个傀儡头颅一齐斩掉。 不仅如此,那道白线在飞过小女巫的脖颈时出现冰冷的质感,白线顺着轨道向后飞去,瞬间飞出几十米远才慢慢消失。 小女巫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直到那条转瞬即逝的白线完成使命后,它才颤抖着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与此同时,它身后的几栋楼顺着光滑的斩痕化下,变成几堆废墟,十几个断头傀儡七零八落地倒地,融化成黑色泥水。 “好险,差点把你的脖子也一起斩断了。”查理吹了口气,同时,他对着小女巫说道,“第三点,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尤其不要被不可对抗的敌人找到本尊,记住了吗?” 小女巫冷笑一下,“你在羞辱我吗?” 查理依旧保持着礼貌,“抱歉,这是最近的习惯。” 小女巫看了眼地上的满地残骸,它的秘法能吸收生物的养分,然后将外壳制作成傀儡。傀儡的肉体不会再次死亡,除了在它隐匿期间傀儡被识出身份会自动解散以外,仅仅斩掉头不会杀死他们。 虽然还保持着部分生前的意识,但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查理的斩击看似简单粗暴,实际上还顺便阻断了小女巫的魔力,这才不费工夫地解决掉。 小女巫大概有些理解那些女巫为什么要委托一个外来者的,对待这样的实力,合作的确比驱逐稳妥得多。 小女巫之所以还敢站在这里,是因为它对自己的隐匿极为自信。虽然就在刚刚,它苦苦经营几天的战斗傀儡已经被破解了,但它相信,自己能够欺骗岛屿的秘法一定也能避过查理的耳目,毕竟这才是它的看家本领。 小女巫所盘算的事,查理自然也能想到,不如说,小女巫忽略了查理让它还能安然站在这里的原因。 “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啊。”经历了刚才的生死危机,小女巫找回了镇定,此地不宜久留,它很快将自己的身影与空气融为一体,彻底消失在敌人的认知中。 这种能力很棘手,查理的确看不见它了,但不代表查理不知道它还在附近。如果任凭这只女巫成长起来,它或许会成为连查理都不能轻易忽视的暗杀者,但现在的它还骗不过查理。 “出来。” 查理一声令下,小女巫的双腿发颤,它瞬间被限制在原地,寸步不能移。这是最基本的位格压制,以及倾听者次列的“命令。” 既然不知道具体位置,那就将周围十米的空气全都凝固,小女巫不仅无法行动,它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解除秘法,出现在查理眼前。 查理一步一步朝小女巫走来,小女巫心下大骇,最终,小女巫的头被按在了地上。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小女巫动弹不得,只能任听查理差遣。 “你为什么要憎恨你的神明?在我印象中,夕琉斯是个饱受敬仰的神明。” 小女巫能听出,面对这个问题,查理是真心求解,可正因这种态度,才令小女巫更加气愤。 “因为祂死了!” 查理瞳孔迅速缩紧,“夕琉斯神陨了?” “血巫·夕琉斯……祂将我们关在这个岛屿里之后就消失了!” “住口,渎神者。” 小女巫的话被打断,春带着伊宁和优莱克走了出来。 查理揪着小女巫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缓缓地走向春这边。 优莱克看到查理后,向伊宁的背后躲了一下,以春的办事速度,她们很快跟随着春找到查理的战斗现场,自然也全程目睹了查理的战斗。 走到这边,查理并没有提神陨的事,而是将被俘虏的小女巫递了过去。 “混上船的女巫,大概没错了。” 捉捕女巫的过程比预想中简单很多,这还要归功于小女巫太单纯。 “你们要用它做什么?培养,实验,还是开发这种能力?”出于兴趣,查理问了一句。 “处刑。” 查理没有第一时间明白春的意思,但小女巫却挣扎得很激烈。 “凭什么!我只是渴望自由!” 它手脚并用地攻击春,却被死死捏住脖颈,窒息和魔力受限令它失去了抵抗。 “我们并非被囚禁。” 春将它高高举过头顶,令小女巫背对着太阳,春无视了小女巫的挣扎,咔哒一声,它捏碎了小女巫的脖颈,对方很快没了生息。 查理起初感到疑惑,但当他第二次听到那句“我们并非被囚禁”时,他很快了然。 岛屿为何要保护女巫的延续,此地的特性又为何为女巫所用? 女巫并非被岛屿所囚禁,正相反,是血巫·夕琉斯创造了这里。 春扔下小女巫的尸体,转身向查理说道,“查理·德森先生,在岛上,请您保守这个秘密。至少这是一个不该在女巫间公之于众的秘密。” 查理知道春指的是什么,无论是夕琉斯的神陨、岛屿的由来,或是小女巫的秘法,都是不该公之于众的东西。 “当然可以,不过,我不管你们是如何对外解释的,我只会对女巫保密。” “足够了,”春点点头,“当您离开岛屿后,我们将很久不会再见面。” “您谷角金铃的交换物会在今晚交给您,至于委托的报酬,请您务必在明天之内传达,明天的主国将会展开祭典,这是我们最大的节日,也是决定您离开或是逗留的唯一机会,请您务必要来参加。” “可以。” 春点了点头,“那今天,祝您在主国游玩愉快。” 春,哦不,主国的女巫势力帮查理提供了住所和金钱便利,不过查理并未用这份便利去游玩,而是一回到住所,就翻开了炽日记典。 伊宁下意识觉得当查理翻看那本书时不应该打扰,可……她觉得德森先生好像忘了点什么。 幸好查理不健忘,很快,他合上炽日记典,随手将它扔回收藏室,朝优莱克走去。 优莱克正和伊宁黏在一起,见到查理之后,失忆的她紧紧抓着伊宁不放,这一举动逃不过查理的眼睛。 “怎么回事?”他问道。 “德森先生,优莱克她似乎……失忆了。”伊宁说道。 “我试过帮她恢复记忆,告诉她关于您的事,但好像并没有成效。” “是吗?你是如何遇到她的?” “在笼子里,”伊宁说起来有些尴尬,“我只能听声音,似乎是闹鬼时那个小男孩将她带走,我醒来的时候,她正巧被小男孩卖掉。” 查理一边听着伊宁描述,一边检查优莱克的情况,听到这里,他皱起眉头。 “男巫……?” 实际上查理很迷惑,他从未听说女巫中还有男性个体。 “你的方法没成效是因为优莱克的记忆并不是被遗忘,而是封禁。”查理暂时抛开那个疑问,忽然说道。 “原理就和之前遇到的纯蓝湖水类似,只不过那里是对时间的封禁。封禁的效果就相当于把记忆锁进透明的盒子里,普通的办法是无法开锁的。” “呃……那怎么办?” 伊宁正在问,查理则已经将手按在优莱克头上,不知做了什么,优莱克突然昏了过去。 “好了,没事了。”查理说道。 第二十六章 祭典 深夜,伊宁将没有醒来的优莱克搬到了自己的房间,于是三间卧室只有两个房间住着人。 查理一个人躺在床,无所事事地将脑袋靠在墙上,也许他应该掏出炽日记典,试图研究整座岛的构造,但鬼使神差的,他什么也没做。忽然间,他猛地将头转向身侧的窗户,一个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孔贴在玻璃上,正笑吟吟地紧盯着他。 那张脸是毫无预兆地忽然出现,紧接着,查理看着他抬起白色的小拳头,轻轻敲了窗户两下。 查理属实吓了一跳,并非因为对方的长相恐怖,而是单纯因为查理完全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接近。 他看了这个小男孩一眼,迅速拉上窗帘,当他消失在小男孩视线的那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对方身后,掐住小男孩的脖子。 查理并没手下留情,小男孩的脖子发出嘎吱一声,就在他的脑袋看上去将要掉下来时,他竟然将脸扭了过来,正视查理。那副笑容和整个扭过来的脸呈现了惊悚的一幕,查理看着对方,松开了手。 小男孩笑得更灿烂了,他将脸慢慢转了回去,之后转过身。 “亏你真敢下手啊,客人。” 查理仍是那副不太认真的表情,但他已经慢慢退后,当他距离小男孩两米后,他停了下来,这是他面对这类敌人能及时做出有效反应的极限距离。 不过虽然如此,查理并不担心是否会触发战斗,况且在见过面以后,查理已经基本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我之前还在奇怪,女巫中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特殊的个体,”查理看着那个男孩说道。 “原来是你啊,夕琉斯。” 紧接着,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表情变得僵硬,但在查理看来,对方的情绪变得鲜活许多。 “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查理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夕琉斯的感觉,就像是被遗忘的人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记忆里,只有被呼唤名字,才有被世界认可的感觉。 但夕琉斯并不孤单,而且与神明聊感情是个愚蠢的想法。 查理笑了一下,“你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查理指的当然是夕琉斯现在的身体,在很久以前,查理的知识所描述,夕琉斯身为女巫之神,自然也是一名“女神”。 “我死了,”夕琉斯稚嫩的声音毫无波澜,“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个体。” 夕琉斯是整个女巫种族的唯一神明,身为女巫的创造之神,夕琉斯的灵魂无法直接融入普通女巫的身体,于是在夕琉斯的刻意筹划下,一个与众不同的个体诞生了。 “你不该把那个女孩带过来。”夕琉斯有些怨念地开了口,很显然,祂不打算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她很危险,她身上聚集了两位神明的视线,离开,或者永远留下。” “原来是来下逐客令啊。”查理轻松了起来,“但既然你选择与我交谈,就表示你现在没有强行驱逐我们的能力。” “交易就要有些诚意,你说是?” “你误会了,这不是交易,”面对查理的得寸进尺,夕琉斯毫无作为,“这是一次忠告,明天,你们必定会选择离开。” 说罢夕琉斯的身影一闪,就和祂突然出现同理,祂消失了。 查理看了眼祂离开的地方,眨了眨眼,最终打了个哈欠。 “真莫名其妙啊。” …… 次日,查理如常,只是这女巫的主国变了样,今天是所谓祭典开始的日子,祭典会在女巫们的真诚祈祷中持续一天,既是祭奠死去的神明,也是对夕琉斯的感恩。 对于神明陨落这件事,只有极少数女巫有所耳闻,但神明的消逝不会减淡它们的热情,它们的信仰永不风干,就如它们体内奔腾的热血,一日血流,一日冕诚。 仅今日,夕琉斯引以为傲的信徒们搭盖起通天高塔,很难说清女巫们是如何在一天之内盖起这东西的,大概是某位高阶秘法师的杰作。 优莱克的状态已经恢复,就在昨夜,忽然惊醒的她回忆起所有往事,一觉醒来,优莱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兴致勃勃地跟在查理的身旁。 “老师,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刚恢复记忆的优莱克智商有些脱节,再加上主国今日气氛特别,她不禁问道。 “今天是祭典,也是咱们能在岛上度过的最后一天。” “今天就要回去吗?” “为什么?” 一旁的伊宁也凑过来,两个女孩一起问道。 查理心情不错,便没有吊人胃口,“谁知道,大概是……这座岛要回去了。” “就像忽然出现一样忽然消失?”伊宁说道,“那……不会很猝不及防吗?” “当然会,但总会有反应时间,所以你们要紧跟着我,不然就做好被丢下的准备。” “离开,或者永远留下,”查理学着夕琉斯的口吻说道。 优莱克和伊宁并不知道昨晚那段简短的对话,但即使如此,她们也能理解查理的意思。 游玩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离开的话,就要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了,对? “可……那些人怎么办?”优莱克立刻问道,“那些和我们一起上岛,但不知道何时回家的人怎么办?” 查理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一仰头,用下巴示意不远处的人群。 被簇拥着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场面,而是一位用纱巾蒙住头的女巫。对,这是真正的女巫,对方面前的水晶球可以作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外来客人或是其他物种,只是对方用那纱巾遮挡住了长脖子,一眼看上去,除了身高外,与人类女人没什么不同。 在它手中,那水晶球隐隐发光,似是要有雷电迸发而出,但真正引起查理等人注意的不是水晶球的神奇,而是那名女巫脚边跪坐着的人类女孩。 那名人类女孩编着两个羊角辫,跪坐在地,手端一块木板,摆放着各类占卜用具。女巫时不时会从木板上拿起一块,从手感上来看,抬起那些占卜用具似乎并不轻松,但那名人类女孩却不敢有轻微摇晃,恐惧与低微写满她的脸。 而那名女孩有着一张平庸但熟悉的脸,伊宁惊讶地捂住,那正是在她们身边逃走的小珍尼! “看来她是被女巫利用了。”优莱克有些悲伤地垂下眸,但小珍尼之前的所作所为导致优莱克并不会提出救她,更何况他们不能在主国闹事。 “在这座岛上,女巫是猎人,人类才是猎物,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当然会被反过来利用。” 小珍尼的确出卖了查理等人的行踪,这才导致了夜晚遇袭,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是查理的放纵导致的。但查理不知道的是,小珍尼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求生。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该离开的恐怕早就乘船离开,剩下的人恐怕早就在大型买卖中被刻上烙印了。” 查理毫不忌讳地讲着话,然后拉着两位小姐大方路过,小珍尼惊骇的目光简直要滴出血来,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曾经的优莱克,她或许会逃跑似的快步离开,成为狼狈的那一方。可她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走了过去。觉悟会令人坚定很多,重要之人的失去往往会成为成长的催化剂。 查理没有忘记他与春的约定,对方会在今天将与谷角金铃交换的虚幻物交给他,而在今天的祭典结束之前,他也要想好委托的报酬,否则就以查理在做慈善处理。 但查理现阶段没什么需要它们做到的,不如说,在了解女巫和夕琉斯现在的处境后,查理深切意识到,对方没什么能帮到自己的。 查理本以为小女巫离开岛屿的能力会是女巫们的重要突破口,凭借这个重要性,他本可以敲诈一笔。然而最终结果是,小女巫根本不是什么希望,而是亵渎神明的罪人,以对方的能力看来,女巫们根本不可能为一个罪人拿出血本。 那还能怎么做?再索要一件虚幻物?对女巫的处境来说,高阶虚幻物是递一件少一件,查理没兴趣勒索它们的不可再生资产。至于低阶的虚幻物,与其索要一个无关痛痒的玩具,还不如他接下来的想法有趣。 没错,查理已经有了点子。既然女巫无力拿出诚意,那就由他礼尚往来,同时,这也是为了完成他的“一大重任”。 春居住在它主国的房子里,本应春主动将虚幻物送到查理那边,但由于查理对自己的新主意实在很感兴趣,他迫不及待叩响春的房门。 街道上很热闹,每一名女巫都在尽情狂欢,就连待在房子里的春也不例外,当它步伐矫健地跃到门前打开门时,春的手中正拿着一杯女巫酒,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早上好!查理·德森先生!”春的脖子一摇一晃,她已经有些微醺,可以看来,今天所有女巫的心情都很不错。 伊宁一眼望见春手中那杯晶蓝色的果酒,她想到,果然梦里喝到的饮料出自女巫之手。只是……看上去真的很好喝的样子。 “嘿,人类女孩,你也想来点吗?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春笑了笑,“这种酒很珍贵,但今天的话,谁都可以!” 经过几天的相处,伊宁和优莱克已经没有曾经那么害怕春这位女巫,听到它的话,伊宁顿时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她没忘记问查理的意思,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眨眨眼看向查理。 “离我远点,女巫,”查理好像很嫌弃的样子,“这杯酒的酒精含量起码超过百分之六十了。” 伊宁一听,瞬间打消了念头。平时只能接触些低酒精浓度饮料的两位小姐,恐怕尝一口这种酒,就会立刻辣得喘不过气。 春的恶作剧没能得逞,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酒去,愉快地干笑了两声。 第二十六章 祭典 深夜,伊宁将没有醒来的优莱克搬到了自己的房间,于是三间卧室只有两个房间住着人。 查理一个人躺在床,无所事事地将脑袋靠在墙上,也许他应该掏出炽日记典,试图研究整座岛的构造,但鬼使神差的,他什么也没做。忽然间,他猛地将头转向身侧的窗户,一个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孔贴在玻璃上,正笑吟吟地紧盯着他。 那张脸是毫无预兆地忽然出现,紧接着,查理看着他抬起白色的小拳头,轻轻敲了窗户两下。 查理属实吓了一跳,并非因为对方的长相恐怖,而是单纯因为查理完全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接近。 他看了这个小男孩一眼,迅速拉上窗帘,当他消失在小男孩视线的那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对方身后,掐住小男孩的脖子。 查理并没手下留情,小男孩的脖子发出嘎吱一声,就在他的脑袋看上去将要掉下来时,他竟然将脸扭了过来,正视查理。那副笑容和整个扭过来的脸呈现了惊悚的一幕,查理看着对方,松开了手。 小男孩笑得更灿烂了,他将脸慢慢转了回去,之后转过身。 “亏你真敢下手啊,客人。” 查理仍是那副不太认真的表情,但他已经慢慢退后,当他距离小男孩两米后,他停了下来,这是他面对这类敌人能及时做出有效反应的极限距离。 不过虽然如此,查理并不担心是否会触发战斗,况且在见过面以后,查理已经基本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我之前还在奇怪,女巫中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特殊的个体,”查理看着那个男孩说道。 “原来是你啊,夕琉斯。” 紧接着,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表情变得僵硬,但在查理看来,对方的情绪变得鲜活许多。 “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查理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夕琉斯的感觉,就像是被遗忘的人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记忆里,只有被呼唤名字,才有被世界认可的感觉。 但夕琉斯并不孤单,而且与神明聊感情是个愚蠢的想法。 查理笑了一下,“你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查理指的当然是夕琉斯现在的身体,在很久以前,查理的知识所描述,夕琉斯身为女巫之神,自然也是一名“女神”。 “我死了,”夕琉斯稚嫩的声音毫无波澜,“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个体。” 夕琉斯是整个女巫种族的唯一神明,身为女巫的创造之神,夕琉斯的灵魂无法直接融入普通女巫的身体,于是在夕琉斯的刻意筹划下,一个与众不同的个体诞生了。 “你不该把那个女孩带过来。”夕琉斯有些怨念地开了口,很显然,祂不打算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她很危险,她身上聚集了两位神明的视线,离开,或者永远留下。” “原来是来下逐客令啊。”查理轻松了起来,“但既然你选择与我交谈,就表示你现在没有强行驱逐我们的能力。” “交易就要有些诚意,你说是?” “你误会了,这不是交易,”面对查理的得寸进尺,夕琉斯毫无作为,“这是一次忠告,明天,你们必定会选择离开。” 说罢夕琉斯的身影一闪,就和祂突然出现同理,祂消失了。 查理看了眼祂离开的地方,眨了眨眼,最终打了个哈欠。 “真莫名其妙啊。” …… 次日,查理如常,只是这女巫的主国变了样,今天是所谓祭典开始的日子,祭典会在女巫们的真诚祈祷中持续一天,既是祭奠死去的神明,也是对夕琉斯的感恩。 对于神明陨落这件事,只有极少数女巫有所耳闻,但神明的消逝不会减淡它们的热情,它们的信仰永不风干,就如它们体内奔腾的热血,一日血流,一日冕诚。 仅今日,夕琉斯引以为傲的信徒们搭盖起通天高塔,很难说清女巫们是如何在一天之内盖起这东西的,大概是某位高阶秘法师的杰作。 优莱克的状态已经恢复,就在昨夜,忽然惊醒的她回忆起所有往事,一觉醒来,优莱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兴致勃勃地跟在查理的身旁。 “老师,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刚恢复记忆的优莱克智商有些脱节,再加上主国今日气氛特别,她不禁问道。 “今天是祭典,也是咱们能在岛上度过的最后一天。” “今天就要回去吗?” “为什么?” 一旁的伊宁也凑过来,两个女孩一起问道。 查理心情不错,便没有吊人胃口,“谁知道,大概是……这座岛要回去了。” “就像忽然出现一样忽然消失?”伊宁说道,“那……不会很猝不及防吗?” “当然会,但总会有反应时间,所以你们要紧跟着我,不然就做好被丢下的准备。” “离开,或者永远留下,”查理学着夕琉斯的口吻说道。 优莱克和伊宁并不知道昨晚那段简短的对话,但即使如此,她们也能理解查理的意思。 游玩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离开的话,就要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了,对? “可……那些人怎么办?”优莱克立刻问道,“那些和我们一起上岛,但不知道何时回家的人怎么办?” 查理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一仰头,用下巴示意不远处的人群。 被簇拥着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场面,而是一位用纱巾蒙住头的女巫。对,这是真正的女巫,对方面前的水晶球可以作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外来客人或是其他物种,只是对方用那纱巾遮挡住了长脖子,一眼看上去,除了身高外,与人类女人没什么不同。 在它手中,那水晶球隐隐发光,似是要有雷电迸发而出,但真正引起查理等人注意的不是水晶球的神奇,而是那名女巫脚边跪坐着的人类女孩。 那名人类女孩编着两个羊角辫,跪坐在地,手端一块木板,摆放着各类占卜用具。女巫时不时会从木板上拿起一块,从手感上来看,抬起那些占卜用具似乎并不轻松,但那名人类女孩却不敢有轻微摇晃,恐惧与低微写满她的脸。 而那名女孩有着一张平庸但熟悉的脸,伊宁惊讶地捂住,那正是在她们身边逃走的小珍尼! “看来她是被女巫利用了。”优莱克有些悲伤地垂下眸,但小珍尼之前的所作所为导致优莱克并不会提出救她,更何况他们不能在主国闹事。 “在这座岛上,女巫是猎人,人类才是猎物,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当然会被反过来利用。” 小珍尼的确出卖了查理等人的行踪,这才导致了夜晚遇袭,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是查理的放纵导致的。但查理不知道的是,小珍尼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求生。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该离开的恐怕早就乘船离开,剩下的人恐怕早就在大型买卖中被刻上烙印了。” 查理毫不忌讳地讲着话,然后拉着两位小姐大方路过,小珍尼惊骇的目光简直要滴出血来,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曾经的优莱克,她或许会逃跑似的快步离开,成为狼狈的那一方。可她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走了过去。觉悟会令人坚定很多,重要之人的失去往往会成为成长的催化剂。 查理没有忘记他与春的约定,对方会在今天将与谷角金铃交换的虚幻物交给他,而在今天的祭典结束之前,他也要想好委托的报酬,否则就以查理在做慈善处理。 但查理现阶段没什么需要它们做到的,不如说,在了解女巫和夕琉斯现在的处境后,查理深切意识到,对方没什么能帮到自己的。 查理本以为小女巫离开岛屿的能力会是女巫们的重要突破口,凭借这个重要性,他本可以敲诈一笔。然而最终结果是,小女巫根本不是什么希望,而是亵渎神明的罪人,以对方的能力看来,女巫们根本不可能为一个罪人拿出血本。 那还能怎么做?再索要一件虚幻物?对女巫的处境来说,高阶虚幻物是递一件少一件,查理没兴趣勒索它们的不可再生资产。至于低阶的虚幻物,与其索要一个无关痛痒的玩具,还不如他接下来的想法有趣。 没错,查理已经有了点子。既然女巫无力拿出诚意,那就由他礼尚往来,同时,这也是为了完成他的“一大重任”。 春居住在它主国的房子里,本应春主动将虚幻物送到查理那边,但由于查理对自己的新主意实在很感兴趣,他迫不及待叩响春的房门。 街道上很热闹,每一名女巫都在尽情狂欢,就连待在房子里的春也不例外,当它步伐矫健地跃到门前打开门时,春的手中正拿着一杯女巫酒,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早上好!查理·德森先生!”春的脖子一摇一晃,她已经有些微醺,可以看来,今天所有女巫的心情都很不错。 伊宁一眼望见春手中那杯晶蓝色的果酒,她想到,果然梦里喝到的饮料出自女巫之手。只是……看上去真的很好喝的样子。 “嘿,人类女孩,你也想来点吗?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春笑了笑,“这种酒很珍贵,但今天的话,谁都可以!” 经过几天的相处,伊宁和优莱克已经没有曾经那么害怕春这位女巫,听到它的话,伊宁顿时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她没忘记问查理的意思,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眨眨眼看向查理。 “离我远点,女巫,”查理好像很嫌弃的样子,“这杯酒的酒精含量起码超过百分之六十了。” 伊宁一听,瞬间打消了念头。平时只能接触些低酒精浓度饮料的两位小姐,恐怕尝一口这种酒,就会立刻辣得喘不过气。 春的恶作剧没能得逞,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酒去,愉快地干笑了两声。 第二十七章 夕琉斯 “毕竟我是高次列啊,女巫对酒精的免疫本就很强,只有这种被特殊酿造的酒水才能让我有吸食酒精的快感。” 春说着,终于三两口将酒喝完,爽快地扔掉酒杯,对着查理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啊,对,如果是虚幻物的话,我还没来得及给您送过去。” 春眯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我就是过来取的。”查理说道,“麻烦快点拿出来。” “您还真性急啊,”春一边说着,一边转回身走进屋里翻找起来,查理等人也顺势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春手端着一个十厘米高的纯红色雕像走了出来。 “您那件名叫谷角金铃的虚幻物我看过了,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佳品,虽然我不知道您处于什么原因要交易掉它,但为了与之相配,国主巫特意为您选了这个。” “国主巫?” “哦,就是我们的最高职权女巫,也是神明唯一的眷使。”春答得轻描淡写。 “看来你的地位也不低啊。” “哈哈,”春轻快地笑了起来,“毕竟……如果用人类的习惯来说,那是我的姐姐。” “您还记得女巫中的个体,那位‘男婴’吗?”春说道,“据国主巫所说,这是那位男巫特意赶制的。” 说到这里,查理才真正提起兴趣,他终于一手将雕像接了过来,用单框眼镜后的那只眼仔细观察起来。 雕像的外形是一根断裂的柱子,柱端有一只背长七翼的爬行动物,它看上去很像一条盘着身体的眼镜蛇,但背上的七翼代表了这是一只幻想生物。 看到这种生物的第一眼,查理下意识想到夕琉斯。传说中的夕琉斯人脸蛇身,身穿斗篷遮住上身与两臂。背生四对尖刺一般的肉翅,长发系于脑后,五官精致,眉目含情。 在众多神明中,血巫·夕琉斯是唯一一位拥有人性的神明,也正因如此,祂的神性单薄很多,拥有人类一般的感情。 这个雕像大概就是夕琉斯与自己为原型送给查理的纪念品。 雕像看上去是石质的,甚至可以看出雕刻时磨出的纹路,但用手捏上去会发现,雕像最外层一圈是浮肿且柔软的,就像是包裹了一层兽皮。 虽然是红色,但并不是什么用血染,红查理能够在雕像上感知到夕琉斯特有的那份魔力波动,这魔力与那片碧蓝湖水相同,虚幻物的作用大概也与封禁有关。 夕琉斯的……礼物吗…… 这还真是令人难以拒绝,不得不说,这可以成为查理收藏室中,真正具有收藏价值的藏品之一。 查理将雕像收了起来,“我很满意。” 听到查理这么说,春松了一口气,很快继续问道,“您想好需要我们做什么了吗?” 春本以为查理会继续提出虚幻物的要求,它甚至已经与国主巫提前请示,准备好与查理周璇的台词,然而查理的要求却大出所料。 “我想请国主巫、男巫、以及其他高层女巫们吃一顿晚宴。” “什么?”春大跌眼镜。 查理说道,“为了感谢你们的招待。” 春……它迟疑了,毕竟它不认为查理有什么好感谢的,他们明明是纯洁的合作关系。 “那……我去请示国主巫大人。”春看向查理,查理点了头。 春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您,您可真会给我添麻烦。” …… 伊宁还是如愿以偿地喝到了那种饮料,若不是保质期着实感人的话,她甚至想大量购进回家。 是的,你没猜错,伊宁和优莱克拉着查理逛了街! 三米高的长灯,等身高的枕头,还有女巫间用脖子互相缠绕的街头竞技,看得两位人类女孩欲罢不能。 女巫辛辛苦苦为她们塑造起的恐怖设定,在一个祭典间瞬间破灭了。 但伊宁与优莱克的快乐没能持续多久,查理的快乐就要开始了——春传来了消息,夕琉斯一口答应了查理的要求。地点就在拍卖会附近的奢华建筑里。 查理提前到达了场地,毕竟查理提出的要求是“我来请你们吃顿晚宴”,所以食物,当然是查理自己准备。 布置的时间并不长,没过多长时间,就在伊宁优莱克疑惑又惊讶的目光中,查理愉悦地拍了拍手,等待席客入场了。 “咳咳,晚上好,几位女巫小姐和……男巫少年。” 入座后,查理坐在长桌一端,伊宁优莱克一左一右站在查理身后,奇怪的是……查理并没有给她们准备餐具。 奇怪的是,坐在另一端的并不是所谓的国主巫,而是那名脸色苍白的小男孩。 国主巫以及各位高权女巫坐在小男孩两侧,主次立刻分明,看着这样的布局,查理并不意外。 “查理·德森,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夕琉斯说道。 听祂这么说,查理自然没了顾忌,“那好,夕琉斯,欢迎来到我的晚宴,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人类的佳肴。” 听到夕琉斯这个名字,伊宁和优莱克猛地一震,又看看周围女巫的反应,似乎……只有她们不知道?? “人类的……食物吗。”夕琉斯坐在首位,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的美餐,不禁露出由衷的笑容。 祂似乎是陷入一段回忆不再言语,当祂沉默下来时,周围的所有女巫安静地入座等待着,它们看向夕琉斯的视线无比恭敬,但查理注意到,女巫从未直视过夕琉斯的眼睛。 不可直视神明,信徒们小心翼翼地卑微侍奉着,从未逾矩。 女巫们不敢开口,但查理却敢打断祂的回忆,他说道,“怎么,你很怀念?” 夕琉斯抬起头,沉默地看向查理身后的两位女孩,祂并未表现出多余的表情,但她们却能感受到——祂很悲伤。 “我也曾与人类交好。” 传说中有这样一名存在。 祂诞生于阴冷与灼热之间,一颗纯红色的卵悬挂在破碎的天空,在极阴极阳的滋养下,一位半身为人,半身为蛇的少女敲碎了蛋壳。 少女孵化的卵囊修补了破碎的天空,传说那是神明争斗留下的缺口。 当祂睁开猩红的眼眸,数十个瞳孔聚焦一处,祂看到一个血红色的世界。 乌黑的长发包裹住祂赤红的肌肤,当祂还未窥见真理前,一个抉择摆在祂面前。 人性与神性相互碰撞,祂的精神四分五裂。 人性与神性难以共存,唯有舍弃其一方能求全。 祂不作选择,祂生来如此。 因此,人性与神性双双得以保留,但祂尚且稚嫩意志无法驾驭,贪婪的代价无可避免,热流冲破了祂的大脑,冰寒冻结了祂的意识,诞生不久的生灵化为疯魔。 祂诞生于破碎的世界意志,生来便拥有成为神明的底蕴,但没有意识的祂注定无法接受任何生物的信仰。 祂的眼前只有血红一片,癫狂的祂屠尽所见生灵,数百年载,屠尽一方生灵,再无生机。 祂的眼前彻底被血红覆盖,直到整片大陆再无半点活物,这个只知杀戮的怪物沉寂下来。当祂再次睁开眼睛,一睹色彩的祂醒了过来。 那时的祂已被众神唾弃,拘禁在一隅之地,毫无生机的土地上仅有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祂的人性告知祂何为孤独,无所事事的祂为自己命名——夕琉斯。 只有拥有名字的生灵会被世界认可,自那以后,无名的杀戮生灵成为了夕琉斯。 经历数百年意识沉淀的磨砺,夕琉斯终于稳定了自身的意识,祂决定离开那里。 实际上,夕琉斯并不爱好杀戮,祂厌恶自身的独特,混入一个复杂的种族城镇中。 那时出现了名为人类的生物,夕琉斯清醒在众族混战之际,出乎预料的事,当半人半蛇的夕琉斯出现在人类面前时,人类轻易接受了祂。 分崩离析的流浪生活终于得以安宁,夕琉斯在人类城市中学会了第一种完整语言——人类语。 比起神明,夕琉斯更像是人类,祂拥有人类能够拥有的一切情绪,并以无比宽容的姿态面对了它们。 夕琉斯爱上了人类生活,但祂注定无法在此久居,人类信仰着其他神明。 夕琉斯无法理解神性,祂无法与神明进行沟通,在人类眼中亲切的祂,在神明眼下只是异类。 夕琉斯本无暇顾及其他,祂本决定久居,直到神战的第一声轰鸣。 神明之间的战争是神灵涂炭,对于神来讲,那同样是一场灾难。 夕琉斯狼狈地逃走了。 祂不肯面对神明之间的战争,那比任何天灾都要惨烈,祂虽为神体,却拥有生物的内心,恐惧会充斥祂的心肺,令祂无法全力对付恐怖的敌人。 夕琉斯不甘结束美好的生活,祂执意留在人类社会内,人类信仰的神明们无暇监视祂的存在,夕琉斯却隐藏得更加隐蔽。 但神明之战是所有神明的浩劫,拥有神性的生物全部无法避免。夕琉斯的执念害了周边的人类,一场巨大的灵魂龙卷摧毁了夕琉斯的侥幸,赖以生存的居所化为灰飞。光鲜的建筑变成粉尘之海,碎屑粉尘在空气中弥漫,仅有夕琉斯一人站了起来。 夕琉斯再次离开了,祂离开人性所选择的居所,被一场龙卷带入无尽的战争之中。 神明间的战斗持续了数年,魔力的争斗几乎一刻不停,不善作战的夕琉斯难以招架,在困兽之斗中,祂的神性终于也被开发。 拥有神性的生物终于蜕变为真正的神明,代替双腿的蛇身长出赤红的鳞片,背后生出四对灰色肉翅,巨大的黑袍遮盖整个身体。 夕琉斯厌倦了战争,祂用秘法掩盖了自身的行踪,暂时脱离了诸位神明的视线,回到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大陆。 这里是祂的诞生之地,千万生灵鲜血染红的土地如今已经蜕为黄褐,神明降世行走在世界的土地上。 祂用手捻起一把黄土,脱下厚重的黑袍,将手指挖进背后的嫩肉,刷拉一声,祂生生拔下了一片肉翅。 第二十七章 夕琉斯 “毕竟我是高次列啊,女巫对酒精的免疫本就很强,只有这种被特殊酿造的酒水才能让我有吸食酒精的快感。” 春说着,终于三两口将酒喝完,爽快地扔掉酒杯,对着查理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啊,对,如果是虚幻物的话,我还没来得及给您送过去。” 春眯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我就是过来取的。”查理说道,“麻烦快点拿出来。” “您还真性急啊,”春一边说着,一边转回身走进屋里翻找起来,查理等人也顺势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春手端着一个十厘米高的纯红色雕像走了出来。 “您那件名叫谷角金铃的虚幻物我看过了,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佳品,虽然我不知道您处于什么原因要交易掉它,但为了与之相配,国主巫特意为您选了这个。” “国主巫?” “哦,就是我们的最高职权女巫,也是神明唯一的眷使。”春答得轻描淡写。 “看来你的地位也不低啊。” “哈哈,”春轻快地笑了起来,“毕竟……如果用人类的习惯来说,那是我的姐姐。” “您还记得女巫中的个体,那位‘男婴’吗?”春说道,“据国主巫所说,这是那位男巫特意赶制的。” 说到这里,查理才真正提起兴趣,他终于一手将雕像接了过来,用单框眼镜后的那只眼仔细观察起来。 雕像的外形是一根断裂的柱子,柱端有一只背长七翼的爬行动物,它看上去很像一条盘着身体的眼镜蛇,但背上的七翼代表了这是一只幻想生物。 看到这种生物的第一眼,查理下意识想到夕琉斯。传说中的夕琉斯人脸蛇身,身穿斗篷遮住上身与两臂。背生四对尖刺一般的肉翅,长发系于脑后,五官精致,眉目含情。 在众多神明中,血巫·夕琉斯是唯一一位拥有人性的神明,也正因如此,祂的神性单薄很多,拥有人类一般的感情。 这个雕像大概就是夕琉斯与自己为原型送给查理的纪念品。 雕像看上去是石质的,甚至可以看出雕刻时磨出的纹路,但用手捏上去会发现,雕像最外层一圈是浮肿且柔软的,就像是包裹了一层兽皮。 虽然是红色,但并不是什么用血染,红查理能够在雕像上感知到夕琉斯特有的那份魔力波动,这魔力与那片碧蓝湖水相同,虚幻物的作用大概也与封禁有关。 夕琉斯的……礼物吗…… 这还真是令人难以拒绝,不得不说,这可以成为查理收藏室中,真正具有收藏价值的藏品之一。 查理将雕像收了起来,“我很满意。” 听到查理这么说,春松了一口气,很快继续问道,“您想好需要我们做什么了吗?” 春本以为查理会继续提出虚幻物的要求,它甚至已经与国主巫提前请示,准备好与查理周璇的台词,然而查理的要求却大出所料。 “我想请国主巫、男巫、以及其他高层女巫们吃一顿晚宴。” “什么?”春大跌眼镜。 查理说道,“为了感谢你们的招待。” 春……它迟疑了,毕竟它不认为查理有什么好感谢的,他们明明是纯洁的合作关系。 “那……我去请示国主巫大人。”春看向查理,查理点了头。 春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您,您可真会给我添麻烦。” …… 伊宁还是如愿以偿地喝到了那种饮料,若不是保质期着实感人的话,她甚至想大量购进回家。 是的,你没猜错,伊宁和优莱克拉着查理逛了街! 三米高的长灯,等身高的枕头,还有女巫间用脖子互相缠绕的街头竞技,看得两位人类女孩欲罢不能。 女巫辛辛苦苦为她们塑造起的恐怖设定,在一个祭典间瞬间破灭了。 但伊宁与优莱克的快乐没能持续多久,查理的快乐就要开始了——春传来了消息,夕琉斯一口答应了查理的要求。地点就在拍卖会附近的奢华建筑里。 查理提前到达了场地,毕竟查理提出的要求是“我来请你们吃顿晚宴”,所以食物,当然是查理自己准备。 布置的时间并不长,没过多长时间,就在伊宁优莱克疑惑又惊讶的目光中,查理愉悦地拍了拍手,等待席客入场了。 “咳咳,晚上好,几位女巫小姐和……男巫少年。” 入座后,查理坐在长桌一端,伊宁优莱克一左一右站在查理身后,奇怪的是……查理并没有给她们准备餐具。 奇怪的是,坐在另一端的并不是所谓的国主巫,而是那名脸色苍白的小男孩。 国主巫以及各位高权女巫坐在小男孩两侧,主次立刻分明,看着这样的布局,查理并不意外。 “查理·德森,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夕琉斯说道。 听祂这么说,查理自然没了顾忌,“那好,夕琉斯,欢迎来到我的晚宴,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人类的佳肴。” 听到夕琉斯这个名字,伊宁和优莱克猛地一震,又看看周围女巫的反应,似乎……只有她们不知道?? “人类的……食物吗。”夕琉斯坐在首位,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的美餐,不禁露出由衷的笑容。 祂似乎是陷入一段回忆不再言语,当祂沉默下来时,周围的所有女巫安静地入座等待着,它们看向夕琉斯的视线无比恭敬,但查理注意到,女巫从未直视过夕琉斯的眼睛。 不可直视神明,信徒们小心翼翼地卑微侍奉着,从未逾矩。 女巫们不敢开口,但查理却敢打断祂的回忆,他说道,“怎么,你很怀念?” 夕琉斯抬起头,沉默地看向查理身后的两位女孩,祂并未表现出多余的表情,但她们却能感受到——祂很悲伤。 “我也曾与人类交好。” 传说中有这样一名存在。 祂诞生于阴冷与灼热之间,一颗纯红色的卵悬挂在破碎的天空,在极阴极阳的滋养下,一位半身为人,半身为蛇的少女敲碎了蛋壳。 少女孵化的卵囊修补了破碎的天空,传说那是神明争斗留下的缺口。 当祂睁开猩红的眼眸,数十个瞳孔聚焦一处,祂看到一个血红色的世界。 乌黑的长发包裹住祂赤红的肌肤,当祂还未窥见真理前,一个抉择摆在祂面前。 人性与神性相互碰撞,祂的精神四分五裂。 人性与神性难以共存,唯有舍弃其一方能求全。 祂不作选择,祂生来如此。 因此,人性与神性双双得以保留,但祂尚且稚嫩意志无法驾驭,贪婪的代价无可避免,热流冲破了祂的大脑,冰寒冻结了祂的意识,诞生不久的生灵化为疯魔。 祂诞生于破碎的世界意志,生来便拥有成为神明的底蕴,但没有意识的祂注定无法接受任何生物的信仰。 祂的眼前只有血红一片,癫狂的祂屠尽所见生灵,数百年载,屠尽一方生灵,再无生机。 祂的眼前彻底被血红覆盖,直到整片大陆再无半点活物,这个只知杀戮的怪物沉寂下来。当祂再次睁开眼睛,一睹色彩的祂醒了过来。 那时的祂已被众神唾弃,拘禁在一隅之地,毫无生机的土地上仅有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祂的人性告知祂何为孤独,无所事事的祂为自己命名——夕琉斯。 只有拥有名字的生灵会被世界认可,自那以后,无名的杀戮生灵成为了夕琉斯。 经历数百年意识沉淀的磨砺,夕琉斯终于稳定了自身的意识,祂决定离开那里。 实际上,夕琉斯并不爱好杀戮,祂厌恶自身的独特,混入一个复杂的种族城镇中。 那时出现了名为人类的生物,夕琉斯清醒在众族混战之际,出乎预料的事,当半人半蛇的夕琉斯出现在人类面前时,人类轻易接受了祂。 分崩离析的流浪生活终于得以安宁,夕琉斯在人类城市中学会了第一种完整语言——人类语。 比起神明,夕琉斯更像是人类,祂拥有人类能够拥有的一切情绪,并以无比宽容的姿态面对了它们。 夕琉斯爱上了人类生活,但祂注定无法在此久居,人类信仰着其他神明。 夕琉斯无法理解神性,祂无法与神明进行沟通,在人类眼中亲切的祂,在神明眼下只是异类。 夕琉斯本无暇顾及其他,祂本决定久居,直到神战的第一声轰鸣。 神明之间的战争是神灵涂炭,对于神来讲,那同样是一场灾难。 夕琉斯狼狈地逃走了。 祂不肯面对神明之间的战争,那比任何天灾都要惨烈,祂虽为神体,却拥有生物的内心,恐惧会充斥祂的心肺,令祂无法全力对付恐怖的敌人。 夕琉斯不甘结束美好的生活,祂执意留在人类社会内,人类信仰的神明们无暇监视祂的存在,夕琉斯却隐藏得更加隐蔽。 但神明之战是所有神明的浩劫,拥有神性的生物全部无法避免。夕琉斯的执念害了周边的人类,一场巨大的灵魂龙卷摧毁了夕琉斯的侥幸,赖以生存的居所化为灰飞。光鲜的建筑变成粉尘之海,碎屑粉尘在空气中弥漫,仅有夕琉斯一人站了起来。 夕琉斯再次离开了,祂离开人性所选择的居所,被一场龙卷带入无尽的战争之中。 神明间的战斗持续了数年,魔力的争斗几乎一刻不停,不善作战的夕琉斯难以招架,在困兽之斗中,祂的神性终于也被开发。 拥有神性的生物终于蜕变为真正的神明,代替双腿的蛇身长出赤红的鳞片,背后生出四对灰色肉翅,巨大的黑袍遮盖整个身体。 夕琉斯厌倦了战争,祂用秘法掩盖了自身的行踪,暂时脱离了诸位神明的视线,回到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大陆。 这里是祂的诞生之地,千万生灵鲜血染红的土地如今已经蜕为黄褐,神明降世行走在世界的土地上。 祂用手捻起一把黄土,脱下厚重的黑袍,将手指挖进背后的嫩肉,刷拉一声,祂生生拔下了一片肉翅。 第二十八章 记得我的名字 夕琉斯的血肉拥有了特别的功效,祂将每一丝肉块割下,分裂成长为新的肉体,然后在夕琉斯神力的催化下,每一个新肉体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夕琉斯创造了新种族,并且祂将其命名为——“女巫”。 起初,那仅仅是一群丑陋的生灵,灰色带有周围的皮肤,不如祂柔顺的黑发,和那笨重的长脖子,看惯了人类的夕琉斯再看向这些被称为怪物的生物,祂皱起眉头。 夕琉斯发现,自己创造的生物依然无法符合自己的审美。 于是,夕琉斯只能将其看做解闷的工具,看它们初次接触秘法,为生存绞尽脑汁。 当年这块大陆的所有生物早已被夕琉斯杀光,祂并未失去那段疯魔时的记忆,不仅如此,那段血红色的记忆反而在祂的脑中占有很大一部分比重。 但当年的夕琉斯并没有摧毁这块大陆的根基,外来物种和后来崛起的新生命填补了这里的空缺,直到现在,除了目睹一切的神明和夕琉斯本人,几乎没有谁还知道那段历史。 新崛起的生物群落凶悍无比,它们拥有比曾经生物更强的攻击性,对比看来,新降生的女巫族群弱小又无助。 夕琉斯不会援助它们,即使祂以失去了一只肉翅的代价创造了女巫,但在祂看来,这也不过是为祂取乐的工具罢了。 好在女巫们继承了夕琉斯的小部分魔力,它们天生便知道如何去使用它。 起初,夕琉斯并没有太多关顾女巫们的发展与进步,但当时隔许久,祂再次注视女巫时,却已经无法移开目光。 女巫学会了信仰。 它们不懂得农耕劳作,不懂得统治与文化,可在不断的学习与摸索中,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告知它们何为信仰,侍奉神明的执念与决心唯独教会它们取悦神明。 在女巫不断的努力下,它们唯一的神明终于对这些低下的生物提起兴趣。 在神明的宠爱下,女巫突破了身体的局限,它们不再仅仅是神明眼中的一块碎肉,而是富有智慧的怪物。 怪物仅仅是一个代名词罢了,这是夕琉斯在人类中学到的。 女巫学会了繁衍和秘法,它们的地位一冲直上,仅仅数年时间,就超越了普通生物要花上百年甚至前年的进化过程。 夕琉斯太宠爱祂的信徒了,甚至达到了令其他神明无法忽视的地步。 女巫的高速发展引起了神明的注视,女巫们熟悉的气息很快暴露了夕琉斯的存在,与夕琉斯敌对的神明再次找上门来。 神明之间并不存在憎恨,有的只是牵连世界的职责和意义,正如夕琉斯所说,那是一场无聊的战争。 在神明眼前,无法反抗的女巫与夕琉斯的肉块没有区别,天劫降下,它们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但是,女巫们祈祷了,因此它们的神明挡在了它们面前。 “我创造,我指引,我守护。” 遭受灭顶之灾的夕琉斯冷脸面对,神的笑颜只许信徒一睹芳容。 “是时候退出这场无聊的战争了。” 夕琉斯的躯体破碎在信徒面前,炽热的鲜血泼洒,刀刃般的液体分割大陆。夕琉斯的血液筑成河流融入深海,祂以全部神力创造一块新的大陆。 神明以生命为引,将血液献祭,世界的格局为祂改变,一座小岛凭空出现。夕琉斯倾注魔力,专属的神权形成封禁之锁融入岛屿核心。 女巫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大迁徙,它们从陆地移居至海岛,从此未再出现。 这或许是夕琉斯最后一次为它们庇护,代价是这位神明销声匿迹。 自那以后,幸存的女巫们不约而同隐瞒了这件事实,子孙后代继续诚冕地信奉一个并不存在的神明。 血巫·夕琉斯,这位并不爱好杀戮的神明,女巫们所铭记的,是祂身浴神圣之血的背影。 …… 如今,聚集着女巫、人类、以及昔日神明的饭桌上,小男孩模样的夕琉斯正与查理侃侃而谈。 “不过,我觉得你这些食物似乎很特殊。” 夕琉斯拿起叉子,对着盘中的烤鸡戳了一下,疑惑道,“感觉……不怎么真实,就像个没有蛋黄的鸡蛋,很可疑……” 夕琉斯盯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这食物的外形是伪造的?” 夕琉斯怎么都没想到,查理特地送上来的佳肴居然是假冒伪劣产品。 查理的尴尬展现得恰到好处,“实际上……这是我的一位人类朋友用心烹饪的,或许是为了自我安慰,她使用了秘法,提升了色香。” 查理表情诚恳地说道,“虽然我没来得及品尝,但既然是她用心制作的,那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呃,确实……无毒。” 查理做了个请的动作,既然查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夕琉斯也不好继续推辞。 本着食物而已,能有多难吃的心态,夕琉斯实意女巫不用客气,很快,他们同时拿起餐具,挑选一样喜好的食物,放进嘴里。 当食物进入口中的一瞬间,整个天空阴沉了下来,就像整个海岛被装进一个磨砂的玻璃瓶,岛外的一切变得模糊。 树叶开始飘落,洁白的魔力光点从天而降,俨然一副下雪般的美景。 夕琉斯周围的几位女巫咚一下倒在桌子上,它们已经晕了过去,仅有国主巫在内的两位女巫还在坚挺,其中国主巫的脸色时紫时青,另一位女巫已经神志不清起来。 查理还能听见那名神智不清的女巫用手指着查理,口中嘟囔着“毒、有毒……”之类的话语。 如果不知道,还以为查理拿出的这一桌食物引发了天地异像,实际上刚才的转变不过是时间不多的迹象罢了。比如,夕琉斯还坐在位置上,只是脸色并不好看。 这口食物可谓入口即化,独具一格的复杂风味瞬间侵袭了祂的味蕾,夕琉斯敢确定,祂从未如此怨恨自己的舌头。 夕琉斯整个人就像被那股味道包裹起来,祂看着倒下的信徒,很难不承认这食物的确有那种杀伤力。 现在,被送上来充数的女巫饮料成了救命稻草,夕琉斯瞬间抓起一杯,咕噜咕噜饮了下去。 查理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边心里止不住地偷笑,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在艾薇尔面前动这些食物,如果吃掉这些的是自己……他不禁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同时,他还心有余悸地给了伊宁和优莱克一人一杯。 好一会儿夕琉斯才缓和过来,祂似笑非笑地看着查理,额角青筋暴起,“故意的?” “……” 查理很想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恐怖。不得不说,艾薇尔的厨艺长进了,某种意义上的。 “其实……我没有骗你。” 查理这句话令夕琉斯愣住了,的确是朋友用心制作,那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人类。 说话间,国主巫和那名神志不清的女巫也深深倒在桌子上,它们并非被食物“毒害”,而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窗外飘零着的白色光点变得更大了,就像一团团飞絮从天而降,却未积在地上,而是缓缓被土地吞噬。 方才还喧嚣着的祭典闹市已经安静下来,安静得再无半点动静,就连圈养的家禽牲畜都陷入深眠,现在的主国看上去更像一座死城,气氛却如此安详。 屋内所有清醒着的人不约而同望着窗外,在安宁的感染下,他们许久没再弄出声响,就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沉淀很久,查理似乎在这城中读懂了什么,他问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场安睡。” 夕琉斯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女巫们会做一场甘甜的梦,这或许会持续几十年,一百年,或者是更久。” “然后世界会暂时将我们遗忘,我与女巫,以及被我创造出的海岛都是本不该存在的,但几十年,一百年,或是更久之后,我们也许还能再见面。” 夕琉斯的表情温和,侧头看向窗外,“百年时间对女巫们来说不过是如梦一场,时间与空间将会封禁,当醒来时已不知是何年代……但女巫的种族会延续,它们会重新出现在世界眼前,继续它们的故事。” 紧接着,祂看向查理,“作为苟且偷生的代价,我们已经被世界所遗忘,无论是女巫,亦或是夕琉斯这个名字……” “感谢你们记得我的名字,客人。” 比起查理,夕琉斯的目光更多停留在两位女孩身上,祂已经很久未曾见到如此美丽的人类,未曾被恐惧与失态侵蚀,这令祂想起许多故人,许多本不该出现的记忆。 “十分感谢你们。” 说罢,夕琉斯为他们打开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那是一个圆弧形状的门洞,通向的是一艘航行中的商船。 “你们该离开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夕琉斯说道,“请务必……记得我。” 最后,夕琉斯亲手送别了人类社会而来的旅客,祂走出建筑,登上一座直通云霄的高塔,由上而下俯瞰着整个主国。 所有的女巫已经沉睡,而作为海岛的创造者,等待夕琉斯的将会是更加浑噩的清醒。 但夕琉斯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洒脱的笑,祂从未如此畅快过。 祂创造,祂指引,祂守护。 祂将成为寒川中的太阳,灾厄中的救赎,祂将永远挡在信徒前,恪尽职守的担当着永远令信徒信服的神明。 祂将两臂张开,闭上眼睛,任由风从指缝中拂过,祂好似脱离了如今的躯体,祂能感受到,赤红的皮肤包裹在黑袍内,阳光下的蛇尾与鳞片夺目闪耀,风吹拂着七只肉翼上灰白的羽毛,祂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 祂能感觉到,一颗心脏有力跳动,流动的血液汇流着满足。 祂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安睡,我的信徒,神会……护佑你们!” 第二十八章 记得我的名字 夕琉斯的血肉拥有了特别的功效,祂将每一丝肉块割下,分裂成长为新的肉体,然后在夕琉斯神力的催化下,每一个新肉体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夕琉斯创造了新种族,并且祂将其命名为——“女巫”。 起初,那仅仅是一群丑陋的生灵,灰色带有周围的皮肤,不如祂柔顺的黑发,和那笨重的长脖子,看惯了人类的夕琉斯再看向这些被称为怪物的生物,祂皱起眉头。 夕琉斯发现,自己创造的生物依然无法符合自己的审美。 于是,夕琉斯只能将其看做解闷的工具,看它们初次接触秘法,为生存绞尽脑汁。 当年这块大陆的所有生物早已被夕琉斯杀光,祂并未失去那段疯魔时的记忆,不仅如此,那段血红色的记忆反而在祂的脑中占有很大一部分比重。 但当年的夕琉斯并没有摧毁这块大陆的根基,外来物种和后来崛起的新生命填补了这里的空缺,直到现在,除了目睹一切的神明和夕琉斯本人,几乎没有谁还知道那段历史。 新崛起的生物群落凶悍无比,它们拥有比曾经生物更强的攻击性,对比看来,新降生的女巫族群弱小又无助。 夕琉斯不会援助它们,即使祂以失去了一只肉翅的代价创造了女巫,但在祂看来,这也不过是为祂取乐的工具罢了。 好在女巫们继承了夕琉斯的小部分魔力,它们天生便知道如何去使用它。 起初,夕琉斯并没有太多关顾女巫们的发展与进步,但当时隔许久,祂再次注视女巫时,却已经无法移开目光。 女巫学会了信仰。 它们不懂得农耕劳作,不懂得统治与文化,可在不断的学习与摸索中,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告知它们何为信仰,侍奉神明的执念与决心唯独教会它们取悦神明。 在女巫不断的努力下,它们唯一的神明终于对这些低下的生物提起兴趣。 在神明的宠爱下,女巫突破了身体的局限,它们不再仅仅是神明眼中的一块碎肉,而是富有智慧的怪物。 怪物仅仅是一个代名词罢了,这是夕琉斯在人类中学到的。 女巫学会了繁衍和秘法,它们的地位一冲直上,仅仅数年时间,就超越了普通生物要花上百年甚至前年的进化过程。 夕琉斯太宠爱祂的信徒了,甚至达到了令其他神明无法忽视的地步。 女巫的高速发展引起了神明的注视,女巫们熟悉的气息很快暴露了夕琉斯的存在,与夕琉斯敌对的神明再次找上门来。 神明之间并不存在憎恨,有的只是牵连世界的职责和意义,正如夕琉斯所说,那是一场无聊的战争。 在神明眼前,无法反抗的女巫与夕琉斯的肉块没有区别,天劫降下,它们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但是,女巫们祈祷了,因此它们的神明挡在了它们面前。 “我创造,我指引,我守护。” 遭受灭顶之灾的夕琉斯冷脸面对,神的笑颜只许信徒一睹芳容。 “是时候退出这场无聊的战争了。” 夕琉斯的躯体破碎在信徒面前,炽热的鲜血泼洒,刀刃般的液体分割大陆。夕琉斯的血液筑成河流融入深海,祂以全部神力创造一块新的大陆。 神明以生命为引,将血液献祭,世界的格局为祂改变,一座小岛凭空出现。夕琉斯倾注魔力,专属的神权形成封禁之锁融入岛屿核心。 女巫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大迁徙,它们从陆地移居至海岛,从此未再出现。 这或许是夕琉斯最后一次为它们庇护,代价是这位神明销声匿迹。 自那以后,幸存的女巫们不约而同隐瞒了这件事实,子孙后代继续诚冕地信奉一个并不存在的神明。 血巫·夕琉斯,这位并不爱好杀戮的神明,女巫们所铭记的,是祂身浴神圣之血的背影。 …… 如今,聚集着女巫、人类、以及昔日神明的饭桌上,小男孩模样的夕琉斯正与查理侃侃而谈。 “不过,我觉得你这些食物似乎很特殊。” 夕琉斯拿起叉子,对着盘中的烤鸡戳了一下,疑惑道,“感觉……不怎么真实,就像个没有蛋黄的鸡蛋,很可疑……” 夕琉斯盯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这食物的外形是伪造的?” 夕琉斯怎么都没想到,查理特地送上来的佳肴居然是假冒伪劣产品。 查理的尴尬展现得恰到好处,“实际上……这是我的一位人类朋友用心烹饪的,或许是为了自我安慰,她使用了秘法,提升了色香。” 查理表情诚恳地说道,“虽然我没来得及品尝,但既然是她用心制作的,那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呃,确实……无毒。” 查理做了个请的动作,既然查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夕琉斯也不好继续推辞。 本着食物而已,能有多难吃的心态,夕琉斯实意女巫不用客气,很快,他们同时拿起餐具,挑选一样喜好的食物,放进嘴里。 当食物进入口中的一瞬间,整个天空阴沉了下来,就像整个海岛被装进一个磨砂的玻璃瓶,岛外的一切变得模糊。 树叶开始飘落,洁白的魔力光点从天而降,俨然一副下雪般的美景。 夕琉斯周围的几位女巫咚一下倒在桌子上,它们已经晕了过去,仅有国主巫在内的两位女巫还在坚挺,其中国主巫的脸色时紫时青,另一位女巫已经神志不清起来。 查理还能听见那名神智不清的女巫用手指着查理,口中嘟囔着“毒、有毒……”之类的话语。 如果不知道,还以为查理拿出的这一桌食物引发了天地异像,实际上刚才的转变不过是时间不多的迹象罢了。比如,夕琉斯还坐在位置上,只是脸色并不好看。 这口食物可谓入口即化,独具一格的复杂风味瞬间侵袭了祂的味蕾,夕琉斯敢确定,祂从未如此怨恨自己的舌头。 夕琉斯整个人就像被那股味道包裹起来,祂看着倒下的信徒,很难不承认这食物的确有那种杀伤力。 现在,被送上来充数的女巫饮料成了救命稻草,夕琉斯瞬间抓起一杯,咕噜咕噜饮了下去。 查理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边心里止不住地偷笑,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在艾薇尔面前动这些食物,如果吃掉这些的是自己……他不禁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同时,他还心有余悸地给了伊宁和优莱克一人一杯。 好一会儿夕琉斯才缓和过来,祂似笑非笑地看着查理,额角青筋暴起,“故意的?” “……” 查理很想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恐怖。不得不说,艾薇尔的厨艺长进了,某种意义上的。 “其实……我没有骗你。” 查理这句话令夕琉斯愣住了,的确是朋友用心制作,那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人类。 说话间,国主巫和那名神志不清的女巫也深深倒在桌子上,它们并非被食物“毒害”,而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窗外飘零着的白色光点变得更大了,就像一团团飞絮从天而降,却未积在地上,而是缓缓被土地吞噬。 方才还喧嚣着的祭典闹市已经安静下来,安静得再无半点动静,就连圈养的家禽牲畜都陷入深眠,现在的主国看上去更像一座死城,气氛却如此安详。 屋内所有清醒着的人不约而同望着窗外,在安宁的感染下,他们许久没再弄出声响,就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沉淀很久,查理似乎在这城中读懂了什么,他问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场安睡。” 夕琉斯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女巫们会做一场甘甜的梦,这或许会持续几十年,一百年,或者是更久。” “然后世界会暂时将我们遗忘,我与女巫,以及被我创造出的海岛都是本不该存在的,但几十年,一百年,或是更久之后,我们也许还能再见面。” 夕琉斯的表情温和,侧头看向窗外,“百年时间对女巫们来说不过是如梦一场,时间与空间将会封禁,当醒来时已不知是何年代……但女巫的种族会延续,它们会重新出现在世界眼前,继续它们的故事。” 紧接着,祂看向查理,“作为苟且偷生的代价,我们已经被世界所遗忘,无论是女巫,亦或是夕琉斯这个名字……” “感谢你们记得我的名字,客人。” 比起查理,夕琉斯的目光更多停留在两位女孩身上,祂已经很久未曾见到如此美丽的人类,未曾被恐惧与失态侵蚀,这令祂想起许多故人,许多本不该出现的记忆。 “十分感谢你们。” 说罢,夕琉斯为他们打开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那是一个圆弧形状的门洞,通向的是一艘航行中的商船。 “你们该离开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夕琉斯说道,“请务必……记得我。” 最后,夕琉斯亲手送别了人类社会而来的旅客,祂走出建筑,登上一座直通云霄的高塔,由上而下俯瞰着整个主国。 所有的女巫已经沉睡,而作为海岛的创造者,等待夕琉斯的将会是更加浑噩的清醒。 但夕琉斯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洒脱的笑,祂从未如此畅快过。 祂创造,祂指引,祂守护。 祂将成为寒川中的太阳,灾厄中的救赎,祂将永远挡在信徒前,恪尽职守的担当着永远令信徒信服的神明。 祂将两臂张开,闭上眼睛,任由风从指缝中拂过,祂好似脱离了如今的躯体,祂能感受到,赤红的皮肤包裹在黑袍内,阳光下的蛇尾与鳞片夺目闪耀,风吹拂着七只肉翼上灰白的羽毛,祂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 祂能感觉到,一颗心脏有力跳动,流动的血液汇流着满足。 祂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安睡,我的信徒,神会……护佑你们!” 第二十九章 失约? 这一边,查理带着两位年轻小姐突然出现在一艘商船上。 商船的戒备并不懈怠,因为他们运输的是一起走私军火的生意,因此在查理等人出现的一瞬间,端着枪的佣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 查理等人还未落脚,就被对方一声呵斥吸引了目光。 伊宁和优莱克还人手拿着那杯女巫饮料,明显还在茫然中。 查理上前交涉,他将自己伪装得没有攻击性,“别激动,我们只是海上的旅行者,拜托各位载我们一程。” 佣兵们显然并不相信查理的说辞,很快,其中领头的人走了出来,周围的人恭敬地称呼他为海姆先生,当然,他叫什么并不重要。 海姆观察着查理一行人,他自己就是一名次列8秘法师,他知道,任何诡异的事都与秘法脱不了干系。 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组合,看那两位小姐弱不禁风的模样,海姆很快排除了海岛的猜测,但她们没准与海上的海妖有关系。海姆可是听说了这片海域的传闻,据说最近会有异动出现,因此,海姆格外警惕。 “立刻说出你们真正的目的,否则格杀勿论。”海姆呵道。 “真正的目的?”查理不急不躁,“我们真的只是想乘坐交通工具回到陆地上……” “开枪!” 海姆一声令下,周围的佣兵立刻扣动扳机,枪口对准查理三人的脑袋和躯干,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他们的子弹全部打在了黑色羽翼筑起的墙壁上。 一管子弹很快打尽,羽翼卷起的墙壁将三人裹在其中,没有丝毫损伤。 下一刻,所有羽毛炸开,化作无比坚韧的利刃刺进佣兵们的身体,更多的则是整个扎穿甲板,刺进海水中后才失去动力。 海姆周围的佣兵全部倒地,他们身上扎着的羽毛消失,只留下流血的伤口,最终仅有两三根羽毛在查理身旁缓缓飘落。 海姆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刚到魔力……绝对差不了,这人,这人是高次列! 要知道,海姆见过最强的秘法师才不超过中次列,这高阶的家伙是哪来的,这简直就是个凶悍的怪物! 凶悍的怪物发话了,“这艘船驶向哪里?” “木、木多里瓦。” “木多里瓦?”查理疑惑地看向伊宁。 “是格里温附近的城市,那里治安很差,算是半个不法之城,”伊宁皱着眉头说道,“这艘船运送的……恐怕是什么违法生意。” 查理没管这艘船运输了什么,“也就是说……我们离多罗克斯越来越远了?” “恐怕是这样。” “……” 没错,夕琉斯肯定注意到这点,这绝对是夕琉斯的故意报复。 “调头。” “什,什么?”海姆浑身发抖。 “立刻调头。” “这,这我,这也……”海姆左右为难,如果这批货延期,他可是会掉脑袋的! “那就不必了。” “!!” 查理抬手之间,海姆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船下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正舔舐/着船底,试图将这艘可怜的小船吞进肚子。 船很快不受控制地沉入海中,查理朝伊宁两人走来,开启一道漆黑的缝隙之门,带领着伊宁两人走入门中。 他们离开的瞬间,整艘船都像鸡蛋壳一般开裂,瞬间就被吞入海底。 三人在黑暗中穿梭,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回到了多罗克斯,这个无比繁华的大都市。看着眼前来往的人群,伊宁忽有一种虚幻感,她揉揉眼睛,终于体会到归乡的滋味。 伊宁和优莱克百感交集,她们看向查理,却发现他忽然皱了下眉头,又迅速恢复。 “怎么了,老师?”优莱克问道。 查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他习以为常地说道,“艾薇尔在联系我,她说已经到了时间,但敏没有回来。” 她们这才忽然意识到,在登岛之前,查理本打算赶上奇兰克主教晋升归来的聚会,但他们的旅行花了八天,好巧不巧的是,奇兰克主教也没能按时回来,这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 “仪式出现误差也是有可能的,我们也确实没有直接约定他晋升后就要立刻回来,敏既然选择完成仪式,自然做足了完全准备,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大概。” 查理看向两人,“你们先回去,我去艾薇尔那边看看。” 查理从中心街抵达史密斯宅只需要敲个手杖的功夫,艾薇尔传出消息后的仅仅一分钟,查理就已经出现在二层阳台旁,拉开艾薇尔对面的椅子坐下。 “真慢啊。”艾薇尔的情绪并不好,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阴沉着脸说道。 “发生什么了?” “我刚刚占卜过了,”说着,艾薇尔把一张牌划了上来,“‘镜像’,这张牌代表复制、分裂、英灵,重要的是,这张牌本来该是深色,却被硬生生洗成淡色。” 这是秘法师之间独有的纸牌占卜,占卜时,魔力会渗透进纸牌纹路,从而将改变牌面颜色的深度,颜色越深,则代表这张牌表达的寓意更强。 这本来是安魂师常用的把戏,毕竟这种占卜的门坎算高,但史密斯太太是次列5,属于中次列,奇兰克却是次列4,晋升后的次列3,跨越次阶的占卜本就不易,更何况是要逾越中高阶的障壁。 如果是由史密斯太太来占卜,恐怕什么信息都得不到,因此艾薇尔只能拜托史密斯太太教授她占卜的方法。 却没想到,占卜到的结果连史密斯太太都难以解读,排除艾薇尔学艺不精,只有奇兰克被强大的东西缠上,或是奇兰克自己警戒了艾薇尔的占卜。 “你试过传讯了?” 艾薇尔冲查理点头道,“没法取得联系,或者说,奇兰克没有回应。” 说着,查理已经取出一套金属质感的牌,艾薇尔能从牌面的图案与质感中感受到不详的气息。 这正是查理曾经在独行歌剧院秘法师聚会上拿出的那套牌组,这是一套可以与恶魔交易的卡牌,没错,交易的恶魔正是那个袭击过查理的阿孽尤普珞斯。 不过这位恶魔早已被封印,只有依靠媒介才能勉强构成连接,查理手中的牌组就是媒介之一,至于跳出来袭击查理?那已经不太可能做到,阿孽尤普珞斯必须要涅西雅修女那样的高次列驯师献祭自我才能现世,对于已经没什么信徒的恶魔来说,这很难做到。 不过查理并不是想寻找恶魔的帮助,阿孽尤普珞斯是个粗暴的家伙,并帮不到他什么。 牌面里一共三十六张牌,其中八张交易、八张索取、八张地狱、八张赠予,还有四张献祭。虽然作用相同,到那是对抽卡使用而言。每一张牌的图案都是不同的,如果用于占卜,这东西有奇效。 三十六章牌在查理指尖灵活地交替着,很快,查理将牌整齐摊满桌面,将最上层的牌翻开。 查理和艾薇尔一同看向牌面,那赫然是一张用猩红字体写出的“地狱”。 艾薇尔吸了一口冷气,“这……”或许牌面上颜色渐淡的图案是艾薇尔保持镇定的原因。 “等等。”查理没有松开那张牌,反而将手按在牌面上,他明显感觉到,牌的厚度有些不对劲。他将牌整个拿起来后发现,这竟是两张牌重合在一起。 金属牌的外围刀刃般锋利,但查理没有在意,用戴着手套的手轻松摘开黏在一起的两张牌,他们发现,另一张牌是“索取”,且颜色极深。 查理知道,秘法师晋升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利用仪式和法阵,向神明索取力量,这张牌恰恰证明了奇兰克还在晋升中,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好消息,至少他还没有失败。 但牌面上的图案却引人深思,那是一把封在盒子里的,打开的锁。 艾薇尔看了牌面,重新坐回座位上,泄愤似的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然后她摔下茶杯,对查理说道,“我觉得我们无论如何都该去他晋升的地方看一看。” “这是……当然。” 查理的话刚说出口,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金属牌突然炸开,一张牌猛地划过查理的手臂,刺破衣服,在他肩膀下方的上臂留下一道血口。 艾薇尔也被吓了一跳,她并未被伤到,但看到已经扎在墙上的金属牌们,艾薇尔的心猛地一沉。 突然见血,查理的眸子恢复成清亮的绿色,他怅然看向手臂上的伤口,站起身来。 他勾勾手指让金属牌尽数飘回手上,对艾薇尔说道,“走,我们得立刻去一趟蓝眼蛛的巢穴。” 艾薇尔一直在等这句话,她很快站起身,随查理穿过一扇漆黑之门,来到了东部森林。 他们轻车熟路地找到蓝眼蛛的洞穴,也不顾洞穴的主人是否愿意,深入了洞穴中。 这个洞穴曾被查理等人烧过一次,包裹在浅层的茧包已经烧成灰烬,继续深入,就会发现那个裹在穴口的蜘蛛网团已经被毁坏,只有一层新修筑的部分,现在还不太牢固。 很明显是奇兰克找办法破坏蛛网潜入进去,这倒是方便了查理两人,现在查理要破坏蛛网,似乎不用太担心会惊动蜘蛛。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蛛网,看似粘稠的白色蛛网上其实居住着成百上千只白色的小蜘蛛,这并不是蓝眼蛛的同类,而是另一种寄生型的节肢动物。 很快,查理拿出自己一根羽毛,拽下艾薇尔几根长发,将头发和羽毛缠绕在一起,扔在地上。这是不使用魔力的,最简易的巫师类秘法,它可以伪装气息,只要这东西留在这里,即使蓝眼蛛刻意感知,也只会觉得他们还留在洞口。 查理的魔力没那么容易被察觉,他使用魔力烧毁了蛛网后,才和艾薇尔一同走进去。 果不其然,洞穴内别有洞天,没行进多久,查理两人便已经见到洞穴内的“新世界”。 四通八达的无数个穴口马蜂窝一样纵横交错,无数个岔路口迷宫一般阻碍两人的前进,没错,展现在两人眼前的,俨然是一个360度无空地的立体大迷宫! 第二十九章 失约? 这一边,查理带着两位年轻小姐突然出现在一艘商船上。 商船的戒备并不懈怠,因为他们运输的是一起走私军火的生意,因此在查理等人出现的一瞬间,端着枪的佣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 查理等人还未落脚,就被对方一声呵斥吸引了目光。 伊宁和优莱克还人手拿着那杯女巫饮料,明显还在茫然中。 查理上前交涉,他将自己伪装得没有攻击性,“别激动,我们只是海上的旅行者,拜托各位载我们一程。” 佣兵们显然并不相信查理的说辞,很快,其中领头的人走了出来,周围的人恭敬地称呼他为海姆先生,当然,他叫什么并不重要。 海姆观察着查理一行人,他自己就是一名次列8秘法师,他知道,任何诡异的事都与秘法脱不了干系。 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组合,看那两位小姐弱不禁风的模样,海姆很快排除了海岛的猜测,但她们没准与海上的海妖有关系。海姆可是听说了这片海域的传闻,据说最近会有异动出现,因此,海姆格外警惕。 “立刻说出你们真正的目的,否则格杀勿论。”海姆呵道。 “真正的目的?”查理不急不躁,“我们真的只是想乘坐交通工具回到陆地上……” “开枪!” 海姆一声令下,周围的佣兵立刻扣动扳机,枪口对准查理三人的脑袋和躯干,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他们的子弹全部打在了黑色羽翼筑起的墙壁上。 一管子弹很快打尽,羽翼卷起的墙壁将三人裹在其中,没有丝毫损伤。 下一刻,所有羽毛炸开,化作无比坚韧的利刃刺进佣兵们的身体,更多的则是整个扎穿甲板,刺进海水中后才失去动力。 海姆周围的佣兵全部倒地,他们身上扎着的羽毛消失,只留下流血的伤口,最终仅有两三根羽毛在查理身旁缓缓飘落。 海姆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刚到魔力……绝对差不了,这人,这人是高次列! 要知道,海姆见过最强的秘法师才不超过中次列,这高阶的家伙是哪来的,这简直就是个凶悍的怪物! 凶悍的怪物发话了,“这艘船驶向哪里?” “木、木多里瓦。” “木多里瓦?”查理疑惑地看向伊宁。 “是格里温附近的城市,那里治安很差,算是半个不法之城,”伊宁皱着眉头说道,“这艘船运送的……恐怕是什么违法生意。” 查理没管这艘船运输了什么,“也就是说……我们离多罗克斯越来越远了?” “恐怕是这样。” “……” 没错,夕琉斯肯定注意到这点,这绝对是夕琉斯的故意报复。 “调头。” “什,什么?”海姆浑身发抖。 “立刻调头。” “这,这我,这也……”海姆左右为难,如果这批货延期,他可是会掉脑袋的! “那就不必了。” “!!” 查理抬手之间,海姆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船下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正舔舐/着船底,试图将这艘可怜的小船吞进肚子。 船很快不受控制地沉入海中,查理朝伊宁两人走来,开启一道漆黑的缝隙之门,带领着伊宁两人走入门中。 他们离开的瞬间,整艘船都像鸡蛋壳一般开裂,瞬间就被吞入海底。 三人在黑暗中穿梭,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回到了多罗克斯,这个无比繁华的大都市。看着眼前来往的人群,伊宁忽有一种虚幻感,她揉揉眼睛,终于体会到归乡的滋味。 伊宁和优莱克百感交集,她们看向查理,却发现他忽然皱了下眉头,又迅速恢复。 “怎么了,老师?”优莱克问道。 查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他习以为常地说道,“艾薇尔在联系我,她说已经到了时间,但敏没有回来。” 她们这才忽然意识到,在登岛之前,查理本打算赶上奇兰克主教晋升归来的聚会,但他们的旅行花了八天,好巧不巧的是,奇兰克主教也没能按时回来,这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 “仪式出现误差也是有可能的,我们也确实没有直接约定他晋升后就要立刻回来,敏既然选择完成仪式,自然做足了完全准备,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大概。” 查理看向两人,“你们先回去,我去艾薇尔那边看看。” 查理从中心街抵达史密斯宅只需要敲个手杖的功夫,艾薇尔传出消息后的仅仅一分钟,查理就已经出现在二层阳台旁,拉开艾薇尔对面的椅子坐下。 “真慢啊。”艾薇尔的情绪并不好,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阴沉着脸说道。 “发生什么了?” “我刚刚占卜过了,”说着,艾薇尔把一张牌划了上来,“‘镜像’,这张牌代表复制、分裂、英灵,重要的是,这张牌本来该是深色,却被硬生生洗成淡色。” 这是秘法师之间独有的纸牌占卜,占卜时,魔力会渗透进纸牌纹路,从而将改变牌面颜色的深度,颜色越深,则代表这张牌表达的寓意更强。 这本来是安魂师常用的把戏,毕竟这种占卜的门坎算高,但史密斯太太是次列5,属于中次列,奇兰克却是次列4,晋升后的次列3,跨越次阶的占卜本就不易,更何况是要逾越中高阶的障壁。 如果是由史密斯太太来占卜,恐怕什么信息都得不到,因此艾薇尔只能拜托史密斯太太教授她占卜的方法。 却没想到,占卜到的结果连史密斯太太都难以解读,排除艾薇尔学艺不精,只有奇兰克被强大的东西缠上,或是奇兰克自己警戒了艾薇尔的占卜。 “你试过传讯了?” 艾薇尔冲查理点头道,“没法取得联系,或者说,奇兰克没有回应。” 说着,查理已经取出一套金属质感的牌,艾薇尔能从牌面的图案与质感中感受到不详的气息。 这正是查理曾经在独行歌剧院秘法师聚会上拿出的那套牌组,这是一套可以与恶魔交易的卡牌,没错,交易的恶魔正是那个袭击过查理的阿孽尤普珞斯。 不过这位恶魔早已被封印,只有依靠媒介才能勉强构成连接,查理手中的牌组就是媒介之一,至于跳出来袭击查理?那已经不太可能做到,阿孽尤普珞斯必须要涅西雅修女那样的高次列驯师献祭自我才能现世,对于已经没什么信徒的恶魔来说,这很难做到。 不过查理并不是想寻找恶魔的帮助,阿孽尤普珞斯是个粗暴的家伙,并帮不到他什么。 牌面里一共三十六张牌,其中八张交易、八张索取、八张地狱、八张赠予,还有四张献祭。虽然作用相同,到那是对抽卡使用而言。每一张牌的图案都是不同的,如果用于占卜,这东西有奇效。 三十六章牌在查理指尖灵活地交替着,很快,查理将牌整齐摊满桌面,将最上层的牌翻开。 查理和艾薇尔一同看向牌面,那赫然是一张用猩红字体写出的“地狱”。 艾薇尔吸了一口冷气,“这……”或许牌面上颜色渐淡的图案是艾薇尔保持镇定的原因。 “等等。”查理没有松开那张牌,反而将手按在牌面上,他明显感觉到,牌的厚度有些不对劲。他将牌整个拿起来后发现,这竟是两张牌重合在一起。 金属牌的外围刀刃般锋利,但查理没有在意,用戴着手套的手轻松摘开黏在一起的两张牌,他们发现,另一张牌是“索取”,且颜色极深。 查理知道,秘法师晋升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利用仪式和法阵,向神明索取力量,这张牌恰恰证明了奇兰克还在晋升中,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好消息,至少他还没有失败。 但牌面上的图案却引人深思,那是一把封在盒子里的,打开的锁。 艾薇尔看了牌面,重新坐回座位上,泄愤似的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然后她摔下茶杯,对查理说道,“我觉得我们无论如何都该去他晋升的地方看一看。” “这是……当然。” 查理的话刚说出口,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金属牌突然炸开,一张牌猛地划过查理的手臂,刺破衣服,在他肩膀下方的上臂留下一道血口。 艾薇尔也被吓了一跳,她并未被伤到,但看到已经扎在墙上的金属牌们,艾薇尔的心猛地一沉。 突然见血,查理的眸子恢复成清亮的绿色,他怅然看向手臂上的伤口,站起身来。 他勾勾手指让金属牌尽数飘回手上,对艾薇尔说道,“走,我们得立刻去一趟蓝眼蛛的巢穴。” 艾薇尔一直在等这句话,她很快站起身,随查理穿过一扇漆黑之门,来到了东部森林。 他们轻车熟路地找到蓝眼蛛的洞穴,也不顾洞穴的主人是否愿意,深入了洞穴中。 这个洞穴曾被查理等人烧过一次,包裹在浅层的茧包已经烧成灰烬,继续深入,就会发现那个裹在穴口的蜘蛛网团已经被毁坏,只有一层新修筑的部分,现在还不太牢固。 很明显是奇兰克找办法破坏蛛网潜入进去,这倒是方便了查理两人,现在查理要破坏蛛网,似乎不用太担心会惊动蜘蛛。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蛛网,看似粘稠的白色蛛网上其实居住着成百上千只白色的小蜘蛛,这并不是蓝眼蛛的同类,而是另一种寄生型的节肢动物。 很快,查理拿出自己一根羽毛,拽下艾薇尔几根长发,将头发和羽毛缠绕在一起,扔在地上。这是不使用魔力的,最简易的巫师类秘法,它可以伪装气息,只要这东西留在这里,即使蓝眼蛛刻意感知,也只会觉得他们还留在洞口。 查理的魔力没那么容易被察觉,他使用魔力烧毁了蛛网后,才和艾薇尔一同走进去。 果不其然,洞穴内别有洞天,没行进多久,查理两人便已经见到洞穴内的“新世界”。 四通八达的无数个穴口马蜂窝一样纵横交错,无数个岔路口迷宫一般阻碍两人的前进,没错,展现在两人眼前的,俨然是一个360度无空地的立体大迷宫! 第三十章 熟睡中的法老王 “所以……我们要在这种地形寻找一个睡着了人的?”艾薇尔不是没有预料到洞穴内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这般恶劣。 “也或许是一个装睡的人。”查理补充道。 “好,说个好消息,我们不需要与蓝眼蛛正面冲突,我们甚至可以躲着点儿,如果偶然碰到它,我们就跑。” 艾薇尔瞪了他一眼,“不是不用冲突,是不能冲突?奇兰克的仪式考验的就是他的隐匿能力,如果蓝眼蛛死了,奇兰克的仪式恐怕会当场失败。” 说着她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眨了眨眼,很快,她让自己能够在昏暗的洞穴内看到更多光亮。 “也就是说,如果遇到那家伙,我们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可真窝囊啊。” 蓝眼蛛是次列3的怪物,而且攻击性极强,已经算是东部森林的地头蛇了。查理不还手固然还好,但艾薇尔就头疼了,她只是次列4,即使在全盛时期碰上,能不能打得过还不一定。 但她不甘心坐在阳台上等待,更不放心查理和奇兰克独自遇上。奇兰克和查理这两个暴脾气会不会一言不合,不顾蓝眼蛛这位洞穴主人的威严在对方家里大打出手……艾薇尔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 艾薇尔和查理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即使查理曾经耐心不错,他也不会把耐心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上,艾薇尔已经取出连接奇兰克的传讯水晶,示意查理:这次该你用秘法寻找他了。 查理很快想起他在东部森林离家出走的那些天,时常遭到这种秘法骚扰的经历,无奈的耸了下肩。 “我对巫师的小把戏并不熟练,”查理说道,“不过我有自己的方法。” 查理已经将手伸进空间,摸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玩意儿,居然是那只蝴蝶胸针。 查理沉默了一下,转手将它丢回了空间,拿出另外一样东西。 专门用来寻人的虚幻物——一张精致的颜料色卡。 下一步,查理抓起一根笔刷,沾上鲜活的橙黄色颜料,笔刷居然真的在色卡上沾上了颜色,他将颜色涂抹在手背上。 然后查理用同样的方式,在艾薇尔脸上也摸了一道。 “这是啥?”艾薇尔摸了把脸蛋上的颜料问道。在她再抬起头的瞬间,他发现除了查理手背上的颜料以外,所有颜色都消失了。不对,查理眼睛的绿色依旧明亮。 “当然是引路的东西,跟着颜色走,不出意外就能找到他。” 艾薇尔点了点头。 果然在他们行进的路上,又多多少少出现一些橙色的痕迹,查理解释,这是奇兰克曾经留下的痕迹。当他们细观那橙色痕迹时,那痕迹又立刻变成一个箭头,指引他们行进。 “等等……”查理突然小声说道。 艾薇尔立刻停下脚步,她也感受到这股气息,他们立刻躲在掩体后,全程的动作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艾薇尔深吸一口气,她的视觉顿时借着墙壁穿梭,霎时进入洞穴深处,在那深处,她看到一只巨大的蜘蛛。 那蜘蛛肚子较小,只有人的两颗头颅拼接起来那么大,反倒是八条腿细长,每条腿都有三个节,艾薇尔目测一下,每条腿至少有两米长。 它长有满满一排宝蓝色的眼睛,就像镶嵌其中的蓝宝石一般晶莹,但艾薇尔对那些眼睛可谓没有一丝好感,她并看不到什么蓝色,同样的,查理也对这种亮晶晶没有兴趣。 这就是蓝眼蛛,这个洞穴的主人,它在高阶的蜘蛛怪物中体型算作最小,但确实同等级中攻击力最强的怪物。它现在正闲适地待在小巢,或者说,它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现在,蓝眼蛛还没发现查理和艾薇尔两人。 蓝眼蛛没有发现他们,还安然地待在这里,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艾薇尔却心中一紧。因为在她眼前黑白两色的世界中,唯独这只蓝眼蛛全身上下遍布了橙黄色的印记。 蓝眼蛛所在的地方没有颜色,有颜色的是蓝眼蛛本身,这代表着奇兰克与这只蜘蛛产生了多次接触,或是引发了战斗。 艾薇尔看向查理,对方也同样看着这只蜘蛛,很快,他便招呼艾薇尔朝更深处进军。 他们来到了一个蛛丝更为密集的区域,这里满是他们曾见到过的繁殖人类的茧,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是,这里的橙黄色出现的更频繁了。 艾薇尔不断能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和绝望的哭泣声,她不想去思考茧内的人类是如何生存的,她只能先为当下考虑,如果破坏了这些茧,很可能会立刻引来蓝眼蛛的攻击。 到了这里,奇兰克的活动轨迹呈陡坡式上升,很快,他们将目标放在很远处角落里一个茧上。 起初艾薇尔根本没有发现那个家伙,还是查理直接一指,艾薇尔才突然发现那个位置居然有个茧! 不仅有个茧,还在艾薇尔眼中发着橙黄橙黄的光,若不是这个茧自带心理性隐匿,让艾薇尔直接忽视它的存在,艾薇尔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个灯泡一样的东西。 事实上在艾薇尔和查理的眼中,这个隐匿效果还是掉价了,不然也不会让查理一指,就被艾薇尔看出来。 “就是这个?”人到眼前,艾薇尔又有些不太敢相信。 “就是这个。”说着,查理已经拿出一把黑炳银丝的匕首切开了茧的外层。 这把匕首是裂空匕首,也就是查理在带伊宁离开滴虫岛时,用来割开空间的虚幻物。这件虚幻物可以像切豆腐一样切开空间,但它会根据主人所达到过最高的位格进行判定,如果主人的位格从未足以匹敌空间的位格的话,被割开的就会是主人的咽喉。 这把匕首让查理来用刚刚好,换了神明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割开滴虫创造的空间,但把奇兰克捞出来的话,绰绰有余。 被割开的茧露出的是一个黑色的,电闪雷鸣的空间裂层。 “居然用了这种方法,哪来的踏空师帮忙……也对,既然是主教晋升,当然会有很多人脉。”查理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手探进裂层。 查理能够感觉到,凡是伸进裂层的躯体,全部以无法反应的速度碎成粉末,查理已经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只能凭本能动作,把整个胳膊伸了进去。 终于,他触碰到一个清凉柔软的东西,若说质感,有点像牛奶布丁,空间裂缝的电闪雷鸣变为乳白色,查理的手也恢复了触觉。他在乳白色空间探了探,终于抓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呼啦一下拽了出来。 那东西被查理一下子拽出来半截,但看到这一幕的艾薇尔愣住了。 这他妈居然是个金质法老王,不对,这是镀金的! “这,这啥玩意?”艾薇尔脸上写满了疑惑,下一秒是不是要蹦出个木乃伊? 查理把法老王整个搬出来平躺在地上,他辨别得很辛苦,“这貌似……是敏自己搞出来的。” 艾薇尔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我没见过多少巫师,谁能告诉我,这有什么用?方便诈尸吗?” 突然!镀金法老王的眼睛亮起红光,在仿佛一阵老土难听但充满神秘感的古朴bgm响起的氛围下,法老王哐当一下,盖子弹开了! 艾薇尔猝不及防地躲过法老王的“翻盖攻击”,一脸惊愕,真诈尸了! 并没有想象的法老遗骸或木乃伊站起,在两人实现下,熟悉的奇兰克正躺棺材板一般躺在法老王壳子里,紧接着,他睁开眼,茫然地坐了起来。 他看着守在一旁的艾薇尔和查理,三人达成了三脸懵哔的默契。 奇兰克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声音有点颤抖地问道,“什,什么情况?” 艾薇尔沉默了,她没有说话。 查理玩心大起,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悯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奇兰克,酝酿一下,他缓缓说道。 “敏,听好我现在的话,我能只说一遍。” “?” “你的晋升仪式失败了。” “??” “你现在或许会出现在选择晋升仪式前的位置,不要走动,你没有醒,”查理表情严肃且忧伤,他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赶快重新睡去,你只有一次机会。” “???” “噗。”查理说话途中,艾薇尔始终背对着二人,在奇兰克看来,艾薇尔是因为悲伤不肯转头面对,可实际上,她的嘴角在偷偷疯狂上扬。 而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薇尔笑得肩膀抖个不停,不断用手拍打着墙面,根本停不下来。 现在的奇兰克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这感觉就像回到了几年前,自己被同事叫醒,在睡梦中被告知“你的工作快迟到了”,就在火急火燎爬下床后,又被告知“今天是周日”。 到底还是经验老套的职场人员,虽然奇兰克一直保持脾气火爆态度严苛,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但还是不免在刚入职时被上级捉弄,因此,他很快反应过来。 “耍我???”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是这句悲痛的话语,令本在努力克制的艾薇尔笑得更为猖狂。 查理嘴角疯狂上扬,笑够了以后,他对上奇兰克的目光。 那眼神是在说:“你他妈再不说明一下情况我今晚就用魔药给你泡澡。” 查理从不惧奇兰克的威胁,但一个月的绅士伪装令他多了些虚假的素养,他憋回了笑容,但话语中的意思还是在笑,“好,好,敏,实际上你超出了仪式需要的时间,占卜和通讯都联系不上你,我们就来看看,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笑)” 奇兰克:你(家)说(话)带(括)号。 奇兰克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忍下怒火,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回来时,艾薇尔已经说道,“你总得感谢一下对?毕竟你音讯全无,我们找你找的那么辛苦,不过现在,咱们抵消了。” 说着艾薇尔弯下腰,双手有力拍了拍奇兰克的肩膀,“不管怎样,你成功了,恭喜你晋升次列3,奇兰克。” 第三十一章 愤怒的小蛛蛛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画风一转,艾薇尔问道,“这个镀金的法老王是什么?” “嗯……巫师以反差为美,以怪诞为习,”查理抢先一步说道,“在巫师手中,他们能用奇怪的东西做出超出常理的作用。” 艾薇尔意会,“也就是说,这玩意能起到祈福的作用?” 说完,她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奇兰克。 “……”奇兰克嘴角抽搐,但他无以反驳,“相信我,我没用棺材就已经在节制了,如果你再嘲笑下去,我会号召全教会的巫师一起谴责你。”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办?” 三人的耳边还能远远传来一些难以形容的声音,但这时没人会耳尖一红,他们只会为还留在茧中的人感到哀伤与同情。奇兰克虽采用了蓝眼蛛的丝,但茧内干燥洁净,相比之下,那些真正被当做食物捆在茧中的人才是身处地狱。 在完成晋升仪式前,奇兰克对这些人无能为力,很难想象他经过这里时的心情,而现在的难点,在于选择何样的拯救方式。 “一把火烧掉这里?”艾薇尔说道。 “也许这些人还活着。” 查理则是上前看了看那些茧,他与艾薇尔奇兰克两人不同,他可以保证在探测这些茧的同时,不被蓝眼蛛发现。 “大脑已经混乱了,没可能恢复曾经的思维,不过身体倒还活着,而且茧内的液体能保证它们身体健康,”查理说道,“这情况大概与脑死亡无异?” “那完了,”艾薇尔说道,“没救了,那还是烧了,还可以顺便看看能不能烧死那个烦人的大蜘蛛。” “不,”奇兰克制止了她,“蓝眼蛛不可能没有快速逃脱洞穴的方法,放火只会激怒它,还可能波及了附近探索中的秘法师,给他们一个解脱就好。” 艾薇尔自然不会拒绝奇兰克的提议,她只是看大蜘蛛很不爽,想少了它的洞穴而已。至于为了这些可怜的人们,去讨伐蓝眼蛛?这不可能。 这些人的确值得怜悯,但也只是怜悯罢了,他们是前来探索的秘法师或违抗警告深入东部森林普通人,且不说教会是否赞成个人秘法师的存在,一份威胁一份利益,他们只是刚好葬身在危险下,硬要理论的话,蓝眼蛛才是被入侵洞穴的受害者。 整个东部森林都危机四伏,各处隐藏着让人类葬身于此的危险,如果想伸张正义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屠了整个森林?奇兰克可不会忘记,就连他自己都是潜入人家洞穴,冒风险偷了蜘蛛卵的人之一。 查理二话不说,帮忙杀了所有困在茧中的人。挂满整个巨大洞窟的茧全都平静了下来,在迎接蓝眼蛛的愤怒前,他们迅速离开了这里。 洞穴内,蓝眼蛛正舒服地打着滚儿,它在享受它的闲暇时光。 没事的时候睡觉,饿了就去繁殖场那边找点东西吃饭,心情好的情况下,就给自己弄个人类婴儿加餐。蓝眼蛛创造了可持续发展食物的繁殖场,再也不需要辛苦猎食,平时最多在洞穴附近找些猎物补充,可谓将“肥宅”这个词描绘得淋漓尽致。 然而今天,它隐约感觉到一些波动,似乎是有人进入它的洞穴,不过一直留在穴口。蓝眼蛛立刻回想起来,一个月前曾经有一个人类秘法师破坏了它的蛛丝,还偷了一个卵溜了!要知道,自己的卵也是重要的美食之一,在需要延续种族之前,它从来不会留下自己的后代,让他们全进了肚子。 那个偷走卵的秘法师至今没有找到,他大概已经离开了洞穴,自己在洞口的蛛网也被它简单修补了一下,那些弱小的人类一定进不来。 但是没过多久,蓝眼蛛猛地察觉了魔力的气息,这魔力虚无缥缈,但那一瞬间,蓝眼蛛确定它一定存在!因为在同一时间,它发现自己饲养的人类全部失去了生命! 蓝眼蛛怒气冲天,全速赶到那个洞窟,果不其然,它的美食变成了还没凉透的尸体! 这得多大仇! 这怎么可以忍!这不能忍!蓝眼蛛爆发出史上最快的速度,一路冲到洞口,这才发现自己的蛛丝已经被破坏,它怒气冲冲地奔着气息追去! 要到了!马上追到侵入者面前!蓝眼蛛用细长的蛛腿爬出洞穴,然而,它只看到一样带着气息的东西! 那是几根人类女性秘法师的头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头发缠绕在一根黑色的羽毛上,而那根羽毛散发的气息告诉它,羽毛的主人,它打不过! 好气啊!蓝眼蛛仰天长啸,发出踩枯叶一般独有的蜘蛛叫声。 …… 蓝眼蛛的叫声惊动了森林里的生物,这愤怒又悲痛的声音自然也被查理等人捕捉。 森林这头,查理将留在洞穴内的黑色羽毛和艾薇尔的发丝焚尽,这会令蓝眼蛛无法凭借上面的气息捕捉他们。 艾薇尔这是在幸灾乐祸,一副心情正好的样子。 幸好他们没有听取艾薇尔的建议,一把烧掉蓝眼蛛的洞穴,否则就看现在这股怒意,如果他们真一下毁了蓝眼蛛的窝,对方宁可不顾查理的威胁,也非要追上来玉石俱焚不可。 正常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这次就连查理都不想正面碰撞,直接绝了蓝眼蛛追上来的路。 奇兰克忽然觉得查理做事稳了很多,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他们很快离开了森林的范围,众人各自分开了,奇兰克前往教会报平安,艾薇尔回史密斯太太的宅子,查理则是去格列德洛公爵那里。 分开前,艾薇尔还不忘通知他们第二天晚上去史密斯太太宅参加晚宴,查理则是拍了拍奇兰克的肩膀说道。 “现在只是暂时松了一口气,真正的苦难还在等着我们。” 奇兰克看着查理视死如归的态度,总感觉有点慌。 两人走后,查理的笑容瞬间褪去,他一皱眉,呜哇一下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抹去嘴角的血,不知在深思什么。 查理是在将奇兰克拖出空间时所伤,但那并非全部原因,查理只觉得有什么强大的魔力瞬间撞了他一下,令他直到现在都有些头晕目眩。 因此查理不能让蓝眼蛛追上来,以那家伙的玩命打法,虽不至于让查理等人落败,但在战斗途中,奇兰克和艾薇尔两人一定能看出查理的异态。 …… 艾薇尔只给查理和奇兰克留下了不到二十小时的缓冲时间,庆祝奇兰克晋升的晚宴就开始了。 实际上,奇兰克还差一个晋升的过程,完成仪式考验的他还需要布置图阵,向女神祈求力量,但对完成仪式考验的他来说,不过是走个流程了问题罢了。 这个流程的确具有危险性,但对于仪式来说不值一提,因此当晚准时参加晚宴的奇兰克已经是一名荣幸的次列3。 查理经过了一晚的调息,头晕目眩感已经恢复了不少,但那股力量更像是直奔他而来,猝不及防下,难免受到了损伤。 当查理和奇兰克这对难兄难弟进入史密斯太太的宅子时,大厅已经提前摆好了一桌的晚宴,只等两人入座。 切换了状态的查理进入了贤者,不,绅士模式,一举一动之间,通通展现了令奇兰克起一身鸡皮疙瘩的风范。 不过这是在奇兰克眼中的状况,如果换一个不熟悉查理的人来看,只会觉得查理的举动毫无违和感。 桌上的食物格外丰盛,丰盛得令查理流出了冷汗,奇兰克刚想感谢史密斯太太的招待,忽然,他注意到查理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那一刻,奇兰克脑袋里轰鸣一下,一个他再也不想得到确定的问题浮现,被他问了出来,“这桌饭……不是史密斯太太做的?” 这时女仆伢伢捧着一瓶红酒,在每个人的杯中倒上一点,若不是优先指令权还在自己身上,查理甚至要以为她被艾薇尔拐了。 查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奇兰克的问题,因为当他看到这桌饭菜时,他竟无法感知上面的伪装秘法。 最终,查理喝了口红酒镇定一下,回馈给奇兰克一个微笑。 奇兰克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不想享年二十六岁,不,现在是二十七岁。 奔着多害一个是一个的猎奇心理,查理想招呼伢伢一起享用,他知道,人偶在植入伢伢的齿轮以后,已经可以得到最低限度的痛觉、味觉等。 但伢伢有史以来第一次违抗了查理的指令,是什么使她抗命?是比死亡更深的恐惧。 看着诸位入座却不动食物,艾薇尔拍拍手,笑眯眯地说道,“诸位,不必客气。” 奇兰克心思送死的事还是得客气客气,于是他转头看向查理。 “……”查理心情复杂。 本着豁出去的心态,查理盯准了杀伤力最低的蔬菜沙拉,尝了一口。 那一刻,查理的震惊写满整张面孔! 奇兰克先是惊讶于查理的反应,但很快意识到,查理会有这样的表情,正是说明,艾薇尔的料理,出人意料的无毒! 奇兰克将这盘水果沙拉当做唯一的活路,他很快吃下一口,震惊他味蕾的是,这玩意居然还挺好吃! 他的惊骇溢于言表,语言系统凌乱地小声说道,“在这一个月的时间,艾薇尔的厨艺……该不会,进步了?” 本着视死如归心态的两人突然得到了生的渴望,奇兰克非常兴奋,但查理的理智还在。他在不久前刚见识到了艾薇尔料理的杀伤力,要说进步的话,那的确进步了,毕竟曾经只能令他们两人欲罢不能的味道,现在都能毒晕一桌子女巫了。 艾薇尔料理的攻击,从物理层面成功转化为精神层面。 不过奇兰克指的当然不是这个,因此查理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那肯定不是。” 于是,两人一同望向坐在餐桌正位的史密斯太太,史密斯太太正以审视江山般的眼神,悲悯地,慈悲地看向他们。 今天的料理,居然是史密斯太太做的! 第三十二章 五星级大厨 查理和奇兰克体会到了绝处逢生的喜悦,查理一时竟觉得很新奇,毕竟他已经太久没体会过这种心情。 奇兰克总算吃了顿靠谱的庆祝晚宴,然而,就在两人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艾薇尔又有了新动作。 艾薇尔将查理的怀表拿上桌面,还给了他。 查理一时间竟想不出她用怀表做了什么,只能一边接过怀表,一边听艾薇尔问道,“你将我的料理拿给什么人试吃了?” 查理早有准备,因此对答如流,“一些拥有美食鉴赏天赋的特殊人脉,他们的饮品行业十分发达,要不是一段时间不能相见,我还打算将他们介绍给你交流学习。” 查理看上去不像撒谎的样子,因此艾薇尔点了点头,“他们的评价如何?” “他们很感动。” 奇兰克已经不屑于做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止是沉睡了一个月,而是穿梭了时空。 “感动?那是什么意思?” “他们很满意。”查理昧着良心,不对,他恐怕根本没有良心。 “太好了,”艾薇尔由衷地笑了,“我还害怕接下来的成品会令人失望。” 艾薇尔的笑容不是在作假,但听到这句话,查理和奇兰克暂时没办法给她回答。 “本来我觉得无法在奇兰克回来之前完成,幸好我借到了查理的怀表,把功率开到最大,加速时间之后,幸亏赶上了。你们猜,那是什么?” “……” 艾薇尔本想卖个关子,奈何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的成果,因此她也没在意现场的死寂,拿出一个罐头一样的东西。 查理的怀表最高功率能将时间加快203倍,当查理意识到这个问题时,马上脱口而出,“等等,这东西你腌制了多久?” “十天啊,我刚刚才拿出来的。”艾薇尔一副无所觉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腌制了2030天?约等于五年半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具体功率,但奇兰克的额角已经在突突突了,他非常清楚现在事情不妙,当看到史密斯太太已经拉着伢伢和仆人们撤退时,他的不详预感更甚了! “等等,先别……”奇兰克急忙出口喊道,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他们阻止,当艾薇尔掀开瓶口的一瞬间,奇兰克和查理脑内的危险预知轰地一下炸开,紧接着传来的是令他们大脑麻木的刺激性气味! 查理的嗅觉大概是常人的十几倍,高阶秘法师的4~6倍,在这种差别下,查理能敏感地闻到一种气味的更多不同,这并不是简单的乘除,而是带有次方性质的加成。 同时,他还会对带有魔力的气味更敏感,任何沾染了魔力的气味,即使在结界内也逃不过他的鼻子。 因此当艾薇尔打开盖子的一瞬间,密封的罐子终于将蓄势待发的气味放出,查理猝不及防地吸入一口,顿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茉莉花,响尾蛇的尾巴,眼镜蛇的毒囊和胆,末地甲壳虫的肉,还有很多爬行动物的肉,稀有果实之类的……我听说爬行动物和昆虫的肉质很嫩,这是我精心腌制的肉罐头。” 艾薇尔越说越起劲,她在罐头打开的前一秒屏住了呼吸,但即使如此,在她说话时,那股气味仍会令艾薇尔的味觉感到一股辛辣。但她不在意这个,反而很高兴,因为在她看来,罐头这类东西,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那这么臭的东西,吃起来能有有多香呢?查理和奇兰克没机会知道,也不想知道。 奇兰克也没能幸免那一瞬间的气味攻击,他现在感觉整个脑子都是昏沉的,这气味似乎自带意志消沉效果。 “快盖上盖子!”奇兰克挣扎着喊出一句话,紧接着又被熏得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艾薇尔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故意这样问。 “卧!你快……啊——!”奇兰克悲痛地捂住鼻子,连他都这个反应,那查理该会是什么样子! 奇兰克朝查理看去,此时查理已经双目放空,他的嗅觉灵敏,因此也需要依靠大脑来处理闻到的信息,而在昨夜的冲击和今夜的气体入侵下,他的大脑当机了。 如果要说查理那种感觉,就是他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他,每一寸空气都充斥毒素,但他只能在剧烈疼痛且麻木的意识下被嗅觉玩弄,不断吸入令人欲罢不能、极具刺激、令人作呕到窒息、极为上头、几乎找不到形容词的恐怖气味。 于是,在这样的刺激下,查理的大脑只能启动保护系统,只见查理猛地一晃,重重倒地,昏死过去。 “WTF!查理晕了!” 在奇兰克震惊且幸灾乐祸的呐喊下,艾薇尔终于大发慈悲地扣上盖子。 “什,什么情况?”艾薇尔有些慌。 奇兰克嘴角抽搐,盖上盖子不久后,他终于缓和一些,至少可以冷静地屏住呼吸,有了嘲笑查理的资本。 “查理的嗅觉比我们强出很多,所以……我想你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哦……” 艾薇尔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要知道,她是真心在为这两人准备美食,当然,她现在的失落绝不会说出来。 当然,艾薇尔不会忘记是查理亲口对她说她的料理很不错,令她有了充分的自信后,这才有了极大的反差。因此,她愤怒地踢了查理一脚,然后转身走开。 奇兰克还有些呛,他咳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终于抽出空问道,“怎么办?就把他扔在这,还是送他去医院?” “再问就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艾薇尔说完就冲出史密斯太太家的大门,然而还没跑出多远,她停下了。 史密斯太太的宅子外,横七竖八躺着很多普通人,他们个个口吐白沫,全都昏了过去。这些无辜的可怜人只是恰巧路过了这里,恰巧闻到一些飘出来的,已经变淡很多的气味,然后不出预料地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艾薇尔终于看向手中的罐子,这东西的味道……也许……大概……确实太烈了点。 艾薇尔从小便是个天才。 她从年幼起,就被导师认定为具有秘法天赋的人,她的秘法历程几乎毫无阻碍,仅仅十八岁,就顺利晋升为次列5,甚至比奇兰克主教还要早上两岁。 即使她很悲催地被导师算计,但即使在那之前,那位导师依旧很坦率地承认了她的天赋。 之后,艾薇尔甚至在失去身体的情况下晋升了高次列,要知道,高次列的晋升是质的改变,绝不像艾薇尔所自述那般轻描淡写。 不仅如此,她还以灵魂体的状态解析了朴哲·巴鄂与库马里·尼朗花上数十年载才转化出的无色魔力。虽然只是解析并加以控制,但有了这一步的基础,再付出些许时间,即使艾薇尔想要在自己体内转化,也并非难事。 艾薇尔能够快速地学习,她只用了几天时间,学会了史密斯太太部分长久工作积累出的经验,以及只有安魂师才能轻易学会的占卜。即使占卜的结果不尽人意,但那也是当时的奇兰克正被干扰导致的结果。 如果说朴哲·巴鄂是魔药疯子,库马里·尼朗是虚幻物中的天才,那艾薇尔·修里斯则是天才中的天才,天生适合学习秘法的怪物。 即使八年的游荡令她迷茫,手刃家人的悲伤让她沉寂,但毫无疑问,天才有天才的高傲,这样的艾薇尔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料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然而事实却是,她真的一窍不通。 如果查理听到这番自述,他一定会气的爬起来,然后愤怒地告诉她:你的技能值点反了! 最终,奇兰克决定不能把查理扔在这,谁知道愤怒的艾薇尔还会给他喂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很遗憾的,查理现在无家可归,于是奇兰克决定喊伊宁过来接人。 当气味散尽,奇兰克先将所有倒地不起的路人送进医院,如果应急处理再晚一点,他怕这些人有生命危险。 就在奇兰克这位悲催的受害人做起善后工作时,接到消息的伊宁很快带着佣人赶了过来,她的脑袋还一团乱麻。 为什么才隔了一天,德森先生会突然晕倒?是带她们前往女巫岛时受伤了吗?不对啊,他根本没触发什么战斗啊。 难道是在他们分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现在思考再多,都比不过伊宁抵达房子附近时的一次呼吸,艾薇尔的罐头味道最淡时,闻起来就像浓烈的化学药品,而且化学药品还是鱼腥味的! 伊宁和仆人们都是头晕目眩,整个房子都在转转转,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 一行人如同攻略病毒危机一般全副武装,小心警惕地进入大门,很快,他们迎面碰到了怒意正旺的艾薇尔。 奇兰克确认伊宁到附近后就溜了,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伊宁一眼望向了倒在沙发不省人事的德森先生,她正艰难地用嘴巴呼吸,此刻,她已经猜测出事件的过程。 毕竟艾薇尔小姐的食物在女巫岛的表现她有目共睹。 “那个……艾薇尔小姐……” “你们是来带走他的。”艾薇尔抬起头来对她说话,出乎伊宁意料的是,艾薇尔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 奇兰克离开,查理不省人事,艾薇尔不必掩盖自己的情绪,期待的落空显露无疑。 “赶紧带走,别留在给我添堵。” 伊宁连忙点点头,让下人扶起查理,小碎步跑回马车上。一路惊险刺激,当马车行驶起来之后,她才猛地吸一口新鲜空气。 伊宁很清楚查理的鼻子有多灵敏,因此她可以想象查理遭受了何等折磨。 第二天,公爵府邸。 查理猛地从床上坐起,呆滞地环顾周围的环境,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里已经是公爵府邸,他的房间。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查理长长谈了一口气,他从未觉得新鲜的空气如此珍贵过。在艾薇尔·修里斯善意的迫害下,查理·德森,最终死里逃生。 第三十三章 恶魔契约 艾薇尔的事件闹得有点大。 起初,教会听说的版本只是:一位名叫艾薇尔·修里斯的个人秘法师小姐创造出一种新型气味毒素,这种毒气散播速度极快,杀伤力强,竟能毒晕查理·德森! 半月教会听到这一消息立即喜出望外,居然还能有压制查理一头的秘法师,拉拢,立刻拉拢! 然而调查到艾薇尔的信息后他们发现,这就是奇兰克在去年冬天收留的幽灵秘法师,而且艾薇尔·修里斯明显与查理·德森的关系更为亲近,拉拢对方的朋友来压制他?这显然不太可能。因此教会打消了这一想法。 即刻在奇兰克主教那边得知了事情的因果后,教会高层裂开了,因为他们发现除了受害者查理以外,房子外面竟然还晕了老老少少整整三十多个普通人! 不过看在奇兰克主教极力劝阻的情分,以及三十个晕厥者全都抢救过来的前提下,教会决定忍了。 这一边,摆脱了诸多事宜的查理终于轻松下来,同时,他的第一个委托送上门来了。 “姓名?” “奈普托。” “姓氏?” “我叫奈普托·库林。” 一间昏暗的房间内……请注意,这个房间的昏暗并非营造气氛,而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已经点不起灯了。 “那好,库林先生,我想问您能拿出什么报酬?”查理站在墙角,打量着四周,并不是他不想坐着,而是这个屋子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小床以外再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先问我委托的内容吗?”奈普托·库林惊讶问道,“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奈普托就好。” “其实我只是单方面不想被套了近乎。”查理歪着头说道。 “哇哦,亏我以为你是个绅士。” 与查理对话的正是找上他的委托人,这家伙并不是秘法师,只是阴差阳错下在一群秘法师中得到了他的信息,并强行占卜他。为此这位委托人喷了整整一海碗鼻血,若不是查理及时制止,这家伙已经死于喷鼻血过多。 这是名黑发的年轻人,不过他已经从一个还算顺眼的小伙子堕落成吃不饱饭的流浪汉,现在还在用本就不干净的袖子擦鼻血。 这名男人很瘦弱,眼睛被刘海挡住,穿着一身耐脏的黑色衣服,整个人都被包裹进黑色里,只是相比查理,这家伙要显得憔悴和狼狈很多。 “原本是想伪装一下,奈何你联络我的方式太奇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哈哈,我本来只是想试一试,谁知道效果这么好。” 这个男人没有提他的委托内容,也避开了报酬问题,转而和查理聊起天来。 “你看上去不像是对秘法有接触的人,否则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嘿,这不是还没死吗,不谈这个,你知不知道你出场的方式看上去很有趣?” 查理一挑眉毛,“怎么说?” “我的鼻孔一直在喷血,那感觉就像是变成一个水龙头,就在我的血流到地上,我感觉自己要不行了的时候,你出现了,带着黑羽毛,以我的血为祭品出现,感觉就像是书中记载的黑恶魔。” “一般这种情况,恶魔都会提出交易,以我的灵魂为筹码什么的,用魔力做到一些有违人伦,或者不太友好的事情。” 说到这里,奈普托看向查理,他站起身,朝查理逼近,“我说,你能做到吗?” 查理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点的男人,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想你对秘法师有什么误会。” “或许,但你也许不一样,我知道你很强,你那些只会玩点戏法的家伙强很多。”奈普托依旧不依不饶,“我问你,你能唤回已死之人的灵魂吗?” “哈。”查理干笑一声,“你简直是在做梦。” 奈普托完全没介意查理的嘲讽,反之,查理没有直接拒绝的态度令他更加满意,“我的梦已经做太久了,沙漠里也该开花了?” “我把我的灵魂给你,作为契约,你要协助我满足欲望,怎么样?别说你不肯做这种禁忌交易,我可不信。” 查理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别问,你只需要帮我做事就好,其他的,什么也别问,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你。”奈普托说道,“当然,查理·德森先生,我不是在命令你,我只是需要一位强大的协助者,即是可以矛,也可以是盾。” “你大概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库林先生,你并不是秘法师,你的灵魂没有多大价值。即使我想要,我也只需冒点风险,就可以从你的尸体中剥离。” 奈普托已经保持着满面笑容,这令他看上去像个小丑,但实际上,就在五年前,他的工作的确是当个小丑。 “你能对我说这些说明你已经有兴趣了,不是吗?”奈普托说着,在枕头下抽出一本只有巴掌大,薄薄的一本书,那更像一个小册子。“我懂的不多,你别骗我,这本书告诉我,自动交出的灵魂和剥离是不一样的,当然,人体中无法强行剥离但有价值的东西还有很多。” “嘿,比如……除了灵魂我还可以给你我的全部记忆。” “我的血脉和存在意义。” “我的信仰、感情和情绪。” “我的思想和意志。” “哦当然,”奈普托抬起那本书,“你还可以在我的记忆中得到关于我找到这本书的全部信息。” “你要孤注一掷?”查理问道,“付出这些以后,可不只是死这么简单。” “自从母亲抛下我离世以后,我已经独自生活了七年,天知道我遭受了多少委屈,”奈普托用力地甩甩头,“我已经不愿意再活下去,只是在我死之前,哪怕仅仅几天也好,我想换一种活法。” “别和我说下辈子之类的话,谁知道我会不会失去这辈子的记忆?哦不,是一定会,我甚至都不敢确定我下辈子还是不是人类,不确定性太多。再说,没了记忆的我,又怎么能让现在的我知道我换了一种活法?” “好了,停,”查理被他吵得有点烦,打断了他以后,查理又笑起来,“我们成交。” “那太好了,”奈普托也笑了起来,虽然他此前一直在笑,但查理感觉他现在的笑容才是真实的,“签个契约?” 查理一时间对这位委托者有点头疼,谁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与恶魔签订契约,可不是所有恶魔都像他这么好商量。看向奈普托递来的羊皮纸和羽毛笔,查理觉得这可能他家唯一有价值的资产了,但遗憾的是,不管是笔墨还是纸上的契约内容,通通没用。 但查理还是签了那份契约,就当是给委托者,哦不,契约的内容写的是宿主,就当给宿主一点心灵寄托好了。 奈普托闭上眼睛,庄重地吻了写上契约的羊皮纸一下。 “那好,珍惜时间,就让我们开始计划的第一件事。” …… 一间生意兴隆的餐厅内,来往的服务生们端着大大小小的盘子,忙碌地穿行于行人之间。 每个用餐的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舌尖在美食的油水中卷动,将鲜美的食材如嗦食田螺般卷入口中。 这里到处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在餐厅门口,还有两位穿着滑稽的小丑,不断地卖弄姿态,手中的气球个个印着笑脸,正与他们僵在脸上的笑容一般无二。 小丑脸上涂抹着浓厚的油彩,他们累极了,以至于当一位碎刘海挡住眼睛,佝偻着腰的憔悴客人走进店内时,都没能注意。 “小丑是给人带来欢乐的,但小丑本身则是悲伤的。”客人小声啐了一句,紧接着走进店内。 这位客人正是奈普托,他曾在这里担任过七年的小丑职业,但在母亲离世的两年后,他就被辞退。进入店内后,这里的风貌与曾经几乎无异,唯一称得上改变的,就是他曾经熟悉的服务员早已没了身影。 奈普托找了个地方坐下,此时,这欢乐小店正上演着每周必备节目。 “我点的是海鲜意面,为什么要给我辣椒酱?我对辣椒过敏,你不知道吗!”撒泼的客人正对着服务生一顿斥责。 “什么,你不知道?我没说过?你个服务生是干什么吃的!这点都不知道,你拿什么工作?!” “信不信我今天就让老板辞退你!” 这家小店就叫欢乐小店,从门口担任迎接服务和揽客工作的小丑起,每一位工作人员都笑脸相迎。 当然,仅有美食和笑脸还不足以吸引这么多顾客,真正吸引人关顾和逗留的,还要属这家老板的生意风格——顾客即是上帝!每一位服务生不可以最低限度拒绝顾客的要求,只要不离开这家餐馆,不影响人们进食,任何要求都是被允许的! 同时,这家餐厅的老板会听从每一位可以的要求,前提是不影响餐厅的运营即可。也就是说,在这里,每一位饱受生活冲击的人们,在这里都会成为真正的上帝! 看,看那个客人狞笑的嘴脸,正是他点了一盘加满辣椒的意面,将番茄酱全部替换成辣椒酱,然后还没吃一口,就将整盘倒满辣椒的意面扣到客人头上,然后大声地宣扬自己点的是海鲜意面。 回想曾经,奈普托也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他的母亲嫁给一位不错的商人,生活始终富裕,曾在这家餐馆濒临倒闭时自助了一些资金。自那以后,即使奈普托一家生意下滑,在这里工作的奈普托也一直是这里的坐上宾。 然而在父亲母亲的接连逝世后,这家餐馆的老板终于忘记了遗忘的恩情,他看奈普托越发不爽,在他看来,小丑一直是滑稽的代表,因此他用尽自己的恶趣味,让奈普托变得更加滑稽了。 受不了折磨的奈普托在三年前辞职,现在,是时候让老板体会到同样的对待了。 第三十四章 小丑 “嘿,瞧你这家伙,既然是小丑,不就应该像个吃饱饭的蠢猪一样笑吗?” 面目丑陋的男人将小丑踩在脚底,不停地逼迫他吃下倒在地上的饭菜。 “我做什么?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男人的面目狰狞起来,不断用脚踢着小丑的肚子,刚吞下的食物拌着胃液,又一股脑吐了出来。 出入这里的基本是中产阶级的人渣,他们高不成低不就,收入不多但足够稳定,因此在受够了社会的压力后,他们选择以更暴力的方式将负能量宣泄出去。 在奈普托眼中,这是比任何罪犯更加丑陋的嘴脸。他们平日扮演着为人平和的普通人,唯有进入这家小店时,才会把最丑陋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这些客人是病人,这里的服务者同样也是,他们已经患上名为屈服的可怕的疾病,麻木且惊恐地应付着生活。 自那以后,奈普托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无论多么美味的佳肴,摆在他眼前时,都会变成唤醒他回忆的粪土,这才造就他如今弱不禁风的身躯。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恶趣味,那个人坐拥这一切,安稳地坐在幕后,观赏一切的闹剧。他的身后是一位圣黑教会的大人物,因此这家有违伦理的餐馆才能长久地经营下去。 奈普托恨透了这里,在三年前,他用尽一切办法以死相逼,好在欢乐小店的老板不打算将事情闹大,并且看在最后的情分上,这才放过了他。一段时间内,奈普托对过去的恐惧占据了整个心灵,即使离开那里,那段时光也对他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令他一事无成,变成了流浪街头的乞丐。 奈普托一直不认为自己逃脱了那段恐惧,反之,即使现在回到这里,他的双腿也会止不住颤抖,好在,他可以永远是一个用笑容掩盖伤痛的小丑。 而现在,他打算做他最擅长也最厌恶的事。 奈普托拉过一位服务员的手,那是位个子矮小的女士,当她手中托盘倾斜的瞬间,她展现出一种习以为常的惊恐。 哗啦一声,她手中的果酒尽数洒在奈普托身上,而那位服务员女士立即下跪,低贱地请求客人的原谅。 那一刻,哀求的女士简直像个奴隶,很难想象,早已明令禁止奴隶买卖的现在,竟也能让奈普托升起这种想法。但在这同时,奈普托也从这倒瘦小身影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立刻大喊起来,但他不知道那些话是冲谁说的,但总之,他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店长!你们店长在哪!我要见你们店长!” 服务员的脸霎地白了,她的哀求并不是恳求客人的原谅,她知道,那种事在这家餐馆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哪怕卑躬屈膝,她也一定要守住这份工作! 来这里工作的全部是曾在西区的可怜人,他们无依无靠,更不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如果失去工作,不仅是自己或是家人,都一定会死在饥饿和疾病中。 但奈普托的大叫断绝了她的念想,她知道,如果客人提出辞退她的要求,哪怕这位客人是个没点一份餐的穷人,毫无疑问,她一定会失去这份生存的资本。 可其他服务生不会管顾这么多,听从客人的一切要求就是他们的工作,立刻有人冲进后厨,传达这位客人的要求。 女服务员苦苦哀求奈普托的原谅,她用嘴吻着奈普托破旧的鞋尖,当她狼狈地抬起头看向奈普托的表情时,那是一个她经常见到的,丑态的笑。 但与更多人不同,奈普托的笑容像极了一位小丑,很快,他眼中的笑容淡去,笑容逐渐变得悲伤。 他嘴唇轻动,对女服务员说出一句话。 对方只是瞬间就读懂了奈普托的意思,隔着糜烂吵杂的人声,她清楚地听见了。 然后,女服务员释放般地,露出一个释怀且绝望的,凄惨的笑容。 “早该死了,你们该死,这家店也该死。” 奈普托憎恨着,憎恨这里的一切,憎恨世界的一切。世界创造了心灵可憎的人类,人类支配着更弱小的人类。他憎恨着那些支配者,同时也憎恨着那些溺死在洪流的人们。 他们不懂得挣扎,才让圈套和绳索越捆越大,可以说,正是他们的妥协,才令支配者越发猖狂,令更多受害者堕入其中。 他们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作为唯一挣脱出去的人,奈普托有权憎恨他们,他有权憎恨任何一人。 奈普托·库林,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极端者,内心偏执的革命者,这样的人在真正拥有力量后会更可怕,而查理在做的,则是暂时将力量借给他。 正巧在监视后厨工作的店长终于赶来,他并不急切,在表现出足够诚意的同时,同样表现着他独有的冷静。他就如同一个装成蚯蚓的毒蛇,在为你后院松土的同时,随时准备着将致命毒素注入你的血管。 当店长与奈普托见面后,即使奈普托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店长仍旧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奈普托,”店长眯着眼睛,肥胖的脸颊挤住眼皮,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凶狠的精光,“我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奈普托大口呼吸着,他正感受直面恐惧的快感,“我……我是回来,报仇的。” 店长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此话一出,两位强壮的保镖瞬间挡在奈普托与店长中间,这样看上去,奈普托简直像一只干瘦的鹌鹑崽,实在不觉得这家伙能翻起什么风浪。 很多客人毫无紧张感地看着好戏,绝大部分店员已经龟缩着躲了起来。长时间工作导致精神失常的工作者早已被处理换下,没人只需一周两苏勒,西区能为他补充源源不断的劳动力,现在这些服务员哪见过这阵仗,在他们眼中,店长比神明还要不可违抗! “我……我签订了契约,我和恶魔签订了契约。”奈普托似是宣布,似是告诫自己般喃喃自语。 “恶魔?”店长对此嗤之以鼻,他以审视的目光扫视奈普托的装扮,狼狈,简直狼狈!他不觉得这样的人能够做到什么,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奈普托精神错乱的臆想。 “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看上去就快死了对?即使不死在你手里,我也会很快死于营养不良对?” 奈普托已经冷静下来,他叹了口气,“真遗憾,我现在不会死,即使是死,也是死在我完成所有夙愿以后。” 店长不屑地看着他,精神错乱后来找他讨说法或者报仇的人数不胜数,他还真没把一个奈普托看在眼里。像野狗一样被赶走或是乱棍打死,在店长眼中,这是奈普托接下来的命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样的人,你根本不屑一顾对,如果不是还有客人在这,你早就大打出手。” “但我已经脱胎换骨了。” 说着,在所有人无比惊骇的目光下,黑影逐渐吞噬了整个欢乐小店,装潢滑稽的小店顿时如黑夜降临般,而在黑影逐渐出现的源头上,一个更加黝黑的,拥有一对恶魔羽翼,眼冒嗜血绿光的黑影覆盖在墙面上。 黑影张开的一瞬间,屋外死一般的幽寂,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商业街,现在就像真的处于深更半夜一样,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诡异的猫叫外,只有窸窸窣窣的,拨动草丛的声音。 场景一瞬间调换了,上一秒还是朗朗晴天,现在,呼啸的风已经在拍打小店的窗户,再加上那个始终注视他们的黑影,不仅是店长,店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怖。 奈普托的地位瞬间上升,他压低嗓音,阴沉地笑了起来。 “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说的难道不就是你们吗?但真的让你们见了棺材,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店长一时不清楚奈普托的含义,但他清楚,那肯定不是什么善意。 “在我看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至极,不思进取,你们自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因为即使没有我,也注定会有更多的痛苦临幸你。” “但无论我发表怎样的观点,做怎样的抗争,不思进取的人只会永远的不思进取,愚蠢的人永远不会理解聪明人的想法,因为愚蠢,所以你们才会固执地坚持自己错误的理念。” 奈普托摇着头,似是在自嘲,“无力,实在太无力,这种先进,这种睿智,在权利的压迫下不值一提。” 停止思考会愚钝庸腐,继续思考会折磨自身,奈普托时常在想,他要如何脱离这种地步,他要如何才能不被愚蠢的压迫者踩在脚下? 他很失落,失落这种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为何不早一些到来。 “你猜怎么着?我觉得暂时性放弃,虽然让你直接下地狱太过清淡,但让你忏悔也没有意义。” 紧接着,恶魔的黑影凝聚为实体,他来到奈普托身边,变为一个浸泡在黑色之中,有着一对恶魔羽翼的男人。 那他对绿色眼眸如同黑夜中的光点,当人的视线与之相对时,只感觉到干冷彻骨的杀意。 在恶魔的庇护下,奈普托慢慢开口,“我要这恶人,死于万人踩踏与唾骂。” “……” 查理动作慢了半秒,他觉得这要求似乎有点难办。 但犹豫一闪而过,不容刻缓的黑色液体将店长淹没,无数低沉的耳语仿佛在折磨他的灵魂,而每一刻每一秒,他都在感受着足以撵碎他内脏与肠子压力。 那压力仿佛万人的双脚,不顾他死活地踩在他的身体上,那耳语仿佛一句句歇斯底里的怒吼与辱骂,折磨着他的精神。 店长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破布一般倒在地上,当黑暗散尽时,那个足有两百多斤的男人已经被碾碎了全身骨架,变成一摊无骨肥肉。 在场的人全都吐了出来,然后疯了似的跑出欢乐小店,在逆流的人群中,奈普托无比平静地观赏这一切。 “罪魁祸首死于万人踩踏,间接加害者们在生存的洪流中残存苟活。” 此时的奈普托没有半点表情,在他的一对眸子中,异样的光在闪动。 “看到了吗,母亲,这就是我的复仇。” 第三十五章 来杯咖啡? 奈普托的母亲死于慢性疾病,在奈普托的父亲,一位不错的商人死于意外后,库林一家的噩耗正式降临。 奈普托的母亲患上了严重的肺部疾病,这种疾病不会令她咳嗽不止,但却像溺水一般无法呼吸。 父亲的遗产被心怀不轨之人瓜分,常年商业经营的家庭毁于一旦,资产也不翼而飞。那时的奈普托并未绝望,他主动承担起维持生计的责任,工作得更加尽力。 小丑半真半假地笑着,突如其来的噩耗没有消灭他对生活的热情,但紧接着发生的事彻底击垮了他。 薪资克扣,老板的剥削,再加上没日没夜的疲劳与责备,本是招牌的小丑再也笑不出来。 对他来讲,欢乐小店成了名副其实的活地狱。 没过多久,母亲病逝了,直到最后他都没能攒够治愈母亲的钱。母亲死于他的懦弱,他的无助,死在三年前的冬天里。 那以后,奈普托再没有牵挂,他以生死为逼迫强行辞退了那份工作,准备远走高飞。 但有个该死的家伙欺骗了他,将他踩在脚底,当做接近神明的垫脚石——那是个疯狂的神棍。 “嘿,我怎么说来着?世间没有正常人,在这个世道,如果真有绝对善良的家伙,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奈普托踩在花园的草坪上,踩踏死一片又一片青草,心情复杂地看着垂头丧气的草地。 查理大大方方地走在小路上,“你的欲望达成了?” “别那么急着收走我的灵魂,恶魔,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奈普托用手指了指公园的出口外,那里不远处有一间简易的教堂。 “有个神棍骗了我,他说他能倾听神明的声音,我本来不信这些,毕竟我家从来没信奉过神明,也没参加过祈祷,如果非要说一个,那我家信仰一定是财富之神。” “但如果财富之神真的存在的话,祂也一定抛弃我们了,哈哈,但那时我太累了,我想找个心灵寄托。” “那之后,我才发现,那家伙居然是店长背后的支持者,他相信,一个人灵魂因痛苦和背叛会产生极大的扭曲,而那扭曲产生的魔力能取悦他信仰的神明。” “异教徒?或者,狂信者。” “也许,不过我能看得出,他只是极端地信任着自己的理念。”奈普托无比平静地道。 奈普托从草坪上走出,用力踹了脚教堂的门。 这是个简易的祈祷点,在多罗克斯中,三大教会都会在各处安排这样的小型教堂,一般只会驻守两三位秘法师和一位长官,负责最简便的帮助、祈祷和忏悔。 像奇兰克那样驻守主教的教堂,平时是不会向平民开放的,除了紧急事件和大型祈祷活动,那里更像是秘法师们的办公区域。 奈普托踹了两下门后,却发现查理不愿再靠近这里——这里是圣黑教会的简易教堂。 “你怎么了?”奈普托感到有些奇怪。 “你是要怎么做?拆了这里,还是向那名信徒报仇?” “当然是两个都做,”奈普托不假思索,“怎么,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并不,你随意。”说着,查理潜入影里。 奈普托嘴里念叨着“奇怪”,一边不断敲打着教堂的大门,这间教堂只有五十多平米大,很快,一位金发的女人打开大门。 “有什么事?正常的信徒可不会这样敲门,”女人的脾气不怎么好,她不悦地瞪了奈普托一眼,“如果没有急事的话,就按破坏教堂的罪名处罚你。” “急事?对,我确实有急事。”奈普托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是圣黑红月分教会的黑衣,立刻让凯文·凯撒客出来见我。” 凯文·凯撒客就是这里的最高决策者,拥有着被称为“银线”的小职权,负责管理此处的一切事宜。同时,凯文·凯撒客也正是当年欺骗奈普托的狂信徒。 “黑衣?就你?”金发女人瞪大眼睛看着奈普托,显然,她不相信。“而且红月早就解散了,你当我是笨蛋吗?” 奈普托嗤笑一声,黑色如液体般浓稠的阴影在他脚下扩散,一种冰冷深邃的恐惧包裹住女人的灵魂,她瞬间僵在原地,犹如全身由内到外被百年寒川冰封。 女人哆哆嗦嗦地,像个刚解冻的人一样,为奈普托让开一条路。 “对,对不起,黑衣大人,是我冒犯了,我这就带您去找凯文大人。” 金发女人收敛嚣张跋扈的态度变得无比恭敬,实际上,圣黑教会的黑衣并不是这么容易冒充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每一位黑衣都要出示属于自己的,独有的刻印纹身才行。 但这女人能够感受到,奈普托,不,奈普托身上冒出的气息绝不是她能对抗的,即使怀疑对方的身份,但金发女人仍生不起违抗的勇气。 所以,这个女人果断示弱,她干脆将所有问题抛给凯文·凯撒客,以及背后的圣黑教会。 再度进入教堂的奈普托并不紧张,或者说,他对这个曾经寄托希望的地方生不起紧张感。唯一值得他心跳加速的,是距离视线欲望越发接近的兴奋感。 虽然查理看上去十分抵触这个地方,但只要他没主动提出离开,那便不成问题。 在见到凯文·凯撒客之前,奈普托主动提出了一个问题,“查理·德森,你说,要怎么让这个狂信徒感受被神明背弃的感觉?” 查理认为这简单极了,只要他站出来做些什么就行了,但正因如此,查理没有回答他。 “有了,我有主意了。”奈普托没有看上去那么在意查理的回答,他目视前方,眼中有异样的疯狂闪烁。 凯文·凯撒客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但他的实际年龄并不大,只有五十出头。头发花白是源于他的秘法,每次透支魔力都会消耗他的生命力,虽然这种生命力能够通过修养的方式补充,但头发的变白是不可逆转的。 但凯文·凯撒客是个自信的人,他不仅不厌恶自己苍老般的白发,反而将这当做自己的信标与特色。 凯文·凯撒客的皮肤呈古铜色,若不是身份信息还好好记载于圣黑教会的档案上,将他误认为与优莱克同样的异族人也不为过。实际上,凯文·凯撒客在这片街区非常出名,在普通人面前,他是个受人敬仰的智慧老者,在教会面前,这是个恪尽职守的忠实信徒。 然而在奈普托面前,凯文·凯撒客是个将他拉入地狱的可憎的骗子,一个把灵魂出卖给邪神的可怜人。 然而不存在两面三刀一说,也并非伪装狡诈之流,世人的每个评价都确确实实地指向凯文·凯撒客本人,他是个稳重得体的智慧老人,也是个违背道德的痴狂崇拜者。也正因这样的理念,才令他的思想得以平衡。 此时的凯文正同另外两人喝茶,只要没有秘法造成的恶性/事件,他们平时的工作岗位都很悠闲。舒雅,也就是那名金发女子去处理敲门声,大概又是地痞流氓一类前来挑食,让舒雅吓唬吓唬,大概就会离开。 驻守简易教堂的银线大多次列6左右,少数战斗能力出众管理能力优秀的秘法师也会在次列7时上位,而凯文就属于前者。 虽然凯文在次列6一直属于中规中矩的水平,但现在,他已经感觉到危机。 现在的状况太安逸了,去开门的舒雅并没有与地痞流氓产生任何剧烈争吵,也没有听到妥善完成任务,边打哈气边抱怨的舒雅的声音。 凯文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舒雅极有可能被短时间控制住了,或者是,她顺道去泡了杯咖啡。 事实证明,现在属于第二种情况,因为没过多久,舒雅带着一杯黑咖啡走上来了,她表示她总是容易在下午的时候犯困。黑咖啡里混合了一勺牛奶和四颗方糖,这是她习惯的口味。舒雅很合理地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多泡一杯,包括她的上司。 并无异样,舒雅慢吞吞地喝掉一杯咖啡,和往常一样,她更困了。 “舒雅,觉得困的话不如来打几局纸牌?清醒清醒。”和凯文坐在一个方向的年轻人问道。算上凯文,这个简易教堂一共驻守这四个人,正好凑一桌,不过即使舒雅不参与,他们也可以勉强玩。 “我可不要,你这个幸运的家伙,我尤为记得我在你手里输掉整整一镑六苏勒的经历。”舒雅的眼皮在打架,最终她放弃抵抗,歪下身子倒在小沙发上。 “对了舒雅,来敲门的是谁?还是小混混吗?” “什么敲门,我不知道……” 舒雅很快陷入睡眠,半梦半醒中,她听到有人问了一句,她嘟囔随便答了点什么,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舒雅睡着后,众人没有去叫醒她。舒雅午睡是众所周知的习惯,如果打扰,将会被她一口白牙咬得很惨。至于咖啡的作用?人们甚至觉得,咖啡/因对舒雅的作用简直是助眠。 不过每天下午两点,是教会规定的占卜时间,银线们要在这个时间统一进行占卜,内容是明天平安与否和即将要发生的突发性/事件。 占卜做不到细致的预知,对某件事的具体预知是预言才能做到的事。但占卜可以帮助他们规避很多风险,即使简易教堂无法对抗,也有充足的时间请求黑衣们的帮助。 教堂的占卜室中,象征着圣黑的符文悬挂在墙壁上,这是圣黑的第二十三符文,也就是最接近本源的符文,虽然至今无人能解读这个符文的真正含义,但这不妨碍他们瞻仰。 符文下是一颗紫色的巨大水晶,这玩意儿存放着很多应急魔力,水晶很贵,里面的魔力更贵,不过一般情况下,这水晶只会用于占卜。 凯文将手按在紫水晶上,他在用画面占卜,占卜明天的未来。 很快,关于明天的画面出现在凯文脑海,你猜怎么着?一片黑暗。 第三十六章 无尽旋梯 占卜的内容是一片黑暗?为什么?是他们已经不再拥有未来,还是占卜出了故障? 凯文的疑惑并没持续多久,一个眨眼的功夫,教堂整个暗了下来。什么啊,原来是停电。看来这场停电会持续到明天。 不对!现在是白天,怎么会停电?!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持续了一阵,凯文和两位同事都很默契地没有轻举妄动,就像真的在夜晚燃起灯一样,教堂内出现了一些光亮。 那些光亮迷魅着,像两只含着眼泪的模糊的眼,蓦地出现在凯文面前,一些星星点点的光似发光的灰尘漂浮在空气里。 凯文觉得,他就像在刚刚到瞬间误入了一个古怪的破旧城堡,两团惺忪的柔光像是城堡上温柔的壁灯,仅仅一个瞬间,教堂就变得古老而神秘。 虽然弄不清状况,但凯文总算能看清东西了,他立刻要求两个年轻人跟紧他,他们要在这里寻找出路。 当进入一个未知的区域时,贸然探索是很危险的行为,但凯文却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安心感,就像被一阵轻柔的风保护着。毫无疑问,另外两人也有这种感觉,否则在凯文提出决策是,那两人就会劝阻。但即使如此,他们仍不敢莽撞,而是先向神明祈祷,向圣黑教会汇报情况。 但当发现所有的魔力都被阻隔在内时,他们果断放弃了,而是将重心放在探索上。 这里的氛围令他们有种宁静感,而城堡深处,像是有什么不断呼唤着,指引着,令他们迫不及待地深入城堡中去。 悬挂于墙面上的巨大符文已经随着场景的改变而消失,他们从占卜的房间中走出,他们发现,自己所在的不过是个被孤立的方框,而在方框般的房间门外,是地下竖井般深不见底,通往地下的的螺旋楼梯。 而除了楼梯以外只有漆黑光滑的墙壁,此时他们所在的房间简直像个孤岛,凯文甚至怀疑这里就是古堡的最上层。 别无他选,他们沿着破旧的楼梯向下,在漩涡形阶梯上盘旋,在漩涡的中心是大片黑暗,在黑暗的最底部,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们。 即使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简直就像个有上百年历史的老古堡,但凯文确信,这里就是圣黑教堂,即使现在与外界隔绝,令他们成为拘束在黑暗中的倒吊蝙蝠,但这里必定是与神明相连的神圣之地。 楼梯将他们绕得头晕目眩,如钻头的螺旋般深入地下,凯文甚至无法判断他们已经行进了多久,古堡所通向的是否为地壳深处。 光芒温柔地为他们指引前路,终于在枯燥的旋转下,他们在内侧发现了一个有一定年份,像枯树干一般的门。 但这个门并不是木质,反而是坚硬的石头,但其上雕刻的质感足以骗过人们的耳目,凯文甚至觉得,它将枯木独有的色调和颓靡感都完美地雕刻而出。 毫无疑问,门内是未知的,而未知就象征着危险和神秘,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 但现实并不需要两人的犹豫,因为在下一刻,这扇门毫无任何预兆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金发美女,她正躲在门后的阴影内,困倦地看着他们。 “舒雅?”其中一名年轻人惊讶地说道,“我以为你没被卷进来,嘿,我们刚还讨论能不能指望你给我们救援。” 那名年轻人说着,舒雅已经将门缝开得更大了些,年轻人看清舒雅的全貌后,他愣住了。 只见舒雅长出一对深红色小巧的恶魔犄角,黑色紧身衣凸显着她火辣丰满的身材,背后一对叠起的恶魔翅膀吸引了凯文等人的视线。 在这三人没有注意的地方,其实还有一根细长的恶魔尾巴无力下垂。 舒雅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惺忪的睡眼有些无趣地看着几人。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慢吞吞地吐出两句话。 “舒,舒雅?”年轻人警惕地退后一步,他不能确定面前这个女人还是不是他们熟悉的同伴。 “啊……对。” 舒雅漫无目的地说道。 见恶魔舒雅似乎没什么敌意,凯文招呼年轻人退后,自己则问道,“舒雅,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 舒雅并没对问题产生抵触,或者说,她看上去对凯文十分熟悉,“这里是……哪?我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进来?” 说着,舒雅让开了一条缝,众人朝门内看去,门内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房间,而是一大片看不清的虚幻,凯文无法描述那种感觉,那就像是一大团难以分辨的颜色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混合在一起。 “进来,或者……继续向下。” 恶魔舒雅留下这句话,当凯文等人分身看向她时,她已经消失了。 凯文等人相互对望,他们首先排除了贸然进入的选项。 继续向下是他们持续已久的事情,继续这样走下去,即使下层真有什么危险在等待,也会有缓存时间。即使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循环已久,但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做出选择。 反而这扇门后的世界才充斥着未知,他们不会因恶魔舒雅的出面倾向于进入门内,每一个经验丰富的秘法师都不会忘记,有些东西最喜欢伪装成人们最亲近的人。 于是他们继续向下,循环着同样的行动,然而在他们继续循环了大概一小时不到的时间之后,异样发生了。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生长出异样的鳞片,瞳孔逐渐变为枣核形,他们以诧异的目光相互观察,他们敏感地意识到,随着下降途中,他们在逐渐变成怪物。 凯文看着手上的鳞片,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继续向下。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唯有找到下一个墙壁上的门,才可能带来转机。 这时,凯文身边的两个同伴脑中浮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如果他们回到舒雅的门前会怎样? 无奈他们已经向下行进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向上攀爬只会更消耗体力。 终于,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名不怎么健谈的年轻人神色凝重地喊道,“凯,凯文先生,这里有个门。” 果然,那里出现了一个通体幽黑的门,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凯文试着将手按在门上摸索,他能判断出门上的雕花,那是个凸起的骷髅头。 如果不是年轻人不小心被凸起的骷髅头刮蹭到的话,他们恐怕始终不会发现这扇门,同时,这也让凯文心中有所警戒——在无尽的环绕中,他们不知已经错过多少扇这样的门了。 忽然,一团黄色光晕温柔地洒在门上,仿佛是在帮他们看清这扇门一般。 凯文迟疑了一下,很快,他敲响了那扇门。 门后的人很快给予了回应,漆黑的门发出苍老的“嘎吱”一声,一个瞳色灰白,瞳孔发散的人站在门内。 凯文等人紧张且期待地等待此人的表达,如果对方有一定可信度的话,这将会成为他们的突破口。 然而他们惊人地发现,门内站着的竟然不止是一人,在开门的男人身后,站着整整一屋子的游荡者!他们个个有着特色鲜明的打扮,有人打扮成裹在黑衣里的魔术师,有人则装扮成木乃伊,他们挤满不大的屋子各自狂欢着,像极了一个深夜的变装舞会。 他们注意到,就连开门的男人都穿着一身白色大褂,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将鸟嘴面具扣在头上,他装扮成一名中世纪的瘟疫医生,脖颈上的听诊器却又混合了现在的医学元素。 “请问你们这是……” 凯文摆出礼貌的笑容刚想问话,这时,所有狂欢的人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凯文顿时冷汗直流,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的目光不怀好意。 “滚下去!” 瘟疫医生突然高举手臂,抗议一般带头呼喊道。 “滚下去!” “滚下去!” 紧接着,屋内所有狂欢的人摆出同一个动作,齐声驱逐着,凯文甚至觉得,他们马上就要冲出牢笼,用那尖锐的指甲刺破自己的喉咙! 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屋内的人,那些人有些遮挡脸部,有些则大大方方地暴露着外表,他们有老人,有青年,有的则垂头丧气佝偻着背,但他们全部高举手臂,有的甚至不顾身体的残缺,大声呼喊着。 凯文和两个年轻人猛地发现,他们见过这些人,甚至有些曾与他们有过密切接触! 没错,这就是凯文献祭给神明的祭品,那些被玩弄了心灵的可怜人! 凯文只是在取悦自己的神明,他们坚信混沌河畔具有神性,并乐此不疲地取悦着祂。凯文并不需要他们献出生命,但他坚信人类在遭受巨大落差时的情绪力量是无限的。 事实上,那些被愚弄了的人如今依旧像是排水沟的蛆虫般残存,但像奈普托这样敢于复仇的仅为少数,但善良的、仁义的奈普托,乐于助人地给予他们诉说怨念的机会。 情绪的力量是无限的,而现在,凯文正以人类之躯直面这巨大的力量。 凯文等人的脸色霎时间白了,他们并未恐惧于这些人的怨恨,而是惊讶于他们的愚昧。 尽管他们在人类社会中饱受艰苦,但在那苦涩之后,他们痛苦的情绪如蜜糖般流出,再由凯文代他们献给神明。实际上,凯文从未独占献祭的名义,他将人们的每一分痛苦明码标价,公平且绝对地计算着功勋。 这是如播种般,是散播信仰的喜悦。 这是这种信念支撑着凯文的精神,正因他爱着人类,爱着神明,才将这种救赎给予每一位走投无路的人。 但这些愚昧的人竟将这当做欺骗?这无异于对着法院质控它的诉讼般令人笑掉大牙,却唏嘘不已。 凯文再也不愿听那些愚蠢者多说一句,既然他们希望自己堕入地底,逐渐变为怪物,那便叫他们亲眼看看是否如他们所愿好了。 凯文坚信神明的意志将会遍布每一个角落,他将门猛地拍上,带着两个年轻人,飞快地朝更深处走去。 第三十七章 崇高的信徒 凯文等人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他们的确在展示自己的决心,但并不打算为此丧命。 凯文和这两名年轻人共事了很多年,他们一同筹备对河畔的献祭,费尽心血为人类带来神明的福泽。 他们觉得,这种行为是伟大高尚的。 本着这样的想法,他们的心逐渐定了下来,他们感受着令他们身心安宁的呼唤,他们确信,来自下方的是神明的指引。 他们要想尽办法到达最底,但不是以这种方式。这个无尽的旋梯会令他们的身体发生改变,成为怪物的过程就连圣黑教会最强大的黑衣都无法逆转。 到现在,他们已经长出湿滑的背鳍,脚趾边长,坚硬的指甲刺出鞋子,他们的眼球已经变成恶心粘稠墨绿色,瞳孔变成一根细长的竖线。 鳞片覆盖了皮肤,三个人几乎都已经认不出对方的样子,但好在他们的意识还算清醒。 就在他们变得焦虑的不久后,终于,又一扇银白的门出现在前方。三个人争先恐后地挤了过去,敲响了这扇大门。 门面很光滑,光滑地就像涂抹了一层粘液一般,没过多久,门内传来了脚步声。 “是谁?” 这一次,门内的人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很自然地问道。这声音甚至让他们产生错觉,好像他们从未来到无尽向下的回廊,而是在敲响一个好友的门一样。 “是我……”凯文犹豫着答道,“凯文·凯撒客。” “凯文先生?不,这并不是凯文·凯撒客先生的声音。” 门内传来了疑惑的声音,凯文没有意识到,在逐渐变为怪物的途中,他的声音也发生了改变,变得沙哑低沉的同时,又仿佛是一位暮年老者的声音从瓶口穿出一样。 听到门内人的疑问,凯文显得有些急切,“不,我就是凯文·凯撒客,我,我发誓,我只是发生了些以外……” “对!他就是凯文·凯撒客!”一名几乎变成怪物的年轻人扑到门上,他的耐心已经在不变的旋转下耗尽,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用那些修长的指甲抓挠这扇门,生怕惊吓到门内的人,“拜托了,请让我们进去!” 凯文有些吃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部下的情况已经如此之差,不,其实他也没有精力再管顾其它。 他没有责怪部下,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尖锐的鳞片已经刺破肩膀处的衣物,凯文皱紧眉头。 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走下去,好在,门内的人迟疑着打开了门。 一个瘦骨嶙峋的黑发年轻人站在门内,即使改变颇大,但凯文还是瞬间认出了他,他给凯文的印象很深。 奈普托·库林,初间凯文时,他还是个失去了一切的可怜人。凯文以信仰为名招揽了他,他是个即使身处绝望,也仍旧坚持与命运逆行的勇敢之人。同时,在朋友眼里,他也是个忧郁且风趣的男人。 奈普托·库林常去圣黑教堂,凯文与他也逐渐数落,因此,凯文看中他的资质和内涵,欣赏他对神明的冕诚,因此凯文决定赐予他取悦神明的机会。 那一段时间,为人亲和的凯文·凯撒客和神圣的圣黑教会的确成为他的心灵寄托。当凯文以取悦为名,将他的信任辜负,以他纯粹的怨恨为粮食献祭时,他的眼神令凯文此生难以忘记。 那对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怒火和目的性,仅仅一瞥,就将阅人无数的凯文震慑在原地,凯文敢确信,如果他不是一个可怜的流浪者,哪怕他拥有一丁点的力量与财富,未来多罗克斯大部分人绝对会记住他的名字。 而现在,那对令凯文忌惮的双眼再度与他注视,只是这一次,凯文只能从他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神中读出惊恐。 “你……你……” 请求他开门的居然是三只怪物!在凯文眼中,奈普托惊恐地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凯文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恐怖,这是机会,唯一和他理智交流的机会。 “别怕,奈普托,我不会伤害你。”凯文慢慢将两只爪子举在耳旁,做出投降的动作。 “我真的是凯文·凯撒客,我们在这个楼梯受到了诅咒,只有你当我们进去,我们才有可能获救。” 凯文的话说得极为诚恳,两个变成怪物的年轻人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真的是凯文·凯撒客?” 凯文点头。 “不,你是怪物。”这个奈普托斩钉截铁。 “凯文·凯撒客变成了怪物?”奈普托转而问道。 凯文迟疑着点点头,只见奈普托笑了一下。 “凯文·凯撒客变成了怪物?” 他笑得更高兴了,“原来如此,凯文·凯撒客变成了怪物。” 之到这时,凯文的笑容才淡了下来,表情变得无比阴沉。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将我赖以生存的少数财产骗取,尽管你将它们扔进了捐款箱,但你险些要了我的命。” “凯文·凯撒客,你本就是怪物,一个被伪神所驱使,为祸人世的怪物。” 凯文的一生中从未摆出过如此阴冷的表情,现在,他的温和已不再,如一个真正生活在洞穴深处的怪物般。 “至少告诉我们继续向下会通向哪里。” “地狱。” 奈普托留下这个回答,猛地拍上了门。 凯文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一拥而上,他们扑在门上猛地抓挠着,然而光滑的门却流出湿润的粘稠液体,巨大的门在他们手中像泥鳅一样滑走,与墙面融为一体。 门的那头,奈普托透过墙面看到三只逼近绝望的怪物,嘴角咧出笑容。 “维持这个秘法可真消耗魔力。”奈普托身后,他的影子逐渐凝为实体,变成一个有着绿色眸子的男人。 “还有多久到最后关头?”奈普托漫不经心地问道。 “快到了,再下降一段距离,他们就会见到最后的门,”查理说道,“但他们一定会走回头路的。” “那就封了他们的退路,”奈普托笑得很阴森,“你能做到的。” “是叫舒雅,那个女人,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奈普托转过身,“或许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失去了三个队友,从此落入痛苦中?她是这两年才入队的,要怪就怪这三个人连累了她,我不会管她,那个女人与这件事无关。” 查理靠在墙上,从鼻腔中哼出一个上扬的音,眯着眼睛,懒散地打量他。奈普托是个理智的疯子,他的复仇和一切举动尽收查理眼底。 “他真是个愚昧的疯子,恐怕他到死都不会理解我的憎恨。”奈普托自嘲地摇摇头,查理知道,他在说凯文那个狂信徒。 “圣黑教会的人大多数都是真正的疯子。” “你似乎和他们很熟,而且我觉得你说得没错,”奈普托说道,“那我呢,那我是真正的疯子吗?” 查理依旧懒散,“你是个装疯卖傻的人。” 奈普托有些发愣,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许久才若有所思地说道,“谢谢。” “感谢神明,感谢神明赐予我纯净的灵魂,感谢世界,感谢您所展现的一切……” 无尽的旋转楼梯中,凯文神经兮兮地不断念诵着,来世的路正不断消失,逼迫着他们继续前行,凯文等人的精神也终于被逼迫到极致。 凯文身边的年轻人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他们眼球灰暗,似乎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身体依然白化,仅剩的头发也全部苍老的花白。凯文觉得,他们现在的模样像极了湿漉洞窟中的地底怪物,凯文知道,自己现在也是这副模样。 与两只怪物同行将凯文的精神压迫到崩溃边缘,即使这两只怪物曾经还是长相可观的同伴也一样。凯文似乎已经听到呓语,最底的东西在不断召唤他们,渴望与恐惧混杂,不断折磨着他们。 终于,他们到达了旋转阶梯的最底部,一个如幻想般的大门。 凯文无法叙述出那个大门的模样,那几乎将所有能够能够想象的美好之物重叠在一起后,粉刷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令凯文无法看清,却又向往无比。 他们再也无法忍耐,一举推开了那扇大门。 门内光芒万丈,闪光的一秒钟后,又顿时沉入黑暗中。 凯文一众什么都无法看清,但他们却能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悦,仿佛他们来到了灵魂的乐园,来到了真相的尽头! 这里的气息无比混乱,几乎到处都充斥着魔力,在一片黑暗中,凯文可以确信,这就是不断出现在历史悠久的古老记载,那被圣黑教会视为最高神明的沉寂之地——混沌河畔! 凯文无法控制脸上不断浮现的笑容,他在心中无比激动地大小着,但他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亵渎这片神圣的土地。 记载和探索中,秘法师们意识到,这里是灵魂的归属,代表着一生的结束,但现在凯文已经全然不再思考这些,个人的生死算什么,永远的沉寂算什么!只要他还身处这片土地,他愿意作为肥料永久长眠! 凯文已然语无伦次,他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然而在这带来喜悦的归宿之地,却出现了另一种一样的声音。 那是与地洞呼啸的风声相似的声音,但也仅仅是相似而已,就此解释未免太过敷衍。凯文用尽毕生见闻,试图分辨声音来源,只是这声音与查理而言虽然再熟悉不过,凯文却无法用任何事物来解释。 人类对那块土地的理解终究不足,但令凯文心寒的,却是那声音针对他们的驱逐之意。 凯文心如刀绞,他无法理解为何他的神明会驱逐自己这般诚冕的信徒,直到他无意间瞥见了自己的手臂。 他早已不再是人类,他的灵魂无法与人类去往一处,此刻,他终于理解奈普托话中的更深含义。 “凯文·凯撒客变成了怪物。” 他被剥夺了信仰的资格。 此刻,怪物竟癫狂地笑了起来,疯狂杀戮掉两名化身怪物的伙伴之后,他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凯文虚弱地跪倒在地,但他高昂脖颈发出从未如此畅快的,癫狂的笑声。 “这里不该被怪物沾染!” 第三十八章 监视 查理自己就是从混沌河畔走出来的,因此这句话在查理耳中可笑至极。或许是这名信徒的职位实在太低,直至他为信仰殉职,都未曾真正了解自己的神明。 “你真的弄出那玩意儿?” 奈普托眼睛亮着,不可思议地问道。 “怎么会,当然不可能。”查理平静地回答道。 奈普托所指是凯文在生命最后看到的场所,但查理当然不可能把混沌河畔搬到这里,给这个家伙创造入口放他进入也不可取,总不能把人家的信徒放进人自家杀。因此查理钻了空子,借着凯文不够了解这一点,欺骗了凯文的感官。 查理对那里最深的印象就是黑,因此他创造一个魔力紊乱的纯黑空间,模拟出混沌河畔的许多特性,成功骗走了凯文的命。 这名狂信徒直到最后都没分清,他究竟是献身于神明的怀抱,还是正体验着被欺骗的滋味。 三只怪物死去,查理终于能解除这个浪费魔力的秘法,他们出现在小教堂时,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正耐心地于舒雅说着话。 “这是个遗憾的消息,很抱歉,我来晚了。”男人和舒雅看着屋子内凭空出现的三句尸体轻轻说道。 “他们会作为牺牲者葬在晶棺,这是他们赢得的待遇,同时,为了保障你的心理安全,我会介绍你进入我的教堂。” 毫无疑问,这是属于圣黑教会的“黑衣”,听他与舒雅的对话,似乎已经到达这里有一段时间。 奈普托很疑惑,黑衣为什么会找上这里?他的复仇应该没那么快暴露才对。难道说,这名黑衣只是碰巧来到这里,他的发现只是巧合?不,在曾经,奈普托几乎每天都会来到这里进行祈祷,他从未见过类似黑衣之类的大人物造访这里,巧合的几率太低。 如果是舒雅求援,那黑衣的支援速度则是太快了,黑衣大人的战斗力他有所耳闻,奈普托有些担心自己是否会被卷入一场高强度战斗。 “那是黑衣,你被发现了?” 查理有些惊讶的声音从奈普托耳后传来,很快,查理自己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我被监视了。” 奈普托这才转过身,他发现查理的表情有点奇怪,就像看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并不是奈普托的复仇暴露,即使是,也没人会料到他下一步的行踪。即使圣黑得知奈普托获得恶魔的帮助,也不会一次性派出黑衣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这名黑衣凭空出现,最合理的解读就是他们关注了查理的动向,在查理袭击圣黑教会教堂时,他们选择了坐视不理,直到查理达成目的,才站出来安抚成员。 听上去很离谱,但查理对圣黑教会有着非凡的意义,他们的确有可能这样做。 这也是查理讨厌他们的原因之一,这群家伙很难缠。 查理通知奈普托离开这里,同时询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复仇计划。 “其他?哦,还有最后一个要复仇的人。”奈普托说道。 “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能否找到死者的灵魂对,没错,那个说法就是从圣黑教会听来的,而我的复仇对象也的确是个死去的人。” “我的母亲,简单说,她是个懦弱的女人,在父亲离世以后,她就一病不起,依靠疾病逃避一切,将所有压力抛到我身上。” “在我最难熬的时候,她倒好,直接病死,再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可我呢?活下去的人呢?” “如果说父亲的死亡是意外,母亲她就完全是死在自己的颓废中,她本来可以多撑一会儿,撑到我离开欢乐小店,撑到我进入圣黑教堂。她本来可以获救,知道我在凯文·凯撒客口中听说母亲的病教会本可以帮助医治时,我是什么心情吗?” 奈普托的母亲得了一种难以根治的顽疾,但碰巧的是,圣黑教会正组织一队神木和巫师秘法师,研究人体病菌的根治问题,正巧,那种疾病也被列入研究列表。 那种病情是相对罕见的,因此所找到的每一位患者都会得到治愈权,虽然还在研究中,无法保证每一位患者的痊愈,但这无疑是一次新生的机会。 “等等,按你的意思来说,你的母亲不是已经为她的放弃付出代价?”查理打断道。 “不,放弃这些是她的权益,当她不抱希望时,她已经放弃获得这些的机会,因此也没什么代价可言。所以,她只是不付出任何地脱离苦海,把所有的一切留给我。” 查理看着他,奈普托对这件事的想法极其固执,这是一种扭曲的价值观念。 “死者解脱,生者承担一切,这种道理你总明白?我所记恨的,就是她给予我的那份痛苦。” “懂不懂都没关系,来谈正事,”奈普托放弃地很随意,“我得怎么做才能见到我母亲?我指她真正的灵魂,而不是你根据我记忆制造出来的幻影。” “不过你的确有欺骗我的能力,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发现,毕竟你是恶魔嘛。不过事后,你根据契约收取报酬时,一定也能顺便收获到我的一份怨恨。” “……”查理很无语,“的确有办法,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奈普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重复我是恶魔?或者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认定这一点?”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即使不是你,我也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奈普托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我迟早要下地狱。” “好,我带你去纯白教堂,”查理说道,“我想白女神能帮你想想办法。” …… 纯白女神——维莉温儿,众多职权中,祂最受信徒崇拜,且广为流传的职权为安魂。 安魂师的最高级秘法,据说,纯白女神甚至能唤来已死之人的灵魂。 至于这个是不是真的……从查理愿意带奈普托来纯白教堂便知,至少有尝试的价值。 “这样真的好吗……毕竟我们不是纯白女神的信徒。” “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女神。” “她的格言不是秩序与柔爱吗?既然如此,我们博爱的女神应该不会介意这些才对。” 查理笑着小声对奈普托说道,“稍微忽悠忽悠,也许能成。” “忽悠神明吗……”奈普托流下一丝冷汗。 “忽悠什么?”纯白的大门面前,一位身着圣白制服的短发男人瞪着眼珠子,严肃又滑稽地警惕着查理。 “下午好,路佛德主教,”查理笑着说道,“我来向女神祈祷。” “向女神……祈祷?”纯白教会的主教之一,路佛德·迪克正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向女神?祈祷?” “没错,实际上我非常敬仰纯白女神,今天我带着我的朋友,向女神请教一些问题。” 路佛德想道,信你就有鬼了。 然而这句话中,查理的确没有掺一句假,如果能将“敬仰”改成更恰当的形容,那么这无疑就是查理的真心话。 “您的怀疑没有意义,我的城意应该让纯白女神来判定,”查理说道,“我只是想要进行祈祷,您应该不会阻拦。” 查理的态度虽然并不强势,但已经把路佛德怼在墙上,几乎胁迫他做出选择。 不过,只是祈祷确实不会出什么事。 “那好——普齐。” “啊?啊?”叫普齐的小职员又被点名,这不就是之前带他逛教堂的那个人吗,查理看向他,原来这家伙还在。 “带他们去进行祈祷,”路佛德说道,“查理·德森先生,如果您的确敬仰女神,希望您不要引起什么乱子才好。” 查理温和地笑了,“当然。” 叫做普齐的小职员被迫走在最前,帮两人引路,上次和查理·德森这位高阶秘法师密切接触,还是在帮他解读教堂墙上的画作,而这一次,已经要帮他主持祈祷了。 比起上次,查理的气息不算锐利,态度也礼貌了不少,但身为一名门徒秘法师,普齐知道背后那股若隐若现的危机感不会欺骗他。 上次只是带他逛一逛教堂就就引起了女神的不满,这次直接祈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向神明祈祷,简单来讲就是拥有一次与神明对话的机会。虽然对方不会理你,但你的念叨对方都能听见,相当于信徒的心灵寄托。 祈祷,忏悔,诉求,这种活动几乎每天都在进行,实际上资历老的信徒们都心知肚明——除非极为亵渎或特殊情况,神明根本无法倾听每一位信徒的心声。 不过查理·德森这类人物,只要进入了祈祷室就一定会被注视,这是毋庸置疑的。普齐很怀疑查理会直接搞出一些让自己丢了工作的大乱子,唯一让普齐稍定心弦的是路佛德主教的人品,虽然这位主教在工作上严厉且刻板,但私下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查理·德森先生,您打算祈祷什么?”普齐出声询问的同时,查理和一言不发的奈普托一齐看向他。普齐打了个冷战,连忙补充道,“是,是祈祷时的惯例提问……” “并不是我的事,是他。”查理示意向奈普托。 “这位是奈普托·库林先生,他希望能向纯白女神祈祷,得到一些事情的答案。” 奈普托始终沉默不语,他对此事一窍不通,与其添乱和露出破绽,不如干脆一言不发,让查理·德森解决问题。 普齐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奈普托,这个人与查理·德森同行,但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实际上,奈普托是用整个灵魂当做筹码,用他的疯狂换来了这样的待遇。 “好……好。”普齐谨慎地掩饰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看奈普托,转身帮他们打开一扇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并不华丽,没有任何家具,但墙壁上的装潢和设计却令人有种难以言说的精美感,仿佛将秩序本身刻画在房间内。 查理和奈普托随普齐走入房间,普齐刚想说话,猛地发现这两人正用诡异的笑容看着他。 第三十九章 你的未来 事实证明,查理和奈普托两人在普齐的认知中是极为恐怖的,此时这两人正用能摆出最友善的笑容看向他,而在普齐看来,这笑容极其诡异。 “你叫普齐对?接下来我们要进行祈祷,能请你离开吗?” “诶?诶?” 纯白教会的祈祷,当然要由纯白教会的人主持,要他回避,这是什么话?但……普齐怯懦地看着查理,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出口拒绝,下场一定会很惨。 查理之所以礼貌,只不过是给纯白教会一个面子,根据规定,现在路佛德主教去汇报情况,如果普齐不能稳住这位大人物的情绪,冲突只会提前爆发。 想到这里,普齐几乎确信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至少现在,他得如查理的愿才行。 普齐自己退出了门内,忧心忡忡地看着里面,关上了门。接下来他要守在这里,不管里面会发生什么,他都不能让这两人长时间离开监视。 “开始。”奈普托看了查理一眼。 “这么着急吗?”查理说道,进而拿起了桌上的书。 房间的正前方是白女神的油画,这张油画足有一面墙那么大,每一笔都是由信徒用魔力精心点缀,最终汇成一位皮肤雪白,白发白裙的女人。这女人看不清容貌,但却给人一种神圣的美感。 而在白女神穿着的白裙上会发现,不知怎的,女神的裙角缺了一角。 信徒们觉得,这是当初女神在神战时受到的影响,女神用一块裙角抵挡了致命攻击,从此这块丢失的裙角成了信徒眼中重要的护身符,正被疯狂寻找着。 然而信徒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女神并不年轻,但却完全没有参与过神战。什么神战时才诞生的秩序女神,完全是误区。 除了查理本人,现在只有奇兰克隐约察觉白女神的裙角似乎就在查理手中,与那块“白女神的遮羞布”有着重要关联。不过既然没有公之于众的必要,奇兰克会将这个猜测永远埋藏在心里。 真好奇当这群信徒发现,他们日夜苦寻的裙角就在查理手上时,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查理拿起的书就是关于纯白女神的记载,这些都是经过白女神默认的“真相”。查理粗略地翻开看了看,有真有假,但被编篡得很合理,至少普通信徒看不出端倪。 查理找到了有关祈祷时赞颂女神的段落,他有些新奇地念了起来: “象征秩序的纯白女神,请允许您的信徒念诵对您的赞爱。” “您是永夜中的白昼,混沌中的秩序,您的柔爱抚慰着我们的灵魂。” “伟大的纯白女神,您……” “……” 门外,普齐正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这扇门的隔音极好,他只能听到来自查理的零星话语。 不过,这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普齐一拍脑门,这不是女神的赞词嘛! 普齐终于不再费劲地偷听,他有些欣慰,也有些愧疚,原来查理·德森真的是纯白女神的信徒。 查理·德森一直和半月教会的奇兰克主教关系交好,如果有一天,传闻说查理·德森是殷红女神的信徒,其他教会的人也不会多奇怪。也正因这些,他们纯白教会的人才误会了他。 想到这里,门外的普齐叹了口气。 门内,查理觉得这些玩意儿越念越离谱,他果断扔下书,选择放弃。 “算了,好麻烦。” 查理直接看向油画,他盯着油画上女神的脸,仿佛透过这张油画与神域中的女神对视。 忽然,查理的灵感间有些触动,他对着油画笑了起来。 “您好,伟大的纯白女神。” 听到这句话,查理身旁的奈普托一惊,同时他感受到喘不过气的威压感。 这是神明的注视,而且,这还只是神明通过壁画投来的些许视线罢了,即使如此,也令奈普托这名普通人心跳加速,仿佛头顶有什么东西不断压了下来。 奈普托只是个普通人,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一名拥有灵性的秘法师,他的感官只会更强烈。 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让奈普托相信,他的欲望一定可以完成,无论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纯白女神,还是他面前这个和他签订契约,与神明对话也面不改色的恶魔。 “首先,感谢您的注视和宽容,让我有了与您对话的机会。”查理说道。 “这一次,我恳请您的帮助,”查理侧过身,让壁画与奈普托正对,“恳请您让这个思绪万千的男人如愿,让他见过他故去的母亲最后一面。” 这一瞬间,奈普托感受到的压迫感更重了,他知道是神明直视了过来,他能透过这幅画,感受到最浓烈的无力感。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仅仅仓促一瞥,就令奈普托全身冷汗,双腿不断颤抖,几乎就要跪在地上。即使是思想疯狂的奈普托也无法抗拒,这是刻在生物本能中的恐惧。 紧接着,奈普托听到一个无比缥缈澄澈的,女人的声音,这声音令奈普托的全身血液都随之沸腾,那个声音带来一股纯粹的神力。 “如你所愿。” 房间另一边,查理将帽子摘下扣在胸前,弯下腰,对着油画上的女人行了一礼。 一位面黄肌瘦的老女人逐渐出现在房间中,起初只是一个幻影,渐渐地,她形成了实体。 身影出现的瞬间,奈普托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 “母……亲。” 奈普托瞪大双眼。 正如奈普托所愿,这一切真的实现了!并非制造出的幻觉,神明根本不屑欺骗人类!他的母亲,他死去多年的母亲,此刻正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紧接着,奈普托的母亲睁开眼睛,她清醒了过来,老眼昏花地她看向奈普托,依旧一眼认出自己的儿子。 “奈普托?” 她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再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世界,看一看她的儿子。甚至于,她的呼吸无比顺畅,全无往日病重的影子。 但紧接着,她的脑海中浮现了自己病重的画面,她甚至能看到自己被潦草埋葬在一个坟墓中,即使她的儿子倾家荡产,也仍然无法为她配置一副好棺木。 奈普托的母亲再次抬起头,她的儿子正站在她面前,沉默地低着头。 查理不会忘记,奈普托唤回母亲的灵魂是为了复仇。 忽然,奈普托抬起头,他没有看向他的母亲,而是看了查理一眼。 查理一愣,很快有所意会,从空间中拿出一张椅子给奈普托的母亲坐下。 奈普托的母亲显然没有弄清楚状况,茫然地对查理道了句谢。 查理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睛,“举手之劳而已。” 母亲落座后,奈普托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母亲,好久不见,今天是你去世的第三年祭日。” 并未听说这些的查理挑了下眉毛。 “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个欢乐小店的店长对我做了些什么,你无能为力,所以你默认了,对母亲。” 听到这番话,奈普托的母亲深吸了一口气。 “奈普托,我……” “不不不,你没必要道歉,因为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死了?”母亲瞪大眼睛,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对,死了,他死在我的复仇中,被万人踩死、碾碎。” “不过那是近期的事了,在你刚刚死后,我没有向他复仇的能力,即使我拿刀冲过去,试图刺向他的喉咙,我也会在那之前先被他的保镖扔出去。” “所以我逃了,他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所以我逃走了,逃进另一个恶鬼手中。” 奈普托不急不慢地讲述着自己的曾经,观赏母亲变换不定的表情。 “如果你再撑一段时间,你就会惊喜地发现,圣黑教会正在治疗你这样的病患者,就差一点,我们就能得到幸福。” “可你放弃了,你把我丢弃在希望面前,你知道我那时有多绝望吗?” “当然,如果我不告知你这些的话,你就不会后悔,体会不到我对你的惩罚。” “别着急,让我接着往后讲。那之后我认识了一位名叫凯文·凯撒客的人,他是圣黑教会的银线,我曾一度将他和圣黑教会当做我的心灵寄托,我的救赎。” “然而,我发现他正是店长背后的支持者,而且他背叛了我。” 奈普托的眼神阴暗下来,座椅上,他的母亲留下两行热泪。 “不过,他也死了,哦,别担心,不是我杀死了他。” “现在,仅剩您了,我亲爱的母亲。” 奈普托走上前,将两手撑在母亲的椅背上,面相着她,“你是我最后的执念,见你一面是我最后的欲望。” 母亲嘴唇微张,她仅剩一个灵魂,再也无法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 最后,她说道,“奈普托,你已经没有牵挂了,”她将苍老的手抚上儿子的脸,“你可以彻底抛开一切,从现在开始活下去。” 奈普托表情一扭,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跪在母亲面前,将头最后一次埋在母亲的腿上。 这一幕出乎查理的预料,但当他想起圣黑教会那个名叫舒雅的女人依旧活得很好时,他醒悟了。 面前这个男人的确是个极端的偏执狂,但并不是一个丧失理智和爱的人。 奈普托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和清泪,他相信,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流泪。 “母亲,”奈普托抬起头,对上记忆中那张慈祥的脸,“再见。” 说罢,母亲的灵魂消失了,她并非消散,而是回归那永恒平静的漆黑河流。原地只剩下一张并无余温的椅子,仿佛他的母亲从未来过,但奈普托却感到满足。 “好了,你现在可以按照契约,拿走我的一切了。” 查理站在原地,并无动作,“我不打算拿走你的灵魂。” 奈普托一愣,“为什么?我可不觉得你会对我仁慈。” “只是不拿走罢了,不代表那不是我的。” 查理笑了起来,“不仅如此,我还打算给你一次成为秘法师的机会。我决定让你继续活着,随便你去做什么好了,只要没那么快被教会通缉。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不过根据契约,你要记得,你的灵魂,你的意志,你的现在以及未来的一切,都是我的。我随时可以收回来。” 奈普托觉得这显然是中了头彩,他又忽然笑了起来,向查理道谢,然后快步离开房间。走晚一步,没准这个恶魔又会改变想法。 “其实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不然也不会讲这个行程放到最后,”查理忽然叫住了他,“你只是想要让你母亲看看,你活得没那么糟糕。” 奈普托没有回头,但他停在了原地,许久,他才奋力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快步离开了纯白教堂。 第四十章 凑个热闹 在离开后,奈普托得到一些秘法材料。 他并不知道这些材料是怎么送过来的,但他心知肚明,那为名叫查理·德森的恶魔一直能够找到他,并轻松带走他的灵魂。 但奈普托并不担心这些,或者说,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也很愿意履行契约上的职责。 对,即使那张契约没有任何作用。 …… 在完成晋升仪式之后,奇兰克主教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作为监视并接触查理·德森的主要负责人,他很快接到了有关查理和奈普托出入纯白教堂的消息。 除了圣黑教会的那帮信徒以外,没人会二十四小时监视查理,奇兰克也一样。不过这次他出现在其他教会,这才令有关他的情报准确传开。 一般情况下,教会都不会多管闲事,毕竟查理只是一如既往地进行委托。 在晋升仪式后,奇兰克增添了一个新烦恼——蓝眼蛛的卵。 因为晋升仪式的要求,他冒险从蓝眼蛛的卵中偷来一颗,但当他的晋升仪式结束后,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按理说,这东西对他没什么用,既不能当做秘法材料,也无法贩卖,但这玩意儿却确实能孵化出来。 蓝眼蛛的幼虫并不强大,刚出生时,不过是虚弱的次列7,随着时间推移,这只小怪物不短成长后,它的成虫将以次列3的完整形态出现。 无论是成虫还是幼虫,都在奇兰克的可控范围之内,因此奇兰克暂时将这坨胶装透明的卵安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回头再做决策。 但卵孵化的速度比奇兰克料想中还要快,就在今天,卵孵化了。 奇兰克之间便能从半透明的卵中看到一只充满生命力的小生物,今天,这只小生物正式睁开眼睛,用六只蓝宝石般的眼睛观察世界,然后从卵里钻了出来。 起初,奇兰克还在办公室中处理他的文件,晋升完成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恢复很多,待在办公室也再也不会感到那股疲劳的浑噩感。 奇兰克已经隐约察觉到有些异样。比如,当他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他会有一种说不清的麻木感,令他对许多事物做出不符合自己风格的决断。就比如当伊宁首次来到办公室,向他求情帮助时,他就表现出了不属于他的冷漠感。 在离开办公室,乃至离开半月教会后,他的状态又会恢复。 这种感觉让奇兰克很熟悉,他在怀疑自己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思想,对此,他甚至希望通过祈祷向女神求助,可惜,由于女神那边的问题,真正联通向神明的对话很久没有开放,而用于普通信徒的祈祷很难起到作用,因此,奇兰克的期待落空。 但完成晋升后,这种感觉显然已经消散,现在奇兰克感到神清气爽。并且虽然女神正陷入“麻烦事”当中,但祂依然有精力查看每一位主教及眷使的精神状况,在神明的庇护下,除了秘法导致的失控,他们的精神不怎么有可能出现太大问题。 忽然,奇兰克回过头,放在他身后的卵竟然已经孵化,一只颜色透明的小蜘蛛正蹑手蹑脚地爬出卵囊。 它发出如竹节相互敲打的清脆叫声后,慢慢爬上奇兰克的桌子。 奇兰克有些惊讶地看向这只生物,蓝眼蛛幼虫正有些警惕地看过来。 “这……” 这并不奇怪,蓝眼蛛有蚕食幼虫的习性,若不是幼虫还要借助母虫的庇护成长和学习,母虫只会时它们最大的敌人。 比起成体,蓝眼蛛的幼体并不丑陋,虫足也没有成体那么长,和肉嘟嘟的虫身比起来,反而有些小短腿的感觉。只是在成长过程中,蜘蛛腿与躯干的成长速度会有极大落差,很可能蛛腿都长了一米多长,蜘蛛肚子在堪堪肥了一圈,这才形成了蓝眼蛛极不协调的身体比例。 蓝眼蛛幼年通体透明,就像幼年的小螃蟹。但并不会蜕皮,而是在成长过程中经历一次沉睡,当它睡醒从蛛茧**来后,它的身体会变成黑色。 只要你没有蜘蛛恐惧症,你会发现面前这只小蜘蛛其实还蛮可爱。 …… “你到底是怎么躲过佩恩王的秘法的?” 公爵府邸,谢利·珂拉赞带来了两瓶好酒,毫不见外地拉着查理续了起来。 “是用那片碎片?权杖碎片真的有那么好用?” “……无可奉告。” “你不知道,当我从哥哥那里听说你被佩恩王邀请的时候,我还为你默哀了两天。” “默哀?”查理说道,“即使被驱逐也不会送命,你默哀什么。” “不,我觉得,你会跟祂拼命。” “……” “因为不愿意服从祂,选择不自量力地同归于尽,最终葬身于此,这是你会做的事……你的悼念大会我都替你安排好了,就是不知道有几个人会真心悼念你。”谢利毫不留情地补刀说道。 “所以你到底怎么逃过那一劫的,我真的很好奇,或者说你也和我一样,和祂达成了某种不对等协议?” “如果你愿意将方法透露给我,我可以停止对你的骚扰。” “原来你也知道那是骚扰,”查理气笑了,“停手,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情报。” “好~那我们来聊点别的。”谢利放弃得很果断。 “……” “坎贝准骑士知道吗?坎贝准骑士,骑士中的耻辱,多罗克斯出了名的风流骑士。”谢利说道。 “坎贝……准骑士?”查理听过坎贝这个名字,还见过这个名字的主人,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登上女巫岛后,竟然还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看来你知道坎贝,但不知道准骑士坎贝啊。”谢利笑了笑。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回到审判歌庭的坎贝老实得很,毕竟你知道的,审判歌庭的惩罚制度非常完善。只不过坎贝的私生活非常淫/乱,但即使如此,他也从没触犯过法律,没错,那些女士们都是自愿的。” “那群老骑士们也拿他没办法,啧啧啧,骑士里也出了这种人物啊。” 门外,优莱克和伊宁在外等待,这似乎是德森先生的……朋友? 终于,伊宁小声问道,“优莱克,那是谁,你认识他吗?” 优莱克表情凝重地点点头,“那是独行歌剧院的首领,谢利·珂拉赞。” “独行歌剧院?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那是一个由个人秘法师组成的组织,”优莱克说道,“他们……一般保持中立,似乎很敌视审判歌庭,而且并不是合法组织。” 事实上,独行歌剧院和各大官服秘法组织保持着奇怪的默契,教会默认他们的存在,独行歌剧院则帮忙处理一些秘法师中的极端者,清除教会不方便清剿的隐患。同时,这两方还时不时打上一场。 这时,格列德洛公爵在两人间穿过,自从听闻家中迎来贵客,还是来找查理·德森,他就匆匆赶了回来。 “有失远迎,”格列德洛公爵推门而入,查理正同谢利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红酒,“您就是谢利·珂拉赞先生?” 要说没压力,那是假的,强大的秘法师远比皇族贵族难应付得多,不过相对的,也没有几个秘法师敢随便杀一国公爵。 “啊,公爵大人,”谢利回过头,“我正在和查理聊一些秘法上的琐事,您也要来加入吗?” 公爵的眼皮一跳,很显然,这两人不希望被打扰,就连礼貌上的流程也懒得进行。既然如此,公爵也就不奉陪了,他还有一大堆公事要处理。 公爵保持着商业微笑,“不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如果有需要的话,请随时来我的办公室,不要客气。” 公爵离开后,这两人完全不在意这个插曲。 “说到哪了?”谢利笑着问道。 “说道坎贝准骑士,”查理回答,“你想说什么,你应该不只是想和我聊聊审判歌庭的八卦。” “这也很有可能,你知道我们独行歌剧院一直与审判歌庭不和,毕竟那群老骑士可是唯一一个认真下令捕杀我们的家伙了。” “你们遭到捕杀是必然的,”查理说道,“只是他们更适合做这种事罢了。” “我知道,但这不影响我们继续讨厌他们,独行歌剧院的大伙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如果捕杀我们的是纯白教会,我们同样会将矛头指向他们。” 谢利打了个哈欠,“说回来,那个坎贝准骑士惹祸了,他很有可能再也当不上骑士了。”谢利哈哈大笑,“他要顶着一个准字一辈子,直到他跳槽为止。” 查理用手指点着木桌,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把事情闹到了皇族,身为审判歌庭的骑士,他们守护的除了国家以外,还有什么?对,就是皇族。但是那个家伙搭讪了一位皇族的公主,正巧!那个公主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他们臭味相投,坠入爱河。” “骑士和公主相爱,本来是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可惜,那位准骑士很快就把公主给抛弃了。” 查理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坎贝没打算谈恋爱,他只是想和那位公主共度一夜,那位公主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一夜之后,公主看上了他。” “后来,公主死活不愿意只和坎贝维持纯洁的肉体关系,但是在坎贝的一番拒绝下,公主对外宣称,是坎贝酒后侵犯了她。” “听上去,坎贝更像是个受害者,对?”谢利越讲越起劲,“但一件事反转了这种局面。” “公主,她怀上了坎贝的孩子。” “……”查理有些沉默。 谢利用胳膊肘怼了查理一下,换回查理一个“你干嘛”的目光。谢利说道,“等过几天,我带你去凑个热闹~” 第四十一章 吃瓜小分队 众所周知,独行歌剧院的谢利·珂拉赞首领,以及他的哥哥简·珂拉赞首领简直不像对兄弟。 谢利·珂拉赞风趣幽默,如果你与他的利益不冲突,他甚至称得上很好相处,但如果你不幸成为他的朋友,你将体会到暴躁老哥的恐怖。 简·珂拉赞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面男,并非他的思想多么严肃迂腐,仅仅是因为他是个面瘫。 当然,不是疾病方面的,他只是性格冷淡得很罢了,当然,只对他弟弟例外。 总而言之,珂拉赞是一对关系非常好的亲兄弟,而今天,查理刷新了他对谢利新的认知。 “对,那个人真是太过分了,完全没有身为男人的自觉,如果我是他,干脆一头撞死回炉重造得了。” “别这么说,谢利,你可不会成为那样的男人,我们都相信的。” 贵族庭院的花园里围坐着一群公主,以及……格格不入的谢利查理两人。不,格格不入的只有查理而已,谢利俨然已经混入了小姐们的话题! 谁又何曾想到,这位统领独行歌剧院的高阶秘法师,竟然也是位妇女之友?眼下谢利和这些公主们亲密无间,如果谢利不是男人,他们恐怕已经聚到一个卧室开睡衣晚会了。 现在,查理总算知道谢利那些聊不完的八卦是从哪来的了。 “话虽如此,那个名叫坎贝的准骑士的故事,似乎还有另一个说法。”谢利说道。 “什么?”公主们纷纷提起兴趣,她们每天衣食无忧,还要被大片侍卫保护安全,享受着佩恩王以及整个佩恩的护佑。这样的条件下,这群公主很少能体会到什么“刺激”活动,只能每天听些别人的惨剧缓解乏闷。 “坎贝并没有辜负诺言,因为他从未许下过什么诺言,这都是那位公主的一厢情愿。”谢利笑着说道,“至于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故意留下的。” “天啊,”公主们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那名公主怎么会这样做?虽然坎贝准骑士的确有几分色相……但那也太奇怪了,那可是一国公主啊!” “公主殿下……有时候爱情这东西,的确能让人做出蠢事,”谢利无奈地说道,“你们还没有遇到过心仪的男士,可能不懂这种感觉……但我能说的是,如果你们有朝一日体会到了爱情,那名公主当时的想法,你们就也能理解了。” “爱情……好,的确有些遥远,不久后我们就会被分配到合适的婚配,或者……嫁去邻国。” 几位公主叽叽喳喳地说道,但她们并不为不久后的未来担忧,作为佩恩的公主,无论被嫁去任何国家,都会受到优待。不如说当她们以公主的身份出生时,“未来”就再也不是个令人迷茫的课题了。 “不过啊,谢利,这么说,你有过爱情了吗?” 果不其然,恋爱话题在任何地方的小姐之间都备受喜爱。 “我啊……”谢利说道,“或许也曾有过。” “或许?”一位公主捕捉到谢利话中的含义,垂下眸子,“真可惜啊谢利,看来你没能娶到那位姑娘。” 谢利倒是有些释怀地笑了起来,“她不可能与我结婚的。” 气氛一变,谢利看向查理,“话归原题,查理,你想不想亲眼看看坎贝准骑士和公主殿下的纠纷?” “……” 一旁努力削弱了自己存在感的查理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加入这个话题,因此为了防止引起注意,他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如果这个秘法继续加强,他很有可能原地消失,那太失礼。 但这种程度的秘法根本骗不过谢利这个感知力极强的家伙,更何况这家伙还在刻意“关照”查理。 显然想去近距离八卦的并不是查理,而是这些公主们,查理是谢利带来的朋友,她们并不害怕,或者说这群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根本不懂得危机感为何物。总而言之,她们正用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恳切地注视查理。 这已经不是绅士不绅士的问题了,如果查理果断拒绝公主们的恳求并愤然立场,第二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就会是:严辞拒绝公主们的真切请求?格列德洛公爵独女伊宁·格列德洛的家庭教师竟如此嚣张跋扈! 作为公爵请来的家教,查理还不想以这种方式出人头地。 “那就……过去看看?”查理很无奈。 公主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她们虽然不知道秘法的具体细节,也不知道谢利的具体身份,但她们知道一点——这位男闺蜜是真心对待她们,并且谢利的实力很强,比她们的一整队护卫还要强,完全不用担忧安全问题。 于是,这一帮身材肉嘟嘟,买着小步伐的公主们自成一堆,春游似的走了。 实际上佩恩的公主们并不想童话故事里那样,个个身材苗条美丽动人,举止言谈优雅无比,用这些形容去描述那些贵族小姐们还差不多。 实际上公主们根本不需要努力保持体型,且不说皇宫里的美食和甜点并不支持她们那样做……而且即使她们身材臃肿,皮肤油腻,身为皇族的她们也是各大贵族的重点拉拢对象,更何况这些公主们还是有一些皇族的尊严和女性的爱美之心,没有真的把自己糟蹋成那副模样。 “公主殿下们,要不我们先去拿点甜点,再悠哉地去看戏?” 忽然,提议道。虽然谢利的话是指向公主们的,但实际上是为了稳定查理的耐心。 说了要带查理看八卦,看到一半人走了算什么?这多没意思。 看到这里,查理心中冷笑一声。皇家甜点算什么?他每天都在吃。 事实证明,查理的见识还是太浅显。 专为皇族们准备的甜点怎么能和市面上那些一样?虽然那些甜点也是皇家糕点师精心制作的,但面对他们真正要服侍的主子,很显然,他们会拿出看家本领。 最后的局面变成了,查理顺利与这帮人融为一体,并委婉地表示自己不介意多玩一会儿。 “不要!再!缠着我了!” 隔着那位公主的居所大门,查理一行人已然听到男人愤怒的声音。 这声音查理有印象,正是在船上搭讪伊宁和优莱克的秘法师——坎贝。当他,他还并不知道这位花花公子竟有审判歌庭准骑士的一重身份。 至于坎贝为何还会出现在这位公主的居所……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公主,对准骑士们有着绝对的命令权。 这就是审判歌庭的恐怖之处,无论你有什么难处,无论发生了什么,规则就是规则,命令就是命令,这是绝对的。 尽管出了这么大的事,坎贝难逃其究,但当这位公主点名要人时,审判歌庭还是第一时间把这家伙送来了。 “为什么?坎贝,你爱我,我爱你,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门内传来了女性的声音,这大概是那位公主,“审判歌庭没有规定准骑士和公主不能恋爱?” “但是啊我的公主,当初不是说好了,就……您,您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啊!” 查理等人推开门,坎贝的声音听上去苦不堪言,乍一看还真像是个被逼良为娼的三好青年,他此刻正坐在沙发边被一位公主拉扯,场面十分混乱。 这位公主的侍从没能拦住查理等人,以至于当他们打开门时,现场的两人是懵比的。 “你,你你你你你……” 坎贝气的直冒烟,他本来就够嫌丢人了,这可好,以后他在多罗克斯的美男子名号还怎么维持下去! 公主撩了下凌乱的头发,见到来着是几位公主时,十分礼貌地行了一礼。即使她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甘,但无法否定的是,这的确是一位美丽的公主。 没错,她是少有的维持体型,热衷修身,礼仪和容貌都十分完美的公主殿下,如果不是出了这档事,把她放进童话世界也毫不违和。 “芬妮,卡洛伊,京,你们怎么又擅自闯入我的宫殿,说了多少次,要通报,要敲门,亏你们还有点皇族的礼仪。” 那位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局面。 那位被唤作京的公主吐了下小舌头说道,“莫尼卡皇姐,我们这不是听说你有事,过来帮你主持公道。” 哪是什么主持公道,两种传闻公主们都听过,真要理论起来,谁是最深那名受害者还不好说。 不过说话这边,查理和谢利已经到达坎贝面前,双方同样都是秘法师,对起话来比较方便。 对话的风格十分滑稽。 谢利把手掌挡在嘴边,小声对坎贝问道,“喂,你真甩了公主?” 坎贝早就冤枉了无数次,此刻火气更加旺盛,即使认出这两人,他也依旧火气冲冲地反驳道,“我怎么敢的!” “这话我说了无数次,我没甩她,对,我起初的确很喜欢她,喜欢到认为自己见到了真爱的程度,但是!就在我们初夜那天后,莫尼卡就把我甩了!” 查理一挑眉毛,谢利也很吃惊,这和他们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 果然,谣言不太可信。 “不不,现在谣言都说,是你们约过一次之后,她对你死缠烂打,可你对他完全没有爱情上的兴趣。” 坎贝叹了口气,“那是她传出去的,实际并非如此,的确是我先追求了她。” “但在被甩之后,我可是没动过半点坏心思,我们审判歌庭的惩罚很可怕。不过在我对她心灰意冷之后,她突然倒贴了上来,而且,而且还多出来一个孩子!” “那又如何?身为男人,你可得……” 谢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坎贝打断,“如果那孩子的确是我的,我会负起责任。” 他忽然压低声音,“但是……以我的阅历,处理过这类的感情纠纷不说几百也有几十,这种错误我不可能会犯!我怀疑,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查理和谢利均是很惊讶,这八卦……似乎越吃越大了。 第四十二章 纯情恋人 “现在,我怀疑那个女人是故意想污蔑我,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只不过是她想帮她的另一个情人找个替罪羊罢了。” 舆论和谣言并没有影响这位准骑士的判断力,他悲伤地说道,“如果我答应她的求爱,就相当于我愿意替那个男人背锅,我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这还真……是有趣,”谢利幸灾乐祸地说道,“那你问过莫尼卡公主这件事了吗?” “当然问过了,”坎贝点起一支烟,很多骑士都有抽烟的习惯,“但这种问题她根本不会直接回答,她沉默了,但这就代表默认。” “不,或许只是没到该回答的时机,”谢利说这,看向不远处的莫尼卡公主,“再来问一下试试看?” “再问?”坎贝那对写满风情的桃花眼眯了起来,警惕地看着莫尼卡公主,不得不说,若不是恶劣的行径,以他这副皮囊的确值得成为佳人们的追求对象。 “莫尼卡公主殿下,身为骑士,我有必要强调一下,请不要再散播曲解事实的不良言论,那样不符合您的身份。” 莫尼卡公主摇摇头,深情款款地看向他,“坎贝,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真心爱着你,才会选择你的。” 坎贝怕的就是她这副模样,“你……” “好了,暂停一下,”谢利夹在中间笑着拍了拍手,“我来提问,莫尼卡公主来回答,我们来找出事情的真相,好吗?” 坎贝点点头,“如果最后的结论属实,我愿意接受歌庭的惩罚,并且从此以后与莫尼卡公主殿下一刀两断。” 莫尼卡公主则是忧郁且执着地说道,“真相就是……我与坎贝真心相爱。” 芬妮、卡洛伊、京三位公主安静如鸡坐在一旁,这样的好戏,打死她们也不会错过。 “那好,首先,莫尼卡公主与坎贝是如何认识的?” “是……一次舞会上,审判歌庭派遣坎贝来护送我。” “那您与坎贝准骑士又是怎样滚到床单上去的?” 莫尼卡的脸罕见地红了,不过要知道,坎贝可是经常看到她这般神情,这令他有些恍惚,只模模糊糊听见公主说道,“有一次,我们约定了晚上见面,当晚我们都喝醉了,就……” 莫尼卡公主脸红着,扭扭捏捏地不肯继续说下去,谢利看向坎贝,“补充。” “那是一种策略,”坎贝接过话茬,“当时我本来就在追求莫尼卡公主,而且当时,我发现公主也有那个兴致,因此才会答应我夜晚的幽会邀请。” “我拿去了红酒,聊着聊着,公主就喝醉了。” “不过,我本来会很绅士地将公主偷偷送回寝宫,毕竟我可不敢在彻底得手前,随意对公主下手,但没想到,公主她主动抱住了我,还在我耳边呢喃。” “当时公主可是我倾心之人,这还能忍?这要还能忍,我就不是男人!” “你们来了场野战?”有位公主笑着打趣。 “我不是那么粗鲁的人,当然是回到公主殿下的寝室……”坎贝对这段回忆很有兴致,但忽然他的叙述戛然而止。 谢利觉得这可能是关键点,紧接着问道,“这然后呢?” 坎贝冷着个脸,“结束以后,我与公主同床共枕,还没睡熟,就发现公主把我甩了。” 可怜的坎贝,刚经历了人生的高峰后,紧接着又经历了人生的最低谷,他在半梦半醒中猝不及防地被踹下床,他的公主还在恼羞成怒地辱骂着他,并喊来侍卫,将坎贝赶了出去,弄个鸡犬不宁。 “这还真是……大起大落啊。” 嘲笑的声音响起,谢利好不容易忍住了吐槽的冲动,怎奈何查理压根没忍。 坎贝手上青筋直跳,这是他最不堪的一段经历,若不是情况急迫,他或许会将这段记忆藏一辈子。 然而,坎贝已经认出查理正是船上那位神秘人,这人不好惹。 “她在喝醉时说了什么?” 谢利问出这句话时,坎贝的耳朵也染上一抹红晕,没想到这位风流骑士竟然也有纯情的时候。 “她说……” 夜里的皇宫颇为宁静,巡查士兵坚硬的盔甲传来挤压声,偶尔有两只夜鸟凌空飞过,在微醺的气氛下,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惊动这对紧张的男女。 坎贝准骑士和莫尼卡公主牵着对方的手,一边小口饮着鲜红色的酒,偶尔相互撕咬着耳朵说些情话。 此刻,能说会道的坎贝微低着头,莫尼卡公主也羞红了脸,他们有时会无声地走过沉默的花园,看那些四季如春般生长的花朵,扫过瘙痒脖颈的柳叶。他们躲避着旁人的视线,珍惜着与对方相处的时光,一切都是那般浪漫。 两人的心就像两只受惊的小鹿,却又期待着,跳动着,相互缠绵。 这样的场景总会令人口干舌燥,他们的思绪都被对方勾走,只得不断地饮着手中的名酒,让酒精将他们麻醉,变得更加如梦似幻。 此时坎贝已经有些飘忽,莫尼卡看上去像是已经醉了,她轻柔地抱住坎贝,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呢喃般说道。 “坎贝,虽然我无法嫁给你,但我爱你,我愿永远陪伴你。” 说到这里,坎贝变得有些沮丧,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也能够确定,公主当时也保持着一定的理智。怎么一事过后,他的公主突然变了心呢。 “她说她不能嫁给你?”查理则是忽略了故事的浪漫,直奔重点。 谢利也顺势问道,“那为什么莫尼卡公主现在又这么急切地嫁给你呢?” 坎贝“背锅论”只属一面之词,谢利打算听听公主的回答。 “因为我怀了坎贝的孩子啊,”莫尼卡公主看上去很委屈,她摸了摸自己并不隆起的肚子,“因为我怀了坎贝的孩子,所以即使有损皇家颜面,我也可以选择和坎贝结婚了。” 坎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崩溃,“可是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兜兜转转,事情又绕回了死胡同。 谢利看向莫尼卡,又将视线滑到莫尼卡的肚子。莫尼卡公主的怀孕是各大医师全部确诊的,不太存在造假的可能,而且也确实能够感受到,莫尼卡的肚子里有新的生命在孕育。最后,他看向查理,“有没有什么办法鉴定孩子的亲生父亲?” “现在?”查理有些惊讶,“我想多罗克斯的医学不足以做到这件事。” “我是说……秘法的层面上,反正我是束手无策。”谢利一摊手,他真的很不擅长任何与精密两字沾边的秘法。 “当然有,”查理笑着说道,“不过坎贝准骑士和莫尼卡公主的孩子,居然一出生就是个怪物,这新闻一定会轰动整个多罗克斯。” 谢利叹了口气,“就没有委婉一点的办法吗?我们现在可是死胡同。”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没有问题,但坎贝也是名秘法师,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 查理并不担心这些有关秘法的话会被散播出去,毕竟现在能够听见他们对话的除了秘法师,也仅剩几位公主。懂得时局的公主会选择性遗忘,不懂得时局的公主……即便她们是公主,而且有谢利护着,也早就死了。 “那就只能无功而返了啊,”谢利晃了晃脑袋,“不过算了,等下次有什么新八卦再来。” 一旁的坎贝有些傻眼,“等等,你,不是来找到真相的?” “找什么真相?”谢利疑惑地偏头看向他,“哦……如果可以的话就顺便找一找,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你们没有什么任务、委托,或者报酬之类的?”坎贝瞪大了眼睛,他之所以无话不说,主要还是对这两人寄予了厚望。他能看得出,这两人是很强大的秘法师,而且比他强大的多。 并且他还能从谢利一成不变的银色面具上看出,这不就是独行歌剧院的首领吗!虽然独行歌剧院与审判歌庭是对立状态,但现在的坎贝也由不得挑剔那么多。 “那什么……你们就不打算借助个人秘法师的势力破除这个谣言?” 谢利拍了拍他的肩,“我主要是陪公主殿下们来玩的,公主殿下们开心了,我也就高兴了。” 说着,查理一眨眼的功夫便离开,就连几位公主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迅速撤离,留下坎贝哭笑不得。 这时,一只漂亮的手抚上坎贝的肩膀,莫尼卡公主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 “坎贝,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我们还可以慢慢讲讲,关于不久后你我婚姻的事情……” 当查理离开皇宫不久后,他的脑袋又是一阵剧烈的刺痛,这种痛大概无法靠逐渐习惯来缓解,而这次是优莱克正在联络他。 很快,一张字迹工整的书信凭空出现,在查理将曾经使用过的“纸飞机”秘法教授给优莱克以后,她便经常用这种方法给查理传达信息。 查理拆开信件,信纸上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行。 除去优莱克贴心且公式化的嘘寒问暖,优莱克想要传达的主要信息只有一个: 她也听说了坎贝准骑士和莫尼卡公主的传闻,这件事已经在多罗克斯传得沸沸扬扬。最近,信仰生命女神的失落羚角组织再度复苏,他们宣城——莫尼卡肚中的孩子将会在三十天后的凌晨三点出生,并且,出生的孩子不仅会身体健全,还会成为受生命女神认可的,整个佩恩的神之子。 看完这些的查理首先想到的是,现在的神都爱搞些替身和化身之类的吗?又是眷使又是神女的,现在连神之子都弄出来了。 第四十三章 失落四家族 神战——在千年以前曾爆发过一场神明之间的战争,将万众生物分为人类与怪物两体。最终,一派神明选择保全人类,最终在神战中获得胜利。 天使,一种获得神性的怪物,它们背生纯白两翼,居于天空,拥有与人类相似的面孔。它们虽然拥有神性,借助这些获得了大量信徒,但并没有神明那般的实力,因此在这场突然卷起的神战中,它们也因神性落到了濒临灭绝的地步。 但它们的信徒信仰他们那神圣的躯体,向往它们净化一切,预知未来的能力,他们最终没有放弃,而是竭尽自身之力寻找那只被天使遗失的号角,并代代传承下来。 传承下来的教会正是失落羚角,他们处于邪教和正宗教派中间,然而让查理不解的正是,代代寻找号角的失落羚角怎么突然信仰起生命女神来了? 合理的解释是,这名生命正是与天使有所关联,或者与天使的信徒们达成了某种交易。或者干脆大胆一点,没准这位生命女神就是曾经的天使也说不定。 …… 某天傍晚,一位少年踩着夕阳的红晕,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修女。 这位修女面容消瘦,看上去老了很多,但依稀能见年轻时的影子。修女知道,她已时日无多。 修女拍了拍少年按在轮椅上的手说道,“好了,就送到这里。” “涅西雅修女……”推轮椅的少年神色担忧地看着她,愤愤说道,“那些大人们也太过分了,您的住所怎么能是这样一个小地方。” 他们停在一栋不小的房子前,这并非什么装潢豪贵的豪宅,但已经相当于许多中产阶级家庭的住房。 “科温,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涅西雅修女了。”涅西雅缓慢说道,实际上,她也有诸多不满,只是不便在科温面前表现出来。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身为高次列的涅西雅修女已经死了,她死在与查理·德森那一战,现在这个我,不过是一个虚弱的病人罢了。” “查理·德森……”科温咬牙切齿,“涅西雅修女,我一定会努力晋升,总有一天,我会帮您讨伐查理·德森那个恶魔的。” “不要太急切,科温,”涅西雅耐心劝导着,“现在的你还不能独当一面,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失落羚角的骄傲。” 涅西雅吃力地浅笑了一下,仅仅这个表情,似乎就耗费了她的全部力气,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不过……不仅要勉强你住进这个房子,还要拜托你照顾我啊……真是抱歉。” “您不要道歉,”科温连忙摇头,“若不是您当初招揽了我,我只会被困死在西区,您不仅给了我钱,还给了我学习秘法的机会,您……简直就和我的亲人一样啊。” 说到这里,科温略微回忆起一个严厉又充满爱意的目光,从那对眼睛的眼角边,他还能回忆起有些熟悉的皱纹。最后能够记起的,便是那对眼睛的主人病倒在床奄奄一息的画面,以及他和趴在床头哭泣的瘦小身影。 他的回忆中,即使那位名为母亲的人即将昏迷,也仍然在用那严肃的语气一次又一次告诫他: “不要留在多罗克斯,离开这里,千万不要回多罗克斯!” 回想到这里,科温猛地一怔。 “科温。” 此时,涅西雅修女正小声呼唤着他,但科温并没有回过神来。 “科温?” 又一声呼唤猛地将科温从回忆中拉回,他惊讶地一震身体,便听涅西雅修女缓缓说道,“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你不是还要去找优莱克·比露斯吗?” 优莱克小姐…… 经涅西雅的提醒,科温脑中便浮现出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娇小身影。 涅西雅轻轻呼出一口气,“可惜我们当初的作战牵连了她,令她不肯再相信我们了……去,科温,如果她愿意回来,请顺便传达我们的歉意。” “好,涅西雅修女!” 想起即将与朝思暮想的女孩见面,科温顿时喜出望外,母亲的回忆与遗言中的疑点全部被他抛到脑后,他兴高采烈地与涅西雅告别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科温离开后,涅西雅久久坐在原地,她的眸子眯起。 “优莱克·比露斯……失落羚角……” 她气息奄奄地喃喃自语,即使此时的她显得如此薄弱,在她周围的气息仍旧锐利。 “呵……把我送到这里,是要让我养老……还是让我乖乖等死……” “失落羚角……你们这次又是要做什么。” 涅西雅微不可察地一皱眉毛,她最大的特点也是缺陷,便是生性多疑。 忽然,她迷惑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一栋房屋,有些茫然地呢喃道,“科温这个鲁莽的小子,他是不是忘了把我推进屋里……” …… 一栋采光优秀的房子里,优莱克正坐在镜子前,手忙脚乱地梳妆打扮。 自从认识了伊宁小姐以后,她在对方那里学到了许多有关贵族小姐的化妆方式、穿搭配饰和保养皮肤的方法。 虽然伊宁总是手法娴熟地帮她弄好,但轮到自己上手,她那秘法师的灵活总是会在这时候失效。 优莱克叹了口气,看了眼镜子内那一撮撮翘起的小卷毛,郁闷地放下梳子。 科温·劳克斯再次出现在了多罗克斯。 或许说他从未离开,只是从城市光线的表面退到暗层的阴影下去了,但毫无疑问,自从查理与三位高阶秘法师展开战斗后,科温和失落羚角的所有人全部消踪匿迹。 在优莱克对失落羚角起疑时,她偷听到了莱特叔叔生前与族人的对话,他们提到了泽里德克这个家族。 起初优莱克只是疑惑,但在莱特叔叔死后,她细查了这些家族。最终的结果令她并不意外。 科温·劳克斯。 吉纳多·歌德。 博尼亚·泽里德克。 优莱克·比露斯。 毫无疑问,优莱克曾参加过的失落羚角秘法聚会的几位学徒,全部都是历史悠久且没落的秘法家族后裔。 现在还比较兴隆的只有歌德家族,家族中还有多位强者坐镇,优莱克想到,吉纳多经常挂在嘴边的“先生”,大概也是歌德家族中的强者之一。 泽里德克家族则与比露斯家族相似,他们正处于没落,但还可以挽救一下的阶段当中。但泽里德克家族信仰的神明是神系生物,很显然在现在的时代,他们那位神明还能为他们提供晋升所需的秘法就已经实属不易,更不要谈神喻或神降之类了。 泽里德克家族也同比露斯一样,只能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小辈身上,但考虑他们所信仰神明现在的状态注定他们不太可能选出“神女”一类,因此他们选择了精英策略,共同培养了多个有潜力的后辈。 优莱克在她能找到的资源中索取了这些信息,同时她还曾写信向家族中的长者询问。 至于劳克斯家族,优莱克并没找到有参考价值的资料,也没从族人那边打听到具体信息,因此她选择了向老师求解。 查理告诉她,劳克斯家族擅长预知,每一位优秀的家族成员都能成为旧时代的先知者,但很显然,他们无法预知到自己家族将会覆灭的命运。 神战中,劳克斯家族的神明最先被灭,他们一下子断绝了信仰和晋升的资源,因此他们的后代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向教派交好神明祈求力量。 但他们的请求惨遭拒绝,神战中的神明不会管顾流浪犬们的死活,就这样,这个家族就此没落了。 断绝了秘法的来源在那个时代简直是灭顶之灾,若不是曾经的他们资源还算优厚,早就没法传承到这个时代。但即使侥幸留下子嗣,他们也再也不是曾经的先知一族,据查理所知,他见过或能感知到的劳克斯一族仅剩科温一家,而就在一年前,科温的家人也死于疾病和事故。 不出意外的话,科温已经是劳克斯家族最后的延续了。 查理的悉心教导,优莱克自然听得专心致志,而在查理的讲述中,优莱克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包括比露斯在内,四个家族全部源于神战前时代。 好在失落羚角曾经袭击查理的计划失败,这才让他们看清了失落羚角的真面目,优莱克觉得,那两人应该也已经脱离出来。 但现在科温在邀请她见面,不,应该是失落羚角在邀请她…… 出于最后的帮助,看在科温的确是优莱克的朋友的面子上,她准备试着劝导科温。 最终,优莱克遗憾地放下手中的发饰,她实在不适合戴这些东西,优莱克无奈地披上那件熟悉的白色斗篷。 一路乘风,优莱克小跑着来到他们约见的地点,科温早已站在那里等待。 优莱克看过去,科温正手捧两杯橙色的果味饮料。优莱克认出,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能喝成的饮料。 见到优莱克走来,科温立刻迎了过来。优莱克摘下兜帽对上他的目光。 “抱歉……等很久了吗。” “不!我……我也只等了一小会儿,”科温的眼神飘忽,他紧张了起来,“其实我最近很闲,所以就早一点过来等了。” “给,给你。”科温将果汁递给优莱克一杯。 “嗯……” 优莱克接过来后,两人顿时没了话题,气氛变得尴尬下来。 科温勾起一根手指挠了挠脸,在见到优莱克之前,科温已经整理了数十次仪容,并不断强调着告诉自己不能冷场。 因此科温迅速找到了话题,“优莱克小姐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优莱克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悲伤中,“其实,莱特叔叔他……” 她努力甩了甩头,“发生了很多事,我的亲人离开了我……但现在,我已经找到新的生活规律了。” 说着,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科温被这悲伤的笑容惊艳了两秒,他垂下头掩盖着自己的失态。 “啊,是,是吗,那真好啊……”科温胡乱说着,“其实我最近过得也不错,尤其是我的秘法更进一步。” “优莱克小姐,我已经晋升次列7了。” 第四十四章 沦陷的信念 “次列7?”优莱克很吃惊,她清楚记得,科温晋升还是前两个月的事。“你,你已经晋升了?这速度太快了……” 科温下意识将优莱克的担心当做羡慕,马上说道,“别急,优莱克小姐,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晋升过程,我相信你会比我进步的更快。” 说着,两人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咖啡厅,找了个更为僻静的地方坐下。他拿出一瓶魔药,轻轻放在桌子上。这举动让优莱克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整个多罗克斯制造骚乱的的高阶巫师——朴哲·巴鄂。 这令优莱克非常抵触,因为若不是那位巫师的骚扰,莱特叔叔不会为了掩护她而被魔药操控的疯子们吞没。 “优莱克,这是一种药剂,起初是涅西雅修女给我的,自从喝下这种药剂以后,我的感觉我与我的秘法变得非常契合,即使不经常联系,也能娴熟使用。” “科温……”优莱克迟疑地说道,“你……你不要总是喝这种东西,有位先生曾告诉我,任何走捷径的东西都不要选择,秘法没有任何一条捷径是不付出惨烈代价的。” 科温不知是否听懂了优莱克的话,他停顿了一下,“但是……优莱克,不妨告诉你,其实我是乞丐出身。” 优莱克静静听着。 “你不要笑话我啊,其实我一直很努力地不让你知道这件事,我不希望被你小看,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很坦然地说出来了,因为那只是过去,现在我拥有新的生活。” “我原本没有学习秘法的天赋,我很笨拙,起初,我根本听不清倾听者秘法带来的声音。但秘法改变了我,而这种药剂改变了我的秘法。” “失落羚角的人对我很好,只要我学习秘法,并以后也成为失落羚角的一员,他们就会给我更好的生活。” “现在,我已经能住进一栋不错的房屋,每天可以吃到大厨烹饪的美食,”说到这里,他有些羞涩,“优莱克小姐,其实我还想每天给你买皇家甜点,但我暂时还没打通皇家厨师的门路。” “但是科温,那种药剂也许会很危险,你有没有想过,那么神奇的药怎么会没有负作用呢?或许再用不久,你就会……” “未来的事就等到未来再去考虑就好了,我只重视现在,”科温说道,“若是在以前,我连现在都没有,更不要谈什么未来。” “说真的,优莱克小姐,如果你能回来,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学习秘法,涅西雅修女也很欢迎你。” “涅西雅……修女?”优莱克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她还活着?” 优莱克并不知道她与查理那一战当中的具体情况,只是后来听查理说,涅西雅与恶魔阿孽尤普珞斯签订了契约,以自己为容器召唤恶魔现世。但由于没能杀掉查理,恶魔的交易并没有成功,涅西雅生死不明。 科温只当优莱克是在担心,很快说道,“虽然涅西雅修女已经瘫痪,但她威严由在,你放心,涅西雅修女说欢迎你,那失落羚角的大家一定也是欢迎的。” “除了你我以外,其他的人……我是说吉纳多先生和博尼亚先生还在吗?” “他们两个?不,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科温……”优莱克的情绪低落下来,“我们全部离开了,你真的没有猜到……为什么我们不肯留下来吗?” 或许科温早就有所察觉,但不知为何,他不愿去深究。 此刻,科温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这表情很单纯,但却令优莱克毛骨悚然。 忽然,她猛地察觉到一件事,“科温先生,你以前经常提到你要寻找父亲的死因,还有你的妹妹,为什么现在,我再也没能听到你提起她呢……” 说着,优莱克的瞳孔收缩起来,惊愕溢于言表。 因为,此时的科温仍旧在用那单纯的,惊讶的眼神望着她。 “妹妹?” 这看上去就像优莱克给他提了个醒,才让他回想起这些被他忽略了的事。 “哦,我妹妹她那边没关系的,她过得很好,嗯。” 华贵的服装,美味的晚宴,宽裕的生活,和逐渐膨胀的内心。借助药剂的催化,科温已经完全迷失其中,他已经忘记自己曾经的信念,安心享受着堪称傀儡的当下。 科温·劳克斯,这位劳克斯家族的最后末裔,已经彻底沦陷了。 优莱克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以极为强硬的方式将眼泪咽了回去。 “好……好。”她拿起桌上的小瓶药剂说道,“科温,我再考虑一下,过几天我会给你答复的。” “我,我还有急事,先走了,我们以后再约见!” 说着,她仓皇离开了。 于是,优莱克获得了一瓶魔药,不,按照科温的说法,这是一瓶药剂。 这类物品再次返回世面,这必然不是一件好事,失落羚角向来也低估了科温对优莱克的痴迷程度。 没错,失落羚角自然不会给优莱克单独预备一瓶药剂,他们知道重新招揽优莱克的几率低迷。这瓶魔药是给科温的,但他偷偷停止了一次剂量,为的就是给心爱的女孩腾出一瓶。 于是现在,这瓶药剂成了宝贵的线索,她一刻不停,离开科温那边后,立刻朝老师那边赶去。 她乘上一辆马车,很快来到了格列德洛公爵的宅邸附近,一般的马车不敢随意经过那里,因此优莱克徒步行进了一段距离。 “诶?优莱克?”天已经黑了下来,伊宁有些吃惊地看着匆忙赶来的优莱克。 因为她是常客,宅邸的佣人们没有怎么询问就将她放行进来。 “这么晚了……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伊宁小姐,老师在哪里?”优莱克问道,“我……有些事想问。” 伊宁手指向一个屋子,“应该还在房间,这个时间……大概在吃甜点。” 见优莱克马上走向那边,伊宁抓紧问道,“我可以一起吗?” 优莱克有些为难,她的确有些抵触,但也不想说出让优莱克回避之类的话。 “知道了,我回房间休息,”但伊宁很识趣,“别担心,优莱克,有德森先生在,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收下伊宁的祝福,优莱克敲响房间的门,很快,她听见查理的声音。 “请进。” 优莱克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查理正坐在房间中的桌子旁,若不是已经天黑,优莱克觉得他甚至还要赏一赏夕阳。 查理手边的是一些做工精致的蛋糕和曲奇,自从查理在皇宫见识到真正的皇家蛋糕之后,他便爱上了这个味道。好在皇宫的公主们个个出手阔绰,她们赠送的甜点,查理到现在都没吃完。当然,这是在查理有所节制的前提下。 查理显然在优莱克靠近宅邸时就已经察觉到她,现在甜点被他摆在桌子中间,小桌上则是摆放好两杯红茶。 优莱克坐在桌边,拿起那杯红茶,温热的感觉顺着指尖传达上来,唯有看见老师,优莱克才感到些许安心。 虽然查理把甜点推了出来,但优莱克不会吃。她知道,自己的老师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一定会很心疼。 “老师,我今天去见了科温。”忽然,优莱克说道。 “嗯。”查理云淡风轻,他在等待优莱克继续说下去。 “科温他还留在失落羚角,而且似乎已经成为了重要成员,现在,他已经晋升为次列7的倾听者了。” “今天……他拿给我一瓶被称作药剂的东西,”优莱克说着,将一瓶盛放在玻璃类物质中的小药剂交给查理,“他说,这个药剂能加强秘法的契合,从而更快地学习秘法。” 那是一个极为易碎的小瓶子,查理拿在手中,这东西比传讯水晶一类更易捏碎,即使优莱克的力量也轻而易举。 而其中盛放的是一种淡蓝色的透明液体,其中还有着些许白色颗粒状流沙,看上去十分漂亮。若不是科温提前说明这是药剂,优莱克甚至会把它看做装饰品。 “你有在科温·劳克斯身上看出明显的负作用吗?”查理问道。 “有也没有,”优莱克的态度很迟疑,“他的性格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但他已经几乎遗忘了自己的家人和曾经的信念,他……好像沦陷了。” 优莱克说着,这边查理已经戴上单框眼镜,对着手中的药剂把玩。 忽然,他将药剂抛到地上,装着药剂的瓶子“啪嗒”一声碎掉,药剂流出,很快,药剂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优莱克看着逐渐将地板腐蚀出一个大洞的药剂睁大双眼,她分明记得,科温是在定时服用这种药剂。 “这,这是……毒药?” 优莱克的第一反应,竟是科温拿出毒药试图欺骗他,但很快她想到,也有可能是失落羚角的人预判了科温的举动,提前替换掉了药剂,打算除掉她。 然而优莱克一时间的猜测都没对,“这是魔药,并不是什么疯狂研究者开发出的药剂。” “这种魔药只能装在这个瓶子里,因为制成这个瓶子的是一种稀有且特殊的晶体,装在其中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变质,缺点是易碎。” “而魔药本身具有很强的挥发性,如果不能在开封后十秒内喝掉就会真正变质,变成串肠毒药,在十秒前,它则不会对人体或血肉有害,仅仅人体或其他血肉。” 说着,查理打了个响指,那瓶魔药时光倒流般回到查理手中,地板也恢复原样。 这是,优莱克脑中产生一个想法 “既然如此……科温他就没有失手打碎过它一次吗。” 只要打碎一次,里面的液体流出,几乎必然会腐蚀掉一些东西,只要看到这一现象,科温也许就能迷途知返,停止用药了啊。 查理显然也看出她的猜测,笑着说道,“你说,是他看待这种魔药如珍宝,从不舍得打碎一瓶,还是即使他发现端倪,也自欺欺人地当做无事发生呢?” 查理和优莱克都没有继续说话,他们都知道,以科温鲁莽的性格,显然第二种原因更有可能…… 第四十五章 向雪山进发 “这是一种毒药,”查理说道,“它的确能加强人们对秘法的适应性,但这种正面功能只能算做毒药的‘副作用’。” “通俗点说,就像老鼠药的甜味,捕虫草的花蜜,以及死刑犯人的最后一顿晚餐?” 查理斟酌着说道,忽然,他发现自己的比喻并不那么恰当。 “也就是说,提升秘法的适应性只是在迷惑别人,这样神奇的效果,几乎只要是个人就会在这种作用的基础上加以推测。” “但它真正的效果是慢性毒药,他能逐渐转化饮下者的身体,如果不定期服用,那个人一定会失控。” “说起来,你难道就没想过所谓的增加适应性到底意味着什么?” “啊?” 经过查理的提醒,优莱克隐约察觉到一些引人深思的,更为隐秘的事。 但当优莱克希望就这这个话题说下去时,她的老师笑而不语。 “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这瓶毒药的确是朴哲·巴鄂创作出的。” “什么?!”不出查理所料,优莱克的反应很大,“他不是已经晋升了吗?” 既然已经打成目的,为什么还要回到多罗克斯作乱? “是啊,他已经晋升了,”查理点点头,“作为仅次于神明的强大存在,他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不用四处忌惮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他熟悉新秘法的时候了。” 优莱克如鲠在喉。 朴哲·巴鄂,优莱克最大的敌人,他是个魔药疯子作恶多端先不论,单单是他间接杀死了莱特叔叔的理由就足够她憎恨。 但他是次列1,最为强大的人类之一。 试问能够达到次列1的人类有几人?这可是足以媲美阿孽由普珞斯那位大恶魔的强大存在。 即使倾尽全族之力也无法对抗,在这种敌人和风险下,优莱克不可能去拜托查理帮忙。 不知不觉间,朴哲·巴鄂,这名敌人已经从需要躲避锋芒变成足以横行跋扈的存在了。或许是查理的“光辉”遮蔽了优莱克的视线,朴哲当初晋升时,优莱克虽然感觉到危机,但并没有预料到现在。 又是这样强烈的无力感,这种感觉,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谁知这事查理突然说道,“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去收集晋升材料。” “?” 当优莱克再次看向查理时,他已经三两口塞进一块蛋糕,将剩下的甜点装好收进空间。 他含糊说道,“科温·劳克斯都已经晋升到次列7,我这边也不能被比下去不是吗?” “!” 优莱克有些感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的老师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尽管对方援助的理由似乎有些不对…… “不过,虽然是毒药,但科温那边也有着药物的帮助,似乎有点吃亏啊,”查理自顾自小声念叨着,他看向优莱克,“不过没关系,你要签订恶魔的契约吗?” 优莱克的表情有些呆滞,就在查理认为吓到她,笑一笑打算作罢时,谁知她忽然表情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可以。” “……”查理重整旗鼓继续说道,“就算契约的最终代价是你的灵魂?” “在所不辞。” 这次换做查理惊呆了,他认为优莱克还没达到那般信任他的程度,可事实上,查理低估了优莱克。 即使是优莱克当初主动投奔,但查理也是在她最崩溃时趁虚而入的。 优莱克在家族中长期以往积累的压力在神经紧绷的危机下爆发出来,但她的问题没有得到良好的解决,不仅如此,朴哲·巴鄂的晋升仪式在那时展开,莱特叔叔为了掩护她而在敌人剜肉剔骨下惨死。 优莱克失去敬重的家人,比露斯家族失去最强者,家人离世的痛苦和家族存亡的危机将她压得抬不起头,重重跪倒在命运面前。 而这时,查理响应了优莱克的呼唤,将她搀扶起来。 这不同于雏鸟情节,而是人在遭遇低谷时,对救赎的本能渴望。 就如同奈普托曾经对凯文的感情一样,只是若查理背叛了优莱克,她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奈普托只是个简单的几率问题。 但查理并不是真正的恶魔,他也没兴趣专门拟定出什么契约。不仅如此,查理还非常郑重地警告优莱克: “不要拿你的灵魂当做交易筹码。” 忽然被训斥的优莱克唯唯诺诺地点了头。 “那就明天出发,”查理说道,“是时候研究一下你的幻想仪式了。” 查理的出行和优莱克拿到的药剂全都送到了奇兰克那里。 当时查理嘱咐的原话是:“留着也没用,总不能还回去,那就送给敏玩,希望他的魔药技术有所长进。” 听上去很悲哀,但奇兰克的魔药技术并不差,他可是拥有一整栋宅子魔药存量的男人,作为官方秘法师,他的魔药经常被送去各大拍卖会,即使是门徒也能酿造的次等魔药也能卖出天价。 与其说奇兰克的魔药不好,不如说一直以来与他对比的人太变态。 每次,奇兰克都在努力破解朴哲·巴鄂的魔药,这是个能用无色魔力酿造魔药的天才巫师不说,这家伙还始终高着奇兰克两个次列。 这种恶劣条件下,奇兰克始终不气馁、没炸教堂,若不是因为无色魔力的阻碍,奇兰克还差点研究出些成果来。就凭这,半月教会的眷使们就要给他鼓掌助威。 所以查理送来魔药的主要目的是给奇兰克提醒:朴哲·巴鄂要回来了,并且,他在帮失落羚角制造魔药。 但查理送来魔药时表达的理由很耐人寻味:“希望他的魔药技术有所长进。” 查理明知道奇兰克欠缺的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次列上的差距,但依旧要求优莱克这样转述了。 很快,奇兰克意识到这个问题: 查理在与半月教会划清界限。 “我不是与半月教会建交,我只是将药剂以及线索总送给秘法师奇兰克·敏,至于教会怎么知道的?这不能问我。”他是在表达这样的意思。 查理是在委婉且隐晦地提示,无论是对奇兰克自己,还是其他什么人。 奇兰克百思不得其解,虽然眷使和冕下对查理的态度并不算好,但也没到差的程度,为什么奇兰克感觉,查理并非是在与他们敌对或报复,而是……忌惮? 为什么要忌惮,或者说,半月教会有什么对查理出手的理由值得他忌惮? …… “啊~啾!” 优莱克睫毛上粘着雪花,这令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很不巧,他们爬上雪山后不久,雪山就下起了大雪。 查理没有把伊宁带过来,因为她不耐寒。虽然查理可以用神木的秘法帮忙驱散寒冷,但他们难免有分开行动的时候,而且如果她不甚掉进雪坑,那就严重了,白雪会瞬间将她淹没,即使查理及时把她捞出来,那也是活受罪。 虽然查理可以用大规模秘法临时改变这里的气候,但那也会被注视他的神明发现,虽然没有生命危害,但他收藏室中封印着的——殷红女神的半截灵魂可能被原主趁机夺走,那样维莉就危险了。 总的来说,查理可以在秘法师之间横着走,但接近神明位格的秘法不可用。 低调,得低调啊。 再说回优莱克,虽然神木的秘法可以在一定程度抵御寒冷,但风雪天气骤减了温度,加剧了这里的严寒。 如果平时的雪山是零下三十度左右,现在则至少达到了零下四十度以下。 这里的寒风贯穿了优莱克的衣物,即使优莱克已经把自己裹成个球,她的全身依旧在发抖。若不是查理用秘法帮她挡住一大部分风雪,她球里面单薄的小体型已经卷着衣物被大风刮飞。 “为什么……这么,倒霉啊……” 优莱克心态裂开,上次和莱特叔叔来到这里时,这里还没有刮起这么大的风雪。 再看查理,他并没有改变明显的着装,只是在原来的基础填上一个厚重的风衣,此时风衣的下摆正随着风雪向后飞,在优莱克的角度,查理看上去像一只逆行飞行的黑色大鸟。 查理一手按着帽子,一边用秘法驱散周围的风雪。 原来恶魔次列的身体素质那么强吗……优莱克望着一如常态的查理暗自想到。 可实际上,查理只是依靠神木次列的秘法包裹了自己一圈而已,即使在雪山上,他也没感觉到多么寒冷。 不仅如此,查理还贴心地用秘法造出一个大光球,始终漂浮在两人之间,这个光球与莱特叔叔曾造过的那个如出一辙,只是比那大的多,也炽热得多。 光球的温度比火焰更高,但在这连火焰也会瞬间被风雪熄灭的雪山上,光球的温度早已被风雪吹散,即使如此,那近在咫尺的温度也让优莱克十分满足。 查理“的确”是恶魔没错,但他经常使用些其他次列的秘法,优莱克早已见怪不怪。 优莱克吃力地在雪山中行走着,每一步都会将她的脚踝没入雪中,若不是衣物和秘法隔绝了雪水,优莱克恐怕早已无法行走。 忽然,她又是一个哆嗦,优莱克觉得这里似乎……变得更冷了。 “我们已经深入生物群落地带了,接下来的温度只会越来越冷。”查理说道。 “你的幻想仪式卷轴有没有标注材料?” “有,有的!” 说着,优莱克拿出那卷仪式卷轴,拉开的同时,还要小心不要被风雪吹走。 现在这张羊皮纸卷轴在风雪面前显得格外脆弱,很快,优莱克读出那样材料,“由根……由根的根茎。” 优莱克刚想问这是什么材料,突然,一股劲风从她的视线盲区朝她头部刮来。 优莱克瞬间判断出这是敌人的攻击,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优莱克睁大眼睛,她已经来不及闪避—— “嗵!!”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优莱克的身体向后侧开,却发现袭击她的敌人已经嵌进雪里。 敌人瞬间被埋了,优莱克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样子。 “走。”查理毫不在乎地说道。 优莱克的眼神有些闪动,不知为何,鼻头翻上一丝酸涩,这一次,她设身处地地感受到真正强者的庇护。 哪怕几秒也好,她可以放下紧绷的神经,像伊宁小姐那般轻松一回。 第四十六章 进入的资格 他们进入了生物群落,这意味着,哪怕是脚下的积雪,都随时有可能蹦出一只怪物。 他们位于雪山上的一块小平原,刚刚窜出的怪物优莱克已然无法对付,如果再向上,登上山顶的平原的话,他们面临的敌人会更强。 优莱克和查理一样,用秘法将自己包裹起来,身上涌出一股暖意。 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这里遍布着天然形成的陷阱,每走一步,她都有可能踩空积雪,掉进满是坚冰的洞里。那些有着坚冰的洞会隔绝他们的魔力,即使查理要捞她都得费点功夫。 并非坚冰有封禁魔力的力量,而是坚冰本身在不断吸收魔力。它们以魔力为食,靠近它们的秘法师都会逐渐流失魔力,到最后,或许会变回普通人也说不定。 这种东西本该成为秘法师们的“后悔药”,无奈这些坚冰都埋藏在积雪之下,能够影响人们使用秘法,并且坚固无比。让秘法师去凿这种东西,或许还没凿开,自己就先变回普通人了。至于让本就普通的人开采?没有其他秘法师的保护,他们刚登上半山腰就会被怪物顺手敲死。 再加上,这里的温度已经凝固,普通的火焰无法改变这里的寒冷,即使是将雪融化,将风雪停息,也无法改变这里恒定的低温。基本上每一个探险队都会配置一名神木或是其他用秘法升温的秘法师,否则一整个队伍都有可能冻死在这里。 登到这种高度,怪物们少说也有中次列的强度,再加上没有那么多人需要后悔药,大多数秘法师都是争先恐后地向上爬,收益和风险不对等,这才导致了这里的坚冰无法顺利进入秘法师的商品市场。 说起来……从刚才起,他们就舍弃了原本的行进路线,这是在做什么呢? “老师?”优莱克问道,“我们……是不是偏移了方向?” “由根的根茎,是?”查理看了她一眼,优莱克点了点头,“很遗憾地告诉你,这种怪物的根茎非常难以猎取。” “为什么?” “因为这种植物的根茎只长在坚冰的最下层,”查理说道,“它们整株植物个头不大,但极其耐寒,一般只会整个埋在坚冰附近生长,只有运气极好,才有可能目睹它们从雪里蹦出来。” 坚冰层,一块等人大小的坚冰就能让秘法师彻底用不出秘法,整整一栋房子那么大的坚冰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一位秘法师的魔力吸食殆尽。虽然查理表示坚冰对他的阻碍并不显著,他也可以直接毁掉一大层坚冰来寻找,但归根结底太过麻烦。 听到这里,优莱克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做好情报工作,但查理在这时继续说道,“不过这或许是最简单就能获得的材料,在雪山上有一家商会,他们垄断了猎捕由根的唯一技术,经常会将由根送上拍卖会。” 查理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拍卖会是否正在运行,但登门拜访或直接掠夺是最快的方法。” “那老师,我们要前往那里吗?” “正是如此。” 事实证明,即使是突发情况,她的老师也能为她找到解决方法。 直接交易获得,这比他们掘地三尺方便很多,更为幸运的是,当他们终于在雪山上找到拍卖场时,那里灯火通明。 天色已经渐黑,一个修筑地极为气派的建筑矗立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中,在不远处,还有零星几个秘法师朝那边赶去。 “该死。”一名秘法师骂道。 查理与对方的距离导致他们正好能听到些他的声音,那名秘法师显然也注意到他们,远远喊道,“喂!你们也是没赶上拍卖会的秘法师吗!” 很显然,可能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没有赶上拍卖会,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 查理没有理会那个人,而是带着优莱克继续接近那个建筑。 等接近到一定距离,几个手拿着枪的人靠近了过来。即使他们手拿着的是做工精良的蒸汽枪,但他们并非普通人,每一个都至少有中次列秘法师的实力。 如果能拆开查看,会发现每一把枪都烙印着特殊的咒文和符文,这是这家商会独有的秘法和蒸汽的结合产物。 “停下!” 一名端着枪的厉声喝住,同时,包括查理和周围几名迟到者在内的所有人停下脚步。 “现在拍卖会已经不允许进入了!立刻离开这里!” 这话显然是对查理说的,但之前那个试图与查理搭话的人率先开了口,“抱歉来晚了!我有邀请函!” 说着,他试着往前蹭了一步。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猛地响起,那名秘法师脚边的白雪瞬间炸开,与之替代的是一大块雪蓝色的坚冰! 那名秘法师嘴角抽搐,他感觉到魔力在被那块坚冰不断抽走时,认怂了。他将双手举过头顶,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周围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做出来相同动作,全部退出战场。 蒸汽枪装填的子弹不是别的,正是坚冰,不仅如此,子弹射出后坚冰还会迅速膨胀,到达足以对秘法师产生威胁的程度。如果这种枪能够连发,后果可想而知,如果子弹射入人体,那名秘法师将会瞬间失去还手能力,堪称秘法师杀手。 这项技术为商会独产,即使只凭借这项技术,也足以站稳脚跟。 见此情况,查理并未后退,但他也将两手抬起,做出个不太标准的投降姿势。因为查理知道,再不这样做,这群家伙马上就会开枪。 “等等,”查理说道,“我并没有‘邀请函’,但我有东西可以拍卖。” 拿枪的守卫显然并不吃这套,这种说辞他们见过太多了,一般真正有高价格商品的人,都会提前打通门路,直接给他们会长过目,而只能试图与他们交涉的人,一般拿不出好东西。 但查理最不缺的是什么?就是值钱的宝贝。排除查理一大堆杂物和相当于玩具的低阶虚幻物以外,查理的随便一件藏品都是稀世珍宝。 而且所有有关神秘之地混沌河畔的东西都是有价无市,即使是查理随手送给伊宁的银白钥匙,都会有识货人辨别出价值。 退一万步说,就算查理薅根羽毛拿出来,爱好收藏的贵族们都不会拒绝。 但查理不打算拿出自己的东西,与其那样做,他更倾向于马上带着优莱克离开,并开启掘地三尺的策略。 查理没让守卫等多久,很快,他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诶?老师也会酿造魔药?优莱克最先产生了这个想法,很快,她从魔药上残留的魔力感知出——这,这不是奇兰克主教的魔药吗! 魔药一出现,在场的所有守卫通通感受到魔药上那来自另一位强者的气息,魔药中蕴含着的是极为纯粹且强大的魔力。 试问秘法师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能够让他们保命的东西。 这瓶魔药是查理从奇兰克那边顺手偷过来的,反正奇兰克自己就能量产这东西,对他本人来说不算珍贵。 比起探索人体的奥妙,奇兰克更适合制作简单粗暴的战略性魔药,作为消耗性魔药,只要将这东西泼洒在空气中,所燃放出的魔力火焰足以焚烧任何高次列以下的秘法师。 与其说是精密制造的魔药,这东西的制作过程简单得像是单纯将奇兰克的魔力储存,关键时放出的收容工具,但与其他巫师不同的是,奇兰克的魔药威力甚至足以令高阶秘法师也喝一壶。 既能在遭遇危险时保命,也能瞬间杀敌,这样的魔药销量可想而知。 但奇兰克并不会大量售卖,顶多给言月人们配置使用。毕竟每一位个人秘法师日后都有可能变成教会的敌人,试想日后有一天,奇兰克正在追捕强大的罪犯,就要追捕成功时,对方突然拿出奇兰克的魔药给他一下,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虽然带有自己气息的魔力好对付很多,但教会其他人就不一定,奇兰克并不想资敌。 魔药蕴含的魔力足以让空气扭曲,守卫们喉结微动,他们刺痛的危机预警在告诉他们——只要瓶里的魔药接触空气,就会瞬间要了他们的命。 守卫小心翼翼地接近查理,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把魔药交到自己手中。 查理笑着递了过去,全程看上去人畜无害,仿佛自己只是无意中获得了这样东西,却忌惮它的强大一般。 守卫检查了魔药的价值,他们一律认为这东西很值钱,具有拍卖的价值。 紧接着,他们掉转了枪口,再次气势汹汹地指向查理—— ?! 优莱克惊得后退半步,只见那守卫领头者高举手臂,猛地放下,同时枪声炸起。 所有守卫都向查理开枪,在履行义务和解决查理,私藏魔药面前,这名小首领放纵了贪欲,虽然会丢了工作,但只要拿着魔药离开,商会的会长不会多加阻拦,反而,他们还可以凭借这杀伤性武器除掉仇敌。查理知道,这是一伙训练有素的佣兵,在对敌面前他们勇猛无比,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守卫的举动不出查理所料,这样他才有了动手的理由。 一颗颗坚冰筑成的子弹不记损失地朝查理打来,但无一例外,它们全在查理面前停下,一股无形的魔力波动阻挡了它们。 紧接着,子弹爆炸成朵朵冰花,查理的魔力变得不再稳定,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坚冰在触碰到查理的魔力后,竟然只对魔力造成了片刻影响,就顷刻间溃散成粉末! 查理并未说话,在守卫们惊骇的目光中,以查理为中心的白雪沸腾起来,足有两米厚的雪瞬间蒸发,不断向外扩散,恐怖的气息包围了所有人。 最终,当守卫们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被埋在下方的雪里,除了拍卖会那块地基安然无恙外,方圆几里的雪全部融化,露出灰色的岩石和冰层。 不远处,拍卖会已然喧闹起来,他们的雇主,商会的会长正火速地,如临大敌般飞奔过来。 第四十七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地上的佣兵倒地不起,他们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狼狈地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刚刚爆发出的魔力,但凡是个有灵性的人都能感受得出,这是足以令人颤抖的强大,足以毁灭一切后,再轻描淡写补上一声叹息的强者。 能够来到这个拍卖会的全部是足够强大的秘法师,或是有秘法师护航的富翁,毫无疑问,他们全部感受到不远处那股突然爆发的魔力波动,全部陷入惶恐中。 不远处乌央乌央赶来一大波人,手拿蒸汽枪的大队人马围绕着一个中年人,很快便表情严肃地将查理两人团团围住。 中年人留着八字撇胡子,剪短的黑发,带着顶小沿的绅士帽。他正是整个商会的会长,并非是秘法师。秘法师这个行列,有时并非是有钱有势就能跨入的。 “您好,这位先生,”会长并没有说什么“欢迎你”之类的废话,在查理的下马威面前,一切问候都显得太虚伪,“请问您……有何贵干?” 查理拍了拍优莱克的肩,顺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们的佣兵开枪,吓到了这位小姐,我替她讨回公道。” 优莱克知道,讨回公道并非查理的全部理由,这只是他的筹码之一,接下来,查理会利用这件事,狠狠敲会长几下。 “这……”会长面露难色,不得不说,这理由实在是太任性了,“您有所不知,我们的拍卖会正在进行,在拍卖期间,任何不明人员接近,守卫都会鸣枪警告,只要您不继续靠近,他们不会贸然攻击。” “是吗?”查理露出一副困扰的样子,“原来你们商会这么大方,连鸣枪警告都要打出几百颗子弹听个响儿吗?” 他抬起手,示意会长看他周围,融化的积雪中,满地都是碎开的坚冰和刻进地面的弹痕,这怎么看都不是鸣枪警告的痕迹,更像是这群守卫把手里的所有子弹都打空。 会长瞪了眼在地上装死的佣兵,小声询问,“这群家伙是哪雇来的?” 很快,他的心腹上前回答,“是狼派的一伙佣兵,前些日子刚补充的。” “以后不要再雇狼派的那群家伙。” 很快,他又赔笑对查理说道,“我能否请您告知当时的情况?” “唔……我想想,”查理说道,“我只是带我的学徒来狩猎晋升材料,偶然发现这里的拍卖会正在举行。我们想凑个热闹,但是,很不巧,你们的制度有点严苛,守卫并不允许我靠近。” “所以我决定友好对待,拿出了可以拍卖的东西,那玩意有点危险,但很值钱。” 查理的语气很诚恳,表情也透露着一股无奈,“但或许是它属于你们的违禁物品之一?我刚将它交到守卫手里,他们就开了枪。” 说到这里,查理还叹息着耸了下肩。 “说真的,你们的坚冰子弹很危险,要不是恰巧……恰巧我的防御能力还不差,否则,我们可能还会受伤。” 优莱克目瞪口呆,分明是老师故意引诱这群人抢夺,竟然也能说得这么无辜。 不过也的确是那些人贪欲在先,这才让查理加以利用,转为主动。 一旁的会长心情也很复杂,看这些碎裂的冰晶,这岂止是还不差,这些子弹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他引以为傲的坚冰技术,根本威胁不了面前这个高阶秘法师。 不仅如此,这个家伙还在这里装可怜!会长可以肯定,如果查理没有隐瞒自己的实力,这群佣兵绝对不敢动手。 “真是感到抱歉,看来我们的人为您造成了困扰,这样,我们会带您介绍进入拍卖会,至于这些佣兵……就随您处置如何?” 随查理处置,生死不论,这代表着这群佣兵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生命,或者是比这更惨重的代价。可以看出,这位会长也是个手段狠辣的人物。 推出佣兵顶罪,看上去很合理,但实际上,商会几乎没付出什么赔偿。 这边,那帮佣兵已经控制住丢到查理面前,佣兵手中的魔药也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夺下,夺下魔药的心腹是名很有实力的秘法师,他可以辨别出魔药的价值。 “会长,”心腹小心翼翼地拿着魔药,每看魔药一眼,他都会不自觉留下冷汗,“这是高阶巫师的杰作,只要这些火焰放出来一部分,就可以瞬间杀死我。” 会长很惊讶,这的确是杰作。 “先生,您的魔药的确有拍卖价值,我是格尔·劳迪,请问如何称呼?” “劳迪?”查理皱起眉头,他感觉这姓氏有些熟悉。 查理皱起眉头思考起来,一个名字就堵在他脑海里,怎么也想不起来,忽然,他茅塞顿开——史特尔·劳迪! 小老弟~小老弟~ 回想起名字的瞬间,一声声充满喜感的呼唤在脑海回荡。 “你认识史特尔·劳迪?”查理问道。 格尔·劳迪称得上惊喜,托了其性格的福,他哥哥的人脉十分广泛,只是没想到,他那位从不怎么关注秘法领域的哥哥,竟然也能结识这样一位秘法师。 “见丑了,那是我家兄长。” “查理·德森,”查理说道,“这是我的学徒,优莱克·比露斯。” 广交人脉学识渊博的格尔会长也有听说比露斯这个家族,他只是心中微动,没想到这失落一族的后裔竟能在这里遇到。 更令格尔惊骇的是查理·德森的名号,就在刚刚,查理一眨眼,就恢复了原有的绿色瞳色,这令格尔更加相信。黑衣、乱发、以及那标志性的绿眸,这与传闻相符。 结交每一位高阶秘法师都要冒着极大风险,这位则是更甚,但若是能巴结,他将会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助力。 “希望你不会把我出现的事泄露出去。”查理笑了笑。 格尔也笑了起来,他……当然不会。 “五万,”查理突然说道,“作为赔偿,我要一件你拍卖会中最后拍价不高于五万镑的拍卖品。” 格尔愣了下,很快说道,“很合理的要价,查理·德森先生,”格尔说道,“请,我带你们进去。” 查理的示威只是插曲,格尔举办的拍卖会自然很快就能组织好纪律,在会长调人确认情况,并且魔力波动没有再次传来后,拍卖继续稳定进行。 但每个参与者都心知肚明,有高阶秘法师到临,甚至很有可能参与这场拍卖会。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位先生和一位小姐坐到了正席,并且插入了一样新拍品。 查理带来的魔药上台,并散发出魔力的一瞬间,全场都鸦雀无声,在场的秘法师都被那纯粹的破坏魔力震慑,与查理所散发的遥远的威压不同,这是近在咫尺的强大力量。 “试问在场的哪位秘法师没有想要除掉的敌人?哪位秘法师不需要一样保命的神器?哪位秘法师不需要绝对的威慑力?” 台上的主持人激烈解说着。 “现在,这瓶魔药汇集了以上所有特点!” “这是由巫师次列高阶秘法师所精心酿造魔药!浓缩了制作者大量魔力,只要将它泼洒在空气中,所燃烧的火焰可以瞬间灼杀任何高次列以下的强敌!” 主持人的介绍令人热血沸腾,同时,他们也纷纷将视线投到刚刚入座的两人身上,一位黑衣黑瞳的绅士先生,和一位看上去是异族的小姐。这两人至少有一个,是舍得将这样的魔药拍卖,不逊于那位巫师的高阶秘法师。 此刻,仅仅次列7的优莱克感受着众人的视线,她压力很大…… “这瓶魔药的起拍价为——一万镑!” “竞拍开始!” 在这一刻,优莱克真心感受到巫师次列的赚钱速度,也真心为奇兰克主教感到佩服不已。 在独行歌剧院专为低次列秘法师举行的秘法聚会上,巫师所售卖的魔药起拍价仅仅百镑朝上罢了,而轮到这瓶魔药,仅仅起拍价就达到了一万镑的高价! 一万镑是什么概念?或许许多其它城市的商户家庭,排除日常所需的一切开销外,终其一生都无法拿出一万镑的存款。 当然这对多罗克斯的贵族们来说并不困难,尤其像是公爵或皇族地位的人来说,一万镑也不过是零花钱的开销罢了。 不过仅仅一瓶魔药就能拍卖出这个价格……如果奇兰克主教愿意多次进行拍卖的话,一定也就成为富豪,更何况,一万镑的出价还只是低价而已。 或许是现在的比露斯家族太穷,如果优莱克看到奇兰克为了研究新型魔药,那堪称天价的开销清单的话,恐怕会大受打击。 眼下几乎所有秘法师都疯狂地加着价,谁会嫌自己保命的手段不够多呢?更何况他们并不会吝啬与将这宝贵的魔药用在他们最具威胁的仇人身上。谁也说不准查理是否还会拿出类似魔药进行拍卖,拍下这一份,说不定还能拥有一次与高阶秘法师接触的机会。 “我出两万镑!” 不只是那位秘法师叫价,对秘法师来说,单是晋升仪式材料所消费的金钱就要了他们的命,但如果不考虑晋升,每一位秘法师都是潜在的富豪。 “两万一千!” “两万一千零五十!” 单次加价的最低额度是五十镑,总有些人抱着不如一试的心态浑水摸鱼。 “两万五千!” 一位黑发女子举起拍子,说到底这只是一次性道具罢了,无论再强的威力,到这个价格已是极限,她志在必得。 果不其然,竞拍的人们已经沉默下来,但紧接着,又有一个男人加价。 “两万六千镑!” 女人猛地看过去,那个加价的男人也看了过来,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对视了。 然而,滋生出的并不是爱情的火花,而是同样火热的愤怒。 “两万八千!” 女人疯了似的举牌,没错,他们认识,不仅认识,还是一旦拿到魔药,准会泼到对方身上的死敌。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三万!” 场内一片唏嘘,这已经不是买不买的问题,这是一场生存之战。 查理坐在台下,暗自翘起嘴角,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第四十八章 希望之花 那名女人咬着牙,再拍下去,她一定得拍个倾家荡产。但如果现在停下,既要有生命危机,还在仇人面前丢了面子,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就此罢休。 “三……三万两千!” 这边,那名男人也同样焦灼,那可是三万两千镑啊!三万两千镑!用来买晋升材料的老婆本…… 但是他距离晋升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的命和全部存款,哪个重要? “三万……两千五百。” “成交!” “?” 男人突然发现,他好像被套路了。 黑发女人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她能看出这是男人的极限了。如果再拍卖下去,她也承受不住,因此她已经做好准备用掉那个逃命宝物,暂避锋芒。 “那就,恭喜这位先生拍卖成功!”主持人摸了把汗,飞快地宣布了结果。 现场的人一片哗然,查理有些失望,他还希望这场闹剧再持续下去。 “接下来……是我们雪境商会的特产——由根的整体贩卖。” 紧接着,几株一米多长的由根被送了上来,它们的茎是亚麻色,只有叶片尖端和根茎呈剔透的冰蓝。 “老师。”优莱克招呼道。 “嗯。” “我知道,”查理把胳膊倚在扶手上,支起头,“肯定能够拍下来的。” “由根是一种生长在坚冰附近,乃至坚冰下层的秘法植物,”主持人说道,“它们的叶子可以吸收坚冰中的魔力,根茎可以将任何寒毒转变为养分,由根则可以用非常精妙的秘法,消弭所有阻碍,让它的根茎伸展到更深的冰层。” “它被定义为次列7到次列5的秘法材料,现在的起拍价为——4500镑!” 好贵! 虽然优莱克早有准备,但这个起拍价还是远远高于她的小金库。 再看向查理,他的老师面对这样的价格面不改色,已经开始准备加价了。 查理直接举牌——“9000镑。” “什……”优莱克直接愣住,她没想到查理加价这么耿直,直接翻了一倍的价格。 本该叫价的人们都伸回了手,由根不知一根,在还有机会的情况下,没人想跟这个冤大头喊价,更别说这还是刚才那位高阶秘法师。 查理直接便将由根拿到手,没等商会的人说什么,他马上从收藏室中拿出几个皮箱,将9000镑付齐。 很显然,他不打算将“五万镑”的补偿用在这上面。他在拍卖会中感受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查理觉得,他一定需要那件物品。 查理不由分说地将钱塞过去,商会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发走。周围的秘法师都看呆了,高阶秘法师就是有底气,头一回看到付钱还能付得这么迫不及待。 紧接着余下几株由根也拥有了卖家,大多是以6500到8000左右的价格被买走,最后一株,则是拍出了5800镑的低价。 “老,老师……” 优莱克有些心神不宁,她拉了下查理的衣袖,小声说道,“我会还给您的,砸锅卖铁……也会还给您的。” 查理一愣,他才忽然想起优莱克所指什么事,“由根是用卖掉魔药的钱拍来的,如果要还,就去找奇兰克还钱好了。” “不过如果你真那么做的话,我偷魔药的事也就确凿了。” 老师的意思是,不需要还吗…… 优莱克鼻头微红,低下了头。 查理的确对纸币没什么兴趣,除非进奉给他的是亮晶晶的金币。 拍卖仍在继续,他们还不打算这么快退场,至少查理还要留下搜刮高价值的商品,拍下来用那“五万镑”抵消掉。 对于一个每天都有大量资金流转的大型商会来说,五万镑只是蝇头小利罢了。 “接下来的商品是驯师手下的怪物,具有高智慧的飞行类怪物,它被记载的名字为疯蝠,是相当于次列6的强大助力。” “可惜的是,它已经被完全驯服,否则难以转手。现在的疯蝠已经不具备自我战斗能力,但它依旧能精确完成命令,至于寿命……大概还有两年左右。” “至于风蝠的起拍价格——6000镑!” “风蝠?老师,还有这种拍卖品?”驯师拍买怪物的骚操作惊艳到了优莱克。 查理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驯师拥有两只驯养仿佛,一种是令怪物屈服,达到言听计从的程度,也就是常理上的驯服。另一种是操控,渗透怪物的意志,完全控制,但怪物也会因此失去独自战斗的能力。” 至于契约怪物,那是晋升次列5时衍生出的秘法,与这两种都不相同。 “但有人反其道而行,将两种方式结合,造出了这种能够用于交易的怪物。” 这种怪物虽然保持着原有的仪式,但行为模式已经被操控,成为一只听从命令的绝对仆从,这对于怪物本身的意志来说是一种折磨,并且怪物的寿命也会急速下降。 怪物也是拥有思想,会因自身的地步而感到痛苦的,但无论是查理或是驯师,都不会为战败者感到怜悯。如果终有一天,怪物在生命消逝前冲破控制,第一个撕碎的将会是命令且饲养它的主人。 但是优莱克能感觉到它的视线,毫无疑问,这只风蝠比现在的优莱克强大,它的视线给优莱克一种刺痛的危机感。它的视线格外灼热,但优莱克知道,它在注视着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身旁的查理。 最后这只风蝠被以8150镑的价格拍走,风蝠的求助没有被理会。 随着拍卖会的继续,除了一些新奇但对查理而言没有用处的东西以外,还有许多东西足以令查理产生兴趣。 “红晶,这是极为纯净的一块,它对魔力的适应性极强,用它雕刻出的符石或是其他道具可能附带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么一大块,起拍价是——6400镑!” 一块剔透的亮红色水晶搬上台前,足有碗口那么大一块,但它的重量不高,方便携带,大多数拍卖者都冲着它那对魔力特殊的适应性。 “魔力的适应性”实际上代表了很多事,并不单指刻写符文一类,那其实是最浪费的用法。但查理手中的珍惜材料不在少数,真正引起查理注意的是,那块水晶实在是太漂亮了。 拍卖会也在刻意衬托它的美,毕竟除了秘法师,拍卖者中也有很多收藏家。灯光轻而易举地渗透进水晶的纹路中,这样一颗不规则形的水晶,此刻仿佛一张透着星光的薄纸,殷红的色调闪闪发亮。 但查理最后没有叫价,他不打算浪费金钱在一块徒有其表的水晶上。 “双管手枪,”主持人在台上介绍,“众所周知,除了虚幻物大师库马里·尼朗,还有一位秘法界的武器大师,这位大师精心打造出的,手枪中的极致——便是这只命名为“枯叶”的手枪!” “它拥有极为小巧的弹匣,专属的弹头,它一次性可以连续射出三十二发子弹,即使单发,每次也能精巧射出重叠一起的两发子弹,真正做到“一声枪响,两人倒地”!” “同时,这把枪的任何部位都可以支持秘法的影响,请各位秘法师安心使用。” “现在,这把枯叶手枪的起拍价为——8800镑!” “要拍下来吗?”查理歪着头看向优莱克。 “不,不用了,”优莱克说道,“现在的手枪足够我战斗,而且也许,等以后,我就不需要用枪了。” “是吗?”查理看了优莱克一眼,而后转过头,“那就拍下来。” “诶诶?” 无论优莱克再怎么隐藏,当查理问出“要拍下来吗?”的时候,一瞬间的期待总会被查理捕捉。 自拍卖正式开始以后,优莱克始终在隐晦地克制着自己的渴求,毕竟这里的东西她一样也买不起,并且她由衷地不希望查理为她花费大笔金钱。 但查理询问的并非她本人的意愿,而是“这件东西是否有用”。在查理的认知中,优莱克的配置由他支配,与人情世故无关。 拍卖的价格还在增加,查理始终保持着加五十镑的最低限度加价,最终,这把手枪以一万三千多镑的价格拍下,即将作为主武器赠与优莱克。 查理依旧在台下快速支付了费用。 最后一件拍品,也就是压轴拍卖品送上台时,几乎所有人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他们同时闻到了一股不属于任何植物,却拥有着极强生命力的芳香。 拍卖品是一朵花。 仅仅一朵玻璃制成的洁白的小花,叶片上脉络却清晰可见,若是用手摸上去,便可感知到那独属于花瓣的娇弱。 这是花,也并非是花。 “我们并不清楚这件拍卖品的名字,但毫无疑问的是,它无比珍贵。” 当它出现后,查理才真正理解这起拍卖会戒备森严的真正意义。 “而它已知的,最为引人注目的效果就是——它所蕴含的生命力,能够达到真正的起死回生!” 全场沸腾了!他们千方百计,费尽心血弄到拍卖会的门票,不就是为了这样东西吗?!号称可以完全复活逝者,令所有有心之人疯狂追求的绝对宝物! 正因如此,商会从一开始便选择了最方便防守的位置,最森严的警戒,毕竟——强大之人即使屠戮众生,也难挽救一人。 “听着!冷静!我的客人们!”主持人看似奋力稳定人们的情绪,实际上,他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花,“虽然可以复活,但各位必须保证,你们要复活的人必须是门徒及一下的秘法师或是普通人,并且遗体的腐蚀程度不得高于百分之70。” “没错,除此之外,它就是绝对的万能药!无论是父母、兄弟、姐妹,还是挚友、老师、爱人!救死扶伤、延年益寿、死后复活,它几乎可以满足你的绝对要求!” “没错,的确是可以做到……”台下,无论是惊讶亦或是兴奋的客人中,查理用手指一下下敲着扶手,目光不移。 “但这不就太浪费了吗?不不,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件拍品,他志在必得。 第四十九章 明抢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拍卖会。 这是人们对唯一救赎的殊死争夺。 曾经每个人都曾幻想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勇敢对抗魔物的勇者,恋爱剧情中的王子与公主,对抗命运的不屈少年。 但是几乎每一个故事及现实都在用尽方法告诉我们——彻底失去的人是无法挽回的。 如果给那些故事中的主角们一个机会,一个挽回重要之人的唯一机会,并将所有主角们聚集在一个世界,将会发生怎样的争夺? 现在,那样奇迹般的物品就眼前。 “此商品无低价,请各位自由竞拍!” “它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各位重要之人的一切!让我看看,各位客人们将会为之付出多少代价?” 主持人的煽动让现场的气氛进入一波新的热潮—— “一万五千镑!” “我出三万!” “我出我的全部资产!拜托了!让我救救我的爱人!” 撕心裂肺的声音挨个传出,这件商品的价值已经不能以金钱来衡量。此时拍卖的呼喊声甚至超过助威声,这是拍卖会少有达到的鼎沸。 幕后,格尔·劳迪正欣赏着这一切,他并未将压轴拍品大肆宣扬,而是派人调查了许多秘法圈中的悲剧,将邀请函发到那些失去重要之人的悲伤者手中,格尔相信,当这场拍卖会结束后,雪境商会的商品起死回生的消息会被那群人大肆传播,他并未优先联系贵族、相当于雪中送碳般的拍卖会将备受好评。 实际上,格尔商会也并未为了宣传而放弃利润,即使将这件拍卖品卖给贵族,作为家庭成员不幸殒命后的保险道具,也不如现在就卖给这些为爱癫狂的人来得赚。 当然,他忽略了一个人。 “五万镑。” 叫价的人正是查理,他声音不大,却准确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搞什么?我刚刚叫到六万两千镑!” “我出六万五千!” “我要求用虚幻物以物易物!” 但查理一声单薄的叫价很快石沉大海,他并未恼怒,反倒心平气和地再叫一声。 “五万镑。” 查理开口的瞬间,巨大的压力按在人们的肩膀上,如同有两只手将他们死死按在座位上。在场的气氛顿时被一个人控制住,那些秘法师们感觉到,那压在他们肩膀上的无形之手正缓缓移动,掐住他们的脖子! 查理站起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喂……开什么玩笑……” “凭武力镇压吗?!你这是明抢!” 即使被查理控制住,愤怒的人们依旧怒瞪双眼,大声呼喊着他们的不甘。 你说,这是什么呢? 即使英雄们被聚集在一起,也总会有人或是阴差阳错,或是主动出击地成为恶的代表,成为需要被讨伐消灭的对象。 “我有做错什么吗?价高者得,这是拍卖会的规则。” “五万镑,加你们在场所有人的性命,这就是我的开价。如果有比这更高的价格,就开出来听听好了。” 有人咬牙切齿地问道,“要我们开出什么样的价格,你才会罢休?!” 查理笑了起来,“如果你能取走我的性命,我的一切任你处置。” 高阶秘法师,秘法师中的分割线,每一个高阶秘法师,都不是低阶乃至次列5能够匹敌的存在。 但恰巧的是,现在聚集在拍卖会场中的“弱者”足有上千人。 上千名“勇者”对抗一名“魔王”,胜利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 “老师,您,您也有想要拯救的人吗?” 情况紧急,优莱克站到查理身边,如果真的开战,距离太远反而会给查理添麻烦。 当“公主”站在魔王身后时,他发出了恶意至极的笑声,“没有那种人,我只是打算横刀夺爱罢了。” 查理的话引起了众怒,在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令人难以接受了,他们见到了复活重要之人的唯一希望,怎么可以容忍面前这个男人以如此粗暴的手段熄灭光明。 当第一个人竭力挣脱束缚,不顾一切地攻向查理时,就注定了这场拍卖会不会善终。 查理不打算付出金钱,也不打算拿出收藏品,却执意将那件起死回生的宝物据为己有。这是独属于强者的蛮横。 具有远程手段的秘法师将秘法不顾一切地轰击过来,看着繁星一般极速砸来的火星,查理不打算硬扛,他将优莱克拎起来向右一抛,自己则被黑羽包裹,瞬间出现在其他位置。 优莱克则是眼前一亮后消失在原地,她被扔进了查理的收藏室。 会场瞬间被破坏了个千疮百孔,主持人这时已经逃走,格尔会长也在保镖簇拥下撤离。 “会长,这……需要去组织吗。”略算安全的一处房间,他的心腹皱着眉头。 格尔也有些心烦意乱,“不用管,我们现在阻止不了这些人。” “马上带我离开,并组织部队,在查理·德森死前,任何以外的人拿着那件宝物逃走的话,都将宝物夺回来。” “格尔会长,这……”心腹本想进言,突然,他明白了会长的用意。 格尔也愁眉不展地看向他。 “你们真打算接着轰吗?宝物要毁了哦?” 会场内打得不可开交,相当于面对军火第一战线般的查理面不改色,一边拦截下可能误伤宝物的秘法,一边放到几个与他近身搏斗的秘法师。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骼响动,查理抓着一名秘法师的脑袋,猛地将他的脖子掰下,那名秘法师全身抽搐了几下,顿时倒在地上。 他身边几个秘法师猛地停下,他们忌惮地看向查理,直到现在,查理还没发挥出真正实力。 “快躲开!” 一声怒吼传来,紧接着,百位秘法师一同凝聚的秘法如坦克般带着惊人的气势碾压过来! “啊啊,这可不妙。” 查理刚想穿透空间躲避,几根黑羽无谓飘落,查理发现,他的行动变得缓慢了。 与此同时,他周围的空间出现波动,几个踏空奋不顾身,竟试图徒手钳制住他! 一切仅发生在瞬间,查理并不惊慌,他的黑羽瞬间穿透了所有来袭者的身体,同时将他们弹飞出去,与此同时,那些秘法师们的攻击已然汇聚成一道碾碎一切的混沌魔力,正朝查理的脸撵过去。 这股秘法已经形成了质变,它甚至碾碎了路径上的空间,在他们看来,即使查理再灵活,也只能抗下这一招。 最终,这股魔力重重砸在地面上,周围的人甚至能感受到那压缩的恐怖气息,由那道攻击为中心,整个会场被一股气压包围,仿佛地震般的震荡后,会场轰然倒塌。 建筑的钢筋瓦块砸了下来,但这对于大部分秘法师来说只是毛毛雨,他们各自避开了建筑倒塌的威胁,站在废墟之上。雪山上特有的低温不留余地地灌了进来,但他们热血沸腾。 近千人的围攻下,那位强大的高阶秘法师终于避无可避。 他们当然没有猖狂到认为那一下能够杀死查理,但就在他们准备迎接负伤查理的反扑时,查理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上空。 “这家伙打不中的吗?!” 查理毫发无损地站在空气上,他的身旁是一道打开了的黑色大门,此刻,正有黑色墨囊一般的东西在门内蠕动着。 “那是什么……” 秘法师们仰望着那道身影,而身影旁的门中,则散发着酷似他们想象中的地狱那般不详气息。 “他,他要还手了!” 众人战栗着,那门内不断蠕动的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为邪恶的东西! “很久没用过这种秘法了啊,”查理勾起嘴角,“就用给你们玩玩。” “咕噜。” 一颗黏着黑色墨水一般的胶状物体落地,激起一位女士的尖叫。 女士的尖叫很快消失了,看清楚刚刚发生的一切的,只有她周围的人。 那并非是一粒胶状物体,而是什么怪物的幼苗,那幼苗很快生长出细小的触手,将那名女人的养分吸收殆尽。 现在,这个幼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庞大,周围的人下意识逐步退后,当他们退后到五米外时,幼苗已经有一个人那么大了。 就像吹满气的气球,在众人注视下,它爆炸了。 黑色的液体瞬间炸开,分裂而出五六个同样的胶状幼苗,那一刻,人们沸腾了。 他们开始拼命逃窜,那幼苗伸展出的触手竟可以带动他们快速移动,飞快地沾到秘法师们的背上,吸收够足够的养分后,新一波分裂开始了。 不断有人尝试着击杀那些幼苗,但那些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魔力不断没有杀死那些恶心的黑色怪物,反而加快了它们的成长。 如同怪物飞快的繁殖速度一般,恐惧也在众人间蔓延。 这时,查理站在空中拍了拍手,那些怪物瞬间停止了移动。 “好了,听着,现在还活着的人。那么我重复一遍,各位已经被我挟持了,现在,我的开价是五万镑加上各位所有人的性命,根据价高者得的道理,有人继续加价吗?”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反抗他。 “那好,”查理继续笑着,“那名这件拍卖品就归我所得了。” “不许动!” 突然间,上百名手拿蒸汽枪的守卫们将他包围,其中一名指挥者态度强硬地喊道,“你已严重破坏拍卖会秩序,赶快下来束手就擒!” 很显然一般敌人都不会理会这声劝降,查理也无动于衷。那名指挥者也料到这种情况,他很快下令——“全员射击!” 震耳欲聋的射击声传遍整个雪山,为了防止雪崩,这附近专门设立了阻止声音传播的秘法。 雪域商会挥金如土,坚冰子弹不要钱般砸来,查理顿时被包裹其中,在坚冰的秘法的特殊抵制下,查理唯有一根根残缺羽毛飘落,整个人已经被爆炸开的冰花包裹。 这时,带有一位高阶秘法师护卫的格尔·劳迪会长笑吟吟地走上前,“非常抱歉,各位个人,没有料到竟然出现这样的意外。” “商会会免去各位来此途中的全部费用,不用担心,那个敌人已经不足为惧了。” 第五十章 晋升的觉悟 查理被大量坚冰限制了秘法后节节败退,几乎所有秘法师都看到,这位将他们打得喘不过气的敌人,此刻已经狼狈地逃走。 那位秘法师为袭击这里付出了代价,而令他们更为惊骇的,则是雪域商会惊人的战斗能力。 作为只有雪域商会有办法大量开采的特殊材料,坚冰子弹名不虚传。 存活下来的秘法师此时已经各自离开,格尔相信,他们会将关于拍卖会的消息散播出去,包括起死回生的奇迹商品,也包括这位嚣张的高阶秘法师。 这场拍卖会后,格尔不仅没有赚取大量利息,反而赔了一栋建筑和一件堪称奇迹的拍卖品。 “作为赔偿,我要一件你拍卖会中最后拍价不高于五万镑的拍卖品。” 查理曾说过的话还清晰地环绕在耳边,这么看来,这所谓的“最后拍价”很微妙。格尔会长本打算通过幕后调整价位的方式调整损失,却没想到,查理会直接压价,硬是将一件足以拍卖出十万镑以上的拍卖品压制到五万。 似乎是……亏大了。 接着月色和雪的照明,商会的人有些落寞地看着本该气派的建筑,现在,他们精心打造的拍卖会场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格尔会长,最后的拍卖品被夺走了,需要对他发布通缉吗。” “夺走?”格尔会长瞪了那个人一眼,“那个人是以竞拍的方式,取走那件商品的。” “可是……他的交易不合法啊。” 格尔气得拿起拐杖敲了那个人一下,“秘法师本就不合法!” 表面上再怎么光辉的商会,实际上都只能算地下黑商,不掠夺,不做人口买卖,讲诚信,但只要与秘法牵扯关系,他们就是实实在在的违法组织。 那人被格尔敲得有些懵,他隐约察觉,会长……是在包庇那个人? 的确如此。 格尔知道,当查理以座上宾的身份大闹一场,而商会为他的利益放行时,接下来面临的只有两种情况。 做出“承诺”,或从此避而不见。 会长先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甚至以被动退让的方式,默认查理不断打压价格。 这时的查理理应对商会做出补偿,以此稳固他们不怎么牢靠的合作关系,而查理做出的补偿便是这样的“承诺”。 “让我拿走这件拍卖品,作为交换,我承诺我会站在你们这边。” 这边是查理应当表达的含义。 反之,查理则是一个任意妄为,不讲道理的蛮横之人,这样的人配上强大的实力,商会也只能当一次冤大头,从此以后,查理会登上雪域商会甚至所有商会的黑名单,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 雪域商会最后的攻击则是在演戏,有了进入拍卖会前那一战,格尔知道坚冰对他的作用不大,即使真的要驱逐他,更妥当的方法是集结这里的全部高阶秘法师联合应对,用坚冰子弹辅助掩护才是。 之所以发射出铺天盖地的子弹,只是为了掩盖秘法师们的感知,掩盖查理依旧无伤的事实,并且制造威慑。 最后,查理则是会配合雪域商会,假装重伤难敌,狼狈离去。 这样一来,雪域商会不仅不会因为查理的任性举动名声受损,反而会因“击退高阶秘法师”为由,一举建立起威信。 从头至尾,查理与商会两方没有进行任何战术上的沟通,但他们都用行动充分扮演好手下的角色。虽然都是凭借猜测而决定行动,但查理最后的配合几乎肯定了格尔的判断。 雪域之上,格尔笑了起来。 这场角逐,他与查理,双方都是赢家。 查理的确破坏了他原有的全部计划,但查理也给了雪域商会一个扬名立万的重要契机。 …… 待在空间中的优莱克极为乖巧,她从不乱跑,等待查理把她拉出去。 一股向后的拉力突然出现,优莱克双脚离地,眼前一闪,她已经出现在雪山上,半截身子正从透明逐渐转为实体。 “已经结束了吗?老师。”查理看上去毫发无损,优莱克轻轻松了口气。 查理并未与那些人正面交战,而是直接用“战争武器”一股脑地怼下去,那些胶状生物帮他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 而查理手中的,赫然是那朵洁白的小花。 优莱克身为神木,只会对生命力的感知能加敏感,当这朵花近距离出现在她面前的瞬间,它便对优莱克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优莱克克制着想要夺下它的冲动,犹豫着是否要向老师询问,即使与在场所有人为敌,也要强行拿下它的理由。 还没等优莱克开口,查理已经将它收容进收藏室,强烈的吸引力顿时消失。很显然,查理不想继续再提。 “你已经可以开始晋升仪式了,”查理说道,“准备好你的图阵,我们现在开始。” 优莱克捏了一把汗,迅速拿出幻想仪式卷轴,将它复刻在地面上。 图阵在夜晚散发着星光,仿佛有无数发光粉尘漂浮在图阵周围,平添朦胧感。 优莱克心中一紧,她没想到她晋升中次列的仪式竟这么快到来,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由根的根茎。 人脸兔的耳朵。 以及各种怪物血肉,作为辅助材料,正均匀地摆放在图阵的个个节点上。 优莱克手中的匕首在颤抖。 “怎么回事?”查理注意到她的异样。 “老师,我觉得我还不足以晋升中次列。”优莱克认真说道。 “我的秘法和心智还不够成熟,我,虽然很抱歉,但我觉得我应该再练习一段时间。” “你不是也很期待晋升吗?”查理问道。 “不,是我太自大了,”优莱克一脸懊恼,“站在这里,我才明白了自己的不自量力,对不起,老师,我辜负了您的期待。” “你惧怕了。” 优莱克猛地抬起头,亮金色和绿色的眼眸对视,查理平静地说道。 “你的确很自大,你不断对我说抱歉,实际上你想听到的,却是我不会放弃你的承诺。” “如果你真的不希望被抛弃,就不要说对不起,用你的行动来证明。” 优莱克畏缩地点点头。 “莱特的死令你迷茫了?” 查理一语中的。 “秘法是否还要继续下去……亦或者,你想要干脆脱离?” 优莱克连忙摇头,“怎么会!我,我还要为了家族的复兴……” 查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原来你还记得你的这重身份啊。” “让我想想……别看她只是次列8,伊宁·格列德洛的任何一次晋升,都比常规秘法师困难得多,也痛苦得多。” “毕竟她是戒律,戒律可以使用更稀有的材料,在晋升时获得更多魔力。” “再来看看你,以往的战斗中,你除了支援以外还起到过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吗?即使如此,你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出不需要更强力的武器的话。” 查理看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优莱克,如果你被她落下,你真的会被我抛弃。” 优莱克全身一震。 “我……” “不同太担心,”查理换回了那副懒散的表情,“你的话应该不会失败,大概。” “……大概?” 查理走上前推了她一把,“好了,快去。” 优莱克被推上法阵,与之前不同,她这次真的没有退路了。 失败的话就会死,但如果退缩的话,就会令老师失望。 优莱克咽下唾沫,用匕首划开了手腕。 想要她不退缩,就得逼她一把才行。 血液流进图阵后,所有的星光都将她包裹起来。幻想仪式不需要向任何神明祈求力量,世界就是它的力量源泉。 优莱克感觉到所有魔力都与她极为契合,正源源不断地流进身体,起初的令人舒适的温暖,已经变成难以忍受的灼热。 优莱克呼出一口气,强忍着五脏六腑都要融化的痛苦,仿佛整个人都要被燃尽在火焰中。她开始庆幸自己的晋升场地选在雪山,只是当她重重吸一口气时,还能感受到足以令她缓一口气般的清凉。 被灼烧的痛苦会逐渐爬上大脑,麻痹优莱克的感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晋升的过程并不算漫长。 原本短暂的时间在痛苦下被感官延长,就在优莱克认为自己马上将要失败的时候,一切结束了,她栽倒在雪上,感受着雪山独有的低温,再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冻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好滋味,但至少证明了她还或者。 优莱克想要哭一场,最终挤出的确实一抹笑容。她的确是快要撑不住,但好在成功了不是吗? 说起来,她两次晋升都在雪山上啊。 优莱克疲倦地笑了起来,很快,一只手将她扶起。 “试试看。”查理说道。 优莱克点点头,她感觉脑中冒出诸多本不属于她的知识,她将手掌摊开触向面前。 她觉得,在这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她似乎触碰到什么虚幻之物,紧接着,打量魔力被秘法抽走,由她自身为中心,一股魔力向外扩散,魔力所及的范围内,空间、时间、乃至空气的存在,任何的一切都被噬灭。 “这是……” 查理退后两步,他能感知到,优莱克秘法范围内的一切,乃至规律及混乱,都泯灭在那魔力散发出的金光当中。 这是空寂的力量,有存在便会拥有秩序与混乱,而万物皆空的领域则是这两种职权的克星。 真幸运啊,查理想道,这种极为克制的能力成长前,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睁开眼睛时的优莱克有些迷茫,她回想起了自己的承诺。在第一次晋升时的暗黑空间中,她发泄了自己的情绪,诉说了自己的愿望。 而刚刚,她有些忘记了初衷。 好在,查理会给她指一条明路。 查理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她,并用手指戳了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老师……我为什么会成为神女?” 查理有些惊讶于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知道,”优莱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查理疑惑地抬了下眉毛说道,“既然没有执念,不如加入随心所欲的行列?” 优莱克抬起头,“像您一样?” “和我一样。” “您……是在劝我放弃家族吗。” 查理干笑道,“如果你的愿望是这样,那就放弃,但只要你还愿意为这些事做出行动,那就没人会阻止你。” “为什么不能变得强欲一点?优莱克,只要你想,你可以左右很多。” 并非你该去做什么,而是你想要做什么。 第五十一章 乌鸦 混迹在城市中的夹角,有这样一群违法之徒,他们并非残暴,并非疯狂。 现在,奈普托·库林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新人啊。” 酒馆中,几名大汉围了一桌,在膀大腰粗男人中间,还坐了一名格格不入的瘦弱男子。 他们是地下的老鼠,专干不入流的混混勾当,现在正在招揽新人。 “秘法只学了几天,还要靠各位前辈关照。”男人赔着笑。 瘦弱男人正是奈普托,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因查理的帮助,奈普托成了秘法师,他还在几天内赚到了足够温饱的钱物。 但想要为将来的晋升做准备,他还得接近那些同样使用秘法的人。独行歌剧院他不稀罕,那里一旦加入进去就很难脱身,教会或者其他资源充沛的秘法组织也不要他,因此,奈普托只能在这些老鼠中谋求一些出路。 “小子,你的次列非常罕见,你从哪找到仪式和材料的?” “一位朋友给我的,”奈普托笑道,“他是位富有的人,不过可惜,现在我已经见不到他了。” 一旁的大汉笑了起来,“死了?愿意给你秘法材料的摇钱树啊,的确可惜。” “我这到底是什么次列?”奈普托摆出疑惑的表情。 “你这叫什么?哦对,崩坏,据说可以用秘法分解,是专注于破坏的秘法。” “好像有一个跟它很像的叫戒律?总之很不好惹就是了。” 经过这几个人的讲解,奈普托才算第一次真正入门。 根据前人的总结,秘法一共有十六条次列,分别是安魂、神木、火炬、倾听者、踏空师、胆小鬼、恶魔、戒律、驯师、魔导、巫师、书写者、旅者、法官、崩坏、光明。 最后两条次列无疑是最为神秘的,几乎很少有人见过崩坏与光明的魔法师,甚至有人推测说,这两天次列的仪式已经完全损毁,失传。 旅者次列也十分罕见,原因就是,他们几乎太滑溜了,而且几乎每一位旅者都养成佛系性格,每天游山玩水,满世界乱窜。同时,由于特性的原因,旅者们见过太多事物,也知晓太多秘密。 而查理这种等次的秘法师,根本是打听都打听不来。如果说在奈普托成为秘法师之前,无论是怎样的秘法都可以用奇妙来评价的话,在他亲自踏入神秘的领域后,查理的形象变得更为高大了。 秘法师们远没有奈普托想象的要强大,至少次列9是如此。在奈普托的记忆中,查理所使用的每一个秘法都是这些人所难以想象的。 即使身处未知也同样不自觉吗……这群人的认知还真是单薄啊。 “小子,你的崩坏次列是毫无疑问的强悍,你可以加入我们。” 将一切规则与秩序分解的秘法,超乎恶魔的混乱化身,这么想来……这条次列真是与他的理念相符啊。 果然涉及这些秘密的事只有那位查理·德森能够办到啊。 这么一来,我不就更得感谢你了吗? “虽然都是‘老鼠’,但我们各自之间可是有组织的,选,是选我们的‘瞎鼠’还是选择他们‘乌鸦’?” 两拨人在小桌旁将奈普托围住,很显然,他们不是合作关系。 奈普托很无奈,“你们这……怎么看都像是要把我灭口啊。” “灭口?或许,”瞎鼠方的男人愉悦一笑,“我们在相互忌惮,但只要从你离开这家酒馆起,你与另一方就是敌人。” “哈哈,说实话,其实我并不了解你们的情况,但总得加入一个,看名字的话,那就……乌鸦。” 奈普托此话一出,代表乌鸦的那派人将手按在奈普托肩膀上,“新人,是时候展示下你的战斗天赋了,如果死了的话……就算你没资格加入。” 话音刚落,瞎鼠那边的人马立刻翻桌而起,爆发了怪力的拳头抄奈普托攻来。 既然罕见的崩坏次列人才不在自己这边,那即使付出代价,也要阻止这家伙成长起来。 瞎鼠和乌鸦两方同为多罗克斯地下游荡的老鼠,他们本就长期争夺地盘,相互制约,相互平衡。如今敌方突然冒出一个新成员,还是他们毫无了解的新次列,什么样的威胁最可怕?未知的敌人是最恐怖的。 一无所知代表着毫无情报,毫无应对方针,即使这家伙还十分弱小,也是根难拔的针。 说回现在,瞎鼠的小头领一拳打来,奈普托几乎毫无战斗技巧,但他反应很快。他下意识侧身一躲,在成为秘法师后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反应能力和动态视力都有加强。 只躲过一拳还不够,敌人的攻势还在继续,奈普托不认为自己肉搏能打得过这位“铁血硬汉”,因此他撤到后方乌鸦等人身旁。 乌鸦的人在掩护他,在瞎鼠小头领爆发战斗的一瞬间,乌鸦这边的人也和瞎鼠的其他人混战起来,如果排除不断冒出七零八落的秘法的话,看上去很像街头小混混的斗殴。 酒馆里的东西通通被砸,奈普托有些吃力地防止被包围,他觉得,是时候在实战中试用他的秘法了。 酒馆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物质化,在他视线所及范围内,人类、物质的外形和内部构造清晰可见,他紧盯着瞎鼠小混混的脸,两颗眼球在他脸上爆掉。 同时,趁着敌人失去视觉的瞬间,乌鸦方的小头领也用刀刺了过去,那名敌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被匕首刺穿的敌人几乎濒死,他难以置信地大吼道,“怎么做到的?!” 没有契机,没有接触,奈普托的魔力几乎凭空出现在他体内,顷刻间,他的两只眼球被分解成颗粒。 给敌人致命一击后,乌鸦的小头领惊讶地看向他,他有预料,这个名叫奈普托的新人可能会动摇他的地位。 毕竟是地下组织,并非每一位成员之间都同仇敌忾,这里充满了原始的野蛮和欲望。同理,当瞎鼠那边的小头领死后,余下的成员也很快开始溃散,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比起组织的任务,他们永远优先于自己的性命。 战斗结束,奈普托也并不轻松,与他平时熟悉秘法时不同,当这类秘法用在人类身上时,它的难度可谓天差地别。如果说分解一块木头只会消耗他的魔力,那分解人体部件,则是在燃烧他的精神力。 也就是说,以他现在的程度,直接用秘法分解掉一整个人是在做梦,在那之前,他要么因为精神崩溃变成痴呆或精神病,要么在战斗中直接失控。 无解且强大,但对秘法师本人而言也更加危险,这就是崩坏次列。 越是重要的部位,越是被秘法师着重保护,如果他刚刚选择的不是眼球,而是心脏,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被敌人察觉,最后秘法失败,暴露底牌。只能说,是直觉帮了他。 “跟我走,新来的,我见你去见老大,见过以后,你可以真正意义上是乌鸦的人了。” 说着,没有任何赔偿地,奈普托等人离开了这家倒霉的酒馆。 “听着,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老大是次列7,也就是门徒的顶峰,你当然可以试着违抗他,只要你能接受代价。随便一提,老大的脾气不好,上一个试图挑战他的人,已经切条扔进下水道了。” 虽说是老鼠,可他们当然不会真的钻进下水道,那名乌鸦的人带着奈普托来到了一家百货商店,在穿过商店一个隐蔽的地下室后,通向的是一片巨大的地下集会。 这里烟雾缭绕,人们再次毫无素质地吸着劣烟,如果不是这里有好几个通风管道,奈普托甚至觉得这里会发生大规模窒息事件。大多数人都是次列9,还有一部分属于普通人,但看神情,那些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这里就是乌鸦的总部,一进入这里,之前跟着一同招揽奈普托的人哄然散开,各干各的。那名小头领早已习惯,他继续对奈普托说到,“别指望这里有确凿的规矩,只要不背叛组织,不闹得太大,许多事都是被允许的,还有,你以后就呆着我的分组,有什么任务,记得听我的。” 奈普托微微点头,“知道了。” 小头领对这新人的态度还算满意,可以看出,这家伙并非不上进,但也不激进,稳扎稳打,这才是对他最有利的情况。 等奈普托稍微成长一些,作为成功招揽一名崩坏次列的他也算大功一件。 “好,奈普托,我们一般都用代号称呼,你喊我灰鸭就行,至于你自己的代号,尽快想一个后告诉我。” 代号为灰鸭的小头领留下这些话后便离开了,奈普托觉得,他是去找女人。 “老鼠”们实际上就是当地黑社会和秘法师的结合体,不过他们不收保护费,反倒会做很多灰黑色交易。走私军火,私人恩怨,保镖寻人,街头斗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接的活儿。 奈普托觉得自己有必要锻炼一门武艺,至少先寻找适合自己的武器。 在这里,任何道理都讲不通,一切靠拳头说话。在对于见识过查理秘法的奈普托来说,他觉得在这里爬上一定地位并不困难。 在这里,成为一名像灰鸭那样的小头领只需要达到次列8即可,如果他有朝一日到达次列7的高度,凭借他少见的崩坏次列,他认为他可以轻松爬上干部的位置。 但奈普托并非是一名为组织效力的人,当他赚够多的金钱,有了一定自保能力后,他会立刻脱离这个组织。 在乌鸦这种小老鼠组织中没有出路,查理·德森也不屑于看他掌控这种小组织。 不过就现在而言,他还需要在乌鸦中待上一段时间了…… 第五十二章 世上最聪明的雪鹄 优莱克的晋升非常成功,幻想仪式的效果也比想象中更强。 伊宁是戒律,她的幻想仪式也符合了戒律的特性——简约而强大。但在简约之余,幻想仪式也让她的秘法更为多变灵活,可以说,它补全了戒律的缺陷。 现在,伊宁可以尽情凭借幻想仪式创造新的秘法,也会因此改变她的晋升。本身,她的幻想仪式就围绕着“多变”二字。 至于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就要看伊宁自身的想象力了。 优莱克的幻想仪式则较为单纯,噬灭一切存在之物,令一切化为空寂。在这片空寂的范围内,没有秘法、没有存在、更没有混沌或秩序,将沦为绝对的真空。 可以说,这是一切能力的克制。 当然,真空不会持续太久,范围也不会太过庞大,世界会自然补全那一块漏洞,添补更多新的东西。 一切都秘法都是以优莱克的魔力支撑的,秘法的难度和消耗也会因噬灭之物而改变。 看似是在蛮横的破坏,秘法师本质实则是在救赎,这是配合世界魔力的,创造新生的第一步。 唯有将一切邪恶之物不择手段地清除,真正的纯粹才会滋生。 原神木次列的中次列核心秘法本该与“时间”有关,但因为幻想仪式的缘故,她硬生生改变了成长方向。但这并不代表优莱克无法使用普通神木的秘法,只是不会在那方面倾泻精力,没那么精通罢了。 仪式成功后,优莱克的幻想仪式卷轴便自动燃烧,当优莱克成为高次列后,就能通过特殊方式再次将卷轴具现出来,若是她在高次列前夭折,有关空寂的幻想仪式会永久失传,直到几百年后的未来,某位天资聪颖的神木再度开发出这类秘法。 现在的优莱克,在使用秘法时会绽放出灿烂的金光,她的魔力气息依然保留着神木特有的温馨感,现在的她在族人面前,神女之位更加名副其实了。 在莱特死后,比露斯家族堪称伤筋动骨,令家人失望的优莱克始终不敢通知家族莱特的死讯,虽然她觉得家族中的几位老者早已察觉。但现在,优莱克觉得有必要回家一趟。 这边,查理空间中的一个小器物叫个不停,那是一只骨笛,但是在特殊情况下,它可以自己出声。 这是谢利交给他的,有了这个东西,至少查理在和谢利通讯时不用再头痛了。 查理将骨笛取出后,它顿时发出了清脆且悠扬的声响,同时,一只雪鸮在骨笛隐藏的小块新元空间中钻了出来。 这是谢利·珂拉赞饲养的宠物,它可以在多个骨笛之间的新元空间中穿梭,担任信使的工作。除此之外,这只肥鸟没有任何作用。 但即使如此,谢利还是非常喜欢这只名叫“白果子”的雪鹄,将它喂养地白白胖胖,并且还给它戴上与自己一样的银白面具,称它为自己的“化身”。 白果子担任信使已有很多年,它并非通过送信一类方式传递消息,而是学会了一样非常了不得的秘法——它可以短时间模拟传讯者的行为方式,通过口吐人言转述消息,并且……十分欠揍。 “查理·德森!查理·德森!” 在优莱克极为震惊的目光下,白果子扇着翅膀,以极为嚣张的态度开始说话了。 “什么事?”查理的态度还算平和。 “好消息!好消息!坎贝的事闹大了!好消息!好消息!坎贝准骑士出名了!” 查理笑而不语,等待这只肥鸟继续说下去。 “莫尼卡公主一心求死!莫尼卡公主要生了!要生了!一尸两命!得不偿失!” 对于这个消息,查理感到一丝诧异,这才怀胎多久,怎么就要生了? 上次见,莫尼卡公主的肚子还几乎看不出怀孕的痕迹,怎么才过半个月,就出现这种传闻。 而且一心求死又是怎样?莫尼卡应当盼望着孩子出生,当她与坎贝的爱情结晶顺利诞生后,无论莫尼卡想要如何威胁都是轻而易举,根据骑士的精神和坎贝自己的人品,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着亲生骨肉不管。 好,前提是那的确是他的亲生骨肉,不过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样的。 查理看着白果子,“仔细说说。” 不料那只肥胖的白鸟翅膀一插,透过白色面具专门给它开出的两个窟窿,它那一对犀利的“鹰眼”正充满睿智地看着他。 查理也面无表情地盯了白果子两秒,那家伙还在非常“高傲”地卖弄身姿。 这只傻鸟是在用这种方式和眼神,不断“暗示”查理:当面谈。 但由于傻鸟的自身问题,效果显著,显著到查理想直接拔光它的羽毛,当做烤鸡给谢利送过去。 实际上,这只雪鸮凭借着自身实力,创造了许多“光辉壮举”,它曾与谢利配合,仅仅通过传讯便逼得一位背叛独行歌剧院的秘法师露出马脚,也曾气得那些难应付的交涉者不再找谢利的麻烦。可以说,只要白果子一出现,必会气炸一部分人,现在查理也尝到了这种滋味。 查理只能掰住白果子的鸟头,把它扔回骨笛内的空间。 他宁可头痛,也不想再看这只傻鸟秀它的羽毛。 …… 今天是坎贝的倒霉日。 就在今天,莫尼卡试图上吊,被他在濒死边缘救回来以后,他差点上了法庭。 但是今天,坎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两位同样是准骑士的同事在陪伴他。 而现在,那两位同事中的其中一位正在抽烟消愁。 “不是,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笑话的。”坎贝苦笑一下。 抽烟那位女准骑士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另一位骑士也满脸沧桑,但他依旧在给伙伴鼓励,“当然是来帮忙的,只要说服莫尼卡公主,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前来帮助坎贝的正是曾与查理有过接触的准骑士里诺·奥忒和乔·丝莉克。 “现在都没问出莫尼卡公主突然变心的原因吗?”乔突然问道。 “莫尼卡公主根本就不会松口,现在已经变成了,我不娶她,她就一尸两命,劝都劝不住。” 里诺投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同时也像是在说:兄弟,你的办事效率也太慢了。 “她可是公主啊,”坎贝很郁闷,“只要她不愿意说,我身为骑士,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要我用各自方式暗示或询问她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她的回答向来都是‘因为我爱你啊,坎贝’、‘因为我们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和‘我无法离开你独自生活’,如果能从她嘴里听到其它回答,我算你赢。”坎贝有些不满地看向乔。 可他马上又颓废地收回视线,弯腰低头坐在椅子上,就差用双臂抱起脑袋了,“可她如果真的有她所说那么爱我,那她一定不会在那一晚那么做,而且我很了解她,她明白人情世故,知道追求一个人并不是这样做。” 里诺皱起眉头,揉了揉他那淡金色的短发。他能感觉到,坎贝正真心为此感到忧郁,他虽风流,但真的爱上一个人之后,也是个深情的男人。 犹豫片刻后,里诺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莫尼卡公主,可能并不是以前的那一位了?” 坎贝蓦地抬起头,“你是说……” “现在的莫尼卡公主会不会被替换掉了?现在这个是被秘法伪装的,真正的莫尼卡公主……可能被关在其他地方?” 其实最大的可能性是从头到脚,由血到肉的替换,根本不需要将原来的公主关押绑架,只要替换掉灵魂,对于没有感知过灵魂气息的人就算是完美调包。 “可是为什么找上我?”坎贝说道,“就因为我和莫尼卡公主发生过关系?我和她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 “可是……只是这些联系有什么用,我有什么好被利用的。” 如果不是调包的人太蠢,就不会选择这么疯狂地缠上坎贝,这只会让他暴露。 但推测一件事不能以敌人是个笨蛋作为前提,所以这个猜测不成立。 “对了,凭我们解决不了的事,寻求帮助不就行了吗,既然是审判歌庭帮不了的忙,那就找外人。” 坎贝幡然醒悟似的,“里诺,乔,接下来的事,你们得帮我保密。” 听到这话,里诺不禁警惕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 一座称不上华丽的小屋内,查理手拎一只白色的猫头鹰。 这里是谢利的小资产之一——一栋不大,但古朴典雅的小房子。 现在,房子的主人谢利·珂拉赞正与查理有些紧张地对峙着,查理手中倒拎着的正是他的爱鸟雪鹄。 现在,这只漂亮的雪鹄正被查理像拎白条鸡一样拎在手中。 “再不正常说话,我的真炖了它。” “别,别生气,查理。” 谢利有点慌,他刚刚与他的爱鸟来了一波漂亮的配合,成功将查理激怒。 名叫白果子的雪鹄头朝下,此时正吃力地缩着脖子,眯着眼睛,眼神犀利地等待它的主人营救它。 谢利看着白果子的表情有些无语,有时候他拿这鸟也没办法。这表情和眼神要多智障有多智障,问题是那只傻鸟真心觉得自己很帅。 无奈之下,谢利只好说出实情,“查理,真的别,白果子它不好吃的,它全身只有脂肪,而且它……真的很贵。” 白果子的眼神再也不犀利了,它瞪大眼睛,没想到主人会说出这种话。 “……”查理也很无语,经谢利这么一说,他突然失去了炖鸟的兴趣。 突然,谢利的骨笛再次响了起来,他记得,除了查理和哥哥以外,他只为了更好地八卦,单独给了坎贝一根。 虽然谢利是独行歌剧院的首领,但那帮准骑士们在审判歌庭外其实并没有那么死板,谁都知道独行歌剧院与教会只是相互制约,并没有实质上的敌对。 而谢利,虽然他是真心讨厌独行歌剧院的那些骑士们,但在真正成为骑士前,这些身为小辈的准骑士们还是很可爱的。 在坎贝的事件逐步闹大以后,他就聊到坎贝迟早会联系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是机会—— “等等!查理,快放开它,”谢利笑着指了指骨笛,“新八卦到了,它有工作了~” 第五十三章 要生了 谢利让白果子迅速进入骨笛空间内,不一会儿,不知发生了什么,白果子少了一撮羽毛,但也带回了消息。 联系谢利的人是坎贝没错,他表示,他愿意接受谢利和查理的“帮助”。 说是帮助,实则是光明正大地介入此事,只要有线索找出事因根本,无论是谢利还是查理,都不会管坎贝或莫尼卡的下场。 起初,谢利只是给查理创造了接触这件事的机会,真正令查理提起兴趣,花费时间在这件事上的原因,还得是失落羚角的态度。 突如其来的“神之子”几乎将大众的注意力都搬到这上面来,莫尼卡公主的异样和腹内的胎儿到底与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生命女神有什么关系? 谢利让查理帮忙打开了门,查理长期使用的手杖和开门的能力实际都属于“旅者”的职权,可以说,用来赶路的话,旅者次列的能力是不二之选。 空间之旅并不颠簸,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们便从门的这头来到皇宫之内,还没看清周围的状况,查理先听到两声惊呼。 “查理·德森?!” “?” 让我们将事件回转到几分钟前,坎贝带领着里诺和乔,顺利进入莫尼卡公主的宫殿。 这些天,坎贝始终在尽力躲避莫尼卡公主,莫尼卡公主想他都来不及,怎么会阻止坎贝的进入? 就这样,在坎贝的带领下,里诺和乔顺利见到了她。 公主依旧是曾经那个公主,只是气质已大不相同。公主的脸上写满对坎贝的爱恋,相思女人的憔悴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如今,公主即将是要做母亲的人了,隆起的腹部好似随时都会临产。 很难想象,莫尼卡公主是以怎样的信念,挺着这样的大肚子在房梁上绑好绳索,准备上吊的。 现在的莫尼卡公主依旧不含生存的渴望,为了防止这位公主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她的侍卫几乎形影不离。当坎贝进入公主的寝室后,几乎所有侍卫都露出厌恶的神情,他们不在掩饰自己对公主殿下的忠诚,也不再掩饰对这位玩弄公主感情的准骑士的恶意。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坎贝已经不胜其烦,懒得去解释。 里诺却注意到,在进入公主卧室的全程,坎贝都不忍心再看公主一眼。 乔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是来找罪受的?坎贝,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是违背法律的事,我们不会替你隐瞒。” “当然不是,”坎贝说道,“我说了,我只是喊人帮忙。” 说着,坎贝拿出一支骨笛,在两人面前吹了起来。 里诺一时有些惊慌,他能看出,这支骨笛不是凡物。他曾见过太多走投无路,从而投靠那些未知威胁,最终被同化后走入末路的同事及友人们,他不希望坎贝已成为其中一员。 但很快,里诺就会知道他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在那支骨笛内出现的并非什么未知威胁,而是一只肥肥胖胖的白色肥鸡。 而且这只肥鸡脸上还带着一个与谢利极像的银白面具,只是与谢利挡住整张脸的面具不用,因为鸟嘴的缘故,这个面具只挡住了上半边鸟脸,还露出一对眼睛。不过,在场的人自然不会把这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鸟当做那位性格奇怪的首领本人来看待。 看羽毛上的花纹……似乎是雪鹄。 一出现,那只雪鹄就虎口逃生似的蒲扇几下翅膀,虽然飞不了多高,但气势很足。紧接着,在坎贝等人面前,这只雪鹄展现出惊人的智慧——它露出一个沧桑、且莫名滑稽的眼神。 坎贝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出来这么个玩意儿,但他知道身为个人秘法师首领的谢利·珂拉赞不会出这种错误,他告诉那只雪鹄,希望他的主人过来。 听到坎贝说话,白果子转头看着坎贝,坎贝也疑惑地看着它,对峙了许久,白果子突然张开鸟嘴,露出一个惊讶至极的表情,那是在说:“你说完了?!” 坎贝嘴角一抽,“说完了,快回去传话。”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从它出现时的那阵空间波动来看,这只肥鸟是与骨笛魔法相连的信使没错。 但聪明如白果子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去?它可还记得,骨笛那边有一位叫查理·德森的天敌在等着它,因此,白果子腿儿一瞪,干脆不走了。 情况可谓尴尬至极,里诺和乔根本就不明前因后果,自然不会随便插手,坎贝则是完全没有与这只鸟斗智斗勇的心情。 他本就心情烦闷,再从那对面具下看到一对堪称鄙视的眼神后,坎贝成功被激怒。 宰鸟是不可能宰鸟的,但他可以抓起雪鹄健壮的后腿,拎着它把骨笛怼到它脸上。 那一刻,白果子体会到被查理拎着后腿支配的恐惧,它使出全身力气在坎贝手中挣扎下来,被坎贝失手拽掉一撮羽毛后,它扑回了骨笛空间。 紧接着,一扇黑色的大门凭空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大片空间波动,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从门内走出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银发高束,面带银白面具的男人,一个则是全身黑色西装,眼眸黑色的男人。 里诺一眼认出,这不就是独行歌剧院的首领吗?审判歌庭一直以来都在极力打压这个组织,独行歌剧院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见到了就全都抓起来。 这么说来,刚刚那只鸟脸上的面具,好像有点眼熟…… 里诺很想指责怎么喊来这位首领,但这显然不是最致命的。 除了歌庭主外,里诺见过的最强秘法师,性格难以揣测,给里诺留下深刻印象的,滴虫岛上的梦魇。即使刻意掩盖了原本的瞳色,里诺和乔依然能一眼认出—— “查理·德森!” “?” 这个直呼其名的欢迎似乎有些失礼,查理很快望了过去。 这两人……尤其是那个金发的小子,他似乎有些眼熟。 忽然,他想起这是那个在奇兰克面前实话实说,如实举报了自己在滴虫岛上所作所为的那个身影。 查理一笑,“原来是你。” “你们认识?”坎贝不明所以,“等等,谁?查理·德森?” 里诺很无奈地表示,如果你在审判歌庭多停留几次,就一定能看到他的画像。 查理比了个“嘘”的动作,“记得保密。” 自始至终,莫尼卡公主都保持安静,观察着这一切,包括她的侍卫也目睹了全程。从一只白鸟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再到凭空出现的大门中走出两个人,侍卫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同时,刷新认知的他们也隐隐觉得莫尼卡公主的事件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整个世界都并不单纯。 不论怎么说,莫尼卡公主仅仅半个月就愈见膨胀的肚子也太不自然,只是这件事无法解释,甚至包含了皇室丑闻,下人们也不敢多想。 一到这,谢利就紧盯着莫尼卡公主的肚子,虽然他的目光对女士而言很不礼貌,但谢利不会在意这些。 第一次见到莫尼卡公主起,她的身上就隐隐充斥着违和感,现在,这违和感更加强烈了。 “要不刨开肚子检查一下?” 查理也注意到莫尼卡公主古怪的气质,也注意到谢利的目光。 还没等谢利出口拒绝,三位骑士先看不下去了,“太粗鲁了。”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只能等孩子生出来。”查理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发现这三人在确认他的身份后,就站得远远的。 查理气笑了,“虽然我避过佩恩王的制裁,但祂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佩恩境内,如果我太明目张胆,保不齐又会被祂叫去‘喝茶’,至少在皇宫我不会随意出手,不必那么戒备我。” 里诺深表抱歉地点点头,但依旧没有放弃防备。 像查理这样的秘法师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别说皇宫,哪怕就在佩恩王的王座面前,都无法保证这位秘法师不会突然出手。 容傀都是疯子,这句话并非耸人听闻。 查理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跟谢利朝莫尼卡公主走去,坎贝见此,也咬牙跟了上去。 侍卫护在公主殿下面前,他们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精锐侍卫,即使刚看到了颠覆他们世界观的秘法也不露惊慌。 查理没有理会挡在面前的侍卫,而是偏过头,略过侍卫与莫尼卡对视。对视片刻后,查理说道,“公主殿下,您想必也发现您的身体状况很不正常,说来惭愧,我也可以临时担任医生的工作,能够让我为您诊治一番?” 查理并非信口雌黄,借助神木和其它次列的秘法,查理的确可以治愈许多堪称绝症的疾病,但莫尼卡公主的状况能否当做疾病来医治还有待查证。 莫尼卡公主本不想理会他,她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但当她看了眼坎贝和,她点了点头,“可以。” 既然公主那边已经松口,侍卫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他们也有一个奢望,希望这个突然蹦出来的神奇医师真的能治好他们的公主,即使不是骑士,守护在公主身旁也是他们的愿望。 查理顺理成章地来到公主面前,莫尼卡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查理戴上一副黑色手套,弯下腰,按在公主的肚子上。 查理并没做什么,但很快,公主的脸上有了痛苦的神色,周围的侍卫也紧张起来。 “呜……” 公主发出了呜咽声,查理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用一根手指在公主额头画下一个符文。 这是圣黑教会的第一符文,作用是安魂。 符文起效的瞬间,公主便不再呜咽,她闭上眼睛,很快睁开,用炽热的眼神盯着坎贝。 坎贝感受到热情的爱意,但却脊背发凉,打了个冷颤,这不是莫尼卡公主该有的眼神。 莫尼卡公主的温情没持续多久,她面露惊色,很快在沙发上扭动起来,痛苦的哀嚎传来,全身都因剧痛流出冷汗。 谢利神色一凝,这是……要生了?! 查理没有说话,他快速拿开手,同时拽下公主床上的床单,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 她的肚子胀起,宽松的孕妇装都要装不下她那还在变大的肚子,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莫尼卡的肚子要爆开时,查理用床单把她的肚子硬生生捆了回去,痛苦可想而知。 “你们的公主得了绝症,”查理无视了公主的尖叫,对一旁的侍卫说道,“而且很快就要死了。” 第五十四章 四方之争 “不可能!”莫尼卡的侍卫们厉声否定道,“莫尼卡公主体内流淌的是皇室的血!” 皇室之血,再怎么说,皇族成员们也是神明的后代,当佩恩王恩裴洛奇成为神明后,皇族成员体内的皇族之血可保他们免受病痛之苦。 “是啊,但莫尼卡公主怀了个孩子?”谢利说道,“你说这个时候,皇族之血会不会被胎儿夺走呢?” 怀胎前后是女人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即使拥有皇族之血,也极有可能被趁虚而入。说到底,即使皇族之血与神明同在,但拥有这些血脉的也不过是凡人罢了。 查理并未理会侍卫们,而是向谢利说道,“刚刚胎儿骚动了。” 或许是感受到危机感,莫尼卡公主体内的胎儿急切地想要出生。也正因这异像,莫尼卡公主险些当场死亡。 直到现在,安魂符文才真正起到了作用,莫尼卡腹中的胎儿也陷入安睡中。 很显然,普通的胎儿不会有这样的意识。 “咚咚。” 不知为何,公主的宫殿房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这异样令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固。 “您好,莫尼卡公主,我是半月教会的主教奇兰克·敏,前来接应您前往半月教会。” 听到来者的自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查理,屋内一片寂静。 查理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外,将所有人气息收拢,等待来者的下一句话。 “抱歉,那么我便自行进来了。” 关闭的门几乎没有半点作用就被轻松推开,门外的奇兰克面带疑惑走了进来。 他好像不记得莫尼卡公主的寝室里应该有这么多人。 在人群中的查理看了过去,这是尴尬的对视。 重要的是,奇兰克竟然完全没认出查理。 这一刻,在场的很多人都感到吃惊,但在谢利这个破坏狂努力辨认后,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下一刻,令他毛骨悚然的气息传来——这里至少有两位比他强大的秘法师。 现在,有三位了。 正当他打算战略性撤退时,他感觉全身的关节都被一根线牵动着,下一秒,他全身皮肤变得坚硬,真的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很快,提线木偶就从奇兰克的外形变成了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 另一个奇兰克从门外走了进来,不怎么愉快地发着牢骚,“伪装得也不像一点,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直接逃。” 奇兰克一脚将提线木偶踢倒,看向屋内的某个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也在这。” 里诺·奥忒看着奇兰克亲手击败了另一个奇兰克,觉得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他曾在滴虫岛中“目睹”过查理·德森的互相残杀,只是那一次,互相残杀的只是怪物,这一次是伪装成奇兰克主教的人。 而查理答非所问,“教会要带走莫尼卡公主?” 进入公事模式中的奇兰克即便是查理也很难翘出情报,“这不关你的事。” “不过莫名出现在这里的你和歌剧院首领似乎有点可疑,要不一起和我回教会一趟?” 查理耸了下肩,看向谢利,表示他无话可说。 “既然教会出手,就说明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个人恩怨那么简单,已经牵扯到秘法层面了吗……”谢利叹了口气,他的八卦之旅总是莫名坎坷。 这边,查理已经先他一步观察了那个提线木偶,不知为何,这位秘法师伪装成奇兰克的模样,试图带走莫尼卡公主。 即使他提前得到了教会对她出手的情报,试图先教会一步带走公主,但在这个鲁莽的家伙看来,虽然坎贝准骑士带着其余两位准骑士来到莫尼卡公主的宫殿,但对于他这个高阶秘法师来说,他们并没有威胁。 但他没有料到坎贝准骑士隔空喊来了两位强大的援助,不仅如此,得到命令便迅速展开行动的奇兰克主教也没有给他得逞的实际。 因此,虽然下决策时很果断,但这货被生擒几乎是必然的。 “不过,这人又是谁?” 目前可知,莫尼卡公主的丑闻一共吸引了四伙实力,一伙是坎贝那边,维护皇权的审判歌庭,一伙是查理和谢利本着八卦为由,实际上打探生命女神底细的临时组合,以及他们两人的目标,信仰生命女神,宣称莫尼卡公主肚中是神之子的失落羚角,最后一伙,则是刚刚加入这场事件,但毫不落下风的教会方面。 目前参与的教会方只有半月教会,可以说,他们几乎是多罗克斯最忙的官方势力。纯白教会与世无争,致力于民众的安抚和灵魂的慰藉,圣黑教会则是三大分教风格不一,行踪难定,唯有半月教会看上去“普普通通”,一直恪尽职守地在秘法层面维护着佩恩帝国。 奇兰克扒开木偶的衣服,果然,这个伪装者身上有着失落羚角的印记。 在莫尼卡公主的事只是“丑闻”时,他们大肆宣称莫尼卡公主的孩子是“神之子”,在教会决定带走莫尼卡公主时,失落羚角又立刻蹦出来掳走她。 至于掳走后是囚禁还是守护,根据他们造出的谣言来看,应该是后者。 这令奇兰克不禁重视起来,根据失落羚角的做法,难道他们是在积蓄信仰,准备为新生的婴儿加冕称神? 不管怎么说,现在成功带走莫尼卡公主才算要紧的工作。 “莫尼卡公主,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但我与刚刚那位冒充者的目的相同。”奇兰克说道,“请与我前往半月教会,教会会在您分娩前后保护您的安全。” 就在冒名顶替者敲门的前一瞬间,莫尼卡公主已经醒来,睁开那对朦胧的眸子,淡漠一切地看着他们。 然后,她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继续含情脉脉地看向坎贝。 在她的眼神中,似乎一切抗拒都已烟消云散,坎贝可以确信,这样的莫尼卡公主绝不会在初夜的那天晚上推下自己。 只有查理知道,这是安魂符文起了作用,但这近乎于性格休眠一般都状态,并不是安魂的正常效果。 圣黑第二十三符文,也是最浅层的一个符文,它的作用是安魂。与安魂师具备的秘法不同,安魂师们能够沟通真正的亡灵,但安魂符文只能用于心神宁静。 这感觉就像摒除了心中杂念,不再恐惧和焦虑,让思维变得清晰,或是让人进入安眠。虽然查理能将这符文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但也不该是这种近乎痴迷的状态,毕竟安魂符文不是降智。 再说,第二十三符文的上限就在这,毕竟是最浅层符文,使用者再强也无法突破极限。 看到莫尼卡公主这个状态,奇兰克意识到,不把坎贝一起带去,莫尼卡公主是不会行动了。 但是看坎贝的态度……即使面对高阶秘法师,这位准骑士也仍旧敢用倔强的小眼神表示——我不去! 他已经捅了这么大篓子,要是还被带去半月教会喝茶,那他成了什么人呐? 虽然他那对桃花眼让他显得并没有多少说服力就是了。 “您好像误会了什么,”奇兰克的态度很强硬,也很无奈,“半月教会建立在佩恩帝国,只是因为殷红女神的信徒大多数都聚集在佩恩境内,实际上我们与佩恩王室并没有高低之分。” 也就是说,如果情况需要,奇兰克完全可以强行带走坎贝和莫尼卡公主,有半月教会在后支撑,奇兰克不需要有太多顾虑。 至于查理和谢利?他们不会出手干涉。 “呃……” 坎贝看向莫尼卡公主,又看向里诺和乔,他知道,他只是作为莫尼卡公主的倾心对象,把公主毫无抵抗地引诱到半月教会去,这是个便宜差事,不巧的是,坎贝不想担任这个职责。 “奇兰克主教,”里诺开口了,在他印象中,这位奇兰克主教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至少请告诉我们原因。” “有一个半邪教组织介入了此事,他们名叫失落羚角,现在,我们怀疑莫尼卡公主被特殊秘法影响,她腹中的胎儿可能有极大安全隐患。” 里诺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确也有听闻所谓“神之子”的传闻,或许这个传闻在平民之间影响颇多,但对于秘法师来说,这不过是个毫无根据的谣言罢了。 没有人会认可一个突然出现的神明,生命女神亦是不接受认可,更何况神之子。 “好像是叫失落羚角来着?”乔说道,“神战前遗留到现在的教派吗,听说是为了寻找‘天使’这种怪物而遗留下来的?” 乔似乎对此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他们已经灭绝了。” “灭绝……这是多大的怨念。”实际上里诺也不太了解这位搭档,他只知道,乔·丝莉克自进入审判歌庭前,就对怪物一类极为厌恶。但她不会将这种厌恶延续到驯师的契约怪物,乃至查理这种自称怪物的一类人身上,爱憎尤为分明。 “他们不仅没有消失,在近期,他们的行踪越发活跃了,”查理说道,“在这之前,他们还收集过失落秘法家族的后裔,优莱克就是其中一员。” 甚至还和库马里·尼朗合作过,奇兰克想,可以暂时确定,他们想培养一些东西。 查理看向奇兰克,“敏,如果我说我能够提供给你失落羚角的情报,你会怎么做?” “……”奇兰克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会真诚地口头感谢你。” “嗯……让我想想,”查理选择性无视了奇兰克的回答,忽然,他看见一旁横躺着的提线木偶,“这个家伙……你是打算将他带回教会亲自拷问?不如交给我。” 奇兰克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查理的恶趣味“可他现在是教会的人质及线索。” 查理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 ,“可现在我们都在这,教会的奇兰克·敏主教并不擅长,也并不喜欢拷问犯人对?但是交给下属,这家伙又未免太危险……” “其实我并不介意将得到的情报赠予半月教会一份,你觉得呢?”查理笑着说道。 奇兰克看向查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松口,“……好,别闹得太厉害。” 第五十五章 多疑与葬送 失落羚角的高阶秘法师,之前伪装成奇兰克主教,而现在,已经被奇兰克本人用秘法变成一个木头人偶。 这也属于替身一类的秘法,是巫师次列的独有,除了将人变成木偶以外,还可以用木偶替代原本的存在,无论是气息或是位格,只要秘法足够精通就能完美替代。 不过这名伪装奇兰克的秘法师并非巫师,他只是拥有了一件巫师次列的虚幻物,他本人的次列是神木。 神木次列,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这也为查理提供了很多发挥空间。 查理在木偶脑袋上拍了一下,木头人瞬间变回原状,这是个非常不安分的男人。 男人终于从木偶的状态脱离出来,但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更加不妙了。他正处于一个不只是何处的白色空间,周围没有墙壁,而是随处可见的空间裂缝,如果不慎坠落,就算是高阶秘法师也会尸骨无存。 他正被拘束在一个足有两米高的木桩旁,他并非是被捆绑在上面,而是有些茫然地坐在地上,在脖颈上被栓了一个黑色的项圈。 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被饲养的败犬,他感受到莫大的侮辱,面露怒色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忽然间,那由上而下的视线震慑住了他,男人这才注意到那对被不断强调的绿色眼瞳,配合奇兰克主教的身份,男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一个令他惊恐的名字。 查理·德森。 没有任何人比高阶秘法师更了解他们之上者的恐怖了,如果说高阶秘法师是所有秘法师足以忌惮的强者,那么容傀就是令高阶秘法师闻风丧胆的存在。 容傀往往并非只是疯子的代名词,在疯癫之下隐藏的,是对未知与秘密/窥视的代价。 “你好?” 查理对上这个男人的目光,在他看来,这个高阶秘法师怂得有些过分。 “我问,你答。” 听到查理的话,那名高阶秘法师立刻点头,表现出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 这次换查理感到奇怪了,现在的高阶秘法师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事实上,并不是高阶秘法师好说话,而是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想法。 他曾在失落羚角见过一位真正的容傀,他是生命女神的绝对信徒,可能在那位容傀眼中,是否寻找天使已经不再重要,唯有信仰生命女神才是真谛。 那位容傀令他恐惧,不,可以说,仅仅见过一面,从此他便对任何容傀充满敬畏之心。 如今,他被封锁魔力,已经不再具有任何抵抗能力,任人宰割的他果断放弃希望,选择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或者说,归入教会的监狱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叫什么名字?”查理问道。 “瑞金·坎奇多,”男人立刻说道,“我是失落羚角的‘教师’之一,这次是我主动选择执行任务,并不是失落羚角的安排。” “……” 查理很无奈,他交代得太快了。 这当然不是失落羚角的安排,据查理所知,失落羚角的风格稳重,他们擅长在暗中进行计划,从不把作战搞得太露骨。就连当初围剿查理,他们都联合了朴哲·巴鄂、恩道都和库马里·尼朗,派出涅西雅修女召唤阿孽尤普珞斯。这样的阵容,狩猎次列1都不在话下,若不是查理的强大超乎他们的预计,没准真的有可能被他们得手。 即使他们的计划失败,查理也付出了代价,重伤不说,他还被迫使用了超过次列1层次的秘法,虽然只是个小戏法,但也引来了更多神明的注视。 拜他们所赐,查理以后的行动只能更隐晦,刚被注视那段时间,纯白女神甚至没敢见他。 这样的组织不会好对付,像瑞金·坎奇多这个刚出手就被制服的家伙,根本不会是失落羚角指定的计划。 他们的计划只会更隐蔽,更难以琢磨,说白了,他们在失去信仰的天使以后还能从神战时期延续到至今就说明了很多事。 瑞金觉得自己的坦白能让自己好受很多,可不曾想,查理比那位容傀难应付得多。 “现在,我很怀疑你所提供信息的可信度,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情报的话,我会很头痛啊。” 查理摇了摇头,这令瑞金更加疑惑,眼下,他要怎么证明?再说,哪有人在拷问时让犯人自己证明可信度的?这不都是他们自己判断吗? 瑞金一怔,没敢轻易作答,同时,查理已经从空间中取出一些好东西。 “平常的拷问工具没什么意思,来试试这个?” 查理微笑着,同时将一个针管一般的东西取出,将一根细针扎进瑞文的肉里。 瑞金顿时感觉到全身的疼痛,他瞪大眼睛,感觉全身上下所有血液都在倒流,手脚内的筋仿佛打结一般抽到一起。他的手脚都已极其不自然的状态扭曲起来,疼痛让他不断尖叫,除了哀嚎以外,他什么都做不到。 不一会儿,瑞金痛的全身痉挛,四肢全部软趴趴地摊在地上。 查理手中拿着一个手掌大的玻璃瓶,平内全部是与鲜红血液混合的青蓝色人体组织,这是这名秘法师的筋。 此刻,瑞文真正感受到了绝望。他意识到,查理并非是想真心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消息,他只是在享受折磨他的乐趣。 瑞文表情狰狞地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他看到,查理笑着从空间中拿出另一样东西…… …… 这边,奇兰克将黑框眼镜拨下,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睁开眼睛后,他又将眼镜扶了上去。他将瑞金·坎奇多交给查理审问,自然不会不做任何措施。是他将瑞金捕获,同时,他也能时刻感知到那边发生的一切事情。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做的这点小手脚能骗得过查理,但如果查理将他的布置清除,他会立刻杀到查理那边,把人要回来。 奇兰克也没想到瑞金交代得那么快,这令他也不由得怀疑情报的真实性,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瑞金被捕获的消息封锁,防止失落羚角那么快就前来营救或是灭口。 另外,根据查理的情报,优莱克·比露斯曾在鲜花街约见失落羚角的成员之一科温·劳克斯。 而失落羚角曾经的秘法聚会也已经消失,“秘法讲师”米迪索·莱恩不知去处,但修女涅西雅却并未失去踪迹。 据查理表示,这名弃子并未被铲除,而是被安置起来。 现在,那名弃子暴露,考虑到其特殊性,教会认为弃子,也就是修女涅西雅怀有可利用情报,因此作为莫尼卡公主事件初步负责人,奇兰克·敏主教率人突袭,活捉涅西雅及科温·劳克斯。 莫尼卡公主在奇兰克的分教堂,由尤里队长保护,刚抓捕的瑞金·坎奇多在查理的收藏室,只要查理不突然反水,那边就是最安全的。 考虑到涅西雅曾召唤恶魔现世,以及其本人曾是高阶秘法师的特殊性,奇兰克决定亲自带队。据情报,涅西雅应该是刚刚转移阵地没多久,奇兰克这边带领十多位言月人,准备上演一场教科书般的突击。 涅西雅这边正与水晶球对话,这是一件用于通讯的道具,比传讯水晶通讯时间更长,但没有传讯水晶便利。 虽然已经有台式电话这类东西,但它多用于军方,如果不是军方的资源,那它所传递的信息只要是一位稍有学习秘法的菜鸟……不,哪怕是精通这方面知识的普通人都能轻松窃/听。 “涅西雅,你该走了,这里也不安全。” 水晶球另一方是个声音沙哑的男人,“我们会为你寻找另一个居所,这里迟早也会被教会发现。” “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就应该为我配备一些仆人,”涅西雅气息奄奄地冷哼一声,“不想现在,我想关闭你的联系,都没办法。” 现在,涅西雅只雇佣了一位老女人,这名女人并不知道秘法的存在,因此涅西雅没时刻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涅西雅对这男人的印象并不良好,水晶球那头是她的顶头上司,为失落羚角出谋划策的人之一。这个男人曾常年求追她,但当有所需要时,依旧毫不犹豫将她舍弃,虽然为失落羚角献身,她心甘情愿就是了。 “你把科温,提前调开了?” 听到涅西雅的问话,男人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涅西雅,你还是那么多疑,他只是回来配备‘药剂’,真的,没别的目的。” 涅西雅那边沉默了,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不可信任。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盘算,但算是我最后的愿望,将我排除出你的计划外。” “涅西雅,我自认对你已经足够仁至义尽,就算你在召唤阿孽尤普珞斯后已经是个废人,但我仍对你不离不弃。” “这是最后一次劝说了,我们的人会在两分钟之内到达,你跟他离开。” “让他回去,布洛特,希望我们以后没有任何瓜葛。” 水晶球那边传来了叹息,紧接着,涅西雅听着那边的声音传来,“唉,算了,涅西雅,看来我得不到你。不让你落入教会手里,是我最后的善意。” “你说什么?” 水晶球顿时破碎,轮椅上的涅西雅惊骇地望着这一切,教会的人已经在各个方向突入到涅西雅所在的房间内—— 其中奇兰克最先抵达,突然他大喊一声,“小心爆炸!” 这一刻,涅西雅懂得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也懂得了一个狡诈之人的最后爱意。 轰!! 炫目的火光在涅西雅体内炸开,她的感知力早已微弱到连体内的威胁都无法察觉,一股巨大的魔力与惨白光芒瞬间包围了整间屋子,奇兰克伸出手,仿佛将她整个身体捏在手中。 修女涅西雅,葬身于此。 第五十六章 残暴女王·梅利朵 这瞬间的爆炸令在场的言月人都有些懵逼,只有奇兰克轻咳两声,看来敌人的处理比他想象得要果断。 显然修女涅西雅除了弃子以外,对幕后那位谋划者还有着其他意义,但看对方的处理,那名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比他想象中要难以对付。 涅西雅并没有留下尸体一类,巨大的魔力从她体内炸开,虽然奇兰克第一时间察觉并挡住了绝大部分冲击,但涅西雅也因此尸骨无存。 虽然没有留下尸骨残片,但涅西雅之前与敌人联系时的水晶球却残存了碎片。 水晶球与那名秘法师有着微弱的联系,或许可以凭借这些残片捕捉到对方的位置。 “弄死了?啧啧,真可惜,那女人除了性格以外,姿色其实不错。” 被称为布洛特的男人坐在桌前,紧盯着桌前一个裂开的水晶球,他在缅怀自己心爱的女人。 一名身穿褐红格子衬衫的男人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还搭着他的西装外套。 这名男人瞎了一只眼,不,当他睁开那只眼睛时会发现,他拥有着一颗属于怪物的眼球。 “她……是为了失落羚角而牺牲,可惜,我没能挽回她的尸体。” 名叫布洛特的男人倚在桌面上,缓缓推开桌上的水晶球。他的刘海很长,被眼泪湿润的发丝黏在他的脸上,脑后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束起多余的头发。 此刻,他被迫为事业牺牲了心爱的女人,正为她感到悲伤。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对这悲伤嗤之以鼻,“你应该后悔自己没有在这之前对她出手,她全身瘫痪,那是多好的机会。” “请别这样说,朴哲·巴鄂先生。” “那换个话题,看到那个半月教会的小鬼,我就想起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你是说查理·德森?他的确在介入这件事情,不过,似乎并不深入。” 朴哲冷哼一声,“别被表面上骗了,没准某一天,他就突然蹦出来搅你一棒。” “如果您有什么情报,请不要吝啬,我们对这位秘法师的了解实际上很匮乏。” 布洛特说着,但没有得到回应,他回过头,发现朴哲·巴鄂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于他。 他的情绪转变地很快,马上喜笑颜开地说道,“那个劳克斯家的小鬼也来了?” “是……” 说着,朴哲·巴鄂消失得无影无踪,布洛特知道,这位不归属于失落羚角的强者不知又对什么起了兴趣。 与此同时,查理这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查理意犹未尽地停下手,他没有忘记他的目的是拷问,而拷问最基本的底线是不能将犯人弄得精神崩溃。 因此,查理放下了装有敌人各个身体零件的玻璃瓶,均匀列成一排,展示在瑞金面前。 “好了,瑞金先生,如果再继续下去,我就要从您的外部器官下手了,您还不打算开口吗?” “我很不希望看到您被弄得千疮百孔,这看上去很不美观,为了你我考虑,我们相互配合一下好吗?” 瑞金哪还有余力发出异议,事实证明,查理的手段就连高阶秘法师也无法承受。 “你在失落羚角是什么地位?或者说,‘教师’是什么职位?” “就是秘法讲师……”瑞金说道,“失落羚角经常会拉拢刚刚学习秘法的门徒,让他们加入我们。失落羚角会安排像我们这样的导师教导他们。” 查理笑了起来,“也就是‘门面’一类的人吗?” 现在看来,失落羚角在不断培养有潜力的门徒们,甚至还让高阶秘法师担任讲师一职,在外人面前维持一个强大且友好的形象。 “失落羚角有多少高阶,多少容傀?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哪些势力?”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瑞金,“我只知道……我手下的门徒有二十多名,和我同样为讲师的只有两位高阶和三位次列5,再高层的,我只知道涅西雅修女。或许还有其他高阶,但我没资格见到他们。” 看来他的地位并不高,查理点了点头,“具体说说?” 瑞金的眼珠转着,“一般都是由涅西雅修女直接管理各种事务,但她经常待在米迪索·莱恩那家伙那边,在她死后,一直都是由米迪索向我们传达容傀大人的命令……” “其实我一直觉得,米迪索并不是修女的从属,不,在一定程度上,他的话语权甚至高于修女。” 听到这里,查理嗤笑一声,“在你们看来,涅西雅已经死了?” 瑞金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涅西雅用自己的身体召唤了恶魔,但很不巧,她没死,但是失去所有魔力后瘫痪,彻底变成了废人。” “不对,算算时间,或许她现在死了,就算不死也被彻底关进教会的监狱。” “继续,”查理说道,“那你们为什么要破坏这种平衡,介入莫尼卡公主的事件?你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腹中还未出生的的孩子是我们培养的新星,我们准备将他当做神之子,为他积累信徒,为我们所用。” “就这些?” 查理的话令瑞金诧异,进而转变为惊恐,他意识到,自己所知道的远不足赎回性命。 “好,”不料查理宽容地继续说道,“米迪索·莱恩经营的课堂秘密收集了四个失落家族的后裔,这件事有什么隐情?” 瑞金茫然地摇摇头,显然他不清楚这件事,甚至可以说毫无头绪。既然如此,查理很怀疑在他这里是否能打探出更多信息。 “最后一个话题,来谈谈你对生命女神的全部认识?” 说到这里,瑞金脸上不免出现一些抗拒,但当他回想起刚才经历的种种残酷之事后,他就再也捡不回骨气,在信仰与求生欲间,他向后者屈服了。 “生命女神……祂是神战后现世的神明,但祂的历史比神战更加悠久,祂是一切生机的化身,神木的最高神祇,黑暗的死敌……!” 一道白光划过—— 查理面不改色,看着瑞金讲话时的喉咙瞬间胀大,曾在一瞬间像个鼓起的西瓜,紧接着,西瓜炸开鲜红的汁液。 不可窥探其身。 不可亵渎神明。 当这个男人做出背叛的举动起,他背后的神明就宣告了他的死亡。 查理引来了神明的注视,在这注视下,提及女神的瑞金·坎奇多被理所当然地掌控了一切。 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正是有这一重顾虑在,查理才将最在意的生命女神的情报留到最后讯问。 瑞金嘴中没得到什么决定性的情报,毕竟这家伙不受中用,同时查理也知道了,失落羚角背后的谋划者比想象中还要谨慎。他不愿留下任何线索,甚至高阶秘法师都不配了解他计划的详情。 查理捏碎一块传讯水晶,“情报就这些了,生命女神动手很快,暂时足够了,敏。” 当瑞金彻底失去生命机能后,奇兰克那边就无法探视这边的情况了,因此查理只能主动传讯。 奇兰克已经收到了查理的传讯,除了查理“严刑拷问”时的血腥画面以外,奇兰克几乎全程监视。 不得不说,在工作上与查理合作的确很提心吊胆,但也很省心。 查理这边还不算完,他淡定地捡起瑞金喷出来的头颅,谁说死人就不能审讯的? 查理将手掌按在瑞金头颅上,通过接触的方式让魔力平稳流入瑞金的大脑和残存的灵魂,他正在进行一种精密的秘法,以此读取瑞金的记忆。 生命女神只是引爆了他体内的魔力,与许多虚幻物的产出类似,一缕执念和亡魂与生前的贴身物品或身体零件融合,成为带有原秘法性质的虚幻物。同理,瑞金体内残存的一缕灵魂不会那么快消弭。 能不能形成虚幻物,他不知道,但他能通过残缺灵魂读取瑞金一生中最具有意义的记忆。 瑞金的记忆很快如火龙果皮般被剥开,一丝不挂地展现在查理面前。 记忆中,这位高阶秘法师正全身发抖,他见到了一生中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那是一个全身包裹在红色之中的人,火红的一群拖地,玫瑰花瓣在她周围盘旋,火红长发被燃至寸断,在刹那间,那被红色火焰烧断的长发再次长出,垂至脚下。 那是一名无比美艳的女人,她眼瞳中似乎燃有火焰,灼热且嗜杀的目光几乎要烫伤周围的每一个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名无比强悍的容傀,她全身上下的白皙皮肤上刻画着金色纹路,在那红裙之上,鲜艳得几乎要将鲜血掩盖。 “不合格,下一个。” 与热烈的外表相反,她的声音冰冷得刺痛每一个人。 又是一位秘法师在她手中捏碎,四溅的鲜血令此处血流成河。 瑞文只能不断地仰望她,抬起他那即将断裂的脖颈不断仰望着。 在他眼前的是数十个盛着鲜艳液体的高脚杯,透明的高脚杯向上堆叠,而在巨大高脚杯的最顶端,站立着那个女人。 女人的红裙如涟漪一般垂下,她居高临下地站在最顶端高脚杯的杯沿上,手中一具扭曲的尸体鲜血下流。不知多少秘法师的鲜血凝聚在一起,顺着每一个光滑的杯口,填满一个、又一个高脚杯,最终蔓延出来。 全身发抖的瑞金仰望着,仰望着那火红世界中的唯一主宰,巨大高脚杯组成的山巅之上,一名绝美的女人独自享受这血腥盛宴。 残暴女王——梅利朵。 就连惨叫都难以发出的尸体以难以名状的外观倒了下去,终于,瑞金第一次听到那女人的笑声。 “你合格了,去,信徒在民众间选出,注意他们的态度。” 紧接着,瑞金感受到一股灼热,又冰冷刺骨的视线。 “下一个。” 这之后的记忆,查理就无法读出了,查理已经感受到这一缕灵魂的虚弱,如果强行要求回忆,这片灵魂可能连刚才那些记忆都挺不过去。 “看来是接下来的事情给这家伙造出了心理挫伤啊。” 在查理放弃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段残忍回忆和死前查理的折磨令瑞金产生了巨大恐惧,这情绪令他死后的灵魂突变,竟然形成了一个虚幻物出来。 查理手中的头颅皮肉逐渐脱落,只剩一个黑色的头骨。查理在这头骨虚幻物中感受到莫大的恐惧力量,针对那个女人,也针对他自己。 没想到自己的拷问给他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啊……查理轻笑一声,将虚幻物收进空间,成为收藏品的一员。 可怜的瑞金,在死后化为虚幻物,都要被查理压榨最后一丝价值。 第五十七章 摘下礼帽 在瑞金的记忆中,被称为残暴女王的女人曾说过一句话: “你合格了,去,信徒在民众间选出,注意他们的态度。” 这就很耐人寻味,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在打造些什么,并且需要大片信仰。 有了这个推论,失落羚角接下来的举动就不难推测,既然他们背后有生命女神,那么祂希望成为正统神明,建立教会的动机就很合理。 但三大教会不会允许他们打破现在的平衡,失落羚角的计划只能暗中进行,要想正式走上台面,至少需要一到两个教会的支持。 “梅利朵吗……” 现在看来,这位残暴女王将会是一位强敌。再加上他们与朴哲·巴鄂的暗中合作,已经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 查理走出收藏室,他离开自己的房间,就见到了伊宁。优莱克正到家中做客,她也变得更加放飞自我。 见到查理走出房间,她主动凑过来,“德森先生,您出来了?” “优莱克那边怎么样?” “不怎么好,优莱克很忙。”伊宁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优莱克晋升后,她的幻想秘法都很难联系,她总不能成为超级破坏狂,在自家附近不断泯灭物体? 她想要充分练习,就只能投入到与敌人的战斗中,就连日常的切磋,都很有可能将伙伴弄伤。 但令她投入战斗的敌人哪里那名好找,优莱克依旧是中次列,想要打得尽兴,至少也要与中次列厮杀才行。虽然遍布在多罗克斯的中次列并没有高次列那么难找,但也是霸居一方的强者。 因此查理帮她想了个办法,他召唤了一只拥有血肉,但并无意识的怪物,这只怪物成长速度极快,如果不时刻泯灭它溢出的血肉,公爵府邸的地下室很快会被它填满。 “你也可以去陪她。”查理说道。 “呃……”伊宁躲避了查理的目光,只有今天,她保证,只有今天,她想偷一会儿懒。 “如果你不想去战斗的话,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伊宁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帮我整理……不,帮我变装,我打算到东区一段时间。” 伊宁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但很快,她欢呼雀跃,“太棒了!德森先生,请务必交给我!” 查理打算“微服私访”,到东区伪装成平民一段时间。 失落羚角会在西区招揽穷人,哄骗他们成为秘法师,但那些人的素质不会很高,成为秘法师的概率大概只有十分之一那么多。试问缺乏营养和锻炼,心理阴暗的乞丐们能在秘法这条道路走出多远?答案是,绝大多数成为秘法师的人都会死于失控,即使有幸运儿侥幸存活下来,也再无晋升可能。 但东区不同,作为多罗克斯的居民,除了西区的乞丐和中心区的贵族两个极端以外,东区才贴合大多数中产阶级,生活安逸且富足的风格。无论何时,东区的大片人口都是神明们在多罗克斯的主要信仰来源。 在那里,成为成功秘法师的概率才偏向于正常情况,十个人里,至少有两至三人喝下魔药后能够顺利活下去,如果能挺住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们的失控危机,在一段时间后,他们也能适应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们并非温室中的花朵,拉拢这些秘法师才是最合理的。 也是时候换个生活环境了,查理打算暂时潜入到那边的生活中去。 但那之前,至少也要让查理看上去像是个中产阶级,没那么显眼才行,变装这种好事,怎么能少的了伊宁。 伊宁自然也不会忘记在地下室奋斗的优莱克,把她也交了过来,为此,查理只能暂时收回那只不断增长的怪物。 伊宁选择了一件色调温暖的针织毛衣,内搭一件低领的黑色衬衣,这是一位平凡绅士的日常穿搭。 同时,伊宁终于实现了她梦寐以求的愿望——她帮查理整理了头发,终于得以露出那张鼻挺清秀的脸。 换了身行头的查理一时有些难以适应,毕竟他在上千年的独行中就早已习惯了那套黑色西装,因此,他自顾自地将西装外套披上。 “等等,不行!” 这个举动令伊宁炸毛,“这样穿成什么体统,如果需要外套的话,等一下,我给您拿来!” 说着伊宁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查理看向优莱克,优莱克有些无奈地回答道,“老师,并没有人随时随地都穿着正装的。” 最终,伊宁递给查理一件相对朴素的外套——这一已经是公爵府邸最平庸的一件。 “德森先生,其实您这一套已经是外穿,不应该搭配外套了,”伊宁将外套搭在座位扶手上,叹了口气,“还有,如果您不想显得个性鲜明的话,请不要再露出像坏人一样的微笑了。” “……” “对,也不要呆板着脸。” 在查理沉默的视线下,优莱克摘下了查理的帽子。 “您已经不需要一直戴着这顶帽子了。” 查理有些触动,这时伊宁笑道,“毕竟原先那顶已经烧毁在库马里的火焰中了嘛。” 忽然,查理意识到,如果再没入当时的火焰中,烧毁的就不只是帽子,这一身衣服也会烧成灰烬。 不过,他或许不会再将自己逼进那种处境了。 …… “嘿,先生,需要香烟嘛?” 路边的香烟小贩匆忙路过,不断在行人间轻声询问着,这里的街头生意并不难做,行人们忙碌且友好。 “先生,您需要香烟吗?”少年将大皮箱展示在查理面前,“如果您需要,我这里还提供烟斗。” 查理微笑着婉拒,“多谢,不过,我没有抽烟的习惯。” 少年和查理点头辞行,很快,少年便继续经营他的生意去了。 没过多久,少年又急匆匆追了上来,“等一下,前面那位先生——” 他听到少年压抑着的喊声,“请问,这是您的吗?” 少年摊开手掌,是一枚金色的扣子。 查理看向袖口,装作刚刚发现自己少了一个纽扣的样子,实际上,那纽扣是他故意丢下的,“啊,没错,这是我的扣子。” 少年将纽扣归还回去,通过这枚做工精致的扣子,他能分辨出这是位家境不错的先生。 “先生,您不是这附近的人。” “嗯?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抹了下鼻子,“我对这附近很熟悉,毕竟我没见过您这样的先生。” 查理笑了起来,“或许只是你没有注意。” “不,”少年看向查理,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如果见过,我会记住您。” “好,我的确不是这附近的人,”查理无奈妥协,“感谢你帮我捡回纽扣,”查理指了指附近一家咖啡厅,“作为谢礼,要进去坐坐吗?我请客。” 少年看向那家咖啡厅,有所迟疑,最终点了点头。 这是一家充满格调的咖啡厅,与之相配的,还有那略显昂贵的价位。 查理和少年相对入座,查理没有说话,看着他笨拙地将装满香烟的皮箱合拢放在脚旁。 “想喝点什么?” 少年踌躇不定,“果茶就好。” 查理点了点头,对着服务生说到,“两杯果茶。”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叫我柯里就好,您呢?” “我姓德森。” 查理说道,“柯里,你对这周围很熟悉,对吗?” 名叫柯里的男孩点头,“是的,我从小生活在这,六岁起,我就开始跟着家人做起街边生意了。” “实际上……我现在算是流浪者,”查理苦笑一下,“我的房子在一场意外中爆炸,我的家人……也在爆炸中丧生。” 柯里有些意外,“抱歉,您真是位……不幸的先生。” “是……因为近期的灾难吗。” 查理犹豫了一下,很快,他意识到,在秘法师眼中因果清晰的事件,到了普通生活的民众眼里,却是些突然间爆发,根本无从躲避的灾难。 “是的,那件事几乎毫无预兆。” “所以,我离开了之前生活的地方,来到了东区,至少打算寻找一个安稳的居所。” 柯里的眼神也黯淡下来,“是啊,就像之前突然出现的罪犯团伙,那当时,几乎没有人敢在晚上出门……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罪犯到处作案,现在的多罗克斯,也不太平了啊。” “……” “德森先生,东区的确有很多住处。” “不过,如果您的资金问题能得到解决,我更推荐您到中心区去,那里虽然工作压力较大,但人脉资源等,那里会对您的工作更有帮助。” “我已经辞退了工作,教会给了我很多补赔偿金,我更倾向于拿着这些钱,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一生。”查理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他刚刚离开位于中心街的公爵府邸,当然不会这么快回去。 “我再次……表示抱歉,先生,住所的话,白鸟街还有很多空余的房子,价格等都很合理。” 查理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那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人或事?” 提到这个,柯里忽然凝重对待,他压低声音,“您问到点子上了,东区有两个最大的黑帮,‘瞎鼠’和‘乌鸦’,他们的成员经常在这附近的街角出没,据说,连治安官都要避让他们。” 查理皱起眉头,“这附近?” “对,”柯里隐晦地看向一条街道,“就比如那边,那边地形很复杂,如果深入,就很有可能遇到黑帮的人。” “这里……其实很多地方都并不和谐,如果可以,我还是祝愿您尽快脱离悲伤,您还有很长远的未来。比如,以您的相貌,完全可以再娶回……” “德森先生?” 柯里说着说着,突然疑惑地看着查理站起身,在桌面上放下几苏勒。 然后,他对着柯里说了句“再见”,身上的悲伤荡然无存,笔直朝柯里告诫他“不要靠近”的那片街区走去。 这时,服务生将两杯带着香甜气味的果茶送了上来,发现这里少了个人后,与柯里大眼瞪小眼。 一个转头的功夫,柯里再次看向店外,那位气质温和的德森先生早已不见任何踪影。 第五十八章 戏法 在多罗克斯,当地的地下黑势力被称为“老鼠”,在这种环境,贩枪等非法交易早已是家常便饭,神秘学的各个浅显知识也早已展露在他们面前。 查理打算潜入老鼠的地盘随便转转,毕竟他在这附近感受到了熟人的气息。 “瞎鼠”和“乌鸦”是东区最大的两个黑帮势力,他们互相敌对,也在互相牵制。作为黑帮,他们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犯案者,就如老鼠的称谓一般,他们居住在阴暗的角落,狡猾且胆小,永远不会将自己暴露在猫的视线下。 说白了,黑帮都是疯鼠,他们所警惕的并非治安官一类人,而是教会及审判歌庭这类站在猫咪背后的庞然大物。 “灰鸭,你在说什么,我的确教训了那个人一顿,真的。”乌鸦的地盘,奈普托歪着身子撑在桌子上,右手手指间玩弄着一只叉子,卷着软趴趴的意面。 “对,你把泥扣在那个人的帽子里,逼他喝了两升水以后,又踢着他的肚子逼他吐出来……你这是什么?小孩子的报复吗?”坐在奈普托对面的灰鸭显然很不满意他的行为,“更过分的是,你还特地透露给他委托人的身份……” 奈普托叹了口气,把没食欲的意面推到一边,终于坐直身体,两只手拿着一张小卡片从桌面上滑了过来。 “他出钱,我们办事,他因为行为不端被那个人骂了一顿,要求我们替他实施报复。” “总的来说,我也没做错,那个人只是对委托者口头批评,我用这种方式还给他,不是很合理吗?再说,委托者出的钱也不多。” 灰鸭扶着额头,“对,那家伙的出价的确不足以杀人,但你主动透露他的信息干嘛?” “因为那家伙的要求是‘报复’啊,”奈普托张大嘴巴,他对灰鸭的疑惑表示不解,“如果那个人连报复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那不就不算是报复了吗?会变成只是因为倒霉,被路边小混混打一顿而已了?” 灰鸭对奈普托的理论表示震惊,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这……好,不过这次这件事,你可要干得‘漂亮’,毕竟这是老大亲自要求的。” 说着,灰鸭将一张照片推了过来。 照片上的是一个年龄在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目露凶光,额角和脸上都有几道疤痕,显然也是混迹在灰色地带的男人。 “老大给你的测验,你自己做,报酬你自己独吞,170镑加你未来其中一样晋升材料,买他的命。” 奈普托笑了,“原来我还不是你们的正式成员?” “当然是,我们可没那么多规矩,”灰鸭说道,“所以你可别想着拿钱跑路,老大的赏识和报复可是平等的。” 奈普托保持笑容看向灰鸭的眼睛,对方现在并不友好,他在怪罪自己与他争抢利益。他一下拽走桌上的照片,“好,没问题。” 从进入乌鸦那天起,奈普托就获得了一把手枪,并被叮嘱:没有特殊情况,不要用枪杀人,这回引来治安官。 正如柯里所说,东区没有想象中和谐,但与鱼龙混杂的西区相比,这里要安全得多,至少这里的黑帮不至于嚣张到袭击治安官。 乌鸦与瞎鼠相比自由得多,乌鸦的治理更加松散,除了上面分配给各个小队的任务以外,再不会有多少麻烦事。也因此,加入乌鸦的人要比瞎鼠更加残暴且难以管理,小队之间的互撕也从未停止。 奈普托自认为选对阵营了,如果加入瞎鼠,他的发展和行动都会被掌控。 “单身,男,三十三岁,左肩膀有伤……”奈普托一边走在街上,一边大摇大摆地翻看着情报,“嚯,还是个秘法师,火炬,次列9,擅长肉搏……看起来很难对付啊。” 说着,奈普托摸了摸怀里的手枪,他在考虑,不近身的情况下一枪过去能不能行。 有想法就要付诸行动,这是奈普托的理念,这时,他已经潜伏到那个男人附近。这附近的街区是东区有名的黑街,白天只是以混乱闻名,到了夜晚,这里就会变成摆满摊位商贩的夜市,化作不法之徒的狂欢。 “如果珍重生命,请勿接近这里……”奈普托躲在墙后,悄悄给手枪上膛。紧接着,他以不太标准的姿势探出头,枪口对准那个看似毫无防备的男人。 这一刻,那名男人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同时感受到被致命武器盯上的危机感,秘法师的直觉救了他,枪声鸣起的同时,他已经竭力前仰身子,避开了奈普托的一枪! “靠!”奈普托目瞪口呆,因为他已经看到,对手在避开一枪后,立刻根据他开枪的方向找到了掩体。他猜到这是个刀尖舔血的家伙,却没料到对方的战斗直觉这么强。 奈普托“丰富”的拼杀经验注定了他没办法与这位强敌近身搏斗,他断定,以他这小体格,对方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扭断他的脖子。 “你是瞎鼠那边仇人派来的?”远远的,奈普托听见敌人的声音随风传来。 奈普托没有说话,敌人继续说道,“那你就是乌鸦派来清理我的。” 紧接着,奈普托耳边传来破风声,敌人竟不顾他手中的枪,冲到他面前直击过来! 奈普托猛吸一口气,他周围的空气变得凝固,他能感受到,一阵炽热的高温随着敌人的拳头砸了过来! 敌人的拳头正中靶心,奈普托的胸口被高温融化出一个洞,下一秒,奈普托的身影消失,那只不过是他留下的残像而已。 “不必那么……凶悍!” 当敌人意识到这是秘法的时候,真正的奈普托已经出现在敌人身后,枪口对准他,扣动扳机—— 砰! 男人惊讶地捂住伤口,虽然进行躲避,但他还是被子弹击碎半个肩膀。 “哎呀,不好意思,我枪法不好……” 一枪没有毙命,奈普托一边再补几枪,一边只能后退暂避锋芒。一旦被这个敌人充上来,他不确定手中的枪还有没有作用。 奈普托也没想到,这名敌人居然真的敢顶着枪口冲向他,他的子弹命中了,但对手依然向他袭来。 奈普托很敬重这样的敌人……才怪,他最讨厌横冲直撞的家伙,不过,对手也并非有勇无谋,瞬间升起的高温在他面前凝聚,那股炽热都要将空气扭曲。 奈普托的子弹打了过去,出人意料的,他的子弹在半空中被什么弹飞。 奈普托一惊,他瞬间意识到那是敌人的秘法,虽然不懂得原理,但他知道,现在子弹对他没有作用,奈普托转身就跑。 于是,奈普托的突然袭击演变成一场有些可笑的追逐战。 一方面,奈普托不能放弃袭击,他和这名敌人今天必须死一个,作为一名“深入敌营”的“壮士”,他还不希望这么快就受到乌鸦的排挤。 另一方面,敌人也不可能放过他这个来路不明的袭击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才是真理。 显然,以奈普托的体格跑不过这名顶着枪口跑的真汉子,不,应该说,他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紧急之下,奈普托给枪装上子弹,不断朝后射击,他发现,每当子弹被秘法弹开时,敌人周围的高温都会冷却一瞬间。 可惜这把枪的射速不足以捕捉那一刹那的削弱,奈普托现在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准备两把枪。 立场一转,奈普托从袭击一方沦落为被追击的一方,他很快跑入栋建筑物内,敌人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好……接下来…… 奈普托在奔跑途中不断抬头仰望,最终,他选择了目的地。 这栋建筑的构造比他想象中复杂,这是好事,秘法师的血肉他以他的秘法还无法任意破坏,在将敌人引入圈套前,他不打算暴露自己。 毕竟他在这场战斗中唯一的优势,就是情报优势。 奈普托的魔力悄然攀附到一个旋梯上,他从通往上层的旋梯周围经过,在敌人同样经过那里的一瞬间,旋梯周围的固定化成了粉末! 根据万有引力的真理,旋梯毫无疑问坠了下来,伴随着巨大动静压在敌人身上。 “咳,咳咳……” 奈普托被灰尘呛得咳嗽,“这里到底废弃了多久啊。” 他扇飞周围的灰尘,敏锐地感知到,被旋梯砸中的敌人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吊着一口气站了起来。 铁板被烫地通红,这名敌人全身冒着热气向他冲来,奈普托并不意外,毕竟这个敌人壮得像头牛一样。 奈普托毫不犹豫地冲向建筑外,敌人已经知晓他的秘法与破坏有关,显然已经不会再接近危险的大型物件,但没关系,这次,他打算玩点更大的。 在他成功迈出建筑的一瞬间,他几乎消耗体内的所有魔力,一道道裂痕爬上墙体,在奈普托的秘法下,整个建筑即将倒塌! 直接破坏掉建筑很难,但破坏建筑的关键支撑点,形成豆腐渣工程就很简单,那名敌人紧盯门外,他在不断加速,试图被压在废墟前冲出建筑—— 戏法! 突然,他的身体前仰,眼睛大睁,不是别的,他的两只脚出现在他的面前,再看向两腿,他的脚腕处只剩下两个血红平滑的切口,剧痛顿时向上蔓延。 他的双脚在他面前变成粉末,敌人也扑倒在地,奈普托没有听见他的惨叫,因为在下一刻,那名敌人已经整个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这是惊喜。” 奈普托笑了笑,他拿出一把长匕首。接下来才算大工程,他得从废墟中找到那个敌人的破烂尸体,然后割下头颅送给灰鸭。 “哎……” 突然,奈普托的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他猛的回过头,废墟之上,突然蹲坐着一位身穿毛衣的先生,正看着他摇摇头。 他完全是凭空出现,令奈普托不由得警惕起来,但在他意识到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后,他又变得松懈。 第五十九章 拎包入住 奈普托盯着这个人,这个人没有出手,他也就不必急着逃。 盯着盯着,他突然发现这个人有些面熟。 发现面熟之后,他逐渐露出惊骇的表情。 在那之后,奈普托咳嗽两声,有些尴尬地说道,“等等,如果说,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您应该是我的一位熟人……” 最终,奈普托放弃抵抗,“查理·德森?” “平心而论,我现在很不满,”查理终于说话了,“我亲眼看到,你手里拿着枪,被一个空着手的莽夫追着跑了一整条街。” “嘿,这件事,我有解释权,我有的,”奈普托说道,“看看那家伙,壮得跟头牛一样,同样是次列9,我这是个体劣势。” 奈普托看似冷静,实则慌得一批,当他认出查理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查理是来取他性命,不,取他灵魂。虽然他早已做好随时将灵魂归还的准备,但事到临头,说不慌张那是假的。 不过当查理将仪式材料送给他起,奈普托就意识到,至少短期时间之内,自己不用担心查理·德森那边的性命之忧。 或许是这位大人物出于兴趣,总的来说,他获得了新的契机。 很快,奈普托拥有了调侃的勇气,“你这身……哪弄来的?不得不说,这没有之前那一套顺眼。” 查理挑了下眉,“怎么?” “大概是印象使然,现在的你有些……违和,嗯,不过,大概以后这感觉会好很多。” 奈普托干笑两声。 “一段时间内,我会居住在白鸟街,”查理说道,“从今天起,我是痛失亲人,小有所成,但急需新的指引的落魄秘法师。” 奈普托疑惑一阵,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查理伪装的新身份。 查理托着腮,似乎在思考还要为这个身份补充什么新设定,“哦,对了,还与雪域商会有一定的合作联系。” 奈普托脑筋一转,他回想起这是从雪山上发家致富的大商会之一,之前还传出过拍卖“起死回生”之花的沸腾名声,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已经搬到多罗克斯来。 “我加入了‘乌鸦’,你知道的,我不能总是和秘法有关的事脱节,”奈普托说道,“希望我不会看到你登上乌鸦的讨伐名单,我可不希望在战斗中遇见你,那很绝望。” 听闻,查理看向他,如今的奈普托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谈判时那份低沉,以及自我舍弃时的歇斯底里。他已经完成了他的复仇,甩脱了过去的阴霾,从查理见到他时,查理便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无谓生死”。 这时,查理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了一个词——“新生。” 说着,奈普托已经迈步走入那片废墟,艰难地寻找敌人的尸体。 但这里的坍塌程度比奈普托想象得要严重,更多没有完全碎开的石块更是加大了他寻找尸体的难度。奈普托没怎么防范敌人还活着的可能,他们聊了这么久,敌人就算还剩一口气,现在也已经完全断掉,更何况,查理·德森这尊杀神还在这里。 奈普托寻找得汗流浃背,最终无奈妥协,“查理·德森,帮个忙如何?” 当他回过头时,查理早已不告而别,原地空无一人。 “喂……” 在奈普托暗自绝望时,一块巨大的墙面自己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奈普托拿起刀,吃力地割向那个人的脖颈。 “好,多谢……”他对着空气说道。 “所以你……为了杀他,就毁了一整栋废掉的建筑?” 见到头颅的灰鸭捏了捏鼻梁,他真的很意外,“第二天,不,马上治安官就会被引到那里去。” 奈普托的表情很精彩,“难道你们不会掩盖一下,比如,建筑年久失修,那个人死于意外之类的?” “那你就盼着治安官不会发现端倪。” 对此奈普托很自信,“他们不会的。” 动手时,奈普托就有料想到,因此他只破坏了建筑的关键支撑,导致整个建筑倒塌。当那群不了解秘法的治安官调查此时,也只会发现关键性结构毁的毁断的断,绝不会想到还有超脱常理的魔法一类介入其中。 即使有经验老成的治安官发现问题,那也没关系,死的只是个前黑道人员,他们不会深查此事。 “动静太大了,我想,老大不会太满意。”灰鸭表面上很惋惜,但实际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你应该提醒我带两把枪的。” “我没提醒你?”灰鸭表现得很惊讶。 奈普托笑了,“你当然没有。” 见此,灰鸭不再掩饰,也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起初,招募奈普托是任务,即使再不愿,灰鸭也必须妥善完成,当时他的确很满意这名张弛有度的部下,但很快他便发现,奈普托挡了他的路。 他只有爬上更高的地位,才能得到更多的走私门路,贪污更多组织的金钱,不要惊讶,比起微不足道的任务报酬,这才是大多数干部更好的赚钱选择。而这名毫无经验的新人凭借着稀罕的秘法次列受到老大的重视,为此,灰鸭决定用各种方式将他拔除。 不过这次的结果倒正合了奈普托的意,他不打算受到“老大”的赏识,只打算在乌鸦中赚取足够的利息。 如果成为干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会被这个组织拴住,不得脱身。 …… 奇兰克很庆幸查理并不会安魂师次列的秘法,否则的话,整个多罗克斯都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被查理祸害个遍。 比如,如果查理打算住进一栋房子,他会怎么选择?采取暴力夺走房子的所有权?掏出财产支付房租?不,他会冠冕堂皇地拎包入住。 “罗文太太,请让我住进您的房子。”查理说道。 他进入了一位老妇人的住宅,这是白鸟街几栋房屋的租主,此刻,这位罗文太太正双目无神地接受催眠。 “当然可以。”她不假思索。 查理一打响指,罗文太太恢复神采,这只是个小秘法,现在,他住进房子的事实已经刻进她的脑子里,并且,这位吝啬的老妇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思考她为什么没有收取这个年轻人的房租。 “所有你现在就可以住进去了,不过,你得记住一下几条……”罗文太太摇晃着一根手指对查理说道。 “首先,你得记住,不要破坏房子里的家具一类,否则你得照价赔偿。” “不要在晚上八点后弄出太大动静,我是个身体柔弱的晚年女士,我每天晚上八点以后都要准时躺到床上休息。” 这位自称身体柔弱的罗文太太已经七十多岁,实际上,在查理刚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仅没吓出心脏疾病,反而举着个拐杖朝他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我这里不许养宠物,我讨厌那些动物的叫声和粪便,除非你养的是丛林蟒。”这位老妇人对蛇有着特殊的兴趣,如果你能到她的书房或卧室参观,会发现那里全都是蛇皮和蛇的标本或有关爬行冷血动物的书籍。 “不要带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回来,如果你有人要住进来,提前和我说。无论是你新交的女友,还是某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姐或妹妹。” “以及,见到我的时候不准大声说话,也不要随便碰我,我有点骨质疏松。” “最后,”罗文太太意味深长地看向查理,随后刻薄地说道,“虽然那些不幸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别让我某天闻到一股臭味,然后就发现你吊死在房梁上,那很晦气。” 听罗文太太一条一条数落完后,查理真的很想念史密斯太太,毕竟那位太太话不多,饭还做得很香。 当他顺利入住以后已经是傍晚,这栋房子虽然没人居住,但并无灰尘。虽然那位罗文太太吝啬又啰嗦,但身为房东,该做好的工作却一项都没少。 查理没有行李,他的物品都安放在收藏室里,比任何行李箱都要方便的多,同时在不知情者看来,也更像是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人。 自此,多罗克斯的东区内,又多了一位忧伤的年轻人。 清晨,查理迎来了他的第一位客人——住在隔壁的邻居。查理很不理解为什么他的来访者都起得这么早,查理只是潦草地打理自身,就前来迎客。 迎客的过程并不拘谨,因为他的邻居只是个身材矮小的糟老头。 “嘿,是个年轻人。” 目测只有一米六的老头,驼背后只有一米五出头的高度,那用那锐利的目光不断注视着查理,好一会儿查理才发现,这老头眼花。 “不错,不错,”老头儿说道,“我们这块儿终于迎来了新鲜血液。” “终于?”查理问道。 老头“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格外沙哑,“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是东区的老年街,除了几户中年人以外,几乎全部住民都是带着外孙的老年人。” “……” 查理没有说话,忽然,老头瓮声瓮气地问道,“诶,那老女人收了你几个月房租?” “?”查理很快意识到,“那老女人”指的是罗文房东太太。 “我当初住进来时,那老女人一口气收了我我半年房租!不然就不让我住!”直到现在,一想起这事,老头还气得直跺脚。 “……我……她没收我房租。” “?!” 老头刹地停止了动作,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突然,老头突兀问道,“你是她儿子?” “?” “不,你是她亲戚?侄子?”老头惊讶地碎碎念起来,“还是说,你是她救命恩人?不不不,即使那样,她顶多给你打折。” 老头紧盯着查理,气氛紧张,“说,你是怎么让她给你免房租的?” 搞清楚状况的查理终于得以反击,“我只是拜托她帮我免去房租。” “不得了,真的不得了,”老头啧啧称奇,“不行,我得去试试!” 说着,老头一拍双腿,刷地一下站起身,还不忘补充道,“对了,你左边隔壁是个中年人,他也刚刚失去妻子,也许你们会很聊得来!” 说着,仿佛知道一个天大秘密的老头,一刻不停地朝罗文太太的宅子跑去。 第六十章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普通绅士 查理没时间理会什么刚失去妻子的中年人,他还有三件事要做。 其一,他得去一趟雪域商会,见格尔·劳迪会长,经过复生之花拍卖事件作为契机以后,查理可以试着和商会达成合作关系,毕竟查理也逐渐觉得他在人类社会中的势力逐渐薄弱。在个人秘法师那方,他有谢利·珂拉赞作为人脉,于教会而言,即使查理十分排斥,但整个圣黑教会都会适当尊崇他的意愿,不涉入过深的前提下,纯白女神和奇兰克所在的半月教会都是不错的助力。 总的来说,无论是官方秘法师还是个人秘法师,查理都具有一定的话语权,唯独在普通人之间,查理无论是认知还是情报来源都十分匮乏。 好在介于普通人和秘法领域之间的雪域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重要的是,雪域商会的会长格尔·劳迪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聪明人,而不是个为蝇头小利挤破头皮的贪婪者。 其二就是,在查理来到东区前,优莱克就向查理提出邀请,邀请查理与她一起回到家乡,比露斯一族的聚集地。 比露斯家族那边已经太久没有受到莱特的回信,即使优莱克每个月都会定时写信报平安,但她并不不清楚莱特叔叔会每隔多久汇报这边的情况。优莱克觉得,家族那边一定已经隐隐察觉这边的噩耗。 起初,优莱克愧疚于莱特的死因,也担心家族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减员元气大伤,但机经思考后,优莱克还是决定将消息尽快传回,以免遭遇不测。 不过当她做出这个决定后,困难就已经迎刃而解了,她的幻想仪式晋升令她足以肩负重任,更何况,现在还有查理·德森代替莱特,担负起监护人一职。 其三,也就是查理专门来到东区的原因,失落羚角会防备教会,防备独行歌剧院,防备名叫查理·德森的秘法师,但他们不会防备一个失去家人,失去住宅,失去工作的可怜人。 查理很好奇,那位名叫生命女神的存在究竟是哪位神明,为何纯白女神会和祂一同眷顾一位名叫优莱克·比露斯的女孩。好奇生命女神究竟与天使有着怎样的联系,为何祂会对圣黑有着格外的敌意。 “黑暗将被驱散,盎然的生命充斥大地。” 在查理诞生时,他便从混沌河畔中获得了外界的大量知识,其中包括当时的世界格局,每一位神明及怪物的来历以及少量更久远年代的知识。但查理甚至无法从已有的知识和线索中抓寻那名神明的行踪轨迹,查理只能猜测,祂是比自己和维莉的诞生更加古老且悠久的存在,甚至于,“生命女神”一词都只是人们根据极少认知构思出的虚伪名词。 查理换了身衣服,披上外套,出门拦了辆马车,准备前往雪域商会,从现在起,他是个与雪域商会略有合作的门徒。 做戏做全套,虽然查理认为除了神明,有能力和胆量监视他的只有底蕴强大的圣黑教会。 经过复生之花事件后,雪域商会真正搬到了多罗克斯,但他们并没有放弃雪山上的产业,毕竟能够抑制魔力的坚冰子弹是雪域商会在秘法师之间的立足之本。 曾经的雪域商会在秘法师间赫赫有名,在许多秘法师组织间的“火拼”时,也会有组织首领大量购进坚冰武器。但这样的名声也只存留在秘法领域之间,要知道,虽然每一位秘法师都是略有底蕴的“小富翁”,但秘法终究只是深藏在世间的隐秘传说罢了。 真正的收入来源还得从普通人之间赚取,但可惜的是,正常人根本不会光顾雪山,更不会知道雪山之上还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只为秘法开放的商会了。 但查理的出现给了他们契机,与正常商会竞争,他们显然无法拿出最擅长的武力压制,但当他们获得查理的支持,就代表着:他们不会受到教会的镇压了。 一个建在偏僻地形的秘法商会突然转型到城市中来,对教会的惊骇可想而知,秘法本就是不该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领域,他们对待独行歌剧院的态度都是偏向敌对,对待雪域商会的态度更是可想而知。 毕竟,独行歌剧院得以存活的原因是首领谢利和简得到了佩恩王的默许,并且独行歌剧院的性质本身就偏向隐蔽,不会主动表现在普通人面前,两者缺一不可。但商会不同,它必须频繁与人接触合作,才能赚取利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雪域商会自认不及独行歌剧院的战力水平,这样一家商会开到教会眼皮子底下,不被连根拔起才怪。不是格尔不想分块佩恩的鱼肉,而是他是在无力进军这块沃土。 但查理是何许人也,一旦查理支持了雪域商会,雪域商会的处境将会得到巨大改变。它再也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警惕着教会随时而来的肃清。以后,每当教会想要对付他们时,都要考虑考虑他们能否承受查理的怒火。 所以当雪域商会逐步壮大后,确认格尔没有公开秘法的意图时,教会的第一选择会变成交涉,而不是肃清。 这样,得到哥哥史特尔·劳迪这一大商人的支持后,雪域商会也会逐渐立足,拥有与其他普通商会竞争的资本。 视线明朗,视野逐渐开阔,查理已经乘坐马车来到雪域商会的主会场,位于中心商贸街的宏伟建筑。 查理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前厅,许多贵客都会在这里进行接待。 此刻显然是没有其他客人,整个前厅的气氛都很冰冷,很快,接待者对查理笑脸相迎。 “您好,先生。” 查理也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您好,我希望与格尔会长见面。” 接待者看了眼手表,面露歉色地说道,“哦……抱歉,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会长正与其他客人交谈。” “其他客人……” 查理没什么反应,只是淡然地看了眼天花板,他的视线穿过墙面,逐渐抵达了位于三层的另一个房间。 那是格尔会长的会客室,此刻,那里还坐着两个熟人。 看到这个画面,查理勾起嘴角,“如果是与史特尔·劳迪先生、马修先生的会面,那么格尔会长应该会想见到我。” 那名接待者面露惊讶,会长这次会面应该没有对外透露才对,但她很快调整好态度,“那么请您稍等,请问您具体怎么称呼?” 查理依旧态度平和,但说出的话却大相径庭,“您不需要知道这个。” “好,请您在此稍作歇息。” 不知为何,即使面前这位先生没有任何失礼逾越之举,但接待者仍在他身上感受到淡淡的推拒感,她不再逗留,转身走上楼梯。 “来访者?见我?”会客室内,格尔与三人的交谈被打断。 “是的,格尔会长,对方指名见您,而且……还说出了您的客人。” “什么?”格尔的表情变得凝重,“对方有没有说来历姓名?还有,长什么样子?” “浅色衬衣,深色外套,黑发,长相……很英俊,看上去家境不错,礼貌,但给人的感觉很冷淡,还有,他不愿透露姓名。”她语气平淡地说道,除了接待客人,这还是位阅人无数的优秀秘书,她轻松识破了查理的伪装,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在场三人都回忆了一下,他们似乎不认识这样的人。 不愿透露姓名……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偶然得到消息的小角色,即使爆出名字也没用,只能隐瞒制造些神秘感;一是熟人名人一类,一旦被得知姓名,可能就被拒绝见客,甚至引起轰动。 前者随便打发掉就行了,若是后者……可不好惹。 “请进来呗,老弟,”史特尔,也就是格尔的哥哥发话了,“咱在多罗克斯,来者只要不是上来就硬闯,就可以交涉。” 话虽如此,在秘书下去迎接客人时,三人还是叫来了各自的保镖。 很快,房间的门被再次敲响后,秘书从外打开门,进来了一位看上去很眼熟,但又好像不认识的家伙。 直到突然,时常令格尔会长感到头疼的史特尔站起来喊到—— “小老弟!” 查理的笑容有些凝固,而在认出来者的瞬间,在场的三人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格尔会长先是惊讶于查理的乔装,再是很快吩咐保镖下去,反正他们也拦不住查理,如果查理真的动手,他们也得白白送命。 马修的头有点晕,在上一次离开后,醉酒的马修在同事那知道了查理的真正身份后,就再也不敢靠近对方。如今,多罗克斯又遭受了多次摧残,每次都有这位查理·德森干涉其中,这更是令马修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心惊胆战。自那以后,马修本以为他再也无缘与这位秘法师产生交集,谁曾想,他只是与好友史特尔一同来看望亲爱的弟弟,却发生了如此梦幻的重逢。 至于那位热情的史特尔……不提也罢。 直到现在,史特尔还没把这位亲爱的“小老弟”和多罗克斯那位恶魔秘法师联系到一起,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为人真诚从不过分探查底细,还是该说他天性迟钝。 查理环顾了一下屋中的情况,就找了个位置毫不见外地坐了下去。 “又见面了,格尔会长,”查理说道,“你真该加强一下你这里的隐蔽措施了,这里的情况,我在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呃……”格尔表示很无奈,毕竟他的这个房间被他花费大价钱特意处理过,高阶之下,几乎没有可能被窥视。 第六十一章 探索者桥特奇 意外的是,即使查理加入了谈话,现场的气氛也并不凝重,反而变得有些愉悦。 大概是史特尔拉近了几人的关系,在场的两位商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谈公事。 “说起来,查理·德森先生,我有个问题没来得及问。”格尔突然说到,查理看向他。 “您那天在我这拍走的复生之花,您用来做什么了?哦当然,我只是打算做个广告,证明一下商会的信誉,如果不方便……” “我没使用,”查理说道,“不过复生之花确实具有死而复生的神奇作用,不仅如此,它还可以用来抑制秘法师的失控,一旦彻底失控就无法逆转,但在那之前,那朵花是为数不多可以提前制止失控的方法之一。” “不过,即使如此,它还有其他用处,相比最后一种,前两种作用都显得太过浪费。” 格尔和史特尔相视一笑,史特尔说道,“这可不对,小老弟,那还要看这朵花能够拯救谁,如果你真的需要那朵花去救什么人,那你不会觉得亏。” “是吗?”查理眨眨眼,“如果真的需要救人,求助神木不是更好?” 虽然史特尔和格尔是普通人,但相比马修,他们对秘法并非一知半解。史特尔身为游历各方的大商人,自然也免不了遭遇天灾人祸,在行商的第三年,他便通过一次受伤得来的机缘结识了神木次列的秘法师,从而得知这犹如神医一般的秘法。 神木的秘法可以迅速治愈一切伤痛,但对毒素和疾病就相对无力,只有达到中次列,才能初步对疾病有效影响。 “但人一生总会有几次错过,”格尔说道,“总会遇到神木也无力回天的情况。” “不,神木并非再生,而是新生。” 查理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格尔神情一滞,紧接着问道,“德森先生,我该用什么换去您的知识?” 若一个商会得到一位顶级秘法师,他们会拜托那位秘法师做什么?充当打手?铲除敌人?还是夺取资源? 或许也会那样做,但真正的价值是令那位秘法师成为领头者,成为方向标,一位顶级秘法师的知识和阅历,他能做到的奇迹,是普通人远无法想象的。 查理摇摇头,笑着说道,“实际上,我的知识一文不值,但如果能用这些换更多利益,我还是很乐意的。” “等等,”史特尔打断道,“等等,我发现不对的地方。” 众人都看向他,只见史特尔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发问。 “小老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很……意外,你是有那方面的人脉吗?” 马修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脸上,他在谴责,谴责自己怎么会误以为那家伙终于开窍。 但如果他略加思索,会发现史特尔的迷惑其实很合理。初次遇见查理时,他只认为这是个同样爱好人偶的同道中人,后来在威尔上校宴会上的偶遇,令查理“喜好人偶的贵族先生”人设越发根深蒂固,外加史特尔长期出海游历,只是隔三差五回来一趟,这才导致他对多罗克斯境内的事件并没有那么上心。 于是,当高阶秘法师陆续出现的传闻进到史特尔耳朵里时,他并没有多在意。并且那位黑衣秘法师的传闻与他印象中的查理并不相符,在史特尔看来,这位小老弟的态度友好,甚至称得上风趣。 事实证明,史特尔真该认真调查这些天发生在多罗克斯的事。 直到传闻中的绿眸出现在史特尔面前,他才猛的想起那个传闻中的名字。 传闻中黑衣绿眸的高阶秘法师……是不是也叫查理·德森来着? 意识到这一问题,他转头看向弟弟格尔,此刻格尔正用眼神委婉地告诉他:你终于发现了。 刷新了认知的史特尔再次重新审视查理,“天哪!” 史特尔这一嗓子差点把本就心惊肉跳的马修吓得蹦起来,他怨念地瞪了史特尔一眼。 史特尔尴尬地咳嗽两声,“这可真……令人惊讶,嘿,正巧,我帮朋友的女儿问问,成为秘法师……辛苦吗?” 查理有点无语,他说道,“这不是辛不辛苦的问题。” “嗯?” “这是会不会死的问题。” “嘶……” 史特尔表情生动地缩回身子,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一会儿,紧接着又问道。 “如果有老师帮助,会不会好一点?” “……在很久以前,秘法师并不隐秘,它不过是众多必不可少的职业之一,但在那时,因为广泛学习秘法的缘故,当时的人口甚至不到现在的二分之一,即使如此,每个城市成功成为秘法师,并长期存活下去的,仅有不到万人。” 查理这番话令史特尔退却,果然秘法不是一般的危险,但他仍是顺着查理的话音问道,“完全没有降低风险的办法吗?” “……”查理看向他,“当然有,保持最低限度完成仪式,此后不战斗,不晋升,少做少问,有财源的话,自然也能苟活下去。” 说到这里,史特尔已经基本打消了念头。 “我也有一个问题。” 史特尔抬起头,“老弟,你问!” “你为什么要追问到这种地步,那个所谓朋友的女儿,其实是你的女儿?” 查理话一出口,史特尔的脸顿时涨红,“你,我,我……” 在查理疑惑的目光下,史特尔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我还没结婚!” 马修失笑着摇摇头,“应该说,有了心仪的女士,但还没追到手,原因是……对方并不喜欢人偶。” 史特尔·劳迪,知名商会会长,目测……大概即将步入中年,如今竟然处于爱情的追逐阶段,进展如此之慢……大概还要归功于对方过于厚实的形式作风。 聊到这个话题,格尔一阵叹息,“哥哥始终觉得,一对合适的情侣之间必须拥有共同的爱好,所以,哥哥至今一直在用各种方式向那位女士推销他的人偶。” “祝你成功。”查理的祝福毫无诚意。 格尔看了眼墙上的壁钟,叹了口气,“瞧瞧,又要准时进入工作时间了,查理·德森先生,您还有大概十分钟谈一谈正事。” 格尔大概是没有什么重事需要商议,查理也不知他的问题需要多久时间谈判,因此直接开口,“我来谈谈合作问题。” 格尔做了个“请”的动作。 “格尔会长,不出意外,我们可以达成长期合作关系,至于利益方面……我要求雪域商会百分之十的全部利润,以及部分特权,关于行商以及情报网一类。” 查理提出的要求不出格尔所料,这是最为稳妥的要求,一定的金钱利润和在雪域商会内的权利和地位。查理提出的价位是百分之十,这并非蝇头小利,而是在未垫付员工的薪酬,商品的成本等等前提下抽成,对于查理来说,这将会是一笔巨大财产。而且这种交易方式证明,查理只需在其中收取利益,完全不用担负商会覆灭后的风险和损失。 一般情况下,格尔不会同意这样的交易,他会选择将商会和合作者的利润牢牢捆绑在一起,但针对查理,针对一位无所拘束的高阶秘法师,他不介意做出让步。 “我完全同意,当然,在有需要时,我们会毫不吝啬地向您尊求帮助,同时,我们也会视情况拿出额外报酬。” 查理勾起嘴角,格尔会长比他想象得还要识趣。 至此,查理站起身,先行向几位告别。两位会长与一位政府人员聚集不会只是兄弟叙旧那么简单,查理相信他们会有其他事务要谈,对此,他不打算涉足。 离开房间后,同样是那位性格冷淡却不失礼貌的秘书向他辞行,他微微点头后,迈步离开了雪域商会。 查理一路返回刚“租”到的房子,近期内,他绝不会返回中心街,甚至不会去见伊宁,这回导致他刚建立起的人设破碎。 他路过罗文太太的房子,隔着路边的绿植,便清楚观望到他的住宅前正徘徊着一位中年男人。那男人长相斯文,身边还跟着一位英气十足的女孩,看年龄,大概是那个人的女儿。 查理马上想到,这大概是老头说过的邻居,他没去拜访,没想到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查理确保自身没破绽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走到没多远,那个中年男人看了过来。 “您是……哦,您就是新住进这里的人?”中年男人脸上有一点零碎的胡茬,眼底倦意很深,显然缺少睡眠,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和颜悦色地笑着,“我是您的邻居,就住在隔壁。” “想着隔壁的空房子终于住进了人,我就来拜访结识一下,正巧,我刚打算无功而返,您就回来了。” 男人笑得很真诚,“我是库伦·格森,是一名治安官,这是我的女儿休玛丽。” 他将一旁的女儿呼唤过来,他发现,不知为何,自己的女儿似乎有些抵触这名新邻居。 查理微微点头,他意识到,又到了关键的自我介绍环节,窘迫的是,他无法否认查理·德森这个生来便具有的名字。 所以,他打算借用某个只有他知道的,已死之人的姓名。 “你可以暂时称呼我为桥特奇。”查理笑得有些勉强。 “暂时?”库伦面露疑惑,但很快,那点微不足道的猜疑一闪而过,“好,桥特奇先生。” 说着,他见查理打开居所的门,“进来坐坐?” “不了,先生,”库伦面露歉色地摇摇头,“本来我很期待与您的交谈,但,很遗憾,我该走了,最近治安官的工作总是很忙碌。”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去敲我们的房门,虽然大多数情况,可能是休玛丽给您开门。” 说着,库伦带着女儿遗憾地离开了,不得不说,当他看向这位同样失去家人的新邻居时,还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第六十二章 果篮少女 查理对库伦·格森没什么看法,毕竟对方真的是一位普通人,治安官并不是什么危险职业,他们的确属于审判歌庭,但他们的工作范畴只是在普通人之间维护治安,至于有关秘法的高危工作?这可以交给审判歌庭培养的秘法师,并且大多数时候,这类事件都归三方教会处理。 引起查理注意的是那名叫休玛丽的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但不同于普通少女的是,她是一位秘法师。 年轻的少女却又不失胆魄,即使略微感受到查理的危险,却仍然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名女孩的特殊令查理印象深刻,因为,他所认识的另一位好友恰恰曾与她相同。 艾薇儿·修里斯。 在她成为秘法师那年,她才十四岁,但她以惊人的天赋在两年内攀爬到令人惊艳的高度。 但同时,她也因错误的信任付出了代价,她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她的面容将永远停止在十六岁,即使在成为幽灵后,她不断试图通过梳妆找寻时间在她身上流过的痕迹,但依然无法掩盖她那年轻的面容。 不仅如此,她还因那场背叛被迫亲手杀死她的亲人,直到现在,她的气息中仍然隐藏有一丝仇恨的阴霾。 而现在,这位名叫休玛丽的女孩给人的感觉与曾经的她太过相似。 不过引起查理的注意并非是件好事,至少在那名女孩看来是这样。 “咚咚。” 查理的门被敲响了,查理打开门,门外的是休玛丽。 分别不久后,她折返了,但查理可以看出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不会再来接触自己,在休玛丽看来,查理是一名浑身散发着危险的野兽,她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仿佛着野兽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她。 “怎么了?休玛丽。” 查理并不在意休玛丽的警惕,或者说,这简直恰到好处。查理的这重身份需要一个小小的秘密,而这层虚假的小秘密才能吸引探查者的注意力,将他真实的秘密隐藏起来。 休玛丽不情愿地拿出背后的果篮,“爸爸离开前,让我给您送些水果,他觉得您刚搬到这里,家里应该还没来得及准备这些东西。” 休玛丽递上来的果篮被苹果、葡萄等水果填满,缤纷得像一束鲜艳的花捧。 这是休玛丽自己布置的,她学过插花和绘画,有不错的艺术天赋。 查理沉默着接过果篮,看了两眼,对休玛丽说道,“你父亲不在?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还要去完成绘画作业。”休玛丽自然不会答应。 “好。”查理冷淡地说道。 “不!我想我的绘画作业也可以推迟一下……”在查理转过身,想要关上大门时,休玛丽的回答突然转了个弯,她的回答听上去……有些慌乱。 查理疑惑地看过来。 “好……,”查理侧过身子,“请进。” 刚刚,就在刚刚,这位对人的态度极为敏感的女孩捕捉到查理一瞬间的表情转变,查理的笑容一瞬间变得阴冷,她认为,如果她拒绝了这个不算善意的邀请,一定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因此,她打了个冷颤,紧接着改变回答,接受了查理的邀请。 如果查理知道她的内心独白,一定会告诉她:不,你误会了。 本着伪装出的绅士素养,查理将果篮安放,在篮中挑选了两颗苹果,冲洗削皮,切块装盘端了上来。 坐完这些,查理悄悄甩掉手上的水,坐到休玛丽对面。 看到休玛丽正襟危坐,查理说道,“别那么紧张,休玛丽,别客气。” “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你父亲很忙,作为邻居,你可以经常来拜访。” 说完,查理拿起今早刚领的报纸,靠在沙发上读了起来。休玛丽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好一会儿,她才拿起盘子里的一块苹果,小声吃了起来。 “话说,你父亲是治安官?”查理突然出声问道。 “嗯?嗯……”休玛丽匆忙咽下苹果。 “治安官……忙碌的职业……” 查理提问并非没话找话,原因是,他在报纸上看到这样一则新闻。 “某施工地发生事故,竟引发十人死亡,二十人受伤?” 某建筑施工队在工作时,意外打翻了水桶,这导致其他施工队员滑倒,期间打翻建筑材料,这才引发一连串灾难事件。 这则新闻挤在报纸的右下角,原本只是用来惊醒人们不要靠近施工地点,任何微不足道的失误都可能引发惨剧,但在查理眼中,这事件未免太过巧合。 不仅如此,报纸中有提到,这起事件的目睹者也是一名治安官,并且那名治安官也因这起事件受到惊吓,不久后也突发心脏病死亡。 查理摇摇头,“真是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才不是这样。” 这时,休玛丽仿佛怄气般反驳道,“虽然父亲又忙又累,薪酬也不高,但他一直很喜欢他的工作。” “虽然现在……妈妈不在了,但他仍然坚守岗位,没有沮丧。”说到这里,这名十三岁的女孩潸然泪下。 查理不怎么擅长安慰哭泣的女孩,但他还必须保持一位绅士的素养,所以现在,这名女孩的眼泪令他有些烦躁。 好在休玛丽很快抹干净眼泪,她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抱歉我不太了解你们的情况,”查理说道,“但如果你有心事的话,我不介意做一名倾听者。” 倾听者…… 查理似是而非的话令休玛丽有一瞬间恍惚,“不,没什么。我的母亲也是一名治安官,在一个月前,她牺牲在恶徒的砍刀下。” 尽管休玛丽努力让自己说得轻描淡写,但随着她的叙述,越发悲伤的情绪气味出卖了她。 “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你母亲这样英勇,她的灵魂一定会在神明的庇护下得到安息。”查理放下报纸,将手按在胸前,看似虔诚地说道。 休玛丽也悲伤地垂下眼睛,在心中默默做出祈祷。 “好了,我该走了。”说着,休玛丽“噌”地一下站起身,她对这查理轻鞠一躬,“感谢您的招待,桥特奇叔叔。” 查理的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微笑着送行。 “我一定再也不来这里了。”回家之后,休玛丽小声嘀咕着,她想,从今以后,即使是去散步,她也会绕着查理的房子走。 次日。 查理的门再次被敲响了,“我……我家祖母手工制作的果酱,父亲让我给您送一点。” 休玛丽手里拿着两瓶颜色鲜红的草莓果酱,满脸生无可恋地站在门外。 …… “车票,斗篷,‘枯叶’,羽毛笔……”门外,优莱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 她不会忘记,今天是她与查理约定返回家族的日子,往日里,返回家族会令她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但似乎是有了交代的原因,今天的优莱克并不怎么胆怯。 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尽量不露出样貌,还特意垫高了个头,为的就是不令查理的伪装出现破绽。 在失落羚角眼中,优莱克是敏感人物,但她今天还扮演着神秘的“秘法师伙伴”身份,因此才接近了现在的查理。 在敲响门前,优莱克隐约能够看见,隔壁的房子内有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此刻正趴在窗户上看着她。那正是休玛丽,她偶然发现这个人接近了查理的房子,然后……好奇心驱使她盯了过来。 由于秘法师感知力的缘故,优莱克现在正感受到一股火辣辣的视线,这名女孩的确是个初学者,毕竟她还没来得及学会收敛自己的视线。 紧接着,优莱克敲响了大门。 “老……桥特奇先生,是我。” 话音刚落,穿束整齐的查理打开门走了出来,在休玛丽的目送下,他们一路离开了。 “那,那是什么人。” 休玛丽心绪不宁地缩回身子,回忆着那个遮盖相貌的人,“果然……和我猜测得一样,桥特奇叔叔也知晓那些神秘的事情。” “不,不止如此,他一定也涉入很深。” 想到这里,休玛丽表情凝重地看向窗外,目视远方。 “小姐,请出示车票。” 优莱克掏出两张车票交给这名女人,检票的女人拿到票后,看了眼优莱克身后的查理,微笑着说道,“头等舱,祝您旅行愉快。” 一明明绅士淑女提着旅行箱登上蒸汽列车,这是个在轨道之上轰鸣前行的大家伙。 作为确凿的违禁物品,优莱克的符石和枯叶手枪全都交给查理保管,优莱克现在一身轻松,跟随查理一路找到座位。 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这都是一场旅行,优莱克靠在座椅上,看着车外的景色向后拉伸,油然而生一种惬意感。事实证明,在乘**通工具时看窗外的景色是会上瘾的,无论那景色多么普通又熟悉,它总不断吸引着你的目光,仿佛那就代表着自由。 这样的旅途并不乏味,她看得有些入迷,直到查理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 查理的笑声不大,但精确地唤回优莱克的注意,“桥特奇先生?” 查理正用余光扫视着一趟列车的其余乘客,他们都各自放松地靠在座椅上,每个陌生的人都微眯着眼,一股倦意在车厢中蔓延。 查理转过头,在无声中用口型对优莱克说道。 “失落羚角。” 优莱克瞳孔一缩,不露破绽地扭过头,继续观望窗外的风景。 “不用回头,就在你的斜后排,一个穿淡蓝色毛衣,戴着毡帽的男人,就在刚才,他一边打哈欠,一边紧盯着你。哦对了,昨天,有人占卜过我们。” 查理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传来,优莱克不动声色地瞥向查理,后者已经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眼小憩。 优莱克清楚,这只是失落羚角众多的眼线之一,这些人无孔不入,会在各个场合寻找能够招揽的人。继续遮盖面容就太夸张,反而会引起注意,想到这里,优莱克摘下兜帽。 卸下遮挡面容的丝绸,优莱克露出一张普通佩恩人的,平庸朴素的脸。 第六十三章 长老们的不安 有人占卜过她们。 查理的情报十分含糊,但优莱克猜测,占卜他们的大概不是失落羚角的人,因为那相当于失落羚角提前知晓了她的行踪,那样的话,她的伪装毫无意义。 为了这次出行,优莱克特意做了伪装。只要不与太过强大的秘法师进行接触,就不会被发现端倪。 优莱克盯了窗外一会儿,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果然下午两点的困倦气氛也影响到了她,优莱克环顾了下四周,很快也倒在座椅上午睡。 列车的座位比想象中柔软,但优莱克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她并没有熟睡,至少还能隐约听到车外传来的汽笛声。 不知多久后,优莱克被一只手摇醒,她的老师告诉她:到达目的地了。 时间已达傍晚,初醒的优莱克一眼就望到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和在夕阳衬托下,充满寂寞敢的街道。 如果是在往常,优莱克常会在望着夕阳时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孤独感,那份孤独无法在陪伴下打消,就好比深夜的轻泣。 优莱克望向远方熟悉的教堂,教堂的尖顶比其他建筑高出一截,在距离感的朦胧下遮上一层雾气。那是纯白女神的教堂,实际上,比起生命女神,纯白女神的气息更令她心向神往。 车站陆陆续续走出一些深褐皮肤敌人,他们就是居住在多罗克斯境内的奇异一族,至于这一族群的来历,还要从上千年前的起源开始。 这个面积广阔,一派祥和的小城镇就是优莱克的故乡,她在十八岁前都不曾离开这里,而在纯白教堂方向的村落,就是奇异一族最为盛大的家族——比露斯一族。 优莱克负责为查理引路,当他们一路走入一个路口后,查理全身的装束变了。他瞬间换回曾经的黑色西装,一对绿色的眸子看着优莱克说道,“已经没风险了。” 作为高阶秘法师,查理怎么可能一直容忍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那些眼线可能伪装成任何人,密切关注着乘坐蒸汽列车而来的游客们,不过,即使他们觉得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也完全逃不过查理的眼睛,就像优莱克不可能用她的伪装骗过查理一样。 优莱克用手捂住脸,再移开手时,她全身的肤色发生了变化,换回原来的相貌。 比露斯的家族整个居住在一个城镇,望到熟悉的镇门时,优莱克下意识捏住了拳头。她看向镇口的一出避风处,那里常有一位老人,坐在椅子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优莱克望向那里的神情一滞,上一次回家时,那位老人还亲昵地打招呼,问她多罗克斯大城市的风光如何,现在,那里不仅没传来老人的迎接声,连那年久的椅子都消失不见。 注意到优莱克的失神,查理问道,“有什么问题?” 优莱克不敢多想,她摇了摇头,继续与查理向村镇内走去。 “优莱克?” 一声讶异的呼唤传来,优莱克看过去,竟然是戈麦斯,在成为神女之前,优莱克的好友。 戈麦斯看着优莱克,又看了眼查理,声音低沉说道,“优莱克,这里不欢迎外人。” 优莱克摇摇头,“不是的,这位是……” “虽然比露斯已经没落,但我们也是拥有悠久历史的大家族,比露斯的地盘,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戈麦斯的话里带着几丝责怪,优莱克止住声音,疑惑地看着他。 “跟我来,长老们应该会想见你。”他瞥了眼查理,“你也一样。” 说完,不管优莱克对这里的地形有多熟悉,戈麦斯自顾自地带路,将两人带到这里最高大的建筑。这栋建筑就盖在纯白教堂一边,而附近巨石旁的一处居所,就是优莱克的家。 不,应该说,那是优莱克父母的房子。 “神女?”路上,查理以极为不解的态度向优莱克低声问道。 “啊,抱歉,老师,只是戈麦斯对我……呃,不太友好。”优莱克同样小声应答,事实上,她很清楚,即使戈麦斯对她成为神女的事心怀不满,也不该用这副态度对待她。 “优莱克,你可以进去,但是你身旁这个男人要留下。” 不知为何,戈麦斯对查理,甚至优莱克抱有警惕。 “戈麦斯,你不能这么无理,”优莱克一皱眉头,开始反击,“这位是我的老师,即使你是我的朋友,也不能这样侮辱这位先生。” “几位长老都在等着你,而他是外人。” “可老师是我带回的贵客,戈麦斯,如果长老们没有提前吩咐,你不该阻挠才是。”优莱克一本正经地说道。 戈麦斯很想继续阻止下去,可他完全没想到优莱克曾几何时练就这样一副伶牙俐齿,他张着嘴,竟然组织不出反驳的语言。 戈麦斯涨红了脸,让开后不再说话,他感觉自己有些丢人。 不仅如此,更可气的是,优莱克身旁那个绿眼睛的男人全程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好像根本不在乎戈麦斯的阻挠,更不在乎比露斯的安排和规矩一般。 “无礼的家伙。” 戈麦斯踢飞一块石头嘀咕道,下一秒,那块小石头竟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砸到他头上。 查理面无表情地陪优莱克一同进入,以他的听力,戈麦斯背后的坏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一进屋内,优莱克咽了口唾沫,很少见这阵仗,上一次见到,还是她准备离开家族,前往多罗克斯的时候。 “长老爷爷……” 此时此刻,一张不大的议事桌围坐着三位老者和两名中年人,空出一个位置,是留给优莱克的。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占卜优莱克的状况,巧合的是,这一次占卜,正好占卜出她即将暂归故乡。 优莱克确认着一张张熟悉的脸,直到看到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人,她的心开始紧张地狂跳。 “父亲……” 她的父亲向她微微点头,其中一位老者问道,“优莱克,那位是?” “这位是……我的老师。” 在场众人皆有一瞬间的讶异,最终,还是那位老者开口询问,“优莱克……在莱特死后,你紧接着找了一位新老师?”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鸦雀无声。优莱克仿佛被数对冰冷的目光审视,她的辩解如鲠在喉。 优莱克紧张得身体紧绷,长老们……果然猜到了莱特叔叔的死讯。 仿佛对这气氛毫无察觉似的,查理依旧保持他那冷漠的态度,等待优莱克作答。 优莱克的眉头皱成一团,查理注意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对于中阶秘法师而言,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我……的确是这样。” 屋内的气息逐渐变得寒冷,连守在门外的戈麦斯都冻得发抖,在场的各位长老,除了优莱克的父亲,全都是晋升已久的中次列。 优莱克的回答令屋内所有人都极不满意,包括站在一旁的查理。 “优莱克,”查理出口提醒,面色不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忘恩负义的丫头!”她的父亲一拍桌,瞪着优莱克怒吼道。 长老们纷纷发出叹息,“神女阁下,能请您……说说原因吗。”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责备她。 “莱特叔叔他……”优莱克泪花都要涌出来,“是为了掩护我而死,他死在朴哲·巴鄂制造出的疯子们手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包括那位看上去很冲动的父亲,他们在为家族中这位英勇的战士默哀。 这时,查理伸手按住优莱克的肩膀,将她拢到身侧。 “怎么回事?”查理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眼前的这些人,“优莱克的确很胆小没错,但还不至于胆怯到颠倒黑白的程度。” “怎么回事?” 打从进门起,查理就意识到,这群人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尊敬神女。比起崇敬,他们更像是溺水中的人,哪怕抓破树皮,挖出脆弱的树芯,他们也要像溺死鬼一样牢牢抓住途经他们的每一块浮木。 倒霉的是,优莱克和莱特就是他们的浮木之一,现在,莱特已经沉入河底,再也没有上浮可能,因此,优莱克变成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群人甚至低微到进行怀疑,他们在质疑优莱克的决心,试探优莱克是否背叛。 在戈麦斯视角下,消息得不到畅通的他大概将长老噩梦中的内容信以为真,“优莱克成为了叛徒”这个看法一旦出现就再难以清除,这名心机不深的少年很难将心思隐藏起来,因此才出现了镇口的那一幕。 虽然都是些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家伙,但充其量也是中阶秘法师,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与优莱克一同进入房间的还有一个人,但他们仍旧只空出一张座椅。 口口声声宣扬着比露斯往日的辉煌,但现如今,这个家族是极为自卑且排外的,自卑到要依赖打压客人的方式抬升自己。 但查理和优莱克不吃这套,他们谁都没有就坐。 的确是悲剧造成了一切没错,但他们因悲剧而逐渐恶劣的性格不但无法搏得同情,反而令人更加反感。 如果是以前的优莱克,查理或许会表现出一丝失望,但现在,这名女孩在与莱特几次拌嘴和与查理“历练”的几次过程中,别的没学会,顶嘴倒是变得熟练了。 几名长老皱起眉头,在他们看来,查理的话十分顶撞。 “长老们,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短暂喘息过头,优莱克抬起头,“镇口的爷爷……他去哪了?” 一位长老的眼中流过几分异彩,优莱克认得他,那位老人经常和这位长老坐在镇口晒太阳。 “他过世了……”那位长老唏嘘不已,“毕竟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 听到消息后的优莱克很平静,但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只好淡定地抹去眼泪,对长老们说道,“莱特叔叔是因朴哲·巴鄂而死,但是一位巫师顶级秘法师。” “我很抱歉,现在的我无法为他复仇,甚至……无法见到仇人一面。” 说着,她看向查理,“这位是查理·德森先生,在出事前,我和莱特叔叔便计划着要与他合作,现在,我拜托查理·德森先生成为我的老师。” “老师他是次列一……恶魔。” 第六十四章 飞鸟书卷 “你疯了吗?!” 那位长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优莱克,恶魔是……” “恶魔是犯罪的散播者,混乱的化身。”没等长老喘过一口气,查理先说道。 “作为强大魔力的代价,恶魔一生都会被制造罪恶的欲望所支配,大多数时间,他们的精神都处于疯狂中。” 查理点了点头,“没错,的确应当远离。” 虽然年近九十,但体内的魔力令这些人没那么容易被岁月苍老折服,可现在,这名长老直哆嗦,这是被惊的,也是被气的。 但当他们得知查理的身份后,几名长老再也不敢与查理对视,甚至不敢对查理的冷嘲热讽给予反驳。 “但老师不是普通的秘法师,”优莱克说道,“至少老师不会被恶魔次列的特性所控制,能够一直保持理性……” 优莱克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她的父亲正近乎气愤地连连点头,“优莱克,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 在优莱克的记忆中,她的父亲从没有对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她很快意识到,父亲通过她得到了官职,拥有了自己的尊严。 最终,在查理这位次列1的威严下,所有的人都没能再挤出一句放肆的话。几位长老暗自交换眼神,只有那位进行占卜的长老知道,他的占卜中完全占卜不出这位老师的身影,这是位神秘又强大的人,而身为恶魔,也必然象征着出手狠辣及诡诞。 “神女,你还会帮助我们吗?”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长老的期寄都汇在这最后一个问题上。 优莱克望着几位老人,这里的每一位,都曾是对她关护有佳的亲人,她淡淡一笑。 “神女不会,但优莱克会。” “长老爷爷,我想去向女神祈祷。” 按照族规,每一位归乡的游子都要在第一天向神明祈祷,无论气候,无论劳累,无论伤痛,信徒们要克服任何可能出现的困难,在归乡的第一天抵达教堂,屏息凝神,向神明展示信徒的虔诚。 只有这样,神明才会记起你的名字,重新为你护佑。 优莱克跪在教堂内,仰视着教堂上的壁画,那壁画描绘着一左一右两位女神的圣体,一位全身洁白,比天使更加圣洁,一位穿金戴银,有一对能够看穿灵魂的金眼。 查理也跟着走了进来,或者是,这里根本没有人能够拦他。右边的壁画便是生命女神,或者是,这是生命女神在信徒眼中的状态。藏青色薄布披在女神头顶,这块布与祂的青黑发丝严密贴合,垂至女神脚踝,仿佛披在身后的巨大羽翼。这薄布前后两面均镌由黄金熔炼点缀的花纹,那花纹正是生命女神二十二符文之一,若是紧盯,仿佛会将人的意识吸进去。 壁画上的生命女神身穿华丽的藏青色长袍,将手与脚全部遮盖在内,金色双眸如鹰眼一般傲视下方。 确认了壁画以后,查理更加确信,他的确没有见过这位女神,也不曾拥有关于对方的知识,当然,这还要看女神现在的象形是否为信徒主观臆造。 神明不可直视,不可亵渎,不可诉说。 纵观千年记忆,曾见到过神明真容的信徒鲜有人在。 查理很想试试,如果他在这教堂对生命女神进行祈祷,会不是算是给对方一份大惊喜,但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向您祈祷,尊贵的生命女神,向您祈祷,尊贵的纯白女神。” “愿您祝福我的生命,亲吻我的灵魂,让苦难和病痛远离。” “愿您注视我的一生,愿您祝福我获得幸福。” “愿您护佑我的家族,带来昌盛与丰饶。” “我将献上我的信仰,献上我的灵魂,恳求您带来神喻,恳求青睐您的神女,宠爱您的信徒。” 优莱克用手指在额头上一点,最终将两手交缠在胸前,“赞美女神。” 的确是比露斯家族的风格,同时信仰两位神明,同时向两位神明祈祷,没有高低之分。 祈祷过程中,查理一直站在教堂角落旁观,当优莱克结束最后一句话时,查理感知到微弱的注视感。 优莱克是货真价实的神女,只要她身处教堂,仅是最基本的祈祷就会引来神明的注视。 优莱克站了起来,与查理一起走出教堂。 优莱克的祈祷只是往常习惯,但查理却发现了异常。 比露斯的确信仰两位神明没错,但优莱克的祈祷却只引来了一位神明。 那是一阵陌生又阴冷的注视,查理可以确信,那绝对不是来自纯白女神。 比露斯的信仰只得到了一位神明的认可,甚至于,就连优莱克的神女之位都只得到了一位女神的授意。 那就是生命女神,优莱克是祂的棋子。 不过现在,这枚棋子已经被查理收入囊中了,在不久后的未来,将会成为一炳“噬神”的利刃。 “优莱克,你好像没有行李。” 在离开教堂后,优莱克的父亲叫住了她。与印象中一样,当这位父亲离开长老们的身边后,他恢复了往常那样不善表达,甚至有些笨拙的样子。 “刚刚的事……我很抱歉,你不回家住几天吗?” “你妈妈她,很想念你。” 优莱克不由得扭过头看了查理一眼,然后才回答道,“那,就住一晚,父亲。” 她的父亲咧嘴笑了,冲她点了点头,然后他迈着熊步,有些胆怯地站在查理面前,“先生,我家小优要回家住一晚,您看……您也一起来吗?” 查理在村中的行动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一旦查理突然出手,会对比露斯家族,不,对整个奇异一族的家乡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那是不可抵抗的,又无法预料的,查理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将令所有长老夜不能寐,却也不敢进行任何监视。 “不,”查理说道,“你们镇上有没有图书馆一类?我打算在那里过夜。” “这……”优莱克的父亲表情紧张,怎么可以放贵客去那种地方休息,那可不是待客之道。 “最大的图书馆的话……就在这边往南,”优莱克却面不改色地说道,“老师,我现在带您去?” 查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查理找到图书馆后便一头扎进去,他想试试能否在比露斯世代相传的古籍中找到可靠的情报,甚至连比露斯家族特地召开都晚宴都没兴趣参加。 查理没来,长老们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虽说查理次列1的身份只是优莱克一人之言,但他们仍然不敢去招惹这位人物。原因很简单,对他们而言,次列1和普通的高次列其实并无太大区别,因为他们同样都惹不起。 晚宴过后,夜深之前,优莱克再次回到图书馆“看望”查理。她进入厚重的大门,视线越过旋梯,这是整个“比露斯镇”最大的图书馆,承载了数千万本书籍,其中,有关秘法的也不在少数。 从这堪称壮观的,挤满几十面高墙的书中就能看出来,哪怕只是简单的查找,也要在这充满书卷气息的地方找上一整天,甚至一个月。 优莱克曾很喜欢待在这里,但即使只是抬头仰望,这里整齐罗列的书籍也令善读的她眼花缭乱。也因此,这家图书馆采用旋梯建筑,将整个图书馆建成椭圆形,内侧墙壁上全部用书架填满,只能通过墙壁附近的旋梯上行或拿取书籍。而图书馆的中间位置就显得格外干净整洁,形成一块大面积的空地。 而现在,当优莱克进入这里后,她彻底地懵住了,因为这里已经化为一片真正的书海。 这里的景象已经不能用满地狼藉来形容,因为优莱克竟从这杂乱中看出另一种和谐。现在,所有的书籍都离开了书架,凌乱地堆在中间的空地上,海量书籍遮盖了优莱克可见的全部地板。 她已经不能再向前一步,因为再向前,她就只能踩着书籍前行。 而壮观的书海中央则形成书籍堆成的一座小山,查理正坐在其上,手拿一本书籍,慢条斯理地查看。 因为书海实在太大,优莱克只能遥遥相望,然后,她看见那个人犹如失去耐心般地,将最后一本书随手丢了下去。 “老师——” 优莱克顺着方向,不算太大声地喊着,她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图书馆内回荡。 “您在干什么呢?” 查理抬起头,也望了过来,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在探查你们的历史,顺便找点有价值的知识。” “那您找到了吗?”优莱克问道。 查理摇了摇头笑道,“不算太理想。” 他用几小时的时间把千万本书翻了个遍,没一本都认真查阅,但许多记载内容都很类似,最终,他也只是知晓在混沌河畔那段时间,比露斯家族的发展与堕落,以及生命女神的突然降临。 优莱克没有再说什么,她习惯性弯下腰,捡起脚边一本书后,抚摸了下书的封皮。 她的手指顿时蹭下一层灰,还有粉尘在空气中激起,这本书实在放得太久了。她只是潦草看了眼书名,就随手安放在书架上。 优莱克只是无意之举,但她的动作像是提醒到查理一般,紧接着,一切都动了起来。 在优莱克眼前,千万本书籍如飞鸟一般,按照不同的轨迹飞起,它们仿佛有自己的记忆一般,自动飞回原来的位置,恰恰是这千万本书籍的同时升空,在优莱克眼前展现出无比繁乱又华丽的画面。 每一本书籍都由一丝魔力托举着,这魔力庞大又精密,可以想象,只有查理这般的秘法师才能轻易制造出这样绮丽的场景。 混乱只持续瞬间,取而代之的是一切都逐渐变得井井有条,所有堆在一起的书籍恢复原样,炫丽得令优莱克觉得不久前的书海只是如梦一场。 最后一本书在地上滚了两圈,在光滑的地面上颠扭着,最后自己弹回书架角落,挤进那个格子,镶嵌到其中。 第六十五章 艾薇尔的地下室 如此回顾,查理已经为她创造了太多奇迹,不,应该说,在于老师一同学习秘法的短暂时光中,这些奇迹已经化为奇妙生活的一部分。 “小优,我们能看出来,你现在……很强,你已经中次列了?” “嗯。”优莱克点了下头。 她的母亲此刻正犹豫着是否拍拍她的背,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已经没办法帮到你了啊。” “那,小优,你说的那位老师,他……人品怎么样?” “呃……母亲,我想高次列秘法师无法单纯用人品的好坏来判断。” 母亲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对,是这样。” “母亲,您别这样,”优莱克睁大眼睛,她微弯下腰,想要直视母亲的脸,“我还是优莱克,还是你们的女儿。” 她的母亲怔在那里。 优莱克也灿灿收回视线,勾起手指挠了挠脸,“母亲,我去找老师,我们该离开了。” 母亲连连点头,无言的尴尬在气氛中蔓延。 无奈之下,优莱克先行跑开,她得去图书馆找到老师,然后一起返回车站,伪装成两个学习秘法的曾经的普通人,混入茫茫人海中,等待失落羚角找上门。 令她欣慰的是,在她即将奔出屋子时,她听见母亲在背后的声音。 “小优,一定要回来啊!” “嗯。” 她无声地应答,随后面相阳光,朝更远的方向奔去。 “您的到来让我们惶恐。”人群间,一位长老为查理送行。 “好了,别说了。” 长老貌似还要滔滔不绝地说些赞美的话,却被查理只手打断。 “我与你们的家族毫无关系,我所帮助且教导的只有优莱克·比露斯,我这次到来,只是顺便陪她看望家人。” “先生,”长老与众人低着头,他甚至不敢直呼查理的名讳,“比露斯家族,可以为您……” “我想我完全不需要你们的承诺。” 查理的确不在乎比露斯的所谓效忠,毕竟这只是个连生命女神记载都匮乏的小家族。 但也可以断定,比露斯是在近代才慢慢开始改变信仰,甚至舍弃了曾经的信仰,改信两位女神。原因很简单,比露斯是在神战时期活跃的家族,而纯白女神却是近代才出现的神明。不,应该说,维莉温儿是在神战结束后很久,才突破混沌河畔的限制,出现在更广褒的大陆之上的。 而曾经的比露斯家族,则完全有能力获得生命女神的信息,那座图书馆的书籍由神战时期延续至今,包含各大神话传闻,却几乎没有生命女神的痕迹,这只能说明,当时的人们根本没有发现生命女神这位神明。 查理望了眼正奔来的女孩,无视了比露斯们的恳求,“有什么事,找她说,别来烦我。” 说着,他转过身,那位女孩追了上来,“尽管你们帮我报销了车票。” 从始至终,那些人们佝偻着腰,抹去额头流下的冷汗,他们不敢直视查理的眼睛,甚至不敢瞥一眼查理离去的背影。 …… 阳光明媚的午后,奇兰克来到了史密斯太太的宅子,他正利用日常的闲暇时光,和艾薇尔一起打牌。 令他很欣慰的是,查理不在。 令他更欣慰的是,此刻,他的腿上正卧着一只两条尾巴的黑猫。 在奇兰克晋升后,他的气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用查理的话说就是:你从一颗仙人掌变成一颗散发气味的榴莲。他的气息曾经很凌厉,令人不想接近,但好在,此刻黑猫罗迪更愿意亲近一颗榴莲。 奇兰克打牌时束手束脚,生怕他的动作会惊扰这只小憩的生灵,尽管他知道,罗迪并没有睡,反而时刻摇晃着尾巴,好奇地眯开眼睛瞄一眼周围的情况。 在奇兰克扔出手中最后两张牌时,艾薇尔终于看不下去。 “你不如把猫放下?” 奇兰克用眼神回答了她:坚决不。 但艾薇尔完全不吃这套,她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罗迪,过来。” 话音刚落,黑猫罗迪昂起脖颈,看了眼奇兰克后,就从奇兰克腿上跳下,跑到艾薇尔怀里去了。 “为什么……”赢了牌的奇兰克心情复杂。 艾薇尔得意洋洋地告诉他,“除了史密斯太太,罗迪最亲近的人可就是我了。” “如果多罗克斯有猫咪神教的话,里面一定有你一员?” 奇兰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真的有。” “居然真的有?” “但那是一家用猫作为秘法容器的邪恶组织,他们热衷于使用活体研制生化武器,在两年前,被我亲手清除了。” 艾薇尔一缩脖子,“呜哇,猫控的怨念。” 这时罗迪抬起头“喵”了一声,睡眼朦胧地看着他们。 奇兰克指了指桌上的纸牌,“还打吗?” 艾薇尔把几镑纸币甩在桌上,纸牌全部燃烧得一丝不剩,“不打了,你绝对作弊了,巫师真让人讨厌。” “……只是你运气太差。” 艾薇尔瞪了他一眼,愤愤逐客,“你怎么还不回教堂。” “我最近不是很忙……” 艾薇尔将手撑在桌上,“查理最近到东区去了,我想想,他想干什么来着?哦,对,他说他要打探一下失落羚角的情况。” 奇兰克喝茶的手微微颤抖,“此乃谎言。” “哦对了,他还说他要伪装成一个失去家人的可怜人,让咱们闲着没事不要去找他。” 奇兰克放弃了,他放下手中的茶,“这是借口,他不想带咱们玩。” “还有那个新出现的雪域商会,查理好像和他们有所联系,说是什么……为了还一笔人情,也为了利益。” “雪域商会原本在雪山上,曾经拍卖过一朵叫做复生之花的拍卖品,据说可以做到死而复生,但被他给夺了。” “我听过那个,”艾薇尔的态度认真起来,“真的可以复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复活你的家人没可能,”奇兰克说道,“复生之花复活的前提是完整的尸体,即使你的家人没有葬在宅子的废墟下,你也没可能复活他们。” 早在艾薇尔的父母真正永眠之前,他们的身体就因虚幻物的魔力而失控,即使艾薇尔小心保存了他们的尸体,也无法逆转他们已然变为怪物的现实。 “退一万步说,就算符合条件,你又能怎样?复生之花只有一朵,你是选母亲,还是选父亲?想想得了。” 艾薇尔轻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还真清楚啊。” “毕竟是工作。”奇兰克嘴里嚼着曲奇,含糊不清地说道。 雪域一事闹得声势浩大,毕竟雪域商会的宣称原本就高调,再经过查理这么一闹,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毕竟监视查理,接近查理,限制查理是奇兰克的工作,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这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 “这么说来,查理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艾薇尔也往嘴里塞了一块曲奇。 “失落羚角正活跃,如果他要趁机打探情报还要费这么大劲伪装自己,处处受限的话,那可太丢全体高阶秘法师的脸了。” “所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动机?”艾薇尔问道,“你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弄不清那家伙脑袋里的想法,教会的处境可就太被动了,毕竟他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不是吗?” 奇兰克顿了一下,正儿八经地说道,“他自己说过,如果一位容傀做了一件毫无意义还麻烦的事,那除了巫师的晋升仪式,可能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很有趣。” 艾薇尔歪了下头,“好,你说得对。” 黑猫罗迪伸了个懒腰,从艾薇尔腿上跳了下去,走到房间的门前,同时,史密斯太太打开了房间的门。猫咪的观察总是很敏锐,房间中的两个高阶秘法师比之更甚,当们推开的一瞬间,艾薇尔站了起来。 “奇兰克,帮我抱走罗迪两天,你那边不是有个小蜘蛛来着?我觉得他们会相处得很不错。” 艾薇尔途径房门,将罗迪抱了起来,塞进奇兰克怀里。 “不管它叫得多惨,每两天一定要洗一次澡,它只吃猫罐头,不吃猫粮,记得别放它出去,会遇到幽灵。” 抱住罗迪的奇兰克有些惶恐,“你要去做什么?” “我和史密斯太太的一点私事,行了,快去,回头我给你蒸面包。”艾薇尔随口答应道。 奇兰克再次回忆起那宛如梦境中般的味道,“不,不用那么客气。” 说着他抱着罗迪,火速离开了这里。 艾薇尔朝着奇兰克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他没有返回后,她与史密斯太太对视一眼,点了下头。 少数人家里的地下室中,除了红酒,粮食,和一些杂物外,还会藏着一些秘密,艾薇尔正是如此。 艾薇尔拜托史密斯太太留在上面,负责应付时刻可能突然回归的奇兰克,她拿着一只铜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用鲜血解除了数道限制后,进入了阴暗,潮湿,并弥漫着一丝血腥味的地下室。 地下室传来一些声音,一个口齿不清呜咽着的人,和一个正与其聊天的,有些听不清内容的说话声。 进入地下室的瞬间,她的感知正疯狂预警,不知何时,地下室的正中央多了一把椅子,一个人影正坐在那把椅子上,隐藏在黑暗中。 那个人穿着一色纯黑西装,头戴礼帽,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安静地看着她。 艾薇尔一时难以感知对方的魔力和气息,好在她没有营造恐怖气氛的兴趣,抬手按开了地下室的灯。 光亮起的瞬间,艾薇尔对来者失去了兴趣。 “嗨,艾薇尔小姐,”那个人高调地向艾薇尔打招呼,“是不是还以为我是查理?” “原来是你啊,朴哲·巴鄂。” 第六十六章 幽蝶 “艾薇尔小姐,你的地下室真的很不错,第一次来这里时,我差点没发现它。”朴哲·巴鄂真情实意地称赞道。 “是吗?我还以为我的掩盖工作做得很差劲,之前查理还闻出过这里的尸臭味,好在他没有多管闲事。”艾薇尔漫不经心地说道。 “之前奇兰克晋升成功,我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结果他还是发现不了,”艾薇尔笑了起来,“虽然他没有探查我秘密的想法,但我这方面的天赋是不是还挺高?” “当然了,艾薇尔小姐,你是天才。” 艾薇尔看着他冷哼一声,朴哲·巴鄂马上站起身,让出座椅,“请坐,美丽的小姐。” 艾薇尔走过去,一脚踹翻了那把座椅,“你的态度令我作呕。” 朴哲·巴鄂不怒不恼,微笑地看着艾薇尔走到一个巨大的牢笼边,蹲了下去。 在艾薇尔过来前,朴哲·巴鄂就一直坐在这里,和笼子里的人聊天。这是个普通人,但这里曾经关着过秘法师,因此,这个普通人也沾染了魔法的气味。 他逐渐变得呆滞,狂暴,变得不像是个理智的人,而是随本性行动的野兽。 “是我把他关在这里,而且这里原本还应该有两个人。” 艾薇尔隔着铁笼,看着笼中呜咽的野兽般的人,那人正瑟瑟发抖地警惕退后,他的心灵深处深切印着对艾薇尔的恐惧。 “他们原本是地下的老鼠,专做情报贩子和杀人混手,是他们向老师提供了我们的情报,他们告诉老师,‘修里斯一家的小女儿聪明伶俐,对秘法和神秘学抱有极大的兴趣’。” “是他们祸水东引,才让老师遇到了我。” “不过他们大概也没想到,在十几年后还会遭到我的报复,不对,以他们的眼界,大概根本没想到我们一家会就此葬送。” 当时,尚且年轻的情报贩子们震惊了,修里斯一家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所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团伙中有两名门徒,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与秘法有关,并立刻意识到,与秘法事件牵连的普通人,结局不言而喻。 回想起两年前的委托,一个格外危险的人向他们打听了情报,情急之下,他们报出“修里斯”这个姓氏…… “两个死于秘法战斗,一个死于传染病,剩下的三个人被我找了回来。” 朴哲·巴鄂咧着嘴说道,“但是你也并非善类,而是将与当年有关的人全部抓回来,无论对错,进行拷问。” “他们其中两个格外嘴硬,我用了各种办法,都撬不出更多关于老师的信息,毕竟我没有查理那么方便的能力,不然的话,我也想撬开他们的灵魂,看看他们的记忆。” 她忽然笑了起来,“呵……等他们死了,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老师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从哪来,到哪去……简直比我还像个幽灵。” 艾薇尔笑着,但她的手指却紧紧捏住笼子。 “当我第一次看到伊宁·格列德洛时,我真的很嫉妒。” 那个天真的女孩曾与我格外的相似,我曾无数次责问,她为何不是自己。为什么她名叫伊宁而非艾薇尔,为什么她遇到的不是老师而是查理。 仇恨使她蜕变,当她站到伊宁身边,几乎没人认得出那曾是她的往昔。 但即使如此,她也曾对那个女孩截然不同的遭遇感到庆幸。 谁又能真正孑然一身,不在黑暗中隐藏秘密?可并不只有查理懂得何为无法呼吸,即使她的遭遇对比查理的百年孤独而言不值一提。 毕竟他人的悲伤属于他人,唯有自己的苦难属于自己。 铁质的牢笼被她的手指捏出一个弧度,她松开攥得酸痛的手,无视手指上的红痕,站起身,毅然对着朴哲轻嗤一声,“差点忘了,我可不能在你面前表现得太丢人。” 朴哲正抬起手,透过手指间的空隙,看着牢笼前的她,“艾薇尔小姐,你真是太迷人了,如果你的外貌能与年龄相同,那简直堪称完美。” “呵,你真的迷上我了?” “如果我说……是的?” 艾薇尔转过头,“那你就帮我杀了他。” “艾薇尔小姐,我知道,这是戏言,你不可能将你的仇恨交给我,我不是你信任的人。” “你会寻找合作伙伴,但至少现在,你不会向我求助,因为你的合作伙伴都是重要的人,”他说道,“否则,你也不会让那位老女人待在上面,不是吗?” 艾薇尔直对着她的视线,“当然了,史密斯太太也失去了她的家人,查理当场说的对,同病相怜的人的确会产生相惜感,我很感谢他当初把我送到这里来。” “你知道你这么久都无法找到他,是为什么吗?” 朴哲·巴鄂笑容满面,“你一定知道的,因为你很聪明——你的老师,他是教会的人。” “教会,皇族,某个势力庞大却极为隐秘的宗教,又或者大胆一点,猜测他根本不是佩恩的人。” “这样一想,你现在的能力完全不够,你只是个可怜的次列4,可在八年之前,你的老师就已经达到,甚至超越了。” “那有什么办法?”艾薇尔一耸肩,“我只是个幽灵,已经没有身体支撑我继续晋升,就连查理都无能为力。” “修里斯宅邸遗留的魔力,有纯白女神的气息。” 艾薇尔瞳孔一缩。 “你猜查理·德森是不知道,还是没有告诉你?” “艾薇尔小姐,查理·德森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不愿意帮你,当然,你们是朋友,或许他只是不愿你再次被仇恨驱使。” “但你自己又做了怎样的决定?” “朴哲·巴鄂,我自始至终都没喜欢过那家伙,”艾薇尔说道,“所以你的挑拨对我没用。” “你误解了,这不是挑拨。” 朴哲·巴鄂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递到艾薇尔手中。 即使艾薇尔在努力维持情绪,让自己在这场谈判中保持足够公平的地位,但无奈的是,有关当年的一切都是艾薇尔的软肋。 当她拿到羊皮纸,看向纸上的内容时,连朴哲都发现她的指尖略微一颤。 那张羊皮纸上是一系列的小说,和一个剧情与她遭遇极其相似的悲惨故事。 “这是一位大师留下的著作,后来经我查证,这部小说的作者的确是一名书写者。” “你说,这么缜密且真实的故事,这么鲜活且悲痛的情绪,能为这位书写者带来多么庞大的魔力呢?” 朴哲悄然接近了她,在她耳边呼出一口热气,最终也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我很荣幸我是一位还算强大的巫师,我敢于创造很多不可思议。” “这只是我的诚意,艾薇尔小姐,如果你感到彷徨,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无论多任性的要求,我都可以为你完成。” 说着,朴哲·巴鄂退后一步,向她行了一礼。 “我考虑考虑。” 艾薇尔收起羊皮纸,朴哲的嘴角升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紧接着,他掏出一个布包,拉开拉锁,整个人跳了进去。当他跳入以后,布包的拉锁自动闭合,消失不见。 朴哲·巴鄂离开后,铁笼中的人象征性低吼了两声,随后便蜷到角落,不懂了。 艾薇尔捏紧手中的羊皮卷,蹲下身,在笼外望着他。 “被查理发现倒是没什么,不过要是被奇兰克发现,他会不会哭个鼻子,然后把我送进教会的监狱里去呢。” “不对,他大概会先骂我一顿,然后回到家里,自己偷偷的伤心。” 艾薇尔静静地看着笼子里的人,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 “所以为了不让他为难,那就让地下室的秘密消失。” “你杀死的那个人,是你的妻子,叫什么来着……”艾薇尔对笼中的人说道。 “哦,对,朵拉,我送你去见她。” 唰—— 那之后,艾薇尔关掉了地下室的灯,处理了地下室能够探寻的一切痕迹,迎着楼梯处洒下的灯光,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宅子里。 史密斯太太正忧愁地看着她,她对史密斯太太微笑,“史密斯太太,没事了,事情比我想象得要好处理。” 史密斯太太则是无意中瞄向艾薇尔手中的羊皮卷,直觉告诉她,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发生了很多事情。 她向艾薇尔张开手臂,艾薇尔则是缓缓走上前,将头埋进史密斯太太的肩膀。太太如母亲一般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她那双不算粗糙的手散发出令人安稳的暖意,安抚着艾薇尔的情绪。 “安魂师真好啊……”艾薇尔呢喃道。 随后,她抬起头,眼神坚毅地看向她,同时捏进了手中的东西,“史密斯太太,我想买本书。” 史密斯太太疑惑地问,“什么书?” “幽蝶?” 查理在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看了眼封皮之后就快速翻阅着。 “啊,八年前出版的小说,写的很不错,只可惜,那之后作者就再没写别的著作了。” 格尔会长精心修理着心爱的盆栽,小心翼翼修剪它多余的叶片。 “我记得是个悲情故事,一名具有天赋的少女遇到一位教授魔法的老师,逐渐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学徒,却被导师背叛的故事。世界设定看上去……很像秘法,不过这种题材的其他作品也有很多,称不上可疑。”格尔说道。 “那后来呢?” “啊?”格尔没想到查理会对这个故事有兴趣,继续说道,“我想想,后来……少女因为导师的背叛,失去了身体和家人,灵魂化为一只蝴蝶,只有在夜晚才能化为幽灵,以人的姿态行动。” “少女漫无目的地飘荡了很多年,最后找到已经变成怪物的父母,被迫杀了他们,埋葬后,少女被仇恨淹没,但这个小说的结局很耐人寻味,最终,少女居然因为孤独失去了意志,失去神智,变成一只真正的蝴蝶。” 查理放下这本书,同时将它悄无声息地收进收藏室中。 这本书上有因果的味道,似乎现实中真的有这样一位少女,而她的命运正在因这些想象出的文字而改变。 “格尔会长,帮我个忙?” 格尔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忙?” “帮我封锁这本书的所有销售来源,还有,帮我找到作者的真实身份。” 格尔很疑惑,“这个作者跟你有仇吗?” “这本小说里主人公的经历,和我一位朋友很像。” 格尔惊讶道,“这么巧?那是怎样一位朋友?” “一位高阶秘法师。” 第六十七章 好叔叔 “封锁了一本书的售卖?” 圣黑教会,符骸分教,一名被黑衣包裹的矮小老头佝偻着背,手中把玩着一本紫色封皮的书。 “就这本?幽蝶?” 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京尼点了点头。 “为啥?这本书的作者惹了他?” 这名老头是符骸分教的最高管理者,但就气质来说,一旦脱掉这身黑袍,他更像是个坐在公园唠嗑的普通老人。 “并不,就查理·德森个人来讲,他并不认识这位作者,但这本书主人公的遭遇和艾薇尔·修里斯格外相似。”京尼汇报道。 “嚯,还学会关心朋友了啊。” “怎么做?布尼尔森阁下,要不要去给艾薇尔·修里斯送一本?他不应该和普通秘法师产生太多的交集。” 被称为布尼尔森的老头摇了摇头,“咱也不用处处都和他对着干,他的交集还算少吗?那种做法会激怒他的。” “他最近要去找失落羚角的麻烦,那就由着他来,他发现我们的监视了吗?” “那当然……发现了。”京尼说道。 “既然没表现出不满就不用避讳,用的到的话,还可以顺便帮帮他,观察失落羚角也是我们的工作。”布尼尔森迈着碎步走到一个椅子旁,颤颤巍巍地坐下,屁股坐稳后,还舒心地呼了口气。 “他处处受限,应该没办法对我们表现出更多恶意了。”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布尼尔森问道。 “他在……”京尼挠了挠脸,“他在陪一个小女孩聊天。” …… “叔叔,为什么不去工作?” 库伦的女儿,休玛丽再次被迫到查理家中做客,这一次,她手捧茶杯,态度自然得多。 或许是有了几次送水果的经历做铺垫,现在,这位小女孩觉得,这位桥特奇叔叔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可怕。 在她看来,再厉害的秘法师都要躲避治安官和教会人员,甚至还要隐瞒自己的家人,这个职业……是处处受限的。 “……你可以喊我桥特奇,但别喊我叔叔。”查理有些懒散地回答。 “这可是你说的,桥特奇,你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失业了。”查理说道。 “哦……” 两人再度陷入无言,查理拿起一块饼干,有些无聊地嚼着。 “你看上去没有前两天那么热情,你看,你连苹果都不切了。” 查理放下报纸看向她,“想吃苹果?” 休玛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查理若有所思,指着一个方向,“在那边,你可以去洗一个。” 休玛丽干张着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明明不愿意来这里,”查理说道,“为什么还是过来?父亲的要求?” 休玛丽毫不客气地回复道,“你明明懒得接待我,为什么还放我进来?” 查理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她。 “只,只是……”注意到查理不善的目光,休玛丽怯生生地说道,“父亲很忙,我不想拒绝他的要求。” “那如果我对你图谋不轨?” 休玛丽笑道,“我父亲是治安官,你不敢那么做,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治安官这门工作真就这么忙,忙到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查理不经意地笑笑。 “不,只是最近比较忙,”休玛丽说道,“以前他都能准时回家,现在……他告诉我,外面的案子太多了,骑士们在忙,治安官们也得预防那种案子再发生。” “是吗。”查理拿出一颗苹果,咬了一口。 “喂,你从哪拿出来的!”休玛丽惊讶地看着查理手中的苹果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查理皱着眉头看她,休玛丽已经弓起身子,像只警惕状态的猫一样,她的手按在沙发上,随时准备逃离。 “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你是什么次列的?” “哈哈,原来你知道了啊,”休玛丽摆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我是神木,很柔弱的。” 查理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继续说道,“书写者啊,的确很柔弱。” 休玛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副“见了鬼,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别奇怪,保留秘密就好。” 查理并没有泄露秘密的想法,这令休玛丽略微安稳了下来。虽然在初次见面时,休玛丽就有才到查理并非普通人,但也没料到对方这么耿直,直接暴露身份。 “那换我问你了,你之前的职业是什么?” “我之前?”查理说道,“我之前是一名老师。” “那你是教什么的?” “神秘学。” 休玛丽惊呼,“真的有这门学科?” “曾经是有的,现在没有。”查理说道,“所以我也只是偷偷地赚些秘法师的钱,算是地下工作者。” “哦吼~” 不知查理哪句话说得不对,休玛丽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那你可要小心别惹到我,不然我就叫我父亲去查你,你受过教会的赔偿对?那就一定能查到,以我老爸的性格……他一定举报你!” 查理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呢?把我再送回教会的监狱去?” “嗯嗯……”休玛丽得意地连连点头,很快,她笑不下去了,“你说什么?什么叫回去?!” 喂喂,这家伙不会是个危险人物…… 休玛丽坐如针毡,很想立刻回到家去。 忽然,查理的房门传来两声轻快的响声,有人在敲他家的门。休玛丽立刻看了查理一眼。 查理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来者——居然是一名治安官。 治安官身穿一色白色制服,头戴白色鸭舌帽,一打开门,他便向屋中张望。 “长官,有什么问题吗?”查理问道。 治安官表情严肃,但他的态度并不强硬,他拍了拍查理的肩膀说道,“别紧张,我是来找你隔壁的女孩休玛丽。” “了解了,”查理侧过身子,让出屋内的休玛丽,“休玛丽的父亲拜托我照顾她。” 休玛丽坐立不安,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来者摘下帽子,眼神悲伤地看着她,那目光与伪装的查理如出一辙,“休玛丽,我是你父亲的同事,你父亲他……” 休玛丽睁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听治安官继续说道。 “你的父亲在制服恶徒时受了伤,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情况很恶劣。” 休玛丽扑上前,抓住那个人的手臂,“他在哪个医院?!快带我去!” “这也是我的目的……” 治安官拉住休玛丽的手腕,将她拽出查理的房子,脚步匆匆,“他被送往中心医院,我带你去……” “等等。” 休玛丽感觉到另一只手腕被身后的人拉住,她听到了“桥特奇叔叔”的声音,刚要回头怒骂,就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冷在原地。 只因她听见查理说道,“治安官什么时候也招收秘法师了?” 休玛丽的身体猛的一震,治安官从来都是由普通人任职,从没听说过治安官中有秘法师的先例——那这个人是?! “先生,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那名治安官面带微笑,他将帽檐拉低了几分,“不管你的事,多嘴会死得很快——” 治安官,不,秘法师迅速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处于惊骇中的休玛丽,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查理抬腿,一脚踢飞了男人手中的枪! 查理速度极快,他的手掌按在男人的头上,几乎瞬间,那名男人光速倒了下去,似乎是被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脸色灰白,尸体如石化一般。 休玛丽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许久,她才惊恐地送开了手。 “桥,桥特奇叔叔,您真厉害啊……” 全程只花了两秒,休玛丽见证了一个人的暴起和暴毙,投胎都没他利索。 “都说了别叫我叔叔,我看上去年龄很大?”查理有些糟心地纠正道。 刚安下心的休玛丽还没等喘两口气,当她回忆起那个人曾对她说过的话时,她再次感到焦虑,她心有余悸地望着这具尸体,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她感到恐惧,“这个人说我父亲出事了,那,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有很大可能,毕竟以他的目的来说,他没必要对你撒谎,让你焦虑一些反而更容易带走……” 查理话音未落,休玛丽已经冲上一辆马车,要去对方马不停蹄地赶往中心医院,这时,查理也突然出现在狂奔的马车内。 “桥特奇,你……” 查理冲她摆了摆手,“没带钱?你要怎么付车费?” 休玛丽这才闭了嘴。 当马车停到医院门口,休玛丽全然不顾还坐在车内的查理和车夫,飞奔着跑医院员大门,“喂——”车夫有些气愤地喊着,直到他背后的马车内被人敲了两下。 “别喊了,我给你。” 一苏勒被送进车夫手中,查理没等找零,不急不缓地走进医院中,车夫看了眼手中的纸币,确认不是假钞后,呆滞地望着查理的背影——他怎么不记得马车上来过第二个人。 “休玛丽?!你怎么,我正要去找你……” “我父亲在哪!” 查理一路循着休玛丽跑过的痕迹走上楼梯,刚过拐角,他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一位穿着制服的治安官将休玛丽拦住,看神情,休玛丽大概认识这位同事。 “你……”那名治安官的表情凝重,最终五官一拧,下了决心,他一甩头说道,“哎呀,跟我来!”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冲进病房,在昏迷中,库伦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是……幻觉吗…… 库伦已经无法感受到身体的知觉,但即使只有一口气吊着,他仍旧忘不掉女儿的声音。 “爸爸!你,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休玛丽跪倒在库伦的床边,她能看到白色床单上不断渗透的鲜血。 眼泪夺眶而出,休玛丽泣不成声,“你不要离开我,妈妈已经走了,我不要一个人……” 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还伴随着一连串压抑的呜咽,那是与他共事多年的同事们,他毫无知觉的身体传来一丝暖意,那是休玛丽牢牢握紧的双手。 “别哭了,都让让。” 这时,一声平淡得有些突兀的男声传入病房,查理绕过病房内的人群走了进来。 突然间,一股盎然的生命力涌入库伦的身体,撑得他都快炸了,在即将吐出食物般的饱腹感下,他突然被从地狱拉了回来,鲤鱼打挺般睁开眼坐了起来。 那瞬间,他看到有些刺眼的光和他的女儿,休玛丽的哭泣声戛然而止,这突如其来的回光返照,惊得她差点打了个嗝。 第六十八章 见义勇为 库伦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不但再也没有疼痛或麻木敢,他甚至觉得自己精神得回到学生时代一样,穿上鞋就可以狂奔三千米。 休玛丽惊喜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她揉了揉通红的眼圈,“父亲,你,你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 库伦看向自己的女儿,“我感觉……回光返照也没法让我这么精神,我感觉,我感觉自己变得超级健康。” 他哗地一下掀开被子,卷起被血染红的衣服,他的小腹已经没有半点受过伤的痕迹,休玛丽鼻头一酸,激动得拥了上去。 “这,这好像是奇迹……”一名治安官抹掉泪花,赞叹不已。 另一面女治安官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这他妈的就是奇迹。” 现在,所有人的疑虑都集中在那位突然出现并创造奇迹的先生。 “桥特奇叔叔,你……” “抱歉,这位先生。”那位女性治安官将手按在查理肩膀上,她的表情十分为难,“您得跟我们回去一趟,等告一段落,我们会专门感谢您。” “别在意,这当然可以,”查理笑着抬起手,“带走我。” 查理被一群人送出医院,在他离开病房时,库伦握着女儿的手,对他歉意地点了下头。 虽然查理表现得极为可疑,但在他的配合下,治安官们并没有给他套上手铐,而是一路礼貌地将他送往治安厅。 这里是多罗克斯东区所有治安官们的工作岗位,当不需要侦破案件或维护秩序时,他们就会在这里处理问题。 现在,治安亭迎来了一位需要厅长出面审问的“可疑人员”,治安官们顿时一窝蜂趴在墙角,伸长脖子看着里面的动静。 “桥特奇先生?” “对。” 厅长看着手中一份报告,挑了下眉毛,这是位事业有成的精英男士,白色制服中隐约可见肌肉线条,精壮且不显笨重。再看五官,厅长有一对宽眉,留着黑色寸发,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气息,不知吸引了多少同样精英的美丽女士。 “我是荷兰德·酷奇,东区治安官的厅长,桥特奇先生,有些问题要问你。” 说着,荷兰德瞪了眼朝这边巴望的下属们,治安官们急忙缩回了脑袋。 “你是库伦最近搬来的邻居,通过几次简单的交流与他逐渐熟络,在帮忙照顾他的女儿休玛丽时,你意外得知了库伦的消息,对?” “的确如此。” “然后你解决了试图谋害休玛丽的袭击者,将他当场击毙,那之后,你陪休玛丽赶到医院,并帮助了库伦。” “没错。” “你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荷兰德问道。 “没有。” 荷兰德“啪”地一声把报告扔到桌上,“那好,桥特奇先生,你见义勇为救下了休玛丽,还帮助我们的治安官库伦脱离了生命危险,我代表全体治安官感谢您。” 他站起身向查理握手,同时将一只奖章别到查理衣领。 “同时,当您佩戴这枚徽章时,您将有权参与休玛丽袭击一案的调查当中,您有权要求赔偿或奖金,也有权得知事实真相。” 这之后,荷兰德亲自将查理送出了治安厅。 没过多久,一名女士敲响了荷兰德的门。 “长官,这……” “你想说什么?莎。” 名叫莎的女人正是曾在库伦病房里的同事,也是主张先将查理带回治安厅的治安官。 “我认为您不应该就这样放他离开,他并不是真心为库伦感到焦急,即使他不是一般人,在病房里的表现也冷静地过头了。” “所以你认为,这样的角色应该多观察?”荷兰德抬了一只眼问道。 “他的确没有做任何有违法律的事,但您至少应该多问一些。” “他对接受审问很有经验,就像曾经每天都在经受这些一样,”荷兰德点了根烟说道,“他很懂得最好的掩盖就是什么都不说这个道理,至少我没办法套出什么情报。” 莎皱起眉头,“怎么可能,他的背景很干净。” “男,32岁,有一位贤惠的夫人和可爱的女儿,一家人曾住在中心区甘阑区,妻女几个月前死在爆炸引起的火灾中。在这之前,他事业爱情双全,邻里关系友好,每当询问起桥特奇一家人时,所有人的评价都出奇的一致且良好。而现在,他辞去教师的工作来到东区,偶尔作为雪域商会的商品顾问,除了前几天与一位小姐出了趟远门以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租来的房子里,和他关系最密切的就只有库伦一家。” “曾经的生活被打破,他本该感到悲痛落魄,实际上他的作息也确实表现了这一点,但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我觉得他的表现有悖这个身份。” 荷兰德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继续说道,“他的背景实在是太干净了,那些邻居的表现……让我感觉就像有个人把对他的印象一律塞进那些人的脑子里一样。” “这种事,怎么可能?” “那你说,他又是怎么治好库伦的?歹徒的匕首已经刺破他的内脏了,桥特奇是怎么做到瞬间治好他的?” “……”莎选择闭嘴。 “所以我在他的徽章里添了点料。”荷兰德说道。 “对了,袭击休玛丽的歹徒怎么死的?” “心脏衰竭,当场毙命,尸体都硬了,跟死了三四天没两样。” 荷兰德叹了口气,“查出他们袭击库伦一家的原因,然后把这案子上报给审判歌庭,不归我们管了。” “就这么……算了?”莎瞪大眼睛。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要记住,有的案子,不是咱们查得了的。” 莎垂下头,“知道了,长官……那是谁?” 荷兰德疑惑地顺着莎的视线看去,莎正注视着他桌面上的资料,其中掺杂着一张仓促拍下的查理的照片。 “桥特奇。” “不,我是说……那是谁?”莎继续指着查理的照片问道。 “桥特奇。”荷兰德抱着疑惑,他拿起那张照片。 “等等,我好像也忘了,”他凝视着查理的照片,“桥特奇长什么样子来着?” …… “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 艾薇尔两手撑住额头,摆出沉思的动作坐在沙发上。 “好像是雪域商会封锁了售卖,”史密斯太太看着她,“艾薇尔,会不会是……” “就是他!” 艾薇尔气得暴跳如雷,她将一本紫色封皮的书摔在桌面上,“幸好我在一位老人家里花高价收购了一本,不然还真让那家伙得逞了。” “查理……别让我逮住你!” “阿嚏!” 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的查理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现在是换季,这很平常。”休玛丽看着他说道,“你要不要吃感冒药?我可以陪你去附近的诊所购买。” “不,是有人在念我。”查理面无表情。 “最近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忽然,查理看向休玛丽,那个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毕竟你救了我父亲。” 这就是小女孩的思路,单纯得可爱。 查理的胸前佩戴着一个熠熠生辉的金色奖章,作为他见义勇为的荣誉,这里面被塞进了一个定位器,和一个窃/听器。 常有路人在经过查理时侧目,观察这枚具有特殊意义的徽章。作为半大不大的女孩,休玛丽对这种目光格外在意。 “你倒是很高兴嘛,得到这种荣誉。” “这难道不是我应得的?”查理的反问令休玛丽无法继续反驳。 “开个玩笑,荷兰德长官说,在我佩戴这枚徽章时,我可以询问有关事件的问题,我只是想问你,那个歹徒到底是什么人?” “你怎么那么听话,”休玛丽说道,“告诉你倒是可以嘛……” 她忽然指向街边一家糖果屋说道,“桥特奇,我想吃那个!” “你倒是真不客气。” 几分钟过后,休玛丽拿到了她最爱的青苹果味软糖,查理也将得到她口中的答案。 “还能是谁,父亲的仇人呗。” “我父母都是治安官,我觉得我未来也是,很久以前,白鸟街发生了一场杀人案,那个凶手是个连环杀人犯。” “没可能的,治安官不收秘法师,别以为长官们都是傻蠢货。”查理打岔道。 “别打岔,”休玛丽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听不听。” “当时的场面弄得惨不忍睹,据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吓坏了一条街的人,后来,我父亲撞破了那凶手第二次杀人。” 说到这里,休玛丽咬了口软糖嚼道。 “我父亲打算开枪,把犯人当场击毙,结果没能成功,那犯人负伤跑了,只留下了一串血迹。” “那可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逃犯!据说,那是我父亲最风光的时候,可惜,那杀人犯最终也没抓到。”说到这里时,休玛丽隐隐透露出对父亲的崇拜,和对当时那件事的夸耀。 休玛丽攥紧小小的拳头,“父亲说,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七年,那罪犯却阴魂不散,始终记着这个仇,刺死了母亲。” “我母亲反抗过了,她是光荣的战死,现在,那个家伙却想杀掉父亲,杀掉我,他想彻底毁了我们一家!” “怪不得你父亲始终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非要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查理说道。 “也不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休玛丽的语气和表情使查理侧目,她看似想起来令人恐怖的事情,但在恐惧表层下,却隐藏着她失而复得的庆幸。 “什么原因?” “桥特奇,我对你说了,你可不要透露出去。” 休玛丽神秘兮兮的样子引起了查理的兴趣。 “我家房子里,有幽灵!” “啊?” 这已经不是似曾相识了,查理想,这闹鬼的情节……他绝对有经历过。 与此同时,疑惑的荷兰德厅长在烟灰缸里熄灭了他的烟头。 “什么,闹鬼?” 第六十九章 虫与鼠 起初是因为家中闹了虫灾。 墙角中出现了多个蚂蚁窝,黑色的大蚂蚁顺着泥土爬上来,连成一条黑色的线,密密麻麻的,在墙缝中经过。 而那些蚂蚁偶尔会运走一些食物残渣,吃剩的果核,一小块面包,或者牛肉的肉丝。 但是…… “爸爸,我们家的苹果放在哪里?” “啊,抱歉,休玛丽,我忘了买苹果。” 母亲刚离世时,爸爸没有将悲伤表现出来,但却明显浑噩了几分。 休玛丽疑惑地直起身,“但是今天早上,我看见墙根的蚂蚁在蚕食一个苹果核。” 库伦不明所以,“那大概是之前留下的,忘了收拾吗……”库伦挠了下自己杂乱的头发。 “不,果核是新鲜的。” 休玛丽皱起眉,露出一个有些惊恐的表情,库伦抬起头,两人相对无言。 算了,那就不去理会这件事了。 那之后,宅子里出现了蟑螂,经常在地面上路过,吓得休玛丽一声尖叫。 蜈蚣、蜘蛛、甲壳虫等虫类也频频出现,在夜晚睡觉时,芝麻大的蚂蚁常常会顺着床头爬上她的手。 库伦不知道家中出现了什么问题,起初他认为是地质的原因,但没过多久,他便极度焦虑地否定了一切猜测。 ——因为那时正值寒冬。 库伦死马当活马医地叫来了除虫专家,任由他们在沙发下、床底、墙缝中的角落以及房屋外围的地面中扫荡出足以称得上数量惊骇的昆虫尸体。 休玛丽必须得承认,除虫专家帮他们获得了长达两夜的安宁,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骚乱声再次出现在安静的夜里。 但在那之后,昆虫们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休玛丽恐惧地藏在棉被中,她不敢打开台灯,因为那些令人作呕的昆虫会追着光亮爬行,每当它们拍打着坚硬的翅膀,都会发出牙齿敲击般的响声。 突然,休玛丽感觉到衣柜中藏着什么东西,紧接着,她听到一阵齿类动物的咀嚼声。 “爸爸!爸爸!” 休玛丽用被子严严捂住耳朵,然后崩溃地大哭起来,她感觉她的声音全部被蒙在自己的鼻腔里,不知大叫了多久,一个人隔着棉被抱住了她。 “休玛丽!怎么了,休玛丽?!” 库伦听到女儿的呼唤焦急赶来,她抚摸着女儿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同时焦虑地问道。 “爸爸,我的衣柜里有东西!” 库伦猛地一下打开衣柜,五六只巴掌大的黑色生物尖叫者跑了出来,它们在地面上飞快的爬行,拖着细长的尾巴,顺着黑暗,迅速藏匿到休玛丽的房间内。 “吱吱!” 那些黑色生物发出尖锐的叫声,在那一瞬,库伦看到他们猩红的小眼。 黑色的老鼠! 老鼠逃掉之后,库伦紧接着听到老鼠用那牙齿咀嚼食物的声音,那听上去是在咀嚼脆且外壳坚硬的东西,就像是……那些虫子! 库伦将休玛丽抱在怀里,将她的两耳捂住,即使如此,休玛丽仍能像从他指缝般听到那些恐怖的咀嚼声,那些声音隐藏在黑暗里,仿佛从四面八方的墙壁外传来,休玛丽的腿有些软,因为她听到,她的床下分明也传来了那些声音。 库伦不敢离开床面,最终,他搂着休玛丽,在咀嚼声中半梦半醒地度过了这一夜。 老鼠们几近疯狂的进食持续了几日,它们不偷剩食,不啃木头,唯一的食物便是那仿佛无穷无尽的虫子。 休玛丽曾无数次听到节肢动物和甲壳昆虫相互碰撞的逃窜声,和老鼠们的穷追不舍。 终于直到两周后,无处不在的虫子终于消失,失去了唯一食物的老鼠们也几乎灭绝。虫子被老鼠吞吃入腹,休玛丽甚至还能找到被老鼠啃得只剩一半的昆虫尸体,但诡异的是,他们一家从没发现老鼠出现过的任何痕迹。 老鼠没有破坏任何家具,库伦曾地板上撒满面粉,也没有发现脚印,就连老鼠们饿死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半只,除了那天夜晚一闪而过的黑影和红色眼睛,老鼠们的出现仿佛只是一场难以醒来的梦境。 库伦对休玛丽说过他的猜测——在有一天夜里,这些聪明的老鼠聚集在一起,一口气离开了他们这个匮乏食物的家。 但鼠虫之灾不过是事件的开始,休玛丽逐渐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还记得那个苹果核吗?它就留在客厅的墙角,然后在蚂蚁的蚕食和卫生的打扫下消失,接踵而至的便是虫类和那些老鼠们的骚扰,几乎要让休玛丽忘记那件奇怪的事。 但那东西毫无隐藏自己的念头,再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休玛丽面前,它仿佛是在房屋中进行骚扰,就像一个在屋中横冲直撞奔跑的人,沿途撞掉了花瓶和厨具。 盘子和铁质的倒茶接连掉落在地,那些易碎的东西与地板碰撞,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噪音,那些声音仿佛在敲打休玛丽每一个毛孔,令她焦躁和易怒起来,她站在厨房门口,恐惧又愤怒地尖叫了起来。 那之后,她晕倒了过去,恍惚过后,她又从破碎的器物附近苏醒。她将发生的一切都隐瞒了下来,休玛丽实在不肯承认她的房子里出现了“那些东西”,她宁可认为自己神经纤细,在经历老鼠与虫的恐惧后出现了臆想症状。 她的父亲库伦并没有责怪她,不仅如此,他还对休玛丽进行了安慰,带她前往纯白教会进行安魂,但很遗憾,事情仍没有结束。 一天夜里,休玛丽习惯性用被子蒙住脑袋,她将整个身子蜷在床上,寻求一点安全感,就在这时,她感觉床边一陷,就仿佛有另一个人躺了下来。 父亲并不在家,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时常需要职夜班,除了每天准时进行打扫工作的钟点工,家中不可能出现第二个人。 不会的,不会出现那些恐怖小说中的情节的…… 休玛丽一边安慰着,一边缓缓将四肢缩在一起,她瞪大眼睛隐藏在棉被覆盖出的阴影中,突然,就在她的眼前,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进来,拉住她的手腕! 手腕被抓住的时候,休玛丽呼吸都停止了,心底仅剩的侥幸彻底被击碎,她甚至不敢用力挣开那只手。 随着那只手掌的触感,冰冷在休玛丽手腕上蔓延,在黑暗中,休玛丽将那只雪白的手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在那只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一只钻戒。 不知是恐惧还是感动的缘故,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喃喃地叫道,“妈妈……” 随着这一声细如蚊鸣的呼唤,那只手逐渐变得透明,消失了。 再然后,休玛丽仍能通过观察,发现各种第三个人的痕迹。比如烘干的毛巾莫名其妙沾湿一块,桌面放着的牛角包少了一个,又或者干脆一点,听到无人的客厅响起女人的脚步声。 休玛丽确信这不是巧合,就这样,她和幽灵共处一室度过三个月的时间,直到库伦的工作变得忙碌,经常在深夜晚归,逐渐的,他也发现了这些异常。 “是这样,我并不是希望你们驱散那个幽灵,请不要惊吓或伤害它,我同意你们来,只是希望与它对话。” 此时库伦家的客厅内充满了人,家住库伦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在客厅准备各种设备的“专业人士”们,查理佩戴徽章,在一旁张望,而荷兰德厅长带着莎,就坐在库伦的对面。小女儿休玛丽无地是从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偶尔朝查理巴望。 库伦家很少迎来这么多客人,即使库伦为人友好,也很少邀请朋友做客。但是现在,几乎是所有进入宅子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凉意,和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抑。 那几位专业人士是荷兰德亲自向教会申请的,他们专门处理幽灵或无意识灵体造成的灵异事件,刚进入宅子,他们就观察起房屋内的情况来。照片和书页都已经泛黄发卷,栽种的花草都已经枯黄,整个房间中蒙上一层冰冷的色调,就仿佛所有温暖的东西都褪色了一般。 专业人士们很快就断定——这一定是鬼宅,令人惊讶的是,库伦父女在鬼宅中住了这么久 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确定这里有鬼魂了吗?”荷兰德问道。 “一定有,有鬼混游荡的鬼宅,水果之类的东西都会加速腐烂,库伦先生送到桥特奇先生家的水果还没事,留在自己家的水果却已经腐烂了,这就是证据。” 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拿来一篮腐烂的水果,给在场的人都展示了下。 荷兰德向他点头,随后对库伦说道,“这个鬼魂有可能是你的妻子,在确定造成过大危险性之前,我们不会进行驱散。” “等找到了鬼魂,还要拜托你配合。” 库伦点了点头,他表示,这也是他的工作。 荷兰德并不是来管库伦的家事,虽然库伦是他的下属,但规定中并没有“禁止治安官家中闹鬼”这一条。 荷兰德之所以带着专业人士敲响库伦的家门,是因为如果库伦家中的鬼魂的确是他的妻子,并且能够沟通,那么他极有可能得到案件的新线索。 七年前的连环杀人犯再度出现,以报复的方式杀死了库伦的妻子,三个月后,又刺伤了库伦,并雇佣杀手刺杀休玛丽,当杀手被查理亲手击毙后,线索再次断开。 这个案件之所以棘手,是治安官并不确定那名连环杀人犯是否拥有“超凡能力”,如果能以任何形式找到证据,他们就能够将这个案件转交教会处理。 现在的问题是,七年前兴风作浪的杀人狂魔,如今变得“怂”了很多,如果不想就此罢休,被亲手杀害的库伦的妻子恐怕是最后的突破口。 第七十章 抓鬼,我们是专业的 事不宜迟,几位专业人士已经开始摆弄他们的设备,那个微胖的矮个子男人掏出一串金属绳一样的东西,在众人操持下挂满了各个房间的墙壁。 大概忙碌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整栋房内都仿佛被藤蔓缠住一般。 “这些铁丝都是浸过圣水的,如果有灵魂接近,这些铁丝会发红发热,帮助我们定位。”矮胖男人说道。 “圣水?” 休玛丽好奇心胜起,咬着手指问道。 矮胖男人看了休玛丽一眼,笑着拿出一个小瓶子,乘着半瓶半透明的白色液体,“就是这个,纯白教会的产出,纯白女神对普通的水施加神力,这种圣水对幽灵有奇效。” 矮胖男人把圣水递给休玛丽,“这瓶送你了,加两滴进浴缸里泡澡,可以驱散幽灵对你的厄运影响。” 休玛丽摇了摇头,但还是接过圣水,“我没觉得我厄运缠身。” “小妹妹,幽灵之间也有区别,不是所有幽灵作祟都会带来厄运,但圣水这种东西,总有用处。” 休玛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查理也瞥了眼那瓶圣水,的确有一股纯白女神的气息,制作圣水的方法很简单,凡是纯净的水,由纯白女神触摸一下就可以了,连魔力都不需要注入。 在矮胖男人说话时,剩下三名专业人士已经各自拿出不同的专业设备,准备开始检测。 幽灵作祟是有间歇性的,没有哪位鬼魂会乐此不彼地频繁制造动静,如果不打算驻守几天,这些人通常会用些特殊手段激怒鬼魂,令鬼魂做出反应。 几名专业人士中,一个高瘦男人在地上扎了一根十厘米长的针,将一张白纸扎在地上,针连着一根红线,与白纸连在一起。 那根针异常坚硬,轻而易举地刺进了库伦家的地板。 这是一种简易的,与鬼魂对话的方式,一般来说,拥有神智的鬼魂可以读懂白纸上的字,从而实现沟通。 而那张白纸上写着一串字: “我们在找你。” 莎和她的长官荷兰德并排站在一起旁观一切,她面无表情,但实际上,在她看来,这些人如果不是在做戏行骗,就是白费功夫。 “这样就能找到鬼魂?” 当看到高瘦男人将纸片与针戳进地面时,莎忍不住说道。 荷兰德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你不相信这些?” “长官,不满您说,我其实是一位无神论者。”莎说道,“其实我很难相信这些,女神或宗教那些东西,也不过是教会那些人搞出来的美好幻想罢了,毕竟从没有人真正见过神明。” “如果真是那样,信徒们找点心灵寄托也无可厚非。”荷兰德说道。 在这个信仰昌兴的时代,荷兰德对这样的下属见怪不怪,他们那些通过侦查和追捕找出真相的治安官,比起神明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荷兰德不同,他今年三十四岁,在治安官的岗位上工作了十二年,在各类棘手案件中,他见识过太多诡异玄幻或几乎无解的事情。超凡的事物是的确存在的,不知何时,他已经认定了这样的现实。以他现在的眼界来看,无所不能的神明的存在也并非难以置信。 说着,荷兰德看向查理,查理已经独自坐在空出沙发上,看着那边动静的同时,手指还在扶手上一下下敲着,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错。 忽然,荷兰德发现查理突然转头看向一处墙边,荷兰德也顺着看过去,那边空无一物。 但在查理的视角下,那里站着一只货真价实的幽灵。 查理一进门就发现了它,或者说,寻常幽灵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的脸色苍白,原本穿戴整齐的制服泛黄发皱,在她的心口衣物处,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她的双目空洞无神,表情麻木不仁,乱糟糟的头发遮盖住两侧的脸颊,只露出鼻头和一对双眼,但即使如此,查理能看出,那原本是位活力美丽的女人。 她只是始终静静站在那里,就将房间内的气压聚成一团,她的双目与查理对视,她扭动木偶般僵硬的脖子,对查理点了下头。 “没有回应?看来这个鬼魂很冷淡啊。”静待一会儿后,高瘦男人拔出了那根针,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小洞。 “看来只能这样了,”高瘦男人无言向矮胖男人点了个头,同时,矮胖男人取出一节磁带,拎出一台笨重的录音机,他对库伦等人说道,“我一会儿播放这节磁带,这个举动可能会激怒那个鬼魂,你们不要离我太远。” 说着,他看向查理那边,“桥特奇先生,荷兰德先生,莎女士,你们要过来吗?” “不用了。”查理礼貌地笑了笑,坐在沙发上没动。 “开始,我们没事。”见查理没动,荷兰德也开口拒绝,他这个位置视野很好,可以纵观整个客厅,查理和专业人士那边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矮胖男人点了下头,他将磁带放好,录音机摆在地上,点开了播放。 一阵杂音过后,伴随着电流声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一位圣徒念诵的经文,他的音调奇怪,语言也极不通顺,在背景音中,还伴随着吵杂的脚步声和男人的低吟嘶吼。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安静地听着录音机放出的内容,休玛丽拉住父亲的手,这些杂乱无章的内容令她感到恐惧。 查理远远听着那些声音,虽然相隔较远,但他是听得最清楚的一个。那经文的内容是某种古老的语言,还掺杂着零碎的佩恩语,但最多的还是毫无意义的低吟声。由于那念诵着刻意模糊的念法,查理只能吃力地分辨出几个词。 土壤、球、头发、千足虫、花椒…… 再看向那个女性幽灵,她正直勾勾地盯着那台录音机,大有扑上去将其砸碎的架势。 念诵经文的声音和背景的脚步声逐渐淡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录音的内容即将结束时,录音机内又毫无先兆地响起女性们统一且悠长的吟唱声。 女人们放开歌喉吟唱着旋律高雅的歌,但那歌曲没有歌词,而是由一个个毫无含义的音节组成,在不知是录音机还是磁带自带的电流声中显得格外诡异。 歌声响起没多久,查理发现,站在墙角的女性幽灵正瞪圆眼睛,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正愤怒地卡着喉咙,发出沙哑的“咳咳”声。 很现在,除了查理,屋中的其他人听到了这种声音,他们没有关掉磁带,而是顶着录音机的声音,努力分辨着这种声音的来源。 但很快,不需要他们竖起耳朵去听了,因为在众人眼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客厅角落居然多出一道人形黑影!而墙壁上悬挂的被圣水浸泡过的铁丝已经逐渐发热,变成血一般的赤红色。 “这,这还真的有?”莎难以置信地小声嘀咕道。 库伦和休玛丽一时不知所措,只凭借一个黑影和那略显暴戾的气息,他们还无法确定那是否是他们永远失去的所爱之人。 倒是专业人士们拿着设备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当他们走到最低安全限度站定,准备进行下一步交涉时,在他们眼前,那黑影突然消失了。 只有查理全程保持着淡定,他以最直观的视角观察了那名鬼魂的状况,不过令他略显惊讶的是——那些听上去很蠢的东西居然真的有用。 刚刚那类鬼魂和艾薇尔那样的幽灵对比起来,实质相同,但性质不同。他们同样失去了身体,一个突然消失,一个则是身体死亡,细胞逐渐腐朽,徘徊于生者之下,无法被正常人类所视。 但比起艾薇尔那种尸体“不慎丢失”的幽灵,鬼魂一类走的是正常程序。只有灵魂沾染上秘法的气息,才有可能脱离身体而不消散,他们大多是受到某种秘法波动的影响,或是过于强烈的东西吸引了潜伏在空间夹缝中的某些意志,导致他们的灵魂无法回归混沌河畔,沉浸在那永恒平静的漆黑之湖中。 专业人士们往往做的就是将那些迷路的灵魂送回去,但现在,他们为了引灵魂现身,主动播放了用来压制灵魂,激发恐惧的录音,在鬼魂眼里,这是挑衅。 不过这栋房子里的鬼魂显然属于冷静且好说话那类的,受到挑衅之后,那名女性鬼魂只是生了会儿闷气,就换了个角落继续站着。她身后墙壁上那些铁丝则是待机一般毫无反应,看来如果不进行干扰,那些铁丝捕捉不了她的位置。 看那名鬼魂的态度,查理意识到,除非那些专业人士做点更过分的事,导致双方直接打一架,否则那名鬼魂是不会再现身了。 难得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查理怎么会让事情不欢而散?在这么有气氛的情况下,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了,在这种想法下,整栋宅子的灯全部黑掉了。 黑天和停电是鬼屋的标配,当视野一暗,查理先是听到休玛丽声嘶力竭的尖叫,而后则是被一个人从上方拉住了手腕。 查理知道,是荷兰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名女性下属,从沙发的后方伸出手拉住了他。 “桥特奇先生,停电了,我们不要走散。”荷兰德顺势说道。 不得不说,荷兰德的第一反应很正确,但他低估了查理泥鳅般的丝滑。 荷兰德眉头一皱,他发现,他拽住的手腕是实在是太细了,当他的眼睛初步适应黑暗后,他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他拉住的根本不是什么桥特奇,而是一具穿着桥特奇衣服的骷髅! 莎这边也第一时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声音令那边的几人更加焦虑。矮胖男人能听到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女性笑声,他一边流着汗,一边在想,这次的鬼也太猛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名十几岁的小女孩,只能硬撑着颤抖的声音说道,“没事,我们受过专业训练,无论遇到多恐怖的事,我们都不会怕。” 他猛地一咬舌头,眼睛直直盯着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黑影,全身开始哆嗦,有些悲催地说道: “除非顶不住……” 第七十一章 捉鬼,我们成功了 查理原本只是想搞出些“灵异现象”,看看那群家伙还能搞出什么新花样,没想到,他的恶作剧效果太好了。 那边的几个家伙被吓得呲哇乱叫,连原本严肃的荷兰德厅长都惊得一哆嗦,很不幸,查理觉得更有趣了,所以打算勉为其难地陪这些人玩玩。 原本骷髅没能吓到荷兰德,他却被莎的尖叫吓了一跳,他立刻松开骷髅的手腕退后两步,却在黑暗中发现,那具骷髅已经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应该说,坐在那里的原本就是活人,只是荷兰德和莎将他看成了骷髅。 黑暗中,查理抬着那只被抓起的手腕,疑惑地回头望着。 查理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莎因恐惧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另一边,矮胖男人像是中了邪一般四处逃窜,因为在他的视角,有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的女人在追逐他。那个女人目露凶光,拔出插在心口的刀,朝他恶狠狠地刺来。 眼看着匕首插入自己的后背,矮胖男人嗷呜一声叫了出来,突然有人抽了他一个大巴掌,矮胖男人失去平衡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是在痛的只有脸,这说明他没有被女鬼刺刀子,矮胖男人面露惊恐地环顾着周围,女鬼消失了,他隐约看见,抡他一巴掌的是高瘦男人。 矮胖男人不会责怪他,因为这一巴掌将他打回了现实,但也无暇感谢,因为下一波灵异事件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 整栋宅子,只有厨房的灯莫名其妙亮了起来,接着灯光,他们看到一名披散这头发,身穿白围裙的女人背对着他们。那女人拿着菜刀,在按板上用力剁着什么。 菜刀一下一下重重剁在按板上,发出刀刃剁入肉中的闷响,女人每剁一下,厨房外的人都颤抖一下,休玛丽已经恐惧得闭上眼睛,将头埋进父亲的臂膀里,但这声音仍旧折磨着她的耳朵。 对于库伦来讲,比起恐惧,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在心里,他能认得那个身影,那毕竟是与他同床共枕十六年的女人。 片刻后,女人终于停止剁肉的动作,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过了身。 对,她转过了身,只转过了身,她的衣领很高,众人看不清她的脖子,但众人都能想象他以怎样夸张的方式扭过身体,而她的头保持原本的角度纹丝未动,人们只能看到她的长发和后脑勺。 然后似乎是发现不对,那个女人将刀插在板上,抬起起手扶了扶头。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手动转头的时候,女人的下一个举动却令所有人毛骨悚然,她勾起手指,撩开了头发,那厚厚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眼流血泪,面带诡异笑容的脸! 那一刻所有人意识到,就在刚刚,那名女人一直看着他们。 也幸亏休玛丽闭上了眼睛,否则此处又是一声尖叫。 那名女鬼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很快觉得索然无味,她再度转过身,这次是连带头和身子一起,将真正的后脑勺对着众人。 只是这一次,她“咔”地一声,拔掉了头。 她将自己的脑袋轻松拽下来,脖子上还连着一截颈椎,看得矮胖男人脸颊抽搐,他看着就疼。 精彩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女人将头放在按板上,拔起刀,一下一下剁了起来。 专业人士们愣住了,他们并非被吓住,而是没见过这状况。 细来算算,从事这项危险工作已经有了几年时间,期间受过伤,被书架拍在过下面,也因灵异事件卧床过几周。虽然会被吓到,但每次都化险为夷,最后解决事件。 他经历过被鬼扑脸,见过伙伴被鬼附身,甚至还用十字架叉过恶鬼,但他着实没见过他还没动手,自己先把脑袋摘下来剁了的。 他原本以为是那些录音激怒了这个鬼魂,才导致鬼魂发起袭击,结果这么一看倒不是那么回事,比起攻击,这鬼魂更像是在逗他们玩。 矮胖男人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库伦听,对方也点了点头,“那名鬼魂的脸的确是我妻子的,她生前……确实有些顽皮。 听完这话,矮胖男人甚至已经想象出顽皮的妻子把自己的脑袋当球踢。 矮胖男人示意其他几人赶紧拍照,他们小队配备的两台能够拍摄灵体的照相机,如果太棘手,只要得到证据证明灵体的存在,就可以通过申请,请求教会的帮助。 但教会平时是极忙的,他们不仅要负责信徒的祈祷,还要定时举办灵魂洗涤仪式,几乎每一名佩恩人都是神明的信徒,因此教会的工作范畴几乎涵盖了整个佩恩。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负责处理各处的秘法事件,穷凶极恶的秘法罪犯由教会和骑士们合作追捕,而那些散播在境内境外的神秘事件,则完全属于教会管辖。 普通教会职员们不说,就那奇兰克主教来说,在教会正忙时,他都有过连续工作一个月没合眼的记录。当然,这也有他处处亲力亲为的原则所在。 所有但凡是有点良心,都不会因为这种事麻烦教会,处理不了的鬼宅能搬就搬,除非涉及受害者的人命,否则他们不会与鬼魂拼命。 矮胖男人和高瘦男人对了个眼色,既然这个鬼魂还没对他们造成肉体上的伤害,那就证明可以交涉。 高瘦男人拿出一个白色的眼罩,戴在自己眼上,遮蔽了视线。 高瘦男人从小便有一种能力,他能听懂幽灵的声音,当生者离开人世后,即使灵魂仍然在世间游荡,他们的声音却无法为人倾听。 亡灵无法被常人发现,无法与常人沟通,他们口中说出的话只会成为难以理解的杂音。但只要他集中注意力,偏偏就能从那一串杂音中解读出对方的含义,甚至能一字不漏地翻译,连语气都分文不差。 当然,他也见过很多失去理智的恶灵,即使他能够解读,他也不回去解读那些暴躁且混乱的信号,起初几秒,那会令他的情绪非常疲惫,甚至被恶灵的感情同化,在那之后就会对他的精神产生影响,久而久之,他就会变成一个痴呆或者疯子。 但这次应该没那种顾虑,蒙住眼睛的高瘦男人面相亮着灯的厨房,他闭合着的眼睛勉强能感到一点光感。 蒙住眼睛是为了集中注意力的同时辟邪,视觉和绝大多数鬼魂的渗人样貌都有可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只是倾听还好,但要兼顾翻译和对话,就有点费劲了。这条白布每次都是用圣水浸泡清洗,因圣水是由纯白女神制造,因此这条白布也粘上了安定的效果,并且让绝大多数鬼魂不敢袭击。 如果是查理,他会第一时间知道,这种情况只是因为他适合成为倾听者次列的秘法师,虽然不到成为“天赋”的地步,但也足够幸运。 高瘦男人站在那里,小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低沉地说道。 “鬼魂,我希望与你对话。” 没有反应。 高瘦男人见怪不怪,他继续说道,“鬼魂,我知道你在那里。” 同一时间,造出幽灵幻影的查理有些无奈,对方在试图与“鬼魂”对话,但查理根本就没法回答。 于是他不顾荷兰德两人的观察,看了眼角落那边站定不动的鬼魂,无声地用唇语说道,“要不要上去聊聊?” 女性鬼魂表现出了明显的犹豫,但在她犹豫时,查理已经将她送到了厨房里。 厨房里的虚影发生抖动,在逐渐变得模糊的同时,那个女人将按板上剁得血肉迷糊的头拿起来安回了脖子上。 “……”这些人看得目瞪口呆,有的还咧了下嘴。 突然,灯光一闪,那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已经变回原样,心口处的衣服上有大片刺眼的血迹,此时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是查理真品和冒牌货之间的有缝衔接,当然,在众人看来没有什么异样,全当鬼魂回应了他们。 荷兰德却注意到查理的举动,虽然在背面看不清查理是否搞了些小动作,但正是查理歪了下头之后,鬼魂才出现反应的。 而一开始也是因为查理朝什么地方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生一连串灵异事件。 想到这里,荷兰德默默收回视线,只要查理不危害人命,他就不打算牵扯过多。 “如果你愿意与我沟通,请回答我。”这边,高瘦男人自然看不见刚刚的画面,但他能借助微弱的光感知道灯光闪了一下,因此他安静了一会儿,确保不会刺激鬼魂后才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鬼魂唇齿微张,发出近乎哭泣一般的声音,但高瘦男人能够听懂她所讲的,并帮她翻译出来。 “迪苏。” 库伦的眼圈顿时红了,即使被血泪染红,皮肤被苍白和尸斑覆盖,他也永远能够认出他的妻子,看啊,毕竟她仍旧如此的美丽。 休玛丽也不知在何时抬起了头,“妈妈……你还记得我们吗。” 这次不需要男人翻译,那个鬼魂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点了个头。 紧接着,休玛丽迫不及待地问出下一个问题,“妈妈,在宅子里留下痕迹的一直都是你吗?”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宅子里是否还有第二个乃至更多幽灵,也迫切地想要证明过去的三个月里,她的确享有母亲的陪伴。 “是我。” 高瘦男人翻译道。 “苏迪,”原本沉稳的库伦抹了把即将流出眼泪的眼睛,情绪变得有些起伏,他加快了语速,“对不起,我,我曾动过歪念头,我曾犹豫过要带着休玛丽去陪你。” 他勉强扯了下嘴角,“我太想你了,要不是休玛丽还小,她还没体验过自己的人生,要不是那些天的忙碌工作分担了我的注意力,我……苏迪,对不起,苏迪……” 面对库伦的道歉,全场安静了下来,只有高瘦男人听着苏迪杂乱的音节,并翻译了出来。 “不要道歉,不要来找我。” 她说。 “应是我陪着你。” 空言: 十字架最初是一种刑具,而本文中没有基督教一类现实设定(有一说一,之前我还删掉了圣诞节相关的剧情),所以十字架自然也就没有被衍变成祈祷用具。卡在刑具和祈祷之间,格外尴尬。 包括上文说“用十字架叉死过恶鬼”,以及奇兰克身上的十字架,都是这个寓意。 但因为文中确实有神明一类,并且各大信仰昌兴,十字架也常常被角色们当做对神明忠诚的表示(寓意为会用十字架这东西戳死亵渎神明的恶鬼,以酷刑惩罚神明的亵渎者,既血腥又神圣)。 之所以写了捉鬼剧情,除了剧情需要外,还包含了很多个人兴趣,我没有查过专业捉鬼等资料,但看过不少恐怖电影,对,我算是个业余灵异爱好者。 不过这段故事里的捉鬼方法及设备都是我自己想象的,原本西方的圣水是个什么原理我不清楚,但这里的圣水的确是维莉随手创造。 所以如果有和真实案例雷同的地方,那就说明我的想象力真的很靠谱。 第七十二章 雨夜 库伦心头哽咽,他想是的,他的妻子在死后仍然回到了这栋房子,从未离开过。 虽然很不忍打断这位夫妇的对话,但荷兰德仍要抓紧时间迫切地问出那个问题: “夫人,你还记不记得那名连环杀人犯出现的全过程?” 苏迪点了下头。 她依依不舍地看向库伦,然后她的心口处忽然出现一把刺进她身体的刀,她不动声色地拔了出来。紧接着,苏迪的身影变得透明,最终消失,那把刀失去了握住它的力,“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看到这一幕的库伦无声抹了把泪,然后走上前拿起那把刀。 作为与苏迪心意相通之人,他看到了画面的全貌。 一位年近四十岁的人妻,但她仍旧乐观,活泼,充满活力,她会在早上给自己和家人热一杯橙汁,还会在夜晚偷偷给熟睡的爱人啄一个晚安吻。 但这一切都在那天终结了。 那是一天夜里,屋外很冷,一整条漆黑的街道,只有这样一家面包店亮着温暖的灯光。 “您的奶油面包,女士。”一位穿着白衬衣的小姐将精心包好的面包送到苏迪手中,她微笑着说道,“您真的很喜欢奶油面包。” 苏迪将奶油面包接过,在那天之前,只要她稍有功夫,就会去同一家店带一份回来。 “是我的女儿,她天天都在思念你们家店的奶油。”苏迪笑着说道。 正在这时,又一位戴着针织帽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将围着半边脸的围巾摘下。 是的,替班。 这个男人很自然地接手了那位小姐的工作,从两人的言行中看来,他们是一起工作的朋友,关系很不错。 但只有苏迪震惊地盯着他的脸不放,随着推移七年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的长相,只有参与过那段追捕,并对他印象深刻的治安官们才能认出他。 那位小姐在欢声笑语中离开了店,但苏迪已经不顾得注意这些,或许是因为她表现出了明显的诧异,当她想要做些什么确认身份时,那个观察敏锐的罪犯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你在做什么?”那名男人注意到苏迪的异样问道。 那个男人的笑容令苏迪恐惧,“你认出我了?” “你说什么?我们之前见过吗?”苏迪临机应变,摆出一副尴尬的笑容,就好像真的只是认错了朋友一样,“抱歉,我刚刚失态了,您给我的感觉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 他也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那您大概是认错人了,我和您第一次见面。” 苏迪灿笑着点点头,在男人的目送下离开了面包店。 “等一下!” 男人的声音喊住了她,苏迪顿住脚步。 “您的面包忘记带走了。”她听见那名男人在背后追来的脚步声,苏迪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去面对他。 “抱歉,我太粗心了。” 苏迪拎着买来的面包一路返回,她没有返回自己与亲人的家,而是优先赶往治安厅,她必须向自己的上司汇报这件事。 路上,空中下起了小雨,雨丝密集如一层冰凉的雾,雨点低落的声音分散了她的注意,灯光昏暗的街道上,一把只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一个冰凉的锐物刺进她的心口,卷起剧烈的疼痛。 苏迪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止,疼痛使她分不清自己的呜咽和雨水倒灌进耳朵的水声,紧接着便是代表死亡的寒冷涌进她的全身。在死前,苏迪听到那个男人在她耳边嘶哑的嗓音。 “真巧,我也认出你了。” 说完,那个男人愉悦地笑了,发出如尖嘴动物一般“咯咯咯”的笑声,手中被雨水混合的血仿佛能令他产生极大满足感。 然后,恢复了冷静的男人粗糙地掩盖了现场的痕迹,将血衣覆盖在苏迪尸体上,悠哉地搜刮了苏迪身上的钱财和新鲜的奶油面包。雨在这时候逐渐下得大了,如有神助般洗去了全部线索,男人伫立在漆黑的雨夜,表情贪足地将面包中的奶油吸食殆尽。 原本而言,这已经相当于绝对无法侦破的案件,犯罪者全程从容不迫,手段干净狠辣,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现在,凭借已故亡魂的记忆碎片,让整起案件过程清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库伦有些神经衰弱地蹲坐在地,他刚刚同步重现了苏迪死亡的全过程,承受了妻子全部恐惧与无助。 在他手中,还捏着一把刀,刀柄处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名字——巴伦·忐特。 “我想我们可以庆幸没有打草惊蛇,将那个家伙的五寸大头贴粘在通缉令上。”荷兰德说道。 巴伦·忐特,这正是七年前那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现在他再度出现在荷兰德眼前。 莎没有参与过当年的追捕,不如说,现在正是这名大有潜力女治安官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案子,她的神情凝重下来。 “厅长,我想我可以继续加入到巴伦·忐特的抓捕当中。”库伦的情绪稳定下来,至少他不再语无伦次。 荷兰德赏识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要知道,你的女儿才十三岁,她刚刚失去自己的母亲。” “我想,我的女儿和我都不是懦弱的人……但我不能替她做这样的决定。”库伦的表情柔和下来,他看向休玛丽。 还没等库伦发问,休玛丽已经坚定地回答道,“父亲,请别担心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把罪犯抓回来。” “啊,那个……听我说一句如何?” 这时,一个男人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您有什么想说的?桥特奇先生。” “需要的话,那个叫……巴伦·忐特的人,我也可以参与抓捕。”查理语气慵懒地说道,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留给众人说“不需要”的机会。 他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徽章,“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玩意儿好像有点特权?既然要杀休玛丽的家伙是那个人搞出来的,那这件事也和我有关对?” “桥特奇先生,您完全可以观望,”库伦说道,“您有知情权限,但不代表您一定要干涉进来,这太危险。” “不,你也知道那个家伙有多记仇,”查理摇了摇头,“我拦了他的复仇,那家伙一定会将怒火分我一份,我可不打算坐以待毙,行动起来总比坐在背后瑟瑟发抖安心。” 说着,他看向荷兰德,“不是吗?” 意外的是,荷兰德竟然点头,“没错,纯白教会的几位,您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库伦,莎,和我回治安厅,至于桥特奇先生,您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也可以回宅子。” 查理摆了下手,表示他不跟随。 “好,那请您近期不要离开多罗克斯,最好不要离开东区,否则我们将无法保护您的安全。” 话音刚落,库伦已经安顿好他的女儿,专业人士们也完成了收尾工作,准备带着设备凯旋,以荷兰德为首的治安官三人打道回府。 一众人再次展示了他们的工作素养,仅仅几句话的功夫就一哄而散。 休玛丽眨着眼睛,和仅留在宅子里查理对视。 “要去我的宅子里坐坐吗?”最终查理说道,休玛丽点了下头。 “厅长,我无法理解,您怎么会同意,巴伦·忐特的案子,无论他怎么说,这对于一名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乘坐马车,刚一回到治安厅,库伦就跟在荷兰德背后喋喋不休。 荷兰德被他叨叨得头疼,“你真觉得他是普通人?” “正常人会在最危险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戏?” 荷兰德说道,“我一直在观察他,我可以确信,他没有一丁点恐惧的情绪,完全没有。” 这时莎插嘴说道,“人在面对本应恐惧的现象时却不恐惧,这只能说明,要么他完全不怕这些,不怕鬼魂,要么他了解这些鬼魂的一切,或者干脆一点,这鬼魂和灵异现象没准就是他弄出来的。” “你是说……我的妻子,苏迪她?” “不,应该只有那些灵异现象是他搞出来的,”荷兰德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妻子灵魂前后根本是两个态度,在对话时,她的态度太友好了,根本不像是会制造那些画面的样子。” 库伦的表情很复杂,“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也可能是因为某些机关,才制造出那样骇人的一幕,但有两点,一直支撑着我的结论。” 荷兰德严肃说道,“在你的宅子中,他虽然一直坐着沙发上,但并不安分,我看到他曾几次转头看向客厅中的角落,我本确认,那里什么都没有,直到播放录音时那里出现了黑影,墙上的铁丝也变得通红。” “你说他看得到鬼魂?” “至少猜测是如此,”荷兰德说道,“如果这可以判断为巧合的话,还有一件事,更让我对他保持警惕,甚至是……敬畏。” “在他救了休玛丽,我第一次见到他,审问他后,我和莎都曾忘记过他的长相。” “明明他的照片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明明觉得熟悉,但如果没有档案上的标注,我绝对不会对着那张脸联想到‘桥特奇’那个名字,并且完全无法回忆起他的样貌。” “直到再次见到他本人,我才恍然大悟一般回想起来,立刻认出他。” 库伦本该觉得难以置信,但当他与妻子跨越生死再次对话后,他倒是觉得这一切没那么难以接受。 “库伦先生,我们一开始也很震惊,”莎说道,“但是您想想,您现在还能回忆起桥特奇的样貌吗?” 库伦听着,脑子开始翻找起邻居的脸。在他的印象中,那位邻居眉眼清秀,鼻梁笔挺,有着一对深黑如墨的眼睛,他看上去很年轻,远不到自述中那般年龄……但无论怎么回忆,他都无法在记忆中找到一张合适的脸,与那些形容相对应。 “我好像……也不记得了。” 听到库伦这话,莎和荷兰德纷纷露出一个“看,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第七十三章 天罗地网 库伦摇了摇头,“他看上去不坏,至少他还帮我照顾了休玛丽。” 说到这,他便不再继续了,每个有一定资历的治安官都心知肚明,人的真面目永远无法用别人的第一认知来判断。 “我曾抓捕过一个教授,他会给学生的妹妹带牛奶,会借镜子给路边需要梳妆的女士,但在他抓捕归案之前,谁也不曾猜到过他曾杀死数十位孕妇。” 库伦苦笑了下,“希望他真的是位好邻居,休玛丽应该还和他待在一起。” “他应该不会对休玛丽动手,如果桥特奇真的有什么目的,那她应该只是个媒介,用来靠近我们治安官的媒介,现在,他成功了。” 荷兰德没有坐在他熟悉的位置上,而是点了一根烟吊在嘴中。 “都准备好了吗?” 莎最后朝门外望了一眼,几乎所有治安官们整装待发,整齐地候在大门。 “厅长 准备好了!” 荷兰德走路带风,大步从莎身边迈出,“巴伦·忐特抓捕作战,出发。” …… 与此同时,查理这边同样热闹,在普通民众眼里,治安官们就是绝对的长官,因此几位治安官来访的捉鬼行动惊动了他们。 当休玛丽和查理走出房子,她才刚刚发现房子外面已经围满了一大圈人,他们看到房子突然关闭灯光,就好像停电一样时,通通发出了动静不小的唏嘘。 “啊,这是怎么回事。” 休玛丽拽紧了查理的手臂,她讨厌经受这么多人的目光。 查理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坦然走出人群,刚打开自家房子的大门,就看到两个矮个头影子挤了过来。 “砰”的一声,查理关上了大门,令他感到不爽的是,家里又来了两位客人。 查理自认不是什么好客的人。 “你这么大声,是要把我的房子的门拍坏吗?”查理背后发出尖酸刻薄的声音,那个声音还特地加重了“我的”一词。 两个矮个头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房客小老头和房东罗文太太。 查理无奈地关上门,休玛丽睁大眼珠子看着这一切。她虽然是查理的邻居,但并不是罗文太太的租客,他们家的房子是库伦夫妇存款买下的。 “小子,你得和我好好解释发生什么事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的要求?”罗文太太瞪着查理。 查理并没有立刻回答,凭心而论,他不记得了。 “我触犯了哪一条?” 罗文太太将她随身携带的拐杖敲在地上,她没说一个字,拐杖都会因敲击发出一声闷响,吵得小老头呲牙咧嘴。 “我说过,不要在晚上八点以后,制造太大动静!” 说完,她还举起拐杖抽了小老头一下,“还有你,呲什么嘴!” 查理无辜极了,“我哪里制造动静了?” “是不是还要我推开门,让你看看外面的人到底有多吵?一群人像大号的苍蝇一样,嗡嗡嗡让人睡不着觉!” “我想您误会了什么,罗文太太,那些人关注的是库伦先生的家事,而且……” 有时最令查理有口难言的,不是道理上的绝对劣势,而是对方根本不听你的言辞。 “我只知道,这些家伙打扰到了我,而我到这儿的时候,你正带着这个小姑娘从那栋房子里出来,而现在,他们看到你,马上就要转战到你这边来了!他们的问题马上就会成为你的问题,懂了吗?!” 罗文太太举起拐杖,似乎也想抽查理一下,但无从下手,她又看了看休玛丽,顿时觉得更无处发泄了,只能一甩拐杖,愤愤离开。 查理从此决定,他要给房子套一层隔音圈,别说是捉鬼,就算是房子爆炸,那个老女人也绝对听不到一点动静。 罗文太太走后,小老头才凑了过来,一副猥琐的样子,和查理交头接耳。他转了转眼珠子,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没租房给我,你那说法一点都不管用,你这骗子!” 说完,这个老头也走出房子,从包围的人群中挤出去了。 “呃……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休玛丽贴在沙发扶手上,她在努力远离那个肮脏的世界。 “……”查理沉默地瞅了眼休玛丽,后者感受到查理的视线,尴尬一笑。 “别这么看着我,桥特奇,”被盯了一会儿,休玛丽怂了,“我就老实呆在这,你要去做什么……就去做。” 查理笑了笑,他从空间中掏出一个时钟,放在桌上,然后黑影一闪,消失了。 休玛丽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别误会,她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只是对查理身上的秘密感到兴奋和好奇。 她就像一个加热的发动机,但承诺和桌上的时钟令她没有一激动就偷偷跟上去。等她逐渐熄火冷却后,她拿起那个时钟,在手上摆弄。 这的确是一个时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休玛丽意识到,这个时钟的作用并不是报时。 “这是……倒计时?” 休玛丽看着秒针逆时针跳动,每逆转一圈,分针都会向后倒退一格,而现在,这个小时钟的时针只在“3”。 休玛丽倒吸一口气,三小时!这不就正应对了她“老实呆在这”的承诺吗? 休玛丽试探地拧动大门把手,果不其然,锁死了。她看向钟面,感觉那逆转的秒针正真切地描述着何为嘲讽。 “桥特奇,你好记仇!” …… 治安官一行人潜伏在面包店周围,他们充当了路上的行人,偶尔对着面包店嘴馋的客人,甚至借着夜色卿卿我我的恋人。 当然潜伏在附近的只有一少部分人,更多人则是前往了店长和那位女店员居所附近监视,作为与杀人犯一同工作的人,他们无法保证那两人没有嫌疑。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四十五分,根据库伦提供的苏迪记忆,巴伦·忐特会在夜晚十一点准时换班。 荷兰德点燃一根烟,他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将手提包放在手边,落寞地低着头,时常被路灯旁的飞虫吸引目光。 他很清楚这个时间没有什么路人会在路上逗留,所以他扮演了一个奔波于旅途,刚刚来到多罗克斯,苦于就业危机,无家可归的年轻人。 突然,他虎躯一震,眼神中扮演出的沧桑转为惊愕。 在他身旁的夜色中,毫无预兆地走出一位年轻人,他身穿暖色毛衣,将一件西装外套随意披在肩上。 “桥特奇……”荷兰德压低声音怒道,“你在干什么,你会……” 查理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面前比了两下,“安静,他们发现不了我,却能发现你。” 荷兰德话音一顿,“你摊牌了?” “如果我想隐瞒的话,无论你,还是那个女治安官,都会认为我是个善良的邻居。”坐在长椅上,查理笑着说道。 “别担心,我说过帮你们抓住那个人,我说到做到。” 荷兰德将信将疑,“说出你的条件。” 查理注意到,荷兰德已经默默拿出他的配枪,将枪身藏在衣物内,枪口对准了他。在荷兰德的判断中,查理要比那名潜伏了七年的杀人犯还要危险。 查理看了眼枪口,对着他微笑。 荷兰德用另一只手夹起烟,吐了口烟圈,故作自然地低声威胁道,“如果你说你毫无目的,只是心地善良,单纯地终结罪恶……别费功夫了,我不会信那些鬼话,我的子弹下一秒就会飞到你脑壳里。” “好,”查理摊手,“作战结束后,我要你们坦诚公布,协助你们抓捕连环杀人犯的人是桥特奇。” 荷兰德哑然。 虽然他对神秘学世界几乎算是一无所知,但他坚信那群拥有特殊力量的人之间一定也会拥有交流方式和团体。既然世界的另一面始终没有展露在常人眼前,就说明那些人也一定受到局限,或是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但无论是何种情况都可以肯定——桥特奇的要求一定会将他自己推上舆论,他的身份有极大风险被识破。 “你确定?坦诚?全部公布?” 查理看了他一眼,“如果担心恐慌,你可以隐藏一部分内容,但我要求,明天或后天的日报上一定要出现‘桥特奇’这个名字。” “行。” 荷兰德没有点头,而是小声应答着,同时将他的烟盒平移到查理手边。“只要你不做逾矩行为,我们就是朋友了。” 查理没有接烟,“我没有抽烟的习惯。” “是吗?杀人,盗窃,赌博,嫖/娼,你沾哪个?大胆说出来,改革从新就靠现在了。” “……我是安分公民。” 显然套话失败的荷兰德并不相信他的话,漫不经心地抬头望着路灯,“好,很安分。” 查理也不再搭理他,两人静静地望着路口,直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他经过路边卿卿我我的恋人,那对恋人并不理会他的视线,反而更加亲热起来,这令那个人的脸颊泛红,急忙加快了脚步。 那个人戴着一个鸭舌帽,对比苏迪的记忆中,穿着单薄了很多,他的眼框凹陷,样貌看上去并不出众。 但所有人都精神都暗暗为之一振,他们等待的人,上钩了。 没等巴伦靠近过来,荷兰德便站起身,叹了口气离开了,他的位置太显眼,越是出现在敌人注意范围内太久,越是容易漏出破绽。现在,一个休息完成后的落魄青年似乎挺贴合他的人设,他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新颖,但并不奇怪。 果不其然,巴伦并没有起疑,他和往常一样悠悠走入店内,这一路上,那些治安官们都格外沉稳。 他们不会选择这样开阔的地形追捕一位狡猾的罪犯,当他进入那家面包店时,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 第七十四章 已死之人 现在,那家面包店里只有一位女店员,面包店已经被隐藏起的治安官团团围住,店主和女店员的居所也已经派人监视,保证万无一失。 “晚上好,坦先生,”面包店内,那名小姐说道,“那我回去咯。” 化名为坦的巴伦·忐特笑着点点头,“交给我了,祝你好梦。” 在店外治安官们的层层视线下,女店员拎着手提包离开了面包店。 荷兰德躲在树后,向治安官众人打了个手势,他的指令顿时如电流一般传达给每个治安官,一时间,路过的人神情变得凝重,甜腻的恋人也不亲热了,全体治安官气势汹汹地朝面包店各个出入口包围过去。 治安官们闯进了店面,冲入柜台,将那名男人制服在地。 “疼疼疼,你们要干嘛?!” 被制服的男人大声叫骂道,荷兰德也是冲入其中的一员,他郑重宣布道。 “巴伦·忐特,你被逮捕了。” “你有没有搞错!什么巴伦·忐特,认错人了?!”那名男人深低着头,不断试图挣扎。直到听见“嘎哒”一声,制服着他的治安官手腕用力,男人的肩膀脱臼了。 虽然换来了令人耳膜破裂的叫骂声,但至少挣扎的幅度减小不少。 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名男人咳嗽着说道,“我,我叫坦·斯克,不是什么巴伦·忐特,我在这里工作已经两年了,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别装了,七年前,你曾装做一个饿了三天的乞丐,杀死给予你食物的老妇人,还曾伪装成一名体面的管家,杀死想要向你推销产品的推销员,你擅长各种伪装,最喜欢在别人放松那怕一丝警惕时,把你的刀刺进人的下巴。” 荷兰德非但没有让治安官们放松警惕,反而提示他们将枪口对准巴伦的脑袋。 “所以别给我在这装孙子,很恭喜,你完了,你终于会在审判歌庭的裁决下丢掉你的脑袋。” 下一刻,巴伦不再挣扎,甚至不再因疼痛而呜咽,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荷兰德的脸。 他露出一个病态的笑,“我记得,那老妇人曾是与你关系不错的老邻居,那推销员是你的表弟?” 荷兰德捏紧拳头,但多年沉淀的理智没有让他在这时打下去。 巴伦的眼珠转动着,仿佛在周围如山般围住他的人中寻找一个人,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库伦身上。他的视线令库伦感到恐惧,他可以确定,那是任何一人都会感到汗毛竖起的感觉,那仇怨的视线仿佛在将他一层层剥开,库伦甚至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个罪犯正想象着将他抽筋剥骨的画面。 “当年就是你打伤了我,每当冬天下雨时,我的旧伤就会染上风寒,折磨得我睡不着觉,所以在冬天的雨里,我杀了你的女人。” 巴伦静静叙述道,“可惜那个废物没能杀了你和你女儿。”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我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巴伦说道,“难道,是死人开口说话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一家就算是死了都不消停,就应该让你们全都下地狱……” “该死!” 荷兰德忍无可忍,一脚踢在他的头上。 “带走。” “不,你们不能带走我,巴伦·忐特已经死了,他被一个女人杀死,现在的我只是一名普通公民,我叫坦·斯克。” 突然,巴伦诚恳地述说着。 “这怎么可能,你……” “是真的,说实话,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我将我死去的景象拍成照片,防止有一天,就像现在,我被你们抓到,那是我将唯一的证据。”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荷兰德紧盯着他,巴伦此时正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他惊讶地叫起来,“我的照片呢?!” 瞧瞧这个神经质的男人在说什么,他以极为嚣张且不悔改的态度陈述了过去曾犯下的罪行,现在却表示那个犯下罪行的杀人犯已经亡去,并拍下了他死时的照片? 而现在,又说那些照片遗失了?! “巴伦·忐特,听着,我不管你在耍什么花样,现在,你手上的镣铐绝对不会解除,如果你再发疯下去,我可以将你当场击毙。”荷兰德将枪口抵在他的脑门上说道。 “不,长官,我的那些照片和录像带可以证明我已经死了,你不能杀死我第二次,作为已经死去的人,我生前的罪证全部与我无关。” 巴伦又变得镇定说道,“但现在,它被谁拿走了。” “被谁拿走……”荷兰德皱起眉头,他马上向下属们说道,“那个女人的手提包!” 在抓捕巴伦·忐特时,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们是否放出了一名店员小姐?而那位店员小姐离开时,手中是否有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如果这一切是成立的,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快去追之前的女店员!她带走了本案重要线索!” 莎和靠近门口的两位治安官立刻给予回应,争先恐后冲出门外,然而还没等跑出门,他们就急刹车停了下来。不为别的,此刻门口又进来一个人,不,两个人,查理正掐着一位女士的脖子,像拎鸡仔一样,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店员拎了回来。 巴伦眼皮一抽,他看呆了。 气氛陷入了凝固,荷兰德惊讶地看着查理,迟疑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桥特奇,先把人放下,莎,搜她的包。” 莎连连点头,将查理手中的女店员接了下来,让她平躺在地上。女店员已经昏迷不醒,因此莎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她的手提包,从中搜刮出一摞照片,几个没洗出的胶卷,和一个录像带。 照片一共有十张,记录了一个男人被杀死的全过程。 那名男人的双手被束缚在头顶,处于昏迷状态,毫无自知地吊在处刑架上。 一名戴着橡胶手套的女人正调整着男人手上的绳索。 随后,她将处刑架上的铁钩转了过来,对准男人的胸膛,狠狠刺了进去,男人的胸膛被贯穿,全身的重量集中在铁钩上,他因痛苦惊醒,不断哀嚎。 男人的鲜血顺着铁钩从伤口溢出,他被扒光衣服,赤裸着身体,那名女人用他的血为墨,将怪异的符号涂满他全身,口中念念有词。 这看上去想一个古老且邪恶的仪式,在照片上,男人的手脚被砍断成人彘,被放躺在地上,他的四肢整齐地罗列在一旁。照片上显示,切断他四肢的是某种精密的仪器,四肢的断口极为光滑,仿佛有意为之。 女人逼迫着男人吃下大量的糯米和白色生肉糜,在他周围摆满鱼头,同时,女人将断口光滑的四肢再度拿来,将两腿摆到肩膀,双臂充当双腿,断口完美贴合。 女人手拿鱼线和针,将错乱的四肢与躯干缝合,笑眯眯地看着那人哭叫和挣扎求饶。 令人惊叹的是,男人躺在由自己胸膛和四肢流出的血泊中,他竟仍在奄奄一息地哀求着,没有死于流血和休克。 最终,在照片的最后一张,男人眼球灰白,静静躺在血液干涸的地板上,他和身旁的死鱼一样瞪着眼睛,却死亡已久了。 照片拍摄的角度刁钻,拍照的人恶趣味地乐衷于以各种角度拍摄过程中的惨状,甚至有意将镜头凑近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一张照片甚至特地将相机凑近他的胸膛,拍摄他洞穿的胸口和血淋淋的内脏。 被残忍杀害的男人正是面前这个坦然承认罪行,执迷不悟的巴伦·忐特,而进行那恶魔般一切的女人,正是这位与巴伦工作已久,笑容甜美的女店员。 荷兰德手拿一张照片,难以置信地反复比对着巴伦·忐特的脸,这是他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照片上的人虽然因痛苦面目狰狞,但毫无疑问的是,那就是巴伦·忐特的脸。 “照片是不会作假的,”巴伦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自己胸膛,“我永远不会忘记胸口被贯穿吊起的感觉,如果不是重生,我一定会化身最凶狠的恶鬼。” 查理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说,他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对着库伦问道,“虽然现在问有些迟了,库伦先生,在得到巴伦·忐特的线索之前,你们治安官在忙些什么?” “意外伤亡事件,这些天,多罗克斯频繁出现意外伤亡,那些伤亡情况都太过巧合,甚至称得上离谱,我们认为……那些事有一定关联性,正在抓紧调查。”库伦说道,他知道,现在不是保密的时候。 “现在,再看看这个已经死了却还活着的人,有什么想说的?” 库伦面露不解。 “你是想说,我们被卷入了一场大型超自然事件?”荷兰德皱着眉头说道。 “不,怎么会呢?哪有什么超自然事件,”查理又语调轻快地陈述道,“不过是那些人太过倒霉罢了。” “你……” 以莎为首的治安官们面露不悦,荷兰德却若有所思。 “先把巴伦·忐特带回治安厅,那些胶卷马上洗出来。”说着,他拿起那个录像带,“准备仪器。” 实际上,在接触这件事之前,荷兰德就对这个国家产生了疑问。 在佩恩中,经常发生毫无预兆的突发性灾难事件,例如某位孤寡老人在家中突然消失,三个月后突然出现,并还保持着原有姿势,只是呼吸早已停止的案例,几乎每个治安官都曾遇到过,然而无论是教会还是审判歌庭,对待此类事件的态度永远是:不宣张,不理会。 这样的态度显然会触动很多人,但比起触动 显然高层更在乎这类事件公之于众的影响。 同时,这个国家无论是商贸交通亦或是研究一类都相对先进,但在战争方面,无论是枪支弹药,常见的战争武器却格外落后,这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如果在从前,荷兰德会因耳濡目染忽略这些细节,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即将扒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窥探真相的冰山一角。 第七十五章 给你头一杖 治安官们行动很迅速,很快便搞来了设备,荷兰德邀请查理一同观看那个录像带。 录像带并不清晰,但足以令查理两人看清内容。 画面最初便是那个女人,和照片上的过程相同,她将男人挂在铁钩上,用绳索捆住他的双手,很快,男人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接下来便是照片上的内容,那令人光是看一眼就毛骨悚然的画面,此时真切地出现在画面中,画面中的内容甚至可以与照片重合,与其不同的,则是这些真实的哀嚎声。 数十名治安官脸色发白,他们正观看着画面中的女人用仪器切下男人的四肢,录像带真实地录下了锐器划过皮肉的切割声。 “这是洗礼,恶魔,这是洗礼,你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女人表情柔和地笑着,她将自己想象成最顶尖的医师,尽情支配病人的命运。 女人所谓“洗礼”的过程持续了不到半小时,最终女人离开,只留被缝合肢体,寸步难行的那呢躺在原地。画面中,那名男人因痛苦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他眯着眼睛看向画面的方向,隔着时光,与荷兰德等人对视。 他的生命在流逝,不知多久后,他仍保持着奄奄一息的状态,画面却戛然而止。 “他……他什么时候死去的?” 一名年轻的治安官捂住嘴巴,他已经意识到,在他们仍认为男人在生命消逝前注视着摄像头时,那名男人的眼睛其实已经失去了神采。 “他一直看着我们,他……是想向我们求助吗。”莎红着眼眶说道。 “无论如何,他已经死了。”一名治安官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当时无法帮助他。” “很奇怪。” 这时,坐在一旁的荷兰德却问道,“那些照片洗出来了吗?” 一名治安官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他,其中装着一叠照片,“实在是太诡异了,真无法想象,拍这些照片的人绝对是个精神变态。” 新的照片同样是男人死时的过程,不同的是,这些刚洗出的照片着重拍摄了伤口的切割,肢体的缝合,以及躯干上用鲜血绘出的图案,无不透露一股诡异的美感。 “不,这恐怕不是什么人拍摄的。”荷兰德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这录像带拍摄的的确是巴伦·忐特被杀的全过程,那现在待在拘留室的那家伙是谁?” “而且……你们看那些照片拍摄的角度,”荷兰德拿出一张照片,“你们有没有在影像中看到第三个人?” 众人皆是摇摇头,“不,没有。” 荷兰德“啪”地一声将照片甩在桌子上,照片顺着惯性滑下,露出那些恐怖的画面,“那这些照片是谁拍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鸦雀无声。 荷兰德继续说道,“如果照片本身不是一个骗局,那就是发生了超自然事件,”他看向莎,“这恐怕并不是没可能,毕竟我们的线索来源,就是一位幽灵。” “我们得审问巴伦·忐特和那个女人。”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鸣将他们惊起,紧接着便是凌乱的打斗声。下属的喊声不断传来,仿佛是在对付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 “厅长!” 一名治安官冲了进来,荷兰德认出,他是看守巴伦·忐特的人之一,他神态惊慌,看动作,似乎受了点伤,“巴伦·忐特挣脱了控制,正在袭击我们!” 荷兰德“唰”地一下站起身,这时,一个巨大的爪子在那名治安官身后袭来,直向他的脑袋。 “小心!” 那名治安官用力前扑,那只爪子在他后脑勺砸过,剜下他的一小寸头皮,这时,荷兰德已经掏出配枪,两颗子弹打在爪上! “古老的邪恶宗教,主张死而后生吗。”这时,一个平静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从荷兰德身侧传来。 “那名女人想通过这种方式,结束你罪恶的一生,她本是错误的,却没想到你竟真的死而复生。” 查理站起身来,静静看着那只怪物。 那正是巴伦·忐特,他全身隆起灰白色的肌肉,两只手扭曲充血,膨胀了足有两倍大小,他覆盖在手背上的血管通红,清晰可见,那是恶魔的爪牙。 “这家伙是?!” 荷兰德瞪大眼睛,他看着那只三米高的怪物握紧双拳,两颗带血的子弹被他用肌肉挤出。 “巴伦·忐特,他化为了死灵。”查理说道。 “你的确已经死了,但混沌河畔不会收留你这个肮脏愚蠢,濒临崩溃的灵魂,你只能以现在这副模样留存于世。” 巴伦·忐特是一名恶魔。 他无法抵抗次列特性带来的犯罪欲望,几乎没有悬念的,他成为一名杀人犯,游走在黑色地带。 但在他犯下罪恶后,更大的罪恶临幸了他,身为恶魔的他拜倒在凡人的枪口之下,他被某个邪恶的教派捕获了。 他被迫经受了洗礼,全身的血液被倾倒而出,但世界为他留下了过去的痕迹。 这名罪人在绝望中濒临失控,但他奇迹般撑了下来,代价便是他的灵魂被污染,变得斑驳不堪。 巴伦·忐特惨死在红色长河中,但他的灵魂为圣黑所不齿,那个神圣的领域舍弃了他的名字。 因此,巴伦·忐特彻底死去了,他的失去了原本的名字,成为生死间隙中的死灵。 而现在,这名死灵受够了生死徘徊,当他遇到昔日的仇敌时,他意识到,他的杀戮舞台将再度展开。 “阻止他!” 荷兰德怒喝一声,他没工夫听查理逼逼,看到这怪物时,他就意识到此刻外面的狼藉。 这怪物绝对不能放出去,它发疯的话,不知会造成多少平民的死亡,他们治安官就算是全灭,也要把这怪物一起留在这。 大量子弹朝着怪物射去,好在它的肌肉还没坚韧到子弹无法穿透的地步,治安厅内并没有杀伤性武器,如果是平时,治安官们的配枪住足以解决大多数突发事件,现在即使怪物被打出大片血花,荷兰德也感觉他们的武装太过无力。 因为那怪物身体巨大,却并不笨重,他行动灵活地在不够开阔的屋内躲避他们的子弹,同时已经扑到战友面前,撕碎他们的身体。 巴伦·忐特化为的怪物在房间中横冲直撞,对方魁梧的体型凶悍的战斗力彻底打消了人们近身搏击的想法,在怪物出现的那一刻,每个人心中都有临阵脱逃的念头,但信念令他们选择坚守,如果他们溃逃,下一个遭殃的便是他们守护了数年,乃至更久的平民和家人们。 下一刻,怪物猛地一跃竟跳到天花板上,他的四肢抠住墙壁,像个壁虎一样趴在头顶。 所有人抬头仰望,正当他们认为巴伦很快会选择下一个攻击目标从天而降时,查理突然拿出他的手杖敲在地上。 手杖与地面撞击发出一声闷响,同时那怪物竟嚎叫一声,以倒挂着的姿势摔在地上,他的背将地板砸了个窟窿,巴伦躺在被砸穿的地板内挣扎,无法翻身。 “还愣着干什么,射击!” 查理的声音传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荷兰德,随着他的开枪,子弹在膛中弹射的声音如特大号鞭炮一般连续响了起来。 哪怕这个状态的巴伦脑子充其量只有枣核那么大,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一个血肉之躯,哪顶得住这么多子弹啊,他再次体验到寒毛竖起的危机感,巴伦使出吃奶的劲,才挣脱了查理随手一敲的一个秘法。 好,这其实是查理自己解除的,毕竟身为桥特奇,他要收敛点。 收敛的结果就是巴伦直径朝查理冲了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查理面前的灯光,阴影压了下来。 正视着巴伦的眼睛,对方的利爪从侧面挥了过来,在查理眼中这攻击极慢,在荷兰德等人眼里,这却是能将子弹弹飞的巨大威胁,查理抬起手杖,精准地稳稳挡住这一击。 这边查理面不改色,寸步未移,用手杖挡住巴伦每一次攻击,虽然查理有尽力保留实力,但荷兰德已经看呆了。 死灵是精神的极不稳定体,随时可能在正常状态下暴走,可谓平常人中的毒瘤,但反之,在暴走状态中突然恢复理智也不无可能。 比如现在,打着打着,巴伦的眼神却越发清明,直到他嘟囔着说出一句,“我是坦·斯克……” “啪!” 还没等巴伦说完,查理一手杖抽到他脸上,抽的他头都歪不回来,查理木然地停下动作,他好像用力过猛了。 巴伦愣了半秒,随即咆哮着扑了过来,这时查理支起手杖在他下巴上向上一顶,同时巴伦身后的治安官不断开枪,巴伦终于在一颗颗子弹的积累下倒在血泊中。 查理当然没放任对方躺着,他像是在用一把利刃一般,将手杖刺进巴伦的喉咙,他这才彻底没了生息。 劫后余生的治安官们瘫坐在地,荷兰德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缓了口气问道,“伤亡如何?” “受伤不知道,刚刚有两位同事牺牲了,”正是那名头皮被削了一块的治安官说道,“外面的……估计死伤更严重。” 荷兰德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感激地看向查理,“帮大忙了,桥特奇先生,刚刚真的很感谢你。” 如果不是查理在关键时刻的帮忙,他们这些人对上怪物化的巴伦,即使胜利也会死伤惨重,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下,即使团灭也大有可能。 “不客气。”查理笑了笑。 实际上他完全可以避免两人的牺牲,甚至可以在巴伦暴走前阻止他,但他扮演的是“一名失去家人,伪装成普通人的门徒秘法师”,在这个设定下,他的战斗力有限。 因此事发突然,并非是他“不救人”,而是“来不及”。 查理可以因一时兴起体验长时间且无谓的伪装,但他不会为了救无关紧要的人而打破这个平衡。 第七十六章 英勇市民 “如你所愿,桥特奇先生,我们会拜托报社将您的英勇举动登上报纸,再问一遍,你确定要全部刊登?” 报纸自然不会刊登怪物和秘法一类的消息,但为了避免下一次同样遭遇和处理巴伦的尸体时,这件事自然会在官方内部有所透露,而查理,也就是桥特奇的身份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猜忌。 但那正是查理的目的,他需要“出名”,等失落羚角主动拉拢自己。 “没问题。”查理说道。 此刻已然是深夜,“老实呆在这”的休玛丽有些后悔,她躺在查理客厅的沙发上,偶尔抬起头瞥一眼放在桌上的时钟。 查理今晚很忙,从夜晚唤灵开始,再到得到线索后马不停蹄抓捕罪犯,治安官的工作一刻没停,查理也始终陪同。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零点,时钟的倒计时还剩最后半小时,休玛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但她还在执著地等倒计时结束,作为一名淑女,她绝不会在单身叔叔家过夜,即使那位叔叔前段时间才失去了妻子。 突然,查理家的门铃响了起来,休玛丽迷迷糊糊地探起身,她想到,桥特奇自己回家是不会按门铃的,这个时间来摆放的会是谁?他的小情人?或者说,是那天偷看到的那个人?不过这都无所谓,她根本无法打开门,否则她早就回家了。 这时休玛丽清醒了,她突然意识到,查理家的门铃没有通电! 休玛丽打消了出声询问的冲动,但她还没坐起身,那个紧锁的大门便自己打开了。 “咳咳,我来拜访了。” 一名栗色头发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面容很年轻,穿着和气质间却透露着岁月的成熟,她提着淡绿色裙摆,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 女人在客厅内环视了一周,但休玛丽却觉得她的视线看到了更远的角落 然后,那女人轻笑了一声。 “果然不在。” 她一眼看到了沙发上的休玛丽,“看来我运气不错。” “你是谁?” 休玛丽警惕地问道,“这里是桥特奇的房子,我是被迫留在这的,如果你和桥特奇有什么恩怨,不要波及我。” “我叫薇奈,是桥特奇的朋友。”化名为薇奈的艾薇尔坐在沙发另一头,“你叫什么名字?” “普通的朋友可不会在深更半夜拜访,”休玛丽说道,“你是谁?情人吗?” “小妹妹,不要问太多,”艾薇尔笑了笑,“你不也被他困在这?” 休玛丽听话地闭了嘴,这种气氛下,顶嘴没什么好下场。 “你叫什么名字?” “休玛丽。”休玛丽说道。 “好,休玛丽,我问你一个问题。” 艾薇尔说道,“你认不认识一个长发,性格温和的男人?” “小姐姐,你深更半夜来桥特奇的房子里,居然为了问另一个男人?”休玛丽俏皮地说道,“我可要替桥特奇打抱不平了。” 艾薇尔温怒地看了她一眼,“你扯开话题,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秘密,你其实很慌张,对吗?” “休玛丽,你是书写者,有一天你偶然救下一个长发男人,作为回报,他告诉你什么是秘法,并成为你的老师对吗?” 休玛丽已经无法控制她的表情,慌张的神情露了出来,“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书写者。” “你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知道什么叫书写者?你知道你的话里有多少破绽吗?” “你到底是谁……” 艾薇尔咄咄逼人,“他平时是不是会藏起来,只有你一个人在时,才会来见你,他充满耐心,无论犯什么错误,他都不会动怒,简直就是名完美老师,对不对?” 她向一旁偏了下头,失望般说道,“但他只是个恩将仇报,畜生不如的人渣罢了。” “你……” 到底是被触及了底线,休玛丽怒瞪她一眼,但出于怂,她没敢继续说下去。 这时,艾薇尔似乎比她更生气,她将一本紫色封皮的书甩在桌上。 幽蝶。 “总有一天,你的故事也会变成一本书。”她突然笑了起来,带着笑意的眼睛眯起,注视着表情惊恐的休玛丽。 “韦博恩·芬克,他也是我的老师。” 在那紫色封皮之上,巨大的艺术字体下标注着一行小字。 《幽蝶》——韦博恩·芬克著。 “今天的事,要保密。”艾薇尔对她眨了眨眼,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幽灵一般穿墙离开了。 艾薇尔刚走,查理就出现在客厅内,休玛丽被吓了一大跳,心想你们秘法师都这么喜欢搞惊吓的吗。 一回来,查理紧皱着眉头,“刚才有谁来过了?” 查理看似是在询问休玛丽,但休玛丽却觉得,他不需要她的回答。 查理很快就注意到桌上的《幽蝶》,他略显烦躁,语气不善地呵道。 “现在,离开我的房子!” 休玛丽被查理的语气惊吓到,她连忙站起身,鬼迷心窍地抱住桌上的《幽蝶》,考虑到艾薇尔进来时顺便关上了门,她瞥了眼时钟。 时钟的倒计时还剩二十多分钟,但这时间正以每秒五分钟的速度快速掉落,等休玛丽反应过来时,它已经清零了。 时钟发出吵闹的铃声,吵得她心烦意乱,这时大门忽地打开,露出漆黑的街口,铃声仿佛在催促她一般,将她驱逐了出去。 被仓促赶出的休玛丽有些茫然,她恐惧于夜晚漆黑的街道,连忙跑回家中,用钥匙打开家的大门。 当她打开客厅的灯,并“嘭”地一声关上大门,把黑夜隔绝在门外后,她才耍脾气般一脚踢向鞋柜。 “桥特奇那家伙搞什么,突然发脾气!”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消气了,因为休玛丽正捂着脚趾痛哭。 在自己的房子中,查理的瞳孔逐渐收缩,最终缩成猫一样的竖线后才猛地膨胀,最终变回人一样的瞳孔。 那本《幽蝶》绝对是艾薇尔送来的,这不但说明商会的封锁没卵用,她还是找到了那本书,还证明她已经意识到休玛丽与她的老师有关,不然也不会夜袭这里。 就在刚刚,查理起了杀意,他打算杀了休玛丽一劳永逸,但考虑到这么做并没有意义,反而会同时激怒艾薇尔和那位“老师”,他暂时没有这样做。 查理承认,他原本心情不错,但现在有些不爽。 …… 翌日,随着一声鸡鸣,熟睡中的人们被唤醒。 罗文太太站起来给了那只鸡一巴掌,那只鸡的鸡冠一抖,被打蒙了。她骂骂咧咧地躺回床上继续睡觉,那是等待宰杀的活鸡,平时十点钟才叫,怎么今天叫的这么早。 但奇兰克和教会中的各方人员已经早已陷入工作中,现在,圣黑教会的京尼黑衣和奇兰克主教同时拿起了同一版报纸。 今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是: 七年逃犯夜袭治安厅,英勇市民挺身而出。 “嚯。” 京尼将那份报纸送去教堂深处,递到一位老头子手中,“阁下,您看,昨天那件事上报纸了。” 那老头正是符骸教会的最高职员,布尼尔森,他接过那份报纸看了两眼,爽朗地笑了,“有趣,张扬又无厘头,真是他的作风。” 头版头条的内容正是:治安厅遭到歹徒团伙有计划的夜袭,其中由七年前连环杀人犯巴伦·忐特为首,展开猛烈自杀性袭击,死伤二十余名治安官。最终在英勇市民桥特奇的配合下,治安官们成功击毙了罪犯。 半月教会的奇兰克正在喝茶,同时端起报纸阅读着,突然,他把刚喝进口中的茶全喷了出去。 “英勇市民?桥特奇?” 奇兰克震惊,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强忍着笑意,继续读下去,不出他所料,这件事一定与秘法有关,但即使如此,这也不过是时常发生的小案子,就是这治安官的死伤……有点惨重。 不过查理见死不救已经是常态,奇兰克没动肝火。 通篇下来,文章还提到了荷兰德和库伦几人的名字,但从未提及桥特奇的姓氏,奇兰克猜想,是查理没编,于是干脆让所有人都无视这一点。 “帕赫。”奇兰克说道。 “我在,主教。”帕赫的声音传来,入职这么长时间,他已经精干了许多。 “昨天治安厅的案子,把案件全貌汇报给我。” “是。” 很快,帕赫拿着份资料走了进来,向奇兰克汇报了案件的全过程,当然,他也有见到查理,但在秘法的效果下,他完全认不出查理的相貌。 除了有关查理的资料,案件汇报得一点不差,就连巴伦·忐特化为死灵的过程都讲述地头头是道。昨天深夜的案件,今天早上就能调查得事无巨细,即使之前被库马里·尼朗和朴哲·巴鄂之徒捉弄得头破血流,但也不得不承认,教会的办事效率的确不容小觑。 “又是那个复生教派的案件吗。” 奇兰克点着太阳穴说道,“你去,今天,我会派人过去一趟。” 经历昨晚一战的治安官们元气大伤,阵亡的送去殡仪馆,受重伤的送医院,即使没事的,也各个疲惫不堪,心情低落,还有少数人身残志坚,打着石膏绑着绷带来上班。 但今天下午,他们暂时顾不上悲伤,全都正襟危坐,齐聚一堂。 “各位,今天,教会的大人物要来协助我们调查杀死巴伦·忐特的‘邪恶宗教’。” 听到这话,下面的人咽了下口水,他们都事先听说,今天下午会来一位“找惹不起”的大人物,这是谋求升职的好机会,也是被革职的好时机。 “据说,今天来的长官来自半月教会,他的要求非常苛刻,脾气很差,但严厉归严厉,他不会为虎作伥,是个受敬仰的上司。” 说着,他看向查理,“所以,只要配合,不无理取闹,那位长官还是很和善的。” 没错,查理也来到了治安厅,作为英勇市民,那位长官点名要见他。 查理敷衍地答应了。 不久后,那位长官带着一名下属,准时来到治安厅,治安官们排成两排热情迎接,这架势比迎接市长还要热情,荷兰德则负责接应。当那位大人物走进门时,查理看清了他的全貌。 “欢迎长官!” 一名外向的治安官说道。那位大人物压了压手,治安官们顿时鸦雀无声,他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表情严肃地说道。 “感谢各位的欢迎,我是半月教会指派的主教,奇兰克·敏。” 第七十七章 帮个忙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奇兰克带的下属是帕赫·柯力温,这时还没认出查理。 查理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他料到教会将来人,料到自己可能会被点名“表扬”,但没想到那位来表扬他的人是奇兰克·敏。 即使查理很低调,但以高阶秘法师的观察力,奇兰克一眼就看到了他,嗯,毕竟他是一众人中唯一一个坐着的。 奇兰克走了过去,“您就是桥特奇先生?” “你吃饱了撑的?”查理笑着回答。 “!” 发出惊叹的是荷兰德,他刚说完不要无理取闹,礼貌恭敬对待,刚说完的! “你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奇兰克说道,“是你放飞自我,在报纸上搞出这么大动静,我才不得不来的。” 奇兰克说着,把一沓资料塞进查理手中。 “我原本打算让帕赫和其他人过来,结果眷使知道了这码事,把我也派过来了,原本,这是我的午休。” 荷兰德没说话,他原本想骂查理一句,但他发现,这两人好像认识,而后,他又听出这位上司的心情不太好。 “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他神色如常地问道,并没有太多献媚。 “不需要,我并没有奔波。” 没奔波? 荷兰德显然不信,反而高看了这位上司一筹,这位主教是从中心区来的,即使坐马车,也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一路上都能给颠散架。 但荷兰德不知道的是,奇兰克的确没奔波,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在办公室愉快地享受午休,心情十分美丽,直到他收到了眷使阁下的命令。 奇兰克手颤抖地给文件签字,期间还失手用笔尖戳漏了一张,这之后他利用秘法一路飞驰而来,路上刚刚好调理情绪。 “那就去责怪你的无良上司。” 奇兰克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查理旁边,指指点点,“如果你的脑子足够灵光,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着,奇兰克指了下查理手中的资料,示意他先说正事。 查理翻开了手中的资料,是关于那个“邪恶宗教”的全部信息,他们从几年前就在教会的监视下,之所以没鸟他们,是因为前几年都很老实,直到最近才开始飘。 之所以开始飘,是因为先前雪域商会拍卖复生之花的事令他们更加确信:复生的力量是存在的,他们都信仰是正确的!也是因为,邪恶宗教最近也开始信仰生命女神。 原本这起案子不可能惊动奇兰克这等存在,但如果案件背后的邪恶宗教与生命女神有关,那就值得侦查一下。 生命女神可以支持失落羚角,但绝不能成为邪教的扶持者。 看完,查理把资料随手一扔,理直气壮地问,“那我帮你调查,有什么好处?” 此话一出,治安厅的人都蒙了,有个人心直口快地说,“兄弟,虽然你干架很厉害,但我感觉得提醒你一下,每个公民都有配合教会和治安官调查的义务。” 说话的是昨晚头皮被削掉一块的家伙,他现在脑袋上正捆着一圈绷带。 查理看了那家伙一眼,但没有改口的意思。 奇兰克觉得很痛,钱包很痛,他无声说道,“你上次偷我魔药的事,还没算账呢。” 明面上,奇兰克开价到,“三十镑?” 查理冷笑一声,“我就算帮忙,也不会赚你那三十镑。” “那你就给我打白工。” “……” 奇兰克最近发现,对待查理,有时候无耻和强硬一点会有奇效。 奇兰克观察查理的脸色,发现对方要翻脸,马上给了台阶下,“你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忙如何?” 查理觉得这个理由没那么难接受,毕竟就算不合作,他也打算去凑个热闹。 “好。”查理点了头。 荷兰德已经看出这两人不对劲,但碍于情事,他没有说什么。在他意识中,像桥特奇这种神秘的“世外高人”理应认识几个高层人脉,这很合理。 “先去审那个女人?”奇兰克提议道。 “我们很幸运,昨天巴伦·忐特发疯时,没有顺便杀了她。” 在荷兰德的带领下,查理和奇兰克一同来到了关押女店员的地方,面包店的店主已经被带到治安厅,准备一起接受审查。 查理不提出意见,奇兰克则选择先提审店主,掌握更多信息,就相当于掌握了主动权。 店主是一个满脸雀斑,皮肤蜡黄的老年妇女,她的头发呈棕黄色,在行为举止和不断转动的眼球中,奇兰克可以判断,她此刻非常焦虑,甚至有些神经质。 也难怪,她雇佣的两位店员其中之一竟然是七年前的杀人犯,而另一位就更不得了,她把那名杀人犯剁了。治安官足足死了二十余名,这还是不算抢救中的,任谁也无法在这样的天降横祸中保持冷静。 “您是根森太太,对。”奇兰克并没有施压,他保持着原有的态度问道。 “不用紧张,案发当晚,您正在家中睡觉,在这之前,您的记录十分良好,因此我们只是提问,不是审讯。” 奇兰克的话很有说服力,他令根森太太暂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件事有必要提前告诉您,”这时查理说道,“坦·斯克原名巴伦·忐特,他并没有召集罪犯袭击治安厅。” 查理的话让根森太太误以为事情回转,她抬起头,只听查理继续说道,“他并不需要外来助力,因为当晚,他自己变成了怪物,当场挠死了二十多名治安官,现在还有十来人躺在医院的抢救室内。” 根森太太瞪大眼睛,她的心脏来了次过山车,感觉心脏病都要犯了。 “还有你那位女店员,她是邪教的一员,经调查,她已经遵循‘神’的旨意,残忍杀死了好几个人,如果你去搜她的住处,没准还能搜出那些人的断肢,她以前针线活不是很好。” 根森太太两眼一瞪,奇兰克轻拍查理的胳膊,提醒他悠着点,别真把老太太聊过去。 “不过现在那些事与您无关,您是安全的,”奇兰克说道,“我需要您告诉我,您是否通过那位店员那边接触过那个邪教组织?” 根森太太立即回答,“没有。” 奇兰克神态复杂,“您不必急着撇清关系,您还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即使您也是他们的一员,只要坦白,我们完全可以当做您是被蛊惑的。” 根森太太很无奈,她的态度十分坚决,“长官,我对那个邪教组织感到恐惧,不瞒您说,我是一名寡妇,我只想经营一家面包店安度晚年,没什么追求。如果我见过那个组织,我肯定会害怕得连夜报案的。” 听到这话,奇兰克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得到可靠的情报,但他叹气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根森太太的回答太完美无缺了,外加查理一直在注意对方的情绪气味,至少在对话过程中,根森太太没有破绽。 但在这之前,奇兰克就已经收到消息,根森太太曾在三个月前加入了那个邪恶宗教,甚至知晓女店员杀死巴伦·忐特的全过程。 但她仍竭尽全力为那个宗教进行掩护,甚至拒绝了奇兰克主动伸出的援手,她已经被完全洗脑了。奇兰克自认愿意尽力帮助那些向他求助的人,但他无法拯救面前这个自甘堕落的老寡妇。 看到奇兰克和查理走出,帕赫上前问道,“主教,怎么样啦?” “根森太太也是邪教的一员,把她押回半月教堂。” 帕赫一点头,带人拿着手铐走了进来,根森太太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她没有骗过那位半月教会的主教,心脏剧烈一跳,痛苦地伏下身。 她很心痛,因为她真的有心脏病。 根森太太捂住心口蹲下时,帕赫已经眼疾手快地翻出她身上的药瓶,一股脑将几片药粒喂进她嘴里。她还不能死,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教会名下的医院急诊室内。 面包店店主加店员全部锒铛入狱,除了已经下地狱的巴伦,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查理走出房间,他今天兴致不错,以至于在他路过帕赫身边时,开玩笑地说了句,“是你啊。” 帕赫歪过头来看他,眼神充分表示了他的迷茫,像是在说,“咱们见过吗?” 这是胆小鬼次列的秘法,查理并没有对自己的面容进行改变,但外人不会对他的相貌产生联想,甚至无法记忆,而熟人则无法认出他,就像那个真实的身份与“桥特奇”只是长相相同,但毫无牵连的两个人,而且那些人永远不会怀疑。他们的认知被蒙上一层透明胶布,即使看得通透,也无法戳开那层膜,认出查理的真实身份。 他的“存在”被改写了,并且将此意识植入到每个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人。 但查理留了底线,至少那些知晓他的打算,并过于熟悉他的人不会被这层秘法影响。 查理和奇兰克直径进入审讯室,他们见到了那名曾杀死巴伦的女店员。 从今天下午起,那位女店员就被关到这间审讯室里恭候多时了。 审讯室有一整面墙壁采用的是单向玻璃,涂抹了审判歌庭出产的特效隔音层,只要不是倾听者,几乎没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一般这种审讯室不会开放,但这次打开,是因为奇兰克的要求。 对奇兰克来说,在治安官眼中需要反复经过上层允许才能使用的私密审讯室,只是他随口就能开放的普通设备罢了。 奇兰克带查理进审讯室的举动没被劝说,即是因为他的权利之高,也是因为查理案发当晚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 审讯室的温度要比外面低,奇兰克两人进入其中,扑面而来便是一股穿透衣衫的寒意,但他们两人都没感觉出什么,反倒是女店员冻得直哆嗦。 女店员的双手被手铐靠在椅子两边,腰部被一根铁栏杆拦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现在,她已经完全放弃往日的伪装,那个性格阳光礼貌的女店员早已经死了,剩下的,是一个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将心脏挖出来献给邪神的女魔头。 第七十八章 两只狐狸 进门以后,查理就戴上了单框眼镜,两人坐在女店员对面,意料之外的是,拷问并没有出现。 没错,所谓单向玻璃,实际上是从里面看向外面,而在外人的视角下,除了一扇突兀的门外,便是大片墙壁。 私密审讯室的创造价值就是拷问,对待有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有时将证据甩到他们脸上并没有作用,反而会让某些追求刺激的家伙更兴奋。 在多罗克斯,拷问是一种方法,但为了不令治安官们养成对拷问熟视无睹的态度,才有了私密审讯室的出现。 不仅如此,拷问也是“不合规矩”的,所以进入私密审讯室的治安官要随时注意前来视察的长官,不过在长官眼里,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罢了。 落座后,查理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随后就移开视线,仿佛对她失去了兴趣。 “多琳·蒂,女性,27岁,心脏衰竭。”查理随口说道。 “嗯,看来是对自己的疾病感到绝望,最后才投奔邪教的啊,情有可原。”奇兰克点了点头。 女店员,也就是多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她想到,自己的身份信息,包括她在医院的检查都是有记录的,知道并不奇怪。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巴伦·忐特是怎么活过来的?”奇兰克问。 多琳并不说话,她在拒绝配合。 但没关系,查理和奇兰克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巴伦·忐特在被杀死之前本就是恶魔,正因如此,七年前他才无法克制杀人的欲望,成为连环杀人犯,但现在他显然成熟了很多,至少没被治安官抓住。”查理说道。 奇兰克点了下头,表示认同,“但很不幸,他逃离了治安官的追捕,却落入你们的魔爪,你们找到他应该费了不少功夫,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他被放血那么久才失血致死?” 多琳瞪着他,“因为他正被神原谅,他会获得新生!” “只有秘法师才有可能在死后成为死灵,而且概率非常小,可以想象,巴伦·忐特用牙齿将错接的肢体咬开,把手脚贴回原位,等待它们自己愈合的情景,”查理笑了起来,“那他一定恨死你们了。” 在死灵巴伦被彻底击毙后,治安官的人解剖了他的尸体,后来发现,他的四肢处都有强行接合的狰狞疤痕,依稀可见曾被缝线的痕迹。 “巴伦的意外恶灵化让你们误以为得到了神明的回应,开始大规模发展,但你们不知道的是,这种事对教会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用不了多久,你们的宗教就会覆灭。” “你说,如果你被教会处刑,你们信仰的那位神明会给你新的生命吗?”查理问道。 “赋予罪恶之物终结后,神明将赐予他们新的意义,”多琳说道,“我并非罪恶之人,我的终结将会是永远的结束。” “原来如此,你们扮演的是大公无私的牺牲者吗。”查理笑了起来,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新生从来都是神木的专用名词,”忽然间,查理说道,“看来这个宗教的信仰与生命女神脱不了干系。” “嗯。”奇兰克貌似在考虑些什么。 “在我的记忆里,生命女神这个名字从未出现过,但现在,祂却和天使、比露斯等神战时期一脉产生联系,就像祂从未露面,却一直关注着一切一样。” “这样一位神明,很难不让人怀疑祂在计划些什么。”查理说道。 奇兰克转过头,“你在唆使我们和生命女神敌对?” “没错,”查理坦然承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与生命女神敌对,我与半月教会的关系也会软化许多。” 由于查理与奇兰克的关系,外界时常误会查理与半月教会的关系也不错,但事实并非如此,眷使和主教们不了解内情,不能一概而论,但查理和半月教皇则是互看不爽。至于殷红女神?查理当初偷走了女神一半灵魂,这相当于死了一半,时至今日,女神还在不停沉睡,双方没有和解的可能。 但如果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呢?至少在女神苏醒那天,查理遭受的报复不会那么惨烈。 “很遗憾,我们没有决定权,冕下也没有,除非女神降下神喻,否则我们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一位神明。” 奇兰克看向查理,表示他也没办法,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里调查一个普通人组成的邪教,而是该去找失落羚角的麻烦。 查理的表情很复杂,“那你们大概没机会了。” 这句话引起奇兰克的高度注意,“什么意思?” “没什么,至少与你无关,”查理说道,“与其揣测神明的意图,不如考虑考虑如何撬开她的嘴。” 查理只是在转移话题,实际上,审问她对奇兰克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但一旁的多琳却很警惕。 从刚才开始,多琳就完全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并对他们的意图感到迷惑,那感觉就像,两人根本不是来审讯她的,就是找个地方聊一些不方便旁人听到的话题,至于她口中的线索?这两人完全不感兴趣。 “神明会惩罚你们,惩罚你们这些不敬之人!当全人类获得新生之时,渎神者将会被罪恶溺毙!” 多琳意识到自己不再拥有价值,果断进行洗脑工作,但她没有意识到,对一位教会的主教进行其他神明的洗脑,是多么愚蠢和触怒的行为。 但奇兰克没和她一般见识,两人无视了她的声音,只听奇兰克继续问道,“你直接读取她的记忆,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我拒绝,”查理说道,“我可不想读取一个女疯子的记忆,她灵魂中的信息很复杂。” “不过说到记忆……”查理忽然想起来,“既然要合作,那还是告诉你好了。” “什么?” “失落羚角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规模的组织,至少他们内部有不止一位高阶秘法师,还有一名被称为残暴女王的女人,目测,至少达到次列2的水平,还有可能更高。” 说到这里,奇兰克已经意识到,在那名失落羚角的高阶秘法师,名叫瑞金的家伙死后,查理仍读取了那个家伙的记忆。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奇兰克气笑。 一名容傀对于任何阵营来说都是不小的助理,这下教会更不可能与对方正面开战了。 说着,这两人默默将视线移到多琳身上,不知为何,她竟有种即将直面深渊的既视感。 “恭喜你,多琳小姐,你即将被释放。”查理笑眯眯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们终于……迷途知返了?” 多琳一哆嗦,她侥幸问道,直到她看到奇兰克拿出一条白色的线虫…… …… 休玛丽一个人待在家里,她的桌面上摆着一本紫色封皮的书。 那本书的封面并不艳丽,但仿佛只是摆在那,就吸走了周围全部颜色,灰白的世界中,只有那本蓝紫色的书,在不断吸引休玛丽的注意。 她鬼迷心窍地翻开了。 当翻开以后,休玛丽才意识到,这字里行间的语境有多么熟悉。 故事讲述了一位少女,她和自己一样,认识了一位温和的老师,他教导了女孩许多有关神秘学的知识,然后将她带入那个五彩缤纷的神秘世界。 休玛丽觉得故事的开头很像自己,她快速翻阅着,急于阅读后面的故事。 但后续的发展不尽人意,休玛丽通过某些叙述得知,少女失去了她的家人,并被那位导师背叛,客走他乡。但少女没能逃离老师的视线,然后,她死了,她的灵魂化为一只蝴蝶,永远游荡在世间。 看到这里,休玛丽惊讶地捂住嘴巴。 “但他只是个恩将仇报,畜生不如的人渣罢了。” “韦博恩·芬克,他也是我的老师。” 艾薇尔的话在脑海中不断重复,老师……如果她也是老师的学生的话,那这本书的主角,又是谁? 休玛丽回忆起艾薇尔离开时那如幽灵一般的身体,那会不会就是展示给她看的?恩将仇报……难道是,她曾被老师背叛过吗? 休玛丽满怀疑点,迫不及待地读了下去,在故事的末尾,那位成为幽蝶的少女用积攒的全部魔力,杀死了她成为怪物的亲人后,独自飞舞在空中,以单薄的身体度过一个个冬天后,最终败于孤独。 化为蝴蝶的少女没有同伴,甚至连蜘蛛都不愿用蛛网触碰她,她是那般纯洁,又是那般肮脏。 最终,少女在无尽的孤独中失去心智,变成一只真正的蝴蝶,漫无目的地扇动翅膀,灵动地飞动在春光四溢的花田中。 她的结局是那么美好,却又那么悲伤,休玛丽想到,她为自己留下这本书是为什么呢?是为了挑拨她与老师的关系吗?那她又有什么原因那样做?她是老师的仇人? 或者说,她作为一个已经失去过去的人,来提醒仍有未来的我? “总有一天,你的故事也会变成一本书。” 那句话就像一个环绕在她身边的诅咒,但却令她不愿寻找解开诅咒的办法。 或者说,那更像是一个不愿被实现的预言。 她放下书,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阅读令她忘记了时间。 她觉得不应该让老师发现这本书,但为了预防万一,她将书放在书架一角,隐秘但合理的位置,这样即使被老师找到,也不会出现无法解释的尴尬局面,这属于少女的小心机。 然而刚刚跑到房间,她就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发男人,他的黑色长发被编成一个麻花辫,绕过脖颈垂在胸前。 这个人就是幽蝶的作者,艾薇尔和休玛丽共同的老师——韦博恩·芬克。 “诶,老师?” 刚刚走下楼梯的休玛丽心头一紧,但想到书已经藏好,她就显得没那么慌。 休玛丽不知自己为何要向老师隐瞒书都情况,毕竟这位老师还没伤害过她。但或许是自己的父亲是治安官的缘故,她觉得,虽然没被伤害,但她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被欺骗。 “休玛丽,你在想什么?”忽然,韦博恩和颜悦色地问道。 “老师,我在考虑今晚的晚饭。” 第七十九章 招揽 “晚饭啊,这的确是个问题。”韦博恩说道,“休玛丽,你的父亲又不在吗?” “嗯,治安官最近有了新工作,他们在搜寻一个邪教组织。”休玛丽说道。 “这样啊。” 韦博恩说着,休玛丽忽然听到楼上的书房中穿出一点动静,紧接着,那本紫色封皮的书飞了下来,飞进韦博恩手中。 “幽蝶?” 他略显诧异地认出这本书,“休玛丽,你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呃,因为我看到了老师的著名。”休玛丽答道。 “这是我的得意之作,”韦博恩说道,“你有翻开过它吗,嗯?” 韦博恩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作品,但实际上,他一直在观察休玛丽的反应。 “当然,”休玛丽也自豪说道,“老师的作品,故事情节都非常有趣。” 韦博恩笑了起来,“我们到外面去吃饭,老师请客。” “嗯?嗯嗯!”休玛丽连忙点头,迎上前跟上老师的步伐。 休玛丽的未来产生了偏差。 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果然当她看到这本书后,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了怀疑吗? 韦博恩想道,要修补回来才行。 那本书被他拿在手中,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化为灰烬。 “嗯……你的秘法应该是天衣无缝?绝对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对?” 艾薇尔坐在高墙上,喝着买来的椰汁饮料,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站在她身边,他的一只眼球为充血的红色,眼神不断瞄着她俏丽的身材。 如果有人看到他这色眯眯的目光,他会第一时间认出来,这是朴哲·巴鄂。 “当然……没有。” “那就是他太警惕了,”艾薇尔嘀咕了些什么,“他连自己的书都烧。” “艾薇尔小姐,其实你不需要坐在这里,筹备一下麻烦又费心的事,你为什么不拜托我冲上去把那个人干掉?然后,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你的以身相许……” “或者说,你在担心什么,担心那个叫休玛丽的女孩被卷进去?” “不,你不懂,韦博恩·芬克,他太警惕了,我无法保证那个和休玛丽共进晚餐的人的确是他,而不是和他气息相同的替身一类,我甚至……不敢相信‘韦博恩·芬克’的确是他的真名。” 朴哲摩挲着下巴,“的确,而且当他和休玛丽待在一起时,任何突发状况都可能构成他故事最高潮的部分。” 试想,这原本只是一本书中微不足道的小情节,而朴哲·巴鄂的袭击,是否会令小情节成为整本书的高潮之一? “得不偿失,这种状态下的书写者是最强的,而且这些年我太懈怠了,面对他,我还缺少属于自己的故事。” “持剑和持杖的少年如何?我记得那个故事的效果不错。” 艾薇尔摇摇头,“那就必须让他们两个掺和进来才行,而且,我很不喜欢那个故事的结局。” 要更节制才行,书写者点下的每一笔墨都将影响现实中的故事。 “事到如今,我还分不清我的故事,究竟是那本书让我遇到查理,见到并杀死了我的家人,还是我们三人的故事改写了那本书。” “艾薇尔小姐,”朴哲牵起艾薇尔的手,“我真心拜托你,写下有关我们的故事。” 艾薇尔甩开他,“怎么写?就写你被查理杀死,而我看着这一切微笑?” “哈哈哈,你可真绝情,怎么说我也算你的追求者之一。” “我可没开玩笑,朴哲·巴鄂,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受你的追求吗?如果我那样做了,查理一定会杀了你,然后追杀我。” 朴哲眼中的笑意有所收敛,“只是因为这个吗?” “或许,当然,我也认为你这个人从各方面都并不可信。”艾薇尔说道。 “这还真是……感到遗憾。”朴哲说道,一颗眼球中一闪而过代表杀意的红芒。 此时此刻,在家中安详就坐的查理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以他的灵性感知,他总觉得有人在谈论他。不过作为多罗克斯的名人,这实在是没什么好在意的。 真正令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一眼远方的,是那头熟悉的人——艾薇尔,是艾薇尔在谈论他,和一个看不清身影,在有意阻隔他视线的人。 艾薇尔在和谁谈论他? 算了,这暂时无关紧要,至少艾薇尔不会做蠢事,也不会谋害他,这就够了。 不,这也不一定,她或许正在和谁计划着往他的蛋糕里添辣椒酱…… “走什么神呢?” 奇兰克抬手敲一下查理的帽子,但没料到他不戴帽子已经很多天,一下敲到了头上。 “……” 奇兰克看向他,故作镇定,“失落羚角的人已经到了。” 作为英勇市民桥特奇先生,查理成功获得了失落羚角的注意,以失落羚角的招揽力度来说,找上查理只是时间问题。 查理没理会刚才的插曲,因为失落羚角的人的确已经找上门。 是的,但他们的人没敲门,而是以一种极为鬼魅的状态从门缝滑了进来,化作一摊星辰般的影子,然后这摊影子逐渐立起,化为人形。 “您好,请原谅我的突然来访,桥特奇先生……” 来者没有化为人形,他很谨慎,没有将真面目暴露在还未分辨是敌是友的人面前,但不知为何,他现在莫名很慌。 他是一名高次列,安魂师,身为安魂师,他有自信忽悠……不,劝导更多人加入失落羚角,但一名高阶秘法师从来不会忽视来自灵感传达的危机直觉,可令他进退两难的是,他不能露怯,因为他代表失落羚角的脸面。 高次列的出现代表着他们对桥特奇这一身份的重视,同时也是展露他们力量的下马威。 没有哪个秘法师不会对高阶秘法师产生敬畏,除非那个人本身也是,而安魂师的身份则预防了这一情况的发生。 但显然,现在的局势有点不受他们控制了,因为查理和奇兰克正丝毫不慌地看着他。 “呃……桥特奇先生?” 影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他分辨不出。 于是查理说话了,“欢迎来到寒舍,这位贵客,有何贵干?” “不,我只是一名邀请者,”黑影说道,“但在那之前,桥特奇先生,这位是……” “哦,抱歉,你来的不凑巧,这位是我的朋友,奇兰先生。” “奇兰……” 黑影下的皮囊眼皮一跳,他可是高阶秘法师,怎么会来得不凑巧,如果他事先感知到房子里还有第二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回来叨扰,而且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好了,客人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事,请快些说,我很忙,待会儿,我还要去悼念我的妻女。” “好,”黑影清了清嗓子,他发现奇兰也是名秘法师,“桥特奇先生,请问您知不知道……失落羚角?” “你是说新兴起的教会?”桥特奇没答话,反倒是他身边的朋友一声惊呼。 自豪感涌上心头,黑影接着说道,“是的,桥特奇先生,失落羚角欣赏您在前几日的表现,因此,布洛特教士阁下特别向您发出邀请,请您加入我们。” “布洛特教士?”查理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疑虑。 “是的,在失落羚角,我们没有明确的高低之分,除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外,我们被分为教士、修女、和导师,而教士们则是用智谋带领我们。” 对于这些情报,查理两人并不意外,这是在他们大规模招揽成员时早就暴露出来的。 “很抱歉辜负了您的看重,”查理摇摇头,“可我在很久以前,已经是纯白女神的信徒了。” 但却没见你去过几次教会,看来你的信仰并不稳固,黑影暗自想道。 “实际上没有哪个规则约束信徒们只能信仰一位神明,只要信仰足够真诚,宽容的神明不会怪罪我们。即使无法那么快信仰也没关系,生命女神愿意用光辉庇佑每一个加入失落羚角的人,相信我,在一段时间后,你就会真诚地信仰祂。”黑影绘声绘色。 这简直是放屁。 奇兰克想道。 自古以来,就没有信仰两位或多位生命的道理,至于神明的宽容?作为半月教会的主教,奇兰克很久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他可以信仰神明,祈求神明,但永远不可触怒神明,一位神明的怒火会将一切化为粉末。 而信仰最重要的便是忠诚,没有哪位神明会允许一个不够真诚的人匍匐在祂脚下。 比露斯家族之所以这么多年了都不敢将他们的信仰坦诚公布,便是因为他们无法承受纯白教会的怒火。当他们发现自家女神像是白菜一样被人捆绑售卖,那些固执的家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好,听上去很诱人,这么说,我是被教会招揽了?” “没错,失落羚角的发展还在初期,如果您现在就加入,在将来,您有可能成为元老级的人物,你不觉得,这比个人秘法师有前途多了么?” “呃……很有道理。” 查理看上去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这名安魂师的招揽方式这么耿直,看来在此之前,对方太过于依赖秘法。 但其实对方也很慌,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秘法还没生效。 但好在事情看上去快要成功了的样子,不出他所料,桥特奇的信仰并不稳固。 “如果有意向,您可以在七天后参与我们的聚会。”对方掏出一张小卡片。 “好,”查理点点头,“可以带朋友吗?”他示意了下奇兰克。 黑影审视了奇兰克一会儿,在他看来,这是意外收获,“当然可以,我们来者不拒。” 第八十章 死擒 虽说如此,但奇兰克并不打算以“奇兰”的身份与查理同行,贸然多添一个人太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况且失落羚角的某个人绝对会时时刻刻注意这边。 “既然如此,请两位当天准时到场,我先……先行告辞了。” 那名黑影说道,他的秘法始终没有起效,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等等。”查理突然说道。 “我允许你离开了吗?” 话音刚落,整栋房子都被一股无色的魔力包围起来,这一刻,黑影意识到自己踩入了陷阱,恐怕凶多吉少。 但气势必须得足,黑影故作愤怒地说道,“桥特奇先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正在埋伏一位高阶秘法师!” “对,我现在很害怕,所以请你手下留情,如果你威胁到了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出于冲动做出什么。” 黑影已经在心里骂娘了,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什么线牵着拽了一下,半截身子偏瘫倒在了地上。 奇兰克手指微动,他甚至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拉了一下不可视黑线,看来这家伙比想象中还要弱。 与安魂师战斗就像在做一道高难度的奥数题,需要时刻紧绷精神,一旦被安魂师钻到精神上一个小纰漏,就会导致一连串雪崩一样的崩塌。但这是在对方的确有实力影响你的前提下的,一个无计可施的安魂师,着实没什么好怕的。 奇兰克牵着黑线的手指突然松了一下,就在前一秒,他看到了幻觉,他看到自己用力过猛,差点把黑影的脑袋拽下来,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安魂师利用幻觉进行的误导,原本他不会停下手中的动作,谁曾想,黑影下露出一张查理的脸。 ……这可真太惊悚了,比恐怖片都惊悚。 这属实吓了他一跳,手指下意识松了一下,查理几乎在同时注意到奇兰克的异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把黑影驱散,露出那个人的真面目。 “别太紧张了,你的情绪太激动,对于恶魔来说,这可是很明显的味道。” 那个人瞪着他,“你是恶魔?!” “不!不可能,恶魔怎么会协助治安官?如果发现你是恶魔,教会只会第一时间肃清掉你!” 黑影皮下的人声嘶力竭地吼道,实际上,他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思考逃走的办法。 查理并没有答话,而是默默使用了秘法,让那个人的双腿如纸片一般无力,如果有一阵风,甚至可以飘起来。 “你们打算生擒我,”那个人说道。“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下一刻,那个人在袖口取出一把短匕首,连刀刃带手吞了进去! 刀刃刺穿他的喉咙,一口气嚼碎了他的脑组织,然后带着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从后脑勺穿了出来! 查理两人没有阻止,如果那样做的话,将正中下怀。 因为,两人眼前的画面如镜子一般破碎,那个刺穿喉咙的人化为黑雾消失,在这层镜面之下,那个人已经将双腿恢复,飞快地奔出房子。 看着那个人飞奔的背影,查理和奇兰克仍没有追,画面很快再次破碎,那个人手握一根权杖,权杖上方聚集了大量雷电,马上就要朝查理两人劈来。 就在那根法杖向下挥舞,足以破碎整栋房屋的雷电即将劈到他鼻尖时,画面再度破碎了。 查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的画面,他没有再看。 为了逃跑,那个人丢给查理两人一个难题,一个在千层“虚假”之间寻找一个“真实”的难题。 但这个难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唯一的真实是,那个男人根本没有躲在任何一层画面中。 查理将手探入虚空,很快,他拉住了一个东西,然后用力将他拽了出来。 在他们面前几米处,那个人也从空间缝隙中倒飞出来,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们眼前的画面快速破碎,在这眼花缭乱的两秒间,几乎破碎了上千层镜面,破碎的镜片在空气中掉落,沉入地面,无处可寻。 必须要返回失落羚角,将桥特奇的事告知布洛特教士才行…… 被识破的人并没有气馁,他掏出一把枪,一把信号枪,然后对着查理两人恶狠狠地扣动扳机。 砰! 红色礼花和一颗泡沫子弹从枪口喷出,那颗子弹穿透了空间,创造出一个急剧吸力的大洞! 查理等人所在的空间仿佛蛋壳被敲了个洞一般,洞那头是极有可能迷失的空间裂缝,充满能瞬间将秘法师撵成粉末的雷电。好在有失落羚角的定位坐标,那个人不虚这些。他纵身一跃,很快跳进其中。 不远处,那把被丢弃的信号枪躺在地上,它的是一次性虚幻物,在使用过后,一股源自灵魂的魔力流出,将在不久后逐渐消散。 “一次性虚幻物吗,暗阁覆灭以后,我还以为我无缘再见到了。” 查理唏嘘着,同时拿出从空间中拿出裂空匕首,眼神不断在客厅中巡视着,然后用力将匕首刺了出去! 匕首同样刺破了空间,一个男人突然出现,被匕首刺穿飞了出来,正是黑影包裹着的那个人,这次,他真的被匕首刺进嘴里,从后脑勺穿透。 男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凭借顽强的生命力,他四肢不断抽搐,却扔在用一只手握住匕首,试图将它拔出。 “我有说过一定要生擒吗?”查理没管地上那个不断抽搐的家伙,笑着向奇兰克问道。 奇兰克难得配合了他一回,“好像没有。” 查理笑得更灿烂了,然后他打了个响指,信号枪没来得及消散的魔力瞬间爆炸,火焰瞬间爆发出堪比缝隙中雷电的破坏力,将敌人半截身子烧成灰烬。 这之后,查理又用神木次列的秘法将房子修复,他履行了他的想法,即使房子炸了,白鸟街那头的罗文太太也没听到一点动静。 查理完美地将事态解决,奇兰克走上前,准备检查那个人的尸体。结果显而易见,死透了,而且死不瞑目。 “敏,放着我来。” 查理终于慢吞吞走了过来,他准备读取这家伙的记忆。 “我把这家伙的记忆传输给你?”查理问道。 “可以。” 奇兰克之所以配合查理搞了失落羚角的安魂师,就是为了探入失落羚角内部夺取更多情报,他认为这是一次机会,不仅可以明目张胆地逮他们的使者,还可以混入其中。 毕竟,只要奇兰克隐藏好,做这些的都是桥特奇,而桥特奇的真实身份是查理·德森,和他半月教会有什么关系? “我只会传输给你有价值的记忆,如果窥看了能令其崩溃的记忆信息,他的残魂会在两秒内消散。”查理说道。 奇兰克的反应是,“就算你给我那些记忆,我也不会读取的。” 这个人的记忆很快如沙漏一般向奇兰克脑中灌输,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同时,奇兰克也明白了查理为什么不肯解读多琳的记忆。 在记忆碎片中,奇兰克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那个人的意念,那个人的意念会不断与他对撞,想要分个高下。 同时,奇兰克仿佛是以同样的时间流速,以旁观者的方式观看那个人在失落羚角的后半生,为他忧虑的事感到忧虑,为他兴奋的事感到兴奋,如果不是奇兰克的理性一直提醒着他,他或许会认为那也是自己的一生。 在读取记忆时,信仰和痛苦的事传达的信息格外剧烈,奇兰克能够体验到比原主更加强烈的,对生命女神的信仰,以及失落时更大的沮丧。 可以想象,如果一个意志不够坚定的人读取了多琳的记忆,那会令他变得比多琳更癫狂,并直接成为邪教的一份子。 读取结束后,奇兰克的视线再度变得清明,他感到很累,因为他的思维刚刚高度运转,让他在瞬间读取了相当于一个人几个月时间的记忆。 他的思维还有些混乱,直到他发现查理正盯着他。那一刻,奇兰克破天荒地从查理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会,难不成你在担心我?” “怎么可能,如果因为这点事失控,那你这位主教也太没用了。”查理如常回答,仍旧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这令奇兰克不禁怀疑刚刚那是错觉。 “好。” 查理拿出那张卡片,这上面用特殊的密文波动标注着聚会的时间和地点,是只有秘法师才用的上的东西。 时间是七天后的下午四点,现在还急不来,在这之前,他们打算先处理点琐事。 一名女性穿着红裙,蹦蹦跳跳地走进一栋废弃的大楼,这里距离中心街很近,曾是一个巨大的罐头厂,后来因为一场火灾彻底废弃了,因为老板迟迟没有维修,如今,这里变成了邪教的窝点。 那名女性热情地和每个人打招呼,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即是她被释放的日子,也是新的“复生仪式”进行当天。 “多琳?你怎么出来了?”另一名女性和她交谈。 “他们说我是无辜的,就被放出来啦,我还听见他们怒骂神明的声音,嘻嘻,真是群悲哀又无知的人呐。” “无辜?”那名女性笑道,“你杀了人,在他们眼里,怎么可能无辜?” “不,那群废物治安官,他们根本没查到咱们的事,反而认为是邪神将坦先生变成了怪物。” “可怜的坦先生,他没有可能复生第二次,让我们为他默哀。” “多琳!别耽搁了,作为第二十七次复生仪式的主持者,这次你也要参与!” 一名老人喊到,他坐在一个手术台边,那个手术台还是他花了几苏勒从医院买回来的,因为这事,这守财奴老头耿耿于怀了两年。 “我来了!托比爷爷!” 多琳快步走了过来,检查了过会儿用来缝合的鱼线,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他就是即将接受“复生”的主角。 “真是的,罗文老太婆还是不肯给我免房租,那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 而坐在手术台旁边,那个碎碎念的托比爷爷,就是查理的邻居老头儿。 空言: 查理&黑影: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才不说是懒得给黑影起名字呢。 第八十一章 老托比 “晚上好,老爷子。”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夜晚,托比提着一摞东西,走进了查理的房子。 “是您先突然拜访的,老先生。”查理面露无奈。 “小子,你打算在这住多久,几个月?半年?” “或许也没那么久。” “好,那你确实可以对我出言不逊,毕竟咱们做不了多久邻居,”老托比说道,“你住在这里的时候,那老太婆一直给你免房租?” “没错。” 老托比的表情呆滞了两秒,然后动作迅速地从提着的东西里拿出一个小包。 “这是来自木多里瓦的甜点,尝尝?” 查理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纸包里包着的居然是几个糯米团子。 老托比看着查理吃下去,满脸心疼的样子。这甜点是他子女寄过来的,价格不是很便宜,他的子女都在木多里瓦打拼。 查理轻咳了一声,说道,“您怎么那么热衷于免房租?难不成您对罗文太太有想法?” 老托比仿佛被踩了尾巴,暴跳如雷,“你才有想法!虽然我老伴已经埋了挺多年了,但我也不会看上那个老太婆!” “哦……好,看来不是所有荒谬的事都有个人感情做基础。”查理恍然大悟。 “哦你个头!”老托比说道,“吃了我的就给我吐出来,还有,荒谬是几个意思?!” “罗文太太最近弄丢了最爱的梳子,那梳子就掉在她家门口的盆栽旁边,如果帮她找到,她也许会感谢您。”查理默默收下老托比的糯米团。 “哦?哦……”老托比说道,“等等,你小子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还有,我年龄也不小了。” “哼哼……”老托比从鼻腔中振动两声,佝偻着背的矮小老头得意说道,“稳了,等我免了房租,老前辈我请你喝酒。” “我不喝酒。”查理很无奈,酒精除了味道辣以外,对他没有作用。 “你们年轻人真没乐趣!” 老托比猛地转过身指着查理骂道,当他转回去时,查理注意到他捂着腰的手。“我那有两瓶不错的红酒,如果你肯来,没准我能让你尝尝鲜。” 说着,他推开大门离开了。 老托比带着多琳等人推开了一扇破旧的铁门,在门内房间的正中间,是一个挂满血污的倒钩架。 这个组织经过二十七次实验,终于成功“复生”了一个案例,那个案例被更名为坦·斯克,由多琳·蒂独自进行。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决定缩小铁钩的体积,防止被复生者在仪式完成前死于流血。 老托比站在倒钩架前,他将双手浸泡在圣水中说道,“即将进行第二十八次复生仪式,复生者曾奸杀4位女子,7位幼女,神明即将终结他罪恶的一声,赐予他新的生命。” 说罢,几个人将本该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架进房间,将他的身体高高抬起,对准倒钩,精准地刺入他的胸膛。 在那些人熟练的手法下,铁钩避开了那个人心脏一类重要器官,将他高高挂在铁架上。 那些人无视了男人的痛苦哀嚎,他的体重在不断为他创造剧痛,老托比面无异色,只是因老花眼挤眉弄眼,仿佛是在做不擅长的精细活一般,用两根手指点着男人的热血,在他全身各处画起图案来。 当画到某个私密部位时,老托比终于失去了耐心,“多琳,你有经验,你来。” 多琳面如死灰,“……您合适么。” 这工作最后由另一个中年男人接手,在这一环节结束后,多琳默默拿出“精密仪器”。 “啊?啊?!不要啊!” 男人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当看到那仪器时,他那因剧痛浑噩的脑袋瞬间想到了许多恐怖的事情。 “恶魔会饲养你的业罪,神明会吞尽你的罪行。” 多琳手拿仪器闭上眼睛,真诚地祈祷着,当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所有成员都在面露惊恐地看她。 “怎么了?” 在她的耳朵里,赫然爬出一条蛇一样的白色线虫,不断蠕动着。 那线虫不断从她耳中爬出,长度达到地面,多琳似乎感觉到耳朵的瘙痒,她用手指抠出一截线虫不断向外拉,却怎么也拉不完。 没一会儿,蠕动的线虫已经在地面上积成一小团,她面前的人声音颤抖地叫住她,“多琳,别……别拽了……” “嗯?” 多琳眨着天真的眼睛,她大声说道,“不是哦,这个线虫,是来自教会大人的馈赠!” “什么,教会……” 老托比声音沙哑地说道,与此同时,墙面破裂的声音震撼着他的耳膜,一个身影破墙而入。 “真不希望在这儿看见你,老爷子。” 查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同时笑着走向那些惊慌失措的人。 “什么时候知道的……” 老托比一边问道,一边稳定着众人的情绪,查理破墙而入的场景刺激到了这些人的神经,若不是老托比在前面挡着,他们已经四散逃跑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若不是被卷进来,我原本懒得管你。” 查理瞥向一旁,奇兰克也已经悄然进入,站在多琳的身旁。 老托比在喉咙里发出两声闷笑,他高高挥舞起用来拆卸复生者肢体的精密仪器,冲向查理砸去。 “哎哟!” 结果是老托比被一脚踢开,仪器掉在地上,他扶着错位的腰呻吟。 “一把年纪就别逞强了。”查理无奈摇头。 “老前辈的苦,你不懂,”老托比一边呻吟,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的出场吓到他们了,如果我不冲,后面的人,根本不记得要拿起武器。” 此时此刻,老托比身后的人已然举起武器,时刻准备向查理开战。 但这都是无用功,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们手中的武器全都对准了自己。 “等等,什么情况?!” “我的武器,我握不住……” “它不受控制!” 武器们仿佛有生命一般通通背叛了它们的主人,果断刺入那些人的皮肉里,惨叫和血沫飞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老托比回头去看,一时间心如死灰。 利器挑入那些人的手臂,他们慌乱不堪,一大群人扔下武器朝出口奔去,在来之前,奇兰克拜托他将这些人生擒,因此他并未要他们的命,但要让他们吃些教训。 “不要落荒而逃!”老托比看着那些被摔在地上的仪器,一时间心如刀绞。 老托比的呼唤没有起作用,他不再去看身后溃败的惨状,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转而,他意识到查理不会回答,改口问道,“我们是要完蛋了吗?” “对,”查理说道,“看到那边了吗?那可是半月教会的奇兰克主教。” 老托比心情不免有些低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可他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 查理经过老托比身边,他心情不错,准备去追那些溃逃的人。整栋废弃工厂已经被封锁,这的确是一场猫鼠游戏,只不过是在笼中进行。 随着查理的离开,奇兰克迷惑地看了眼挂在铁钩上的人,又看了眼查理已经消失的身影。 “查理??” 这个人已经快死了,神木你在哪? 奇兰克很快意识到,查理玩嗨了——他该不会把受害者忘了? 奇兰克看着被铁钩刺穿胸膛的人,冷静思考过后,决定先把他放下来。于是在他一脸拒绝的表情下,奇兰克带着他转移阵地,男人又躺回心爱的手术台上。 不知不觉间,生命的流逝感消失,不是他的血流干了,是奇兰克帮他止了血。 “根据这个邪教的毛病,你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奇兰克对着奄奄一息的男人说道。 耳朵里拖着一长条线虫的多琳在这时接话道,“他是一名丧心病狂的强/奸犯,曾奸杀……” “好了,不用说了。” “所以你也别指望待会有什么好待遇,监狱欢迎你。” 多琳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她的智商已经降到很低的水准。 “主教大人,感觉我的脑袋轻飘飘的呀~” 奇兰克没有理她。 当她被植入线虫起,其实就宣告了她的死亡。为了成长,线虫会不断吸食并代替她的脑组织,最后完全代替,实际上,如果不是有位邪教成员阻止,多琳都要把脑子全都扯出来。到最后,无论是让线虫继续寄生亦或是取出线虫,多琳都没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诶?主教大人,他回来了!” 多琳手指着一个方向,查理已经从楼梯上走回,他手抓一个巨大的布袋,布袋内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查理朝奇兰克打开布袋后,一个个邪教成员下饺子一般滚了出来。 那些人仿佛遭到虐待一般,刚出来就晕头转向倒地不起,唯有几个精神好的还喝醉酒一般,眼冒金星地朝外逃,最后也嗒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 对于这点,老托比就显得很机智,他的腰已经扭过一回,经不起再摔了。 “查理。” 奇兰克指了指手术台上的男人,那男人已经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 奇兰克已经通知帕赫他们来这里接人,在被打包送回教会之前,老托比抓住查理问道,“我会怎么样?” 查理沉默着环视了一下周围,光是这个房间就充满了不知多少受害者留下的血污,他平静说道,“会判处死刑。” 老托比的眼神黯淡下来,“可惜了,你差一点就有计划喝到我那两瓶红酒了。” 查理笑了,“等过些时间,我会去拿。” 老托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紧接着,那份惊愕化为怒气,“你个混小子!” 没多久,他又叹息着摇头,“其实我还想再见我儿女一面。” 他有些期寄地看向查理,不料对方说道,“等你死刑当天,你的儿女会去看你的。” 老托比一只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一下下指着查理,像是在说,“真有你的。” 奇兰克很无奈,上一个犯心脏病的根森太太刚送去医院,这次怎么净是些老弱病残。 “哎……大半辈子的事业,终于还是毁在这儿咯。” 老托比仰天长叹,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忽然,查理的样貌在他脑海中消失,老托比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 “奇怪,以那家伙的年龄,我为什么要喊他小子来着……” 空言: 很怕被理解为强行煽情,其实老托比和查理那段回忆只是为了补全设定。 第八十二章 第三符文—战锤 老托比等人带领的不过是邪教中的一部分,更多没参与这次活动的成员那时还躺在家中,充当普通市民。 不过奇兰克给属下们开了个好头,剩下的邪教成员也很快被捉拿,最终被教会抓捕的共有107人,其中查理和奇兰克抓捕49人,邪教中的小头目将在三天后处以绞刑。 查理已经打探到有关失落羚角的情报,桥特奇的伪装已然没那么必要,因此他返回了公爵宅邸那边。 此时此刻,公爵宅邸,伊宁正手拿一块符石,用一根羽毛笔仔细刻画着。她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伊宁聚精会神,终于在符石上刻画下最后一笔。 作为历代信仰殷红女神的格列德洛家族,她尝试的自然也是殷红女神的第三符文。 “战锤。” 伊宁捧起精心刻画的符文在灯下观看,符文内蕴含的魔力不少,但笔迹……有点抖? “优莱克,你看看,怎么样?” 伊宁将符文递给她身后的人。 安静站在伊宁身后的优莱克接过了符石,她仔细检查了下,然后犹豫地说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报废的样子。” “不会?”伊宁惊叹。 优莱克叹了口气,“是啊,才只是第三符文,一共有二十二符文啊……” “要不,我还是接着学第一符文。”伊宁垂头丧气。 “我记得第一符文是……红酒?”优莱克说道,“效果也不过是让人微醺而已,似乎学会了也没什么用。” “第二符文‘猎斧’虽然是攻击性符文,但我还是更建议直接使用秘法啊。”优莱克道。 第三符文“战锤”或许是现在唯一适合伊宁使用的符文了,毕竟一串锤子砸下来,或许还能令人眩晕。 “优莱克,你的符文学到哪了?” “诶?纯白女神的第十符文,圣黑的……第七符文。”优莱克回答。 伊宁目瞪口呆,同样都是秘法师,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说起来,为什么学习了圣黑的符文?优莱克不是纯白和生命女神的信徒吗?” “嗯,原本不信仰神明的话,是不该逾矩借用那位神明的力量的,”优莱克说道,“但我很向往那片传说为灵魂归宿的湖泊,而且德森先生说没关系,我就也一并学习了。” “哦……”伊宁似懂非懂。 优莱克很在意伊宁的情绪,拉上她说道,“别气馁,伊宁小姐,我们一起去试试符石的威力。” 伊宁将信将疑,她看向手中那块闪着光芒,随时都要裂开的石头,“真的能用?” 优莱克信誓旦旦,“虽然符文刻画的不是很好,但好在注入的魔力很多。” 看着优莱克这般坚定的态度,伊宁仿佛也感受到莫大的支持,充满自信心,“那我们到后院去试试看!” 符文最基本的用法就是将其刻画在符石上,以一点魔力为代价,激活后捏碎或丢出去。 那时,符文将会燃烧符石制作者在刻画时为符石注入的魔力,在一瞬间爆发出符文的作用。 每一个符文都是由真神留下,供信徒借用,那些晦涩难懂的图案代表了神明所用职权创下的一个又一个秘法。 对于殷红女神第三符文“战锤”而言,其代表的秘法则极为简单粗暴,基本可以总结为“给你丫头一锤”。 如果使用时能在敌人面前顿时创造出一个魔力巨锤,并一锤砸得敌人眼冒金星,头破血流,那这个符文便是成功了。 今天的实验对象是木质人偶,在伊宁刚开始成为秘法师时,她一天不知道要破坏多少这东西,后来公爵实在受不了,拉着一拖车木偶残骸找查理说理,这才要来了后来能无尽再生的人造怪物。 但那怪物有个特点,就是一旦放出来,必须把它体内的能量消耗完才能收回去,否则它就会越长越大,酿成惨剧。上一次伊宁忘记收回,就导致这个行动缓慢的怪物默默变肥,足足撑爆了一个地下室。 所以试用符石这种事,当然要拿出不会再生也不会抱怨的木人顶替。 伊宁将符石攥在手里,随时准备注入魔力激活,她气势汹汹地说道,“要开始了哦!” “嗯!” 优莱克也陪着她坚定出声。 “哈!”伊宁大呵一声,同时注入魔力朝木人扔了出去,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之间符石内的魔力一下沸腾了起来,烫得伊宁在半空中脱手,符石猛地炸开,变为两炳大锤,朝伊宁和优莱克砸来! “咿呀!” “啊!” “duang!” 大锤正中靶心,优莱克和伊宁发出两声尖叫,双双倒地。 查理刚刚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得不说,以他的阅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扔符石扔到自己脸上的。 一时间,他很不想承认这俩是自己教出来的。 头晕目眩的两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伊宁扶着自己的头,模糊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诶?那是……德森先生?优莱克,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晕眩间听到伊宁的话,优莱克也睁大眼睛,“我好像……也看到幻觉了。” “如果你们想把西瓜整个塞进骨灰盒里,会出现的就是这个结果。”查理叹了口气。 “诶?为什么要塞进骨灰盒?”伊宁迷迷糊糊地说道。 “作为载体的石头承载不了太多的魔力,如果我想用符文,还不想造出符石那种劣质品的话,我会选择直接写。” “等等,不是幻觉?!”优莱克后知后觉。 听着查理的话,伊宁试图用羽毛笔在空气中画符文,然后光速失败。 伊宁没有气馁,因为她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事上,“对了,德森先生,格尔会长那边有联系您吗?” “格尔会长?” 因为查理的缘故,精明的格尔会长也自然而言与格列德洛公爵搭上了线。 “嗯,雪域商会的货被劫了。” 查理差点笑出声,“货被劫了?” “据说是有一伙名叫狼派的雇佣兵改行做了强盗,第一个就拿雪域商会开刀。” 狼派? 一时间,查理觉得有些耳熟。 “他们之前曾受过雪域商会的雇佣,但有两个雇佣兵在工作时起了贪欲,妄图私吞商会的拍卖品,后来……雪域商会发声说再也不雇佣他们,双方从此反目成仇。”伊宁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不得不说,这方面她很靠谱。 此时查理已经完全回忆起事情的由来,这不就是他一手促成嘛! 查理不但不心虚,反而有点想笑。 “我带你们去凑个热闹?”查理说道。 “可以吗?”伊宁眨巴着眼睛,“会添麻烦的。” “雇佣兵的话,你们应该可以对付。” 查理说着说着,伊宁和优莱克的脸逐渐木了,她们又要被抓去战斗,美其名曰,这是“历练”。 雪域商会被劫了。 格尔会长现在心急如焚。 被劫的货物中,有三十万镑现金,百余公斤秘法材料,几百支枪械和坚冰子弹,还有多名人质。 三十万镑是小数目,真正值钱的则是那些秘法材料,以及枪械子弹。 失去秘法材料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但枪械和子弹的风声一旦走露出去,他们还得坐实一个走私军火的罪名。 若真那样,雪域商会只能谨慎再谨慎,并暂时断掉枪械的来源,但雪域商会在秘法师的名誉之一则是他们强悍的坚冰武器,可以想象,断掉这一来源的时间内,将会是他们最薄弱的时期。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被劫持的人质里,有他亲哥。 生命安全暂不用过于忧虑,与史特尔一起被劫持的还有数名秘法师保镖,一旦对面有撕票的念头,那数名保镖会立刻与之搏斗,雪域商会这边也会发起总攻,就算是货不要了,他哥哥的命也得保下来。 但如果在那之前,史特尔的身份被辨认出来会如何?史特尔商会的会长都抓到手里了,还不赶紧隔离起来,加大要价筹码?若到那时,谈判就更难进行了。 亲哥落到敌人手里,格尔会长也是急的,这才导致他冲动之下找到格列德洛公爵,问查理·德森在不在。 但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只是货被劫了就请尊神过来?那也太矫情了,这说不过去。 “我的天,史特尔那家伙怎么会跟着一起被劫过去!”史特尔的好友马修一刻也坐不住,时而碎碎念,时而仰天大吼。 “他自己去度假,回来时搭了个顺风车。”格尔也满头黑线。 “狼派那群人怎么说报复就报复啊!” “他们首领小心眼。”格尔叹息。 马修怨念地朝窗外望了一眼,然后接着发疯,“史特尔!天神啊!保佑史特尔安全回来,他家里还有二十几个人偶老婆在等着他!他还没娶妻子!史特尔那家伙信仰什么神明来着……哦!他只信仰幸运女神!淦!” 马修抬手就想摔个杯子,但考虑到格尔的茶杯都是上万镑的古董,他随便摔一个都赔不起,马修收回了目光。 他一个拿工资的,跟这群挥金如土的富人商贾们真玩不起。 最终他只能又气又急地破口大骂,“史特尔!你个大蠢蛋!” 这时传来了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这话我很认同。” 马修忙转过头去看格尔,格尔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同时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没脸去请,但对方自己来不就行了? 很快,查理收回手杖,神色如常地走进门,他身后还跟了两位小姐。 伊宁提起裙摆向格尔行了一礼,“下午好,格尔会长~” “噢,瞧瞧是谁来了,这不是伊宁小姐吗。”格尔觉得此时的伊宁格外美丽。 他注意到查理身边另一位小姐,那是曾同查理一起前往拍卖会的女孩。 “喜闻乐见,史特尔先生也被抓走了?” “查理·德森先生,由衷感谢您的帮助。”格尔事先说道。 “哦?其实我是来看热闹的。” 格尔面露无奈,“即使如此,我也可以先带您看看我们的‘反击’势力。” 没错,雪域商会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 第八十三章 战斗少女 格尔带查理进入了一个大厅,这里挤满了雇佣兵和格尔商会的势力,按理说,与狼派雇佣兵交战用不到这么多秘法师,但无奈对方劫了他们的军火,雪域商会反而要对付自家生产的坚冰子弹。 “打起精神来!” 一声呵斥在这里响起,这是类似于小队长的人注意到格尔会长的光临。 “格尔会长,”一位穿着精简的女性走了过来,查理认出,这是那位秘书,“狼派要求我们立刻撤走,并再缴纳三百支枪械,三千颗子弹赎回人质。” “真是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格尔说道。 如果狼派要求用金钱赎回人质,并承诺不将此次事件宣张,双方并非没有谈判的余地,毕竟史特尔还在对方手里,格尔的首要目的会是稳住对方的情绪。 但军火则不同,狼派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秘法师雇佣团,其中还包含了很多战争中退下的军人和普通人,那些人一般善用热武器,原本在秘法战斗中,那部分人会成为狼派中的薄弱势力,可一旦他们拿到坚冰武器,短板会顿时填平,这是资敌行为,那样的狼派只会越发贪得无厌。 “不过现在已经不足为俱,查理·德森先生,我们准备了三百名战士和五十余名秘法师,或许无法将狼派整个击溃,但夺回货物和人质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查理表示自己只是看戏,但格尔还是热情地向他介绍道,格尔相信,如果发生意外,局势扭转时,这位大人物会出手。 “不过……您身边的两位小姐呢?” 格尔忽然发现,伊宁小姐和那位名叫优莱克的女孩,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啊……我把她们送进敌营了。”查理懒散说道。 “什么?!” 此时的狼派阵营里正在喝酒吃肉,他们仿佛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似的,尽情享受着金钱的魅力。 现在他们体会到了,抢来的东西才是最美好的。 坐在原木椅子上的狼派首领手捧一瓶红酒朝嘴里灌着,他实在喝不惯这东西,又呛又涩,还有股怪味儿。 他往嘴里倒进两口就一甩瓶子,喝得络腮胡上满是红色的液体。 “首领!” 一名雇佣兵满脸焦急地跑进来,口中话语含糊不清。 “你急什么!我们虽然是蛮人,但不是傻子!” 首领扔出的酒瓶震声落地,他瞪着眼珠,故作怒意地呵道。 狼派是从雪原上来的,他们能长期与雪山上那些怪物搏斗并生存就证明了他们的实力,但正如首领所说,他们是蛮人,不识几个字,但最基本的头脑还是有的。 “首领,格尔那家伙集结了一大派人马,随时预备着打过来呢……” “但他们还没打!” 首领拿起一块布料擦干净胡子上的酒渍,“他们之所以没打,是因为还有谈判的余地,但他们拒绝谈判,那说明咱们劫的货里有他们忌惮的东西。” “搜!快搜出来那东西是什么!” 雇佣兵们马上开始忙活起来,他们搜遍了军火和那些秘法材料,甚至把身子探入钱堆中寻找,最后摆到首领面前的,也只有一个秘法炸弹和大范围的坚冰武器。 “就这些?” 首领不禁陷入沉思,这些炸弹的确拥有战略性意义,用的好还能出其不意,但作为大商会,坚冰武器的唯一生产商,他们也不缺,这点量还不至于让他们忌惮…… 首领睁大眼睛,对,是人质! 他们还差人质没有搜寻,虽然那些人的所有随身物品都被清缴,但唯一疏漏的就是……他们没有核查那些人的身份! 一旦人质中有“大人物”,即使雪域商会也不敢随意挑起争斗。 想到这里,首领立刻动身,亲自去检查人质们。 “把防线收拢起来,谁也别放出去!” “遭了。” 另一边阵营,格尔会长正用望远镜观察敌情,却发现他们封闭了所有出口,防卫圈也缩小了一些。 “他们发现人质的问题了。” 格尔紧皱眉头,他的秘书同时朝别人问道,“眼线锁定到史特尔先生的位置了吗?” 没人给予肯定答案。 “别着急,现在的状况比你们想象得都要好,”查理笑着说道,“我的两个学徒会让你们眼前一亮的。” 史特尔被捆得严严实实,在众人簇拥下蜷缩着,他并非恐惧,而是要掩饰自己的样貌,周围的人也并非普通人质,而是他的保镖们。现在还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突然,关押他们的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走了进来。 史特尔偷偷瞧了一眼,这,这不是狼派的首领吗?! “所有人,抬起头来,我要检查你们的相貌!” 遭了!他发现了! 许多人闻声抬起了头,有的年轻漂亮的女性更是哭得泪流满面,首领的视线逐渐移了过来,史特尔还在犹豫是抬头还是继续躲藏下去,继续躲藏的话,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可首领曾见过他,抬头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嗯?你……” 首领眯起眼睛,他发现了个熟人。 “我的天,你,你该不会是……您怎么会在这儿呢,你们,还不快给这位松绑。”首领脸上先是惊愕,紧接着洋溢起了笑容。 几个雇佣兵走进人质间找到一抹倩影,为一名红褐色头发的小姐松了绑。 “您说您怎么在这儿呢,伊宁·格列德洛小姐?” ?! 史特尔满脸震惊,伊宁小姐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他很清楚狼派首领是来找他的,就是被发现,他也不能让伊宁小姐顶替。 “喂……” 史特尔刚想大喊一声,却被一个人捂住嘴巴,史特尔转过头,不是他的保镖,而是一名深色皮肤的小姐。 那位小姐有一头银白的卷发和金色的眸子,她用眼神示意史特尔不要出声。 那对金灿灿的眸子给了史特尔直观的视觉冲击,他心中暗下决定,回家后一定要再定一个异域风情的人偶。 “伊宁小姐,我怎么没发现您也在这儿呢,您可得在这儿待好,等公爵大人把您赎回去,别再说我亏待了您。” 首领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确不敢伤了伊宁,愤怒的公爵会联合皇家军团瞬间灭了他,但这不代表他不敢要价让公爵赎人。 狼派的首领很清楚,心爱的女儿被困在这儿,相当于逮住了那位公爵的命根/子,爱女如命的公爵大人一定会破财消灾的。 “伊宁小姐,您说您怎么不吭声呢,子弹可无眼,万一伤了您可怎么办?” 伊宁充分表现出了被捕贵族子女的风范,“好,被发现了,开价,要怎样才能放我回去?” “很识实务嘛,那就……一千万镑。” 伊宁面不改色,她很清楚在家人眼中,她的性命远不止这个价。 “可以,拿信纸来。” 首领突然有点后悔,没想到格列德洛公爵的财力比想象中雄厚太多。 于是,他反悔了,“看来这个价格很容易接受,那就……两千万镑。” “你怎么还提价!你无耻!” “哼哼哼,我有说我是个好人吗?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虽然不敢伤你,但吓唬吓唬你的本事还是有的。如果不想被关进满是尸体的屋子就给我老实点,娇贵的小姐。” 仿佛是被成功吓唬到,伊宁不再吭声,而是满肚子怨气地接过了信纸和笔,还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史特尔先生,我是德森先生派来的。” 优莱克松开手,小声对史特尔说道,史特尔刚想埋怨查理为什么派这么一个文艺的小姑娘过来,就突然瞄间优莱克袖口中的一物,那赫然是一把枪。 好家伙,一点都不文静了。 优莱克蓄势待发,下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一声枪响震破耳膜,两颗子弹从弹膛飞出,精准地打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紧接着子弹碰撞的地方发起了爆炸! “拔土!” 一道土柱冲天而起,它为人质们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和烟雾,同时冲破楼顶,刺向天空,以这道土柱为信号,雪域商会的人发动了总攻。 “什么?!” 与伊宁共处一室的狼派首领大呼一声,他自然也听到了关押人质那边的枪声和骚乱,此刻周围充满交火的混乱声响。 伊宁暗自站起身来,她讲刚写几行字的信件揉成一团在手中燃烧殆尽。 伊宁站起身来,面相首领露出指尖佩戴的银色戒指。 银光乍现,她的裙角被劲风吹起弧度,一道惨白光束讲首领击飞出去! “你,你居然是秘法师?!” 首领的脖颈上满是充血的血管,他用手捂住刚刚被光束击中的位置,那里已然被打出一个血洞。 “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小白脸居然也能成为秘法师?!” 首领气急反笑,他露出一口染血白牙,踉跄着站了起来,同时两手中高举两团火焰,朝伊宁扔了过来! 伊宁破窗而出,再晚一步就会被房间中的火焰波及,即使如此,她刚冲出房间就感受到身后一股巨大热量推送而来,房间里爆炸了! 伊宁被一股热风推得打了个滚,同时看到首领满身火焰走了出来,她也很震惊,这个首领为什么这么皮糙肉厚,而且战斗方式怎么这么彪悍。 这时优莱克已经赶来,她升起石块挡住袭向伊宁的火焰,同时开枪,子弹成功钻进敌人的皮肉,打得血光四溅。 这还没完,子弹加持了优莱克的秘法,由那颗子弹为中心,首领立刻感觉体内的血液由内到外地蒸发,这子弹居然在吸收他的生命力! 首领感受到这秘法的棘手后立刻转移目标袭向优莱克,优莱克身旁呼啸而过的木屑瞬间引起一系列爆炸,优莱克躲闪不及吞没在内。 这时,银色光链顿时将他束缚,并一瞬间将他的身体勒成两节! 首领的内脏被这光链勒得打结,他怒目圆瞪,现在不是的不得罪公爵的问题了,这是事关生死的战斗! 首领的直线冲刺速度飞快,他准备冲上前将伊宁绞杀,却猝不及防迎上伊宁的拳头——这一拳的力道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这一拳上的魔力庞大,竟将他直接轰飞出去! 伊宁甩了甩生痛的拳头,得意说道,“本小姐可是学了防身术哒!” 第八十四章 神的口谕 伊宁的防身术有没有用还要再议,反倒是狼派的首领有些蒙圈。 他原本以为有威胁的是那个中次列的女孩,而现在反倒是一个次列8在压制他。不,他被次列8压制?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他也是中次列,首领很快意识到,那个女孩只是披着中次列的皮罢了。 不能掉以轻心…… 这边,优莱克已经咳嗽着从烟雾中脱离,她身上有那片烧伤,正在因秘法快速愈合。好在她是神木,神木不会太在意自身的伤势,只要为队友争取时机就是价值。 但敌人已经发现伊宁的特殊之处,好在她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神木,到了她出手的时候了。 战场另一头,几名隐藏在空气中的胆小鬼次列不断阻击想要支援的敌人,他们是格尔会长派来的暗哨,但敌人的严密排查令他们没机会传输情报,参与那头的战斗太不自量力,但现在,他们至少可以为那两位女孩清理出干净的战斗场地。 当伊宁注意到首领的矛头对准自己时,她就退到远处,像优莱克刚刚吃下的那一波爆炸她可扛不住。 优莱克借着距离优势不断扔出符石压制,效果各异的符石很令那位首领吃不消,他哇地一声在身体周围抬升火焰,同时一道炽热的火柱朝优莱克袭来。 她急忙闪躲,同时首领已经借着这个空隙朝她冲来,一双燃着火焰的举手如同从地狱探来,即将迅猛地捏住她的脖子,优莱克临危不乱,在咫尺间,她举起她的枪,正中眉心—— 嘶啦—— 首领瞪大眼睛,他的手正被一股力量吞噬,他能感到自身的细胞在瞬间分解,优莱克的周围宛如真空,容不得任何物体接近! 首领连忙后退,但那股创造真空的力量已然如黏固液体般涌来,他的身体一旦沾染便不得脱身,眼看小半个身体都在一瞬间吞噬殆尽,就连血沫都未溅出半滴,在这时,优莱克扣动扳机。 砰! 两颗子弹随着一声枪响喷出弹膛,首领的眉心正中一个弹孔,子弹敲着子弹争相挤入大脑,在这时,子弹中蕴含的秘法噬灭了他的整个大脑,倒下的尸体从眉心弹孔中流出白汤。 “他,他死了?” 站在远处的伊宁极为震撼,她还打算在关键时刻给这家伙一秘法,但这念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优莱克站在原地喘气,刚刚和敌人正面对上的那一幕……有点刺激。 暗中躲藏的史特尔更为惊讶,他知道这是查理的学徒,但没想到一个学徒,竟然也能单挑打赢狼派的首领。 他扫视了下周围的保镖们,这是群只保护雇主,不主动干架的家伙,他刚刚都做出冲出去帮优莱克的觉悟了,虽然他那样做的结果只是被保镖们拦回来。 首领的死极大打击了剩下的雇佣兵们,这场仗已经无需再打,大多数人选择了缴械投降,本以为的一场硬仗在优莱克两人奇袭下结束。 格尔会长从远处急匆匆赶来,他确认伊宁没有伤势后松了口气。公爵家的千金可太金贵了,也就只有查理·德森敢让她上战场。 很快,格尔又注意到烧伤未愈的优莱克,一处处痕迹触目惊心。 “快带优莱克小姐去处理伤势!” 格尔一声大喝,秘书已经带着医生迎了过来,除了优莱克以外,还有许多战士们需要医生。 “我是神木,我不需要治疗。”优莱克很快说道,“我的伤很快就好,请先去医治别人。” 那名医生面露疑惑,但秘书很快反应过来,带着他离开。 查理也悄然出现在优莱克身后,将手按在她的头上。 “干得不错。” 一股暖意顺着头顶散入全身,优莱克感到皮肤的伤势不再那么疼痛,转眼间,它们已经全部愈合。 优莱克向查理点了下头,转身也投入到伤员的救治中去。 “德森先生!我干的怎么样?” “你也不错。” 伊宁眨了眨眼睛,“好敷衍!” “嗯,如果你觉得已经足够熟练的话,可以准备晋升了。” “不,德森先生,我还菜得很。”伊宁就此妥协。 查理看了眼落寞的伊宁,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胆小鬼们把手拿坚冰武器的敌人都挡住,而且敌人对你这个贵族小姐掉以轻心,你们的战斗不会那么轻松。” “不过对你们来说已经表现得很不错,值得表扬。” …… “我说~灰鸭老大,你把我喊到这里,该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喝茶?” “我寻思,你又不是大学里的老教授,怎么也开始磨磨蹭蹭起来……” 奈普托斜着身子趴在桌面上,偶尔用手指弹一下桌上的茶杯,时不时弄出动静。 “别在那喋喋不休,我在等首领。”灰鸭忍无可忍。 “首领?!” 奈普托敲击桌面,桌上的茶杯颤抖着洒出水来,“为什么见首领?不,我是说……首领他怎么会来这儿?” 灰鸭瞥了他一眼,“首领打算干嘛轮的到你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奈普托只是慌得一批,他清楚自己心思不纯,也清楚自己微妙的战斗力,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对上大boss。 灰鸭默默瞅了眼手表,“不过这个时间,首领应该是不来了。” 奈普托默默松了口气。 “算了,我就我来说,”灰鸭道,“奈普托,组织打算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新教派名叫失落羚角?” “听说过。” “实际上那个失落羚角很久以前就存在,他们是个非常古老的组织,存在意义是寻找远古时期某些神圣的种族。” “但现在,他们可能是找到了,也可能是放弃了,总之他们改信了一位叫生命女神的神明,而你作为多罗克斯为数不多的崩坏次列,失落羚角一定会欢迎你的加入。” “呃……” 奈普托坐直了身体,两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相交,“你的意思是让我混入敌人内部?” “做得到吗?” “我觉得这个任务很有挑战性,建议另请高明。” “奈普托,整个东区很可能就你一个崩坏次列。” “既然对方是神教,那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寻找光明?而且如果有强大的秘法师加入,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 灰鸭斩钉截铁,“就你了,只要你肯去,乌鸦包你门徒期的全部晋升费用,你去不去?” 奈普托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需要面临考验,我必须去。” …… 时间转瞬而逝,在七日时间到达前,奇兰克先是将有关失落羚角的监视与调查工作全部安排妥当,并找到莫尼卡公主进行最后一次谈话。 这一次,奇兰克的态度截然相反,只因在前两天,教皇冕下亲自对奇兰克发布了命令。 “冕下。” 高堂之下,奇兰克单膝跪地,他沐浴着神力的光辉,高台之上的教皇代表神明的指示,为他降下神喻。 “奇兰克·敏。” 此时的教皇瞳散金光,一对无仁之眼中逐渐流露金色的流瑕,这霞光般的烟雾逐渐将教皇的身体笼罩在内,变得似远似近。 教皇站立于女神高大的浮雕之下,渐渐地,那浮雕变得有血肉一般的质感,整栋教堂仿佛漂浮于女神的神国,奇兰克感到灵魂的冲刷感,他意识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教皇。 “我的信徒。” 教皇的声音与一个遥远的音色重合,那仿佛是一种乐器,也仿佛是一个人的声音。 奇兰克改为双膝跪地,他郑重地挺起腰板,却没有抬起头,他无法直视神明的身姿。 “击溃失落羚角,你将成为我的眷者。” 奇兰克深低着头,在今天之前,他曾以为见到神明是一件受宠若惊的事情,而现在,他却感受到极大的满足感,他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遵循您的意志,我的女神。” 成为眷者,也就是半月教会的眷使,那是一件光荣而神圣的工作,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即将面临一场漫长而严峻的考验。好在教皇冕下做出承诺后,女神也终于降下神喻,这个理想不再是遥不可及。 无论工作时再怎么精明,奇兰克都不会去考虑女神降下神喻的理由,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莫尼卡公主,今天我并非是提问,等待您的回答,而是审问,之前我把您安置在教堂附近的别墅内,但今日您若无法给我满意的答案,您将无法走出这个教堂。” 面对奇兰克突然转变的态度,莫尼卡公主选择了观望,于是被一并叫来的坎贝说道,“等等,我也一起?奇兰克主教,我是审判歌庭的准骑士,教会没有权利监禁我……” “我已经得到审判歌庭的批准,得到了你的暂时处置权,只要不把你送上绞刑架,怎么处置你都是规则之内的。” 奇兰克这句“规则之内”把坎贝怼得哑口无言,他们审判歌庭从不看人情,只认规则。 “莫尼卡公主,我们需要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您与失落羚角的关系和您在失落羚角的计划中处在的位置,要知道,失落羚角主动声张您肚子中的是‘神之子’,同时又借着这个噱头和生命女神大肆招揽教徒,但从头到尾,您没有给予任何解释。” “您曾经不断重复,您肚子中的孩子是坎贝的,但这句话却利用了我们的主观意识。” “我可否理解为,孩子出生后,坎贝就是他的父亲,您肚中的婴儿归坎贝准骑士所有,但实际上,孩子的基因并非是坎贝提供的?” “什么?!” 坎贝瞪大眼睛,一旦牵扯到莫尼卡公主的事他便失去了风度。 莫尼卡公主并没有坎贝那样惊慌,她保持着被识破的镇定,嘴角升起一抹慈爱的笑容。 然后,她满怀爱意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缓缓说道。 “我肚子中的孩子,是神明的子嗣哟。” 第八十五章 黑影先生,咱们不熟 莫尼卡公主的语气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嘉奖,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仿佛临产般大幅隆起的肚子也回应一般,其内的婴儿轻踹了母亲一下。 坎贝震惊地看着她,不禁连连后退。 “原来如此。” 奇兰克看了眼莫尼卡的肚子,他站起身,“很抱歉,莫尼卡公主,我要食言了。在您怀孕期间,教会将密切关注您。” 如果莫尼卡公主没说谎,那么失落羚角并无虚言,现在追究神明为何选择莫尼卡公主没有意义,奇兰克面临的选择,是如何处置这个未出生的婴儿。 在出生前将其加害?这很难办到,如果莫尼卡公主腹中的胎儿感受到危机感,他将会提前出生,当初查理只是感知了下就引起了骚乱,现在查理不在,凭教会的人手很难压制住。 至于让胎儿平安出生?这更不现实。 说白了,“腹中的是神明的子嗣”结论也不过是公主的一面之词,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就让一国的公主流产,那玩笑就开大了。 所以线索还得在明天的聚会上寻找啊。 想到这里,奇兰克基本思绪清明,他要做的是压制住婴儿的出生,至少在明天不能有事。 到了第二天,安排好一切的奇兰克如约来到公爵的府邸,他的行动没有遭到阻碍,甚至伊宁小姐还早有预料地向他打招呼。 “下午好,奇兰克先生。” “下午好,伊宁小姐,你知道查理在什么地方吗?” 伊宁点点头,为奇兰克指路,“当然,德森先生正在等您。” 查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下午茶,对,他一天要喝两次下午茶,吃三次甜点,为此他甚至经常翘掉午饭,养成了非常不健康的作息习惯。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不是史密斯太太的宅子,没有人会管他。 他换回了最初那套西装,戴回礼帽,看到奇兰克走过来,他看了眼时钟。 “真慢。” “至少我没有迟到,那张纸条上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现在还不到三点钟。” 查理没有在意奇兰克的说辞,当他走进后,查理猛地站起身,拽住奇兰克的衣领。 “你干什么?” 查理没有松手,反而皱紧眉头,“你身上怎么会有神明的味道?” 查理语气不善,这突如其来的态度搞得奇兰克有些恼火,他疑惑地说道,“这怎么了?我是女神的信徒,教会的主教,这不是很正常……” 奇兰克话说道一半被查理打断,“你见到殷红女神了?!” “对,女神下达神喻,除掉失落羚角。”奇兰克说道。 “然后?祂会给你什么报酬?一场洗礼?还是让你成为眷使?!” “你追究这个做什么!”奇兰克感到莫名其妙,“嘿查理?听着,虽然你对我发火是三天两头的事,但距离我们前往失落羚角已经只剩一小时的时间了,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内讧,好?如果你再像上次那样跑进东部森林,我恐怕没有去找你。” 或许是奇兰克的好言相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失落羚角的事唤回查理的理智,他松开抓着奇兰克衣领的手,叹了口气。 “好?这件事回来再追究,现在先听你的?”他满身逆鳞。 但奇兰克不在意刮蹭,“就该这样。” 根据之前约定的内容,奇兰克将伪装成上次发出邀请的“黑影”,与“桥特奇”一同参加聚会。 在查理的辅助下,奇兰克的伪装堪称天衣无缝,他很快变身为一团“黑影”,对,黑影,根据那家伙的记忆发现,他居然是怂到很少露出真面目的那种。 查理看着奇兰克的伪装,不禁笑出声。 “笑屁啊,走了!”奇兰克踹了他一脚。 …… “马上就要到聚会的时间了,你还打算继续坐在这里?” 一名发色火红的冷艳女人站在房间角落,她手中把玩一杯红酒,摇晃过后一口饮下。 看到这女人,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他头上扎着一小截辫子,显得十分干练。但事实却不是这样,这是个称得上慢性子的男人,但做出某些决定时却格外果断。 他正是失落羚角的教士之一布洛特,他对待这名女性的态度绝对算得上尊敬,“梅利朵修女,我马上就走。” 残酷女王……不,修女梅利朵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你,”紧接着她凌厉的目光盯向另一个男人,“我是在说你,这是失落羚角的聚会,你还不快滚?” 站在一旁的朴哲·巴鄂毫不避讳地将目光放在梅利朵的腿根、乳沟等部位,然后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说道,“其实我也算是你们的教士?” “女神不会认可你这教士。” “你们女神不还让一个公主怀孕了来着?”朴哲·巴鄂舔了下嘴唇,“我所想的,不正是创造生命的一种?我是多好的教徒啊。” 梅利朵默不作声,但她的眼神中已经燃气火焰。 “两位,嗯,我想,咱们不能在这时候吵起来。”布洛特开口说道,他充当了灭火器。 朴哲顺利地下了个台阶,“哦对了,我最近可是个单相思的痴汉,没错,我应该专一一点才对。” 梅利朵嗤笑了一声,便也不再出声。 “是这样,梅利朵修女,您的确是今天的裁决者没错,但我和朴哲·巴鄂留在这里是为了预防一位强敌。” 梅利朵偏过头看他。 “现在,失落羚角已经在明面上经营了这么久,无论是教会或个人秘法师中的强者都一定会对失落羚角有所关注,我猜测,他们一定会有人潜入这次聚会,甚至替代参与者。” “你有什么猜测,尽管说出来。”梅利朵说道。 “您们是否觉得,最近的查理·德森先生太过安静了?” “自从朴哲·巴鄂先生向我强调这个名字后,我便多有关注,我发现,在莫尼卡公主的事件以后,这位大人从未露面过。” “因‘神之子’传言对失落羚角产生兴趣……不,以那位大人的眼界,他所感兴趣的应该是我们的神明才对,为了接近我们的神明,他化身为另一个身份,得到途径加入了这次聚会,我是这样推测的。” 布洛特足够谦卑,正因这样,他才善于站在低点,揣测高位之人的真正意图。 “你有什么猜测?”朴哲·巴鄂难得认真下来,就在不久前,他为他的人生设立了一个新目标。 “我的猜测有三人。” 布洛特说道,“‘老鼠’中的奈普托·库林,他的次列实在太过罕见,如果是巴鄂先生描述中的那位查理·德森的话,伪装成他的难度也并不大。” “其次是死灵一案中的桥特奇,他的出现时间太凑巧,背景也值得怀疑,真正令我生疑的一点,是他曾去过雪域商会一次,正巧,查理·德森也在明面上成为了雪域商会的力援。” “最后是哥德家族的‘青隐者’,他实在太过神秘。” “说得真不错,”朴哲·巴鄂鼓起了掌,“这么多人选中,你筛选出这几位,可真不容易。” 布洛特不卑不亢,“巴鄂先生,您根本没听我说的话。” “哈哈哈,那当然,”朴哲说道,“虽然我有点慌……不过什么时候出现,弄死就好。” …… 查理和奇兰克乘坐马车来到了聚会场所,没想到的是,失落羚角居然真的建起了教堂。 虽然这个教堂看上去只是个高一点的建筑物罢了,但从外一眼望过去,无论是神像又或神坛,一应俱全。 神像就是生命女神的神像,生命女神的形象是一位有着青黑色长发的金眼女人,神像中的女神发丝漂浮,头上的藏青色薄布漂浮中空中。 女神的神像是高挂在墙壁上头的,神像不可触碰,即使只是看上一眼,都要昂起头,被那对俯视众生的双眼恍得头晕目眩。 “您好,请核实您的身份。” 门外,一名中阶秘法师阻拦两人进门的脚步说道。 “桥特奇。”查理道。 那名秘法师很快核实了查理的身份,确认无误后,他看向奇兰克。 “您……” 他显然是认出了黑影的身份,刚想说出什么,却被奇兰克的眼神劝退。 奇兰克瞪了他一眼,以奇兰克往日教训下属的风范,这一眼很成功。这是在令那名秘法师误以为自己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免得他到处跑去核实,最终搞得身份暴露。 进入后,两人得以看清这里的全貌。“教堂”的中堂被腾出巨大的空地,其中摆满了座椅。 “桥特奇先生……” “别和我说话。” “?” 奇兰克面露疑惑,他刚打算找个地方躲躲,安排查理找个地方坐下,顺便帮他占个位置,就被查理阻止。 查理微笑,“黑影先生,咱们不熟。” “……” 查理找个了好节骨眼,报了公爵府的“一憋之仇”。这次换做奇兰克“不服憋着”了,他深刻体会到查理在这种时候的小心眼,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先不跟查理计较。 随着接近开始时间,进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奇兰克压力骤减,他不用端着黑影的身份不放,而是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无法像胆小鬼一样直接隐藏在空气里,也不打算利用秘法将自己隐藏在小物件中,那样做的结果只会是被查理揣进兜或者捏在手里。既然如此,他选择了最原始也最难以分辨的躲藏方式——没入人群。 从现在起,他是失落羚角的黑影,也是参与聚会的人之一,他完美地潜入了两种身份之间,只有需要他发言时,人们才会注意他的存在。 这种秘法源自于他从教会拿来的虚幻物之一,这是教会对他的援助。 “我说,黑影先生,如果待会儿要像生命女神表达忠诚,你要怎么做?”查理忽然问道。 奇兰克自然不会向其他神明投诚,“随机应变,怎么了?” 查理笑了起来,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错,非常愉悦,“恭喜你,中奖了。” 查理将一个胸针递给奇兰克,这是刚刚分发的“信物”,聚会的第一个项目便是让每一名成员试着向生命女神进行祈祷。 最初的,便是最困难的考验。 第八十六章 你不是我祖宗 每个人都将胸针佩戴在胸前,几个座位靠前的人率先随一些身穿藏青色制服的人进入祈祷室。 从头至尾,没有任何人向他们讲述规则,只有几个沉默的使者分发胸针,并表示,“只有佩戴着胸针的人有资格接受女神的洗礼”,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考验已经开始了。 “礼逊谦和,以信为本,一位‘导师’曾告诉我,这就是失落羚角的信条之一。 ”一名秘法师用正常音量与朋友对话,在有些吵杂的环境中,这声音毫无保留地流入查理的耳朵。 奇兰克默默佩戴上胸针,他有些无语,等候在这里的人要逐个进行祈祷,接受生命女神的洗礼,但对他而言,这就是逐步接近的审判。 等候的时间是最煎熬的,更何况奇兰克非常清楚,如果他真的诚心向生命女神祈祷,生命女神和殷红女神都不会放过他。 现在离开则更不现实,失落羚角会马上发现他们的聚会多了一个人,即使成功撤出,他的潜入计划也会宣告失败。 作为“多出来”的人,奇兰克进退两难,他的的处境有些尴尬。 “嗯?”一名使者惊讶地看向他的托盘,他分发到最后一个人,却发现胸针少了一个。 虽然查理曾询问过“能不能带朋友”,但黑影并没有将这个消息传回失落羚角,胸针自然也没有“朋友”的份。 奇兰克刚打算伪造一个送过去,他却发现查理将他的那个胸针丢了过去。 “在这,使者,你刚刚遗失了一个胸针。” 那名使者轻描淡写地接住丢来的胸针,确认无误后发给最后一人。 那枚胸针是黄金制品,雕刻出一股金色的麦穗,在麦穗桔梗末端熔炼上一角白银,极为锋利,只要用手划过,随时可以划破手指。 “我把我的胸针给你。”说着,奇兰克上手就要摘下胸针。 “不用了,我不准备进行祈祷。” “咱们两个必须有一个过去,”奇兰克的表情有些精彩,“你不去,难道我去?” 查理也面露无奈,“你去祈祷,是神明给你一个刺激,我去祈祷的话,就会变成我给生命女神一个惊喜。” 可以想象,神明在神国中安定休眠,生命女神声称要对立的混沌河畔突然派来查理敲响祂的神国,还满脸笑容地请求祂的祝福。 那时候的反应……可以说天地色变,生命女神不出来灭了他,也得一道雷劈了这里。 那时的场面奇兰克可以想象,但令人绝望的是,奇兰克觉得自己出面,结果也会是这样。 “我们被人发现了?”奇兰克得出结论。 “必然是,”查理说道,“不然谁会刚开始就麻烦自己的神明?这分明是在做筛选。” “那怎么办?” 作为教会的主教,奇兰克自然早有预料事态可能会有这样的发展,可是…… “我倒是有办法与其他教徒混为一体,但那是用来浑水摸鱼的手段,他们单独祈祷的手段目的性太强,恐怕不会奏效。” 奇兰克说道,“不过……一定不止有我们潜入其中。” “没错,他们的确在筛选,但他们不清楚潜入者的数量,一定会有别的人替我们暴露,只要谨慎一点,就不会出问题……大概?”查理说着说着忽然停下,他嗅到了点危机的气味。 “你可以庆幸一下,咱们的入场顺序还算靠后。” 没有人会插队,毕竟那是既入座起便约定好的顺序,没人会因焦急或焦虑更换座位。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意这个顺序,就比如,一名身穿蓝灰色长风衣的男人。 “您好,请问您是桥特奇先生吗?” 他的黑发很短,后颈留出的头发却很长,发尾带些褪色般的灰白,他的瞳色很淡,映出些湖水般的淡然。 查理没有回答,而是看了过去。 “抱歉,我没有恶意,但我今日来到失落羚角确实是为了您。” “我们曾见过一面,对吗?”那名男人善意地笑着。 “也许。”查理回答。 “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隐者,现在是哥德家族的人。” 青隐者说道,他的声音并非质问,但也绝不柔软,“您为什么会用着我先祖的名字呢?” “咳咳咳……” 一旁的奇兰克咳嗽两声,“先祖?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青隐者也感到尴尬,“是这样的,桥特奇·哥德,他是我的祖先,也是神战时期的著名冒险者。” “这……可能是重名?” 说完后,奇兰克选择沉默,查理伪装的身份不干净,他意识到,这次的计划可能都要泡汤了。若不是对方看上去态度良好,暂时没有曝光的念头,奇兰克恐怕都要灭口。 “哦……”一旁的查理完全没有这种概念,他恍然大悟,“原来那家伙姓哥德啊。” “你……” 奇兰克险些气郁而终,原本还能解释一下,查理这番话,不就正承认了这个身份是他借用来的吗? “您……您是怎么知道我先祖的?恕我直言,您借用这个名字真是非常的……不妥。”青隐者说道。 “当初,我的先祖桥特奇不顾家族的阻拦,执意前往那圣黑之湖,从此与家族决裂。在那个时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为了阻止神战,都绝不可冒犯圣黑教会,不可踏入那神圣之域。” “嗯,十分抱歉,如果我知道他姓哥德,我就不会使用他的名字。” “恕我冒犯,这位先生,您是从哪得知这个名字的?” “我才更是惊奇,时隔这么久,竟然还有后代记得他的名字。” “呃……”青隐者面露难色,“实际上,我是从家族罪史上得知了这个名字,在哥德家族,负罪之人反而会被长记。” “……”查理表情复杂,“这反而是帮了他,无论世界任何角落,只要还存有他的名字,他的灵魂便能在湖底永存。” “你问我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说实话,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若不是我那时比较厌烦这些,或许还能知道他的姓氏。” 青隐者的表情变得凝重,“您认真的?我先祖他……至少死于九百年前。” “等一下,你……”奇兰克打断道,“你的意思是,你能与九百年前的人对话?”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奇兰克坦然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至少活了九百年。” 奇兰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他意识到,这或许是查理第一次如此坦然地向他揭露自己的过去。 或许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但好巧不巧的是他有要事在身,现在又有外人。 “这位先生,或者说,阁下,您来自哪里?又为什么要扮成这幅模样?” “停一停,”查理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申辩一下,“我没有改变过我的样貌,还有,桥特奇并非是为了什么寻找阻止神战的方法,他的目的很单一,为了一己私欲。” “他想要在那片湖中寻找他亡去的女儿,带回女儿的灵魂。” 青隐者并不吃惊,或者说,这才是人之常情,他紧接着问道,“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因为他死了。” “他在混沌河畔中迷失了太久,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魔力侵蚀,他永远找不到那片漆黑之湖,但是在濒临绝望之际,他遇到了我。” 查理回想,那盏灯实在是太亮了。 那是的他是深沟里的老鼠,墙缝中的爬虫,在黑暗下失了明的生物见不得那么刺眼的强光。 “所以他祈求我记得他的名字,祈求我帮他继续寻找一本书和他的女儿,前者我做到了,后者,当我想这些时,与他有关的那些早就埋进历史的尘土里了。” “所以……他耗尽了所有魔力?” 查理面不改色,“不,是我杀了他。” 愧疚吗?或许,但更多的是对那时的不现实感,回忆起这些事时,就好像观赏了一具被命运摆弄的人偶,观看了一部早已写好剧本的影片。 想到这里,查理干笑两声。 奇兰克深知,那才是过去的他,一个可怜又可憎的怪物。 若不是今日这番话,奇兰克几乎都要忘却最初在监狱里与其对话的场面,那个字里行间布满血腥气息的查理·德森,反倒越走越远。 既定的审判被反转,事情的发展反倒随着这个人的变化越发变得难以摸索了。 不过,现在算是把青隐者得罪了。 “哈哈哈,别在意别在意,”这时青隐者说道,“我又不是族里那些老头子们,对于这种事早没那么看重。”他摆摆手。 实际上,即使看重也没有什么用,他总不能为了一个死去的先祖罪人,在这种关头与一名至少活了九百多年的老怪物对着干。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说道,“其实,我看您很眼熟,现在看来更眼熟了。” “没认错的话,您就是查理·德森?” 这件事还是发生了,奇兰克想。 对此,查理全然肯定,“没错,我们貌似见过。” “算是见过,最近一次是您遭遇了伏击,那场战斗中,我带走了吉纳多·哥德,还顺便就下了个劳克斯家族的男孩。” 说到这里,查理似乎有所回忆。 在查理的魔力与涅西雅修女的领域对峙时,他们释放出的强大气息摧毁了周围一众建筑,原本那几个围观的男孩也该被卷入并摧毁,但查理对抗之余注意到,有一股突然出现的气息救走了他们。 “原来……就是你啊。” 青隐者点点头,“我也算是在负责教导吉纳多,他有难,我自然要救的。” “不过你也顺手救了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那个劳克斯的末裔已经变成失落羚角饲养的狗。” 查理语气不善地说道,青隐者也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次聚会的消息也是他传达给吉纳多,最后再传达给我的。” 第八十七章 女神意外温和 “看,很快就到我们了。”查理说道。 又有一人跟随使者走入祈祷室,按照以往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出来。 于是,查理提前向奇兰克问道,“你去还是我去?” 这无疑就是是否要给生命女神一个惊喜的问题,奇兰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 稍后一会儿,坐在他们左侧的那人满面春光地走了出来,想必是生命女神回应了他们的祈祷。 如果每一个人都会挨个回应,那就麻烦了,奇兰克不希望这位神明如此勤勉。 奇兰克站起身,他身后的查理挥了挥手,“祝你好运,至少完整回来。” 奇兰克无视了查理,在进行任务之前拒绝朋友的祝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尽管这祝福听上去不怎么样。 “使者,有劳了。”奇兰克说道。 那名使者向他点了下头,带领他进入了祈祷室,为他披上一个藏青色,带有金色花纹的披肩。 除了半月教会的红金色制服外,奇兰克最常出现的装扮便是黑白分明,像是个神职人员或神父。他一般永远不会摘下胸前的十字架,因为那大有来头。不过当使者为他披上藏青色披肩后,他现在的着装反倒有些不搭了。 奇兰克仰望着高大的女神壁画,手指轻触那枚胸针说道,“这个有什么用?” “这是女神的恩赐,佩戴它的人能更好地与女神产生联系。” 奇兰克点点头,使者默默退出房间,为奇兰克关上大门。 奇兰克不会向其他神明进行祈祷,但不代表不会表示尊敬,即使这位神明看似与殷红女神为对立立场。 奇兰克低下头,真诚地向神明表示尊敬,这也是与神明产生交流的方式之一,他双肩披着的披肩花纹散发出微弱的金色荧光,这是生命女神给他的回应。 这看上去是一位性格极为温和的神明,实际上,即使奇兰克真向祂祈祷,这位神明也会给予一定的回应。 这也是奇兰克敢进入祈祷室的原因所在,在佩恩,几乎八成人口都有信仰的神明,突然出现的失落羚角若是想要收纳信徒,必然也要在这其中下手。 也就是说,生命女神不介意与其他神明共享信徒,至少现阶段如此。 所以难点仅在与隐藏意图,而这就在于生命女神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就结果而言,奇兰克并没有被发现。 他将披肩摘下,叠好,打开门归还使者。而奇兰克走出后,却发现站在门外等候的并非使者,而是一名有着艳丽红发的修女。 看到她的一瞬间,奇兰克立即警惕起来。 “这位先生,您向女神祈祷了吗。”这名修女似乎想要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考虑了一下后,最终选择面无表情。 “祈祷了。”奇兰克简短回答。 修女看了眼奇兰克手中的披肩,然后双手接过,“那好,请回。” 很危险。 奇兰克看着修女,他们双方都在尽力让自己显得没什么攻击性,但不知为何,他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祈祷室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感知,毕竟它要保证信徒与神明交流时的环境纯净,奇兰克也在过程中防范着失落羚角的监视,刚刚的举动还是被发现了吗? 不,失落羚角的指示是“接受生命女神的洗礼”,但从没规定过洗礼的内容和祈祷时的要求,也就是说,无论奇兰克向神明投诚亦或是表示尊敬,在失落羚角眼中都是合理的。 后者象征着对信仰的忠诚,不会轻易改变信仰,而前者的意图更加直白。 没必要露怯,如果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慌张只会暴露自身,奇兰克没用秘法改变修女的认知,他能感知出这名修女并不简单,如果对方破解了他的秘法……那就尴尬了。 想到这些,装出一副迟疑的态度,他在犹豫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有时必要的破绽反而会打消敌人的怀疑,最终,奇兰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快步离开,看起来就像是他对这名修女感到畏惧。 奈普托坐在最后一排,当他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他会显得很安静。 起初,奈普托有些左右为难,在“恶魔”曾带他见证纯白女神创造的奇迹后,他便决定信仰这位女神,就连成为秘法师时都是向纯白女神祈求魔力。现在却要他再信仰一位神明?开什么玩笑,这种事不是和对女人钟情一个意义吗?他是被乌鸦派来的,凭什么要付出这么大代价?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作为这里最弱小的一名秘法师,他被邀请不过是他稀奇的身份罢了。失落羚角和乌鸦愿意为他投资,不代表由着他肆意妄为,更何况,就连崩坏次列的身份都是查理·德森赠给他的。 不过当他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时,他释然了。转眼一看,等等,那不是查理·德森? 查理·德森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对话,他身边的座位空着,是在等什么人? 凭心而论,奈普托不想打扰查理,甚至于不想见到他,但不懂得求助同样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于是,他缓缓走了过去。 查理自然不是刚刚发现他,他对熟悉的气息非常敏感,当奈普托走过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对话,回过头看他。 “还没问,你怎么在这?” “我也想问这个。”奈普托说道。 两人间的对话停滞了一小会儿,奈普托说道,“好,是乌鸦安排我过来的,”奈普托没有压低声音,他相信自己与查理的谈话不会被外人窃/听,“只要我潜入失落羚角当卧底,他们就负责我晋升次列8的全部费用。” “乌鸦?”青隐者探了个头,“完全没听过,什么东西?” “是……是老鼠们的组织。”奈普托说道。 青隐者摸了摸下巴,“老鼠们,在失落羚角安排卧底?有没有搞错,我这个不常在多罗克斯的人都觉得离谱。” 奈普托干笑一声,“一个大组织的崛起,周边的小组织总会想着安排眼线,以他们的眼界,这也没错。” “不过我不会待太久,等赚到材料,我就跑路,”奈普托说道,“不过问题是,我的晋升图阵和材料到底是什么?查理·德森先生,你可从来没告诉我。” “是吗?”查理不会承认他忘了这事,“等我回去再告诉你。” 奈普托识趣地没有再说话,今天看到查理,他就猜到查理一定是来搞事的,如果失落羚角被搅得一团糟,他的材料没准也会泡汤。但这是他没办法也不会去左右的事,奈普托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包括灵魂的一切都捏在查理手中,对于奈普托来说,查理是不可抗力。 “好,那在我自己有能力弄到阵图前,您可千万别死在这。” 奈普托也留下一句堪称诅咒的祝福后离开。 “哇,这是您朋友?”青隐者说道,“跟您一样,真有个性。” “只是个签了契约的家伙罢了。” “什么契约?” 奇兰克在众多座位间走来,一到他们身边,一股无形的屏障驱散了环境中的吵杂。奇兰克朝奈普托的方向望了一眼,确认那只是个菜鸡次列9后收回了视线。 “奇怪,失落羚角的聚会上也有次列9?” “那是我养的,崩坏次列。”查理说道。 十六条次列中有三条次列最为神秘,分别是旅者、崩坏、和光明。前者是因特性的缘故,旅者的秘法师们往往能借助秘法快速在世界各地穿梭,旅者们也都养成了独来独往,从不定居的性格,常人鲜少遇见。 而后者则纯粹是因为秘法的失传,这两天次列的仪式曾遭到过损坏,如今虽然已经补全,却极难寻找。绝大多数秘法师往往一生都没机会见识一次成为崩坏次列的仪式图阵,对于崩坏和光明这两条天生相对的次列来说,晋升永远是最大的困难。 有了伊宁的先例,奇兰克已经习惯了查理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坐回座位。 “查理,我刚刚好像遇到敌人了。”奇兰克说道。 “嗯?” “一名红头发的修女,看到她,我自然而然想起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被黑影的记忆多次提及,被查理重点提出的名字。 “残暴女王·梅利朵。” “喂,听上去不太妙。”青隐者说道,不知何时,他已经混入查理的小队。 “她不应该在这,这只是一场低层次的聚会,即使有修女到场,也不应该是她。”查理有些疑惑地说道,很快,他断定道,“我们被发现了。” 并非是怀疑,而是已经被识破。 查理很快放开感知,他黑色的瞳孔中间浮现出一抹墨绿,感知结束后,他的表情变得阴沉。 “朴哲·巴鄂也来了,他隐藏了气息,和他待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奇兰克心情很糟糕,“我以为我面对那个修女时,伪装得还不错。” “不是你的问题,大概是认出了我。”查理说道,“有朴哲·巴鄂在,不被发现的概率很低。” 奇兰克气笑,“所以你为什么不改变身形?就比如,变成真正的桥特奇,我相信除了青隐者以外,认出你的人不会有第二个。” 奇兰克本以为查理有自己的打算,现在看来,是他想当然了。 查理清楚是自己露馅,无奈地耸了下肩,“我可以解释。” 但现在没有解释的时间。 如果对方有戳破他们的念头,这三人会立刻,在瞬间消失,即使没有,奇兰克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潜入计划,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对方既没有攻击他们,也没有设立圈套,而是派来了“交涉者”。 作为亮相,那名交涉者专门换了身新礼服,将快要及肩的零碎散发扎成一截短辫,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 “您好,这位先生,我是失落羚角的教士布洛特·泽丹。” 他看向查理,表情严肃地问道。 “请问您是桥特奇先生吗?” 第八十八章 锁链 “请问您是桥特奇先生吗?” 来者态度谦和,他的声音不高,却吸引了周边所有人的目光,只因那句“我是失落羚角的教士”。 奇兰克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切,只是暗暗的,他觉得查理的态度有些反常。 “有什么事?”查理的态度不算礼貌。 布洛特不恼,他继续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想要求桥特奇先生单独谈话,请问,您是桥特奇先生吗?” 查理皱着眉头,这次,他没有说话。 布洛特轻笑一下,很快,他重复了第三遍,“请问,您是不是桥特奇先生?” “不是。” 这次,布洛特心情愉快,他动手了。 但他的动手晚了一秒,奇兰克已经洒出魔药,让魔力在空气中燃烧。 庞大的魔力羡煞旁人,同时还带来一股极大的危险感,看到布洛特朝查理走过来时,奈普托就溜了,他不想听,也不想看,不该他知道的事,他一定会紧紧捂住耳朵。 但旁人就没那么幸运,为了防范布洛特的秘法,魔药的火焰在算不空旷的室内波及了许多人,而更多的人则在展开战斗的一瞬间逃离。 布洛特被瞬间笼罩在火焰中,这令他差点被烧成黑炭。 谋略之外,布洛特的战斗能力确实略显短板,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憋回去,甚至差点瞬间丢了小命。 布洛特的身体细胞在火焰中迅速溶解,好在残暴女王及时出现把他拽了回来。 “布洛特,走。” 梅利朵简短说道,同时看向站在查理身边的奇兰克。奇兰克静观两人,为了防止爆炸 他收回了火焰,火焰曾燃烧过的位置焦黑一片。 起初她便是察觉有些异样,才去试探的,但因奇兰克伪装得不错,她才打消了一点怀疑。现在看来,她放心的太早了。 那无疑是一名非常强大的巫师,就在刚刚,他的一瓶魔药差点直接杀死布洛特,这名巫师倾向于极致的杀伤力,与朴哲·巴鄂正巧倾向不同。 在祈祷室中,他没有选择向生命女神祈祷,因为他信仰着其他神明,现在看来,他大概是教会的秘法师。 奇兰克将查理拉了回来,这突如其来的暴露令他措手不及。 他很想质问查理刚刚在搞什么,如果查理没有直接承认,他有自信再周旋一会儿,至少能直接杀掉甚至劫走那名叫布洛特的教士。 现在回忆起来,太不对劲了。 他明明可以伪装得天衣无缝,为什么非要抓着自己的外表不放?查理甚至不肯改变相貌,仅仅是用一个漏洞百出的秘法影响了周围人的感知,简直像是一个时刻想要炫耀自己小孩子一样。 但奇兰克知道,查理从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举动令人琢磨不清,但他不会幼稚到这种地步。 而现在,他甚至不肯伪装姓名,只要能说一句,“嗯,我是桥特奇”,他便能顺理成章地跟随过去,身后的青隐者也绝不会戳穿。 再想想,那名教士的贸然接近本就很奇怪。 他是饵。 奇兰克猛然想到,查理并非不肯,而是不能,就如同他说过,“很多神明在注视他”一般,他正受到诸多刁难又无法违抗的限制。 那名布洛特教士相信他不会放弃那么好的活捉他的机会,但事实证明,不是他打算放弃,而是做不到。 “查理·德森无法否定自己的身份。”布洛特大口呼吸着空气,他刚刚差点融化。 布洛特身受重伤,但却畅快地笑了起来,“他果然不是普通人,他跟一个神秘的地方挂了勾,重要的是,他与那里的地位并不平等,他是造物,是傀儡,一具强大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赶紧走,”梅利朵的话简短有力,“我抓住他。” 查理叹了口气,看得出来,被发现这件事让他心情很差,“在开打之前问一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抓你。” “为什么?” 梅利朵取出一截一米多长的骨刃,“这是女神的旨意。” 查理脸色暗了下来,他在空间中取出匕首,用力一抛,刺在地上。 一股水流般的暗流带着冰冷的温度迅速扩散,瞬间就包拢了整个教堂,但扩散没有停止,直到几乎圈盖住所有曾参加聚会的人。 一个也走不了。 梅利朵拿出骨刃,就在奇兰克认为那会作为她的武器时,梅利朵却将骨刃丢了出来——在空中,那骨刃迅速扩大,阴影在一瞬间遮盖住两人的脸,那顶端尖锐的骨刺如一尊巨大的雕像般刺了下来! 骨刃不止一只,梅利朵不断创造出骨刃如剑雨般丢来,查理没有躲避,当上百只巨大的骨刃如乌云一般压下来时,无形的利刃顿时将他们切成碎片! 鲜红的血滴了下来。 骨刃的断口中竟不断流出血液一般都液体,当酒精味冲进鼻腔刺激大脑时,奇兰克意识到,那是红酒。 滔滔不绝的红酒组成铺天盖地的红色河流,毫无预兆地扑了下来,不,应该说,红酒染红了大地,却没能染红他们两人的衣襟。 红酒形成了领域,放眼看去,被染红的区域竟突破了那把匕首的限制,成为了梅利朵的国度。 天上的云全部变为透明的高脚杯,梅利朵身穿一袭深红长裙,优雅地走在天际。 梅利朵竟然是踏空师。 “又见面了,查理·德森,哦,还有那位主教先生。” 在梅利朵的空间中,赫然多出一个熟人。 那位熟人放肆地讥笑着,他将手指戳进那只红色的眼球,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将眼球从眼眶中扣了出来。 眼球另一头爬满了蛆虫一般的血管纹路,光是看一眼就令人心生不适,在男人手中,那只眼球不断转动,最后绽放出异样的红光,紧盯查理。 朴哲·巴鄂的晋升并不算成功,但他将晋升得到的大部分魔力全部储存在这一只眼睛里。 在晋升前,他亲手剜掉一只眼睛,为的就是这只眼球的再生和畸变。这只眼球成为他魔力和意志的载体,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那只眼睛没有眼眶和眼皮,但奇兰克和查理都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恶意。朴哲·巴鄂却对此习以为常,他咧出一个笑容,“对,对,我也想杀了他,但现在不行。” “为了以后能好好活下去,现在,咱们得留着他,把他填进去。” 那只眼球发出泡沫一般的声音。 朴哲·巴鄂的表情陡然一边,用仅剩的一只眼和一个流着血的红色血洞,阴冷地看了过来,“对,我也想杀了他。” 朴哲·巴鄂将那颗眼球扔到地面,同时梅利朵将大股红酒灌了下来。查理的阻止被打断,黑色的剑矢穿过红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是两根猩红的蛇刺袭来—— 查理侧身躲过,奇兰克则是用魔力将蛇刺轰碎,查理躲过的蛇刺竟瞬间伸展出树枝般的分支朝两人身体刺去,查理一脚踢碎蛇刺的根处,将整根伸展出的东西扔开,他的动作极快,马上将蛇刺朝朴哲·巴鄂扔回,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冰冷的视线感令奇兰克寒毛竖立 他瞪大眼睛,看想那个沐浴在红酒中的身影。 朴哲·巴鄂已经失去了整个上半身的肉体,露出粘着肉末的森森白骨,在他的胸腔中,赫然有着一颗巨大的眼球! 那眼球无精打采地下垂着,但下一瞬,那只眼睛瞪了过来! 被丢去的蛇刺在顷刻间华为粉末。奇兰克顿时觉得难以呼吸,他的世界亮了起来,全身都被笼罩在炫目的光中,他的身体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力推得后仰,仿佛有无数根小针刺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眼球! 这浑身传来的剧痛令奇兰克无法闭上眼睛,但正因如此,他才看见,混天飞舞的黑色羽毛飘扬起来,每飘扬一片,都会沾走一些微不可差的细针。 托查理的福,奇兰克恢复了行动,他和查理立刻展开防御,查理将两人的身影化为空气,飘散在空中的大片羽毛不知被什么吞噬,只剩零星红色的残渣。 这是梅利朵的秘法,身为空间的主人,她甚至能在这里与朴哲·巴鄂匹敌。 青隐者藏在新元空间的角落,他有些无所适从,当两方开战时,自己也一并被卷了进来,大概还能再撑两分钟,自己就会被那边的人发现,到时候,他们不会允许自己这个观战者存在。 虽然旅者的逃窜能力很强,但他现在被一名强大的踏空师圈在新元空间内,青隐者必须选择阵营。 查理两人的空气化只维持了几秒便失效,是梅利朵直接隔绝了空气,好在当他们显现身形时,奇兰克的秘法已经准备好。 奇兰克佩戴上一枚蓝宝石戒指,那是“惰性”,在之前的使用中,这枚被查理随手赠予的虚幻物位格惊人的高。 奇兰克放出替身木人,同时用“惰性”生成迟钝烟雾,那范围不大的烟雾能完整将朴哲·巴鄂覆盖,然后,在奇兰克的目光下,朴哲·巴鄂傻子一般直接用秘法轰了那人偶。 朴哲·巴鄂胸腔中的眼球似乎和他共享一个智商,此时也被强行降智,马上用眼神去盯那个替身人偶,直到木偶被盯爆,他们才发现端倪。 这时,查理已经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一炳墨绿色的长剑毫不犹豫刺进朴哲·巴鄂胸膛内的眼球,爆出被染成墨绿的浆汁。 朴哲·巴鄂惊骇地回头看他,他在意的不是伤,他在意的是自己刚刚做出了白痴一样的举动。 而后他注意到天空,那里的梅利朵正被一个忽隐忽现的人影时而骚扰,时而缠斗,那是青隐者,他可不准备等着盟友展露败势后再加入,那将毫无作为。 看到这一幕,奇兰克甩了甩手指,没想到这戒指这么好用,当然,这也得多亏了查理,他将“惰性”的效果无限放大,再加上青隐者的主动配合,才出现了这种结果。 朴哲·巴鄂吐了口血,刺入巨大眼球内的墨绿色长剑化为了某种古木的根须,竟不断朝他体内延伸,试图吞没他更多血肉。 第八十九章 别让他喝醉!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在神战刚结束的时期仅有三位正统神明,其中一位就是朽木古神。” 墨绿色的长剑如树枝一般神战,朴哲·巴鄂的身体上竟然逐渐长出树叶,在查理的视线下,朴哲·巴鄂的身体被整个撑开,生长为高大的树木,成为新的灾难。 “我记得我曾说过,我被各种神明注视着,既然如此,当我寻求帮助时有神明给予回应也是应该的。” 查理仰头看着树木快速长大,甚至将要够到行走在空中的梅利朵,盎然的绿色在枝头滋生着。 一道青灰色沾血人影在奇兰克身旁出现,身为旅者,他有信心让梅利朵杀不掉他,但为了拖住对方,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好过。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是一副爽朗的态度,“咳咳咳……我这出场好像不太光鲜啊。” 梅利朵看着这颗高大古树,一时有些恍惚,比自己高出一个或半个次列的朴哲·巴鄂竟被这么快解决了?虽然解决掉他的应该是朽木古神的魔力。 树枝迅速颤抖起来,发出令人头痛牙酸的沙沙声,很快,枝干上长出一种白色胶装果实,奇兰克一愣,那居然是眼球。 古树上长出白花花一层手掌大的眼球,它们被肉粉色的梗吊在枝头,随着树枝的摇晃相互碰撞,每一只眼球挣扎般转动着,最后齐刷刷朝查理等人盯了过来。 奇兰克浑身感到毛骨悚然的视线,这视线甚至能领他的身体发生异变,他瞪大眼睛,腹内感到剧痛,他痛苦地捂住小腹,同时看到那颗古树上冒出一个灰白的人头。 那是朴哲·巴鄂的人头,他生长在巨树的最顶端,脖颈与枝蔓连为一体,眼神寂寥又呆滞地俯视着大地,他的精神已经与树木同化,但当他看到表情痛苦的众人时,发出了比尖叫更刺耳的狰狞笑声。 奇兰克低骂一声,同时因腹中的剧痛弯下腰,他能感觉他的肠子卷在一起,正如触手般向胸腔内的器官袭去。 奇兰克突出一大口鲜血,同时毫不犹豫地捅穿自己的肚子,将手探入身体中,制止那些肆虐的器官。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液,将手按在胸前的十字架上,刺眼的红芒冲散了他飞溅的血液,连带青隐者在内,周边的全部魔力化为了烟雾,影响他们的东西自然也随之消失。 查理不惧朴哲·巴鄂的视线,或者说,即使他的内脏和肠子都缠在一起,他也不会停止动作,他快步冲上前,攀上朴哲·巴鄂的枝头,字面意思,他要把他的头薅下来。 眼球们随着他的攀爬迅速转移视线,奇兰克和青隐者那边也得以喘息,每只眼球的瞳孔瞬间放大,查理被灰白的视线笼罩其中,但他仅是一闪身,就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 查理消失了,或者说,他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黑色的羽毛在空中快速狂落,毫无阻碍地刺透了朴哲·巴鄂的树身,折碎的树片四散纷飞,一抹黑色的人影和随之而来的大片黑羽逼近树木顶端的头颅! 但就在这时,摧枯拉朽的枝干收拢起来,树叶与枝干黏在一起,整颗树再度张开时,一股巨大的风压将查理推飞出去,查理不受控制地飞上空中,砸破充当云朵的玻璃杯,和玻璃碎片一起进入梅利朵的视线。 在空中,查理和梅利朵的视线对上,“好……” 查理调转身躯,将目标改为梅利朵。 借着上升的力,查理很轻易占据了上风,羽毛们乌压压地朝梅利朵盖去,那原本应该是给朴哲·巴鄂的一击,现在却不偏不倚朝他的队友打去。 梅利朵迅速做出反应,红色的棋子形成大片盾牌挡在身前,却被瞬间击碎化为红酒,她低骂一声,然后被大片羽毛击落下去。 梅利朵从小便是个好强的人,她曾在各种比赛上击败比她高大力壮的男子,如果不是成为秘法师,她应当成为一名头脑和武力双全的精英女人。 而现在,她变得更加残酷好斗,成为了魅力与凶狠的化身。 猝不及防之下,她用双臂挡住扑到脸和胸膛上的羽毛,这令她的小臂均断,只留下大臂淌血的两段。 起初与查理等人的战斗中,梅利朵一概以往的战斗风格,她从一开始就远离正面战场,为的就是等待很好的时机。 想要带走查理,自然要先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梅利朵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能对查理形成碾压之势,甚至于不被查理碾压就不错,她十分清楚作为新元空间的主人,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遭受围攻,而她若身死,这次抓捕便不攻自破。 因此她选择了规避,让朴哲·巴鄂去承担两人甚至三人的攻击,只要她不被抓住破绽,她将会是最可靠的助力。 但从那枚“惰性”戒指和朴哲·巴鄂的树化起,这场战斗就变得难以揣测起来。 梅利朵的身体从空中滑下一道红色的曲线,整个空间都倾向于她,令她的身体没有遭受落地的冲击,失去双臂不是什么大事,麻烦的是她不清楚朴哲·巴鄂是否敌我不分。 果不其然,朴哲·巴鄂的视线一视同仁地扫了过来,梅利朵眼角微动,迅速退离躲避。 但不受视线影响的查理没可能放过她,她感到空间感一阵扭曲,她的身体竟开始被空间排斥,黑色的曲线向她身体缠来,似乎要将她四分五裂。 梅利朵瞪向查理,查理正用那对独有的绿色的眸子默然看向她,在接触着视线时,梅利朵顿时有种失去一切的错觉。 她的空间开始不受控制,想要将所有人排斥出去,这时梅利朵的火红长发头发燃起,直到燃尽到鬓角和耳后才停下。 梅利朵用及脚腕的长发为代价,让整个空间产生了变化。 空间中的红色变得更为浓烈,天空变为暗红,若朝上看去,会发现那竟是大片红酒漂浮在空中。 “靠,”奇兰克看了眼头顶,“那些不会淹下来。” 奇兰克一语中的,事实证明,飘在空中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要被淹了! 奇兰克等人猛吸一口气,红酒拍下来时,他的脑袋都是蒙的。 破空声在耳边传来,难以想象在液体中也有如此速度,一柄骨剑朝奇兰克的头颅刺来,他侧身躲过,但最终还是刺中身体。 奇兰克闷哼一声,没有因此吐出气泡,但他却感到红酒正从伤口处吞噬他的身体,负伤泡酒,十分酸爽,更何况这酒还是活的。 奇兰克艰难地一栋身体,巫师次列对身体的加强并不明显,谁知道那个朴哲·巴鄂为什么那么能活,好在红酒遮盖了视野,那个敌我不分不能移动的怪物倒显得没那么危险了。 “还真是令人不能苟同,你居然采取这种办法。” 查理浸泡在红酒中,他默默凝视着奇兰克与梅利朵那边的状况,如果奇兰克与梅利朵正面对上,会死的只会是他。 奇兰克浸泡在酒液中,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变得浑浊,眼前的人变得模糊,甚至出现重影,奇兰克从没感受过深度醉酒的滋味。在红酒的领域下,他感到意识的闭塞,甚至连魔力都难以调动。 蜉蝣在红酒深海中的巨兽悄然出现,它发出了空灵孤寂的声音。这是一头纯白色的鲸,它庞大的身体基本占据了整个上游,让人们失去浮上水面的机会。 若是贸然去挑战,那只白鲸将成为最无解的存在。 梅利朵的骨剑已经刺入腹中,奇兰克放弃了浮上水面的想法,然后他冲动地用手抓住剑刃,同时已经将魔药融入红酒中。 伴随着剧痛,奇兰克一时怒上心头,他顶着混沌的脑袋,强行燃爆了那些魔力。 然后,嘭!!! 吞入这种极具伤害性的魔药的后果极为严重,但在掺着魔药的红酒进入人体前,它们就先燃爆成了灿烂的火花。 可以想象爆炸和酒海会产生什么,当查理想要阻止时为时已晚,他下意识想要进入空间,然后意识到在这里与他的空间并不相连。 猝不及防之下,除了那位浑水摸鱼的旅者以外,所有人都炸上了天。 头顶的鲸鱼被猝不及防地掀飞,在空中翻滚数圈惨然落地,还发出悠扬且悲痛的叫声。 梅利朵被猛炸一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新元空间都差点在这一下里炸得粉碎,红酒中就是她的领地,从鲸开始,她能用各种方式呼唤出海底的巨兽,没想到她的作战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她的红色头发都险被烧得焦黑,若不是奇兰克就在她面前,她反应够快,都可能直接被那一下炸死。 再看朴哲·巴鄂那颗大树,他仿佛遭到雷劈一般,浑身的枝条都垂了下来,梅利朵觉得,如果奇兰克做出那个举动时次列再高一点,他们所有人都得炸死。 红酒飞得哪儿都是,但好在没继续凝固成一团,更多的酒则是被瞬间燃烧殆尽,离开酒水的一瞬间,奇兰克就醒了酒,同时被自己炸了个半死。 查理不想说话,他已经暗下决定,一定不能让奇兰克喝醉。 朴哲·巴鄂树顶的那颗头发出了十分凄惨的叫声,同时用美声唱起了不明意义的歌,他已经彻底疯了,连神智都与树木同化,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 这是朽木古神的骚扰,查理听出这曲调大有来头,用秘法轰了那家伙的头后,才勉强让那家伙闭上嘴。 查理全身骨头都炸得错位,刚站起身时,他差点一个眩晕摔回地上,他摇晃着静立恢复体力,同时看着那个表情复杂,同样需要缓一口气的敌人。 天空变得忽明忽暗,空间马上就要破碎了,天空中的玻璃杯上,有一个身穿青灰色风衣的男子,露出庆幸的表情。 “真惨啊,”青隐者摇着头说道,“幸亏没下去。” 第九十章 所等待的人 每一滴红酒都是由魔力组成,灌溉出了整片酒红之海,但梅利朵没料到,这片海还没诞生出生命,就已经炸没了。 梅利朵看向查理·德森,对方也是一脸惊异,看来这位巫师的举动并不常见。 这是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如果是在多罗克斯,恐怕能炸透半边天。好在挨炸的几位都是求生能力极强的高阶秘法师们,否则此刻一定伤亡惨重。 查理看向爆炸中心的奇兰克,对方已经躺尸很久了。 查理拍了拍险些炸成碎片的衣服,这套正装自打诞生起还没收到过这么大的损伤,他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缓缓朝奇兰克走去。 一只全身炸伤的巨大鲸鱼在空中遨游,它的游动并不需要水的浮力,梅利朵暗自喘息着,却被那只从小抚养的鲸一口吞入腹中。 梅利朵大叫一声,她想不通,唯有这只鲸鱼不会背叛她。 她的身体因巨大的吸力挤进鲸鱼狭窄的喉咙,顿时落入浓酸的胃液中。在最后,她将幽怨的眼神投向缓步行进的查理·德森。 “——驯师!” 凄厉的怒吼响起,回应她的只是耳边的爆炸,鲸鱼的身躯与她一起,永埋在焚烧的火焰中。 查理走到奇兰克身旁,后者正脸朝下躺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愿动弹,还是奄奄一息。查理弯下腰,一只手拽起他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查理这才看到奇兰克瞪了他一眼,同时幽怨地说道,“不要像提尸体一样提我。” 查理直接送了手,害得奇兰克的鼻梁重行撞在地面上,“靠,你做什么!” “别装尸体,这个空间快要崩塌了。” “啊……” 奇兰克仍躺在地上没有动,查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的手指,将一枚蓝宝石戒指从他手指上摘了下来。 奇兰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神了下来,但因为手上太重的缘故,他仍站不起来。奇兰克反手拍了拍身上的乌烟瘴气说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治好我的伤。” “我可不是战地医生啊。” 虽然这么说,但查理还是简单治愈了奇兰克的伤势,当奇兰克站起身时,第一眼就是看向那颗朴哲·巴鄂。 那颗眼球树的眼球被那一下炸得不剩多少颗,树木扎根在原地无法移动,这就导致他正面承受了爆炸袭来的全部风波,变得枝蔓尽断。除了几截树枝还在坚挺以外,整颗树几乎只剩树干和一颗项上人头。 现在,这课人头也表情严肃地紧闭双眼,整棵树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奇兰克端详着问道。 “大概是被炸得太惨,休眠了,”查理说道,“奇兰克,这是你的功劳啊。” “……” 奇兰克从小就没喝过酒,这么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 “查理,你的结界还在不在?” 查理回答,“应该是不在了。” 在布置结界时,查理还没有想到他会被拉进新元空间,失去了魔力的传输,再加上那些秘法师的破解,结界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结界消散,就意味着那些秘法师们能够逃出,同时,也意味着教会秘法师们能够进入。 奇兰克看了眼正在消散的天空,取出他的怀表,翻开翻盖说道。 “尤里队长,立刻联系眷使“右”阁下,朴哲·巴鄂因查理的秘法变成了不能移动的怪物,我们需要展开对他的最后一次抓捕。” 说着,抬眉奇兰克撇了眼朴哲·巴鄂,那颗苍白的人头睁开眼睛,竟缓缓转了过来。 奇兰克一惊,“查……” 随着耳边大片晶体碎片摩擦的响声,五光十色的晶体碎片从天而降,遮蔽了两人的视线,阳光顿时照了进来,镜片般的碎片与阳光形成反射,绽放出耀眼的光,奇兰克却在这一刻焦虑起来。 他不顾耳边的声音,对查理喊道,“查理,他醒了!别让他这么出去,这周围还有很多平民!” 朴哲·巴鄂瞬间疯长起来,他长出大片嫩绿的新芽,在这美好之下,则是一整片白压压的干瘪眼球,正看向周围各个方向。一旦令他出现在现实空间,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别喊,我听到了。”查理皱起眉,空间的主人已死,没有活捉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无法维持这个新元空间。 如果再早一点,查理还可以暂时接受这里的控制权,但问题在于,这货即使变成怪物也太会怂了。 他故意等到现在才露出本性,为的就是令奇兰克措手不及。 “你说即使你逃出这里又能逃到哪去呢,”查理说道,“朴哲·巴鄂?” 朴哲·巴鄂给了他回应,便是白花花的眼球们看了过来。查理皱起眉,他从那些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那是新鲜但深刻的执念。 现在他们平安回到了现实中,看到这些眼球,奇兰克的小腹就隐隐作痛,那种肠子和内脏缠在一起的感觉他不想体验第二次了,当然,他更不想让其他人也体会一次。 凭空出现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人们的视线,许多户人家打开窗子张望,围观着这课本不该存在的参天大树。 但仅仅是一眼,那些人就永远后悔了,他们直视了那片吊在树梢上的白色眼球,当看到那些发散的瞳孔时,他们的大脑失去了运转,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 人们的肠子挤出肚子爬到地面,如蠕虫一般弓着肠体爬行,有的母亲只来得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地捂住孩子的眼睛,然后在生命的息止下纵容肠子加入那片血腥生态,跟随长队爬上朴哲·巴鄂的躯干。 奇兰克攥紧拳头,他的灵感在一遍一遍警醒他不要与那些眼球对视,他只能低着头,没落地目睹这悲惨一幕。 然后他再度打开怀表的盖子,“让言月人们不要过来,去疏散附近的居民!” 言月人们对上这只怪物的结果也是一样,这已经是能够与秽埋山相提并论的存在。 “呃……这该不会是我的问题?” 查理看了眼地上蠕动的大肠,肠子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在他脚旁经过,他显然是回想起陨星事件的惨状,他很怀疑,这次事件后,教会和佩恩王会把他赶出去。圣黑教会有句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混乱的化身。 即使事态焦急,奇兰克依旧保持冷静,“就当时的情况来说,你的决断并没有错误,只是朴哲·巴鄂这家伙太邪门。” 对敌的思想,毫不犹豫地出手,至少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放出定时炸弹。对待强敌,自然要用处各种手段,在奇兰克看来,这次情况有所不同。 查理只是笑笑,“这次回去,我一定找朽木古神讨个说法。” “德森先生!” 一声呼唤打断了两人,奇兰克一惊,查理回过头,对上两个慌乱的视线。 查理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们来做什么?” 伊宁和优莱克一左一右看着查理,她们都脸色惨白,从远方看到这颗巨树时就令她们浑身颤抖,现在更是感到战栗。 “老师,我,我们来找您……” 优莱克刚说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添了麻烦。 伊宁眼泪都要流下来,“德森先生,为什么我……这么恐惧啊……” “这是你的身体对你的保护,”查理看向优莱克,“什么事。” 优莱克差点因恐惧忘记,她们是来传话的,“老师,莫尼卡公主,要临产了!” 查理和奇兰克均是一愣,很快,他们两人像是想到什么,气氛不约而同变得沉重。 查理先是微弯下腰笑了起来,同时拿出手杖戳在地上,“这居然是神明的阴谋!” “有话快说!”奇兰克打断。 “朴哲·巴鄂和残暴女王是弃子,”查理说道,“一介神明居然要耍这种把戏?现在,女神要凭借神之子降临了。” “……” 说着,查理看向朴哲·巴鄂,那颗巨大的树木仿佛只是进行了威慑,当无数肠子攀上枝干后反而安静了下来,只有查理知道,这只怪物正在等待着什么。 周围有其他秘法师的气息,新元空间破开那一刻,青隐者已经一声不吭地逃远了,强大的气息不止一个,应该是教会的眷使到场了。 查理看向奇兰克,忽然说道,“既然要合作,那我就再帮你一次。” “教会能够杀得死朴哲·巴鄂,他现在只是个被炸过一次的枯树罢了,而我,我去解决神明造出来的麻烦。” 修女梅利朵和朴哲·巴鄂这个不靠谱的盟友只是个拖延时间的工具罢了,他们将教会和查理·德森的视线都吸引到这边,而神明,那位生命女神则利用这个空隙,令祂的神嗣平安出生。 生命女神是冲着他来的,查理很清楚,这位女神的确知道点不为人知的神秘。 至于朴哲·巴鄂,这就是教会的猎物了。 查理曾在教会眼前吞下过他们的猎物,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而现在的朴哲·巴鄂,查理完全可以大方地让给他们。 “他与教会的恩怨会在今天了解,感谢您的帮助,查理·德森先生。”听到查理的话,眷使“右”出面谢道。 面对这么优渥的条件,一向果决的奇兰克主教难得迟疑,“……那,你应该能活着回来?” “或许?” 查理回答的并不确定,但他似乎对自身安危毫不在乎似的,手杖敲响在地,顿时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奇兰克朝教会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莫尼卡公主就被暂时安置在那里,却想到误打误撞看到一个正在走来的熟悉身影。 奇兰克一惊,“艾薇尔?” 艾薇尔只是看了奇兰克一眼,就笔直地朝朴哲·巴鄂的方向走去,“等等,虽然现在很安静,但那家伙很危险……”奇兰克阻止道,却忽然收回了刚说出口的话。 他忽然意识到,那个朴哲·巴鄂,恐怕就是在等她。 空言: 你们不要看盗版啊,来纵横中文网搜我,又不要钱,纵横也有网页版,百度的时候换个网页就行了,拜托了。 第九十一章 胜战 教会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音波的颤动搅动着人们的心弦。 听到这声啼哭时,查理意识到,他来晚了。 “莫尼卡……莫尼卡!!” 教会内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那声音早无了往日的悠闲,甚至于焦虑都搭不上边。那声音激荡得仿佛要把喉咙撕扯开一般,让人顿时意识到,那声音的一定正经历着最恐惧的事。 那声音来自坎贝,他早该远离这里的,远离那个令人恼怒的公主。 查理看到,公主正浑身淌血地躺在床上,教堂的房顶被整个轰开个大窟窿,一名皮肤光滑的男婴飘在空中,挂着一截切断的脐带,沐浴在金光中啼哭着。 这本该是神圣的一幕,应当欢呼的骑士却嘶叫着被按在地上,其余两名金发的骑士也满脸凝重。很显然,神之子的降临并不受欢迎。 查理进入教堂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空间中凝聚的无色魔力甚至要阻碍人们的呼吸,眼前这名婴儿的身份毋庸置疑。 两方会面,婴儿缓缓抬起眼皮,查理脸上的笑容遏止不住。 查理看了眼床上的莫尼卡说道,“欢迎来到世界,尊贵的女神,你这样利用佩恩王的后代,难道不怕恩裴洛奇降下罪罚?” 查理直呼佩恩王的名讳,引得里诺两位骑士抬首相望,紧接着,那名婴儿化作一道流光的金影,缓缓降于大地。 “看来是不怕了。”查理收回了笑容,他变得凝重起来。 查理将手杖收回空间,他将礼帽摘下后看了一眼,随后抛飞在空中。 黑色的云在空中汇聚,遮盖住太阳的光,当最后一抹阳光被黑暗吞噬,黑色的羽毛如乌鸦般在天空旋绕。 “好高啊。” 艾薇尔站在朴哲·巴鄂的树干下,抬头望着树顶的人头,她仿佛是在确认身份似的,同时,朴哲·巴鄂的眼球也全部旋转过来,看向了她。 艾薇尔看了眼他爬满血肠的躯干,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弄成这样,别指望我会碰你的树干,不对,眼睛也别看着我,很恶心。” “我好像说过,如果我写一篇故事,我会携程你被查理杀死,然后我看着这一切微笑?”艾薇尔转头看了眼站在后方的奇兰克,“虽然和想象有些出入,但是按照故事情节,我来嘲笑你了。” 黑色的云遮蔽了天空,整个多罗克斯顿时昏暗下来,艾薇尔抬起一只手,她捉住一根在空中旋转的黑羽。 艾薇尔红唇微抿,翘起一个微笑,“我是真的不理解你们这些疯子的想法,你说你堕落至此,何必见我?” 说着,新绿色的藤蔓蜿蜒上来,攀上血肉模糊的躯干,随后缴住朴哲·巴鄂的头颅。 “查理·德森,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坎贝被里诺和乔两人按在地上,他露出一张磕得青紫的脸,“这就是神之子?莫尼卡怎么会变成这样?!” 拖延时间正是查理所需要的,因此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什么?这是你们应当信仰的神明。” “神之子是容器,只有流淌着神明之血的皇室后代才能成为婴儿的母亲,现在,这位尊敬的女神依靠着具容器现世了。” 查理瞥了他一眼,“如果想要就带走,反正载体活不了多久,神明不会分神理会你们两只小虫的。” 里诺和乔这才卸去了按住他的力,和坎贝一起飞步上前带走了流血不止的莫尼卡公主, 他们深知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甚至观看的战斗。 “其实我很好奇,远古的神明能不能瞬间要了我的命。” 黑色的羽毛席卷在上空,它们形成一股黑色的龙卷,将整个教堂围得水泄不通。 每栋住宅的灯都扑朔地闪了两下,然后冒起了难闻的烟,彻底熄灭。金芒万丈的神之子成为了整个多罗克斯唯一的光,祂抬起手,查理避无可避地卷入魔力中。 这股魔力会噬灭这座城市内的一切生命,但现在,这些魔力全部集中在查理一人身上,他的神色瞬间暗淡,思路还未途经大脑,他的身体便化为烟尘分崩离析。 但紧接着,一根羽毛化作查理的身体,他即刻出现在天空中,只要羽毛不尽,他的身体不会被彻底毁灭。 大片羽毛在光芒中凋零,大片羽毛在天空中出现,每当神之子销毁一片,查理便会创造出更多,看似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赛跑,实则只要稍一分神就会落入下风。 非但如此,查理还在一次次经历着死亡。 他的身体无数次分解后重塑,这也导致了他对疼痛的麻木,势不可挡的羽毛风暴摧毁了周围的大片房屋,无处躲藏的人们在哀嚎下暴露,惨死在神明的余光中。 在不断经历的死亡中,查理终于分神抽出一只手 滋—— 火焰炽烤的声音在神明脚下传来,土地崩裂,教堂的残骸彻底泯灭,从天而起的岩浆覆盖了新生儿的身体,灼热的温度令空气变形,仿佛远远看上一眼就会烫伤眼睛。 同一刻,查理消失了。 查理那边的战斗自然会波及奇兰克那边,他们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黑色羽毛,不禁心中捏了把汗。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边喷涌的岩浆,岩浆的热度顿时让周围的气温拔高了十几度,他们很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以神之子为容器的生命女神在于什么搏斗,但是……一个疑问同时从奇兰克和艾薇尔心中升起。 莫尼卡公主的孩子,失落羚角,神之子,甚至伊宁·格列德洛和优莱克·比露斯,失落羚角聚会的潜入,与梅利朵和朴哲·巴鄂的战斗,再到现在的局面。从合理性,事态发展的承接和转折,被破解的将死局面,和那两位强悍的敌人以及那些破碎的空间碎片,甚至眼前这课即将枯朽的怪树。 一切都变得不自然起来,现实变得如虚构一般,仿佛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或是往日的真实被挖走一块。就连艾薇尔和奇兰克的相识,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 奇兰克和艾薇尔意识到,他们忘记了什么,他们的记忆中,很可能缺少了一个人。 有一个人消失了。 就连世界都忘记了他的名字。 只有这一刻,查理·德森并不存在。 正是这一瞬的消失,令女神产生一瞬间的恍惚,祂在与什么战斗?从这个疑问产生的开始,祂所做出的一切准备,乃至牺牲修女梅利朵,令其提前诞生的神之子也都失去了意义。 而查理需要的便是这一瞬间的失神。 查理拽动不可视黑线,原本查理不可能借助这一瞬间的恍惚,令所有失去意义的事彻底消失,但现在,不合理变为了合理。 某一存在的突然消失会令与其有关的一切变得虚假起来,而抓住这一虚假,便能让一切不该存在的回到原点,从而形成存在的连环大崩坏。 凭现在的查理,他无法一口气将神明的所有部署破坏,但他至少能利用这次时机,让这场对抗变成于他有利的一面。 查理放弃了破坏现有的平衡,那他是否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本就能发生的事提前? 答案是肯定的。 查理拿出一本红色封皮的厚重古书,瞬间以过,失神的神之子令岩浆重回地底,同时查理的书页也已翻开。 “炽日。” 炽日很配合地立刻执行了命令,它篡改了即将发生的未来。 四名身穿金甲的骑士破空而来,他们的铁骑令空间震颤,这是佩恩皇帝的内卫。 查理与神之子的战斗只展开了半分钟,周围已经被毁得一片狼藉,皇帝的内卫本该在半分钟后赶来,却被查理提前呼唤。 金色的铁骑气势汹汹,他们的金色长枪势不可挡,四位骑士如同一体,以穿天之势轻易碎开了周围的防御,化为一炳长剑向神之子穿去! 神之子的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了过来,查理甚至能想象到人类骨骼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然而事实却是,当查理眼前一闪的时候,他再次平稳地站在了地上。 “查理,查理??” 奇兰克的声音唤回查理的思路,查理抬起头,看见奇兰克正急切地看着他。 地上血淋淋的肠子正蠕动着爬向朴哲·巴鄂的树干,奇兰克紧皱眉头对教会传输指令。 时间被回溯了。 奇兰克转头看向他,“你怎么了?别在意,造成这一切不是你的问题……” “不,没什么。”查理有些气愤地笑了笑,同时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又站在神明之子面前。 “想回溯时间从新降临一遍?”查理站在空中,居高临下地说道,“没想到,我也拥有神木的权能。” 已经经历过的,他没必要再经历一遍,查理从没想过能够凭借回到过去,解决还未出生的神之子,过去没那么容易改变,穿越过去的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预见还未发生的未来。 四名内卫的巨剑还是穿透了神之子的身体,一道道金色锁链将祂钉在地面,与此同时,由查理操纵的巨大风压扑面而来,巨大的冲击力将神之子的整个身躯拍碎。 神之子并未坐等灭亡,查理的羽毛也在瞬间化为灰飞,被岩浆溶成液体的钢筋铁骨也顷刻间化为死气沉沉的灰色粉末。 一同被消灭的还有两名内卫和查理的身体,两名内卫的金色盔甲失去金彩,蒙上一层铁灰落在地上,另两位内卫退到一边,查理的身体随着一根羽毛的飘落重新出现。只要意识不灭,羽毛不尽,没有什么能够轻易杀死他。 这最后的冲击结束后,神之子的身体失去了金色的流光,仅剩一名带着一截脐带的新生婴儿,血肉迷糊地粘在金剑上。 生命女神的降世被阻止了,所幸祂的力量还并不完全。提前降生的神之子无法承载祂哪怕三成的神力,因此封印着殷红女神的查理才能不记得失地消灭祂。 一旦这位声称与永黑对立的女神成功降世,查理相信,最先被解决的一定是他。 “所以说,神明还是好好地待在神国就好了。” 存活的两名内卫将战友的盔甲带走,他们回到了佩恩的皇宫,漆黑的乌云渐渐散开,羽毛也随着雨过天晴,如突然出现时那般消失不见。 第九十二章 公主与骑士 艾薇尔的藤蔓绞上朴哲·巴鄂的头颅,将他的脑袋挤碎,朴哲·巴鄂的眼前一昏,整颗树顿时枯萎。 即使失去了神志,承受了爆炸,直到现在魔力已经流逝殆尽,这位敌人也不是凭艾薇尔或奇兰克就能轻易解决的。唯一的解释开就是,朴哲·巴鄂在最后关头恢复了瞬间的理智,意识到自身的变化后,在艾薇尔面前妥协。 艾薇尔想,她大概知道这次朴哲·巴鄂与查理等人敌对的原因。 “我可没开玩笑,朴哲·巴鄂,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受你的追求吗?如果我那样做了,查理一定会杀了你,然后追杀我。” “只是因为这个吗?” “或许,当然,我也认为你这个人从各方面都并不可信。” 一周前曾说过的话在脑中浮现,她严肃地闭上眼睛。 艾薇尔只是一句随意的回答,却催化了这一切。当然,也少不了朴哲·巴鄂过于分疯狂的元素。 她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要小心一点了,我的魅力太大了啊。” 奇兰克没理会艾薇尔的自我陶醉,他身边站着两位眷使,“艾薇尔·修里斯,立刻解释你与朴哲·巴鄂的关系。” 艾薇尔瞪了他一眼,旋转着手指间的黑羽,“他是我的追求者。” 奇兰克感觉头都大了,在他的印象中,艾薇尔和朴哲·巴鄂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东部森林,两方打得死去活来,若不是查理及时出现,他和艾薇尔恐怕都要折在那。这才过去多久,艾薇尔摇身一变,成了朴哲·巴鄂的倾慕者。 艾薇尔翻了个白眼,她的损失也不小不仅失去了一个有些危险但任劳任怨的协助者,她的复仇计划也即将暴露。 奇兰克和查理不可能不深查这件事,如果只是对这些事漠不关心的查理还好,以奇兰克的性格,哪怕不阻止她,也会对她啰啰嗦嗦说个不停。 但即使如此,朴哲·巴鄂也必须得死,并且要在这之后,把那些肠子完整塞回原主的肚子,当看到这些血肉横飞的场面时,艾薇尔就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并且,艾薇尔和奇兰克并不打算耽误时间,他们一同转身,打算去支援查理。 那边的战斗声势浩大,即使两方都注意分寸,没有波及太远的范围,但交战的魔力依然染红了半边天。 不知何时,居民们已经躺在家中安睡,没有被波及的人对这场战斗全然不知,这是纯白女神将下的安眠魔咒。 即使明知自己能做到的帮助微不足道,作为朋友,奇兰克和艾薇尔仍不准备站在远处静观其变,即使旁观,也至少要能看到查理的影子才行。 然而奇兰克刚走一步,突然感觉被什么人踹了一脚,他骂了一声,回过头一看,是查理。 “过去干嘛,去送死?” 奇兰克的话卡在喉咙,他不好意思说出和你一起拼命之类的话,再感知那边的战斗,除了还未消散的魔力以外,确实没有之前那样骇人的气息了。 奇兰克看了眼查理,“你没受……你怎么没受伤?” 查理冷笑一声,“确实没怎么受伤,但我死了几次。” 奇兰克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死而复生并非是特别稀奇的事,意志没有消弭的高阶秘法师有一定能力变为幽灵,开始寻找新的身体。新身体是极难获得的,其难度不亚于创造一位神之子,所以看查理现在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复活过的样子。 至于像复生之花那样近乎完美的复活,那是只有神明才能创造的奇迹。 查理的多次复活则是源自于他的秘法和漆黑之湖赐予他的黑羽,与神明相斗,自然要拿出些功底。 “算了,不说这些,”查理岔开了话题,“那两位小姐呢?” “送走了,送回公爵府。”奇兰克回答。 这种答复在查理意料之中,很快,他看向艾薇尔,就是她引得朴哲·巴鄂对自己这么大敌意。 艾薇尔干笑两声,“对,就是我,怎么,要找我报复吗?” 想想艾薇尔那边还有没拿出来的料理,查理想想决定算了。 事情告一段落,奇兰克很愁,他很发愁这件事要怎么对外解释,就在教会开始收拾尸体时,坎贝和里诺、乔两位骑士背着莫尼卡公主奔了进来。 看到莫尼卡的伤势,奇兰克很吃惊,他没想到莫尼卡居然还活着,立刻喊来了查理。 这三名骑士在带走莫尼卡公主后立刻为其止了血,然后直径赶往中心医院,却在路上发现莫尼卡的情况竟然以极不自然的形式迅速恶化,为了挽救命悬一线的莫尼卡公主,他们火速回到审判歌庭寻求帮助,却无一例外得到“无可医治”的答复。 只有一名德高望重的神木老骑士告诉他们,莫尼卡公主的生命力流逝并非真正原因,真正令秘法师们束手无策的,是公主身上充沛的奇异魔力,这魔力带有神圣感,但却极难察觉,这魔力在导致莫尼卡公主的灵魂不断破碎,即使侥幸医治,也免不了因这股魔力变为怪物。 并且,那位老骑士告诉他们,哪怕是他,也只能模糊地察觉到这股魔力的存在,若不是正巧被他感知到那份神圣感,他也会毫无头绪。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坎贝等人已经清楚,是神在索莫尼卡的命。 这三名骑士对这件事感到心灰意冷,但坎贝却执意要救莫尼卡公主。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头至尾,坎贝只对一个问题感到痛心:莫尼卡为什么要将他拒之门外后,又对外声称这是他的孩子? 或者说,这个问题还可以更简短一点: 莫尼卡当场为何排斥他? 莫尼卡公主当时将他推下床,并呼唤她的侍卫时,坎贝被一种酸涩的情绪糊满大脑。 而在后续公主的突然怀孕,再到莫尼卡的情绪越发麻木时,坎贝早就发现了端倪。 莫尼卡的大脑被操控了。 现在,神之子的降临就是最确切的证据。 莫尼卡对他的感情执念延伸到了现在,而对他近乎骚扰的纠缠正体现了这一点。但莫尼卡的本意并非是将坎贝牵扯进来,当晚在睡床上的那一推,或许是她唯一的清醒。 莫尼卡一手将她心爱的骑士推离神明的阴谋,自己则在无人知晓下没入沼泽。 或许坎贝没注意到的,是那晚莫尼卡公主脸上的惊慌,还有为离别留下的眼泪。 想到这些,坎贝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要救她,拯救所守护的公主,是骑士的本职工作,也是他心之所向。 既然这一切是由神明酿成,那他便去求助与神圣对立的存在。 查理·德森,坎贝意识到,这恐怕是唯一能拯救莫尼卡公主的人。 他是位难以用正常人的思路看待的存在,他足以令所有人忌惮,却自己将自己囚困在规则下。同时,他又是打破条框的存在,他是自由与混乱的化身。 坎贝不觉得自己能够顺利恳请对方出面,但在战斗时查理肯放他们先走的行为,令坎贝觉得对方没那么不可理喻。 至少有过几面之缘。 “其实,这位公主的情况即使喊来神木也没什么作用。” 查理看了一眼说道,这也是眷使“渎”没出手的原因。 “这不是生命力的问题,她体内有一股其它魔力,还保留着新鲜的神圣气息。”查理的意思是,简单说,这股魔力还是热乎的,刚留下。 查理简短的描述与老骑士相差无几,一时间,坎贝不知是该说查理确有底蕴,还是说老骑士知识渊博,能与查理说出相同看法。 “她的灵魂快被侵蚀了,神明的魔力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即使是她体内的神明之血,也不过是让她活过临产罢了。” 查理淡然说着莫尼卡公主的状况,他每说一句,众人的心都沉下去一分,“神木的贸然出手只会令她体内的魔力对撞,但普通的魔力定然无法对抗,最终的结果只会让那些神明的无色魔力变得活跃,加快死亡。” “真就……没有办法了吗。”坎贝心如刀绞。 “所以……你出什么报酬?” “?!” 坎贝瞪大眼睛,查理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出报酬,我有办法救她。 在两位骑士的视线下,坎贝很快摘下一枚指环,递给查理。 “坎贝,这……” 坎贝说道,“这是我最具有价值的东西。” “可这样,你就无法继续作为骑士了!”里诺急切说道,但看了眼如同睡死的莫尼卡公主,他又纠结地攥紧了拳。 坎贝给查理的竟然是审判歌庭的骑士指环,这枚指环上带有佩恩王微弱的气息,这是查理拿到的第一个与佩恩王有关的物品,对查理来说的确有点价值,嗯,收藏价值。 坎贝看向面色灰白的莫尼卡,毅然说道,“从今往后,我只做她一个人的骑士。” 查理没理会这深情告白,在众人的视线下,缓缓取出个红色的小雕像。 这雕像是一条盘在断柱上的,背生七只肉翅的蛇,如果仔细看这雕像会发现,这雕像的材质竟然是柔软的。 两位眷使慧眼识珠,他们不禁赞叹,查理·德森的收藏室里果然有好东西。 这正是夕琉斯送给他的纪念品,查理帮忙的原理很简单,神明弄出来的麻烦,就由另一位神明来解决。查理没发把夕琉斯从女巫岛中弄出来,但雕像中却存有祂的职权。 封禁。 查理利用雕像,封禁了莫尼卡的灵魂,她的时间,封禁她正在不断流逝的一切。 莫尼卡会一直沉睡在一个空白的梦中,好在这梦境不会因生命的终结突然消失。 “听着,公主体内的魔力一定会导致她的失控,但一旦失控,必然无可逆转。所以我让她永远睡过去,当你唤醒她时,一定要找到彻底清除魔力,并且阻止她失控的开始。” 如果只是正常的死亡,那反倒容易解决,但失控并非正常死亡,灵魂的污染比任何肉体的消逝都要严重。 不变的规律是,失控可以阻止,但已经失控的人是无法逆转的。 查理可以帮忙彻底消除生命女神留下的魔力,并且阻止失控的进行,但即使是查理,这样做也会付出与收入不符的代价,那已经超出查理的工作范畴。 “以及,因为灵魂已经被搅碎一部分,公主醒来时有可能变成痴呆,但更大的可能是会失忆,至于忘掉哪部分,这与执念无关,纯看运气。” 坎贝面露凝重,他面对的并非童话故事,沉睡的公主只需要真爱一吻便能醒来。 但他走上前,抱起沉睡的莫尼卡公主,走出了失去天花板的教堂。 “帮我跟骑士叔说一声,我不回去了。”他摆摆手,没有回头。 他今后会与公主去往任何地方,他或许会成为一名诗人,一名旅行者,又或是其他什么。但他很清楚,他的本职工作只有一个。 回想那些曾花心过的女伴,坎贝想道。 大义不适合他,爱情仍在,公主在旁,做个自由散漫的守护者,大概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第九十三章 呼叫纯白女神 “奇兰克,立刻进行对失落羚角后续的清剿工作。”查理听见眷使在对奇兰克说话。 “两周后,我们为你进行成为眷使的神圣仪式。” 事情似乎都完美落幕了,但查理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们的战斗足够波折,足够惊险,他们付出了代价,取得了战果。 但,仔细想想,如果不计算朴哲·巴鄂那颗墙头草的话,生命女神牺牲了一位忠实的容傀,现在,也即将失去一整个失落羚角。 可如果他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付出这些代价,只为了让神之子单身,自身意志凭借神之子降临大地?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祂的意志与失落羚角意志相符,是为了成为佩恩第四大教会的话,祂的行动则恰好推翻了这一目的。 神明的现世的确能带来震慑,但人们不会信仰一个大肆杀戮,将人命视为无物的神明。 可如果失落羚角的目的与他们神明的意志并不相符呢? 得抓个失落羚角的问问。 “敏,我怀疑这件事还没结束。” 奇兰克一惊,“你说什么?” 如果查理的疑虑正确,那么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奇兰克解释,查理只是说一声,就消失在奇兰克眼前。 “喂!你怎么又擅自行动!” 黑色的身影随着一阵风落在一座房顶上,查理理想的抓获对象是那个名叫布洛特的教士,但那家伙太有先见之明,早就躲了起来。 所以查理将目标放在另一名教士身上,既然教士的定位是使用智谋的幕后之人,那么自然也应该知道些隐情。 查理的到来动静不小,房子里的那名教士已经察觉到这可怕的气息,身为中阶秘法师,他的灵感已经如脑中般响个不停,冷汗即将把他淹没,就在他吓破胆时,查理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教士一眼就认出那对绿色眸子,不禁哀嚎着求饶出声。 “你……查理·德森,不要杀我!求求你……” 他不清楚查理是怎么瞬间找到他的,在失落羚角绝大多数人的人之中,即使高阶秘法师要寻找他们也要费些时日。 但恐惧蒙蔽了教士的大脑,除了求饶的话,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 “失落羚角的目的是什么?” “什……你说什么……” “招贤纳士,扩张范畴,打响名声,你们想成为第四大教会,你们的女神是怎么想的?” 教士满头大汗,查理说的话他都能听懂,这的确是他们一直以往的安排,但唯独最后一句,听的他云里雾里。 “你们要找的天使呢?” “什么天使……” 查理毫不留情地割掉了他的头颅,移步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些新来的教士甚至并不知道失落羚角创立的最初意义是寻找天使,既然如此,他们更不可能触及更深的秘密。 如此一来,查理只能将目标放在老成员身上,他立即回想起一个人。 “米迪索·莱恩。” “我想我们并没见过,你怎么认识我……”米迪索如临大敌,查理突然出现在他家中时,他还在收拾行李,当他一回头,不仅家中多了个人,连船票都被烧毁了。 “你是伪装成讲师的教士,围剿我那天,你当然也在场,”查理说道,“不是不可以饶你一条命,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可以很诚信。”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突然转信生命女神,神之子与祂的降临有什么隐情?你们的天使到哪去了?” “不要小看,我的信仰……” 最终,米迪索的信仰在查理的手段下消磨殆尽,查理得尝以愿地撬开了他的嘴。 “失落羚角在寻找的是天使,也是天使手中的羚角,”米迪索说道,“为了唤醒羚角,我们需要一个容器,那原本是四个家族末裔中的一个,又或是库马里·尼朗,但拜你所赐,他们都不在了。” “羚角”是一个物品,传闻只有天使拥有的奇幻道具,它能令死物拥有神行,甚至创造出新的神明。 “羚角”永远不会丢失,因为它会不断更替,上一个羚角销毁了,天使们仍可以重新创造。 而现在,那只羚角就被捏在生命女神手中。 “教士布洛特发现,天使不再出现,是因为祂们被收入到生命女神膝下。” 于是,失落羚角当即投靠生命女神,并且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女神的关爱,这也难怪,这是生命女神在近代第一批信徒。 “查理·德森,如果到了末日,你要怎么做?”米迪索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谁知道末日是不是真正意义的末日?”查理说道,“如果世界轰地一下毁灭,我们的谈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米迪索缓缓地摇头,“你在装傻……有关末日的事,你最清楚。” “到了末日,不单是失落羚角,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敌人,在那之前,生命女神会成为所有人的救赎!” 米迪索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那面墙壁上,你看到了什么?” 古老的遗迹内,安提安的神域中,在激活的古老传承中,生同源的两位漆黑之子一同看到了一个秘密。 查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所以,你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我?” “是我们做错了,”米迪索说道,“我们是人类,弱小愚木的人类,我们只敢将视线放得长远,成为第四大教会,在未来更好的对抗你是我们的选择。” “但女神的意愿比我们更急切,祂不甘将动作放在将来,女神选择在这时抓住你。” 查理站起身,他已经问出想得到的答案。 “如你所愿,我不杀你。” 查理打了个响指,米迪索感觉无形之中似乎被撤掉了什么,当他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体被扭曲后跪倒在地,脖颈瞬间折断,失去了生息。 这就是泄露秘密的代价。 查理意识到,如果生命女神是冲着他来的,那便不止需要对付一个来路不明的神之子。 修女梅利朵是弃子,而神之子……则是圈套。 一个令查理误以为万事结束的圈套。 说道神明的容器,查理忽然想起一个更为合适的人,一个没有人性会与神明产生对撞的,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人选。 那是他亲手促成的,现在看来,是为自己留下了恶果。 “我的名字叫珂莉,珂莉·玛莲。” 查理推开了一扇熟悉的们,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个女孩。 珂莉还是那身柔软的装束,她的裙摆如一片厚厚的荷叶,她习惯这样的穿着。珂莉手中拿着一只刻刀,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刻刀内刻的并不是珂莉的名字,她的手指遍体鳞伤,满是刀刃刮伤血痕。她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桌子,静静雕刻着一个木雕。 她已经注意到查理的到来。 “我感觉我的身体里多了什么东西。” 珂莉的语气仍旧平和,即使面对死亡,她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查理·德森,我可能很快要死了,或者像你说的那样,我会成为什么的容器。” “你的到来,说明这一时候到了,”珂莉不断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先别出手,我要把木雕做完。” 珂莉所雕刻的是一名站在平台上的女孩,那女孩有着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身穿裙摆厚重的连衣裙,那正是珂莉自己。 而木雕上的她倾斜着头,她的心口缺了一块,而手中捧着的,正是一颗炙热的“心”。 挖出自己的心,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查理没有阻止,也没有行动,当珂莉雕刻下最后一笔,她捧起那个只有十几厘米高的木雕,仔细观察着。当确认没有遗漏后,她安心地放下了刻刀。 下一刻,珂莉的黑发迅速增长,直到披散在背后,她的裙摆无风自动,双眼变为璀璨的金瞳。 祂的背后出现了六道金色人影,它们类似人形,口长尖牙,头部被白色的头骨包围,比人的头颅要小上一圈,而他们的背后,则是一对具有象征意义的巨大白色羽翼。 天使。 如果在远处看,这的确是象征着纯洁与神圣的白色天使,但就和蝴蝶不能看身子一个道理, 如果近看,天使就长得很粗犷。 每个天使均发出一声尖啸,新一轮战斗便在这尖啸声中打响。 木雕是无法保留下来的。 因为在战斗开始的瞬间,这普通的小木雕就会在瞬间蒸发。 神圣的光照亮了整片天空,被光照射的地方在瞬间消弭,沐浴温暖的人们在顷刻间大量死去。 周围的建筑被夷为平地,遭到正面直射的查理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身体被瞬间摧毁,就连黑羽都被吞噬殆尽。 好在查理即使让自己被黑线缠身,在合理性的逆转下,唯独一片黑羽成功在圣光下幸存,查理存活了下来。 以珂莉为容器,生命女神留存的魔力显然不是神之子可以比拟的。 仅仅用黑羽大肆覆盖已经无法在这位神明眼下存活,查理能不再游刃有余地有所保留。 圣光的余韵未尽,那六名天使已然扑了过来,它们刺破了空间,毫无飞行轨迹,只是一个照面,六名天使便已经用尖锐的爪子撕扯上查理的血肉。 几名天使的爪子贪婪地向查理的内脏伸去,他面不改色,因为那只是个假人。 六名天使的身体被一股隔空的拉扯力撕碎,查理的身影在它们身后出现。而下一刻,本该垂倒的身体在断口出浮上一层锡箔纸般的金色物体,它们的伤势瞬间愈合。 试问在团战中一名神木将带来多么恐怖的治愈能力?更何况这是名拥有神木权能的神明。 查理此时真切体会到这场战斗的恶心。 面对继续扑来的天使们,和那边酝酿秘法的生命女神,查理的眼皮抽动了下,然后淡然地拿出一条轻薄如雾的白色纱布。 这件虚幻物一直被放在查理的收藏室里,偶尔被拿出来清理垃圾,他将这命名为——白女神的遮羞布。 第九十四章 百分之二十 查理将白纱一扬,轻松将六名扑上来的天使全都蒙了进去。 神国之上,万物皆是一片纯白,雾气朦胧的纯白神国之上,一位纯白的女神坐于白色废墟之上。 忽然间,一团浓雾散去,几道并非纯白的身影出现在神国之内。 自此查理以帮忙封印殷红女神的一半灵魂为交换,获得了维莉温儿的一片裙角后,查理便可以通过这片裙角连接祂的神国,经常送些难以名状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他们在直视神明身躯的一瞬间便会失控,大脑也变成一片纯白,而更多时候,查理送来的是生活垃圾。 这次,维莉温儿理所当然地转过头,看了眼送进神国的东西。 那是活物,同样的纯白身躯,若不是美感与暴烈相融合的外表,这生物恐怕与这神国毫不违和。它们背生双翼,类似人型,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维莉沉默了。 操,是天使。 它们在进入神国的一瞬间便腾空飞行起来,表现出极致的焦虑与不安,神国之上,维莉温儿隔空一点,一道金色的弧线划过,六只天使被割下了翅膀,坠落到人间。 在查理与神明争斗的某处现实空间,六位失去翅膀的天使尸体悄然出现。或许在数十年后,风干或腐烂的天使尸体将被人类发现,成为又一件未解之谜。 而查理这边,六只天使被瞬间解决,查理也减轻了一些压力,但造成最大威胁的神明还在面前,也算不上轻松。 成千上完根金色箭矢停滞在空中,随时准备将查理打成筛子,查理已经无法再用反复重生那一招,对付神之子还行,对付现在的生命女神只会被识破,从而抓住可乘之机。 到那时,查理要经历的可就是真正的死亡。 查理提前一步有了动作,他将身体化为幻影,红色的箭矢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落下,以查理的动态视力,也只在他视线中留下千万道模糊的红痕。 箭矢最终穿过他虚幻的身体刺穿地面,形成无数个深不见底的小洞,生命女神抓住他换为实体的契机,更多的魔力扑了过来—— 轰!!! 查理也毫不犹豫地给予反扑,两股炽热的冲击撞在一起,令周围全部夷为平地,珂莉的身体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下撑不了多久,查理意识到,生命女神打算速战速决。 那一刻,查理使用了秘法。 时间仿佛全部停滞了,生命女神的魔力消散在空中,与他对碰的魔力突然消失,令属于他的魔力暴走,饥渴地向生命女神袭去。 这时,生命女神挣脱了他的控制,停滞的时间中,珂莉的身体动了起来。 巨大的屏障在空中出现,查理面无表情地看向祂,他决定动用封印灵魂的那部分秘法。 不顾殷红女神的沉睡是否松动,一个无比精妙的秘法展现在生命女神的面前,这是他在无尽黑暗中游荡前年的底蕴。 屏障还未筑起便分崩离析,就连神明的意志都在瞬间崩塌,那一时间,所有的防御都已崩坏。 这是崩坏次列最为极致的秘法,在这一领域内,一切都将被分解碾碎。 这当然包括珂莉的身体,在迎面而来的双重压迫下,连带她沉睡的意思一起瞬间毁灭。 容器消失,神明的意识本该回归神国,但令查理措手不及的是,庞大的魔力正在凝聚,而这过程中飞扬的魔力竟也能轻松击穿查理的身体,查理被击穿的部分不但没有疼痛,反而感到阵阵麻木,很快,查理发现,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 在占领珂莉的身体以后,为什么生命女神没有第一时间获取控制权远走高飞,也没有在拷问时给查理一个突袭? 正是为了做这一手准备,一个即使祂被逐回神国,也依然可以发动的强大秘法。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一个巨大的牢笼向他扑来,无法动弹的查理一时间有些慌张,直到一股黑色的暖流涌入全身——这是维莉温儿的援助。 作为神明,维莉温儿自然清楚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查理再度恢复自由,他看着扑面而来的巨大牢笼,毅然决然地划开自己的喉咙,一颗带有诡异微笑的头颅落地,绿色的眸子失去神采。 即使死亡,也不会回到那里。 看着那颗掉落的头颅,生命女神一时间有些沉默,即使知道对方并不会有落寞一类情绪,但远看上去,那抹影子有些失落。 很快,那抹影子也随着化为尘埃的珂莉一起,随着一缕风烟消云散了。 战斗爆发的突然令奇兰克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查理在走前说,“还没完”,但没人料到会展开一场更大的风波。好在这场风波还没刮起波涛就已经结束了,只是望着那边不知埋下多少尸骨的废墟,教会等人都感到阵阵心痛。 忽然间,艾薇尔手中摆弄的黑羽有了些异动,那根羽毛瞬间涨大,如橡胶般涨了足足等人高,然后一抹黑色的影子跳了出来。 那是查理。 查理轻“咳”了一声,神明回归神国,他就此脱险。 好险,差点就打不过。 “现在……结束了?”奇兰克已经习惯了查理一惊一乍,他眯着眼睛问道。 “结束了,”查理心情不错,说道,“如果现在过去看看,还能找到我的尸体。”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感知了一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嗯,现在就找不到了。” 他问道,“你那两个上司呢?” “你说两位眷使阁下?”奇兰克皱了下眉头,“他们回教堂组织尸体统计和后续问题,留我在这里等你。” 实际上最令教会发愁的,便是如何对民众解释这件事情。 一日之间,数万人同时沉睡,醒来时迎接的便是千疮百孔的城市,和离开人世的友人或家人。 但很快,教会意识到,他们不需要额外解释什么。 这场整座城市的浩劫是来自什么? 一位神明创造的神之子,和对方的突然降临。因一己私欲促成这场战争,酿造大祸,硬要说,查理还是自我防卫。 而神明们的作为呢? 殷红女神派出半月教会探查根源与实施追捕,佩恩王出遣内卫与之正面对抗,纯白女神则令民众们沉睡,减少死伤。 这么看来,三方的配合还算不错。 至于圣黑教会?身为多罗克斯规模最大,势力最雄厚的教会,他们厚颜无耻的表示:查理·德森就是我们的表示。 奇兰克听到这一说法时不免心中嗤笑,查理对他们避之不及,他们反倒如此大言不惭。 有时候,查理与混沌河畔的关系倒像是一对相互错付的恋人,因而厌弃,却难生恨意,一方有难,另一方还要竭力支援。 而圣黑教会,则像是恋人一方送给对方的定情戒指,仍也不是,戴也不是。只能把它封进铁盒,眼不见心不烦。 更何况这戒指还贼有自己的想法。 当然,混沌河畔为他烙下的烙印,查理自己也难以说清,三言两语不过讲些皮毛罢了。 查理只知道,凡是与神性挂钩的东西,都必不可信。 …… “你家的房子毁了?” “是啊,毁了。”几名表情麻木的男人坐在废墟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 一名怀抱婴儿的女人坐在砖瓦上。 她的衣物不多,只能勉强遮体,多余的布料都用来给怀中婴儿取暖,她的大腿外露,因坐姿挤压这腿部的肉,在她的腿内侧,还有几道带着泥土和血的红痕。 她有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蒙着一块头巾,眼神迷茫地环视着来来往往的忙碌的人。 她有些后悔将头发剪短,至少这时,厚重的长发还能用来遮一遮肩膀。 一夜之间,一觉醒来,她的房屋被摧毁了,整栋房子只有一小块地基和她的床幸存了下来,当她抱着孩子,惊慌地寻找起来时,她才发现,她连她丈夫的尸体都找不到。 这里是中心街的甘阑区,一夜之间,这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离开了人世。 或许他们应该感谢神明的仁慈,那位突如其来的神明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如扬灰一般,令鲜活的生命化为尘埃。 就像她,她不过是三口之家,她幸运无比地抢救下落在地上啼哭的婴孩。 她的家庭不过是有了一个缺口罢了。 更多完美的家庭像一个圆满的光盘被掰成粉碎,只剩一小块碎片。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要怎么活? 若非亲身经历,她从未想象到自己的精神可以变得这般麻木。 看,那边正在谈论的两个人,她记得他们两个。 一个是经营水果店的老板,另一个是与他对家的收银员。 在往常,他们经常为生意的事吵的不可开交,而现在,他们相依为命般地坐在了一起。 她记得,前一个儿女双全,父母健在,后一个正处热恋,有个甜美可人的恋人。 现在,都只剩他们自己。 无家可归的人聚集在柏勒公园,那里夷为平地的环境中摆满尸体,在教会人员的组织下,他们正挨个认领自己的熟人。 但更多的人则是像他们这样,有些默不作声地呆滞坐着,有些神情癫狂地说些听不懂的话。 那里或许有她的丈夫,但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不为所动。 毕竟她记得,在灾难发生的当天下午,她的丈夫回了家。 女人摇晃着身体,她想给怀中的婴儿唱上一首摇篮曲,但她已经忘记了歌词。 她只能轻轻拍着婴儿的背,用空洞的眼神观察婴儿的呼吸。 忽然,她发现,婴儿的呼吸停止了,就连体温都开始流逝。 她眼神涣散,麻木不仁地看着…… 就那样看着。 第五九十五章 抛弃过去,走向未来 这场灾难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不少心怀大义和善良的人关注了这件事的后续,前仆后继地实施援助。 对于这件事,教会组织了慈善捐款,所有教会职员都捐献了一个月的工资,但这笔钱仿佛投入大海,即使继续投入再多也于事无补。 真正受挫的并非钱款上,而是心灵。 为此,教会只能派出大量安魂师,伪装为“心理医生”,派遣到甘阑区。 若非查理与神之子的战斗开展在教堂周围,除了驻守的教会人员外,并没造成比甘阑区更惨重的人员损伤,仅仅一个甘阑区,就忙得各方教会焦头烂额。 然而,无论是那场战斗的打响,纯白女神的沉睡魔咒,亦或是对外宣称神明将此浩劫平息以及“心理医生”们的疗愈,都为教会人员们指向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 秘法的事瞒不住了。 前有陨星时间和库马里·尼朗一战的火球时间,后有无数与神秘领域沾边的神秘事件,早有学者将这些痕迹联系到一起,牵引出一个黑洞般的新世界。 再恳请神明用手段隐瞒过去?这只是手法无比劣质的亡羊补牢,毫无意义,也太不现实。 再说,佩恩的统治和秩序本就是建立在神权基础之上的,宗教中鲜活的神明们便是最有力的指证。 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佩恩王果断立下了新旨意。 窟窿填不上?那就不用填了,从多罗克斯为起始,佩恩即将迎来一个全新时代。 这么说来,查理也算引导了时局。 几个表情呆滞的小孩和一名老师坐在一起,灾难发生的当天,他们的学校组织了春季采风活动。 当天下午,所有听话的学生准时回到了学校,只有他们五个叛逆的少年翘了队。 他们竟然趁着大伙不经意间溜到林子深处,他们听说春天的树林会有许多甲壳虫。当发现他们掉队时,带队老师又惊又怒,他们是班上有名的问题学生。 一番火候,不单没有任何收获,他们还成功在林间迷了路,在这期间,天甚至阴了下来,暗沉一片,就在他们认为将要下起暴雨时,乌云又奇迹般的散了。当这位老师带着指南针,绕了一大圈找到他们时,其余老师已经带领着大部队返回位于甘阑区的校园。 老师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便是用喊得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还乱不乱跑?!” 在这之后没多久,多罗克斯的甘阑区就迎来了那场声势浩大的大灾难,惊得几名少年甚至忘记了当时的回答。 就这样,一整个学校,一整个班,只剩这五位学生和一名教师。 “老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平日里年龄最小也最顽皮的孩子蔫得像个鹌鹑,他带着浓重的哭腔问道。 老师也没心思去安抚这位学生的情绪,“我不知道,大概会离开。” “那,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看心理医生?” “不知道,还很久。” 五个孩子和一名大人席地而坐,围在一起,没人叹气。 “请问,您们是公苑学校的学生吗?” 一个女孩凑了过来,她用饱含情绪的声音问道,这含蓄的语气令所有麻木的人纷纷抬起了头。 有一位个高的孩子问道,“你是谁?你不是多罗克斯的人。” 女孩摘下白色斗篷的帽子,露出深色皮肤和金色卷发,还有一对金色的璀璨眼瞳。 “您好,虽然有些残忍,但我想问问您的遭遇。” 优莱克惭愧地弯下腰。 “不是多罗克斯的人,那你们来这干什么。”那名男孩撇过头,“你们的家安然无恙,取乐也别来看我们的惨状。” 他的语调很平淡,话中却充满火药味,优莱克知道,她最不希望的状况产生了。 这里的人开始排外。 作为受难一方,他们一方面渴望外人的援助,一方面嫉妒外人的平安,从而变得渴求更多的物质,却排斥周边的人。 干涸的鱼会厌拒水,绝望的人会排斥希望。 “不是的,我代表纯白女神,我来修缮这里的房屋,治愈这里的伤痛。” 优莱克摘下斗篷,斗篷内是一套轻便又不失华丽的白色装束,其上镶嵌的金制品诉说着它的不凡。 听到这番话,周围的人全部看了过来,又两名正在交谈的人停住嘴,那名水果店老板说道,“小姑娘,你又能做到什么?” 优莱克走向一名坐在废墟上的女人,那女人旁边不远处还有她的床铺,“打扰了,”优莱克轻轻点了下头,将手小心翼翼碰向那名沉睡的婴儿,又受惊了似的迅速缩回。 婴儿的脸蛋已经僵硬,摸上去冰冷得吓人。 优莱克止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又看到那位女人移开一直停留在婴儿身上的视线,移到优莱克身上。 那眼神是冰冷的,毫无光泽的,就像一汪死了数十年的泉水,泥土和肮脏的泡沫将水面凝固,就连枯叶都不愿在其上漂浮。那眼神没有任何的意识,就只是默默盯着,仿佛连女人的大脑都已经凝固。 优莱克咬着牙,她讲手抚上女人的肩膀,一股暖流涌入女人全身,她大腿处的红痕在锡箔纸般的金色包裹下迅速愈合,连大腿上的泥土都剥落。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奇妙的一幕,在诸多空洞的眼神的注视下,优莱克说道,“我是纯白女神指认的神女。” “神女?”麻木的人终于起了反应,“神女,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优莱克毫不畏惧地直视过去,“神明之威,我们不敢违抗,我们对灾难的发生感到悲哀,但那与天灾一样不可阻止。” “给我们治伤有什么用?”一名男人说道,“该受伤的,都死了,没死的,都没受伤。我们身上的伤痕都是慌乱时绊的,我们活该。” 优莱克摇着头,“不是这样的。” 她看向那名男人所坐的废墟,那大概是男人的房屋,优莱克深深看着那片废墟,眼中光彩流动,几乎在努力构建这什么。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些破碎的砖瓦逐渐组合回曾经的样子,一栋崭新如初的房屋在周围的废墟中拔地而起。 那名男人男人从房屋内部打开门,满脸诧异地走了出来,他站在屋外仔细仰望着,不禁泪流满面。 不知为何,在场的人都流泪了,他们自觉心中毫无波澜,但眼泪却夺眶而出。 优莱克又马上看向那些男孩,“请问能否告诉我,您是不是公苑学校的学生?” “啊,是,我是的……”那名学生有些茫然,“她是公苑学校的老师。” 优莱克看向那名老师,她正缓缓站起身,那是一名中年女人,此刻生用满是血丝的眼睛憔悴地看着她。 优莱克很快说道,“灾难后的孩子们需要一所新的学校,与其让他们到未被波及的地区就读,不如为他们重建一所。” “这是格列德洛小姐。” 优莱克领出一位褐红色头发的美丽小姐,她身姿优雅,尽显贵族气质。她微弯手肘提着精美华丽的裙摆,即使是这些麻木的人,也被她的气场吸引。 这是天生的贵族,只有从小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才能培养出这般自信和神采。 伊宁提起裙摆,向众人翩翩行礼,“诸位好,我是伊宁·格列德洛。” “格列德洛?是那个……公爵?”一名少年惊呼着。 伊宁点头,“我代表我的父亲——格林兹·格列德洛公爵向助威的遭遇表示悲痛,我想我们们不该继续安然坐在别墅的阳台上享用下午茶,于是,我的家人一致表示,要对各位的不幸出一份力。” “从今天起,我将与神女/优莱克·比露斯一起,配合教会的工作,恢复甘阑区的重建,这项工程将从学校、医院开始。” 伊宁昂起头,大声对众人说道。 这件慈善工作并非伊宁和优莱克催化的,而是公爵的选择,因此,她手中的可用基金有不少,再加上优莱克和她自己的秘法,她有自信让甘阑区的人脸上重现笑容。 以珂莉的居所为中心,周遭的居所都由一个不规则的范围变成废墟,范围内的人全部丧命。那里的人可以说死得干干净净,但秘法产生的风压和余波摧毁了更远处的房子,数不清的人在睡梦中被压入废墟,或是直接死于秘法的冲击。 这还要感谢纯白女神的帮助,假如那一日,所有人都看到与查理战斗的生命女神和天使的身影,那么多罗克斯要么多出成千上万个怪物,要么大多数国民全变成瞎子。 而在那种情况下,幸存下来的死者亲友才是最难安抚的。 就像现在,伊宁的安抚计划还没开始就遭到了冷落,周边麻木的人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毫无表示。 好在这其中还有没完全绝望的人。 “大小姐,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房子和钱总能回来,我们虽然不是西区的穷人,但也吃过苦,您做的这些,即使没有您也迟早会完成,您说,这有什么用呢?教会再怎么伟大,身边的人也永远回不来了。” 伊宁哑口,她很想告诉他们:不是的,失去的人也许真的可以救活,即使世界上只有一位德森先生,但他们至少可以到纯白教会,和亲人的灵魂对话最后一次。 但人与人之间总有“公平”存在,就像复生之花只有一朵一样,即使是女神的祝福,也总要有选择。 但活下来的,失去了大半生积蓄的,对前路感到绝望的人们,他们需要一个活头。 “是的,失去的人无法找回,但活着的人还有未来,”伊宁激昂说道,“也许您的孩子需要这样的未来。” “我们可以止步不前,甚至留在过去,但这些人中是否应该有孩童?”伊宁指向那边的几名少年,“他们还处在最懵懂的阶段,很难想象,如果他们身边始终跟随着一个郁郁寡欢,不愿上前的父母,他们是否会被这情绪影响,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他本该是你们的心血,你们的延续,他们的未来就是你们的未来。” “趁着他们还未记住这一切,”伊宁说道,“我们重建一个家。” 九第九十六章 兄妹 在那之后,甘阑区仍乐此不疲地频繁出现自杀现象。 好在各方教会派来的“心理医生”在这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下一位!” 临时搭建的小屋中,“心理医生”们正轮流为每一名甘阑区居民调节心灵。 “姓名?” “汀莱克·列斯顿。” “年龄?” “我……我今年十七岁。” 一名金发,长有雀斑的少年忐忑不安地坐着,他对面的“心理医生”正用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时而抬眼看了他一眼。 汀莱克神情越发紧张,好在这样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心理医生”抬起头,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 “别太紧张,汀莱克,先告诉我,你有什么难处?” “我……”汀莱克表情顿时凝固,他偏过头,“我家里人全死了,只剩我和我妹妹,当我醒过来时,我发现我睡在地上,周围破掉的裂痕和石块就砸在我头前,就差十厘米就砸到我。” “妹妹瘸了两条腿,父母全死了,我,我今后还得照顾她。” 说到这里,汀莱克抬起头,表情诚恳地请求道,“我收到教会和审判歌庭的钱,拜托了,能不能再多给一些?我家的房子还要重建,我妹妹还需要一个轮椅……” 心理医生无奈地打断了他,“等等,汀莱克,等一等。” “我知道我应该耐心倾听你说完,但这之后还有太多人等待我,”他语重心长地说到,“你知道吗,汀莱克,像你这样不幸的‘患者’,在你之前,我还接待了一百多个,其中百分之七十向我提出同样的请求,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几,如果不是他们下意识听从教会的安排,来得还算及时,不然他们现在也是沉入柏勒公园湖中的一份子。” “那剩下百分之几呢?” “剩下一小部分……他们才是服从与教会的安排,不发牢骚的人。” 汀莱克默默地低下头。 “不用羞愧,汀莱克,这是人之常情,”心理医生用缓慢的语调,口齿清晰地说给汀莱克听,“但在那些人中,也不少有比你更艰难的,我实在没办法帮你们申请,如果真的难以生存,你可以来纯白教堂找我,我可以拿出私人财产招待你们。” 在这场灾难中,每一位教会职员都拿出了一个月薪金,甚至量力而行地拿出更多,在加上各方捐款和教会库存资金,可用的资源其实还算可观。 但这笔钱都用来重建房屋,报销医疗费用和各种各样的大笔开销上。 “我只是名心理医生,其实没有权限向教会索要更多赔偿金和救助款,如果要请求,也应该去找更高职位的人,比如那些主教们。” 心理医生摆了摆手,说了个缓解压力的玩笑,“实际上,路佛德主教也常被人围住,有一回,他刚拿到手的早餐都撒到了西装上,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一杯热牛奶,他当时直接跳了起来。” 从汀莱克不再说话起,心理医生便一直注意者对方的反应,他喝了口水,湿润了干渴的喉咙,他知道正式的心理疏导工作该开始了。 “汀莱克,你很爱你的妹妹对?” 汀莱克抬起头,“是的,毕竟她是我最后的家人。” “那为了照看她,你应该打起精神来。” “对 我应该这样做,”汀莱克说道,“但我……感到迷茫。” “任谁经历这样的事都无法一夜间打起精神的,”心理医生说道,“你能保护妹妹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帮助你们这些了不起的人快速恢复状态,就是我们的工作。” “我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我会让你对父母的记忆变得模糊,你虽然会记得这场灾难,但这也会导致你对你父母的感情变淡,淡到让你没心思去参加他们的葬礼,也没心思为他们感到难过。” “这种方法可以一劳永逸,而且不会影响你对其他人与事的热情,我向女神保证,这种治疗不会有负作用。” “第二种方法,我会对你施加心理暗示,把这件事藏在你的心灵深处,在白天,在喧闹的环境,你不会分神刻意会想这件事,这也能令你的脑子不再像塞着一团棉花一样迟钝。但它没有消除你对这件灾难的悲痛感,在一个人的夜晚,你仍然会偷偷地哭鼻子。” 两个巨大的分歧摆在汀莱克面前,心理医生耐心地等待着,这是每位患者都会经历的抉择。很快,或许是有了倾向,汀莱克开始问东问西。 “我的父母还会有葬礼吗?” “是的,虽然找不到尸体,但稳定下来后,政府会专门为那些逝去的人举办一场极为隆重的葬礼。” “我真的会忘记他们?我是说……我的父亲母亲。” “不会完全忘记,至少会有模糊的印象,你会记得你曾拥有他们,也记得你是如何失去他们,但……就像一个人不会为陌生人的死失声痛哭一样,他们从此只是过路人。” 汀莱克的眼神在闪躲,“这种事……真的能做到吗?” 心理医生正色起来,对汀莱克说道,“汀莱克,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些‘心理医生’还有另一个名字——‘安魂师’。” “普通的安魂师不可能让这么多人打起精神,你应该也察觉到,这场灾难不是普通的爆炸事件。” “我们的力量是神明赐予的,很多教会人员都能使用这样的魔法,我们将它称之为‘秘法’,我们……已经默默用秘法守护了佩恩很多年。” 汀莱克睁大眼睛,他听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事实,他情绪激动了起来,“那,这……这么多年来,只有我们被蒙在鼓里?!” “这是一种保护,汀莱克。”心理医生说道。 “好了,其实无论选择哪一种,都只有选择时才会为难,为了你的未来,为了你的妹妹,跨出这一步。” “好,那……我选第二种。” “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心理医生站起来,拍了拍汀莱克的肩,“更多的事,等你稳定下来后告诉你。” 汀莱克在心理医生的带领下走入诊室,没过多久,他就精神焕发地走了出来。 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医生,感谢您。”他深鞠一躬。 “我想,我会用先那笔赔偿金给妹妹买一个轮椅,然后,我会去东区或中心区找一份工作。” “嗯,那里应该有很多政府组织的慈善向工作,专门为你们开放。” “等我们家的房子重建后,我和妹妹也算有了房产,生活还会继续下去的。” 心理医生适当点头,“没错,但不要大意,发生了这些灾难,日后的甘阑区也许会喧闹一阵子。” “汀莱克,你的治疗结束了,如果你在白天还有非常严重的沮丧情绪,记得找我复查。但我更希望下一次见面,是你带着妹妹找我进行治疗。” 汀莱克再次点头感谢医生,“我会永远爱我的妹妹。” 心理医生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听着眼前的少年叙述完毕,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也逐渐升起怀疑。 这个少年失去了父母,唯一的亲人是他的亲妹妹,但现在,他竟然说不出自己的妹妹在哪里。 心理医生用手指点了两下桌子,打断了这名发梢略有枯黄的少年。 “重复一边,姓名?” “科温·劳克斯。”科温不知所云。 “年龄……这不重要,你说你的家也是在这场灾难中摧毁,但你的父母并不是死于这场意外?” “是的,我的母亲死于疾病,我的父亲死在一场占卜中。” “占卜,你知道占卜?”这名心理医生感到诧异。 但他并未过多揭穿,他知道,他们安魂师以心理医生为由出现在民众面前便表示了一个态度,佩恩可能要变天了,他们受教会指示逐渐揭露秘法的存在,这也表明,往日里躲躲藏藏的个人秘法师即将成为新时代的主导。 “我父亲使用的是算卜,我并不知道他当时占卜了些什么……医生,我们讨论的不是这个话题?”科温疑惑说道。 “对,你说你的房子,”这名心理医生比上一位爽朗得多,也没耐心得多,或者说,任谁一口气对上数百名内心枯竭的病人,都会感到烦躁,“这里原先不是你的房子,但现在本该转入你的名下,但在转入之前,它瘫痪了?” 科温点点头,“我与一位修女一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曾说过,这些房屋作为她的遗产一起赠与我。” 科温拿出一张多罗克斯的建筑地图,指了几栋房子,其中光甘阑区就包含两栋,“现在,那位修女离世了。” 科温甚至还拿有一整串钥匙,但碍于低调,他没有拿出来。 “好家伙,你这继承的遗产比我半辈子积蓄都多。” “其实我曾经也是西区的穷人。” 心理医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没有在意科温的话,或者说,即使他的确曾是西区的穷人,但现在这穷人翻身,已经算是东区排的上名的有钱人了。 “不错啊,现在你和你妹妹应该已经过上好日子了?” 心理医生随口调侃道,但科温却没有答话,安魂师那敏锐的察觉力看破了什么。 “怎么了?你不会没管妹妹?” 心理医生指指点点,“要知道,我隔壁诊室的心理医生也遇到了一位哥哥,他拿到赔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失去双腿的妹妹买个轮椅。” “……” 见科温还是沉默,心理医生避开了这个话题,“你这个状况有点麻烦,毕竟你们只是口头约定,遗产真正的所属人还是你说的那位修女的子女,不过既然是修女,大概也没有子女。” “总之,我只是个心理医生,这种事情还需要经过很多手续,如果你有需要,你应该联系政府而不是教会,明白吗?” “不过我这里还是要登记一下,你说的那位修女叫什么?” “修女她……”科温说道,“我只知道她名叫……涅西雅。” 第理九十七章 你看什么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提笔将科温的情况等级,同时点了下头。 “嗯,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医生,我想接受治疗。” “嗯?” 医生将头抬起来,观察着他,“但你没什么治疗的必要,你没有亲人死在这场灾难中,也没什么无法忘记的悲痛,你应该做的,是赶快去寻找你的妹妹。” “不,医生,我失去了方向。” 科温发自肺腑地说道,“我失去了我的工作,我的妹妹也不想见我,现在,我所在的地方即将覆灭了,没人来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医生眼皮也不抬一下,他听过太多的类似经历,那些人不过是想找一个树洞狠狠发泄,再有别人为他指明一条前路罢了。但问题是,那样的人只会不断走进被他人指引的死胡同,再也难以拥有自己的想法。 作为医生,他该做的是指引,但不是一味的指引。 “好,那你之前的工作是什么?” 医生的话令科温踌躇起来,他斟酌着回答,“我以前……只需要喝药水,练习,晋升,以此往复就可以了。” “哈?”医生张大嘴巴,“你这是什么工作,喝药水?练习?你练习什么?” “跟人说话,或者,听人说话之类的。”科温如实回答。 医生不太明白科温的话,这些内容更像是失聪人士的复健练习,但很快,他回想起科温说过有关算卜的内容,一时见了然,“等等,等等,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们这个练习,难不成是练习秘法?” 科温回答得并不干脆,“啊,是的。” “你是秘法师?你以前加入过某个秘法组织?” 科温点头。 “然后,现在这个组织快没了,他们经常给你喝一种魔药,对吗?” “医生,那是药剂,某种很贵重的药剂。” “你说,那名修女叫涅西雅?” 科温似乎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要这么问,下意识肯定道。“是的。” 医生的脑子仿佛被重锤了一下,靠在椅背上,他立刻明白了。 涅西雅修女,这不就是前段阵子半月教会奇兰克·敏主教组织抓捕,但却自爆而死的瘫痪修女吗? 那名涅西雅修女曾参与过罪犯们对查理·德森的围剿计划,所以他也记了个模糊的印象。 而她正是属于失落羚角的修女。 至于这个少年,他名叫科温·劳克斯,在与他的对话中,这名少年多次表现出麻木,这太像一只失去栓绳的家犬会出现的状态了。 天啊,他还说他找不到他的妹妹了,真令人担心那个女孩。 医生愤愤想道,至于昂贵的药剂?失落羚角早就和朴哲·巴鄂有勾结,朴哲·巴鄂的魔药,那当然昂贵! 想着想着,医生在衣兜里捏碎一个枣核大小的水晶,这会立刻通知其余的心理医生和驻守在附近的言月人们,这是失落羚角的漏网之鱼,必须抓住这小子! 医生抬起头,他必须得拖住这家伙一会儿,却没想,他正对上科温一副失落又诧异的表情。 科温如同被抢了蛋糕的小孩子一般,耷拉着个嘴角,“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喊人来抓我呢?” “你怎么……” 医生心中咯噔一向,他怎么知道自己捏碎了水晶? 医生的问题还没说出口,科温就自顾自地回答道,“是我的朋友们告诉我的,有一位朋友,他能听到你的心声。” 科温站起身来,目光仓皇地看着他,“失落羚角要完蛋了,科温,快跑呀。” 他用不同的声线,快速说着一些话,“他们要抓你了,这群心理医生是教会养的狗,他们不是好东西。” 越是说着,科温的眼神越发惊恐,“马上就到了,三个、四个、五个……足足有八个人!科温,你要跑不掉啦!” 说着,他惊恐地尖叫一声,以医生完全没想到的速度冲出房间—— “我没有错!不要抓我!” 科温一边横冲直撞,一边慌张大叫道,“涅西雅修女!布洛特教士!朴哲·巴鄂先生!快来救我!” 突然,他两腿不受控制般猛地绊了自己一脚,狠狠摔在地上。 那一刻,科温忽然清醒了。 查理与神之子那一战引发了巨大破坏,为防止恐慌,纯白女神令所有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陷入沉睡。 但面对生命女神,能够有自保能力的仅为极少数,因此只有部分中高次列和教会的职员们保持清醒。 很不巧,科温也中了那种秘法,但却没有陷入沉睡。 他似乎被什么控制了,如梦游一般站了起来,朝神之子的方向逐渐走去。如果朴哲·巴鄂还活着,他一定会笑容满面地坦然承认,那是他魔药的副作用。 弱小的飞虫都是有趋光性的,而生命女神便是他的光,信仰会变得根深蒂固,即使是另一位神明也无法铲除。 为此,当生命女神以神之子的姿态初次降临时,长期引用魔药的后果冲散了他的思绪,再加纯白女神的插手,两种魔力相挤压时,他的脑子险些爆了。 这之后,他意识到失落羚角濒临溃散,又悲伤地哭出了声,教会的人以为他也是灾难中的受害者,通通安抚他,并教唆他找个心理医生参与治疗。 因此,神志不清的科温带着所有家当,排了很久的队,稀里糊涂看了医生。 多亏了这一摔,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身后的言月人穷追不舍,科温即将跑出甘阑区的范围。 “科温,快跑,快跑啊。” 脑中的声音不断提醒着他,科温提起精神,踉跄着爬了起来。他现在是失落羚角的漏网之鱼,无论自己是否被利用,现在关头都要逃脱这些人的追捕。 “往前走,到那边转弯!” 一名女性的声音响起,米迪索老师曾对他说过,这是只有倾听者才能听到的声音。 科温如指示般转了弯 ,“不!科温!别去那里!”一声凄厉的尖叫划过,科温急忙刹住车,但为时已晚。 科温莽撞地闯入那个人的视线,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街道中间,许多神色麻木的行人无视了科温和这个男人,继续慢吞吞地干着自己的事。 纯白教会的职员和半月教会的言月人们全部赶到,他们刚想一扑上前,就被街道中间的男人震慑。 通过这一形象和绿色的眼眸,纯白教会的人识出了他。 “这是……这场灾难的源头?!” 这个人的声音引得查理抬头去看,他皱起眉头 “灾难的源头?” 查理觉得,自陨星一案开始,他就经常被添些恶称,但转念一想,他又点点头,“没错,灾难的源头,你说得对。” 既然他是混沌的化身,生命女神也是为他而来,那这么一想,这称呼倒也贴切。 查理没什么行动,他默默看向立场分明的三派人马。纯白教会都是维莉的信徒,这么一来便是友军,至于半月教会,有奇兰克在,倒也不至于撕破脸皮。 半月教会与纯白教会不同,他们经常以不同的立场见到这位查理·德森先生,不过这次,他们大概并非敌对。因此,习以为常的言月人并没有那般如临大敌,只是觉得事情变得捉摸不透。 更何况,奇兰克主教不在的情况下,查理从不给任何一名半月教徒面子,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科温噤声站在两方之间,他汗流浃背。 他是该继续跑,还是站在原地?不逃跑的话,他并不确定这位拦路的人会帮助他。 他不得不在心中向那些声音们求助,没一次,那些声音都会给予他不完全正确,但至少可取的答案。 但这一次,他的大脑一片空荡。 他值得焦急地再问一次,这却令他听到了很多骇人的声音。 如海浪一般大片大片袭来的声音冲淡了他对外界的视线,那些声音前仆后继地求助着,就好像面临溺亡的挣扎中的人,在那些声音中,还不乏科温感到熟悉的声音。 面对那些突然爆发的音浪,科温只能痛苦地捂住耳朵,尽管他知道那无济于事。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用他那没有余力接受其他信息的大脑接受视觉传来的信号——查理·德森正将一只手伸在空中,他的手逐渐深入一个空间,在那其中缓慢搅动,如同搅一桶粘稠的冰淇淋一般。 然后,他的手在空间中一抓,科温脑中的声音顿时叫得更激烈了。那些求救声,辱骂声,如从地狱传上来的嘶吼尖叫声,层出不穷地贯彻着他的大脑。 “不!别碰我!” “不要伤害我!” “我的皮肤会流出浓液,你的手指会腐蚀成白骨!” “不要选我,救救我,救救我!” 科温猛地瞪大眼睛,他听到其中一个小孩的声音,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但他确定,声音的主人一定只有三四岁,就是那陪伴自己偶尔聊些幼稚话题聊天解闷的声音,此刻正随着查理的动作哭泣尖叫着! “你在干什么!” 科温大声怒吼道,那个声音在害怕!他不能忍受查理伤害他的朋友!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查理在洞穿的空间中拉出一截属于软体动物的身体,那短小的触须上沾满黄白色的粘液,正烧得黑色手套滋滋作响。 最终,那只软体动物般的东西被查理粗暴地拽了出来,它的原貌得以在科温面前展现—— 那是一只篮球大的生物,但科温却能轻易看出它的稚嫩,那生物酷似一颗人头,又酷似一只圆润的鲍鱼,中心的两点代表了它的气孔,但它似乎并不需要呼吸空气。 它的质感如树梢上的绿色蠕虫,但却浑身带着蜗牛般的粘液,真正令科温毛骨悚然的,是你那只生物身上一对目光纯净的双眼,此刻正淌着泪花看向他。 在它被拽出来的那一刻,脑中越发激烈的,独属于孩子的哭闹声消失了。 查理看了眼手里的玩意儿,嘟囔了句,“怪不得这么吵。”然后他对上科温崩溃般的眼神,顿时了然嘲讽道。 “这位可怜的倾听者,难道你一直以来……就是和这样的东西对话的?” 说这,查理还恶劣地抖了抖手中的生物,在彻底被拽入这里的一瞬间,那只生物已经彻底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