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人格》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庸人自扰之】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致命人格》作者:马辛的方式 文案: 杨展在他的童年经历了持续的、严酷的伤害之后,开始分裂出一个又一个的人格。这些人格的出现帮助他应对生活中的一切麻烦。 但是当伤害不再继续之后,这些人格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他们有的是专门绘画养家、有的曾经是江湖上的职业杀手、有的只承受来自生活中的痛苦……他们象万花筒似的在扬展的身体里出来进去,协调运转,几乎偷窃了扬展的所有时间。而这个躯体的本身主人却变成一个徒具其表、xìng格干瘪的影子。 冥冥中似有天意,偶然间扬展得到一个童年好友的帮助,开始了另一段、向正常人靠近的艰难旅程…… 第一章 唐青从办公桌上突然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下手表,一点四十五分!“妈的!”唐青心里骂了一句,不知不觉就睡了快一个小时。不是要给曾婷婷打电话吗?怎么就这样睡过去了。他走到门口探了探头,走廊里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这会儿离下午上班时间还半个多小时,可能其他人也都自己的桌子上打瞌睡吧。他走回来坐在椅子上掏出电话打给曾婷婷。曾婷婷是他的助手,他是《惊奇故事》杂志社里的美术编辑。 “婷婷啊,过会你别来社里了。今天印封面,你直接去印刷厂帮我盯着点,我下班的时候帮你打卡。” “又叫我去干这个啊,我最讨厌去那个小印刷厂了,他们特烦。” “是吗,我咋没觉得?”唐青一边说一边看自己裤兜里有多少钱。 “你是男的当然不觉得,他们嘴巴特讨厌。”曾婷婷不高兴地抱怨着。 “啊?他们骂你?” “不是,是他们嘴里特脏。” “哦,懂了,爷们嘛就是那样,你慢慢就习惯了。还有啊,这回只要红色印的好整体就没太大问题。所以你别把他们盯的太紧,用不着那么较真。那群老工人都当自己是大爷,你让着点他们。”很好,身上带了钱的。哦,铅笔,还有夹子,草图本放哪儿了? “咱又不是没给钱,我凭什么要让着他们啊?” “听你这说法就没对头,这不是给不给钱的问题,你得尊重他们。你先别把他们当一群破工人,你得把他们当兄弟当大哥,这样他们就会可了劲儿地给你出漂亮活儿。” “啊,怎么会这样啊,那我该咋做才能把他们当大哥啊?” “就知道你现在还没这概念,所以我叫你只盯好红色跟蓝色就成了。下次我带你去你就知道该怎么打发他们的了。” “他们看我的样子就跟我没穿衣服似的。”曾婷婷小声说。 “一群粗人呗,又没什么文化,上了年纪就这德行。你知道自己穿了衣服不就是了。” 草图本,草图本,给老子出来! “啊?!”曾婷婷楞了半晌,这些臭男人!过了会她问道:“你在嘀咕些啥?” “我的草图本呢,不知道跑哪去了?” “噢,在桌子右边最下面抽屉的最里面。” “这……这跟藏什么似的,又是你给我放的吧,死女娃子搞什么名堂?” 过了半天才听见曾婷婷说道:“你管的着么?”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唐青盯着话筒说不出话来。嘿,我的东西我管得着么?我的东西我管不着了!我的东西……哎,算了。 出了公司大楼,过了两个街口,唐青来到一家咖啡馆。他喜欢到这里来画他的草图。最先他来到这里完全是出于一种好奇的尝试。他在书里看到某个作家在进行人物塑造时,会爬到自己的阁楼去写。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真是古怪的嗜好。那个阁楼里住了个可以激发灵感的小神仙吗?或只是那个作家认为如此?唐青觉得这挺神秘,但是挺象那么回事的。一个专业人员就应该有专业的态度,或是专业的怪癖。 店主是个30多岁的大汉,长得象头熊似的壮实,但他说起话来却轻声细语的非常友善。 “青娃子,你好久没来啦。”这大汉咧开嘴笑着说。 多奇怪的绰号,唐青到现在也还没习惯人家这样叫他,自己都27岁了,再怎么也应该是个大男人了。 “咳,可不是吗,瞧我这不又到你这来找感觉了么?” “还不是我这店的风水好。” “什么,你还信这个?” “哈,你不信我信。”店主转过身去准备磨咖啡,“还是老规矩吗?” “好啊。”唐青转过头看了看,说道:“哎呀。” “怎么了?” “没啥,只不过我的老位子给人家占了。” 店主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说:“那个姑娘十一点的样子一直坐到现在。她的咖啡都凉了,我还帮她加过火。” “噢,刚才她还看了我一眼。” “下次你来之前先打个电话。如果那个位子是空的话我就一直给你留着。” “算啦,你看我是那么计较的人吗?”唐青又朝其他地方张望了一下。 “你要是真不计较的话就给我画张像吧。” “好啊,没问题。但这几天没空,下周我来的时候给你画一张。” “cāo,”店主摸了摸自己的头,唐青答应得那么爽快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那我以后给你统统打七折,不设消费底线。” “哈哈,老兄你很上路。”唐青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咳,我这不也想大方一回么?你留点钱娶媳fù吧。”他抬头看了看,接着说道:“那个位子还不错,就在你原来位子的对面,也是靠窗户的。” “嗯,我刚才也看见了,光线挺好。” “那你先坐着去,咖啡泡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行,那多谢了。” “没事,甭客气。” 唐青走到那个位子上坐下,嗯,感觉还不错。他拿出草图本,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想了一下就开始画起来。过了会儿店主亲自把咖啡端给他,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 占了唐青位子的姑娘从上午就一直坐在那里在看书,唐青进来的时候她恰巧觉得累了就把头抬了起来想放松放松。她看见唐青跟店主说了几句话,互相间象是挺熟悉的。然后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有点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的样子。她突然间觉得唐青有些面熟。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却怎么都想不出个名堂。她摇了摇头,一个名字不断地在舌尖上跳动着却怎么都蹦不出来。她发现唐青想了一会儿就开始画画,并且还在无声地自言自语,就是说他嘴里在念叨却没出声音,这姑娘突然有一种小孩子做坏事时的那种兴奋。她在小时候曾经不知原因地失聪过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她死活不学哑语反而艰难地学会了读唇。而貌似生理上的某种补偿令她的视力极佳,她现在可以清晰地辨别唐青运动着的嘴唇。接着她就“读到”:“决斗的场景是么,嗯,两个战士,两个冷兵器时代的战士。一男一女,得是两个负伤流血的战士。男的得穿盔甲,手里拿的是一把大剑,这剑也太普通了,不成,要更特别点才行。血应该顺着剑淌着。这把剑要有一些花纹,嗯,象是咒语,哇,咒语!而且是蚀刻的那种,这样血就可以顺着这个咒语一路流下去,看上去是要用流出的血来启动某个魔法。哈,来个召唤吧,召唤的是一个武士的灵魂!很好很好,这个灵魂要骑上一匹大黑马,披个破破烂烂的大斗篷。还要让这个灵魂没有头颅!要象雾一样半透明。那匹马却必须非常神俊,眼睛要贼亮贼亮的。那么这个女战士呢,女战士也应该穿盔甲,但是被劈开了。露出了……ròu?不好,露出的是……纹身!yes,是一个会让人吃惊的纹身,一个张开翅膀的大天鹅,黑色的。嘿嘿,不错不错。咦,你在看我?” 一个人的思绪兴奋的时候是很难安分的,唐青在构图到了妙处会突然停下来,不由自主的东看西瞅。他一抬眼睛就捉住了对面那个姑娘的目光。这姑娘吃了一惊,立刻把目光避开,脖子都羞红了。过了会儿她又悄悄拿眼角扫了唐青一眼,看见他继续画画了就又忍不住去读唇。心里盼望着这次可千万别又被发现了。 “把你画成我的女战士如何,想必你不会介意。嘴巴可真大,但是我喜欢。我认为嘴巴咧得很开的女人都很漂亮,我给你加了纹身,你真应该去做个纹身,看谁敢招惹你?一只巨大的黑天鹅纹身,眼睛血红血红的,很特别是吧?我是很特别的一个人,希望你能喜欢。不是说我,是说纹身。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会适合我,实际上我认为没有任何女人适合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一直看着我呢?” 唐青为了把对面的姑娘画成他的女战士因此不停地抬头观察,而每次他都看见那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开始她还会把目光移开,但她现在仿佛管不了许多似的,也不脸红了,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店主在偶尔拿目光扫一下店内的情况时也发现了他们之间这种奇怪的情景。这时候他坐在一张凳子上,斜靠着吧台,怀着浓厚的兴趣在一旁瞧着。 唐青也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先把草图画好之后再说。他觉得这样也好,这会儿那姑娘的脸摆得正合适,就象专门为了他画似的。于是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继续下去。 “快画快画,ok,脸没问题了。来看这个纹身把,这个纹身要非常特别,我要让它它能够飞起来,它不都张开翅膀了吗?正在飞离的一个……纹身,对抗敌手召唤的……灵魂,一种很强大的对抗。男的应该跪着,他即将从背上拔出他吓人的剑,然后马上就可以劈出去。女的应该是站着的,是个往前冲的弓健步,双手持刀,刀柄收在腰部,马上就要刺出去。拿剑劈,用刀刺,是不是反了?这个以后再说。眼神呢?男的要非常严肃,非常专注,杀气太重的话会象个暴徒。女的却要凌厉得多,带着股……烈气。喂,姑娘,给我一个凌厉的眼神如何?即使下一刻将万劫不复也无所畏惧的一个眼神。你有这样一张脸,应该也有这样的眼神。” 草图画到这里也算是差不多了,唐青喝了口咖啡,又点了一根烟。想象着怎么给这副画上色,接着他便看到那个姑娘离开座位朝他走来。 第二章 “我们认识吗?我们以前是否见过面?” “没有,我不记得我们以前曾经见过。”唐青努力不把惊慌表露出来,他站起了身。 “嗯,我也不记得我们见过,但是你长得象我认识的一个人。让我看看你的画,我知道你在画画。” “不要,不可以,你不能看。这个……实在对不起,我确实……不能给你看。”唐青一把抓住草图本,试图往夹子里塞。 “那我就白当了半天的模特了吗?我总要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子。” 唐青手足无措,这女孩原来知道我是在画她啊,但这怎么可以让她看到? “等我画好了一定给你看成不?这只是草图,不好看。”他打算有空给她画个真正的肖像,凭记忆画,这应该没问题。 “少废话。”女孩根本不理他,立刻来抢他的夹子。唐青吓了一跳,只有把手松开。 女孩一看画就眼睛睁大了,慢慢地笑起来。她把画放在桌子上,开始比划着画上的动作,然后她点点头,好象觉得自己给画成这样还算不错。 “没给我画眼睛啊,怎么不画?” “嗯,还没想好眼神该怎么画。”唐青笑得有点谦恭,还好,她没怎么生气。 这姑娘“啪”地一声拍了下夹子,眼睛从它的上面看着唐青。“胜负在此一击,甚至生命在此一击。这应该是一个决绝的眼神。或许应该带着点悲怆的成分,这样看上去会有某种……宿命感,仿佛这画面背后存在着故事。” “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唐青略带惊讶地点着头。 她挤眉弄眼地试图做出这样的眼神,然后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人没到那种地步可能不容易做出来。但是你这张画里的场景叫我很我喜欢。” “当然不容易,但是我想如了戏的演员应该可以。你喜欢喝什么,我可以请你。” “不用,让服务员把我的咖啡端过来就是了。” 在接下来的谈话当中,唐青告诉她自己的一些事情。包括自己的工作、爱好,朋友啊什么的,谈话停留在普通话题上,没有多余的客套,气氛自然而舒适。唐青避免谈到自己的家人。他告诉她自己从没好好地学过绘画,只有在他19岁的时候系统地学了半年,其余的技巧都是自学得到的。 “这么说你很有天赋喽?”那女孩笑道。 “可能吧,但是我认为可以画得更好些。我可以使用所有的绘画工具,甚至临时的一些绘画工具,也有可能我只是手巧。” “临时的一些绘画工具,这是什么意思?” “啊,比如说手指、小刀或是一小块布什么的,它们都可以作为绘画工具。你知道有的音乐里会加入风铃声,真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的qiāngpào声,甚至用蘸了水的手指摩擦玻璃杯的声音;它们虽然说不上是真正的乐器,但它们同样可以成为某段音乐的一部分。临时的工具,临时的声音,它们有点类似。” “这副画很好看,我要买你们这期杂志。” “到时候我送你一本,”唐青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跟这副原画一起送。” “谢谢,你可真大方。”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原来有个朋友也爱画画,我经常见到他用粉笔画一些小动物。” “小动物?” “是啊,乌龟,青蛙什么的,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儿,往地上墙上画。”她的眼睛一瞬间飘忽了,“后来他还送过我几张。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有趣是吗?” “并不完全有趣,但是印象挺深。现在想起来小孩子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却挺笨。” “对,是这样。你是做什么的?” “心理医生,临床心理医生。” 唐青扬了扬眉毛,吹了声口哨,说道:“很酷!” 那女孩看着唐青笑笑:“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跟你的病人在一起有什么样的感觉?我是说跟我们平常人会有什么不同?”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说道:“真实,至少是非常接近真实,我想这就是最大的区别。没有外衣,没有面具的心灵。嗜睡、忧郁、强迫、妄想,大部分都是这些类似的病症。但是你有机会遇到你这辈子所见到的最善良的、最悲惨的、以及最邪恶的人。它们都不容易被社会所包容,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会成为精神病。当然这也并不绝对。” “你能习惯这些吗?我是说面对那么多的神经病会不会自己也慢慢地开始变态起来?”唐青推敲着用词,“或是说,变得麻木了?就象做手术的医生面对剖开的身体和血麻木了一样。” “我可以习惯这些而不让自己成为变态佬。麻木?我不知道其他医生是不是会麻木,但是很难麻木。从专业的角度来讲,心理医生必须在一定程度上的角色带入才能够了解病人的内心世界,因此,麻木是我们的天敌。而且说我习惯并不确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接受。” “你可以揣摩到别人的心思吗?比如他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有时候只是个大概,有时候比较准。但我对别人的xìng格猜得要准些,哪怕只是看他几眼。但这些并不是件好事,糊涂点往往更好。幸福的人里面笨蛋居多。” 唐青差点笑出声来。“你跟你的病人也会这样开……有点刻薄的玩笑?” “几乎从没有过,有时候粗暴点都可以。比如朝着他吼叫,摇动他的肩膀,有分寸的粗暴会让人感觉双方仍然是平等的。但讽刺却会拉开医生和病人的距离,他们大部分比较敏感,这一点跟我挺象。” “是的,这个我可以想象。我可是很希望跟他们保持距离,要是让我整天跟这些人打jiāo道,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能这样做。但是好几次病人心理上的冲突会转移到我自己身上,那样我就会有个‘休克期’”。 “那是什么意思?”唐青瞪大了眼睛。 “其实就是医院放我的假,而且带点强迫xìng质。我可以听音乐看电影,或是象现在这样泡泡咖啡馆,完全把工作抛开,工资照拿。”她高兴地说道。 唐青看着她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被医院勒令休假居然也成了件高兴事,他笑着摇着头。但是他确实觉得这个话题挺有意思,于是接着问道:“你说病人的冲突转移到你自己身上,这会伤害到你吗?” “当然,这是对医生自身心理健康的考验。也许会没事,也许会变得很糟糕。心理医生的自杀率一直比较高。” “那你呢,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唐青很惊讶,完全没考虑这个问题是多么地冒昧。 “还没到那种程度,但是有过非常沮丧的时期,相当危险。” 唐青看着这个从容开朗的女孩,觉得很难把自杀跟她联系到一起。“好可怕的生活。幸亏我只是个画画的。”唐青勉强地笑一下。 “正常的世界与疯狂的世界之间有一个如钢丝般纤细的夹层,”她拍了下那张画,狡黠地笑着,“那应该叫做艺术。走在上面的人都该小心点。” 唐青咯咯一乐,他发现跟这样一个女孩谈话不容易占到上风。他把画放好,做作地看了下手表,准备回公司。 “我得回去,在外面待得太久会被老总骂。跟你说话很愉快。” 突然的告别让这女孩有点惊讶。她看了看时间说道:“嗯,我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她拿起外套跟唐青一起走出咖啡馆。在大街上时她问道:“我可以到你的画室去玩吗?” 唐青犹豫了一下,说道:“等我这张画完成的时候吧。你会是除我之外第一个看到它的人。” “好主意。可别让我等太久啊。喂,你叫什么名字?” “嗯……” “怎么,不方便透露?” “不,我叫唐青。” “哦,我记住了。我叫杜若兮。” 唐青皱了皱眉头,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抓住它,可它却象是水里的鱼,摇摇尾巴不见了。 “有什么不对吗?”杜若兮盯着他问道。 “我仿佛知道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握申椒与杜若兮,冠浮云之峨峨。”杜若兮微微一笑,“是不是看到过这句诗?” “不是。”唐青依然皱着眉头,他的脑子里很想去抓住那只滑溜的鱼。接着他笑起来,“这是谁写的?” “屈原。” “原来是这老夫子,这样看来你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喽?” “马马虎虎也算是吧,呵呵。”杜若兮开心地笑起来,然后递上自己的名片,“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成不?” “没问题,”唐青接过名片,他冲杜若兮点了点头,“那再见。” “不给我你的名片吗?”杜若兮嘴上在笑,但眼睛却很认真。 唐青摸了一下口袋,随即楞了一下:“抱歉,我没带出来。”他从草图本上撕下一张纸,画了两下递给了杜若兮。杜若兮接过来看到是他的电话号码,旁边还简单地画了一个黑桃k的图像,只是头像由大卫王的换成了唐青自己。 杜若兮忍不住咧嘴一乐,她挥了挥手里那张纸说:“这个我留着,再见。” 唐青做了个鬼脸:“嗯,再见。” 第三章 唐青目送着杜若兮走出视线,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地吸着。他心里jiāo织着兴奋与恐惧。是的,他得好好思考一下。刚才他答应杜若兮到他家里来的时候只犹豫了片刻,但这对他和他的家庭来说这是一件不容忽视的事情。她会发觉他家庭的秘密吗?她发现之后会有怎样反应呢? 一种可能是她会歇斯底里一番之后象只兔子似的跑掉。接着她就会告诉医院里的人她终于发现了一个怪物,她会伙同其他医生带着专业的好奇心探寻他们复杂的内心世界,然后会因为某个“不可避免的偶然原因”把他们可怜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由他们被世人充满惊奇的目光所烧灼。他们的生活会象没了刹车的汽车一样加速再加速,最终“轰”地一声四分五裂,彻底崩溃。在此期间家里不太安分的成员还会跳出来,当众指责他因为一时冲动而让所有人吞下轻信的苦果。这个扮演审判者的家伙会拍着桌子冲他大叫,难道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大嘴巴么?你这个笨蛋! 打住!唐青严厉地命令自己,你这头蠢猪,给我打住!然后他冷笑了起来,一个坚决的冷笑。因为还有另一种可能xìng,一种内心更加确定的可能xìng。而且自己把自己吓得屁滚尿流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杜若兮不是那种人,唐青很确信这一点。早在几年前,封肃家里另一个成员就教过他们如何迅速判断对方的为人和识别隐藏的撒谎者。哪怕只是从直觉上判断,杜若兮都不是那种无法确定的人。这种信任仿佛在瞬间就可以建立并能够一直保持下去。虽然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但唐青对杜若兮的信任就象农民手中的一把泥土那样让人觉得踏实。这件事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也不在家里任何人的掌握之中,这还是头一次。虽然它存在着危险,但也值得一搏。人生要是永远安安稳稳也许是件好事,但另一方面,人生仅属于你一次。 唐青又看了看那张名片,仔细的把它收好。是的,他想,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 唐青走进办公室,曾婷婷已经回来了,脸上红扑扑的,好象心情很好。唐青问了问她印刷厂的情况,看来没啥大问题。唐青拿起电话打给印刷厂,说了些谢谢。qb5。支持之类的话,说了些付款时间之类的话,也说改天出去喝一顿之类的话。他说到这两次有点忙,派了他的助手来的;这女孩还小,不太懂事,您就多照顾照顾,其实她也不笨,就是单纯了点,懂我意思了吧。电话那边大声武气说,哦,那个女孩没什么问题啊,又漂亮又聪明,学的又快,现在已经跟我们打成一片了。她还请我们喝酒呐;以后你就忙你的,派这女娃子来一样的,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听到喝酒唐青一楞,说了几句其他的就放下电话。他看着曾婷婷的红脸蛋说道:“学的倒快啊你,都会喝酒啦。划拳你学会没有?陪一群大老粗喝花酒,真长进啊。” “他们就是嘴里娘来娘去的,其实人都还可以,还特别照顾我。喝酒的时候他们给我坐的是最干净的板凳。” “一张板凳就把你收买啦?你没算算是你在请他们喝酒呐。你可真是!”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人家也只能这样啊,他们有的还坐在地上呢。”曾婷婷笑嘻嘻的,高兴的很,“我买的酒,他们买的菜呢。” 唐青觉得没对劲,“你们在哪喝的酒,没在饭馆里吗?” “没有,就在车间里,到处都油腻腻的,我们就找了个空地喝。厂长还来了呢。小厂的厂长就是好玩,没那么多架子。我还帮你敬了他一杯哩。” 这么一个女孩子到人家厂里的车间去喝酒,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疯话呢。告诉她老妈去,看她信不信? “有什么不对的嘛,这次印出来的封面肯定好看。” “我可告诉你,酒你得给我少喝,不值得,懂不懂?我不是说他们会把你灌醉了做点什么事,我是说你一个年轻女孩最好别在外面这样乱来。你现在还不清楚这社会有多野,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算了算了,以后你别去印刷厂了,还是我去。” “为什么,这样不是挺好。他们不是那么坏的人,我有这个把握。一句句妹子妹子的叫得特大声。”现在她看上去眼波流转,简直有点妩媚。 “你怎么跟刚从孤儿院里出来似的,别人嘴巴甜点你就那么受用啊。” “那是,人家可不象你老是那么凶!” “我一转背你就去喝酒去了,你这么笨我不凶点能行吗?” “嗯,嗯,”曾婷婷笑笑,“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才知道啊。” “许多事我不懂,你教了我不少东西,你是个好老师。” “没事别说这些,也别乱恭维我。” “嘿!我知道我没做对,但我说点好听的你怎么就这德行啊,嘁。” “不说最好,我也不想听。咱俩就是公对公,我教你是我的本分,你跟我学是你的本分。我们就是给公司jiāo活,然后拿钱。” “你怎么这样说话,一副我要把你怎么样了似的。摆明自己立场啊,有必要么?” 曾婷婷气鼓鼓的,气氛有点尴尬。 “没有没有,我也就是那么顺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你还是有点担心我,对么?” “……”唐青心里咯噔一下。两个人半天都没说话,王八对绿豆似地互相瞪着。曾婷婷的眼里象是隔了一层雾。 唐青跟她瞪了半天才含混地说道:“那种环境,那种工人,我想公司里要是知道了没谁不担心。”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你我之间作为上司与下属,作为……朋友,我也有充分的理由进行善意的提醒。你得多个心眼儿,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曾婷婷瞪着他。 “一个人的时候千万别喝醉。”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会。”曾婷婷还是瞪着他,目光灼灼。 “那就好。下班了,我要先走一步。你也可以走了。” “再见。” “嗯。再见。” 唐青从公司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舒了口气。他边走边想,现在这样的女孩子可真招惹不得,没招惹她都这样了,真好笑。可这事怎么都让他笑不出来,他现在烦的很,朋友有时候可真不好当啊。 第四章 到家后唐青把封肃叫了出来,然后递给他那张咖啡店里画的画,说道:“帮我个忙,这张画的眼睛我没画,你来接着画完。你可以修改女战士的表情,但是她的样子可改不得。” 封肃把画打开,看了眼,笑着点点头。 “我给你画几双眼睛,不会太久。到时候你自己挑。” “行,明天我得把这画带回公司上色,今晚你一定画得完吧?” “两个钟头就够了,”封肃拿了张新纸,夹在画板上画眼睛,嘴里开始不停地叨叨:“一个义无返顾、同归于尽的眼神,并且隐藏了自己的……悲伤。说了也许你不信,我一定有过这样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我血液里的肾上腺素一定可以用公升来计算。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的……眼神。有过这样眼神的家伙最好别去动他,它是道槛。跨过这道槛的人或是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或是有过一段光辉的岁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封哥哥,你不跟我玩了呀?”这时柳幽河跑了过来。 “嗯,我们等会再玩,我现在帮唐哥哥画几只眼睛。” 柳幽河吃着手指,怪不高兴的。她手里抱着个小绒毛熊,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儿。 “等我一会儿嘛,我画得快的很。你先别着急。”封肃看着柳幽河有点着慌。 “幽幽,你过来,我陪你玩。”唐青不想让她打扰封肃就把她叫了过来,幽幽是柳幽河的小名。“把你的小火车和我的大卡车都拿出来,我来追你。” 柳幽河把火车搬了出来,拧动开关让火车开得满屋子转。唐青用遥控器控制着一辆小卡车去追小火车,柳幽河控制着火车躲避卡车的追逐。她大幅度晃动遥控器,仿佛手里拿的是条鞭子在驱赶呜呜叫的小火车。她的嘴里在兴奋地尖叫。 “今天我看见你跟这姑娘在一起了,”封肃从桌子上抬起眼睛,指了指那张画上的女战士笑着说,“我刚巧路过。” “我们说了半天的话呢,你是绕着我们一圈一圈地路过吗?嗯,你怎么看待那姑娘的?”唐青并没有不高兴,他仍然专心于卡车追逐游戏。 “还不错,她有股从容大方的风度,这样的姑娘不太多了。还记得诸爷吗?” “当然记得,道上的那个老大。” “对,他的女人也有这样的风度。” 唐青的眼珠转了转,“好象是这样,但那女人对我们来说太老了。” “别那么轻佻,唐青。这种玩笑少开,在道上勾引大嫂可是死罪。” 唐青微笑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是想说,你答应她到我们家来,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不完全是冲动,但也有冲动的成分。这个决定我多少有点凭本能,但我不会后悔。” “她很聪明,我想她很可能猜得透咱们家的秘密。” “我期待着这一天。” “为什么?”封肃抬起头问道。 “再过几年我们就要三十岁,我们都……快老了。如果我们在三十岁之前能够有机会的话,我认为我们应该抓住它。”唐青一边cāo纵手里的遥控器一边说,“知道吗?我的感觉是即使当时不答应她,以后仍然会答应她。这个请求她只要说出了口,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我觉得这样这样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也不错,我看那些正常的家庭还不一定比我们过得好呢。” “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当你知道自己是头老虎的时候偏偏过的是猫的生活,然后你竟然用猫的眼光去嘲笑肮脏的老鼠。”唐青瞥了封肃一眼,“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只要过得自在就行,太执着了反而不好。” “这些你还是留到我们六十岁以后再说吧,而在此之前我不准你再说了。” “记得我们住院的那次吗?因为扬……” “记得,”唐青打断封肃,“别提名字,只说他就可以。” “那次他见了医生就跟见了救世主似的,差点把我们给供出去。幸亏你出来把他打断了。” “是的,我没让他说多少。你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那医生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他说我们是神经病。” “对,没错。” “而杜若兮,你这新朋友……” “是名心理医生。”唐青楞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游戏,看着柳幽河的小火车呜呜叫着跑远了。 “第十圈啦,你还是没追到我,我赢啦。”柳幽河扔掉遥控器高兴地大叫。 “谁说的,要15圈才算赢。”唐青启动小卡车,加速追了上去。 “唐哥哥你怎么要耍赖了啊。”柳幽河忙不迭地又把遥控器拿在手里。 “谁叫你上次也耍赖了的,我就是要报复你。” “臭哥哥。”柳幽河骂了起来。 “你觉得那个医生是随口那么一说还是认真说的?”封肃问道。 “我认为他是认真的。当时母亲在那里,他是对母亲说的。” “正是。那医生还提到了忧郁症啊狂躁症什么的。” 唐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即便如此,我答应杜若兮到咱们家来仍然不是个错误。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跟这样的人接触虽然存在风险,但我们总要迈出第一步。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总能够学到一些东西。” “我希望我们不会被放在显微镜底下供人玩味。” “最多再搬次家而已,在危险到来之前,我们从此离开这个城市。我想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他看了下封肃,“你想得太多了。” “但愿如此。既然你这样认为我也没啥好说的。可我有个要求。” “说说看。” “家里的事你不可以主动告诉她,要让她自己来察觉。” “这没问题,我们只是跟她接触而已,我们没有任何其他既定目的。以后的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我信任她到底是错还是对,到时候你自己判断。” “你会跟家里人说吗?” “当然,我会告诉所有人,不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嗯,另外,”唐青沉吟了一下,“这事我不会告诉他,他只要一醒我就紧张,就让他这么睡着。” “十五圈啦,你这次不准再耍赖啦。”柳幽河突然叫了起来。 “嗯,你赢了呢,哥哥变成大傻瓜啦。” “快点爬下。”柳幽河扔掉遥控器叫道。 唐青无可奈何,他四脚着地爬在了地上,柳幽河“噌”地一下窜到上了唐青的背。她抓住他的衣领叫道:“走啦。”于是唐青埋着脑袋围着自己的画室开始慢慢爬了起来。封肃看着他们,张了张嘴巴,又合上了。 “幽幽,我能不能站起来背你走啊?”唐青问。 “不行。”柳幽河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接着她就唱了起来,“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第五章 午夜时分,大家都各自去睡觉。院子里寂静无声,只偶尔听见蟋蟀和狗叫。在唐青家院子的外面是一条小街,在街对面是一些商铺和小旅店。在一家旅店3楼的窗户打开着,可以隐约看见窗帘在飘动。在飘动的窗帘背后有一架高清晰的望远镜正对着唐青家的窗户,这架望远镜被拿在一个独眼的男人手中。 “他睡了。”独眼男人说道,然后把望远镜倒立在窗台上。他只有25岁,但是看着象是35岁。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彪哥”。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几乎当然除了他的老大之外,而老大也怎么不叫他的名字而叫他彪兄。任何人都可以从他跟脑袋一样粗的脖子上看出他有多健壮,也可以从他如猫般轻盈的步伐中看出他有多灵活。他摸出一包烟,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帮他点上,也顺手自己点了一根。 另一个人叫“顺子”,打得一手好牌。他西装革履,保养得极好,即使在黑暗中你也可以注意到他白皙的皮肤。他看上去象个生意人,可是他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眼神却让人敬而远之。他们披星戴月地赶到这个城市,目标是他们往日的上司,原家族首席执行官川江号子。只有家族的首领们才称呼他的名字:封肃。 “明天早晨6点半我们就动手。那时候行人比较少,川江号子也要去上班了。这个时间正合适。” “对,时间确实挺合适,否则我们又得冒险了。” 彪哥白了顺子一眼,他觉得顺子好象少了点以前的胆气。 “害怕啦?” “不,我只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低调点绝对有好处,任何时刻都尽量低调点。” “机票给我们送来了,明天上午8点的飞机,当时你在睡觉。” “这是不是太紧了点?” “时间有点紧,但也没啥关系。他要是肯合作,时间紧不紧都无所谓;他要是不肯,时间再宽裕有还是白搭。”彪哥扭着脖子,监视了一天他觉得脖子都酸了。 他把手qiāng拿出来,把子弹噗哧噗哧地一颗颗退了出去。这些圆滚滚、黄澄澄的子弹让人看着舒服。它们安静、华丽却又致命。彪哥把所有东西检查了一遍,然后又利落地重新装好。 “没什么事我就睡了,你辛苦点。”彪哥把qiāng揣回皮带,准备睡觉。 “无所谓,我白天睡过,你今天不喝酒了?” “算啦,明天有正事要做,今天就省省吧。” “好。” 第二天6点刚过彪哥就被摇醒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就迅速地扼住对方的脖子。 “是我,他起床了。”顺子说道。 彪哥放开手,然后从床上溜下来。他从冰箱里拿出冷牛nǎi和面包鸡蛋,几口就吃好了。他又拿了瓶牛nǎi,走到窗子前含混地说:“你快去吃。”然后接过望远镜继续观察。顺子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在保持他翩翩风度的情况下狼吞虎咽。等顺子吃完后他们把望远镜收好,把它藏进一个衣柜里。然后他们一起下楼,在一条街的拐角处等着。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封肃在街对面不紧不慢地走向汽车站,身上跟前天一样背了方方正正的包。彪哥大声喊道:“川江号子,川江号子。”但封肃好象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彪哥不停地喊着,有的行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封肃突然停下,回过头来。 他们都不太理解现在的封肃,甚至他穿衣走路都跟从前完全不同。他好象完全融入了现在的生活,跟普通上班打工的没什么两样。但是这个回头的动作却让他们非常熟悉。封肃低着头,先从自己的肩膀望回去,然后抬起眼睛的同时身体也转了过来。对面两个人看到他转了过来都同时笑逐言开,挥动着手,但是他们另一只手却放在衣服里在皮带上。封肃只得站在那里,等他们过街。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了过来,彪哥说道:“号子哥,我们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封肃看着他们,他们曾经是他的左膀右臂,这几年他们好象都没怎么变,至少没象他这样脱离了家族。他淡淡地说道:“我洗手不干了。” “先谈谈好吗?”顺子说道。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洗手不干了。” “不要这样,川江号子,你不要这样。” “不,我不想跟你们说话,我赶着去上班。”封肃面无表情。 “我们知道。”彪哥说。 “褚爷让你们来的?” “是的,还能有谁。” “他要叫我回去吗?”封肃瞪着他们,手底下暗暗摆好架势。虽然对方都带着qiāng,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封肃有把握在他们拔qiāng之前就把他们打得睡在地上起不来。如果他们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就想立刻动手,然后……离开这个城市。 封肃绝不回去。 顺子和彪哥对视了一眼,顺子说道:“我看褚爷没这个意思,他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所以我们要跟你谈谈。”顺子有些焦急地说。 “川江号子,我们不想为难你,你也别让我们为难好不好?你知道在我们仨之间至少能摆点道理。”顺子和彪哥稍微离开点距离,手握住了qiāng柄。 封肃轮流打量着他俩,情况变得不太容易控制。这一点点的距离让他觉得没那么有把握了。他们很警觉。如果逃跑的话,他们俩会毫不犹豫地开qiāng把他打死。但现在也没这必要了,既然诸爷没叫他回去的意思,那也就无所谓。他放松下来,笑了一下。 “顺子,不再把qiāng放裤兜里啦?” “不了,chā皮带里也挺好。” “不害怕走火打飞你的蛋蛋啦?” 顺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开保险也就不用怕了。” “好吧,我们谈谈,到哪去谈?” 两个人也放松下来,把手放下来。“我们确实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你还是那么结实。”彪哥拍了拍封肃的肩膀,他对身体结实的人总是保持着好感,,“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一杯。” “先叫辆出租车再说。”顺子说道。 “我们去哪儿?”封肃问道。 “机场。我们搭飞机去成都。” 上了车,封肃当着两人的面给公司请了假,说自己回老家奔丧。他关了电话后顺子笑着说:“干吗说自己奔丧啊,多不吉利。” “没什么吉利不吉利,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顺子看着他没说话。彪哥说道:“号子哥,你的挎包我来给你保管吧,完事之后我再还你。”封肃顺从地把包递给他,彪哥仔细地清点里面的东西。然后他从里面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写了个清单递给封肃。 “别动那张画。”封肃说道。 “什么?” “不要去碰那张画。” “嗯,我不会去碰它,它在一个夹子上。” “不要把那张画弄脏或是弄皱,否则我杀了你。” 彪哥点点头,一直到达机场,他们都没再说话。 第六章 10点过他们到达成都。有个女孩已经在等他们。她开车把他们送到一家酒店。 “需要其他的服务吗?”她直接问封肃。 “不。” 她不无遗憾地点点头,然后自己开车离开。彪哥带领他们走进酒店,在服务台上他出示了一块小木牌,然后从一个女孩儿手上直接拿了8号房间的钥匙。 “有东西留给我的吗?”彪哥盯着服务员,再次晃了晃手里的小木牌。服务员顿时满脸通红,迅速从背后隐藏的隔间里把一只小旅行箱直接拖到彪哥面前。她谦恭地把拉杆拉开递给彪哥。 “对不起,我才来一个星期,对酒店的工作不是很熟悉,请您多包涵。”从这女孩儿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多么地需要这份工作。 彪哥略一点头便走向电梯。 “家族在这家酒店有3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的股份,我们行走的时候就会很方便。”彪哥在上楼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着,“你该要那个女孩,家族里的妞没哪个差了的。” “你没发现我从不要家族里的女孩吗?跟她们上床有乱。lún的感觉。” 顺子和彪哥同时笑了起来。顺子说道:“我永远都不会理解你的lún理道德。” 他们把封肃的包放进保险柜里,然后走出酒店,找了家鱼馆准备吃饭。那只从服务台带上来的小旅行箱被提在顺子的手里。他们知道封肃喜欢吃鱼。在馆子里他们要了个包间。过了会儿,菜上来了,是一种非常好吃的酸汤鱼。封肃还没怎么吃过,他肚子饿了,不打招呼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觉得这鱼确实非常好吃。 没吃两口,顺子要了瓶五粮液,他给每个人斟了一大杯。 “来,彪哥,号子哥,咱们干一杯。”顺子率先举起了酒杯。 “对,号子哥。我们暂时不谈公事,先好好喝顿酒。”彪哥站了起来。 封肃拿着酒杯站了起来,刺鼻的酒香突然让他打了冷战,他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酒杯。 “好久没喝酒了。”他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干了这杯。”他一仰脖子,把酒全部倒进喉咙里。那酒象一块烧红了的石头一路滚烫着流下去,他觉得很不舒服,但是熟悉的感觉却让他很快意。 三个人早晨都起的比较早,这时候都觉得肚子饿,大家就埋头大吃起来。整个过程没谁说太多的话。封肃身上有一只用鸽子血纹的大龙。平时完全看不见,两杯酒下肚后,那条龙便显现出绚丽的色彩。一只龙爪狰狞地扼住他的脖子,在敞开的领口里面,隐约可见的龙须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飘舞着。彪哥看见了示意顺子。他们俩也把衣服敞开,然后抓住封肃的手臂。封肃一抬头,看见两个人正咧开嘴冲着他嘿嘿笑呢。顺子胸口上纹了一只仙鹤,彪哥的胸口上纹了一只狼头。 “干吗呀,这玩意成了执行官的标志了吗?” “玩玩呗。”彪哥说道。封肃也不理他们,继续吃喝。 不到一小时,他们就酒足饭饱地在吃着水果,剔着牙齿。封肃拿了只苹果,小块小块地吃着。 “说吧,现在咱们谈谈要干些啥事。”封肃说道。 “你来说。”顺子对彪哥说道,“不,还是你说,我说不好。” 顺子站起来,把包间的门关好,然后说道:“褚爷要开始一个清理运动,我们家族里面有叛徒。” “不新鲜啊,哪个家族没有叛徒,我看一般都会有一个两个的。” “我们有9个。”顺子低声说道。 “哟,这是怎么回事?我在的时候好象是觉得有三个不太对劲,怎么会有9个了?” “树大招风吧,这些年褚爷做得比其他家族都好,这是难以避免的事。”顺子说,“你说的那三个都在清理的名单里,但是还有藏得更深的叛徒和我们不好下手的叛徒。有一个是老家伙,是看着我长大的那种老家伙。妈的,你说他们犯的什么糊涂?都那么大把年纪还胡思乱想,而且这里面有自己从前的兄弟,想着就不舒服。” 有些老年人越老越是心胸开朗,但有的老年人却变得越来越麻烦。不仅固执愚蠢,而且对某样东西是越老越心热。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妈的臭钱。 “嘿,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你难道不知道你混的是什么地方?” “也不是,如果有必要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一天之内杀三个兄弟加一个大叔就太让我恶心。” “你肯定有计划来避免这种情况。比如你叫彪哥……” “是的,是的,这是自然的,我杀彪哥的兄弟,彪哥杀我的兄弟,事情该当如此。而我们两的兄弟你来杀,还加那个大叔。” “没错,我干最脏的活。” 顺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这很公平啊。而且这样速度会快些,下手的时候不会犹豫,你说是不?”顺子对彪哥说道。彪哥点点头表示同意。 封肃露出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表情,顺子接着说道,“这次得做得干净利落,速度要非常快,不能有落网的,不能给他们任何还击的时间。现在他们都处在监视当中,除了我那个叔叔。我这有个安排的时间表。”顺子拿出一个小本本,在封肃面前翻开,“你来看看。” 封肃仔细地看着,上面清楚地写下了姓名、绰号,所属部门和来自哪个家族,以及动手的时间。这些名字被分成三组,每个组后面分别写着:顺子杀、彪哥杀、川江号子杀。 “太保守了,你留的时间太宽松了。”封肃把本子推到一边说道。 “嗯,我就是想叫你先看看,”顺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要不了一天时间,你要是图快的话,半天就够了。没问题。” “那你说说吧。”顺子很兴奋,他已经很久没向这个以前的上司讨教了。 “这个计划要9部汽车,每三部汽车一个小组,我们每人带一个小组。司机要选机灵点的,最好跟jiāo警关系比较熟。每个小组带两个打杂的,他们负责搬运尸体。他们得一直跟着,直到分队的任务完成,他们的任务也才能算完成。时间也不要在上午,尤其是行动时间定在8点钟简直是开玩笑。那时候是jiāo通高峰期,你想快都可能快不起来。要从中午开始,因为人一般在中午的时候容易放松,路上的车也不多。整个计划改成这样……” 第七章 等封肃说完后,顺子和彪哥开始考虑,然后三个人仔细讨论细节以及可能的突发事件。最后他们都在脑子里把过程顺一遍,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下午5点,我们就又可以喝酒了。”封肃说道。 “太好了,这样速度确实会非常快。”彪哥站起来,紧握双拳,肚子猛地挺出去,一个从电影中学来的下流动作。 顺子笑笑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这计划仿佛有很大的把握,当然是在有川江号子的情况下。 “我没有这个。”封肃盯着他俩,跟投降似的把双手举到了肩膀,然后握紧、打开,再握紧、再打开。 “差点忘了这个,真不好意思。”顺子提起放在包间墙角的那只旅行箱,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 “你的qiāng,你的剑,你的刀,你的子弹,你的……人。”他最后把封肃负责干掉的人的照片放在最上面。“这次不是大规模火拼,所以我只带了你的短兵。” 封肃的眼睛眯了起来,微微有些颤抖。他站起身,凝视着盒子里的东西。他曾经想忘掉它们,此刻才知道这些东西给他打下的烙印有多深。它们曾跟随着他干了无数杀人越货的勾当。这些冰冷无情,血债累累的武器,却是他当年无限忠诚的朋友,它们在饱饮鲜血的同时为他带来了极高的声誉。由于“川江号子”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头,使得这些武器蒙上了一层传奇般的色彩。在寂静了多年之后,它们再次真实地被其主人握在了手中。 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老时光。 封肃走近它们,轻轻地抚摩着,嘴里低声说着,象是在喃喃自语:“鲁格p85,你这凶qiāng中的凶qiāng,误伤自己弟兄的qiāng我是不会再使用了。柯尔特357,我也不想用你,因为我这次并没有……血海深仇。50Ae,沙漠之鹰,你这老天王,你是门大pào,关在盒子里真是委屈了你。我们这次是清理门户,我们需要一个小小的喷水莲花而不是消防水龙。伯莱塔92f,我的好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没有了qiāng口前的头颅,你是否感到了寂寞?” 封肃从刀鞘里拔出小太刀,他微微侧转着刀身,让灯光象水一般从刀身上静静地流过。“我的美人,我的皇后,你觉得孤单吗?你还是那么动人,那么甜蜜,你可曾忘记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妙时光?” 封肃放下刀,转过头去再次久久凝视着那支伯莱塔92f手qiāng,此刻这个房间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默默地选择起点,”他几乎是温柔地把它从qiāng盒里取出,然后chā入弹匣,拉上qiāng膛。 “骄傲地选择归程。”他盯着黑洞洞的qiāng口,仿佛可以看到里面嚎叫的人头。 “谁选择寂静的世界,”他拧上消音器,朝窗外“啾”地一声shè出一颗子弹,远处喷水花园中的一盏大灯应声而破。 “世界选择他的歌声。”注1彪哥和顺子站在一旁呆呆地瞪着他,不敢说话。这个冷血狂人有时候就象贵族般的优雅。看着他低声细语地跟自己的武器说话,你不太容易联想到到他曾拿着那把小太刀,穿过两条街去追杀另一个家族首领时的情景。但是有了先前的印象,就会觉得现在既不可思议又让人着迷,也许这就是封肃让人喜欢的地方。他曾带着他们象蛇一般在一座废弃的大楼里潜伏好几天,也曾带则他们象出笼的野兽般跟其他家族火拼;他的语言有时非常粗俗,有时却象个诗人;当他们担心地看着他象喝啤酒般喝白酒时,他却可以一直头脑清醒地跟你说话;他上一秒钟还在不着边际地说些疯话,下一秒钟可以清晰明确地告诉他们接着该做的事情。他们有时候真的担心他会不会疯掉,会不会下达诸如“打开窗户,跟着我到天上翱翔一会儿吧。”这类的命令。他们跟着他干了五年,也学了五年,从专业的角度来讲,封肃是令人钦佩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思维上,迄今为止他们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只要他在,那么他们只能屈居配角。他们不知道他超人般的能量和胆气从何而来,面对这样的问题时,封肃向来都只是笑笑,讳莫如深。 最后他选了那把伯莱塔手qiāng,它不加消音器都可以象蚊子的嘴那么准确。他又选了一把丛林匕首,它可以轻易地刺进人体,也可以象镰刀一样割断对方的喉咙。他把武器藏好,心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杀掉彪哥和顺子,然后跑掉。然后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样做的结果就是以后的生活将不会再得到安宁,直到自己死去。当一个人想好好地讨生活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对某些事情妥协或是低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面对一个指着他的脸的歹徒,封肃可以轻易将他制服。但是一个人去对抗一个黑道家族就显得很不明智。时隔五年了,这个家族首领仍然非常轻易地控制着封肃。叫你去杀人你就得去杀,哪怕杀的是熟人甚至是兄弟。这真是他妈的很的生活。封肃暗暗诅咒着,他心里非常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或是在以后更有价值的生活道路上收获更珍贵的东西来抵消此刻的羞辱感。 “好了,那今天就这样吧。你们今天得跟行动时的兄弟待着,多jiāo代jiāo代,别到时候做蠢事。其他的兄弟叫他们凉快去。把我需要的兄弟都叫到过来,我也得跟他们待在一块儿,还有,把车开过来。但是你们别跟我在一块儿,太显眼了。你们各找各的地方,不用太隐蔽,太隐蔽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相信你们经常跟自己的弟兄在一起玩吧?今天还是这样,别打乱了什么。哦,不要找女人,酒别喝太多。”封肃说道,“还有,我要我的牌子。” 顺子递给封肃一个木牌,这跟彪哥在酒店里出示的木牌一样。木牌比一个挂在胸前的证件稍大,上面写了一个鲜红的“褚”字,背后是一个黑色的“封”字。 在彪哥和顺子离去没多久,他要的兄弟就过来了。他们见到这位从前的首席家族执行官又惊又喜。他们要了几瓶啤酒,边喝边念叨从前的事情。封肃仔细地把第二天的任务jiāo代给他们。封肃最担心运送尸体的时候被jiāo警拦下。如果是那样也只有先绑了jiāo警再说。整个行动必须非常流畅迅速。在这次行动中,速度应该放在第一位。晚上封肃跟几个兄弟玩了会儿扑克,12点左右大家各自回房睡觉。 注1:封肃口中念出的这一小段诗摘自雪阳的《选择》,本人只挑选了其中几句,并稍作改动。全诗的意境很精彩,其原文如下:每一条道路上都有出发的人,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方天空每一方天空上都有莫测的云,每一朵云都兆示着命运无声地选择方向,一颗星辰或者一双眼睛人怎样地选择世界,世界就怎样地选择人默默地选择起点,骄傲地选择归程夜间选择黎明的人,黎明选择他为自由的风选择飞鸟或者一片落叶,选择岩石或者一阵灰尘谁在无可选择中选择,他就是被选择的人每个人都有一颗无名的心,每颗心都有寂寞的时辰谁选择寂寞的世界,世界选择他的歌声流星在选择中下沉,太阳在选择中上升 第八章 半夜三更,他们好象都听见封肃房间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起先以为他在自言自语,但听到后来发现居然有个又尖又细的声音,象是个女的在嘻嘻笑。过了会儿又有另外的人在说话,口音也跟封肃不一样。他们都有点担心,于是几个人敲响封肃的房门。 里面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听见封肃闷声闷气、但有些警觉的声音:“谁?” “哦,号子大哥,您有什么事要我们做吗?” “什么!?” “不知道您睡得”房门突然轰地一声被打开,只见封肃提着手qiāng站在房间里。门口的几个弟兄惊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往下说,“舒坦不……舒坦?” “再说一遍呢。”封肃目光森然,他极其厌恶在睡觉的时候被别人吵醒。 “号子大哥,我们怕您睡得不安稳呢。”几个弟兄知道把封肃惹着了,赶忙点头哈腰,强作欢颜,“您要是想找我们的话您就说一声,千万千万跟我们说一声。您只要喊一下,我们马上就过来。兄弟们也都带了家伙的,也都睡在您房间的周围。我们几个兄弟跟您在一块儿,心里都觉得特别踏实。” “cāo,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们发的是什么颠啊,大半夜跟老子说疯话。再不睡觉老子崩了你们。” “那您睡了,那我们也……睡了。” “嗯!”封肃重重地哼了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几个兄弟面面相觑,想想也没什么办法,他们都不敢再进去看个究竟。几个人蹑手蹑脚地离开,然后决定大家轮流守夜。万一号子哥出点什么纰漏那这事情可就闹大了,非得给帮里的兄弟砍死不可。几个人的房间门全部都打开,然后换着睡觉。还好没多久天就亮了。过了会儿一个小姑娘服务员来清理房间,见到好几个房间门都开着就不敢进去。然后仔细一看就把他们认了出来。 “你们这是怎么啦,为啥开着门睡?” “哦,是你啊,你小点声音,我们老大还没醒呢。”说话的是个叫二猛的弟兄,这会儿轮到他守最后一班。 “是么,是彪哥吗?我昨天见他走了呀。” “不是,你别多问,知道那么多干什么。这房间你就先被打扫了,我看也没什么要扫的。等会儿我们老大醒了你再来。” “嘁,好稀罕么?你们那几个我谁不认识啊,还保密呢。” “不知道就别多问,我不想回答的时候你也别多问。你懂什么。” “问问都不成啊,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么?” “你小点声音,整座楼都要被你吵醒了。”二猛把脸一板。 “都几点了还睡,该醒了嘛。” “喂,叫你小点声音,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啊?”二猛真的生气了。 “哼。”小姑娘气鼓鼓地推着小车走了。过了会儿封肃把房门打开,满脸不高兴。二猛知道封肃是给吵醒的,连忙凑上去道歉。封肃半天没开腔,过了会儿才问道:“几点了?” “9点。” “好了,叫大伙儿都起来吧。”这时他发现其他房间是打开着的,“搞些什么名堂,你们怎么都开着门睡?” “逮坏人呢,有小偷。”其中一个兄弟愣头愣脑地说。 “偷我们?”封肃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有这胆量的小偷也能叫大盗了,我倒想见识见识。” “他胡说八道呢,”二猛迅速瞥了一眼那个兄弟,讪讪地说,“其实打开门睡……要凉快些。” “不是有空调吗?”封肃看见空调好端端地挂在墙上。 “没找着遥控器,没法子。”二猛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那你们半夜敲门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清楚,尽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哦,哦,”二猛马上接过话头说:“哎,是,是,我们不太会说话,让您不高兴了,对不起,您多包涵啊。”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该吃饭了。” 二猛等大家穿好了衣服往电梯走的时候,他突然拐进封肃的房间转了一圈,出来后对着几个兄弟两手一张,表示里面什么都没有。几个兄弟也不声张,转过头去心里暗暗奇怪。 他们吃完早饭后在茶楼里喝茶玩扑克,慢慢打发时间。二猛凑到封肃身边想套几句近乎,封肃正坐在沙发了想着什么。 “号子大哥。” “怎么?封肃瞟了他一眼。 “您瞧啊,我们都知道您身手利落,就是说啊……就是说,这个,您看啊,我们以前也在您手底下干过几年是吧,其实呢,您一定能明白我说的意思……” 其实封肃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二猛,等他自己把话说出来。 “咳,”二猛拂了一下自己的刚刚不能被称为光头的脑袋,象是挥去爬在上面的小虫子,“我是想请教您,您这身本事是从哪学来的,少林寺吗?” 少林寺?封肃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想象自己穿了袈裟,提着两桶水在山上乱窜的样子。 “你觉得我以前是个秃驴?”封肃问。 “不,不,号子大哥您别误会啊,只是听他们说有时候您的身手比秃……比少林和尚还快呢。我一直有点没明白,您是怎么……” “这没什么,动下脑筋就行。” “那您能教教我吗?教我怎么动这个脑筋。“二猛急切地说。 “你曾经突然死过吗?”封肃问。 “什么?”二猛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能死过,死了还能在这说话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曾经很突然地面临过死亡威胁吗?一秒钟,一瞬间之后,如果你不采取行动的话就必死无疑的那种情况。” “好像……还没有。” “嗯,等你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你就能明白了。如果你还是不明白,那你可能没有那样的体质,或是天赋。”封肃平静地说,“所以,别去找死。” “喔,”二猛认真地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说,“其实那样的话死了也值。” 封肃张了张嘴巴,楞了一下又什么都没说。然后又接着想自己的事情。二猛站起来,悄然离去。 一直等到11点钟封肃才给顺子打电话。 “有什么问题吗?”封肃问道。 “没问题。他们还是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好,彪哥那边有问题吗?” “没有,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放心,兄弟们都还沉得住气。” “好,计划不变。” “好。” 封肃没再多说什么就挂掉电话,然后催着大伙儿把中饭吃了。 “都别给我吃太撑,过会儿就得干活了。晚上有酒有ròu,到时候把自己撑死我也不管。但是现在别给我吃得太撑。” 大家照着封肃的意思吃了个半饱就收了。然后他们返回酒店把三辆汽车开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带着兴奋的心情钻进汽车。在汽车里每个人都迅速地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武器。一阵噼里啪啦之后,他们都示意封肃没有问题,封肃把二猛拉住,让他当自己的司机并命令他立即开车。随后另两部汽车也跟着启动,三辆汽车缓缓开出酒店。此时刚好11点半。 在汽车行驶的时候,封肃分别给顺子和彪哥打电话,通知他们杀戮之旅已经开始了。 第九章 在拐过第二个街口之后,封肃让其中一部车往南开,在江汉路一家夜总会那里等等待他的命令。要停在那家夜总会附近,但又要确保夜总会里的人看不见他们。然后他让另一部车远远地跟着他,而他将要去顺子和彪哥汇合。封肃不停地叫另一辆车远点远点再远点,跟紧了要坏事,反正都知道去哪里,跟那么紧干吗。当他们的车过来的时候,封肃看到彪哥在开车,顺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汇合后他们开到邱叔家停下。邱叔曾经褚爷拜过把子,他们是铁哥们。 “老爷子,大顺来接你啦。”邱叔的老婆张大妈大声嚷嚷着。 “哦,太好了,我要晚点回来。你们自己吃,我跟大顺在外面吃。”邱叔把高尔夫的球棒放进口袋,准备下楼。 “大顺,大顺,玩的时候让着点你邱叔,你知道他这人小气。还有晚上别喝太多酒。”邱叔的老婆小声嘱咐顺子,“其实你们回来喝酒多好,你都很久没来看我们了。” “我们就喝一点,在外面我总不能让邱叔喝醉了是不是?放心吧,张姨。”邱叔跟张姨跟顺子的父母是好朋友,他们年轻的时候带过顺子。当时顺子还不到1岁。一直到他上小学,他们也还经常领着他到处玩。顺子长大后犯了事,邱叔打点关系把他给保了出来。邱叔看他有这个意愿也有这个潜质,于是就带他入了道。现在他们自己的儿子在英国,长年不回家,于是两个老人经常盼着顺子来看看他们。 “走吧,顺子,罗嗦个啥。你开车吗?”邱叔从楼上下来,兴致勃勃地叫他,然后自己直接走向外面的汽车。 “好好,我马上来。今天彪哥给我们开车。”然后他转向张大妈,“张姨,我们去玩了,您老先歇歇。” “行,快去吧,路上当心点。” 顺子走出来,赶上邱叔,要帮他背球杆。“别,我自己还能背。咦,还有辆车啊,那是谁的?”他们的视线被一堵矮墙挡住了,但可以看见另一辆车的车顶。 “是号子大哥呢,他斜线球都打得特别好。”顺子说。 “哦?他回来吗?诸爷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的。我斜线球我就打不好,让他教教我。”邱叔笑着说,这老家伙心情很好,“那我坐那辆车?” “坐号子大哥那辆吧,您不一直觉得他这人说话挺有趣的么?” “可我想叫你陪我说话呀,我跟他没那么熟嘛,他是个冷面太君。” 他们出了院门转过去,就看见那辆车的后门打开着,封肃坐在车里,两脚伸在外面。 “邱叔好。”封肃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 “封肃,哈哈,出来玩你都跟鬼一样不声不响的,怎么不进我家去?” “咳,路上碰到顺子了,我死活让他也带我来玩。没跟您打招呼觉得怪冒昧的。” “这有啥,你这人忒多礼,都是自家兄弟还那么多客套。” “我到前面带路去了啊。”顺子说完又冲前面的那辆车喊道,“彪哥快跟邱叔打个招呼。” “彪子吗?” 彪哥伸出壮得跟牛似的脑袋,冲着邱叔嘻嘻笑了一下,“邱叔好啊。” “嘿,傻小子开慢点。”彪哥挥了挥手,答应了一声。 “您先上车吧,我把球杆给您放好。”封肃接过邱叔的装球杆的皮包,放在前面副驾驶的座位上。 邱叔钻进汽车的时候狐疑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个五年前的首席执行官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邱叔在封肃失踪后问过褚爷,褚爷当时很简单地说川江号子给他留了一封信然后走掉了。“人各有志啊,我不想勉强他。但是放心吧,他没有背叛家族,这个我有把握,真可惜,他手底下的活儿可干得真漂亮。”褚爷说过之后再也没提这件事情。但是褚爷一直没有撤掉封肃的头衔,也就是说,当封肃出现的时候,他依然是家族的首席执行官。他只接受褚爷的命令,从这点上来说,他跟邱叔的地位是同级的。 “封肃,你怎么又想着回来了?”邱叔微笑着说。 “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封肃钻进汽车,在邱叔身边坐下,汽车缓缓启动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诸爷知道吗?” “回来才两天。诸爷本想跟大家说一声,我说算了就别麻烦了。这些天没什么事做,反正我也要到处走走,顺便露个脸也就行了。” “啊,你该回来,你回来了大家心里踏实些。” “邱叔太抬举我啦。” “你没在大家都觉得少了点底,有时候只能虚张声势呢。”邱叔笑着说,“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你走了,这事保密的很。” “现在再也不是10年前的情形了。我得重新学习怎么跟商人打jiāo道。” “还不都他妈是人,混我们这条道的人可不能忘本,否则我们会跟那些我们看不上眼的人没两样。” “我看现在诸爷的生意大都是正当生意,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封肃瞟了一眼窗外,谦恭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认为用得上我。” “一头狼之所以叫狼,是因为它有颗狼的心,否则它就应该叫做狗。明白这意思吗?” “明白。” “明白就好,那我也不多说了,你也别老是跟我谦虚。” “邱叔还是那么爱打高尔夫球。” “爱是爱打,可就是长进不大,人老了。” “要什么长进,就图个乐呵。” “按理说我早该待家里乐呵了,可让我cāo心的事却越来越多。面对着那么一大摊子事,有时候我真想一撒泼,什么都不管了。” “能让手底下的人去做就放手吧,你应该有个接班人。”封肃笑笑,“反正你已经那么有钱了。” “我何尝不想呢,但有时候你不得不付出更多来为下一代着想。他们都是吃钱的篓子。听顺子说你的斜线球打得挺好是吗?” 封肃莞尔一笑,在车里兴高采烈地跟他谈论着高尔夫球的技巧。在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邱叔把脑袋伸出窗户,疑惑的说道:“这是去哪儿啊,不是原来那条道啊。” “我们去仓库。”封肃说。 “什么?” “对不起,我们今天不去打高尔夫球了。”封肃说完把那个小木牌拿了出来。 邱叔陡然明白了,他看看前面的汽车,他觉得彪哥和顺子成心用无情的后脑勺对着他。 两部车里坐了三个级别最高的执行官,他应该反应过来的,看来他真的是老了。有一瞬间他就象已经死去了似的,整个人都……耷拉着。 “告诉褚爷我对不起他。”他慢慢重新坐直后,真心诚意地对封肃说。 “我会告诉他的。”封肃点点头。 “告诉他,其实这都是生意。”邱叔摘下棒球帽,望着窗外的景色。 “我能给顺子打个电话吧?” 封肃摇了摇头。 “请放过我家里人,他们跟这没关系。这个你们应该都知道。” 封肃又点点头。“没问题,你的钱够你儿子在英国用的了,只要他不乱花就行。” “成。管他呢,随便他怎么败吧,反正我也是白手起家的,让他尝尝那滋味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横竖他还有个家可以回。你知道吗,当年我跟褚爷打天下的时候……” 封肃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朝他脑袋连开三qiāng。邱叔的脸错愕了一瞬间,然后整个身体向前扑倒,封肃立即接住他的脑袋。封肃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条浴巾,紧紧地把邱叔的头部裹了起来,然后再用一个塑料袋扎在外面,防止他的血流得满车都是。他把天窗打开,散去烟味,然后用一块半湿的毛巾快速把车里擦干净。坐在前面的二猛看都没看后面一眼,他非常专心地开着车。封肃让尸体蜷缩在座位上,他厌恶地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是沾到了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妈的,他低声咒骂着,然后告知远远地跟着的那辆汽车快点赶上来。双方汇合后,人员立刻下来换车。装着邱叔尸体的车驶向仓库,他们在仓库里搬下尸体,把车清洗干净就算完事。而封肃则坐在干净的车里继续他的任务。此时彪哥和顺子已经分开,带领各自的分队接着干活。在车上,封肃打电话告诉头一辆待命的车他们马上就过来了,然后他打电话给正在监视下一目标的兄弟。 第十章 “有什么动静吗?” “没太大动静。他刚吃完饭,我看他那架势正准备嗨一把呢。但是我搭档说在大堂里坐了好几个人。肯定是护场的弟兄们。这个时候没哪家夜总会开门营业。” “好,你继续盯着。我们进去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等我们离开后你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给我盯死了他。有什么不对劲的话立刻给我打电话。” 在快到地点的时候封肃叫二猛放慢车速,他们悠哉悠哉地停在夜总会门口,下了车,推门进去。 “我们还没营业呐,两位要不先喝点酒?”酒保笑着问道。执行官及其兄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般都不太跟不必要的弟兄往来,因此许多弟兄并不认识他们。 “我们不喝酒,告诉我刘三在哪里?”封肃说道。 “找我们老大干吗?你们是谁啊?” 封肃把写了“褚”字的木牌给他看,酒保楞得跟傻子一样。封肃转过头,手里拿着木牌,对正在聊天的几个弟兄说道:“把你们的电话和手qiāng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几个人看见牌子都傻了,他们知道只有家族的高级执行官才会用得着这个牌子。牌子上鲜红的“褚”字就象个瘟神一样让他们心惊ròu跳。肯定是有人犯什么事了。他们都乖乖地照办,一共是5部手机和两把把手qiāng。 “你们老大在哪里?”封肃把木牌放回口袋,背着手问道。 “二楼靠左的最后一间,那是他的办公室。” “二猛,把他们盯紧点,别出什么差错,我一会儿就下来。”封肃说完后叫一个兄弟给他带路,然后就走向楼梯。 等封肃上楼之后,其他人都坐在另一张桌子的旁边,话也不敢说,只是用最单纯最无辜的眼神看着二猛。二猛把手机摆成一排,拿起一支手qiāng说道:“好qiāng嘛,老五四!”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qiāng,然后拿在手里同时指着他们,满足地笑了。 这家夜总会管事的叫刘三,瞎了只眼睛,算半个盲人,因此别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流氓。吃中饭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额头上冒汗,一身骨头又酸又痒。这会儿他迫不及待地把注shè器准备好。当他把hǎi luò yīn溶液吸入针管时,颤抖的手差点打翻了瓶子。他哼哼唧唧,哆哆嗦嗦,把针管举到灯光下细心的检查着。这透明的化合物里藏着个让人快乐无比的世界,简直可以让人神魂颠倒。也许他在平时会痛恨它对自己的控制,但是这会儿他认为它是天底下最让人快活的玩意儿。 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在外面?” “刘哥是我啊。” “有什么事吗?”刘三恼怒地问道。 “褚爷叫个人过来,他说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流氓慌忙藏好注shè器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封肃一进门就觉得气味很难闻,他盯着刘三问道:“你是刘三?” “对,是……是……我。”他说话的时候嘴唇直哆嗦。 封肃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不舒服么?” “没……没……没有。我就这这这这样。” “那你哆嗦什么?” “我没哆嗦!,你有……有什么事就就说吧。” “你在冒汗。” 刘三不仅仅是在冒汗,他还在不停地咽口水,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来了一轮又一轮,他觉得难受得要死。 “吃吃吃饭吃吃热了。” “你吃吃吃吃了个大火炉么?” “什么话?” “你满头是汗,你在发烧,你也在发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这样,没没没什么,一会儿就能过去。” “你才吃了饭怎么还不停地咽口水?你浑身还臭得要命。” “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说,我又不是没没没听着。” “诸爷老早就警告过你们别去碰那玩意儿,可你们就是不听。” “我……我……,我没法子。” “你失恋了?” “什么?” “……一个不太适合你的笑话。”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刘三生气的喊道。他又吞了一下口水,抹了一下额头的汗,他实在忍不住说道:“我……我……,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刘三转过身,他从抽屉里取出了注shè器,然后用一张毛巾紧紧地缠住自己的一直胳膊。封肃一把抢过注shè器。 “你干什么?快给我!” 封肃摇了摇手里的注shè器,“你还有吗?这玩意儿? 刘三一听马上兴奋地说道:“有,……还有。”他立刻从抽屉里又拿出两包和一只新的注shè器。“拿着,我不收你钱。” 封肃打开小塑料袋,把两包bái fěn全都溶进盐水里。由于浓度过高,溶液显得有点发白了。 “太多了,会……会出事的。把我的还给我吧,求求你。” “我马上就还给你,马上。”封肃摇晃着注shè器说“不会出事,我保证。” 封肃一拳打中刘三的下巴,刘三毫无防备,重重地倒在地上。他身边叮叮两声轻响,一颗带血的门牙在他身边跳动了两下。封肃小心地拿着注shè器,防止它落下来摔碎。 “以后你想出什么事都出不了了。”他看着刘三软绵绵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认为即使现在不杀他,最多再过一年他也会被dú品杀死。封肃感到无比厌恶。 “真是个废物!”他找准他的颈静脉,然后把所有的hǎi luò yīn溶液都注shè了进去。刘三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然后又重重的跌回地面。他开始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在地上翻来滚去,满脸通红,太阳穴的血管随着他的心跳在疯狂地搏动着。他的身体在不停地翻滚,他的眼球也在不停地翻滚。但是他不仅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更什么都说不出。白沫从鼻子和嘴巴里不断地涌了出来,他瞪着金鱼似的大眼睛,不到一分钟他就咽了气。但是白沫仍然不停地从他嘴巴鼻子里往外冒。到最后停下来时,到最后停下来时,就象一只奇怪的鱼在他的脸上产了一大堆奇怪的卵。封肃准备离开,再过会儿的话这里会更加难闻,他看见刘三的裤裆完全湿透了。 封肃从楼上下来。几个夜总会的伙计坐在桌子边上抽烟,在二猛的看管下象小学生一样老实。封肃打电话,叫藏在夜总会附近的汽车赶紧过来。他们来了之后立刻上楼去把刘三的尸体搬下来,那具尸体臭得要死,屎尿滴答了一路。他们只有用一只大塑料袋把他装好再放进行李箱。 封肃拍拍二猛的肩膀说该走了。二猛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手法对付着那支老五四,不到一会儿功夫,那支手qiāng就变成一堆零件散落在桌子上。“多谢合作。”他没再多说什么,跟封肃坐上汽车扬长而去。 第十一章 “真太恶心了。”二猛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在夜总会里他强做镇定,其实他都快要吐了。“好了,好了,下一个了,也是最后一个。咱们顺着河边走,那地方有许多酒吧。” 二猛打过方向盘,朝河边开去。他不停地吞口水,还捶着胸口,打着干呕。“真太他妈恶心了。” “你下去吐了再开车吧,看你那个臭德行。快点停下。” 二猛把车停在河边,出了车门就开始大吐特吐。吐完后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口水象胶水一样从嘴唇耷拉到地上。他掏出纸巾把嘴擦干净,然后站了起来。他踉跄了一下,眼前发黑,脑袋里一阵昏眩。他返回车里拿了瓶水使劲漱了几口,并给自己点了支烟,这才继续开车。 他们在一家酒吧面口停了下来,然后推门进去。这时候小舞台上有几个人象是在排练节目。这是这个酒吧的一个小小特色,在下午排练音乐的时候任人观赏,只要别发出声音就行。他们排练的是一支蓝调的曲子。拿萨克斯的一个中年大叔半闭着眼睛,轻飘飘地吹着。钢琴偶尔响几声,象是一群人在说话,旁边站着另一个人迫不及待地不时chā上两句。弹奏者歪着脑袋不停地抖动,眼看就要从凳子上摔下来。大提琴手的手指也不断地伸出和缩回,封肃看了会儿才知道他那是在打拍子。音乐到是很好听,但封肃觉得它也挺好笑。这种有点神经质的音乐让封肃的脑海里出现一句不着边际却又不断重复的歌词:你想怎样你想怎样你你你你你想怎样? 封肃还没仔细听过这样的音乐呢,他找二猛要了支香烟,坐在桌子后面轻松地欣赏着。他看着吹萨克斯的大叔,这个大叔大部分时间是闭上了眼睛的,当他短暂地睁开眼睛时,这张脸跟平常的脸显得很不一样。封肃突然有了冲动。他问二猛:“车里有笔和纸吗?” “有支签字笔,和一个本子。” “快点拿来,快。” 二猛赶忙帮他拿来。封肃打开本子,飞快的在上面画了起来。他画的是那位大叔吹萨克斯的样子,隔了5分钟又画了一张微笑的样子。二猛好奇地看着他画画,但也有点担心的说这样是不是有点耽误时间。封肃说:“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你还怕耽误什么。这才一根烟的工夫呢。过会儿我们就能喝庆功酒了。” 又过了会儿他们弹完了,站起来把乐器收拾好,准备离开。 “先生,能打扰你一会儿吗?”封肃站起来问那位吹萨克斯的大叔。 “有什么事儿吗?我要准备吃饭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想跟你谈谈音乐。” “哦,是吗?我可不能耽误太久啊。”大叔一笑,挥手叫其他的人先走一步,然后他从柜台后面拿了瓶酒给他们掺上,坐了过来。 “这是蓝调吗?你们刚才排练的那个。”封肃礼貌地跟他碰了下杯子。 “是蓝调。但这不是排练,这是即兴弹奏,很讲究配合。你玩过没有?” “没有,但是我挺喜欢音乐。”封肃笑了,然后又接了一句,“我没想到它们是即兴的。” “是的,它挺有趣。其实也不难,你只要学一点基本的和弦就可以玩了。” “你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样即兴的合奏,我认为比登天还难。” “这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得很熟悉这种音乐模式才行。” “可能我没那天赋,据说吹萨克斯非常需要天赋。” “正是,还要有个可以吹出飓风的肺。” 封肃点点头,微微一笑。 “你觉得这音乐怎么样?我是说它给你什么感觉。”大叔问道。 “它给我的感觉就是……很自我吧。但是我觉得它有资格自我一下。音乐是最无法做假的一种艺术,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一做假就会露相。它会把演奏者的心思完完全全地袒露出来。平庸的心灵和一个感情丰富心灵,哪怕是相同的旋律,他们演奏出来的音乐都完全是两码事。好的音乐可以把人吞进去。” “也可以让人头发竖起来。“这个大叔眼睛闪了一下,“不错,几乎就是我所想的。你感觉挺好,不搞音乐有点可惜。”他喝了口酒,继续往下说,“而且好的音乐是不需要表演的,它只用音符就可以征服听众。舞台表演其实不过是音乐的注脚而已。可笑的是现在人们往往更喜欢那些注脚而忽略了音乐本身,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大众的口味一向比较浅表。就象是草食动物,情愿被草撑死也绝不会碰一下ròu食。” “哈哈,吃草还好,但是很多人是在吃屎。”这大叔摇了摇头,问道:“你是搞什么的?” “我画点画。” “哦,那也不错呀,能让我欣赏一下你刚才的画吗?” 封肃抓抓脑袋,有点窘,他把本子翻开,推到了他面前。 “呵呵,我不是内行,但是我觉得你画得挺象,虽然象是简单了点。”大叔笑着说道,“你为什么要画我呢?” “这个,有点特别。”封肃把画上那张微笑的脸从中间隔开,“如果只看鼻子嘴巴的话,大部分人会觉得这人一定会很开朗乐观。但是如果只看这双眼睛,你又会觉得这是一双很伤心的眼睛。就是说这个面孔并不统一。所以我就把它画了下来,这样的脸不常见到。” “你的眼神挺厉害。”大叔斜着瞟了封肃一眼。 他放下本子,给自己倒了点酒。 “人最好还是别经历太多,因为大多数事情并不象你想象的那样美好,甚至是非常丑陋。我曾经是一个整天开开心心的人,就象我的鼻子和嘴巴那样。但是后来的事情却很不如意。你要是想要得到你所希望的,你非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而在某种……”他谨慎地选择他的措辞,“某种混乱的世界里,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把一个普通人吓个半死。我的结论是:这是一个险恶的世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够一直保持纯净的心灵;而如果经历得太多的话,这件事情就会变得难上加难。就象你已经看到的,我的眼睛已经背叛了这张脸,它们看得太多,也走得太远了。但相对我付出的其他代价来说,这个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错,我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说出这番话。”封肃沉吟了一下,“这些话不知道曾爷会怎么想,我相信你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大叔一楞,顿时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二猛站起来把所有的门都锁上,打开手qiāng的保险,站在一边。 “其实,这没什么意思,这很没意思。”封肃说。 “曾爷叫你来的?” “可惜不是,是褚爷叫我来的。”封肃把木牌丢在了桌子上。对这个大叔来说,牌子上红艳艳的“褚”字就象是死神的鬼画符一样可怕。他嘴唇抖动着,面色死灰,足足半分钟没说话。 第十二章 “我还以为我们能jiāo个朋友。”这个大叔脸色铁青。 “不错,我相信你是这么想的,但我从来就没有朋友。”封肃平静地朝他眨眨眼。 “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但是我也有工作要做。”封肃温和地说道。突然他拔出了匕首,让匕首的刀刃朝外,闪电般划向对方的喉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大叔猛地向后一躲,刀尖连他的一根毛都没碰到。封肃立即上前一步,翻转手臂,刀锋依然冲着他的喉咙划去。大叔却顺势朝后一翻滚在了地上,但他这次还是躲了过去。他爬起来,开始逃跑。酒吧大门并不远,他觉得自己使劲一跳,滚都能滚到门口。把门撞开,到大街上,混入人群,他就可以…… 封肃稍稍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的速度,在这样近的距离上能够连续两次成功躲闪的人确实不多,这位大叔的速度不得不令人佩服。他再次冲上一步,软底皮鞋在地板上吱吱作响,他朝大叔的脖子砍去,希望这一击能够结束这件事。正是封肃皮鞋的吱吱声惊得大叔立即作出反应,但也把他冲口而出的“救命”扼杀在喉咙里。他的头跟蛇似地猛地朝前一伸,单手撑地防止自己扑倒,脚步的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他在狭窄的过道里继续向门口挺进。这让封肃对他的佩服更深了一层,而且整个事情开始变得有些滑稽可笑,瞧他伸头的那一下,难道这大叔有心灵感应吗?他的自我保存意识实在是太棒了。 “用qiāng!”二猛急切地说了一声。 封肃没有丝毫停下,他踏上一张椅子,猛地一跳。那张椅子咔地一声几乎要碎裂了,但封肃却跳在了大叔的面前,匕首还是那一招,朝他的喉咙划去。大叔正拼命朝前冲,无法停下。可他的反应确实快得惊人。他的脑袋立即向后一仰,整个身体平躺着滑向封肃的两腿之间的空档。可他这次却没能成功,他的喉咙避开了这一击,可他的眼睛却迎了上去。“哧”地一下几乎听不见的声响,两个眼睛几乎同时bào裂。接着封肃的手肘朝还在滑动的身体猛击下去,正中了他的喉咙。很好,很准确,抱歉我不能让你叫出来,绝对不能! 这位大叔终于失去了抵抗力,他开始伸出一只手去摸索,另一只手捂在喉咙上。他觉得到门口几步路变得极其漫长,他喘息的声音就象是风箱一般呼呼作响。可能整个咽喉都已经破碎了吧?封肃想,你现在吸进的空气应该大部分到了你的胃里。他走过去,迅速割断他的喉咙。好了,结束了。既然用小刀开始,那也应该用小刀结束。最后一件脏活。 过了一会儿尸体不再喷血了,封肃和二猛拿来塑料袋把尸体装了进去。封肃把酒保喊出来,但他走进吧台的时候却看到一个让人感到好笑的景象,那个酒保爬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封肃和二猛只有又拖有拽地把他赶了出来。他看了眼装尸体的袋子和满地的鲜血惊得快要发癫了,封肃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用匕首压住他的脖子。 “小心点,别叫出声,死的人并不是你。”封肃说。酒保拼命地点着头,他的眼睛在疯狂地翻滚着。 “我会慢慢拿开匕首,但是你要保证你不会叫出声来,你能保证吗?”封肃问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酒保再次点头。 “好,我要拿开匕首了,不要忘记你给我做的保证。我也给你一个保证,我要是看出你想叫喊的话,我保证可以在你喊出来之前割断你的喉咙,听明白了吗?”封肃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他。酒保又一次拼命点头。他眨了下眼睛,两行眼泪已经流到了他可笑的大胡子上。 “很好。”封肃收回匕首,把它chā在腰里,然后拍了拍这头大胡子绵羊的面颊,“没事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不要问问题,照我说的去做,当个好孩子。” “嗯。”这酒保擦了下眼泪。 “过一会儿我们走了之后你必须把这里好好打扫一下。地上不能有血迹,空气里不能有气味,明白了吗?”封肃耐心的说着,反正所有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耐心点不会坏事。这里不能留下什么尾巴给人逮住,就象拉了屎总要擦屁股一样。 “明白。” “用洗洁剂好好冲下地板,点些熏香或是喷些空气清洗剂去去味道,你能做好这些事情吗?”封肃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会做,会做,我保证会做。”酒保发觉自己能够保住xìng命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再把我踩坏的椅子换掉也就没什么要做的了。你做完这些就回家去,今天不营业了。” “好好,把这里打扫得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明白。”酒保拼命显出自己很在意的样子说道。 “说对了,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做得好褚爷有奖,出了差错的话褚爷就会杀了你。” “不会出差错,不会,我保证不会。”酒保又慌忙点起头来。 封肃看着他,想了想没什么要jiāo代的了,再说下去这酒保的头就要点断了。“好了,现在你把着点风,我们两个要把尸体抬上车。” 酒保心里说句谢天谢地就在外面帮他们守着。这尸体放酒吧里他真的会发疯的。 在路上,二猛看封肃的表情很复杂,既敬畏又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试着模仿封肃当时的拔刀的动作,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二猛,你是学不到的。”封肃看了他一眼说道。 “是吗?既然你能做到,我想我也能做到。”二猛笑了笑。 “那就先学会控制自己的心跳和肾上腺素吧,这个是必须的。” “肾上腺素是个什么东西?” “是人在紧张时身体里分泌的好东西,它可以提高你的反应速度。” 二猛迷惑地看着他。 “你连这个都不懂还能叫我怎么说?”封肃没好气的说。 二猛尴尬地笑笑,“我真的不懂。不过看你执行任务真的很享受,我是说真的。” “是么?”封肃看看窗外,冷冷地说,“但是杀人从来就不应该是一种能够享受的事情。” “你干的活儿,没说的。”二猛竖起了大拇指。 “那就不说了。” “嗯。” 封肃给顺子和彪哥打电话,然后他通知褚爷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褚爷没说什么,就说了句“那就都回来吧,酒席摆得差不多了。”他和二猛把尸体放进仓库,赶忙开向总部。这会jiāo通高峰期刚刚开始,路上堵的很。封肃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想到下午的那些人。他们就真的该杀吗?他们就真的那么该死吗?尤其是最后一个,杀掉这样的人会很不舒服。他也了解会有的人会觉得很舒服,但自己不是。事情就象自己所说的,我有工作要做。他们既然在这个圈子里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这也包括自己。大家不过是在狗咬狗,而我是一只更强壮更迅速的狗。现在这只强壮的狗将会在半小时以内赶到一个豪华的狗窝里,去接受另一只巨型狗的赞扬。是的,在杀了一下午的人之后将会被尊敬、赞扬、羡慕、敬畏、嫉妒所包围,到底是哪种人才会钟情于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发泄最原始的兽xìng也成为一种荣耀了?所有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你要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你就不得不变得更加野蛮。而当你开始在这里面混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脱离它远比加入它更加困难。 汽车在路上慢慢地爬行着。封肃yīn沉地看着外面,一言不发。他的思绪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此时在城市的另一端,彪哥正在仓库里放下整个任务的最后一具尸体。他坐在汽车里忖度着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会不会得到提升。而三个街口之外的顺子正在往邱叔家打电话,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必须告诉张姨,她的丈夫,那个跟她走过了大半生的人,那个曾经把自己抱在膝盖上颠来颠去玩的叔叔,已经死去。 第十三章 封肃把让二猛把车停在路边,他走了出来,点了根烟。过了会儿彪哥和顺子陆续到达。他们都下车坐进封肃的车里,一五一十地向他报告情况。看来没什么问题,该死的人现在都躺在仓库里。任务完成的很好,很彻底。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处理这些尸体把它们运到一个秘密的殡仪馆里烧成一小堆灰尘,就象他们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似的。褚爷的触须伸得很远,他跟各行各业的人都有jiāo情,这样一来他做什么事都很方便,包括干净的或是不干净的。 他们开车从仓库来到摆庆功宴的酒店。他们下了车,走进酒店的餐厅。褚爷正跟一个助手jiāo代着什么,他的助手紧张得汗都要冒出来了,不停地答应着。家族的几个元老都来了,全部是五、六十岁的样子,这会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正为一个猥亵的笑话哈哈大笑。参与这次行动的几个部门的兄弟都在,东坐一堆西坐一堆地闲聊。褚爷看见封肃就招呼他们过去。然后他拍着手喊道:“好了,现在都回来了,咱们就吃饭吧。” 大家坐定了之后,褚爷命令都把酒杯端起来:“为我们这次成功地打掉了蛔虫,干了这杯。”大家都点着头附和着:“干杯,干杯。” “你们仨,到我这来坐着。”褚爷对封肃他们点点头。 三个人喝完杯里的酒就走了过来。褚爷是个大胖子,他费力地给他们腾地方。褚爷身边的元老也笑嘻嘻地让着。三个人诚惶诚恐地道谢,嘴里不停地“得罪得罪。”几个元老还使劲地拍着彪哥和顺子的肩膀骂“臭小子长进了啊。”两个人尴尬万分,都快给拍桌子底下去了。他们都没对封肃表示什么,也就对着他笑笑,客客气气的。这个消失了5年家伙,这时候出现得怪怪的,还是看看褚爷的脸色再说吧。褚爷叫人把酒掺上,然后仔细地询问执行任务的情况,然后点了点头,这事就算结束了。他端着酒杯对封肃说道:“我看了你修订之后的计划,很不错。” 封肃也举着酒杯说:“哪里,多亏了先前兄弟们把他们盯死了,否则没那么容易得手。” “是的,他们做了很多,这些忠心耿耿的弟兄们,我知道他们的功劳有多大。这事耽误了不少时间,很多该办的都停下来。现在去了这个心病真舒坦。妈的,挡我者死啊,他们就是不信这个邪,真拿他们没法子。” “现在他们应该信了,杀一儆百一向都是很有效的办法。”封肃把三个牌子拿出来还给褚爷。褚爷把玩着牌子,蛮有兴趣地问:“他们见了这牌子都什么表情?” 彪哥和顺子听到这话都开心地笑了起来。封肃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过头来也笑着说:“非常精彩。” 褚爷“吃吃”笑着,突然大笑了起来,身上的肥ròu象海潮般一lang一lang地滚动。三个人也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那些叛徒见了牌子之后的表情确实让人很过瘾,它是任务中最让人愉快的事情之一。 “那个时刻是最美妙的,很可惜,从四十岁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褚爷笑着把牌子放进一个盒子里,“你在下次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帮我把它拍下来,那可比电影里的强多了。” 封肃的笑容渐渐变得冰冷起来,他没答腔。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褚爷问道。 “听见了,褚爷。”封肃看着面前的酒说道。 “那我刚才说什么了?”诸爷不依不饶。 “您叫我想法子在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拍下他们的表情。”封肃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怎么不回答?”诸爷把脸一板。 “我洗手不干了,诸爷。这是我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执行任务了。”封肃转过头,看着褚爷的眼睛说道。 彪哥和顺子收敛起笑容,紧张地看着封肃,元老们也停下筷子看了过来。褚爷死死地盯着他说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封肃看了看彪哥和顺子,说道:“起先你说过只是让我帮一个忙。现在,这个忙我已经帮完了,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诸爷突然朝着封肃转过身体,动作非常迅速。屁股底下的椅子刺耳地嘎了一声,他的脸从笑嘻嘻地欢喜佛突然变成一张雄狮的怒容。 “我相信您会答应,我相信您不会在兄弟们面前食言。”封肃轻轻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褚爷盯着封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干我们这行的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人人都都知道这个道理。” “我没敢说自己是您的朋友,”封肃轻轻说道,“更没敢说自己是您的敌人。” “*的,不识抬举。”褚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从皮带里抽出手qiāng顶住封肃的脑袋,“这顿宴还真得把敬酒喝成罚酒了。”所有的人都放下筷子看着他们。有个元老遗憾地看着满桌的菜,还没吃两口呢。他飞快地夹了一盘还没动过的鱼,送进嘴里才后才放下筷子。 封肃慢慢站了起来,心里紧张地盘算着。现在很危险,但是还没到屈服的时候。在这个家族里待了5年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脱离它。他拼命工作,为褚爷扫清一个又一个的障碍,为他建立整个帝国立下汗马功劳。对他来说不过是为自己增加砝码,为脱离它而捞到足够的资本。他为褚爷付出的够多的了,至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他认为自己可以离开了。现在想让自己回去可没那么简单,得非常艰难才行。只是拿qiāng给顶着脑袋算不了什么,封肃的脑袋已经被qiāng顶着很多次。 “我脑袋被人拿qiāng顶过很多次了,褚爷,但是被您顶着还是头一次。”封肃说道。他的脸突然变得有点发红,太阳穴上有根血管开始有力的搏动起来。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他在这种状态下立刻行动,他的速度会快得象鬼一样可怕。二猛坐在不太远的地方,他开始替褚爷担心了。下午封肃干掉吹萨克斯的大叔时他在场,他当时就见识了封肃诡异的速度。二猛悄悄地象这边靠过来。封肃以令人根本就看不清的动作拔出qiāng来对着他,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同褚爷对视着。二猛往侧面挪开一点,封肃手里的qiāng也跟着偏了一点,黑洞洞的qiāng口始终象一只魔鬼的眼珠般望着他,二猛吓得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动一动。 “这有这么多人,你能活着出去吗?”褚爷冷笑着问。 “可能只有两成把握,但找几个垫背的却有十成把握。”封肃平静地说道。褚爷离他最近,如果真的开起战来,褚爷知道自己的处境会非常危险。他清楚封肃的速度,他可不想自己被当做替他档子弹的盾牌。他退后一步,为了跟他保持距离,封肃也跟了一步,看上去就象他把自己的脑袋往qiāng口上送。褚爷既尴尬又愤怒,但是他心里清楚,封肃可以听见手qiāng撞针的声音并可以躲开子弹。两个人僵持不下,都死死盯住对方。突然褚爷拉住qiāng身,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之后子弹也跟着一颗颗地蹦了出去。最后“啪“地一声,他对着封肃的脑袋扣了一声空qiāng。他生气地把手qiāng揣好,又坐回椅子上去。大家都松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封肃也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手里一直端着的酒,说道:“褚爷,我敬您一杯。” “敬我什么呢?”褚爷铁青着脸说。 “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还有您刚才饶了我一命。”封肃笑着说道。 “妈的。”褚爷也端起了酒杯,又突然笑了。其他人这才也跟着笑了起来,继续喝酒吃菜。 第十四章 褚爷喝了口酒,拿出准备好的一耷现金支票对顺子说:“顺子你把这钱分了吧,在坐的人人都有份,十天内都有效。”顺子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大声地道谢,按顺序先给元老们,再给彪哥和封肃,再分给底下的弟兄们。这下热闹了起来,大家都不停地向褚爷道谢。大家都看了看自己有多少钱,又小心翼翼地问别人是多少钱。手里拿了钱心里特踏实,这数目能顶半年的工资了。底下的兄弟们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还不停地嚷嚷着大声划拳。几分钟前空气紧张得就跟凝固了一样,现在却比菜市场还混乱,简直是一团乌烟瘴气。 褚爷笑嘻嘻地看着下面,象个佛一样敦敦实实地坐着。把钱打到他们的卡上面去当然更方便,但却看不到兄弟们高兴的样子,看他们这样闹腾心里才舒服。今天就是要让大家开开心心的。他一直乐呵呵地看着顺子把支票一张张发出去。足足有3分钟他就这么笑着,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做,等到顺子发完了他才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封肃知道褚爷很拿得起放得下。刚才还想一qiāng打死他,现在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这一点让封肃很佩服。他看看了支票,cāo,十万,这老头越来越趁钱了。他给褚爷和自己掺满酒说道:“褚爷,来,喝酒。” 褚爷一口把酒干了,这才开始吃菜。没吃两口他又从口袋里拿出张纸片递给封肃。 “你的机票,明天上午的。” “谢谢,褚爷您想的可真周到。”封肃把机票塞进口袋,也开始吃菜。 “你干的活那么漂亮,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害怕啦?”褚爷一边吃着一大块鱼ròu一边问。 “是,害怕了,久走夜路必遇鬼。” “嘁,你看我,你看这些个元老,不都好好的嘛。你要是害怕了我就把你调个更安全的位子。你也可以不用再执行任务,你他们就是了。”褚爷突然停下不吃了,他转过头来审视着封肃说:“你说你害怕是吗?这话我还真有点不信呢。” “我想过另外一种生活,我不见得是完全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呵呵,有女人了是么?他们居然没查出来,算你走运。” “他们不可能调查出来,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封肃笑着说,“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你现在做些什么?”褚爷含混地问道。这会儿他正起劲地啃着一只兔脑袋,满足地吃着脑髓。他吃东西有个习惯,他喜欢把它们嚼碎后堆在腮帮子里而不是咽下去。这会他整个脸都被食物撑得肿了起来似的,但他仍然认为还能再塞些进去。 “我画点画。我觉得这样挺好,我一直都很会画画。” “是么,我们都没发现你小子还会画画。你的画能买钱吗?” “能买钱,但不是太多,更比不上您所给的。不是每个生意人都跟您一样慷慨。” “哈哈,你小子马屁拍得一向恰倒好处。”褚爷喝了一大口酒,把嘴巴里所有的食物都吞了下去,然后擦擦嘴接着吃。 “知道吗?我到处都有关系,黑白两道我通吃。”他手里挥舞着一条鸡腿说道,“你要是画画出息了,我以后能帮你办个画展什么的,这没问题。你要是把你的画委托给我,我绝对能帮你买个好价钱,真的。” 封肃有点感动,他知道这话的分量有多大。但是他并不准备接受,也不敢接受。 “谢谢您这样说,但是,我不能再接受父辈们的恩惠了。我得靠自己走下去。再怎么说,这也是我自己的生活。” “好吧,你自己看着办。”褚爷心情很好,吃xìng大发,他不停地把没吃过的菜转到自己面前来。“要我帮忙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哦,对了,你要是搬家的话别搬到太偏僻的地方,中等的城市就可以了。否则我找都找不到你。” “不会,现在我定居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不会搬家。” “那就好,也许以后我老了会找你玩,陪我打打球,钓钓鱼什么的。老了还是应该过点清闲日子。” “说这话可能还为时尚早吧,您现在正当壮年啊。”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的年岁也还真是越来越大了,我发现时间越过越快。这是最让我痛恨的一件事。”他竖起一根手指,强调着说,“只有一件事情能让我的时间过得慢点,就是在我玩qiāng的时候。” 封肃知道褚爷收藏了许多qiāng,许多名qiāng和许多著名将领的qiāng。 “你的qiāng很不错,但是少了点内涵,你懂我的意思吗?你的qiāng是杀人的qiāng,它是结束,而不是开始。真正的qiāng是能够创造历史的qiāng。表面上来说确实是你在使用qiāng,但事实上你却是qiāng的一部分。好qiāng都是朴实无华的,它在等待它的主人。当他们相遇时,就象男女之间那点事。qiāng就是你的情人,这话一点都没说错。而且,”褚爷不无炫耀地说,“你的qiāng我都有。” 接着两个精于此道的人开始起劲地讨论起qiāng支来。褚爷熟悉各种qiāng支的构造和特点,但是说到应用却还是封肃更胜一筹。在褚爷的强制要求下,封肃为在场的人做了一次令人咋舌的表演。他脸色微微发红,先是徒手应付从正面、侧面和后面两个持qiāng的兄弟。他在两秒种内就将他们制服。随后是表演快速出qiāng和快速出刀,一般人听得见他衣服在剧烈运动时的摩擦声音,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可能所有在场的人都不会相信一个人的动作能够快到这种地步。当时褚爷拿qiāng顶着他头部时,有人心存疑问,为什么褚爷不一qiāng打死他呢?现在大家也都理解了。最后的表演更不可思议。他先看了眼顺子,并为大家指了指顺子的脑袋。然后走到餐厅的另一头迅速拔qiāng。封肃除了先前看了眼顺子之外,整个过程封肃一直是背对着他,但是qiāng口却正好指着他的脑袋。很多兄弟都跑过来看封肃的qiāng是不是瞄准了的,然后都摇着头表示难以置信。许多其他部门的人并不认识封肃,只知道有个“川江号子”这个神秘人物。而执行部门的兄弟们也不是人人都跟封肃一起执行过任务,但是现在都完全被他的表演所折服。二猛几乎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封肃。老天保佑他曾经看见过的人;老天保佑这家伙跟我们是一条战线的。 褚爷率先鼓掌,大家也都“劈劈啪啪”地鼓起掌来,掌声整整持续了半分钟。然后大家又坐好接着吃饭以及谈论刚才他们看到的表演。餐厅里又开始闹哄哄的。 封肃也坐了回去。这个表演是让他露脸的机会,虽然封肃并不希望这样,但是他还是礼貌地端起酒杯跟褚爷碰了一下。 “唉,我确实舍不得你离开啊。大好的身手,你就象天生该干这行似的。”褚爷喝了口酒说道。 封肃没答话,他只是笑着也喝了口酒。 “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话你可以随时回来,首席执行官的位子我还是给你空着。我看执行部门的人从今后可能没谁敢跟我申请这个职位。臭小子们还得再加把劲才行。”封肃听了松了口气。这时有的兄弟吃好了饭准备离开。他们一个个地过来跟褚爷告别,有的还向封肃竖了竖大拇指。 “别他妈又去嫖了赌了,都给老子安分点。”褚爷大声地嘱咐着。兄弟们不停口的答应着。出了门开车找相好的找相好,找暗娼的找暗娼。话说酒能助兴,也能助xìng。没多会功夫餐厅里都走得差不多空了,最后彪哥和顺子也告别离开。彪哥把挎包还给了封肃,封肃点了点头。服务员这时候开始打扫餐厅。他们每打扫完一个地方,便关掉一个地方的灯,于是随着他们打扫的顺序,灯光依次暗了下来。 封肃看着褚爷,这时候他显得苍老、疲倦,并且严肃得有点可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封肃看他没喝酒的意思也就没再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两口酒就停下了。然后他问道:“褚爷,要不我送您回家好吗?” “不用,我的司机一直在外面等着。”褚爷安详地说道。 “那我陪您在外面溜溜?” “不用,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坐会儿。” “好吧,褚爷那我就走了,我们……后会有期。”封肃说完把任务中使用的伯莱塔手qiāng和匕首一起jiāo给诸爷。 “嗯,你走吧,后会有期。”诸爷接过武器,把他们放在怀里。 封肃把包包背上走向门口。他边走边想,这老头有时候还真挺吓人的。他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时候褚爷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他朝褚爷挥了挥手,褚爷也抬起手臂向他示意。然后他依然坐着。这瞬间封肃楞了一下。餐厅里只有诸爷头上的灯是亮的,他显得非常耀眼。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和几道早年留下的伤疤显得格外粗重,眼睛几乎深埋在这些纵横jiāo错的yīn影里,看上去他就象个国王般威严。封肃回过头,走出了餐厅。 第十五章 第二天封肃先把钱的取出来,然后存进了自己的银行户头,这急急忙忙地往机场赶。10点钟他准时上了飞机,他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这两天可真要命,这两天漫长得就象是两年。看着身上的挎包,封堵居然觉得有点陌生,它就象属于另一世界似的,但又象是重逢。他打开挎包,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嗯,彪哥还算个细心的人,那些东西一直保护的很好。他害怕把那张画弄脏,还特地在它外面包了一层塑料纸。封肃打开塑料纸看了看,然后又把塑料纸包回去。他把所有东西放好,拉上挎包的拉链,拍了拍它,然后还是把它背在自己身上。 2个多小时后,飞机平稳地在机场降落。封肃高高兴兴地打车回家。当你把已经过去的事情抛诸脑后来考虑现在时,封肃确实应该感到高兴。十万呐,以前做任务可没这么多。褚爷您可真他妈有钱。封肃在半路上就下了车,走进商场给家人挑选了一些礼物。 他给柳幽河买了个很大的绒毛熊,把它掏空的话,柳幽河都能钻进去了。给唐青买些颜料和画笔,老大的东西当然要用最好的。帮林梦霜买下陶瓷塑的金陵十二钗,好姑娘,你从来都不声不响,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向我们提出更多的要求。给沈俊买什么好呢?这个可怜孩子。他给沈俊挑选了一整套画具,包括各种颜料和各种画笔。你也很会画画是吧,但却从没有过自己的画具,老是偷偷摸摸地用唐青的。现在老子给你买一套,不要客气,你现在有资格拥有这些了。 杨展啊,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你了。那么多年只知道睡觉。我还真的不怎么了解你呢,你浑浑噩噩地睡了那么多年。你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你应该坚强地醒过来。我要给你买点纯男人的东西。真想给你买把手qiāng啊,可惜我的那些手qiāng不在我身边,你要是看见我做的任务你会被吓死。封肃给杨展买了全套搏击用具,差点连沙袋都买下来。后来想想没地方挂就只有放弃了。他给自己只买了一大把各种型号的铅笔,包括椭圆形的木工铅笔和一些碳棒,封肃觉得铅笔最好用。最后他在一支昂贵的萨克斯面前驻足凝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把它买了下来。我的亲们,封肃不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封肃也不是散尽千金的败家子。不要责怪我花了一大笔钱买这个亮晶晶的铜管,这管子里面有……另一个世界。 封肃让工作人员把他的东西拿好,一件件放进出租车车里。ok,他坐在车里挺得意,大家都来迎接我吧,爷回来啦。 到了家,他让司机帮他把东西搬上楼,而那只萨克斯却被他自己小心地拎在手里。家里人见他到家都高兴地凑过来。他先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来喘了口气,然后跟大家说了说这两天的情况。大家都屏神静气地听着。等他说完大家觉得又害怕,又羡慕,还有点自豪。看哪,咱家有个传奇似的人物,谁想欺负我们那不妨试试。大家看见他给他们买了那么多礼物都很吃惊,天啊,我们又是有钱人了。而且礼物都很好,都是很不错的东西。沈俊拿着一整套画具,嗫嚅地谢谢。qb5。封肃,保证说会画出更好的画。封肃说沈俊你当然会画出更好的画,我对这一点向来深信不疑。柳幽河把大绒毛熊放在地板上,试图睡在它的怀抱中去。林梦霜小心地敲打着十二金钗的小瓷像,安静地笑着,瓷像发出细微的叮叮声。而扬展则迷惑地看着自己带了拳击手套的那双手。封肃坐在椅子上一直傻笑着看,直到所有礼物都被瓜分完毕他才合拢嘴巴。他突然记起褚爷看着兄弟们分支票时也是这样傻笑了半天。真见鬼了,封肃想道。 他看到唐青正在给那张画上色,于是说道:“对不起,把你工作耽误了。” “没关系,要是能进帐十万,我还巴不得也耽误两天呢。”唐青挥了挥封肃送给他的画笔,“很好用,有钱确实是件好事情。” “嗯,没错。”封肃说道,接着他走过去,打开那只昂贵的盒子。 他从盒子里取出萨克斯,它的表面闪闪发亮,看上去华丽高雅,气度非凡。封肃小心地把它从盒子里取出来,摸一摸,弹一弹,又嗅了嗅。他把它凑到嘴边开始轻轻地吹,可他感觉它有点通气不畅。他慢慢加点劲儿去吹,可效果并不明显。接着他开始使劲地呼呼直吹。吹了半天只把些口水吹了进去,萨克斯却一直呜呜呜地不成调子。封肃皱着眉头看了它一眼,又扭过头去看了看盒子。他发现萨克斯拿出去以后那盒子也就空空如也了。既没有简单的教程,也没如何有保养它的注意事项。他把萨克斯拿到光线充足的窗口边翻来覆去地看,仔细打量,心里有点奇怪现在的情况。这种情况可一点都不有趣,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它……骄傲地拒绝了。 你不懂我的世界,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它无声地对封肃说着。 那么,我该怎样做好准备?封肃问。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它平板地语气中隐藏着蔑视。 封肃冷冷地打量着它。那么告诉我,我如何才能倒掉里面的口水? 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它同样冰冷地回答。 到底该怎样吹才是正确的?封肃开始有点生气了。 …… 我到底该怎么吹?快点告诉我。封肃真的生气了。 首先你要有一个能吹出飓风的肺。它静静地说道。 最后这句话象枚pào弹一样击中了他。它跟昨天最后的那个大叔的话如出一辙,封肃在酒吧里用一把丛林匕首把他送上了路。骤然间,当时所有的细节在封肃的脑海里变得鲜活了。 封肃感到一阵恶心。 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小魔鬼,它苍白光滑,湿漉漉地浑身冰凉。他觉得这个小魔鬼最擅长的是策划这样一个yīn谋:每每在他独自一人或是心情平和的时候,这小魔鬼便会鬼使神差地从它肮脏的栖息地出发,顺着他某个漫游着的思路爬进他的脑海。然后它意味深长地咧着嘴笑,那笑容仿佛是在说“我在这里呢,我一直都在”。接着它会摸出一个鲜红的桃子,缓慢而又坚决地啃了起来。它一边啃,一边朝封肃挥舞,那意思是说味道还真不错。但它啃不完它,每次都是只啃几口就把桃子丢在地上。说:“吃完了就没下次了。”接着它会再次朝封肃意味深长地笑着摇摇头,慢慢退回去,缩回它可恶的巢穴里去。封肃痛苦地把小魔鬼丢弃的桃子捧在手心里,这只鲜红的桃子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液,这只鲜红的桃子叫做良心。 封肃研究了一下这只萨克斯,终于找到清理口水的方法。他打开放水阀,小心地吹了几口气,然后他把萨克斯放进盒子。 “这是个挺有意思的玩意儿。”唐青看了眼亮锃锃的萨克斯说道。 封肃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怎么?任务完成得不愉快?”唐青注意到封肃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了。 “是的,相当不愉快。”封肃慢慢地点点头,接着又加了句“不过一向如此。” 封肃把盒子关好,放在画室的一个角落里。他看着这只盒子,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打开它。 第十六章 “你忙着,我去睡觉,我累了。”封肃朝唐青点点头。 “嗯,去吧。”唐青专注地画着,一点点把颜色涂上去。画上的人物慢慢有了生命,鲜活了起来。他一直工作了好几个小时才把事情做完。他抬头看了看,发现已经时间接近黄昏。大家这会儿还在各做各的,很安静,封肃睡得跟死人一样。他拿起电话打给曾婷婷,告诉她明天他就来上班,封面已经画好了,到时候把它印出来就行。 “你都快急死我了,你要是再不来我都没辙了,刘主编是在催。”曾婷婷不高兴地说。 “没事,反正我明天就过来了,你怕什么,让老刘头去死吧。你呢,你都做了些啥呀?”唐青一边看那张刚上了色的画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一边问曾婷婷,他可以听到她吃苹果的声音。 “我画了一张chā图啊,反正总得画。你以为我就闲着了呀?” “嗯,很好,这才对嘛。哦,对了,”唐青放低了声音说道:“有人打电话找我吗?” “没人。”曾婷婷马上又加了一句,“咦,你有女朋友了吗?” “胡说什么,我啥时候有过女朋友。”唐青说。 “那你为什么要压低声音问?证明你心里有鬼。”曾婷婷笑着说。 “我心里的鬼多着呢,又不是因为……”唐青说。 “得了吧,你也勉强算是一个大龄青年了,你这样的人心里最大的鬼肯定是找女朋友的事情。还没离开几天心里头就开始惦记。”曾婷婷嘿嘿笑着。 “哦,是么?”唐青觉得酸溜溜的,“什么惦记不惦记,我不过是答应了某个人一件事情,总不能说话不算数。” “你别跟我解释这些,”曾婷婷大声地说道,“你以为我才高中毕业啊?实际上我高中没毕业就懂这些了,嘁。我连你泡妞的手段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信不信?” “好好好,算你狠。那我不说了。”唐青开始打算逃离这个电话了。 “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到咖啡店去画草图啊?拿个破本本在咖啡馆或是小酒馆里胡乱涂抹,眼睛还很不老实地东看西瞟,然后……” “你住口!”唐青又想怒又想笑。 “哈哈,明天你一定要来上班啊,咳咳。”曾婷婷好像被什么呛住了。 唐青恶狠狠地瞪着电话,然后重重地把它放回去。现在的女孩怎么得了啊。 唐青坐着发了会楞,这才鼓起勇气把电话拨出去。 “喂,哪一位?” 唐青听到这声音感觉真是复杂。外面的黄昏中的景色突然变得清晰明亮。他觉得自己可以看清楚树身上粗糙的纹路,以及在那些纹路里爬行的虫子。 “杜若兮吗?我是唐青。” “啊哈,是我,我都快要上班了。你画完了没有?我还等着看呢。” “已经画完了,你明天就可以见到。我今天……哦,我刚刚才上了色,”唐青把眼睛凑在画上仔细地看着,“你漂亮极了。” “嗯,是么?”杜若兮一时不知道唐青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她挠着脑袋说,“我觉得我还算过得去,但也说不上是漂亮极了。” “哦,我说错了,我是说画里的那个女战士。”唐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嘿嘿,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恭维我呐。”杜若兮也笑了。 “呵呵,是的。哦,不,不是。哦哦是,其实也不是……”唐青突然之间变得张口结舌。 “你在说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唐青嗫嚅地说,他同时在想杜若兮会不会觉得他象个笨蛋? “是还是不是?”杜若兮忍住笑问道。 “……是!”唐青的脑袋就象开口太小的一管牙膏。 “是什么!” 唐青停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确实象个笨蛋了,把它直接说出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说道:“你的确是很漂亮!” “那张画?”杜若兮问。 “不,我说的是你。”好了,唐青又可以吐字清晰了,他又可以伶牙俐齿了。 “真的么?”杜若兮倒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可能没见过多少女孩子吧?” “没见过太多,但也见过不少。” “哦?”杜若兮撸了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抬起头看见了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没化妆,一件跳神似的t恤盖过了膝盖。嘴角留着颗米粒,一支筷子斜着横chā过蓬乱的头发。她眨着眼睛,吃吃笑着说,“我肯定你没见过很多。” “好象也没那必要。”唐青在画室里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把脚翘在窗台上,欣赏着外面越来越黯淡的黄昏。 “啥意思?” “我确实见过一些非常漂亮的女孩,但我并没有记住她们。”唐青轻轻地说道,“她们就象流星似地耀眼也象流星似地短暂。当时闭上眼睛还能记起她们的样子,可一睁开眼睛她们就完全溶化在空气里了。而另外的一些却不是这样。” “那另外那些……是哪样的?”杜若兮见唐青停下了就问道。 唐青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就象在街上跟某个人擦肩而过,你们彼此看了几秒,就觉得灵犀相通。但下一刻,那个人就走了,也来不及做什么。你却会永远记得,你错过了某样东西。你告诉自己,假如我停下来呢?假如我率先去打招呼呢?假如……我在那个瞬间不那么胆怯呢?你知道……这种事一生不会发生很多次。” “……或一次。”杜若兮小声地说道。 “对,或一次。” 两个人停顿了一会儿,他们可以听见对方轻微的呼吸声,电流的咝咝声,以及血液流动的声音。然后唐青接着说道:“这样的事情我想许多人都经历过,但许多人就真的这样擦肩而过。可是他不会忘记当时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会一直停留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象是一口深井。” “那么……你也有了那口深井了吗?”杜若兮咬着嘴唇在笑,她的心脏却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唐青没有回答,杜若兮没有追问,她只是拿着电话等着,她听得到那边象是被噎住似的呼吸声。 唐青用更缓慢的声音说道:“有的人很漂亮,有的人很富有,有的人聪明伶俐,有的人高贵优雅,而有的人……而有的人……我可能只有用这个词来描述美好。” 杜若兮的手顿时有些发软,话筒开始顺着她的脸慢慢往下滑,当它快要滑落在桌子上的时候,杜若兮一把将它握住。她闭上眼睛,捂住话筒,惟恐它会泄露了自己的心思。最后她把话筒chā。进自己的头发贴住耳朵,但并没有立刻开口,多花一点点时间回味一下这句恭维话是值得的。接着她说道:“没想到你的嘴巴这么甜,你该小心蛀牙了。” 话出口了之后,她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真有点莫名其妙。 唐青只是淡淡地回答:“并不是随时都那么甜的。” “好,明天我过来看看画。几点钟?”杜若兮问。 “在我下班后吧,大概6点半。先请你吃顿饭怎么样?”唐青说。 “行啊,没问题。到时候你提前给我打电话。”杜若兮回答。 “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 第十七章 第二天唐青早的很早,他又看了一遍他的画,修改了几个地方。然后他吃完早饭赶往办公室。这时候办公室大楼里还没什么人,但是主编已经来了。老主编正在打扫卫生,参茶倒水。他走进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老刘,我回来了。” “啊是你呀,你可回来啦。”老刘放下杯子说道,“耽误两天你可得加把劲了,我可不希望延期发刊,没问题吧?” “没问题,不会影响发刊,多加点班就能搞掂。”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刘主编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家里都还好吧?” “嗯,没什么事,都挺好。” “唉,人总会有这一天,不要太伤心。你看我都50了,再过几年就得退休。这一退休时间会过得跟风一样快,想想也真够可怕的。说不定哪天我闷都给闷死。” 唐青茫然地看着老刘,这都什么啊,东拉西扯的。他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嘴里敷衍着:“就是就是,年岁越大时间越快。您没什么事我就去工作了,我想赶紧点。” “行,你去工作吧。” 唐青走出主编的房间然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心想这老刘可能都糊涂了,糊里糊涂的早就该退了,还当什么主编啊。他把画打开,又看了看觉得确实没问题,然后把它放进扫描仪。扫好了后把画又放进自己的包里。他拿起这期的稿子开始看了起来,他要给这些小说配上chā图。 没过多久,曾婷婷就莺歌燕舞地走了进来。 “早上好啊,你今天比我还来的早哦。” “我什么时候比你来的晚啊,两天不见就开始说胡话了?”唐青瞟了她一眼。 曾婷婷撇撇嘴,“以前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得了吧你。” 曾婷婷走过来拿出一篇稿子说道:“这个我画了一半了,就不麻烦您老人家了。” “成啊,让我看看你画的画。” 曾婷婷把画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唐青把稿子放在一边,拿起画来瞧。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不错,小妮子长进了。” 曾婷婷脸一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点不好意思:“你再多走几天,说不定我长进得更快些。” “行啊,这几天你就当我不在好了。”他抽出几篇稿子甩给她,“这几篇的chā图你来画,你不懂的地方也别问我,自己琢磨去。都画完了再拿给我看。我画其他的,怎么样?” “你……你……好啊你,那就这样!我还怕了不成?”她把包挂在椅子上,板着面孔,气鼓气胀的。她抢过那几篇稿子塞抽屉里,狠狠地瞪着唐青一眼。 “塞抽屉里干吗?赶紧拿出来看吧,你以为时间很宽裕啊?”唐青好笑地说。 “你知道什么,我今天把那张一半的画完了再说。”她说完就把夹子拿出来放好,开始琢磨着画。 唐青看完了一篇小说,想了想,可心里没啥感觉。文章写得不明不白,简直没看懂。一对金童玉女到最后怎么就变成jiān夫了呢?有辱斯文,有伤风化,真,什么东西!他拿起下一篇来看。妈的,这股恶臭真的能把人熏死,又是那个死婆娘的裹脚布。这个长篇连载都3个月了,它越写越没完没了,越写越面目可憎,越些越低级恶俗。他想象着这个女作者是个肥婆,象只老鼠钻进鼠洞一般钻进她的纸山里。老天,这座纸山堆得象一个房间那么大。她浑身臭汗,斗志高昂,趴在她的纸山中间疯狂地写着。每写满一张纸她就把它折成一架飞机扔出去,外面有一只黑猩猩就把它们拾起来打开铺平,钉成一本一本的。她在纸山里还不时地拱来拱去找头天剩下的半坨冰淇淋吃,当她找到时所发出“喈喈”的笑声非常邪恶。天啊,这叫我怎么看,这叫我只能在解大便的时候看!他就象跟一个死人告别一样把这篇连载放在一旁,然后拿起另一篇来看。哦,侦探小说,这个还对点胃口。他看完后简直要愤怒了。可笑的情节,荒唐的逻辑,并且刚刚营造了悬念就慌忙不迭地揭示真相!急什么急,急着去投胎啊?要死就死得快些,非要丢了人再死。叫我画chā图吗?哈,我会找一张弱智者的大脑扫描图给你,如果我找得到的话。他又拿起下一篇,题目是《门外》。门外汉,门外鬼,门外有个大铁锤。他揉揉脑袋,让自己平静点之后再继续看下去。当看完后那稿子都快被他揉碎了。他按耐住自己,又把稿子橹平橹平,然后站起来走到窗前发呆。 “怎么啦,就累了啊?”曾婷婷问。 “没啥,今天我什么都看不进去,心里烦的很。” 曾婷婷笑着摇着头,也没说话。 唐青吃完中饭后还是不知道该干什么。他到外面闲聊了一会儿又转回来,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过了会儿又出去转悠,这次转悠了一个小时才回来,但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他既没有高兴点,也没有生气点,拿着个雪糕不痛不痒地吃着。他翻出一篇稿子看,但不到两分钟就看不进去了。他咬着嘴巴想着什么,身体没动,但眼睛却转得象只迷路的兔子。他不停地看手表,完全魂不守舍。 “唉。”曾婷婷突然在旁边叹了口气。 “你唉什么唉?”唐青直直地从桌子后面瞪过来。 “你就象我家里养的乌龟。”曾婷婷说。 “你说什么?”唐青把稿子往桌上一丢。 “上次地震我家乌龟在屋子里到处乱爬,跟你现在是一个样子。”曾婷婷一边画一边说。 “你可真会说话。” “我家的乌龟特别灵敏,刮风下雨啊什么的它都能提前知道,连人要死了它也知道。”曾婷婷说。 “很通灵是吧?”唐青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是呀,而且傻不拉叽的特好玩。我们回家时间它都清楚,老早就把脑袋从阳台缝支出去瞧着。我们那栋楼死了三次人,每次它都是不吃不喝闷三天。最后一次死的是它认识的老头。那些天每次我带它出去溜达它都会往楼上老头家里爬,搞得我莫名其妙。后来老头死了,它就再也没上过楼。” “别让它爬我屋里,”唐青白了她一眼,“瘟神一个!” ‘你懂什么,嘁,它是我们家的镇宅之宝,是我们家的成员,你想看还看不着呢。”曾婷婷一脸的不屑。 “你们家的成员?那你怎么称呼它?龟兄?”唐青好笑地说。 “它叫大黑。” “把狗名字安在乌龟身上,你说它怎么可能不是瘟神?”唐青万分无奈地又拿起了稿子,不再打理曾婷婷。 唐青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混过。他又看了看时间,离下班还两个小时,他觉得这两小时就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第十八章 杜若兮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是唐青打来的。他们在电话里约好了时间地点。她又等了会儿,然后关掉电视,简单地化了个妆就出门。 杜若兮是个美女,但她是容易被忽略的那种美女。她从来不穿非常鲜艳刺眼的衣服,她的动作举止从不做作或是让人觉得象是在表演。相反,她她身上有种男人般简洁从容的气质。在相遇的第一个瞬间,她的气质比她的面孔更容易引起注目。她自然得就象是一缕清风,跟她擦肩而过的话,你甚至闻不到什么香味。他们约的地方是家巴西烤ròu店,离她家很近,她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她老远就看见唐青埋着头急匆匆地走着,她站在店门口朝他挥了挥手,喊道:“唐青。” 唐青抬起头,朝她跑过来,两人汇合后一起走了进去。他们乘电梯一直到30层才停。他们找了个靠窗子的座位坐下。从打开的窗户望出去,外面是华灯初上的黄昏景象。 他们点了菜之后,服务员帮他们开了瓶葡萄酒并为他们斟上。 “你还要喝酒啊?”杜若兮问道。 “据说葡萄酒可以美容。” “那好,我喝。”杜若兮说完就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不甜。”杜若兮又喝了一大口,问道:“你看我是不是更漂亮了?” “眼睛象是更亮了一点。”唐青笑着说。 “鬼扯!”杜若兮又喝了一大口,那杯酒三口就被她喝干了。 “不能象你这么喝,笨蛋,你当是喝水啊。”唐青把她的杯子抢了过来。 “我已经有点晕了,这玩意可真好喝。” 不一会儿烤ròu就给他们端了上来,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大吃特吃。杜若兮边吃边赞:“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好吃死了。我离得这么近居然都不知道。” “男人都是ròu食动物,哪里的ròu香就往哪里钻。”唐青嘴里塞满了ròu,含混地说着。他边吃边冲杜若兮点着头。 ròu食很撑肚子,两人吃了会儿就觉得都快要吃饱了。他们端起酒杯,边吃边说话。 “你还要几天就上班了?” “三天。假期说完就完,又要跟精神病们打jiāo道了。”杜若兮笑着说道。 “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你怎么这样问?” “那么多的精神病,想起来还是挺让人担心的,万一遇到个有暴力倾向的呢?” “哈哈,这事可不是万一,而是时常。摆平这个就得靠医生的手艺了。一般遇到这样的病人我们都会有保安一类的人守在身边。但有的病人见到有外人在场就不容易打开心扉。这种时候事情会变得有些棘手。” “但是你总不把保安赶出去吧?” “这要看情况,有时候不得不这么做。” “你考虑过换个工作吗?” “从来没有,我学的就是这个。不好换,我也不想换。” 唐青喝了口酒,没说话。 他突然有做梦的感觉,周围的位子都是满的很热闹,他却觉得自己跟杜若兮象是在个孤岛上一样。他看见另外的人们嘴巴在动,但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喝了口酒,酒是真实的,杜若兮也是真实的,自己也是真实的。他明明听到餐厅里很热闹,但是他偏偏觉得这里非常寂静。他使劲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好,魂儿又回来了。他感觉到杜若兮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发什么楞啊?” “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比如你在大街上或是在人很多的商场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漫步云端,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似的。你有过吗?” “有过,”杜若兮想了想,“好象有过几次,感觉很奇特,挺舒服的。” “刚才我就有这感觉,跟做梦一样。可能是酒喝多了。” “白日梦。”杜若兮端起酒杯,看着窗外。“瞧,下面多好看。” 他们把手臂支在窗台上,在30层楼的高度上观赏着城市的景色。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城市仿佛被淹没在灯的海洋里。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看上去仿佛是透明的一样。他们能够听见很远处火车的声音和汽车的喇叭声音,但是它们传到这里时已经化做了喃喃的低语。在更远的地方是黑色的山峦。山峦的头顶上方是群星云集的天蝎座,它们在城市里灯光的闪耀下显得黯然失色。 “知道吗?在斐济附近海洋里有一种会发光的水藻,它们成群结队,浩浩dàngdàng,每年浮出海面一次。这灯光就象那水藻。” “你去看过呀?”杜若兮好奇地问。 “没有,我在地理杂志上看过它们的照片。开始以为是那某种反光,后来看了文章才知道那是水藻。” “你喜欢旅游吧,是不是走过很多地方?” 唐青起劲地说道:“不如说我渴望旅游。我渴望有一次长距离的、并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的旅行。比如徒步穿越戈壁沙漠,或是不带氧气爬上八千米以上的高山。这样该是多么不同寻常。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令人难忘的事情发生。但是很可惜,我只走过几个城市而已。” “是不是太刺激了点?” “正是因为太刺激才会美妙,”唐青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我时常受到扬帆起航的蛊惑。” 杜若兮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你笑什么?”唐青问。 “我笑了么?”杜若兮可爱地眨动她的眼睛。 “你当然笑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杜若兮地说道:“如果到时候你邀请我的话,我会答应的。” “我当然会邀请你,”唐青高兴地说道,“只要你保证能吃得了那种苦。这路上可绝对不轻松。” “我吃过的苦可能你想都想不到。” 唐青斜着眼睛看着她,若有所思,他笑着把目光飘向了远处:“也许我们彼此彼此。”他避开了她的对视。 “我是医生,我要为我们两个人的身心健康负责。”杜若兮心情很好,她没有理会唐青的话中话。 “那好呀,我死了你要负责,你死了我不负责。”唐青把双手放在脑后,往椅子上一仰。 “什么话?你是男人呐,你不保护我谁保护我?”杜若兮说。 “你吉人天相嘛,再说女人一般都比男人长命。”唐青说。 “胡说些什么,我们先去哪里呢?”杜若兮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先去戈壁。那里荒芜人烟,尽是光秃秃的山,偶尔有个绿洲什么的。但是景色非常瑰丽,就连石头都好象是彩色的。”唐青说得兴高采烈。 “嗯,我喜欢彩色的石头。我原来就有一块很好看的雨花石。我们要买很多很重的装备吧,我在杂志上看见过,他们每个人都背个大包包。”杜若兮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不太结实的肩膀。 “是呀,靴子、帐篷、锅,小炉子什么的都要带上,一大堆东西。”唐青笑着凑近杜若兮的脸,“放心,我来当骆驼。” “呵呵,”杜若兮笑了,接着又撇撇嘴,“这些玩意一定很贵。”。 “是不便宜,但也不是贵得离谱,会很重。”唐青喝了一大口酒。 “徒步的话那我们吃什么,压缩饼干吗?”杜若兮看着眼前的烤ròu,本来已经吃饱了,她又去挑了一块吃下去。 “这个啊……,还不知道,也许背袋大米就可以了。”唐青哈哈笑着,“我们的肩膀上背的是厨房,还有卧室。” “又在胡说,你居然这个都没搞清楚还说穿越呢……”杜若兮快速瞟了他一眼,故意忽略后面的那句话。 “我们可以背一支抢去,打到兔子什么的不就有吃的了吗?”唐青说得有点离谱。 “那里会有兔子?”杜若兮问得挺认真。 “也许会有一两只走迷路的兔子,莫名其妙地钻到戈壁这来。再说没兔子总会有其他动物的吧?” 两个人絮絮叨叨做了半天的白日梦,觉得蛮有意思。最后他们一致同意靠吃仙人掌维持生命,并踩着滑板上路。滑板速度快,他们可以在没饿死之前就完成穿越戈壁的壮举。最后两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对着三个空酒瓶傻笑。当服务生问还想吃点什么的时候他们才惊觉过来。唐青付了帐跟杜若兮一起走出餐厅。 第十九章 他们打车到唐青家,杜若兮可没忘了还没看那张画。一进门杜若兮就直奔厕所。唐青走进一间卧室,这个房间平时被他当作画室。画室的陈设很简单,桌子、椅子、画架,另外有个巨大的书柜。他把画取出来夹在架子上,然后把灯光调了调。不一会儿杜若兮就走了过来。 “啧啧啧,画得果然漂亮,没想到上了色之后这么好看。”杜若兮凑近了仔细地看着。 “你先看着,我给你倒杯茶。”唐青说着走进厨房。 杜若兮好奇地在画室里走来走去。房间不算太大,但是感觉很舒适,也多少有点奇怪。那些木雕和瓷器就罢了,但是她看见一部遥控汽车和一个巨大的绒毛熊,这些东西仿佛不应该在这里。她打开摆在墙角的大书柜,书柜下部没有书架,放了许多卷起来的画。她抽出几张来看。有油画、水彩画、铅笔画,还有用钢笔和签字笔画的素描一类的东西。 “你画了那么多的画啊。”她大声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说道。 “嗯,我画了很多年了呀。”唐青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茶。 “怎么这全是眼睛呢?”杜若兮有点吃惊地拿着一张画问道。那张画上画了10双眼睛。仅仅是眼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有的天真,有的狡诈,有的愤怒,有的伤心……,每双眼睛都非常传神并极富个xìng,看着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令人震撼。 “那不是我画的,你看看下面的签名就知道。” “封肃。是你朋友吗?” “是的,书柜下面的那些几乎都不是我画的,都是我的一些朋友画的。”唐青回答。 杜若兮这才注意到每张画的下面都有个签名,封肃、沈俊、林梦霜、柳幽河…… “他们都是你的工作室成员吧,我猜。”杜若兮指着那些签名说。 “可以这样说。” “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画拿走呢,干吗要留在你这里?” “大部分他们都是拿回去了的,这些都是他们最近画的。反正他们要经常来这里跟我讨论绘画,放在我这里很方便。” “哦,”杜若兮笑笑,“原来你这里是他们的窝子。” “这些眼睛画得确实不错,虽说第一眼看上去觉得有点吓人,但我没想到眼睛能有那么强的表现力。”杜若兮突然把它拿着跟唐青画的那张封面做比较,然后狡黠地笑了起来。 “我敢打赌,你这张的眼睛是封肃帮你画的。”她胜利地望着唐青。 “是的,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唐青点点头。 “这个山水好看,我感觉它很有气势,哦,是你画的,确实不错,我看都能买钱了。柳幽河画的也太可笑了吧,我都比这画的好。这个好象有点呆板,林梦霜,但是挺细致。”杜若兮又一张张地翻着那些画,嘴里在自言自语,“这是什么,赌徒的手,哈哈,你画的,有点象翅膀。这张有点yīn暗,很yīn暗,不喜欢。喔哟,居然还有几张抽象画,看不懂……” “你干嘛?”杜若兮突然发觉自己念叨的时候,唐青在一直盯着她看。 “没什么,你接着说吧,我听着。” 唐青这么一说反而叫杜若兮不好意思了,她又往底下翻,突然脸沉了下来,又翻了几张说道:“沈俊,我不喜欢他的画。”杜若兮看了看下面的签名,不高兴地说道。 唐青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是张非常细致的油画。布上画了一座破败的房子,在它的一堵外墙上画了扭曲血红的天空,天空下面有一个人捧着脸惊恐地尖叫着。唐青说道:“墙是他画的,但墙上那个尖叫的人是他临摹的。它是蒙克的《呐喊》,非常有名。” 杜若兮把画又放在一边,端着茶喝了一口。 “真烫。”她皱着眉头说道。 “等会就好了。”唐青看着她,“怎么不高兴了啊?”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那张画,沈俊画的那张。”杜若兮又想去喝太烫的茶水。 唐青把它拿起来,看着说:“我觉得画得挺好,尤其喜欢把《呐喊》画在墙壁上的感觉。整个场景看上去非常……有意思。”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艺术吧。” “差不多。艺术是为了表达感觉或是说感情,好的感情或是坏的感情,只要表达得真实并能够引起共鸣,那就是好的艺术。” “也许这样说也没错,但我不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看的?”唐青知道她总有些很中肯的观点,不免有些兴趣。 “我认为艺术家应该有一些责任心,对不好的感觉不应该表达太过。古人都说过文以载道,总希望能让人明白什么道理。但有的艺术家不是这样,他不想告诉你什么道理,而仅仅告诉你……它是什么,它是怎样的。” “这难道不对吗?它可以帮助人们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 杜若兮摇摇头,把头发捋到耳后:“听我说,我的一些病人曾向我描述他们的梦境。有些梦非常yīn沉黑暗,可并不亚于你说的所谓艺术,一点都不亚于。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它们可能来源于一个艺术家的脑袋,可实际上它们是正经八百的垃圾。丑恶的东西永远都不能被称为艺术。” “你这样说是不是偏激了些?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看这副画的?” “可能是,我又没上过艺术学校,这仅仅是我自己的看法。”杜若兮拿起那张画,“它是个yīn暗的、粗暴的东西。它很可能会给某些人留下心灵的yīn影。”杜若兮把画拿起来瞪着它,一字一句地说道,“它是不断被欺凌的童年,它是女人被强jiān后的日子,它是最彻底最严重的失败。它是堕落,也是背叛,它借用了生命之名来污辱生命。它是临终前最后那污秽的一口气。它如此接近死亡,因此它比死亡更可恶,比死亡更无耻,比死亡更肮脏!” 杜若兮把画放在桌上,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唐青看着她说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也这样认为。” “可你们都认为这也叫做艺术。”杜若兮说道。 “是的,”唐青觉得她有点好笑,“至少是在某种层面上是。” 杜若兮笑着摇摇头,不打算再去说它。 “算了,不说它了。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舒服多了。你的朋友都很有才能吧?那个沈俊一定是个非常可怜的人。” “是的,他所受过的苦你可能难以想象。” “希望他没有暴力倾向,否则就会成为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没有,这个我敢保证,他非常、非常的善良和脆弱。你要是了解了他的话,你会认为他是那种一想到他就会之他流泪的人。” “嗯,这样的人可并不多。”杜若兮站起来,又开始在画室里东瞅西看。最后她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 她面前有个很结实的小纸箱,是那种只能在邮局里看到的深棕色纸板箱。它被麻绳扎得非常紧。麻绳绷得跟琴弦一般,再多使点劲的话就会勒进箱子里面去。唐青打扫画室的时候会把它也擦一下,因此它的表面没有太多灰尘,但仍然看得出来这箱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了。 第二十章 “那里面也是画吗?”她指着那箱子问。 “是的。”唐青有些犹豫,“我想是的,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把它放在了这里,但他再也没来过。” “啊,别是死掉了吧,我可不想碰死人的东西。”杜若兮把手缩了回来。 “没有的事,你说什么呢,他还活着。”唐青好笑地说道。 “能让我看吗?这箱子跟古董似的。”她看着这个长年未动的箱子,猜不透它的主人为什么会把辛辛苦苦画的一整箱作品就这么放在这儿。 “可以,你随便看吧。”唐青喝着茶,“它们没什么太多价值,不过是一些习作。” 杜若兮打开箱子翻了起来。发现这些画都象是小孩子画的。而且年代久远,很多纸都泛黄了。在看了第一眼之后,她有点莫名其妙的激动,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偏着头想了想,又觉得毫无头绪。她转过头,楞头楞脑地为唐青:“这些是谁画的? “一个小孩,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唐青回答。 “他叫什么名字?”杜若兮问。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唐青的回答让人感到意外。 “你一定要告诉我。” “为什么?他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觉得这画的笔触让我觉得特别熟悉。到底是谁画的?”杜若兮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不行,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唐青,你的朋友我并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保密呢?” “我有充分的理由不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再问了。可能以后可以,但现在我确实不能说。” 唐青的表情很严肃,杜若兮也就不好再刨根问底。 “也许你没给任何人看过他的画吧?” “是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多年来的唯一的一个。” “还挺神秘的,这家伙到底是谁呢?”杜若兮喃喃自语,扣着自己的下巴,埋头大翻。 隔了一会儿,唐青突然问道:“难道……你见过这些画?” “没有,我现在敢肯定没有。但是非常熟悉,熟悉到几乎可以脱口而出的感觉。偏偏就堵在那儿了。”她迫不及待地翻着,很想找到某个线索。唐青不自在地在椅子里扭动了一下,他感到惴惴不安。 “你可别把它们撕了呀,轻点翻。“唐青又担心又心疼地在旁边说道。 “你不知道,这事要是不搞清楚的话会缠我好多天。就象你梦见了个人,梦来还跟他说了好久的话。醒过来之后你还记得你们说过的话,但你居然忘记他是谁了。” 她终于在最后几张画上找到了答案,她惊讶得差点坐到了地上。她又往箱子里面看看还有什么漏下的。在小箱子的底部有个圆圆的彩石,确切是说是一颗大雨花石,它的外面被一个景泰蓝风格的金属笼子很好地保护着。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啊。”她跪了下来,身体变得没有一丝力气,她把脑袋软软地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怎么了?”唐青感到一阵恐慌,他的不安现在到达了顶点,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想逃离这个房间的念头,但是他控制住了。对任何人来讲,迈出第一步总是很困难的。 人生要是永远安安稳稳也许是件好事,但另一方面,人生仅属于你一次。 于是,唐青手握茶杯,带着极度紧张的心情看着杜若兮。该发生的事情总会是要发生的。那么这次,唐青会受到命运眷顾,或是命运的作弄? 杜若兮几乎是颤抖着把最后几张画和雨花石都拿到了桌子上。她仔细地看着那几张画,它们画的都是当年的那个小院子。有骑马打仗的,有两个小孩在地上画画和烫蚂蚁的,最后一张画的是她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哭泣的景象。她对它们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将把它们放在一边,拿起了那颗雨花石。景泰蓝的小笼子可以打开,她把雨花石取出拿在了手里。它就象当年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损伤,依然晶莹剔透,鲜艳夺目。它上面一圈圈的花纹唤醒了久远的记忆,当年她就这样站在院子里,把这颗雨花石递到了她的好朋友的手里。现在这回忆变得非常清晰。阳光从树梢上斜shè下来,在地上留下班驳的yīn影。小贩在院子外面叫卖零食,有只狗在树下呜咽着,院子里充满了炊烟的味道。她递出石头的时候,另一只手正攥着一枚清朝铜币。几乎过去了20年,现在它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这象是巧合,也象是宿命。 她打开自己的挎包,在最隐蔽的地方摸到了那枚铜币。她现在称呼它为“幸运铜板”。她把它拿出来,跟雨花石并排放在一起,它们看上去就象是某种重要的信物。她对着它们注视良久,心潮澎湃,沉默不语。 “唐青。” “什么事?”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 “我现在可以不再问你他是谁了。”杜若兮古怪地笑着,那笑容里有惊喜,但又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我现在不再问你他是谁了,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不需要问你我也一样能知道。”杜若兮完全停留在发现的喜悦上,她根本就没去注意唐青的表情。唐青这会儿正在扯动着嘴角,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下一个瞬间他又迅速恢复了那个惊慌失措的表情。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表情不自然地换来换去,象极了一个五官失调症患者,如果这世上真有这种病的话。 “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唐青僵硬地问道。 “当然,我很早就认识他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杜若兮兴奋的地笑着,她拿起这两样东西说,“看,这是他送我的铜板,它是我的幸运铜板;而这个是我送他的雨花石,以前我叫它蛋蛋。我不知道他给它取过什么名字没有。它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估计他没给它取什么名字。可能……他连想都没想过。”唐青放下茶杯,开始下意识地捋着自己的头发。当有些事情开始不受控制时,或是当他感到焦虑时,他就会这样用指甲不停的捋头发。 “喔,那它还是可以叫蛋蛋。我的幸运铜板和我的蛋蛋。”杜若兮感慨地说,“它们分开已经有许多年了。” “为了重逢,这可要比鹊桥相会还要动人。”唐青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唐青,下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杜若兮稍稍平静了下来,“否则我揍你。” 你有提问题的自由,而我也有拒绝回答的自由,唐青在心里嘀咕着。但他没说出来,他看着杜若兮,呼吸有些加快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杜若兮转过身去,把铜板和雨花石一把抓在了手里。她抓得非常紧,紧得象是永远都不会再松开。她的姿势让人感觉那是挑战。 唐青的身体往后一仰,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杜若兮没有理会他继续问道:“请你告诉我,杨展,他现在身在何方?” 唐青慢慢站了起来。他看到杜若兮的眼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它们即将从她的面颊上滚落。 第二十一章 唐青坐在椅子上埋着头,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有个想法,就是是现在把杜若兮赶出去,自己将不再见她,也不容许她再来,这样事情才又会重新进入正轨。但是,它永远都不是真正的正轨,它只是相对平安、却又是极其畸形的生活轨道。在这个轨道上,他和他的家人好象已经融入了这个社会,但是唐青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直都是徘徊在正常生活之外。 “告诉我,唐青,请你告诉我。”杜若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唐青抬起头对着她注视良久,最后他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杨展的?” 杜若兮走到唐青面前,说道:“你如果仅仅是因为好奇来问我这个,那你就太不应该了。我跟他的关系其实也必要向你隐藏。但是,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个。” “不,非常有必要,你必须告诉我。” “为什么?” “是否回答你的问题将取决于你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因此你要先告诉我,”唐青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怎么认识杨展的?” “唐青,我很认真。” “我知道,我也很认真。我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唐青把胳膊架在了腿上,身体向前倾着,“但我跟他的关系也非常密切。我必须知道你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情景。我现在不会因为好奇或者愚蠢的吃醋来问你这个问题。你们是亲人,非常要好的朋友,还是……仇敌?” “仇敌?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唐青撇撇嘴,说:“我必须知道。” “好,那我先告诉你。”杜若兮坐了下来,开始讲述她跟杨展小时候的往事。他们怎样一起在院子里玩的。他们怎样玩骑马打仗,怎样在院子里画画,怎样逮蝌蚪,他们两就象是一对搭档一样。他们并不象电影里演的那样跟两个小大人似的,他们就是两个老是在一块玩耍的小孩。后来杨展搬家了,就从此打断了这种自然纯真的关系。杨展离开的前一天他们互送了礼物。 “就是这个。”杜若兮拿起那枚铜币说道,“是他送给我的。我当时还使劲擦,希望上面的龙更清晰些。我送他的是这块石头,当时还没有这个小铁笼子。那么多年,它居然一点损伤都没有。”杜若兮拿着雨花石沉思着,然后又把它放回了桌面上。 “第二天他又送了我他画的画,一共是三张。我没带出来,它们都在我的衣柜里。所以我最先看到那个纸箱里的画时,它们的笔触让我有种又亲切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一时没想明白。后来我看到了最后这几张画,”杜若兮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几张,“它们画的都是那个小院子里的情景,就是我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我这下才恍然大悟。” 杜若兮又走到那几张画跟前,一张张拿了起来述说着,“这是我们在骑马打仗,一直都是杨展哥哥驮着我。别看我们两个不怎么壮实,玩这个他们永远不是我们的对手。这张是他在画画,当时院子里的墙都给他画满了,看见了吗?这几面墙上到处都是乌龟和青蛙,还有一些鸟和狗。我当时无聊,我用我爸的放大镜在烤蚂蚁。这张我想大概是他上车离开时见到的,我记得我当时在哭,可能被他看见了,我确实很舍不得他走。” 杜若兮把画放下,又坐了下来,“那时候,我们其实就是中国最传统的两个小孩。一块玩,一块长大,也吵过架。我很庆幸自己有个美好的童年并保存着对它的记忆,它不见得富有戏剧xìng但却无比珍贵。在外人眼里,比如说你,你一定会认为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从我们表面来看也确实是这样。可是我一直觉得,事实并不仅仅如此。它应该更深层,更紧密,也更坚固。我觉得,我们更象是……亲人。我不知道杨展是怎么看的,但是我想他会同意我这样说。跟他在一起我会非常放松,没那么多顾忌,更不用带上面具。在我遇到困难或是面临危机的时刻,我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 杜若兮停了下来,手里转动着杯子。她脸色有点涨红,不好意思地冲唐青笑笑,说道:“就这些,我说完了。” 唐青一直看着她,专注地听着。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站了起来,说道:“你要喝点酒吗?” “不,今天喝的够多了。”杜若兮看着唐青,觉得有点奇怪。 “我要再喝一点。”说完他就钻进厨房拿了瓶葡萄酒。他给自己斟上,使劲地喝了一口。 “很好,你不是杨展的仇敌。这一点让我很放心。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一般人很难在我面前撒谎。” 杜若兮没有回答,虽然她很想说自己很擅长说谎,但是她忍住了。 “你要见杨展的话,你必须做最坏的心理准备,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唐青说道。 “他是不是生病生得很厉害?”杜若兮担心地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那叫不叫生病,只是他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他没死吧?告诉我他死了没有?”杜若兮紧张地问。 “没有。但是,“唐青稍微一顿,“也跟死了差不多,他老是睡觉。” “谢天谢地”,杜若兮放心了,但她觉得这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在睡觉?” “睡了……许多年。”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成了个植物人?”杜若兮又紧张了起来。 “不,不是植物人,我想他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 “快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了?”杜若兮生气地大声说道。 “杜若兮,我不清楚该怎么跟你说他。”唐青看上去有点忧郁,“我必须要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其实我这是在为他好,他现在被保护着,没有任何人去伤害他,而他也不能伤害别人。” “谁会伤害他?” “其他人,任何人。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样让事情往好的方向扭转。我只能任由他自己睡大觉。” 杜若兮有点害怕地看着唐青,她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事情变得很糟糕。她点着头说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真的吗?我怎么才能肯定你确实做好准备了呢?” “我是医生,怪人怪事我见了很多。” 唐青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他点点头,“对,忘记你是医生了。那你等我一下。”说完,唐青走进另一间卧室,并关上了门。杜若兮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她简直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她仿佛听到唐青在卧室里面自言自语,又象是争辩什么。她烦躁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第二十二章 过了会儿唐青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坐在原来的椅子上。他对杜若兮审视良久,最后他说道:“好,我这就叫杨展出来。” 杜若兮瞪大了眼睛,“难道杨展就在这里?” 唐青冲着她点点头说:“是的,他在这里,他一直都在这里。并且我希望你……足够坚强。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我做好准备了。” 唐青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蠕动着,不知道他在喃喃地说着什么。眼球在眼皮后面快速地抖动着,然后他猛地一哆嗦,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杜若兮?”他问道,看上去他怯生生的。 杜若兮奇怪地看着他,nǎinǎi的,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啊? “干吗?扬展呢?” “唐青告诉我,你是……杜若兮。” “你在说什么废话呀?”杜若兮恼怒的说道。 她突然站了起来,倒吸一口冷气,“噔噔噔”地足足往后面退了三步,她身下的椅子咣地一声翻到在地。唐青身上有一种光明正大的派头,他的眼睛是直率的而真诚的。但是面前的唐青完全失去了那种气质。他的背有点驮,有点佝偻,说话有些不太清楚,目光非常畏缩。她在心底突然想到了个非常坏的东西,一个非常坏的推测。但她的感觉却拒绝去承认它,她从来没想过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在这里,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唐青!”她愤怒地尖叫起来。 他猛地一抖,仿佛杜若兮的叫声把他吓住了。他嗫嚅地说道:“他……暂时不在,我是杨展。你是杜若兮吗?” 我的天啊,杜若兮捧住脑袋。 “我……我是杜若兮。”她轻声说道。 “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你……你都长大了。” 杜若兮看见他的脸正在费力而难看地扭曲起来,嘴角颤抖着扬上去,眼睛微微眯起来,眼角开始起皱。嘴角突然地落下,接着又再次扬上去,眼睛开始眨动。杜若兮看了他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在重新适应自己的脸部肌ròu,他在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可他的样子就象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 一声尖叫再次酝酿成熟,但它升到杜若兮的喉咙就停了下来,因为杜若兮正在紧紧地扼住自己的脖子。 不能尖叫,绝对不能。我要把它杀死,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把它吞回肚子里去。 过了会儿,杜若兮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喘了几口气。她的喉咙就象是一根上紧了的发条。 “你……你是杨展,你真的是杨展?”杜若兮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是的,是我。”扬展埋下头,这时他看上去就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扬展,唐青,唐青,扬展……有个瞬间他露出了扬展小时候的一些习惯动作,脑袋微微前伸,象是去凑近看什么东西,拇指和无名指下意识地互搓着。可他……明明就是唐青,杜若兮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得厉害。 他再次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什么?” “我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2008年。” “喔,我知道了。”扬展停了一下,微微埋下眼睛,“我睡了很久,我现在不太好。我上次出来是2003年,我觉得我什么都搞不懂了,然后我就继续回去睡觉。我想今年我27岁了。你应该是24岁。” “是的,我24岁。可是扬展,唐青呢?” “他不在这里,我刚才说过,是他把我叫醒的。他现在是在……另一个家里,你要我立刻就把他叫回来吗?” “另一个家?”杜若兮尖声问道。 “是的,闭上眼睛我就能够看到。”扬展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他在跟其他人说话,你要我喊他的话我就帮你喊他,你要我喊他吗?”看得出来,扬展很希望离开这里。 “其他人?”杜若兮又有了去掐自己脖子的冲动,她嘎着嗓子问。 “我们一共7个人,我在这里话,他们就只能在那里。”扬展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老天啊,杜若兮感到一阵昏眩,她快要窒息了。“你怎么能证明你不是唐青呢,你要拿出证据来!” “很容易证明,你真的……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是的,我要你拿出证据!”杜若兮说道。 杨展看着她,仿佛自己受到了伤害。但是他还是照着杜若兮的意思做了。他搓了搓面颊,然后敲打着脑袋。刚刚从长梦中醒来,回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一直都是叫我杨展哥哥的,我在那个院子里住了7年时间,我刚去的时候你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你上的是北大街小学,离我这里这里倒是不远。你稍微长大了之后,我们俩就老是在一块儿玩。我们最拿手的是骑马打仗,我们俩总能把他们打得满院子跑。可是最先我不太小心,他们把你的腿打青了好大一块。是你的左腿。后来我发现后就再没出现过这种事。我喜欢画画,而你老是拿放大镜烧蚂蚁。你的蝌蚪没变成青蛙,全变成了癞蛤蟆。你住四楼,我喊你出来玩的时候你经常拿水果给我吃。我走的时候你送了我一块石头,我送你的是一个铜币。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就在我走的那天你哭了,可是我没安慰你,这事想起来我就觉得挺难过。但是当时好多大人在那儿,让我我实在不好意思跟你说什么。我上车回头看你时你还是在哭。后来我还挺后悔,真的。但是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杨展鼻子有些发酸,眼睛红红的。他停了下来,因为再往下说就跟杜若兮没什么关系了,而且都是些不好的事情。 “哦,我还送过你几张画,应该是三张。”他看见了桌子上那些画说道,“抓蝌蚪的,……” “不用再说了,杨展哥哥。有些事情我没跟唐青说,他不可能知道。”杜若兮心里万分复杂。害怕,伤心、惊讶……她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嗓子里象是塞了块棉纱。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杨展还是象从前那样善良,并且容易……动感情。 “嗯,那你相信了?”扬展悄悄地看了她一眼。 “是的。我第一次看见唐青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我没想到会是你。”杜若兮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干。 “唐青很不错,他很聪明,学了很多东西。” “难道你什么都没学吗?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许多事,许多不好的事。但是你没必要知道的。” “你不想告诉我了吗?杨展哥哥。” “你最好不要知道,知道了也没用,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你可能只跟唐青来往更好些。” “你在说什么?!” “他确实不错,我真的这么想。” “这……这身体是属于你的,是不是?” “是的,但是我不介意借给他。” 我的天!“你以为我还会跟他来往吗?” “对不起,我又犯傻了。还是不要再见他的好。” “那你呢?”杜若兮紧紧咬住嘴唇,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杨展沉默了很久,然后杜若兮听见他轻轻地说道,“我不能再保护你了。我也没学过什么,论画画的话,他们都比我画的好。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我可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有可能又发生什么事情不得不醒过来。” 杜若兮站了起来。她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心里刀割一般难过。喉咙被完全堵住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强忍着的眼泪在不停地打转,终于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无论她抓住的是杨展哥哥还是唐青,她的另一只手都渴望能够抓住永恒。可是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在,就在这一个晚上,两个突如其来的梦却同时走向破灭。 “那你呢?”杜若兮紧紧抓住这句话,开始有点犯糊涂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说给杨展还是唐青。 杜若兮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的ròu里,但是杨展强忍着没去扳开她手指,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的神色。他站得离她很近却头偏到了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要走了,再见。” “不,不要,请你不要离开。”杜若兮终于哭了出来。 杨展摇着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杜若兮紧紧抓着杨展,眼看着他的眼球在眼皮后面抖动着,神色平缓下来直至象是睡着了一样。她知道,杨展已经离开了。她放开手,颓然坐回椅子上。当唐青回来时,她仍然在低声抽噎。 第二十三章 唐青看着杜若兮许久没有说话。最终他打破沉默说道:“杜若兮,对不起。” 杜若兮站起来走进厨房,用冷水使劲冲了冲脸,然后她走回来看着桌面上的那些东西。她的手刚刚朝它们伸出去就停了下来,仿佛担心她的触摸会把它们碰碎。她把那颗雨花石重新关在笼子里,放回桌子上。她看着它们,心中百感jiāo集。她转过头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感到很抱歉。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你们这样多长时间了?”杜若兮问。 “不知道,自从我认识杨展以来大概有十多年了。” “你知道这很不正常吗?” “是的。但是最先我以为人人都这样,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 “你知道你这种情况在医学声是怎么称呼的?” “不知道。” “嗯,这个以后再说,我会告诉你的。”杜若兮点点头,“唐青。” “怎么?” “既然你知道这不正常,你为什么还要追求我?你认为我可以接受这件事情吗?” “当我知道你是心理治疗师的时候,我只是想跟你jiāo个朋友,仅仅是jiāo个朋友。因为我知道我的情形不正常,但是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改变。我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可是后来……”唐青停了下来。 “后来……?” “后来,就象排山倒海一般,我被吞没了。尤其在昨天的电话里,我就象一根承受着万伏高压的电线,整个身体从头麻到脚,我的头发一根根地竖得笔直。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但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现我才能自如的呼吸,整个视野也变得非常明亮。就象……自己不再能够控制自己,就象一个神灵正在从我身边走过。他为我点亮了整个世界,他唤醒了最美好事物的最终来源,并且他根本就不容得我去怀疑和抗拒。”唐青激动地站起了身,随后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我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很抱歉。” 杜若兮没说话。她打开门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夜空,大口吸进凉幽幽的空气。初秋的夜空广褒深邃,群星璀璨,它们明亮得让天空透明了一样。每隔一会儿,就有一颗流星在空中悄悄闪过,转瞬即逝。一颗流星突然在头顶上出现,它亮得耀眼,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奔远方的天际。杜若兮赶忙把手掌合在一起,但她却没来得及说什么。当那明亮的轨迹还停留在她眼睛里的时候,它就早已隐没在漆黑的夜空中。杜若兮失望地“哦“了一声,松开了双手,摇了摇头。在她转身打算进屋的时候,看见唐青也是双手合拢放在胸前,不无遗憾地看着外面的天空。此时,两人的目光轻轻一碰,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微笑有点别扭,双方都把目光埋下,但此时他们的心里也都为之一动,但也有一丝刺痛。杜若兮把门关好,在唐青对面坐了下来。 “杜若兮,我想这事应该都怪我,我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会发生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不可思议。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坠入爱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没关系,你只要直话直说就好了。”杜若兮平静地看着他。 “我想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么我就不应该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我不应该再见你了。” “那么你们这样的状况该怎么办,继续维持吗?你怎么办,扬展又怎么办?”杜若兮问道。 “暂时也只能这样继续维持下去,也许以后还有机会。我想以后一定还有机会。但这次我想只有不去想它了。” 杜若兮看着他,沉默不语,整个房间一时寂静得很压抑。杜若兮突然抬起了头。 “那些签名是怎么回事?”杜若兮盯着唐青问道。 “什么?”唐青想了想说道:“你是说那些画上的签名?” “是的。”杜若兮从书柜里取出一些画,指着下面的签名问:“封肃,柳幽河,林梦霜……” “怎么了,是他们画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想知道,他们是确有其人还是在这个身体里不停的转换?”她拿一根手指指着唐青,“就象你跟扬展之间这样的转换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唐青有点迷惑地说,“他们确有其人,但是他们跟我一样能够在这个身体里转换。” 杜若兮拿着画的手垂了下来,她一瞬间就象是要垮掉了一样。她把画放了回去,然后找唐青要了根烟。她一边抽烟一边在房间里踱步。 “我明白了。“最后她开口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能告诉我吗?”唐青问道。 “这个身体里还有其他人。”杜若兮说,“告诉我,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七个人。” 杜若兮点点头,然后掐灭了香烟。 “我不知道我做出决定了没有,但是我想我会很快就做出决定,我想我会这样去做的。事情来得突然了些,又是发生在跟自己很亲近的人身上,这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这终归应该被接受。”杜若兮的话有点让唐青感到迷惑,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这些话,但她又象是在自言自语。 杜若兮坐下来握住了唐青的手。温和地说道:“我不知道现在我该说什么,因为我正在考虑一些事情,跟你们相关的一些事情。我想我们接下去会共同经历一番艰难的旅程。但这句话我现在要跟你说,这是一句老话爱,永远都不用说对不起。” 唐青眼睛发热,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象是被掐住了一样。他站起来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杜若兮走过来把那块雨花石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说道;“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帮助你们。” 唐青猛地一抖,他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热泪夺眶而出。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过节,杜若兮中午买好礼物去拜访她的大学老师陈教授。她气喘吁吁地走到楼底下,想到又要见着这位严厉的老师,心里有点发虚。她上了楼敲响了门,开门的是张阿姨。 “张阿姨好。”杜若兮笑嘻嘻地招呼。 “哎呀,小杜啊。快进来。”张阿姨连忙让她进来,“你来了就很好,干嘛又拿礼物呀。老陈,小杜来看我们呢。快进去坐吧,小杜,老陈在客厅。” 杜若兮慢慢走进客厅,她听见陈教授在里面含混地答应了一声。 “陈老师好。” 陈教授又高又瘦,坐在椅子上都比别人高一截。今天过节,他把脸刮得光光的。这会儿他正专心地看面前的一副塔罗牌。见到杜若兮他停了下来,抬起眼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叫她随便坐下。 “这是干什么呢?”杜若兮指了指桌上的牌。 “嘘。”他叫杜若兮先别说话。然后把牌收拢来又反复洗了洗,开始把牌分成好几份,开始算了起来。 “你先别说话,看我这次准不准。”陈教授坐在椅子里东摸西晃,念念有词,飞快地把牌颠来倒去,偶尔停下来想想。最后他在摆出一个图形之后居然戴上老花镜使劲翻书。 “啊哈。你这次来一定有什么心事。”他胜利地晃着手里的书,把手一拍,“书里面说的。” “嘿嘿,是有点事想要请教。”杜若兮说道。她瞪大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牌,“这玩意儿,有那么准吗?” “很多时候得靠猜。”教授神秘地说道。 “哈哈。”杜若兮知道这教授的行为时常有些古怪。 “退休了事情就少,整天太无聊不好,会短命的。知道吗?占星术跟心理学一直有些渊源,但是正统心理学却向来不屑于同他们为伍。” “是吗,这事新鲜,我从前不知道。” “其实这书看着挺深奥的。”教授把书拿起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就跟真的一样。但是真正的含义不在字面上,你得透过表面看实质。实质就是猜。”教授微微一笑,顽皮地眨眨眼睛。 “这跟路边算命的没啥区别嘛。” “区别在于我是教授可他们是流lang汉,哈哈。” “呵呵,您可真行。那再猜猜我今天到底有什么心事?” 这次教授没再装模做样地拿着牌搞占星。他拿手指轻轻敲着桌沿,眼珠转着看了杜若兮两眼,然后继续敲着桌沿。接着他说道;“你有男朋友了吧?” 杜若兮吃了一惊,说道:“怪啊,可真神了,这个都能猜了出来。您是怎么猜的?” “简单的很。你要知道我可是过来人。一个人到了你这个年龄还有什么事觉得是最重要的呢?无非是成家立业,正常人都这样。立业你是没问题的。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成家比立业反而更重要些。”教授咯咯地笑起来。他接着说道:“大学里你虽然不是我最好是学生,但却是最敏锐的学生,可是你不够刻苦。只要时间够长,有足够的临床经验,你也一定会是个相当优秀的心理医师,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这样认为。你表面不温不火,眼睛里却透着股聪明劲,而且你心气很高。别看我一把老骨头,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所以在最心潮澎湃的时期里你一定理解‘心潮澎湃’指的是什么你却平淡无奇。那么到了现在,除了成家这档子事还会有什么能困扰你呢?我想你也不会拿一些诸如同事关系啊,家庭矛盾啊,健康状况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向我请教。那你也不会跟我借钱,哈。不过也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在工作上你遇到困难了。那就快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 杜若兮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这老头可不是盖的。 “嗯,是这样……” “吃饭啦。老陈你就别老是给人家算命了。每天算个十七、八次的,有你这样算的么?” 杜若兮抬这头喊道:“哦,好的。老师他今天只给我算了一次。” “那过会儿我们再说吧。走,我们先吃饭去。”陈教授站了起来,带着杜若兮大摇大摆地走进饭厅。他个子很高,又60多岁,他走起路来气宇轩昂,仿佛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看你那样儿,跟皇帝似的。小杜你甭理他,他这个人是人来疯。” “老婆子你怎么这样说,我怎么人来疯了,我一直都是这样儿!” 杜若兮也不回答,她早习惯教授这个样子。她坐下来把筷子对对齐,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她认为张阿姨做的叉烧排骨是天下第一美味。 “多好的姑娘。”张阿姨看着她的吃相眉开眼笑。 “小心你的舌头。”陈教授对着杜若兮说。 “嗯,嗯。”杜若兮含糊地答应着。她端起酒杯说道:“教授我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张姨我也您你一杯,也祝您健康长寿。” 三人轻轻把杯子一碰,干了一杯。接着三人开始闲话家常。教授问了问她工作情况,杜若兮照实说了。教授对她很满意。张阿姨却担心她成天跟精神病打jiāo道。杜若兮叫她别为自己担心,她现在已经是百炼成钢,百dú不侵。 “你还是学学老陈,找个教书的差事多好。好好的一个姑娘,成天跟那些人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老陈啊,你帮帮小杜chā到你们系里,就这个学校不也不错嘛,人又熟,我们还能经常看到你。” “应该能够办到,小杜你怎么说?”陈教授望着杜若兮问道。 “陈老师,张阿姨,这样说吧,我如果需要你们在工作上帮忙的话我一定跟你们说,成吗?” “唉,真是个犟丫头。”张阿姨摇摇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吃完饭,张阿姨收拾完桌子就要去午休一会儿。“你再多玩一下,老陈成天说没人跟他说话。” “好,我也想多待会儿,阿姨您休息吧。”张阿姨点点头,自己睡觉去了。 第二十五章 陈教授洗了把脸,剔了会儿牙,然后要杜若兮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杜若兮喝了口水,就开始慢慢地讲了起来。从他们怎么戏剧xìng地相识,然后隔了几天后接到唐青那通令人印象深刻的电话,接着他们去唐青的画室,并在画室里发现了杨展的踪迹和最后那让人伤心的事实。杜若兮说到最后仍然忍不住有些哽咽。 教授专注地听着,越到后来他就越惊讶。他看到杜若兮在哭,于是抽了两张卫生纸给她。 “这也算是一见钟情了。”他想了半天突然冒出来这句话,“这事可真奇特,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想都没想过。你要知道,你爱上的可一名多重人格症患者的……” “一个子人格!”杜若兮点点头,“一点不错。” “嗯,你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你是否真的明白你在做什么?我得问你一句,你认为这样的爱情有未来吗?”教授翘着腿,好像挺悠闲。 “我不知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对爱情是怎么看待的,”教授微微一笑,“但我想这跟年代应该没有太大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甚至人类的相濡以沫、忠贞不渝的爱情你在动物身上一样能够看到。但是……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这句老话仍然是适合的xìng格决定命运。” 杜若兮微微一颤,但她没有说话。 “唉,你有得苦头吃了。”教授摇摇头接着说道,“治疗多重人格是无比艰辛的一件事情。”教授突然打住了,他轻声问道,“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哦,当然还有别的。我对治疗多重人格没太大把握,我只在大学和实习的时候参与看过你给病人的治疗,但我从没完整地主持过。我想,”杜若兮理了理头发,笑了起来,“到时候我可能找你讨教的。这个你可得答应我。” “哦,这没问题,其实你不要求我自己都想请求参与呢,呵呵。这东西很不可思议,它是风光旖丽却又万分险恶的心理奇景。”杜若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教授马上又加了句,“当然这是从医学角度来说的,一般人还是少接触这些东西为妙。” “但是在治疗杨展这件事上,我还没拿定主意呢。”杜若兮慢悠悠地说道。 “啊?!怎么会?” “我心里有些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治疗杨展。如果我为他治疗……” “哦,我明白了。如果你治疗扬展并成功的话,那你会失去唐青,这个是你不愿意的;而如果你不治疗杨展的话你又会失去一个你的原话亲人,并且这也会违背你的职业道德。治或是不治,你都不容易彻底放开。是这样吧?” “是的,正是这样。” 教授在身上摸了摸,然后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客厅里非常安静,钟表在墙上滴滴答答地走着。教授没抽两口就把烟掐灭,拿起了那副塔罗牌。 “一边是不可预知的幸福,一边是亲情与良心的拷问。我可能没法给你具体的建议,就象这塔罗牌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答复一样。”他笑着说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 杜若兮尖起耳朵注意地听着。 “在这件事情上,治与不治都不是完美的。那么,你必须要做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我想你能明白遗憾和后悔之间微妙的差别。人生是不可能完美的,总会有遗憾。事后回想起来你对自己说‘唉,真遗憾啊,但又没其他的法子。’,这没关系,这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你要是说‘我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到底是什么鬼迷了我的心窍呵’,那就糟了,你应该尽量避免事后回想起来肠子都要悔青了的事情。你试着把自己从这件事抽离出来,用更长远的眼光来看待它,这样你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杜若兮点着头,仔细想着教授说的话,突然之间就下定了决心。 “说得对,我就知道您能帮我。”杜若兮笑着说道。 “做出选择了吗?” “是啊,您一说我就豁然开朗了。” “哦?会有那么快?” “是的,我决定了。” “应该是准备为他治疗吧?”教授一边问一边摸这自己的下巴。 “对,否则这事永远会是我心里的一块疙瘩。” “嗯,很好。”教授沉吟了一下,“他身体里有多少个人格?” “据他说有7个。” “不太多但也不算少了,”教授笑了一下,“完成这个治疗你可就是医院里的宝贝了。” “不,”杜若兮摇摇头,“我不会在医院为他进行治疗,我会在我书房里,或是他的家里。” “我明白,”教授点点头,“这牵扯到了私人感情……” “是的,我不想让他暴露,即使是我的同事我也不想。” “你在治疗的时候,可以向我透露你的进展吗?”教授看上去兴致勃勃的。 “可能我不会主动向你透露,教授,我真的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杜若兮说道,“但是我如果有疑问或是拿不定主意的话,我肯定会向你请教,那时候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抱歉我提出了这个非分的要求,我的职业病。”教授有些羞涩地说。 “不,我不会怪您的,我知道您对心理治疗的热情有多大。”杜若兮笑了笑又接着问道,“但是您为什么要退休呢?我看绝不是因为专业水准或是精力不济的原因。” “当然不是,”教授傲慢地看了她一眼,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某种社会的……不可知的原因。” 杜若兮点点头,表示她能够明白。 他突然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在是否要去治疗这件事上你心里头一直都有数,你不过是想让个信得过的人来推你一把而已。是不是这样?” “这个好象……好象是这样的。”杜若兮低下了头。 “哈哈,用不着不好意思,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很正常。看清楚自己并不容易,哪怕你是心理医生。” 杜若兮从教授家里告别了出来,急匆匆地走着。她每次到教授家里来都会被他看穿一些事情,这次一样也不例外。她觉得他真该去给人家算命,一定很准。明天就要上班了,杨展的治疗也就要开始了。唐青,杨展,你们给我好好待着。 第二十六章 长假归来,第二天杜若兮来到医院自然免不了一阵热情的招呼。先是到院长大人那里报个道,然后到各科室转转,跟她的好朋友嘻哈一番。她的朋友马湘埋怨她那么长时间也不联系,杜若兮也不找借口,傻乎乎地笑笑。她要离开的时候,马湘邀请她一起去吃饭,杜若兮知道她的意思是说到一家台湾饭团吃饭,因为那家店的老板不是一般的帅。 “中午?”杜若兮问道。 “对,就中午。”马湘高兴地点头。 杜若兮心情大好,哼着歌朝自己的诊室走。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有一大束鲜花,她不由地一楞。 “是我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张勇突然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溜了进来,那样子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儿。杜若兮吓了一跳,她带点审视地瞪着张勇。 “你喜欢吗?”张勇见杜若兮不说话,于是又问了一句。他脸色微红,热切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 “我想给你个惊喜呀,”张勇打断她说道,“有一个月没看见你了。” 你想给我惊喜还是……惊吓? “我是想问你怎么会有我诊室的钥匙?”杜若兮慢慢地说道。 “哦,我是从清洁工那儿讨来的。”张勇笑了起来,那笑容分明是在说看我聪明不聪明?这家医院有个规矩,放长假的话,科室里的人就得把重要东西收拾好,锁进保险柜或是拿回家。如果这个诊室里只有一个人的话,那就需要jiāo出门钥匙,方便清洁工定时打扫。 “哦?” “嗯。” “哦!” “嗯!” 两眼对小眼地站着,象是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杜若兮把花拿起来,确实闻到一股香味,不错的花。张勇还是站在那里。他双手握在一起绞来绞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摆,脸色越来越红,杜若兮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火场之中。她不得不把视线从张勇身上移开,笑着转头四处张望一下,准备找个东西把花chā好。 “你在找什么?”张勇的样子仿佛你想要月亮他都能帮你摘下来。 “一个能盛水的……,杯子一类的东西。”杜若兮边找边说。 张勇就跟变戏法似的,他手上突然多了一个细长的花瓶! “这个,你觉得合适吗?”张勇又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天呐,杜若兮惊讶地看着他。她不得不退后两步,好接过花瓶。她把花塞了进去。它里面居然装好了水! “张勇。”杜若兮理好了花,站在桌子后面说道。 “请叫我tom。”张勇猛烈地点着头,他的眼睛好像一直没从杜若兮身上离开过。 “好,tom。”杜若兮觉得这样的称呼真是别扭,“我知道你对我有点好感,但是……” “不仅仅是一点呢,挺多。你知道我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张勇的样子仿佛要开始表白了。 “别,”杜若兮举起一只手打断他,然后她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叹了口气。她看着他说道:“这花我还是留着,理由是我尊重你对我的这番美意,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是我也请求你不要再让我尴尬好不好?不要在我的身上lang费时间。虽然我们在一个地方上班,做的也几乎是一样的工作,但我们是……,怎么说呢,不同世界里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张勇冲着她眨巴着眼睛。 “那就好,我想你也会明白我的意思。响鼓不用重锤,我们也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想说得太多。”杜若兮点了点头。 “嗯。”张勇还是在眨眼。杜若兮觉得他的样子很蠢。 “那就ok,我要开始工作了。”杜若兮也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瞟了一眼。 “好的,没问题。”张勇嘴上说着,却仍然站在那儿,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去找另外的姑娘吧,张勇,哦,对不起tom。你这人不错长相也过得去,有点小钱,对人也挺好,就凭这些你也不会缺女人。”张勇牛皮糖的态度不由得让杜若兮开始恼火起来。“我不想为了摆脱你的热情而恶言相向,但是你也不要让我有恶言相向的yù望。我相信你能够把握好我们之间作为朋友的分寸。因此……我想我不再多说什么你也一定能够明白。而且,我也确实不想多说。” “嗯,我明白。”张勇的样子好像他确实明白了。但他还是站在那里,依然没有出去的意思。杜若兮感到很惊讶,她张了张口,然后又决定什么都不说。她瞪着他,就这么跟他耗着,看他到底想怎样。 “这花还好看吧?”他问道。 “……好看。”杜若兮楞了一下才挤出了这句。 “也还香吧?” “很香。”她表情错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特地为你选的,我认为又好看又香的花才配得上你。” “……”杜若兮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花瓶呢?” “……也好看,也很香。”上帝,圣母玛利亚,佛祖…… “也是我特意配的,花chā。进去之后确实挺好看。”张勇嘻嘻笑着,仿佛在向她指出一个真理,“你瞧,你就象那些花,而我就象……” “咳咳……”杜若兮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开始是装的,后来就变成真咳了。 “你还好吗?”张勇一边说一边走近她。 她立即又站直了,把咳嗽咽回肚里。“我很好,只是被……口水呛了一下。” 张勇,哦,tom,他虽然讪讪地笑着,身体晃来晃去,但仍然保持着如火的热情。现在他得到他想要的答复了。他嗯嗯啊啊地满意地点着头,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始往门口退。 “我有许多电影碟,你想看什么可以向我要。”他最后站在门口说道。 “好的。” “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尽管来问我,城里的好馆子我基本上全知道。” “嗯。”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你跟我说一声。”他走出去,却又转了回来。 “没问题!” “你一定知道我在哪个诊室吧?”他又冒出个头来问道。 “知道!”杜若兮狠狠地握住一只笔,它啪的一声在她手里折断了。 张勇,tom的脑袋缩了回去。杜若兮终于听到他回诊室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仿佛有种胜利的味道。杜若兮松开了手。坐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瓶花她心里就堵得慌,她把它移到窗台上去。然后她走回来,把那支断笔朝垃圾桶摔了进去。 第二十七章 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看样子一时还不会停下来,唐青这会儿正在赶往杜若兮工作的医院。秋天的雨冰冷而绵长,仿佛冬天这个怪兽开始挥舞它的触须了。唐青一向把喜欢走在雨天的大街上,尤其是秋天的雨象是把人统统赶进了一个夹缝里。你得把衣服裹紧,你得躲开小水坑,你得留神别被雨伞戳着眼睛。灰暗的天空和灰暗的街道,灰暗的灯光和灰暗的心情,唐青觉得自己又冷又虚弱。因此当他走进明亮的医院时感到高兴,那里面的味道都变得比平时可爱了。他寻着杜若兮告诉他的路径一直爬到三楼,一路上听见有人哭也有人笑:哭得很压抑,笑得很惨烈,这些声音让唐青感觉不太舒服。就象仙人掌上的刺,一蓬蓬地支楞着。虽然没扎着你,但是它们细长尖利的样子让人看了发寒。 这时候杜若兮正在治疗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她握着杜若兮的手,斜靠在一张躺椅上,正在流泪。杜若兮把她催眠到5岁的时候,并把她带入发生在当时、后来却被遗忘了的经历。在这个经历中她去车间找她的表哥,而她进了车间大门后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情景:一长溜被倒吊在铁钩上的猪们正在惨叫,鲜血从它们的脖子上一股股地往外喷;车间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她的表哥正在拿着一把钢刀刺入一头猪的脖子,然后转动猪身,好让它的血流到一个钢槽里去。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请告诉我。“杜若兮看到她在哭就知道她肯定看到什么了,但她老是哭是不行的。 “是个大车间。”这姑娘小声说道。 “那请告诉我它是个什么样的车间,给我描述一下。”杜若兮问道。 “呜呜呜……,它是个……呜呜……”姑娘突然痛哭起来,她开始在躺椅上扭动身体。杜若兮感到她的手把自己握得非常紧。 “是个什么车间,告诉我。”杜若兮问道。 姑娘说不出话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出来。”杜若兮再次问道,声音抬高了。 “那里面……那里面……他们拿刀子捅……”这姑娘哇哇大哭,泣不成声。 “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来。”杜若兮站起身,紧张地看着她。她准备随时把这姑娘带离催眠状态,但她还是想等一等。 “它们在叫……在流血,热腾腾……臭烘烘。”那姑娘紧咬着嘴唇,眼泪横流,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杜若兮的手掌里了。 “说出来!”杜若兮尖利地叫了一声。如果再这样的话她就只有结束催眠,并让她忘掉整个过程。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手现在已经很疼了。 “……这是个屠宰场车间,那些猪在哭,呜呜呜……它们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我不想看了,不要看了,我想回家……” “好,我们不看了,我们一起把门关上。”杜若兮松了口气。她等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得见我说吗?” “嗯,可以。”这姑娘抽抽噎噎的。 “好,我告诉你,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猪都到天上去了,它们在上面的草地上到处乱跑乱啃。有长着翅膀的天使给它们放牧,或是直接喂它们上好的饲料。在你还为它们哭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天堂里打滚了。” 这姑娘又呜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杜若兮又象安慰小孩一样安慰她,这个时候她的心理状况和言谈举止完全是一个5岁大的小女孩儿。杜若兮说那些猪们早已忘记了在尘世中的痛苦,它们现在一群无忧无虑的快乐猪;所有死去的动物,包括那些被宰杀的和不是被宰杀的动物,都上了天,变成干净的、漂亮的、成天给天使找麻烦的一群调皮捣蛋的家伙。没费多少劲她就认可了杜若兮的说法,接着杜若兮让小这女孩儿带她爬一个想象中的楼梯。在杜若兮的暗示下,她每爬一个台阶,她就长大一岁。最后她回到了现实,睁开眼睛,破涕为笑,并记得对刚才催眠的全部过程,而它们仿佛是停留在她5岁的记忆当中。在催眠状态下,不愉快的记忆被暴露了,痛苦随之被宣泄出来并得到安慰。虽然杜若兮说的那些安慰话是彻底的谎言,但对5岁的小孩儿来说是合适的。这团纠结在心灵深处的污水已经变得清澈透明,再也不会让她见到鲜血就恶心,见到一排排铁钩就心惊ròu跳,再也不会老是在梦里听到猪的嚎叫。也就是说,她被治愈了,她好了。 过了会儿她们一起走了出来,唐青礼貌地站了起来。这姑娘平静了许多,但忍不住在门口拥抱了杜若兮,唐青笑着把视线转向窗外。在这姑娘走过拐角看不见了之后,杜若兮才转头头看着唐青。她叹了口气,仿佛有点疲倦。这个时候看到唐青的笑容真的让人感觉很好。她看唐青有点狡黠的表情就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没有,”唐青调皮地眨眨眼睛,“至少我没刻意去听。” “这是不道德的。”杜若兮白了他一眼。 “那我下次坐远点好了。”唐青嘻嘻笑着“你身上可真冷,就跟冰箱门打开了一样。”杜若兮冲唐青说道。 “外面在下雨。” 这时候不远的另一个诊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慢慢露出半个圆圆的脑袋,就象是间谍正在小心翼翼地跟踪着某个人。这个圆脑袋上的一双圆眼睛看了下杜若兮,然后久久凝视着的唐青,最后这双眼睛再次落在了杜若兮身上。在接下来长达两秒的眨眼过程中,这个脑袋就像西下的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一般消失在门背后,显得无限伤心。杜若兮知道那是张勇。 “看来某个人并不欢迎我来到这里呢。”唐青忍住笑说。 “你不必非要注意这些,否则你有得醋要吃了。”杜若兮说。 “我会吃醋?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蠢?” “唐青,你应该偶尔装出吃醋的样子,这样会让你的女士感到愉快。” 两人吃了饭都来到杜若兮家里。她打开门,递给他一个鞋套。唐青瞅了一眼却没接。他把鞋脱掉,然后把袜子也塞进鞋洞,光脚站在门厅里。 “这么好的木地板,我一定要踩踩。” “进我书房去,在右边。”杜若兮说道,“你想喝点什么?” “茶,什么茶都可以。”唐青没有马上去书房,居然还有书房!他大咧咧地四处走了起来。房子挺大,窗户很宽,唐青尤其喜欢那个大阳台。整体装修的风格让人不太容易看出这是一个姑娘的家。而且这房子里没有任何味道,一般每个家庭都会有自己的味道。它可能比大多数单身男人的家要干净些,但也没达到让人约束的程度。在客厅里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你带男人回家啦。”唐青边参观边说,他对这间房子充满了嫉妒。 “嘁,谁还在乎这个?进来。”杜若兮泡好了茶,带他走进书房。书房里有个排满了书的书架和一个桌子,电脑就放在桌子上。另外还有一个很舒服的大沙发。她有很多次在这里而不是在卧室睡觉。她认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更容易让人打开心扉。 她把茶放在一个很小的茶几上,等两个人都坐舒服了她就开口说道:“唐青,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吗?” “不知道,总之是一定跟我有关系。” “是的,有非常大的关系。你和杨展的那种情景,我想跟你谈谈。” “嗯,我估计也是这件事。说吧。” “我要你告诉我你们的故事,所有人的故事。” 唐青把双手枕在脑后,审视地打量着杜若兮。 “这个我要问问大家,这事我一个人做主不太好。” 没等杜若兮回答他就闭上了眼睛,跟心里的其他人讨论了很久。在此过程中,杜若兮始终看得见不同身份之间的转换。有时候他们发出声音,有时候却默默无语,杜若兮估计那是他们在心里讨论。她不无欣喜地听见和看见杨展冲着她笑笑并同意告诉她所有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唐青才告知杜若兮他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 “这个故事由我来讲述,因为我知道所有事情。但是当他们认为我没讲清楚的时候可以随时打断我chā进来。” “你知道所有事情?!这太好了。我要这个过程录下来,”杜若兮指了指架在电脑旁边的dv机和一个麦克风,“你不反对吧?” 在多重人格症患者的众多子人格中,总会有一个知道所有人的所有事情,这是一个古怪而有趣的现象。 “可以,但是这个录音在没经过我们的同意之前不能够让任何其他人听到。” “当然,我还没那么缺德。”杜若兮白了他一眼。 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两个人就一直在这个故事里打转。他们喝掉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并不时地停下来调整自己的心情。当这个故事讲完时,杜若兮站起来走到窗户面前,午夜时分的院子非常寂静。浓稠的黑夜向她迎面扑来,仿佛要将她席卷而去。她点了一根烟,把烟雾吐向黑暗当中,她希望自己能坐在一艘时光列车里倒回去改变这一切。她的老师曾说过多重人格象一道“风光旖丽却又险恶万分的心理奇景”,但却没有提过它同时也是令人无比痛心的产物。虽然在造就自己的多重人格这件事情上聪明得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其创造他们的动力却极其简单让自己活下去,在承受了巨大的创伤之后,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第二十八章 杨展的亲生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遭遇车祸,翌在医院里。一年后杨展的母亲重新嫁人,对方名字叫张天。对于杨展来说,继父是个让人不敬却畏的人物。他在家里就象根木头,从来不主动与杨展jiāo流,在他眼里,杨展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屁孩。在家里,扬展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的脑袋从报纸背后抬起来。如果在大街上杨展想吃冰淇淋,张天还是会给他买一个,但要是杨展不主动说话的话,他就象是一堵墙似的沉默。而当杨展跟他搭讪时,他也经常只是抬起眼睛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并不搭话。杨展至今都不知道他在哪种情况下会说话,哪种情况下闭口不语,他的眼神冷漠得象一堆被雨水浇灭了的柴禾堆。 在一个夏日的晚上,张天起床小便,正好碰上杨展小便后从厕所里出来。他眼睛半闭着,穿着小拖鞋懵懵懂懂地从张天身边走过,嘴里哼哼唧唧地一溜烟就钻进自己的被窝。在客厅里夜灯的暗光下,他皮肤泛着ru白色的微光,显得非常清新可爱。张天斜着眼睛看着他,腹下突然感到一阵燥热。他小便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却辗转反侧了很久没有睡着。他身边的女人紧张地倾听着,直到张天终于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两年来的虐待已经让她不敢随便问问题,张天的拳头又准又狠。只能说,再婚的家庭往往是艰难的,但在想象中总是比寡fù的家庭要好。是的,在想象中而已。但是她不知道,此时一个魔鬼般的念头已经牢牢地钉入这个男人的心房。 “我当时感觉出来了,虽然我眼睛并没完全睁开。他朝厕所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过头来看我,那一时刻我就感觉特别不对劲。”杨展这样叙述当年的情景,然后他一溜烟钻进被窝,一个小孩子都把它当作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一个星期后,他就是在那个最安全的地方被继父强。暴,在此之前他还受到张天的殴打。张天为了不在他身上留下太醒目的伤痕,他用的是一小截粗麻绳,并且没打杨展的脸。浸过水的麻绳抽在杨展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张天的面孔也随之生动地痉挛。这样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小,但它仍然带给张天一个暴力强jiān犯的感觉。被堵着嘴的杨展哭都哭不出来,但是过会儿他便觉得被麻绳抽打简直是天堂了。 在半天没了动静之后,杨展回过头去看他的继父,而他看到的是他继父那令人惊恐的充血的阳。具。当时杨展有个古怪的念头:“以后我的也会长得那么大吗?”他害怕地转过头去,不知道继父要干什么。剧烈的疼痛随即袭来,疼得他呼吸都停止了,冷汗立刻布满了全身。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的伤害,即使是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而对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令他在地狱里走了一遭。最后继父穿好衣服,为杨展松开绑住双手的绳子,然后命令他躺下来睡觉。杨展神情恍惚,梦游般地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但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刚才的情景,他又赶紧睁开眼睛,他看见张天正在悠闲地坐在沙发里看着报纸。他不得不翻身面对墙壁。他想哭,可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他突然感觉自己象个外人,象个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这些事情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其他类似的事情他完全没办法适应。我不该待在这里,他想道,接着他苦思冥想他到底应该来自什么地方。月亮吗?或是某个闪亮的大星星。很可能是一颗流星,它飞得太快,我没坐稳所以摔到地上来了。他的母亲回来见他在睡觉而感到奇怪。 “他有点感冒。我给他煮了碗面,吃了点感冒清就让他睡了。” 杨展在恍惚中听到继父是这样跟他母亲说的。 从这以后扬展感觉到自己变了。他觉得以前他是走在地面上,而现在他是走在一个无形的一个隧道里。他看得到也听得到其他人高兴的笑声,但是隧道的墙壁坚硬厚实,他没法出去。在快下课的时候,他要求老师给他调换教室里的位子。 “这位子怎么不好了么?”他的班主任赵老师问他。 “我不想坐这里了。”扬展小声说。他的位子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有人。 “你这是为什么?”赵老师不解地问他。 “我就觉得别扭。”他还是那么小声地回答。 他的同桌是个小女孩,也奇怪地看着他。她满脸通红,非常尴尬,因为这情景就象是扬展不喜欢挨着她坐一样。 “你这些天面色不太好啊,扬展。”赵老师觉得他这些天很不对劲,他看上去……很抑郁。赵老师走近扬展,想摸摸他的头,说道:“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让赵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很吃惊的是,扬展就象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躲开快要摸到他的那只手,他身边的桌椅夸张地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他不停地往后退着,他的动作就象他正企图在整齐的桌椅之间开辟一条退路似的。最后扬展跌在在身后同学的课桌上,但他依然用背部和手肘后退,两只脚在其他桌椅上乱蹬着。他后面的同学不得不接住他,防止他摔到地上去。他盯着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脸上的神色惊恐万分。 赵老师是个40多岁的男xìng老师。 这孩子犯什么病了,赵老师也开始有些尴尬并有点生气。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手没什么不对啊,但这孩子为什么那么怕我? 最后赵老师屈服了,他给扬展安排到最后一排靠墙的一个独座,那是专门给犯了错误的学生坐的,就象军队里的禁闭室。扬展坐在这里,轻轻地舒了口气。 从此之后扬展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他照样上课写作业,照样跟同学们玩耍。但他不在靠近大人,尤其是成年的男人。有他们在场的时候他总是能溜掉就溜掉,不能溜掉的话他也尽其所能地不引起对方的注意。他的同学开始觉得他变得怪怪的。 第二十九章 不知道是哪次被张天强。暴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他象个旁观者似地站在一旁。他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伤心难过,仿佛这事跟他没关系。接着眼前一黑,象是陷入一个温暖小窝里。他觉得很舒适,脑袋晕乎乎的,心里平静而愉快,这个时候仿佛要是不睡一觉的话那真是罪过。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几乎在一瞬间他就睡了过去。而此时代替他的是后来自称沈俊的男孩儿,他来到这个人世间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跨下痛苦地流着眼泪。当杨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上课,而数学老师正严厉地瞪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作业你到底写了没有?” 杨展茫然地看着周围的同学,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就跑这儿来了,《高达》看了没有?晚饭吃了吗?妈妈答应给我做土豆烧牛ròu。 “我在问你话,快把作业jiāo出来!”数学老师的唾沫星子随着他喷出的热气准确地落在他的鼻尖上。这颗唾沫星子跟他愤怒的表情,至今都徐徐如生地印在杨展的脑海之中。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杨展感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接一个的蹦床上,几乎一个星期就要跳跃一次。只要他看见继父那些特定的动作他就知道自己又要起跳了。而当他落地时完全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中间一段时间丢失了,被偷窃了。杨展一直不知道内心深处还生活着另一个敏感脆弱的小男孩儿,这个男孩儿活在黑暗当中却一直代他受过。这个男孩曾经透过杨展的眼睛痴迷地张望外面的世界,这个男孩儿曾经在午夜时分爬起来热烈地抚摸杨展的画笔,这个男孩儿也曾经跟他一块坐在小板凳上激动地观看《变形金刚》,这个男孩儿的眼泪已经可以添满一个湖泊。 不久之后,扬展就发现在他的绘画本上就出现了一些其他人画的东西,白色的小房子,黄昏中的树林,崎岖蜿蜒的小河,在雨中奔跑的小孩儿……他感到奇怪,因为他不记得自己曾经画过这些,但是除了他自己,又会有谁动过他的绘画本呢。实际上,在扬展眼里这些图画很不错,扬展看着它们觉得蛮有趣的,有些地方的处理比他自己来得更简单聪明。那段时间里,甚至扬展心里期待着它们的出现,并悄悄地寻找这个朋友到底是谁。但他一直没找着他,却慢慢地他发现了这个朋友的谦卑。它们全部都是画在被用过的画纸背后,好像他觉得自己还不配一次xìng使用一整张洁白、干净的画纸。并且它们都画得很小,但画得很仔细,位置全部都是画纸背面的右下角那是最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 朋友,你到底是谁呢?看来你很小心啊,扬展看着这些画时想道。 有一次绘画课结束后,老师把扬展叫到了办公室。扬展磨磨蹭蹭地进了办公室,隔着他很远就站住了。他不敢走近,绘画老师也是个男老师,他是个年轻的画家,他除了自己画画之外还辅导一些有绘画天赋的孩子,他是……我们可以把他看做是更高一级的绘画启蒙老师。 “过来,”男老师说道。接着他把扬展的绘图本抽出来翻开问道:“这是你画的吗?” 扬展只走近了一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不是,那个不是我画的。” “是吗?但是很多线条象是你画的啊。”这老师又看了看这张画,“你过来嘛,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自己画过又忘记了?” 扬展又走近两步,再看它一眼,还是摇摇头说:“不是我画的,真的不是。” 老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画,说道:“这就怪了,那这是谁画的,谁动过你的绘画本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扬展小声说,然后低下了头,仿佛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绘画老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然后再次仔细地看着这张画。 这张画跟其他的那些画一样是画在了用过的画纸背后,但这次它大了许多,几乎占满了整张纸。画面上是隐藏在一扇破碎的玻璃窗背后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清澈明亮,一看就知道是一双孩子的眼睛。但这双眼睛同时也惊恐、凄迷而绝望。这张画让人感觉那双眼睛透过那扇窗户,透过这厚厚的画纸正张望着你,张望着外面的世界,而你或是这个世界不仅傲慢无情地拒绝了它,还向它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画中没有一滴眼泪,但看着却令人心碎。这明明是一个孩子的笔触,但表达的却是令人伤心的情景。在其他喜欢绘画的孩子正努力地去模仿,去试图画得“更象”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已经用笔开始表达内心深处的自我了,这一点让这老师很吃惊,而他表达出来的东西也让这位老师感到非常不安。 他慢慢地从第一张小画开始看,他发现这确实是一名初学者。从最先战战兢兢的模仿,接着就很快加入了自己的想法。有些地方因为缺乏正确的指引而显得笨拙,但是有些地方他却凭空创造得很精彩。象光的折shè、从倾斜的角度去描绘水中模糊的倒影、透视的准确等等,这些技巧如果同千百年来经过无数画家的锤炼相比较的话,就显得相当的可笑;但要是你知道这只是一个孩子在自我摸索的话就不由得惊叹他的想象力。这些画也从一般的普通画面渐渐变得有些yīn沉忧郁,到最后这张就象是一次按捺不住的喷发。它们看上去虽然还很孩子气,但足以能够打动人的心灵。 老师最后合上了扬展的绘画本,沉思地看着它。他心里有些嫉妒,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年龄时没有画出过这么精彩的图画。同时他也猜不透这个孩子拥有的是怎样的一颗心,他的背后都隐藏了些什么?但是,这老师也并不敢肯定自己就真的想知道,他懂得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他把绘画本jiāo给扬展说:“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是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也觉得没人动过我的本子。”扬展低着头说。 “嗯,那你走吧。如果你以后知道了他是谁的话,那请你把他带到我这来。”这老师朝扬展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你是我第一个不收费的学生,他来了的话他就是我第二个不收费的学生。” “嗯。”扬展没再多说什么,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第三十章 家规1家庭内部不许说谎或是隐瞒对家庭不利的事情。 2在外不许违反法律。 3在每个人退回去之前,须对自己所做事情做一个简要的记录或对下一个出现者说明情况。当面对一个棘手的问题时可以求助但禁止逃避。 4不得加入任何团体,包括帮派、俱乐部等等。 5保守扬展的秘密。在外人面前,除非有必要,否则禁止谈论关于他的一切话题。 6在正常环境中唐青是最高决策者;在危险环境中,封肃是最高决策者。 作者声明: 这一章本应该放在第二部的开头,放在这里有些不lún不类。这件事情被我疏忽了,在此我郑重向读者道歉。虽然这有些滑稽可笑,但对后面的阅读不会造成影响。 第三十一章 在某一天的下午,沈俊终于从抽屉最底下取出他存了半年的钱,到商店里买了一个足球。这个足球的花纹非常炫,而且写满了大明星的名字。他等啊等啊,终于等到杨展放学。他立刻跳出来,急匆匆地跑到体育室把足球打得鼓鼓的。 “这足球漂亮啊,才买的吧,杨展?”教体育的*称赞道。 “是啊是啊。”沈俊两眼放光,他早已习惯人家叫他杨展了。 “买成多少钱?”*随口问道。 “贵,很贵。”沈俊答非所问,他认真地瞪着眼睛。 “哦,很贵。”*笑着并使劲地点了点头,学着他瞪着眼睛,他觉得沈俊的样子有些滑稽。然后他把脸盆毛巾拿在手上,“我洗澡去,记得出去的时候把门锁上。” 沈俊充完气,乖乖把门关好便朝cāo场跑去。他很希望有人跟他一块踢球,但今天周末,大部分同学都急着回家玩,只有沈俊一个人在cāo场上疯了似的跑着。他不怎么会踢球,只不过使劲踢一脚再追上去,然后又使劲踢一脚。偶尔他学守门员的样子一个鱼跃把球抱住,这时候他就能闻到青草的味道。他在cāo场上不停的踢和不停的摔,天啊,这个足球是我的!他抱着足球在草地里打滚,它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它只属于我一个人。但是我可以借给扬展。谢谢你,扬展,你没有擦掉我的画。 “把球踢过来呀。”说话的是班里最高最壮的一个男生,跟他在一起的是几个外校的大孩子。他们对沈俊脚下的足球充满了妒忌。 沈俊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但是这好像没什么问题,我在这里,我跟我的足球在一起。而且,终于有人肯跟我玩了。于是他慷慨地把球传给他们,然后也朝他们跑去。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并不是他想象的玩耍方式,因为他们并不把球回传给他。而当他想截住足球时,他们却往往抢先一步把它踢开。在他们加入后的10分钟里,他竟然一次都没碰到过他的足球。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愚弄了。他看着那他的足球在他们的脚下传来传去,突然为它感到心疼。它不应该在他们的脚下被传来传去,他不能容许别人在踢它的时候起着坏心眼,打它的主意。他终于拼命抢到了足球,并牢牢地把它抱在怀里。几个大孩子凑上来想抢,把他推倒在地上。沈俊急了,他卷缩着身体把它护住。几个孩子抢来抢去就是抢不下来。他们也急了,他们看到cāo场旁边有个厕所。这个厕所刚刚掏过粪池,但是还没掏完所以盖子是敞开的。他们把沈俊抬了起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拖到粪池边上并吊住他,防止他真的摔进去。沈俊的背上顿时沾满了屎尿。恶臭冲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看着下面恶心的大粪,恐惧地大叫起来。 “快松手!你把足球扔上来,我们就把你拉出去。”头上几个坏孩子叫道,他们被臭气熏得要死,又生气又着急地冲他大喊大叫。 “快松手,快把球给我!”他们气急败坏,千万别让足球也掉进去啊。 他们真的要这个足球!难道他们就非得要这个足球!你们为什么要抢我唯一的一样东西,我就要失去我的足球了…… 沈俊既恐惧又愤怒,眼泪一下子就迸了出来。他突然失去了知觉。 他睁开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却立刻屏住呼吸,刺鼻的臭气让他眩晕。鞋底的一块泥巴掉了下去发出迟钝地轻响,就象从魔窟里传来的轻笑。他想了想,然后用一只脚抵住背后的墙,另一只脚猛地向上踢了出去,一个体cāo中标准的卷身上动作,他灵巧地从粪池里翻了出来。他吸了一口气迅速站起了身,眼睛血一般地通红。这时他才发现他手里居然抱着个皮球。我手里怎么会有个皮球?! 他把它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大孩子,然后抓起地上一根短粗的木棒,象一头疯虎一样朝他们冲了过去。木棒不很顺手,而且上面有钉子,但他惊怒jiāo加,失去理智,抡着木棒只往他们头上砸。 此时不远的地方已经围了许多老师学生,但是他们看到杨展身上沾满了屎尿,并且象个疯子一样挥舞木棒,都觉得束手无措。 “停下停下,你疯啦,要出人命啦,快停下!”*刚刚洗完澡,穿着拖鞋跑了过来。但是他完全不管不问,*离他稍微近点,他也一样朝着*的脑袋砸。*一跳一跳的躲开,朝他的寝室跑去。过了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围着刚从床上扯下的一张床单。 “不要打啦,你这棒子抡头上那还得了。”*着急地喊。 “他们想杀我!”话还没说完,*的床单就蒙头盖了下来。*奋力把他推倒在地上,用膝盖压住他的身体。他抬起头,对着那几个大孩子吼道:“你们几个大的欺负人家一个小的,还要不要脸!都他妈给老子滚!”那几个孩子吓得脸色发白,也没心思再去找那个足球,仓仓皇皇朝学校门口跑去。 *费劲地压着他,象捂着一个暴躁的小动物那么吃力,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好啦,好啦,他们都走啦,你别动啦。”他冲着床单里的小家伙大声喊,这下他才终于安静下来了。然后*拿床单把他身上擦干净,又带他到花园里的水龙头底下冲。 “拿肥皂好好洗洗,别生病了。”*把肥皂递给他,“杨展,这到底是咋回事?” “他们想杀了我。” “干吗呀,谁会想杀你啊。你招惹他们了没有?” “我不知道,他们想杀我。他们想把我扔粪池里让我淹死。” “别胡思乱想。杨展,你的足球呢?” “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冷得直哆嗦。 “哎,准是给看热闹的拿了。” “不知道。” 这时住校的老师送了几件小孩的衣服过来,*也就将就着给他穿上。 “上来,扬展,我送你回去。”*拍了拍自行车后座,“我得把这事跟你爸妈说说。” “谢谢你,老师。” “这会儿还冷吗?” “不冷了,”他说道,“谢谢老师。” “啥老师老师的,连*都不知道叫了啊?” “谢谢*。” “快上来吧。” 但他站着没动。他看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叫我杨展?” *一楞,莫非这孩子气成傻子了?他蹲下来奇怪地打量着他,问道:“嘿,我不叫你杨展……那我该叫你什么?” “我叫封肃。”他转了转眼珠回答。 第三十二章 此刻杜若兮正看着封肃,但是她在开始的时间里不敢肯定他就是封肃,因为他出来后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从他微含的下颌和笔直的身体让人感觉到他气质上的不同。他正襟危坐,灯光下显得有些yīn沉,他象个军人。在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而他的招呼不过是点一点头而已。 “你是不是总是这么严肃?”杜若兮开口问道。 “我出来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我有保持警觉的习惯。” “嗯,这样会给其他人带来安全感。” “是的,那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要做到这一点。” “家里就你一个人这样吧?”杜若兮问。 “是的,有我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你认为这很有必要,是不是?”杜若兮问道。 “当然。”他看了杜若兮一眼。 “但在平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的生活中,并不会经常遇到有危险的事情。”杜若兮指出这一点。 “因此我不会出现在平常的生活里。” “那么,你在哪种生活状态下才会经常出现?”杜若兮紧接着问道,她又调侃了一句,“战争年代?” “那是必然的。”封肃平静地说,仿佛那是毋庸置疑的,“我会出现在危险的生活里,或是充满敌意的环境中。” 封肃说话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声音也略微有些平板。杜若兮不敢肯定他对谁都是这样还是只对她这样,也许,他对陌生人都是这样?他的样子让人感觉除非他愿意,否则他很难被什么事情所打动。这是一个保护者,杜若兮想,这是家里的安全系统,也是一个人保全意识。 “那么,有过这样的情况吗?”杜若兮想知道得他们更多些。 “有过,我有过五年的黑道生涯。” 杜若兮惊讶地看着他,她试图去想象,但她很难猜透这是为什么。封肃看上去虽然有些城府,但并不象个坏人。 “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她不由得问道。 “一个无可奈何的原因。” 杜若兮等待着,可封肃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好吧。”杜若兮说,她打消了刨根问底的打算,“我想你不会只是个小混混。” “不是,我是家族里的首席执行官,我只接受家族首领的命令。” “你这职位的称呼……让我觉得你的背后是一个大型企业集团而不太象是某个黑帮。”杜若兮接着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职位?” “是个大集团,没错。但它是黑道上的大集团,虽然它现在开展了许多合法业务。” “嗯,首席执行官是个什么xìng质的职位?”杜若兮再次问道,她想了解封肃到底都会做些什么。 “它的意思相当于首席杀手。”封肃冷冷地看着她。 “很酷。那么,感觉如何?”杜若兮朝他点点头。她强作镇静,她装得很象,至少她希望装得很象。其实她很想站起来走两步。 “你也许应该说这很残酷。”封肃的眼睛黯淡了一瞬间,但又立刻恢复原来的样子。杜若兮注意到了这点微小的变化。 “明白了,这只是在追求生存,是吗?” “只有每天追求自由与生存的人,才配享有自由与生存。”封肃令人意外地引用了《浮士德》里的一句名言。 杜若兮楞了一下,她一时无法将杀手和熟稔《浮士德》的人联系到一起。 “但你最终还是退出来了。”杜若兮说。 “这是用许多条人命换来的。”封肃看上去很平静。 “也许我们第一次接触到这些话题并不好,我不希望触碰到你的痛处。”杜若兮说。 封肃把手掌放在胸口上说道:“责任属于我,因此痛楚也属于我。如果有地狱的话,那么地狱也属于我。” 一个优秀的保护者,杜若兮想,这是家里的安全系统,也是一个人保全意识。这个人……要是他失去勇气了的话,那简直有点让人不可思议。但是,他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些呢?会不会哪天受不了崩溃了? “不必为我担心,”封肃敏锐的目光从眼角朝杜若兮微微一扫,“我吃得好,睡得香。在黑道上杀人不会让我过于不安,虽然也有遭受良心拷问的时候,但我从没后悔过。” 杜若兮点点头,她感到一丝欣慰。 “告诉我,封肃,你为什么只画眼睛?”杜若兮接着问道。 “因为眼睛几乎透露出这个人的一切,”封肃回答,“我的意思是它们暴露了他的灵魂。” “我想,你应该很会观察。” “是的,我学会了观察。” “你的话让我觉得你曾经刻意地去学过。是这样吗?”杜若兮问道。 “在非正常的环境中,观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那么,你确实学过,是吗?” “是的。”封肃稍稍看了她一眼,“没人能够在我面前撒谎。” “你能够识破谎言?”杜若兮忍不住有些好奇。 “是的。” “你是如何做到的?”杜若兮问道。 “这个……”封肃挑了一下眉毛,“会有很多迹象。” “比如说呢?” “肩膀的耸动,眼球的飘移,生硬地重复,或是能不能将发生的事件进行倒叙……”封肃说道,他仿佛在回答一个让他感到意外的弱智问题,“有很多非常明显的迹象,就象是他额头上写了‘撒谎者’似的。” 杜若兮再吃吃惊地看着他,觉得他几乎有行为大师的水平了。 “你拥有这些技能,我想你在家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物吧?”杜若兮问道。 “在不正常的生活中,我将取代唐青成为当家人。” “原来如此。”杜若兮点点头,她想了一下又继续问道,“在我面前你感到拘束吗?” “不,”封肃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意外,“我为什么要感到拘束?” “也许是因为我当医生的身份,”杜若兮回答,“那是你所不了解的,而很多人害怕医生。” “不会,这就是我的风格,我习惯如此。” “可你也不必连椅子背都不靠,”杜若兮笑了,“在我印象当中,黑道上的人物都多少有些放dàng不羁。” “但是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在黑道当中勾引大嫂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封肃说。 杜若兮哑然失笑,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暂时把你这句话当作是对我的恭维。” 封肃优雅地摆一摆手,表示那没什么。 “谢谢你,封肃,跟你谈话很愉快,我们今天先说到这里。” 封肃略一点头便退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这件事情之后,很多同学的家长都让自己的孩子跟杨展保持距离,因为那天他跟疯子一般打架的样子让大人有些担心。万一他哪天不顺心找上自己的孩子可怎么办,那还了得!而且杨展曾经被浸在粪池里这件事情也让其他孩子感到羞耻,而事实上杨展只不过是背部靠过粪池壁而已。这件事不停地被添油加醋,到最后有些学生就真的相信他在粪池里游了一圈后挣扎着上岸!现在班里出现什么古怪的气味,象放屁啊,死耗子臭啊,其他同学就会悄悄看杨展一眼,然后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笑笑。到后来有些学生把周围出现任何肮脏龌龊的事情都跟杨展联系在一起,即使不是他做的,也是他这个既肮脏又倒霉的疯子带来的!杨展看到大家都那么讨厌他,感到非常失落。 “跟我玩嘛。”他曾经这样乞求他最好的一个朋友。 “你身上是臭的。”他朋友离他远远地说道。 “哪有,我一个星期换两次衣服。我不臭,我爸妈从来不说我臭,你闻闻嘛。” “我不闻,反正你就是臭的。”他这朋友立刻又挪开了几步。 “你不闻你怎么能知道?”扬展着急地说。 “不闻,我就是不闻,”扬展的朋友皱着眉头把脸转开,“你的样子就象你是臭的。” 扬展登时脸色发白,难道臭不臭能从样子上看得出来?这句话刺痛了他。过了会儿他接着说道:“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你就跟我玩好不好?” “嗯,”他朋友想了想,“那你说说。” “我有健忘症。” “健忘症是啥啊?”他好奇地看着扬展。 “就是我经常忘事儿。比如今天我上了课画了画,可能明天我就不记得这些了。” “这是哪儿的毛病啊?” “脑袋里的毛病呗,记东西要靠脑袋记啊。”扬展说。 “哦,对啊。”他的朋友偏着脑袋想了想,想象自己也得了健忘症的话是个什么情景。他觉得这有点吓人,要是他哪天忘了回家的路怎么办?要是他哪天忘了自己的父母是谁怎么办? “你这样很久了吗?”他问道。 “反正有一阵子了。”扬展回答,“上次你记得数学老师问我要作业吗?那次我就健忘了。之前我只记得我在睡觉,然后就突然被老师骂,中间的事我全忘了。” “唔,”他这朋友好像很明白似地点点头,“那好,我以后跟你玩了。” “好哇好哇,那我们现在玩什么?” “我们打兵乓球吧。” “好哇好哇,你有兵乓球拍吗?我有。”扬展说。 “我也有。”他说着打开书包找拍子,他突然停下了,退后两步,“不对啊,他们都说脑袋有问题的是神经病。” “可我不是神经病啊,我真的不是。”杨展着急地抓住他朋友的胳膊。他朋友吓得连忙挣脱手臂,边跑边喊:“我才不跟神经病一块玩呢。” 第二天,大家都暗地里叫他神经病,这下更没人跟他玩了。他在学校里悲悲戚戚地过了几天之后开始逃学。走出学校后他又觉得没处去,突然想起杜若兮来了。于是他晃晃dàngdàng地来到原来住的院子找她。他不想进去,只想在外面看见杜若兮之后叫她出来。可这时候他倒是逃出来了,可杜若兮却还在学校里上课呢。他来了几次没看到杜若兮,于是他就到小河边去逮蝌蚪。他自己玩了一会儿并不觉得很好玩,一个人玩确实不如几个人一起玩。又过了会儿他听见有什么声音,他抬头一看,居然是杜若兮呀,她就在没多远的地方跳来跳去,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还是原来那样儿。他高兴的喊她的名字。那女孩听了一楞,发现是杨展后高兴地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杨展哥哥。” 两个好朋友见面高兴得要死,恨不得抱一块儿,他们又象从前一样玩起蝌蚪来。 “你那么早就下课啦?” “啊。”杜若兮随口答道。 “小黑他们还好吗?我没去看他们。” “啊。” 你咋没长高点啊,好象还是原来那样子。” “啊。” “你怎么会也跑这来玩啊,真太凑巧了。” “啊。”无论杨展问什么,杜若兮都回答一个啊字。杨展高兴昏了,根本就没在意,一直玩到天快黑了,他们才说回家的事。 “该回家了,再晚点你要被你妈骂啦。” “好啊。”杜若兮很乖,她马上就把手洗干净。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去。”杨展拉着她一起上了小土坡。 “每个星期四我都来,我们那天下午不上课。你也那天来,我们一块玩。” “好啊好啊。” “那好,你回家吧,我得走从这边走了。” “嗯,好啊。”但是杜若兮站着却没动,她在挠脑袋。 “怎么啦,快回去呀。” “杨展哥哥,你别叫我杜若兮。” “啥啊,你不就叫杜若兮吗?” “不是。杨展哥哥,我不叫杜若兮,我叫……柳幽河。” “咦,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她摇掏头说:“不是,反正我就叫柳幽河,你以后就叫我柳幽河好了。” 扬展迷惑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是杜若兮吗?” “我没叫过那个名字。”她有点答非所问。 “那好吧,没问题,”扬展最终只有点点头,“那我就叫你柳幽河。” “嗯,杨展哥哥再见。” “柳幽河再见。” 杨展突然感到眼前发黑,有些晕眩,他不知道是因为肚子饿还是因为在河边蹲得太久了,于是他揉了揉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柳幽河已经不在了。此时一个中年大妈正从他身边经过,她象看个怪物似的盯着杨展。然后还上来拽拽他的衣服。 “你不舒服啊,孩子?” “没有啊,我挺好的。”杨展被问得莫名其妙。 “那你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干吗?” “我哪有啊,刚才我在跟我一个好朋友说话呀。”杨展怪生气的说道。 “你什么跟什么啊,哪来的你朋友,我就看你一个人在这儿说大半天了。”这大妈走上来摸了摸他的头。 “哎呀我没事,您别……我没生病。”杨展晃着脑袋躲开了。 “快回家去吧,啊,别玩了快点回家里去。”大妈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杨展“嗯”了一声,一溜烟就跑掉了。 第三十四章 杨展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优秀,绘画还在市里拿过几次奖,又不胡打乱闹,他是老师们的宝贝。可现在看着他从此杨展开始频繁地逃学,老师非常着急,他母亲也开始对他又打又骂。老师们心里都有数,他逃学无非是因为上次打架导致现在被全班孤立了。教体育的*曾经狠狠地批评了他们。说谁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会拼命的,而且杨展身上根本就没臭味,因为是他亲眼看着杨展洗的澡。 “你们要是给吊在粪池里不吓得尿裤子才怪,杨展可没那么孬种。”其实他也不知道杨展到底尿没尿裤子,“你们真的闻到他身上是臭的吗?胡扯!你们这样对一个朋友,我都替你们害臊。” 但是仍然没人跟杨展接近,因为无论他身上臭不臭,他都是一个得了健忘症的神经病,而神经病做什么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就象那位老在学校门口游dàng的大爷,他对着过往人群做鬼脸,他对着大街撒尿,他冬天穿着极单薄的衣服独自喃喃自语,偶尔会拿着把菜刀吓人地走来走去。如果哪天杨展也拿着菜刀走来走去的话,那就……,我才不要跟杨展一块玩,跟他一块玩的也肯定是神经病。 扬展觉得自己变了,而且世界好象也变了。这对他来说,对任何人来说,这都会让人惊慌失措。这是一种很奇怪也很让人沮丧的变化。明明一切都象是从前的样子,但其实一切都不已经不是了。看到画笔他不再感到从前的满腔热爱,回到自己的家里也没有以前那么亲切,看到自己的小床他更不会感到温暖。以前小树林在风中哗啦哗啦地唱歌,现在那声音就象是在呜咽。以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看见他的那些朋友们总是满心欢喜,现在……算了,虽然他很想,但他们已经不再当他是朋友了。 他这些天经常独自一人来到他家的楼顶,望着远方出神,苦思冥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无处抓拿,象是生活在真空般的隧道里一样。这个隧道好像切断了他跟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他可以看得见、摸得着,但是他并没有实际感觉到,一切都开始变得苍白而乏味,甚至让他觉得恐惧。这隧道里有某种浆糊一样的东西紧紧地把他束缚住,阻止他去重新接受这个世界。他渴望冲破这个无形的樊笼,而他的努力却一直让他万分沮丧也万分痛苦这也是最要命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些细微的,yīn郁黑暗的东西正在缓慢而执着地开始向他侵蚀,他觉得原先的天地会在他眼皮底下渐渐萎缩。每过一天,这个黑色的lang潮就会涨高一些并冲掉一些泥巴,他的世界会逐渐只剩下一小块可怜的孤岛。就象某个传说中的大洪水必将整个世界淹没了一样,而他却没有能够破lang前行的方舟。 一群鸽子从楼顶上空飞过,它们拍打着翅膀,发出清脆有力的声音。这声音混合着鸽哨的呜呜声,仿佛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发自内心的歌唱,让整个天空突然有了生命。 飞翔? 自由?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楼下。一些熟悉的声音传了上来摩托声,狗叫声,挖耳朵的师傅捻动手里的工具发出的嗡嗡声,一个肥婆在高声数落着自己的男人,她对面的人心不在焉地听,发出……无声的声音。他们熟悉却又陌生,这已经不再是属于他的世界。 要是我就这么一跳,在空中的那几秒钟里,也许我能够找回一些感觉。 他慢慢从楼顶的边缘退了回来,突然之间,他热泪横流。 飞翔…… 自由…… 我也想要。 杨展除了星期四找柳幽河玩之外,其他的逃学时间他就跑到一所大学里去,他同他以前的朋友变得更加疏远。这所大学里有个种了许多荷花的水塘,岸边上有一个漂亮的西式钟楼,他就在这里消磨时间。开头他觉得很高兴,但一个星期后他就觉得很无聊。虽然这里不会有人讨厌你,但是同样的没有朋友,他想念在学校里的日子。他想跟他的朋友们一起玩耍,想跟他们一起做功课,他想读书学习。但他每次打开书包,那些课本、作业本都会提醒他曾经拥有的、而此时已经远离他的生活。他的铅笔,通通被刻成刀叉剑戟的形状;作业本每张的页数号码都被他写成好看的花体字;语文书每页的空白处他都画了一副小漫画,这些漫画是连贯的,是他自己编的一个小故事;每本书封面左下角都画了一个可笑的形象,这个形象其实是代表教这门课的老师的外号。这些往日的印记现在看起来是那么扎眼,那么令他沮丧。而当他翻开课本中崭新的一页,他却感到万分恐惧,一种被吊在空中,脚不沾地的感觉。他曾努力地去读,但他总感觉读的是符号而并没有理解它的意思。他象一个农夫在冻土上一锄头一锄头地死啃,硬读下来后却无法同从前的知识相互联系和展开联想。课本上简单的习题都让他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而辅导书上的难题简直让他手足无措。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杨展合上书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池塘。荷叶布满池塘的一角,它们在微风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钟楼的倒影在水中轻轻晃动,仿佛在倾听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倾诉着什么。眼泪无声地顺着他的面孔滑了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课本上。他渐渐从无声的抽泣变成大声地啜泣。这个世界并没有变,真正改变了的是自己。不,我不是神经病,我从来就不是神经病。但我是个傻子,一个大傻瓜,一个多余的笨蛋! 他哭泣的声音吸引了池塘旁边的人,他们不时地转过头来同情地看着他,目光中也有一丝好奇:到底会有什么事情让这个孩子哭得那么伤心?过了一会儿,他们看见他枕在长凳的靠背上睡着了,他们也就不再理会他。 第三十五章 杨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书本在长凳上到处都是,这无疑是被人翻弄过,并且翻弄过了好半天。作业本令人惊奇地写满了字,字迹很潦草,但很流畅,仿佛不用多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写下去。这些字迹如果让别人看的话会断定是杨展自己写的,但是杨展能够分辨出其中微小的差别。写上去的那些全部都是新知识,但却刚刚跟他的知识接上了卯。作业的最后却是许多画,这好像他写得不耐烦于是开始画了起来。那明显是模仿他在语文书上的那些漫画。他站起来,在周围走来走去,迷惑地四处张望。这到底是谁呀,帮我写作业来着?他坐下来仔仔细细地读着那些作业,他终于自己也看懂了。那些难题就象一层窗户纸,你一旦把它捅破后就会发现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见天色不早,就迅速收拾好书包往家赶。一路上都在想这个没出现的人到底是谁。 杨展的妈妈本来想让他辍学算了,但是马上就期末考试,她想等考完了再说。考试的日程还是她自己跑到学校里去找老师要的。杨展回家后她就把日程表扔在他面前。 “到时候你去考试吧。你通过了就继续念书,要是留级了的话你就暂时别上学了,我要带你去看医生。” 杨展看了看日程表,没说什么。 考试那天当其他的同学到达教室时,他们发现杨展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目不斜视,表情严肃。他们立刻毫无声息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无论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同情的、鄙视的、好奇的、恐惧的,杨展对他们统统视而不见。过了会儿,他接下试卷飞快地写了起来,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答完了题jiāo给了老师。 “杨展。”正当他准备走出教室时,老师喊了一声,但他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朝门口走去。 “杨展,你等会儿。”班主任赵老师走过来把他拉住。杨展迷惑地看着她。 “你名字怎么写错了,快改过来。”赵老师说道。 “你说什么?”扬展抬起头问道。 “扬展,你把名字写错了,你这是怎么搞的?” 他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我没写错,我的名字就叫唐青。” 赵老师奇怪地看着他,他突然觉得这孩子有点让人不认识了。难道他…… “你这孩子,怎么还真糊涂了?”他生气地去抢扬展的书包。 扬展一把将书包抓住,说道:“没有人能够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检查我的书包。”在他的目光中多了些陌生的东西,一些不太符合他这年龄的镇静和专注,一些不卑不亢和平起平坐。语气中毫无冒犯但也毫无尊敬。 所有的同学都停下笔好奇地看着他们。此刻他们已经开始分心了。这可不是个教训扬展的好时机,也不是教训任何一个学生的好时机。赵老师不得不松开了手,这事可能只有“私下谈谈”。 “大家继续答题吧,这没你们的事。扬展,你过来。”赵老师挥一挥手,然后他把扬展带到一个角落里。 “扬展,你知道吗?“如果你写下的这个名字确有其人的话,那将被看做是作弊。”老师指着试卷低声说道,他尽力不引起其他学生的注意。 “我不会作弊的,”扬展回头看了看他的座位,“我的周围没什么人。” “我知道你没作弊,这条规定只不过是要让那些太粗心的孩子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赵老师看他点了点头就接着说,“扬展,我也不是要检查你的书包,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书本。” 扬展疑惑地看着他:“看我书本?” “是的,我只是要看看,就在你的眼皮底下看。” 扬展不得不把书包递给他。赵老师打开他的书包,取出里面的书和作业本。但是他一边拿一边指着上面的名字说:“语文书,扬展;数学书,扬展;绘画,扬展;英语书,扬展……”最后他说,“你的课本上都写的是扬展,你还说你没写错?” 他突然满面通红,想要说什么,但又马上咽了回去。他转了转眼珠想了一下,然后拿过试卷把唐青划掉,改成杨展。 “成了吧?”他直视着老师问道。 这老师想再说他两句却突然觉得不容易开口,他心里虽然一直担心杨展,但他发现扬展现在已经不太象个孩子,倒是象个成年人。 “不再检查一下了吗?时间还有的是。” “没有必要……我知道它们是正确的。”说完,他收拾好书包,在老师和同学们发呆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这次考试杨展得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二。他的母亲和老师们奇怪压过了欣喜。但是他的同学们却对他更加排斥,因为现在整个年级的老师都开始使用这样的话来教训他们:“你们说的神经病都比你们强,都比你们聪明,都比你们考的好。”这句话让杨展大为恼怒,他跟其他同学的关系为此越拉越远。他不知道试卷上被划掉的“唐青”到底代表的是谁,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成绩。他也不敢去问,他怕这样他们会更加认为他是神经病。 终于有一天他又来到那所大学的池塘边,仔仔细细地画了一张画。 画面上他跟他的那些好朋友在树林里捉各种小虫子。当时他们有的爬到数上捉天牛和甲虫,然后包在纸里扔下来。女孩子就在下面把它们一个个从纸里剥出来然后小心地放进大玻璃瓶里。等捉得瓶子已经要装不下了的时候,他们就眉开眼笑地挤在一起观看那些虫子在瓶子里拱来拱去地乱爬。最后他们把瓶子灌满了水。在此之前男孩子们很想朝里面撒尿,但是在女孩子们愤怒的制止下只好作罢。最后他们把这个沉甸甸的大玻璃瓶架起来,再拿许多小数枝点了了好大一把火,把那些小害虫们通通煮死。他们不无惊奇地发现有的小虫子非常会游泳。虫子喷出的汁液很难闻,还有那些女孩们既恶心又高兴的表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老天做证,他情愿用年级倒数第一来换取他们的友谊。他把他们全部画了下来,又仔细地品味了一番。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想起他们,但他还是希望能够记住他们。最后他划了根火柴,把它点着了烧掉。这些日子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曾经非常开心,而此刻他正在内心深处同他们告别。从此他再也不会当他们是朋友,从此他们也不会给他带来伤害,从此,他在他们面前也将不畏荣辱了。 杨展看着纸灰中最后一颗火星熄灭掉,静静地流着泪。一阵风吹来,它们在空中破裂、散开,最终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 “林梦霜来的稍微晚一些。”在一个新的晚上,唐青说,“但具体时间我忘记了。你要知道沈俊每次被张天粗暴对待之后都会伤心难过一阵子。有一天我看见有个姑娘在陪着他,安慰他,那是林梦霜的第一次出现。我挺高兴,沈俊确实太可怜了。现在林梦霜跟沈俊负责收拾家务和照看柳幽河。” “柳幽河怎么了?” “她是个小孩儿,当然得有人照看着。” “小孩儿?” “是的,她一直长不大,一直都是九岁的小孩。” “噢。”杜若兮喝了口咖啡,并给唐青参上,“真是很奇妙。” “可能你想说是奇怪吧,我们接着说林梦霜吗?” “好,接着说。” “她喜欢收藏一些瓷器。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挣到什么钱,而那时候家里饭碗、水杯、烟缸、漱口杯、甚至有一段时间连筷子都是用瓷做的,她就是用这个办法收集了许多瓷器。大家都小心翼翼,要是谁不小心损坏了一件她就会跳出来把那人臭骂一通。现在她不这样了,家里头也不再到处都摆满了瓷器。尤其是瓷筷子,我自己都摔断过好几双。在其他的人,包括我的强烈要求下,她终于妥协了,可以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愿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她喜欢的都太精巧脆弱,很多瓷器薄得都快透明了。它们确实好看,可就是让我们觉得太不自在,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某样东西。现在她的领地是厨房和桌子上一些小零小碎的装饰品,那些玩意儿都是她的宝贝。” “好的瓷器就象是玉。”杜若兮说道。 “她曾经特别想要扬展的那块雨花石,可扬展死活不给。” “哦,然后呢?”杜若兮笑着问。 “过了一段时间她找了个小笼子套在那块雨花石上,这样扬展才勉强答应偶尔让她玩一玩那块石头。那块雨花石我见了都爱,这么好看的石头以前还从没见到过。” “她要我把这个送给你。”唐青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扁扁的纸包,拆开后放在桌子上。这是个很大的景德镇瓷碟,碟子的底部精致地画了一副花草画,旁边题了两个小字:杜若。 “可真漂亮。”杜若兮赞叹了一声,看见“杜若”那两个字不禁莞尔一笑。“找到有这两个字的碟子一定不容易,真让她费心了。叫她出来跟我说几句话。” “她很害羞,她说就拿这个盘子代她见你。” “用盘子代她见我?这是什么话,哪有这样的?”杜若兮哭笑不得。 “我想她是看见其他人都出来跟你见面,然后想到自己也避免不了就着急了。其实她挺害羞的,虽然我们打碎她的宝贝时她跟个母老虎似的那么凶,但她极少跟陌生人打jiāo道。” “好吧,那以后合适的时候见面好了,告诉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不会主动要求她出来,除非她准备好了来找我。” “好。”唐青的眼睛转了几转,笑着说:“你知道吗,她听到你这样说大大地松了口气呢。” “她在……”杜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兮张了张嘴巴没说出来。 “就在我背后。”唐青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盘子,估计我拿它盛菜会吃得非常香。”杜若兮大声说道:“你要是能出来就更好了,我还是希望能见见你。” 唐青的眼神渐渐迷茫,随后出现一个目光不停地向下漂移的表情。杜若兮知道,林梦霜来了。 “其实它不是个用来吃饭的盘子,它是拿来做装饰的,你没注意到它特别的大吗?”林梦霜的声音听上去比唐青的声音要尖细些,也要慢些。 “啊,你不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这样的玩意我可是外行。”杜若兮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应该把它怎么放,就这么搁桌子上么?” “不,你得去给它配个架子,斜靠着,博物馆里都是这么放。” “哦。”杜若兮拿起大盘子仔细地看了看,又弹了两下。盘子叮叮两响,清脆悦耳,余音悠长。陶瓷非常细腻。 “这么说你喜欢去博物馆吗?”杜若兮把盘子放回桌上,问道。 “是的,那里面的东西很好看,哪怕是破东西都那么好看。他们把它挖出来,擦干净,然后修补完整。虽然有裂缝,但是看上去比新的还好看。”林梦霜满脸通红,又害羞又兴奋。 “我也这样认为,它们就象……某种穿越了时间的奇迹。”杜若兮说。 “是的,是的,你说的对。”林梦霜张了张嘴巴,“对极了。” “那么,”杜若兮突然说道:“你把沈俊修补完整了吗?” 林梦霜吃了一惊。杜若兮发现自己问得实在是太鲁莽了。她立刻笑着接下去说,“对不起,我得请你原谅,我不该这么问你。我要是说了不中听的话,你可以立刻就告诉我。” “不,没有的事,我知道你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才会送个盘子给你。沈俊可能永远都好不起来。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到周末他就开始紧张,因为他以前老是在周末被人虐待。他现在还是害怕床,害怕绳子,害怕打火机,害怕陌生的男人。真不知道他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我觉得我帮不了他多少,他真叫人难过。你能帮他是吧?” “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我的工作就是帮助类似你们这样的人。知道吗,扬展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 “是吗?我很少见到他……”林梦霜张着嘴巴,突然打住不说了。 “嗯,接着说。”杜若兮仔细地看着林梦霜。 “没什么,我就是……”林梦霜尴尬地笑笑,“很少见到他。” “是因为他老是在睡觉吗?” “可能是吧。”林梦霜犹豫了半天,回答得不lún不类。 “你不太喜欢他是吗?”杜若兮笑着问。 “这个……,也说不上。”林梦霜迅速瞟了杜若兮一眼。 “林梦霜,我是不是问了不不该问的问题?”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们都会好起来的。”杜若兮看到她脸色涨得通红,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问下去了,“好了,我们下次再谈,谢谢你跟我说话。” “嗯。”林梦霜如释重负,点点头然后就不在了。 第三十七章 过了会儿唐青出现在杜若兮面前说道:“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这个人非要自己跟你说。” “是吗?”杜若兮正在想当她说到扬展时林梦霜的表情变得不自在了,但她暂时决定先不提这事:“这样最好不过,叫他出来吧。” “他这人不太地道,你得小心点。” “噢。”杜若兮点着头,说道:“我会小心的,我见过的坏蛋一定比你多。” “我一直把他囚禁起来不准他出现,但是现在不得不让他出来。他可是个喜欢惹麻烦的家伙。” “没关系,叫他来见我。他叫什么名字?” 唐青看着杜若兮,表情突然微妙地一变,古怪地笑了一下。 “我叫蓝靖阳。” 这笑容既虚伪却又坦率。如果一个人想用一张笑脸告诉你他有多坏的话,那这副尊容真是太合适不过了。从唐青转换到蓝靖阳的整个过程非常快速平稳,眼睛眨都没眨。普通人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瞬间气质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杜若兮惊讶之余也立刻就做出大致的评估。这几乎象是用一门大pào轰击悬在半空中的黄河,蓝靖阳巨大的心理势能够让他在刹那间占据了这个身体。 这家伙就那么想出来么? 杜若兮眉毛一挑,然后露出笑容:“你好,蓝靖阳,很有风格的名字。” 蓝靖阳把腿伸出去,好让自己坐得舒展些。他怪有趣地看见自己踩在地板上光脚板。他扭头看了看杜若兮的脚,发现她好端端地穿着拖鞋。两条白皙丰满的大腿立刻吸引了他,他便顺着她的腿慢慢往上瞄。短裤,这可是……相当的短啊,看来现在的女人更有风情了。很好的腰,对于一个高个子的姑娘来说,这样的腰意味着……许多男人一辈子都别想知道的……许多的事情。胸部,能挺成这样么?那么在她进入房间的时候,是脚先踏入还是胸部先挺入?优雅的脖子,那话是怎么说的贵族般的颈项?气质很好的脸蛋。不要那么严肃,接着笑吧,你在笑的时候才是个真正的妙人。 他的目光并不yin邪,但非常放肆。他的表情明白无误地告诉你他的感觉,整个人表现出一种粗鲁直率的态度,仿佛他可以快速决定什么然后立即付诸行动,并且绝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不藏藏躲躲,一副随时都可以跟别人摊牌的样子。他看上去有线条粗了些,仿佛不受任何约束,了无牵挂,对人生的一切难题都能给予直截了当的回答。但是如果因此而低估他的智力的话,那就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从他那充满攻击力和表现力的眼睛里就应该判断出是应该远离他还是接近他。这样的人能量巨大,无论他是好人,或是坏蛋。 蓝靖阳在她的身上瞅来瞅去。杜若兮审视着他,他在这样的目光下继续瞅来瞅去。最后他抬起眼睛,两人的目光轻轻一碰,杜若兮没有躲闪或是表露出不自在,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唐青的品位比封肃来得高。”蓝靖阳笑着说道。他把头歪到一边,用食指抚弄着自己的鼻子一个在神话传说中魔鬼的动作。他从桌上的三五烟盒里抽出其中的一支,给自己点上。 “那是我的香烟。”杜若兮说道。 蓝靖阳拿眼睛看着她,那表情既象是对一个漂亮姑娘的抽烟行为不太适应,又象是对她略带责怪的口吻表示不解。随即他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知道这是你的香烟,可你当然不会介意的。”他满意地朝空中吐出一口浓雾,那支烟几乎燃去了四分之一。他看了一下手上的香烟,仿佛颇感满意。 “三五,男人的烟;万宝路,男孩的烟;骆驼,混蛋的烟;摩尔,文人的烟。而所有的国产香烟虚伪的烟。抽男人烟的女人是值得欣赏的。” 天啊,瞧瞧这个家伙还会说漂亮话呐,看来这个家里能说会道的可不只是唐青一个人。 蓝靖阳笑着接下去说:“在我的生活里也出现过象你这样的女人。一些愚蠢的人会有点怕她,但对我来说她却非常有吸引力。” “你恋爱过?”杜若兮吃惊地问。 “那是一种尖锐的并充满伤害的古怪感情,”蓝靖阳露出一个跟这句话不太相称的笑容,“不,我不会把那个叫做恋爱,恋爱这东西只会叫我愤怒,我甚至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提到它。” 杜若兮点点头,没说话。 “你恋爱过吗?”蓝靖阳突然抛出这个问题,他紧接着加了一句,“我是说除了唐青之外。” “是的,但它最后无疾而终了。”杜若兮直率的回答,“你们都知道我和唐青恋爱的事?” “我不清楚其他人是否知道。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不知道比知道更难。” 杜若兮笑着点点头,表示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恋爱是一种很无聊的游戏。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他略微一顿,“我要来跟你说说我的事情是因为” “是因为你有一种……臭显摆的yù望么?”杜若兮想道。她知道这是一个深信自己具有非凡魅力的人,她保持微笑看着蓝靖阳,等着他自己往下说。 “是因为唐青跟我水火不容,他难免会歪曲一些事实来误导你。我们虽说同属于一个家庭按照他们的说法,但我们是不同的人。而且,我那么长时间没出来了,我需要透透气。” “唐青为什么要把你囚禁起来?”杜若兮问道。 “观念不同,他认为我会给所有人带来毁灭。但事实上我会让大家活得更愉快,而不是象他们所做的那样以画画为生。现在唐青什么事都是他做主,而他在大部分时间占据着身体,你看看其他人活的有多窝囊,但他们居然能接受这个。哈哈,看穿一个人的虚伪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可他们偏偏视而不见。” 杜若兮微微一笑。这个时候同蓝靖阳讨论谁更适合当家作主并不明智,因为这个话题可以扯得很远,最后的结果将会淡化他们的初衷。 “说说你的故事吧。”杜若兮要求。 “从哪开始说呢?” “随便,就从你记事起说吧。” 蓝靖阳吸了一口烟,开始讲他的故事。 第三十八章 蓝靖阳犹豫了片刻,他突然甜蜜地一笑,仿佛他对回忆往事期待已久。 “从小我就喜欢观察,观察人,观察一切我看到的东西。我观察过我家的白蚁是怎么样对付入侵的黑蚁。白蚁擅长在局部争斗中集中优势兵力,这跟现代战争不可思议地如出一辙。我观察过一只白色蟑螂如何吞食一只棕色蟑螂。我现在依然记得当时那糁人的、“咔哧、咔哧”的咀嚼声。当它实在吃不下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很高兴地把它踩个稀巴烂。我观察过一个家庭主fù为省两毛钱如何跟菜贩争得脸红筋涨,在遇到朋友后却擦擦嘴巴上的唾沫夸口说自己省了5块钱。我观察过一个父亲如何用自相矛盾的说法斥责自己的孩子,而在另一个场合中,这个孩子又如何狡猾地愚弄了自己的父亲。我观察过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如何在男同学面前卖弄风情,而有的男同学对她不屑一顾,有的却要去竞相争宠。我还在游泳池里观察过一个一心想吃豆腐的男人,看他如何潜入水中并在他人的掩护下偷偷靠近女人,当他上岸后又是如何尴尬地掩饰游泳裤里那可笑的玩意。观察的过程是有趣的,但观察的结果往往一点都不可爱。我在早年就见识了欺软怕硬和各种各样的卑鄙无耻,因此,那时候的我在他人眼里很可能是一个安静到yīn沉的人。由于我的脾气犟到难以理喻的程度,父亲就经常用一把缝纫尺教训我。可当我10岁那年把一锅烧得滚沸的汤泼向我父亲的脸时,他就再不敢用缝纫尺抽我了,并且承认我是一家之主。我愉快地把这带给我耻辱的缝纫尺削成一把竹刀带去上学。我之所以不带铁制刀是因为这样可以省去被人说闲话的麻烦。但是你真的想去杀一个人的时候,只要脑袋聪明,一支铅笔就足够了。当他们终于醒悟过来应该认真对付我时,我给他们造成的畏惧已经足够让他们稍安勿躁。知道我怎么收拾一个仇视我的体育教师吗?在体育器材室里他当着所有同学命令我卸下杠铃上的铁盘。杠铃放在架子上,我在杠铃的这一端,而他在另外一端。如果我取下我这边的铁盘而让他那边的铁盘留着,那中间的铁杠会不会翘翻过去呢?事实证明它会,事实是铁杠就象抛石机的长臂一样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砸下去,顿时就擂得他脑浆迸裂。而所有的同学都可以为我作证,他并没有告诉我该如何安全地卸下铁盘。 在学校里我是很守规矩的孩子,在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我才会坐在椅子背上跟校长谈话,我才会坐在喽们的肩膀上进入教室。我是学校里唯一一个只要嘴里含了一支烟,立刻就会出现为我点火的人。要是哪个老师来批评我,我会告诉他更应该cāo心他孩子的问题。如果是的话,就要让他戒掉;如果没这回事的话……那以后也一定会有。还有一件事我违反了规定,那就是我从不参加学校里参加考试,我认为学校里的考试是一种质疑。桌子上臭不要脸的试卷板着面孔对你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这个你懂了吗?请回答,那个你懂了吗?请回答;难道你真的懂了?请回答,你不会是真的懂了吧?请你,再次回答。这就象死警察无故对一个人进行质询,无论回答正确与否,警察已经把他假设为嫌疑犯了。这是对人的一种侮辱,我不能容许它发生在我身上。而另一方面我也还答应了他们,我将参加升学考试。我拿这个没发法子,我必须得升学。而我的学习成绩出奇的好,好到任何学校的校长都会对我的父母笑脸相迎如果他们不介意我父亲那张被烫得乱七八糟的脸的话也好到他们可以到处去炫耀。要是哪个同学胆敢在课堂上打扰我学习的话,第一次,我会仅仅在口头上警告他;第二次,我的竹刀会在5秒钟之内抽到他的脸上;第三次从来都没出现过我会狠狠地揍他,直到把他的屎打出来。瞧,这就是我的早年生活,直到我在12岁那年来到这个家里。” 杜若兮一直注意地倾听着,没有chā话。当她听到蓝靖阳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更是死死地盯着他。而蓝靖阳给她的感觉是:即使在测谎仪面前他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通过测试,因为他对这些经历深信不疑。但这些都不是事实,绝对不是。实际上多重人格症患者身上的子人格都是从他们出现的时候才开始有了真实记忆。沈俊、唐青、封肃他们出现在10岁到11岁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蓝靖阳出现在12岁,在此之前他们并不存在,记忆更是无从谈起。为了填补这段缺失的记忆,某些子人格会通过潜意识中的幻想或是窃取主人格遗忘的事情当做是自己的真实经历。因此蓝靖阳现在所说的这些纯粹是无稽之谈。开始的时候杜若兮还有些迷惑,小时候跟扬展做邻居的时候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听完最后那句话才知道这些都是胡编乱造,虽然他说得很象是真的。当然,知道其中的道理是一回事,而亲自聆听一个子人格的瞎扯淡是另一回事。 杜若兮埋下头,她想忍住笑,因为蓝靖阳在盯着她,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地翘了两下。 “有什么好笑的吗?”蓝靖阳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不高兴。 “不是好笑,我是觉得你的早年生活有些特别,你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杜若兮撒了个谎,她得跟所有子人格保持友好关系。即使对方是个魔鬼,她都必须跟他周旋。为了不让蓝靖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立刻就接着说道:“请接着说吧。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来到这个家里之后发生的事才是重要的。” 透过香烟的淡淡薄雾,蓝靖阳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她,仿佛对她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然后带着“我不跟你计较”的表情点点头,接着讲述下去。 第三十九章 蓝靖阳第一次出现跟沈俊非常相似,都是在张天对扬展进行变态行为的时候。不同的是沈俊第一次出现时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而蓝靖阳迅速知道了其他人的存在。疼痛袭来时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他一眼就看见了沈俊,看到他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非常吃惊而迷惑。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思维涣散了,象是心已经死去了一样。他脑袋里空dàngdàng地象个冰窟窿。接着他体会到一股非常陌生、难以名状的悲伤情绪,一个痛不yù生,不如现在就去死掉的想法。这个非常难受感觉正在逐步占据他的整个身心。希望自己此时站在悬崖边上,带着少许解脱的快意,纵身跳入……来世的怀抱。哪怕来世自己是一只蚂蚁,或是,一只蝉。 “一只蝉可以在地底下生活好多年,可以挖许多许多的洞。很可能在我挖洞的时候碰到其他的蝉,我希望它是一只象林梦霜似的蝉。在打了几年或是十几年的洞之后,我会在一个热烘烘的晚上敲碎天花板,从地下爬出来,悄悄地爬上我一直在吃它的那棵树。我会脱掉我的盔甲,晾干我的翅膀。然后我就能飞了。我会飞来又飞去,还要叫个不停,叫完整个夏天。” 在蓝靖阳的脑海中,这个孩子气的想法清晰得就象打开了一幅画面。一只蝉在黑暗的泥土中生活多年,在一个不为人的夜里,在它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挣脱一切束缚,闯入阳光之中。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它会全副身心地投入绚丽的夏季大合唱里去。而在两个月之后,如果它运气好,就是说它成功地破茧而出,没被大风或是暴雨打落在地,没被小鸟、螳螂或是其他食虫兽吃掉,也没被小孩子手里的长杆粘住,那么它就可以留下后代之后再死。这个想法非常奇怪。但要是一个孩子在想死的时候,这个念头就是他最强烈的一个愿望的话,那就不免有些令人伤感。这个念头的背后隐含着相当深的痛楚,深到大部分人不希望去仔细地想它。 这个想法在蓝靖阳的脑海中徘徊了一会儿,但并没有让他的情绪有丝毫波动。此刻他就象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象一台正在工作的记录仪。然后这个念头跟个妖精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短暂的空白之后,他的记忆和现实中的感觉开始迅速涌进他的头脑,他的自我……回来了,至少他感觉是。 他猛一回头就看见了张天那张热汗淋漓的脸,剧痛让他本能地往前一冲想摆脱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绑得没法动弹。他咬牙切齿地回过头看着张天,张天甩手就是两个耳光。 “给老子放规矩点。你要是再这样看我的话我下次就拿啤酒瓶子。”张天又抓住他的头发说,“我会倒着拿。” 蓝靖阳回过头去,这时他看见了其他人,他们也在这个房间里,同情的目光中带着点好奇,互相间正在窃窃私语。那个男孩迷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儿来的?” 蓝靖阳看着他没说话。在这种情况下被你们这群混蛋看见了,而你现在却要我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沈俊。”这个男孩说,接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想过让谁代替我。” 蓝靖阳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大声地喘气。 “你最好是叫出来,真的,我没骗你。”沈俊说,“否则过会儿他会打你。” 蓝靖阳死盯着沈俊,既不摇头也不说话。他面目狰狞,看上去有些吓人。他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并且不停地在抽动。冒着热气的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那仿佛是一声声的尖叫。紧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太阳穴在疯狂地搏动着。头上的冷汗以看得见的速度汇聚在一起,流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的鼻翼和那双如落日般血红的眼睛。 他看上去象是个兽类。 “喊出来吧,我说的是真话。”沈俊焦急地说。 蓝靖阳死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喊呀,”沈俊看了张天一眼,“快喊呀,他就快完事啦。” “绝不。”蓝靖阳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得叫人听不清楚。 “你不叫的话他一会儿要用绳子抽你。” 蓝靖阳的嗓子里发出“嘎嘎”的声音,但他就是不叫。 “就算是我求你啦,叫吧,叫吧!” 蓝靖阳闭上眼睛,不打算再理他。 “你叫出来自己也会好受些,你为什么就是不叫呢?他会抽你的啊。” “跟现在相比,”蓝靖阳睁开眼睛说,“被抽一顿又怎么样呢?我绝不会叫。” 沈俊看了他好一会儿,非常泄气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开了。其他人开始低声商量,然后他们有些yīn沉地走出去,这个房间里只剩下张天和蓝靖阳。 突然张天说道:“叫出来,给老子叫出来。” 蓝靖阳闭上眼睛,死不开口。 张天抽出麻绳,啪地一声抽在他的身上,“叫,给我大声地叫。” “不,我绝不会叫。”蓝靖阳疼得猛地一抖,但他下定决心不开口。 张天开始发疯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抽在蓝靖阳的身上,每抽一下就吼一声:“叫,叫,给老子叫。” 他就在这样的疯狂之中释放掉他最后的负荷。 完事之后他穿好裤子,然后给蓝靖阳松绑。他把门打开,“现在你可以滚了。”他粗鲁地把蓝靖阳推了出去。 客厅里没有人,蓝靖阳慢慢把衣服整理好,然后躺在了沙发上。他觉得头痛yù裂,天旋地转,肚子里仿佛有一根生锈的铁棒在不停地搅动。他猛地滚到地上,开始大声地呕吐起来。冷汗并没有停止,他的脑袋热得就象是个大火炉。他想站起来,可他只能勉强扶着沙发跪着。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可以欺凌另一个人到如此之深的程度,一个人也能愤怒到如此虚弱的地步。他的心焦灼得象是阳光下成群的dú蛇,也象是地狱烈火中沸腾的人头。这是他第一次被张天强暴,也是他与自己家人的第一次相遇。 第四十章 张天完事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睡得象死猪一般。此时的蓝靖阳感到呼吸困难,他生平第一次流下了泪水,他咬着牙不哭出声来,这泪水中充满了愤怒和耻辱。他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大口地呼吸,想把堵在胸口的东西压下去。他在厨房里找到一把锯齿型的水果刀,然后悄悄摸到张天卧室的门口。当他轻轻转动门把手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了他,他听见有个声音低声说道:“不行,你不能这样做。”他回过头,看见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个子稍矮,是刚才看着他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蓝靖阳反手一刀砍向他的脖子,他向后一闪躲开了,速度快得让人惊讶。蓝靖阳担心张天会听见打闹的声音,于是朝客厅走去,一路上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另一个人在后面跟着他。 “你干什么?”他听见后面的愤怒地说。 你为什么要问我干什么,难道你没看见他对我干了什么?愤怒和焦灼就快要把他撕裂了。刚刚进了客厅他头都没回就用水果刀朝后面一挑,对方一个侧闪并抓住了他的手臂,利落地夺下蓝靖阳的水果刀,然后他顺手关上了客厅的门。 居然这样就能夺下我的刀!蓝靖阳的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看见这时候的客厅里也坐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好像在等他们。突然他的背心被后面的少年重重地踢了一脚,他几乎凌空扑到在沙发上。他感到钻心地疼痛,他的衣领突然被提了起来。 “停下来,封肃,你先别打他。” “他差点杀了我。”他听见背后的那个少年愤怒的声音。 “我都看见了,你这一脚也够他受的。他刚刚被强暴,咱们就先别计较了,好吗?” “你可得小心点。”揍他的那个少年不情愿地把他丢在沙发上,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先别忙着打架,让我来告诉你情况好吗?”对面的那个少年说道。 “但我他妈的不想听!”蓝靖阳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同时他也为自己在他们面前流泪而感到羞耻。他蹭地站起来,顺手去拔他的竹刀,但竹刀不见了。他低头一看,腰里空空如也,甚至皮带上挂竹刀的搭扣也不见了,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原先的那套校服,情况变得有些怪异。 “你在找什么?”对面的那个少年死盯着他问道。 蓝靖阳这时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四下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他们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这些问题此刻钻进了他的脑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这些怪事让他警觉起来。他暂时把被伤害的事情放在一边,他身上的所有雷达开始兵乓作响。 他没有回答这个少年的问题,只是又坐回了沙发上。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少年问道。 蓝靖阳看了他一眼。我不指望你们会帮我,但你们也不要指望我会理你们。 “我想一个人待着。”蓝靖阳说道。 “我知道现在跟你谈一些事情并不合适,但你好像太冲动了些,我不得不先跟你谈谈现在的情况。”这个少年说。 蓝靖阳疲倦地轮流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开看了看窗外,接着又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这个房间里的摆设。他扣了扣自己的头发,又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最后他停了下来。他用这些动作告诉另外两个人,他现在实在是不想他们跟他们在一起。他开口说道:“你说吧,我在听。” “我想告诉你,刚才你看到的那几个人是跟你在一块的。你,我,他们,我们分不开。因为……”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小蓝同学一向很独立。” “你喜不喜欢都是那么回事,你只能跟我们待在一起,所有的人都没法离开。你要知道……” “好,那我走,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但是我得把那个人杀了之后才走。”蓝靖阳挑战般地朝他们两人点点头,“你们都别妨碍我。” “你不可能离开,你到哪儿我们就得跟到哪儿。”这少年开始着急起来,“而且你不能杀那个人,你做的任何事情……” “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你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你别再打断我的话了!”他愤怒地说,“我要告诉你,我们在一起没法分开的是因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身体里,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同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做的任何事情我们都要一起承担后果,你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就会连累所有人。在这条船上大家得同舟共济,否则船要是翻了大家就都得玩完。懂了吗?” 蓝靖阳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地打量他们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怒。最后他挠了挠脑袋停下来,他发现周围的一切有点熟悉,仿佛以前看见过这里,但是……又仿佛在梦里来过。 “你叫什么名字?”他重新坐下来问道。 “我叫唐青,”然后又指指坐旁边的那个少年,“他叫封肃。你呢?” “我叫蓝靖阳。好吧,唐青。你是说,我们在一个身体里是吧,那为什么我会看见你跟我长得不一样?为什么你会坐在椅子里?按你的道理我们都应该坐在沙发上是不是?” “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别人进来的话,他只会看见一个人。我想应该是你。因为你最先站在了铁板上。” “什么铁板,你在说什么?” “你闭上眼睛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一个男人强jiān的是男孩? 好几个人是在同一个身体里? 仔细看看却需要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有问题! “你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试试就知道。”唐青看见蓝靖阳又迷惑又惊讶地瞪着,他于是说道。蓝靖阳没说话,他想了许久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一章 眉头紧皱了半天之后,他突然猛地一震。在黑暗褪去之后他看见了一个被一圈房子围成的院子,象个大大的四合院,院子里有几个人盯着他看。他们站着或坐着,也有的在散步。院子里面有个花台,一个小姑娘在花台边上捉住了一只螳螂。他发现自己站在院子里的一个大铁板上,唐青和封肃跟他一起也站在这上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蓝靖阳震惊了。 “你闭上眼睛就会来到这里。这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们的家。” “这怎么可能呢?可我以前从来没见到过。这是穿越时空么,这是哪门子的魔术么?”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这谁都不知道。来看看吧。” 蓝靖阳瞪大了眼睛,跟着唐青往前走去。 “注意脚下这块铁板,如果你走出去的话,你就会感觉不到现实了。” “什么叫感觉不到现实?” “你相当于走出了现实,你会跟现实完全断开。这块铁板是院子跟现实相联系的通道。”唐青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蓝靖阳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个院子别人感觉不到,只有这个家里的人才能感觉得到。我也不能说这里就不是现实世界,但它跟平时所说的现实世界不太一样。这块铁板,”唐青跺跺脚,“我们叫它天文台。” 蓝靖阳审视地盯着唐青,目光很冷漠,但他心里确实觉得有些紧张。他走出了铁板,开始在院子里慢慢走动。他踢了踢院子里的石头,闻了闻花,又令人讨厌地撒泡尿。然后他看了眼大铁板,又看了眼其他某个地方;再看下大铁板,再看下其他地方……心里也跟着念叨着:现实世界,这个家,现实世界,这个家…… “这个,它为什么叫天文台?”他指着大铁板,漫不经心地问道。 “随便取的。只是有段时间我们特别喜欢看星星,晚上我们就全都坐在上面一起看星星。” 蓝靖阳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看见也有别人在院子里。沈俊虽然只是简单地朝他摆摆手打招呼,但沈俊的样子却象是很想跑过来拥抱他。坐在沈俊旁边的是个女孩儿,她迅速地打量了蓝靖阳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便又去跟沈俊说话。这让蓝靖阳感觉他们是在克制而谨慎地向他表示欢迎,仿佛他们不希望让他尴尬。只有一个更小的女孩儿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看,她只在他撒尿的时候才不知所措地转过身去。 “那么唐青,你怎么知道我能够看见这个院子?我是不是跟其他人……其他现实中的人有很大区别?” “不能说是区别,应该是说是有一些微妙的感觉。但凭这点感觉还是足够让我……让这个家里的所有人……把你同现实中人区分开来。最主要的还是,你在现实世界里的同时也站在了天文台上。”唐青指了指那块铁板,“只有这个家里的人才会这样,其他任何人都不会。” 这时蓝靖阳看见一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也是个少年的样子。他仿佛刚刚睡醒。他看见蓝靖阳之后先是惊讶,然后皱起了眉头,仿佛很不高兴。这时候那个最小的女孩儿叫喊着朝他跑去,“扬展哥哥你醒啦。” “嗯。”扬展朝那女孩儿点点头,“柳幽河你在玩什么呢?” “我想跟那个新来的哥哥说话,他的样子好凶。” “哼。”扬展狠狠地瞪了蓝靖阳一眼。 蓝靖阳面无表情地看着扬展,然后看到他跟柳幽河坐在一起低声说起话来。蓝靖阳又四处看了看,但确实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朝扬展走去。 “有什么不对吗?”他在扬展面前停下来问道。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扬展反问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那我下次还是会这样看你。”扬展脸红筋张,他突然发起抖来。 蓝靖阳捏紧拳头冲了过去,但被唐青拉住了。 “好啦,都不准这样。”封肃这时候也过来把蓝靖阳抱住。 “扬展,你不要这样,没有必要的。”唐青说道,然后他把蓝靖阳拉到远点地方说,“蓝靖阳,对这个家来说你还是陌生人,别一来就惹是生非。” “呵呵,”蓝靖阳露出一个毫无幽默感的微笑,“当我说‘是’的同时你们也认为那是‘是’,那时候你们就不会认为我在惹是生非了。” 唐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们三个人又走回天文台,蓝靖阳站在上面眨了下眼睛。 一瞬间他又看见了客厅,发现自己坐在椅子里,唐青坐在他对面,封肃也还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不由得四处张望了一下,这确实是客厅,而不是刚才的那个小院子。但是他隐约听得到那些人的说话声。那些声音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心里。 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蓝靖阳定了定神,说道,“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搞的是什么鬼把戏,但这并不能证明我们在一个身体里面。” “不用我证明什么,以后你自然会同意的。因为只可能是这样才能解释所有的事情。比如你现在在手上划破一个口子,然后你走出铁板,那我在走进铁板后就会感觉到疼痛并且能够看见自己的手上的伤口。” “那么,”蓝靖阳寻思着说,“他知道伤口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都有可能。”唐青说,“除了只有站在铁板上才会跟外界的现实有联系之外,那个院子跟现实中的院子没什么两样。你做的事如果被别人看见了,那别人就会知道,否则就不知道。” “那你现在感觉得到我的背痛吗?” “没有感觉到,但是可能下一次有可能会感觉到,这种事有时候无法确定。” “那么我杀了你……”蓝靖阳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就等于……杀了你自己。” 蓝靖阳慢慢地摇着头:“你他妈的在胡扯。” 唐青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跟封肃对望了一眼,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第四十二章 唐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从他的话里仿佛感觉他情愿相信这是魔术或是时空穿越也不肯相信“多人同居”这件事情,这表明他是多么地排斥这个解释。难道他非常渴望自由,或是说他非常需要自由?唐青寻思。对某些人来说,自由、随心所yù、为所yù为就象呼吸一样重要,正如信仰对信仰者很重要,艺术对艺术家很重要。但是时间才是最无情的收割者。风会砍断最高大的树木,水流会劈开整座高山。时间会把一个人不成熟的、不理智的、不坚定的或是过于固执的想法通通席卷而去,最终留下的东西将是一个人只能拥有的或是只能接受的。所以对这样的人来说,有些话真是多余。 “不是胡扯,实际上你杀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就相当于杀死了全部。”唐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身体死了的话,家里的所有人就只能跟着一起死掉。因此,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把大家考虑进去,我们就象是连体兄弟。” “不会的,”蓝靖阳不耐烦地说道,“即使事实象你说的那样我也不会考虑那么多。谁要是让我不舒服,我就会给他苦头吃;谁要是给我苦头吃,我就会收了他的命。可能你在乎,你们都在乎,但是我并不在乎,我从不受制于任何人。” “可是你必须在乎!”唐青霍地站了起来,“在这里没有谁可以胡来。如果你不顾后果地做出对大家不利的事情,我知道的话会立刻阻止你。你要是对大家视若无睹,你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要是胆敢一意孤行,不听劝告随便伤人甚至杀人,你会发现自己掉进一个臭气熏天的黑窟窿里,而我将是带头往里面拉屎拉尿的人。论身手你远比不过封肃;论才智,估计你也不见得能赢得过我。你现在是处在一个大家庭里,你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唐青迅速在一个本子上写了点什么,愤怒地撕下来摆在蓝靖阳面前,“拿去好好看看,这是家规。” 家规?蓝靖阳很想笑。他把那张纸拿起来,上面是这样写的:1家庭内不许说谎或是隐瞒对家庭不利的事情。 2在外不许违反法律。 3在每个人退回去之前,须对自己所做事情做一个简要的记录或对下一个出现者说明情况。当面对一个让你害怕的事情时可以要求身份的替换,但是在替换之前不可以逃避。 4不得加入任何团体,包括帮派、俱乐部等等。 蓝靖阳仔细地把家规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他抬起眼睛,轮流看着唐青和封肃。 昨天过得很愉快,他想。昨天,他拿一把粉笔头洒在了语文老师的脸上,这个愚蠢的老师非要坚持他难听的普通话;昨天,他带领他的兄弟们跟高年级同学狠狠地打了一架,因为他们在球场上实在是太不地道。是的,差点把他们的屎都打出来。昨天,在公共汽车上他看见了一个小偷在偷东西,他用竹刀狠狠地戳了他的屁股。昨天晚上,他把他的竹刀修整了一番。用砂纸小心地磨了一下刀口,去掉其他地方的一些毛刺。磨刀的时候他发现父亲一直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噤若寒蝉。昨天,……已经过去了,它成为了历史。它所发生的一切被打成包,贴上一个“不可撤销”的小标签,然后被扔到一架时光列车上。它轰隆隆地驶向……记忆之海。在不到24个小时之内他居然会被强暴被殴打被辱骂,天堂与地狱的距离竟然如此接近,至少……在时间上是。封肃的身手应该很厉害,只说他闪电般躲闪速度就让人心里发寒。唐青也绝不是个笨蛋,瞧他定的这个有板有眼的家规。这是两个厉害家伙而是蠢货,只要注意到他们与同龄人相差甚远的眼睛就应该知道,他们的眼睛是与众不同的。他们的眼睛清澈、明确,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问题就在这里了……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哎,背上可真疼,这个下午倒霉得不可思议。 “怎么说?”唐青问道。 蓝靖阳从沉默中抬起眼睛,他决定退后一步。 他伸出食指指着唐青说道:“我暂且接受你的说法,我也可以遵守你定下的这些狗屁家规,但是你也要为我做出让步。” “我想你误会了。这个家规是经过了许多磨难之后才定下的,它不可能为某个人作出更改。”唐青说,“我这不是在劝告,而是在宣布。” 蓝靖阳把那张纸团成一个小团,接着又搓成一小条,最后他把它象弹烟头一样弹进垃圾桶。“两分。” 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也许我的话没让你们听明白,我要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一个计划。”蓝靖阳把身体靠向沙发,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要是你的计划是杀掉张天的话,那你最好是现在就此打住。那是不可能的,你绝不能动那个人。” “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们此时的状况是多么来之不易。” “我想说,这跟我没关系。”蓝靖阳把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唐青站起来揪住蓝靖阳的衣领,说道:“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允许你出来。” “我不信。” “那你不妨试试。” 蓝靖阳挣脱唐青的手,冷笑着说:“哼,即使我不搅乱你们,你们自己也会搅乱自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猜那个叫沈俊的一定很喜欢林梦霜吧?” “是的,这个大家都看得出来,因为林梦霜一直在照顾他。怎么?” “刚才跟沈俊说话的那个女孩就是林梦霜,是吗?”蓝靖阳回想刚才看到他们时的情景。 “对,就是她。” “沈俊就要变成一只知了啦。”蓝靖阳突然笑着做了一个模仿飞翔的动作。他快速扇动双臂,看上去很滑稽。 “你胡说些什么?”唐青皱着眉头问。 “他想下辈子做一只知了。我刚来的时候,他正想着其实是很希望能从悬崖上跳下去。不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他下辈子能做一只知了。这个知了还希望在地下打洞的时候能碰到林梦霜,所以我猜他应该很喜欢林梦霜的。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顿了一下,又接着好奇的问,“知了是不是真的要在地底下打好几年的洞?” 第四十三章 唐青和封肃面面相觑,半天没说话。唐青捧住脑袋慢慢蹲在了地上,短时间内他整个人都跟垮了似的,仿佛巨大的压力和悲伤把他压到了地上,“他受不了了,他还是受不了了。” “谁他妈受得了这个?”蓝靖阳冷笑着。 “只要再坚持2个月,到秋天开学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家去读一所寄宿学校了。”封肃说。 “嗯,那样的话沈俊也就不会再遭这份罪了。你们的算盘差一点就打响了呢,”他掐着手指比划着,象是在数数,“就差那么一点。可惜过不了两个月这个家里就会出现一只长得象沈俊的知了啦。”他非常令人厌恶地咯咯笑了起来。 封肃立刻一脚蹬在蓝靖阳的胸口,蓝靖阳摔倒在沙发上。封肃冲上去,可他的拳头在距离蓝靖阳鼻尖半寸的地方还是停了下来,眉毛立得象倒写的八字。 “总有一天我会废了你。”他慢慢地收回拳头。 唐青把封肃按在椅子里,摇了摇头。 “你的计划是什么?”他问蓝靖阳。 “杀了他,万事大吉。”蓝靖阳揉着胸口,笑着掸去上面的灰。 “绝对不行!” “为什么就不行!?” “即使我们没有成年,杀了人的话肯定会给我们带来相当大的麻烦。不进监狱也会进少管所。在那样的环境中我们很难正常的生活。而且这件事很可能影响我们很长时间,会出现许多意料不到的结果,会不由自主地拐到一条岔路上去,日子会变得更加艰难。你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上你就能明白。我不仅要为沈俊着想,我还要为其他的人着想……包括你。” “我什么时候要你为我着想了?”蓝靖阳闭上眼睛寻思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开。“这话很难说服我,但我不想跟你争论,我一向不喜欢跟别人较嘴巴劲。那好,我退一步,只退这一步我要伤害他,而且怎么伤害他由我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他指着唐青,气势汹汹,“这个你必须答应我。” 唐青把双手枕在脑后,审视着蓝靖阳。他在考虑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别指望我能象沈俊那样忍受这个,”蓝靖阳说,“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比现在好。我这是在给你们做好事,所以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这让你显得很讨厌。” 唐青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封肃也埋着脑袋思考着。 “快点决定吧,我快没耐心了。”蓝靖阳没好气地说道。 “好,”唐青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我暂时接受你的提议,但你不要认为我这就是在答应你。” “唐青,让我提醒你,我没有请求你答应我。如果你如此轻视我妥协的态度,那么我现在就收回我说过的话。” 唐青看了他一眼,他决定在还不知道蓝靖阳要怎么做之前暂且不跟他太计较。 “那好,你有计划吗,你打算怎么做?” “有,有计划。” “说。” “我需要一把刀。比这把水果刀要小些,但要更锋利些。”蓝靖阳比划着大小。 “家里没有这样的刀,家里要不是水果刀要不就是更小的工具小刀。你非要刀吗?” “如果只是杀掉他的话,一支磨尖了的筷子都行。但是我现在只能把他弄伤,得做得更仔细些。” “磨尖了的……筷子?”封肃不屑地看着他。 “其实,不磨尖的都行。”蓝靖阳笑着把手放在封肃的膝盖上,用下结论的口吻说:“杀人,决心远比武器重要,重要得多。” 封肃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膝盖上推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我要知道具体的细节。”唐青说。于是蓝靖阳开始详细地告诉他们他的想法。唐青想了一下把他打住,然后把沈俊喊出来叫他提些建议,沈俊在这件事情上最了解张天。蓝靖阳在仔细听完沈俊对张天的描述之后就更加确定了整个过程。他们三个人坐在同一个沙发上仔仔细细地听完蓝靖阳的计划后半天没说话。唐青的脑子里象过电影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想象整个情况,尽量把所有不确定因素都考虑进去。封肃在想如果失败了的话他应该如何补救。 “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沈俊万分诧异,他仿佛受到了惊吓。 “很难。”唐青有些忧虑的摇着头,“成功的话,我是说如果成功的话,那真的太侥幸了。” “我认为把握很大。确切地说,我知道我能做到。”蓝靖阳说,“我了解人的心思。” 他们都没再说话。压抑的气氛让蓝靖阳感到疲倦。蓝靖阳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烟,他抽出其中地一支给自己点上,深深地地吸了一口再吐出去。这烟卷比记忆中的要粗些,但是挺对劲。他把烟一口一口地喷出去,在无可奈何之中等待一个早已知晓的答案。他们不可能不答应。蓝靖阳想起他曾经干掉的那个体育教师,当时他脑浆迸裂的情景真是绚丽。从灵机一动到最后完成绝对没有超过15秒钟,那才真的很侥幸。不过那确实做得很漂亮,漂亮到可以跟任何人炫耀。这就是做独行侠的好处,无须征求别人的意见独自决定,独自行动。但同时他也不能同别人分享独自品味成功的喜悦,或是独自将痛苦生吞活剥。他走到窗户跟前,看着外面的景色。这会儿唐青正在跟封肃低声商量。 如果一个人不能拥有天使的纯洁,他至少应该拥有魔鬼的果决。 “这样吧,在需要下刀的时候由我来做怎么样?你得承认我比你更灵活。”封肃说。 蓝靖阳诧异地打量着封肃,就象打量着一个外星人一样,他冷冷地说:“绝对不行。” “好吧,”封肃很勉强地说,“那剃刀怎么样?理发店里用的那种折叠式剃刀。就怕在那种情况下单手打开它会有些困难。”。 蓝靖阳想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 “可以。”他冲封肃点着头说,“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好,”封肃严肃地点着头,“我明天给你。”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去买剃刀的是唐青而不是封肃,封肃跟陌生人打jiāo道会把别人吓着,他在假装同龄人的稚嫩时总是显得有点笨拙。这次要买的是剃刀而不是铅笔刀,封肃会让别人不由自主地去考虑他买这个做什么。一切能够引起别人注意的事情都最好是能免就免,这个家需要低调而聪明地存在着。 唐青在一家专营店找到了剃刀。他觉得这东西很好看。他挨个地看过去,店员对他爱理不理的。 “叔叔,我想看看这把。”唐青指着柜台里一把黑色剃刀怯生生地说。 店员把剃刀拿出来放在他面前,看了看唐青光溜溜的嘴唇。“你还不该用这个。而且,有些地方的毛发不需要刮掉。”他狡黠地笑着。他想逗逗这小孩儿,这样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嗯,是的。”唐青并没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不用,我想送给我爸爸礼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呵呵,乖孩子,那你自己选吧。”这店员朝他示意了一下,“你父亲没有刮胡刀吗?” “他一直有一把这样的剃刀,但已经很旧很旧了。”唐青热切地说道,“他明天就过生日了呢,我要买把新的给他出差时候用,那样大家就都能看见。” 当一个孩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并且能够通过一个自然而然的方式告诉别人时就会显出这样的兴奋。他是多么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了一个好主意啊,就等你问他了。 这个不再年轻的店员想到自己两岁大的小女儿。也许她长大后可能会买根皮带或是一件衬衣送给他,也有可能送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什么的,但不会是他一直渴望但一直没买的石楠木烟斗(那东西太贵,可是他非常崇拜福尔摩斯),不会是一个银光闪闪的金属酒瓶(在野外旅行的时候希望有机会把它摸出来喝上两口),当然更不会是一把都可以当作收藏了的折叠式剃刀。多特别的一件礼物啊,只有男xìng才能理解这种礼物的价值。女多数比较蠢,她们无法理解男人为什么要去热衷某些怪里怪气的小玩意儿。但她们的爱又弥补了她们的蠢,因此男人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女人。虽然她们蠢,同时她们也很可爱。 “那还不如买电动的或是直握式的,何必要折叠式的呢?”他在稍稍走了下神之后说道。但他自己也知道新东西当然会更方便实用,但是老式的东西总是透出一股贵气。就象他自己一直收藏着的一台老式留声机一样,金灿灿的大喇叭让他看了心里高兴,虽然它的音色已经象一台粗制滥造的收音机差不多了。还有……他有时候喜欢故意把话反着说。 “嗯,我爸一直觉得折叠式的最有最有”唐青象只猴子似的挠着脑袋。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他确实忘记了。 “最有范儿?”这店员把眉毛一挑,冲唐青眨了眨眼。 “对,最有范儿。”唐青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可爱地闪亮着。 “那这个吧。”店员又拿出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剃刀,“个头小一点,但带着更方便。” 唐青把剃刀拿在手里,打开雪亮的刀锋,轻轻地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划了一下,一滴小血珠立刻就冒了出来。 “听你的,那就这个。”他朝这个店员吐了下舌头。 “傻孩子,这不是随便玩的,快拿纸裹着。”店员看到他手指上的血,就抽了一张卫生纸给他。唐青迅速把手指包好。他注意到了伤口很细,但是很深,这样很好。这叔叔不错,但是他现在应该离开了。这张薄纸不足以止血,最好是在手指上的血还没把它浸透之前离开,否则这些人要是一惊一乍的就很讨厌了。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零钞放在柜台上。 “到那边去付款,小朋友,你给我钱是在害我。”他笑着往不远处的收银台指了指,然后把票据写好递给唐青。 唐青又重新把钱拿到收款的地方,jiāo给里面收银的阿姨。 “剃刀?”阿姨看了眼票据,有点奇怪的问道,“你买把剃刀干啥?” “刮胡子。”唐青简单地说。他微微板起了脸,他希望他的表情能让这个阿姨不再嗦,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你哪儿有胡子好刮?”这个阿姨貌似比较迟钝,她笑着放下二郎腿,开始数钱。 “我父亲有。” “哦,买给老爸的,好孩子。”她抬起眼睛看了下唐青,发现他怪严肃的。“不给老妈买点什么吗?” 快数你的钱吧,唐青有点冒火地想道。但他装模作样的朝周围看了看。 “我妈已经有剃毛器了。”唐青说出来就后悔了。对这样的女人你最好是沉默不语或是嗯嗯啊啊,她觉得你太乏味了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多话要说。这句话却很可能让她有大做文章的想法,结果会yù速则不达。 “哈哈。”这阿姨果然诧异地笑了一声。这个回答确实让她有了好好逗他多说几句话的念头,而且这孩子板着脸的样子挺好玩。可这个话题却让她有点不太好开口,再说收这几个小钱的时间是很短暂。她把钱数好,然后把各种面值的纸币放进各自的小方格里。 “小孩子知道的倒还真多啊。”她笑着说。 唐青不打算跟她蘑菇,只是“嘿嘿”干笑了两声。他感觉得到他的伤口在跳动,血一直在流。他割得确实深了点。 阿姨把印章拿出来,“梆”地一声使劲盖上收款章,然后把票据扔给唐青。 唐青拿着收据回到柜台上。那个店员已经把剃刀包好了。他高兴地把它放进书包。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用他的拇指使劲压住被割伤的无名指。他刚刚迈出一步又转了回来,郑重其事地对那个店员说:“谢谢叔叔,再见叔叔。” “乖孩子再见,你自己可千万别用。”店员笑着冲他挥挥手。 “嗯,不会的。”唐青认真地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晚上,唐青将这把剃刀放在蓝靖阳的手上。在自己的房间里,蓝靖阳给他们做了演示。先前封肃怕他手太小,没法打开剃刀。刀锋的尾部有一个象苹果把儿一样的柄,蓝靖阳把它支在地上压下去,刀锋从刀柄的竖槽中顺利地张开了。刀锋不是很长,但也够用了,勉强够用,再大点的剃刀就不容易掩饰了。蓝靖阳演示了一个连拖带抹的弧形下刀动作而不是直接砍下去,这样可以弥补刀锋不够长的缺陷。 “第二刀由我来,如果需要的话。”封肃说。 这次蓝靖阳笑了笑没说话,他不想跟封肃争论。他心想如果需要第二刀的话,那他会直接捅进张天的肚子里。他把刀关好,放进口袋。“行了。”他双手一拍,意思象是在说这件事无须再继续讨论。他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蓝靖阳对唐青说:“有个问题想问问。如果我不打算这么做,你们会不会让事情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不会的。我每天晚上我都要看看其他人做了什么事情,要是有谁不对劲,我就要弄个明白并且得想出对策。这是……我的责任。”唐青说。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蓝靖阳的眼睛慢慢瞪大了,“即便你没看到,你也能够知道其他人做过的事情?” “是的,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够知道。” “那么其他人呢,我呢,也能象你这样吗?”蓝靖阳很好奇。 “我不知道你,但是其他人做不到这一点。”唐青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唐青也有点迷惑地摇摇头,“反正我就是知道。” “那么……你不会让沈俊变成知了的,是不是?” “当然,我一定可以看出他出了问题。一个人想死的话怎么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 “但一个人真想死的话,你怎么拦都拦不住。”他停了一下接着问,“那么你会怎么办?把他随时监视起来,还是就象你跟我说的,干脆不容许他出来,是吗?” “可能不会容许他出来了,否则大家都有生命危险。” “那下次会是谁陪着张天……玩?” “不知道。”这是个很明显、很严重的问题,谁会出来承受这个痛苦,会是谁?林梦霜或是柳幽河吗?她们毕竟是女的,这事好像更应该发生在女的身上。可是……唐青又羞又怒地把这个念头挥出脑海,不,绝不可以这样做。 “你看,我好像抓住事情的关键了。”蓝靖阳斜睨着他。 “是,这是个关键问题。”唐青一字一字地说,“我们都有自己的职责,每个人都得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这是我们总结出来的并且必须被遵守的、铁一般的定律。如果某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好他的事情,那我只得暂时代替他,直到他能够再次振作精神。这样的事不常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如果某一个成员在这个家里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大家就都会帮助他找到。在这个家里,除了一个被我关起来的怪人,我们都有自己的角色。在沈俊这件事上,就象我说的那样我是不会让他变成知了的,我将暂时代替他,直到他打消自杀的念头。” “你扛不住的时候大概就轮到封肃了,封肃扛不住了又会轮到下一个。然后……你们很可能会接二连三地变成知了,”蓝靖阳打了响指,极其令人憎恶地笑了一声,“哈哈。” 唐青和封肃对望一眼,没有反驳。这话听着很不是滋味,但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都不敢说自己能象沈俊那样长时间地承受这样的痛苦,但如果情况无法扭转的话他们将不得不代替沈俊。这样的话后果会相当严重,想着都令人担忧。 “也许我们可以暂时代替他一下,能让他缓口气也说不定。毕竟,最多再过两个月我们就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以去读寄宿学校了。” “包扎包扎又送他上战场?恐怕行不通,他象是受了致命伤。” 唐青和封肃又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也许我们除了沈俊,所有的男孩子都要轮番上阵了,唐青想道。可是以后呢,就象一把qiāng的子弹迟早会打光的,接下来呢,把撞针也shè出去?他尽量不去想他该如何就这件事情去说服林梦霜和柳幽河,这太他妈恶心了。 “告诉我,你说的职责具体指的是什么?”蓝靖阳问。 “我的职责是尽量多学一些知识并辅导他们一起学,这样走出去才不会让人笑话。封肃的职责是保驾护航,任何人都别想用武力欺负我们。你要是看到他是如何磨练身体的话会吓一跳的。沈俊承受了许多痛苦,这就是他的职责。林梦霜在专门照顾他,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很管用。这个……还是以后再详细说吧,现在说这些不太适合。” “你说什么,沈俊的职责就是承受痛苦,给那么一个恶心的男人当玩物?这就是他在这个家里的……职责?这是他的价值?”蓝靖阳忍不住想笑,“我他妈的都快有点赞赏你了。” “他这样做让其他人避免遭受同样的痛苦,他保护了我们所有人。”唐青愤怒地说,“这才是他真正的价值所在。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个非常坚强的人,虽然他手里从来没拿过剃刀。” “不必激动,”蓝靖阳摇摇头,“其实我并不需要知道答案,你怎么说都无所谓。我也不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但我同样不需要知道,我干完这件事之后就会离开,这个地方既让我讨厌又让我琢磨不透。”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 “我必须离开!谁想要阻拦我那就不妨试试看!我想杀了张天,很想杀了他,你们死活要阻拦我的话我可以让一步,但不要以为在任何事情上我都可以让出这一步。仔细听好,我不在乎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同样,我也并不象你们想的那样在乎我自己。必要的时候我很愿意让这把剃刀沾上你们的血,你们会说那也是我的血。但是我相信,”蓝靖阳身体前倾,咄咄逼人,“它们一定会有所不同的。” 唐青面目yīn沉,忧虑地看着他。封肃咬着嘴唇,心想这次的麻烦会很大,非常大。 “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既然碰到一块儿了,那最好还是快点分开。”他拍了拍装凶器的那个口袋,“可能我来就是专门冲着张天挥舞剃刀的,谁知道呢?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星期六你们就会看到一出大戏了。” 蓝靖阳出去之后,唐青问封肃:“你对他怎么看?” “一个很自私的臭小子。” “呃。” 封肃想了一下,说:“他是个很棘手的人。即使他在这件事成功了,以后也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你说他真的象刚才说的那样对谁都不在乎,甚至对自己都不在乎吗?” “至少不会象我们这样在乎自己,这是他自己说的。”唐青忧虑地说道,“他绝对不会费尽心思努力让大家平平安安地活着。他在乎的只是能否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第四十六章 直到星期六的早晨,他都没再出现过,也就是说他没有再次踏上那块铁板。他们叫它什么来着,天文台?多可笑的名字。不知道在这天文台上面曾上演过多少次地狱般的景色。有几次他很想控制这个身体,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看见封肃一直都在院子里待着,如果自己靠近那块铁板的话,封肃肯定会跟在后面。象个间谍似的守着他,监视着他,这多讨厌啊。他只有忍受这样的憋闷。另一个原因是他确实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出去,因为也没啥事情可以做。他心里隐隐有个法则如果谁伤害了你,那你下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应该有所作为。 这是一个yīn晴不定的早晨。阳光偶尔斜shè进来,给整个院子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金色;过一会儿云层的yīn影又象潮水一般将这个院子渐渐吞没,显露出某种冰冷的本质。柳幽河牵着扬展的手,担心地看了看天。她看见小花园里的喇叭花终于开了,她很想摘一朵盛水喝。要是太阳太热的话,不到中午就会把喇叭花晒蔫,那个样子是没法盛水的。她很想在此之前摘一朵盛开的喇叭花,小心翼翼地灌上水。不能灌多了,否则会把它撑bào。然后得仔细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只小虫子在游泳。要是没有的话,那就可以喝了。神话故事里的那些森林里的小妖精就是这样喝水的,不过他们用的是更好看更结实的花,是叫马蹄莲吗?她忘了。 蓝靖阳在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沈俊在他的房间里。梦中他就见到沈俊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睁开眼睛,沈俊怯生生地冲他点了点头。 “怎么?”蓝靖阳皱着眉头问。 “张天来了。” 张天没离开过,他一直都在,但是蓝靖阳懂他的意思。 “不是下午么?” “今天不是。今天上午妈妈要出门,他今天肯定会在上午干那事情。”沈俊有些急切地说,“我不在乎今天我先去,真的。但今天也那样的话他会跟从前一样把我先捆起来,这样今天你再出去的话就不好办了,所以今天不能……” “好啦,今天我知道了。”蓝靖阳不耐烦地打断他。 他洗了下脸,快步走到院子里。所有的家人都在,但都不说话,唐青看上去很忧虑。 “我肚子饿,我没吃东西。”蓝靖阳劈头就说,他冷漠地扫了其他人一眼。 “没关系,刚才沈俊吃了早饭,你出去后是不会感觉到饿的。”唐青心不在焉,“剃刀我放在口袋里了,是左边的裤口袋。我知道你是左撇子,跟封肃一样。” “……很好。”唐青会是个很好的搭档,虽然他是个混蛋。 “蓝哥哥,你真的能把我带出苦海么?”蓝靖阳惊讶的回过头去,看见沈俊埋着脑袋,满脸通红,站在他后面的柳幽河正好奇地看着他。蓝靖阳楞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的,小弟。”他一手叉腰,傲慢地说,“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了。我想你知道,我身上带了点东西,我也会……在那个房间里留下点东西。你别妨碍我,小弟,但也别走开,在旁边好好看着。”说完,他转过身踏上了天文台。 “我和封肃也会看着。”唐青说,“还有,忘记告诉你了,外人对我们所有人只有一个称呼扬展。” 蓝靖阳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封肃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蓝靖阳站上了天文台,唐青和封肃随即跟着也站了上去。 他感到眼前有一束极明亮的白光凶狠地向他扑来,他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蓝靖阳突然感觉不到自己了,他仿佛正在魂飞魄散。他努力不霎动自己的眼睛,他想看清楚一切。很好,控制住了。白光变成一团浓雾,它正在慢慢褪去。这时,他看见柳幽河的眼睛在怔怔地看着他,同渐渐展示在他眼前的现实轮廓中的重叠在了一起。这双眼睛清澈、纯净,却又像从深山峡谷中传来的火车汽笛声那般遥远而不真实,它们眨动着,渐渐远去,消失了。 蓝靖阳看清楚了房间里的一切,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个男人。此刻他正坐在床上,目光里充满了兴味。他觉得蓝靖阳仿佛长大了点。当他微微哆嗦的时候,张天有些惊异,这小小的身体显得非常生动。这景象仿佛是斗兽场里的一个信号,是圈养的动物们耳中那开铁门的哗啦声,他的胯下立即骚动起来。猛兽又要出笼了。 “扬展,过来!”张天说。 蓝靖阳瞟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中仿佛有些冰冷的东西被抛了出去。他慢慢走近,埋着头,他不想再让张天看见他的眼睛。他走到张天的身边,轻声地叫了一声:“爸爸。” “快点,你磨蹭什么?”张天被蓝靖阳刚才的那一瞥激怒了。他抓住他的下巴,“你是不是真想尝尝酒瓶的滋味?” “爸爸,我拉肚子了,我屁股疼。”蓝靖阳尽量模仿沈俊那种nǎi声nǎi气的声音。此刻他看到唐青、封肃和沈俊都在房间里,他们很紧张。 “你他妈的,偏偏这个时候你……” “爸爸,您要是对我好点的话,我一样能让您高兴的。”蓝靖阳赶紧说道。 “哦?”张天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他发现今天扬展确实跟往常不大一样,不再那么悲悲戚戚的样子,好象有意要讨好他。他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很惊喜。“那你打算怎么让我高兴呢?”他斜睨着扬展。 蓝靖阳轻轻把手放在张天的胯下,愤怒和羞耻让他开始颤抖起来,他的脸猛地涨红了。 “嗯?”张天感到有点迷惑,但他没动,等着扬展继续。 蓝靖阳把张天的裤子褪下,然后慢慢跪下去,开始给张天。他抑制住颤抖,抑制住一口把它咬下来的想法,他必须这样。这个“前戏“非常重要,后面的事都要以它作为先决条件。 “唔。”张天的两个眼睛开始发直,身体绷紧了。他扔掉用来捆绑和抽打的绳子,仔细地体会这种不同以往的感觉,它很特别,很刺激,很尖锐,很yin邪…… 第四十七章 “啊。”他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双手使劲地揉着蓝靖阳的头发。蓝靖阳不断吞咽着口水,籍着这个动作抑制翻腾的胃,他时不时抬起眼睛看一下张天。虽然他很难受,但他努力保持着清醒。当张天闭上眼睛的时候,蓝靖阳很想立刻掏出剃刀,打开它,然后就象拉开一件外套的拉链一样划开他的肚子,让内脏噗哧噗哧地滑落在地上。我可以把你制成标本,他想,要让这个标本的样子保持在内脏滑落出来的那个时刻,象个雕塑。 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接着想道,但是我觉得你好像从没想过将会受到惩罚。你认为自己能够侥幸逃脱还是觉得它永远都不可能降临在你的头上?你跟我是不同的,在我的字典里,并没有从他人的痛苦中获取快乐的这一条,除非那人是我的死对头;而对你来说,欺凌弱小仿佛是唯一能够让你感到快乐的途径。很好,那么就在你认为的一个弱小者面前充分地享乐,尽情地发泄,继续毫无廉耻地露出你这副狰狞丑陋的面容,千万……千万不要停下来。也许别人会把我们都划分到坏蛋里面去,但是我知道其中的差别。我比你更强大,更有力。我是高贵的,你是卑贱的;我是掠食者,你是牺牲者;我是大魔头,你是狗杂种。或许你现在还不知道,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快得超出你的想象,我保证。 蓝靖阳的一只手压住自己的胃部,希望借此能够抑制自己想呕吐的感觉,他的口水几乎要吞完了。 “别吐,吐出来也只有咽回去。”唐青万分担心地说。他们可以在内心不出声地jiāo流,这说起来就象是某种超自然事件。 “我知道。快跟我说说话,把我的思路岔开一下,我真的快要吐了。” “到现在为止,一切顺利。”唐青不知道该说啥,他尴尬地搓着手。 “是的,非常顺利,只要你别想得太多,什么事都会车到山前必有路。”蓝靖阳回答。 “我很佩服你。”封肃由衷地说道。接着又加了一句,“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很佩服你。” “你现在就开始佩服我了吗?那你以后将会崇拜我的。” 封肃张了张嘴巴,yù言又止。 “谢谢你,蓝哥哥,我会对你好的。”沈俊有些语无lún次,他同时跟着蓝靖阳在不断地吞咽口水。 “不要对我说这么ròu麻的话,也不要对我好,否则你以后会后悔。”蓝靖阳说,“都是很好听的……废话,快接着说。” “你中午想吃什么?妈妈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做饭。”沈俊说。 “你觉得我中午还能吃东西?。” “哦,你会踢球吗?”沈俊立即接着问。他觉得蓝靖阳是为了他才会在这儿遭这份罪,他有责任满足他的一切要求。而现在,他的需求就是有人跟他讲话。 “会一点,我更会打乒乓球。你猜他的这两个蛋能拿来打乒乓球吗?” “可能不行,不够结实吧。”沈俊老老实实地说,“它们跟鹌鹑蛋似的。” “我打赌它绝对比鹌鹑蛋结实,它们一定会象弹力球一样蹦得很高。” “那好吧。你会画画吗?” “会。”这个问题让他楞了一下,“我想我真的会画画。” “那我们一起画一张画吧,你想画什么?” “我想画我昨天的一个梦。” “一个梦?” “是的,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你能先跟我说说吗?” “一座钢铁大桥,飞舞在空中的……” “我想画一只大大的知了。” “蓝靖阳,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打开剃刀了。”唐青试探着建议。 张天越来越激动,他凶猛地抱住蓝靖阳的头,他的样子时而痛苦万分,时而在仙境中畅游,面孔扭曲得象一幅幅肆无忌惮的抽象漫画。蓝靖阳把剃刀从口袋里掏出来,支在地上,安静地打开了刀锋。阳光穿过窗外的树叶,在刀锋上一闪而过,这就象是一声邪恶的笑。对蓝靖阳来说,这是一种首肯,一个仪式,见了天光的刀不能平白无故地被收回去。他缓慢而小心地把剃刀从自己的左边慢慢移到张天的上,悬空地架着,但并不立即动手。很好,接着叫唤,接着享受,接着让我痛苦。对我来说,痛苦会慢慢变成一种财富;对你来说,痛苦不过是找不到粪坑的一只蛆。继续闭着眼睛,你就可以假装这个世界是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否则,我就会要了你的命! “别耽误时间,蓝靖阳!”站在旁边唐青厉声说道。 “你还等什么?快啊!”封肃也焦急地喊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 沈俊紧握双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祈祷,但是看上去他就快经受不住这刺激了。 “等一个时刻。”蓝靖阳的口吻很凶狠,“你看他的表情,仔细看看,我相信我的等待不会落空,一定会有一个时刻。” “*有这必要吗?”唐青着急地要死。 “他会尿些东西出来,跟浆糊……洗发露似的。”沈俊反应过来蓝靖阳指的是什么,赶紧颤抖着说,他紧张得都要昏过去了。 “那到底象浆糊还是洗发露?” “都象!” “我能,我一定能,坚持到那个时刻,我希望,不,我必须,把他葬送在……那个时刻。”蓝靖阳拼命忍耐着,“封肃,你曾经说过在下刀的时候由你来做,现在应该明白你当时是多么无礼地冒犯了我吗?” “是的,是的,对不起,我道歉。“封肃赶紧顺着他说。在忍受了这一切之后,谁都没有资格剥夺他最后的权利。 此刻,他们三个人同时万分紧张地看着蓝靖阳,他血红的眼睛和凶狠的表情让他们感到惊骇,他们知道蓝靖阳已经忍辱到了哪种地步。他的样子让他们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得害怕。能够将如此巨大的痛苦和愤怒控制住的人无疑是令人畏惧的,这样的人仿佛想达到什么目的就真的能达到什么目的,别人的同情,对他来说是真正的羞辱。但同时他们的这种畏惧中又夹杂着相当的钦佩成分,这种钦佩甚至令他们自己感到惊讶。一个凶狠强悍的人,一个了无牵挂、不受任何约束的人,一个仿佛从来没想过要回头的人,一个对人生一切难题都能够给与直截了当回答的人。 一个拥有黑暗因此不怕黑暗的人。 相同的事情落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会有多大的区别啊,唐青想道。一个没有反抗意识的人在这个世上活着真是太难了,而象蓝靖阳这样的人,你只有去毁灭他,否则想去控制他将会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蓝靖阳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之时,开始低声念了起来:“万能之主,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现在手中的剑。 在此复仇之日,请你引导我的双手。 我会让我的敌人永不翻身,我会让我的敌人chā翅难逃。 我会让你感觉到他灵魂撕裂时的痛楚,并饱饮他的鲜血直至不再干渴。 你是镇邪之主,你是报应之主。 ……” 第四十八章 张天闭着眼睛,把头仰了起来。他张着嘴,口水早就跟着他狗似的喘息流到了下巴,鼻孔里的两股鼻涕也不停地伸缩着。如果把他此刻的样子照下来的话,有一个瞬间他就象是在酣睡,或是死了。突然他的面孔变得非常扭曲,象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又象是极其用力。他“啊”地一声大叫,抓住蓝靖阳的头发,猛地搂向自己。 “要尿啦。”沈俊也大叫了,紧接着他倒了地上,他确实昏过去了。 “他妈的他敢?!”蓝靖阳一口咬住了张天的,同时他旋转着刀锋,象镰刀般凶狠快速地割了下去。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嚓”地一声轻响,就同切断一根肿胀的香肠一般简单,几根被割断的毛发也飘落在地。张天的那声大叫陡然变得不成调,嗓子里象是突然被塞了一团钢刨花,根本就没法呼吸。他的高潮瞬间消失了,快得就像从没有过似的。同时感到胯下一凉,接着剧烈地疼痛突然猛烈地燃烧起来。他朝下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可还是什么都没吸进去。他的胯下除了如注的鲜血和一个整齐的伤口之外,那个地方完全是是空dàngdàng的。他跌跌撞撞,最后坐在了床上,终于“嗬”地一声叫了出来,他刚才几乎背过气去。老天,这是怎么回事?是这孩子对我做的吗?他到底对我干了什么?他看见这个跪在地上的孩子手中有件令人吃惊的东西一把淌血的剃刀,嘴里却含着……天啊,他的! 蓝靖阳紧盯着他,眼睛一霎不霎。他站起来,朝张天逼近,同时杀气腾腾地甩去剃刀上的血迹。它在蓝靖阳的手中闪闪发亮。他扬起了手臂,这次手中的剃刀将会穿过潮湿的空气,在下落的弧线中划过张天的喉咙。此刻张天显露出他懦弱的本质,他象一头刚出生的绵羊听到了一声zhà雷似的,没有反抗,没有叫喊,甚至连发抖都忘记了。剧烈的疼痛和突然降临的死亡威胁彻底把他击懵了。这一瞬间他呆坐在那里,再次失去呼吸。仿佛剃刀还没有划下来而他的喉咙就已经断了。蓝靖阳身体前倾,手臂向后微微一摆,剃刀即将砍落。 封肃猛地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蓝靖阳的手,并抱住了他的腰。 “不行,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们不杀他。” 蓝靖阳再次试图冲上去,封肃死命抱住他并锁住了他的手臂。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时间也仿佛凝固了。这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就象两个正在角力的武士,雕塑般地一动不动。在张天眼里,这瞬间他就象看到一个的复仇之神,高举着利剑即将收割他的头颅。他的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到最大,嘶哑地地叫了一声,象是一只正渐渐收紧的、无形的手住了他的咽喉,。 过了会儿,蓝靖阳终于软了下来。他放下了扬起的手臂,然后轻轻吐掉含在嘴里的东西,它了无生气地落在地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它已经彻底死去,它已经失去……战斗力。张天站了起来,他有个模模糊糊的愿望,将它保留住,如果时间来得及,也许还有可能……但是蓝靖阳一脚跺了下去,“噗哧”一响,感觉象是跺中了一只老鼠。他狠狠地用脚尖碾了它一下,当他把脚拿开后,它已经成了一滩黑红相间的烂ròu。张天又是“啊”地一声大叫,浑身颤抖,仿佛那玩意儿仍然长在他的身上。剧烈的疼痛再次象猛兽般袭来。他扑到这滩烂ròu面前,抽抽噎噎地痛哭起来。 封肃猛地把他推到一边,愤怒地冲着他大叫:“你他妈干什么,难道你非这么做不可?”蓝靖阳没有回答。他笑着退后两步。他用两个手指横捏着剃刀,举了起来,象划一根直线一般把它从封肃的眼前划了过去,那动作象是魔术师在展示他的一件道具。如果他现在突然行动的话,他很可能划瞎封肃的眼睛。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让剃刀优雅地飘了过去。在这个潮湿昏暗的房间里,这把染血的剃刀显露出一种狰狞凄艳的美。他盯着封肃,仿佛是在说你要是不崇拜这个东西那简直是疯了。 它难道不是很美妙吗?它难道不是件艺术品吗?我说过我做得到,现在你相信了吗?你应该向我致敬,而不是用那么厌恶的眼神看着我。我是真正的艺术家,我可以让一件丑陋的事情最终变得妙不可言,我是那种只用屁股就能带给你们阳光的人。 接着他一松手,剃刀“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封肃立刻把它捡起来,擦干净放进口袋。张天全身都是冷汗,他蜷曲着跪在这滩烂ròu面前痛哭着,那样子既象是膜拜,又象是忏悔。另外三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完成了。”唐青轻轻地说道。 “很漂亮。”封肃点点头,同时也在喘着粗气。 “我准许你们照一张相。”蓝靖阳揶揄地说。 张天疼得满地乱爬,嗓子里“咯吱咯吱”地响,就象他正在吞咽一把玻璃碴。蓝靖阳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沾血的手很稳,动作优美流畅。他两腿jiāo叉,靠着桌沿,像一个干完重活的男人那样一边休息一边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透过烟雾他看着痛苦万分的张天,心里平静而快活。不见得非要杀人的,现在不需要了,现在挺好,比割开他的喉咙还好。一具尸体是不会爬得如此多姿多彩。有的时候爬虫们会采取卑鄙的方法获得胜利,但是今天,蓝靖阳笑着把烟灰抖落在张天的头上,英雄战胜了懦夫。 当你再次看见街上的喷火女郎或是一个白皙的小男孩;当你看到自己以前残留在刮胡刀上的胡渣; 当你尿急时不得不等待解大号的蹲位; 当你面对表格中的“xìng别”一栏; 希望那时候你……心情好。 唐青看着满地的鲜血,站出来对蓝靖阳说::“我来处理后面的事情,他这个样子不是个事。” 蓝靖阳顺从地点点头,“你抽烟吗?” 唐青看了眼他手上那支浸透了鲜血的香烟,摇摇头,“你该去漱漱口。” 蓝靖阳笑了笑,他把烟踩灭,然后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回到了心灵中的那个家里。他从天文台上退下来,把身体的控制权jiāo给了唐青。沈俊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他正坐在自己房子的台阶上兴高采烈地跟林梦霜说话。他看见蓝靖阳后按捺不住地跑了过来,搂着他的肩膀转起圈,又是哭又是笑。 蓝靖阳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后沈俊尴尬地停了下来。“谢谢你,蓝哥哥。”他嗫嚅地说。 蓝靖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进自己的房子。 第四十九章 蓝靖阳说到这停了下来,他把手伸想桌子上的三五香烟。杜若兮有一把将它抓住,抢先给自己点一支的冲动。她现在需要一支烟,需要一种熟悉的刺激来缓解下自己的神经。但她控制住自己,保持一个医生应有的形象,她只是严肃地看着他。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他是蓝靖阳,不是唐青,更不是扬展。蓝靖阳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望着腾起的烟雾,他突然愣住了,接着古怪地一笑。 “怎么?”杜若兮问道。 “唔,”蓝靖阳接着抽他的烟,“知道唐青刚才跟我说什么了吗?” “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对光辉岁月的追忆应该到此为止了,蓝靖阳耸耸肩膀,“他在叫我回去。” “告诉唐青请再等一会儿。”杜若兮说。 蓝靖阳的眼睛又呆滞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他说没有问题。” “我谢谢。qb5。他的支持。” “嗯,他听见了。” “你累了吗,要不等一下再接着谈,或是下次再说?” “不累,我很好,我也应该出来透透气。”他用力地吐了口气出去,“而且这样的回忆感觉挺好,但是我尽量不去回忆它们,我认为回忆甜蜜往事是对自己的一种放纵。所以我必须得找个充分的理由,比如说我不得不吐露他们的时候,就象现在。”他咯咯笑了起来。 “很好。”杜若兮暂时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她这时才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蓝靖阳,在这次事件之后,我相信你在家里会受到大家的重视吧?” “是的,我舒舒服服地过了几年,我想出来就出来,我厌倦了之后才把身体jiāo给他们。话说回来,也只有我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安之若素。这件事情之后,周围的邻居们都把我们当做成年人对待。他们会客客气气地跟我们打招呼,而且不再称呼我们为展娃子而是小杨,可是害怕、鄙夷、装作没看见的尴尬和挤出来的笑容会跟万花筒似的在他们脸上轮番出现。在其打过招呼后转头的一瞬间,原先那种绷紧的、闭塞的表情会立刻回到他们的脸上,就象“啪”一声合上的武士的面盔。唐青他们也都让着我,当然我也不会做出他们认为太过分的事情,我知道他们的底线。我的消遣之一就是紧贴着这个底线飞奔,我可以清晰地体会他们压抑在心中的厌恶和恐惧。我用泥巴堵了邻居们的锁眼,我不得不考试的话我会精确地把成绩定位在60分;我在游泳池里小便,我撕掉颜料管上的色彩标识。我还把扬展印成警察局长的名片到处乱发。这些恶dú的玩笑让他们备受折磨以至疲惫不堪,但它却令我的身心非常愉悦。另外,我不喜欢考试但我很喜欢学习,这可能也是他们能容忍我那么长时间的原因吧。但学习的主导权在我手里而不是在唐青手里。除了扬展和柳幽河,我看书的时候他们都会跟我一起看。幸好他们都很聪明,用不着要我去辅导,我也不会辅导他们,那是唐青的事。你发现了没有?我们家人个个都挺聪明,没一个是傻瓜,这事儿……还真有点奇怪。知道吗,我看书的时候翻页一向比较快,过了很久我发现他们都跟得上我的速度,甚至……有的人是在等着我把那页翻过去。林梦霜稍微笨点,但是如果你晓得她是个女的,那也就能够容忍她笨那么一点点了。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们,但是跟聪明人相处总还算是比较有趣,你要知道,跟笨蛋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你也会慢慢变成一个笨蛋。当一个人不仅是个笨蛋而且还不安守本分的话,那他存在的意义就应该受到质疑了。幸运的是,他们既聪明又守本分,因此、于是、那么、所以我也能够接受这样的生活。”蓝靖阳微微笑着,闲适地抽着烟,仿佛在一顿大餐之后满足地品尝清甜的草莓。他把腿分得很开,屁股已经滑到了沙发的边上,这个姿势不知道是坐还是躺。 杜若兮看着他的样子抿嘴笑了一下。 “扬展和柳幽河为什么不读书呢?”她问道。 “一个睡仙跟一个小屁孩,他们懂什么?”蓝靖阳说完捂住嘴巴,接着又笑着摇摇头。 “怎么?” “没什么。” “你的样子……仿佛不该说到他们。” “哈哈,”蓝靖阳尴尬地笑笑,“好吧,关于扬展的事你自己去问唐青好了。按照规定,我们是不准在外面谈论他的。” “那么我想其原因你也不会说了是吗?”杜若兮皱着眉头问。 “这是我们的家规之一,我只能告诉你这个。至于为什么你该去问唐青。反正他知道的比我多,他什么事都知道。” 杜若兮点了点头,她想起唐青跟她说过扬展睡了很长时间的事。 “那么,蓝靖阳,下面的问题可能会叫你感到不愉快,你可以继续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我吗?” “没问题,你问吧。”他坐直了身体。 “很好。那么是什么事情让唐青不得不把你关起来了呢?” “是因为我救了一名黑帮成员的小命,他是诸爷手下的一个小喽,诸爷可是黑道上的一个大人物。” “他是你的朋友?” “那个喽?你可以认为他是。诸爷,永远都不是。” “你为什么要救他?你给我的印象是你不会去主动去帮谁。而且……你好像也不需要朋友。” “所以我说你可以认为他是,而他也会这样认为。对我来说,他算个屁。那件事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当时我在一家馆子里吃饭,这家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转眼就把一包bái fěn丢进我的挎包里,然后他也不跟我说话,远远地找了个位子自己坐下。我本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回去,可这时候他后面的追兵来了。看来他们是认定他偷了那包bái fěn。我观察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进这家馆子的厨房。我找厨师要了个大碗,悄悄把bái fěn倒进去,再掺上水搅拌几下,然后就放在了灶台上。过了会儿,他们果然开始搜查这家餐馆。那碗和了水的bái fěn就跟炒菜用的水豆粉看上去非常象。他们的眼睛不止一次从它上面晃过去,可就是一直没发现。看着傻瓜犯傻是挺有趣的事情。我那朋友虽然只是个喽,但是他是诸爷的喽,那些人找不到证据也不敢动他,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他们搜你的挎包了吗?”杜若兮问。 “是的,但没动手。挎包就在桌子上,他们只是仔细地朝里面看看。挎包本来就是打开的,我故意没把它关上。” “挺机灵,但好像这并不足以引起一个大人物的兴趣。” 第五十章 “当然。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只不过让那名小喽来劝我入道,他们当时缺人手。我一怒之下把这个混蛋给揍了一顿,这下他们非要把我找出来不可了。而且这次我犯了众怒,唐青认为我染指黑帮,结jiāo损友,当时就有囚禁我的意思。那段时间很紧张,封肃每天带着我们东躲西藏,疲于奔命。经常是我们三个人一块商量办法,然后由封肃去实施。没有了唐青的指手画脚,封肃可以畅快地发挥自己的强项,我猜他可能还是蛮高兴的。当然,如果我们略去正在遭受一个黑道家族围捕不谈的话。我相信我们当时所想出的逃脱办法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即使是知道,他们也做不到。那段时间一定给诸爷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伤了他们三个人最终还是没能摆脱追捕,诸爷亲自带队把我们堵在一家餐馆里。他威逼利诱,旧话重提,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法不答应。他根本就没说我们伤了他的人这回事,并且开了一个让人没法拒绝的价钱。当时我们刚刚成年,唐青正在为一个不太出名的画家当助手,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千把块钱。而我们在加入黑帮之后封肃凭借他的身手不到一年时间就升职为家族首席执行官。在结束黑道生涯时,手上的积蓄足够我们在那个城市的任何地方买下任何一套房子。我们回到正常生活之后,唐青和封肃一致认为我不应该再出去抛头露面。而他们却不想一想,现在的生活是谁最先开的头。哼,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有点鸟尽弓藏的感觉。” “但要是按普通人理解的话,把脑袋吊在裤裆里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封肃的脑袋都是戴了头盔的。不,他简直是装了个保险柜在头上。他是个外星人。”蓝靖阳懒洋洋地把手枕在自己的脑后,“从我们刚开始的跑路到我们最终脱离黑帮一直是封肃出面应对,也就是从那时起家规里加了最后一条正常环境中唐青是当家人;在危险环境中,封肃是当家人。” “封肃的身手到底怎样?”杜若兮笨拙地比了一个既象是跳舞又象是武打的动作。 “他令人咂舌地快,快到你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他仿佛可以在特殊的时刻给自己充电。在那种状态下不仅体力和速度都达到惊人的程度,而且其他感官也非常敏锐。他经历过多次的偷窥、跟踪和伏击,但他每次都能成功地逃脱。你可能会认为他拥有超能力,他应该被科学家们研究研究。在一个派出所里,他曾经把警察吓住。一般人全力击打沙包不会超过5分钟,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比如特警,可以连续击打10分钟以上,而封肃可以全力击打25分钟以上。换了别人的话哪怕不累死也会伤到自己的手臂。” 虽然他们拥有的是同一副躯体,但子人格之间会有截然不同的生理特点,甚至对同一食品或是yào物都会有出现不同的反应,任何人都会为之感到惊奇。杜若兮点着头,“看来封肃是个非常合格的保护者。” “对,没错,确实可以称呼他为保护者。即使睡觉他都在保护我们。” “这话怎么讲?” “晚上他从来都是在天文台上,也就是说他睡在现实的世界里。这样的话可以防止象我这样的混蛋出去捅出什么篓子;另一方面他最警觉,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是比别人先知道。” 杜若兮听了莞尔一笑。 蓝靖阳看了看摄像机,颇感兴趣地问:“那几个跟你谈过话的人,在录像里看是不是也都象扬展?” “是的,你们的样子只有你们自己才能看见,而我们只能看见扬展。” “我知道这一点,但我还是希望在摄像机里我们会有所不同。”蓝靖阳略带失望地说道,“我这想法多蠢,但是你们把我们都看成扬展真的是很讨厌的事情。别人看了这个录像会怎么想呢?” “一个技巧高超的撒谎者,或是具备非凡演艺天赋的演员。”杜若兮也看了看摄像机,注意了一下剩下的摄像时间,然后转向蓝靖阳说道,“很难接受,是吗?” “无法接受,但是可以理解。”蓝靖阳点点头,平静地说,“知道我最想扮演……或是说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说说看。” “我反复做过同样的梦,最终我把这个梦画了下来。梦中,我走到任何地方,那个地方的所有金属物品就会脱离束缚,在天上疯狂地飞舞起来。我非常兴奋,大街的上空汽车在飞来飞去,建筑物的金属框架象一根根长矛似的飕飕地穿行着;行人身上的那些小金属物件,比如皮带扣、女人戴的小耳环,会叮叮当当地脱离他们或是带着他们到处乱跑;如果我走过一家工厂,那它简直就跟bàozhà了一样,那些巨大的机器穿过墙壁,象狗似的任我指挥。我把它们画了下来,画面的远景是一座横跨河两岸的金属大桥。离我近的这一端岌岌可危地扎根在岸上,而连接的那一头却已经拔地而起,在空中它象一把扭曲的竖琴朝我砸下来。我背对画面,在左下方,戴了个老式的墨镜,偏过头来笑着。” “挺有意思。” “我还以为你会说二者都是臭狗屁。”蓝靖阳又用那种咯咯的声音笑了起来,“我想许多懂绘画的人都画过自己的梦境,它们有时很怪异,但……很生动。” “但是这表达的是什么呢,一个可以控制金属的狂人吗?” “可以这样认为。但更确切地说,它表达的是对某样东西拥有绝对控制力的生活状态。”蓝靖阳轻声说,“当然,也用不着时刻去发挥它。但是,有与没有是绝对不同的。拥有一件物品远不如拥有一项能力。而早在远古时代,人类就学会了用冰冷的金属表达某种热烈的东西……”他停了下来,出神地想着什么。 “这副画……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带着宣布的口吻说道:“钢筋教皇。” “谢谢你,蓝靖阳,我想今天我们到此为止好吗?你给我提供的资料我会用到的。我可以请你把唐青叫出来吗?”她心里在想,这是一个多么自大的家伙啊。 “嗯,可我还有许多话想说。” “我知道,”杜若兮微微一笑,“但话是一次说不完的,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你说的对,”蓝靖阳点点头,“他这就出来。” 他举起一只手,保持着一个威严的姿势。他消失的时候迅速眨眼,接着一个熟悉的笑容浮现出来,这副躯体已经被另一个灵魂所覆盖。 第五十一章 杜若兮站起来把摄像机关掉。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半。她转过去看了看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好像哪家的灯还在亮着,隐隐约约地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在楼间的小道上踱步。偶尔远处汽车的灯光刺破了黑暗,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孤独地继续它旅程,不知会开向何方。城市里白天的喧闹此刻化作了如梦呓般的低语,遥远得就象是另一个世界。一切都象是沉睡,甚至灯光也是半梦半醒似的。在深夜无眠的时候杜若兮时常有这样的错觉,仿佛自己根本就没在地球上,天知道身处宇宙中的哪一个角落。每当她被这种绝对的孤独感住时就会不寒而栗,她绝不希望自己在同样的孤寂和迷失的感觉中醒来。在黑夜里,一切都显得不太一样了。 杜若兮把拖鞋踢掉,换上一双平底帆布的运动鞋。“唐青,我们出去走走。”她顺手把钥匙拿在手里。 唐青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把自己的鞋子穿好,跟着她一起出门。 “跟他们说话很有趣,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他们。”此刻他们走在大院里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这些石头又圆又硬,有时候感觉有些硌脚,雨天的时候却又很湿滑,走在上面并不是件很舒服的事情。但是杜若兮喜欢那些在石缝里穿行的虫子。有唐青在身边,她感觉很好,她从来没跟一个男人在这条路上走过。她问道:“你是否曾经……为他们自豪过?” “不是曾经,”唐青平静地说道,“我一直都在为他们感到自豪。” “那么,扬展呢?他睡了那么多年,你也会为他自豪吗?你会说看啊,天底下最能睡的人就是我们家的扬展!你会说这样的话吗?”杜若兮咯咯笑着。 “不会。”唐青略一沉吟,“当年我把他关起来不准他出现,到现在我都认为我做得对,虽然这看上去有点残酷有点冷血。但事实上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即使我现在我几乎没怎么想起过他,他却一直是在我心里扎根最深的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容易讲明白。这样说吧,我会拼死保护家里每一个人,哪怕是最爱惹麻烦的蓝靖阳。但是如果谁真的遭遇不测的话,最让我心痛的不会是其他人而是扬展。” 杜若兮看着他,沉默良久之后说道:“他在你的心里掏了一个洞?” “就是这样,他掏了一个很深的洞,深到我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填满它。”唐青说道,“并且我不知道这个洞是怎么来的。从理智的角度来看,这个洞一点道理都没有,我想……它只能是因为某种神秘的血缘关系。” 杜若兮看着他,几乎是在凝视着他,但没有说话。 “怎么,想听听扬展的事吗?”虽然唐青笑着说,但杜若兮觉察到唐青现在并不想谈论他。 “暂时不,我今天听得够多了。”杜若兮摇着头粲然一笑,“我倒是想听听你的事。”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拼命学习,拼命画画,即使在混黑道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去做这些事情。因为我知道我们迟早会脱离这样的生活,我要为以后做最好的准备以及……最坏的打算。可我并不是个传奇人物。” “但你是最好的领袖。好领袖的特点之一就是其麾下总会有出色的表现。” “承蒙夸奖。”唐青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是事实,我并不是在拍你的马屁,你不必因此感到难为情。” “可你越是要说我就会越难为情。” “难道你不想听我夸奖你吗?” “难道你希望我就站在这里等你的夸奖吗?” “我知道你有多优秀,我是想让你明白……我知道你有多优秀。” “我知道我自己,我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自高自大。” “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你要是不介意我脸红那你就接着说。” 杜若兮拍拍他的脸,笑了。 他们走在小路上的脚步声打扰了那只猫,它正从灌木丛的缝隙里偷偷地打量着他们,好奇而警觉,它的眼睛闪亮得惊人。 杜若兮隔了一会儿说道:“你喜欢是手牵手还是手挽手?” “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道,我们试试,我好像也没牵过谁也没挽过谁,除了我挽过我的父亲。” “好,那我们试试。” 他们两个姿势都换着做了一下,又走了两步,感觉挽着更亲密,更象chéng rén;牵着更自由,带点孩子气,但很适合散步。而且手挽手对他们来说稍微刺激了点,这样会让他们的心脏从胸腔里跳出来,即使手牵手他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但他们都尽量做得自然些,只是偶尔朝对方笑一下,笑的不免有点天真有点傻。他们踩着树叶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走,来到小路的尽头的一个大池塘。空气很湿润,月光下的睡莲映shè着象雾一样的光。 “哇。”杜若兮赞叹了一声,“我没想到这个池塘在晚上那么好看。” “哇。”唐青的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值得描绘下来的景色。 月光凉幽幽的,在湿润的空气中象是极细密的粉尘一样从天上撒下来。摊开手掌,好像它们就会无声地飘落在掌心里。要是挥动一下手臂,它们仿佛会随着气流开始旋转飞舞。睡莲花正在沉睡,它们的花瓣安静地合拢在一起,那就象是一双双的手。这些白日里明艳动人的小仙子们已经不再是池塘里的主宰。池塘后半部的假山上有一个小喷泉,象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的水流喷出来又洒落在睡莲光滑的叶面上,溅起了细小的水珠。在没入水中之前,这些无数跳跃的小水珠欢快地闪耀着月亮的光华,一眼望过去,就像给这池塘笼罩了一层如梦幻般的迷雾。假山如音符般高低错落,象是在表达着某种喜悦。在万物沉睡、但却皎如白昼的月夜里,这个池塘仿佛正独自奏响着寂静的狂欢。 第五十二章 这个景象让人惊奇和迷惑,它有点不太真实。唐青的手微微握紧,杜若兮迅速回应。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瞪着,他们都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有火焰正在燃烧。唐青猛地把杜若兮搂过来,杜若兮身上的味道立刻在他心中激起惊涛骇lang,唐青几乎是无法控制地亲吻她。杜若兮一阵眩晕接着一阵哆嗦,她太需要这个亲吻了,仿佛没有这个吻的话身上的电流会把她zhà开。 唐青的身材相当高大,杜若兮使劲踮起脚尖去勾唐青的头,这让她很不舒服。杜若兮突然挣脱出来并往后退了一下,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去并骑在了唐青的腰上。她捧住唐青的头,这样她几乎不用埋下脑袋就可以方便的亲吻。唐青被撞了个趔趄,他赶快稳住自己并紧紧地搂住杜若兮的腰。他感觉到杜若兮光溜溜的腿使劲绞住自己的身体,没想到她的吻那么强烈。老天,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杜若兮的一只手用力地向后扳唐青的脑袋,另一只手的手臂住唐青的脖子。两个人以这个有些野蛮的姿势紧紧地搂着,疯狂地亲着,仿佛都想把对方搂进自己身体里面去。杜若兮凶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把唐青的脑袋扳向后面,唐青的脖子咯咯作响。 “杜……杜若兮。“唐青含混地说。 “唔……”杜若兮含混地回答。 “我……喘不过气来。” “嗯哼……”杜若兮既没听清楚也没说清楚。 “我没法呼吸,杜若兮。”唐青开始朝她眨眼睛。 杜若兮咽了下口水,喘息了一下抬起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大概有两分钟没有呼吸了。”唐青深吸了一口气。 杜若兮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扳得太使劲了,唐青的脖子都要折断了似的。她赶忙送开手,然后从唐青身上跳下来。唐青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被扭疼了吧?” “已经不疼了。”唐青说。 “真对不起,我没有注意。”杜若兮难为情地笑笑,她帮他轻轻揉了几下脖子。 “不用道歉,我喜欢这样。”唐青甜蜜地说。 “你有过女朋友吗?” “从没有过,”唐青摇摇头,“我一直以为这是不可能的。” “但你还是会接吻。” “没吃过猪ròu也看过猪跑。”唐青的眼睛在笑。 “我恋爱过。”杜若兮又想了想,“那个,应该算做恋爱。” “世界上有比我更幸运的人,这一点都不奇怪。”唐青转过头看着池塘,轻轻地说,“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杜若兮上大学的时候没能抵挡住青春期的热情,自己的或是某个男孩的。可内心里不会说谎的那一部分却清楚地告诉她,她往后将彻底遗忘那个男孩。现在,当年内心的预言仿佛正在变成现实:她仍然记得那个年代内心的躁动和那些不够成熟的可笑行为,但那个男孩的名字要回忆一下才想得起来。而他的面孔变得遥远而模糊,象是通过倒拿的望远镜往外看。虽然那次可以说得上是她的初恋,但它只不过又印证了一句话,初恋往往不容易成功。此刻,她由少年时代的“释放”的渴望隐隐变成类似去“寻找”、去“碰个运气”的需求。就象一个大齿轮总会遇到另外一个大齿轮,咬合两下,感觉不太合适的话就会分开,继续各自的寻找,继续碰运气。如果咬合两下感觉合适,那么就多转动几下。当转完一圈之后发现能够合拍的话,那么这两个齿轮就会继续运转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打磨掉各自的一些毛刺使得运转更顺畅,直到最后他们可以一直严丝合缝转动。这是一个理想中的状态两颗在一定距离上保持独立的心灵却咬合得非常深。 杜若兮看着唐青的侧脸,感觉到某样东西从体内升到了喉咙,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杜若兮又想跳到唐青身上去,她感到他们体内的火焰刚才只是减弱了一下,而此刻却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她朝后退了一步,蹭一下象只猴子似的跳了过去。这次唐青有了准备,一把就将她接住。杜若兮这次没有再去扳唐青的脑袋。唐青紧紧搂住杜若兮的腰,防止她滑到地上去。透过t恤,唐青的手可以感觉到杜若兮光滑结实的肌ròu。热血猛地冲了上来,唐青觉得自己的头完全是一个大火炉。同时杜若兮的身体变得滚烫。 你太可爱了,他想。你是我需要的人,她想。 坠入爱河的感觉比想象美妙得多,他想。你是我的爱人,她想。 我希望就待在这儿,他想。我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她想。 我希望不会受到惩罚或是诅咒,他想。我希望这一切不是一个会破碎的梦,她想。 我能够独自拥有一副躯体该有多好,他想。可你却是一个子人格,她想。 天杀的!他们想。 四片嘴唇就象四条小鱼一样在濡湿中拥抱和纠缠。唐青沉浸在畅快淋漓的亲吻里,没有注意到在这濡湿当中混入了少许咸湿的液体。过了会儿他的头被拉开了,他看到杜若兮几乎是在凝视着他。她的眼睛深邃而动人,象是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想跟你……到床上去。”唐青的声音象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样。 “我想跟你zuo-ai。”唐青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很想。”但同时也轻得就象一阵晨雾。 “可以吗?你愿意吗?”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杜若兮的嘴角抽动着,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微笑。象是渴望和狂喜,但也夹杂着恐惧和伤感。 星光穿过她迷蒙的眼睛,没入如夜般漆黑的眸中。 “好的,我愿意。”她最终答道。 他们搂抱着走回去,嘴唇几乎没分开过,这让他们费了一番工夫才回到家。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杜若兮床的中间就形成一个湿润的小坑。唐青觉得他们象是两匹汗水淋漓的骏马纵身跃入幸福之湖。他们时而碰撞、吼叫、甚至撕咬,象是竭尽全力的搏斗;时而又亲吻、抚摸、甚至躲藏,象是两只天鹅般悱恻缠绵。陡然间唐青感觉自己的神经象是一缕缕通了电流的灯丝,整个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大河决堤,骏马脱缰,一束束礼花喷薄而出,在夜空中勃然怒放。光和热瞬间zhà开,象是一群群迷乱的精灵拍打着疯狂的翅膀。他们同时一声大叫,紧紧抱住对方,紧到仿佛他们是一个整体,紧到对方便是自己的一切。在意乱情迷,神魂颠倒之际,光与热的碎片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围绕着他们慢慢上升、浮翔,最终凝聚成一条耀眼的星河。在睡梦中,这条星河极宽阔也极遥远,一直在只属于他们的世界的夜空下缓缓旋转。它的光辉如此璀璨夺目,摄人心魄,在其照耀之下,他们的恐惧、迷惘、悔恨、焦灼……,甚至人世间的一切痛苦都微不足道了。 第五十三章 在睡眠中,杜若兮冲着唐青蜷着身体,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唐青会仰卧在床上。要是杜若兮翻向外面,她会不由自主地往唐青的怀里挤一挤。而这时唐青会自动侧翻搂住杜若兮。如果她想翻回来,唐青又会自动放开手臂仰卧着睡。时间长了唐青的胳膊被压得有点麻,他会把手抽出来翻身。这时杜若兮就懵懵懂懂地抬起脑袋,然后又挪过去抱唐青的腰。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醒来,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虽然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却象是两个熟识的盲人般默契。 唐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并不是被杜若兮翻身或是打鼾之类的所惊动,他是发觉身边没有了丝毫的动静。他睁开眼睛,几乎立刻就清醒了,窗外的月光依然明亮如洗。他看到床头上有三颗闪亮的东西,一双眼睛和一个烟头。杜若兮抱着枕头坐着。她朝唐青微微一笑。在黑暗里她显得很沉静。 “你怎么啦?” “睡不着了,”杜若兮摸了摸唐青的脑袋,轻轻地说,“我没想惊动你。” “你没有惊动我,”唐青说着也坐了起来,“在想什么呢?” “扬展。” “哦,是他。” 杜若兮点点头,说道:“你吃醋吗?” “没有,我可以体会到你同我的感情和你同他的感情,它们是不同的。” “你就那么自信?” “是的。”唐青肯定地回答,“我想当一个人不确定这是不是爱情的时候,那它就不是。爱情是不会让人看不清面目的。” “没错,正是这样。”杜若兮说。 “我知道你跟扬展在小时候很亲近。” “对,虽然不是天天沾在一起,但心里是非常亲近的。就象一个蚌里的两颗珍珠。” “好像越是久远的事情反而记忆越深刻。”唐青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但是除此之外,我还不知道他对你还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是我最珍贵的记忆之一,杜若兮想道。意味着我对没有陪他走完苦难的童年而感到痛心;意味着在他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我有责任去帮助他;也意味着我同他最想成为的人你,唐青睡过了觉;意味着……许多,许多。 “童年的记忆比一般人想象的来得重要些,”杜若兮说道。她盯着烟头,仿佛希望它的微光可以照亮点什么,“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但普通情况下,人们总是在成年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而且我相信,我对他来讲也不会只是童年的朋友而已。” 唐青点点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吗?我说过我好像知道你的名字?” “我记得。扬展提过我的名字,那时他把第一次出现柳幽河当成是我了。”杜若兮偏过头来笑笑,“所以你觉得我的名字有点熟悉是不是?” “正是。但时间太久远了,我没想起来。我可以感觉到他当时很惊喜,他确实很喜欢你。但是,他怎么会把柳幽河认成了你呢?是他认错了还是你跟柳幽河确实长得太象了?” 杜若兮从床上跳下来走了出去,然后抱了一个相册回来。她翻开相册在里面找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张照片拿给唐青看。 由于保护得很好,照片上只是边缘部分稍微有点泛黄。照片上的杜若兮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眼神平静得有点早熟。她有点瘦,但是挺高,它是杜若兮8岁的时候,她母亲在院子的门口给她照的。唐青看着这张照片愣住了。 “难怪扬展把柳幽河认成你了,照片上看你们两个确实太象了,就连衣服都几乎是相同的。” “柳幽河现在也没变吗?”杜若兮问。 “没变,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又瘦又高,看上去象匹刚出生的小马似的不协调。” “你可真会说话。” 唐青笑着把照片还给杜若兮。“那孩子挺好,但就是不长大了,我想她身上肯定有某种罕见的病。” “不,她没生病,她很正常。”杜若兮说。 “你说她长不大这很正常?” “以后你会知道这是为什么的。扬展是不是经常跟柳幽河玩?” “曾经是,后来就没有了,后来扬展几乎不跟任何人玩耍。” “是他不想跟你们在一起还是你们排斥他?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双方面的原因都有。”唐青说,“他跟我们相当的疏离。我想,他连见都不想见到我们。” “那你们呢?” “我们并没有太不友好,但是也不常跟他说话,反正他也老是在睡觉。” “跟我说说扬展的事情。” “现在?” “是的,现在。”杜若兮跳下床,“穿好衣服,我们去书房。” 杜若兮打开灯,两人穿好衣服来到她的书房里。杜若兮顺手从冰箱里取出两盒牛nǎi并递给唐青一盒,唐青接过来贪婪地吸着。如果他半夜醒来的话,他总是会觉得饿。 上次在唐青的画室里看到扬展,扬展给人的感觉就象是刚刚翻开压箱底的一本书,在阅读它之前你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好了,终于说到扬展了,杜若兮想道,现在我要读一读了。看看他都有些什么,或是还剩下些什么。 你们个个聪明伶俐,甚至武艺超群,可你们知道这些都是怎么来的吗?你们知道自己的最终来自何处吗?如果这世界上有灵魂吸血鬼的话,我想你们是再合适不过了。你们六个人住在他的脑袋里忙东忙西,用调羹分吃了他的……,噢,够了,不要再想了。杜若兮晃晃自己的头,她不想再接着想下去了,这种想法对他们是不公平的。他们并没有在主观意识上想要从扬展那里“吸取”什么,而扬展也并没有有意识地“给予”他们什么,这一切都是潜意识在作祟,只是表面上看确实很象那么回事而已。 但这世界上有真正的公平吗?真的有最终的……审判者吗?你的灵魂是洁白无瑕的,好了,去天堂吧;你的灵魂黑得不能再黑,到地狱去找的你魔鬼朋友吧。轮到扬展的时候,如果他问;你呢,要死不活先生?我的灵魂有七个,扬展会这样回答,您都要看一下吗?审判官大人? “你的脸有些发白。”唐青说。 我想扬展这七个灵魂也会叫审判者脸色白得很难看,杜若兮寻思,不知道他有没有让他们合而为一的办法。 “这很正常。”她启动电脑和摄像机,她看了看上面的时间说道:“我们才睡了2个多小时。”她把牛nǎi和丢进垃圾桶,然后冲了一壶茶放在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第五十四章 “我听蓝靖阳说过,柳幽河和扬展都不读书学习,是这样吗?”杜若兮开始问道。 “是这样,学习的事他们除外。” “那么我们一个个地说,柳幽河她为什么不学习?” “柳幽河是小孩子,学到一定程度就没法继续,你不能勉强一个8、9岁的孩子去学大学课程。她学完初中就停下了。” “哦,是这样,挺厉害。”柳幽河是扬展创造出的童年时代的杜若兮,但杜若兮并不敢保证自己在8、9岁的时候也能够读完初中的课程,哪怕一直都是8、9岁。 “你怎么看待扬展?” “要我抛开我对他的私人感情来说吗?” “是的,抛开你说的那种神秘的血缘关系来说。” “那么……我提都不愿意提他。”唐青说,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就是睡觉,而他醒来之后就会发呆。所以他有永远睡不完的觉和永远发不完的呆。” “不会再这样下去了。”杜若兮说,“他总会做点什么吧?” “会做一些,偶尔。”唐青白了杜若兮一眼,口气很冷淡。 “你们讨厌他吗?”杜若兮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们欺负他吗?” 唐青笑而不答。 “唐青,请回答我。” “是的,我想他是比较招人讨厌的。如果语言上的刺伤也算得上欺负的话,那我们也算是在欺负他。但我们几乎从没这样做过,我们并不会从这件事上找到任何乐趣。更贴切的说法是我们同他比较疏远。” “知道了,你们看不起他。” “正确,至少目前是这样。” 这些话确实让杜若兮感到不快,她一直希望在这件事上不带入自己的任何感情,但现在证明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为什么会疏远他?他是不是很笨?”杜若兮顿一下又说,“你知道我说的家里是什么意思吧?” “懂你的意思。在这儿,”蓝靖阳指着自己的胸口,“我们叫它‘我们家’,你可以叫它‘你们家’。现实中的家我们叫它‘扬展家’。不,扬展虽然不读书学习,可他也说不上是笨蛋。” “说说你对扬展的看法,详细点。”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他看上去对什么都没啥兴趣,老是愁眉苦脸,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愁些什么,我不怎么跟他说话。” “你没有试图去了解他心里想的是些什么?” “试过,但他什么都不说,后来我也就不再问了。” “这么说来,虽然你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但依然很陌生。” “我们一直很陌生,但时间的长短并不能作为我就应该跟他很熟悉的理由,跟这个没啥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任何……其他的有关系。”唐青笑着说。 “唐青,”杜若兮严肃地看着他,“不要跟我用这样的口吻说话,我知道你不怎么愿意提到扬展,但如果你们还希望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的话,那你就应该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我认为你实在不必抓住他不放。” “仔细听着,”杜若兮把胳膊桌子上,这样可以离他近点,“扬展虽然不是你们家里核心,但除去张天不提的话,扬展将是所有问题的核心。他是所有痛苦的最初根源,因此,他也将是所有痛苦的最后终结。我治疗过象扬展这样的……,不,象你们这样的人。在那个病例中,他们的‘家里’有12个人同时存在着。我还在医学报告里读到过更复杂、人数更多的病例。相信我,对于你、甚至对于我那些医生同事来说,我都称得上是一个很内行的人。我知道该如何去……” 唐青举起手打断她。“这其实是因为我们思维习惯,在家规里规定了任何人不得跟别人提起扬展。” “没关系,你的态度也是我需要的。那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对你来说这并不难回答你是如何看待扬展的?” 唐青低下头咬了下指甲,然后他的表情出现了空白。长长的烟灰在他的指缝中折断了,落在他的膝头然后一路散落到地板上。他仿佛根本就没在意,然后他深地吐了一口气。 “唐青,我想你应该……” “虽然我们不时地会碰到,但如果我抛开那种神秘的感情之外,扬展将是离我最遥远的人。”唐青突然抬起头开始说,“而他也游离在这个家庭之外无论是我们家或是扬展家。他仿佛搭错了车,上错了路。可笑的是,现实中的家居然会叫做‘扬展家’,这实在有些令人费解。我想其他人很可能只是因为外人也叫他们扬展才不会太无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笼统说来他就是他太乏味了,乏味到当你想评价他的时候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词汇,乏味到即使你现在问我,我都有点……懒得去琢磨他。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容易被忽略的人冷漠、胆怯,没什么需求,也没什么决心竟然是问题的关键,这样说他仿佛有点尖刻。但是从外人只看得见扬展这件事情来看,他应该是比较特殊。现在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以后我会弄明白的。因为我从没仔细想过这事,所以对他的印象我只能边想边说,这样前后就可能会有些不太一致,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这个我明白。”杜若兮点点头。 “最先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对什么都不动声色,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是几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这一点看上去貌似有点跟蓝靖阳相像。他们的区别在于扬展做得更彻底。比如说蓝靖阳阉割张天之后高兴了很久,我们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而他完全是无关痛痒。看到沈俊搂着蓝靖阳又哭又笑,扬展的的表情完全没有什么变化。蓝靖阳希望随心所yù,而扬展根本没有任何yù望。他暮气沉沉,了无生趣。你说他已经死了,他偏偏还在喘气儿;你说他活着,可他跟死了又没太大分别。他就象……一个燃放过的烟花筒,一枚从qiāng膛里蹦出来的的空弹壳。他跟谁都很少说话。即使他跟我们jiāo谈也是一副魂不守舍、想尽快溜掉的样子。你跟他谈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四处停留,但是绝不会停留在你的眼睛上。如果不得已要看你一眼,他的目光会象个受惊的兔子般一溜烟地跑过去。他看上去很老,很沉闷,所以我暂时给他做给结论是长时间睡觉,很可能他的脑子睡木了,所以醒了之后老是发呆;不喜欢这个家,我也不知道他会喜欢哪里;除了柳幽河之外,不愿意同任何人打jiāo道,并且容易受到惊吓。” 唐青是家长,并且知道所有发生过的事,从这两点来看,他对扬展的评价应该是最有权威xìng的。那么就是说,扬展在把他的灵魂分散出去之后,现在空虚得就象是一个皱巴巴的布袋。但这样也好,对于最终的融合来讲,他可能是一个最佳容器。 希望如此,杜若兮想道。 第五十五章 “一个烟花筒,”杜若兮仔细品位着这句话,“柳幽河,一枚空弹壳……,那么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能给别人留下印象的那种。” “没有。” “请想一下再回答。” “我不记得。” “那你为什么说他象一枚空弹壳,一个燃放过的烟花筒?” “那只是打的一个比方,我不过是顺口说说罢了。” “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最能够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从他给你留下的印象来看,你更应该说他象是一副空空的躯壳,或是行尸走ròu,活死人,一个影子,一件衣服……这些说法更恰当,而且更容易被联想到,但是你却并不这样说。”杜若兮目不转睛地看着唐青,“你说的是子弹壳和pào竹筒,这跟那些比喻有些许的差别。” “这是哪门子的文字游戏?” “我不喜欢你对我隐瞒什么。”杜若兮凑近一些,“有可能这只是你的口误,但我更倾向于认为,你不想告诉我你真实想法。” “你不觉得你有些过敏了吗?” “我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敏。” 唐青埋下头,拿一根手指敲打着自己的皮带扣,他的脑袋左边点几下然后又换到了右边,仿佛他心里在衡量着什么。他敲打了一会儿之后仰起头来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从我的话里你猜测他应该曾经‘砰’的一下。”他的双手比划了一个bàozhà似的动作。 杜若兮点点头,没说话。 “你这么聪明却不是我们的家人真太可惜了,而且你又那么漂亮。这话是蓝靖阳曾经对我说的。” “他的恭维有点怪。”杜若兮看着唐青,等他接着往下说。 “他是有过那些时候的,”唐青自嘲地笑笑,好像杜若兮抓住他不经意透露出的信息让他感到有点难为情,“某个闪亮的时候。” “嗯,接着说。” “他很晚才知道我们的存在。在此之前,我们知道他,但他并不知道我们。我们的那个家虽然来自扬展的一个梦境,但是他却不是第一个住进去的。他第一次看见我们住在他梦中的院子里的时候,简直要背过气去。而柳幽河居然跟我们住在一起更是让他无法接受。他对那个院子和院子里的一切都表示震惊。后来他也住进来并带着柳幽河玩耍。扬展那时候很聪明,我们也想跟他玩,可他见到其他人不是生气就是害怕。那时候他做过一张弓,不过是一根厚竹片和一条琴弦而已,看上去并不起眼。但你要是知道它的shè程可以达到两百米的距离的话大概就不会小看它了。他第一次试着shè出一箭时并没有把弓完全拉开,但仍然达到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把所有的大人吓一跳。如果装上一枚箭镞,哪怕是一个铁钉再满弓shè出的话,它在六十米的距离内绝对具备杀伤力。但他拉不开柳幽河就更拉不开,于是他就丢下它不管了,转而去给柳幽河做了一把小弩,而她用这把小弩shè杀了许多老鼠。他还为柳幽河栽培了许多新品种的花。他就是把能找到的那些花花草草找来,然后按照书里的方法互相嫁接,最后长出许多怪头怪脑的东西。他用过一小片木头打磨成极博的螺旋桨,中间轴的位置穿了一根羽毛球线,然后在螺旋桨的两头都粘上甲虫。柳幽河去逗逗甲虫,甲虫便扇动翅膀,螺旋桨开始旋转并沿着那根贯穿的羽毛球线上上下下飞个不停。有一次柳幽河拾到过一小截大拇指粗细的金属筒,它里面有螺纹,就象灯塔里面的旋梯似的。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玩这个东西。扬展琢磨了一下,给它配了一个小发动机之后一起装在了一条小木船上。发动机带动金属筒转动,它内壁的螺纹会把水吸进去然后从另一端喷了出来,这样船就有了动力,它可以在水面上快速滑行。后来他费了些功夫在这条船上装了一对小翅膀,并把金属筒安装在水下更深的地方,结果令我们所有人都很惊讶。它除了金属筒浸没在水下,船的其他部分完全离开水面。它虽然还是依靠金属筒喷水获得动力,但它的确是在飞行。从现在的眼光来看,它是一个不见得有用、但很有趣的设计。后来他就不那么经常跟柳幽河玩耍了,他有点接受不了柳幽河也跟其他人一起玩。当柳幽河邀请他也加入时,他推脱的笑容里隐藏着难过和不屑。除了柳幽河,其他人都很生气。难道我们是怪物吗?难道要你跟我们在一起是侮辱了你吗?你为什么就那么看我们不顺眼?后来除了柳幽河有时候还找他之外,我们其他人就不太理他了,他开始变得孤零零的。” “瞧,只能说扬展那时候很孤僻,但他并不是个笨蛋。”唐青最后说道。他揉揉眼睛,喝了口茶。 “柳幽河后来对扬展的态度有什么改变吗?” “没有太大的改变。虽然她曾经在我们面前抱怨过他,但她在扬展面前却绝口不提,她很懂事。” “扬展为什么仇视你们?” “这个……”唐青埋下头想了想,“我也问过柳幽河,她转述扬展的话说,他老是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另外一个地方醒过来,其间发生的事他完全不知道。并且他经常莫名其妙受到大人的责骂,仿佛他做过什么错事。他后来从我们的谈话中知道有许多事情是我们做的,而他却无缘无故地遭受大人的呵斥。于是他称呼我们为偷窃时间的贼,他为此感到非常的焦虑和愤怒。其实我们当时很混乱,谁想出来就出来,然后留下一堆麻烦事让接着出来的人摸不到头脑。家里所有人都觉得过得很不好。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警觉起来,我发现我们确实不能再这样各行其是下去,必须要定下规矩。于是我把所有的人都叫在一起,经过商量之后制定了我们的行为准则,它是我们现在这个家规的雏形。扬展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是冷眼旁观,他在我们商量的时候居然拍拍屁股走掉了,我当时就很生他的气。” 如果我是扬展,我也可能连屁股都不拍就走;如果我是唐青,我也会因此而生气。杜若兮想,没有一个患有多重人格症的人能轻松地活着。让孩子应付这样巨大的伤害和如此复杂的难题,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就象杜若兮在扬展搬家之后曾经莫名其妙地失聪一样,连成年人都束手无措的事情却落在了一个孩子的身上,那样的压力是巨大的。那段时期是杜若兮一生中最暗淡的时期。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医生检查之后并没有发现有病dú或细菌的入侵,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扬展的离去,而让她关闭了某扇门?确切的说,她也不想知道。 第五十六章 “我认为你们应该从柳幽河转述扬展的话里明白些东西。”杜若兮说。 “是的,从她的话来看,扬展的时间曾经是连贯的,他象一般人那样生活过。”唐青思考着说,“这个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体里,原先只有他一个人。” “那你们是否曾经想过,这个身体只应该属于他一个人,而你们现在是鸠占鹊巢?” “我曾经是这样想过,可这并不是我们的错。”唐青轻轻地说,“我们也想离开这个躯体,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无缘无故地来,却不能无缘无故地去。” “事情并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样,唐青。” “是的,我想肯定不是。” “互相仇视,并且你们认为自己受了委屈这是你们同扬展之间的主要矛盾之一吗?” “对,没错。” “家规里为什么不准象外人提到扬展?这好像是一个……” “是一个禁忌,没错。”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曾经自杀过,”唐青看上去有些不情愿,“这是他最令我们印象深刻的一件事,你也可以勉强把这件事当作他闪亮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不想提到它。” 多重人格症患者往往有过自杀的经历,因为他们的生活完全是一团糟。当他们对生活完全失去兴趣的时候就希望能够彻底摆脱,而此时他们大都有严重的心理疾患。杜若兮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仍然震动了一下。 “嗯。”杜若兮点点头。 唐青看着她,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旁。杜若兮没有说话,她等待则着唐青自己说出来。 “我想他一定很痛苦,一个人真正放弃生命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来讲,我们艰难地生活着,可他却一门心思去死,这种事情相当让人难以接受。虽然我们最终活了下来,但是他在我们的心里却几乎已经死去了。”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你知道,一个人要自杀了的话,从情绪到行动上都会有个过程。我们家人的心情会从那个院子里的天气上反映出来。只要是天空yīn沉得太厉害,我们大家就会开始不安,这时候我们就必须要去弄明白到底是谁的心情会那么糟糕。你要知道,家里人互相还是比较关爱的。说实话,那个院子里的天气就没彻底晴朗过,总是yīn晴不定。按理说,在这个‘情绪晴雨表’存在的情况下,要是谁的心情异常低落,那一定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可是他仍然把我们全都蒙骗了过去。” “你们的情绪跟那院子里的天气是联系在一起的?”杜若兮扬了扬眉毛。 “是的,怎么?” “这确实有些让我惊讶,”杜若兮忍不住想赞叹一声,“你们家实在是可以叫做完美。” 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不起,”杜若兮拍拍他的肩膀,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我这只是从专业角度来看,请你接着说吧。” 接下来唐青把扬展的自杀过程全部告诉了杜若兮。 这件事发生在张天被阉割之后,前后相距不到2年时间。那段时间院子里的天气比往常要差点,但还没到引起大家不安的地步,不过也已经快接近了。事后他们回想扬展是有意识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它缓慢地流露出来,因为突然的释放一定会引起大家的警觉。当时扬展的母亲在外地出差,不出意外的话,要一个多星期后才能回家。扬展喜欢做蒸菜,他一向喜欢吃蒸菜。本来在扬展母亲没在的时候,沈俊或是林梦霜给大家做饭,扬展想做的话他们还巴不得让给他。大家对饮食都不很挑剔,吃饱了就行。扬展每次吃好了之后只清洗蒸格而不清洗那口铝制的蒸锅,蒸锅水也不倒掉,下次用的时候他再往蒸锅里加自来水就是了。这事确实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它看上去实在是微不足道。一个星期之后,他妈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他中午蒸了一锅包子吃,用暖瓶里的热水把餐具洗干净,然后喝掉剩下的水。他躺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换上衣服,出去踢球。扬展踢中锋,技术相当不错,传球意识高人一筹。唐青跟封肃坐在灵台上看,这样他们的视角可以跟扬展完全一致,感觉更真实些。其他人在各做各的事情。扬展踢完球之后回到家里,大汗淋漓。知道他要洗澡大家也就暂时散开。浑身是汗,口渴得要命,没人愿意这时候出去,要出去也要等他把自己收拾舒服干净了之后。再说他们也不喜欢看别人洗澡,可他们有时候会带点恶作剧的想法看林梦霜洗澡。扬展口渴地要命,到处找水喝,但是暖瓶里的水中午就用光了。一个星期以前饮水机里是满的,但现在也是滴水不剩。于是他抱起了那口蒸锅。其他人当时都在各自的屋子里,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里估计他很可能变烧水边洗澡。封肃最先发现不太对劲的,他跑到院子里大声地叫道“大家都出来。”所有人听到之后都跑到了院子里,这时候他们发现院子里突然象夜晚一般地yīn沉,大家都愣住了。“日全食么?”有的人在胡乱猜着。但是外面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天上的乌云象大片肮脏的棉花似地滚滚而过,天气从来没糟成这样子。 “封哥哥,这是怎么啦?”柳幽河问,她吓得有点发呆。 “你待着别乱跑,你……你快回屋里去吧。”封肃着急地说。 柳幽河点点头。但她没回去,她坐在自己房子前的台阶上看着。 这时,院子中只有灵台上要明亮些。他们看见扬展一只手里提着那口铝制的蒸锅,一只手正慢慢擦去流到下巴的水。他看着他们,扔掉蒸锅,动都不动地站着。他们发现他在哭。 “你怎么啦,扬展?”封肃吼道。 扬展根本就不回答,他大口地喘着气。他看上去不是因为生气或是受委屈才哭,他象在跟他们告别。 与此同时天上开始落雨了。 第五十七章 扬展的哭泣和下雨同时出现,而且除了他没人在哭,那么现在的天气必定是因为扬展。可他们当时都呆了一呆,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搞的,这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这么强烈而又绝望的心情让所有人立刻想到了死亡,而这样的事以前从没真正发生过。扬展穿过客厅割断了电话线,然后不是去洗澡而是径直走进他的卧室。然后,他躺在了床上。 我必须出去,封肃看了唐青一眼,喊道。他没等唐青回答就朝天文台跑了过去。他在离扬展两米左右的地方起跳,用膝盖把他顶出天文台后占据了身体。然后他突然哆嗦起来并跪在了地上,嘴唇渐渐变成了青紫色。把他给我拖远点,封肃嘶哑地吼叫,接着他就象烈日下的一条老狗般急促地喘息。必须先把电话线接好,唐青冲着封肃大声喊叫,同时跟蓝靖阳一起把扬展拖走,并且叫沈俊把他看着。大家焦急地看着封肃哆哆嗦嗦地用牙齿去剥电话线的塑料表皮。他简直没力气吐掉剥下来的皮,完全是靠呼吸把它们吹掉,吹不掉的就任由它们沾在嘴唇上。没有胶布,这种状态下即使是有胶布也没法缠好。他只能勉强用手指暂时把电线压在了一起,拨打了120。 “说啥?”封肃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是啊,这该怎么跟对方说?大家都面面相觑,他们都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喂,你好,这里是120急救热线。”电话里传来一位年轻女士的声音。 “嗯,我不舒服。”封肃在电话这头说道。 “告诉我你那里不舒服。你叫什么名字?” “我……头疼……浑身都疼,我……象是中dú……”封肃说得断断续续,他在大口喘气。 “告诉我你的地址。” 扬展站在灵台上时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唐青跟蓝靖阳突然同时灵光一闪,瞪着对方一声大叫蒸锅水! 封肃用眨眼代替了点头。大家都希望这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唯一的可能,他们都没料到熬了一个星期的蒸锅水简直可以当dúyào了。 “我叫扬展,我刚才喝了……蒸锅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感到……冷,呼吸……困难。我住在真理道45号……?”封肃皱着眉头朝着唐青眨眼。唐青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数字,封肃跟着他在电话里接着说,‘4幢,2单元,4楼,10号。请你重复……,对,没错。我可能没法帮你们开门。我躺在……地上。”封肃说完就扔掉电话,然后朝着大门又爬又滚。他爬到了门口,但趴在地上够不到门把手。白沫开始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门口有个鞋柜,封肃想扶着它稍稍站起来,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他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侧躺在地上,门把手仿佛就象是另一个星球那么遥远。封肃把手指伸进自己喉咙,有气无力地呕吐了几下,其他人冲着他大声吼叫,希望能够鼓励他。柳幽河跑上了灵台,一边哭一边踢他。突然她软绵绵地倒下了,唐青赶紧把她拉了出来。在这个家里封肃的身体最结实有力,此时必须让他一个人完全控制这个身体,这时候谁要去帮他话只会是越帮越乱。突然间他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并且深呼吸了几口大气。他终于扶住了那个鞋柜,他并没有站起来而是靠墙跪着,但也勉强能够握住门把手,他就在一片嘶声力竭的吼叫声中打开了大门。阳光穿过楼梯间照了进来,整个天文台瞬间明亮了。此时的院子yīn沉得就要垮下来一样,而灵台上却明亮耀眼得无法逼视。它强烈得仿佛可以扫dàng整个世界现实的世界,以及这个内心的世界。封肃跪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就象一根木桩似的倒下去,失去知觉。唐青最先跑过去,把封肃紧紧抱在怀里。其他人也都陆续跑到天文台里面。他们看了看封肃,接着也就跟着坐下了。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命运的裁决。所有人都手拉手围成圈坐在一起,封肃则躺在唐青的怀中昏迷不醒,林梦霜一直掐着他的仁中。此刻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身处这天文台之上,最后一次看见所有家人相聚于此,最后一次拥有真实的感觉。 唐青讲述完之后呆呆地望着外面,这番话费了他不少力气。他从没想过跟谁吐露过这些,即使在家人之间他们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他们讨厌、甚至憎恨扬展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他们心里的一直没能打开的死结。 “救护车是不是很快就赶到了?”杜若兮问。 “不。结果是封肃倒下去的声音惊动了邻居,后来听说是他自己开车送我们到医院。医生给我们狠狠地洗了几次胃,我们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才恢复健康。从此我就不准扬展私自出来,而他自己就去睡觉。” “就这些了吗?” “是的,就这些!” 杜若兮拍拍他的肩膀,点支烟站了起来,她走到窗户面前望着外面。月亮已经沉了下去,夜色漆黑得几乎要挤进她的房间。她想如果扬展的遭遇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是否也能这样活下来。他把痛苦的遭遇jiāo给了沈俊;把类似于母xìng的关爱jiāo给了林梦霜;把对亲情以及友谊的渴望投注在柳幽河身上;把保全的本能jiāo给了封肃;把凶狠野蛮的破坏yùjiāo给了蓝靖阳;他把胸中燃烧得最猛烈的那团火生的yù望以及梦想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jiāo给了唐青。解离为多重人格是扬展面对暴力、虐待、强权、矛盾以及各种绝望情绪时做出的无奈却又充满智慧的选择。它使得这个错觉那些虐待并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变得相当真实。在这样严酷的成长环境中,它用最极端、最悲惨的例证阐述了这样一条生命法则:无论环境多么恶劣,生命最终还是会找到自己的生存和表达方式。 第五十八章 唐青走后,杜若兮打开电脑打算再研究一下扬展的事。这些天的资料好象太密集了点,她应该好好看看,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从出生的时刻可以明白地看出他们各自扮演的角色。这些角色,或是说整个系统能够如此精密地运转,实在令人惊叹。很难想象一个人潜意识中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它就象深埋在平静的地壳之下却又暗潮汹涌的岩浆。它容纳了数量极大的信息,并暗藏着自己神秘的、不为人知的逻辑。这些逻辑形成一个筛选网络它几乎就是大脑中的qiāng林弹雨来阻止某些压抑的思想到达意识表面;而那些经过洗礼了的思想也常常是变得面目全非。它们往往是有目的的强调、有选择的遗忘、扭曲变形的表达,以及荒诞不经的梦。而当某些外部信息即将引发仿佛已被遗忘的痛苦时,潜意识也同样会发出拒绝接收不良信息的指令。因此有些人会迅速逃离某个地方,或是突如其来地失聪、失明,也可能是对某个场景或画面产生莫名的惊恐,或是对着一张光滑闪亮的、状似手术台的桌子歇斯底里地尖叫。 杜若兮边看边想,但她心里有个影子、有个声音正在蠢蠢yù动。 杜若兮思考着治疗方案,虽然她知道自己单独一人主持治疗会有些勉强。杜若兮心里很明白,有时候医生设定的方案会失败,这是因为医生在没有完全了解病人的情况下先入为主的缘故。“你原来是这个毛病啊,唉,你为什么不按照我想的那样生病呢?”杜若兮可不希望这种可笑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其实有时候病人会自己找到解决的办法,他们只是缺乏一个引导,这时候医生只需要顺着他们的感觉和情绪让他们自己前进,毕竟,医生只能帮助却不能代替病人走完这段路程。 “你难道真的认为你这样做是对的吗?”那个声音忍不住要说话。 杜若兮打算不去理会这个声音,她继续想着整个治疗法案,更细致,更具体的方案,她认为她可以做到。她很高兴每个人都向她敞开了心扉,这表示他们都信任她,这是个好迹象。是不是应该去请教一下陈教授,也许他有更好的建议? 不,她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想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去请教她的老师。实话说,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你认为你能躲开我吗?”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在她心里念叨着。 杜若兮叹了口气,不得不把自己的思路从扬展那里转开了。 许多人的心中有个类似引导者的影像。这个影像集道德规范和价值观念于一身,对个人进行监督、批判及约束。也就是说,你高兴的时候,他也会同样快乐;你难过的时候,他会安慰你;你做了好事,他会不惜余力地赞扬你;你做了错事,他也会把你臭骂一顿。你要是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比如恶意欺骗、诋毁他人等等,他将竭尽全力地阻止你。这个影像可能是自己的父亲或母亲,或是某个科学家、艺术家,某个僧侣,甚至是完全凭想象绘出的一个人。这其实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超我”一个并不真实存在的朋友、一个永不背叛的天使,它是一个人内在的精神领袖。 杜若兮很高兴海lún?米勒能够出演《伊丽莎白一世》的电影。这位卓越的演员把伊丽莎白一世演得活灵活现,这让杜若兮内心的这个“超我”形象不再是油画上那个苍白的面孔。这位在英国历史上“黄金时代”掌管最高国家权利的女人,善良、宽容、聪明而又非常亲切,在议会里她最为活跃。她时常在大臣们面前象个孩子般天真地跳宫廷舞,又时常对他们呲牙咧嘴,象头豪猪般愤怒。虽然这位女xìng是个xìng情中人,但却具备许多男xìng政治家都不曾拥有的铁腕。这个“超我”对待杜若兮时常严厉而刻薄,但杜若兮还是很欣慰她的存在。 这位女王第一次出现是在杜若兮小时候跟扬展道别的那个黄昏。当时杜若兮拿着三张画,悲悲戚戚地回到自己家里。家里还没开饭,都在各忙各的。杜若兮把画放好,把小手洗干净,然后悄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把窗户打开,看着外面越来越沉的暮色,心情也越来越低落。 这时杜若兮就想象着一人走过来安慰她,于是这个人就出现了,一个有些消瘦的fù人。 “朋友的离开并不是世界末日。”她在杜若兮的脑海里说。 “我知道不是,但走的是扬展啊。”杜若兮小声说。 “以后还会有人继续离开你,甚至永远离开你,但你也会认识新的朋友。” “不会是象扬展那样的朋友。”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以后的事你怎么能那么肯定?有我在,我就会让你有好运气。” “但要是我不想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这位fù人白了她一眼,“我是第一次跟你说话,所以我容忍你这次的态度。”说完,她生气地走开了。 后来这位fù人在杜若兮的脑海中开始变得越来越丰满。她脾气暴躁,看问题非常敏锐,说话一针见血,不留情面,时常把杜若兮整得无地自容。但在杜若兮表现出优秀的品质或是取得好的成绩时,她也真心诚意地大加赞扬。杜若兮从没在生活中真正见过感情如此丰富而又热烈的人。在中学的时候,杜若兮发现她跟伊丽莎白一世简直是同一个人,于是杜若兮就称呼她为伊丽莎白或是直接称呼她为女王。在工作的第一年她看了《伊丽莎白一世》的电影,往后经常在她需要帮助或是需要分享的时候,偶尔也是应该挨骂的时候杜若兮在脑海中便可以看到这位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女王跳下王座,昂着头,手里提着裙子朝她走来。 第五十九章 “看着我,你这笨蛋!”伊丽莎白女王怒气冲冲地叫道。 她知道女王为什么要生气,但她这次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准备退缩。 “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吗?” 杜若兮抬起眼睛看着她,冷静地说:“我知道。” “你居然说你知道!你居然说你知道!” 杜若兮看着女王生气地走来走去,没有说话。 “你居然跟唐青上床,你就那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吗?你要知道……” “我爱他。”杜若兮打断女王,“我不需要去控制,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他?”女想坐下,又噌地一下站直了,“是人称他还是动物它?唐青能被称为一个人吗?” “我不准你这样羞辱唐青!”杜若兮的脸顿时涨红了。 “哈哈。”女王带着天真又傲慢的笑容说,“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唐青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是一个部分,一个从潜意识里生出来的怪东西,他是病态的产物。你却如此倾心于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天啊,你叫我怎么说?” “那么你呢,尊贵的女王陛下?”杜若兮突然咄咄逼人,对着女王露出了獠牙,“在我称呼‘你’,或是‘你’自称为‘我’的时候,你能说你就比唐青更完整吗?你难道就以为你是真正的、完整的一个人吗?” “不,我当然不是完整的,我只需要有完整的个xìng,我能在你的内心世界里存在就已经足够了。这样说吧,当杜若兮称呼女王为‘你’的时候,那么女王就可以自称是‘我’。我的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感觉。而唐青……” “我相信扬展同样把唐青当作一个真正的人。” “但是你却不能把唐青当作一个真正的人,”女王吼道,“就象扬展也不应该把我当作一个真正的人一样!这是非常荒谬的。” “任何一个多重人格症患者对你这样的想法都会感到愤怒,”杜若兮冷冷地说,“而要是蓝靖阳知道了的话,他会杀了你。” “可这就是事实!你可以称呼唐青是‘他’,但是你的内心却应该保持清醒。”女王烦躁地说,“当你们在床上的时候,难道你就不想想那到底是谁?而你完全知道他们可以如此自由地进出扬展的身体,他们的转换就象冷热水的开关一样方便。”女王埋着头,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闭嘴!”杜若兮被彻底激怒了,“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连这一点我都不能肯定的话,我还是个女人吗?我还是名心理医生吗?我还是杜若兮吗?” “我真不明白你如此的自信从何而来?” “但是……妈的……这难道还需要什么的自信吗?我的意思是说,当你爱人的躯壳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的时候,那是多么容易地被察觉出来。” “即便如此,你都不应该跟唐青上床,你何苦……去让这个人格更加完整?这件事会让整个治疗蒙上一层不可知的迷雾。哪怕是外行都能感觉得出来,人格越完整,融合越困难。”女王摇摇头然后坐在了椅子上,苦笑起来,“而且这爱情的结果你也完全预料得到,可你还是要一头载进去。你比那些拒绝诱惑、最终只是围着老鼠夹打转的老鼠都不如。” “最终融合与否取决于唐青和扬展的意愿,我的责任是促成他们达成一致。如果唐青知道了这一切的话,他绝不会自私到为了爱情而拒绝融合。”杜若兮看着电脑里正放着唐青讲述扬展的自杀过程,轻轻地说,“即使他再痛苦也不会,即使他知道我的痛苦,他也不会。” “把猜测当作事实永远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你应该与唐青做个了断。你可以继续进行治疗,但是我绝不容许你在其中如此地感情用事。” “不,”杜若兮带着一种看待陌生人的表情说,“这完全不符合我的风格。” “你的风格就是非要去品尝这杯爱情dú酒的傻姑娘,你的风格不会让你有任何好下场。让我们看你这位奋不顾身地往陷阱里跳的、愚蠢、自大、傲慢的家伙最终会得到什么。”女王愤怒得两道眉毛悚然而立,“你只能、你必须、你非得同他了断不可!” “我做不到,”杜若兮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象是砸象女王的冰块,“或是说,你做不到。” 伊丽莎白一世呼地一声拉过她拖在地上的裙子,目光森然:“难道你要挑战女王的权威?” “不,”杜若兮迎上她的目光,毫不躲避,“我挑战的是老是将我当成小姑娘并把我藏在她裙裾之下的老fù!” 女王楞了一下,突然她的目光变得茫然了,仿佛有些迷失。她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你有得苦头吃了。”短暂的脆弱之后,她迅速恢复了常态,但她看上去有些落寞。 “女王,不必为我担心。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极少数经历的不多、但却可以保持头脑清醒的人之一。” “不,我并没有为你担心,我知道你同我一样坚强。”女王轻轻地说道,她变得温和了,但目光里蕴藏了更多的沧桑,“我只是……不想为你哭泣。” 杜若兮顺着女王的目光望着窗外。阳光以它恒久不变的热情照耀着大地,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一只小鸟落在树枝上,用审视的目光瞪了她们一会儿,然后悄然离去。远处传来小孩子的笑声,那声音沿着长长的管道消失了,回dàng着,微弱下去。空气在流动,地球在旋转,这个世界并没有改变什么。它无知无觉,无恃无畏。杜若兮突然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回到了当年的那个院子,手里拿着三张画,望着载了扬展的那辆卡车转过街角不见了;而她的另一部分依然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跟伊丽莎白女王一起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这两者之间是将近20年的岁月。 杜若兮最后轻轻说了一句:“那么在你哭泣的时候,请不要让我看到。” 第六十章 唐青回到家里,拿出他的“家庭画本”。家庭画本很大,几乎有半个书桌那么大,是他们用绘画的方式记录了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每个人出现的日子和长的什么样子他都画得好好的。沈俊的伤心事、封肃在马路上长跑、蓝靖阳的复仇行动、扬展自杀时的情景还有自己拼命学画的样子等等,他都把这些画了下来。家庭画本几乎就是整个家庭的真实记录。但文字极少,几乎全是画,它们已经积累了20厚本的样子。那些画页有点参差不齐,因为有些事用那样一张纸不好画,于是就找一张更合适的纸,仔仔细细画下来之后折成差不多合适的大小再装订到家庭画本里去。唐青从柜子里把画本拿出来又放了回去,然后他在画板上绷上一张画布,并把梵高的名画《星月夜》钉在对面的墙上。他要画的是昨晚上在睡梦中一直在他和杜若兮身边旋转的星河,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壮丽景象。那条星河给他的感觉同梵高的《星月夜》惊人地相似,他要把这幅画临摹下来,放进家庭画本里去。 《星月夜》是梵高几乎完全凭想象创作出来的杰作。唐青还没见到过谁能在描绘静谧的星空时体现出几乎要bào裂出来的激情。无论小星星还是大星星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漩涡,就连金黄色的月亮也包围在一个漩涡里。一片巨大的星云象卷龙一般横越天际,整个宇宙仿佛在某个神秘的定律下威严地运转。风景在发狂,群山在骚动,状如火焰的丝柏翻卷上升,tian舐着云端,整个画面似乎被一股汹涌动dàng的激流所吞噬。扬展认为这幅画是在疯狂与激情都无法抑制的情况下才能创造出来的神作。梵高,一个伟大的天才,一个伟大的疯子。唐青时常希望自己也能够拥有那样的天赋,哪怕变成那样的疯子。 他开始没画多久便觉得心里有些动dàng。他闭上眼睛,朝家里的院子张望了一下,看见封肃正带着柳幽河在做游戏,沈俊和林梦霜也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散步。他想了想,现在是星期天的上午,但是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没待在家里。而平时他每天上班占据大部分白天的时间之外,下班后和整个周末他都不会再占据身体,让其他人也能够出来做事。但是这些日子为了配合治疗他占据了大部分的空余时间,他们很少能够出来了。 唐青看了看才开始画的画,决定让出身体。他把画布从架子上放下来,把画室稍微打扫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后看见沈俊和林梦霜也加入了柳幽河的游戏中。加上封肃就是三个大人在跟一个小孩玩耍,这确实有些不像话。他站在灵台上朝他们喊:“谁来?” 几个人看了唐青一眼,然后互相瞪着。 “我想看部电影。”沈俊既害羞又有点急切地说。 “无所谓,你们谁想去就去。”封肃很有风度地说,“晚上10点前留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给我,我该活动一下了。” “那好,你去,不过中午我很想做饭,你得让我。”林梦霜一般都会让着沈俊。 柳幽河不高兴的撅着嘴,都快哭了似的,唐青走过来小声对她说:“没关系,别哭呵,他们中午睡午觉的时候我们俩一块出去,你想玩什么啊?” “我想到河边趟水去。” “行,下午我们悄悄去,”唐青把脑袋朝其他人方向一摆,放低声音说,“把他们都蒙在鼓里。” “嘻嘻,好呀。”柳幽河立刻破涕为笑,然后她问出每次都会问的一句话,“能把扬展哥哥也带上吗?” “不行,你也知道他是不会去的。” “那好吧。”柳幽河点点头,然后对林梦霜说,“林姐姐,中午给我做南瓜汤好不好?” “想喝啦?” “嗯,想喝,中午我只喝南瓜汤。” “行,”林梦霜笑笑,然后对封肃和唐青说,“不问你们,反正我做什么你们就得吃什么。” “当然。”封肃简简单单地回答。 林梦霜撇撇嘴就进自己屋里看书去了,柳幽河继续在院子里玩,这时候封肃把唐青拉到一边。 “唐青。”封肃低声说道。 “怎么?”。 “你跟杜若兮这事,我不得不问一下。”封肃看上去好像一直在等着问他问题,“你觉得跟她那个……这合适吗?” “我认为没什么不好。” “我认为这简直不可思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封肃摸着自己的下巴,摇着头,“太不可思议了。” 唐青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她也好端端的。” “你想过吗?如果我们以后不得不关在这个身体里的话,那你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封肃埋着头说,“这个可能xìng仿佛并不小。” “是的,我明白。”唐青点着头,“但是你知道吗?它是如此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就象走在一条窄胡同里,不是前进就是后退,而这件事情上我从来没想过要后退。依我的经验,太违反自然的行为最终都没有好结果。” “说的也是。”封肃点点头,扯下嘴角代表他短暂地笑了一下,“你同她上床不是在试探她吧?” “不,当然不是。”唐青惊讶地看着他,“别胡思乱想。” “我不会的,”封肃看上去有些忧心,“就怕治疗会延续很长时间,这样对你们都不好。” “那是我的事,老弟。”唐青拍拍他的肩膀,“别为我cāo心这个。” “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了,我不太喜欢这样。” “别这么想,事情永远不会如我们想象的那样顺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而杜若兮只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她绝不是那种拖累人的女孩。”唐青转过头看了看周围,“你认为我会喜欢上一个把大家带进深渊里的人吗?在任何情况下,这个家都是我优先考虑的对象。” “那我没说的了。”封肃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勉强,仿佛并没有被完全说服,“你知道我们大家都很信任你,只是这事有点让我紧张,我怕以后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 第六十一章 “那是当然会的。”蓝靖阳突然从他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我们以后都会发现,唐青养成一个悬崖边散步的习惯,其原因是悬崖底下有位漂亮的姑娘躺在一张如国王的寝宫般大小的床上。” 封肃的眼睛一瞪,可“闭嘴”二字还没说出口,啪地一声,唐青的一个耳光就重重地扇过去。蓝靖阳的脑袋被打得一偏,但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保持着笑容。 “我们的家长大人以光的速度掳获了一颗姑娘的心,可他在下一个瞬间便穿透了它并远在千万里之外。”蓝靖阳摸摸自己的脸然后优雅地抛出去,象是扔掉一张面具,“那时候他已经听不到那颗心破碎的声音了。” 唐青冲上去又是一个耳光,蓝靖阳的脑袋又朝另外一方偏了一下。但是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还是保持着笑容。 “唐青,我对你的仇恨不会因为这两个耳光而多一分或少一分,我很大度。” “你要是觉得偷听别人的说话是很聪明的事情,那这两个耳光已经足够教训你了。” “要是你以后不想被我偷听到的话,那就请别在我屋子的门口说。” “你想说什么?”唐青问。 “我不想说什么。治疗是你们做的主,附加收获的爱情也跟我无关,具体以后会牵扯到什么我也不在意,而你长时间地占据身体我更是没理由在乎,我在任何时候都会把它当作家长的一个特权,就象我曾经的那样。只是你掉下悬崖的时候别把我带上就行。”蓝靖阳双手一拍再使劲搓了搓,仿佛他真的很高兴。 “我告诉你蓝靖阳,家里所有人在现实里都有自己的朋友,而我也不例外。除了我必须上班和配合治疗之外我不会占用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至于你对我将会掉下悬崖的幻觉,我只能说它很不合时宜,并且是相当危险的。” 蓝靖阳笑着看了眼唐青,又看了眼封肃,然后双手一摊,“我出来只是想说,我没书看了。” 唐青想了想,事情确实是这样,家里有一阵子没进书了。 “我会安排扬展去的,”唐青说,“你把自己的书单列好就行。” 蓝靖阳没再说什么,笑着冲他们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书单jiāo给唐青,他继续保持着笑容退回自己的屋子。 “你想看什么书,幽幽?”唐青为柳幽河问。 “我要看《夏洛的网》。”柳幽河想了想说。 “行。”然后他转向封肃,“你呢?” “最近不看什么书了,你去问问他们吧。我去……看电影算了,我会告诉沈俊让他把书单准备好。”封肃说完走到灵台上跟沈俊一起看电影。 唐青拉着柳幽河的手去把林梦霜的书单也要了过来。然后他们在院子了走了两圈,见没什么事做也就跟沈俊一起看电影。这时候影碟机里放的是一部老片《银翼杀手》。 等吃过午饭之后,柳幽河立刻就想去趟水玩。唐青把她拉住说:“别忙,这次你去问问扬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柳幽河嘻嘻笑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啦。我们这就去喊他吧。” “好,但是得先让扬展把正事做完,然后我们才能一起去。” “啊,我忘记啦,扬展要去找书了。”柳幽河使劲拉着封肃朝扬展的屋子走去。柳幽河推开门,把正在睡觉的扬展喊了起来,然后把书单jiāo到他的手上。 “扬展哥哥,你看完书跟我们去一起去趟水好吗?” 这些日子扬展看上去要比以前好些了。他比以前出来的时候要多些,眼睛里也不再是没精打采的了。自从治疗开始以后,他发现他们也并不喜欢待在这同一个身体里,他们希望能够离去,并把身体jiāo还给他。想明白了这个,他对他们的仇恨少了一些。他的话还是不多,也还是不会参与他们的任何活动,但他也不再老是睡觉了。他时常坐在自己的屋门口,进去的时候也偶尔把门敞开着。其他人会走进去同他说几句话,他也尽量看着对方的眼睛回答。尽管他对他们还是知之甚少,尽管他还是认为他们几乎偷窃了他的一生,但是,“反正事已至此了”,他自忖。 这时候他接过柳幽河递给他的书单,想了想。书并不多,8本书和2本杂志,两个小时就能看完。去趟水玩?这恐怕不行,因为唐青和封肃不容许他…… “这次我容许你跟柳幽河去,但我也会跟着一起去,如果你愿意的话。”唐青平静地说,“但是你必须先把书看完才可以,我和柳幽河会等着你。” 自从他自杀那件事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容许出去活动,虽然唐青会象看守一样盯着他,但这确实是第一次。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仿佛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好的,我愿意一起去。”扬展点点头,然后三个人同时站在了灵台上。扬展把借书证放进口袋,朝附近的一所大学里的图书馆走去。 扬展的阅读速度是家中其他人无法企及的,这大概得益于他从小就不自觉地训练自己那双眼睛对事物敏锐的观察力。他在上小学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一本训练影像阅读法的薄书,明白了之后他轻而易举地掌握了这种阅读方法。于是在他人眼里,扬展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翻书。他来到图书馆,等他把所有的书和杂志找齐了之后,他就开始工作。 他先看一下封面,再看一下书脊,接着再看下封底,这才把书翻开,从第一页看了起来。此时他心无旁骛,非常地专注。 翻开第一页,他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眨了下眼睛便翻到了下一页。他眨眼的同时已经把那页书照相了,整页书的所有信息以影像的形式被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页书就算是看完了。第二页书以同样的方法照个相就被翻了过去,这本书的所有文字、图像都是这样依法pào制。因此他几乎是以每秒一页的速度一直翻下去。普通的一本书他用十几分钟就翻完了。然后他会停下来闭上眼睛,回到心灵的家里,用一种只有他才能够理解的方法把记忆中的这本书放进家里的藏书室。接着他又走回灵台,来到现实当中去翻下一本书。而此时家里的其他人就可以从藏书室里拿起这本新书开始阅读了。他回到现实中之后要稍事休息,揉揉眼睛,打望一下远处的风景,一分钟之后就开始翻下一本书。因此,他在这家大学图书馆里成为一个怪人。许多人都看见过他抱着一摞书在那里翻个不停。其间还要闭眼、睁眼、四处张望、来回走动。而且他不是找个座位坐下来看书,而且是找个光线充足的地方站着看。这是因为站着看视线垂直,当家里人阅读它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别扭。 第六十二章 他看完所有的书之后就把它们如数还给管理员,然后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天气酷热,阳光亮得刺眼,没走多远柳幽河就蹦了出来,飞快地朝校门外的河边跑去。这时候家里的蓝靖阳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藏书室里开始阅读他要的书。 这条从小河应该算做是一条小溪,它的源头是一条从高山上奔腾而下的大河。山上的雪水、泥沙、枯枝败叶及死去的动物尸体都被它席卷而去。在到达这城市边缘的时候,它暴烈的脾气已经被一路上的山川消磨得平易近人。 全是鹅卵石的河床踩上去很舒服,只是在刚下脚的时候感觉河水刺骨地寒冷。水深浅不一,但透过清澈的水流可以看见下面的河床。当遇到黑咕隆咚的地方还是要多加小心它有可能只是一个浅坑,但也可能是个通往地下河道的真正陷阱。如果在它的表面可以看到漩涡的话,那就最好离它远点。小溪的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他们象海lang一般此起彼伏,在风中夸张地呼喊着,朝远方滚滚而去。小溪上空有一团褐色的云,那是一大群蜻蜓在飞来飞去地调情,合适的时候它们就会首尾衔接,产下它们的后代。在远点的地方,按柳幽河的说法那些地方“杳无人烟”,零星散落着许多小池塘,每个小池塘里都有一群青蛙或是癞蛤蟆用扯破嗓子的劲头鼓噪着,偶尔会出现牛蛙象牛吼般低沉的鸣叫声。在更远的地平线柳幽河会认为那是世界的尽头,让人害怕可以看到一大片雨云的侧面。它延绵上百公里,象是一大群怪兽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正轰隆隆地奔赴使命而去。它黑得非常醒目,让人无法忽视。 柳幽河在前面玩,他们两个在她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柳幽河刚下水的时候被冻得咝咝咝地直抽冷气,她挽着裤脚在水里奔跑了一会儿就开始咯咯笑了。然后她把裤脚挽得更高一些慢慢往前走,埋着腰开始搬石头找螃蟹。她一边搬开石头,一边用各种方言叫着“螃蟹!”。搬开一个,叫一声北京话的螃蟹;再搬开一个叫一声四川话的螃蟹。她几乎会说十多种方言,她有学说各种方言的古怪爱好。 她偶尔会抓到一两只螃蟹,她会高兴地细细把它们看清楚,然后把它们扔到更远的水里。她上次来的时候用了许多石头搭了些小坑,这次她专门在这些小坑里找。有时候是螃蟹,有时候却是叫不出名的怪物,甚至是一大团蝌蚪。这些蝌蚪被打扰了之后惊慌逃散,多得象一片乌云从柳幽河的脚边漫过。 扬展有些贪婪地呼吸着野外的空气,它的味道很熟悉湿润、冰凉、有时候带着点腥味。风格类似的景色和熟悉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一丝喜悦正在他的身上游走,他的脑袋也开始运转起来。这时候,他看着柳幽河,渐渐出神。 “让你想到了某个人吗?”唐青在旁边问道。唐青走在扬展身边,不太远也不太近。他不想把这事搞得就象警察解押犯人似的,他风度地同扬展保持类似朋友之间的距离,但同时也在偷偷地观察他。 “你说什么?”扬展楞了一下问道。 “我是说柳幽河,她是不是让你想起了某个人?”唐青又问了一遍。 “是的。”扬展看了唐青一眼,接着又去看柳幽河,仿佛他有点不太情愿回答。“她老是让我想到杜若兮。杜若兮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抓螃蟹。先给它们搭个窝,做个陷阱,好在下次去抓住它们。” “你怎么知道那些垒到一起的石头是柳幽河上次搭的窝?”唐青好奇地问。 “因为石头自己不会垒成那个样子。而且,它们垒的方式都跟杜若兮一样。”扬展很肯定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唐青说,“我只知道柳幽河跟杜若兮小时候长得很象。” “你知道杜若兮小时候的样子?”扬展猛地扭过头问道。 “杜若兮给我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她们长得象极了。” “不,她们不是象极了或是很象。”扬展慢慢说道。 “怎么?我确实觉得她们……” “不,”扬展摇着头打断唐青,“你也会画画,你应该能够分辨得出两个人或两个物体之间所谓象,很象和完全一样的区别。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小时候的杜若兮跟现在的柳幽河,她们完全一样。” 唐青看着扬展,过了好半天才开口:“你真的能够肯定?” “是的,”扬展点点头,“你知道吗?柳幽河在太阳穴上的那块雀斑,它长的位置都跟当年的杜若兮一样。还有一些在我们游戏的时候给杜若兮留下的伤痕,你也可以在柳幽河身上找到。” 唐青有点狐疑也有点惊讶地看着扬展,没有说话。 “你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吗?”扬展问道。 “不知道。”唐青简单地回答。 “这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你不觉得奇怪吗?”扬展说。 “咱们家的怪事太多了,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扬展点点头,没说话。 “这是你睡了那么多年之后问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唐青说,“可惜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没有什么,你不必为此感到抱歉或是遗憾。”扬展看着玩得正起劲的柳幽河,“答案最终总是会出现的,我们只是没有找到它而已,而它永远都在它该在的地方。” 唐青再一次仔细打量着扬展,他实在搞不懂这个扬展到底是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回事。当他跟其他人打jiāo道的时候他表现得是那么地心不在焉、麻木不仁,那么地容易被忽视,而当柳幽河在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敏锐了许多,也聪明了许多,仿佛他换了一个人,跟平时的他完全不相干了似的。这个个人,这些人,以至这个家庭是多么奇怪啊。但唐青同时认为正是这些奇怪之处让他们充满了魅力。做这个家庭的家长,唐青时而感到眼烦透了,时而又感到很有意思。 第六十三章 三天后的下午杜若兮打电话给唐青。 唐青,晚上到我这里来。不,这次不吃饭,你吃完饭直接过来。啊,不不,还是我到你家去好些,你对自己的家会比较熟悉。晚饭之后吧,7点钟。是的,我有些话要对你说,而且很重要。关于……你和你们的一切。对,没错,我知道你会等着,帮我沏一壶茶就行。我猜你家有电脑吧?那就好,这次我得用你家的电脑。还有,唐青,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请让扬展也在场,我要让他听到这次谈话。另外,你记得上次我去你家吗?在扬展出现的时候你叫我做好准备,这次,我要你做好准备,懂了吗?很好,到时候见。 杜若兮下班后匆匆忙忙吃了饭就回到了家中。她打开电脑,把扬展的所有的视频资料拷贝进一块移动硬盘里。然后关掉电脑,把硬盘塞进挎包,出门打车来到扬展家。唐青穿着拖鞋为她开了门。 “电脑打开了,你要用就用吧。茶在桌子上。”唐青说。 “不忙,我要先跟你说说。”杜若兮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然后指着对面的沙发也叫唐青坐下。她把茶放在自己面前,把硬盘从挎包里取出来放在茶几上,接着是……一阵寂静。 “它里面装了什么?”唐青忍不住指了指眼前的这个硬盘问。 “你们的所有资料,几乎是所有的。”杜若兮有点心不在焉,“扬展也在吗?” “是的,但他现在是旁观者,他能听,但他不能说。” 杜若兮点点头,象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这些资料,这些他们家史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在这个城市里穿行了20分钟。没有被偷窃,没有被打劫,安全地到达这里,然后被完好无损地放在这张桌子上。很好,秘密保住了,但这多少有点让唐青心惊ròu跳。 杜若兮在想怎么开口,唐青在耐心等待。 “唐青,你知道潜意识吗?你了不了解这些东西?”杜若兮终于开口问道。 “不太懂,我没接触过它们。” “潜意识有点象是一块硬盘,存储了大量的数据。但跟电脑硬盘不同的是潜意识可以自动运行,它运行的逻辑来自一个经历过的一切。包括往事、知识、爱好、情绪、道德观、价值观、宗教信仰……等等等等,当然,它也包含了一个人所有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好的秘密,或是坏的秘密,甚至是被遗忘了的一些事情。” 突如其来的这些话让唐青有点摸不到头脑,他看上去脑子正在快速运转,努力理解他刚刚听到的这些。 “被遗忘了的事情?”唐青不解地看着她。 “是的。如果某些记忆会引发这个人巨大的痛苦,那么他的潜意识就会把它管住,不让它浮现出来,免得它造成痛苦和伤害。那并不是真正的遗忘,只是看上去很象。我们把这样的事情叫做压抑,潜意识把它抑制住了。” “这听着很神奇,但也挺深奥。”唐青说。 “是的,大脑是个很奇妙的一个器官。浅显点的话……比如说,街上的两人擦肩而过,彼此看了几秒,就觉得心灵相通。但下一刻,那个人走了,并没有做什么。可那双眼睛却……” “却在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挖了口井,你会为此后悔一辈子。”唐青笑了,“我记得这事我跟你说过。” “对,这是你说的。“杜若兮也笑了一下,“这其实也是因为潜意识。” “怎么讲?” “他没有停下来率先去说点什么,是因为一些世俗的、表面的一些原因阻止他去这样做。一般都是因为这会显得太冒昧、太无礼,担心被拒绝,或是跟自己的一贯的行为准则相悖。但是他的潜意识却会不为人知地根据他的个xìng、审美取向和各种各样的经验等等来对这双眼睛进行判断,其结果是拥有这样眼睛的人将会是他理想中的伴侣。于是在他平静下来的时候,潜意识就不失时机地向他提出质询。质询的方式便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双难忘的眼睛,以此来提醒他错过了某个重要的东西。” “这很有趣,真的很有趣。”唐青有点惊奇地说道,“而且这……好像很有道理。” 杜若兮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道:“部分时候是的,但也有很多时候这并不有趣,甚至会给人造成相当大的麻烦。我只是先让你对潜意识有个最初的概念。” “嗯,知道了那么一点点了。但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唐青奇怪地问。 “因为你们……你们这种情况跟潜意识关系重大,你们的情景……只有在潜意识走向极端的时候才会发生。”杜若兮说。 “这居然跟潜意识有关?”唐青转动着眼珠,紧张地思索着。“那么,先等等,”最后他盯着杜若兮问:“这跟谁的潜意识有关?” “扬展。” “扬展?”唐青皱着眉头,“那个木头人,为什么会是他?” “因为他最先占据这个身体。如果要问这个身体属于谁的话,那只有是扬展。这个身体属于扬展,这个家也属于扬展。包括现实中的这个家,”她指着唐青的胸口,“和你们心里的那个家。” 唐青顿时愣住了,他一时看不透这怎么会跟扬展有关系,但是他哪怕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得到。我们心里的这个家是扬展创造的,没错,它来自他的一个梦。唐青想道,而现实的这个家,大部分功劳应该归于封肃,这是他在五年的黑道生涯中提着脑袋拼出来的,而家里所有人都为了维持这两个家的正常付出了努力,扬展只是这两个家中的一部分,而事实上他也并不经常出现。尤其是现实中的这个家或是说整个现实世界,几乎已经被他抛弃了。因为扬展最先占据这个身体因此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的,这一点道理都没有,恐怕家里的任何人这样想都没想过。这是唐青听到过的最莫名其妙、最轻佻、最离谱的话。告诉家里人这些都是扬展的,我们一直都在给他做苦工呐,看看他们是不是会相信? 第六十四章 他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杜若兮,突然感觉她变得那么不可信,那么遥远了。最后他开口说道:“杜若兮,我知道你跟扬展之间非一般的关系,我也知道自童年时代就建立起来的关系分量有多重。我打心眼里承认这种牢固得象兄妹一般的亲切关系,并且为你们的重逢感到欣慰,虽然场面不那么让人愉快。但是你认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扬展,这未免太不厚道。” 厚道?杜若兮想告诉他,扬展已经容忍你们许多年了,你们在他的身体里出来进去,占用他的时间,掌握了各种各样的技巧,而扬展现在却象个空心人一样,那么现在让你们把这一切还给他,你还会真的会认为这样太不厚道了吗?然而她说出的却是,“但这就是事实,这一切都应该归扬展所有,这跟厚道与否完全扯不上关系。你要知道……” 唐青看了看杜若兮,觉得她的眼神跟从前一样,但是她说的话却有点疯。 “我们努力很多年,吃了很多苦,到现在我们终于能够在这个世上有个安身立命之地。不说换做成他,即使换成了其他人都早就死于非命了。而你要把这些全部归功于扬展,这让我难以理解。扬展对我们是有帮助,但还远远没到可以忽略其他人努力的程度。”他凑近杜若兮,慢慢地说,“我不会让你剥夺这一切的,绝对不会。” “我并没有想去剥夺你们什么,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想都没这样想过,我保证。”杜若兮举起一只手,象是在发誓,她迎上唐青的目光继续说,“我并没把这些归功于扬展,我只是说这些归属于扬展。这一切应该、也只能归他所有,甚至连你们都是他创造的,或是说是他的一部分。” 唐青霍地站起来,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他把拉环塞了进去,直接灌了一大口。他现在需要这口冰凉的啤酒压住他心中正在熊熊升腾起来的某样东西,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依然是炽热的。 “也给我一罐。”杜若兮说。 唐青取出一罐递给她,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靠在冰箱上说:“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其他人应该一无所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唐青摇摇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我们都是扬展创造的,或是他的一部分,就象那个木偶匹诺曹叫创造他的木匠爸爸,我们是不是也该叫扬展……爸爸?” “唐青,这是我最难出口的话,但我必须要向你说出来。除了扬展,你们其他人,还有你们心里的那个家,全部来自于扬展的潜意识。”杜若兮拿着啤酒罐,抬起眼睛望着他。她想,她就要失去他了,不可避免的失去他,就在此时此刻,如此之快。“你们是在他痛苦之中被创造了出来,而你们为他挡风遮雨。” 唐青看着她,又瞟了眼大门口,他突然有个冲动想把她轰出去。他转过头来又看了看她,她的样子跟刚才一样,看上去一点也不疯,可她今天说的话为什么跟平时就那么不一样了呢?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你到底想干嘛,你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快点吧,让我们接着把话说完。 “我们都来自于唐青的潜意识?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从石头里出生的孙悟空。就象我们从扬展脑袋里某个地方突然跳了出来,然后开始活动。但那是神话故事,并不是真的。”唐青忍住怒气,微微转动着眼珠,“你的意思是,也只能是,扬展是在想象,是在角色扮演,就象一个演员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正是,并且一直都是。”杜若兮发现唐青确实很敏锐,而此刻的唐青正紧盯着她,“但这是来自潜意识中的角色扮演,在无知无觉中,他创造了你们的同时却迷失了自我。这不是他自己想去扮演,而是潜意识自发地创造出了这些不同xìng格的角色。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非同寻常的扮演,但我希望你尽量去理解。这些角色,也就是你们,会在合适的时候出来占据这个身体。于是就造成了目前的状况,你们走马灯似地轮番出现,而扬展却在无知无觉当中失去自己的人生。潜意识每创造出一个人,扬展就会失去一部分个xìng,这样到最后他就逐渐被掏空了,不可避免地变成他现在的情况xìng格干瘪、麻木不仁。”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在他和我们……在所有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吗?”唐青冷冷地在沉思了一阵之后开口问道。 “是的,这就是我说的无知无觉中的创造,在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自发的创造。但是外人是可以发觉的,他们会发现扬展的xìng格老是变来变去。而每创造出一个角色,扬展的人格就失去一部分,就好象是不断地切割一个蛋糕……” “去你的鬼蛋糕,去你的鸟意识,去你的扬展!你竟然这样说我们。”唐青大声叫道,忍耐过去了;愤怒降临了。他满脸通红,浑身颤抖,手里拿着的啤酒就象是准备砸向某个人的一块石头,“知道吗?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经历,我们是各不相同的、完整的人!绝不是象你说的那样从他脑袋里跳出来的鬼角色,或是被施了魔法的匹诺曹,更不是他在痛苦的时候丢出的烂果子!” 杜若兮看着他,没有说话。好了,最难启口的话已经说了,这一步终于是跨出去了。她知道,这些话她迟早得说,不是这一天就是另一天,不是以这种方式就是以另一种方式。看着唐青的样子,她现在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心痛。拿着一把刀去伤害自己的爱人,那么自己和唐青,到底谁更心痛些?但是这些仿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毕竟从整个事情上来说,扬展才是最重要的。那么,伤心的话,就请留到明天再说。 第六十五章 唐青坐了下来,他接着说道:“知道吗?我记得我来这里之前上的什么学校,还有我的家庭。我有父母,还有个妹妹。我的第一张画就是画我妹妹站在教堂门口,因为我们忘记带照相机了。你能说,你敢说,我的这些记忆里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过,它们全部都是无中生有?” “恐怕是的,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但它们确实是无中生有。你能……” “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唐青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声里毫无幽默感,“你这是在否定我的父母,否定我的早年生活,你真让我难以置信。杜若兮,我现在的确感到很好奇。如果你是在开玩笑,我只能说你这玩笑开的确实很低劣,并且请你就此打住;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我不想把你当成神经病。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唐青,我刚才想说的话被你打断了。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杜若兮神色平静,但她说得很快,“你父母叫什么名字?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你在哪个城市?你上的那个学校在哪里?同学老师的名字你能列出来几个?” 唐青瞪着眼睛说道:“我父母,我妹妹的名字?这还用问,他父亲叫……,我母亲……,我妹妹叫做……”他说到这里张着嘴巴愣住了。 杜若兮看着他没说话。 “我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叫做……,这怎么回事?那个城市是……,同学的名字……”唐青拿一根手指敲打着脑袋,嘴里在不停地念叨,努力回忆着。这些仿佛他都知道,仿佛都能够脱口而出,甚至都做好立刻就要说出来的嘴型了,但是他们的名字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青执着地回忆那些往事,并把他们翻来覆去地相互联系,但是一到细节部分名字,或是他们细微的长相,或是他们说话的嗓音跟表情就立刻什么都不见了。这就像在舌尖上的一小块冰,在你还没有吐出来之前就迅速融化掉了。 “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样子……”唐青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感觉一直沉到胃里,然后继续往下沉,往下沉…… “你给你妹妹画的那张画,她穿的什么衣服,当时天气如何?”杜若兮看了他一眼,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 “红色的衣服,不,是绿色的吗?呃,天气是”唐青茫然地看着杜若兮,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了,他的样子让人替他感到难过。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惊吓。 “也许我忘记了,可能我生过什么病,把这些事都全忘了。”他嗫嚅地说。 “在医学上大概还找不到类似于你这样遗忘的病例,即使神经受损的遗忘都偶尔会记起一些。就像是某种闪回,一瞬间回忆起当时的整个情景,或是某个片段。绝不会象你这样遗忘所有的细节。” “但如果我是第一个呢?难道就没有这种可能吗?” “前些时候你跟我述说了你们的故事,并且他们也出来跟我见面,我并没发现你们任何人有神经受损的迹象,所以你说的这种可能xìng的非常低的。” “我的天啊。”唐青把啤酒轻轻放在桌子上,他抱着脑袋,感到彻骨的寒冷。 “那么你说,我的记忆哪些才是真实的?”过了一会儿,他轻轻问道。 “在扬展出现之后,它们就全都是真实的。”杜若兮回答。 “但是,如果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认为这样的事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你说过,潜意识也是根据逻辑来进行运转。”唐青努力让平静了下来,他有些冰冷地看着杜若兮,这事他要刨根问底,“现在,结论出来了,我们现在这种多人一体的情况就是结论我还不知道医学上该怎么称呼它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要知道,等号两边必须对称。” 等号左边的是我整个大学课程加上这几年的工作经验,以及大量的相关资料和……我的老师称之为天赋。不,我不必跟你说这个。 “等号的左边是来自张天对他的虐待,以及他在无法承受这种痛苦的情况下所采取的逃避态度。如果抛开张天的话,逃避痛苦是造chéng rén格分裂的最根本原因。”杜若兮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扬展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却独自一人,他不得不创造出其他的角色来帮他渡过难关,这其实是潜意识在对他进行保护。否则他有可能产生不可逆转的精神错乱,或是就象你说的,早就死了。” 唐青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发生在这个家里的所有事情,其实都发生在扬展一个人身上,是这样吗?” “没错,正是这样。” “这样说来,第一个出现的是沈俊。”唐青说。 “对,沈俊是痛苦的承受者,他几乎承担了扬展的所有ròu体上的痛苦。”杜若兮点着头说道,“他这样的角色几乎在所有的多重人格分裂者的身上都能见到。” “这真的能代替吗?如果都是一个人话,扬展就真的感觉不到痛苦了吗?”唐青突然抬高了嗓子问道。 “是的,扬展躲开了痛苦,就象你们也没有感觉到沈俊的痛苦一样。但副作用是扬展不得不把自身的某种xìng格特征切割出去……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你刚才是说这叫人格分裂?”唐青问道。 “这只是笼统的描述,整体来说这叫多重人格障碍,现在我们把它叫做分离xìng身份识别障碍。”杜若兮回答。 “你的话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真的,这不是个巨大的玩笑就是个巨大的侮辱。”唐青依然不由自主地感到愤怒。 “你认为我会拿你们的人生开玩笑?你认为我会把侮辱你们当作一种乐趣?”杜若兮正视着唐青的眼睛说道。 “不,你不会,”唐青摇了摇头,他看上去有些神不守舍,“你没有说谎,至少你认为你说的都是正确的,至少你给出的答案解释了我们长久以来的许多疑问。我只是……太震惊了。” 杜若兮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唐青已经完全明白了,接下去就看他自己如何去接受这个事实。 第六十六章 两个人半天都没说话,安静得有些压抑。这时候可以分辨窗外很细微的声音,树叶的沙沙声,下围棋的落子声,有人在远处大街上粗鲁的喊叫声,各种汽车行驶的声音,甚至是火车的鸣笛声。而这个房间就像个孤岛般沉寂。 “我明白了,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赋予我们不同的职责是为了应对不同的事情。”唐青打破沉默说,“他没法活下去,但时间却在流逝,于是我们出来……替他活下去。你在电话里叫我做好准备,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我以为我能够接受任何事情,我甚至能够接受死亡,但我没想到……我们从没真正地存在过,我们不过是……幻想的产物。” “啤酒是真实的,我是真实的,爱情是真实的。”杜若兮轻轻地说道,“但你们都是痛苦之子,这也是真实的。” 唐青没有说话,他把已经变形了的啤酒罐捏得更瘪了一些,然后扔进垃圾桶。 “唐青,我明白你的现在的感受,不要以为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更不要以为我会忽略某些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重要的东西。” 唐青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这笑容疲倦而冰冷,充满了嘲讽,让人觉得他现在已是万念俱灰。他说道:“扬展,我知道你在听着,我现在要你仔细地听我说。我们虽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就,但这个家到现在为止面面俱到,井然有序。作为现任家长,我可以负责任的宣称,我们……这些人格的存在是极具价值的。我们瓜分了你的人格,但同时也帮助你抵挡了一个又一个的灾难。我们占据你的身体和你的时间,这一点我感到很抱歉。虽然这让你错过了许多痛苦,但也错过了许多欢乐。此刻,我们拥有谋生的技巧并保持身体健康,智力也绝非在常人之下。这些年来,我们还算得上竭尽全力、恪尽职守,我认为我们对你帮助足以抵消你对我们的仇恨了。另外,我以个人的名义谢谢。qb5。你那非凡的脑袋,只有你才能制造出我们,制造出他妈的这些超级人工智能的完美工具。” 唐青说完坐到了沙发里,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杜若兮咬着嘴唇没有开腔,因为唐青说的话……完全正确。 “杜若兮?”唐青再次抬起头来时说道。 “我在。” “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唐青问道。 她注视着唐青没有说话,这个问题让她无法回答。 “你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可你怎么能……爱上一个梦?”唐青的眼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着。 过了会儿杜若兮说道:“另一个人也同样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唐青猛地扭过头,“还有一个人知道我们的事情?” “不,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的事情。”杜若兮说,“那个人在我心里。” “你…你……这不会是真的,”唐青结结巴巴地说,“莫非你也跟我们一样?” “不是,你误会了。”杜若兮短暂地笑了一下,“那个人虽然在我心里,但我能够一直保持清醒,不会象扬展那样失去意识。这涉及到潜意识的另一方面。” 但这事开始变得有些危险了。杜若兮有时候会恍惚地觉得她完全是在用伊丽莎白女王的目光看问题,而不完全是象从前那样凭想象。女王丰满得有些过分了。 “哦,你有时候说话真够吓人。”唐青摇摇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把治疗继续下去。” “治疗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只留下扬展一个人,是不是?按照你的说法,这一切都是他的。”唐青说。 “是的,这是最后治疗成功之后的结果。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xìng。有些治疗后只能象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让各个子人格协调一致,但那不是最理想的。最理想的当然是一副躯体只有一个完整的人格。” 唐青盯着她问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做?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杀死我们的办法?” “你说什么?”杜若兮感到万分惊讶。 “你想我们怎么死?你想怎么杀掉我们?在不破坏这个身体的前提下,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个身体?” “不,你想的不对。”杜若兮说,“你们谁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杀死任何人。我只会把你们的一切jiāo到扬展的手上。包括你们的个xìng、技巧、天赋等等等等。你们身上的一切东西最后都会在扬展身上体现出来。我要是杀死你们任何一个人,扬展的人格都会变得不完整并失去那个人的记忆。” “你能做到这一点?”唐青对此深表怀疑。 “我不能保证做到,但我必须努力去做到,我不能让扬展丧失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在我眼里,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意义重大,谁我都不能丢掉。” “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也很欣慰。如果我有什么能奖励的你话,我是不会吝啬的。”唐青笑了一下,接着说,“但是这仿佛有些困难。你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通过心理引导,最终让你们所有人融合到扬展身上去。” “融合?” “是的,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融合。”杜若兮说,“这就象让一把盐撒进水里,所有的盐粒便会融合到了一起。” 唐青思考着杜若兮说的话,最后他慢慢露出了微笑。 “知道自己不会彻底消失,我还是为此感到高兴。这就象虽然我死掉了,可我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复活了。” “是的,的确如此。“杜若兮说,”这非常象。” 但是,你怎么办?唐青突然想到,他凝视着杜若兮,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为我担心,”杜若兮看着他轻轻地说,“你并不会死去,而我将一直都在。” “我将再也感觉不到你了。”唐青忍不住想去抱住她,但他没有,他觉得这样做太不合时宜了。 “但你们会感觉到我。” “我并不想同任何人分享你的爱情。” “你并没有同任何人分享我的爱情,无论是以前、现在,或是将来。” 唐青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了,唐青。”杜若兮说:“你能去说服其他人吗?” “把盐倒进水里。”唐青苦笑了一下,“这估计没太大问题。” “那就好。我要跟扬展说些事情,我要让他看这些东西。”杜若兮指着那张移动硬盘说道。 “好。” “还有,没有我的容许,这次你们谁都不要帮他。”杜若兮说道。 唐青看了她好一会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七章 唐青走下天文台,他看见柳幽河正在用一根小树枝试图把正在飞舞的萤火虫抽下来。但她的动作太慢了,萤火虫看上去晃悠悠、慢吞吞,但它却轻易地避开被击落的危险。其他人没在院子里,大概是因为唐青跟他们说过这次不要去帮助扬展,让这个家伙也吃吃苦头,他心里很希望杜若兮给点苦头让扬展也吃吃。估计其他人在看书或是在各自的房间里聊天、下棋、看书,或是在睡觉。唐青看着柳幽河追逐那些亮晶晶的虫子,然后他快步走进自己的房子,他现在不想去理会他们。 大家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个院子,为什么他们只能有一个身体。最后蓝靖阳提出一个平行宇宙的说法,当然他还没有自大到声称自己创建了这个理论的地步,他很诚实。 “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两个世界平行,但也不尽相同。”他说道,“天文台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有这样的事?”封肃问道。 “当你正忙着打打杀杀的时候,我把精力投入到自然科学当中了呢。”他说话的样子好像很委屈。 封肃撇撇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我已经说了。两个世界平行,你在这个世界,但同时你也在另一个世界,就象镜子。”蓝靖阳说。他拿起一面镜子,然后竖起自己的中指给他们看。 “看见了吗?两个世界,两个中指,一模一样。” 他的样子仿佛唐青和封肃是两个弱智儿童似的,而他们两个也象是看弱智者似的看着蓝靖阳。封肃生气地“啪”一下抢过镜子丢在桌上,“少来惹我。”蓝靖阳笑了笑,耸了耸肩膀。 “可是,这相差好像也太大点了吧?一点都不象镜子。”封肃狐疑地问道。 “可能是某个地方出了差错造成的,谁知道呢?”蓝靖阳好像除了这个也就没其他能解释的了。 “这样的事还能出差错,那宇宙不就乱套了?”封肃皱着眉头问。 “你再问我也不知道。到底这是个精确的、不容有错误的宇宙还是个模糊的、容许有误差的宇宙,你去问科学家们好了。” 现在好了,不需要科学家了,可爱的杜若兮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们来自于想象。我,我们,这个院子,甚至那只正在柳幽河的手下逃命的蝴蝶和这里老是不yīn不阳的天气。这就象一个作家写了一部小说,创造了些人物。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这个作家睡着了的时候,这些人物就从书里来到现实当中开始胡闹。学一些画画的技巧,混混黑社会,杀杀人,跳跳舞,再泡泡女人,互相还斗斗嘴。某一天这个作家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对他们怒喝一声“够了,都给我回去。”的时候,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这样,唐青想道,那就象我了,万念俱灰,我们即将……神魂俱灭。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存在,你们相信吗?如果放一把火把这里烧掉,连烟都不会冒出来。这一点都不幽默,这不是童话故事,这其实是一个……残酷的笑话。 他有点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走了两圈。最后他躺下了来,想着杜若兮。他并不怀疑杜若兮的爱情,几乎就象他不怀疑自己的爱情一样。它不仅美好,而且真实。现在对他来说,真实仿佛相当重要。但是他又不由自主地有些恨她。他觉得自己即将从爱人手上接过一杯致命的dú酒,她将毁掉这个家,掩盖他们的存在,抹杀他们的一切。就像空气中的一缕香味,宇宙中的一束微光,就象……把盐倒进了水里。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却异常有力,也异常令人难受:虽然如此,杜若兮,她才是正确的。 从感情上来说他无法接受,从理智上来说,他必须接受,并且还要帮助杜若兮说服其他家人一起接受,这有点象他要伙同杜若兮干掉自己的家人,但是他必须要帮助杜若兮说服大家。来吧,扯开你们的衣服,划开你们的胸膛,好让一把精神上的柳叶刀剥去你们的灵魂。我们不是不该有灵魂,只是这个灵魂的阳寿到了。我们不过从一个变态脑壳里蹦出来的工具,就像农民手里的锄头,工人手里的螺丝刀,教书匠手里的粉笔头,只不过我们是这世界上超一流的工具。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那么我们就该识相点消失掉,别让主人看了心烦。心痛是吗?我也很痛。但是我们来到这世上,已经留下了我们的印记。我们声音,很多种声音笑的,哭的,悲叹的,绝望的……;我们做过的事,也有很多好的,坏的,聪明的,幼稚的,后悔的,遗憾的……;我们的思想看那些画,家庭话本里的,以及有我们各自签名的真正作品。我想这些也许已经就够了。你们认为不够吗?那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不会再伤心了,如果大家都还相信我的话,那就让我告诉你们,以后我们将不会再痛了,我保证,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唐青突然觉得喉咙里在哽咽着,他把拳头塞进嘴里,防止自己哭出来。但是这并不奏效,他的眼泪开始缓缓地流淌,但很快就热泪横流了。他把身体缩成一团,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的拳头被咬疼了,他只有把它取出来,然后把衣服塞了进去。 哭,不是个好东西;唐青想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尤其是在问题根本就无法解决的时候。现在,我就象待宰的羔羊一样那么不争气。可我就是想哭,我有哭的功能,我有哭的理由,我有哭的权利,我就是要哭,我没法不哭,谁要是现在想叫我不哭我就杀了他,别以为只有封肃和蓝靖阳能够舞刀弄qiāng,不信的话那不妨试试,妈的。 第六十八章 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唐青擦了下眼睛,问道:“是谁?” “是我。”门外的封肃说道。 “还有我呢。”那是蓝靖阳的声音。 唐青仔细地又擦了下眼睛才站起来给他们开门,把他们让进他的房子里。 “有什么事吗?”唐青沉着脸问道。 “我倒是想问你出什么事了。”封肃说。 唐青迅速瞟了他们一眼,“为什么这样问?”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外面下雨了。妈的。自从张天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家里人就没有谁再会象沈俊那样经常哭泣,院子里也就不会再经常下雨。现在的天气已经足够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他疲倦地冲着外面摇了摇头,这实在是令人讨厌。 封肃看着他没说话,他只等着他自己开口。 “宝贝,你在哭鼻子呢。”蓝靖阳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吧,这事反正我必须得跟你们说,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 “直说。”封肃说道。 天啊,你叫我怎么直说呢,唐青搓了一下脸,说道:“走吧,我们出去,我需要先洗一下脸。”唐青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是通红的,他走到水槽边上,狠狠地洗了几下,用凉水冰了冰灼痛潮湿的眼睛。然后他漱了漱口。最后他含了一大口水,朝空中喷了出去。他记得只要背对着太阳喷出一口水就会看见绚丽的色彩。 “知道彩虹吧,”唐青转过身来对他们说道,“它们一共有七种色彩。” “是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封肃回答。 “七种,或是说无限,因为许多颜色并没有取名字。每两种颜色中至少有7种过度色,但如果真的用光谱进行分析的话,那应该是无限的。”蓝靖阳又用说教的口吻开始滔滔不绝了,“还有一种双重彩虹,上面的叫做霓,下面的叫做虹,两股彩虹同时出现。现在你们知道霓虹灯这名字怎么来的了吧。霓是副虹,是水滴经过两次反shè而成,因此它同普通彩虹的颜色次序恰恰相反,并且它的颜色比较暗,所以不容易被ròu眼看见。” 封肃和唐青同时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摊开双手,丝毫不感到尴尬,“我打算改邪归正了,我以后要当一名优秀的教师。” 唐青没理会他,接着说道:“这七种色彩合到一起就是白色,就是太阳光的颜色。只有在空气中充满水珠时,阳光才会分成这七种颜色,这跟我们现在整个家庭的状况有些类似。”接着他便把杜若兮的那番话,从潜意识到人格分裂全盘托出。唐青讲述的时候语气平板,毫无生气,让人觉得他冷漠而疲倦。仿佛这不过是一个科学理论,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即使抛开此刻院子里的天气,还是可以让人感觉到他隐藏在冷漠之下的伤感。封肃的双手chā在裤兜里,仔细地听着,蓝靖阳站得远点,好笑地看着柳幽河不依不饶地追逐那些发光的虫子。 “这真让人难以置信。”封肃摸着下巴,“你信吗?” “信,杜若兮不会骗我。”唐青说,“而且,她问我到这个家之前的那些事,可我竟然连我父母和妹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有可能忘掉一些人的名字,但忘记自己亲人的名字就太不合情理了。除非有人对我做过手脚,否则它只能说明那些记忆确实来自凭空的想象,而我却把它们当作是真实的了。我们家人随时都在一起,要是谁对我或是我们任何人做什么手脚,不被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他妈了。”封肃说,他咬着嘴唇,他现在简直想破口大骂。 “你呢,来这儿之前有什么记忆?” “几乎没有,我只模模糊糊记得我曾经听到有人在哭。然后有人拉我,叫我去揍那些欺负他的同学。现在想起来,那肯定是扬展。只是我当时象是被绑住了似的,没法动弹。” “你怎么说,蓝靖阳?”唐青问道。 “我想你的小女士应该是正确的,比我的平行宇宙的观点来得更有道理。知道吗?我记得在听我述说来此之前的那些事情之后,她突然笑了一下。我当时觉得她的笑很古怪,仿佛我是在胡说八道。”蓝靖阳咧嘴笑了起来,“现在看来我当时确实是在胡说八道,只是她给我留面子,没当面戳穿。因为正象你说的那样,我现在也记不起来我的那些同学的名字和父母的名字。” 唐青转过头去,看着天文台上的扬展,此时扬展正在看他们的那些故事。“没想到他是这么特别的一个人,这么的与众不同。” “他创造了我,这样说起来他就象是我的爸爸,”蓝靖阳突然严肃地说道,“但是如果治疗成功的话,在他的身上又会看到我的影子。你们知道这给我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唐青问道。 “感觉就象他又成了我的儿子。”蓝靖阳哈哈笑起来。 唐青和封肃也同时笑了,事情看上去确实是这样。封肃边笑边朝蓝靖阳摇头,“你真是条狗。” “这很象许多昆虫,它们在jiāo配之后立刻就死掉了,但它们的基因却留在了下一代的身上。”唐青停了一下接着说,“好像你们都能接受这个事实。” “刚才有一会儿我很难受,但那已经过去了。”封肃看上去有些忧郁,但也很平静,“我并不敢说我们是在追求真理,我想我们只要去服从它就够了。” “我并不太在意,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蓝靖阳看上去很洒脱,“如果我必须去死的话,我会平静地接受它。无论是这种方式或是另一种方式。” “或是以融合的方式。”唐青说。 “或是以魂飞魄散的方式,”蓝靖阳立刻接着说下去,“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对我来说,活着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死也不是最可怕的东西。可怕是该活着该享乐的时候不能畅怀,该死的时候却又死不彻底。” 第六十九章 唐青没想理他,可蓝靖阳那些冠冕堂皇的腔调有时候让人觉得可笑,有时候却让人觉得可厌。 “你感受生命的方式不过是为所yù为,你给我们添的麻烦已经不少了。”唐青冷冷地说道。 “为所yù为,或是叫自由,而你们戴着镣铐却妄图跳出优美的狐步。这多傻啊。” “正因为如此,在我们偶尔跳出优美的步伐时才会万分珍惜。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能够让你珍惜的东西。”唐青看上去怪认真的。 “我珍惜的是自由本身。当我彻底失去自由时,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你这样已经让我们觉得很恼火啦,要是全世界的人都是你这样的脾气,我看宇宙都会因此而沸腾。你想得到的自由恐怕是这个世界所不容许的,不知道你是否明白这一点。”唐青说,“因此你从出生的那个时刻便开始向着坟墓冲刺。你只要在这世上活着一天,你便是个悲剧人物。” 蓝靖阳咧着嘴慢慢地笑了起来。他甜蜜地说:“你说的真是对极了。” “蓝靖阳,你已经被囚禁了很久了吧?”唐青问道。 “是的。” “那你早就该死了。” “对,但是你们不让我死,难道我有机会踏上那块铁板吗?即使我踏在了上面,封肃也会把我挤下去。但我在囚禁的时间里,我在书中找到了另外一种自由。你们囚禁了我的身体,却囚禁不了我的思想。”蓝靖阳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平静似的。 “现在看来,我们囚禁的不是你的身体,我们囚禁的不过是你同外界的联系罢了。”唐青有点厌恶地看着他,“你的样子可真够委屈的。” “是的,但对我们来说,这其实是一回事。” “我得把这事跟他们讲讲。”封肃说道,他朝沈俊的房子看了一眼。 唐青点点头。封肃把沈俊和林梦霜都喊了出来,柳幽河也跑过来听着。封肃把唐青告诉他的那些话转述给他们。他们听了之后很吃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倒是柳幽河没怎么听懂。 “封哥哥,你说的是不是做梦?”她问封肃。 “什么?”封肃没反应过来。 “就是扬展哥哥是不是一会儿梦见自己挨揍了,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去打架了,然后又梦见自己跑去看书了。只是他以为那是做梦,其实那些都是真的,是这样么?” “嗯,大概有一点点象吧,你就当是这样好了。” “但是他怎么能同时梦见既在画画又在打架呢?我看到你在外面打架的时候,蓝哥哥就一直在家里看书。” “这个嘛,当梦到的那个人在天文台上,那么这个梦就是一件真事,其他的梦就不是真的。而且扬展……他能一心多用。”封肃有点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么,”柳幽河担忧地看了一眼天文台上的扬展,“他现在就在天文台上做事呢,那他应该没有做梦,可我们怎么都在动啊?” “他的梦做得太多太离奇,梦里的人就能自己到处活动。所以哪怕他现在没做梦,但是梦却要自己做下去。”封肃突然感觉自己就象个成天瞎编乱造的三流作者。 “那我们怎么办呢?”柳幽河着急起来,她就象个哮喘病人那样快速地喘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们都不是真的啦?” “这个……”封肃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你要是到天文台上去,你就是真的了。” “可是我想一直都是真的啊。”封肃回答显然不能让柳幽河满意,她开始哭了起来,“我还以为我一直都是真的呢。” “唉,”封肃蹲了下来,帮她擦擦眼泪,“其实,我也一直以为我是真的。” “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我们会死吗?” “我想,那跟死还是有一些区别的,那不能叫做死。”其实封肃也不明白,不能保持独立的自我,那到底跟死有什么区别。 “那叫什么呢?”柳幽河依然在哭。 “嗯……”封肃觉得她不太容易理解人格融合的这个概念,他想了想说道,“有点象变形金刚。” “变形金刚么?” “是的,你知道好几个金刚可以乒乒乓乓地垒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金刚。我们以后也会那样垒起来,组合成一个新的……人。”封肃实在不想说组合成新的扬展。 “是这样啊。”柳幽河转动着脑袋,“那比如说我现在想抓住一只萤火虫,但是他自己却想画画,他会依着我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要知道这个新组合起来的人是个大人了,他不能老是玩,他会选自己感兴趣的或觉得更重要的事情来做。”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你说的对啊。”柳幽河满腹忧愁地说,“但愿他喜欢我,能照着我的意思去做。” “你那么可爱,我想他一定会先考虑你想做什么。” “那就好,那我不哭了,我害怕死掉。”柳幽河擦了擦眼睛,然后搂住了封肃的肩膀。 “不会的,我们大家谁都不会死掉。到组合的时候我在下面,你可以站在我的肩膀上。”封肃笑了起来。好了,她终于不哭了。 “好,你够结实。”柳幽河的小手在封肃肩膀上使劲地拍了拍,“我可有二十多吨重。” “你说什么?”封肃眨了眨眼睛,他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我很重,我是铁做的。” “那你说那只萤火虫有多重?” “一公斤。” “你疯啦?” “笨蛋,你不是说我们是变形金刚了吗?” 封肃摇着脑袋,他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我在说着玩的啦,你帮我抓只萤火虫吧。” “好,哪一只?” “最大的那只,还要最小的那只。算啦,你全抓给我好啦。” 这时候唐青正在跟沈俊和林梦霜说话,他不敢确定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如果他们的情绪有太大波动的话,唐青希望最好是能够在此之前就让他们稳定下来。现在还好,他们看上去并不太让他担心。 第七十章 第二天早晨,大家起来的时候发现扬展依然在天文台上,封肃忠于职守,他也在天文台上一直没睡,他可不想因为什么疏忽而导致yīn沟里翻船的事情。封肃感到有些疲倦,他已经无聊了整整一个晚上。这会他在考虑是去睡一会儿还是找唐青下棋,他们可以就在院子里下,这样可以同时监视扬展。他很希望这时候能有人把他替下来。蓝靖阳看了看扬展,并凑近了看,这个睡仙居然也有熬通宵的时候,这让蓝靖阳感到很好奇。封肃站在他对面,平静地但也警惕地看着他。蓝靖阳吹了声口哨,转身朝图书室走去,在图书室里他就不必老是面对封肃的那张臭脸了。柳幽河指挥着沈俊和林梦霜,她让他们分别站在她的两侧,好让她拉着他们的手dàng秋千。唐青希望扬展能够退下来,他很想继续临摹梵高的《星月夜》,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去完成它。但他还是知道扬展的事重要些,现在最好是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这时候他听见封肃在叫他。 “唐青,下盘棋怎么样?”封肃抱着双手,微笑着站在那里。 “嗯,没问题。”唐青看了看正在玩手臂秋千的柳幽河,“要不我们也来玩个游戏吧。” “成。什么游戏?” “你先想好一样你我都知道的东西,我要问你二十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否或是有可能就行,我在二十个问题之内把它猜出来。” “你能吗?”封肃怀疑地看着唐青,“我不信你能猜得出。” “不妨试试。”唐青笑着说。 “嗯。”封肃想了想,然后他决定是香烟,“可以了,你来猜吧。” “一,它是有生命的吗?”唐青开始问。 “否。” “二,它在自然存在的吗?” “否。““三,它是人工制造的吗?” “是。” “四,它是可以流通的商品吗?” “是。” “五,它很昂贵吗” “否。” “六,它是一种食物吗?” 嚼烟草倒是听说过,但都是嚼了之后吐出来,没谁会把它咽下去。“否。” “七,通常它有特定的尺寸吗?” “是。” “八,它有成套的包装吗?” “是。” “九,它能够放进衣袋吗?” “是。”封肃略显惊慌。 “十,一般情况下,人们能够闻到它的气味吗?” “是。” “十,它是否很烫?”唐青看着封肃的表情笑了,他几乎已经猜到答案了。 “有可能。” “十一,……” 突然他感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被吸了出去,他甚至听到了嘶嘶的声音,它跟是沾了水的鱼线从手中快速地被抽了出去时的声音非常相像。紧接着他的头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疼得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这时候柳幽河也“啊”地大叫了起来,她的手在秋千dàng在最高处的时候突然松了,幸好沈俊和林梦霜及时用力抓住才没让她直接摔了出去。他们把她放下来,看她这是怎么了。柳幽河只是捧着脑袋喊痛。 “把她看好。”封肃朝沈俊叫道,这时候他已经从天文台上下来了。他直接冲到唐青身边,拍了拍他的脸问,“你这是怎么了,听得见我说话吗?” 唐青点点头,他费力地说:“听得见,好像有东西在我脑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封肃又着急又迷惑。他把唐青的脑袋抱起来仔细地检查着,看他是不是把自己伤着了。结果他什么都没发现,唐青的脑袋并没有受伤。他放下唐青,又去检查柳幽河的脑袋,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封肃站起来,冲进图书室,揪住蓝靖阳的衣领直接把他拖到了院子里。他指着唐青和柳幽河叫道:“告诉我你把他们怎么了?” 蓝靖阳懵懵懂懂,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开的书,这时他看到唐青和柳幽河都抱着脑袋躺在地上。 “你以为是我让他们这样的?”他冷笑着说。 “因为不会有别人。”封肃怒吼着。 “我要是真打算这样做的话,我早就做了。”蓝靖阳掰开封肃的手,“可惜你太抬举我啦,我还没这本事。” “你成天在看书,天知道你是从哪本书里学来的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那就有请封大师光临图书室,驱邪作法,扫dàng群妖。各路邪门歪道,幺麽小丑,速速退散。”蓝靖阳对封肃怒目而视。 “你到底说不说?”封肃的拳头捏紧了。 “封肃,你看扬展,他有点不对劲。”林梦霜喊道。 他转过头去看天文台上的扬展。热水哗哗地流着,扬展正在洗澡。但是他目不转睛,他只是在对着水雾发愣,仿佛水雾中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接着他揉了揉眼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水雾,然后用手在它里面挥了挥。突然,他大声地呻吟了起来,捧着脑袋摔倒在地,他在洗澡间里的地板上滚来滚去,浑身剧烈地颤抖。 “太危险了,不能让他晕倒在洗澡间里。”封肃丢下蓝靖阳,朝天文台跑去,他必须立刻占据这个身体,冲出洗澡间。 但是他刚刚跑了两步,他的脑袋也开始疼了起来。疼痛来得非常猛烈,他就像突然被电击一般栽倒在半路上。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头痛,整个院子立刻充满了他们的呻吟声,偶尔夹杂着蓝靖阳粗鲁的高声吼叫。唐青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到整个院子突然象是变了一样,有点模糊,有点扭曲,甚至有点平面的感觉。这时候家里所有人都乱七八糟地躺在院子里。唐青注意到在空中凝固不动的蝴蝶。 “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谁对我们做了手脚?”他看到他们都在地上滚来滚去,他想克制疼痛找到原因,但他发现自己很难思考,脑袋象锈死的铰链一样无法转动。他本能地朝年龄最小的柳幽河爬去。如果我们都要死了的话,他想,至少要让她能够活下来。 接着他突然都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平静了下来,他们躺在地上,完全失去知觉。 第七十一章 “杜若兮。”在唐青走了之后,扬展慢慢浮现出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这次他没有再试图挤出难看的笑容而是处在震惊之中。刚才唐青和杜若兮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扬展哥哥,你来了。”杜若兮略一点头,“刚才我和唐青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是的,我一字不差地……都听见了。” “不要介意唐青的态度,你应该理解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杜若兮摆一摆手,“谁要是知道自己是这么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都会难以接受的,这对他们是个考验。” “不,我不会介意,一点都不会。”扬展低声说,他心不在焉,有些魂不守舍,象是受了刺激后没回过神来。过了会儿他又接着说了一句:“他们,居然都……都是我自己。” “是的,他们都是你,”杜若兮开始把移动硬盘与电脑连起来,然后打开播放器,杜若兮一边做事一边说,“是你把他们想象出来的。” “我睡觉的时候都在想象?” “当然,正常人睡觉的时候都会做梦。你可以把他们当作是你大脑深处的想象,它在你不知情的状态下创造了他们。” “我很害怕。” “是吗?为什么?” “因为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扬展嗫嚅地说,“万一我做过什么坏事呢,我根本就不知道。” “有时候为了生存下去,人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想任何一个正常人也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你的家人里面并没有真正的坏人。”杜若兮回答,“只有蓝靖阳有些坏。但我认为他并不真的很坏,他可以找到比做坏事更有趣的东西,他只是……什么都不在乎。” “想到我不知道自己都做过些什么,这真是太可怕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就象我记得我自己做过哪些事情一样。” 杜若兮把电脑摆弄好之后说道:“扬展,你应该看看你的家人做过的一些事情。这里是他们跟我谈话,我想可能有一些你并不知道。”她指了指电脑的屏幕。 “他们的事情,我大部分都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但是你应该知道一些他们的经历,这会对你有好处。”杜若兮说,“虽然你看了之后会感到不太舒服,但是你的确应该了解一下他们。他们为了活下去付出了许多努力。” “不,我不想看。”扬展闭上眼睛,他居然准备逃走。 “不!”杜若兮叫了起来,她冲上去一拳打在扬展的胸口上,“你必须看!” 扬展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我知道他们做过坏事。我知道封肃杀过人!”扬展嘶哑地说。 “杀过人那又如何?”杜若兮不想放过他,“在黑道上杀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象你在战争中当兵打仗,你会因为杀掉敌人而感到良心不安吗?” 扬展看了眼电脑,他就像看见了一头怪兽一样把目光移开,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杜若兮:“我真的不想看,天知道他们都搞过些什么名堂,我不想知道。” 天啊,扬展就象是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是为活下去或是为了活得更好,他们做的一切都有充分的理由。” “不行,”扬展退后几步,仿佛想离那台电脑远点,“不行,我没做好准备。” “你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杜若兮一把抓住扬展的衣领,逼视着他,他们吃了那么多的苦,莫非他们能够事前做好准备吗?你如果希望获得重生的话,你就应该去看,否则你会永远认为自己都没做好准备。而现在,有他们的存在就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轻易伤害你,你不应该再感到害怕了。” 扬展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紧咬着嘴唇,几乎就要哭了,他的脑海里仍然在激烈地对抗着。 “你为什么非要我知道这些?” “扬展,你不应该怕他们。你是创造者,你是拥有者,因此,你也必须是知情者。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是你的一切。你快乐,他们因此欣喜;你痛苦,他们也会因此哭泣。无论你去任何地方,天堂或是地狱,他们都会跟随着你。直至你在这世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早在你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起就在你的心里扎了根。由于他们比现在的你更尊重生命的第一法则生之本能,因此这些本不应该生存的人却为了生存奉献出他们整个人生,虽然这并非出自他们的本意。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对你无限忠诚的话,那就只能是他们。他们不是别人,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更不是哪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他们一直都是,并且永远都是你自己。” 扬展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他仓仓惶惶地后退着,接着就被杜若兮按在了椅子上。杜若兮转动椅子,让扬展正对着电脑屏幕。 扬展战战兢兢,两条腿紧张地抖动着。他把手从膝盖上拿上来,不安地敲击着桌沿。他根本就不想碰鼠标或是键盘,他看都不想看它们。仿佛它们是某种开关,打开它们后就会唤醒某种……不该唤醒的东西。他更不想看屏幕,他怕里面会跳出个怪物把他吞进去。他不知道会看到些什么怪事,他无法预测,猜不出来,他想逃跑。可是杜若兮就在背后,就象是个女金刚。天啊,她怎么一点都不可爱了呢?扬展突然感到恼怒,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看这些?为什么?! 扬展磨磨蹭蹭,极不自在地坐在椅子里。他对别人逼迫做某件事情很敏感,他现在盘算着推开桌子跑掉。他知道自己不一会儿就会被封肃替换下来,但只要能离开电脑就行了。他希望被替换,这样他就能躲进自己的房子不出来,除非他们答应他可以不去看那些录像。杜若兮走过去,“啪”地一声按下空格键,播放器开始播放了。扬展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短暂的停顿之后,屏幕上渐渐出现的是杜若兮的身影。 是杜若兮?扬展暂时压下心里的怒气,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七十二章 扬展看到杜若兮坐在椅子里,面前是一张桌子,背后是空白的墙壁。这大概是她自己的家里吧,他寻思。她犹豫着,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开口。灯光从天花板上shè下来,只照亮了她和桌子周围的一些地方。她看上去就象是舞台上的独奏者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专注而孤寂。她抬起脑袋来正对镜头,开始说话,声音不太高,但很清晰。 “扬展,我想在开始之前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当这是一个开场白吧。”杜若兮顿了一下,“从我知道你一直在睡觉之后我就有了录制它们的打算。这是……按你们的说法,这是你的家人的一些个人故事,一些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我希望通过这些故事你能够看到他们个xìng的大致轮廓。除你之外还有六个人,他们的故事不是很多,但也不会太少,但这些故事都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够多了解他们,并在了解他们之后尽量与他们jiāo流。也许现在这对你来说很困难,但是在了解他们之后我相信会容易些。他们确实帮了你很大的忙,jiāo流会逐渐拆毁横亘在你们之间的心灵壁垒,这对最终的人格融合是必须的。” 杜若兮停了下来,她张开手掌,用拇指慢慢从额头的左边一直划到右边,把前额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扬展,你知道吗?我这些天老是想到我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不过是玩玩游戏,斗斗嘴,一起吃点零食什么的。我当时知道你特别照顾我,害怕我受点什么伤。虽然我一直都不是个很娇气的女孩,但我还是挺高兴你当时对我那么在意,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你能出现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很幸运的事情。你还记得你看见我的小腿被撞青之后的表情吗?而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院子里的情景,当时你张开嘴吃惊的样子,还有你会说话的眼睛……它是我整个记忆中一颗璀璨的宝石,比我给你的那颗雨花石好看多了,很可惜,当时我没有比雨花石更象宝石东西送给你。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是除了我父母之外,第一个把阳光带给我的人,这至少让我知道别人也能够给与我几乎象家人般的关爱。现在,我将尽我的所能来帮助你,我希望我也能够让同样的阳光照进你的生活。” 扬展表情木然,仿佛并没有被杜若兮的话所打动。曾经的阳光已经遥远得不太真实,他已经不太记得生活里的阳光是什么样子。对他来说,失去阳光的时候比阳光本身更让他印象深刻。他现在只希望能睡个安稳觉,空的时候能在心里的那个院子里散散步。阳光?它就像是在太阳表面上行走一样不现实,它是来自异世界的一个笑话。 接下来唐青开始讲述一些他们的故事。他讲得很清楚,故事的主人偶尔也会出来chā几句嘴,说说自己的感觉或是纠正唐青的某些话。当这个人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唐青就会退回内心,让主人公单独跟杜若兮聊会儿。一般都是说些闲话,杜若兮偶尔会小心地试探。在普通人眼里,整个情景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即使是最优秀的演员恐怕都很难如此惟妙惟肖地扮演这么多截然不同的角色。神色冷峻的封肃,大大咧咧、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蓝靖阳,聪明里透着股锐气的唐青,羞怯的沈俊。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两位女xìng。她们毫不做作,她们出现时,扬展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一个“娘娘腔的变态家伙”,而是怀疑他是不是投错了胎。如果抛开她们男xìng化的面孔,她们完全就是女人,并且是不会令人反感的正常女人。 扬展开始的时候真想抽空溜掉,可杜若兮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他的旁边。他只有睁着眼睛看下去。起先是强迫自己看,但他逐渐被那些故事和那些人所住。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个魔术师,在舞台上不停地更换自己的面具。说话的腔调也完全不一样,时而简单,时而幽默,时而奔放。听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有的是很普通的平常事,有的却在疯狂的漩涡里打转。他们有的让他感到有点高兴,有的却让他感到厌恶。这些……看上去明明是自己,但他们真的都是我自己吗?他们跟他的差别如此之大让人不敢相信。他第一次被抽离了出来,用第三者的目光看待他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握过画笔,但也握过剃刀;曾经为一个痛苦的男孩带去关怀,但也曾经扼住别人的咽喉;它们经常沾满各种各样的颜料或是被碳棒染黑,但它们也曾经沾满各种鲜血自己的,别人的,肮脏的,以及不那么肮脏的。他把双手jiāo握在一起,稍稍用力,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看着它们,并闻了闻。不,它们没有阳光的味道,没有颜料的味道,没有剃刀或是手qiāng的铁腥味道,也没有鲜血或是死亡的味道。它们稍稍有些瘦长,干燥温暖,松软适度。他盯着自己的掌纹,他觉得它们比其他人显得更深一些,更复杂一些,它们会让看手相的人吃惊的,会把他们吓住。掌缘上有一个久远的伤痕,扬展估计这很可能是封肃留下来的。如果杜若兮见到这伤痕,可能也会说这是为了拯救我呢,他寻思,这双手在唐青身上会灵巧些,在封肃身上会有力些,在蓝靖阳身上会危险些。 扬展摆弄双手,在光圈里做出各种小动物兔子,小狗,长颈鹿,甚至一只非常象的袋鼠,它们踱着步子,挨个从他面前走过。他小时候经常玩这个游戏,他总能做出比别人更多的动物,把杜若兮逗得咯咯笑。现在他也能把柳幽河逗得咯咯笑,柳幽河说他的手是动物园。而除此之外,这双手经常是无所事事,或是在发抖。不,扬展想道,我至少还可以用它翻翻书,这样大家随时都有书可看。 第七十三章 看着画面中的家人轮流出现,扬展既觉得有些恐怖但也让他着迷。他一次又一次地自问:难道他们真的是我自己?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这就象自己的一部分把其他部分踢开,牢牢地占据这个身体,然后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怪事?从他们的故事来看,他们每个人出现得都非常恰到好处,或是说非常合适。沈俊看上去最脆弱,但他对痛苦的承受能力竟会那么惊人。瞧这个蓝靖阳,这个几乎没跟我说过什么话的人,沈俊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就刚好出现了。而张天却象对待沈俊一样对待他,这实在是太愚蠢了。一个从没把谁放在眼里的人,这就象是在踢老虎的屁股,而老虎是不会因为你是高级智慧生物而忽略你的食用价值。封肃,对暴力具备非凡的天赋、但却对暴力充满爱恨jiāo织的古怪情感,他作为危机时期的当家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林梦霜,你虽然缓解了沈俊的痛苦,但最终把他带离苦海的却是让大家都讨厌的蓝靖阳。伟大的母爱不适合这样的情况,这个时候更需要的是手段。柳幽河,真奇怪啊,你原来就是小时候的杜若兮,我说为什么你跟杜若兮一模一样呢。可你为什么长不大?按理说你应该跟现在的杜若兮一样。难道是因为我自己太怀念过去了?或是我说我也不想长大?唐青,带领这个家一定让你吃了不少的苦头,发生过那么多事情,我想你在很多时候都处于担惊受怕或是焦虑之中。在你觉得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发现自己不过是来自我的想象,我不了解你的痛苦会到什么程度。但是这次,我将尽力去了解。我希望你,你们能够承受得住这次打击,但是很抱歉,我确实不能肯定。我暂时不去想这些了,让杜若兮去头痛这些问题吧,我现在已经开始有点累了。 扬展站了起来,他发现外面已经大亮,他看了看时间,上午10点。杜若兮没在他的家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去。我的时间又被偷窃了吗?天怎么就亮了?他寻思着。但他这次不觉得真的失去了时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一直盯着电脑没动过。他记得自己就是这样一直坐着,不象以前他在时间里跳跃的同时也会跳到另一个地方去,就是说他会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醒来。但这次他一直就这张椅子里没动过,记忆并没有断裂。 他看了看自己的家,感觉有些奇怪。以前他也曾在现实中的家里出现,但总是匆匆而过,从没仔细地体会一下这个家。而这会儿,他第一次觉得家里没人,空dàngdàng的,不象以往总是有人跟在他身边,就象他跟柳幽河去趟水的时候唐青也在场的那样。但家里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儿,咖啡味儿,和甜丝丝的水果味儿,画室里的画和散放着的那些工具,林梦霜的那些精巧的小摆设,一个已经关不上门了的柜子那里全部都是柳幽河的玩具,还有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亮锃锃的萨克斯,它非常不协调地跟一双拳击手套放在了一起…… 我可没有封肃那样的好身板,我熬夜了一定要睡觉。不管我已经睡了多久,我现在都得睡一会儿,他寻思着。 他脱掉衣服,走进洗澡间放水洗澡,他也很长时间没洗过澡了,他想重温一下那感觉。 当第一注热水冲下来时他忍不住一个激灵。这明明是热水,可他感觉这跟冷水没任何区别。接着他感觉到这确实是热水。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猛然间,他感到脑袋有些胀痛,这时感觉到自己正拿着那颗雨花石。不,同时他又觉得自己象个旁观者,仿佛自己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拿着雨花石,另一个在旁边看着。拿雨花石的那个以孩童般的欣喜抚摸这颗石头,然后举到太阳下去看,看看它里面是不是关了只小虫子。他tian着嘴唇,不停地把这块石头在手里揉来揉去。另一个他正在洗澡的扬展惊奇地看着这个情景,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然后他感觉自己又分了一个人出去,他听见这个人说道:“幽幽,别碰那东西,那是你扬展哥哥的。” “啊,唐哥哥,你什么时候跟进来啦?”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但听着却象是一个女孩儿被抓住小辫子时惊慌的声音。 “快放回去,你扬展哥哥的东西可是碰不得的。好了,我带你到别的地方去玩吧。”这个声音也是自己的,但说话的节奏却是唐青的。 此刻他已经知道这两个是谁了,虽然他还没明白他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柳幽河换上溜冰鞋,摇摇摆摆地拉着唐青走出门。而他也同时能体会到他们的各自心里的想法。柳幽河在换溜冰鞋的时候悄悄把雨花石藏在床底下。她埋着小脑袋偷偷笑着,以为把唐青骗过去了,满心欢喜地栓好鞋带。而唐青心知肚明却假装没看见,他准备抽个空再把雨花石放回原处,“到时候我就可以好好地羞羞你。”唐青好笑地想着。 然后他们消失了,扬展的眼前只剩下白蒙蒙的蒸汽。 我这是怎么了,我生病了么?扬展还没来及仔细想就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的脑袋里有根血管开始疯狂地搏动。突然他感觉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根筋被狠命的抽了出去,他立刻疼得大叫起来,他猛地捧住脑袋跪在了地上,这疼痛几乎让他完全无法思考。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希望疼痛能够尽快过去。热水依然不停地冲下来,他却象打摆子一样浑身发抖。他摔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滚来滚去,并开始大声地呻吟。 第七十四章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疼痛并没有减轻,但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却越来越憋闷,扬展认为自己必须得出去。他张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四肢乏力。他摸索着关上水龙头,然后哆哆嗦嗦地从洗澡间爬着出来。不行了,他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还非常恶心,恐怕即使是爬都没法爬到床上,他简直想直接睡在地板上。但是爬上沙发应该可以,他模模糊糊地想道。最后他终于匍匐着爬上了沙发,倒在了软垫里。他的脑袋太疼了,他没有意识到刚才他要是晕倒在洗澡间里会有多危险,也没意识到这次封肃并没有出现。他如果在此之前看看心里的那个家的话,他就会惊讶地发现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家人都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地上。他们看上去象是在睡觉,但更象是昏迷。接着他会发现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花园里的花不再摇摆,空中飞舞的蝴蝶也凝固不动,云不再飘来飘去。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一切都显现出极不真实的面孔,一切都如死亡般地沉寂。 他躺在沙发上,脑袋疼得他呲牙咧嘴。天啊,沈俊你为什么不来帮我了?他痛苦地想道,你不是帮过我吗?现在怎么不来了?我已经受不了啦。终于他的疼痛减轻了些,他感到昏昏沉沉的。哦,天啊,我终于可以睡了,以后我可再也不熬夜了。扬展闭上眼睛终于昏睡过去。他以为睡过一觉之后就会好了,其实这仅仅是另一事件的开始。在他的梦里,某些东西正在冲破禁锢,纷沓而来。 扬展梦见自己站在暴雨里,身上的雨衣遮住了面孔,也遮住了手里的半块砖头。地面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砖头,他旁边有一幢即将被拆完的建筑。对面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她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扬展,你这是为什么?”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叫我蓝靖阳。” “蓝靖阳,我自问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你现在却要把我往死里逼。” “我知道,但是很抱歉,我不得不如此。” “难道你就那么恨我?难道你就不想想我对你有多好?” “抱歉,我不得不如此。” “你为什么这么让人琢磨不透,你为什么这么……怪?”这女人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这样,你早就应该离得我远远的。” “可是,你非要我说出来吗?你非要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吗?” “你真的想死了吗?”蓝靖阳愤怒地说道。 “不,我只想和你白头偕老。” “你住口!” “难道你不也爱我吗?难道你以为我就感觉不到吗?” 蓝靖阳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起手里的砖头,“说,说你永远都不再来见我,说!” “我……我没法说!”这个女人开始哭了。 蓝靖阳把手里的砖头呼地一声朝她扔过去,但这个女人敏捷地躲开了。 “你真的恨我,是不是?” “不。”蓝靖阳轻轻地说,“我从来没恨过你。” “那你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你也爱我?” “不!”蓝靖阳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我就是让我最恼火的事情。” 他弯下腰又拾起另一个砖头,“说你永远都不来见我,快说出来。” “说你爱我!”这女人也怒吼起来。 “我……我……”蓝靖阳突然张口结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这就象一个催眠者被告知他不能说“爱“这个字,而实际情况中他又必须要说出这个字。他愣了片刻,突然又扔出手里的砖头,那女人再次灵巧地躲开。从她躲闪的姿势可以看出她曾经受过特殊的训练。 “妈的。”蓝靖阳骂道。他跑到乱石堆里,开始一块接一块地朝那女人扔砖头。他一边扔砖头一边嘴里叫着“绝不容许,绝不容许……”他半蹲着,象幽灵一样在石堆里往来穿梭,动作非常迅速。他每一次挥手、每一次转身都朝那女人扔出手里的砖头。他打得非常准,所有的砖头接二连三地朝着她的头上飞去。她起先灵巧地躲避着,但不久便开始尖叫起来。 突然“啪”地一声大响,蓝靖阳吓了一跳,他站直了身体,看见那女人的手里拿着手qiāng指向天空。然后她把qiāng口放低,对准着他的脑袋,然后一步步走了过来。蓝靖阳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绝不容许什么?”她问道。 藏在雨衣风帽的面孔让人看不清楚,她只看得见蓝靖阳在大口地喘息着。 “你绝不容许什么?”她冲他吼道。 “我……绝不容许自己爱上别人。” 她凝视着着蓝靖阳,凄凉地一笑,chā回手qiāng,转身在暴雨中离去。 在扬展的梦中,画面开始变了,变得痛苦万分,象是黑白色的。 沈俊离开张天的房间,他闭上眼睛,从天文台上走了下来。林梦霜立刻迎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臂。她刚才看见张天,他实在是太粗暴了,他差点把沈俊勒死。封肃也在,他准备沈俊真的要被勒死的时候去代替他。封肃知道这事也只能是他去做,因为他最结实,最敏捷,只有他才有可能摆脱张天的束缚。但是,代价会相当大。所有的人都非常紧张,还好,沈俊回来了。 沈俊看上去吓坏了,走路有些不太稳。大家扶着他进了他的房子。唐青没什么话好说,也只是陪着他待会儿,还不能靠得他太近。沈俊的样子有点让人怀疑他神志是否还清醒,唐青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张天。林梦霜担忧地说:“你能哭得出来吗?你要是能哭出来就哭吧。”柳幽河在旁边看着,她慢慢走过去,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沈俊猛一哆嗦,把手缩了回来。柳幽河再次去拉他的手。这次他没有哆嗦,任由柳幽河握着它,但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接着他埋下头号啕大哭,眼泪不断地滴落在柳幽河的手背上。 第七十五章 突然又画面变了。 唐青取出家庭画本,应该是说搬出来,巨大的画本展开后几乎有一张办公桌那么大。他翻看前面那些绘画,大多数让人觉得不舒服。沈俊的绝望、林梦霜的忧愁、封肃所接触到的那些yīn冷狡诈的眼睛、蓝靖阳隐藏在为所yù为之下的愤怒,而自己的那些,大部分让人感觉焦虑、恐惧和迷惑。只有柳幽河天真烂漫的蜡笔给这个画本带来些许清新的色彩。每年的一月一日他会留出一张空白的纸,象是签名似地在右下角写下“扬展”两个字,可每一年这张纸都保持空白的模样,扬展从没在上面留下过任何东西。 这些家人跟他在一起很多年了,他觉得的每个人都是很不错,虽然他不敢说他理解了所有的人。可除了柳幽河,其他人几乎从没真正快乐过。唐青看着这些画,心里觉得酸的很。无论是谁,我都丢不下,他想,这跟杜若兮说的话如出一辙,可这个画本太沉重了。 他打开新的一页,很好,很干净,纸很厚实,看上去仿佛这纸可以承载最伟大的画面。但它同时也冰冷无情,你必须写下或是画下能真正打动人心的东西才能赋予它生命。唐青考虑片刻,接着他开始画草稿。 他要画的是印象中雨后的一个树林,他记得那些树的树干是深褐色的,几乎跟泥土是一样的颜色。他想好好地画出来,他要画出清新的泥土味,他要画出大树含蓄的欣喜,画出雨后的第一只小鸟怯生生、短促的叫声,还要画出湿润的、在林间流动的空气。他要把洋溢着生机的那一时刻带到这纸上来,带到这画本中来,也要带到这个充满艰辛和痛楚的家里来。 他很高兴能在这个安静的黄昏画下这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它,但他希望画完之后大家都能来看看。我希望能让你们高兴高兴,唐青想道,看啊,你们唐哥哥的画技有些长进了呢,以后我就用我的笔把大家都养活。这张画没有把我想表达的东西都表达出来,那是我我还没有锤炼够,可我一直都在尽力去做。我们吃了很多苦头,但我们还是能够不断地找到快乐,我们并不是为了痛苦而生的…… 情景又变了。 半夜3点,封肃坐在房间的yīn影里看着外面的街道。今天是他们潜伏在这个小楼里的第三天。他选的位置很合适,既可以看到大街,也可以看到拐进这幢楼的那条小道。月光明亮,把小道照得清清楚楚,谁要是进来的话会一目了然。从外面偶尔吹进来一丝凉风,这让封肃感到高兴,这个房间闷热难当,而且臭不可闻。他在二楼,楼上是彪哥,楼下是顺子,估计他们也不太好受,他们在24小时之内必须至少有两双眼睛是睁开着。他的小太刀chā在刀鞘里,平放在封肃的两条大腿上。他就这样坐了5个小时。 “川江号子。”有人在叫他。 封肃转过头去,看见顺子站在门口,手里摇晃着一包烟。封肃朝他点了点头。顺子轻轻上了三楼,告诉彪哥他要和封肃抽支烟。接着他下了楼,和封肃坐在楼梯间里抽了起来。 “你怎么不睡觉?”封肃吸了一口烟问道。 “太热,太臭,睡不着了。你要是想睡你就去睡,我和彪哥守着。” “不用。”封肃说。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顺子使劲地吸了口烟又问道:“你说诸爷为什么非要我们守着呢?反正这楼都是幢废搂了,他找个关系自己拆这楼不就行了?” “还是谨慎些为好。拆掉这楼可能也就把它的秘密给毁了,情愿让对方告诉我们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顺子笑着点点头,他的表情却仿佛是在摇头。 “你不必理会这些,反正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明天建筑商的人就会把它给拆了。” 一只只耗子在楼梯上往来穿梭,急切地寻找能够填肚子的东西。封肃和顺子的说话声和闪亮的烟头好像并没有打扰这些肮脏的小东西。有两只老鼠窜上栅栏,互相梳理毛发,耳鬓厮磨,居然在月光下调起情来。顺子把烟头弹了过去,它们惊叫着逃掉了。 “不知廉耻的狗东西。”顺子笑着说。 “小心点。从这幢楼里弹出个烟头会是件让人奇怪的事情。”封肃把烟踩灭,站了起来。他走回自己的观察位置,看到一个人正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慢慢地走过来。 “快回去藏好,可能有人要进来。”封肃低声对顺子说道。 顺子点了点头,悄悄地跑到楼下藏了起来。 封肃藏在yīn影里,看着那个人影拐进小道,然后隐约听见他开门的声音。接着他上了二楼正是封肃把守的这一层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这个即将被拆掉的楼没有一扇门窗是完好的,封肃悄悄摸了过去。 封肃从门缝里看到他找了个木盒,然后从一个应该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大水桶里舀水朝一面墙上泼去。他泼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水桶的水泼光了为止。然后他点了根烟小心地抽了起来。他抽完烟之后,水也完全浸润了那堵墙壁,他开始很利落地把厚厚的墙皮剥去。他打开两只手电筒,并摆好位置,墙上显露出一张象是地图的画。他掏出照相机照了几张相,接着把手电筒关掉。 封肃微张着嘴巴看着那面墙壁。原来那就是秘密,他想道,接下来他会把这面墙彻底涂掉。 果然,这家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颜料喷罐准备喷墙,封肃抽出小太刀扑了过去。 突然,封肃的许多记忆杂乱无章地涌入扬展的梦中。在狭窄的楼宇间拼命地逃跑,带着兄弟们血洗一家酒吧,qiāng口前象西瓜般bào裂的脑袋,在暴雨中如鬼魅般游走的刀锋。焦灼的吼叫、绝望的眼睛、淌血的身体,以及某个女人凄厉的哭泣……一阵腥风血雨之后,这些渐渐消失了,而封肃提着小太刀已经扑到了那个人跟前。 那个人拿着颜料喷罐,看着幽灵般出现的封肃愣住了。封肃举起了刀。一瞬间路灯把刀身照得雪亮。 整个情景突然不动了,凝固了,并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暗淡下去,最后只剩下封肃手中的那把小太刀魔术般悬停在半空里。它微曲的刀身闪亮耀眼,就象落入凡间的一轮弯月。最终,它也黯然消失,象坠入一座深湖般坠入黑暗之中…… 第七十六章 杜若兮接到唐青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送走一对父子。这父亲对他儿子不太理想的成绩经常大动肝火,这可怜的孩子已经有了忧郁症的迹象。 “谢谢你,医生,我以后不会再这么骂他了。”当父亲的样子古板、严谨,仿佛他儿子的成绩就是他的一切。他点着头,有些惭愧。 “那就好,我相信你的话。”杜若兮点点头,“在很多时候,知识不代表一切,xìng格反而更重要些。” “好的,我记住了。” 杜若兮把那男孩拉到一边,然后蹲下来悄悄说道:“告诉我,你满意这样的成绩吗?” “不,我能够学得更好的。” “嗯,我也觉得你可以学得更好一些。明白我刚才跟你说的左耳进右耳出的办法了吗?” “明白了。可我还是会害怕。”这男孩象是要哭。 “你爸爸已经当着我的面答应不再那样骂你了,他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吗?” “不是。” “我看他不是。”杜若兮把一张名片塞在他的裤兜里,“如果你觉得受不了就给我打电话,你会打电话吗?” “嗯,我会。”他说,一丝放松的感觉从这男孩的脸上闪过,并下意识地捂住口袋,“但是,万一你太忙,还会理睬我吗?” “那样的话我会找时间给你打过去。” “嗯。”他说。 “做个男子汉。”杜若兮拍了拍他的小脸,他不太有信心地点了点头。 “好了,跟爸爸回家吧。”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掏出移动电话,看了看来电号码。 “唐青。”她按下接听键说道。 “下班后能见面吗?我有些事要跟你说。”唐青在电话那头说。 “好,你家还是我家?”杜若兮朝回过头来跟他道别的男孩挥了挥手。 “我去找你,或是其他地方也行。去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家咖啡馆如何?” “好,我6点半到。” “我可能稍晚点过来,到时候见。” 7点时候,他们都在咖啡店里要了份晚饭。两个人都饿得很,10分钟就吃得一干二净。服务生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把一整壶咖啡给他们端了上来。他摆好两个杯子之后就离开他们。唐青远远地朝店主点了点头,店主眨眨眼睛,促狭地笑了一下。一般两个人会面对面地坐着,但唐青和杜若兮是坐在桌子一侧的同一张沙发上。 “发生什么事了?”杜若兮问道。 “那是昨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唐青点了支烟,“从早上10点到下午5点,我们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告诉我你所有知道的事情。” “我从天文台上下来之后,把关于融合人格的那套理论跟大家说了,结果并不是象我想的那样引起惊涛骇lang。扬展一直都在看录像……”接着他把当时的情景说了出来。 “你们后来都……失去知觉?”杜若兮张大了嘴巴。 “正是。” “那么,”她想了好一会儿,“扬展事后说过什么没有?” “他……做梦了。”唐青瞪大了眼睛说道。 “什么?” “做梦,”唐青说,“一个……应该是一些奇怪的、特别的梦。” “告诉我他梦见的内容。” “他说他全部都忘记了,”唐青举起一只手,阻止杜若兮的问话,“别急,我这就说。他忘记了梦的内容,但他还记得梦中的感觉。而他的那些感觉至少跟我们做过的两件事相吻合。” “嗯,接着说。”杜若兮注意地听着。 “在一个梦里,他觉得柳幽河象是做了坏事之后很高兴,而我有些狡猾。另一个梦里他觉得我试图让大家开心一点。沈俊,让他觉得可怜,林梦霜很善良。蓝靖阳生自己的气,封肃让他感到很害怕。” “你倒是都记得。” “就这么几个人,当然都记得。” “多奇怪。告诉我,那两个梦跟你们做过的事情是相吻合的?” “有一次柳幽河想把那颗雨花石藏起来玩,可被我发现了。但我没当场戳穿她,我想悄悄把那颗石头放回原处。那件事倒跟他的感觉相吻合的。” “哦?那另一个呢?”杜若兮问。 “还有就是对蓝靖阳的感觉也吻合,因为他只有一次对自己很生气。” “他做过什么叫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己后悔的事吗?我是说蓝靖阳。” “他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但不知道他为这件事后悔过没有。” “他恋爱过?”杜若兮惊讶地问,“并且还因此而生气?” “勉强算是恋爱,但看上去象是那女人对他的单恋,其实他们比单恋更古怪。” “怎么回事?” “恐怕是他也爱上这个女人了,这就是他对自己生气的理由。” “这是个什么理由?”杜若兮没明白,“你的意思是说他不能容许自己爱上别人,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 “呃,这是个多怪的人啊,一个……愤怒的复仇者。”杜若兮思考着,“可能是扬展的潜意识在创造他的时候有些矫枉过正了。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这样的人可能也做不出对张天的那件事情,稍微软弱了一点都不行。” “你说得对,用一个愤怒的复仇者来说他很合适。别看他老是笑嘻嘻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让我想一下。”杜若兮说完把一块方糖丢进咖啡里,慢慢地地搅拌着。她用小勺轻轻敲打着杯沿,有节奏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出神地看着杯子,仿佛那杯子里装的不是咖啡而是一个令着迷的世界。 唐青几口就喝完了咖啡。他把杯子推到了一边,然后叫了半打罐装啤酒。他仿佛对饮料有特殊的情结,只要看到它们就会不停地喝,直到喝光为止。他喝下的第一口啤酒同胃里热乎乎的咖啡jiāo融了,立刻冲得唐青打了一个长长的嗝。这个嗝里既有啤酒的苦味,也有浓郁的咖啡味。 “我想这是因为扬展在看你们的录像之后情景代入了,”杜若兮抬起头对着唐青说道,“也就是说在那个晚上他暂时成为了你们,因此你们的记忆会自动释放给他。” “哦,会发生这种事?”唐青扬了扬眉毛。 “这就象是一束思维的箭,暂时洞穿了他跟你们相隔的那堵厚墙,因此你们的记忆就从那个小孔渗到了他的人格里。”杜若兮看着他,“你好像并不太惊奇,是吗?” “我当然感到惊奇,但同时我也正在习惯这种不断出现惊奇的生活。” 第七十七章 “我想……你的说法还是有些让我不太适应,你肯定就是这样的吗?”唐青问。 “不能完全肯定。这是我的推测。但是我认为它是正确的。只有进行催眠才能够完全证实。”杜若兮说。 “嗯,”唐青点点头,他有点心不在焉,“我们家有数不清的奇怪事情。” “怎么?你不太开心吗?我认为这是件好事情。如果证实我没猜错的话,那整个治疗不会象我想的那么困难。” “是的,”唐青勉强地笑了一下,“是他创造了我们,创造了这个家,我到现在是真的信了。” 杜若兮叹了口气,没说话。 “知道吗?我头疼的时候曾经看了一眼我们的院子,当时它给我的感觉非常的不真实。”唐青摇了摇头,“它看上去……很虚假。” 杜若兮点了支烟,她象个男人一样把两个手肘支在分开的大腿上。她想了好一会儿,仿佛不太容易开口:“唐青,我想你一定能够分辨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的区别。但是,就你们的情景来看,真实世界里的虚假比你们虚假世界里的真实还要多。” “是的,这个我很清楚。”唐青抬起头来,“我来自虚假的世界,但是我还是创造、并拥有了某些真实的东西。”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唐青不想再谈论关于虚假和真实的话题了,这些让他感到无可奈何而且非常疲倦。他打开新的一罐啤酒,一口就喝掉一半。这是他在十分钟之内打开的第五罐啤酒,他会在两分钟之内把它喝光,而最后一罐啤酒他会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把它消灭掉。肚子已经开始涨了起来,并且凉浸浸的,手心里也凉浸浸的。 “你这样喝酒会醉的。”杜若兮看着他说。 “是的,”唐青看了眼手里的啤酒,“如果我这样喝下一打啤酒的话我必醉无疑,可我现在已经有些涨了。” “我很高兴你没有象我想的那样情绪低落。”杜若兮笑了一下。 “还是低落过,只是时间不太长,现在我很好。”他握住杜若兮的一只手,“今天你就想催眠扬展吗,我们要不要回去?也让我长长见识。” “不,明天我会的,但今天我不想就这么吃了饭就离开。”杜若兮把手握紧,“唐青,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真的去穿越戈壁沙漠,或是只在我家楼下的院子里转转?” “我们当然会去戈壁沙漠,这是毋庸置疑的。”唐青使劲地握了她一下,却又马上改口了,“不过,我看还是找个危险xìng小点的吧,否则我们会把小命丢在大沙漠里。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吗?” “是什么?”杜若兮笑着问。 “飞翔。” “你不会指的是坐飞机吧?”杜若兮有点迷惑。 “我坐过几次飞机,但那怎么能叫做飞翔,那只不过是在滑翔,而且坐在飞机里面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象坐汽车并不能体会到什么是走或是跑,坐飞机也不能体会到什么是飞翔。” “那你的意思是……” “飞,”唐青抬起手臂拍打了两下,“象鸟那样的飞,啪啪啪地扑打翅膀,可以感觉到空气从耳边吹过去。” “你是说真的?”杜若兮盯着他说。 “当然。”唐青拿手在灯光下做出个老鹰的影子,它从桌子的一头慢慢飞到另一头。唐青的嘴里“扑哧、扑哧”地,那是老鹰拍打翅膀的声音。 “你疯了,”杜若兮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可唐青的样子好象很认真,“这简直比穿越戈壁沙漠还要可笑。” “我知道,但飞的感觉一定很好。”他朝杜若兮做了个鬼脸,“你不是个理想主义者。” “你有点离谱了,唐青,人的肌ròu不适合飞翔。”杜若兮摇着头说,“就拿一只飞不起来的土鸡来说,它的胸肌都比你发达。哪怕你浑身chā满了羽毛,你也甭想离开地面一寸。 “可以考虑机械动力来代替肌ròu,但是飞翔的动作必须是鸟类的动作。” “鸟类飞翔的动作是非常复杂的,你以为你能做出来吗?你太小看它们了。”杜若兮有点哭笑不得。 “你可真会煞风景。”唐青把那罐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打开最后的一罐。 “搞艺术的人想法都这么不着边际吗?”杜若兮好笑地说,“我有个现实点的建议,我们去海边吧。” “怎么?” “在水中快速前进,跟飞翔很类似。” 唐青的眼珠转了转,赞道:“妙啊。” 杜若兮把咖啡喝完了,她也叫了半打啤酒。她怀疑这样冷热jiāo加第二天会不会要拉肚子。 “看到过电鳐在海水里怎么游泳的吗?我觉得跟飞翔没两样。”她喝下第一口,冻得她抽了一口气。 “电视里看到过,印象很深。它有一条致命的长尾巴,当扇动它的两片大鱼鳍在水里飞的时候,它的尾巴非常优雅。” 杜若兮笑着摇摇头:“你不会想找件古怪的潜水服来模仿电鳐吧?” “刚才有那么一会儿确实想了一下,”唐青笑着喝了一口啤酒,“又被你猜中了。” “真傻。” “总比在大戈壁里踩着滑板打兔子好些。” 两个人吃吃笑了起来。 “而且从电视里看,海底的那些生物色彩真是鲜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唐青说。 杜若兮埋着脑袋没说话。 “陆地上的植物之所以色彩鲜艳是为了招蜂引蝶,这样可以帮它们授粉,而深海的海底根本就连阳光都照不进去,完全是漆黑一片,你说它们长得也那么好看干嘛?” 杜若兮还是没说话,她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自己手里的香烟。 “你猜猜看,它们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你猜得也许比我准。”唐青笑着说。 杜若兮小心翼翼地抽了口烟,她的动作象是个第一次抽烟那样不自然,她让人想起一个西方人费力地使用中国筷子。她被呛了一下,她皱着眉头把烟放进烟灰缸里,然后用啤酒把它浇灭。唐青看着她。 “用早晨的第一泡尿浇灭火堆。”唐青朝她眨下眼睛,“你让我想起在野外探险的人,他们会这样干。我想那时候的冒出来的烟一定不太好闻。当然,只有男人才会这样做。” 第七十八章 杜若兮看着唐青,眼睛一霎不霎,这让唐青在沙发上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他觉得杜若兮充满了敌意,甚至有点凶神恶煞,就象主人对着一条正在客厅里拉屎的狗,就象警察面对罪犯,那目光仿佛是在说,“你有罪。” “男人喜欢玩qiāng,喜欢打仗,喜欢跟暴力沾边的东西,他们对金钱、强权和女人总有深不见底的贪yù。他们工于心计,会用各种伪装进行修饰和欺骗。而你,”她指着唐青说,“除此之外你好象对男人能站着撒尿颇感自豪。你会不会跟人比赛看谁撒的尿能浇灭更大的火堆,或是看谁能在泥巴地上shè出更深的坑来?” 唐青惊讶地看着她。杜若兮身体前倾,绷得笔直,目光咄咄逼人,面孔一瞬间冰冷下来,并充满了攻击xìng。 “你这是怎么了?”唐青觉得莫名其妙,他一时没明白杜若兮是否受到了什么刺激,“为什么这样说我,我是不是什么地方招惹你了?” “男人之所以让女人伤心,那是因为它可以间接地证明这个女人已经被他征服了。你当然也不例外。” “你这些没来由的话是什么意思?”唐青问,“你是说我让你伤心了?” “拿画笔涂抹两下就能赢得一个姑娘的芳心,你这算是效仿那些蹩脚的画家的做法吗?”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青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你想说什么?你是说我不该追求你,是不是?” “你不该再让伤心继续下去了,唐青。你明知道自己不是个完整的人,还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这会让人伤心吗?或许你以让别人伤心为傲?如果一个男人只能在这件事情上找到某种羞于启齿的快感的话,那他真是白活了。这跟把自己的女人揍个半死以振夫纲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二者都是粗暴的、肮脏的、卑鄙的,只是其一是在ròu体上,另一个是在精神上。”杜若兮停了一下,用一种略带夸张、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了看周围,然后停在了唐青的身上,“我见识过许多非常优秀的男人。他们有的为我开疆拓土,血战沙场,有的帮助我管理国家并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可以象老虎一样扫dàng前进路上的阻碍,但他们也一样可以容忍自己女人的胡打乱闹,他们在女人面前是真正的绅士,他们能够认识并尊重女人的价值。伤害一个女人,尤其是伤害一个爱你的女人,在他们眼里是天理难容的行为。而你这个小痞子除了画些不成器的画和伤伤女人的心之外,我看你还能做点什么?” 唐青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杜若兮的神情和坐姿完全不一样了,语言尖利了许多,她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但声调却格外铿锵。 唐青的心情非常复杂。难以置信,震惊,伤心,被误解等等一起堵在他心里叫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从她刚才说的话和她现在的样子来看,这个坐在他旁边的女孩不象是杜若兮了,这是另外一个人。她象是一个高贵的fù人,一强势的母老虎,一个能把女xìng的柔软包裹在锋利言辞之下的女政治家,但她不再是杜若兮,绝对不是。他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被狠狠地呛了一下。他揉了下喉咙,这口酒是他这辈子喝下的最冷的一口酒。 这事是怎么发生的?杜若兮怎么会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工具?原因是什么?她以后该怎么办?但是这些问题暂且抛开不论,有个首要问题…… 一个有男人帮他管理国家的女人,一个有男人为她开疆拓土,血战沙场的女人。那么,她会是谁? “你是谁?是叶卡特琳娜吗?”说完就后悔了,这种猜测也许会让人认为是侮辱,她应该是另外一个,但是……这谁又能确定? “不要拿我跟那个相提并论,我是伊丽莎白一世。”她微微扬起了头,向下斜睨着唐青。 事实归事实,猜测归猜测。虽然唐青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这句话还是把他轰得眼冒金星,脑袋晕眩。 唐青慢慢转过头去看了看周围。在他对面坐着一对青年男女,他们象是刚认识不久。从那女孩嗯嗯啊啊的回答来看,这个男孩要想把她泡到手可能还需要加把劲了。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可以被称作大叔的男人,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可以被称作幼齿的男孩。这个男孩调笑地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一下大叔的脖子,那大叔害羞地笑了。他抓住男孩的手,脸色通红,扭捏得令人惊异。在离他不远处有个服务生规规矩矩地站着,他礼貌地向唐青投来疑问的目光。唐青摇摇头,表示不需要任何服务。透过窗户,偶尔看见一些时尚男女往来穿梭,就像是在不停变幻的风景。大厅的前面有个女孩独自弹奏着钢琴。她闭着眼睛,仿佛同这个世界隔离了。客人们都在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下轻言细语。唐青把头转了回来看着杜若兮,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现在确实是在21世纪。 “抱歉,女王陛下。”他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象是以此代替鞠躬,“我不太懂您那个时代……应该是16世纪的欧洲宫廷礼仪,因此如果冒犯了您的话请多包涵。实际上,但即使是知道,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让我亲吻您的手背实在是让人难为情的事情。我们就这样坐着谈话好吗?” 女王倏地转过身来说道:“如果在我没有伸手示意之前你就抓住它亲吻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唐青说,他成功地忍住了笑。 “你这个轻佻的混帐东西,”女王吼叫起来,“我不准你坐在我的身边,给我坐到对面去,马上!” 唐青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了声“对不起”,他顺从地站起来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看来,她真的把自己当女王了呢,他想。 “那么,我现在要求你中止跟杜若兮的关系,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女王看着唐青的眼睛,一眨都不眨。 第七十九章 他把双手抱在胸前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有些让他厌倦,对他来说,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慢慢地,那种恍惚的状态又回来了。眼前的杜若兮显得非常遥远,就仿佛她是在世界的另一头同他说话。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度过了所有的成年时光。 “我的一个家人也曾经为我和杜若兮的恋爱关系表示过担心,我想我就用当时的话来回答你吧。”唐青直视着女王的眼睛,端正地坐着,“我认为现在中止这样的关系是不正常的,也是不自然的,它违背了我的原则。因此,我拒绝您的要求。” “哈!你一个小小的分裂人格居然也谈得上正常不正常。你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产物,却妄图得到正常人的爱情,难道你非要我把这话说出来吗?” “您误会了,女王陛下。”唐青感到一阵很深的刺痛,“我想您对我们的情况已经略知一二,没有您的提醒,我也很清楚我们现在的状况。但是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件事情哪里出了问题。如果您认为杜若兮以后会因此而伤心,这个……《您叫我怎么说呢?” “直说。我没那么多耐心的。” “好。您要知道,在杜若兮知道我是扬展的一个分裂人格之前,我和她就已经爱上对方了。如果杜若兮首先知道我是扬展的一个子人格并告诉我的话,我绝不会去招惹她。但是很遗憾,这是后来才发现的事情。” “这能够叫做理由吗?”女王想了一下问道。 “这很重要,非常重要。正是有了这个前提,因此我现在离开的话,那就相当于我抛弃了她。这事我是不会干的,绝不。” “这倒好像是你在为她着想了,”女王冷笑起来,“这倒象是我死活要拆散一对妙人似的。” “我能够理解您对杜若兮的这种母亲般的关怀,但是您只要替她想一下就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但是你们必须得分开,“女王厉声说道,“你们以后会有各自的朋友,但你们必须形同陌路,这就是你们该得到的结果。你们不愿彼此隐瞒,但你们应当为它感到惭愧。你们是两条船,都有自己的目标和路线。你们必须彼此成为陌生人,这是制约你们的永远的律令!” “那将是以后的事。而现在您让我抛弃杜若兮,我做不到。” “你胆敢……” “请您想象一下我和她现在分手的情况。您肯定知道,治疗扬展的事情不会因此而终止,这样的话我和她还是会经常见面。因为我知道的比别人多,我自己的,其他人的,我知道家里人的所有事情,并且我有家长的权威,杜若兮必须得到我的配合才能成功完成治疗。可这样一来,我们依旧见得着面、说得上话,并且没有伤害对方,但却成了不能再相爱了的爱人。您真的认为这件事是正确的吗?我想说,这才是对我们真正的煎熬。杜若兮的伤心程度只会增加而绝不会减少。如果您想看到她更多眼泪的话,您不妨固执己见下去;但我是不会答应的,因此容我现在明确的回答您,要我现在抛弃她,这绝无可能。”唐青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另外我感到抱歉,您是杜若兮的女王,但并不是我的。所以‘胆敢’二字您可以收回去了。” 女王愣了一下,她突然暴怒了,她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朝唐青的脑袋狠狠地给了一巴掌,叫道:“你这个愚蠢的不知好歹的家伙,你居然在我面前如此傲慢。如果在我统治的时代,艾塞克斯伯爵就是你的下场。难道你听不出我这是给你下达命令吗?” 艾塞克斯伯爵是伊丽莎白一世老年时情人,长相英俊,且风度翩翩。可是他却恃宠而骄,对女王也时常傲慢无礼,甚至于宫廷之上挑战女王的权威,这一点令伊丽莎白一世极为恼怒。最终他被自己勃勃的野心所蒙蔽,不仅谗害忠良并且愚蠢地参与了一次,做尽了女王能够容忍的一切事情。伊丽莎白一世痛心之余,只得亲手将他送上绞刑架。 唐青惊讶地看着女王,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没想到她的脾气会这么暴烈。这时候其他桌上的人开始望过来,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揶揄。唐青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那些人便知趣地回过头继续他们的谈话。那个跟他熟识的店主撇了撇嘴,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在您统治的时代,”唐青重新坐好,重复着女王的话,“这样说来不需要我提醒,您还是知道现在是21世纪了。” “废话,你以为我有那么蠢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唐青慢慢地说道,“既然您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伊丽莎白女王,可您为什么又要声称自己是呢?而且,我觉得我们很相似。” “听着,你这个笨蛋。”女王冷冷地说道,“我是杜若兮头脑中的产物,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她用各种美德和品质丰富了我,直至我拥有伊丽莎白女王的灵魂。我是她精神上最亲切的朋友也是她的导师,我的存在是为了让她不至于迷失自己的方向。但是我和你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你们象吸血鬼一样贪婪地吞噬着扬展,而杜若兮却一直从我这里得到力量。所以我是力量的赐予者,而你们是灵魂的吞噬者。我一样也可以替杜若兮解决她遇到的麻烦比如说现在我正在做的这件事情。但我从来都没出来过,杜若兮做得很好,我也就没有必要出来帮她应对。可这件事我认为我必须得帮她一把,明白了吗?我跟你们有非常巨大的区别,所以你们也不必用‘相似’或是‘同类’这样的字眼来侮辱我。” 唐青张着嘴巴听完她的话,然后慢慢才闭上。幸好杜若兮没把你想成是超人或是蝙蝠侠,他想,否则你就会飞起来咬人了。 第八十章 “你这是第一次出来吗?“唐青有些惊奇地问。 “当然,我才不会象你们那样随意挥霍杜若兮的时间。”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我所说的那些理由不知道您是否能够接受?”唐青说道。他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可女王出人意料地没有动怒。 女王说道:“告诉我,你如何看待你们之间的事情?” 唐青沉默了一阵说道:“灵魂之爱。” “这说法看起来很象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但是事实证明你们不是。” “不,我认为我们比柏拉图式的恋爱更深刻些。在我眼里,精神恋爱有些虚伪。” “那你就说得更明白些。” “我想一个人的灵魂就是他的一切,如果失去灵魂的话,我认为任何人都不想再活下去了。”唐青停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很简单,我能够为她付出一切。” “那你的家庭呢?你能放弃他们吗?”女王说完又挥了挥手,“真是愚蠢,忘掉刚才这个问题,就当我没问。” 唐青点点头说:“这就跟你的女朋友和你的母亲同时落水,你会救……” “闭嘴!” 唐青笑了:“你好像对我的家很了解。” “杜若兮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我们共享所有的东西。”女王看上去颇为苦恼,“你能跟她相爱多久呢?如果她被一个子人格所抛弃,那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很久。” “很久是多久?” “比海枯石烂长些,比永远短些。”唐青又想笑了。 “不要再做出你刚才的表情,这是大逆不道的。”女王生气地说,“天啊,上帝能不能让我不要再问这些傻问题。我真希望你们从没认识过。” “我理解您的感受,所谓关心则乱。”唐青说,“如果我现在就离开杜若兮的话,那她恐怕会真的要后悔认识我。但如果到最后就象杜若兮说的那样我被融合那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了。” “有什么区别?”女王问。 “这是完成与未完成的区别,这是至死相爱和中途抛弃的区别,这也是让她终身遗憾还是让她终身后悔的区别。而就我所知,没有完成的事情会给人留下的更深的印象,或是更深的伤害。” “你好像突然很懂这些了?”女王皱着眉头问。 “最近我在浏览这样的书,”唐青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且这些是跟我切身相关的东西,我自然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 “你让我想起杜若兮的老师曾经说过的话,几乎跟你是一样的。”女王说,“你也让我想起我的罗宾了。” 伊丽莎白一世终身未嫁。在英国,她所统治的年代被称为黄金时代。她虽然号称童贞女王,但同样有自己的情人。罗宾,也就是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是她最心爱的一个。他们从小相识,并一同因政治原因被囚禁过,感情极深。在往后的岁月中,罗宾终于明白女王嫁给了整个英格兰。失望之余,他只得转而迎娶了埃塞克斯伯爵遗孀,但他一直保留着对女王深深的爱慕。罗宾后来为伊丽莎白战死沙场,女王几近崩溃。她将自己关在卧室里不眠不食,最终大臣们只得破门而入将奄奄一息的女王抬了出来。女王至死都记着罗宾,她的床头柜上放着罗宾的情书,时常阅读缅怀她的挚爱之人。直到1603年3月24日,这一对永恒的情侣终于在天国得以重逢。当天伊丽莎白一世在萨里的列治文宫长眠不醒,撒手尘寰。 “我与您的罗宾有相似之处吗?我自认为同政治或军事上的风云人物不沾边。”唐青说,“我不过是个不太成器的艺术工作者。” “我并没有说你同罗宾在个xìng上有相同的地方,你只是让我想起他了。”女王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你将面临的情况,也许你被现在的平安无事麻痹了。你将会在杜若兮的催眠术下魂飞魄散,你甚至连一个骨灰盒都留不下来。到那时候,杜若兮想流泪都会找不到地方。” “不必为我担心,我很清楚这些。我和我的家人比普通人能够更快地接受残酷的现实,麻痹会让我们人丧命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很早就扎根在我们的心里。倒是以后的杜若兮让人担心。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我想您一定可以帮她挺过来。所以到时候我可以从容赴死,了无牵挂。” “这就是你让我想起罗宾原因。”女王她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跟他相似之处在于你们坚守的都是一份无望的爱情。” “我已经在爱情之河里痛饮过,这就够了。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去爱一个人。我认为在跟我类似的人当中,我是最幸福的。”唐青轻轻说道,他的眼睛微光闪烁。 女王久久凝视着他,她张开嘴巴,yù言又止。最后她挥了挥手臂说道:“算了,我还是回去了。” “好。”唐青点点头,“杜若兮知不知道你早就能够出来了?” “不,她不知道。” “那要我为隐瞒吗?” “是的。如果要让她知道的话,我情愿自己告诉她。” 唐青看了女王一会儿,然后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回来时我就说她太疲倦突然睡着了。” “她能信么?你多天真。”女王瞪大了眼睛。 “我说的她就会信,然后我也假装睡着了,她肯定信。” “呵呵,她会怀疑你们两个同时被下了迷魂yào。”女王笑了,终于笑了。 “不会,放心吧,我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还能混到现在?” 女王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靠在唐青的肩膀上。唐青把头仰在沙发背上,装出睡着了的样子。片刻之后,杜若兮回来了。 杜若兮睁开眼睛,揉了下太阳穴,她觉得有点头痛,这时她发现自己靠在唐青的肩膀上,唐青正静悄悄地睡着。她坐起来,拍了拍他的脸。唐青一个激灵,猛地醒来,他“嗯“了一声,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我们都睡着了?”杜若兮问。 “好象是这样,”唐青揉揉眼睛。 “多奇怪,怎么会突然就睡着了?”杜若兮皱着眉头说。 “谁叫你睡的,你不睡我就不会睡。” “老天,我还从来没这么傻过,”杜若兮看了看周围,“我们好象并没有睡多久。” “是的。”唐青看了看手表,“半个小时左右。” “哈!”杜若兮惊奇地叫了一声。她理了理头发,“你看我们象不象小孩子?” “你不说出来就不象。”唐青笑了。 “你怎么也睡,你就不怕别人偷我们的东西?” “别忘了我认识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我还送过他一张画。” “明天你有空吗?”杜若兮转过头去看了老板一眼,回过头来问。 “怎么?我确实有点事情。” “你不觉得我们是不是也该娱乐一下?”杜若兮抿了下嘴唇。 “啊”唐青张着嘴巴,又扬了扬眉毛,古怪地笑着,“可我明天有点事呢。” “什么事情?” “我要去看妈妈。” “扬展的母亲?” “是的。该去看看她了。” “好,我跟你一起去。” “你会不会告诉她我们的事?”唐青问。 “看情况,多半不会告诉她。” 唐青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我们今晚就娱乐下如何?” “嗯,要是我说让我考虑一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别让我那么紧张。” “你家还是我家?”杜若兮笑了。 “随你。” “我家,我喜欢我自己的床。” “同意,我也喜欢你的床。” 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他们一起出门,买了一些水果和一瓶葡萄酒。然后他们走进一家商场,唐青买了一叠手帕。 “这年头你还用手帕?”杜若兮奇怪地问。 “不是,买给妈的,她喜欢收藏这个。”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杜若兮说,“我小时候就在扬展家里看到过好多手帕,原来都是他母亲的。她现在怎么样?” “身体不太好,精神也不太好。我打算把她接过来跟我一起住。” “嗯,这样最好,至少也帮她找个保姆。” “不行,她受不了外人在家里晃悠着。这事我会尽快决定。”唐青说完打电话告诉过去,告诉她杜若兮将会跟他一起过来。 “你承认扬展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吗?”杜若兮快速瞟了他一眼。 “是的。”唐青说,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现在是了。” 扬展的母亲叫刘郁茜,自从张天因强jiān自己的继子入狱之后就一直独自带着扬展生活。张天的事情对她来说有些超出想象之外了。说起来她觉得这简直不能用难以置信、野兽,或者不是人这些话来形容,她认为这种事情不属于这个世界,它处在她的认知盲点上,即使一块石头开口说话也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震撼了。这件事给她造成几乎是毁灭xìng的打击。当她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悔恨得几乎想去自杀。但要是她死了,扬展怎么办呢?这个想法又让她打消了寻短见的念头。在之后的两年里,她受尽邻居当面的白眼以及背后的中伤。倒是扬展显得自在从容得多,甚至比以前更加胡闹。当然,她并不完全了解扬展的真实情况。她只知道扬展的xìng格多变,有时候象个孩子,有时候却象个经历颇多的chéng rén。这个奇怪的现象处在她另一个的认知盲点上,她只是模糊地觉得搞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定是件非常艰深的事情。她从没真正想过去搞明白它,也从没细数过扬展出现过几种xìng格。她的头脑中有个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逻辑,那就是扬展的每种xìng格都很正常胡闹也是一种正常现象因此他也就很正常。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她的公司里,当她的一个朋友就此事向她求证时她差点晕过去。“不要说出去好吗?”她当时这样对她的朋友请求,但她自己也知道这根本没用,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以后的事情。在某个僻静的角落,某对好朋友正在悄悄地耳语:“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别去告诉别人,只你我知道就行了。”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这个秘密就从两个人的窃窃私语火速成为两百个人的心知肚明……两年之后,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她把房子卖掉,换掉工作,在没有被压垮之前来到城市的另一端,在一个暂时能够保住秘密的环境里重新开始生活。 “妈,我回来了。”唐青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 “扬展,进来吧。”刘郁茜从客厅出来,边走边说。 “妈,这是杜若兮,跟我小时候玩的好朋友,我们碰见了呢。”唐青介绍。 “伯母好,我是杜若兮。”说完,她照唐青事先的吩咐把所有礼物都递了出去。 刘郁茜接过礼物,她没有笑,却有点慌张。 “谢谢你,扬展跟我说了的,我还记得你。”她别扭地笑笑,然后埋下腰去给杜若兮找拖鞋,但手里的东西却又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水果开始滚了出来,她又开始去拣水果。当那瓶红酒即将掉出来时,杜若兮迅速把它抓住了。 “没关系,我自己找,其实……我打光脚也行。”杜若兮说,然后对唐青使了个眼色。她发现刘郁茜有些慌乱,就像这个家从来没进过客人似的。 “妈,您先进去,我来找拖鞋就行了。”唐青说完就把他妈劝到了客厅里去。杜若兮也没再找拖鞋,她象唐青一样光着脚走进去。 吃饭的时候,杜若兮悄悄地打量着刘郁茜。她看上去很小巧,很瘦弱,明明并不是很老,但看着却象是风烛残年。脸上的皮肤很薄,几乎是透明的,让人担心如果做出夸张表情的话,那皮肤会不会绷破。脸色过于苍白,小血管清晰可辨。她被一口酒呛着的时候,她脸上的红晕就象个患了肺痨的病人。她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而且不停的东摸西摸,神经质得过分。仿佛那双手有自己的打算,完全不听主人的指挥。紧绷的身体,局促微笑,老是慌慌张张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同情。杜若兮觉得她是那种软弱善良的、从没真正快乐过的女人,她就象是在寒冷的深秋,在yīn暗的角落里慢慢凋零的一朵花。 刘郁茜问了问杜若兮的情况,杜若兮照实回答了她。每当杜若兮看她的时候,她都迅速躲闪着目光。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作出一个殷勤好客的主人姿态,可这对她来说又些困难。唐青跟她说了一些最近的生活里的事情,时而有意无意地那话题引到杜若兮身上。唐青和杜若兮尽量表现得自然从容一些,但好象并不管用。当他提到他们戏剧xìng地相遇时,刘郁茜象是没听懂。 “纹身可以飞起来吗?”当听到扬展画的女战士有一个正在飞离的纹身时,她瞪大眼睛问。 “那不过是想象的。”唐青说。 “那它飞起来,会不会掉层皮?” “这个……呃,应该不会,它就象是魔法。” “那这个女战士是个仙姑吗?” “啊,算是吧。”唐青尴尬地说。 “哦,那么那个男战士是个魔鬼喽?” “我没想那么多,它只是我构思的一个画面而已,没考虑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唐青挠着自己的头皮说。 刘郁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就没再接着问。 “不管怎么说,我遇到杜若兮了呢,多巧的事,对吧?” “嗯,对,对。”刘郁茜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仅仅这一下。 第八十二章 “杜若兮,你做的什么工作?”她问。 “临床心理医生。”杜若兮回答。 “那是什么?” “治疗精神病。” “哦,吓人吧?”刘郁茜仿佛真的被吓了一跳。 “不怕,您知道我从小就是个憨胆大。”杜若兮笑着说。 “是的,是的,你胆子大,我记得。”刘郁茜埋头吃东西。 “您身体还好吗?”杜若兮问。 “还可以,还可以。就是很不好了,但还可以。”刘郁茜点着头说。 唐青迅速瞟了杜若兮一眼,杜若兮假装没看见。 “没关系,你要是找医生的话尽管跟我说,我认识的医生多的很。”杜若兮接着说道。 “哦,好的,我没事。” “嗯,有啥事您就直接叫我,以后我经常来看您。” “不用,不用,我很好。我一直就这样,有扬展来看我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我定期带您去医院做一些检查会很方便,我有许多医学院的同学。有我在,您不用花钱也不用排队,结果绝对准确。” “不,我不要去医院。”刘郁茜她迅速摇头,几乎有点惊慌。 杜若兮看着她说:“我和扬展带您去,这也不费什么事情。您放心,一年检查个两三次就行了,也不会耽误我们的工作。” “不,不用,我没什么病,我很好。”刘郁茜的口气突然变得很冷淡。 杜若兮看了看唐青,唐青无奈地悄悄笑了一下。 “妈,我们并不是说您身体有什么病,只是定期给您检查一下挺好的,这真的不麻烦。”唐青又接着说,“出去走走对您有好处。” 刘郁茜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下嘴巴,然后她把碗里的骨头倒掉。她又抽了张纸,把自己面前那块桌子擦干净,表示自己吃完了。她坐在餐桌旁,不再看他们,也不再说话。 “对不起,妈,您就当我们没说。”唐青知道她生气了。 刘郁茜看了他一眼,咳嗽了一下,继续保持沉默。 唐青和杜若兮对望一眼,都没说话。杜若兮觉得气氛很难受,她知道自己惹祸了。 她看了眼唐青买的那些手帕,心里有了个主意。 “记得你送我的那张手帕吗?”杜若兮问,“我用了很久。” “是么?我……好像不记得了。”刘郁茜有点迷惑,“它是什么样子的?” “白色的,有大朵的蓝色紫荆花图案。”杜若兮指了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一块毛巾说,“有点象它。” “哦,是吗?”刘郁茜想了想,但确实想不起来她曾经送过杜若兮手帕,她问道:“我是怎么送你的?” “还不是我胡打乱闹,把鼻血都打出来了。”杜若兮笑着说,“扬展把我领到家里,说先给我止血再让我回我自己的家,他是怕我爸妈骂我。您先拿冷水拍了拍我的脖子后面,然后顺手就拿了那张手帕让我把鼻子堵住。” “哦,是吗?”刘郁茜转向唐青,“真的?” “不太记得了,女人的记xìng总是比男人好些。”唐青笑着对杜若兮说,,“还好,你的鼻子现在看上去还是很端正。” “唉,你们小时候淘气的要命,管都管不住。”刘郁茜又对杜若兮说,“那后来那张手帕呢?” “我把它洗干净就一直带在身上,它又好看又结实,我用了好久。而且我以后鼻子出血了都先用冷水拍脖子,这个法子特别管用,有时候不用堵鼻子都行。”杜若兮曾经看到过刘郁茜这样做过。 “对,这个办法比堵鼻子管用得多,连脑袋都不用扬起来。”刘郁茜笑着说。 “后来我还把那条手帕拴在脖子上,就象现在有些女孩子那样。”杜若兮说。 “老师不准吧?“刘郁茜好奇地问。 “是的,她看我了半天,然后叫我把它解下来。她说等我长大了以后再这样打扮吧,当时我年龄还小。” “你戴着它会很漂亮的。”刘郁茜想了一下说道。 “是的,我估计她没骂我就是因为我戴着它确实漂亮。可我长大后再也没那样戴过手帕。”杜若兮喝了口酒又接着说,“后来有一次上体育课,我的一个同学在跳远的时候把手臂摔断了。在送他去医院之前,我就用那张手帕把他的断手紧紧地扎着。” “哦,你做的很好。”刘郁茜终于显得有些慈祥了,“那后来呢?” “后来时间一长它就没那么结实了。有一次洗衣服的时候它被我洗成了两半。没法用啦。” “你把它扔了吗?”刘郁茜遗憾地问。 “没有扔。我有一个盒子,专门用来装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我把那张手帕从破损的地方对折起来,刚好可以垫在那个盒子的最下面。我的那些宝贝都放在它的上面。” “嗯,真好。”刘郁茜点着头,然后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半打手帕,她把这些手帕放在杜若兮的手上。 “这些送给你,你是个好孩子。”她拍拍杜若兮的肩膀说。 唐青惊奇地看着他的妈妈,没说话。杜若兮赶忙接过来,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包包里面,嘴里不断地说谢谢。 “哎,真是个好孩子。”刘郁茜有重复了一遍。杜若兮笑着点点头。她看了眼唐青,唐青做了一个鬼脸。 吃完饭收拾了之后,娘儿俩坐在沙发上,杜若兮坐在唐青旁边的摇椅里。刘郁茜对唐青说:“我要跟你说件事情。” “嗯,您说,我听着。”唐青回答。 “这件事,不太好说……”刘郁茜突然犹豫起来。 “我去下洗手间。”杜若兮马上说道。 “不,”唐青立即阻止了她,“妈,您说吧,我的事情杜若兮全部都知道,不用避开她。” “哦……,那好吧。”刘郁茜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刻说下去。 “妈,您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了,我正想说把您接到我那里去住呢。” “不是的,我知道你很孝顺,”刘郁茜说,“但我暂时还想一个人再住段时间。” “那么,您想告诉我什么?” 刘郁茜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说道:“张天出狱了。” 第八十三章 唐青看了他母亲好一会儿才把目光慢慢移开。他感到一片莫名的东西正慢慢向他弥漫过来,它令人厌恶,没有一丝温度,yīn暗得就像废弃教堂顶上的蝙蝠。灯光都仿佛暗了下去。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用一种别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哼了一声。于是那片yīn暗的东西破碎了,蝙蝠飞走了。这时,杜若兮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没事吧?唐青。”她问。 “什么?”唐青回过神来问道。 “你的脸色变得煞白。”杜若兮关切的看着他。 “我很好,没事,我不再是12岁的孩子了。”唐青朝杜若兮点点头,然后他转过头去问他妈,“他是什么时候出狱的?” “大概有两个星期左右了。” “妈,您是怎么知道他出狱的?” “我打电话到监狱,是他们告诉我的。”刘郁茜低下头,“我知道无期徒刑10年左右就可以申请假释了,所以在他入狱的10年后,我每年就问他们一次。” 刘郁茜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又把头埋了下去,她的手又开始神经质地在衣服上、沙发扶手上、脸上、头上等等地方乱摸起来,局促不安。 “有这必要吗?”唐青感到迷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但我就是想知道。” “妈,您不必担心什么。”唐青说道,他知道她心里在害怕。其实,他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不,是的,其实不太担心,只有一点,我知道……你是大孩子了。”刘郁茜紧张地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笑。 “我不是大孩子,我是大男人了。”唐青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别把那个王八蛋放在心上。有我在,谁都不会伤到您的一根毫毛。”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长大了,他现在打不过你了。” “在很早以前他就打不过我了。妈妈,好像您忘记了14年前我对他做过的事情。” “但是,他也会回到这个城市里,说不定会碰上。”刘郁茜小声说道。 “那种可能xìng是很小的,妈,您大可不必为这个担心。” “但要是他想找我们的话,我总觉得他会想到办法。他的头脑其实很聪明。” “不会比我更聪明。”也不会比封肃更强壮,也不会比蓝靖阳更心狠,他同时在心里冰冷地说道。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变成犯罪高手或是杀人机器。张天,你如果真的很聪明的话,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你要是偏偏来找麻烦…… “他要是来找我们的麻烦的话,”唐青耸耸肩膀,“他会后悔一辈子的……假如他以后还能活着。” “别这么说,唐青,你不要这样说。”刘郁茜看上去更加不安了,“你要是碰到他的话,最好是装没看见。” 如果碰到他的话我当然不会冲上去给他两耳光的,唐青想道。更不会亲热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说老爸你出来啦,让我给你接风吧。你没事了我也没事了,我们就一笑泯恩仇吧。不,我们都有事,那是能让两个人成为一辈子仇敌的事。如果它发生在古代,蓝靖阳或是封肃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但是在这个社会我们只有被约束着,张天,希望你不要给我杀你的理由。如果要假装没看见的话,那更应该是你。 唐青突然有点火大,他觉得刘郁茜的态度就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似的。唐青冷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张天这个人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刘郁茜接着说,“他太怪,也太坏了。他简直叫人没法琢磨,我猜不透他会干嘛,他就跟鬼似的。” “听着,妈妈。张天不是鬼,是人,我也是人。他伤害我的时候我太小,又没人帮助我,但是我还是不仅阉了他并且让他蹲了十多年的大狱,可能在许多人眼里我也是个怪物,但是您知道我不是。他如果真的象您说的是个聪明人的话,他就应该知道跟我过不去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应该感到害怕的不是我们而应该是他。我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但他最好也别来招惹我。” “可是他多疯狂啊,”刘郁茜说,“真对不起,儿子,你当年一定受苦了,我竟然一直都没发觉那件事情。”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没怪过您。”唐青淡淡一说,“但愿他运气好,别碰到我们。妈您用不着害怕,这些事情让我来cāo心吧。您还是住到我那里去的好,别一个人老是提心吊胆的。我把画室腾出来就行了。” “这个……,总觉得不太好。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没什么麻烦的,就这样定了,这个周末我会叫人来搬家。其实我估计您也没什么好搬的,铺盖卷我都有。”唐青朝四周看了看,“我想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也来。”杜若兮笑着说。 “好,给我妈做回苦工吧。”唐青拍了下她的手,然后又转向刘郁茜,“妈,那您这房子是空着还是租出去?” 刘郁茜看了看这个家,埋下头低声说道:“我想空着,行吗?” “没问题,那就空着。”唐青看着她,刘郁茜小心翼翼地样子让他感到奇怪也感到心痛,接着他反应过来了。 “妈,jiāo伙食费这种事情您想都别想,我更不会觊觎这房子的出租费,我不会在乎那点小钱,即使租出去,收入也都是您的。我养活您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您好像忘了我是您的儿子。” “没有忘记,我知道你的脾气的。”其实你的脾气有时候也蛮怪的,她心里在想,然后她接着说下去,“我只是不想给你增加负担。” “不会的。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明天就会把画室腾出来。” 回家的路上,唐青看着杜若兮古怪的样子问道:“你干嘛,想说什么话是不是?” “你可真是个乖儿子。”杜若兮笑着说。 “嘁。这是我份内的事。”唐青白了她一眼,“对了,看来我妈挺喜欢你,给你那么多条手帕呢。她可从来没送过我。” “是的,大概是因为我说的那个关于手帕的往事打动了她。” “我想也是。你真聪明,知道怎么讨人欢心。不过那件事确实挺有意思。” “可它纯粹是我瞎编乱造的。” “什么!” “真的。”杜若兮看着唐青吃惊的样子很开心,“当时的气氛我觉得不太好,于是我就即兴编了一个故事。” 唐青张着嘴巴看着她,哭笑不得。 第八十四章 张天在14年前以猥亵儿童的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本来要判他个死刑,基于他已经为此成为伤残人士因而有所量刑。扬展和刘郁茜都没有出现,由代理律师为他们出庭。他们只在宣判的那天到场。那天控制身体的是唐青,但其他人也都站在天文台上。唐青觉得这个判决挺不错,比死刑还好,死了的话他就不会感到痛苦了,让这个作孽的家伙去忍受煎熬吧。 “哈哈,告诉他不必担心,他以后再也不会得尿路感染了。”蓝靖阳兴高采烈地说。 “说的对。”唐青在心里回答他。 唐青走到张天面前说道:“蓝靖阳让我转告你,你别担心什么,至少你以后再也不会得尿路感染了。” 张天猛地一抖,脸色煞白。旁边的法警没说话,他只是推了唐青一把。唐青回到母亲身边,朝门外走去。刘郁茜从头到尾都没看张天一眼。 他进监狱后不久便成了某些变态者或是高度xìng压抑者的宠儿。(事实上,在任何一个男女比例失调的地方,比如寺庙、军队、远航舰队中的水手,当然还有监狱,境遇型同xìng恋比比皆是。确切地说,此类同xìng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xìng恋,因为他们的xìng取向并没有发生改变,他们只是在无可奈何的环境中作出无可奈何的选择。)他们惊奇地看着他越发女人型的外表和娘娘腔的嗓音,再加上他本身就欺软怕硬的懦弱个xìng,毫无反抗精神,他们都对他垂涎yù滴。张天怕得要死,却又束手无措。在一个晚上,同寝室的几个犯人用枕头闷住了他的头,以防他叫出声来。当他们脱下他的短裤时忍不住手舞足蹈,欣喜若狂。他们爱死了这个家伙,他简直是上天赐给这群野人的礼物。 对张天来说,从此,地狱的生活真正开始了。 他们轮番折磨他,没一天停止过。为了保护好这个可爱的尤物,所有人都必须使用可以润滑的液体。在他们从监狱外面得到真正的润滑剂之前,通通使用肥皂、沐浴液之类的东西。他们帮他做事,给他好东西吃,把他伺候得象个公主。但是他除了工作时间之外,必须在“老爹”五步的范围之内活动。“老爹”的原名叫曾大贵,是个抢劫团伙的头子,他心狠手辣的同时也yīn险狡诈。对于一切他想得到的东西他都采用强取豪夺的方式,但是在此之前他会小心谨慎地权衡自己的力量。在监狱里他依然沿用他在自由世界中的那套无赖加暴力,因为他擅长这个,而且这一向很有效。他现在拥有张天,这是他的一块美味的大蛋糕。实际上,他比蛋糕好多了,蛋糕吃了就没有了,可张天却是可以循环使用的,这很好,非常好。 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带了一只粗大的记号笔回来。当天晚上他叫人把张天脱了精光,然后他仔仔细细地在张天那光滑的身体上画了一个女人的身体轮廓。然后他让同牢房的都来评判一下他画得是不是很好。其他人看着张天都愣住了,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他们为“老爹”邪恶的创造力所震惊。“老爹”把记号笔一丢,第一个扑了上去。这个晚上,张天终于把他的枕巾咬破了。 对于监狱中的这种事情,看守们一般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闹得太过分也就不会太予以追究。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张天是个阉人,但还是对其他犯人们的热情估计不足。在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张天一次偶然打了个喷嚏,这下可不得了,腹内的气压瞬间造成他脱肛!在医院里他被检查出混合痔、便秘、脱肛、大便失禁等等毛病。看守们终于警觉起来,再不管下他们的话恐怕会出事了。在给张天治疗之后,他们给他调换到一个相对文明一些的牢房里,并严令“老爹”禁止靠近张天,否则关禁闭。但张天的事情早已在囚犯之间传开,脱离了“老爹”的魔爪,但他脱离不了这座监狱。一只只潜伏的野兽开始暗地里敲弹着自己的牙齿,暗中比拼到底谁的更锋利。张天以为这下自己可以好好喘口气,可不久他就发现他完全错了。这次,那些可怕的、压抑的、变态的囚犯们大慈大悲地避开他可怜的屁股,通通冲向他的嘴巴。对张天来说,这不过是从地狱的十八层来到了十七层。 这下好了,他不会再进医院,更不会出人命,他除了嘴巴里时常飘出一丝古怪的腥味之外,也就偶尔口腔溃疡而已。监狱里的医生每次给他开yào都是又摇头又叹气。但是监狱里的所有人,包括犯人、警卫、监狱长、厨师、等等等等都知道张天是不值得任何人同情的,虽然有的人在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同情他那么一两秒钟。张天,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强jiān自己不满十四周岁的继子!他是一个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人,他是一个顺着恶臭的下水道爬到人间的一个魔鬼。他应该遭到报应。因此那些犯人在作贱他的时候不免有一种惩罚的快感。 所有的残酷都源自懦弱,这句话有它的道理。 张天想过把他们的那活儿咬下来,就象当时扬展做的那样。即使没咬下来,也会疼得他们再也不敢对他进行这么肆无忌惮的摧残。他在吃饭的时候想,在睡觉的时候想,在上厕所的时候想,当他们在他身上发泄的时候就更想。他甚至因此非常喜欢吃香肠、黄瓜、香蕉一类的棒形食物。他把它们先狠狠地塞进去,然后用刨子似的门牙一口将它们咬断。在这样做的时候,他总是眼露凶光,浑身颤抖。但是当他真的需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却屡屡退缩。他看着他们的面孔,感觉到放进他嘴里那东西既任xìng又粗鲁。它们简直就是一个凶狠的武器,并且被一个更加凶狠的野兽所推动,他们的表情就象是跟他有深仇大恨。咬下来,把他们的那玩意儿咬下来!他的决心下过无数次,放弃过无数次,也骂过自己无数次。他经常这样下决心,可到了下一次他都胆怯了。就象有个楔子打进了他的嘴里,把他的牙齿卡得死死的。他总觉得自己做得到,可事实上,他做不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在某个角落里看到扬展其实那是蓝靖阳在偷看他,脸上带着极其鄙视、极其嘲讽的笑容。 有人把牢房称作苦窖,有人说监狱不是人待的地方,张天终于知道这是为什么了。这样的状况一直保持着,直到他被假释出狱。 第八十五章 期间警卫们偶尔发现他很会修车,只要是机动车,无论什么毛病他都能三下五除二地搞定,因此有时候监狱里的车或是谁的车坏了就总会叫他去帮忙。没有了那些充满yin邪和敌意的目光,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时间并不太长。 有些囚犯们在想,他为什么还没有自杀呢?这事要是落在他们自己头上,恐怕捱不了多久就干脆了断算了。他们甚至早就暗地里开始打赌他能否过的了这一年。可是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张天的身体也从最先稍稍发福到形销骨立,可他却始终吊着一口气。他现在眼窝深陷,面颊也凹了下去,目光里毫无神采,嘴巴经常被自己的牙齿撞破出血。最醒目的是他的嘴唇及周围皮肤已经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连成一片的深褐色,就象是伤口刚刚愈合后的颜色。由于他经常用肥皂之类的东西使劲清洗,使得嘴唇象饱经风霜的老年人一样,呈现出放shè状的皱纹。这个嘴唇非常令人不快,它总是让人联想到身体的另一个开口。他这幅样子没人愿意跟他说话,虽然他的话相当少。即使不说话,很多人在跟他近距离接触时,只要他把脸转向对方,对方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脸扭到旁边去。 张天不是没想过自杀,他已经想过许多次了,几乎跟他想咬下他们的那东西一样多。在咬破第一条枕巾的时候,在实在无法忍受囚犯们虐待的时候,在一个人象条羊羔般哭的时候……反抗,或是自杀,这两个念头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就象两只始终在纠缠撕咬的大乌贼。它们时常停下来对着他怒目而视,两双血红的眼睛逼迫着他作出最后决定。他无法摆脱它们的拷问,就象他在阳光下的时候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他甚至多次在梦中自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就没把自己当作是活人。他曾经拾到过一枚铁钉,他可以用它来刺进自己的腕动脉,他可以在修车的时候事先给千斤顶做手脚,他可以喝下各种各样的洗涤剂,他可以……,其实一个人想死的话,即使在监狱这种地方机会都是比比皆是。试图去阻止存了必死之心的人,那完全是徒劳。可是当机会来到时,张天总是在下手的瞬间又放弃了。 他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火苗,这个火苗由仇恨、迷惑以及各种想象组成。当他在万念俱灰的时候他曾以为这团小火苗也已经熄灭了,可事实上它并没有。它只是非常微弱,但一直没有彻底死去。他一直不明白一个不到14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小孩儿怎么可能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的前后差别会如此巨大。那两年里每当他要找找乐子的时候,扬展总是那么柔弱温顺,胆怯害羞得象个女孩子,可是,那不堪回首的最后一次,扬展却从一个乖猫咪变成一头雄狮,从一条毛毛虫变成一条dú蛇,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拿剃刀的手一点都没有发抖,冷静得让人感到害怕!还有那几种不太相同的嗓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吃了什么yào,某种魔鬼配方的yào?他时常想起那把不可思议的剃刀。在那个昏暗潮湿的房间里,它显得那么明亮耀眼,锋利得令人心惊ròu跳,难以忘怀。它不仅仅是割掉了他的一个器官,它也割掉了他的尊严和骄傲。没有了那个话儿,没有了雄xìng激素,他就不会再有女人,更别提让女人怀孕;他也不会再有让某些女人春心大动的胸毛和猪鬃一般坚硬的络腮胡子;他也没法象牛似的大吼大叫,他现在喊叫起来的声音就象个娘们。他更不能象从前那样自豪地抖弄着他的“歪把子”对着异xìng、甚至是同xìng耀武扬威。那把剃刀把它割掉的同时也把他的生活割得支离破碎。他知道,即使是在自由的现实世界中,很多扇门早已因此而向他关闭。 这个在他心中的小火苗给他不堪入目的生活注入一点某些鲜活的东西,让他有了一个小小的目标,而对他来说它就象是一个使命。就象那些恐怖分子身上绑着zhàyào冲进人群中一样,他们也认为自己身负神圣的使命。这给他行尸走ròu的生活带进一丝色彩。如果让正常人来看待的话,这丝色彩丑陋而扭曲,令人憎恶,但是对他来说这丝色彩就是他的全部,并且他认为它美极了。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朵小火苗,他要把它保存好,他要把它带出这个充斥着原始人的石头监狱,跨越千山万水,把它带到自由世界中去。然后他要把它带进他原先的生活里,带到那个给他造成现在这些痛苦的、万恶的小魔鬼身边。当他把这朵火苗拿给那个小王八蛋看的时候,他会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让他服从自己的命令,接着便“轰”地一声……天啊,他渴望看到一朵小火苗突然熊熊燃烧,变作冲天巨焰的那一时刻。 每当这个时候,自杀和反抗的念头就逐渐平静下去,暂时休眠一会儿,而这朵小火苗却开始剧烈跳动,烧得张天浑身燥热,不停地颤抖。他脆弱的心脏击打着他瘦骨嶙峋的胸膛,吃力地将冰凉的血液推进同样脆弱的血管。他衰弱的大脑神经仿佛经受不起这样的冲击,开始猛烈地、有节奏地抽痛起来。张天只得捧住脑袋,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等待仇恨的火焰逐渐平缓下去。脑袋里的抽痛让他害怕某个小血管会不会bào开,那样的话他就会中风。其实依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中风无异于死掉。这种时刻总是出现在他遭受剧烈摧残之后,他会咬着某个柔软的东西,缩在自己已经快被摇散架了的床上涕泪横流,还要小心地不要发出声音吵到别人睡觉。他同时心里在喃喃自语: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觉得他必须去完成这项使命,以后就无所谓了。活着也好,死掉也好,无所谓。以任何方式活着或是以任何方式死去,都无所谓。 第八十六章 出狱当天,狱警把张天带出牢房。他面前是一条通道,两边都是牢房。这时其他囚犯们都站在门口,他必须在他们的注视下走出大楼。狱警推了他一下,说道:“走吧。”他开始僵硬地向前迈出去。他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但他却无法让自己的四肢不发抖。他埋着脑袋,不停吞咽着口水,额头上早已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狱警抓住他的手臂,但是他仍然步履蹒跚,非常脆弱,不过是几十步的通道,他觉得就像是世界的尽头那么遥远。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的挎包,那里是几件衣服和裹在里面一些钱,它们是他拥有的全部。 犯人出狱都大同小异,一般就是囚犯之间的告别场面。说说好听点的话,或是咒骂的话。有的犯人会急于出去,大门口有亲人或朋友在等着他。但不会是静悄悄的。而张天出狱的时候几乎是鸦雀无声。狱警加了把劲扶住张天,说道:“抬起头来。” 张天勉强把头抬了一下。他看到了其他囚犯的眼睛。在他们的眼里,张天现在是属于另一世界里的人,无需再忍受这个监狱,也无需再忍受他们。在监狱和他们的双重惩罚下,他已经把他的过去了清了。这些人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是暗藏着yīn翳。对他们来说,现在张天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二者他都不配,他们此刻只觉得他非常丑陋。他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但是没人愿意再想起他,在他们眼里,他离开了就相当于死了,他将会比陌生人更加遥远。 他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脚下也不那么发软了。没走多远就到了监狱大门。 “好了,你出狱了,以后好好做人。”那个狱警说完就放开他的手臂。 张天谦卑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朝门外走去。 他站在监狱外面的小路上,稍稍站直身体。这条路上行人并不很多,他们经过时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他过于瘦削的身体和与众不同的面孔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看上去象个病人。小路边上坐了一个农民,安详地守着他的几捆蔬菜。他戴了个破草帽,一边抠脚上的泥一边叭嗒着嘴里的烟管。对面的一棵小树上有两只麻雀在起劲地嚷嚷着,它们正在为争夺一只虫子大打出手。张天的目光再移上去,树梢上面就是太阳了。没有了高墙阻拦的阳光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立刻用手蒙住自己的双眼,嗓子里“呃”了一下,它听上去就象是一声呜咽。他又把头埋了下来,感到非常虚弱。在他的指缝中,泪水正在潸潸而下。 这就是自由! 这就是我曾失去的东西,我差点就忘记了它是什么滋味。 这一切终于过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天才把手放了下来。他突然想知道从外面看这个监狱是什么样子,它简直就是带给他噩梦的魔窟,他一度以为自己永远都不能从这个梦中醒过来。他转过身体刚刚要回头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准回头!” 张天抖了一下,他知道这是那个狱警在警告他。他记得在囚犯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迷信的说法,出了监狱大门之后千万不要回头,否则会再次进来。他把身体转了回去,开始顺着那条小路慢慢往前走。 路上停了一辆监狱里的车,上面写了个大大的“押”字,如果张天提出要求,这辆车可以负责把他送到车站。但是张天只看了它一眼就快步走了过去,他闻到了从驾驶室里飘出的烟味。事实上,很少有人去坐它,没有谁愿意在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里又坐进囚车。张天情愿走上一天一夜也不会去坐它。按照狱警事前的指点,顺着这条小路,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就能看见车站。 这里算不上是偏远的地区,但也绝对不属于城市,它应该称得上是郊区的外围。张天边走边看,发现这样的地方跟十多年前变化并不是很大。相隔很远才有一座房子,中间是在风中摇曳的农田。样子古怪的电视天线仿佛少了一些,房顶上多了些太阳能装置。小孩依旧很脏,大人依旧很粗鲁,一路上照旧可以听见狗叫,可以闻到刺鼻的柴油味和大粪的臭味。张天知道自己虽然自由了,但是脑袋里却并没有真正自由,那个魔窟里的噩梦不会消失得那么快。就象一个人刚刚看完一部恐怖片是不容易睡着的,他得上个厕所,抽支烟,喝杯水,甚至要再看一部喜剧片才能真正平静下来一样。这些平凡到乏味的景色让他非常高兴,他脑袋里那些沉睡的部分开始慢慢被激活了。等到它们彻底被激活了之后,他的思维才能够象从前那样跳一种比较复杂的、邪恶的舞蹈,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的。 两个多小时之后张天到达车站,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看懂车次的时间表。他找到自己要坐的那趟车,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要开了。当他准备去买票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钱全部都裹在衣服里。他惊慌地朝四周看了看。他知道车站是盗贼最猖獗的一个地方。他清楚他现在的样子是相当醒目的面色青黄,过分地瘦削,象个长年吸dú者;而他嘴唇会让人以为他得过什么病或是正在生病他知道他会是窃贼和抢匪中意的对象。要是他们注意到他从挎包里拿钱出来,并且注意到他瘦削的身体,然后当他走到一个偏僻处的时候……他想到这里顿时脸色煞白,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他溜进车站的厕所,找了个蹲位假模假样地蹲下来,直到厕所里没人的短暂时间里他才把钱从挎包里取出。他迅速把钱数好,然后把钱放回原处。当他刚要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膀胱涨得满满的。他既紧张又痛快地尿了一泡尿,然后他颠了颠自己的屁股就拉上裤子。他想他永远都不会象女人那样在小便之后使用手纸。 他从厕所里出来走到售票处,告知他要去的地方和车次,然后把钱递了进去。售票员不由地对他的相貌多看了两眼,然后扔给他一张车票。他上车还没到两分钟,司机就关上车门,发动引擎。在大客车缓慢驶出车站的时候,张天又想回头去看,他知道这个地方是看不到监狱的。可是那个狱警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能够回头了。最终他还是忍着没有回过头去看。客车出了车站,在小道上行驶了一段路程后上了大路,司机狠狠地踩下油门。干冷的风灌了进来,不停地抽在张天的脸上,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禁不起长时间地吹风。客车开始剧烈颠簸,喇叭的声音大到令人愤怒的程度。它暴躁地一路冲向它的目的地。他知道这辆破车将会带他彻底离开这里,并把他带回十多年前一直生活的那个城市。想到这里,张天突然又有了哭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他忍住颠簸,忍住刮在脸上的风,紧紧抓住身边的扶手。 第八十七章 杜若兮坐在扬展家的一张椅子上,扬展在她对面,坐在沙发上。这张单人沙发的扶手做成两个胖乎乎的手臂的样子,人坐在上面很有趣,就象坐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杜若兮即将催眠扬展,以证实他那天做的梦来自其他人格的记忆。这个时候,杜若兮需要扬展舒舒服服地坐着。 “可我不记得那些梦了,忘得一干二净。”扬展小声说,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这没关系,我催眠你之后就会把它们找回来。”杜若兮说。 “它们很重要,是吗?”扬展问。 “也许是的,但是我们应该把它们弄清楚。” “那好吧。”扬展看上去有些紧张。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是不会这样做的。”杜若兮看着他说,“或是改天也可以。” “我愿意。” “还是有点害怕,是吗?” “是的,我记得当时我的头疼得很厉害。” “然后呢,头疼持续了很久吗?” “不太久,我醒来的时候头一点都不疼,就象没疼过似的。” 杜若兮点点头,她认为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扬展,我不清楚这个治疗会持续多长时间。也许会很久,也许不会。在此过程中你会经历许多痛苦的时刻。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不会再孤零零的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整个治疗结束。明白了吗?” “是的。”扬展点着头,他的脸色微微有些涨红,“你知道吗?那天我头疼的时候非常希望沈俊能够来代替我,可是他没来。我的意思是说,当时没人来帮我,我一个承受了那时候的痛苦。” 这对他好像是件新鲜事。杜若兮点点头问道:“你生沈俊的气吗?” “当时是生气了,但现在不了。我以为我承受不了,可实际上我能。”他低声说,“这样的事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杜若兮感到有些欣慰,至少那些录像起到了作用。 “你是好样的,这一点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杜若兮微笑着说,“我就要带你回到当时的梦境了,准备好了吗?” “催眠会不会疼?”扬展担心地问。 “进入催眠状态的过程是很舒适的,这有点象是做白日梦。我会一步一步指引你,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嗯,我准备好了。”扬展说道。 “还有一件事,扬展,这次催眠我不想让你记住整个过程。因为如果你的梦真的来自他们的记忆的话,那么你记住了这些梦的同时,他们就有可能失去对它的记忆。我暂时不敢肯定这些记忆对他们来说是不是非常重要,因此你在讲述了这些梦之后要把记忆还给他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是不是说催眠结束之后我还是没记住这些梦?”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嗯,我明白,我可以接受。” “很好,但是这给你的感觉就象是失去了一小段时间似的。用你的话说,你的时间被偷窃了。”杜若兮慢慢说道。 扬展想了想,笑着说:“嗯,你跟我说我就知道了,我不介意你偷我的时间。” “不,我是不会偷你的时间的,我没法做到这一点。”杜若兮摇摇头,“这一次没人偷你的时间,只是非常象而已,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时间看上去失去了一部分,但是这次并不象以前那样被他们偷去了。” “对。”杜若兮点点头,“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你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扬展点点头。 “好,先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上你的眼睛,眼睛闭起来你就开始放松了。”杜若兮的声音缓慢轻柔,但很清晰。扬展闭上了眼睛,她接着往下说,“注意你的感觉,让你的心灵象扫描仪一样,慢慢地,从头到脚扫一遍。它扫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放松下来。现在开始,你发现你已经变得很平静,远离了世俗。你只会听到我的声音,外界的声音都不会干扰到你,甚至你听到突然传来的噪音,你不不但不会被干扰,反而会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你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 扬展就跟其他此类患者一样,非常容易被催眠。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多重人格症就是对自我的催眠,至少非常类似。 此刻扬展躺在沙发里,脑袋斜靠着沙发背。他闭着眼睛,很宁静。 “你现在正处于非常放松的催眠状态,感觉如何?”杜若兮问道。 “仿佛……没有感觉。”扬展缓慢地说。 “好,我要你回到4天前的早上,你看到了什么?”杜若兮知道他已经被催眠了。 “白蒙蒙的,是蒸汽。” “怎么会有蒸汽?” “我在洗澡呢。” “很好,接着往下说。” “我看见了唐青和柳幽河了。” “请把你看到事情慢慢地跟我说出来。”杜若兮说道,她专注地听着。 “哈,柳幽河想把我的那块雨花石藏起来,但是却被唐青发现了。唐青笑得……鬼鬼祟祟,哈哈,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打算过段时间再拆穿她的小把戏。他们出去了,柳幽河跟着他……去溜冰。” 扬展的表情会让人感到好笑,他现在仿佛是在自得其乐地享受着什么。被催眠者在普通情况下往往是这样,他们会觉得非常平和舒适。但是当接触到内心冲突的时候他们也会躲避或是抗拒。扬展的突然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大声地叫了起来。 “头疼了吗?”杜若兮立刻问道。 “疼,很疼。”扬展表情扭曲,浑身颤抖,在沙发里折腾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他才再次平静下来。接着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 “天在下雨。”他哆嗦着说,“我没有雨衣,可蓝靖阳却有。他正在生气,很生气。对面的那个女人……很委屈。天啊。”他突然抖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杜若兮问。 “她居然有qiāng……” “她是朝着蓝靖阳开的qiāng吗?” “不是,她朝天上开的qiāng,蓝靖阳扔砖头又快又准,她躲不开了。蓝靖阳既喜欢她却又不想让自己喜欢她。蓝靖阳把她赶走了。” 扬展停了一小会儿,他皱着眉头说:“沈俊回来了,他被整得好惨……” 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扬展把他当时的梦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杜若兮确定他讲完了之后就结束催眠。 “我会从五数到一,之后我打一个响指,你就会完全清醒。好,我要你放松,想着星星,醒来之后非常有精神。五,你现在开始清醒过来;四,越来越清醒;三,变得更清醒;二,你就要醒过来了;一,你完全醒了,睁开眼睛吧。”杜若兮啪地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扬展的眼睛睁开了。他瞬间有点茫然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着杜若兮问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结束了。”杜若兮笑笑。 第八十八章 “这么快?”扬展瞪大眼睛看着杜若兮,又看了看周围,自己还是坐在这个沙发里,杜若兮也还在那儿。 “对你来说是这样,但是事实上不是。”杜若兮指了指墙上的钟,“我们是8八点钟开始的,你现在再看看时间。” 扬展抬头看了它一眼,此刻是八点四十左右。 “这怎么可能呢?”扬展很惊异。 “这就是催眠,我们经常用这个手段挖掘被遗忘的事情。” “这……”扬展张了张嘴巴,“确实有点象是被偷了时间呢。” “是的,你现在感觉如何?” “比刚才象是要清醒些。”扬展眨眨眼睛,笑了一下,他现在的笑容已经不想以前那样非常别扭了,“整个治疗都会……这么舒服吗?” “这会因人而异,但是我会尽量让你感到舒适。” 扬展点点头。 “如果下一次催眠容许的话,我会让你记住整个过程,这样你就不会有时间被偷窃的感觉了。”杜若兮说,“可这次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得暂时让他们保存自己的记忆。” 扬展想到录像中看到和听到他们说的那些往事,他觉得还是让他们保留自己的记忆的好。录像里的那些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他们做过更多、更可怕的的事情,虽然事实上他们做那些都是为了他。扬展现在的状况还不适合知道得太多,他还没做好准备。杜若兮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从他的表情里也看到了这一点,这事得慢慢来。 “我可以暂时跟唐青说会话吗?”杜若兮说道。 “好的。”扬展埋下头迅速地眨眼,过了一会儿,唐青出现了。 “刚才头疼了。”唐青说道。 “嗯,我知道。现在感觉还好吗?” “挺好。告诉我他做的梦。” 杜若兮把听到的那些梦简短地讲了出来。 “嗯,扬展的梦确实是来自我们的记忆,这一点我可以完全肯定。”唐青听完之后说。 “那就太好了。”杜若兮说道,她深受鼓舞。 “这会对治疗有帮助吗?”唐青问。 “暂时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具体的帮助。但是你想一下,他只是看了那些录像就能够产生这样的反应,这证明他是一个比较容易情景带入的人,这将会使治疗变得不那么困难。” “情景带入很重要,是吗?” “是的,深刻的情景带入也就是说能够深刻地体验对方的感觉会有助于拆毁人格之间的隔墙。在某些特殊的案例当中,仅仅是彻底了解和体验到另一人格的感情,他们之间的隔墙就会自动解体。” “那样的话该有多好,我们只要互相了解就行了。” “没那么容易。除了互相了解之外还有其他的条件。比如双方都有融合的意愿,双方都很喜爱对方,被融合一方的个xìng没有让主人格排斥的一面等等,这样的事情有点靠运气。” “希望我们能有那样的好运气,但是我不会真的指望它。“唐青点点头,“我想我们的情况应该很罕见。” “是的,但类似的情况却不那么罕见。”杜若兮说,“尤其是演员,这种情况可以经常见到。” “怎么说?” “如果一个演员入戏太深的话他们就有可能不能自拔。他们会深深地陷入情节当中,沉溺在角色的感情漩涡里流连忘返,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举手投足都会充满那个角色的色彩。就我所知,张曼玉和张国荣都曾出现过这样的现象,而且不只一次。” “这算是什么,”唐青稍稍感到诧异,“也是人格分裂?” “不能这样说,只能算是有些恍惚,”杜若兮说,“而且有些作家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哦?”唐青好奇地扬了扬眉毛。 “现实的世界与书中的世界,它们是不同的。”杜若兮说,“对少数走向极端的作家来讲,编造故事几乎就是一种本能。他对所接触到的世界大失所望,因此只能逃入自己的书中。这不是为了艺术,不是为金钱,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己窒息而死。实际上,这跟人们在面对苦难的时候要挣扎求存是一回事。甚至有些作家从没把笔名仅仅当作是一个隐藏自己的名字,而是真心实意地把它当作另一个人。” 唐青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着摇摇头。 “怎么?”杜若兮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跟我们多少有些类似。相比之下我们只是走得更远,更极端而已。” “是的,如果他们也在童年被某个事件引发了的话,他们现在很可能面临跟你们相同的情况。” 被某个事件所引发?这个不用说都知道。但是大概不会有太多的人也那么背运的,唐青想。 “下一步你会怎么做?”唐青问。 “我要问问扬展跟谁最熟悉。然后再做打算。”杜若兮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母亲就要快搬过来了吧?” “是的,就是这个周末。” “那这个家就不太适合做治疗场所了,以后你们要到我家里去。” “没问题,”唐青点点头,“理应如此。病人应该自动去找医生,男人应该多跑路,这事天经地义。” “我只是希望在一个扬展熟悉的环境中给他治疗,看来暂时行不通了。” 刘郁茜搬过来的话,杜若兮首先必须让她明白她的儿子是精神病,然后会为之大大地解释一番。估计让她明白人格分裂的来龙去脉是一件艰苦的事情。以后每次来要先向老年人问好请安,然后少不了寒暄几句,还不知道她会问出什么怪问题,她的精神看上去也不能说是很稳定。如果这些都顺利的话,杜若兮来的时候她会知趣地尽早离开客厅,在自己的卧室里关上几个小时的禁闭。但是难说她会不会偶尔走出来打打岔什么的,这会让杜若兮提心吊胆。如果一个心理医生在治疗的几个小时之内无法心无旁骛的话,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会造成严重后果。如果扬展在治疗的时候情绪激动吓着她怎么办?如果她不知轻重地出来干涉怎么办?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杜若兮忍不住对她大吼大叫怎么办?如果…… 不应该有这些如果,所以唐青一点都不反对去杜若兮家,而且那地方对他也很有吸引力…… “对这个家扬展也说不上很熟悉。”唐青看了眼这个房间,“他这些年又不经常出来,这你知道,所以我想他是不会反对去你家里的,而且你们又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刚才我忘记说了,你代我跟他说一下。如果他反对,甚至是有一丝犹豫你都要告诉我。” “没问题。”唐青点点头。 第八十九章 “唐青,你觉得张天出来了会给你们造成危险吗?”杜若兮问道。 “有可能。”唐青看了她一眼。 “我总觉得一个人要是受到了那么大的挫折他蹲了14年的监狱我想他会接受这个教训。按照常理,他应该躲你们远远的。”杜若兮很严肃,“他的仇恨能否战胜他的胆怯,你可以确定吗?” “不能。”唐青简单地说,“有句老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他到底是就这么苟延残喘下去还是不顾一切地对我们进行报复,或只是无意中碰到我们而突然采取没有预谋的、激情的攻击行为,这些我都不能够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的存在极有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包括扬展的母亲,甚至是你。” “听扬展的讲述,我觉得他是一个比较yīn沉的人。” “是的,正是这一点让我感到了威胁,虽然他的外表看上去很象条汉子,但我一直没看透他。” “你的冰箱里还有可以喝的吗?” 唐青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啤酒和果汁。杜若兮选了果汁,唐青则打开啤酒。 “虽然如此,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他是条爬虫。”唐青说。 “爬虫?”杜若兮接过果汁喝了一口。 “是的,我叫他爬虫。”唐青重新坐下来之后说道:“无论他的胸毛有多厚,胡子有多硬,无论是天生的还的后天的,爬虫总是来自肮脏的地方。爬虫盯上了谁的话,他会拖着他装满垃圾的肚皮慢慢蹭到你跟前。你看到了他并把他踢开,他只会打几个滚而已。你踢的轻些,他少打几个滚;你踢得重些,他就多打几个滚。然后他会重新慢慢往你身上蹭。你要是没注意的话,那可能会很糟糕。因为你只能在他咬你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牙齿到底有多大,他到底能把你生吞了还只是仅仅咬点血出来,你完全不知道。魔鬼的心肠,卑鄙的手段,无赖的韧xìng,这就是爬虫。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应该一脚踩下去,哪怕他肚皮里的垃圾溅出来弄脏你的裤脚也在所不惜。否则他就会在你面前一刻不停的扭来扭去。”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难道把他找到之后……干掉他?”杜若兮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的。”唐青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是在跟一个未来的杀人犯说话吗?”杜若兮冷冷地说道。 “嘿,话不能这么说。事实上,人人都是潜在的杀人犯。不要以为封肃的五年黑道生涯就让我们比普通人更有暴力倾向。如果综合考虑的话,我们会比普通人更具备善良的天xìng,但是,我们也绝不会比普通人更胆怯。我们必须做好随时应对一切的准备,因此我们也必须具备应对一切的手段。包括极端的,以及不那么极端的。” “那现在怎么做?”杜若兮问道。 “他要想找到我们没那么快,”唐青说,“所以我就等等看,或者我会先去找到他。” “你能找得到他?”杜若兮有些怀疑。 “肯定比他来找我们简单得多,我估计不会费多大力气就能找到他。”唐青耸了下肩膀。 “你会怎么找到他?”杜若兮好奇地问。 “告诉你这些干什么,你没必要知道。” “我只是感到好奇。这么大个城市,你有什么办法找得到他?” “很简单,他是假释出狱,他每个星期必须……”唐青突然停了下来,“算了,等我找到他之后再告诉你。” “嘁。”杜若兮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此刻张天正在离他们十公里的一家修车店里往嘴巴上涂凡士林。凡士林在有些修车店里经常可以见到,它是汽车里的那些橡胶部件非常好用的保养剂,许多修车店都乐于向顾客推荐使用。张天记得以前在冬天的时候曾经往脸上搽凡士林,以防面部因寒冷干燥而脱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开裂。他来到这里看到了凡士林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试着在嘴上搽了一些,事实证明它依然很有效。第二天他就觉得嘴唇变得光滑柔软了一点。现在,嘴唇上辐shè状的皱纹明显减轻了许多,以前它们深得象是割开的口子。但它现在老是油汪汪地反光,极象女孩子涂过唇膏嘴唇。而且它还是深褐色的,那是因为嘴唇曾经重复受伤的缘故。他想假以时日,这个颜色总会慢慢褪去的。虽然他这副样子会让人怀疑曾经有个大鞭pào在他的嘴里bàozhà过。但是这已经好看多了,不再象二十多天前那么可憎地让人联想到大象的了。 二十多天前的下午,张天到达了这个他生活了很久的城市。他颤抖着走下客车,一方面是因为激动,一方面是因为他被破窗户里的风鞭笞一路。他眨动着通红干涩的眼睛,看到这个以前熟悉的车站变更有规整、更干净,但也变得陌生,变得一点都不亲切。以前的车站是由一个封建时代的大庄园扩建的,而现在那个气派的大庄园进驻了一家家的小旅店,完全看不出它曾经是个车站。原来闹哄哄的场面几乎变得可以说是安静了,拥挤的出站口现在被一个个钢管围成的通道所约束,甚至有专门的警卫负责维持秩序。大厅里明亮而冰冷。他本来指望在车站旁边的小店里吃一碗云南米线,可是原先那些林立的小馆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广场,真是惊人的lang费。车站里还可以看到年轻的女孩儿在向乘客散发介绍旅游胜地的单子,当她们看到他时总是惊讶地把递单子的手缩回来。张天埋头走路,但仍能感觉到别人吃惊而厌恶的目光。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高楼大厦几乎挡住了一半的阳光。他走进厕所,还好,有空位,而且每个空位象个小房子似的安了个门。他走进去蹲了下来,轻轻吐了口气,至少这个厕所让他感到满意,这个厕所是欢迎他的。他撒完尿又在里面蹲了会儿才出来。 他看到车站里贴了一张招聘修车师傅的广告,他心里不由地动了一下。工资待遇很不错,对他来说简直有点难以置信,他从没想过修车可以赚得到那么多的钱。按照广告上的指示,他充满希望又怯生生地走了过去。 但是,他突然停了下来,朝来路看了一眼,不行。 这条路的终点站是这个车站,而它的起始站是那个魔窟! 这个让普通人觉得很平常、甚至有点牵强的联系却让张天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立刻转过身出了车站,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没走多远他就进了地下通道,乘上一部地铁,他要尽快远离这里,尽快离开这个跟魔窟相连的地方。张天看着明亮的地铁哆嗦了一下,他感到畏惧,但他还是跨了进去。他靠着一个钢管扶手,把他的挎包从一个肩膀移到另一个肩膀上。他对面的女孩立刻站起来走到其他地方去。没过多久,几乎全车厢的人都知道这里装进了一个怪物。看到他之后有的人立刻转移了视线,而有的人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讥讽的微笑。有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嘴巴一直吃惊地大张着。他清亮的口水从应该是虎牙的那个缺口里流出来,滴在他缝了个史努比小狗的裤子上。张天抓住扶手,强作镇定地看着窗外。他感觉到这座城市的面孔冰冷而充满敌意,即使是在地下他仍然是不受欢迎的,它在排斥着他。张天知道,另外一种折磨已经开始了。他微微摇晃着身体,紧抿着嘴唇,任由这辆地铁带他驶向这座都市丛林的深处。 第九十章 第二天张天找到一间破旧的出租房,清水房,带简单的家具。房间有些漏水,厕所臭不可闻。房主要价五百五,张天都快给他跪下了终于砍掉零头,以五百块钱成jiāo。房主就住在楼下,房租按月jiāo付。 张天送走房主,慢慢地在房间里走动着。从墙上的印记看得出来,漏下的水顺着墙角流到了阳台上,然后从阳台上的出水孔自己排了出去。但房间里仍然有股腐朽的霉味,于是他把大门打开,再穿过厨房把窗户也打开。厨房阳台上蹲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它象只苍蝇似的搓搓自己的前爪,然后象只苍蝇似的梳理自己的脑袋。它听到声音后动也不动地愣了一会儿,张天也愣住了。他们互相审视了一下,最后老鼠率先扭着屁股跑掉了。张天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站在阳台上静静地听了听外面的声音。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真正地放松下来。看着已接近夜晚的天空,他很想抽支烟。在这个暂时属于他的角落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抽一会儿烟。但是在路上他没有买,他也不希望只为了买包烟这样的小事而冒险打开自己的挎包。他听了会儿走调的卡拉ok,倒车的自动录音和下象棋落子的声音。对面楼里养了只八哥,它看着张天起劲地骂着:“滚你妈的,滚你妈的,滚……”张天看着它,眼睛眯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屋。他拐进卧室,把挎包藏好,脱掉鞋子,慢慢躺在只铺了一张床单的床上。他看见对面的墙上写着:这里是天使之城,在他头顶上写着下一句:而你却没有翅膀。 这两句话虽然并不尖刻,但非常冷漠。张天坐了起来,他感到有些不安,这两句话就象两双无情的眼睛审视着他。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走到哪里都不会受到欢迎的,但如果谁把自己说成天使,这难道不太可笑了么? “这里不是什么天使之城,这里不过是一个城市而已。这儿的商场里一样有假货,菜市场一样又脏又乱,下水道一样又湿又臭,人,一样拉屎拉尿。少他妈跟我瞎掰,我也不需要什么鬼翅膀!” 他对着这两句话话怒目而视,骂道:“天使个屁!”接着他忍不住把唾沫淬在了墙上。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天一直在城里四处辗转寻找合适的工作。他是个很不错的汽车维修师傅,他曾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工作,手下带过许多徒弟。他当然是不能回去的,他唯恐避之不及。他也不想去其他的汽车维修厂,这个城里能够称作汽车维修厂的也就那么几家,太容易碰上熟人。但是临时找个工作对他来说的确很难,因为他的身体好像能够产生斥力、能够制造真空似的,他走到哪里,在其五米范围之内就极少能见到人影。他希望能够在一个小区里的汽车维修铺子里工作,但那些店铺里的面孔给他这样的感觉:也许他们真的不需要维修工,但即使他们需要也不会雇用他。 最后他在一个招聘会上看到招收汽车维修师傅,需要多年工作经验,大小车都能修,带过徒弟,底薪两千元,不包食宿。张天觉得自己很合适这个工作,他买了张票进去后,突然又停下了。他转了转眼珠,使了个心眼。他走到窗户旁边,悄悄朝里面张望着。他看到有两个年轻人坐在招汽车维修师傅的牌子后面。在他们面前填简历表的并不多,张天仔细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如果他们神态轻松,自信十足的话,张天就准备立刻去应聘。但是他们并不是这样,他们看上去有些闷,有些失望,他们好像好象并不指望什么,只等着时间到了就赶紧收拾回去。这很好,非常好。 招聘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这两个人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包括一些表格和介绍他们公司的传单。等到现在还没走的几乎跟他们是同一情况,也就是说没完成招聘任务。这时候他们看到一个影子似的人晃了进来。这人走的慢吞吞的,在他身边的人立刻就绕开他,能绕多远就绕多远,仿佛他身上有某种严重的传染病。这人埋着脑袋,走到他们的桌子面前,告诉他们他需要这份工作。 两个年轻人互相望了一眼,他们都想苦笑了,等了这么久,居然来了一个怪物,背运。 在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他们就收起了懒散的样子,开始认真起来。他们发现这个个人虽然怪,但跟维修汽车有关的东西倒很熟悉。如果不考虑他缓慢的语速,你会认为他是对答如流的。专业知识很快就通过了,但是这个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点总要弄清楚。一个年纪稍大,看上去成熟一点的人问道:“你有10多年的工作经验,但是你都快50岁了,你不可能30多岁才开始做维修工作的吧?” “这些年我进了监狱,我才假释了出来。”他老老实实地说,他总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很难编造一个没有破绽的谎言,他情愿直说。 提问的人目光畏缩了一下,他确实没预料到这个。“那么,因为什么进的监狱?” “抢劫,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个谎应该能撒过去,他绝对不能告诉他们他真实的罪行。七分真话,三分假话,这样的谎言是不太容易戳穿的。 “就你这身子骨?”对方皱了下眉头。 “这是在监狱里的遭遇,以前我不会象现在这样瘦。”张天局促地笑了一下。 “现在的监狱还要让犯人饿饭?”他有点不太相信。 如果仅仅是饿饭那就好了,告诉你的话我就是傻瓜了。 “伙食是定量的,但是活儿太多太重。”张天说。 “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 “在农场里干活的时候吃了地里的有dú的植物。当时太饿了,以为那东西可以吃。” “你没中dú吗?” “我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觉得嘴巴发麻,我就把那东西吐了出去。但是后来嘴巴就变成这样了。” 最后他让张天填表格。从心里来说,他确实不太喜欢张天的样子,而且天知道他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但是他知道张天的技术应该很不错,才从监狱出来的人干活也会比较卖力,这样的优点却不多见。有时候一个人看上去很无害,但却是隐藏着的危险人物,而有的人却恰恰相反。而且他觉得张天这个人还算比较老实,有犯罪前科的人一般都会隐藏自己的铁窗生涯,而张天没有。他接过张天的表格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告诉他公司地址,叫他明天先来公司报道。 张天点着头,真心诚意地说了声“谢谢”。 第九十一章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天努力工作,从不偷jiān耍滑,对徒弟倾囊相授。油汪汪的嘴唇象是随时都吃了什么好东西,但相比又深又密的皱纹来说可是顺眼多了。颜色变化不大,大家给他起了两个个绰号:鞭pào嘴和薄人。薄人很容易理解,而当外人问起鞭pào嘴的时候他们就说是给鞭pàozhà的,大部分人都将信将疑,有谁会傻到把鞭pào放进嘴里?他们看到他完好无损的牙齿时就更加不相信。但是也没人去深究,他们只不过当这件事情是个笑话,张天也从没争辩过什么。 当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他把银行卡小心的自动取款机里。当机器“倏”地一下把卡片吸进去时,他的心颤抖了一下,他很害怕机器出什么故障吞掉他的卡片。机器嘎吱嘎吱地响了一小会儿,那声音让他听了极不踏实,他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他的卡片已经被里面的齿轮绞成一堆刨花似的东西。接着屏幕上显示输入密码。他的心猛地收紧了,他忘记了密码! 要命! 他敲打着脑袋,使劲咬着难看的嘴唇,面孔扭曲得不用化妆都能出演恐怖电影了。满是油污的指甲深深抓进面颊,那里立刻出现几道红印。他的眼睛鼓了出来,惊恐地看着屏幕。但是这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即使他的眼珠掉了出来,屏幕仍然冲着他尖叫:密码! “镇定!”他轻轻揉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这来自心里的声音远不如屏幕上的字那么直接有力,那么冷酷无情。 “这里是天使之城,而你却没有翅膀!” 那墙上的字突然闯入他的脑海,就象是家里突然溜进来一个魔鬼,他的头立刻就疼了起来,肚子里有个烧得通红的铁棒开始搅动,心脏开始象个疯子似的乱跳。这两句话既象是预言又象是结论,冷漠得不近人情,它甚至比当年一纸无期徒刑的宣判更令他难以忍受。张天顿时感到非常虚弱,他扶住取款机,闭上了眼睛。甚至在黑暗里他都能清晰地看到墙上的那两句话和屏幕上要命的那两个字。老天,难道你非要这样折磨我吗? 一分钟之后他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开始回忆当时办这张卡时的情景。他记得银行里的那位小姐建议他不要用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她建议用身份证的最后六位数字作为密码。他想了想,采纳了她的意见。 但是身份证没带在身上!冷汗又出来了。也许……他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太好了!当时公司需要他两张身份证复印件,复印的时候有一张没复印好,又重新复印了一份,他把那张作废一份也留了下来。他把这张作废的复印件从口袋里掏出来,很好,能够勉强看得清后面的数字。他一再确认之后把数字敲进取款机,取出了六百快钱。他仔细地数了数,紧紧抓着它们放进口袋。他的手并不松开,没到家之前他打算就把手这样放在口袋里。当他拖着已经绵软的双腿准备离开时,取款机突然“唧唧”叫了起来。他心里一寒,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对?请不要再……他回过头去看着屏幕,那上面显示他没有取回银行卡!他tian了tian嘴唇,看到那张小卡片完好无损地半chā在出口上等待他取走。他轻轻把它取了出来,放在手心里亲吻着,就像一个父亲找到了自己亲生儿子般激动地亲吻着。 他回到家里,找到房东付清了下个月的房租。然后他又出了门,在外面买了回城后的第一包烟。这包烟比吃下去的食物还让他感觉实在。食物吃掉就没了,而这包烟却不会那么快就消失。他狠狠地吸着,甚至想把过滤嘴都吸掉。它是属于我的,包括烟蒂,烟灰,包括这个小打火机和以后的空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盒,都是我的。 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处时,他无力地靠着墙。看着烟灰顺着裤腿滚落在地,他静静地流下了眼泪。 在第二个月,他还是很卖力的工作。这家公司在城里开了好几家维修汽车的连锁店,每个店里都是几个维修工配一个维修师傅,这样的话无论大小问题都有人能够解决。张天被分配到城西的一家店里,原因是离他租的房子比较近。他一直对店里维修工提出的问题总是很有耐心。除了吃饭之外,他几乎只有三样事情要做:讲解或演示维修技巧,等待他们提出问题,等待顾客开着生病的汽车上门。那些维修工在看惯了他的面貌之后很快就接受他了,他们发现他这人容易相处。虽然他看上去有点呆,但手把手教他们做事的时候一点都不呆。对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工人来说,张天的手艺简直是赏心悦目,这个丑鬼手底下的活居然那么漂亮。而且他从不骂人,也不象有些师傅那样总留个尾巴不说。张天经常使用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令人匪夷所思却行之有效的维修方法,从这点上他们看得出张天确实是个维修上的硬手。他们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师傅,他们知道他的价值,甚至他教给他们的一些方法连他们自己也不打算告诉别人。他们处在学习阶段,需要的正是这个。其他的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些天他看上去稍稍长胖了些,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发现不了他嘴上的皱纹。但他最后那一点皱纹非常难以消除,凡士林好像不起作用了。他打算下个月还是这样的话就不再使用凡士林,或是涂点其他的,或是干脆就什么都不涂。 他不敢确定他嘴唇以及嘴唇周围的颜色是不是变浅了些。在镜子中如果只看颜色的话,好像并没什么改变,但是他嘴唇本身的颜色好像要红润了些,他想这有可能是深褐色变浅了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嘴唇本身边红润了的原因。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比以前要顺眼多了。他当时撒谎说吃过有dú的植物造成这样的嘴唇,他为这个谎言而感到庆幸。因为当有人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长胡子时,他不用另外再编造一套谎言。几乎别人就可以代替他回答,嘴唇都dú成这样了还长什么胡子。据他所知,夹竹桃和蓖麻是很常见的有dú植物,但是如果有人追问,他会说不知道那叫什么名字。 第九十二章 这次取钱的时候他已经不再那么慌张了,因为整个提款过程已经象电影胶片一样印在他的脑袋里。他顺利地把钱取出来,安静地走回家。 晚上张天在楼下的小饭馆里奢侈地叫了两个菜和一瓶酒,独自小酌一番。光顾这个小饭馆的基本上是附近住户中的懒人和单身汉,极少见到女客。他们之间貌似看破红尘的抱怨和极下流的荤段子令整个小店暗藏着灰色潜流,这一点足以让女人望而却步。只要不刮风下雨,这家小店经常把几张折叠式的小桌子摆上街沿,一张大太阳伞chā在桌子旁边的水泥墩子上。其实在夜晚是不需要这样的太阳伞遮光的,但是它的存在让人感觉这张桌子附近是一块私人领地,一块河边的大石头,你可以就这样休息下去也可以随时跃入河中。有的人需要这一点点安全的舒适感,因此这家小店的生意一直还算过得去。 张天倒了一杯酒,他把酒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熟悉感觉被唤醒了,他立刻全身发麻。他很想一口就把它喝干,但他知道现在自己细声细气的嗓子太娇嫩,恐怕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他咽下第一口酒,感觉就象是吞下一块火红的炭。他的胃拒绝接受这个气味难闻、象dúyào般烫人的液体,马上有力地痉挛了一下,把它送回张天的口中。张天大吃一惊,他埋下头,压抑地发出“呃”地一声。任何一个人在呕吐前都会发出这样“呃”的一声。但是张天绝不希望多年来第一次喝酒居然成为被嘲笑的对象,他丢不起这人。他瞪着眼睛,鼓起嘴巴,象是反刍似的再次吞下这口酒。这次好些了,胃有了先前的招呼,这次就只有勉力接下这个令它极不舒服的液体。张天抬起头,吐出一口酒气,眼睛透过一层泪水注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两杯酒下肚之后,他的胃终于渐渐跟他的感觉同步,也就是它不会再作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他喝着酒,吃着菜,就象普通人那样犒劳自己或是独自享受片刻的宁静。店老板走过来问他是否还要再点菜,他摇摇头说不需要了。老板没多余的话,嗯了一声就回到店里去。这老板经常看到他在门口经过,对他的样貌早就见惯不惊。这让张天的感觉很好,他知道只要时间够长,人们总会逐渐接受他的。只要发现他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威胁,接受起来就会比较容易,这样他就可以渐渐融入这个城市。一定程度地融入这个城市,这是必须的。他必须拥有这个城市的脸谱,他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异乡人。 如果抛开那些令人不快的感觉,张天觉得这两个月自己还算顺利。在一个星期里就找到合适的工作,工资待遇也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有自己的一个小窝,这很不错。就像现在这样,他也可以在合适的时候放下心情安静一会儿。虽然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城市里举目无亲,但是,他认为自己不需要任何亲人或是朋友。 他回想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很惊讶自己竟然能熬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活着真是个奇迹。他想大部分人在了解他之后会嗤之以鼻,但是他自己认为,一个残缺的男人有一个残缺的梦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监狱里第一次有人探望他是他的父母,当时他的父亲一直拉着他母亲的手,他母亲见到他就一直在哭。 “以后你不用再叫我爸爸了,我也没你这个畜生儿子!”他父亲依然是愤怒至极,几次想站起来揍他,可是在会见室里是不容许这样做的,警卫不得不提醒他不能太激动。 “你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张天问。 “废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他转向张天的母亲吼道,“你别哭了。你怎么就知道哭?这么不是东西的一个家伙你还为他哭?”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啊。”他母亲抽抽噎噎地说。 “可他不配!”他父亲怒道,“不准哭!” 他母亲捂着嘴巴不做声了。 隔了很久,张天冷冷地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父亲愣了一下,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情绪从愤怒至极瞬间变成寒心至极,就象张天的母亲说的,张天毕竟是他们的儿子。张天的母亲这时候开始号啕大哭起来。他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我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了,我们都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了。”他象是突然间变得苍老了。 张天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表示会见结束了。他在他父母的注视下被警卫带了出去。从此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第二次有人来看他的是刘郁茜。他奇怪这个女人来看他做什么。他被狱警带进房间,他坐了下来,手上带着镣铐。 刘郁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他现在的样子变化那么大。 “我搬家了。”刘郁茜飞快地说。 “搬哪里去了?”张天问道。 刘郁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个我怎么会告诉你?!” 张天愣了一下,但这是预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为什么要跑来告诉我?”张天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再也没跟你说过话,现在就当这是一个正式结束吧。以后我们彻底了结了,你也再也没有家了。” 张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臭!” 刘郁茜的脸顿时就涨红了。在跟他结婚的几年里,他经常打她。她忍受着并小心翼翼地不要让扬展知道,可他竟然对扬展做出那样事情。她实在是不了解面前的这个张天,她觉得自己从来没了解过他,而现在她知道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现在这种情况下,张天仍然肆无忌惮地侮辱她。 “你这个无赖!”刘郁茜怒目而视,朝他淬了一口。 “我还是会回来的。”张天慢慢地擦掉口水。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来看过他。 第九十三章 他曾多次想过自己是否有必要这样生活,这就象是个改邪归正的人重新开始一样。但是他仔细考虑了之后认为这是有必要的。自己不可能走到扬展面前就捅他一刀了事,那样就太便宜他了,这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他需要好好地折磨一下扬展,他要把这些年积在心头的怨恨一口气地发泄出来。这事成功得需要更长远的打算。 这就象shè出一颗子弹一样,首先你得有一支qiāng,然后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很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你才有可能在合适的时候shè出那枚致命的子弹。否则你什么都shè不出,或是shè出的什么都不是,张天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狱中他一次次地提醒自己要回来的,现在他回来了,他不能在他面前除了仇恨之外就只有仇恨,不能象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之后才发现自己毫无作为的能力,他不能让自己的报复行动以一出闹剧收场。你要咬他,首先你嘴里要有牙齿;你要在他头上拉屎,那肠子里总得有货;你要把他骨头拆了,那手里得有把快刀才行。现在,我想朝你shè出一颗复仇的子弹,他想,那么我的首要任务就是打造好一支qiāng,一支不会哑火、大威力的qiāng。这支qiāng只会shè出一颗子弹,因为干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所以我希望这颗子弹是一枚银弹。 事实上,城市那么大,找到扬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我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你最好是希望那一天晚些时候到来,他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我很有耐心,必要的话,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跟你蘑菇,因此我最终会找到你并抓住你,到那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我向你保证。你别想摆脱我,永远别想。 下个月初的一天张天来到当地派出所,按照规定,作为象他这样的假释犯要定期到派出所走一趟,做一些生活和思想上的汇报。他站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看见里面有几个警官正在起劲的说着什么。 “在十秒钟之内他就从八楼逃到了一楼,你们一定想象不到那家伙是怎么逃脱的。”其中一个对另外几个说道。 “十秒钟?”另几个看着他,“顺着下水道溜下去,大概可以做到吧。”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下水道的位置没在那里,也没绳子之类的东西,他还是在十秒钟之内就下到一楼了。” “这个,得看情况了。”有人说道。 “你们就是喜欢想另外的一些条件,这不是个好习惯。”他端起自己的桌子上一罐可乐喝了一口,“其实很简单。普通住宅楼的阳台相隔不会太远,两个阳台之间也就是一个窗户,或是楼梯间的栅栏。他就从八楼的阳台跳到对面七楼的阳台,空中就转体,脚一沾到七楼阳台就立刻跳向六楼的阳台。就这样一路之字形下落,跟一只山羊那么灵巧。” “这……这可真吓人,这非得有……” “对,胆量和技巧缺一不可。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强的一个悍匪。”他转向张天,“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报道的。”张天低声说道。 “哦。”这个警官在他桌子上找到记录本,“跟我来。”说完把张天带到一个没人的房间里。他坐在张天对面,翻看着前几次的记录。 “工作还不错啊,有这个开头很好。幸亏你有手艺,否则我看你没那么好混的。”警官看了一会儿之后从本子背后看了张天一眼。 “是的是的,您说的对,这都是社会对我的栽培。” “漂亮话少说。你现在的住址?”警官问道。 “彩虹路12号5栋2单元8号。”张天说,“我第一次来就说过的。”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的房东姓刘,房租五百块,按月jiāo付。你在‘悍马’汽车维修店里上班,顺便带了3个徒弟。底薪两千,从上个月你开始有了提成。每天8点上班,6点下班,周末休息一天。跟雇主的关系还过得去,徒弟带得也算顺利。看上去你改造情况良好。但是,”他啪地一声把记录本扔在桌子上,“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而不想再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张天吓了一跳,他立刻回答,“对不起,警官,实在对不起。” “你以为两个月的良好表现就能撕去你罪犯的标签了?”警官的眼睛从帽檐下面露出来,咄咄逼人。 “不,对不起,警官,我从来没这样想过,真的。”张天的额头上开始潮湿了。 “真没想过吗?”警官问道。 “真的没有,我发誓,我保证。” “那么你认为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撕去这个标签呢?” “我……我也不知道。” “你总不会就这么认命了吧,想一辈子当个罪犯?难道你不希望清清白白地做人?” “想,当然想。”张天使劲地点着头。 “但是我看你并没有这个打算,你只不过觉得能养活自己就得了。” 张天沉默了下来,这名警官冷冷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这嘴唇是怎么回事?”他重新问道。 “在监狱里弄的。”张天的声音很低,目光躲闪。 “然后呢?”警官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你要知道,你说的话我是可以跟监狱那方面求证的,所以别跟我耍小聪明。” 张天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把监狱里的事说了出来。 “就这些?” “是的,就这些。” “真没想到监狱里居然容许这样的事发生。”警官最后说道。 张天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你还会对女人,或是小孩感兴趣吗?”过了会儿警官问道。 “不可能了,您知道我……已经残缺了。” “不,”他摇摇头,“我知道古代的很多太监是娶了老婆的,而且还不只一两个老婆。谁知道你这样的人会对女人是怎么想象的。” “没有,警官,我真的没有正常人的yù望了。” “我不信。所谓温饱思yinyù。” “可我算不上是个正常人了,我也就没有那样的yù望。” “那你会有什么样的yù望?” “不知道,也许就象您说的那样,也就是希望能够养活自己吧。” “难道你不想复仇吗?”警官突然说道。 张天猛地一个激灵,脸色变得煞白,然后又突然涨得通红,眼睛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就象只惊慌的兔子。接着他迅速恢复常态,正视着警官说道;“是的,我从没想过。” 在接下来的半分钟里,这个警官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他,而张天却难以控制的眨动着双眼。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记着下个月这个时候来报道。”警官最后说道。 “谢谢警官,打扰了。”张天轻轻吁了口气,埋着头走出派出所。 第九十四章 扬展坐在杜若兮家中客厅的一张椅子上,他旁边还有一张空椅子。 “扬展,我去看过你母亲了。”杜若兮盘着腿坐在沙发里,她正在吃一包硬得象石子似的豌豆。 “哦。”扬展点了下头。 “嗯?” “怎么?” “你不想问问我有什么感觉吗?”杜若兮问。 “那你感觉怎么样?”扬展觉得很尴尬。 “她变了。小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普通的阿姨,大概比别人要善良些吧。现在她好像变得胆小了,变得脆弱了。” “她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扬展难过地说,“可惜……我没能好好照顾她。” “去看她的时候都是唐青出现的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前些年我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你好像都忘记你的母亲了。”杜若兮说。 虽然杜若兮语气平静,但这句话中责怪的意味是毋庸置疑的。扬展惭愧的低下头。 “但是还好,唐青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望她一次。” “那就好。”他小声说。 “对你母亲来说,谁去看她都是一样的。”杜若兮说,“她在叫扬展的时候,唐青也只能乖乖地答应。” 扬展没有笑,他觉得有点不太自在。杜若兮嚼完最后一粒豌豆,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扬展,看见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了吧?”杜若兮说道,她指了指那张空椅子。 “它拿来有什么用吗?”扬展看了眼旁边的一张空椅子,心想今天是不是会有另外的人来,但他并不相信真的会有人来。 “你希望谁坐进去?”杜若兮问。 “什么?”扬展不太明白。 “在你的家人里面,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杜若兮指了指两把椅子,“谁坐在旁边会让你感到比较舒适一些?” “柳幽河,”扬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唐青。” “也就是说,如果其他人坐在你旁边的话,你会觉得不太自在,是吗?” “是的。” “好,我知道你跟柳幽河最熟悉,前几天你已经告诉我了,但是今天她不会坐这张椅子上,”杜若兮说道,“确切地说,今天没人会坐在那里。” “那把它摆在这儿干什么?”扬展问。 “你对唐青也算是比较了解吧?” “对,我想除了柳幽河,我最了解的就算是他了。”扬展顿了一下,“其实我觉得现在比以前更了解他们了。” “很好。”杜若兮点点头,“你们经常说话吗?” “不是太经常,但每天总要说几句。” “我希望你能够主动些。” “我尽量。”扬展低声说。 “很好,你慢慢来。我希望你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也不要太急切。” “嗯,我晓得。” “今天我要你跟唐青谈话,既然你对他也比较熟悉。”杜若兮说,“你坐这张椅子,唐青就坐另一张椅子。” “怎么谈,你不是说今天没人坐在那里吗?”扬展问。 “听着,你要想象你们之间的谈话,并把它们说出来。当你说自己的话的时候,你坐在这里;而当你想象唐青说话的时候,”杜若兮指着另一张椅子,“你就要坐到这张椅子里。” “你要我……想象我们之间的jiāo谈?是这意思吗?”扬展惊奇地问。 “对,想象它们,然后说出它们,而且,”杜若兮严肃地说,“你要诚实。” 扬展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我想我可以。” “好,那就开始吧。“杜若兮点了一支烟,往后一靠。 扬展看了眼那张椅子,挠了下脑袋,表情茫然。杜若兮暂时没理会他。 “说些什么好呢?”扬展问道。 “随便什么都可以。”杜若兮说,“或者,你最想对他说些什么话,或是想问些什么样的问题,对他也一样。你认为他想跟你说些什么话,或是想问你什么问题。” “我想他不至于痛骂我一顿。”扬展短暂地笑了一下。 “我想也不至于,最初的情绪激动已经过去了,他们都不会再想骂你一顿了。”杜若兮笑了一下,“事实上,他们没你想的那么恼火。唐青跟我说他们几乎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件事情,倒是他自己却是最难接受它的人。” 扬展点点头,没说话。 “那么,在打破这么多年的隔阂之后,我想你们之间应该会有话题可说。但是碍于多年相互仇视的惯xìng,很多话并不容易宣之于口。那么,你就可以想象这种对话。”杜若兮身体前倾,“我要你诚实地把它们讲出来,并且仔细体会对方说话时的感觉。” 隔了半天扬展终于挤出这么一句: “我想象不出来。” “不会的,扬展。”杜若兮看着他说,“你能够很好的情景带入,你并是象他们所认为的那么麻木,所以我认为你一定能够想象得出来。” 扬展抬起头望了望天花板,他感到苦恼。最后他说:“你在这里我就想象不出来。” 杜若兮愣住了,她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 “你是说我妨碍了你?”她问。 “是的,你在这里我开不了口。”扬展赌气地说。 “可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啊,难道你需要对我隐瞒什么吗?” “我怕在你面前丢人。”扬展小声说,“我怕他们会说些尖刻的话,而我无法回答。” “也就是说,你知道如果敞开了谈,他们会咄咄逼人?” “是的,我知道。” 杜若兮一时无话可说,她没预料到扬展会那么羞怯,而且自己居然会成为障碍。但是治疗的目的不就是要让扬展成为一个正常的、不再胆怯的、完整并坚强的一个人吗?杜若兮想了想,然后她从沙发里站起来,坐到那张空椅子上。 “我暂时代表唐青,我们就这样开始。”杜若兮说。 扬展咬了下嘴唇,但他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扬展,你还在怨恨我们吗?”杜若兮问。她此刻代替唐青说话,她希望自己扮演得足够好,她也希望自己没猜错唐青想说的话。 “没有了,自从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那么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我们的?” “你们是对我非常忠诚的好朋友。” “可是我并没有要忠诚于谁的想法。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没感觉到有对你表示忠诚的必要,我只是做我份内的事而已。我想其他人会同意我的说法。” “我不需要你们象对国王表忠心那样表现出来,你们拼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很同情你小时候的遭遇,那样的事情对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我认为,”扬展艰难地回答,“你说得对。” 杜若兮突然离开那张椅子。她的手轻轻一挥,示意扬展接下来应该自己坐到那张椅子上,想象唐青下面该如何说下去。扬展看了杜若兮一会儿,然后换了过去。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你做得非常聪明。”唐青此时是扬展想象中的唐青说道。 杜若兮吁了口气,很好,虽然不太顺利,但他总算是开始了。 第九十五章 非常聪明?扬展不知道这是否能够说得上是聪明,这事跟思考怎么画一幅画或是怎么解开一道数学题完全是两回事。 “这好象说不上聪明不聪明,我没去做什么,它让我感觉是自动运行的。”扬展敲了敲自己的头,“可能它跟别人的脑袋有点不一样,但我真的不觉得这能叫聪明。” 扬展坐过去,换做唐青的口吻说:“我想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直觉地认为,只有足够聪明的脑袋才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自动运行和自发地创造。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自发地创造出我们仿佛是逃离灾难的唯一方法。我不敢想象你要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话,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扬展坐回自己的位子说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从没认真想过这件事情。” “唐青”说:“我们在这里凭空猜测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总觉得现在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反正事情已经走到这样了,最好或是最坏我都不在乎。”扬展的样子仿佛他不想多说什么。 扬展换成唐青,他看着旁边的椅子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那么告诉我,你在乎什么?” “唐青”冷冷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扬展才不情愿地站起来换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换回来之后他也是半天都不说话。杜若兮面无表情,可她同时也期待扬展的回答。 “要说以前,我在乎柳幽河,我不希望她受到什么伤害。而现在,我在乎刚刚看到的希望不要破灭。我还在乎杜若兮,我不希望象小时候那次搬家似地让她有被抛弃的感觉。” 扬展慢慢坐过去,“唐青”说道:“你的回答可真叫人气愤。” “为什么?” “你在乎柳幽河,从感情上来说我能理解,可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而我们另外几个却是一直真正地在帮助你的人,但是你却只字不提,这一点叫我寒心。而且杜若兮是我的女朋友,我才不要你那么在乎她。” 扬展沉默不语。客观地来讲,他确实应该更在乎其他人,但在感情上来说他又做不到。 “唐青”说道:“知道吗?我认为你是现在很幸福,比我们其他人都幸福。” “怎么说?” “你呼呼大睡了那么多年,重活脏活我们都帮你做完了,可能世界上最懒的懒鬼都会佩服你的做法。现在又遇到了杜若兮帮你治病,可以想象将来你会把我们的一切据为己有,你将取代我们成为一个正常人。而我们苦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却是象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所以你说说看,到底是我们在偷窃你的时间还是你在剥夺我们的人生?”他微微笑着等待回答。 “唐青,我已经说过了,我并没有刻意地去做什么,”扬展艰难地说,“一切都是自发的。无论是你们偷窃了我的时间还是我在剥夺你们的人生,它们都不是我希望发生的。我知道你们会对此事耿耿于怀,但是我确实无话可说。我只能表示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放弃我自己,最终融合到谁的身体里去我都会赞成。我不知道我这样回答你是否满意?” “唐青”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我也愿意跟你融合,我只是忍不住要发发牢骚。” “没关系。我确实不介意融合到其他人的身体里,因为我怎么看自己都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人。” “你创造了我们,这就是你的资格。”“唐青”漫不经心的说,“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多了解我们一下呢?” 杜若兮的眼睛不动了,她注意地倾听着扬展会怎么回答。 “我在了解呢。”扬展看上去不太有信心。 “但是你远远没有达到努力的程度。” 扬展又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唐青”说道:“你还是在排斥我们,或是我们中的某些人。” 扬展勉强地点点头。 “去看看我的家庭画本吧,那里记录了许多重要的事情。我每年都把第一页留给你,但你从没在那上面动过笔。” “那个画本么,我看过一些,但我现在不太想看。”扬展低声说。 “为什么?你应该看,应该好好地看看。它就象个家谱,可以帮助你了解所有的家人。我相信你看过之后会改变对他们的印象。” “也许我过段时间会再去看的。” “我会每天挤出一个小时给你,让你专心地看看。” “不,用不着,我以后会看的。”扬展说。 “为什么要以后?你应该从明天就开始看。很多本,够你看好一阵子的。” “不,不要。” “唐青”看着他,隔了很久之后才说道:“知道吗?第一个在上面画画的是沈俊。他画的是从镜子里看到的张天的脸。第二个落笔的是我,我画的是你在池塘边上哭的情景。后来是林梦霜画下沈俊蜷缩在自己房间里……” “不要再说了。”扬展极不舒服。 “然后是柳幽河高高兴兴地在玩。” “好啦。” “接着是封肃画下蓝靖阳的眼睛,那是他画的第一双……” “你有完没完?” “然后是蓝靖阳画下自己的行为艺术……” “你到底在讲什么?”扬展站了起来。 “说出来!” “你这个混蛋!” “告诉我!” “你到底要我告诉你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说出来!” “我不想知道!”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扬展把脸埋在手里,过了很久他才抬起了头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我知道这些?” “唐青”坐在椅子背上,俯视着。 “因为你知道其他人做过一些坏事,但是你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受过的煎熬。” 第九十六章 现在扬展每天都要花些时间翻看那些家庭画本,有时候唐青陪着他一起看,偶尔他不太明白的地方他会找机会问问唐青,但他不太想直接去问画下它的人,这样做有点象是打听别人的隐私。唐青会告诉他那画里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扬展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占用这个身体很长时间。他就象以前把书带回这个家里一样,他用眼睛把家庭画本一页一页地照下来,然后回到心灵的家里慢慢看。同时他变得不那么冷漠了,除了正常的睡觉时间之外,他尽量跟大家在一起。前段时间他有些羞涩,有些缺乏打破多年僵局的勇气,而现在他已经突破了这一点。就像一个参加跑步的运动员,他要先活动一下热热身,踩一踩跑道,最后才摆好架势,等待发令qiāng响了之后才冲出去。大家看到扬展的样子,心情却有些复杂。他们看到一个家人正在苏醒,正在回归,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扬展没有料到想象中的唐青竟然能够让自己做出改变,实际上他心里很明白,这其实是是自己把自己说服。当时从杜若兮帮忙开了个头之后到他从唐青的那张椅子背上滑落在椅子里,整个过程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唐青的情绪变化以及他内心的感受。他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时他是他自己胆怯、畏惧、处于半封闭状态的、需要抽打才会朝前迈步的自己;而当他坐到唐青的椅子里时,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头脑发生了变化。许多约束不见了,许多乏味的语言不见了,杂乱的色块突然组成一副完整的图画,微弱断裂的火花突然变成了毫无羁绊的、汹涌的电波。当他结束对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杜若兮微笑不语,最后她感慨地说道:“成长一向都是痛苦的,但是同时也充满了惊奇,你将不会再错过什么的了。” 扬展不得不同意这句话。 这些日子院子里的天气又开始有些yīn了。这是因为总会有人心情不太好受。虽然他们当时很快就接受了即将被融合的事实,但这件事给大家造成的影响却不象接受它来得那么简单。 在一天夜里开始下雨了,虽然不大,但是却下了很久,就像秋天的雨那么缠人,那么有气无力,轻微的哭声从林梦霜的房子里传了出来。此时扬展正在唐青的屋子里看家庭画本,唐青瞟了眼窗外,转过头来说道:“看看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扬展没有回答,然后他们同时听到外面有人突然打开自己房门的声音。扬展和唐青走了出去。他们看到蓝靖阳正跨出自己的房门,怒气冲冲地走向林梦霜的房子。当他正在穿过院子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不动了。接下来他一直就在雨里站着,愣愣地看着林梦霜的房子。最终他还是没有去敲林梦霜的门,而是转身走了回去。当天晚上的雨一直下到天亮。 扬展大约每个星期去杜若兮家治疗两、三次,有时候这种治疗就跟闲谈差不多。杜若兮一直不想找柳幽河说话。面对一个从前的自己,这不是看看自己的小时候的照片那么简单,要跟她说话,jiāo流,提问,回答。有的人觉得无所谓,但杜若兮觉得这事挺不容易接受,她总觉得这有些诡异,而且,这事躲不过去。 “柳幽河。”这一天杜若兮终于要求见面,她看着柳幽河转动的眼珠叫道。 “你是杜姐姐,唐哥哥跟我说过的。”柳幽河笑嘻嘻的,她的声音很尖细,确实象个孩子。 “对,我是。”杜若兮的眼睛闪了一下。 “你比林姐姐长的好看。” “谢谢你夸我。”杜若兮笑了,她居然觉得很害羞,这就象自己夸自己。 “不用。我还想谢谢你呢,扬展哥哥现在好多了。” “嗯,你觉得他好了多少?”杜若兮问。 “许多许多,他现在又开始跟我玩了,以前他老是去睡觉,都不怎么理我。” “现在他都做些什么?” “玩,跟我玩,跟大家玩,看家庭画本,每天拉着我去散步。” “家庭画本是什么?” “家里人画的一些画呗。出了什么事,或是有了什么想法,我们就把它画下来。我们不爱写,爱画。” “唔,它是个不错东西。” “我看它也不怎么好。” “为什么呢?” “因为大部分我看不太懂。” 杜若兮微微一笑。她觉得柳幽河蛮让人喜欢。 “你叫扬展是扬展哥哥吗?”杜若兮问,她以前也一直这么叫他。 “是啊,这么叫他好不好听?” “好听,很好听。扬展哥哥怎么叫你?” “叫我柳幽河,有时候叫我幽幽。但是最先他好多次叫我杜若兮。” 杜若兮心里稍稍抽动了一下。 “杜姐姐,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们长的很象?“柳幽河问道。 “可能吧。“杜若兮有点不自在。 “可我觉得我们长的不象,你都那么大,可我是个小孩儿。” “也许我们以前长的象。” “哇,有可能哦。会有多象,跟双胞胎那么象?” “我估计可能要比双胞胎更象点。”杜若兮似笑非笑地说道。 “镜子里那么象?”柳幽河瞪大了眼睛问。 “大概是吧,有可能。” “唉,你真该到我们家里来,太可惜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来了的话,他们绝对分辨不出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谁,这多好玩啊。” 杜若兮哭笑不得。 “告诉我,最近其他人开心吗?”杜若兮问。 “不太开心,林姐姐还哭过。” “你知道她是为什么哭吗?”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就要组合成个大金刚了。” “你说什么?” “封哥哥跟我说过,我们以后不能再四处走动。我们要组合起来,就象《变形金刚》里那样,几个小金刚组成一个大金刚,然后大金刚带着我们几个小金刚走动。” 第九十七章 杜若兮看着柳幽河愣住了,这个封肃! “封肃是这样跟你说的?”杜若兮惊讶地问。 “是啊,他说的不对吗?” 杜若兮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她不敢肯定是否应该告诉她真相。 “你的封哥哥说的有道理,这很象那么回事。” “你想骗我。”柳幽河的眼神突然显得很敏锐。这时候杜若兮猛然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小时候总是能够感觉到别人的心思。 “没有,我没想骗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象组合的金刚一样那么容易让你明白。” “你撒谎,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 杜若兮开始有点慌了,失去一个人格的信任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柳幽河,我真的不想骗你,但这件事我暂时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我向你保证。” “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你以为我很傻吗?” “不,我从没认为你很傻,但有些事情不那么容易说出口。”杜若兮说,“就象你曾经在唐青面前抱怨扬展不跟你们一起玩,但是你却从没在扬展面前提过。有时候撒谎或是隐瞒只是觉得说的时机不合适或是不想让对方难过。” “那你觉得是时机不何时还是担心我难过?” “这都有可能。” 柳幽河看着她,过了很久才点点头:“那好吧,我不问了。但是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啊,因为没弄清楚的话我会老是去想它。” “不会让你等太久,绝对不会。”杜若兮认真地说。 扬展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看完了所有的家庭画本,扬展仔细品味着他们最近的画。 唐青临摹了梵高的《星月夜》,充满幻想的画面却依然保持着严谨的构图,实在令人惊叹。这就是所谓的疯狂想象,冷静落笔。 封肃画下的是吹萨克斯大叔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这幅肖像画让扬展想到一个伤心的小丑。 沈俊画下的是个“模糊人”。扬展仔细看了很久才发现这个模糊人的五官是由家里人不同的五官组成的。眼睛是封肃的;鼻子是唐青的;咧开的嘴是蓝靖阳的;耳朵很小,那是柳幽河的;下巴圆润小巧,那是林梦霜的;整个脸的轮廓是扬展的;而沈俊把自己的脸画在一只眼睛的瞳孔上。瞳孔周围的虹膜上画了许多纤细的线条,看上去他仿佛正在往脑子里退。这副画貌似是他对人格融合的一种理解或是想象。 蓝靖阳画的是一个在雨中跪着的、伤心的魔鬼,魔鬼的面孔是他自己的。地上有一枚空弹壳。整个画面很yīn暗,但这枚弹壳却黄澄澄、亮闪闪,显得极其明亮耀眼。蓝靖阳的左手仿佛是要去抓起这枚弹壳,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五个手指象鹰爪般深深地chā入泥土里,象是一个笼子把那枚空弹壳罩住,它仿佛是在保护那枚弹壳。保护一枚空弹壳?在画的下面不起眼的一个地方,蓝靖阳用他一向锋利尖锐的字体留下一句话:魔鬼之所以让人感到害怕,那是因为魔鬼也有感情。 扬展曾经问过唐青这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唐青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蓝靖阳在大雨里跟一个女人告别时的情景。“他在雨里朝那女人扔砖头,他扔得又快又准,那女人不得不朝天上开了一qiāng。”最后唐青说道。扬展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唐青没再说什么,他不知道扬展是否真的明白了,更没有提醒扬展他曾经完整地做过这个梦。 林梦霜画下是是一根长长的管子,在管子的尽头是她自己坐在一张凳子上,画面给人一种疏离、甚至正在远去的感觉。唐青告诉扬展,林梦霜表面上跟大家很融洽,也很开朗,但实际上她很孤独。 柳幽河画了一个大金刚,金刚的每个部位都写上家里人的名字。她把眼睛留给了自己和扬展。两个人从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探出身体,看着对方嘻嘻笑着。 扬展看着这个画本,想了很久。他心情很复杂,jiāo织着悔恨、难过、歉疚、钦佩以及真实的……热爱,他想去拥抱所有人,他想喊叫着说出自己的感觉,他想表达自己的感情。他走出房门,他看见大家正悠闲在院子里待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唐青正在天文台上跟杜若兮说话,此刻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每当有人情绪有大幅波动的时候他总能有所感觉他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扬展一眼,然后转回头去继续跟杜若兮说话。扬展走到院子里,他的眼睛亮闪闪的,挨个挨个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一番。大家都停下来,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干什么呢?”封肃正在跟柳幽河下跳棋,他抬起头皱着眉头问道。 扬展微微笑着,他看了封肃很久才说道:“我也不知道!”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水汪汪的,那副表情是一个科学家灵感突现、豁然开朗的表情,跟他说的话完全不搭界。他说完之后依然保持着这个表情看着封肃。 封肃抠了抠自己的脑袋,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也互相看着,感到很迷惑。 这家伙有问题! “你看上去有点象是……一锅开水。”封肃打趣地说道。 “啊,你说的对。”扬展张着嘴巴,忽闪着眼睛。封肃觉得他的样子更适合说出“我要扬帆起航,实现远大理梦想”之类的蠢话。 沈俊和林梦霜呵呵笑了,柳幽河站起来转到扬展面前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扬展哥哥,你要变成大傻瓜啦。” 蓝靖阳斜眼看着扬展,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在晚上,扬展占据了身体之后画下他在家庭画本中的第一副画。他在那页纸上从中间画了一条分割线,把整张纸分成两部分。左边他画上一张粉碎的脸,就象是面具被一把榔头狠狠地砸碎了似的;另一部分他把那些碎片又拼凑起来,合成了他自己的面孔。虽然碎片之间的裂纹清晰可辨,但那是一张完整的面孔。画面上的他非常平静,眼神里可以说有某种气质,象是一个成熟的、有经历的……一个过来人的样子,整幅画让人想到明朝的那种满是裂纹的花瓶。第二天他拿给唐青。唐青扬了扬眉毛接过画本,把它打开。 “还不错,有点丑。”唐青撇撇嘴,“但是你总算是在这上面画下第一副画了。” “很丑,是么?”扬展低声说。 “不,我说着玩的。”唐青啪地一声合上画本,“只是画得直白了点。这个无所谓,你也不用为此烦恼,反正我们融合了以后你就会得到我们的……” 唐青突然停下了,愣了几秒钟之后笑着说:“我很高兴你开始在这上面画画了,真的。不要在意别人的评价,你只管表达自己的感觉就是了。” 唐青说完就走了出去,扬展凝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动。 第九十八章 “你认为我的想法如何,你是怎么认为的?”封肃冲着唐青问道。此时封肃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面前摆着一部电话。唐青坐在他对面,手里正在玩弄着一支铅笔。 “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诸爷?”唐青思考着说。 “我想不会的,但我还是要提醒他一下不要声张。其实,即使不我提醒他,我猜他也不会去跟诸爷说的。这事跟诸爷没什么关系,而且又是小事。” “你知道,我是不希望你又被卷进去。”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分寸。” “好,那就这样,你去做吧。”唐青最后点了点头。 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肃摘下电话听筒,拨了出去。 “喂。”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顺子,知道我是谁吧?” “当然。” “你们在我这个城市的局子里有熟人吗?” “有几个。” “我要了解一个假释犯的情况,他叫张天,做得到吗?” “没问题。” “在他下个月到派出所报到的时候,要由我来接待他。” 顺子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说道:“问题不大,我会尽量打点。” “好,暂时别声张,办妥了跟我说一声。” “没问题。” “这事不要做得太勉强,如果非要动用诸爷那边关系的话也跟我说一声。” “没问题。” “那就这样,一切顺利。” “好。”顺子说完挂断了电话。 封肃朝唐青双手一摊:“等几天就行了。” 过了几天之后,封肃以外省公安厅特派员的身份来调查张天涉嫌参与走私倒卖军火。封肃说在张天来报到的时候只是想审审他,不要打草惊蛇。这家派出所前一天已经得到通知,因此对封肃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封肃换上警服,跟办公室里的警察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觉得这种情景蛮奇怪。 “你一定办过大案吧?”一个很年轻的警察问道。 封肃看着他,笑着点点头。 “说说成不?”那警察有点天真的问。 “不成,不太喜欢说。” “那就说说别的,让我学两招。” 封肃想了想,说道:“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小偷,很厉害。” “哦?那说说。”其他的警察也抬起头来看着封肃,“逮住他了没有?” “没有,他逃掉了。” “当时是怎么回事?“那个年轻的警察好奇地问。 “没有下水道,没有梯子,他从八楼逃到了一楼。” “在十秒钟之内他就从八楼逃到了一楼,你们一定想象不到那家伙是怎么逃脱的。” “十秒钟?”另几个看着他,“顺着下水道溜下去,大概可以做到吧。”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下水道的位置没在那里,也没绳子之类的东西,他还是在十秒钟之内就下到一楼了。”封肃说道。 “这个,得看情况了。”有人说道。 “你们就是喜欢想另外的一些条件,这不是个好习惯。” …… 他看见张天了,从余光里看到。他转了过来,对着张天问,“你有什么事?” “我是来报道的。”张天低声说道。 封肃很惊讶张天的变化,他看上去情况不太妙,象是遭受了某种辐shè。 “哦。”封肃桌子上找记录本,同时在想张天这个样子是否还真的能造成威胁。但是,我要确切地知道,我可不是来评估什么的,他想。 “跟我来。”说完把张天带到一个没人的房间里。他坐在张天对面,开始翻看着前几次的记录。 半个小时之后他把张天放走,然后他记下张天的住址,工作地点和电话号码。他走出来,把警服还给派出所,脑袋里开始思考各种解决办法。 “张天他真的在走私军火?”那个小警察问道。 “什么?”封肃走神了一下,他正在穿上自己的外套,接着他立刻说道,“说不定,他嘴巴挺紧的。” “他那样子……不太正常。” “他正常就怪了。”封肃笑了笑。 “那就是说没有答案了?” 封肃愣了一下,说道:“是的,暂时没有。” 不,他在心里回答,有答案了,只是不是你所想象的答案。 他从派出所出来,叫了一辆车,朝《惊奇故事》杂志社驶去,唐青要回去继续上班。封肃在上车时习惯朝四周看了一下,他的脑袋在想着其他的东西,四周的情景径直滑入他潜意识的深处。此时唐青坐在了出租车里,封肃退回到心灵的家中,开始仔细思考这件事。 张天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有些魂不守舍,他在街道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买了一包烟并点上火。第一支烟掉在了地上,弹了一下滚进了下水道;他取出第二支烟,想在烟盒上把它垛实在些,可是它却折断在他的手里;他取出第三支烟,点了火之后才发现拿反了,他闻到了过滤嘴燃烧时难闻的烟味。他抽出第四支烟,终于点上火吸了一口,他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抖得厉害。 刚才那警察盘问的情景一直在张天的大脑里回旋,最后那个问题确实让他措手不及。他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有必要吗?为什么问得那么突然、那么严厉?东拉西扯一番然后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这有点象是……早有预谋。那个警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眨都没眨,象个探针似的死命往他脑袋里扎。 他的眼神里有种熟悉的感觉,张天觉得自己看到过这双眼睛。 “难道你不想复仇吗?” 这句话象是死囚脖子上的那根绞索,脚下的活板一抽,绞索骤然勒紧…… 张天不停地在回想刚才自己是否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当时惊慌失措了。当时的心脏突然停了一下,象是一只手把它紧紧攥住。接着那只手又松掉了,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象一个溺水者突然冒出了水面。他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都变了。由于惊恐,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却又不知道该朝哪儿看。他记得这些,记得太他妈清楚了。 那个警察的眼睛瞬间就平静了,他好像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虽然张天在最后正视着他的眼睛说“是的,我从没想过。”,但是他知道,在那个警察耳里这句话相当于臭狗屁。 这件事让人猜不透,张天仿佛嗅到了某种危险,甚至嗅到了铁窗的味道。 他突然看见那个警察正在前面不远处走着,身上还背了个包包,他换上了便衣。 他走路的姿势再次让张天感到熟悉…… 而且,他为什么要换上便衣? 张天自然不知道封肃是以外省公安厅特派员的身份来的,对他来说,这个警察就象是专门来盘问他一番,完事之后就走人。他等在那里,等了一个早晨,或者是更久,把这件事做完之后立刻就离开。盘问张天,就是他的目的。 有这个必要吗?他不过是个表现良好的假释犯而已,他一直很小心地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特别是警察的注意。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你是为我而来,是吗? 张天看到他喊住一辆出租车。心里突然一动,立刻也叫住一辆出租车。 “跟着前面那辆车就是了。”张天对司机说道。 出租车抖了一下就启动了,它顺着大路跟了上去。 第九十九章 《惊奇故事》杂志社在一幢漂亮的写字楼里,这意味着门口有警卫,楼下有停车场。杂志社包租了整个第十层楼。扬展在写字楼门前下车后快步往里走。他在门口拉住警卫问道:“我们社长来上班了没有?” “来了,不到一分钟之前。”警卫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手表说。 “该死。”唐青开始跑起来,他指望社长还没上电梯,这样他还可以勉强不算是迟到。但是电梯已经启动了,唐青晚了一步。他苦笑着想要是封肃的话,很可能比电梯跑得还快。他闭了下眼睛,看了下心里的那个家,但是并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封肃。而一般这个时候封肃会牵着柳幽河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或是找地底下的虫子,或是天知道在玩什么。他看了眼封肃的房门,那扇门紧闭着。这有点奇怪,封肃一般是不会关门的,为了应对某些突发情况,封肃早已习惯把门敞开着,关上房门反而会让他觉得憋闷。封肃现在没跟柳幽河玩,而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唐青撇撇嘴,睁开眼睛回到现实当中。这时候电梯来了,他快步走了进去。 张天紧跟着也下了出租车,跟着走了过去。他看见大楼门口有个卖报刊的老头,他眼珠转了转,然后问道:“大爷,那个刚过去的年轻人是在这幢楼里工作吗?” 老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看见他正在跟门口的警卫说话。 “说话的那个吗?“老头问道。 “是的,就是他。” “你问这个干啥?”老头问道。 “我看他有点面熟,但又不好去招呼他。” “哦,他是在那里面上班,他是个画画的。” 张天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他是画画的?” “咳,这还用问,他经常手里拿着个大夹板,那夹板里全都是画。” “哦,谢谢您。”他看到距离越拉越远,他马上离开老头跟了过去。 一个画画的,一个警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寻思着,这事越来越变得不同寻常了。 张天走进大楼,看见他象是正在等电梯。张天不想被认出来,慌忙转身,但是不去盯住的话,张天又担心他会失去踪影。张天心里开始发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拿余光瞟着。这时候,那个警卫慢慢走了过来。 “喂,你有啥事?”警卫问道。 张天看了警卫一眼,然后迅速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没什么事。” “这里是办公场所,没什么事的话就请离开吧。” 张天一时没有说话,他紧张地思考着,然后说道:“我来找那个画画的,但我忘记该怎么称呼他了。”他拿拇指比了比后面,“就是背了个挎包的那个。” “找他干嘛?”警卫追问了一句。 “咳咳,”张天抹了下嘴唇,“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想请他画张广告画,让我来先跟他谈谈。可我突然忘了他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招呼他。” 张天说完还尴尬地笑了笑:“人老了。” “哦,他啊,杂志社里上班的,是个美术编辑。” “哦,老板只是告诉我他的名字,然后就叫我来这里找他。” “嗯,老板一句嘴,下面跑断腿。”警卫看似颇为理解地摇摇头,“他在《惊奇故事》杂志社,你上十楼吧,你就说找美术编辑扬展就行了。” 这一瞬间张天是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五雷轰顶了。他愣得就象是一座难看的雕塑。这次他不仅心跳停止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他眼前发黑,瞬间仿佛回到了14年前的那个下午,现在跟那个下午极其类似。多么相似地难以置信,多么相似地不堪忍受,多么相似地令人震惊…… 他就象见到了鬼似地盯着这个警卫。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警卫奇怪的问道。 “我没事,挺好。”张天深呼吸了两下,“人老了,早晨又没吃东西,赶了很久的公共汽车,有点累。” “你要不先歇会儿再上去?”警卫说道。 “没事,我这就上去,老板jiāo代的事情耽误不得。” “嗯。” 张天慢慢走到电梯跟前,进去之后他根本就没上十楼,他上到顶层,坐在楼梯上。他休息了一下之后下到一楼,从应急出口走了出去,他不想再碰到那个警卫。 这一天他都有点魂不守舍。上班地方的那些同事或是徒弟都知道他不爱说话,因此他也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这一天他的身心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就像一只猛兽见到猎物时的那种情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肾上腺素猛增,肌ròu里充满血液,随时准备以最快速度冲出去。但是此时张天并没有什么猎物,因此这种状态让他极不舒服,非常疲乏。直到他回到家里,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面前,一盏台灯把桌子照得非常明亮,就象他准备打一盘台球。他的手臂支在桌面上,两双手的手指头互相轻轻地敲打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漫不经心地把它们一张一张排过去,然后又把它们收拢。 他会用扑克牌算命,一种古老的、吉普赛人的算命方式。但是他一直没真正算过一次,他一向不太在乎这个。他在虐待小扬展的时候没有算过,因为他从没想过扬展会打翻天印;在监狱里他也没算过,因为那是不言而喻的。但现在他想算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复仇大计正在受到威胁,正在流产。就象一个孩子正开始从滑梯行往下滑的时候,突然看到在途中有一颗尖端朝上的铁钉。 他把扑克牌再次收拢,把它们摞整齐放回去。不,他不想算命,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去把这件事了结,他下这个决心已经很久了,他也等待很久了。 “没有什么,他发现我了,但是他没意识到我也发现他了。”张天想道,“他以为自己在暗处,但真正在暗处的是我。” 这个晚上他彻夜失眠,苦苦思考着对策。 第一百章 第二天他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急匆匆地赶往扬展上班的地方,他希望时间还来得及。到了之后他叫住了一辆出租车。他坐了进去,要求司机开到路边上停着。 “我等人。”他解释说。 “灭火走表,价钱照算。” “我知道。” 司机回过头来瞪他一眼,此刻是下班高峰期,他并不愿意这样。虽然不会亏钱,但是会少赚。 “我给双倍,我要你过会儿跟着一个人。”张天说道。 “那怎么成?万一是黑社会的,他把我打死怎么办?”司机的想法有些夸张了。 “他在这大楼里上班,他是个画画的。” “你说他是他就是啊,没那么简单,跟不跟我做主。” 张天没说话,他觉得没什么问题。过了会儿他看见扬展从大楼里出来,他拍了下司机的肩膀示意。 司机打量了扬展一下:“好。” 他们看到扬展在等公共汽车,司机把火点着。扬展上了公jiāo车之后,司机启动汽车跟了上去。看到他下车开始步行,张天把钱付给司机然后也慢慢跟着扬展往前走。 张天在中午的时候专门把头发理成个平头,并且给自己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了一套略显年轻的休闲服和一顶棒球帽。他差点买鸭舌帽,但他觉得棒球帽可以把帽檐压得更低。并且从风格上来说,人们不太容易把他这种年龄的人跟棒球帽联系到一起。他并不指望这样能骗过扬展,但是这样总比昨天要好些,只要别人看见他的背影不能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也就行了。 这一路上他意识到扬展的外表跟他所想象的相差甚远。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象扬展长大后会是个苍白瘦弱的书生相干干净净,衣着拘谨,也许戴了副眼镜,指甲很干净,有点神经质,也许还有点洁癖……他从没想到过扬展会长得这么高大,这么结实。他的步履从容自然,很难相信这么高大的一个人会有如此轻盈的步伐,即使他只是站着都显露出一种敏捷。 扬展住在一个老式的住宅区里,没有电梯公寓,没有地下停车场,门口虽然有门卫,但是无需登记。张天毫无阻拦地继续跟在扬展的屁股后面。扬展开始上楼,张天小心翼翼地隔着一层楼的高度,并且走在楼道的右侧,这样即使扬展往下看也很难发现他。到了第三层扬展就停了下来,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张天在二楼也止住了脚步,他听见扬展开了左边的门并且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原来刘郁茜也在,张天想道。他慢慢下了楼,走出院子,然后在拐角处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他发现扬展住的那幢楼靠着院子的外墙,墙外是条小路,小路另一侧有家名叫青草的小旅店,很多小巧的窗户正对着扬展的那幢楼房。早些时候,顺子和彪哥就是住在这家旅店里监视着封肃。 张天走进旅社,问了问包月的价格,然后在三楼选了一间房。这些房间非常好,窗户的玻璃都是咖啡色的,张天很高兴,这样可以省去他不少功夫。接着他打车回家,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和挎包,然后到楼下告诉房东他不再住下去了。反正上个月的租期还剩几天,剩下的钱你就留着买yào看病就成了。房东喝醉了,爬在沙发上理都没理他,看样子他马上就要呼呼大睡过去。张天把钥匙丢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然后转身出门。 在路上,房东养的那条狗从小路上跑了过来,它依然象是对待陌生人似的朝着张天乱叫。张天朝它冲了一步,那狗后退一下;张天后退一步,那狗就跟上来一步。张天逗弄着它,一直把它逗到了大门外面。张天继续逗弄,那狗嘶声力竭地拼命大叫。直到远离了那个大院到了一条肮脏的河边张天才停了下来。张天从他的包里取出当早饭的几个包子扔在地上,那狗不叫了,它低下头去吃包子。张天蹲下去,抚摸着这条狗的脖子,狗的尾巴开始摇晃起来。他给我包子吃,又给我挠痒,这人并不坏,狗高兴地想着,它一边吃包子,偶尔去tian一下张天的手。张天继续挠着它的脖子,慢慢站了起来。张天看了看周围,他瞅准机会从后面一脚踢在狗的脑袋上,那狗呜咽一声滚了很远,张天听到骨头的断裂声。那条狗站起来又跌倒,反复了好几次,它摇摇晃晃,脖子抬不起来,张天猜想它脖子肯定已经折断,脑袋里肯定有些血管已经震破了。张天走过去又是一脚踢在它的头上,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然后落下来开始剧烈地抽搐,没过多久它就停了下来,死了。 张天看着死狗,这时血正在从它的眼睛和耳朵里往外冒。张天发现当一个人有了目标的时候会浑身都是劲。瞧,我现在两脚就能踢死一条狗了,张天沉思着,要不了几脚我就可以踢死一个人。 从狗身上冒出的血开始汇聚成一个小河,顺着斜坡朝张天漫了过来。他不想踩在血里,往左边走开一步,那条小河也跟着移动一下;他朝右边让开一步,那条小河也改道朝右。张天冷冷一笑,他爬上斜坡,准备离开。狗血不再往下流动而是在斜坡上积成一小滩,象一个鲜红的瞳孔瞪着张天。张天没理会它,他开始往车站方向走去。 张天回过头去看了眼血泊中的尸体,这景象让他倍受鼓舞…… 接着他赶往一家光电商场。路上他给“悍马”修车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辞职不干了。 不用给这个月的工钱,反正也没干几天,钱你就留着买……哦,没什么,一点小钱我不介意。咳,家里有点事,必须赶回老家处理一下。不成,我现在都在车上了。不,不,您别误会,不是嫌工资低,我没那个意思。什么时候回来就说不清楚了,总要一两个月左右,我要处理的是一件很棘手的狗屁事情。呵呵,乡下的事,说起来蛮复杂,我回来会告诉您的,老板。也许……会回来继续工作。您真慷慨,您是个好人,我对您感激不尽。 现在张天的工作带点顾问的xìng质,有些顾客要去了他的电话号码,在汽车出毛病的时候都要先请他给出建议,这样他的收入还算不错。店里的工作不做了,但这种咨询的工作随时都可以进行,他的银行卡里依然每个月可以多出几百块钱。 他在光电商场里买下一部带夜视功能的天文望远镜,然后就立刻赶往青草旅店。他在旅店房间里把望远镜架在窗户后面,让它正对着扬展家的窗户。做完这些他简直累坏了,又饿又乏又困。可是事情还没干完。他必须趁着夜色,趁着超市没关门把食物准备好。40分钟之后他买回大量的快餐食品以及香烟。他把这些码在一个角落里。他在洗澡的时候泡了一碗面,洗完之后他两口就把面吃得干干净净。他从望远镜里看了看扬展家里的情况,很好,视野很清晰。然后他上了床,几乎是晕了过去。 在梦里,那双血红的狗眼一直朝他瞪着,但这并没有让他惊醒。 第一百零一章 封肃从派出所出来后一直想着这件事情,他看到唐青也一直在忙着工作也就没去打扰他。封肃直到唐青下班回家才说起张天的事。 “这么说如果找到机会,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唐青说。 “对,他一定不会。”封肃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卡片,“这是他的地址和电话。”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唐青接过小卡片,看见上面写的地址离这里并不特别远。 “我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特别好的办法。”封肃说,“杀掉他,或是砍掉他的双手,都不是太可行的办法。” “砍掉他的双手?”唐青惊讶地说,“亏你想得出来。” “想不出办法来就开始乱想了。”封肃苦笑了一下,“我不信他能组织一个团体来跟我们做对,他不是具备那种能量的人。所以他只能靠自己。我也不信他用牙齿能把我们怎么样。” 唐青低声笑了一下,然后他把这张小卡片放进抽屉:“说实话,我我并不是很担心,别忘了他是个五十多岁的残疾人。” “可是母亲在。”封肃说。 “提醒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就行了。我们又不是公众人物,他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话是这么说,也可能我们都是在这里杞人忧天,但是不除掉这个心病我们就会不踏实。”封肃说,“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我可以请道上的朋友帮我干掉他。” “能瞒得过诸爷吗?”唐青冷冷地说。 “很难,而且要做到彻底地毁尸灭迹,这样的话很可能不得不动用只有诸爷才有的那些关系。” “既然这样那就没得说!”唐青说道。 “不知道我自己动手会怎么样。我倒是擅长这个,但是后面的事我几乎一窍不通。当年收拾最后的摊子时我从没chā过手。”封肃说。 “封肃,我不反对用任何手段,但现在的情况还远远没到需要我们行动的地步。我认为你有点多虑了。”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在黑道中行走过,你对危险的嗅觉不够灵敏。” 唐青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我想你说的不错,我同意把他干掉是正确的,但是在没有找到切实可行的办法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想想看,是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大还是这个城市所有警察对我们的威胁大?这件事如果做不到干干净净的话那就没意思。” “做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真正干干净净。”封肃忧郁地说。 “你真的认为我们该动手吗?”唐青问。 “是的,我们不应该活在一个yīn影里,绝不。” “那么如果你自己动手,你会怎么做?”唐青问。 封肃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他睁开眼睛说道:“必须请我道上的朋友帮忙,并且可以瞒过诸爷,只要他们不多嘴。” “那就说说看。” “找两个兄弟跟我一起开车过去,然后把他骗出来。上车之后我来干掉他,然后抛尸荒野就行了。” 唐青笑了:“这事得晚上干。” “你这不是废话么?” “事先再修改下车牌号?” “这很容易。” “抛尸的地方要选合适。” “没问题,肯定找得到。事先挖个深坑或是沉到河里。” “找两个外地的兄弟,干完这事就让他们走人。” “对的,这些是细节问题,我们以后根据情况再慢慢讨论。” 唐青想了一会儿,然后他下定决心:“好,那你去做吧。” 封肃点点头没说话,唐青站起来离开客厅,告诉母亲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当天晚上封肃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噩梦惊醒,他醒来后感觉到浑身是汗,抖个不停。他打开台灯,从床上起来,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楼下的小路看上去和冷清,一个人影都没有。有只狗从树荫下慢慢地小跑过去。它突然停了下来,仰起了头。它对着封肃凝视片刻,没有叫喊。看到封肃只不过是在抽烟之后,它埋下脑袋继续赶路。封肃目送着它拐过街角不见了。 封肃梦到自己身处一个非常昏黄的野外,象是在沙漠中一样,天气昏黄到连刮的风都象是黄色的。在他不远处停着一只巨大的钢铁蜘蛛。它的八只脚chā在沙土里,头上的眼睛红彤彤的,滴溜溜地转着,看着让人害怕。过了会儿一个影子似的人朝蜘蛛慢慢靠近。他看了封肃一眼,然后打开蜘蛛肚皮上的一扇门钻了进去。蜘蛛猛地一跳,“唧唧”叫了两声,然后朝封肃冲了过来。它冲过来时候发出的声音却是引擎的轰鸣声。这时候,封肃醒了。 封肃想了一下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想了半天仍然是摸不着头脑。他摇了摇头,把烟直接在阳台上压灭,然后弹掉烟头,又把烟灰吹掉,他回到屋里,关灯,继续睡觉。但他不知道还是否能再睡着。 两天后杜若兮来到扬展家里,她先问下唐青有什么情况,唐青说一切正常。杜若兮要求把扬展叫出来。片刻之后,扬展坐在了杜若兮面前。 “这几天感觉还好吗?”杜若兮问。 “还不错,我们之间比以前更熟悉了。” “你觉得他们接受你了吗?” “我想,可能还没有完全接受,也许还需要些时间。” “好,今天我需要把你催眠,回到过去。” “就象上次一样?”扬展问。 “是的。” “那好。”扬展笑了。 “那我们开始吧。”杜若兮了放慢语速,“我要从一数到五。一,你的眼皮开始变得非常沉重。二,我要你想象眼皮有铅块,它们变得非常沉重……现在你处于非常放松的催眠状态,感觉如何?” “非常的舒服。”扬展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慢。 “感觉很好,是吗?” “是的,好的很。” “嗯,那你就多待会儿。”杜若兮说道。 “生命,轻飘飘的。”扬展轻声地说,他的样子很陶醉。 杜若兮等了半分钟,然后她说道:“我要抓着你的手。” “好啊,我把手拿给你抓。”扬展把手臂伸直。 杜若兮抓住他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腕动脉上,说道:“现在我要你回到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哦,回到过去。”扬展慢悠悠地重复着杜若兮的话。 “我要你回到12岁那年,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不,我不想回到那一年。”扬展的身体抖了一下。杜若兮从他的腕动脉上感觉到心跳猛地跳了一下。 “但是我需要你回到那一年。” “那一年很不好。” “那一年为什么很不好?” “那一年……我不想回去。” “你得回去,并且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真的不想回去。”扬展紧皱眉头,在沙发里不安地扭动着。 “扬展,你应该回去。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安全的。” “即使现在安全我也不想回去。” “扬展,我知道那一年对来说是痛苦的,但现在的治疗需要你回去走一遭。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迟早有一天你会重温痛苦的经历。” “为什么,为什么?”扬展举起一只手挡住脸,就象是要去挡住某种可怕的东西。 “因为你应该用更成熟的眼光回顾过去。记住,现在你不再是12岁的男孩了。” “我……我……”扬展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那我要怎么做?” “回到那一年,回到那件给你造成痛苦的那件事情上去。在那件事情结束之后再告诉我。”杜若兮说完放开了扬展的手臂。 扬展抽一抽地哭着,然后他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接着他的身体开始轻微摇晃,眼睛睁开了,迷惑地看着。他的脸在左右摇摆,象是有谁把他的脸扭来扭去。 “爸爸。”他低声说道,眨动着眼睛。他突然把腿蜷了起来,往后退着。 “爸爸,别这样。”扬展的手开始在身下推挡着,身体死命往沙发里缩,“不要这样,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突然,他的脑袋一偏,他“啊”地叫了一声,接着立刻又偏回来,再次叫了一声。他捂着脸,开始哭了起来:“爸爸,你干嘛打我?” 他的身体突然侧蜷在沙发里,就像被谁使劲推了一下。他的双手紧紧背到了后面,又开始哭叫了起来。随着哭声,他的身体有节奏地抽动着,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在受到鞭打时抽动的情景。过了一会儿,他象是朝自己后面看了一眼,然后猛地回过头,充满了惊恐,非常急促地喘息着。突然间,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了出来,面孔扭曲,颤抖的嘴唇张到了最大,身体向上一仰,杜若兮紧张地看着扬展,她想她会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但是杜若兮等到的却是一片寂静,扬展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当时一块毛巾堵住了他的嘴巴。 杜若兮只看到他痛苦万分的表情停留在他的面孔上。他的脸涨得发紫,眼睛下面却是一片乌黑。脖子上的青筋毕露无疑,象是一根根的藤条缠绕在树干上。他的嘴巴使劲咬下,途中却突然停住,仿佛咬住了某样东西。他闭上眼睛,眼泪不仅从眼睛里,甚至从鼻孔和嘴巴里涌了出来,混着从额头上的冷汗一起流到了下巴,滴落在沙发上。此时扬展痛不yù生的表情令人震撼。他的嗓子里咯咯作响,那是短暂而急促的呜咽声,那也是整个过程中唯一发出的声音。 杜若兮在整个过程中有好几次不忍心看下去,但是她仍然克制住自己,一声不响地等待着。此时她突然看到扬展luǒ露的手臂上有几道新鲜的、被鞭打过的印迹,一瞬间杜若兮心里难过极了,她捂住了嘴巴。 (有些易于催眠的人对暗示非常敏感,在催眠状态下,敏感到你要他做什么,他几乎会彻底地感同身受。把一枚硬币放在他的手心里,如果你事先跟他说这枚硬币被烧得通红的话,那么他的手心里会真的起个大水泡。高尔基曾经让书中的主人公被刀刺中,而他写到那里的时候自己突然大叫了一声。他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同他笔下的主人公相同的部位赫然也出现一个鲜红的印记。)十分钟之后扬展不再哭泣,他粗重的喘息声开始渐渐变轻变慢。脸上的红潮褪去了,直至变得苍白。他看上去非常冷,浑身象是湿透了似的。他慢慢靠回沙发,睁开眼睛,疲乏地看着杜若兮:“结束了。” “好了,扬展。”杜若兮对他说,“我们就要结束这次催眠了。这次的催眠过程以及刚刚你所体验到、感受到的,都会清楚地记忆在你的脑海里。我会从五数到一,之后我打一声响指,你就完全清醒过来。五,你现在开始清醒过来;四,你开始越来越清醒;三,……” 杜若兮象前次一样,啪地打了声响指,扬展睁开了眼睛。 杜若兮看着扬展,微笑着说:“扬展,现在你感觉如何?” 扬展泪眼朦胧,他看着杜若兮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才把眼泪擦干。他一点都没有为此感到难为情。 “一种陌生的感觉。”扬展看上去很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仿佛又隐藏着另外一种情绪,“我一直不敢回忆这段往事,因为它总是会让我感到难受。但是今天却有所不同。” “嗯,”杜若兮点点头,“不妨说出来。” “这感觉……有些怪,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扬展微微晃动着脑袋,看上去有些迷惑,“它……” 扬展停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我这次并没有感到痛苦,”他说道,“不,当我刚才经历的时候我仍然感到痛苦,跟当年的痛苦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我这次回忆它之后,却没有象从前那样感到痛苦。现在我觉得就象是……成长,我甚至觉得高兴。” “高兴?” “不,不能说是高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若兮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那双眼睛告诉扬展,她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想到我居然能够再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我以前总是认为要让我再次经历它的话,我就会死掉。但是,这次我就象突破了某个极限,并且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某个确认无疑的东西。”扬展想了一下,然后接着往下说,“这就象是被暴风雨抽打的一条小船,你以为它随时都会被巨lang所倾覆,消失在怒吼着的汪洋里。但是当暴雨过去之后,它虽然受到了一些损伤,但仍然能够摇摇摆摆地继续前进。这时候你就会确认它是禁得起这样的狂风大lang的。现在我就有点象是驾驶那条小船的船长,我现在知道它是能挺过来的。” “是的,扬展哥哥,它挺过来了,你也挺过来了。” “是的,我能挺过来。”扬展看着杜若兮,突然他的眼睛里再次充满了泪水,而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把视线移开。 这泪水里既有痛苦,也有欢乐。 第一百零三章 张天扶着望远镜看着扬展家里的情况,同时正把一块夹了火腿肠的面包往嘴里塞。他把旅馆房间里的床头柜放平,再把椅子放在上面,这样他每天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边吃边看。 很多人认为这样的监视会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情,但是张天却乐此不疲。他就像一个小孩对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大蛋糕流口水。这块大蛋糕被一个密封的大玻璃罩子罩住,好像这样就真的能挡住嘴馋的小孩。张天看着它,揣摩着它,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吃到它的感觉。透过玻璃罩他仿佛都能闻到它甜香的味道。他甚至很高兴有个玻璃罩把它保护起来,这样他就必须多费点心思才能吃到它。而他认为自己能够找到吃它的办法,他对此深信不疑。而在此之前他会围着它打转,虽然着急,但也充满喜悦。 张天已经监视扬展有一个多月了,他不知道这样深入观察任何一个家庭是否都会发现让人惊奇的事情,但至少扬展家是这样。他发现扬展的个xìng变化莫测,让人迷惑。他有时候很扭捏,有时候很天真,有时候又非常粗鲁。他曾看到扬展被几只蟑螂吓得在厨房里跳来跳去,也看到过他用手里的一只小酒杯打死过一只老鼠。他看到过扬展折了许多纸飞机,唱着儿歌把一架架地往阳台外面扔。也在某一天晚上看到他用一把弹弓和十几颗枣核恶dú地作弄路边的一个醉鬼。但晚上大多数时间扬展是在画画,而且他经常自言自语,这家伙非常喜欢自言自语。 他现在看出了扬展的生活规律。除了上班下班之外,扬展每个星期会有两天很晚才回来,甚至彻夜不归。他不知道扬展在杜若兮家做治疗的事情。他知道有个姑娘每个星期会来家里一次,张天不知道她的名字。大部分是和扬展一起回来,偶尔她也会独自一个人来,张天知道这意味着过不久扬展也会到家了。而他的前妻刘郁茜,除了早晨去买菜之外,几乎从没在院子里走动过。 楼下的那天小路很安静,很少有车来到这里。夜晚却经常听到猫在发情,它们发出象小孩子哭似的叫声。流lang汉也喜欢在这条小路上睡觉,他们甚至不在这条路上撒尿。白天他曾经看到过一个小偷在这条路上飞奔,也看见过一对中学生在卿卿我我,那情景让他怒不可竭。还有一次看到一辆小汽车在这条路上测试刹车线。刺耳的刹车声大煞风景,引得许多住户冲着司机叫骂。 等扬展出门之后,张天好几次来到扬展住的那幢楼里。有一次他还穿上修汽车的工作服,戴上棒球帽,栓一根工具皮带,上面chā满了螺丝刀、老虎钳之类的工具,也把他的挎包背上。他慢慢上楼,从扬展家门口走过。他曾经偷听过里面的动静,他可以听见屋子里放电视的声音。然后他会继续往上走,直到顶楼。顶楼上还可以再接着往上走,经过一个小小的平台,打开一扇从没上锁的门,可以来到楼顶。在楼顶上张天会停住,把挎包放下,然后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地抽支烟。在这里他有一种“骑在你们头上”的感觉,这一点让他感到莫名的激动。他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策划着。 最后一次,他上来之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突然之间心里有了个主意,一个歹dú的主意。嘴里的烟还没吐出去他就咯咯笑出声来,他被呛了一下。他边呛边笑着还边点着头。 “小扬展,难题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振作起精神来吧,咳咳,它可比你那些拿了满分的试卷难多了呢。”他扔掉烟头,使劲把它踩灭,“也比你跪在我面前挥舞一把剃刀难多了。” 他下了楼,回到自己旅馆房间,换好衣服后出了门。他要去商店买他需要的东西。 封肃带来的消息不太令人鼓舞。 “他已经没住在那里了,而且也已经辞职。”他说。 “溜了?” “是的,反正他没在那里住。但是听房东讲他确实在那里住过,而且他是在去派出所的当天晚上离开的。” “会有那么巧?”唐青有点怀疑。 “我看这也不能用巧合来看待这件事情。” “你是怎么想的?”唐青问。 “派出所里的事可能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的心事被我抖落了出来,他肯定会感到非常不安。但是我总觉得这还不至于就把他吓成这样,毕竟他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跑掉?” “我也想不明白。” “那么,”唐青往沙发上一靠,“只有等他来找我们了?” “不,”封肃摇摇头,“我一定得找到他。” “不太容易,他就跟老鼠一样动作迅速。”唐青说。 “你怎么看?”封肃问道。 “一个小警察看破他的心事又能如何,这世界上还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想法而被定罪的吧?他没必要东躲西藏,他不应该被吓成这样。”唐青想了一下,接着说道,“除非你被他识破了。” “我会被识破?你要知道扬展是那种小时候的样子跟长大后的样子非常不同的人。”封肃皱着眉头说,“按理说杜若兮跟扬展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杜若兮都没认出他来,难道张天会?” “难说。但是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消失了。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我说的可能xìng考虑进去。”唐青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当然啦,也可能他做了其他不得不跑路的事,或者是神经错乱,偏偏就是认为自己应该跑掉,并且偏偏在你跟他接触的那一天跑掉。或是住得不舒服,工作干得也不舒服,非要这样做不可……虽然这些并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样说就太玄了。”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封肃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青毫不犹豫地说道,然后他笑了,“我倒想看看他会怎么卷土重来呢。” “可我要去把他找出来。”封肃不依不饶。 “很难找的,封肃,别怪我给你泼冷水。在那么大个城市里你要找一个人……,我暂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我没当过警察,我总认为那是一个机构而不是一个人能干得了的事情。我们可能会想得到办法,因为他只要在这个城市里总会留下足迹,但我认为那一定是个耗时耗力的办法,我认为不值得。” “是的,那一定会比较费劲。”封肃摇摇头,很沮丧,过了很久他站起来走出去,“那我们以后再说吧。”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一天唐青在杜若兮家里,他感觉到她最近情绪低落,有些心不在焉。 “你有什么心事,是吧?”唐青问她。 杜若兮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她最近抽了大量的烟,这让她时而会咳嗽。有时候想象自己的肺已经变成了烟熏腊ròu般的黑色。 “你该少抽些烟了,杜若兮。”唐青看着她说道。 “不需要,我死不了的。” “我没有说你会死。”唐青慢慢地说道。 “我会死,但是最近不会。” 唐青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他过了会儿问道:“你到底心里有什么事?” 杜若兮没理会唐青的问题,她抬起头问道:“你感觉到扬展这些天的变化了吗?” “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共享时间是个好主意。”唐青说,“我认为他越来越好了,他越来越显得自然从容,我们都认为他并不是个讨厌的家伙。” “蓝靖阳对他怎么样?他能接受扬展吗?我认为蓝靖阳跟你们都有些差别。” “他对待扬展跟对待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既不仇视也不喜欢。”唐青说,“他倒是一直恨我,因为我不让他出来。开始治疗之后他自由了许多,我想他已经没那么恨我了。” “我想他不会给融合造成困难吧?” “应该不会。” “唐青,可能接下来我要着手最后的融合了。” “嗯,”唐青看着她,“我希望一切顺利。” “我也希望如此。”杜若兮埋下头转动着手腕上的一只宽大的手镯,她发现它变得更松了。 “最近你瘦了。你不把那只手镯箍紧一些的话迟早它会掉下来的。” “我想是的。”杜若兮说,“知道吗?我现在还不能肯定最终融合的步骤,我担心最后出差错。” 唐青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杜若兮,你真令我惊讶,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融合的方法?” “当然,我认为那是不言而喻的。” 杜若兮笑了:“你这样想大概是太低估多重人格的复杂xìng了。也许你们自己看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神奇,但是从医学上的角度来讲,多重人格仍然是最复杂的难题之一。” “我想你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有几个方案,但是不能确定哪一种是最合适的。” “那就跟我说一下。” 杜若兮一个个地把方案说出来,最终唐青选择了最后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 “你能确定这个办法一定可行?” “是的,我清楚整个家庭……应该是说整个系统的运作方式,这个办法一定可以。” “好,那就照你选择的方法做。但是谁做好融合的准备了呢?” 唐青思考了一下:“我想沈俊和林梦霜都没问题,再接下来应该是柳幽河。” “好,那就从沈俊开始。” 唐青闭上眼睛,停了很久没有说话,然后他说道:“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是的。”杜若兮很想说这不可避免,但她忍住了。 “那扬展呢,他做好准备了吗?他能够接下来沈俊记忆中的痛苦了吗?” “我认为他可以,他能够挺过来。确切地说,他已经挺过来了。不要忘了,他接下沈俊记忆的同时也会接下沈俊的承受能力。” “是的。”唐青点点头,他顿了一下,“而我们就要失去一个家人了。” 杜若兮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样也好,反正那些记忆已经折磨他很多年,放下这副担子他也算是彻底解脱。” “嗯,这事你去告诉沈俊,我去告诉扬展。” “好的。” 张天看着他买回的这些东西一卷麻绳和一本《惊奇故事》杂志感到很满意。有了这些他就能够慢慢地等待时机到来,这些东西到时候会派上用场的。 他把麻绳绑在自己身上,感觉他的力气能够把人捆得很紧。“如果我愿意,我能勒死你们。”他想。麻绳不是很粗,不是那种下面打个结就能dàng秋千的那种;但也不算细,至少比当年抽打小扬展的那根麻绳粗些。绷紧的话,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就能把它砍断。他找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合适的。他把麻绳堆在床下,然后拿起那本杂志。 杂志的封面很漂亮,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扬展画的。里面的文章配了一些chā图,chā图下一般都有两个大写的字母“yz”,他想这应该都是扬展画的。他认为这些chā图都很好看,也就是说跟其他书中的chā图没什么两样。杂志的最后一页罗列了编辑的名字,其中美术编辑便是扬展。 “多能干,杂志上都能看到你的名字了呢,你可真是功成名就啊。而你的老爸却在一家小旅馆里吃方便面。” 他看了眼下面的电话,它是一个总机然后由分机连接到各个工作室室,其中一个是美术工作室。张天买下这本杂志就是冲着这个电话去的。 但是,打过去扬展是否真的能接得到呢? 他又看了看封面,发现了一个可笑的地方,至少他认为是。他笑着拿起旅馆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 张天不太能肯定这是扬展的声音,他感觉这声音跟派出所里的那个声音相差挺大的。 “请问你是扬展吗?”他故意粗声粗气隐藏自己尖细的嗓音。 “是的,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那边其实是唐青在回答。 “这一期的封面是你画的吗?” “是的,是我。” “我是一个经销商,我们这里有读者反映这期的封面不好看。他们说地面的形状和颜色都太象一团牛粪了。拿近了看没问题,拿远了看就特别象一团牛粪。而且那女的嘴巴咧得太开了点……” “就这些吗?”唐青在那边耐心地等张天说完之后问道,他仿佛毫不在意。 “差不多就是这些。” “好的,我知道了。” 张天忍不住想多两句嘴了:“你下一期应该好好改一改。封面很重要啊,你这样画不好看,会影响我们的生意,知道吗?第一眼看上去不吸引人的话就已经不太好,再象团牛粪的话读者就很可能不买它了。不管杂志内容多好看,但是这样的封面……” 张天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压下电话的chā簧,这就象是因为线路故障造成的突然断线。他现在知道打这个电话能够联系到扬展,这就够了。他相信自己刚才说的话不会让扬展起疑。 他把那个电话存进自己的移动电话里,然后把那本杂志放到厕所的架子上,这样他就能在自己蹲大号的时候随手翻翻。 “也许我还会忘记带草纸呢。”他想。 他坐到望远镜跟前,看了看扬展的家里,刘郁茜正在做饭。张天知道,过不了一个小时扬展就会到家,然后母子两个会一起吃饭。接着他们会看会电视,扬展也许会去画他的画,也许会打老半天甜蜜的电话。“好好享受你们现在的生活吧,它不会太长久了。”张天一边啃火腿肠一边冷笑着。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次融合终于开始了。杜若兮事先并没有告诉扬展,她认为最好还是在自然轻松的状态下好些。 扬展坐在杜若兮家客厅的一张躺椅上,他埋头看了眼身下的椅子。 “今天你要我坐这张椅子。”他说道。 “是的,今天我要对你催眠得更深一些,躺椅里也许更舒服。” 扬展躺了下去并扭动两下,笑了起来:“是很舒服,但是你要当心我真的会睡着的。” “嗯,那就好,你不会睡着的。”杜若兮笑了,“扬展,唐青跟我讨论了最终的融合方案,他认为那是可行的。我希望我们今天就试着进行第一次融合,你认为呢?” “可以。“扬展频频点头,”要融合很多次吗?” “一次融合一个人格,依次渐进。” “这次是谁?”扬展问道。 “这一次是沈俊,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扬展顿了一下,接着他有些疑虑地说,“但是怎么融合呢?他怎么样才能跟我合而为一?” “我也不知道,不同的人融合也是不同的。”杜若兮说。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融合的,她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成功,但是她不想让扬展看出她并没有多少经验,扬展对她的信心是很重要,非常重要。“过一会儿我将对你催眠,整个融合过程将在催眠状态下进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扬展有点勉强。 “你害怕吗?” “有一点,但是只有那么一点,并且我很想试一试。”扬展接着问道,“融合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跟你现在差不了太多。你会得到沈俊的全部记忆和他的xìng格特点,但你的个xìng占主导地位。你会受到他的一些影响,却不会真正被他所左右。他曾经是你重要的一部分,由于一个你我都知道的原因而分离。现在那些痛苦早已成为过去,因此,也该是那些部分归来的时候了。”杜若兮说道这里停了一下,“扬展,记得前段时间我把你催眠并让你重新体验当年的受虐情景吗?既然你再次品尝了那些痛苦的时刻,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将再次成为你自己。”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扬展慢慢地点着头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好,我就要把你催眠了。在整个过程中,如果你觉得有不对头的地方我要你立刻告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好的,我明白了。” 杜若兮拿出唐青事先给她画的一张画,那张画里清楚地画出了整个院子里的情景,它象是一张地图。杜若兮把它摊开,放平,仔细地看着它。接下来她必须依照这张地图行事,象个寻宝藏的冒险家。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既诡异又荒唐。 “好,那我们开始吧。”想往常一样,杜若兮缓慢地说道,“我要从一数到五,你就会进入催眠状态。一,你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杜若兮还没数完,扬展就进入了催眠状态。但是杜若兮还把整个过程完成。她多花了点时间,好让扬展进入更深的催眠。 “好,现在我要你回到你的房间里去。”杜若兮说道,她看了眼地图,过了一会儿她继续往下进行,“你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房间里的光线、那些构成房间的材料的质地、以及你最喜欢待的某个角落,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感觉很舒适就点点头。” “是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感觉到了它们,我看得很清楚。”扬展点着头,象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回答。 “好,现在请你退后一下,我要跟沈俊说一些话。” 过了一会儿沈俊出来了,他有些悲伤地看着杜若兮。 “我就要走了。” “你不会走,你将融入扬展,确切地说你将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下去。” “我希望我能够给他带来帮助。” “那是必然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带给他的帮助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沈俊点点头,仿佛他感觉很欣慰。“扬展会扔掉我的画吗?” “我想他不会。你认为呢?” “我想他也不会。”沈俊笑了。 “你要我怎么把你介绍给扬展呢?你要我怎么对他说?” 沈俊想了想,然后说道:“沈俊,于1992年10月10日下午到来,于2009年10月9日晚上离去。我的到来可以让扬展不必去承受让他无法忍受的痛苦,我一直清楚自己的职责。我希望扬展能够记住我,不要丢掉我画的画……” 此刻的扬展站在他自己房间里,他能够听到杜若兮和沈俊的对话。他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但却无法摆脱。他力图保持清醒,可总觉得仿佛受到某种束缚。过了会儿他听见杜若兮的声音:“我要带沈俊一起来到你的房间,可以吗?” 扬展点点头,费力地说道:“可以。”接着他加了一句,“你最好是现在就进来,否则你的声音太小了。” 过了会儿他看到杜若兮进入自己的房间,沈俊没进来,他只是站在了门口。 “沈俊跟我一起来的,你看到了吗?”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扬展说道,他觉得非常吃力,“他为什么不进来?” “沈俊,你也进来吧。”杜若兮说。 沈俊这时候慢慢地走进扬展的房间,站在那里,看上去很害羞。 过了一会儿她等沈俊大概已经进入房间了之后接着说道,“沈俊是为了不让你受张天的伤害而诞生的……”杜若兮缓缓说出刚才沈俊告诉她的那些话,然后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让扬展在心里把这些沉淀下来。 扬展这时发现沈俊跟平时不太一样,他发现沈俊几乎是透明的,但这又是一种非常特别的透明。他明明看得见沈俊的外貌以及他穿的衣服,但又感觉他就跟透明似的。他看到沈俊的脸上jiāo织着害怕与期待,浑身就象是着了火。 “扬展,你做好准备了吗?”过了会儿杜若兮问道。 “是的,我准备好了。” “沈俊呢?他也准备好了吗?” 沈俊朝扬展点点头。“是的,他刚才点了头。”扬展说道。 “沈俊,你现在可以走向扬展了。”杜若兮说道,“我现在退得再远一些,沈俊,你能走过去,然后进入扬展的身体,你做得到吗?” 扬展看见沈俊犹豫了一下然后朝他走来。他走得很慢,但是很坚决,扬展不由自主地也走向沈俊,并且伸出了手。 在他们接触一刹那,整个世界突然电光石火,一切都变了。 第一百零六章 在他们接触的一刹那,扬展感觉某样东西突然闯入自己,他的心脏好象停顿了一秒钟,接着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迟缓,并且绷紧了。脑袋骤然发热,即使杜若兮都能看到他的面色开始变得潮红。记忆的洪流瞬间朝他涌来,他开始浑身颤抖。 浸过水的麻绳在空中飞舞着、热得象蒸笼似的房间、打火机的火苗在自己腋下轻轻晃动;流不尽的泪水、无人援助的绝望,以及投入来世怀抱的想法……但是在整个灰暗的记忆中一直夹杂着对绘画的痴情和对家人的热爱。沈俊的每一段记忆中都有最让人深刻印象一部分,它们就象剪辑过的片段一般正风驰电掣地从扬展的脑海中一一掠过。本属于沈俊的记忆开始大量释放,神经立刻处于满负荷状态。扬展甚至听到嗡嗡声,就象在潮湿的空气里高压电线发出的声音,并不断产生轻微的bàozhà。 “慢一点……再慢一点。”扬展低声说。随着那些记忆带来的是当时的强烈情感。扬展觉得自己一会儿在云端翱翔,一会儿又在地狱中煎熬,这让扬展简直无法承受。 杜若兮看到扬展在躺椅非常躁动地扭动着,他表情的变化就象是一个个快速闪动剪影。杜若兮非常紧张,心脏在怦怦直跳。她努力稳住自己,仔细地感觉扬展的变化,但是她只能猜测。 过了一会儿扬展的样子看上去稍稍平静了一点,杜若兮听到他说:“我正在星空里穿行,越来越轻,越来越自由,你们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是沈俊在说话。 “不会的,你永远都在。我将在扬展的身上见到你。”杜若兮温柔地回答。 “扬展现在很痛苦。” “是的,他正在经历你过去的记忆。”杜若兮停了一下,她的嗓子象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越来越少,我越来越虚弱,我正在……消失。你们不会忘了我,是吗?”他声音遥远得就象来自宇宙的另一头。 “……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的职责,我们没有谁能够忘掉你。” 沈俊浅浅地笑了一下,接着他说道:“请照顾好林梦霜。” “好,我会转达给所有人。” 沈俊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杜若兮仍能感觉到他的眷恋:“那么……我走了,再见。” 杜若兮也低声告别:“再见。”然后她看到他渐渐从扬展的脸上消失。 此时扬展仍然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内心里,他的脸色已经不象刚才那样潮红一片,他仿佛觉得难以置信。杜若兮不敢说话,她等待着,直到所有融合的迹象从扬展脸上消褪。 “扬展,”杜若兮轻轻把他唤醒,“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扬展微一颤抖:“好……好奇怪。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然是这样的。” “我想你一定知道你们是怎么合二为一的。” “对,我感觉不一样了,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你感觉到了变化,是吗?” “是的,非常明显。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变了,身体好像也不太一样。”他闭上眼睛停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说道,“沈俊已经不在了。” “对,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经历了他的许多事情,我感觉现在浑身很疼,很累。” “你放松一下就没事了。”杜若兮说,“现在我要从你的房间出去,然后回到我家客厅。”她又等了一小会儿之后把扬展带离催眠状态,并让他记住了整个催眠过程。 扬展清醒了之后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扬展,你怎么了?”杜若兮紧张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他抖动了大约一分钟左右就自动停了下来。杜若兮吐了口气。扬展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摇了摇头。 “我想去睡觉。”他说道。 “好的,今天你已经受够了。你去睡吧。” “我不知道能否睡得着。沈俊的记忆并没有释放完。” “慢慢来。” 扬展点点头,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唐青出现在她面前。杜若兮一下子倒在了沙发里。“我今天也受够了。”她说道。 “真是惊心动魄。”唐青说道。 “什么?”杜若兮惊讶地问,“你也在?” “我们都在,但我们没走进扬展的房间,我们在院子里,站得稍远一些。”唐青说道,“林梦霜和柳幽河都哭了。” “嗯,我可以理解。” “竟然这么快就完成了,真不敢相信。” “没有彻底完成,接下来几天扬展还要源源不断地接受沈俊的记忆。” 唐青点点头,说道:“这样过不了多久我就是成一个光杆司令了。” 杜若兮看着他没说话。 唐青当晚回到家里,刘郁茜已经睡了。他今天不想画画,他放下挎包,然后在各个房间里像个幽灵似地走动着。 整个家里到处可以看到沈俊留下的痕迹。沈俊受林梦霜的影响,也收藏了一些小玩意。但不是瓷器而是木雕,并且他现在已经开始学习木雕。他雕了学多小猫小狗小人,有些他是照着林梦霜的瓷器雕刻出来的。抽屉里放着他的刻刀最廉价的刻刀,这甚至让封肃感到气愤,他第二天就给沈俊买了一套最昂贵的刻刀,但沈俊在初学阶段依然坚持用最廉价的刻刀和一些没完成的作品。床下有一双他的运动鞋和一个落满灰尘的足球,那个足球上面写满了大牌球星的名字。洗手间里有一把他刚买的剃须刀和一小瓶味道极轻的男用香水,他正在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虽然他的方式让封肃和蓝靖阳都有点无法接受。当然,他的痕迹留得最多的地方是在那些家庭画本里。唐青抽出其中的一本,翻了翻,但是没看几眼就放了回去。 唐青不太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当他在扬展身上看到沈俊的影子时会是什么样感觉,但是他知道这个家庭正在解体,正在走向消亡。虽然沈俊生前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词曾经受尽屈辱,但是任何一个家人都会认为他那是英雄般地存在。现在他走了,接下来会是下一个,然后再下一个……而对扬展来说,他即将接受,不,他已经开始接受一场长时间的、脱胎换骨的风暴。 杜若兮把这叫做融合,他想,我们都同意她的说法。 不得不同意。 第一百零七章 封肃晚上睡在天文台上,他又在做那个钢铁蜘蛛的梦。过了会儿,那个影子似的人物又象从前一样,打开门钻了进去。那只蜘蛛乌黑发亮,圆滚滚、硬梆梆,在昏黄的世界里它显得格外地孤独和令人害怕。封肃觉得世界不应该是昏黄的,风也不应该是昏黄的,那只蜘蛛和人,还有自己都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这景象太不合情理,它比一小撮外星尘土还令人难以置信。它的一切都来自现实世界蜘蛛、钢铁、人还有风,但是它看上去却是那么绝对的孤寂,比坟墓中的死人更显得没有生气。他想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有一个瞬间那个人转过头来看着封肃,但封肃想仔细辨认的时候他已经回过头去钻进了蜘蛛的身体,蜘蛛开始启动。它从沙土中跳出,迅速朝封肃冲了过来,那声音依然是汽车引擎的声音。他醒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上。这个天气白天人们会穿上外套,而他现在只穿了条短裤站在阳台上,他觉得浑身燥热,很不舒服。这个梦他做了好几次,每次都这样莫名其妙地中断,然后惊醒,发热,甚至冷汗……,他想不明白这个梦的意义。 它是某种寓言吗?它代表某个重要的意义吗?如果它是,那它到底表达的是什么?如果它不是,那为什么一再出现?他觉得有一个瞬间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但是它太快了,下一个瞬间它就转了回去。那个人代表什么,那个蜘蛛又代表什么,整个情景到底是什么意思?封肃感到非常迷惑。封肃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时一阵风吹来,他感到有些冷了。他转身回屋,准备继续睡觉。他觉得梦中的难题多半无法在清醒的时候解决。他在关通向阳台的门时看见柳幽河坐在椅子里。她把膝盖蜷缩在下巴底下,显得楚楚可怜。 “我知道晚上我能够在这儿找到你。”她说。 “你只要叫一声,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我。”封肃温和地说,他从床上扯下一张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我知道。”柳幽河停了一下,接着又说,“我以后晚上也睡在天文台上。” 封肃愣了一下,他觉得这好像有些不妥。 “你站上了天文台就出来了,那你会睡在哪里?” 柳幽河惊讶地看着封肃,又看了看那张宽大的床。 “这么大张床你非要一个人睡吗?”她瞪大眼睛问道。 封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想了想,直接说道:“柳幽河,你也不小了,你知道你是个女的,我是男的,我们不能睡在一起。” 柳幽河眼睛眨都不眨地看了他很久,然后她说道:“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那么,”封肃不太自在,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你同意了?” “不,我不想再一个人睡了。”柳幽河说,然后她指了指大衣柜,“里面一定还有被子,你可以为我添一床小点的被子。” 封肃猛吸一口气,他听见气流在咽喉处发出的嘶嘶声。他站在床跟前看着柳幽河,那样子呆得象一座石雕,然后他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柳幽河也朝他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来给你找一床铺盖。”他嗫嚅地说,然后他打开衣橱,翻出一床稍小一点的被子,他把它打开,铺在床上。 “好了,睡吧。”封肃说道。然后他僵硬地走开。 柳幽河拍了拍那床被子,感到很满意。然后脱得只剩条小短裤,哧溜一下钻进被子里去。她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象个大粽子,接着她满足地闭上眼睛。“你可以关灯了。“她说。 “嗯。”封肃哼哼了一声,慢慢走过去把灯关掉。走回来的时候他撞到了床脚,他又哼哼了一声。他把毯子铺好,钻里进去,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笨拙过。 封肃仰卧在床上,他不知道自己该是闭上眼睛还是该睁着眼睛。然后他听见柳幽河问道:“封哥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什么?” “你说过我们会象变形金刚那样垒起来,但是沈俊并没有垒到扬展身上。” “我当时只是想打个比方,我没想骗你。现在看来,我这个比方打得不大对。” “完全是两回事。”柳幽河低声说道。 “对不起。” “没什么。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嗯。”封肃说。他等了一会儿,他听见柳幽河的呼吸声,他估计她是睡着了。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杜姐姐也没告诉我实话了。”柳幽河突然说道。 封肃吓了一跳,他赶紧问:“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其实没说什么,她只是告诉我你说的组合成大金刚很象那么回事。” “哦。”封肃回答得干巴巴的。 “其实我们都会象沈哥哥那样消失掉,是吧?” “是的。”封肃半天才回答,仿佛他嗓子里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我们会一个一个地离去,最后只剩下扬展一个人。” “那杜姐姐能在扬展身上看到我们吗?她说她能够在扬展身上看到沈俊。” “可以的,”封肃肯定地回答,其实他也不能肯定,但是他觉得这样说可以让柳幽河觉得好过点,“任何人都能在扬展身上看到我们。” “嗯。”柳幽河吸了一下鼻子,这时候封肃才意识到她在哭,“那我还算是没白活。” “没有白活。放心吧,幽幽,你没有白活,我们都没有白活。”封肃安慰道。 “好。”柳幽河说完就不再出声了。 “你为什么不跟扬展睡在一起呢?”封肃好奇地问。 “我以后会一直都跟他在一起了,所以我现在暂时不跟他在一起。” 封肃在黑暗里张大了嘴巴,他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封肃听见她匀净的呼吸声,他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他把她的被子掖好,然后转过身也沉沉睡去。 白天他醒来,换做唐青出门上班。当刘郁茜进来给她儿子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床上铺了两床被子,它们一大一小并排在床上。她看着它们,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零八章 扬展同沈俊的融合非常成功,非常彻底,但是在融合的最初一个星期里很怪诞。在其他家人眼里沈俊好像依然存在。他象个影子似的跟在扬展身边,可他们叫他,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并不答应,他就象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这个影子一天天地黯淡下去,越变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了。在他消失的那一天唐青把沈俊的房门上了把锁,他们以后不打算再进去。唐青锁门之前在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他看到房间里的一些东西已经开始变化,变得有些走形,变得不象从前那么光鲜,仿佛它们慢慢融化在空气里。唐青摇了摇头,走了出去,然后把门锁死。 大家逐渐在扬展身上看到沈俊了。他说话的方式、难为情时的样子、对某些食物的偏爱……很多都是来自沈俊的习惯。而扬展自己有时候也会说出让自己感觉莫名其妙的话,有一次他走进家里的图书室,看到蓝靖阳也坐在里面看书。 “蓝哥哥你也在啊。”他高兴地说道,但他说完自己就愣住了。沈俊经常这样称呼蓝靖阳为“蓝哥哥”,而且对蓝靖阳当年把他拯救出来一直心存感激。沈俊对他的称呼一直没变,感情也一直没变,哪怕是在其他人对他冷眼相看的时候也没变过。在这个家里,只有沈俊永远对蓝靖阳笑脸相迎。 “是的,我也在。”蓝靖阳听到扬展这样招呼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戏谑地笑着,“你也要看什么书吗,沈俊?” 扬展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些尴尬:“我想找本书读一读。”他说完就走到书架跟前找书。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想跟蓝靖阳说说话,并且完全不在意他老是冷嘲热讽的腔调和有些邪气的眼神。他对此感到很惊讶,也很烦恼,他还没有适应自己身上的变化。 “嗯。”蓝靖阳瞟了扬展一眼,放下手中的书本,“是想找关于木雕的书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扬展问。 蓝靖阳看着他,笑而不语,扬展一下子也反应了来了。 木雕,那是沈俊刚刚开始喜欢的东西,真要命!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他确实想看,于是扬展转过头去继续找他要的书。 当他在抽屉里看到扬展的那些木雕的时候,他感觉虽然记得它们,记得这些事情,但仿佛它们又不真正属于自己,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把它们拿出来,开始继续雕刻那些没完成的习作。他感觉有些吃力,手腕明显不够灵活。但是过些时候会好的,他想。这时候唐青走了进来。 “不要碰沈俊的东西!”当他看见扬展在摆弄那些木雕的时候,这句话冲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比沈俊笨拙多了。” 扬展抬起头看见了唐青,他慢慢把刻刀放下,接着他又把它拿起来继续雕刻。 “我知道,但是我会慢慢学得更好的。” 唐青没再说什么,他转身走了出去。 2个多星期之后,扬展进行了第二次融合,这次同林梦霜的融合容易些了。杜若兮还是把扬展催眠之后把林梦霜介绍给扬展,她是这样说的:“这是林梦霜,她为照顾沈俊而来,她也可以说是你的xìng格中女xìng的一部分。沈俊的身心在遭受剧烈摧残之后,极渴望有一个象母亲般的人带给他关怀。但是你的母亲并没有意识到整个事件,因此沈俊无法在她身上得到他渴望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林梦霜诞生了。她为了抚慰沈俊受创的心灵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并担负起cāo持整个家务的责任。没有林梦霜,沈俊将难以度过那段黑暗的岁月,她对这个家庭至关重要。现在,给你们带来痛苦的人已经远离了你们的生活,因此沈俊也跟着离开。这意味着林梦霜也完成了她的使命,她现在该是放下重担的时候了。” 杜若兮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扬展你如果听到了我说的这些就点点头。” 扬展缓慢地点了下脑袋。 “我退开一些。“杜若兮在脑海里描绘着整个情景,她觉得很诡异,“扬展,你准备好了吗?你愿意同林梦霜融合吗?” “是的,我做好准备了,我愿意。” “林梦霜,你做好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了吗?你也愿意同扬展融合吗?” “是的,她在点头。”扬展说道,“她准备好了,她愿意。” 杜若兮觉得自己就想主持一场婚礼的司仪。 “那么林梦霜,你可以走进扬展了。” “我该怎么做?拉住他的手,还是要坐到他的身上?”林梦霜问。 “怎么做都行。” 同沈俊融合时的情景一样,扬展觉得林梦霜也象是透明的,但仍然能够看清楚她的外表。她身体的轮廓在闪闪发光,象是被一颗颗的星星围绕着。林梦霜走过去,她没有象沈俊那样握住扬展的双手,而是敞开胸怀拥抱了他。扬展张开双臂,他们瞬间融合了。 林梦霜的记忆开始向扬展大量释放,扬展痛苦地呻吟起来。当林梦霜感觉到他的痛苦时就立刻减慢了释放的速度。 “好怪,我整个人象是在不断地肿起来,她完全进来了。”扬展断断续续地说,“我感觉到……她很痛心,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她为自己不能把沈俊救出来而感到自责……她很痛苦。她让我慢慢来,她不想让我感到害怕……” 林梦霜的记忆冲破了某种枷锁,如浮光掠影般在扬展的脑海中变幻着,扬展觉得吵得要命。扬展告诉杜若兮:“她很为我着想,她要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继续释放记忆,她现在很疏离。” 过了一些时候杜若兮要扬展记住今天的整个过程,然后把他带离催眠状态。扬展象上次一样不停地发抖,他平静下来之后疲倦地躺在椅子里。他简短地向杜若兮告别,然后退回内心,让唐青跟杜若兮再说一会儿话。 第一百零九章 当柳幽河知道自己也即将同扬展融合后,她大玩特玩了几天。她先是去游乐园。随着扬展的年龄慢慢增长,他们几乎再也没去过游乐园,她最后一次去游乐园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海盗船、云霄飞车、摩天转轮……她一个个的玩过去,当天就这样打发了。第二天她把以前玩过的玩具统统搬出来再玩一遍。各种小洋娃娃、各种遥控车辆、她收藏的各种贴纸画,还有扬展给她做的小弩和小飞机,她把它们都搬到一个房间里,挨个挨个地玩过去。封肃或是扬展就一直陪着她玩。 隔天上午她玩的是一种奇怪的游戏,她把家里的椅子搬到了一起,围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她一个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呆坐着。封肃进来看见她这样,奇怪的问她在干嘛呢。她回答说这样待着觉得很舒服,很安全,很……暖和。封肃走过去看了看这个椅子围成的小堡垒,迷惑地挠了挠自己脑袋:“很暖和?” “是的,很暖和。”柳幽河忽闪着眼睛回答他。 封肃拿了画板朝她使劲地扇了起来,柳幽河蒙住小脸,叫了起来。 “还暖和吗?”封肃哈哈笑着问。 “暖和。”柳幽河叫着回答。 封肃更加劲地扇:“我叫你暖和,我叫你暖和。” “就是暖和!”柳幽河被风吹得把脑袋偏来偏去,最后她把脑袋埋在手臂里,还是坚持说暖和。 封肃停下来,大声问她:“这样怎么就暖和了?” “不是一般说的暖和,是另外一种暖和。”柳幽河抬起头来说,“你不信进来就知道了。” 封肃搬开椅子也坐了进去,柳幽河被挤得缩成一团。封肃坐在里面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一点都没感觉到暖和,而且在那么小的地方坐着怪憋气的。他转过头来问:“哪里暖和了?” “你进来之后就不暖和了,你把气氛都破坏完了。你要什么都不想才会觉得暖和。” 封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了会儿眼睛,逼迫自己啥都不想。他睁开眼睛之后又看了看周围,感觉到很平静、很安全,而且……真的好像很暖和。封肃惊奇地笑了一声:“真怪,好象是的。” “你感觉到了吧?” “是的,感觉到了。” “封哥哥,我没骗你吧?”柳幽河开心地说。 “没有。”封肃嘻嘻笑着摸了下她的脑袋,“那我们就在这里面坐着。” 两个人就坐在那个小堡垒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才出来。林梦霜融合了之后,扬展就是大家的厨子。 下午杜若兮来了,柳幽河带着她跑到那条熟悉的小河里去抓螃蟹。 杜若兮惊奇地发现柳幽河抓螃蟹的办法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也是事先搭一些石头窝等螃蟹住进去。也是从后面去抓住它们,抓住之后也是把它们重新丢得远远的。扬展把她创造得多象我啊,她想道。杜若兮看她抓得那么起劲,于是她也把裤脚挽高,下河抓螃蟹。 杜若兮听见她用各种方言叫“螃蟹”觉得很好笑。 “柳幽河,很抱歉我没告诉你,你们不是垒金刚那样垒到一起。” “没关系,你不想让我难过,我现在知道了。” “你明白了?” “是啊,我看见沈哥哥和林姐姐跟扬展合到一起。他们化掉了,他们成了扬展的一部分。”柳幽河说笑着说,“现在扬展会用沈哥哥的刻刀,也会烧林姐姐的那些菜呢。” “是的,就是这样的。”杜若兮点点头,“你不能再单个看到他们,但是你能在扬展哥哥的身上看到他们。” “是的,这样挺好。” “对,”杜若兮惊讶地看着她,“这样挺好。” 他们玩到很晚才回家。当天夜里,柳幽河还是跟封肃一起睡在天文台上。 第二天拿了一张画送给杜若兮,那张画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椅子堡垒,然后所有人都坐在里面,包括已经融合了的沈俊和林梦霜,还有杜若兮,一共8个人都挤在一起。杜若兮拿着画不明所以,问她这张画表达的是什么。 “温暖。我们都在这些椅子中间,都觉得很温暖。” 杜若兮拿着画看了半晌,终于模模糊糊地懂得了她的意思,她莞尔一笑。 “谢谢你把我也画了进去。”杜若兮很感动。 柳幽河嘻嘻笑着,然后挥手向她告别,然后闭上眼睛。在心里的那个家里,她坚持要另外三个人送他到扬展的门口。他牵着唐青和封肃,走到门口后她一个一个跟他们告别。她进入扬展的房间,等待着。 杜若兮对扬展说道:“这是柳幽河,她是你在最孤独的时候创造出来的伙伴。当年你受到同学们的排斥时,你非常渴望能有一个不会嫌弃你、真正喜欢你的好朋友。你和这个好朋友会互相信任,互相关爱,并永远不会抛下对方。这个时刻,柳幽河诞生了。而事实证明,无论你在任何情况下,哪怕是你在沉睡的那些年里,她都一直没有忘记过你,没有辜负你对她的信任。柳幽河是个孩子,她以率真的天xìng为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她是这个家里最珍贵的宝贝。” 柳幽河吃惊的听完杜若兮的话,她问:“我是这个家里的宝贝?” 她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着门外的封肃和唐青,他们两个都肯定地朝她点着头。蓝靖阳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接着她坐到扬展的腿上,开心地搂着他。扬展感到很伤心,他知道他以后是再也看不到柳幽河了。柳幽河把头一埋,钻了进去,她从此不见了。 封肃和唐青站在扬展的房门口,眼见着柳幽河一瞬间就消失了。他们呆呆地站着,心里非常伤感。尤其是封肃,他几乎强忍着才没掉下眼泪。过了会儿他们看到扬展平静了下来,他们朝院子中间走去。唐青朝四周看了看说道:“这下好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光头和尚。” “对。”蓝靖阳笑着说,“这下世界清静了。” 第一百一十章 封肃终于在杜若兮面前吐露了困扰着他的那个梦。昏黄的景色、钢铁蜘蛛、怪人……杜若兮仔细地倾听着,她注意到他即使在述说的时候都感觉很不安。 “最近这次确实把我吓了一跳。蜘蛛冲过来的时候我醒了,但是我睁开眼睛后梦中的情景依然还在。那只大蜘蛛朝我冲了过来,两个通红的大眼睛从我身体的两侧一闪而过。引擎的轰鸣声和呛人的汽油味我都能闻到。”封肃摇摇头,“它就象是真的一样。” “你吓坏了?”杜若兮问道。 “是吓了一跳,但还没到吓坏了的地步,我过了会儿就继续睡觉。” “做完这个梦你有什么感觉?害怕吗?” “不,不太象。这不是害怕,而是感觉到某种……危险。” “危险?” “是的,哪怕是现在我都能感觉得到,一种被危险包围的感觉。而且,”封肃思考了一下说,“危险来自那个怪人。相比之下那个蜘蛛算不了什么,那个人才是驾驭者。”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杜若兮问。 “把我催眠,我希望在催眠状态下能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我觉得我看到他了,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醒来之后我总是又忘记了。”封肃身体前倾,看着杜若兮,“我想在催眠的时候看他,并且记住他。” 好,那我把你催眠,现在你闭上眼睛。”杜若兮说。 催眠之后封肃回到他的梦境中去,景色还是原先的那个景色,但这次不一样的是他能感觉到杜若兮的存在。封肃稍稍有些惊讶,他觉得自己既象是局中人又象是旁观者。风刮了好一阵子,然后封肃看到那个怪人出现了,他顿时睁大了眼睛。他见到那个怪人慢吞吞地走向大蜘蛛,在他快走到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偏过头来朝封肃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接着他进到蜘蛛的身体,开动引擎,冲了过来…… “你脸色煞白。”杜若兮在结束催眠之后关切地说道。 “我知道他是谁了,我看清楚了。” “他是谁,能不能告诉我?” “他是张天。” “你确定吗?”杜若兮问。 “是的,非常确定,我看清楚他了。” 杜若兮“唔”了一声:“我开始还以为可能是黑道上的某个人物。” “不是。我几乎跟黑道已经没有瓜葛了。”封肃停了一会儿问道,“杜若兮,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张天会修理汽车,而且你也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和汽油味,因此那个钢铁蜘蛛代表汽车,它不过是梦的一种变形。你不觉得一辆停放的汽车看上去有点象趴着的蜘蛛吗?” “是有点象,但是我从没想过张天会开辆汽车把我们撞死。” “但是这是有可能的。打个比方,如果张天象你一样会武功,你可能就会梦见他用巧妙的一招把你制服;如果他是个神qiāng手,你可能梦见你被他一qiāng打死;如果他是个医生,你就有可能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被他开膛破肚。无论是安身立命还是干坏事,人们总是尽可能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手段。而张天对汽车很熟悉,因此你梦见他驾驶着大蜘蛛很正常。” “不,不是这样。驾驶一只所向披靡的钢铁蜘蛛进行复仇行动,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这倒有些象是蓝靖阳的风格。张天他……他没有那么奔放,你明白吗?这不符合他的个xìng。我相信如果他真的拥有一个大蜘蛛的话,他会悄悄地用它结一张网,然后把我们一个个地缠死。” 杜若兮和封肃一时都没有说话,他们在各自思考着这个梦的含义。 “封肃,你为什么会感到这么不安呢?”杜若兮皱着眉头问,“虽然他也在这个城市,但你们很可能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而他想找到你们而又不被你们发现的话,这恐怕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即使他能找到你们,都不知道该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但是你给我感觉是,你认为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 “是的,这个梦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从我在派出所里看到他之后我就知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从那一时刻起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 封肃停了下来,他闭口不语,转动着眼睛,正努力思考着什么。他突然脸色大变,站了起来。 “老天,我看见他了。是他,我的确看见他了。”封肃低声说道,非常震惊。 “你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封肃喃喃自语。过了会儿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说道:“我从派出所里出来后我就一直想着整件事,我当时在想怎么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上车的时候曾经朝周围扫了一眼,这是我多年的习惯了。在车上唐青换了出来,他赶着去上班,而我就退回自己的房间里苦思冥想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上车时扫的那眼看见张天了,他站在远处,正在打开一辆出租车的门,但我当时思考着其他事情,因此对他视而不见。” “这意味着……”杜若兮明白了封肃的想法。 “这意味着他跟踪了唐青。” “有可能他也赶着去上班。” “不,我在派出所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的,他要是赶着去上班的话应该早就走了。” “他为什么要跟踪?” “可能他感觉到了危险,可能他觉得我的盘问很不对头……说不清楚。重要的是他很可能跟踪了唐青。” “那么知道了唐青工作的地方也就很容易知道你们住的地方。” “当然。这个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你们是不是该好好商量一下了呢?要不住到我那里去?” “我们自然会商量的,是否住到你那里等我们商量了之后再做决定。但是我还是很谢谢。qb5。你的提议。”杜若兮点点头没说什么。 “杜若兮,我不知道你下一步的融合计划,但是我希望不是我。这并不是因为自私而是因为在现在的情况下我有存在的必要。我知道融合需要一个过程,我担心在这个过程中扬展会遇到危险。” “没有问题。”杜若兮说,“现在我们优先处理眼前的危机,融合的事情可以暂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张天这些日子处于焦虑之中。他发现这种住宅院总是人来人往,除了深夜和黎明之外,它几乎没有清静的时候。院子里有两个杂货铺,一个理发店,还有两家小饭馆,它们不仅仅做院子里的生意,对院外的顾客同样欢迎。尤其是在用餐时间,这院子里更是乱七八糟。而平时,院子里总是有人在闲逛,他们打麻将,下象棋,骂小孩,打老婆……,单元门口也总是有老头老婆坐着说话。 他觉得闯进去并不难,他觉得能够骗得刘郁茜开门。他曾经在镜子面前试过好几次。 “大姐,问您个事,能开下门吗?”这样恐怕不行,刘郁茜可以在门那边听而不必开门。“大姐,我是住楼下的,你家厕所在漏水啊。”不太好,刘郁茜应该认识楼下的住户。“我是抄电表的,抄水表的,抄气表的。”张天对着镜子说。这些可能更行得通些,但是她要是窥视孔里看见我就不行了,她神经过敏,一绷就断。“线路检查,管道检查……”张天换成一个粗鲁的声音,大声的叫喊着,“什么,你没接到通知?谁叫你不注意门口的黑板,都通知两天了,快点开门吧。”他想他应该把门敲得重点儿,这很可能就骗得她开门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没这必要。这些天他爱胡思乱想,因为当一切都完成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脱身,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这才是叫他这些天不得安宁的原因。院子里人太多,有太多双眼睛和耳朵,整个报复过程很难不被别人察觉。到时候他就会象只走投无路的狗一样,包围他的人会不断地淬他,拿木棍戳他,朝他丢石块……,不行,虽然自己是贱命一条,但总还是条命。他从望远镜里看着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院子,心里咒骂着:龟孙子们没事在外面晃悠个屁啊! 最近他已经不太热衷于观察扬展家里的情况了,他有两次横下一条心来,把东西准备妥当之后走出房门,但是两次他都是到了旅馆门口就停了下来。他这样去无疑是自己找死。于是他打消了一时的冲动,退回房间,坐在床上抽闷烟。 堆在地上的那些绳子圈成一个的圆圈,仿佛是一张嘲笑他的嘴。 今天他不一样了,从下午开始他的眼睛就开始炯炯有神地看着天空,他黄黑的面孔有了少许的血色。他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他准备好的东西,一会儿去看看扬展家,一会儿又去看看外面的天空。随着呼吸,他的鼻子在翕动着。他想抽支烟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他做不到,他就象一头第一次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一样躁动不安,他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上迅速地蒸发着。 他不停地观察着天边的一块雨云,观察着它飘过来的速度。它摞得非常高,底部漆黑一片,这意味着它会带来一场豪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扬展要六点半左右才到家,也就是说他大概六点钟下班。张天希望时间正合适,他希望那块雨云飘过来的时候扬展还没有到家。 那块云的速度让他很满意,应该说让他很激动。在五点半的时候它已经几乎占领了一半的天空。起风了,风里明显地带了一丝冰凉的潮气,大雨会很快就到来。张天甚至通过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乌云笼罩的远方,看看那里是不是在下大雨。但是看不看都没关系,即使是傻瓜都看得出来大雨即将来临。他趴到床上去,用所有的被子把自己的头捂住,然后他就在被子里面用最大的声音喊起来:“太好啦,太好啦……” 他喊叫了好一会儿才钻出来,喘了几口气之后他拿起《惊奇故事》杂志,按照上面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你好。”张天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扬展的声音。 “请问是《惊奇故事》杂志社的美术工作室吗?”张天问道。 “是的,你有什么事?” “你就是扬展吗?” “对,是我。” “哦,是这样的,我是一家公司的广告部经理,我想请你为我们设计一张广告画。” “没有问题,但是干这样的活我的价钱不会低于一千块。如果要我自己画图的话,那价格至少翻倍。” “没有关系,我知道你的价格,我们公司是不会吝啬的。” “那就好。” “但是我们要快。我们即将去参加一个展销会,明天就要见到你的画。” “那不可能,我还没看到资料、没看到产品,我现在根本就还没有构思,我怎么可能明天就给你?” “那好吧,后天。”张天顿了一下,装作勉强答应的口气。 “可能要更长的时间,老板。”唐青在那头拖长了声音回答,“我的速度比一般人都快的,你的要求太苛刻了。” “那好吧,你尽快画完,但是你今天就要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把你需要的资料都准备好了。” “今天?”唐青看了看手表,时间倒是快到下班的时候了,“但是就要下雨了,可能在路上就会下。” “我知道,你打车过来我给你报账。我们有车,你走的时候我们直接把你送回家。” “这个……”唐青有点不太好拒绝,他想了一下,这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好吧,告诉我你们公司的地址。” 张天说了个地址,几乎要穿过整个城市才能到达的地方。 “你的电话呢?”唐青问。 张天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他,然后问道:“你的呢,有移动电话吧?” 唐青也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张天,张天迅速把号码存入自己的电话里。 “好,那过会儿见。”张天说。 “好。”唐青说完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张天微笑着把听筒挂上。去吧,孩子,走得越远越好。给你老爸多留点时间,时间越宽裕,我给你的惊喜就越大。 打完电话之后他觉得自己好象不那么焦灼了,只要行动一开始就不会象刚才那么紧张。他看了看外面,乌云正在自己头顶。大风突然吹了过来,街上的尘土立刻卷满了天空。一条狗对突如其来的大风呜咽了一声,然后朝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跑去。对面阳台上有人匆匆忙忙地收衣服,院子里的人开始往家里跑,小饭馆的老板正忙着关门。小孩们却特别兴奋,他们赶在父母没叫他们回家之前又叫又跳,张天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 “但是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他说出了声音。然后他把麻绳象挎包一样挎在自己的肩膀上,坐在窗户跟前抽着烟。没过多久他就听见稀疏的雨点击打雨棚的咚咚声和还没回家的孩子的尖叫声。咚咚声只响了很短暂的一会儿立刻就变成极吵人的哗哗声,仿佛刚才那只是零星的pào弹落了下来,而现在才是真正的pào火覆盖。闪着微光的大雨倾盆而下,天地立刻一片混沌。透过窗户,张天看着这昏暗却又壮丽的雨景狞笑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封肃把他做的梦以及梦的含义告诉了唐青和蓝靖阳,他必须得告诉他们。 “哈哈,这个老杂种真让人佩服,我看他是那种拉住一根蜘蛛丝就能牵出一头大象的人。” 唐青和封肃并没有笑,他们现在很严肃。 “杀掉一个人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稍稍有点运气就行。”封肃说。 “但是我们有你在,”唐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仅凭一点点运气恐怕没那么容易杀掉我们。”。 “是的,”封肃微笑了一下,“但他并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按常理他应该早就动手了。” “我想他到现在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唐青说,“别看这个院子好象随便什么人都能进进出出,但有个好处就是这里面人多,连单元门口都老是坐着人。哪家在吵架,哪家晚上做了好吃的,哪家结婚哪家死人,哪家人行苟且之事时不喜欢关窗户……他妈的都能知道,你说他怎么有机会?”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在这个院子里他很难找到机会,这里面有太多站岗放哨的。”封肃点点头,“而且他不会找把qiāng把我们打死,他更情愿多花些时间来折磨我们。” “你们认为他寻找过机会吗?”蓝靖阳问道,他斜眼看着他们。 “我想是的。”封肃看了一眼唐青,唐青也点点头。 “他怎么找机会?趁唐青上班的时候来这个院子里四处看看?”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我看你们有点神经过敏了。假设他想报复我们,假设他跟踪唐青到了杂志社,再假设从杂志社跟踪到咱们家里,再继续假设他曾经寻找过机会。我认为你们的假设多得有点过分。” “但这些都是合理的假设,蓝靖阳。”封肃说道,“我们并没有胡思乱想。” “假设我当年杀了他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事。”蓝靖阳白了他一眼。 “我们不必旧话重提,而且这的问题我们早就讨论过了。”唐青立刻打断蓝靖阳。 “成!”蓝靖阳双手一举,一副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表情,“那你们就继续假设吧。你们还可以假设他跟着扬展他妈都到咱家门口了,听听屋子里面有什么动静,还从那个鱼眼里朝里面张望。而他现在正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偷窥着我们,随时等待着动手的机会。” “没错,这些他能够做得到。”封肃跟唐青对望一眼,然后同时冲着蓝靖阳点点头。 蓝靖阳简直想笑了,他走到阳台上看了看外面。“瞧,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一定会选对面的那家旅馆。窗户很小,茶色的玻璃,里面可以看到我们,而我们看不到他,多好的观察点啊。”他转过头来冲着他们说,“封肃,你要不要再找个警察去查查,看看张天是不是住在那家旅馆?” “没错。”封肃站起来走到阳台上,他脸色苍白,“你说的太他妈对了。” “封肃,你可真是疯狂。”蓝靖阳看着他的样子,惊讶地说,他看了看对面的旅馆,然后抬头张望一下楼上,“如果我也象你这么怀疑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办吗?” “你说。” “我会上到楼顶,拿石头把那些小窗户通通打个稀巴烂,你知道我扔石头又快又准。然后,等待张天把他的那张丑脸伸出来。” “他可能不会伸脑袋朝外头看。” “那就看哪个房间有人住却没露面。”蓝靖阳说,“不露面的肯定是心里有鬼。” “不,”封肃摇摇头:“我更情愿用第一种办法。明天我就去找人帮我弄个警徽,我自己去查。” “封肃,你难道当真了?你知道我是说着玩的。”他本来还想说张天也有可能在某个茶铺里一样能监视扬展家,至少能够知道唐青的上下班的时间。但他忍住了没说,他觉得封肃现在不太正常。 “我可没开玩笑。”封肃回答,同时在考虑找谁帮忙弄警徽的事情,他觉得这次应该扮一个便衣警察。 封肃看着他,就象看着一个疯子。接着他摇摇头说:“我看我还是闭嘴的好。” 唐青看了他们一眼说道:““看来你们都不认为应该搬到杜若兮家里去。” “这丝毫没有必要,我们不是胆小鬼,也不应该给杜若兮带来麻烦。”封肃说。 “而且在这个院子里可能更安全。”蓝靖阳笑着说。 “对,我同意,我们就在这儿,我们哪儿也不去。”唐青说道,他突然有些烦躁。这些日子关于张天的话题仿佛太多了,这个老杂种就象块狗皮膏yào一样老是紧贴着他们的生活。一个惯于欺凌弱小的懦夫,一个喜欢暗中偷窥的探子,一个yīn险的策划者,但是对他们来说,他是一个从监狱里跑出来专门来搅乱他们生活的人。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烦躁,他知道只要他们稍一疏忽就可能就会铸成大错。但是这些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是那么让人不愉快。家人接二连三地离去,然后他们没多久就在扬展的身上复苏了,这看上去真是诡异。还有杜若兮,她最近眼圈发黑,瘦了很多,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们能够做的就是尽量待在一起。说说话,看看书,或是一起看部电影。现在唐青已经开始教她画画了,杜若兮学得很专心,他们避免谈论最终融合的事情,唐青觉得杜若兮就象是在送他上路,但是不知道这条路到底多远,但是,它绝不会太远。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尽量开心些,只要不去想最终的结果,他们就能开心。但是如果谁突然想到了它的话,气氛就会一下子突然变化。而对方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然后就会假装没注意到。两个人都在假装开心,这是最糟糕的事情。 而现在,张天这个yīn魂不散的爬虫正以他百折不挠的韧xìng向他们靠近,准备朝着他们吐出肚子里所有的大粪。 “我们哪儿也不去。”唐青重申着,“封肃,你去查吧,要尽快。” 封肃点点头。 蓝靖阳把他们打量了半天才说:“你们两个其实跟我一样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二天是周末,唐青一大早就跑到杜若兮家里。杜若兮jiāo给唐青自己画的一幅画,那是上次唐青给她布置的一个作业。唐青曾经把心里的那个家的样子大致画了个草图,杜若兮就依照这个草图画了一副想象中的情景。 林梦霜跟沈俊肩并肩地坐着说话,封肃在天文台上,他正在打拳。杜若兮把自己的房子画在唐青和扬展之间,他们三个人正在玩扑克,他们都坐在杜若兮的房门口。蓝靖阳在看书,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且翘着二郎腿,有两只苍蝇正围着他的脚丫打转。柳幽河却藏在一棵大树上面,她坐在三个大树枝之间,她啥都没干,在发呆。整个画面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平和景象。 唐青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这张画嘿嘿一笑,“挺好。你这画我留着,改天我放到我们的家庭画本里去。” 杜若兮乐了:“荣幸之至。” 唐青把画小心地折好放进自己的包里:“不必客气,其实我们很早就没把你当外人了。” 杜若兮害羞地笑了笑。 “今天我们做什么?”杜若兮问。 “随便,说话、画画……怎么都行,要不出去走走。” “我们来扮一天夫妻吧。”杜若兮说,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什么?”唐青惊讶地瞪大眼睛,“扮夫妻?怎么扮?” “就是假象我们已经结婚了,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谈恋爱。” “那要我称呼你为老婆吗?”唐青笑着说。 “随便。你要是觉得俗气就还是叫我杜若兮。” “好,那开始啦。” 杜若兮一溜烟跑回床上躺好,大叫:“你来叫我起床吧。” 唐青笑嘻嘻地走过去:“大清大亮,催猪起床;我来催猪,猪在床上。” 杜若兮啊地叫了一声,然后在被子里面拱来拱去,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唐青站在旁边,居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掀开她的被子。他打开一个被角,杜若兮立刻就把它抢回去压住。唐青看到有一个被角露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去动它而是在它对面鼓捣了半天,等到那只被角翘得足够高了,他突然抓住它,把整个被子掀了起来。 “出来了,一头猪。”唐青哈哈直笑,“是一头瘦ròu型的猪。” “你有够坏的啊。”杜若兮头发乱成一堆,“我都快闷死了。” “早饭没吃吧,老婆?”唐青问。 “没有。”杜若兮委委屈屈的说。 “那你吃什么?” “随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你是叫我给你做早饭啊,”唐青说,“狡猾的猪。” 唐青走进厨房,本想叫扬展出来的,可他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扬展的手艺要比他好些,但他心里想做。没过多久他就煎了一个蛋,把牛nǎi热好,把面包涂上果酱,然后洗了一只梨子。他把这些一股脑端了出来。“吃,使劲地吃。” 杜若兮埋头大吃,好象真的饿狠了一样。“你可以喝茶。”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茶壶,“我刚才给你沏的。” 唐青倒了一杯茶喝着。看到杜若兮消瘦了许多的肩膀和尖尖的下巴,他觉得这茶变得有些发苦,喝下去肚子里沉甸甸的。唐青知道她肯定吃不好,睡不香,还抽很多烟。他有愤怒地说出来的冲动,但他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他说过她一次,但是没有起作用。对于健康方面的问题大家都明白,杜若兮又不是小孩子。现在说这些除了破坏气氛之外他不会得到任何结果。他打开电视,没什么兴味地看着。 “老婆吃饭,你就该帮她洗洗衣服。”杜若兮笑着说。 “哼哼……”唐青瞪了她一眼。他站起来走进她的卧室,发现她的脏衣服可真不少。他把它们一件件地丢进洗衣机。唐青不太会做家务,这以前几乎都是林梦霜和沈俊才做的事情。他们被融合之后,扬展经常代替他们收拾房屋,但他远远没有林梦霜来的仔细,于是唐青也偶尔在家里做做事情。唐青拿起拖把开始拖地,然后用抹布擦拭家具。他身高手长,做这些三下五除二就搞完了,但是收拾起小东西他就不太会弄。一张桌子他整理了半天好像也还是乱糟糟的样子。杜若兮吃完早饭之后也跟着收拾,她看到唐青笨手笨脚的样子就把他支开。 “看你,桌子还是老样子,我来。” 杜若兮和唐青把房子收拾好了之后就把洗好的衣服晾到阳台上去。阳光非常明亮,看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衣服晒干。他们也晒了会太阳,然后忍不住端了桌子凳子到阳台上去坐着,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唐青喝着茶,舒服地把脚翘起来搁在阳台上,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 “唐青,我能不能抽支烟?”杜若兮问。 “不行。”唐青斩钉截铁地说,“你抽什么烟,不准抽。” “以前你可都是让我抽的。”杜若兮可怜巴巴的。 “那是结婚前嘛,现在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能,我现在想抽一支。” “告诉你不行,你现在要生帮我生个孩子。”唐青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可能要生……一大堆。” “啊!?生孩子?”杜若兮也愣了,然后就马上开心地笑起来。 “对,生小孩。一个男人有那么多精子,能生许许多多的小孩。我希望我家各式各样的小唐青象猴子一样,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可总是因为这个或那个的原因白白lang费了。”唐青愁眉苦脸撇着嘴,“哎,都是我的幺儿啊。” 杜若兮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她指着唐青的鼻子笑着说:“天啊,有你这样的人。要是其他人都和你同样的想法,那粮食还够吃吗?我看我们的后代只有去吃泥巴。” “啃地球么?象蚯蚓一样,真是个好主意。我估计他们一定会慢慢进化得连石头都能消化。想想看,能消化石头这意味着什么。天上那么多星星大部分都是石头,整个宇宙就是他们的粮仓。吃掉恒星排泄出行星,吃掉行星排泄出卫星,吃掉卫星排泄出的就是流星雨了。只要时间够长,他们可以让银河系见鬼去,让仙女座见鬼去,让猎犬座也见鬼去。整个宇宙就会慢慢演变,以后的宇宙中的智慧文明就只有建立在我们子孙后代的排泄物上。当他们追本溯源的时候,他们会充满敬畏地看着唐青这个名字……哦,还有杜若兮这个名字。宇宙将因此改变她的进程,而我们,”唐青站起来,做出一个无限高大的形象,他低下头威严地看着杜若兮,“我们是创造新的宇宙史的、里程碑式的伟大人物。” 杜若兮吃惊地看着唐青,然后她从桌子底下取出个小本子笑着问:“太好了,我的超人,要不要我把你刚才的构想全部记下来,为他们以后的追溯留下最可信的证据?” 唐青抢过本子,笑着把它摔在桌子上。 “唐青,你可真算是我见过的最能瞎扯蛋的人。”杜若兮说。 “有时候瞎扯能够带来灵感。” “你说我们要是生小孩的话,你要男孩还是女孩?”杜若兮问,“别跟我说男女都无所谓。” “我真的无所谓。”唐青想了一下又说道,“但最好还是男孩,这样他会少受欺负。让我们的小唐青去欺负别人,别人欺负不到他。” “有道理。但是你看我们行吗?” “什么意思?”唐青没明白。 “我们真的能生孩子?” “你脑袋在想什么呢?”唐青奇怪地看着杜若兮,“天底下那么多父母都生了小孩,为什么我们不能?” “不知道。有时候我就这样,太在意的东西就很害怕反而得不到,即使是大部分人都能得到的东西我依然会害怕。” “不用怕。难道你不是个健康的人吗?你现在虽然是瘦了点,但是看上去绝对是健康的。我也是健康的,而且,封……”唐青停了一下,他本想说封肃依然经常锻炼身体,但他突然觉得现在不太应该提他的家人,“而且,我又没什么不良的恶习,我只是稍微抽点烟而已。” 杜若兮笑了笑:“那万一生的是个女孩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女孩就女孩。”唐青想了想又说,“我认为我们的基因即使算不上顶尖的,但至少也算是一流的。我们的公主不会是笨蛋,我相信她能够取得的成就会远远超越她的xìng别。” “你就那么自大?” “不是我自大,”唐青说,“你是名优秀的心理医生,那你的女儿就应该是弗洛伊德。” “唐青,你又开始离谱了。” “我说着玩而已。我们的孩子只要健康就够了。我希望他们不要象……”这时候他又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又要把话题扯到自己充满心酸的家里去,他觉得这样真是要不得,不该这么自怨自艾,这很愚蠢。 而且自己答应了杜若兮要扮一天的夫妻。 “我希望他们不要象某些坏孩子就行。我想他们也不会成为坏孩子的。”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杜若兮同意。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准备出去买菜做午饭。杜若兮把头发整理了一下,换上简单的衣服跟着唐青一起出门。这次他们走在大街上没有手牵手,杜若兮挽着唐青的胳膊。杜若兮仰起头,唐青低下头,两人相视而笑。 回来后杜若兮做了一顿简单却很可口的午饭,唐青喝了两罐啤酒。他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想去睡觉。 “不行,你还年轻,不该是睡午觉。”杜若兮说。 “你这是什么逻辑?睡午觉的人会长寿的。”唐青笑着说,他明显带着点醉意。他突然警醒过来,今天怎么能睡午觉呢?混帐东西!“那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你得有个好点的建议才行。” “这个……”杜若兮想了想,“我们看部电影。” “行啊,你想看哪部?” “不知道。科幻点的,主要是好看。” “科幻么?”唐青想了想,“我建议你看《银翼杀手》。” “没听说过,新片吗?”杜若兮问。 “不是,它是一部经典的老片。” “老片啊……”杜若兮仿佛不太有兴趣。 “别忽略了我说的经典二字,你绝不会相信它是在我们出生的那个年代拍摄的,它是属于超越整个时代的一部作品。” 这部电影拍摄于1982年,它被许多科幻影迷奉为科幻电影史上的巅峰之作。影片中哈里森?福特扮演银翼杀手,那时候他的脸还显得胖乎乎的。他的任务是猎杀一小群逃到大千世界里“妄图成为人类”的克隆人。这些克隆人因担负的工作不同而被塑造成各种完美的形象:他们有的迷人、有的强悍,有的既聪明又迷人又强悍。但是他们的基因在被赋予各类天资的同时也被注入了共同的缺憾短命。相对于他们经常在思考的“生命之意义”来说,他们更迫切地是寻找他们的“父亲”那个负责整个克隆人工程的卓越的科学家。在一个个的克隆人被银翼杀手干掉之后,影片带来了一个精彩绝lún的结尾。最后剩下的是他们的首领罗伊?贝逖,他终于同银翼杀手单独面对,但是此时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在感觉渐趋麻木的时候他将一枚铁钉刺入自己的掌心,以此痛苦的方式感受生命的存在。强壮而聪明的罗伊最终战胜了银翼杀手,但是在银翼杀手即将坠楼的瞬间罗伊却大吼一声并把他抓住。罗伊把他平提在手里,轻轻地放在了楼顶的平台上,接着自己也慢慢地坐了下来。在银翼杀手难以置信的注视之下,在冰冷的雨水中,他放飞了一只充满象征意义的鸽子。这只鸽子欢快地扑扇着翅膀飞进蓝天,而此时他也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最终没有找到关于“生命之意义”的答案,但是他在最后关头却挽救了自己敌人的xìng命,这意味着他至少作出了一种选择无论生命的意义何在,但它绝不应该是杀戮。 看完电影后杜若兮呆呆地瞪着屏幕,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道:“好看,真的很好看。” “对,”唐青轻轻地说。他虽然早已看过这部电影,但这次对他触动却是最大的。罗伊在最后时刻的独白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它仿佛也说中了唐青自己…… “我们出去走走吗?”杜若兮打断正在发呆的唐青问道。 唐青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笑着对杜若兮说:“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们并不想走得太远,依杜若兮的意思来到抓过螃蟹的河边上。唐青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块,两个人就坐在了上面。风有点大,杜若兮紧紧地靠着唐青的胳膊。 这时候不大听得到青蛙的叫声,大片的芦苇被风吹得摇来晃去,哗哗作响,它们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有时候风刚刚从它们的头上吹过,它们就会发出的箭矢般地嗖嗖声。一条水蛇在芦苇丛的边缘探出它棒槌似的脑袋,它张望了一会儿之后转了个身,优雅而慵懒地游回芦苇丛的深处。在它转身的时候,唐青注意到它的身体的侧面仿佛有一条金黄色的细线。在稍远点的地方有一棵树,唐青看见一只巨大的甲虫正在树枝上慢慢地爬着,它的头部有一对螃蟹爪似的大钳子。它用这对钳子框住一根树枝,然后张开翅膀开始绕着树枝飞速旋转,看上去就象是一个单臂的风车。钳子的内侧有锯齿,它很快就把小树枝锯了下来。杜若兮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真厉害。”杜若兮问。 “学名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应该是锯锹属一类的昆虫,非常好斗,崇尚暴力。” “看得出来,否则它的那对大钳子可就白长了。” 唐青想要是柳幽河在这里的话,她一定非要他抓下来不可。 唐青喝了一口他们带来的百事可乐:“想去抓螃蟹吗?” “不去,现在的水太冷了。” “那我们去抓那只大虫子。”唐青指了一下甲虫,它还停在树枝上,看着挺吓人。 “要趟水,要爬树,不去。”杜若兮说。 “看。”唐青悄悄指了指。在他们坐的这块大石头边上正在爬上来两只小蜥蜴。两人不敢动不敢出声,唐青记得它们对移动的东西才看得到。这两只蜥蜴也看中了这块被晒得热乎乎的大石头,它们也想在这上面待着。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前面的那只警觉地扬起了头,它觉得气味好像不太对劲,有种暖烘烘的野兽味道,还有股甜丝丝的味道,象它吃过的虫子。它的头扬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妥,然后带着另一只退了回去。过了会儿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们爬上了另一块大石头,唐青看到后面的那只蜥蜴尾巴断了。 断了尾巴的蜥蜴爬到石头中间就不太动弹了,而另一只却警觉地四处爬了爬,然后他回到那只蜥蜴的身边。它们的眼睛在骨碌碌地转,嘴巴互相啄着,舌头闪电般地缩进伸出。 “它们在说话。”唐青低声说。 “它们在说什么?”杜若兮悄悄笑着问唐青顽皮地笑了一下,说道:“断尾巴的是你,另一只是我。” “嗯哼,随便你。”杜若兮弹了下唐青的脑袋。 “亲爱的,尾巴还疼吗?”唐青开始说道,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已经不是很疼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关心。”唐青模仿着杜若兮的声音说。 “都是我不好,下次我会离你更近些。” “没有关系,是我太大意了,我以为那只小老鼠咬不到我。” “以后千万小心。” “是的,我会小心的。” “这里舒服不?你觉得够暖和吗?” “挺好,可我觉得刚才的那块石头更好。” “是的,但是我觉得那里的风有点热,还有两股味道,我猜那里可能蹲着两条狗。” “天啊,两条狗!” “我不敢肯定,但是那上面一定有东西,我觉得不太安全。” “你真仔细,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很安全。”杜若兮的声音停了一下,“亲爱的,你以后还会在我身边吗?” “当然会!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变得好丑陋!” “以后会长出来的,不用担心。” “但重新长出来的颜色会变淡,我没从前漂亮了。” “有可能,但是那又如何?” “你会爱一只不好看的蜥蜴吗?” “我会爱一只可爱的蜥蜴。” “但是我不会再象从前那样好看了。” “我知道你会在乎自己是否好看,但是我真的没那么在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爱着你。”唐青没有转头,他抓住杜若兮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感觉到它跳动的频率跟你是一样的了吗?只要你的心脏在跳动,那么我的心脏也不会停止。” “亲爱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很开心。” “你这话可以让我比你开心一百倍。” “啊,你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蜥蜴。” “谢谢,你也是的。” “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捉来。苍蝇,蝴蝶、蚊子……或是其他的什么?” “不,我应该多吃点黑蚂蚁,据说吃黑蚂蚁可以让尾巴更快地长出来。” “好,那我们去捉黑蚂蚁。” “亲爱的……” “怎么?” “你真的会一直守着我吗?” “是的,我会一直守着你。” “无论我怎么样了你都会吗?” “是的,无论你怎样我都会。除非你不再愿意让我守着你。” “啊,你这笨蛋,我当然愿意。” “那么我就会守着你,而且在很久以前我就希望能够这样了。” “好的,我就让你守着我。” “那么我们去晚饭吗?” “对,别忘了给我抓黑蚂蚁。” “我没有忘记,亲爱的。跟我来吧,我走在你的前面。” 两只小蜥蜴四处张望了一下,迅速溜走了。 杜若兮的手仍然放在唐青的手心里。她觉得唐青的手干燥而温暖,就象是一个小窝,她不想把它抽出来。她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搁在唐青的手上,唐青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摞在了最上面。 “唐青,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杜若兮笑着,她是眼睛在水光的映shè下微微闪烁,“恐怕是我怎么说都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么令人感动。” “不必。”唐青低声说,“如果你说出来我才能够明白的话,那么我就不值得你爱了。” 杜若兮点点头。面前的河水在缓缓流淌,他们却觉得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星期一早上封肃第一件事情就是拿他要的警徽和警官证。这次他仍然找的是顺子,而顺子也仍然没有露面。封肃跟对方在一家早点铺碰头之后,接过他要的东西迅速离开,没多说一句话。但这次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到附近的一家菜市场里逛了一圈。他从菜市场的另一头出来,上了出租车。很好,没人跟踪。 在车上他把它们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很好,伪造的水平很高,至少骗骗小旅馆里的工作人员是绰绰有余了。他把东西塞进登山裤大腿侧面的兜里,把拉链拉上。他从镜子里打量了一下司机,再回头看看后面。没有问题,一切安全,去旅馆查房是晚上的事情,现在他得让唐青出来去杂志社上班。 唐青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虽然很多人认为一个画chā图的小美编算不了什么,唐青却认为这很有意思。需要配chā图的文章里总会有一两个能够触动人的地方,在这种时候他的脑海里就会自动生成一个个的画面。有时候这个画面很普通,有时候却很有冲击力。这个情景该如何构图,是应该让它令人回味还是应该让它充满视觉震撼,从哪个视角去体现它,用什么样的工具……这些都是他在工作的时候需要思考的事情。尽管他每天工作很忙,但他喜欢几乎从没抱怨过,他乐此不疲。 唐青咬着铅笔,正在思考着该如何为一篇童话故事配chā图。他要画两个正在跳舞的小玩偶,这两个玩偶需要上紧发条才能移动。唐青在想该怎么画才能表现出他们既僵硬却又有生命的感觉。他不想在他们身上画个上发条的转匙,这跟作者不希望把一篇小说写成产品说明书是一个道理。在接近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你好。”唐青不高兴地拿起电话。 “请问是《惊奇故事》杂志社的美术工作室吗?” “是的,你有什么事?” “你就是扬展吗?” “对,是我。” “哦,是这样的,我是一家公司的广告部经理,我想请你为我们设计一张广告画。” “……” 唐青记完对方告知的地址和电话之后放下听筒,思考了五秒钟。他想现在就去打车的话应该不会耽误太久,跟下班后挤公jiāo车回到家的时间差不多。他迅速把自己的考勤卡拿出来,用自己的铅笔模仿着考勤机打出来的字样画起来。一分钟之后他把考勤卡丢给他的助手曾婷婷。 “你下班的时候帮我把卡chā回去。”他说。 “你又来这套,偷jiān耍滑。”曾婷婷横了他一眼。 “嘿嘿。”唐青迅速收拾好东西,“有多余的雨伞吗?” “没有。”曾婷婷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你会把内裤都淋湿的。” “你怎么知道我穿了的?”唐青促狭地冲她眨眨眼,然后他快步走出办公室,冲向电梯。 在车上,他见到乌云正以看得出来的速度侵占着另一边晴朗的天空,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给杜若兮打电话。 “杜若兮,你下班了吗?” “很快了,我在换衣服。” “你别去市场了,先回我家吧。我妈特别害怕打雷。”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太久,我必须先到另一个个地方拿些资料,然后立刻就回家。” “好,到家里再见。” “好。你有雨伞吗?” “一直都有。” “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唐青说完挂掉电话,这时候雨点开始噼噼啪啪地打在出租车顶棚上。司机放慢了车速。 当远处传来第一声闷雷的时候,刘郁茜正在家里的阳台上收衣服。她浑身一抖,老天,打雷了。她的心脏吓得猛地一跳,打雷了,老天。 她一件一件地把衣服收到床上,当她回去关门时发现房间另一头的天空依然晴朗,而阳台这边的天空完全yīn暗了下来。乌云摞得象座山一样高,她知道云山只要垮下来,大雨立刻倾盆而至。她迅速把门窗关紧,然后把所有房间的灯全部打开。她一边折衣服一边颤抖着念叨:“扬展,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她折完衣服后把它们放进衣柜,这时候大雨刚刚开始下。一道闪电从乌云里伸了出来,就象是魔鬼冲着她眨了下眼睛;紧接着一声zhà雷仿佛劈在了院子里,它同一个孩子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刘郁茜六神无主,她惊慌地发现扬展家里每个房间都有窗户,这意味着她要是躲的话就只能躲到洗手间去,因为只有那里才勉强算得上同外界隔绝。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这时候离扬展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扬展摇下车窗,让司机在那条路上慢慢开着,他不想冒着大雨下去看街道号码。当他看到那个号码时心中悚然而惊。他展开手里记着地址的小纸条,没有错,是这条街,是这个号码,但它不是纸条上写的那家公司,它是“悍马”汽车维修连锁总店! 脑海中的一条思路开始显现,并且渐渐变得刺目般地清晰。精通汽车维修、封肃的焦虑、突然地消失以及封肃一再做的那个梦……现在一切变得真实起来,就象迷雾之下的黑色海洋。 此时他的电话响了,那是“广告部经理”打来的,不过,扬展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雨很大吧,扬展?” “是的。” “知道我在哪里吗?” “不知道。” “我在你家的楼顶上呢,雨景很不错。我刚刚干完一件体力活,我得歇下来喘口气告诉你。” “你做什么了?” “当了一会儿搬运工。还好,她们都不胖,你要知道我手头没趁手的工具。” 她们?唐青心里猛地抽了一下。 “哦,她们还好吗?” “除了有点冷之外我看也没什么大碍……真是一次难得的重逢。” “我很快就过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你不要伤害她们。” “我曾经被你骗得很惨,所以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但你的话还是让我很高兴,我现在知道你有点惊慌了。”张天喘着大气说,“别跟我耍花招,扬展。只要我看见或听见警车的声音,哪怕是救火车的声音你都不会再见到你可爱的女士了,所以你别捣鬼,别跟我耍小聪明……那很不明智。啊,如今我能痛痛快快地说话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舒坦。” “不会的,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正确,但是千万别忘了我并没有邀请任何其他人参加我们的家庭聚会,尤其是那些穿制服的,他们只会破坏我精心营造的气氛。”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很好,尽快赶来吧。现在确实有些冷,不知道过会儿我会不会选一个绵软点的身体取取暖,说不定……我会寻找某种更深层的慰籍。”张天邪恶地笑了一声,“我看有人会得肺炎的,你一定知道我说的是谁。” “张天,你要是还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事情的话,就请你千万别伤害她们,这样做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对你却有坏处,而且我的手很痒,你说我该怎么办?” “把手chā在裤兜里。我正在赶来,我会很快。” “你终于肯听我的话了是吗,扬展?就象我们从前那样?” “是的,爸爸。” “唔,听到你这样叫我很感动。也许你不相信,”张天停了一下,“为此,我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刘郁茜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松了一口大气,谢天谢地,儿子终于回来了。“妈,开门。”外面的声音说。 刘郁茜刚刚要开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门外的声音……仿佛不太对,象是被压低了,还有点喘息。 “扬展吗?”刘郁茜透过门上的鱼眼张望着,但是她没看到人。 “是我,快点开门,东西太重,快抱不住了。” “什么东西啊?” “我买了一纸箱的旧画册,重得要命。” 哦,刘郁茜的脑海出现一个画面:扬展抱着个大纸箱,弯着腰喘着大气等她开门,因此从门上的鱼眼看不到他。 “哦。“刘郁茜没再犹豫,她把门完全打开好让扬展进来,她估计扬展会抱着箱子直接走进他的卧室。但是她惊讶地看到闯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雨衣的男人,他比扬展瘦,也比扬展矮很多。他几乎是冲进来的,刚刚进入房间他就迅速把门关上。他喘了一口气,把风帽推向后面,好让刘郁茜把自己的面孔看得更清楚。 “你好,前妻,很抱歉我在这样的雨天闯进来。我正好路过,顺道来看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刘郁茜惊恐地看着他,当她确认他是谁的时候,一声尖叫挣扎着冲向她的喉咙。可是她并没有叫出来。这声尖叫就象温度计一样升起来又落回去,被硬生生活埋在她的体内。刘郁茜卡住自己的脖子。 “是你。” “没错,是我。我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了。我过得很不好,你已经看到了,我的变化很大。”张天笑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刘郁茜,“但是你的变化也不小。” 第二声尖叫酝酿成熟了,再次冲向她的喉咙。张天冲上去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能不叫喊吗?其实你叫喊也没什么用,门窗关得那么紧,而且这么大的雨也没人听得见。但你要是大喊大叫的话会让我心慌意乱。我不想堵住你的嘴,更不想揍你,我的计划里没有揍你这一条。你能答应我不叫喊吗?” 刘郁茜开始流泪,她点点头。 “很好,我相信你,如果是扬展的话我就不会相信。”张天把她拖进房子里,然后送开了手。他顺手一扯就把雨衣脱了下来。 “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刘郁茜往后退着,最后在衣柜面前停住了。 “纯粹是巧合,否则我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的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你们,幸亏老天帮了我一把。”张天在各个房间门口张望了一下,关紧的门窗让他很满意。她还是那么怕打雷,他想。 “你来这里做什么?”刘郁茜吓得发抖。 “来叙叙旧,或是看看你们需要些什么。”张天冲着刘郁茜扬了扬眉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些绳子……”跨在张天肩膀上的绳子让刘郁茜心惊ròu跳,它们可比当时用在扬展身上的粗多了。 “我想到了一个叙旧的方式,”张天拍打了一下沉甸甸的绳子,“也许你不太喜欢,但是一定会给你留下深刻印象。” 这时候刘郁茜转身就跑,她希望能跑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反锁起来,然后她就可以报警。但是这个常年没有运动习惯的fù人跑起来就象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她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太高估了自己。跑出第二步时她几乎要倒下去,如果不是张天冲上来把她逮住的话,她很可能直接跪到了地上,她发现自己的膝盖一点力气都没有。 啊,我可真没用…… “你老了,不中用了。张天笑着说,“而且这也不是欢迎前夫该有的方式。”张天捂住她的嘴低声说。 张天把肩上的绳子丢在地上,顺手从刘郁茜的床头扯下两张手帕,把她的手绑紧,然后把所有的窗帘也关上。 “多好的天气,你不认为雨天是叙旧的好时机吗?”张天从那卷麻绳里扯出绳头并割断了一截,然后把刘郁茜捆了个结结实实。他觉得自己很有力气,尤其是在这个体弱的前妻面前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大力士。他的确把刘郁茜绑得很紧。 “可惜扬展不在,他得过一阵子才能回来,他已经被我支得远远的。这样我们可以好好说一会儿私房话。”张天哈哈一笑,把她推到一张椅子里,自己也端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你真的以为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刘郁茜现在双手被反绑,肚子上缠了好几圈绳子,她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是自由的。 “我……我不知道。“刘郁茜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 “你应该知道。在监狱的会见室里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一定会回来的吗?你难道忘记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会在哪种情况下见面呢?在大街上,在商场里,或是在公共汽车上……你怎么不多想一想呢?”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我真的没想过。” “你为什么不去想一想!?”张天叫道。 “我不知道。”刘郁茜的嘴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张天的眼睛瞪着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刘郁茜把头偏过去,不再回答。张天又把她的头扳回来问:“回答我,是不是?” 刘郁茜又把头偏过去不说话。张天一再把她的头扳向自己,刘郁茜的头动来动去躲闪着张天的那只冰凉的手。最后她闭上眼睛,不看也不说。 “看着我!”张天生气的叫道。 刘郁茜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理睬他。 “臭!”张天压低嗓子吼了一声,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刘郁茜“啊”地叫了起来。 “你不是答应我不叫喊的吗?”张天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抽了过来,刘郁茜再次叫了一声。 “我让你骗我!我看你还骗不骗我?”张天说一句就是一个耳光,刘郁茜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直到最后她终于忍住不再叫喊,张天这才停下。 “女人就得听话,听话的女人才是好老婆,我真的没打算揍你。”他拿了张手帕一边擦去她流到了嘴角上的血一边说。 “求求你放过扬展,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我只求你别伤害扬展好不好?” 张天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不成,这话得反着说。求求你让我伤害扬展好不好,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刘郁茜完全绝望了,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伯母,我是杜若兮,您开门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张天在第一时间内冲过去捂住刘郁茜的嘴巴,他又扯出一条手帕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再用一张手帕象马嚼子一样把她的嘴勒住。“你的手帕真不少,否则我就只有用袜子了。”张天笑着又拿了两张手帕,“看看我们的这位访客是谁,不过我已经猜到了。” “开门啊,伯母。”杜若兮着急地叫着。 “来啦。”张天模仿着刘郁茜的声音答应了一声。他的声音本来就变得比一般男人尖细,这么简短的一句让杜若兮完全分辨不出来,她现在的耳朵里几乎全是暴雨的哗哗声。张天迅速走到门口,透过鱼眼看了看。很好,这姑娘离门很近,她正在低着头甩去雨伞上的雨水,完全没有防备。 张天打开房门,他的手象子弹般shè了出去,抓住杜若兮的衣领使劲拉向自己。在杜若兮刚刚要叫喊的时候,张天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他把她拖进来,狠狠地按在墙上并卡住她的脖子,“张开嘴巴。”他把手帕团成一团。 杜若兮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她在扳张天的手的同时,膝盖猛地朝他胯下顶了出去。她顶得很准,但是…… 张天和杜若兮同时吃了一惊,张天被顶得很疼,但还没疼到必须放手的程度。当他看到杜若兮吃惊的表情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主意失败了是吗?没想到是吗?” “原来是他。”杜若兮在慌乱之中想道,“那只爬虫。”杜若兮打量着张天的那张脸,随着他说的话,两片黑褐色的嘴唇和上面那些细密的皱纹蠕动着,真的象某种爬虫一样。还有他小人得志的表情……爬虫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杜若兮被卡得说不出话来,她歪过脑袋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块当作镇纸的鹅卵石,她抓起它朝张天的头上砸过去。张天发觉得晚了一点,他的头猛地向后躲闪一下,但鹅卵石仍然狠狠地从他的额头上擦过去,鲜血立刻流了下来。杜若兮还没砸第二下她的手就被张天死死地按在墙上,她感觉到张天卡住她的脖子的那种手猛地加劲了,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丢下石头去扳张天的手,她不想被张天掐死。 几道鲜血流过张天的眉毛,流过他的眼睛,然后歪歪斜斜地流过他整个面孔,他的脸就象是毕加索的画。他的眼睛透过一片红色的雾嘲弄地看着杜若兮。“小姑娘,你的主意又失败了是吗?你准备失败几次呢?”他挥拳朝杜若兮的脸上打去,杜若兮顿时感觉有些头晕。接着另一拳打在她的下巴上,她的头猛地向上一扬,整个身体顺着墙滑在了地上。“你再没有机会失败了,这可是你逼我的。”张天揉了揉自己的拳头。 刘郁茜惊恐地看着张天,仿佛忘记了流泪,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吃掉她半个脸。 “放心,她还没死呢,不过如果是你就说不定了。“张天把杜若兮从地上拖起来,同样堵住她的嘴,同样割断一截绳子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没想到还有个赠品。”张天拍拍手看着躺在地上的杜若兮,“这样更好,有了她扬展会更加听话的,前妻你说是不?至少我认为是这样。”张天冲着刘郁茜笑了起来,被血流分成几块的面孔好象是在各笑各的。 刘郁茜倒抽一口冷气,埋下了头。 张天看着地上的杜若兮,突然觉得这姑娘很够味。年轻而充满弹xìng的身体,冰凉细腻的皮肤,它会让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她从裤脚里伸出来的那截小腿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他有很多年没有品尝过如此美味的ròu体了,除了在幻想当中,或是在梦里。张天突然感到胯下一阵骚动,这感觉清晰得难以置信,它不可能是别的,只会是真的。这就象截肢了的人在某些时候会觉得自己的那只手臂、或是那条腿仍然存在一样。张天吃惊地看着杜若兮,他跪下去,把杜若兮的脸扳向自己。 虽然时机不太合适,他想,但这要不了很长时间,也许我真的还可以…… 就在这时,他的那阵骚动突然消失了,就象一股微风穿过了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莫名其妙建立起来的电流通路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断掉,这简直是对他最无情的嘲笑。 “*的。”张天愤怒地骂了一句。当他看到刘郁茜吃惊而厌恶的表情时,又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然后走进厨房把脸洗干净。 “好了,我们先上去,小姑娘就让她在这里先躺一会儿,我看她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张天气呼呼地走回来,看了眼墙上的钟。这个时候该回家的都回家了,正是大部分家庭开始做饭的时间,出来进去的人应该比较少。更何况又是那么大的雨,能待在家里的一定会待在家里。他从刘郁茜的裤兜里掏出门钥匙,给她套了件雨衣好遮住身上的绳子,然后就把她扛在了肩膀上,顺手捡起地上的绳子。他把门打开一点,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他觉得除了雨声好象并没有其他声音。他想总要冒一下风险。但即使被人撞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界上,躲事的人永远比管事的人多。 而今天,你们最好都离我远远的,我这里没什么你们需要的东西,更不卖后悔yào。 顺着楼梯,张天扛着刘郁茜快步爬上了楼顶。他推开门,风呼地一声差点把他吹倒。他踉跄着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大雨立刻淋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很好,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今天是个好日子。 楼顶上有简易的铁栅栏,看上去象跨栏般肩并肩地连成了一长列,高度也同跨栏差不多。另有一根钢条拦腰加固,象是大啤酒桶外面的铁箍。这圈栅栏沿着楼顶外缘竖了整整一圈,它既不影响观赏风景又可以防止人们失足跌下楼去。楼顶的楼梯间是个方方正正的建筑物,看上去象个没有窗户的阁楼,但更象个厕所。张天把刘郁茜绑在栅栏上之后立刻下楼。 “别走开,我马上回来。”他说。 张天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杜若兮还没醒,他给她也罩了件雨衣,粗鲁地把她扛在了肩膀上。老天,这小的可比老的重多了。当他爬到楼顶的时候,他简直要没力气了。“你是吃秤砣长大的么?”他把杜若兮放下来,喘着粗气。 杜若兮顿时被雨水淋醒了,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在露天里。张天用一根铁链穿过楼梯间的门把手,又上了一把锁,这样即使再冒失的人也上不到楼顶。他准备得很充足。 张天把剩下的绳子全部抖开,几乎仍有十一、二米的长度。他把绳子的两头分别紧紧地拴住她们,这圈绳子对折的部分握在他的手中。他把两股绳子拧成一股,绑在锁门用的铁链上。 “好啦,我的活干完了,该你们了。”他象车夫一样抖动着绳子,绳子尽头的两个人在雨中瑟瑟发抖。他下着命令:“现在我要你们跨过栅栏。” 她们吃惊的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这铁链够结实,我打的这个结也够结实,所以你们不会摔到楼下。跨过去。” 刘郁茜和杜若兮面面相觑,这家伙难道疯了不成? “跨过去!”张天怒吼着走过来,他把她们挨个推到栅栏旁边叫道,“你们是不是非要我动手?” 两个女人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但是毫无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只能照做。她们刚刚跨过栅栏张天就上来狠狠地推了一把,她们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惊呼声,绳子猛然收紧了。她们悬挂在栅栏的外侧,立刻被风吹得dàng了起来,刘郁茜顿时吓得昏死过去。杜若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在绳子收紧的时候她猛地一抖,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她闭上了眼睛。天啊,我就要被摔死了,她想。在过了有五个世纪那么长的五秒钟之后,杜若兮发现自己就象个沉重的风筝一样在空中摇晃,并且不断地在墙上撞来撞去。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能够看到楼顶上的情景绳子只有这么长。杜若兮偏过头朝下看了看,她惊恐地发现楼的这一面没有阳台,脚底下完全是空的。如果绳子松脱了的话,她就会直接摔在地面上。 张天看了看几乎漆黑了的天空说道:“不准叫喊,否则我松开绳子。”说完他蹲下来扯掉她们嘴上的手帕。他试了试绳子绷紧的程度,又去看了看自己绑得是否牢固。没有问题,很妥当,我现在需要你们活着。 “伯母晕过去了。”杜若兮打着冷战说。 张天本想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看了一眼刘郁茜说道:“雨水会把她浇醒的。” 他朝远处望了一眼,很好,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意味着远处也看不这里。在白天也许能看到些什么,但是在这个天昏地暗的暴雨之夜却什么都看不到。他又看了眼楼下的小路,那里根本一个人影也没有。小路对面是那家旅馆,但是它的位置太靠后了,旅馆里的人只能看到这幢楼的一面,但看不到挂着杜若兮和刘郁茜的那面。张天望了一眼自己的那个房间,他在那里几乎足不出户地待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它狭小、破旧,但对张天来说,那里却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跟扬展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把它放进裤兜里。 “好了,现在我们一起期待扬展快点到来吧。”他说,“狂欢就要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唐青挂掉电话,告诉司机自己家里的地址,叫他尽快开到那里。 “要我报警吗?”唐青在接电话的时候司机听到了。 “不,千万不能报警,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唐青吓了一跳,他赶紧打消这司机的念头。 “真的?”司机有些关切地问道。 “真的,绝对不能报警,会出大乱子的。” “那好吧。”司机从拥挤的小路开了出来,驶上大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之后狠狠踩下油门。唐青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回到家中。他站在天文台上大声叫喊:“封肃,扬展,蓝靖阳!”三个人听到后跑了出来。 “都到我这里来。”唐青叫道。 三个人站上天文台,唐青把眼下这件棘手的事情告诉他们。 “还是被他抢先了一步。”封肃拍了拍那只装警徽和警官证的口袋。 “哈哈,哈哈,”蓝靖阳惊奇地听完,他有点神经质地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杂种可真是越来越够味了。” “不要笑了,大家都想想该怎么办。你怎么看?”唐青转向蓝靖阳。 “我的态度跟国际反恐非常一致。” “什么意思?” “就是说绝不妥协。我的办法根本就说不上是办法。他不是用两个女人当作要挟你吗?在我眼里他就是拿全世界的女人来要挟,我都会当他是个屁。我会直接走到他面前,然后用一块砖头狠狠地砸他,直到把他砸死为止。” “你这样怎么行?你难道不为刘郁茜和杜若兮想想?”唐青惊讶地问。 “哦,还有两个女人呢。”蓝靖阳拖长了声音,好象他突然间恍然大悟,然后又恢复到他那个似笑非笑的样子,“但刘郁茜不是我妈,杜若兮也不是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呢?” “这……”唐青突然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劲,他一时无法适应,“我这不是叫大家都来想办法吗?” “我的办法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蓝靖阳好笑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嗤之以鼻。” “不成,我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唐青斩钉截铁地说。 “唐青,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蓝靖阳转过头来向唐青指出这一点,“张天要是想伤害我的话,放心,我会很无情的,但是我不会为那两个女人冒风险。如果你面临什么危险的话我也会帮你一把,我得为我们这个共同的身体考虑。瞧,我也并不真的无所顾忌。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就轮不到我了,”他笑着斜睨了下封肃,“他的手脚总是比我快。” “封肃你怎么说?”唐青问道。 “我一直担心他会怎么对付我们,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封肃说,“这样我反而轻松了,我们看了情况再说吧。” “你认为现在的这个情况并不严重,是吗?” “是的,我们现在并没有面临什么危险。”封肃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所以现在还是你做主。” “你说看情况的意思就是说你不会为她们冒风险,是不是?” “是的,这仿佛不太高尚。”封肃有点扭捏,“但你知道,保护家人才是我的第一原则,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那么你是不会动手的了?” “不一定,所以我说的是看情况。太勉强了的话我就不会。” “嗯,我明白了。”唐青点点头,他觉得自己跟他们的距离突然拉远了。他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就是他与杜若兮的之间的爱情与其他家人虽不能说完全无关,但也关系不大。他们个xìng的力量以及磨练出来的技巧只对这个家庭才会无限忠诚,即使现在处于人格融合的时期他们依然忠于职守。但是为了家庭以外的人去冒风险,他们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唐青知道自己不能指责他们,因为正是这一点才让这个家庭保存了下来。自己难道不也是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吗?为了两个女人带着所有家人去冒险这值得吗?在杜若兮面前他不也说过这个家永远都是自己优先考虑的对象吗?但是他又真的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吗? 他面临的事情开始变得有些让人看不透彻。如果到时候他必须采取行动的话,他们会不会阻扰自己?在这样的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一切变得非常地不可知,并且充满了矛盾,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大概无法达成一致,唐青突然感到有些恼怒。但是他同意封肃的那句话,我们看看情况再说,事情也只能如此。 第一百二十章 扬展一直在倾听他们的jiāo谈,自己却没有chā话。他认为去解救杜若兮和自己的母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此他对封肃和蓝靖阳的态度非常愤怒。但是他转念一想,他跟唐青一样也认为自己并不应该指责他们。他们的局限xìng令他们无法将目光放到比家庭更远的地方。也许他们曾经这样想过,但牢牢占据他们心中的首要位置的一直是维护这个家庭的安全,并且永远都是。 他们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你还想怎样?杜若兮可能会这样说。 不错,他们是我创造出来的,这些年他们对我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在我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反而要去求他们?本末不可以倒置。在蓝靖阳和封肃的眼里事情并不严重,他们即使不会彻底地袖手旁观但也会认为不值得冒险,他们可能会很犹豫。不知道唐青怎么想的,但是他一定会顾忌到这个家,这个毋庸置疑。 唐青转过头来偷偷看了扬展一眼,当家里人在情绪上有剧烈波动的时候,唐青总是能够最先察觉。唐青看出来他在压制心中的怒火,但是他现在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陌生了,他没有象从前那样一生气就浑身发抖。他面无表情,唐青觉得这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之下隐藏着某种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冰冷的东西,他甚至丝毫不理会自己充满探寻的目光。他在想什么呢,唐青转过头去寻思着,他会不会很冒失地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呢? “你在想什么呢,扬展?”唐青问,“你怎么看的,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扬展转过头来看着唐青,半天没有说话,他认为现在说什么都是扯淡。他摇摇头:“我没想什么,我们只能看了情况再说。” 汽车在暴雨中奔驰着,飞速旋转的车轮激起大量的水汽,远远看去象是在腾云驾雾一般。扬展在心中暗暗催促着司机,快点,快点,再快点。 “做个自我介绍吧,”这边楼顶上的张天在大雨里蹲了下来,隔着栅栏对杜若兮说,“我叫张天,是扬展的继父。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若兮,我是扬展的好朋友。” 杜若兮穿了件雨衣,这个斗篷似的玩意让她在风里不停的摇晃。张天抓住绳子把她稳住:“你们大概不仅仅是朋友吧,我看见你经常到扬展家里来。” “你看见我经常到扬展家来!?” “是的,我监视扬展家已经很长时间了,否则我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个机会。”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你好象除了害怕之外并不感到惊奇,是吗?” “不是太惊奇,扬展跟我说过你们的事情。” “哦,难怪不得。那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行为了吧?” “能够理解。”杜若兮克制地说,事实上她很想用世界上最肮脏的字眼骂他。 “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们,可我没办法,否则扬展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杜若兮问。 “很简单,如果扬展不听话,”张天做了个松手的动作,“我会把绳子松掉,你们就会摔到楼下去。” “你说扬展他会听话吗?”张天问。 “我想他会听话的。”杜若兮想即使扬展会听话,但是其他人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范。天啊,我还不想死。 “那就好,我希望他能乖乖听话,你也应该希望他乖乖听话。” “放过扬展吧,我求求你,张天,放过他吧,你叫我怎么做都行,求你放过他吧。”刘郁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雨水淋醒了,她低声哀求着。 “不行,闭上你的臭嘴,不然我就先让你摔下去。”张天愤怒地站起来,“我在监狱里苦苦熬了这么多年是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莫非想剥夺我即将收获的权利?你知道监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你知道我这十几年的铁窗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认为就凭你几句愚蠢的、轻描淡写的哀求就能抵得过我这些年来的遭遇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张天开始在大雨里走来走去:“知道我这嘴唇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吗?知道我怎么会比从前瘦多了吗?知道我几乎每天都被一群囚犯强jiān吗?监狱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个大石窟里装的都是野兽。你们想知道都是怎么回事吗?你们想知道那些细节,是不是?你们非常想知道我在那里是怎么生活的,是不是?”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们的。”张天稍稍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今天你们只要好好看着就足够了,你们将给我做个见证。看看这些年来一直支撑着我这副躯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欣赏一下十多年的愤怒之火怎样从最初的小火苗变成一直烧到天堂地板的冲天巨焰。也好好看看扬展为他的罪过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扬展呢,你整整折磨了他两年,难道你觉得还不够吗?”刘郁茜愤怒地说。 “可我被折磨了整整十四年,你认为我应该觉得够了吗?” “可当年扬展只是个孩子。” “相对于那群野兽来说,我也不过是只羔羊。” “如果你没有折磨扬展,你怎么回落得这个下场!” “如果我没娶你,我也就不会有这个恶魔儿子。” “你……”刘郁茜嘴唇发青,她不停地颤抖着,“你对扬展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们到底谁是恶魔?” “无论谁是恶魔都无所谓了,刘郁茜,我同他、也同你今天将会做个了断。血债应该血还。” “你认为用这个卑鄙的办法就能报复得了扬展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刘郁茜愤怒到了极点,“我应该早点想到你会用这样的办法对付他,你也只能这样,你这个少了两个蛋的、不是女人的残缺的男人。” 张天被这句话戳得跳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件让人吃惊的东西一把锋利的剃刀,这这样的雨夜里它依然闪着微光:“这把剃刀是给扬展准备的,看来你很希望自己先试试。”他轻轻地用剃刀将绳子隔断少许…… “求求你不要,”杜若兮尖叫起来,“伯母只是一时生气说的话……” “我来了,爸爸。”突然从楼梯间里传来扬展的声音。杜若兮顿时松了一口气,扬展来了,终于来了。 张天立刻把剃刀收了起来。他松开铁链上的绳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绳子与铁栅栏之间的摩擦卸去了大部分力量,但张天还是被绳子拖得趔趄了一下。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链,然后迅速移开。 “站住别动。”张天叫道,他往旁边又移开了一段距离才停下,然后他把锁头扔在扬展面前,“把门锁好,扔掉钥匙。” 扬展拾起锁头,把铁链重新锁回去,然后把钥匙扔到了一边。 “哈哈,听话的扬展,现在你往后退。” 扬展举着双手慢慢后退,直到张天命令他停住为止。扬展没有穿雨衣,他身上象往常一样,只背了一个挎包,他身上很快就被淋湿了。 张天天把手里的绳子拉了拉,然后从上面跨过去,然后他又灵巧地跨回来,并且重复了好几遍。绳子上的力量确实让他觉得很吃力,于是他把绳子移到臂弯里。他旋转了几圈,绳子就象螺纹似的缠绕在他身上,然后他又反方向旋转,绳子又拉直了。他拉紧绳子,偏过头顺着它的方向望过去,象国庆阅兵似的开始正步前进;走了几步他又跟一只猫似地跳跃着后退。他把绳子放低,象跳绳一样从上面跳过去,只是他几乎是迈过去的;接着他又把绳子举过头顶,象是举着一面旗帜,他绕着它转来转去…… 扬展看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跳一种复杂的、无人能够理解的舞蹈。张天穿了件雨衣,他时而象头猪时而象头大象似地在楼顶的平台上拱来拱去。在远处昏黄的灯光映衬下,他看上去既邪恶又愚蠢,他那完全就称不上是舞蹈。扬展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唐青顺着绳子看过去,他的母亲和杜若兮在风里不停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到楼下。在杜若兮晃动的时候,唐青仿佛看到她闭着眼睛象是晕过去一样。 “杜若兮!”他大声叫道。 “她不太好,她的脑袋受到了震dàng。”刘郁茜说道。 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杜若兮,他转过头来对着张天:“欺凌弱小和殴打女人是你一向很擅长的。” “说到擅长,我擅长很多东西。不过最近我发现我还擅长监视和等待,我有猫等待老鼠般的耐心。而现在,”张天又笑着晃动手里的绳子,“我发现我还很擅长要挟。” “对,爬虫的伎俩你学了个十足十。好吧,说说你想要我怎样?” “你就那么着急么?”张天装作惊讶的样子,“不想跟我叙叙旧吗?” “叙旧?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叙旧。你想谈谈当年你施暴的细节还是你被阉割时是感受?或是你只想让我多淋一会儿雨?” “看来我们对那件事情的印象都很深刻。”张天冷笑,“说不定你也想知道我是怎么对待你母亲的呢。” “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畜生!”刘郁茜愤怒地尖叫起来。 “小心自己的嘴巴,刘郁茜,你好像忘了你的xìng命还在我这个畜生的手里呢。“张天拉了一下绳子,他偏过头问,“扬展,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在监狱里过来的。” “你是否听说过监狱里的一些事情呢?” “偶尔。” “你都听说过什么?”张天挺感兴趣地问。 “帮派、斗殴、dú品、越狱……活很多很重,伙食很差……等等等等。” “那你觉得我属于它们的哪一种?” “不知道……大概是活很多很重,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食很差的那种。”唐青被淋得浑身冰凉,“你不会是想在这个地方跟我诉苦吧?” “要不了多长时间的,扬展,你要知道现在是我做主。你想知道吗?” “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我在监狱里的遭遇吗?” “其实并不。” “活确实很多很重,其他的我并没参与,但是我被强jiān了十四年。” “唔。”扬展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吃惊吧,十四年!而这都是拜你当年所赐!” “如果你当年没有强jiān沈俊,蓝靖阳又怎么会……”唐青突然停了下来,他突然发觉说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要是非把这些怪罪到我头上也只能随便你,而且你已经这样做了。” “不怪到你头上还能怪到谁头上!?”张天几乎嚎叫着说。 “对,没错。你不具备自杀的胆量,你也不具备报复那些强jiān你的人的力量,你更没有勇气开始新的生活,你说你不怪罪我头上你还能做什么?” 唐青的话仿佛刺到了张天的痛处,他尖着嗓子叫:“你……你……你真的不怕我会放掉绳子?”他结结巴巴地说。唐青知道他最终会抖出他最终的策划,那在此之前最好是跟他蘑菇。跟他说话也好,惹得他火冒三丈也好,只要能多拖延时间他就会露出破绽,而自己就会有机会。但是杜若兮的状况的确让他很担心。 “我相信你不会。你忍耐了那么多年,你是不会在最后的时刻失去耐心的。你想怎么报复我?就让我在雨里淋到明天早晨吗?” “哈哈哈哈,不会那么简单的。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儿子?”张天尖细的嗓音在雨里听着格外刺耳,他就象个怪物。 “我画画,我在为一家杂志社工作,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对,我还知道你工作的地点,知道你的作息时间,知道你一个星期总会有一天不回家,还知道你经常带这个那孩子到家里来……,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多很多。” “你是在对面的旅馆里观察的吗?”唐青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是的,可惜你的反应却比我这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还迟钝。” …… “唐青,你能把她们救出来,是吗?”唐青在跟张天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扬展在心中这样问,那声音几乎不象是在询问而是在乞求。 “还不敢这样说,真的。”唐青有些焦虑,他看了眼另外两个人,“我现在还没想到好办法。” “你跑得也很快,我觉得你能抓住绳子。”扬展的腔调几乎带着哭声,但也带着愤怒,“蓝靖阳,你不会挡着唐青吧?” “闭上你那张没用嘴!”蓝靖阳厉声说道,“我们刚才就已经讨论过了,如果丝毫不减速的话,任何一个象我们这样大个子的人都会翻过去。所以无论谁去我都会挡着他,因为我不想跟着死。现在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扬展,这件事我们必须考虑仔细,因为风险实在太大。按你说的做法根本就不能把她们救上来反而会搭上自己的xìng命。我们现在只能暂时守在这里,谁都不能行动。”封肃平静地说,接着他转向唐青,“对不起,这次我同意蓝靖阳的说法。” “嗯,我知道。”唐青说。 唐青继续跟张天说话,扬展透过唐青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此刻他心里jiāo织着焦急和恼怒。他原先以为他们可能会改变想法,但是他们并没有,这让他非常失望。他甚至不能够指责他们自私,他们说的并没有错,自己根本就没有充足的理由去说服他们。他很想知道杜若兮现在怎么样了,大雨让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她看上去就象是没有知觉似地挂着一动不动。 看着在风里摇晃着的母亲和杜若兮,这让他联想到书里或是电影里那些因为犯罪而被挂得高高的尸体。这些尸体往往被挂在树上、绞刑台上、十字架上,或者是一块象鹰嘴似的大石头上。那些尸体就象她们现在这样dàng来dàng去,没有一丝生气,看着令人绝望而畏惧。扬展的心里猛地抽痛了一下。他移开了目光,他不忍心把那样的情景跟自己的亲人联系到一起。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他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也许你该到我服刑的监狱里去看看,那里关了很多重刑犯,他们是些特殊的人。”张天对唐青说着。 “也许。”唐青点点头,“也许我真的会去。” “可能你禁不起那样的刺激。” “我所禁得起的刺激会让你感到惊讶的。” “你没有体验过,所以不会知道自由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我知道得很清楚,自由是造就一切可能的最根本的东西。” …… 扬展完全没有去听他们的对话,他一边看一边在紧张地思考。他想象自己猛力把他们都推开并跑向护栏。“混账东西!”“妈的!”“你不能那么做!”他会听到他们在内心里这样大声喊叫。大概他跑不了几步封肃就会赶上来阻止他。张天会先是一愣,然后他恶狠狠地骂一声“cāo”,接着他把绳子抛向空中。扬展奋力一跃,伸手去试图抓住绳子,可它太高了,消失得太快,他没法抓住它,他的心一瞬间跌到谷底。随即传来杜若兮和母亲的尖叫声,那将是她们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他撞向护栏,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或是他抓住了护栏,或是他的腿勾住了护栏,他没有掉下去。他情愿自己也跌下去,但事实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急速下落。细长的绳子拖在她们身后,象是拖着一张无法打开的降落伞。然后“嘭”地一声着地,尖叫声戛然而止。她们一动不动地蜷伏着,看上去象是包在雨衣里的破布。鲜血迅速弥漫开来,迅速得如同成群的老鼠从即正在沉没的大船上向外逃窜。绳子散乱地掉了下来,仿佛是两根缠绕着她们的dú蛇。雨水落在她们身上,落在她们脸上,落在她们失神地瞪向天空的眼睛里,落在血泊里…… “你这个混蛋!”唐青会怒极地抽他一耳光,冲着他大喊,“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唐青会走向张天,他会用楼顶上能够找到的一切东西砖头、瓦块以及各种各样的垃圾通通砸向张天;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只用拳头把张天揍成一滩烂泥;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把张天扔到楼下去,就象《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把克罗德扔下了钟楼一样,如果他愿意…… 但是这样做已经没有意义了,哪怕是把整幢大楼拔起来砸在张天的身上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们,已经死了。 扬展忍不住呻吟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些。不应该有这些如果他愿意,他自己更愿意看到她们不要遭这份罪,并且能活下来。 扬展揉揉脑袋,他很想这时候控制一下这自己的身体,他想淋淋雨冷静一下,清醒一下。他不想让这些失败的情景在脑海里打转。他需要她们,他爱她们,他不想在自己刚刚准备好去重新接受这个世界的时候失去她们,更不想回到从前的那些岁月。在那些岁月中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能做的仅仅是透过一个匙孔,流着泪却又痴迷地向外张望…… 两个人重量实在让张天感到吃力,他一直用自己臂弯勾住绳子,他的手没有那么强劲的握力。绳子笔直地伸出去,在中途因为他刚才的手舞足蹈或是因为刘郁茜和杜若兮被风吹得一直在打转而拧在了一起。扬展盯着绳子,他几乎是强迫自己抛开那些不详的想象,他需要把看到的这些进行有建设xìng的组合。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象最无法接受的结果时头脑那么地活跃,他痛恨自己这样,他逼着自己的脑袋朝另一个可能xìng艰难地运转。他顺着绳子看了看杜若兮和自己的母亲,又回过来看了看张天的手臂。那绳子在他的脑袋里扭动着,不停地拧着,直到把雨水都拧了出来。它们就象是绞索一样死死地套着他,这绳子,真要命!他记得在电影里曾经看到这样一个情景:用绳子套住窗户上的两根铁栅栏,拧动绳子产生的扭矩力量很轻易地把铁栅栏拉得弯曲了。而眼下的这根绳子…… 扬展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非常冒险却又值得一搏的办法。假定张天依然会松开绳子或是用剃刀砍断绳子,除此之外他难道还有别的手段吗?但是以封肃的速度而且不受阻拦的话,也许就可以达到目的。扬展把整个情景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示,他很高兴他可以把先前想象的情景丢得远远的。他不知道真实情况会是怎么样,到时候很可能跟他想象的相差甚远,可是现在仿佛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扬展转过头来看着他们。眼下情况使他们产生的分歧令所有人都无法行动。我能说服他们吗?他想,封肃你看,照我说的做你就有可能跑得到那里,这样就能把她们救上来。蓝靖阳你别阻挠封肃好吗?求求你,他会成功的,真的会成功。唐青,别再犹豫了,杜若兮都要死了,我们一起把蓝靖阳挡住好不好,不要让他阻拦封肃行吗? 不行,我们不知道在这样的拒绝与说服之间要争吵到什么时候。而母亲和杜若兮正在受罪,没有人能够在这么大的雨里捱过很长时间。张天的那张丑脸上老是在冷笑,你们很喜欢看吗? 无用却又无法避免的争吵,可耻的磨蹭,我们这是怎么了?你们看看,杜若兮和母亲……她们正在死去。 “难道你们就不能闭嘴吗?”扬展突然吼叫起来。 其他三个人都呆了一下,因为这时候只有张天在说话。 “你怎么了?”封肃问。 扬展愤怒地看着他们,几乎是憎恨。他憎恨他们的争吵,憎恨他们毫无作为、lang费时间。他们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应对眼前的情况,他们只能导致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他们不应该在这里…… 他们,不,你们不应该……存在! 扬展突然一个激灵,就象一只巨大的火把在他脑海里猛地一抖,随着bàozhà出成千上万、明亮耀眼的火星,光芒大炽。 我是知情者。 我是创造者。 我是拥有者。 你们一直都是,并且永远都是我自己。 整个计划突然在扬展的脑袋里形成了。封肃的速度,护栏,雨中的绳子,打转的身体,令他们止步不前的分歧以及他们的各自的道理……这些他看到的和他想到的片段突然沉淀下去,无用的东西缓缓沉入黑暗之中,而剩下的那些开始拼凑起来,变得完整、牢固,充满诱惑。象是一些无用的零件突然被组装成一个能说话逗笑的机器人一样,整个计划如一条金蛇般在他的脑海里狂舞着。 这个计划必须要自己去做,只有他才是最具动力的人,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做到毫无顾忌。 他出神地看着他们,眼睛突然黯淡了一瞬间:就在我刚刚开始喜欢你们的时候,却要跟你们说再见了。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蓝靖阳瞪着他问。 “没什么。” “扬展,你要是想打什么鬼主意的话,可别怪我现在就把你关进屋子里去。” 扬展笑了笑。 “你想什么呢?”封肃警觉地看着他。 “你们都是我创造的,你承认这一点吗?” 蓝靖阳看了他很久没说话,他跟封肃对望了一眼,问道:“我们承认,你想怎么样?” “我想融合,现在。”扬展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他的眼睛非常明亮。 蓝靖阳和封肃同时一愣。蓝靖阳的眼珠转了半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想拥有我们之后去救你的母亲和你青梅竹马的朋友,是这样吗?” “正是,你愿意吗?” “我想我愿意,既然你做好了一个人去面对的准备,我就没有理由拒绝。从此我们再不相干。”蓝靖阳沉默一会儿问封肃,“你怎么说?” “可以,我没什么好说的。”封肃说,“扬展,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 “好,”封肃沉默了一会儿说,“扬展,你长大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唐青质问般地对张天说。 “我想说的是,我要得到我的自由。”张天开始走动起来。他弯过胳膊勾住绳子,另一只手不停地挥舞,在一个瞬间他的样子就象是希特勒。 “在更早以前,我有点浑浑噩噩,好像什么事都不由得我自己做主。上学,工作,结婚,这些仿佛是一个又一个的绳索在牵着我。我在铁窗背后的时候,我痛恨那些伤害我的人,但我更加痛恨让我失去我的自由的人。你明白吗?我的自由,不是指一般人所说的能够自由行动,我说的是选择。如果放到现在我很可能不去上学,不去工作,甚至不结婚,我完全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十多年前我曾经品尝过这种自由的滋味,但是没多长时间我就失去了它。可它却深深地在我的心里扎了根。现在,我要把它再次牢牢抓在手里。”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唐青把它拿在手中,那是一把柄上镶了彩石的剃刀。 “想到了什么吗?”张天又笑了起来,“你以为凭借它已经结束了某件事情,你错了。而现在我将凭借它作为我崭新生活的开端。” “你要我怎么做?”唐青凝视着剃刀。 “我本可以要求你割断自己喉咙,但我不想这样。瞧,这就是自由,我可以对你凶狠些也可以对你慈悲些。我只要求你割掉那个玩意。” “什么?”唐青仰起头问道。 “割掉当年你割掉我的那个玩意,阉割你自己,我们一报还一报。古代人怎么说的?对,自宫,这就是我的要求。” 唐青打开剃刀,没有说话。即使在这样的雨夜,它仍然闪着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呵呵,这个老混蛋也就只能做些鹦鹉学舌的事情。”蓝靖阳笑了。他看着动也不动的唐青突然问道:“你不会真的要阉割自己吧?” 唐青沉默良久才说道:“我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蓝靖阳厉声问道。 “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我真的可能……” 蓝靖阳突然靠近唐青抢夺他的剃刀:“只要我还存在一分钟我就绝不容许任何人这样做!” “我并没有说我真的会这样做!”唐青推开他,大声喊道。 “但是你也没说你不会这样做!” “那你想怎么样,真的就看着她们摔下去?” “按照你这么优柔寡断的样子,我看也只有这样了。” “要不我们就这样跟他耗着,”封肃chā了进来,“我看他能怎样?我想他并不真的敢松开绳子。即使他敢,我看他也没法从我们手里逃掉,他好像没考虑这一点。” “我们能耗,但是杜若兮不能,她的情况很不好。”唐青说,“即便我们杀了他,一命换两命,张天他还是值了。” “而且这样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扬展说道。 “废话真多,”蓝靖阳叫道,“唐青,把剃刀给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封肃说,“唐青,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那你们真的就这样看着杜若兮慢慢死去?你们能接受,是不是?”唐青退后一步,他的眼里突然噙满了泪水。 “唐青,如果事情那样发展的话,那我们也必须接受。”封肃说。 “不,不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唐青咬紧了牙齿。 “这样吧,唐青,你把剃刀jiāo给我,能够行动的时候我不会犹豫。” “不行,我知道你不会行动的。”唐青把剃刀关上,紧紧握在了手中。 封肃注视着他,良久之后说道:“唐青,现在我有理由认为你的举止令我们正处于危险当中。按照我们的家规,从现在开始我是当家人。在我们重返正常的环境之后,我将把权利jiāo还给你。”封肃上前一步,眼睛眯了起来,“唐青,把剃刀jiāo给我。” 唐青又退了一步,他的嘴唇颤抖着,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 封肃突然冲了上来开始跟唐青扭打在一起,唐青死死抓住剃刀,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该jiāo给封肃还是该就这样紧紧抓住。 “封肃,你不能……不能这样!”唐青喘息地说。 “我必须这样,你最好是别伤了你自己。”封肃正在用一种擒拿法锁住唐青的手臂。蓝靖阳加入了进来,他抱住唐青的腰,使他难以移动。 扬展呆呆地看着他们,他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怪异、这么滑稽可笑、这么令人愤怒,这么令人痛心?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住手!”他突然大喝一声。 扭在一起三个人停了下来,瞪着扬展。 “唐青,我要求现在立即融合,我想你不会不同意吧?”扬展的目光里充满了挑战。 张天古怪地看着扬展,他觉得此刻扬展大概是有什么毛病正在发作了。他不记得扬展小时候曾发过癫痫,难道他吃了什么有dú的东西么?还是在跟我装疯?而且扬展说话的嗓音也变得古怪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然后突然扯动手里的绳子。 “喂,杜若兮,你还醒着吧?”他叫道。 杜若兮昏沉沉的,头疼得要命,她既没醒但也没完全晕过去,她有点象是处于半昏迷状态。 “怎么?”她尽量大声点回答。 “你看看扬展,他是不是在发什么病?” 杜若兮望过去,她模模糊糊地看到扬展在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有时候象是攻击,有时候又象是躲闪,有时候又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动也不动。她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你怎么啦?”她喊道,但是他们都没听见。 “刚才他怎么了,或是你对他说了什么了?杜若兮转过来艰难地问张天。 “哈哈,我刚才要求他自宫呢,我把剃刀扔给了他。” 天啊,这个老混蛋,杜若兮现在明白扬展怪异的举动了。真愚蠢,真可恶,你这个该下地狱的脏货!她看了眼张天,头疼立刻更加剧烈起来。 “张天,你要求的是扬展无法做到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说什么?”张天听不清楚杜若兮的话,他拉着绳子走近了一些。 “我是说扬展没法自宫,他不可能做到。” “妈的,难道他可以看着你们摔死?”张天突然有点慌。 “这……”妈的,杜若兮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你知道什么是分裂人格吗?”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张天狐疑地看着她。 “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人身上有好几个人。”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过了一会儿张天又问,“你指的是不是鬼上身?” “不是,你不要把迷信的事情参合进来。” “但是你看他多象啊,你说话的声音都在变。” “那是他身上不同的人格在说话。”此时杜若兮看到扬展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跪着,一边肩膀着地,象是有人把它压住;另一边手臂反向上扬,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的角度,这只手里握着那把剃刀。“唐青,你再不松手的话手臂就要断了。” “封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掉下去。” “那你想怎么做?”封肃怒吼。 “我不知道,暂时……还不知道。”唐青的声音变得很嘶哑。 …… “唐青?封肃?”张天吃惊地张大嘴巴,“他们都还有名字?” “废话……”杜若兮有气无力的说,她把脑袋靠在墙上喘息着。 刘郁茜担心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杜若兮把脑袋偏到了另一边,她现在不想说话,也说不成话。 扬展的样子让张天感到恐慌,他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在苦熬了14年以及精心策划了近2个月的时间之后,这件事却变得那么难以置信,令人愤怒。这让他禁不住怀疑某个更强大的力量早已针对他策划了一个更深沉的yīn谋,在他即将收获的时候才发现能握在手里的只能是一堆烂果子。他恼怒地把这些烂果子摔在地上,它们嗒嗒作响,象是某种讥笑的声音。它们一路蹦跳着,乐着滚远了,摔裂开的样子都象是一张张难看的笑脸。 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它不应该发生,它不应该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烦躁地使劲扯动绳子,杜若兮浑身颤抖,她觉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非要把她折磨死吗?”刘郁茜看了下杜若兮,冲着愤怒的叫道。 突然张天回想起在当年扬展伤害他的过程也中曾听到过不同的说话声,这件事让他很迷惑。但是监狱里的事情让他很快把它抛到了一边,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考虑这样一件小事。当年自己的各种思绪把它埋葬了,就象埋葬了一个死人;十四年之后他却从泥土里慢慢爬出来,变成一个冲着自己狞笑的骷髅。现在证明它绝不是小事,它会导致自己彻底的失败,它会致命! 这看上去就象是早已注定自己会失败,而自己却在这里懵懵懂懂地空欢喜。 “杜若兮!”他尖叫起来。 “怎么了?”杜若兮勉强抬起头说道。 “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个人?” “到现在为止是四个。” “那么,”他思考着说,“你知道当年伤害我的人是谁?他在不在?” “那个人叫蓝靖阳,他在。” “啊,啊,啊”他又尖叫起来,使劲扯动手里的绳子,他觉得自己就象找错了人似的。剧烈的抖动已经快让杜若兮禁受不住了。 他叫了一会儿之后停下来,狐疑地看着杜若兮:“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杜若兮没法再那么大声回答,她只能让刘郁茜帮她传话:“告诉他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正在给扬展治疗。” “杜若兮说她正在给扬展治疗,她是一名心理医生。”刘郁茜冲张天说道。 “怎么?扬展得的是精神病?” “是的,这一种罕见的,而且不容易被发觉的精神病。”刘郁茜大声说。她同时万分惊讶地看着杜若兮,“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杜若兮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张天恶狠狠地看了眼扭来扭去的扬展。 “都是因为你。”刘郁茜说道。 “因为我?!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张天叫道,如果这些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话,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杜若兮说现在不是给你上心理课的时候。” “妈的,你给我听清楚,你们都给我听清楚,现在是我说了算,懂吗?我叫你们做什么你就得照做,不准反驳,不准问问题,清楚了吗?” 刘郁茜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让杜若兮告诉我扬展是怎么得这样的病的?这为什么跟我会扯上关系?” 杜若兮抬了下眼睛看了看张天,摇了摇头,她简直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一个雨夜被击昏后挂在楼顶的护栏外面,并在处于脑震dàng状态下向一个阉人解释为什么一个患分离xìng身份识别障碍的人无法自宫,请问,谁受得了这个?天啊,我要崩溃了,杜若兮想,谁来帮帮我,帮帮我们。杜若兮闭上了眼睛。 “快点说。”张天叫着。 “你就不能等等吗?杜若兮都要昏过去了。”刘郁茜也恼怒地叫起来。 张天怒气冲冲,开始烦躁地走来走去。 杜若兮闭上眼睛之后立刻就看到心里的伊丽莎白女王,她平静地看着杜若兮,仿佛一直都在那儿,并且已经等待了很久。 “女王,帮帮我,我没法再坚持下去了。”杜若兮简直想抱着女王哭泣。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我来帮你。” “快,给我打打气,鼓励鼓励,抱抱我,再抽我几个耳光,骂几句难听的话,我等一会儿就得睁开眼睛了。” “不,亲爱的,这次我不会这样做。但是我仍然很高兴,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 “但是我必须更尽力才行,混账,你不帮我谁来帮我!”杜若兮终于哭了出来,“我必须得挺下去,我必须撑到扬展他们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行,否则我们都得死。”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得非常清楚。你不要担心,我会帮助你,但如果我这次还象往常那样做恐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认为我必须用另一个办法来帮助你了。”女王看着杜若兮,她的眼睛眨都不眨,但却异常闪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其他的办法?”杜若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只要你帮我怎么都行,我现在需要的快点。” “多重人格症患者除了xìng格不一样之外他们也有不同的生理反应,甚至有时候会象是一个身体里装了好几套生理系统。这就象沈俊能忍受的痛苦其他人就受不了,封肃能喝下两斤白酒,而唐青却会醉得把桌子底下当成自己的床。你平时要抽烟,我却没法忍受香烟的味道;你现在觉得快要崩溃了,而我则不会。” “天啊,女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现在不是你跟我讨论心理学的时候。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杜若兮怒吼起来,“我要的是你立刻就帮我!” “我明白,我比你看得更清楚。张天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他认为你也许能帮她。”杜若兮张开嘴,女王举起手阻止她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你现在稍事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全部由我接手处理。” “你怎么能够接手?”杜若兮迷惑而惊讶地看着她。 “我能够代你出去,很早以前我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女王微笑地看着杜若兮。 “你……”杜若兮登时呆住了,她简直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过类似于扬展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竟会懵然无知。杜若兮瞪着女王,仿佛看到了一个鬼魂,她张大的嘴巴就象是再也合不拢了一样。 “我只是一直没跟你说,但是唐青知道,我早就可以出来自由行动了。”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杜若兮失魂落魄地看着女王,“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唐……唐青却会知道?” “在咖啡店里我曾出来跟唐青有过一番jiāo谈,那次你以为自己和唐青都睡过去了,实际上当时唐青只是装装样子而已,那是我唯一的一次把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但是从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可以控制这个身体了,你不知道那是因为我从没跟你说过。我极少出来,我都是在你工作之后晚上偶尔出来走动一下,那时候你已经在梦乡里了。我可不想把你吓着。” “你不想把我吓着?”杜若兮嘶哑地说。 “对,这是因为我爱你。”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你可真会挑时间!” “啊,我觉得没什么。这按照你的专业应该怎么说来着?在需要的时候诞生、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女王笑了一下,一种顽皮的微笑,“很抱歉一直把你蒙在鼓里。好了,我出去了,我们没时间闲聊。但是你应该在一旁看着,跟我来。”女王绕过杜若兮率先朝大门走去。杜若兮僵硬地转过身,她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宫廷之中,这个宫廷她曾经在《伊丽莎白一世》的电影里看到过。 女王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她回过头郑重地对杜若兮说道:“另外,如果你希望我消失的话,我愿意同你融合,但是请务必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在此之前你只要看着守在一旁就行了,不要阻拦我,也不要干扰我。” “好。”杜若兮象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她突然抓住女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手臂说,“女王,头真的很疼。” 女王笑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杜若兮的面颊。 伊丽莎白女王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闭上眼睛,但很快就睁开了。杜若兮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头没那么晕了,也不那么疼了,跟刚才的状况相比简直是无比地惬意。她震惊地摸了摸脑袋,审视了一下自己,天啊,这的确是真的。 “张天,人格分裂一般都是不幸的童年造就的。”女王的声音象是比杜若兮更尖些,速度也更快些,“当某种剧烈的痛苦加诸于孩子的身上的时候,他们中有一些就会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自动诞生一个承受痛苦的人,而他自己却逃到了一边去,这样他对痛苦就完全没有感觉了。但是这种病态的生活会滋生出许多让他无法应对的烦恼,于是他的人格就会继续分裂下去,直到生活中不再出现无法解决的问题为止。不要认为这是什么魔法或是神话,也不要问我人的大脑怎么会这样古怪,因为现在的医学还无法给出答案。即使我能给出答案,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法跟你解释明白。而扬展在童年时期遭受的不幸,我想你一定比我清楚得多。” “这样的孩子到底会有多少人格?”张天问。 “视情况而定。有的分裂出一个就够了,有的分裂出几十个。” “嘶”张天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那扬展呢?” “他一共有7个人格。这里面甚至有人专门照顾承受痛苦的人和他在无法忍受孤独的时候创造出陪他玩的朋友。” “天啊。”张天喃喃地说,他看了看扬展。扬展现在没有在跟自己扭打了,他站在雨里,象一座雕塑。 “他这会儿在干什么?”张天问。 “我想大概是扬展的内在人格正在统一意见。也许有的人格情愿自宫,而有的人格坚决不同意,否则他们怎么会自己扭打起来。”女王看了一眼扬展,她的目光又转了回来,“这就是为什么杜……为什么我说你所要求的是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我在这里等着他们商量?” “难道你认为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女王象看个弱智者似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他的医生,你一定给我想个办法出来!”张天吼叫着说。 女王冷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她想即便我有办法我也不会告诉你。要求一个男人自宫来救自己xìng命,这违背她做人的原则,这也不是一个英女王该有的行为。 “杜若兮,我命令你快点想个办法出来!”张天叫道。 “我暂时没有办法。”女王说。 “我在叫你想,听见了没有?给我想个办法出来,否则我们一块玩完!”张天狠命地扯动绳子,这让女王不断地在护栏上撞击。 “张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折磨或是威胁有助于思考。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在你停止作出这种既无耻又无用的举动之前我将拒绝回答你的所有问题。”女王凶狠地瞪着他,“你要怎么做我拦不了你,即使你把我摔下去那也悉听尊便,但是你不会再从我的嘴里得到一个字!听清楚了吗?想都别想!”女王头痛yù裂,其实她感觉脑袋已经裂开了。她闭上眼睛,因为她感觉到眼睛正在充血。在脑海里,杜若兮正惊讶地望着她。 张天瞪大眼睛看着她,他觉得眼前的杜若兮突然变了,变得不那么容易任其摆布。即使隔着护栏并且在雨里摇来晃去,张天依然感觉到一种不曾领略过的傲慢和威慑。他先前暴君般的气势不由得畏缩了一下。 “好,我答应你。”过了一会儿张天说道。 “那就抓牢你手里该死的绳索!”女王睁开眼睛说道。 张天真的使劲握了绳子一下,他瞪了女王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怨dú,然后他扭过头去看了看扬展。 扬展还是那样动都不动,他好像对雨水已经失去了知觉,张天怀疑他会不会象匹马似的站在那里睡着了。突然他猛地转过头来说:“不对,你最先说他不是有四个人吗?怎么刚才你又说是七个?你在骗我!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没有骗你,他最先是七个,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之后他现在只剩下四个,另外的被融合了。”女王说道。 “什么叫被融合?你说清楚些!”张天问。 “融合就是把所有人格逐个融为一体,使他们不再处于分裂状态,它就是治疗的目的。成功的融合最终使他只有一个人格,这样他就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已经融合了三个,那么再融合三个不就只剩下一个人格了吗?”张天的眼睛迅速地转动着。 “当然。”女王冷冷说道。 “真是老天有眼,哈哈哈哈!”张天大笑起来,他简直高兴得又想手舞足蹈了,他认为自己简直是个天才。他停下之后说:“很好,既然如此,那么你现在就让他们融合吧。” 女王吃惊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张天,你这个要求几乎跟要求扬展自宫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问。 “就是说这两个要求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怎么又不可能了?”张天叫道。 “融合多重人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事前做大量的诱导工作,而且每次只可以融合一个,每一个人格的彻底融合都需要一段时间。而你现在要求他融合所有的人格……想一口吃个胖子的结果就是被撑死。” 张天看着扬展,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去。当扬展出现在楼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欢笑。他甚至谢谢。qb5。这些年来的折磨和等待,否则哪里会有此刻兴奋到极点的心情,他简直想去拥抱这个可爱的羔羊。 这个健壮英俊的家伙,在他看上去那么优秀的时候把他打入地狱,那是一件多么甜美的事情啊。他会让他一直守护在心中的小小火焰一点一点地喷发出来,让它燃烧整个楼顶,烧得雨水作响。它会象一只巨大的丙烷喷灯般冲到天上去,炽热的火舌将狠狠地tian舐天堂的地板,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那些自以为是的英雄、那些折磨过他的混账都在这个大火炉里疯狂地尖叫吧。 那一美妙时刻将是他当年被打断的高潮。 而现在他的设想仿佛正在渐渐流失,正在变形,它当时有多美丽现在就有多丑陋。它就象一道绚丽的风景,当你走进它的时候却发现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的泥沼。 你他妈不再是羔羊了,对吗?张天盯着扬展,你他妈现在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一堆在雨水里腐烂着的垃圾! “如果没有其他办法了的话,那么这就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总比没有办法强。”张天转过头来对女王说,“我没有了选择,而你也没有。” “你简直是疯了,在这种环境下进行融合极其危险。扬展很可能会彻底疯掉,甚至会死掉。”女王怒斥着他。 张天沉默了半晌,无可奈何地说道:“那是他的事情。” “即使他完成融合,又怎么能肯定他就会按你说的去做?” “那是你的任务,你必须把他融合成为会按照我的要求去做的人格。” “你以为这就象捏橡皮泥那么简单?” “不,”张天笑了,“但是我可以象捏橡皮泥一样捏你们。” “如果你想让他死的话又何必这么麻烦?” “你说的对,我不想让他死才费了那么大的周折。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张天说,“我觉得他确实很该死,但我不会让他那么快就死。” 此刻扬展突然抖了一下,仿佛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看了眼唐青他们,他们站得稍稍靠后,好让扬展自如地控制身体。扬展抬起头,慢慢抹去脸上的雨水,他觉得很冷。 “杜若兮,你还好吗?”他看到她的眼睛仿佛是睁开的。 “我还好,你怎么样? “我没问题,”扬展点点头,看了看手里的剃刀,对张天说,“继父,我说过,只要你让我去做的我都会去做,现在我还是会这样说。但是我估计你不清楚我现在的状况,我正在进行心里治疗,我患有一种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如果你现在依然坚持你的想法,那你首先必须让我完成治疗,否则我无法兑现我的诺言。” “你指的是融合?”张天禁不住一阵狂喜,想不到扬展会自己提出这个要求,这也证明杜若兮没说假话。 “是的,看来杜若兮已经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你。” “对,就在你发呆的时候我已经很了解你了,你是个疯子。”张天看了一眼正处在震惊中的女王,胜利地微笑起来,“我当然坚持我的想法,我也答应你做最后的治疗。我的耐xìng已经磨练得非常好,不过现在也剩下不多了。” “我不会让你等待很久,我保证。杜若兮,”扬展转向女王,“我现在要求最后一次融合。” “最后一次?”女王结结巴巴地说,她难以置信。 “是的,最后一次彻底地融合。不是一次接着一次,而是仅仅是一次,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扬展瞟了一眼等待着的张天,“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将是非常危险的,甚至会致命……” “我想我知道,我有过体验,但这是必须的。” “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必须尽快做好准备,你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扬展高声说道。 “可我需要时间。”女王吃惊地说。 “我们会等着你,”扬展又看了眼张天,“杜若兮,这非常重要。” “但是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吗?” “是的,非常确定,你必须这样做,我们都必须这样做。” “你真的会兑现你的诺言吗?”女王高傲的xìng格让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 张天转过头来,动也不动地看着扬展。 他知道她误会了,但是他不能回答说兑现诺言是最后的选择,他不能让张天感觉到他另有打算。他顿了一下说:“按照我和继父商量好的那样去做,一切将都会顺利。” 女王点点头,表示她明白,接着她闭上了眼睛。 扬展在跟女王说话的时候同时在同内心的唐青jiāo流:“杜若兮有些怪,她说话的声音跟以前不一样。” “她不是杜若兮,她是伊丽莎白女王,我跟她有过一次jiāo谈。”唐青说。 “天啊,难道杜若兮也跟我们一样?”扬展震惊了。 “表面上差不多,但又不是很一样。女王没有占用杜若兮的时间,至少是没让她发觉,所以杜若兮不会有你这样的烦恼。她们相处得非常好。” 扬展摇摇头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等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王从门里退后一步,她扶着门框埋下头喘息着。杜若兮抓住她的胳膊,仿佛抓住的是一块冰箱里的冻ròu,她惊讶地“啊”了一声“女王,你还好吗?你感觉怎么样?”杜若兮担心地问。 女王看着杜若兮,露出了微笑。她的脸苍白得吓人,但她的笑容却跟从前一样温暖,仿佛她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这样冲着杜若兮微笑。 “你的女王没问题,你的女王是金刚。”伊丽莎白快步走近杜若兮,毫不客气的把她抱在怀里,“冷吗?” “嘶,就跟珠穆朗玛峰一样。” 女王咯咯笑了起来,她松开杜若兮说:“你看到刚才的情景了吗?” “是的,看得很清楚。” 女王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她又闭上了。她再次张开嘴巴,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怎么了,女王?” “我没法融合扬展,我没那个技巧,我不会。” 杜若兮吃惊了一瞬间,然后领悟地点了点头:“这很正常,我会的你不一定会,我居然忘了这一点。” “是的,你在磨练那些枯燥玩意的时候,我开小差去了。”女王朝杜若兮眨眨眼睛。 “我明白,我必须要去主持扬展最后的融合。”杜若兮点着头,“现在做这个事情太难了,太疯狂了。我没有丝毫把握。” “注意,是扬展要求这样,而不是张天。” “对,我知道。扬展好象要孤注一掷,但我还没有猜透他最后的打算。” “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你要看清楚他的行动。” “我会尽力而为,你不妨为我祈祷一下。”杜若兮点点头。她看了看门外准备出去,想到即将忍受的折磨她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别充硬汉,你出去的话不到5分钟你就会失去意识。头疼比刚才更剧烈了。” “那也没有办法,没有止痛yào片,没有吗啡,甚至没有香烟。”杜若兮握住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而且我也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教会你这些。” “但是有我。” “对不起,女王,我不想打击你,但你没有我的技巧出去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我能够跟你融合。” “天啊,女王……”杜若兮吃惊地退了一步,过了会儿她才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能够承受这样的头疼,而你有这样的技巧,你认为除了融合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自己让自己融合,我还做不到这点。”杜若兮呆呆地说。 “但是我会。我知道自己怎么诞生的,我也知道该我怎么离去。”女王说,“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哦?你知道?”杜若兮依然回不过神来。 “是的,我知道。” “那么……你要和我融合么?”她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空白。张天的出现,扬展的要求,女王的现身和此时情况需要她们的融合,这些仿佛不应该同时发生。 “是的,你愿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我愿意吗?”杜若兮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杜若兮,振作起来!”女王高声叫道,“现在没时间给你发愣,我们得立即融合。” “不,”杜若兮尖叫起来,“我不愿意!” “你必须愿意!现在事关我们三个人xìng命,无谓地lang费时间只能激怒张天。”女王逼视着她,“说你愿意!” 杜若兮看着女王,她的热泪开始滚落了下来。 “杜若兮,不要这样。”女王慢慢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这些年以来,我无时无刻地守护着自己光荣的职责,并为担负如此重要的使命感到万分荣幸。尽管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但当我凝视着你在梦乡中恬睡,当我在夜晚偷偷起来欣赏遍撒大地的银色月光,当我体会到你的感觉,当我想起我的罗伯特,那些时刻我强烈地感觉到生命的神秘和美妙……它是令人激动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享受生命,但我依然为此感到满足,我从不认为自己的生命有任何虚假。我想这是因为我守护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这个女孩不仅聪明善良,重要的是她在任何情况下从没有背叛过自己。她以为从我这里得到了力量,但她从没想过她慷慨地同我分享了她的爱,而这份爱才是天地之间永不退色的、最弥足珍贵的东西。杜若兮,我一直都在为你感到骄傲,你以为曾经在我这里得到了许多,但事实上是你给了我很多。我真的非常感激你赋予了我生命,而我绝不后悔在此刻离去。在你的心里得以永生,它将是我最好的归宿。” 杜若兮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女王,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女王帮她擦了一下,轻轻说道:“说你愿意。” 杜若兮紧咬着嘴唇,她开不了口。 “说你愿意。” 杜若兮冲上去抱住女王,她知道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同女王拥抱。她稍稍退后一步,用最后一丝勇气和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说道:“我愿意。” 女王紧紧抱了一下杜若兮,紧接着她颤抖起来,就象湖面上一层层的水波。杜若兮看到女王突然变得模糊而透明,她们身处的宫廷开始分崩离析,迅速消失着,伊丽莎白女王即将离去。 “我爱你,女王。”杜若兮叫道。 “我知道,我从没怀疑过这一点。我也爱你。” 杜若兮被一片白光所笼罩,炽热的洪流瞬间把她吞没了,她感到浑身燥热难当。女王很少出来,因此她并不拥有很多独自的记忆,她在一瞬间就同杜若兮融合了。 洪流渐渐褪去,杜若兮很快就冷却了下来。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感到冰凉的雨水或是泪水象一条条小溪似地在她的面孔上流淌着,她哆嗦了一下。随着一次猛烈的心跳,头立刻疼痛难忍,疼得她呲牙咧嘴地呻吟了一声。这个瞬间过去之后,头疼仿佛减轻了,至少是能够忍受了。杜若兮睁开了眼睛。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瞬间照亮了楼顶。张天还是把绳子拉在自己的臂弯里,他正在走来走去。她看见扬展依然站在原地,好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他看上去严肃而苍白。 “扬展,我准备好了。”杜若兮大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扬展抬起眼睛点了下头表示他听见了。他转向张天说道:“继父,还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够了解。” “什么?”暴躁地问。 “杜若兮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但她是我的另一人格的女朋友。在这次融合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能相见了,我想你一定能够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他们非常希望能够最后说一会儿话当作是告别。” “另一个人格的女朋友?扬展,在别人的耳朵里这话费解得可以达到一个高度了。” “没错,但你不是别人,对吗?” “扬展,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耐心?” “没有这个意思,我没有滥用任何人耐心的习惯、” “但是我觉得你是在得寸进尺。” “继父,不是这样,我保证这是我最后的一个请求。” “这是一个额外的要求,你会为此付出额外的代价。如果我发现这是一个花招,我保证除了更高昂的代价之外还要加上你一辈子的后悔。” “我明白。” “好,给你五分钟时间。” 扬展点点头,闭上眼睛。他问唐青:“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我想好了,但愿没问题。” 扬展退后一下,唐青上前一步,然后睁开双眼。 “杜若兮,我是唐青,你的头还疼吗?” “不象刚才那么疼,但是女王走了。” “哦,我明白了。很遗憾没跟她告别,但是我们时间剩下的也并不多。” “是的,我知道。”杜若兮感觉又有泪水即将模糊她的眼睛,她哽咽了一下,把它们吞回肚里。 “看这个挎包,自从你送给我之后我就一直挎着它。”唐青把挎包拉下来,他没把它拿在手里而是挂在自己的臂弯里,“这里面有香烟、钥匙、和一些零散的资料。但我最主要的是用它装我的画以及纸和笔,它们是我梦想的一部分。我可能无法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画家,但是我一直都在尽量达到这个目标。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从这个挚爱之人的礼物里取出光芒四shè的作品,哪怕只是一个草图,一个构想,它的意义都会非常重大。这个情景固执地一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杜若兮怔怔地听着。这个挎包确实是自己送给他的,但那只不过是一个“意外”,杜若兮当时只想买一双运动鞋而已。她选了鞋子,将要去付款的时候她瞥见了这个挎包。这个深棕色的挎包看上去沉稳,厚实,比原先唐青的挎包更大,好象也更硬,但没有大到不方便的程度,也没有硬到象是挎了抽屉在身上的程度。它可以更好的保护那些画,她当时想。最让她喜欢的是挎包上浮雕似地印了一只黑天鹅,跟唐青在咖啡店里画的那只黑天鹅简直象极了,她毫不犹豫地把它买了下来。她没想到唐青那么看重这个挎包,他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 “昨天,我在这个梦想的容器里放进了充满另一种色彩的东西,我可以把它称呼为我们的未来。”唐青拍了一下这个包包。“记得我们看到过的小蜥蜴吗?我说的是跟我们一起晒过太阳的那两只小蜥蜴。当时它们并排爬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对正在流淌的河水互诉衷肠。它们的尾巴在它们身后,不停地缠绕,松开,又缠绕,又松开。” 杜若兮愣了一下。那两只小蜥蜴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唐青还为它们编了一个小小的甜蜜故事。但是它们中的一个尾巴是断掉的,正因为此唐青才会编了那么一个故事。但是唐青现在为什么要说它们的尾巴缠绕又松开呢?杜若兮专心地听下去,他又在编造什么故事还是要告诉我什么? “记得吗?我们都对着那两只小尾巴缠来缠去的样子感到好笑,就象这个包包。”唐青转动挂在手臂里的挎包,两根肩带开始绞在一起。绞到手臂的时候它们停了下来,然后包包开始反向转动,肩带又松开了。唐青又转了下包包,肩带又开始缠绕,到手臂的地方又再次停止,再次反转。唐青的身体挡住了张天的视线,他不想让张天看见,至少不能让他看得非常清楚。 但是杜若兮看得很清楚!她看见挎包的两根肩带随着旋转不停地缠绕,当这种缠绕停下来即将反转的一瞬间,它们就象是一根绳套般套住了唐青的手臂,杜若兮立刻醒悟过来,她明白了唐青想表达的是什么。 她也明白了扬展的打算。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记得。你说希望我们以后也象那两只小蜥蜴,我说我们只要象那两根尾巴就足够了。” “是的,你记得很清楚。”唐青也露出了微笑,他把挎包重新挎在了肩膀上,“我把那两只小蜥蜴画了下来,只恐怕它已经被打湿了。” 杜若兮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画了那副画,她估计应该不会,因为她和唐青都没有看到蜥蜴的尾巴缠绕的样子。不过这并不重要。 “其实这副画打湿了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会记得它们,记得我们当时的情景,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足够,我希望我们永远象当时的那两只小蜥蜴。”杜若兮再次感到眼睛发热。 “杜若兮,对不起,我只能……” “时间到!”张天突然对着唐青叫了起来,“简直是不知羞,无论你们是不是足够,反正我听的是足够了。我已经兑现了我的诺言,现在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唐青没有再说下去,他看了张天一眼,然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在杜若兮的注视之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扬展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下杜若兮,然后慢慢坐了下来,挎包放在了他旁边。他把腿弯上来,双臂支在膝盖上,轻声说道:“杜若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杜若兮仰起头,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眼睛,灌进她的鼻腔,渗进她的耳朵,流进她的嘴里,也流进她的心里……最后她甩去脸上的雨水,对扬展说道:“可以了,让我们开始吧。” 第一百三十章 “张天,整个融合过程是这样的:我要先催眠扬展,然后诱导所有人格合而为一,最后把扬展从催眠状态中带出来,整个治疗完成。”杜若兮说道。 “嗯,很好,你快点着手开始。” “在催眠过程中扬展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否则治疗会因此而中断。扬展在那种情况下醒来的话后果难以预料。所以我要求在此过程中你不能干涉我的治疗。” “你非要跟我这么嗦吗?” “你必须答应。” “我答应!”张天大叫了一声。 杜若兮点点头,对扬展问道:“扬展,你就这样坐着,是吗?” “是的,只能这样。” “好,那我们开始。你闭上眼睛,现在放松。你的心灵开始象扫描仪一样,慢慢地,从头到脚扫一遍。它扫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放松下来。你已经变得很平静,远离了世俗。你只会听到我的声音,外界的声音都不会干扰到你,甚至你听到突然传来的雷声,你不但不会被干扰,反而会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雨水也无法干扰到你,反而会让你加更平静……”杜若兮努力控制住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带一丝颤抖。 “你看到我们了吗?”杜若兮在进行往常的程序之后,她同另外三个人一起进入扬展内心里的房间。 “是的,我看到了。” “蓝靖阳,封肃,唐青,你们三个人即将同扬展融合了。我想说的是,碰见你们是我这一生当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在我认识你们之前,我从没在我的生活中遇见过如此专一、如此忠诚,而又如此聪敏的人。如果你们各自身处其他地方,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家庭中的一员,我相信你们都很难让人忘怀。你们的故事和你们本身都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甚至是……刻骨铭心。” 杜若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扬展,我记得林梦霜能够控制自己在合适的时候释放记忆,是这样吗?” “是的,你说的对,她怕我感到疼痛。” “现在我有一个要求。封肃、唐青、蓝靖阳,我需要你们控制自己的释放记忆的速度,否则扬展的大脑无法承受,而且我们的时间也不容许按部就班地完成整个的融合。我希望你们可以只释放扬展此刻需要的东西我相信你们懂我的话而其他部分你们可以在其他时间再jiāo给他。要是你们都明白了,就让扬展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扬展模模糊糊地说:“他们都明白了。” “很好。我稍稍退后一步……扬展,这是蓝靖阳,他是一个凶狠残暴的人,一个魔鬼般的人物,他可以说是你身上恶的一面。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不知回头为何物的人,一个可以微笑着用地狱烈火给自己点烟的人。他让家庭里的其他人感到头痛,那是因为他的光芒过于明亮了。作为一个人,尤其是作为一个男人,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毫无畏惧,这是一个极其可贵的品质。他不仅仅拯救了沈俊,他几乎是在最后关头拯救了这个家庭。那是一个痛苦的时刻,但那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这是封肃,你们的守护天使。有他在,你们就永远都不用担惊受怕。这是一个简单的承诺,但这却同时也是一个沉重的承诺。封肃虽然擅长使用武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热衷于使用武力。他选择了保护大家作为自己的职责,但是曾经过度地使用武力也给他带来巨大的负罪感,这一点令他备受煎熬。他从没跟家人倾诉过这些,从这方面来讲,他所承受的痛苦跟沈俊相差无几。相比较的话,沈俊是一个能够承受巨大痛苦的人,而封肃是勇于承受巨大痛苦的人。 这是唐青,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你们的家长。他是带领你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人,他代表的是你们所有的人的梦想。如果把其他人的职责概括成如何生存下去的话,那唐青的职责就是如何能正常地、并能够有所成就地生存下去。他虽然没有那些传奇般的故事,但是没人能够忽略他的光芒。他的力量在于他能够把所有其他力量凝聚在一起,让这个家真正地象一个家,让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和他人的价值。他是光明的一面,他是你梦想自己没有遭受痛苦的情况下将要成为的人,他是你完美想象的完美化身。” 杜若兮停了下来,她要稍等一会儿,让扬展仔细体会她的这番话之后再做下一步。张天吃惊地瞪着眼睛,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感觉浑身冰冷。他吃惊扬展象是真的对下雨大雷无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于衷,他吃惊杜若兮说的那些话,他更吃惊于自己竟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好了,封肃、唐青、蓝靖阳,你们做好融合的准备了吗?”杜若兮问。 “是的,他们都做好准备了。”扬展恍惚地说。 “很好,我退得更远一些。扬展,你做好融合的准备了吗?” “是的,我做好了融合的准备。” “那么封肃、唐青、蓝靖阳,你们现在可以走进扬展了,记住你们只释放扬展需要的那部分。扬展,在你知道他们停下来之后必须告诉我,我将把你带出来。” 在扬展的内心里,他看到他们并排慢慢朝自己走来。象前几次一样,他觉得他们也是透明的,并微微闪着光。他们走到他身边,以一种有趣的方式连接在一起:封肃和蓝靖阳分别握住扬展的一只手,而他们的另一只手又分别搂住唐青的肩膀;唐青在中间,他把双手搭在了扬展的肩膀上。扬展感觉象是有一股电流正在自己的身上通过。 “扬展,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唐青说。 “其实不太象是再见,你知道你们会……” “以另一种方式体现在你的身上,这是句屁话。但它虽然是屁话,倒也没说错。”蓝靖阳笑着说。 “你们能控制好吗?可别把我的神经烧断了。” “应该能够,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必太担心。”唐青说,“释放的顺序我们都知道。” “嗯。” “准备好,我们要进来了。”唐青说。 扬展轮流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眼房间外的那个院子,他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唐青他们看着他,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扬展说道:“我准备好了,你们来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杜若兮看到扬展微微抽搐起来,她知道他已经开始融合了。从现在开始到最后结束不会太久,时间对她来讲很仓促。 她低下头来悄声对刘郁茜说道:“伯母,在扬展融合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做些事情。” “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这样能做什么呢?”刘郁茜问。 杜若兮看了看牵引她们的绳子,由于她和刘郁茜一直被风吹得dàng来dàng去,绳索已经已经缠绕了一部分。 “我们要让这两根绳子缠在一起。” “可我们动不得。把它们缠在一起有什么用?”刘郁茜问。 “非常有用,你要相信扬展,相信我们。照他告诉我们的去做,我们就不会死。” “他告诉你什么了?”刘郁茜瞪着眼睛问。 “来不及说这些,反正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先办好了才行。” “好,你要我怎么做呢?” “我们并不是完全动不了,”杜若兮仔细看了下绳子旋转的方向,“我们只是手被绑住不能动弹,但我们其他地方都能动。” “嗯,是的,但是……这有什么用么?” “我们必须轮流着做,我先做给你看。你能控制好身体,尽力不要摆动,你可以用脚尖和肩膀把自己稳住吗?” 刘郁茜晃悠着,她把脚尖勾上来抵住墙壁,身体稍微侧转一下,用一只肩膀靠住墙壁。两个脚尖和一个肩膀,构成并不稳定的三角形,但总比完全悬空着要好些。 “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我使不上力气。” “够了。仔细看着我,过会你要这样做。” 杜若兮用膝盖顶住墙壁,然后用脚尖勉强蹬在墙壁上,她的臀部突了出来,然后向刘郁茜靠过去。她看上去很象女人有点扭捏地坐向一把不太端正的椅子。她的臀部靠住了刘郁茜的背,脚尖用力,身体旋转,于是她的身体从刘郁茜左边顺利地翻到了右边。她们头顶上的绳索又缠绕了一圈。 “好了,现在我尽量不晃,你就象我那样从我的背上翻过去。”杜若兮说道。 刘郁茜点点头。她稍微有些笨拙,她的臀部老是靠不到杜若兮的背却把自己推得更远。 “你太帖近墙壁了,你必须把自己蹬得更远些。”杜若兮着急地说。 刘郁茜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知道该怎么做,她成功地从杜若兮的背上翻了过去。 “太好了,就是这样。”杜若兮激动得差点叫了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张天正在紧张地注视着扬展。他偶尔看一下她们,他完全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他以为那只是风吹得她们晃来晃去。此刻扬展抖动着,嘴里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依据以往的经验,杜若兮知道扬展完成融合还需要一些时间。 刘郁茜稳住身体,杜若兮再次从她的背上翻过去。这样做了几遍之后,她们配合得变得默契了。但是没多久绳索jiāo叉升到护栏时停了下来,它被绳索与护栏之间巨大的压力所阻止。她们咬紧牙关继续着,jiāo叉的部分终于突破了护栏,开始继续蔓延过去。 唐青、封肃、蓝靖阳互相点了点头,他们同时凝视着扬展。他们知道自己该释放给扬展些什么,但是三个人同时释放仍然让扬展难以承受。他猛地一个激灵,他仿佛觉得一股的电压在脑袋里聚集,慢慢变得强大起来。他开始发抖,紧张得就象看到一只锋利的长矛正在缓缓刺向自己的眼睛。正当他几乎要喊叫出来的时候,电压突然释放,一瞬间仿佛飓风从寂静的洋面上扫过。 起先是一阵尖锐细小的啸叫声,它很快就化作海lang奔腾声,最后它成为震撼一切的轰鸣。在这片轰鸣声中,扬展听不见,看不到,也说不出,虽然他很想让他们再慢些,可他手足无措,六神无主。这股洪流当中夹带着大量信息杂乱无章的记忆,无法克制的情绪,各种各样的技巧……它们瞬间就把扬展淹没了,他几乎无法呼吸,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此时他看到唐青他们依然在看着他,但他们身上正在被一股白色耀眼的烈焰所吞噬。这烈焰既象是没有温度又象是温度极高,它迅速蔓延,具有摧枯拉朽的巨大力量。那些他曾经认为牢不可破的禁锢、无法挣脱的束缚、挥之不去的黑暗,在这股力量之下,它们就象一缕缕的青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扬展感觉到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自由。自己的房间很快就消失了。院子也正在消失,那些房子、花园,甚至某些声音都正在消失,它们不象是坍塌而更象是蒸发。最后只剩下院子中间的那块天文台,它整体的构造来自杜若兮送给他的那枚清朝的铜板。原先那只浮雕般的飞龙在火焰中腾空而起,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摇摆着自己的身体。它转过头来冲着扬展尖利的叫了一声便一动不动了,它定格了,最后它也消失了。 唐青他们在烈焰升起的那一瞬间同扬展一样,感觉到一种彻底的自由。没有了愤怒,不用再担负沉重的责任,无须再为生存而焦虑,这些仿佛遥远得象是另一个世界似的。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随着身边的烈焰飘了起来。他们飘向极遥远的太空,在星河里穿梭。一束白光朝他们扑来,他们快乐地冲了过去。他们觉得自己融化了,成为这束白光的本身。他们就是身边的那些星星,他们就是整个宇宙,他们又什么都不是。他们通晓了一切奥秘,他们是一切,他们又是虚无,他们处于生死的边缘,也仿佛看破了生死。 他们在宇宙里这么溜达了一圈之后又回到扬展的内心。他们并没有释放多少东西给他,他们知道此刻他需要的是什么。他们虽然保留了自己大部分的记忆,但此刻他们以一种非常超然的心态回到了这里。他们都感觉到扬展正在涌出的眼泪。 这眼泪既充满痛苦,也充满了欢乐。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扬展已经完全躺在了地上,他不停地在滚来滚去,嘴里象是塞了棉纱艰难地发出声音,他仿佛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张天充满惊奇地看着他,咕哝着。他担心扬展这样下去会不会把自己搞死,那就太糟糕了,那样的话他不知道是不是该送掉手里的绳子。怎么说来着?消灭目击证人?但是…… 楼顶死的是自己的继子,手里握着一把剃刀;楼下死的是前妻和继子的女友,自己是留有案底的假释犯,他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过(这院子里总会有人看到了他或是认出了他)。那些警察很可能从她们的尸体上查出少许麻绳的纤维,而不只一个人看到他背着麻绳走进这个院子。有了这些他们就几乎可以认定他是杀人犯了。那家小旅店的服务员们会在警察展示他照片的时候非常配合地跳出来,(也许他们会更早的跳出来,但这并不重要),很凑热闹地邀请警察搜查他住过的房间。他们会从望远镜里一目了然地看到扬展家。人证物证动机俱在,再蠢的警察都会恍然大悟。然后这群猎狗就开始满世界地开始抓捕行动,而他却象是戴了个醒目的面具一般四处逃窜。他会被许许多多狗娘养的眼睛认出来的,警察会在某处旅馆里、长途汽车上、厕所里……把他逮个正着,于是一切尘埃落定,有关扬展家的灭门惨案宣布告破,小警察们又有得奖金可拿了。而自己会被暂时收监,然后获刑…… “死刑,不可能是其他的。”他喃喃自语,“那我还不如也跟着摔下去呢。” 他把雨衣的帽檐拉低了些,然后勉强给自己点了根烟。 “他这样会死掉吗?”他忍不住问杜若兮。 “不会,我有经验。”杜若兮暂时停下她缠绕的把戏,低声说,“请你不要打扰他。” “打雷他都没事,我说句话又怎么了?” “那是不一样的,说的话总会有含义。” “他这样还要多久?” “以前大概需要10分钟左右,这次也许要更长点时间。” “难道你就不能让他快点?” “不能,这可不象你搅拌一盘蔬菜那么简单。” 张天烦躁地看着扬展,同时也充满警觉。他仍然担心扬展在骗他,靠这种装疯卖傻的样子悄悄向他靠近。不过还好,扬展并没有向他靠过来。 杜若兮知道张天只看得见她们的脑袋,他一定是认为她们被风吹得晃dàng得厉害。她们在张天继续去注意扬展后继续加紧干着。 融合已经渐渐完成,扬展感觉到头脑中的风暴正在减弱。唐青他们无处可去,他们象是重合在扬展的身体里,他们仿佛觉得仍然可以控制这个身体,但他们情愿就这么待着。要做的事情完成了,至少是暂时需要的已经完成了,他们已经把该jiāo给扬展的通通jiāo给了他。他们现在闲适地等待着下一幕,就像准备观赏一部电影。 但是此刻扬展却忍受着难言的痛苦。他感到浑身如万箭穿心般地疼痛,某些东西好像正在变换着位置。一些规律,一些顺序,一些轨道……仿佛被打乱了,就象是洗牌,彻底地翻新。不仅是头脑中的那些束缚,甚至他的身体里的内脏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的那张脸也不会是原先的样子了。他觉得自己肿了起来,肿得象一座高山那么大。他听见自己血液流淌声的声音,哗哗的雨水都无法掩埋它如大河奔流的声音。他的心脏象是火山喷发前那搏动着的地壳,响得跟打雷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感官变得极其敏锐,四肢百骸充满了令人惊叹的力量,他可以让它们就这么静止,也可以让它们发挥出来。他认为自己一拳可以打穿一堵任意厚度的墙壁,一脚就可以踢断任意高大的树木,他几乎认为那是毋庸置疑的。他可以一脚把地面下的岩浆都跺得喷出来,如果他朝着一个通道吹出一口气的话,他就可以制造出一个风洞;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抱住地球把它扔到银河外面去。他怕是自己要疯了。 他等到这些感觉逐渐消除了之后,费力的说道:“我想已经结束了。” 杜若兮停了下来,她又等了一会儿说道:“他们都走了吗?” “并不完全,我还能看见他们。”他们在扬展的内心里象是仍然存在,他可以完整地看到他们,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会有回应。 “你想回来了吗?” “是的,”扬展说,“我觉得我应该回来。” “你感觉还好吗?”杜若兮紧张地问,她非常担心会出什么差错。 “感觉还好,只是浑身疼得厉害,但我觉得还能够叫做一切正常。” “好,你先放松一下,我相信你一定会没事的。”杜若兮等了一会儿之后就把扬展带离催眠状态。 他微微睁开一下眼睛,原先闪着微光的雨水,现在它们就象是流星雨一般洒落下来,他发觉自己敏锐得好象可以分辨每一滴雨水落地的声音。他重新闭上眼睛,他看到另外三个人仍然停留在他的心里。他们看上去有些超然,但绝不是漠不关心了,他们更象是为完成了某件重大事情而感到欣慰。 “瞧,他没死呢。”蓝靖阳还是那种调侃的口气。 “他当然不会死,他眼下还有事情必须要完成。”唐青严肃地说。 “他要是死了可就太辜负我们了。”封肃冲蓝靖阳撇撇嘴,“莫非你希望那样?” 天啊,他想道,终于完成了。虽然身上依然还是很疼,但他感到一阵难以表达的畅快感。他不再是自己了,一切都变了,但是同时又强烈地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一个不再畏惧的人,一个可以把所有往事抛之脑后的人,一个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的人,一个知道自己的价值并将义无反顾地去完成它的人…… 他看着他们,他知道在彻底融合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出现了,再也不能陪着他,也再也不能帮他,他将彻底地做他自己。但是他希望自己能记得他们,他相信自己忘不了他们…… 他们看着呆望着的扬展,然后朝他走来并和他重合在一起。 扬展开始艰难地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他正在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杜若兮看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他身形呆滞僵硬,看到他东倒西歪,看到他努力保持平衡,但没看到他横流的热泪:“走出那覆盖我的夜晚,”这是蓝靖阳的声音。 “它黑如跨越两极的深渊。”封肃。 “谢谢。qb5。名号万般的诸神,为我不屈的灵魂。”唐青。 “我是我命运的主人,我是我灵魂的首领。”扬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唐青他们在扬展说完之后就稍稍退后一些,让他完全控制这个身体,但他们仍能通过扬展的眼睛看到外面的情景。在他们离去的同时,扬展感到没有那么难受了。身体不再疼痛,没有了那些幻觉,感官也不象刚才那样敏锐得象是浑身长满了触须。他慢慢从一个弯腰的姿势站得直了些,看了看手里的剃刀。 既然以小刀开始,就应该以小刀结束,这是你的话吗,封肃?扬展想道,我仿佛听到过。它象一句简洁的箴言,简洁得就象当年蓝靖阳干的那件漂亮活儿。那么眼下的这件事既然一切由我开始,就应该由我来结束,我想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这句话。封肃你这守护之神,蓝靖阳你这煞神,唐青你这光明之神,很遗憾我以后再也不能把你们都包含在一起自称为“我们”了,我只能自称为“我”。你们别走开,帮我盯着点,看看你们这20分钟里教出来的弟子身手如何。 扬展把剃刀放进了口袋。 “扬展,你这是在做什么?!”张天惊讶地看着扬展居然把剃刀放进了口袋,他用能够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尖叫起来。 “我暂时用不上它,”扬展拍了拍口袋,“我想最好是不要用它。” “你……你真的不怕我送掉绳子?你一点都不在乎,是吗?” “不,我很在乎,比我的生命更在乎。”扬展轻轻地说道。 “那你在跟我耍什么鬼把戏,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我没有把你的话当耳旁风,所以我只有跟你耍个鬼把戏,”扬展拍了拍口袋,“一个危险的鬼把戏。张天,我不会用这把剃刀割伤我自己的,一根毛都不会;要用的话,我只会用它割断你的喉咙。我现在要问你一次,注意,我只问这一次,你还坚持你的初衷吗?” “你是在威胁我,扬展,这非常不明智。我早就说过自由对我的意义有多大。如果谁再次剥夺了我的自由,那我也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所以你的威胁对我丝毫不起作用。现在你把剃刀拿出来,把它打开,然后你用它……你用它……”张天痉挛般地浑身颤抖了一下,他尖叫道,“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立刻松掉绳子!” “明白了,”扬展冷笑了一声,“那么,你看看你还能松掉绳子吗?” 张天看了看绳子,最先两根绳子是分开的,而现在它们缠绕在一起,这使得他所控制的这一头象一个绞索般套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被缠绕的部分太多了。虽然套得不是很紧,但已经不能象他事先设想的那样一扬手臂就能让它溜出去。张天大惊失色,他挥舞了下手臂想把它挣脱掉,杜若兮和刘郁茜开始尖叫起来。如果绳子现在松脱了的话,扬展不太可能及时赶到,她们自己也并不知道把绳子缠起来起到了多大作用。而事实证明它确实很有用,张天发现仅仅是挥舞手臂没法让这个套子滑出去,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拉住它,象撕开一根包装带一样把它从手臂上拉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他看见杜若兮和刘郁茜的脑袋从护栏后面消失了,她们同时凌空坠落…… 就在张天挥舞他手臂的时候,扬展猛地一蹬,把自己shè了出去。他脚下薄薄的隔热层“咔”地一声裂开了。他几乎每跑一步都能听见轻微地“咔”一声。他在起步的时候腰部轻微的刺痛,象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他明显感到有某些东西被喷shè了出去,喷到他的血液里,喷到他的肌ròu里。 “好快。”在他跑出第二步的时候想道,他瞥见张天正气急败坏地舞动他的手臂,但他没法挣脱绳套,“没想到吧,你这个卑鄙的杂种!”扬展继续奔向护栏。 张天正在用另一只手把它拉下来,杜若兮在摇晃着,他的母亲象是在发呆,大概是吓呆了,她们尖叫了一声。突然绳子不再绷得跟琴弦一样,它仿佛飘了起来,并且打着旋。它拖在了地上,微微泛着白光,象一束正在消失的光线般迅速向护栏滑去。这一切短暂得象闪光qiāng一般在他眼前掠过。 扬展没想到自己的速度会那么快,他差点没来得及伏低身体,封肃在心里及时提醒了他。扬展弯下腰猛地一跃,朝护栏扑去,他的手准确地抓住了绳索。让他吃惊的是绳索仿佛没有受到太大阻碍,两个人的重量和她们的下坠的冲力使它继续迅速地向外滑出,并把唐青拖向护栏。他很希望自己的另一只手能够套进两根绳子之间,但绳子却是缠住的。扬展拼命握住它,他感到手心里变得滚烫,疼痛难忍,粗糙的麻绳立刻在他的掌心里磨出一个血槽。在绳索即将从扬展手里滑出去的时候,他一口把它咬住,确切地说,把它叼住。 绳子终于不再继续从扬展的手里向外滑了,但扬展的身体却被拖着狠狠撞在了护栏上,护栏陡然间向外剧烈倾斜。扬展迅速把一条腿伸向旁边的依然竖立着的护栏,他把腿伸到空隙里,死死地勾住其中的一根。他的身体几乎半挂在外面,但是绳子总算是停止下坠。 扬展丝毫不敢耽误,他双手互拉,开始把她们拉上来。扬展回头看到张天暂时没有什么动静,因为刚才的一切发生在三秒钟之内,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都是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一直傻愣在那里。手掌非常疼,但扬展没有时间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手上血槽,他必须尽量多拉一些绳子上来。手掌一阵阵的剧痛简直让他禁受不住,他感到每疼一下脑袋里眩晕一下。哦,天啊,在这一瞬间他真心地希望这双手不是他自己的,他希望它们长在某个另外的倒霉鬼身上。 “你在想什么呢,扬展?”唐青立刻意识到这种想法的危险,他在内心里怒吼起来,“难道你想让一切都白费了吗?难道你要辜负所有帮助过你的人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扬展一个激灵,倒抽了一口冷气。哦,请原谅我吧,他继续使劲把她们往上拉。刚才的想法简直让他感到惊恐,羞愧得无地自容。此时张天已经冲了过来,他狠狠地在扬展身上又推又踹。扬展用力勾住护栏,努力稳住身体。他看到护栏的根部已经开始裂开了一条条小缝,隐约露出闪亮的金属原色。 张天虽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现在并没有真正回过神来。他想不通仅仅是拉下绳套的时间居然就给了扬展翻天印的机会,他没预料到一个人能够跑出这样的速度。还有那两个女人是怎么想到把绳子缠到一起这个主意的?这两个臭婆娘利用扬展疯疯癫癫的时候竟然把绳子绕成这样!而扬展又象是事先早已知道了这点,并充分利用了它。他非常后悔自己只准备了一把剃刀,而此刻这把剃刀却在扬展的口袋里! 这他妈就就象是一场yīn谋! 当张天发现自己既没法把他推下去也没法把他踹下去时,他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他回头看了看楼顶,想寻找一些有用的东西。他把锁打开,将铁链从门把手上拉出来。他看了看这根将近四米长的粗铁链,摇摇头又把它放在一边。他走到更黑暗的地方抱了一块大石头。这大石头应该说是砖头和水泥的混合物,它象是从某个建筑物上敲下来的一小部分。他弯着腰,慢慢走着,这块石头大得象个磨盘。他走到扬展旁边,想把这块石头举起来,象足球运动员发界外球那样举过头顶然后再砸下去。他想把扬展的腿砸断,这样扬展就勾不住护栏了。但这块石头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他没法举起它,他甚至没法从半举的石头下面钻过去。他勉强把它捧在胸前,把它推向扬展的腿。 扬展看见他在做什么,但没办法阻止他。眼下他必须尽快把她们多拉一些上来,同时他盼望着自己的手疼得麻木就好了。在石头砸下来的时候扬展无法躲避,他稍稍把腿侧转一下让腿肚朝上。“咚”地一声,扬展大叫起来,他完全不觉得肌ròu起到缓冲作用,他彻底地痛入骨髓。 张天气喘吁吁,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就去继续搬那块吓人的大石头。扬展觉得这实在太疼了,他的牙齿开始打战。他不知道自己的腿断了没有,但第二下砸下来的话估计是必断无疑。张天却犹豫了起来,他看到大石头落得离扬展实在太近了,如果走近扬展身边的话……,别忘了他的另一条腿可还是好好的。此刻他不敢有任何的粗心大意,现在整个状况不就是因为自己粗心大意了吗? 他退后几步,拾起堆在门边的那根铁链。他把它抡了起来朝扬展狠狠地抽下去。这次他抽的还是扬展的那条腿,但他不是很准,铁链抽中了扬展的背。扬展又大叫了一声,这一下他觉得自己背裂开了,嘴里好像冒出一股铜腥味。但是此刻他已经把她们又拉上来一些。他哆嗦着想把那截绳子栓在护栏上。 “你跟我耍把戏,这个混账东西最终还是跟我耍了把戏!”张天再次把铁链朝扬展重重地抽下来,这次正中扬展的那条伤腿,并且链梢扫过他头部,扬展再次大叫起来。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眼前一阵发黑,他的叫喊声就象是一连串极短促却又极沉重的哽咽。他把绳子在护栏上绕了最后一圈,最后用力一扯,打了个死结。 扬展听到“哗”地一声,那是铁链被张天拖回去的声音,它即将再次抽下。扬展转过身,同时活动了一下他的受伤的腿。这条腿好像并没有大碍,只是疼的钻心,但骨头不象是断了的样子。扬展从口袋里掏出剃刀,打开了刀锋。他咳嗽了一下,几滴血落在了刀锋上。但没关系,这肯定是铁链的抽打让他的肺受到了震动,他抬起眼睛看张天一眼。 张天呆了一下,他后退了一步,同时挥舞着铁链朝扬展抽过来。扬展举起手臂,拦腰挡住了它并低下头避过链梢。他抓住铁链使劲一拉,张天被拉了趔趄,他不得不松开了手。扬展再使劲一拉,整个铁链被他拉在了身后。张天茫然失措,剃刀和铁链都在扬展那里,而自己却两手空空。 “继父,刚才你是有机会的,可现在没了。”扬展一手拿着剃刀一手拖着铁链,朝张天逼近。 张天转身就跑,在途中他仿佛听到铁链抽过来时撞击雨水的“叮叮”声,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来自他的想象,接着“砰”地一声,铁链狠狠地抽中他的肩膀。他“啊”地大叫起来,几乎扑倒在地上。他歪歪扭扭地继续跑,没跑几步铁链再次横扫过来,这次正中他的腰部。他又是一个踉跄,不得不伸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没几步他就跑到了楼顶边缘,他只有折向旁边顺着护栏跑。每跑几步就会被抽得东倒西歪,但是他却不敢停下来,他更害怕扬展手里的那把剃刀。扬展的铁链又“呼”地从后面抽中他的膝盖弯里,他几乎是被抽得凌空摔倒在地上,他惊恐地喊叫着,想爬了起来继续跑,但是扬展的铁链又从另一方向抽在他的身上,他又重新倒了下去。扬展掌握好频率,左右开弓,让铁链总是在张天要站起来的时候落下,这样让他哪都跑不了。楼顶并不是很大,这时候扬展站在了楼顶中间,挥舞着铁链一次一次地朝嚎叫的张天抽去,整个情景就象是一名驯兽师挥舞着长鞭教训一只不肯就范的野兽。没过一会儿,张天就几乎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张天倒在地上,他想到下午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冒着大雨开始复仇行动的。他当时那么满怀希望,那么充满自信,他要把心里的这块大石头丢得远远的,他确信自己做得到,他仿佛都能感觉到乌云背后的阳光了。他几乎已经开始想着自己在完成了这件大事之后该怎么庆祝一番。他以后的人生已经不可能是完美的了,因此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开端。但现在一切都颠倒了过来,这些美好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就象他曾在火车上看到的远方的景色,它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虚幻感。这一切已经变成了一个残酷的笑话,但当笑话变成现实,它也就不那么可笑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张天护住自己的头,勉强躲避着扬展准确凶狠的铁链,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量不要被抽中要害。扬展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抽打这个一心想把他毁掉的人,这个怀着一个卑鄙的愿望爬进他生活的人。他要把张天从自己的生活里抽出去,把他卑贱的生命从这副令人作呕的躯壳里抽出去。扬展很希望手里的铁链生满了倒刺,每抽一鞭扯下一大片皮ròu,让这个只配在yīn沟里与苍蝇卵和老鼠屎为伍的不知名生物彻底埋葬在他的愤怒和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扬展在雨里分开双腿,森然而立,象一个无情的剪影。 张天被抽得已经分不清方向了。他即使没穿雨衣,他想他身上也不会出血。但他估计如果脱掉所有衣服,除了头部之外他可能浑身都呈现出中dú般的青紫色,而且会一圈一圈地肿胀起来,就象树上常见的那些虫子,而淤血也会让皮肤摸着象虫子般软绵绵的。他不知道这样的淤血能有多少,如果全身的血液都堆积在了皮肤下面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象是一大袋血浆似地被抽得bàozhà?那时候他的心脏该怎么办,只能泵些空气了吗?他的其他内脏该怎么办,会不会苍白得象他此刻的脸……张天的头脑开始混乱起来,他已经快要疯了。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楼梯间,那扇门完全敞开了,是他自己把铁链从门上拖出来的。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的一个楼梯间啊,他想,诚实木讷的楼梯间,你这次真该跟我说一声你一直都在那儿。他觉得这个楼梯间瞬间醒目起来,好像那里面有个太阳。 张天不顾一切地承受住铁链再一次的鞭打,然后他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他冲向楼梯间,那是他的避难所,他的大盔甲,那里面堆满了可以救命的稻草。跑向它,扑向它,进入它……你有你的大铁链,我有我的楼梯间。我进去了就能顺着楼梯跑到楼下,跑出这个院子。你这个天杀的死瘸子,我看你怎么追我,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鞭长莫及吗?我们的帐将在以后再算。张天跌跌撞撞地向楼梯间跑去,它离得并不远。他在途中铁链再次抽在他身上,但铁链来的方向恰巧能送他一程,他觉得离那里越来越近。这次扬展抽得还是那么重,但张天几乎觉得这次的疼痛似乎夹杂少许的甜蜜了。 “你想得美!”扬展大吼一声。他早就提防张天来这一手。他之所以把张天抽得爬不起来就是想防止他在跑动中看到那个楼梯间,但还是让张天发现了。扬展上前两步,把身后的铁链拖得笔直,然后他没有象刚才那样让铁链呈弧线抽出去,而是猛地一扯,带了出去。拖在地上的链梢陡然受力,它象受惊的蛇头一般昂了起来,从扬展身边“嗖”地一声飞速掠过。扬展看准时机松开手,整个铁链就象一根笔直的铁棍般冲张天飞去。在他已经跑到门口的时候,这跟铁棍追上了他,重重地砸在他的背心上。张天一声惨叫,一大口鲜血喷到了门上。 “我失败了,我输了。”张天已经神志不清,他模模糊糊地想道,“我就要死了,象一只野狗似的被一个瘸子抽死,孤零零地死在这个楼顶上。”疼痛和疲劳让他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他趴在地上,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他听见扬展正朝他走来,走得很慢,很悠哉。一个闪电劈了下来,突然照亮了一切,张天的眼睛又瞪大了,他看到已经裂开了的护栏,这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秒钟,这让他想到一个情景。 他越过护栏,站在楼沿上,如果时间容许的话,他会站直了跟扬展挥挥手,就象人们站在火车上或是轮船上挥手跟朋友告别一样。然后他会弯下腰来抓紧护栏,这一点很重要,双脚离开楼顶,接着……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会直直地摔下去,也许他还能顺便扳动一下这跟快要断裂的护栏…… “它会断的,一定会;我会摔下去,一定会;她们会跟着一起摔下去,这也一定会。”他慢慢站了起来,浑身颤抖,他觉得很难再继续支持,“这不是我要的结局,但这也应该是个结局。追求完美是错误的,但它的好处在于……即便是失败了总还能剩个一斤半两。” 他一边吐着血一边慢慢走向护栏。这中间只有五、六米的距离,离得很近。 扬展慢慢地朝张天走来,当他看到张天又站起来的时候的确吃了一惊,他不知道张天又要干什么,突然他明白了,他开始跑起来,疼痛立刻从小腿冲上大脑,他感到一阵昏眩,但是他看到张天已经双手握住了护栏。他的心脏开始狂跳,腰部再次象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他顿时感到血液开始在身体里奔流起来。这种奔流让他耳朵里产生持续的嗡嗡声,仿佛血管显得太细了。他狠狠地一蹬,隔热层又是“咔”地响了一下,他把自己shè了出去。 “你说,我们俩到底是谁赢了?”扬展听到张天这样说了一句。 张天看到扬展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跑来,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楼下,然后从护栏上翻到了外面。他再次紧握护栏,双脚在搂沿上轻轻一跳,大叫一声,身体开始坠落。突然间他感到自己被拖住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跳出去,他在空中被拖得又站回了楼沿上。他回过头来看到扬展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象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他的叫声里带着哭腔,“你不是已经瘸了吗?你他妈不是人!” 扬展想把他拖回楼顶,但张天的双手却死死握住护栏并试图使劲扳动它。扬展把一条腿伸出去,用膝盖弯勾住护栏,他怒吼了一声:“放手!” 张天完全不理会扬展,他只想去摇晃护栏,他就象被钓出水面的鱼一般死命地扭来扭去。而扬展也在这头紧紧勾住它。他们看上去就象是非要把这段已经摇摇yù坠的护栏据为己有的疯子。 “放手!”扬展再次叫道。 一道闪电横扫整个天际,扬展瞬间看到张天的脸,但是那已经不能叫做一张脸了,它几乎让人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他的脸非常脏,鼻涕也糊得到处都是。他呲牙咧嘴,嘴唇和下巴全是鲜血,混合着鼻涕或是脏水一直在往下滴。他的五官仿佛已经移了位,整个面孔象是一堆颤抖着的、不可名状的ròu瘤。他的眼睛看不到眼白,完全一片通红,它们在这堆皱纹里疯狂地翻滚。 扬展从没见过这样狰狞可怖的面孔,这让他瞬间想到了电影中的异形。他勾住护栏,掏出了剃刀,伸了过去。 “以我母亲的名义,”扬展高声说道,他在张天的左手腕内侧狠狠地一划,他的这只手立刻软绵绵地失去力量。 “以杜若兮的名义,”扬展反转刀锋,在他的右手腕内侧又是狠狠地一划。 张天尖叫着,他的腕部韧带全部被割断,双手再也无力握持,他向后仰翻,开始坠落。 “以我的名义!”扬展把剃刀狠狠地掷在那张丑陋的脸上。张天的身影在迅速消失着,他的尖叫声在夜空中回dàng,戛然而止,接着从楼下传来他沉闷的落地声。扬展浑身颤抖地大吼一声,“终结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扬展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几乎快要脱力了。但是他不能停下,杜若兮和母亲还吊在绳子上。而且他的内心开始翻江倒海,唐青他们无处可去,非常躁动,这让他非常难受。但他还有件体力活要做,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只有他做才行,他稍微喘息一下,立即着手把她们拉上来。但是两个人的重量实在有些让他吃不消,而且手臂用力象是更容易扯动他受伤的肺。他解开绳子套在自己的腰上,象纤夫似的把他她们拉了上来。最后他朝她们走去,一边走一边转着圈把绳子缠绕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帮助她们越过护栏。他割断绑在她们身上绳子的时候终于认为,她们安全了。杜若兮和刘郁茜同时抱住扬展,她们都有象是重生了的感觉。扬展仰着头,搂住她们的腰。 “扬展,你终于回来了。”杜若兮拥抱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对,我回来了。”扬展喘个不停,“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没有关系,”杜若兮感慨万千,“你在任何情况下回来都是完美的。” “没有你,我做不到这点。”扬展说。 “扬展,不必这样说,换成是你的话也会这样做。” “是,我承认。” “儿子,我们下楼回家了好吗?”刘郁茜颤抖着问。 “好,我们下去。”扬展松开手臂,在他转身的时候突然停住,眼睛变得迷茫起来。 “扬展。”刘郁茜叫道,摇晃着他的手臂,扬展没有回答。 “儿子,你怎么了?”刘郁茜担心地问道,杜若兮拉住她,叫她先不要出声。 扬展愣了有半分钟,他说道:“当然,我们这就下去。但是你们先等我一下。”扬展转过身,走向楼沿。 “你做什么,儿子?”刘郁茜拉着扬展,大声问道。 “花点时间,做点事情。” “我们别待在这上面了好不好,我们下去吧。”刘郁茜开始用力拉扬展。 “没问题,做完我们立刻就下去。” “儿子,你不要靠近那里,我们马上下楼去好不好?”刘郁茜不知道扬展要做什么,但她紧张极了。 “好的,我只需要一小会儿。”扬展没理会他母亲,他继续往前走着。 “儿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别干傻事啊。张天他死有余辜,你根本就犯不着……” “扬展,你没事吧?”杜若兮也紧紧攥住他的胳膊,跟他母亲同时叫了起来。 扬展缓慢而坚决地从母亲和杜若兮那里抽回手臂,叫她们不要跟着。 “是他们要我这样做,我必须得做,而且我自己也希望能这样做,就当是……一个了结。”他对杜若兮说,然后他转向他母亲,“妈妈,别以为我要做傻事,我保证不会。” 杜若兮只得拉住他母亲,紧张地跟在他身后。扬展的神色让人担心,他看上去很疲倦,象是在硬撑着。 扬展独自走到护栏边上,他剧烈地喘息,大团大团的热气让他看上去象个正在启动的火车头。他深吸一口气,吼叫了起来。 第一声吼叫尖锐刺耳,飘忽颤抖,越叫越高,它突然象烈焰般耀眼,突然又象即将熄灭的烛光般暗淡,就象此刻天空中那些乖张的闪电般无法琢磨。这声音里面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愤怒,甚至充满了自我毁灭的戾气。这吼叫是绝望、矛盾、挣扎的混合,是对这个世界一次严厉的质问。 第二声吼叫象钢铁一般坚硬。它是海洋深处最冰冷的一股潜流,它是肆虐在千年冻土之上的狂风,它是北极圈里的太阳你感觉得到光芒,却感觉不到温度。这声吼叫到最后却变得嘶哑,断裂,象是哽咽,恸哭,又象是停留在岁月之外的巨大悲痛。 第三声吼叫高亢连绵,宛如起伏着的山峦。这山峦高大雄伟,一路迤逦,险峻之处直chā云端,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象金子一般闪亮。它雄踞在一片广袤的土地上,仿佛跟时间一样长久。这声吼叫渐渐低沉,象一座深湖般平静了下去,最后没了声音。 扬展转过神来,凝视着杜若兮和他母亲,表情非常复杂,他突然身体前倾,栽倒在地上。杜若兮尖叫一声,跑了过去。她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里,手指轻轻按住他的眼睛,扬展的眼睛在剧烈地转动着。片刻之后,他把眼睛睁开。 “儿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我们……”刘郁茜哭叫道。 “不要说话!”杜若兮厉声打断她。 “我们正在融合。”他说道。 天啊,这声音…… “唐青?”杜若兮瞪大眼睛问道。 “是的,是我。” “你是说你们要释放所有记忆?就现在?” “是的,我们没有办法。刚才融合的时候扬展把我们的家毁掉了,我们……无处可去。” “不能再控制一下了吗?扬展的状况不太好。” “不能,这象是一座房子,柱子垮了,剩下的砖头瓦块……无法支撑。” “你们要一起释放吗?”杜若兮紧张万分。 “不,一个个地来,尽量一个一个,尽量支撑。”唐青的话断断续续,他的面孔也在不停地抽搐着。 “闸门打开了。”他说,“扬展很不安逸。” “嗯,我明白。”杜若兮说。 “哗哗哗,扬展的管道太细,他撑得很不安逸。”唐青的语言能力仿佛开始涣散,他很艰难地控制着,但杜若兮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他的神经正在承受巨大压力,是吗?” “是的,他头疼。” 杜若兮紧紧握住唐青的手。 “我不想走,但我好像必须得离开。其实我很喜欢跟你在一块,好好说话。” 啊,不要,请不要…… “我开始失去了……” “什么?” “一些感觉……和一些东西。哦,不要……”唐青的脸剧烈地抽搐起来,“我想保留住一点,可它们走得太快……” 杜若兮的心里痛如刀绞,但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不该说,不能说,她只能守在他身边,看着他渐渐离去。 “我再也不能来了,”唐青说,“可我不知道能去哪儿……” 杜若兮跪着,她把唐青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一时刻她情愿跟他一起离去。她感到充满痛苦的怀疑,到底即将淹没他的是永恒的黑暗还是永恒的光明。 “银翼杀手……,银翼杀手……”唐青语无lún次。 “我们看的那部电影?”杜若兮问。 “对,对,那最后的……” 突然间唐青浑身绷紧,屏住了呼吸,他象在付出巨大努力要做些什么,接着他的神色变得自如而平静,他冲杜若兮笑了一下,一个让杜若兮熟悉的微笑。 他说得非常艰难:“我曾想我们在大洋的狂风暴雨之夜驾驶着幽灵船,一路纵声高歌,在咏叹命运无常的那一刻穿越死亡之海。我曾想驾驶着巨大的星际航母,无声地穿过银河,到猎户座去点燃熊熊的战火。我曾想在一刹那穿过整个宇宙,然后在它的彼端同你喃喃私语,向你描绘那一瞬间眩目的奇景。” 唐青抽动着面颊,努力控制自己最后的声音,“一切消失在时间里,正如泪水……消失在雨中。” 唐青的身体在杜若兮的怀里不再绷紧了,他渐渐软了下来,最终就象是睡着了一样。杜若兮悲痛至极,放声大哭。她把他紧紧搂着,摇来摇去,仿佛这样能够将他留住……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过多久警车开进了院子的大门。张天从楼顶摔下来的声音惊动了楼下的住户,当他们看出来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是个人时,惊吓得把门窗关得紧紧的。在接下来一分钟的时间里,有四五个不同的手指拨打了110。警察冲上楼顶时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象是抱着一个人在大声哭泣着,她旁边站着在雨中瑟瑟发抖的老fù人。那个被抱着着的人看上去就象是一具尸体。当警察看到她们浑身都是伤的时候,在第一时间把他们全部送到了医院。扬展在医院里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忙碌的医生和警察没有说话。这时候杜若兮和扬展的母亲已经被注sh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镇静剂,她们在清洗干净之后换上了病人穿的衣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扬展本想拒绝注shè,但他看到警察紧张的样子也就顺从了医生的要求。张天死了,这是在医院里,还有两个警察保护着他们,他没什么不能安心的了。 扬展的情况并不太让医生担心。腿部肌ròu有挫伤,双手各有一道吓人的伤口,值班的医生很年轻,他看了扬展一眼,他想不出来这伤口会是怎么来的。另外肺部象是受到了震动而出现出血现象,还有就是杂七杂八的一些划伤。这个高大的家伙身体很结实,结实得有些过分了。估计不给他吃什么yào他自己都能恢复。不过医生是不会这样做的。扬展浑身是血的样子好象需要这个医生为他忙碌一番,医生也就真的忙了起来,他也不想让那几个警察看不顺眼。医生收治过一个练习抗摔打能力的人,他几乎跟扬展肺部的症状是一样的。他练习的方法是站得直挺挺地然后往后仰摔在地上,摔得鼻血都止不住了才来医院。这多愚蠢啊,为什么有些人的能量集中在四肢上而不是头脑上,唉。 医生发现杜若兮的脸到处都是青肿,头上许多小的擦伤,有轻微脑震dàng的迹象。这一般情况下问题并不严重,这姑娘还年轻,没有关系,他并没有发现杜若兮有脑出血的现象,颅内的压力也在正常范围之内,否则他就只有使用更高级的设备了。现在看来还并不需要那些,也不需要在这个糟糕的晚上把医院里的高级医师从老婆的怀里叫到这儿来,他不需要在电话里慌慌张张地说这个姑娘的脑袋是他妈一口高压锅,血都从耳朵里冒出来了。很好,一切尽在掌握。而且这个姑娘应该不会破相的,这让他小小地高兴了一下。他发现这姑娘的脸有一种特殊的韵味。 刘郁茜是最让这位医生担心的,他发现她肺部有问题。他隐约听到有些杂音,而且她在发高烧,但神志还是清醒的。他丝毫不敢耽误,立即开始给她输液。她身体弱,如果肺炎严重的话可能会是致命的。他给她打了镇静剂,但是忧心忡忡,在治疗其他病人的时候不断地过来看她,幸亏其他病人并不多。有两个警察一直守着,他们都没有睡觉。 在他们都好转了之后,警察录下了他们各自的口供,当然,他们的口供都是吻合的。警察也在那院子里找到目击证人,他们亲眼看到张天走进来,并且在案发前的一些日子里就看到过他,他是个陌生人。楼顶护栏上的麻绳纤维,杜若兮和刘郁茜身上被捆绑过的痕迹,张天手臂上勒过的痕迹,甚至杜若兮脸上的淤青都跟张天的手骨吻合。对面旅馆的房间里的那架天文望远镜,以及床下残留的麻绳纤维,再跟张天那令人不齿的案底相互印证,一切都确凿地证明他们是受害者,扬展的行为依然处在正当防卫的范围之内。只是有一个警察对扬展抓住绳子的那部分口供产生过怀疑,他不认为一个人能跑得那么快,并且在现场他发现扬展指出的路线上裂开了好几个隔热板,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扬展平静地答应他在完全恢复之后会向他展示自己当时的速度。但其他警察却认为不必为难我们的好公民,不必因为自己好奇心而让扬展处在一个嫌疑犯的位置上。在办案过程中,几个警察已经开始有些喜欢扬展了。喜欢这个直率真诚又聪明好玩的家伙,也很欣赏他结实的身体,尤其是他那状如青蛙似的两条大腿。 没几天扬展和杜若兮就出院了,他的母亲却还需要治疗一段时间。扬展回到杂志社继续他的工作。无疑,工作已经快堆成山了。他的助手曾婷婷都忙得快疯了,但她看到扬展手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的样子也真不忍心多说什么。她现在有了自己的男朋友,一个脾气特别好的清秀男人。 杜若兮也回到自己的医院继续她的工作,只是她很难平静不下来,她处在欣慰与痛苦jiāo织的状态,她切身知道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什么叫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过她暂时不太想知道什么其他的大道理了,她可不想让自己疯掉。没过多久她就请假,她需要一个“休克期”。 在刘郁茜出院之后,扬展几乎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他的手掌和小腿很快就好了。他有时候看着自己手掌上吓人的两道伤痕,感觉非常复杂,这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印记。 他们都没有给对方打电话。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忘记对方。 在第二年春天即将结束的某一天,扬展心里感到非常烦躁。他跟母亲说了一声就独自走了出去。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游dàng着,他的心思也漫无目的地游dàng着。当他惊觉已经游dàng了很久时却发现自己站在杜若兮的大院门口。他愣了一下,然后慢慢走了进去。 还是原来的那些楼房,也是原来的那条小路,只是当时这条路上铺满了落叶,而此刻走在这条路上可以闻到新鲜的树叶味道。那只小猫仿佛也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来,它的眼睛依然象灯笼似的闪亮。这些记忆以前仿佛是属于别人的,但现在扬展已经跟他们彻底融合了,所有的记忆都属于他自己。 沿着这条路,扬展又回到了那座水池旁边。 今天的月亮还是那么明亮,水珠、假山都没变,连喷泉划出的弧线仿佛都没变,整个水池还是象梦幻似地那么迷人。只是少了睡莲,它们还没完全冒出水面。扬展记得这个水池,他觉得应该把它画下来放进那个宽大的家庭画本里去,很可能这是家庭画本中的最后一张画。他想他能够画出水池散发出来的梦幻般的感觉,而且这多少有点象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现在,这场梦结束了。扬展点了一支烟,他小心地把烟灰抖在水池外面。没抽几下他丢下烟卷,他准备去找杜若兮。 “也给我一支,我已经3个月没抽烟了。” 扬展霍然回头,杜若兮站在他身后,恬静地笑着。 扬展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杜若兮并给她点上火。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杜若兮深吸了一口,问道。 “你指什么?” “一切。” “绘画已经没有问题了,这个伤痕并没妨碍我,而且我画得比以前好很多。我现在分辨不出那些记忆原先是属于谁的,他们已经彻底融合。母亲也还好,幸亏了那个医生及时给她治疗,否则肺炎一定够她受的。” “很好,真的很不错。” “你呢,也还好吗?” 杜若兮没有回答,她问道:“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正要上楼去找你。” 杜若兮沉默了一下说:“我相信。” “对你来说,以前同你jiāo往的人是唐青,但对我来说,那是我,而且一直都是。”扬展低声说,“我知道你把我和他分得很清楚,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的确是这样,你们以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对我来说非常容易分辨。” “那现在呢?”扬展目光灼灼。 “我是当局者迷。” “怎么说?” “唐青就是你以前梦想成为的人,其实也就是此刻的你。”杜若兮说,“可我明知道这样,但我对你的形象却依然保留在治疗当初时的样子。” 杜若兮看着扬展,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不是真的才是怪事。唐青是扬展最重要的一个人格组成部分,而此刻扬展的举手投足、语气语调、甚至是嗓音、眼神、微笑……这些全部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杜若兮有点不敢相信这么赋有戏剧xìng的事情却如此平静地发生在她的眼前,但是其真实xìng却轻易地击碎了她的惊讶。事情往往是这样,一件真实的事件确凿xìng和厚重xìng,其本身就是对怀疑论调的谴责。这就象六月飘雪,晴天霹雳。没错,你手心里接到的不是从冰淇淋小贩那里漏出来的冰碴子而就是雪;你听到的不是汽车相撞的声音而就是一声巨雷。而杜若兮面前的扬展…… 扬展埋下头又立刻仰起来笑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傻到了极点,杜若兮也傻到了极点。 扬展伸出手,就象唐青那样伸出手。 杜若兮握住它,就象握住唐青的手那样握住它。 一切都结束了,但又仿佛一切都开始了…… (全文完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访问小说分享者(庸人自扰之)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19199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