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级狩魔人》 第十八章 扭曲的天赋 第十九章 卡戴尔之家 第二十章 图案 第二十一章 兄弟 第二十二章 日记 第二十三章 询问 第二十四章 查无此人 第二十五章 被遗忘之人 第二十六章 真凶 第二十七章 角树之下 第二十八章 收尾 第二十九章 魔力侵蚀 第三十章 归还尸体 第三十一章 离去和归来 第三十二章 药剂 第三十三章 饮下痛苦 第三十四章 设想与离去 第三十五章 山中鲜血 第三十六章 死亡的矿工 第三十七章 驱使之兽 第三十八章 矮人岗哨 第三十九章 碳山 第四十章 大长老的价码 第四十一章 特别任务 第四十二章 开始行动 第四十三章 澡堂再遇 第四十四章 指点 第四十五章 火焰 第四十六章 图腾 第四十七章 隐藏的势力 第四十八章 第五矿区 第四十九章 松鼠党 第五十章 禀报 第五十一章 审问 第五十二章 驱赶 第五十三章 血战 第五十四章 偷袭 第五十五章 最后的绝杀 第五十六章 职业模板 第五十七章 突发!迫入矿道 第五十八章 宝剑与尸体 第五十九章 孽鬼来袭 第六十章 毒药与突变物 第六十一章 计杀孽鬼 第六十二章 巢穴 第六十三章 爆炸 第六十四章 尘雾后的密室 第六十五章 太阳之血 第六十六章 变化 第六十七章 温床 第六十八章 抵达终点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通往艾尔兰德的道路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海蝎子杂技团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挽留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理想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虫尸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天黑请闭眼1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天黑请闭眼2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天黑请闭眼3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天黑请闭眼4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天黑请闭眼5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天黑请闭眼终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善后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艾尔兰德城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白蔷薇骑士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暂别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炼金术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 揭下委托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八章 调查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九章 怪物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章 击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一章 疑点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二章 两天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三章 在神殿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四章 剑术与晚餐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五章 女术士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六章 激素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猎魔人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八章 经验问题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九章 故人的消息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章 不可直视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一章 试炼1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二章 试炼2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三章 试炼终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翻天覆地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消失的猎魔人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验尸官弗朗西斯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死因 我就是猎魔人 上架感言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调查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再会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罪行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游记和仪式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揭破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否认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最后的献祭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骑士爱情故事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密室中的猎魔人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皇宫惊变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再见,我的蔷薇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驯化坐骑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法印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猎魔人收账日常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旅馆冲突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再见诅咒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维吉玛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市长的请求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白之雅妲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沼泽村落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一网打尽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诡林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磁场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转化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多出来的人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湖中女神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湖女之剑—阿隆戴特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 大侦探维尔特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八章 啃尸者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九章 村民撤离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章 邪神达冈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一章 斩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二章 离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汇聚辛特拉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与狂猎的渊源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命运之人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切磋与安排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特别训练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集市中的狮鹫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洞穴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城堡里的谈话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另一个女孩儿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进宫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上古血脉之女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大忽悠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分别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雅鲁迦河上的船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捕获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预兆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 抵达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八章 计划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九章 飞吧,吉薇艾尔!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章 湖女指路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一章 传奇的登场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二章 蛇与狼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三章 森林之夜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四章 杜恩·卡纳尔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五章 布洛克莱昂之水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六章 进化的能力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七章 斑斓世界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八章 德鲁伊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九章 汇合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章 猎魔人兄弟会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一章 一切的答案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收获节与驯化狮鹫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跳舞!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出发白果园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维吉玛的新变化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白果园冤案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维理雷斯家族墓穴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棺中骸骨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烙印与女妖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阿玛维特城堡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伊格纳修的过去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相同的烙印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家谱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阁楼中的恶灵尘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镜子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死灵术:转生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厄运,终将继续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追逐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贝连迦尔的条件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开工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卡尔克斯坦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入侵实验室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阴谋乍现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湖中宫殿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湖女的嘱托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风雨欲来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鲁道夫·瓦拉里斯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最后一个机会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中断的禁咒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骑士的对决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秘密与奖励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狮鹫变形术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搜刮遗产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法术书(求订阅)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八章告别(求订阅)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九章 飞狮怪的莫邓(求订阅)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章再会珊瑚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一章转战地下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二章 独自行动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三章下水道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四章 连续杀戮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五章致命威胁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六章 烙印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七章偶遇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八章 恶兆之神的祭司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九章 吸血妖鸟的起源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章 闲暇时光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一章 复发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二章 诅咒谢幕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三章节 赏赐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四章 死绝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五章 网中的命运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六章 告别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七章 上路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生还者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血路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猫鹫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碰头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梦游症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全知的她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下瓦伦 半山腰的下瓦伦村,广袤无垠的威伦南部一个微不足道的村庄。 午后,村长卡森像往常那样倚在自家门框前,晒着慵懒的阳光,望着坡下一排整齐的田野。 下瓦伦勤劳的村民在田埂间穿梭,挥舞锄头松土,或是为庄稼施肥。 田中的胡萝卜、辣椒、芜菁长势喜人,被那一瓢瓢金黄色的液体一浇便更加生机盎然。 “又是一个丰收的年头,多亏了夫人们赐下的魔法橡实。” 春天的鲍尔德山夜宴过去大半年,村民们已经将恩赐的魔法橡实压榨成油,哺育大地,目前看起来,效果一如既往地好。 卡森摸着右耳朵,闭上眼冥思了片刻,皱巴巴的额头沟壑变深了。“该为夫人们选择祭品了…今年该准备些什么?又该选哪家出来奉献?” 良久后,苦恼的卡森吸了口烟斗,鼻孔往半空喷出一圈白烟。但透过烟圈,他注意到几道突兀的身影。 五个陌生人牵着马匹,缓缓往村中行来。 …… “你们是什么人?”卡森在村口拦截住了他们,通常情况下,下瓦伦几个月都不会出现一个外来者,今天一次性来了五个人,相当罕见。 另外这五个外来的男人体型壮硕,背负双剑,眼神,那与常人截然不同的眼神,让他想到了经验丰富的猎人,和毒蛇、鹰隼之类的野兽。 他皱了皱眉头。 “老人家,我们是从东边沼泽而来的旅行者…”最年轻的那位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望了望村口的木牌,“也是四处漂泊的猎魔人。你无须紧张,我们只会向怪物展示武力,绝不会为难普通人。” 卡尔森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警惕地扫过猎魔人脖子间的吊坠,当扫过弗利厄斯,瞳孔瞬间收缩,“猫派猎魔人?你们到下瓦伦有什么事?” “这次路过贵地,想跟你咨询点事…今天下午,你有没有看到一群乌鸦从附近飞过?” “乌鸦?下瓦伦不存在这种不吉利的动物。”老村长的声音洪亮起来,“现在我要请几位离开,这里不欢迎外人。” 村中的十来名青壮年被卡森的声音惊动,迅速包围过来,提着一堆锄头、镰刀,以及干草叉,目光充满不加掩饰的威胁和排斥。 这在猎魔人看来很反常,即便再讨厌他们,也很少有人会当面向他们拔出武器,尤其是面对五位抱团的猎魔人,这种挑衅的行为和求死无异。 村民到底有什么依仗? 场中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猫派猎魔人悄然按住背后的剑柄,他现在心急火燎,有些忍无可忍了。 学徒被绑架至今下落不明,而绑架者把自己和同伴引到下瓦伦,面对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农夫,究竟是什么意思?单纯地戏耍他们,还是让他们——屠村? 弗利厄斯灰绿色的眼瞳中闪过一抹血色,握住剑柄的指节泛白,瑟瑞特兄弟浑身肌肉也绷紧了起来,蓄势待发。 而罗伊和雷索交换了个眼神。 “稍安勿躁,猫鹫。”罗伊安抚住同伴,又面向村民,“下瓦伦的诸位,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光明正大从村口进来。” 他盯着卡尔森的眼睛,“我们要是意图不轨,会选择在夜晚偷袭……”罗伊似笑非笑地说,“让你们的老婆和孩子在睡眠中失去丈夫和父亲。” 猎魔人的声音似乎蕴含着魔力,三言两语让村民情不自禁有些害怕。不过也有个别性格冲动的农民被他的话激怒! “杀!” 众人中一位胸毛极其发达的农民蓦地大叫一声,瞪大牛眼,猛然将干草叉往前一戳。 而他的目标,最年轻的那个猎魔人一动也不动只用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任由他的干草叉贴上了胸口的飞狮怪胸甲。 “啵——” 黄光破碎,草叉停了下来,没有刺进去。 动手的农民感受着古怪的安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把质疑的眼神传达给其他村民,仿佛在问他们—— 怎么不和俺一起出手? “动手前最好考虑清楚,”罗伊说,“难道你们手上的东西,比猎魔人千锤百炼的钢剑还要锋利?你们的皮肤比猎魔人杀过的翼手龙、狮鹫还要坚硬?” “要试一试吗?” 农民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武器”垂到了地面。 “你们究竟要什么,猎魔人?” “一个答案……”罗伊从弗利厄斯手中接过了匕首,展示了出来,“你没看到那群乌鸦不要紧,但你们想必看过这把匕首?别激动,这是三位夫人交给我们的信物,她们指引我们来到下瓦伦,我想她肯定需要你传个话。” …… 下瓦伦规模不算小,大概有一百来户居民,而村长卡森的家位于村子最中央。 “猎魔人,这把圣器真是夫人赐下来的?”卡尔森端详着匕首,很快确定正是沼泽北边的那一把。 “你可以这么理解。”罗伊站在窗户边,打量着来来去去的村民,威伦原本是泰莫利亚最贫穷的一块土地,但下瓦伦的居民气色意外地不错,没有大多数农民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枯黄脸色和干瘦的身材,看上去相当健康。 “我可以完完整整告诉你整个经过:林中夫人用匕首在沼泽里那个被削成人棍的倒霉蛋胸口刻下血字,指引我们来下瓦伦,当然我们已经让倒霉蛋入土为安。所以,卡森,作为下瓦伦的村长,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提示,如何找回林中夫人带走的孩子?” “夫人带走了你们的孩子?” “更准确地说,是偷窃!她从我们眼皮底下偷走一个八岁的孩子,我的学徒!”弗利厄斯暴怒地大吼。 林中夫人对管辖区内的信徒尚且如此狠辣无情,又会如何处理他的“小猴子”? “闭嘴!你这是在诽谤整个威伦的主人!”卡森先是愤怒,继而惶恐,将匕首抛回给了猎魔人,“你们滚,村子不能被一群傲慢无知的蠢材连累!” “告诉我们答案,我们自然会离开…”弗利厄斯贴到了老头卡尔森的胸口,灰绿的眼睛瞪着老头黑色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刀子,“告诉我们哪里能找到林中夫人,或者怎么做才能让她把孩子还回来!” 卡尔森被他藐视的眼神气的橘皮似的老脸泛红,咬着牙一言不发。 “老家伙,不说话是?”弗利厄斯恶狠狠地拽住他下巴一根花白的胡须,“信不信我让你从此以后当个哑巴?” “如果实在找不到卡尔,要不让整个下瓦伦的人陪葬。”奥克斯咧嘴露出惨白的牙龈,进一步威胁道。 “好…我说…”卡尔森叹了口气,又强调道,“但你们要搞清楚,我不是害怕威胁,而是遵守林中夫人的旨意。” 他深呼了一口气,显然对林中夫人敬畏到了极点。“夫人们指点各位来下瓦伦…我大概能揣测出她们的目的…” “说说看……” 卡尔森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这才解释道,“夫人是想让你们学会基本的礼仪——向她献上祭品。” “什么基本礼仪?”猎魔人扫了眼村长家的墙壁,那上面同样挂着林中夫人的肖像画。 “威伦是林中夫人的地盘,所有生命包括猎魔人都必须遵守她们的规矩。你们想换回那个男孩,只能用等价的祭品从夫人手上赎回他?” “什么强盗逻辑?!”弗利厄斯冷笑道,“那个男孩是属于我的,她必须物归原主!” “不,威伦里的所有人和物都属于夫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只要她们看上的‘东西’,就可以自行带走。”卡森语气生硬,强调道,“你们应该感到幸运,被夫人们看上的孩子,都会获得幸福。” “在她们赘肉横生的肚子里获得幸福?”罗伊心头说了一句,劝住了激动的弗利厄斯。 “好,我们暂且接受这个说法,那么,卡森村长,你认为又该献上什么祭品?还有,奉上那些祭品后,孩子一定能平安回归吗?” “耳朵、毛发、手脚、眼球,这是惯例。”卡森眼神闪烁,“都需要一些。” “做梦!你以为猎魔人是壁虎,能断肢重生?” “换成别的祭品也行。”卡森顿了顿,“林中夫人们尤其青睐特别强壮的、或者具有魔力的动物。” “你的意思是沼泽中的怪物?” 卡森点点头,“狩猎到的,用来献祭的怪物越强大,夫人们就会越高兴,也就越有可能还回那个男孩。” “只是可能?”弗利厄斯相当不满意这个说法。 “别担心,只要你们尽力了,夫人自然会实现你们的愿望。” “就像你们一样?”罗伊深深看了看村长一眼,“下瓦伦村向林中夫人献祭,她们便赐给你们丰收、保护你们的安全?” “正是如此…”卡森干脆地承认,橘皮似得老脸上与有荣焉,“我敢保证,下瓦伦的居民比威伦其他地方的人活得幸福的多。” “那些被当做祭品的瘸子、瞎子、聋子也这么认为?” “身体残疾总比死掉好!” “你的想法,和被圈养的狗没有区别。”雷索突然讽刺了一句,奥克斯兄弟同样面露不屑。 “你们懂什么,猎魔人,”卡森丝振振有词地反驳,“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的身手,在威伦这种贫穷又危险的地方,想要活下去,普通人必须得找个靠山。” “没有夫人的恩赐,下瓦伦人口至少会减少一半,是她们赐给我们活下去的权力!”卡森声音颤抖,眼中有敬也有畏惧。 牺牲少数人来救活大多数人吗? 尽管提前了十几年,但这里的格局还是跟罗伊想象中一致。 贫瘠之地的村民与林中夫人,形成一种罪恶而可耻的主从关系。 他不再徒劳地去纠正村民想法,“带回祭品后又怎么做?” “到时候我会教你们…”卡森叮嘱道,“但你们得抓紧时间,最好明天能完成献祭。” …… 猎魔人匆匆离开了下瓦伦。 “我刚才注意到了一点…”雷索说,“那副油画里面的女人,眼睛在动。” “卡森至少有个地方没说错…”罗伊回道,“威伦是林中夫人的地盘,她们有很多手段监视我们的行动,比如那副画。” “那究竟要不要去沼泽狩猎怪物,献上祭品?”奥克斯苦恼倒,“这种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 “几位蛇派的朋友,今天这件事情,涉及到传说中的存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光凭我一个人,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弗利厄斯摘下了墨镜,脸上挤出一个诚恳的表情,“我能不能雇佣你们?帮我个忙,救出卡尔,报酬…” “报酬嘛…办完事,让我揍一顿如何?”奥克斯钳住猫派猎魔人的肩膀,用力搂了搂,“猫鹫,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帮你!卡尔那孩子挺讨人喜欢的!对了,”琥珀色的瞳孔射出冷光,“我也想见识见识林中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找回卡尔,你揍我十顿都没问题!”猫鹫眼中感激一闪而逝。 剩下的三名蛇派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奥克斯想干预,他们也不惧! “那就拆穿装神弄鬼的把戏!”瑟瑞特恶狠狠地说。 “会会这所谓的威伦主宰。”光头大汉面色淡然。 而罗伊犹豫片刻,林中夫人,在他的认识中,直接战斗力说不上多高,大概处于古代鹿首精的范畴,要论单挑,蛇派三人、猫鹫都有一战之力! 但她们各种诡异手段层出不穷,尤以召唤怪物大军最为棘手。 想在威伦这块土地上料理林中夫人不是件简单事。 罗伊暗金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诸位,卡尔是一定要救的,但不能老老实实地跟着那几个老巫婆的节奏和步调走——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本《全知的她》吗?书中记载了三位林中夫人以及他们被封印的母亲的故事…咱们不去沼泽了…”罗伊目光转向远处的一片山丘,“去呢喃山丘,见见那位被封印的仙母,从她嘴里弄到三巫妪的弱点。”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顿感荒谬。 “你确定这不是传说故事,所谓的仙母确有其人?”瑟瑞特双手环胸,挑了挑眉梢,显然不大相信书上的理论。 “卡尔的梦游症、下瓦伦村民奇怪的表现,还不足以说明情况?”罗伊一脸笃定。“而且我有强烈的预感,呢喃山丘之下,存在一个强大的魔力讯号。除了仙母还能是谁?” “即便这次判断失误,咱们也不会白跑一趟,呢喃山丘是个狩猎祭品的好去处。” 自从获取到飞狮怪和蛇派装备蓝图,蛇派众人人对罗伊上古之血的预知能力深信不疑,闻言默然颔首。 而弗利厄斯观察着几人的神色,蓦地握紧拳头,“那就去呢喃山丘!”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呢喃山丘的呢喃 呢喃山丘距离下瓦伦不远,看上去仅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被翠绿的草坪覆盖。 五名猎魔人抵达之时,太阳尚未坠入地平线,阳光由远及近在草地上照出一条辉光闪烁的路径,让绿的更绿,让诗意的更加诗意。 正如呢喃这个名字,听上去可以是情侣和恋人间相互的温柔缠绵,也可以是某些不可知的,阴沉的、隐秘的低语。 罗伊站在草地上侧耳倾听,他听到空气中回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风吹过草地,又像是虫在嘶嘶地低鸣。 “无处不在的的呢喃,这就是呢喃山丘名字的由来。” “罗伊,咱们来这儿究竟干啥?”奥克斯疑惑不解, “找出那位让林中夫人害怕的仙母,顺路狩猎祭品。” 四名猎魔人听完,也静静感受了片刻。 “还记得不,伙计们,尼弗迦德也有类似的地方…”瑟瑞特回忆道,“当时一个著名地理学家站出来解释过,这种情况是因为地底特殊的沙漏型结构——当有风从里面穿过,风的呼啸便经由地面的孔洞传送到外界。” “别跟我扯犊子,聊什么地质学!”奥克斯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罗伊,你必须再确认一遍,这声音确定不是歌尔芬的肚子饿得呱呱叫?” “……” “唧唧…”歌尔芬·花栗鼠娇小的脑袋猛地从维尔特腹部的马鞍袋冒出,顶着狰狞的蝠翼魔战利品,睁大无辜的双眼看着众人,最后转向自己的主人,嘴唇边两根的胡须活泼地微颤,仿佛在询问,“为什么召唤我?” “乖…现在不是调皮的时候!”罗伊用食指赏了它一个脑袋崩,又奖励了一枚松子,它终于乖乖把头缩回马鞍袋。 旁边弗利厄斯看得眼皮一跳,他早就注意到这异乎寻常,每天都会改变形态的小东西。 但这是罗伊的秘密,他不主动解释,也不好去探问。 “你们没有感到哪里不妥?”罗伊摩挲下巴,感受道,“这些声音让我有点…有点不舒服。” 进入呢喃山丘后,他的个人状态旁便多了一个醒目负面状态——狂躁,心头隐隐产生一种破坏的欲望,但极高的意志,让他轻易控制住这股冲动。 猎魔人们点了点头,表情多出一丝凝重。 他们继续向前,很快发现草地上插着一块陈旧的木牌,上面涂抹着猩红的血字:内有发疯狂兽,闯入者屁股和脸两开花。 应该是下瓦伦的居民立在此地警示路人。 猎魔人自然不会害怕几头野兽,他们提着钢剑牵着马匹往远处的山峦走去,那里在翠绿的山丘顶端和金黄色的天空间,坐落着一棵巨大的榕树。 它活了不知几百年,隔得很远,猎魔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它生长到地面的盘根错节的粗壮根茎,和将半个山丘笼罩的,遮天蔽日的巨大伞盖。 越是靠近那棵大榕树,扰乱心灵的呢喃就越发频繁,虽说这股呢喃依然无法动摇众人坚定的心志,但别的生灵无法豁免。 一群发疯的狼从树丛后钻出,沿着四面八方发动袭击—— 弗利厄斯一个跨步,钢剑疾电般往前一戳,便刺中一匹双目染赤的野狼腰部。受伤的野狼甚至来不及哀嚎,钢剑又从它身体中拔出,优雅地,不沾一丝血迹,刺中下一个目标。 他就像是幽灵,无声无息收割性命。 瑟瑞特守卫着他的背面,屏息凝神,等到阴影扑来,便瞅准时机手腕一抖,剑刃蜻蜓点水般地划过腹部,破开狼的肚皮,倾斜出温热的内脏。 奥克斯在三匹野狼的包夹之中狰狞一笑,蓦地拧身旋斩,惯性和浑身力量拧成一绳的支配着蛇派双剑,劈飞了三头狼,又将一头沿着腰部斩成两截。 雷索手中毒蛇双剑交叉在一起,轻盈的摩擦间,火花四溅。 他垫步向前一戳,右手剑尖刺入血肉,电光火石间左手剑也顺势灌入,然后双臂使力将一匹野兽架到半空、抛入草丛。 下一刻,他旋转毒蛇双剑,剑刃快得带出残影,就像一台绞肉机,留下满地狼藉的血肉。 “嗖嗖——”罗伊手弩连发,持续不断的弓弦震动声中,狼群中爆出朵朵血花。 “击杀狼,经验值+10,猎魔人lv6(2700/3500)” 接触短短数秒,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狼群便被猎魔人歼灭大半。 但战斗远远没结束,数不清的野兽如潮水般从草丛中涌出。 野狗、野猪、甚至灰熊。 上百头,呢喃山丘附近的林区都倾巢而出! “该死!咱们是捅了马蜂窝?”罗伊左手勾勒伊格尼将半空中扑来的秃鹰烧焦,又一记震慑,定住身周一圈野狼,旋转剑刃,干净利落地抛下一圈的尸体。 他敏捷地转身跳上了棕马。 维尔特长嘶着抬起前蹄,一蹄子踹飞了一条低声咆哮、唾沫横飞的狼。 “别恋战,往山丘跑!” 奥克斯兄弟与雷索接连三记阿尔德法印将身边的野兽掀飞,周围为之一空。 “猫鹫,上马!”奥克斯招呼了一声,猫派猎魔人正与一头强壮的狗熊周旋,他灵活的剑舞将狗熊刮得血流如注。但这头庞然大物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和疲倦,充满压迫性的躯体仍然不断往弗利厄斯扑来。 野兽在迅速聚集。 弗利厄斯不再迟疑跟着众人跳上了马,一边用亚克席安抚住马匹,往山丘方向驰骋。 …… 夕阳的光辉下,五位骑士拖着身后一排黑压压的野兽疯狂逃窜,宛如草原上长途迁徙的牛羊群,掀起满天草屑和泥土,颇为壮观。 但当他们跑上了呢喃山丘,那群野兽突然止步,好似被一块无形的屏障拦下,只在山丘之外徘徊、低声咆哮,不敢进犯一步。 它们等候良久,不见猎魔人出来,只能无奈地逐渐散开。 “怎么回事?”奥克斯表情惊讶中掺杂着兴奋,刚才被疯狂的野兽追着屁股碾了一路,却让他感觉比一场近身肉搏更加刺激。 “这不很明显吗…”瑟瑞特将头带重新扎稳,“它们在害怕,这座山包里,藏着什么让野生动物畏惧的东西。” “让野兽害怕的存在…”罗伊喘了口气粗气,几人之中就他体力最为不济。 他再次强调, “咱们没有来错,呢喃山丘底下肯定封印着林中夫人的创造者,仙母的灵魂。传说中的仙母,拥有震慑野生动物的威能,也就不奇怪。” “这么说,那古怪的呢喃声也是她弄出来的?”瑟瑞特疑惑道, “耐心点,答案待会儿就揭晓。” “见到‘仙母’后,有计划吗?”弗利厄斯担忧着下落不明的小徒弟,灰绿色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她的三个女儿如此病态,她本身绝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说得对,安全为上。所以待会儿咱们先废掉它的帮手!”罗伊思忖道,“确保优势地位,再和仙母搭上话,搞清楚她的死敌林中夫人的弱点…做好两手准备。” 五名猎魔人安置好马匹后,去到了山顶那棵巨大的榕树前,诡异的轻语在此处越发旺盛,但对众人仍然影响有限,或者说,这些呢喃天然便是为了驱使野兽所准备。 “大家仔细找找,看看附近有没有洞穴入口或者暗门。” 五人分散开来,而罗伊目光转向了巨树。手指摩挲过深灰色的,凹凸不平的树皮,他隐隐感到了心脏一样的搏动,以及浓郁的生命力。一抬头,冠幅广展的枝叶宛如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眼神深邃地望着他,传达某种晦涩的意图。 这种灵性,罗伊只在布洛克莱昂的信仰之林中见过。他确定眼前的榕树已经不是简单的树木,而是另一种伟大的、让人敬畏的生命。 “自然的化身·野性大榕树 桑科榕属乔木 年份:一千二百五十四年 ?? “千年古树?”罗伊揉着眉心,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难道那个树心就在这棵榕树底下?” “伙计们,快过来看看,我有重大发现!” 瑟瑞特在大榕树下山坡的侧面找到了一口黑漆漆的洞穴,洞穴的位置极其隐蔽,被向外延伸的坡顶完全遮住。 “我见过好几回这种地形,”瑟瑞特说,“它瞒不了我。” 猎魔人小心翼翼贴着山坡跳下,落在了一块狭窄的岩壁上,望向一人半高的洞穴蠢蠢欲动。 “感受到了吗?”猎魔人的徽章在震动,幅度不轻不重,这说明又该打牌…又该打怪物了。 “别急着进去,得确定洞里存不存在圈套,或别的危险。狭隘的地形,咱们五个人可施展不开。”雷索说着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枚龙之梦。 而罗伊顺从地取出了所有库存,包括两枚龙之梦,根据他以前的扮演经历,洞穴里可能出现狼人、和一群安德莱格公虫,既然他们抢占了先机。那犯不着进去拼命! 一共三枚龙之梦,罗伊一股脑丢进了洞窟,随即是一根火炬。 众人不约而同捂住耳朵,背朝洞穴蹲下身体。 片刻后,整个山丘爆发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地震”,榕树震颤、鸟雀惊飞,洞穴里响起古怪的大叫,像是虫子的叽叽声,又像是狼类的哀嚎。 所有声音统统被爆炸造成的的连绵不绝的巨响吞没,大约过了三十秒,一切静止。 但洞口还在不停往外冒出白烟,五分钟后,烟雾迅速散去。 “击杀安德莱格公虫×10,经验值+300,猎魔人lv6(3000/3500)。” 罗伊嘴角一弯,爽到了心底里,可扫了眼模板中的记录,眉梢一挑, “还缺了一个大家伙。” “罗伊,雷索,你们两师徒一如既往地阴险,”奥克斯瞪着眼睛咽了口唾沫,他可不能像对方那样随身携带如此多的龙之梦,也没见过谁这么挥霍无度。 “这叫谨慎!”两师徒几乎同时说道,光头大汉又往洞穴里探望了几眼。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不怕把洞穴炸垮了,直接活埋仙母?” “这不是没问题…跟我来,大家都小心点…我感觉还有东西…”雷索拔出了蛇派银剑,结了个昆恩法印,然后一矮身钻进了洞穴。 四名猎魔人紧随其后。 阴暗、潮湿、狭窄的洞穴,四周墙面大多是苍白的石灰岩以及晶莹的云母,此外还攀爬着翠绿色的植物藤蔓。 而洞穴中央的地面,躺满残缺的节肢动物尸体,类似于蜘蛛和蜻蜓结合体的放大版。 这是安德莱格公虫,罗伊分不清具体有多少只,但它们都被三枚龙之梦炸成了碎片,绿色的沾血和碎肉溅得满地都是。 奥克面露惊讶,如果被这么一群安德莱格在洞口埋伏,没准还得受点小伤。 当猎魔人目光继续前移, “唰、唰——” 五人几乎同时拔出身后银剑——洞穴深处一个人形的庞然大物依靠在岩壁上,沉重地喘气,它浑身焦黑色的皮毛爬满粉尘和泥浆,一条胳膊软绵绵搭载胸前,察觉到异样的注视,猩红的眸子豁然转了过来,张开颀长的狼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狼人 年龄:33 性别:雄 身份: 树心卫士(它守护者呢喃山丘的树洞。) 受诅咒者 生命值:100/300(重伤) 属性: 力量:13 (重伤) 敏捷:12 体质:10 感知:15 意志:6 魅力:4 精神:5 技能: 狼人形态(被动固化):黑夜的主宰,半狼半人的杀手,力量、敏捷等主战属性得到极大的提升全部+5,但恐怖的体臭和面目让它魅力-2。 野性直觉(被动固化):传承至基因的原始本能,让它具有超凡的感知能力,能够察觉到敌意杀机,以及敌人身上的破绽、弱点,并对危险产生强烈的预感,更好地闪避攻击。 诅咒之躯(被动固化)…快速愈合(被动固化)… 狂野呼唤LV2:通过独特的咆哮,狼人能够呼朋引伴,召集附近的狼群,或者狼人同伴,协助战斗。 …… 腥风扑面,狰狞的恶兽蓦地扑向猎魔人。 “嗖——”弩箭破空,拖曳着流星似的尾羽,一箭洞穿了狼人的左眼。 “砰——”空气爆鸣,强劲的气流撞得它身形摇晃,冲刺的势头为之一缓。 下一秒,五名猎魔人拔剑围了上去,五道黑影透过烟尘倒映在洞穴的岩壁之上,绕着中央人立而起的猛兽,兔起鹘落地疯狂转圈,好似狼群在狩猎垂垂老矣的雄狮。 狼人愤怒地咆哮,疯狂挥动臂爪,然而它身受重伤,加上亚登法印、身形被束缚,转瞬便被剑光、法印、弩箭淹没。 洞穴里,五把寒光闪烁的银剑编织出囚笼,将狼人死死锁在当中。 利刃入肉声、绝望的声嘶力竭、鲜血喷洒的噗噗声,连绵不绝。 不过十秒。 遍体鳞伤的狼人重重倒地,长满黑毛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证明它还剩一口气。 “小鬼,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 弗利厄斯还以为是蛇派在磨炼新人,也没多问。 罗伊走上前,扫了眼它颀长的吻部,满嘴寒光闪烁的犬齿,镰刀一样的指甲,扬手一挥,阿隆戴特由上至下斩落,头颅抛飞! “击杀狼人,经验值+180,猎魔人lv6(3180/3500)。” “伙计们,帮把手,分解‘祭品’!” 五名猎魔人蹲下身体,熟练地用短刀剖解出狼人的心脏、眼球和牙齿,还有额外的收获——一枚中型红色诱发突变物。 “一头强大的狼人作为祭品,哪怕林中夫人再贪得无厌,也该满足。” 但当他们忙碌的时候,最外间洞穴拐角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苍老、威严的女人声音。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树心的真相 “滚出去!走狗、自然的敌人!”洞窟深处传出一个愤怒的咆哮,像是放大千百倍的苍老女人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癫狂。 一股暴躁的气流随着这声音涌出,吹得洞窟顶部钟乳石左右乱颤,洞窟下方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但这并没有吓退众人,他们趟过中央的水道进入了洞窟最深处。 光线更黯了,熹微的光亮照出一个臃肿的巨型生物:它从灰色的岩壁以及洞窟顶部硬生生钻出来,一眼看去宛如一堆肉瘤赘生的肉山,非常恶心。 这座肉山中最醒目的那一块,位于正中央,形如心脏,还在噗通噗通地跳动。 它的搏动仿佛具备某种无形的魔力,整个山洞都在响应它,不停往下掉落着碎石和粉尘。 而此刻,它被一堆粗糙坚硬的树皮覆盖住,树皮上还有淡黄色的木须,就像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尖刺盔甲。 猎魔人们脖子间的吊坠剧烈震动,附近充斥着魔力,或许这团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是魔法的造物。 “树瘤…”雷索说。 “明明是树心…”罗伊纠正道,“它正好连接着山丘顶部那棵巨大的榕树根部。”这颗树心周围还缠绕着一条条粗壮的树根,活物似的缓缓蠕动。 “滚出去!”老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洞窟中回荡,众人这才发现,说话的家伙就是眼前这披着树皮的心脏, “马上滚出我的地盘,否则,定让你们痛不欲生!”怒嚎中,树根猛地从岩壁中拔出,蟒蛇一样盘旋在半空,利齿瞄准猎魔人们。 “树心女士…您有一点误会。”罗伊的视野,观测中树心表面覆盖着一层淡绿色的能量,一层天然的伪装,他只能看到和地面上那棵野性大榕树相同的说明,看不到树心真正的身份。“我们是猎魔人,并非你口中任何人的走狗。” “说谎!自从你们进入呢喃山丘,我就闻到那股恶臭,和那三个丑陋恶毒的婊子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我就算化成灰也忘不了!你们还杀了我的守卫!”树心尖叫道,“想活命趁早给我滚出洞窟!” “我们要是不答应呢?”瑟瑞特被她的态度惹得有点烦躁,剑尖指着她,不客气地反驳道,“你的手下们,狼人和那群安德莱格都死光了,还敢威胁出言威胁?” “你们可以试试!”树心仍然有恃无恐,“是你们背上的剑快,还是我的洞窟塌得快!” 众人心头一凛。 “别激动,女士,让你难受的气息是不是来自这个东西?”罗伊拉了拉瑟瑞特的胳膊,顺便将怀中的匕首丢到了树心面前。 树心顿时陷入暴怒,控制树根狂风骤雨地抽打武器,一条条树根挥出满天残影,刮得劲风鼓荡。 洞窟里响起连绵不绝“噼里啪啦”的声音。 猎魔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以免被殃及。 片刻后,树心发泄完毕,坚硬的地面被抽打出一大片粗若儿臂、深深的痕迹。 猎魔人则抽了口凉气,她究竟跟林中夫人有多大仇,多大恨? “树心女士,现在相信我们了吗?我们如果是那三个‘婊子’的人,绝不会任由你糟蹋这所谓的圣器。” “那为何带着她们的东西找到这里?又从哪里知道我的下落?”树心的语气仍然充满怀疑。 “我们确实和林中夫人做了一笔交易,但并非你想的那样…”弗利厄斯站了出来,又解释了一遍他们的遭遇,重点提了提男孩卡尔。 “三个老巫妪利用卡尔威胁我们,我们迫于无奈到呢喃山丘替她们狩猎祭品,但这笔账还是得算。”罗伊仔细地解释道,“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了关于您的描述。书里说您是被三个老巫妪封印起来的?毫无疑问,您和她们是绝对的死敌,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们才来联系你。” “你们想跟我合作,对付林中夫人?” “没错,至少要给她们一个教训。”奥克斯露出满口白牙,狠狠地说,他最反感别人威胁。 树心缓缓摆动根茎,沉吟道, “合作的事情待会儿再谈。猎魔人,你刚才提到的书指的什么书?从哪儿找到的?”树心声音变得奇怪。 “《全知的她》,”罗伊说,“我们在威伦沼泽一位残疾人家里发现的。” “你相信书中的记载?”树心叹了口气,“我给你指出一处错误,那三个恶毒的女人联手毁灭了我的肉体,但她们可没办法封印我的灵魂。是我主动选择依附上这棵神圣之树,整个威伦,它是唯二能承受我的灵魂的存在。”树心顿了顿,“可惜从那以后,我再不能从榕树中脱身。” 拯救她灵魂的自然化身,如今却成了她的囚笼。 尽管树心无法做出表情,但她浑身弥漫出一种哀伤和无奈的情绪。 几人聆听着,缓缓收回了银剑。 “那本书里还提到些什么?” “书中还提到你的身份——林中夫人的母亲、创造者,威伦最古老的存在——仙母,因为你丧失理智想要血洗整个威伦,她们才合伙杀掉了你。” 猎魔人的话音落,树心突然笑了起来,整个洞窟都回荡她的笑,但笑声里没有欢快,只有讽刺。 “我要是她们的母亲,创造出这种容貌丑陋、内心邪恶的贱货,我早就撞死在大榕树下,自我了断。”树心语气极其刻薄,包含着深深的痛恨,“她们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阻止我,一个自然的守护者,毁灭威伦?真是令人感动的辉煌事迹!” 树心咆哮道,“凭她们也配?!凭这狗娘养的老东西也配?” 猎魔人齐齐摇头。 树心继续说, “那个呢喃婆,知道吗?就是三姐妹之一,喜欢割掉人类的耳朵,用魔法炼制成她的耳目;织婆,爱用人类的毛发,编织成轻薄的纱衣,遮住她全是褶子的臃肿肉体;煮婆,经常烹饪肉汤,邀请她的姐妹一同进餐,偶尔也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邪恶生物加入。” 这个罗伊知道,邪恶生物中就包括了臭名昭著的狂猎。 “你们觉得——”树心放慢了语气,一字一句道,“那三个玩意儿是什么好货?” “这么说,树心女士,您并非创造林中夫人的仙母,而三姐妹更不是表面上那般,保佑威伦人民平安的神明?” “你们知道就好。”树心忽然舒服地松了口气,“抱歉,好久没这么痛快地跟人聊过天,我有些失态了。” “我们能理解…”雷索点点头,换成他们被困在一棵大树里上百年,也会发疯。“那么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愿意帮我们对付老巫妪?” “诸位,你们愿意耐心聆听一个‘怪物’胡言乱语,那我也愿意跟你们分享一些,关于威伦的真相。”树心顿了顿,而五人竖起了耳朵, “我是古代德鲁伊之环的一员,守护着威伦的森林和沼泽,维护自然和生态平衡,你们可以称我为昆古兰。而老巫妪,三姐妹,或者说林中夫人,她们是第一次天球交汇期间,降临威伦的异界怪物,她们能从土地中汲取魔力,操纵附近生物的命运。” “她们觊觎威伦这片土地,于是联手毁灭了我的肉体。并把我的灵魂封印到这棵榕树里,我曾经为之服务的自然庇护了我,让我不再受到老巫妪阴谋诡计。” “因为守卫者的死亡,自然之母长时间处于愤怒当中,营造出这片呢喃山丘,解放动物身体中的野性,肆意发泄愤怒,同时也阻止三姐妹的爪牙接近我、伤害我!” “现在,猎魔人,既然我们都承受了林中夫人的恶毒伤害,而几位又愿意配合,那么,请答应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让我从这颗栖身的榕树树心中解脱。”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二次封印 夕阳西斜,天色暗了下来,五名猎魔人在呢喃山丘分成三个方向行动。 “乌鸦羽毛,树心的遗骸,黑色的母马…如此诡异的仪式,我怎么感觉像是释放魔鬼的步骤?”雷索跟罗伊骑着马并肩而立,脸色凝重,“小鬼,为那个丑八怪找齐复活的材料,不会酿成大祸?上古之血有没有警告你?” “我确定,树心并非‘魔鬼’。”罗伊望着呢喃山丘东南方黑乎乎区域,夜晚正是野兽最活跃的时间,但这次它们却老老实实待在草丛里,没有再像白天那样袭击猎魔人。 因为他们浑身涂满了树心根茎中取出的绿色汁液,散发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如同友善标记,驱散相遇的狂暴兽群。 “但也不是善茬!就算她曾属于古代德鲁伊之环,这点我承认,某些典籍中确实有过明确记载,威伦存在过德鲁伊之环。可这家伙将三姐妹形容得十恶不赦,跟咱们了解的情况稍有出入…” 光头大汉遥望着夕阳坠入地平线,提出了另一种的观点,“下瓦伦的状况咱们都见过,林中夫人向村民们索要祭品,但也赐给了他们丰收的庄稼,治愈疾病的果实,从威伦层出不穷的野兽和魔怪手中救下他们。某种程度上说,三姐妹还算公平,维持着一种血腥而脆弱的平衡。破坏此等平衡,是否有更好的替代品?” “雷索,老巫妪绑架了卡尔,总得让她们明白一个道理,猎魔人不是那么软弱可欺!” “释放树心并非唯一的办法。”雷索摸索着光滑的下巴,仍然坚持己见,“一个被关押了上百年,满腔怨恨的未知生物…如果重获自由,必然会报复,引起这块‘无人之地’的巨大灾难。” “为了打击三巫妪,释放另一种可怕的怪物,小鬼,这绝非可取之道!” 罗伊叹了口气,眉心拧紧又松开, “好,其实我还有一个应对方案,正如你所说,三姐妹不是什么好东西,树心也不能完全信任,那么…” 他的语气骤然冷了下去,暗金的瞳孔闪过精光,“还记得湖中女士赐下血宝石吗?待会儿咱们这么办…由你来使用…” …… 一轮皓月挂上了天边。 不久,猎魔人骑马离开了呢喃山丘,在威伦沼泽里击退了一波惊马的水鬼后,来到三棵橡树包围中的小山坡, 黑夜中,月光照出一块青色的石碑,位于山坡正中央。 石碑呈椭圆形,简陋、冰冷,充满岁月流逝的沧桑感,表面布满裂缝,还有一丛丛乱糟糟的草茬子从石头缝里顽强地钻出来。 罗伊蹲下身体,然后在石碑表面摸到一些粗糙而扭曲符号:不规则的三角形、星辰、月亮的图案,以及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简陋却生动的野生动物,这是某种古老的石刻。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图案的意思。 “这上面说了啥?”罗伊看了一眼光头大汉, “这些符号是德鲁伊之环创造的文字,蛇派没有这门分支,我也没学过这种文字,看不明白,但我想它无疑是树心的墓碑。”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墓碑前的空地, “昆古兰,树心女士,是你要求我们挖开你的坟墓,勿怪勿怪……” 两人拔出钢剑,开始刨土,不久以后,从墓碑前的空地下挖出一副遗骸,然后勉强将这堆碎骨拼凑出一副人形。 它身上能看出明显的四肢和颅骨,但牙床两侧长着不似人类的尖锐犬齿,手指骨顶端延伸出长长的干瘪的指甲,最醒目的特征是体型极为娇小,不到正常人类的三分之一。 无名生物的遗骸 ?? “看,这根本不是人类的骸骨!”光头大汉眼中忌惮之色更浓。 “也许是老人,有没有可能?” 雷索摇头,笃定地说,“我见过很多遗骸,包括年龄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尽管他们大多数都弯腰驼背,罹患严重的骨质疏松,骨骼变得畸形,但不是眼前这副。这副骨架骨量实在太小,却没有缺失或者过度风化的痕迹。” “像不像矮人,半身人、侏儒、或者地精的骨头?” “他们没有这么锋利的犬齿!”雷索说,“而且,无论是矮人、半身人、地精,还是侏儒,肋骨的数量都比这具遗骸要少得多。” “那这里埋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是人,却又承担着德鲁伊的职责?”罗伊也纳闷了,难不成所谓的古代德鲁伊是另一种非人的智慧生物? 不存在于文献之中,自己也未曾见过。 “也许只那些几百岁的、学识渊博的德鲁伊才能揭晓答案。” 两名猎魔人又小声交流了一会儿,然后迅速收敛了遗骸,返回呢喃山丘。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边,猫派猎魔人弗利厄斯已经在大榕树繁茂的枝叶间找到一处乌鸦窝,获取了几根漆黑的羽毛。 而瑟瑞特兄弟在呢喃山丘西边的靠近驼背沼泽的草地上,用亚克西法印蛊惑了一匹站着打盹儿的黑色母马。 三波猎魔人分别带着一种材料,先后返回了呢喃山丘的那口洞穴,来到了树心面前。 “猎魔人,东西都找齐了,还等什么?马上开启仪式!” 树心的声音在颤抖,充满了无法遏制的兴奋,她操控着灰褐色的根茎,绕着黑色的母马身体一阵盘旋。 好似打量猎物的蟒蛇。 母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安而焦躁地打了个响鼻,马蹄细碎地踱步。 “昆古兰女士,东西倒是齐了,”罗伊掏出马鞍袋里的装着遗骸的包裹,提在手中,“但在进行仪式之前,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请教…” “说!”树心显得很焦急。 “昆古兰女士,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出的条件吗?” “几位,都到这一步了,你们仍然不愿意相信我?”树心不悦道,“我再重复一遍,一旦获得自由,我会帮助你们逃过三姐妹的耳目,潜入她们的大本营鲍尔德山,给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树心郑重地说,“但我警告你们,别奢望太多,比如杀掉老巫妪任何一位,那不现实!三姐妹自身强大的法力姑且不论,她们还能召唤大量异界的怪物,甚至是狂猎的帮忙。” “狂猎?”四名蛇派猎魔人具都心头一跳,他们没想到会在树心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蛇派一生之敌,他们深刻地了解狂猎的强大之处。 “几位也听说过那些天上飞行的幽灵骑士?不瞒你们,狂猎高层每年都会参加三姐妹举办的夜宴,长久的往来,让他们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树心叹道,“所以欲杀三姐妹,须过狂猎这一关。以几位目前的实力,恕我直言,不太可能。” 罗伊脑海中回忆翻滚,据他所知,三姐妹每年春天都会在鲍尔德山举办夜宴,款待威伦的强大异类,同时接受治下的农民献祭——年轻漂亮的男孩儿和女孩儿。 隔日送回一部分“重生”的孩子,并赐予农民能浇灌出繁茂庄稼的橡子油。 这是一种最粗犷和原始的献祭庇护的关系。 此外,树心这番话,也让罗伊确定了很久以前的一个猜测:狂猎参加三姐妹的晚宴绝不是为了简单的享乐,他们必然也参与了威伦的“买卖”。 老巫妪从威伦人民手中抢来的孩子,说不定就有一部分转手给了狂猎。毕竟这群横跨天际的幽灵骑士一直以来都在满世界掳人来壮大军团。 “你放心,目前我们没打算和林中夫人正面交手。” “明智的决定…” “不和林中夫人正面对决,那么进入鲍尔德山后,又如何让老巫妪涨涨记性?”瑟瑞特质问, “放把火,烧个精光算了!”奥克斯狠声道, “在别人家门前放火,能烧多少还说不准,肯定会跟三姐妹结下死仇。”雷索表达了隐晦的反对。 树心突然沉默,猎魔人能感到她内心的挣扎、犹豫,过了良久,苍老的女声回答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们若能毁掉鲍尔德山的那棵神圣橡树,会让那三个老婊子心痛的吐血。” “神圣橡树?”罗伊一瞬间想到了下瓦伦那生长异常良好的庄稼,和村民用来浇灌农田的橡油。 “那本来是我生前撒下的种子,后来三姐妹杀掉了我,占据了它,反倒用来给威伦的人民施恩——普通的橡子碾成油能浇灌出丰收,交给医者能用来治病疗伤,而百年份以上粉红色的橡子,两百年以上的金色橡实,对人类有极大的好处。”树心顿了顿,“即便你们不能毁掉橡树,取走宝贵的橡实也够她们心痛好一阵。” “神圣橡树,粉红色和金色的橡实吗?”五名猎魔人眼睛亮了起来。 树心见状继续催促道,“几位,我告诉了你们如此宝贵的秘密,诚意还不够?开始仪式……先把乌鸦羽毛和骸骨放到心脏下面!” 罗伊和众人交换了个眼神,从弗利厄斯手中接过了乌鸦羽毛,“奉上乌鸦羽毛…” 神色端庄而严肃,他把材料放到了树心的面前。 树心随即回以仪式性的庄严声音回道,“曾是血肉之躯的我——”回声引发了魔力的洪流,让山洞不停震荡,仿佛即将塌陷,“将重获自由!” 然而猎魔人狡猾的声音偏偏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混了进来,“昆古兰女士,你说的方法,又如何让我们逃过老巫妪的耳目?” 罗伊一边问,还一边将白色的骸骨在树心面前晃荡。 箭在弦上,树心哪里还忍得住,“我的血!待会儿当你们划开我的躯壳,收集我流出的一部分血液,涂抹遍全身,就能瞒过三姐妹的耳目!” 猎魔人心满意足,将骸骨放在了心脏下面,“奉上你的骸骨…” 树心高呼,“曾是血肉之躯的我…”洞穴遍是回声,狂风从外面席卷而来,将羽毛和骸骨吹成一堆,“将再次自由!” 树心高喊。 “猎魔人!把马牵过来,让它饱饮我的鲜血!”树心说完,褪去了那层包裹住心脏的尖刺外壳,露出柔软温热的角质皮肤。 弗利厄斯将黑色的母马牵到了前面,而雷索拔出钢剑,将冰冷锋利的剑尖抵上树心。 罗伊没有动手,树心若是死在他的手下将化为虚无。 但他提了另一个问题,“昆古兰女士…脱离树心后,你会报复吗?” “什么报复?猎魔人,这种关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树心已经出离愤怒,语气变得很冷。 “不是玩笑…你懂我的意思,”罗伊认真地问,“你会报复下瓦伦的居民吗?据我所知,因为三姐妹的命令,他们曾经想要杀死你。” “你怎么清楚?” “你跟我提过,昆古兰女士,忘记了吗?” “是我忘了?”树心说,“抱歉,我想我没有那么健忘。” 罗伊当下不再犹豫。 按照计划,给了持剑的雷索一个眼神。 洞穴中闪过一道冷光…畅快淋的笑声中,树心裂开一道骇人的伤口,血如泉涌,小部分流入猎魔人准备的皮袋子,大部分混进地上的材料。 鲜血,骸骨,乌鸦羽毛三者瞬间交融合一。 黑色的母马低头饮血,洞穴里只剩下啜饮和吞咽的声音。 当鲜血被饮尽…… 神骏的黑美人抬起头,露出一对殷红如血的眸子。 “自由了!”它抬起前蹄,发出年轻女人活泼的欢呼。“自然之灵在上,我昆古兰终于重获自由!我要报仇,杀光——” 一只手突然摸上黑美人颈边鬃毛,“仪式还有一步没完成…昆古兰。” “什么?” 雷索手中毒蛇钢剑尚未归鞘,说完这句,他就顺势用滴血的剑刃划过了黑美人的脖子。 皮开肉绽,鲜血、筋膜,还有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半个脖子被切开,比之前更加汹涌的鲜血将地面染红。 “为什么!”黑美人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便栽倒在地,蹄子一抽一抽,她刚获得自由,还没来得及在呢喃山丘狂奔一场。 她满心不甘,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光头大汉冰冷死板的脸庞。 他手中提着一枚鲜血般璀璨夺目的宝石,那里是她最后的归宿。 “好了…”罗伊松了口气,从雷索手中接过血宝石,在掌心掂了掂,晶壁里正有道黑烟在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脱离囚笼。 他闭目尝试了一番,果然,装入灵魂后的血宝石,无法再收进战利品包裹,只能随身携带。 “昆古兰女士,我虽如约释放了你,但…你还是继续待在里面更让人安心。” “树心的灵魂,就这么被封进这颗石头里?”瑟瑞特打量着宝石中的无比灵动、却不那么起眼的黑烟,神色间有些难以置信,“所谓的灵魂,就这么一只蝌蚪似的玩意儿?” “这可不是简单的石头!唯有湖中女士赐予的血宝石,才能装载灵魂。而无论是人类或者魔物,大部分内核都一个样。”罗伊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把血宝石递给瑟瑞特细细端详。 旁边的奥克斯和弗利厄斯眼神同样充满了探究欲,在此之前,他们漫长的人生中从没亲眼见过具象化的灵魂。 “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她声称自己是古代德鲁伊,那就找个真正的德鲁伊来‘验货’。” 众人又讨论了片刻。 雷索环目四顾,开始分配工作,“今天先在树洞里休息一晚,做好充足准备。” “明日一早,我和小鬼抹上树心的血液,躲避三巫妪的耳目,到鲍尔德山寻找神圣橡树。猫鹫兄弟,你和瑟瑞特、奥克斯一起向林中夫人献上祭品,接回卡尔!如何?” “就这么办!” 月光伴随着呢喃从洞外洒落,五对异色兽瞳交汇到一处。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林中夫人 暖洋洋的晨光中,一阵微风拂过呢喃山丘、驼背沼泽、绿意盎然的田野,拂过下瓦伦乡间泥泞的小道,吹拂得猎魔人心潮起伏。 “鲍尔德山,老巫妪的基地,神秘的金橡树…”奥克一手提着盛装祭品的血淋淋的包裹,另一手牵着马缰,垂头丧气地说,“真该死!为啥不能是我陪着罗伊行动?”奥克斯甩了甩包裹,愤愤不平,“又是鸟不拉屎的下瓦伦,在这种地方跑腿,无聊透顶!” “给我小声点,蠢货!”身后的瑟瑞特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从路边的农田和草丛中发现异常状况,这才压低声音说,“别让老巫妪的耳目听到你的抱怨,破坏大家的计划!” “这点我心里有数,我只是有点不甘,为什么每次都让雷索去承担最重要的一环?” “这不很明显吗?因为你这张碎嘴会坏事!”瑟瑞特一锤定音,接着冲奥克斯嘴角一弯, “其实换个角度讲,咱们这趟也不并不是十分无聊…为林中夫人奉献祭品,说不定能一睹她们的芳容,”瑟瑞特语气中不无期待,“如果她们长得真如油画上描绘的那般美貌出众,咱们也算不虚此行。” “你这是在做白日梦。”奥克斯嗤笑着摇头道,“树心明明解释过,三姐妹都是满脸鸡皮的老太婆。不过你若能接受这种长相,称她们为大美人也无妨。” “你就这么相信树心,确定她没有撒谎?”瑟瑞特一脸高深莫测,“奥克斯,这么跟你说,论剑术我也许比不上你,但论对女人的了解你就不及我这个旁观者。女人对自己的敌人,从来都不会吝啬最恶毒的诅咒…所以,我认为真实情况跟树心的描述应该截然相反!”瑟瑞特认真地分析道,“老巫妪、三姐妹,法力高强,想要像寻常女术士那样永葆青春应该不难。” 见自家兄弟一脸笃定的表情,奥克斯摩挲着下巴,也不禁有些动摇,“如果真的保留着美貌…见一见也无妨。” “明白了…”瑟瑞特最后补充了一句,“要是长得够漂亮、身材够火辣,老巫婆又有什么关系?” 走在前方的猫派猎魔人听着两人的对话摇了摇头,都这种时候,他们居然还有心思斗嘴,究竟是神经大条、脑袋少一根筋儿呢?还是临危不乱? “蛇派独特的解压方式?”弗利厄斯摇摇头,望着不远处的下瓦伦村,捏紧了拳头。 …… “猎魔人,祭品带来了?” 村口处,卡森吸了口菸斗,将白色的烟圈吐到猎魔人脸上。 “老人家,你应该相信猎魔人的声誉,我们向来言出必行!”奥克斯说着,将包裹丢给了村长,后者接过打开一看,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包裹里是一枚狰狞的、硕大的狼人脑袋,它的两颗眼珠子被挖掉了,只剩血肉模糊的窟窿,舌头被人从舌根处切断,不断渗着鲜血。 阳光一照,颀长的狼吻中一排参差不齐的犬齿闪烁寒光,晃得人心慌意乱。 卡森吞了口唾沫,又深深看了一眼猎魔人, “现在提上它到村子后边空地,那里有一座祭台,你们需要亲手向林中夫人献上祭品,才算完成最后的献祭。”说完,卡森伸手为猎魔人指明了方向。 “你不一起去,老人家?” “没有得到夫人的召见…”卡森眼中闪过一丝怯意,“我不能贸然前去打扰她们。” 说完,卡森一转身冲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训斥了一句,尤其凶狠地瞪了眼那个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露出胸前茂密黑毛的大汉, “说你了,还傻站着干嘛,你老是端着草叉能杀掉谁!?还不放下!是不是想跟猎魔人一起去见夫人?” 大汉瞬间惊恐地叫了一声转身便跑。 剩下的村民也一哄而散,像受到惊吓的孩子似的,慌乱地躲入村中茅草屋,然后靠在自家窗户边,目送猎魔人走远。 他们的眼神很复杂,有恐惧、憎恶,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仿佛有种灾难即将降临到猎魔人头顶。 “你先走?”原本气势汹汹的奥克斯突然有些犹豫起来,举步不前。 “我的兄弟,还是你先请,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都冲锋在最前线。”瑟瑞特谦让道。 但容不得两人再废话,弗利厄斯提过血淋淋的包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 村后的空地中央,耸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制祭台,这座原始而粗糙的祭台承受过数不清的血肉牲祭,表面布满干涸的血迹和猩红的手掌印,整个被染成了褐色。 猫鹫将狼人的头颅放了上去,新鲜的血液渗入祭台,原地忽而刮起一阵妖异的风,风中掺杂着无形的魔力,激得三人脖子间的吊坠轻轻震颤。 三名猎魔人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按住剑柄,结出法印。 随着他们的动作,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这声音诡异而多变,充斥着女人悠长的叹息,也有狮子、狼群、狗熊的咆哮,还包含无数孩童般清脆的声音,交织成一股阴影中的窃窃私语。 最后是脚步声落地,在猎魔人的身后响起。 这脚步砰砰作响,沉重至极,地面随之摇晃。让人想到了巨人,和某种庞然大物! 猎魔人迅速转身,蛇派银剑剑尖直指身后——三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等看清她们的模样,三名猎魔人情不自禁都在心底咒骂了一声。 “狗屎,狗娘养的,狗日的!” “天空之父、梅里泰莉、永恒之火,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神明,都睁开眼睛看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 奥克斯兄弟的美好幻想瞬间破灭,巨大的心理落差甚至让他们死死抿着嘴,产生了半秒不那么坚强的干呕。 这种生理反应对经常和腐食魔、孽鬼等恶心生物打交道的猎魔人而言几乎不可想象。 “小伙子,放下你们的剑!”苍老而难听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跟常人想象中躲在森林里,地沟中,丑陋而邪恶的老巫婆一模一样! 奥克斯仿佛害怕被她的的丑陋灼伤眼神,眯着眼打量对方。 率先开口的这位是三姐妹里的织婆。 她弯腰驼背地站在最右边,大部分身躯笼罩在像是帆布、又像是抹布的暗褐色织物里,只露出一对赘肉横生的四指“鸡爪”,和两截大得出奇的脚。 一顶红色的高脚尖头帽遮住了她大半个脑袋,下半张脸上右眼套着毛发编织的褐色眼罩,左眼就是个布满七星瓢虫斑点的肉瘤。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器官看东西。 她的鼻子,通红的鼻子宛如乌鸦的喙一样又尖又长,一张嘴唇毫无血色,干的开裂。 最奇怪的是,她腹部的织物向下露出一对孩童的娇小双腿,随着她呼吸的频率,双腿轻盈地左右摇晃,装饰物一般。 “他们本人看起来倒是更英俊…”位于中央的另一位夫人接过了织婆的话头,瓮声瓮气地说。 作为三姐妹中的煮婆,她的身材最为肥壮,粗壮的胳膊想必能极为轻松地挥舞大铁锅中的搅拌勺,裙下的双腿仿佛平地上隆起的水坝,腰肢臃肿若水桶,肚皮像是大锅般凸起,身高比常人高出一半,这一切让她看上去一座移动的肉山。 她的一身肥肉被遮得严严实实,实际上把她名字里的煮换成“猪”的话,反而能更好地描绘出她的形象——一头人立而起的肥猪。 她倒是没有像姐妹那样佝偻着身体、弯腰驼背,而是双手叉腰,昂头挺胸。 也许是因为面容太过于惊世骇俗,她用一个稻草编制的笼子将脸完全罩了起来。 “我喜欢中间这一个,他的长相最符合我的审美。”最左边的呢喃婆冲奥克斯抬起了头。 她的脸和煮婆风格相仿,被一张红褐色的纱布遮住。 她的身材…嗯…是两姐妹的综合体,含胸驼背中等体型,肌肉倒是挺发达的,姿态颇像鸵鸟和袋鼠。她露在外的皮肤苍白无血色、皱巴巴的,生满肉瘤和水痘似的疙瘩,异常恶心。 不过,她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腰间挂着一个巨大的布袋,袋子表面脏兮兮的布满血迹,还露出了一支小孩的胳膊。 猩腐气息吸引到一堆苍蝇,围绕着编织袋盈盈嗡嗡地盘旋。 “咳咳…林中夫人…谢谢你们的夸奖,”奥克斯压下心头的狂风暴雨,稍微往回收了收剑刃,尽量平静地说,“你们本人,倒是跟油画里的不太一样。” “猎魔人,画像不是欺骗,那是我们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我们最喜欢和你这样强壮又英俊的年轻人,一起过日子。”呢喃婆桀桀怪笑道,“可惜威伦这片土地充斥了太多恶意和负面情绪,这些东西比最毒的毒药更具破坏性,它们不断腐化着我们的身体,才让我们衰老至此。” “林中夫人…下瓦伦村民,和整个威伦都赞美着你们的信誉。”弗利厄斯在此时沉声打断了老巫妪的话,他没有心思去猜测真假,去和这种丑陋的非人种打情骂俏,“现在我们已经如约献上了祭品,轮到你们实现承诺…把卡尔还给我。” “没错,我们向来信守承诺…”织婆将鸡爪似的手掌往虚空中抓了一下,述说道,“你口中的那个可怜的孩子,刚来的时候瘦的跟竹竿似的,又累又怕,连站都站不稳。” “这段时间我们尽可能地照顾他…”呢喃婆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很无辜地说, “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煮婆补充。 “可惜他一点也不听话,好几次想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织婆唉声叹气,“这段时间白疼他了。” “那他究竟在哪儿?你们为什么没有把他带过来?”弗利厄斯咬牙切齿地说,脸上青筋突兀,握住剑柄的手越发使力。 “别激动,猎魔人,我们没有伤害他一根汗毛,他正待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呢喃婆把玩着布袋中的那只小手。“就在刚才,鸦灵将他送到了下瓦伦村长的房子里,等候几位…” 弗利厄斯听完,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别忙着走,不如听听我们另一个建议如何?”煮婆走到了祭台前,提起那枚血肉模糊的狼首,凑过去嗅了嗅,带着陶醉说, “你们带来的祭品很完美,拥有充足的魔力,此外…”煮婆顿了顿,“他还沾染着呢喃山丘的疯狂气息,你们进入了那块禁地,对吗,猎魔人?” “那又如何?”三名猎魔人并肩而立,互为犄角, “在呢喃山丘,诸位有没有发现一颗巨大的树心…”织婆朝虚空伸了伸爪子,观察猎魔人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名堂,便说道,“我想请你们重返呢喃山丘,替我们除掉那个东西。” “你们这算是委托吗?”奥克斯讽刺道,“还是想再绑架一个成员,威胁我们办事?” “我们会给与充足的报酬,猎魔人…”呢喃婆解释道,“最开始那样做,算是一个考验。” 织婆说,“并非所有猎魔人都愿意跟我们这样的存在接触,至少我们已经开了个好头,都履行了承诺,不是吗?” “只要你们愿意施以援手…”煮婆挠了挠臃肿的身体,“我们会让各位明白,威伦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也拥有一些珍贵的宝物,用它们作为报酬,足以让几位称心满意。” …… 三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就在昨夜,树心已被学派的年轻人收走了灵魂,但呢喃山丘的自然之怒仍然没有停歇,因此林中夫人也没有发现这个事实。 “关于呢喃山丘的委托,我们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树心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奥克斯神色微动,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另外,弗利厄斯得接走那个孩子,他们要先离开威伦…”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呢喃婆质问道,“猎魔人,你们还有两个同伴去了哪儿?” “他们已经离开了威伦…”奥克斯笑了笑,硬着头皮说,“并非所有猎魔人都习惯集体行动。” “是吗?”呢喃婆垂下头安静地感受了片刻,她没能从安插遍整个威伦的耳目中接收到有用的信息,也就不再怀疑。 而奥克斯悄悄松了口气,心下暗忖,“罗伊、雷索,我也只能替你拖延这些时间了…” …… 距离下瓦伦西边十多里的地方,两名浑身涂抹着树心鲜血的猎魔人来到了鲍尔德山前,他们像猫科动物一样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移动,躲过了林中夫人的祭司和巡山守卫,踏上了通往山巅的石板路。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橡树与橡子儿 威伦西边的阿德塞尔宾,这里是林中夫人的家乡。 四面绿水潺潺流淌,倒映出一座青翠的山峰,它并不十分雄伟,却生机盎然,覆满茂密的植被。 山底有一座小型村庄,村民世代居住于此,供奉着林中夫人。 每年春天三巫妪会在这座鲍尔德山举办安息夜宴,召集威伦所有信徒,接受他们收集了一年的祭品,分发魔法橡实。 然后一位盲女祭司会从信徒中选拔出三人:强壮的少年或者清秀的少女,与夫人度过美好的一夜。 第二天,受到宠幸的少男少女们会安然归来,满心欢喜地忘掉自己的名字与过去大部分记忆,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大段大段的信息从罗伊脑海中闪过。 鲍尔德山夜宴期间戒备森严,随处都是岗哨,甚至有老巫妪召唤来的恶魔守卫,猎魔人几乎不可能秘密潜入。 可现在距离夜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绝大多数岗哨被撤下,林中夫人也离开鲍尔德山去下瓦伦,这座大本营的防备到了最为空虚和脆弱之时。 涂遍全身的树心鲜血,遮掩住猎魔人一切气息,让他们蒙骗住山道岩缝里呢喃婆密密麻麻的耳目,和山道上徘徊的守山人。 两人沿着山道旁的崎岖陡峭的岩石攀登,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接近山顶的位置。 屹立于一块平台之上,抬头可见鲍尔德山顶端坐落着一株巨大的橡树,它的枝干向四周延伸,垂落到山壁之上,宛若深海巨型章鱼的触手,粗壮、蜿蜒,将整个山顶笼罩。 独木难以成林,但这株橡树却硬生生长到了一座小型树林的规模,更发生了某种突变,树皮粘稠如淤泥般漆黑一片、周身长满藤蔓和尖刺,散发着一股腐朽和邪恶的气息,充沛至极的魔法,混沌的能量萦绕着它宽阔的伞盖。 激得蛇派吊坠嗡嗡轻吟。 两人制止住脖子间吊坠的响应。 实际上,这里几百年前是德鲁伊的神圣之地,但老巫妪到这儿之后,就将威伦之环破坏殆尽,使山顶的神圣橡树变了形。 两名猎魔人走向前方的入口,一扇六米高、陈旧而古朴的巨大木门,通往山巅神圣橡树的必经之路。 他们垫着脚尖一左一右来到木门两边轻轻一推,很意外,木门没有上锁,被他们轻易地推开。 然后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握紧银剑,结好法印,猫身钻了进去。 艳阳天,光线充足,照亮了木门内部的结构,首先是一条长而幽邃的通道,两侧生长着淡黄色的蕨类植物,而走廊尽头隐隐传来一个沉重的呼吸声。 “呼噜——呼噜——呼噜噜——” 某个人,或者说某种生物,正在山洞内部打着瞌睡。 猎魔人越发谨慎,蹑手蹑脚,贴着墙壁,控制住呼吸和心跳。 行走过程中有些意外的收获,罗伊发现山洞内的蕨类植物却不是类似于蒲公英、鼠尾草、白屈花之类的,稀松平常的植物—— 艾氏蕨 蕨类植物 年份:两年 生长地:威伦阿德塞尔宾,提尔纳丽雅。 功效:治疗百日咳、炼金基底。 “提尔纳丽雅?”罗伊琢磨着这个地名,皱了皱眉头,这个地方并不属于当前世界任何一个国家,而是艾恩·艾尔族居住的异世界首都。 老巫妪的藏身处出现了狂猎世界的植物,这更加证明两者之间紧密的联系。 罗伊想着采几株艾氏蕨作为样本,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要是因此惊动佛加斯和老巫妪,导致行动失败,那就因小失大。 他克制住冲动。 迅速拐过一个弯后,两人来到一个宽敞的洞穴里面。 四周泛着朦胧的黄光,角落点燃了火烛,两条路径呈现在猎魔人眼前,一条位于左侧,有一个倾斜向上的坡度,另一条在一块隆起的岩壁后方,被一个庞然大物占据着。 它仰面躺倒打着呼噜、睡得很深,完全没意识到洞穴里多了两个不速之客,而自己全无防备地暴露在他们的利剑之下。 猎魔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屏息凝神地打量这头臃肿的怪物。 它体型肥硕至极,圆滚滚的像是过度发育的巨魔,从猎魔人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它小山包般的肚皮随着呼噜声起起伏伏。 这怪物除了胯下一条小布片,浑身不着寸缕,露在外的皮肤颜色是被热水烫过的那种通红,但腰部、胳膊、和额头上长着几圈黑色的花纹。一对牛羊似的蹄子,周围裹着又黑又浓的粗毛,双手是两个漆黑臃肿的拳头,只有三根胡萝卜般粗大的手指。 再往上,它头顶上长着一对弯曲锋利的角,这是恶魔种的标志性特征。 罗伊由此联想到雠特怪,鼻子动了动,嗅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儿,越发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佛加斯 年龄:三百五十岁 性别:男 身份:恶魔(恶魔之中较为蠢笨和弱小的种类),守山人(替三巫妪守着通往山巅的道路。) 生命:320 魔力:130 属性: 力量:20 敏捷:8 体质:20 感知:6 意志:7 魅力:4 精神:13 技能: 硫磺之焰lv5:中级火元素魔法,消耗中等法力,利用火元素和它体内躁动的硫磺,喷出剧毒的烈焰,同时造成烧伤、点燃、和中毒效果。 初级恶魔之躯(被动固化):恶魔种拥有旺盛至极的生命力,生命+120,任何轻伤都能迅速愈合,并免疫毒素。消化能力极其强大,角质皮肤提供良好的打击抗性。 …… 罗伊清楚记得,在狼派学院凯尔莫罕就有这么一环类似的试炼,要求猎魔人学徒从山洞中沉睡的独眼巨人身边溜走。 谁要是惊醒了巨人,就将成为巨人的食物。 然而这头恶魔的威胁程度远远比不上巨人,从观测到的信息来看,罗伊和雷索配合定能杀掉它,尤其是现在它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但那样做必然惊动十里之外、与奥克斯三人面谈的老巫妪,两人只能暂时放弃。 罗伊转向左侧的斜坡,率先走了过去,根据记忆,这条路才通往山巅。雷索跟在后面,躲避着地面的碎石颗粒。 得益于树心鲜血的掩护效果,两人顺利从佛加斯眼皮底下溜走,钻过一条幽暗的小路后来到鲍尔德山的背面。 狂风呼啸,艳阳照出满山遍野青翠欲滴的植物,再往下一望,山下村庄中的建筑物变得和蚂蚁一般渺小,而山中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将猎魔人引向了山顶那棵巨大的橡树。 “腐化橡树·阿兰黛尔” 被子植物落叶乔木 年份:一千零六十年 生长地:威伦 ?? 橡树枝上吊着稀疏的橡子,好似夜空中寥落的星辰——大多数橡子在春天的鲍尔德山夜宴中已经被采下,分给了林中夫人的信徒。 寻常橡子蚕豆大小,外壳呈棕红色,而它们一枚枚宛如拳头,且与橡树主干保持着一致的黑色。 繁茂的枝叶间还点缀着两到三枚金色与粉色交织的的橡子,它们藏在橡树的最高处,三十多米的高空。 常人难以企及,但对于猎魔人而言并不难。雷索不假思索地挽起了衣袖,摩拳擦掌。 “你干啥呢,雷索?” “还用我说?”光头大汉双手抱胸仰望橡树,语气罕见地带着些许童真,“很久以前,在格斯维德训练那会儿,我和奥克斯可没少爬树,这点高度小意思。你等着,我马上就把那三颗金色的橡实摘下来。” 罗伊翻了个白眼,“先别动!” “小鬼,再拖下去老巫妪该回来了,到时候连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你没感觉到?”罗伊轻声说着,手掌抚上了橡树粗糙的枝干,闭上了眼睛,脸色温柔,“它在哭泣?” 雷索的表情变得凝重,光秃秃的脑门下眉心皱成了山川。“什么意思?” “雷索,你知道我能跟维尔特交流,也能跟一些其他的非人种族交流,比如说歌尔芬。”罗伊解释道,“通常情况下,植物不在我的交流范围内。但这棵橡树不一样,它极具灵性,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刚才,罗伊观测“阿兰黛尔”的时候,橡树也向他传递了一种悲伤的情绪。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位被沼泽中恶臭淤泥包围了大半个身体,无助而绝望的女人。 “那她跟你说了些啥?” “你也可以试着聆听。” …… “昆古兰…昆古兰…”一道成熟女人的声音以猎魔人接触树干的手臂为桥梁,传递到了他的心底里。 这道声音平和、温柔,充满让人信赖的力量,但偶尔变得嘶哑、发颤,明显正遭受着某种折磨。 罗伊吸了口气,便将腰包里注入树心灵魂的血宝石取了出来,顿时宝石中的灵魂开始疯狂地撞击晶壁,而女人的声音也变得惊喜而雀跃, 就像两位久别重逢的恋人,结下深厚友谊的挚友。 但因为血宝石的阻隔,她们无法重聚。 这一刻,罗伊终于意识到被他封印的树心的确是古代的德鲁伊,不然怎么可能让这棵橡树如此激动。 “昆古兰……帮我……拯救我……” “我该怎么救你?”罗伊心头念出了声,又抬头望了一眼硕大无朋的橡树,想着总不能把整棵橡树都带走,那不现实,除非是精灵贤者那种级别的术士出手。 “痛苦…”女人还无法像正常人类那样完整地表述字句,言语极其简洁,“净化我…驱逐邪恶…” “什么邪恶?” “老巫妪…提取…大地…魔力…邪恶…我…承担…” 旁边同样在聆听的光头大汉,忍不住收回了手,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老巫妪从威伦的土地中汲取魔力,然后把魔力中一些不好的东西转移到了你体内?” 作为回应,橡树突然开始抖动枝叶,零散的叶片和橡子坠落,空气中刮起了一股冷风,冷风中隐隐传来一股女人的啜泣。 “别激动!”罗伊轻抚橡树粗糙的树皮,“你的遭遇我们深表同情,但很遗憾,我们只是猎魔人,没有术士或者德鲁伊的法力,无法帮到你,而且时间上来不及,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罗伊着急地望了望远处的天空,预感强烈,三姐妹已经在返回途中! “你们做不到…那…昆古兰…出手!” “怎么让她出手?”罗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然后疯狂地摇头。“不行!” “求求你…让昆古兰…带我走…自然…报酬…” 罗伊举起血宝石,脸色阴晴不定。 释放昆古兰的灵魂,她毫无疑问会毁掉神圣橡树,到时候威伦的农民再没了浇灌庄稼的橡油,又会饿死多少人? 该不该打破这种可悲的“生态平衡”? “小鬼…”雷索摇了摇头,“再拖下去干脆橡子也别要了,咱们快离开!” “以后我会来给你解脱…”罗伊暗金的瞳孔最后扫了一眼高大的橡树,咬了咬牙,“但不是现在!” “嗖嗖——” 加布里埃尔朝着金橡树上的最为硕大成熟的橡子连放了几箭。 “咚、咚,”三枚拳头大小、沉甸甸的粉色、金色橡实掉落在地。 “走!”雷索大手一挥,把所有果实收入空间戒指,一把拽住了罗伊的胳膊,狂奔下山。 视野尽头,遥远的天边,一片由乌鸦组成的黑云,正向着山巅靠近!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对峙 “啊——” 鲍尔德山之巅,繁茂的金色橡树下响起一阵暴怒的嘶吼,下一秒,躁动的魔力狂风骤雨般席卷山野,随之山摇地动,藏在草木深处的,数不清的野兽和鸟雀受惊地四下逃窜。 而猎魔人逃得更快,他们驾着木筏驶离了山下的河流,便骑马向着东边一路狂奔。 马的皮肤上也涂抹着树心的鲜血,褐一块、灰一块,变得好像迷彩色,只是日头高照,血液被晒得只剩浅浅一层。 不知效力还剩几分。 猎魔人的担忧暂时没变成现实。 正午时分,他们顺利逃到了威伦边境线的平原,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奥克斯兄弟汇合,弗利厄斯陪同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怀里抱着男孩卡尔。 可怜的孩子被三姐妹掳走后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吃了些啥,身体蜷缩成一团,神色怏怏的、苍白而萎靡,宛如大病了一场。 “鲍尔德山的事务都解决了吗,雷索?”弗利厄斯摸了摸卡尔的脑袋,语气低沉,愁眉紧锁。虽然成功救回了男孩,但老巫妪阴森丑陋的长相还是像挥之不去的阴影般盘亘在他心头。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猎魔人在生死间磨练出来的直觉。 雷索闻言从戒指里掏出一枚金色的橡子,在手掌中轻盈地抛了抛,“东西到手了,可实际情况跟我们的设想有所出入…”他叹了口气,“咱们这次不小心把老巫妪给彻底得罪了,以后再想进入威伦就难了。” “怎么说?”在场众人都心头一跳。 “具体情况你得问小鬼…”雷索语气不无责怪,“原本只想盗取几枚橡实,却把它所有上百年的橡实打包全部抢走,毁掉了老巫妪辛辛苦苦培育了好几代的心血,她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咱们接着往北跑,尽量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争取能在三天内抵达拉?瓦雷第男爵领。” 旁边,罗伊拉紧了马缰,飞狮怪胫甲轻轻蹭了蹭维尔特的腹部,双目扫过同伴,“等安定下来我再解释…” 众人继续前进,离开了威伦的土地。 然而往前没有跑出多远…他们惊讶地发现身后传来一阵“呱、呱”的鸦鸣——不知何时,上百只乌鸦出现空中,围成一团,仿佛黑云般穷追不舍。 马跑得再快,也比不过飞鸟。 鸦群迅速罩住众人,发出聒噪的、烦人的尖叫,用爪子和长喙攻击骑士和他们身下的马匹。 猎魔人还能用昆恩和伊格尼勉强保护自己,可马匹全无防备,脆弱的眼睛和耳朵惨遭啄食,长嘶着疯狂甩动身体。 它们把猎魔人甩了下来,向着远方逃之夭夭。 几人立马贴地一滚,再起身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摁住了背后的银剑。 面对鸦群的袭击,维尔特再通人性也无能为力。 罗伊便主动翻身下马,“好孩子!给我躲得远远的,去找你的同伴!” 棕马黑色的眸子里露出几分人性化的不舍,但很快,长聿了一声后,向另外几匹马追去! 鸦群没有去追击马匹,它们围绕着猎魔人,化作缕缕黑烟,烟雾缭绕间,地面“彭彭”震动,三位林中夫人走了出来。 “小伙子们,逃的可真快!”煮婆双手叉腰,像座肉山一样横亘在猎魔人面前。“我们这把老骨头差点都给追散了……”两姐妹陪在她身边搭话。 煮婆和呢喃婆脸部都被笼子和网给罩住,看不出表情,唯一露出脸的织婆脸上满是讥诮和刻薄。 “三位夫人…”奥克斯眼神镇定,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之前咱们不是已经拒绝呢喃山丘的委托了吗?难道又准备像绑架卡尔一样,绑架我们?” “跟委托无关。”煮婆尖声道。 “亏我之前还最欣赏你,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家伙。”呢喃婆瘦骨嶙峋的鸡爪指了指奥克斯,“你说这两位同伴已经离开威伦?为什么他们会去鲍尔德山?” “还瞒过了忠心耿耿的佛加斯,偷偷溜到了山顶…”呢喃婆拽着腰袋里的小孩儿胳膊甩了甩,被褐色网状织物罩住的脸扫过罗伊和雷索,两人身上还可以看出干涸的树心血迹。“利用了那个婊子的鲜血!” “干了件令人心痛的淘气事儿,偷走了金色橡子儿!”煮婆冲着猎魔人粗鲁地拍了拍肥厚的屁股,“你们必须为自己的愚蠢行径付出代价!” 空荡的平原上刮起一阵狂风,林中夫人的声音诡异地不停回荡。 “抱歉,三位尊贵的夫人,我想你们有些误会。”奥克斯一边解释,一边向着同伴缓缓靠拢,“我们压根没听说过鲍尔德山,更不会窃取诸位的财产。” 众人随之收缩阵型。 “猎魔人,收起你拙劣的谎言,气味做不得假!”织婆动了动鼻子,苍蝇笼似的眸子转向光头大汉,“强壮的小伙子……我确定橡实在你身上……那股香味,隔着一里地我们都闻得清清楚楚,装进空间戒指也隐藏不了。” 雷索面色僵硬,握着毒蛇银剑的指节泛白。 “别紧张,壮小伙儿,我们不会搜你的身,虽说这身发达的肌肉让人垂涎。” 煮婆说,“可你偷的东西不至于让我们追这么远,主要是他…” 她突然转向罗伊,“细皮嫩肉的小家伙,你身上带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全都是那个老婊子的恶臭气息,都弄脏了我的房子!” “侵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召来厄运的,把昆古兰乖乖交出来。” 罗伊深呼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三姐妹,对方比传说中中更加丑陋和邪恶,那浑浊冰冷的眸子,仿佛深渊潜伏的恶兽,蠢蠢欲动,亟待择人而噬! 实力…大部分属性和技能在他观测之中都是问号,都是危险至极的残物! “你们指的是这东西?”罗伊从怀中掏出了血宝石,向着林中夫人走了一步。 血宝石周围有些淡淡的血色虚影,宛如晶莹水波中的涟漪,一圈圈温柔而动人。 三巫妪看见它,眼睛都直了! 这枚血宝石里可不是金橡子儿,但对夫人们更为重要,因为里面存在着另一股熟悉的,令她们厌恶、憎恨、寝食难安的气息。 她们化成灰也认识—— “就是它,婊子的臭味!” “树心,古代德鲁伊!” “昆古兰!” 林中夫人们心绪电转,或挺着肚子,或舒展鸡爪,立出各种怪异的姿势,脑海里变换了好几个念头,片刻后,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小家伙…邪恶的昆古兰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们心甘情愿释放她,为她做个偷窃橡实?” 罗伊不无讽刺地笑道,“三位夫人,我的看法正好相反,诸位才是小偷,偷走了神圣橡树,还偷走了整个威伦,我们只是物归原主。” “别被昆古兰欺骗!”呢喃婆一副用心良苦地模样,“她就是个阴谋家,喜怒无常的魔鬼,一旦利用完你们,马上就会倒头背叛,让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看看那本古籍,《全知的她》,上面记载着她的真实面目。”织婆血盆大口里发出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看完你们会认清事实,明白谁才值得信任。” “那本书是几位夫人亲手编造的。”罗伊摇头。 “你应该相信我们的信誉!只要你把这枚宝石和里头的灵魂交给我们,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阿兰黛尔辛辛苦苦培育了上百年的橡实也送给你们作为报酬!” 罗伊眼神闪烁,装出一副动心的样子。 “威伦依然会欢迎你们,来年春天的安息日将有诸位的一席之地!” “加入宴会尽情享受,比当国王还快活!” “姐妹们最重承诺!”呢喃婆强调道,“绝不会出尔反尔!” 和狂猎一起赴宴,就是所谓的死亡盛宴?送上门去让幽魂骑士抓壮丁? 蛇派跟狂猎可是死敌! 罗伊嘴唇微颤,好似激动得难以自持,却将手中把玩的血宝石重新捏紧。 “让我们再考虑一分钟?” “你还想考虑什么!?” 老巫妪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鸡爪冲虚空一掏,便有一只乌鸦从白烟中飞出,扑向罗伊的掌中血宝石,然后一声闷响,气流炸裂,乌鸦被猎魔人一记阿尔德撞散。 “死性不改的东西!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跟整个威伦作对?!”呢喃婆夜枭似的嗓子高亢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走了昆古兰…”煮婆将硕大的勺子“呼呼”地抡了一圈,义正言辞地说,“受刺激的神圣橡树将陷入沉眠,你们又带走她最宝贵的种子,那就是断绝整个下瓦伦人民的生计!” “来年阿兰黛尔产不出足够的橡子儿,少了橡油…贫瘠的土地开不了花,下瓦伦农民辛苦种下的庄稼颗粒无收——”另一位夫人说,“他们将吃不饱饭,熬不过明年的冬天!” “你们这是在作孽!”呢喃婆双手叉腰尖声责骂。 “害人不浅!”煮婆向前一步,趾高气昂地甩了甩肥硕的肚腩。 “猎魔人,不要一错再错!”织婆羊癫疯发作般探了探鸡爪。 不得不说,尽管三姐妹形象惊悚,但她们这番表演还是有几分煽动人心的魔力。 若不是早已知晓三人大釜里的烹饪的恶心血肉、与那蛇派死敌狂猎的勾当,罗伊没准就信了她们的鬼话。 但事已至此,即便一开始没想着撕破脸皮,猎魔人也绝不畏战! 罗伊总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众人悄然改变了双手的姿势,以便更迅捷地握住银剑。 并微不可察地冲他点头。 此时,已经离开了威伦,老巫妪再也无法从土地里汲取魔力,胜算多了几分! “夫人的话有道理…”罗伊颔首,又向对面走了一步,距离三姐妹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鼻子间那股泥土、草屑和腐烂肉块的气味又浓郁了几分。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战! “咔嚓——”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后,一阵夹杂着黑色细沙的烟雾弥漫,卷住离猎魔人最近的两位林中夫人。 呢喃婆和煮婆。 两人惊惧交加的尖叫了一声,想要化作乌鸦逃遁,身体却一阵不稳定的闪烁,赘肉之上“滋滋”地泛起青色的电弧——反魔法金属炸弹造成了短暂的魔力虚空,阻断了她们的法术。 林中夫人见机不对,抽身疾退,男孩卡尔朝着相反方向跑开,而五名猎魔人追击而去,他们身手更敏捷,动作更快,疾电般掠过地面,身形一跃便包围住肥壮的煮婆。 下一刻,灿烂的阳光下,五道矫健的人影包围住一座臃肿的肉山,“唰唰”的空气撕裂声中,剑刃寒芒和魔力的闪光将老巫妪笼罩。 她好似一尊不倒翁,被前后左右不同方位的剑刃夹击,身体陷入无尽的僵直。 短短数秒,便至少中了二十剑,换成寻常的鬼怪,哪怕是一头高等吸血鬼,也会被戳成刺猬,遭受重创。 可煮婆皮糙肉厚的程度超乎猎魔人想象。 她穿的那副毫不起眼的灰色织物以及套住脑袋的鱼篓似的面罩,防御力甚至超过了钢铁甲胄,牢牢地保护住她周身的要害。 其次她布满病变色斑、褶皱重叠的肥肉也是天然的保护层。 银剑刺中这些肉块宛如木棍抽中坚韧的牛皮水袋,其中流质的脂肪一荡,便将剑上的力量卸到一边。 双重作用下,猎魔人的银剑也失去了锋锐,仅仅在她身上留下了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破开一层皮肤。 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渗出一种惨白透明的液体,就好像刺中的不是鲜活的肉体,而是一具行尸。 幸好,银剑上的残物油还能起到不错的效果,灼烧得煮婆哀嚎连连,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多一点时间,三巫妪将变成两巫妪。 可煮婆的姐妹不同意。 一直躲在后边的织婆念罢咒语,随着她佝偻的手爪往虚空中一指,她那血污遍布的衣袖猛地飞出一根线头,迎风便长,从毛发粗细瞬间变成一根粗壮的绳索,游弋过半空,卷向猎魔人。 罗伊只觉得脑后一阵劲风袭来,脚尖点地轻盈地转身,调转剑刃,从前往后斜斜地一劈,将绳索斩做两段。 可绳索宛如被斩做两段的鳝鱼一般,又活蹦乱跳地,骚扰两旁的猎魔人。 猎魔人攻击节奏被打乱。 煮婆有了短暂的喘息之机,顿时,超过五十码的一对粗糙大脚猛地一跺,在猎魔人目瞪口呆之中,庞大臃肿的身躯竟然高高跃起,然后流星坠地! “砰!” 地面剧震,灰尘席卷荡起一圈蘑菇云,以煮婆为中心爆发出一股强劲气流将猎魔人硬生生向四周推开。 而煮婆趁机冲出了反魔法金属迷雾,逃到了两位姐妹身边,撑着膝盖喘了口粗气。 “你们是自寻死路!”煮婆摸了一把腹部狰狞的伤口,弓下腰,有如挥动翅膀的秃鹫般张开双臂,愤怒地咆哮。 “狡猾的猎魔人!只有变成棺材里的骨头架子才懂得诚实!”织婆又伸手一引,空气里响起啵的一声,一阵黄光眨眼即逝——另一个庞然大物凭空出现,挡在了猎魔人与三巫妪之间。 “伟大的主人们…”黑红相间的人影一手抚着硕大的肚腩、一手摩挲着粗短的犄角,勉强向林中夫人鞠了一躬,然后一对牛眼冷冷地瞪着猎魔人,“佛加斯必定洗刷耻辱,碾碎这几个强盗——” 长长的尾音还没落下,一枚箭矢射中它的胸膛,炸开了一朵血花,佛加斯身形一颤, “嗖——”又一枚箭矢射向它的眼睛,不过被一对树干般粗糙强壮的手臂格挡开。 “猎魔人,我要把你变成三分熟的烤肉,一口一口吃掉!” “来啊,贪睡的蠢猪!”罗伊咬开了一瓶燕子魔药,脸上浮现出蚯蚓般的青筋,随即勾了勾手嘲讽,“我今天就满足你的愿望,让你永远睡下去!” “闭嘴!” 霎时间,恶魔佛加斯化身成一座小型碉堡,气势汹汹地冲向持弩而立的罗伊,而后者毫无节操地拔腿便跑。 剩下的四名猎魔人则悄然分好了各自的目标—— 瑟瑞特兄弟迎向煮婆,弗利厄斯单挑呢喃婆,而雷索剑指正在施法的织婆! 剑刃折射的寒光、空气的冲击波、法术的吟唱,一瞬间在平原上交织。 … “嗒、嗒、嗒……”佛加斯每步踏出,地面都在颤抖。 可惜这头大吨位的恶魔被两条粗短的下肢拖了后腿,移动速度也就比常人快上一点,远远比不上敏捷超凡的猎魔人。 罗伊在它前面狂奔,宛如草原上的猎豹般矫健。 “咕噜咕噜……” 他刻意控制着速度,与佛加斯的距离越缩越短,仿佛触手可及,就这么成功将它引出了战斗的中心。 一边移动,一边饮下魔药,燕子加雷霆,年轻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乌黑血管。 然后某一刻,当罗伊感觉到脑后喷出的热气和腥风,猛地往前贴地一滚卸掉惯性,又屈膝半蹲,短暂的蓄力后,脚趾扣紧地面,腿部肌肉绷紧—— 一个后空翻,猎魔人身形优美地越过了佛加斯庞大的身躯,稳稳地落到它的头顶。 “咦,人呢?” “大个子”的反应相当迟钝,眼前一时间失去了猎魔人的身影后,只傻傻地左右晃动着脑袋,轻抚硕大的肚腩,表情错愕。 随即醒悟! “震慑!” 无数虚空中的触手缠住它的身体。 猎魔人金瞳孔变成血红,手腕抖动间,拔出背后湖女之剑,然后双手竖握剑柄,剑尖朝下贯入了佛加斯的脑袋。 恶魔的头骨坚硬至极,锋利如阿隆戴特也仅仅破开它的头皮,便斜斜往下滑入它脖子的皮肉之中。 拖出一条狰狞的豁口,棕黄色的血液有如泉涌—— 顿时,佛加斯哀嚎着疯狂地甩动脖子,将猎魔人从身上甩下。 而后者在半空中像猫一样弯腰驼背伸展四肢,放松身体——落地无声,猎魔人又迅速一个跨步,阿隆戴特直指佛加斯的腰眼。 在剑刃及身的一瞬间,捂着脖子的佛加斯另一手就像一面盾牌格挡住攻击,反弹出巨大的力量震得猎魔人虎口发麻。 然后不见任何咒语和施法动作,佛加斯掌中豁然亮起一团耀眼的火光,比天上的太阳更加灼热,在猎魔人眼中越放越大! “该死!” 电光火石间,罗伊慌忙地向着旁边闪了不到一米的距离,惊人的热量和劲风贴着他右侧的鬓角滑过。 他伸手一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掌中尽是被烧成黑炭的脱落的头发,而且鬓角的皮肤被烫的光溜溜的一片,要是再向上一分,他就变成了秃子。 “再躲快点,猎魔人,火候就一过,口感就不那么脆嫩多汁!”佛加斯龇牙咧嘴地捂着脖子上的豁口,狞笑着,又往猎魔人抛出一个火球。 “如你所愿!” 罗伊身形一跃,险之又险地保住了另外半边头发,然后转换了战术,开始飞快地绕着佛加斯转圈,用剑尖偷袭恶魔的下肢。 看上去就像一只灵活的老鼠在挑衅肥胖的橘猫。 恶魔的反应速度比猎魔人慢上了好几拍,笨拙地转了半圈后,仍然捕捉不到猎魔人的身影,脚踝处反而多了几道血口。 它便索性稳住不动,圆滚滚的身体高高跃起,落地带起一阵强劲的空气冲击波,再次将猎魔人震得摇摇晃晃,失去平衡。随即又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片橘红色的锥形火焰。 罗伊闪躲不及,被火舌舔过左手背,血肉的焦香味弥漫,手背上浮现出一排丑陋的红肿和水泡,毒性涌入、顿时发麻起来,灵活大打折扣。 但他也抓住一个破绽,喷吐火焰过程中佛加斯的身体无法移动分毫,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罗伊忍着灼痛,五指勾勒出淡青色的倒三角亚克席法印,映入了佛加斯的瞳孔,后者脑子瞬间放空,楞在了原地! “唰唰唰——”剑光闪烁,暗沉的湖女之剑一瞬间出了三下,第一剑由左至右划开了佛加斯的红色的眸子,弄瞎了它的双眼。 第二剑把它脖子割开一道又细又深的伤口,鲜血溅了猎魔人满头满脸。 第三剑,全力一削,剖开了恶魔的肚皮,露出热气腾腾的的内脏。 三剑过后,罗伊气力枯竭,而摆脱法印效果的佛加斯盛怒之下一拳击中了他的肝部,黄光破碎,猎魔人好似破布娃娃般被击飞老远。 恶魔还想要追击,在流光鲜血之前将敌人碾成肉末,可惜它眼中只剩下一片漆黑,双目失明,它又没有猎狗出众的嗅觉、蝙蝠敏锐的听觉,完全找不出猎魔人的位置。 并且,它感觉体内热量开始迅速流失,顺带着吸收了浑身气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心头冒出。 “不可能!伟大的佛加斯先生绝不会被一只弱小的蚂蚁给击倒!”它疯狂地咆哮着,左右转动血肉模糊的眼睛,一只大手捂住脖子上的豁口,另一手捂着肚皮里流出的肠子。 “阴险猎魔人…呼…”它的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呼…快滚出来!” “胆小鬼,肮脏的老鼠!来啊,继续战斗!”它的身形越发佝偻,步履蹒跚,走一步抖三次,在脚下留出一条污血浇灌、烟雾蒸腾的路径。 然而浑身伤口却在缓缓止血、愈合! 罗伊摁住湖女之剑的剑柄,艰难从地上撑起身体,吐了一口血沫, “激活!” 凉意肆意掠过身上的烧伤,进入红线的生命和魔力拉升了一截。 他收敛着呼吸,五指合拢,抓出手弩。 “嗖—”箭矢呼啸,暗红的剑刃钻出虚空,随着猎魔人突进的身体、舒展的双臂贯入它的喉咙。 污血飞溅,散发浓烈硫磺味,将地面灼起青烟。 罗伊矮身贴地一滚,躲开大块头旋风似抡动的双臂。 绕到它身后。 屈膝半蹲,五指勾勒,向前一推。 “砰——” 空气炸裂,阿尔德法印正中宽阔如山的后背。 猝不及防之下,恶魔瞬间身体失衡,向前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地面剧震、尘土飞扬,臃肿的躯体迎面倒地。 惊人的体重、巨大的惯性,压得它喉管上的阿隆戴特一下切断了颈椎。 它歪着脑袋、手脚抽搐,瘫痪在地! 而猎魔人十趾扣地,宛如捕食的大猫,猛然一跃而起! “唰——” 阳光下,半空中掠过一道耀眼的寒光,古威希尔迅若闪电,随着猎魔人急坠的身体,由上至下一劈! “击杀佛加斯,经验值+200!猎魔人lv6(3380/3500)” 头颅骨碌碌地滚开,硫磺萦绕的躯体陷入死寂!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击退 罗伊瘫坐在地,喘了口粗气,脸上乌黑的血管蚯蚓般扭曲,他呲了呲牙,浑身好似散架一般疼痛痛难忍,尤其是被佛加斯拳击的肝脏部位。 现实是残酷的。 恶魔佛加斯盛怒的一拳直接将他生命值打到了百分之二十,状态栏下出现了醒目的的重伤字样。如果不是那记“激活”,他恐怕起不了身。 “佛加斯没准是个退役的恶魔拳击手。” 猎魔人又吐了口血沫,身体情况变得极端不妙,仿佛每个细胞、每块骨头都在痛苦地哀嚎,尤其是右侧胸腹贴近肝脏部位,折断的肋骨向下凹陷,一波一波的刺痛潮水般从附近的区域向着手指和足趾末端蔓延,这让他回忆起青草试炼那段苦日子。 剧痛笼罩,罗伊就像一只被煮熟的河虾一样弓腰,不停抽搐,眨眼间冷汗淋漓。 也许是痛到了极致,很快,刺目的阳光下,勉强支撑住身体的猎魔人表情变得恍恍惚惚,瞳孔隐隐扩散,身形摇摇欲坠,心底涌起一个充满蛊惑力的声音。 “睡吧…睡吧…” “好累…好困…”猎魔人开始嗡嗡地耳鸣,眼缝里的影像出现叠影,一不留神就会进入深眠! 他甩了甩头,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不…不能睡…雷索、奥克斯…需要帮忙!” 罗伊狠下心咬了一口舌尖,随着咸腥的血液涌入口腔,他猛地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目,重新收束精神,突然间,一个熟悉的,棕色的脑袋凑到眼前。 “维尔特…不是让你逃跑吗,怎么回来了?” 棕马黏糊糊的、温热的舌头舔了舔猎魔人的脸颊,然后弯下了脖子,跪倒在地。 “勇敢又体贴的乖孩子…”罗伊费力地楼住了它的脖子,翻身上马。 男孩卡尔也坐在马背上,身后坐着歌尔芬·黑猫,俱都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罗伊,你、你怎么了?” “放心…死不了!”罗伊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下一秒歌尔芬·黑猫蹦了过来,舔舐猎魔人被烧伤的右手。 丝丝凉爽的唾液,稍稍缓和了猎魔人的痛苦,他随即从空间中取出金盏花药剂,精力药剂。 一股脑地咽下,这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实际上这时候最适合来一支燕子,加快伤势愈合,可惜之前猎魔人之前已经饮用过雷霆和派翠的魔药,以他目前的体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第三支魔药,否则危害性比疗效更显著。 “维尔特,往那边走…”猎魔人拍了拍马脖子,看了看远处交错的人影,“找个掩护体,也别靠太近让老巫妪发现。” 另一边的战场,四名猎魔人和林中夫人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解除禁魔状态的煮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巨大的黑色金属搅拌勺,她把搅拌勺当做双手锤或战斧之类的重型武器使用。 双手握紧勺柄,以右脚为重心,宛如掷铁饼者般旋转庞大臃肿的身体。 带着巨大的惯性和力量,超过两米的金属勺闪电般扫过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椭圆弧线。 空气哀嚎,草屑和尘土飞扬,椭圆范围内统统变成一片死寂的毁灭区域。 光是远远地偷看,罗伊就能感受到煮婆这一系列攻击之中蕴含的巨大破坏力,无人硬碰硬地招架! 别说是血肉之躯,连钢铁都会被击碎。 与她交手的是两名猎魔人,奥克斯兄弟,蛇派的精锐,老练的猎人,数十年的生涯中,两人猎杀过翼首龙、狮鹫,以及其他数不清的巨型怪兽。 配合默契,经验丰富,与煮婆周旋得不落下风。 超凡的敏锐,让他们在煮婆挥舞的“死亡旋风”边缘优雅地跳着舞,闪躲腾挪。 大多数时候,他们耐心地窥伺在侧,毫不贪功冒进。 再强的进攻也会出现颓势。 挥舞巨大的金属勺是个相当耗费体力的活儿,煮婆每旋转两到三周,就会停下来喘口气。 奥克斯兄弟则趁机进攻! 他们轻盈迅捷地移动,手腕抖动间,涂抹剑油和毒药的剑刃灵活地舞动。 如同两条盘旋身体的蝮蛇,不动则已,一动便以惊人的速度咬中煮婆的身体,注入毒液,又立即松口撤退,闪过煮婆迟钝的反击,然后绕着她换个方位,继续进攻。 他们不徐不疾,进退有据,等待煮婆体内毒液累计到某个点。 煮婆早已遍体鳞伤,气力衰退,贴身的织物被剑刃切割得破烂不堪,露出一身恶心的肥肉,鱼篓似的头盔也被破开一个洞,里面有只黑如墨的,肿瘤一样的独眼。 “呼…呼…”煮婆喘了两口粗气,再次挥动巨勺将猎魔人扫开,然后手掌中多了一瓶红褐色的玻璃罐。 她咬开瓶塞,就要饮尽瓶里的汤药。 冷不丁一只弩箭从远处射来,穿透药罐,让汤药撒了个遍地,漏出一只浸泡得发胀的惨白眼球。 “是谁,敢坏我的好事?!”煮婆怒不可遏,但奥克斯兄弟又挥舞着毒蛇银剑跗骨之蛆般围了过来。 远处,趴在灌木丛里的罗伊垂下手弩,随即痛得倒抽凉气。 煮婆的能力与她的称呼密切相关,她掌控着鲍尔德山中的一口大铁锅,擅长将村民奉献的祭品熬煮成汤剂,尤其是炖肉汤药。 由她熬煮的炖肉汤药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效果,罗伊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失去汤药支撑,煮婆成了强弩之末,越发无力。 胜利的天平迅速往奥克斯兄弟倾斜。 他们身后不远,弗利厄斯与呢喃婆的战斗又是另一番场景。 弗利厄斯的剑术秉承猫派一贯的精准和狠辣,剑尖锁定呢喃婆周身要害,绕着她左右盘旋,动作快到半空留下残影,仿佛一瞬间,同时从好几个方位出剑。 呢喃婆不像煮婆那样皮糙肉厚,拥有强大的近战能力,她的能力十分古怪,在弗利厄斯出手的间隙,血盆大口不断开合,发出一些古怪的,神经质的低语。 低语声宛如无形的魔掌,缓缓剥夺、侵蚀猎魔人的心智。 然后出现了极其诡异的状况,好几次弗利厄斯剑上寒光即将刺中呢喃婆的瞬间突然消散,然后他浑身松懈,魔怔似地愣在原地,双目放空,陷入深深地迷茫和困扰。 呢喃婆则身形一抖,变成一滩污浊的泥浆遁入土地,一个呼吸后出现在弗利厄斯侧面,恶狠狠地爪击他的腰腹位置。 当猫派猎魔人吃痛回过神来,她却远遁而去。 若不是有恩法印保护,弗利厄斯早已肠穿肚烂,一命呜呼。 饶是如此,他也浑身鲜血淋漓,受伤颇重,反应和速度都在衰减。 不过呢喃婆也不好受,她露在衣物外的手臂和小腿被削掉了厚厚的一层皮肉,伤口深可见骨,面上的红色纱网也被割破,露出挤成一团,满是鸡皮的丑陋五官。 她的手指开始颤抖,念诵低语的频率大不如前。 局面上看,两人势均力敌,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最后的战斗属于雷索和织婆。 雷索左右手分别握着蛇派钢剑和银剑,面容冷峻,光头锃亮,浑身肌肉勃发,仿佛一台人形绞肉机,不断冲锋、旋斩! 一片片色彩斑斓的挂毯飞在半空,转动的轮盘般徘徊在猎魔人身周,遮挡他的视野,吸收他一切的攻击。 想要将他缠成茧子。 作为三姐妹中最年轻的一位,织婆既不贪食肉类,也不爱收集小巧精致的耳朵。 她喜欢用村民进贡的毛发,包括小孩在理发仪式中剪下的头发,编织成挂毯。 她成天都在编织挂毯,挂毯被注入了魔力,拥有了灵性,像她的儿女一样乖乖地替她抵御一切敌人。 织婆是三姐妹中唯一没有受伤的那一位。 她脸上带着阴鸷的笑容,双手仿佛在搓揉个一个毛线球,同时一床床挂毯从她好似无穷无尽衣裳口袋里飞出。 挂毯的爆发力和伤害性比不上煮婆的巨勺,呢喃婆的爪子,却更加坚韧,织婆编织了数百年的积淀下的存货,无穷无尽。 她打算温水煮青蛙,将光头大汉活活耗死。 锋锐的蛇派双剑,炙热的伊格尼法印,雷索使尽了一切手段,都不能让挂毯扑上来的频率减缓,挂毯围成的大网反而越收越紧,宛如一条缠住猎物的巨蟒。 “该死!”雷索又一剑将挂毯劈做两半,光头上隐隐见汗,情况对他相当不妙,若体力被耗光,那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然而,突然一阵凄厉的哀嚎吸引住了战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灌木丛中的罗伊瞪大了眼睛,嘴角含笑——与奥克斯兄弟对战的煮婆,被活生生斩断了一条手臂,断手中还握着那枚巨大的金属勺。 而两兄弟在她哀嚎的瞬间,又一左一右捅了她肚子一剑,倾斜剑刃,拖出两道狰狞的口子。 腥臭温热的肠子落了一地,煮婆背面倒地,眼见快不行了,这也有罗伊不停放冷箭偷袭的功劳。 眼见自家二姐重伤垂死,呢喃婆顷刻间像是发狂的夜枭一般尖叫。 持续不断的诡异声波席卷战场,猎魔人只觉得仿佛有钢刀在耳朵和脑海里扎刺,不由面露痛苦,死死捂住耳朵,身形摇摇欲坠! 而织婆趁机操控挂毯卷起了煮婆臃肿的身体,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 如果是在威伦境内,三巫妪深深扎根的土地上上,她们还有无数的手段和底牌。 可惜,战场偏偏已经离开了威伦,不再是她们随意呼风唤雨的魔力之地。 “猎魔人!我记住你们了!” 带着刻骨仇恨的话冲入五人耳畔,呢喃婆和织婆身形一闪烁,重新化作黑鸦群,卷起垂死的煮婆飞上了天空。 “下次再见,你们,必将付出代价!” 余音散去后,战场中只留下一只断臂和几名伤痕累累的猎魔人。</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战利品 仲夏的夜晚,璀璨的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天幕,月光如水地洒落,微风呢喃着、吹拂过广袤的平原,草丛里、树梢上,响起了蟋蟀、蟾蜍和知了窸窸窣窣的低鸣。 夜里,偶尔还有一对对幽绿如鬼火的瞳孔四处徘徊。 “唔——” “醒了?” “雷索,我睡了多久?”罗伊挣扎着坐起了身体,他正坐在一堆草屑扎成的简陋床垫上,围绕着一堆篝火。 他身上的飞狮怪甲胄被换下,右胸腹间的位置缠上了洁白的绷带。 雷索坐在旁边,有一茬没一茬地往篝火里丢着干柴,奥克斯兄弟和弗利厄斯师徒安静地躺在在他们斜对面。 “差不多十个小时,现在时间接近凌晨。”雷索从烤架上取下一只烤至金黄、肉香扑鼻的兔腿,递了过来,“吃点吧,你需要补充大量营养来恢复伤势。” “我的伤…究竟怎么样?”罗伊尝试着动了动腰和脖子,却不想拉扯到伤口,顿时那股熟悉的刺痛又涌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属性面板,生命值涨到了百分之四十,但重伤状态依旧醒目。 “一根肋骨骨折,不过没有错位或伤到肝脏,运气还不错。” “对了,在你昏睡的时候我们已经替你妥善处理好伤口,你大概得休养一个月。这段时间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好,记住,禁止任何剧烈活动,包括剑术训练!” “一个月?”罗伊愁眉苦脸地咬了口烤肉,“这么长时间不能活动,那我的骨头岂不是都要生锈?” 罗伊看了一眼模板,距离升级已经不远,抵达男爵领之前,也许能借助歌尔芬的力量获取到足够的经验,摆脱受伤的窘境。 “知足吧小鬼,要是换成普通人至少得休养三个月,而且能在一危险的战斗中活下来已经十分难得。”雷索挑了挑眉,“养伤这种事,慢慢习惯了就好。” 罗伊轻轻触碰了一下左手的烧伤,却有些没了胃口, “你如果实在觉得枯燥,不如做点其他训练,比如多用脑子总结经验,回溯之前的战斗经历,争取别把失误留到下一场战斗…某种程度上,这种纠正错误的过程比战斗本身更加重要。”雷索望着跳跃的篝火,“虽然很枯燥,但它能让你活下去。” 罗伊这才点了点头。 “对了,今天下午同那只红皮肤的大块头战斗,你应该有不少心得感悟。” 罗伊像只猫一样舔了舔手掌上的油渍,重新振奋了精神,“这是当然,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不能杀死我的,那么就让我变得更强大!” 两人的闲聊惊动了其他同伴, “怎么样,罗伊,伤口还痛不痛?”奥克斯一屁股坐在自家小兄弟旁边,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牛皮酒袋,笑着问,“要不要陪我喝两口,缓一缓?” “没大碍…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剧烈运动,”罗伊闻着刺鼻的酒味儿,翻了个白眼,“酒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 “你是白痴吗?”旁边的瑟瑞特毫不客气一把将酒袋抢了过去,灌了一大口,“骨头受伤了,还喝酒,你想让他多躺两个月吗?而且相处了这么久,你还看不明白?这小子根本不好你这口烈酒!” “蠢货啊!烈酒驱除伤口里的邪祟,还能缓解痛楚!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兄弟?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还有…我警告你…快把酒还回来!快停下!求你,给我留一口!” 看着又开始斗嘴的两兄弟,旁观的几人都有些好笑,又有些淡淡的羡慕。 无论经过多么艰苦的战斗,都能保持这么良好的乐观的心态,这大概也算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就是不知道这份快乐能不能一直维持下去。 …… 奥克斯兄弟完好无损,雷索同样没受伤,但难掩倦容,这是魔药和体能消耗过度的后遗症。 弗利厄斯运气就不那么好了,呢喃婆诡异的连击将他一身皮甲划得破破烂***衣衫褴褛的乞丐还要寒碜。 透过这些缝隙,可以看到他的上半身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丝丝渗人的鲜血从绷带中心浸出。 不过这家伙对痛苦的忍耐能力远超常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淡定自若地支了支鼻梁上的墨镜,罩住青肿的脸颊,慢条斯理地擦拭武器、上油保养。 卡尔小狗一样蹲在他身边,好奇地观察老师的动作,又不时看一眼罗伊。 似乎已经完全从林中夫人的梦靥里摆脱。 “和那三个老巫婆彻底撕破了脸皮,以后咱们再进入威伦。”弗利厄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毫无疑问,三巫妪会给准备好一场隆重的‘欢迎仪式’。” 奥克斯将干瘪的酒囊丢给了猫派猎魔人,然后嬉皮笑脸地说,“猫鹫兄弟,照我说犯不着怕那几个丑八怪,我和瑟瑞特不是差点宰掉了其中一个吗?她们也不过如此。” “下次重返威伦,咱们要的就不止一条手!” “有什么好嘚瑟的?”瑟瑞特没好气地说,“林中夫人的魔力来源于威伦的土地,离开威伦边境她们的实力会大打折扣,下午那场战斗,咱们不过是占了大便宜……” 他若有所思道,“她们没有机会召唤狂猎,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说到狂猎蛇派众人瞬间陷入沉默。 他们深刻明白这个死敌的恐怖之处。 短暂的沉默后,罗伊不小心触动到伤口,一阵急促的咳嗽,脸色涨红。 “你伤挺重啊,接下来的路还能行吗?” “我又不是贵族家的小少爷,没你想的那么骄里娇气,骑马肯定没问题…咳、咳…” “要不开个传送门吧,”奥克斯冲罗伊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和丽塔·尼德关系挺亲近的,要不等我们赶到拉·瓦雷第男爵领,你就请她来开个传送门,她肯定乐意!” “旅途试炼,就下次有空再继续!” “珊瑚在凯拉克还有本职工作要忙,没那个闲工夫特意赶过来。”罗伊摇了摇头,“这种小事,还是别去打扰她了…”接着眼珠子一转, “别光说我,你和凯拉·梅兹关系也不错,要不,你们把她请过来?” 奥克斯讪笑了一声,“短暂的浪漫关系罢了,各取所需…再说,她现在应该还忙着帮弗尔泰斯特处理公务。” 至此,双方都闭口不提女术士的事。 “猫鹫…”雷索扫了一眼弗利厄斯和他的学徒,沉吟道,“情况你也看到了,罗伊有伤在身,明天到男爵领后,我们恐怕会逗留一段时间等他养好伤,如果你们有要紧事…” “正好,我也要养伤…”弗利厄斯摘下墨镜,灰绿色的瞳孔扫了一圈蛇派的猎魔人,然后饮尽了奥克斯递来的烈酒,耸了耸肩,“而且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了吗,一起到诺维格瑞,卡尔也需要你们多提点提点。” 顿时,猎魔人们相视一笑。 下午的那场生死之战,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个学派的关系。 …… “各位,冥想之前,最后让我们来看看今天的收获……” 雷索将一堆东西摆到了篝火边:一枚拳头大小的诱发突变物,一对漆黑的、弯曲而锋利的犄角,一个简单处理过的、充满魔力的硕大心脏,这些都来自于被罗伊斩杀的恶魔佛加斯。 一只只有三根手指、遍布病变色斑、臃肿肥肉以及组织增生的手臂,一根长度超过两米、重量超过100磅,遍体黝黑的巨大勺子,这是从煮婆身上得来的; 最后还有三枚表皮金粉交织,散发着淡淡铜锈味的橡实,取自鲍尔德山巅的腐化橡树·阿兰黛儿。 “猫鹫,你选两样吧。”雷索慷慨地说,罗伊和奥克斯兄弟也点了点头。 原本按照以往的作风,所有战利品都是由罗伊这个大总管保存,但现在多了弗利厄斯师徒,再这么干就不合适了。 私吞战利品,也许会跟这位强大的猫派猎魔人产生嫌隙…那样得不偿失。 “诱发突变物,以后卡尔成了正式猎魔人后,肯定会用得上,你们可以考虑考虑…恶魔的犄角是绝佳的武器材料,贝连迦尔大概会喜欢…恶魔的心脏,应该能向术士卖一个好价钱…煮婆的手…用途不明。” 罗伊尝试用观测看了看,只看到一排提示“充满魔力的未知奇物”,转身冲瞪大眼睛、满脸好奇的卡尔微微一笑,“我也不清楚具体有什么用途,得请教术士,或者别的知识渊博的学者,我想目前这东西对你们也没用,” 他摸了摸那枚入手微凉的黑沉巨勺,“这个大家伙挺结实的、倒是可以熔炼成武器材料……不过携带起来相当费劲!” 随后,众人的目光都锁定住那三枚诱人的橡果。 猎魔人们还记得树心昆古兰曾经的描述,“神圣橡树结出的金色橡果,吃了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 小男孩卡尔直直地盯着橡果,馋虫发作似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香不香,想不想吃?”弗利厄斯摸了摸那还的脑袋。眼前这个徒弟瘦弱不堪,如过体质能增强一些,毫无疑问他在青草试炼中存活几率将大大提高。 “香…我…”卡尔满脸期盼,随后在几个大汉炯炯有神的注视下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 “弗利厄斯,卡尔,我很乐意把金橡实分给你们,但我必须先强调一点,这东西不能随便吃…”罗伊将一枚橡实举在众人眼前,火光下,它金色的外壳更加夺人眼球。 罗伊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树心没解释完全,金橡实的确能增强体质,帮助卡尔熬过青草试炼…但它有很大的副作用…”罗伊声音顿了顿,眼前浮现出一排信息。 “遗忘之橡实” 壳斗科栎属植物 年份:204年 生长地:威伦阿德塞尔宾,鲍德尔山巅、神圣橡树阿兰黛尔。 效用:直接吞服果肉,将迅速治愈重度伤势,并提升3—5点体质属性, 注:因为吸收了腐化橡树部分毒性,食用这枚橡实将对大脑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当使用者体质低于20点,将永久性丢失大部分记忆。 当使用者体质高于25点,将会免疫负面毒性。 当使用者体质高于30点,服用后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 罗伊陷入沉思,无法观测到蛇派猎魔人的体质属性,不敢随便给他们服用,不然丧失记忆,就会坏了大事。 而他—— “全面恢复能祛除丧失记忆的负面影响?毫无疑问。但怕的是我连模板都给忘记了。” 深思熟虑之后,他觉得最好将之暂时封存,当做重伤垂死之际的一份底牌。 而且等体质提高到一定程度再使用,收益才能最大化。 “什么负面效果?” “还记得我们听到的那些传说吗?”罗伊徐徐说道,“每年春天鲍尔德山夜宴,林中夫人都会邀请三位少男少女幽会,隔天早晨三人返回后,就会忘掉过去的一切记忆,包括自己的名字,然后满心欢喜地开始另一段人生。” “你的意思是…”猎魔人们都有些惊讶, “没错,那三位少男少女应该就是服下了这枚遗忘之橡实吗,不过年份远不如这三枚。” “小子,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瑟瑞特疑惑,“你又没吃过?” “好吧,我刚才只是一种推断,”罗伊无奈地说,“但它肯定有强烈的副作用。” 一番考虑后,弗利厄斯替卡尔要走了一枚“遗忘之橡实”,不过他似乎有另有考虑,并没让男孩仓促地食用。 除此之外,他婉拒了剩下的战利品,由罗伊将这些东西统一收入了个人空间。 经过一次升级的个人空间有四立方大小,其中装着生活必需品、药草、处理过的怪物器官、弩箭等种种物事,如今尚有相当的空地。 “那枚血宝石你打算怎么处理?”雷索指的是那枚吸收了树心昆古兰的灵魂的血宝石。 罗伊把它握在掌心捏了捏。 “我不是说过?既然昆古兰声称自己是德鲁伊,”罗伊思忖道,“那我就把它还给德鲁伊,这群自然之子肯定有解救的办法。” “大多数德鲁伊谨遵自然之道,隐居在荒郊野外,保护珍惜动植物,行踪极其诡秘,你确定能找到他们?” 这些擅长操控天气和植物的施法者数量十分稀少,处境堪比猎魔人。 “我恰好认识一位,我会找个机会把东西给他。” “你指的是谁?” 罗伊神秘地笑了笑,“还记得杰洛特吗?” “和我们立下诺维格瑞之约的白发佬?”雷索摩挲着锃亮的光头,他跟杰洛特只有一面之缘,正是那次会面中,罗伊仓促地提出了猎魔人兄弟会的理念。 “没错,因为杰洛特的缘故,我结识了一位德鲁伊…在布洛克莱昂边界…” 德鲁伊莫斯萨克(尔米亚),杰洛特的老熟人,也是辛特拉和史凯利杰两个同盟国家的顾问。 当初莫斯萨克奉卡兰瑟王后命令前往布洛克莱昂森林接回希里,正好遇见了护送希里的罗伊和杰洛特。 猎魔人得以结识这位身材高大的老人。 作为史凯利杰德鲁伊圆环的长老,莫斯萨克法力强大,学识渊博。 最重要是秉性善良平和,有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如果把神圣橡实交给他,大概率能得到一笔不匪的报酬。 众人又粗略地商量一番行程后,便各自进入冥想。 接下来的几天,天空皆是阴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空气湿润到了极点。 因为要照顾罗伊这个伤员,一行人行进缓慢,不过仍然赶在第三天中午前来到拉·瓦雷第男爵领的,瑞达尼亚与泰莫利亚的交界之地。 卷终</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男爵领 早晨,天空阴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空气湿润到了极点。 因为要照顾伤者,猎魔人们前进缓慢,不过仍赶在中午前踏入拉·瓦雷第男爵领的地界。 这三天罗伊也没闲着,肋骨伤势未愈,无法剧烈运动,便一门心思琢磨射弩技术,并从空间底搜出当初在碳山,里根达尔伯格赠与的射箭心得,翻来覆去地看、总结。 一年之间,从未中断的训练终于获得升华,怒专精悄无声息地突破,成为继炼金术后,第二个达到lv2的技能,而且纯凭苦练。 弩专精lv2: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射击,你进一步掌握了远程武器手弩及十字弓的使用方法,使用同类武器时,射击精度、有效射程、穿透力都将获得百分之五5→10的加成。 你可以主动激活该能力,加成效果翻倍,但体能消耗同样翻倍,且自身移动速度减半,该状态至少持续30秒。) 年轻的猎魔人趴在棕马背上,出神地凝望着远处起伏的地平线,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 手弩是他战斗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影响着闪烁、引导箭的威力,弩专精提升,他的整体实力也会受益。 这种日积月累的提升与直接使用技能点加上去还存在一丝区别——每一小步都沾满汗水,更有成就感! “下一个提升的技能,嗯,应该是长剑专精!” …… 拉?瓦雷第男爵领是拉·瓦雷第家族在泰莫利亚的采邑,位于王国正北方,坐落在庞塔尔河南岸,紧挨着横跨河流的白桥,穿过桥便是瑞达尼亚,比乘坐一些破烂又摇晃的驳船过河方便快捷得多。 拉?瓦雷第家族世代经营男爵领,控制了整个周边地区的商路和渡河点,经过家族不断地扩建,这块领地成了泰莫利亚北方最为庞大和坚固的壁垒。 “几位,可曾去过拉?瓦雷第城区?”弗利厄斯走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眺望远方,视线越过恬静的村庄,和生机盎然的农田。 地里栽种着豌豆、莴苣、苦瓜、洋葱、番茄等庄稼,长势喜人。区别于威伦那种贫瘠之地,拉?瓦雷第的农民哪怕没有林中夫人赐下的橡子油,也能收获足以谋生的田产。 光头大汉摇了摇头,“那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曾以为维吉玛是泰莫利亚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土地…直到进入拉瓦雷地城堡,那座庞大的城镇要塞,只论规模,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北方国家的首都,”弗利厄斯说着,摇了摇头,“算了,说出来多没意思,还是等你们亲眼见证更合适。” 猎魔人加快脚步,不久后,一场暴雨降临。 … 近郊村庄,鸡笼酒馆。 伴随着一阵酸掉牙的木板摩擦声,五名衣衫微湿的猎魔人相继涌入了酒馆,并排坐在吧台前。 最左边是身材最高大雷索,依次往右坐着奥克斯、瑟瑞特、弗利厄斯、罗伊,最右边是身材最为娇小的男孩卡尔。 从背面看,他们刚好从左往右、由高至低排列,六个脑袋宛如一排绵延的山峦,有种别样的美感。 “老板,五杯维吉玛黑啤!”雷索敲了敲桌子,环顾四周,这座酒馆和它的名字完全吻合,狭窄、昏暗、潮湿、脏乱。 就像是放大千百倍的鸡笼。 此刻正有十来位顾客在角落喝酒用餐,一部分是粗布麻衣的本地村民,也有风尘仆仆的外地商人和旅行者。 背负双剑、外表和气质都非常特殊的猎魔人一进入酒馆就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聊天的声音停了下来,千奇百怪的目光扫过,但很快又转开。 不过敏感的猎魔人还是注意到有那么一个人的眼神不太友善,隐隐带着股厌恶。 “神呐,睁开眼吧,什么时候这群怪胎都开始集体行动了?还带着一个男孩,也不知道从哪个可怜的农民家绑架的…瘦巴巴的,肯定饱受折磨。” 猎魔人把满脸横肉的家伙的低声嘟哝听的一清二楚,但面色如常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要是被人诽谤一句就要动手,他们累也累死了。 “你们的啤酒,还要点什么?”酒保兼老板的中年男人散完酒,又撑着下巴扫了一眼角落的落地钟,时针指向十二,正是午餐时间。 “再来六份烤鱼和熏猪肉……”雷索说。 “加杯苹果汁…”罗伊补充道,“我现在不想喝酒,包括啤酒…” “你不喝总不能浪费!”奥克斯将罗伊面前的啤酒轻轻一推,杯子便从吧台往右滑过,不偏不倚地滑到了卡尔面前。 硕大的圆柱形啤酒杯装满深色的液体,表面堆满一层雪白的酒沫,散发着微甜而醇厚的麦芽香气,卡尔闻了闻便不由眯起眼睛,一副微醺的状态。 而两品脱的啤酒杯,比男孩脑袋还大。 “小鬼,第一次正经吃个饭,还是得走个形式,按照猎魔人的规矩来。干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 这一回,瑟瑞特没有在数落自己的兄弟,只是静静地看着。 “额…”男孩吞了口唾沫,求助似地望向自己的导师。 弗利厄斯摘下墨镜,灰绿色的瞳孔冲兜帽猎魔人露出一抹冷光,“奥克斯,谁给你胆子欺负我的弟子……” “别误会,”奥克斯煞有介事地说,“我是在帮卡尔…提前锻炼这个小鬼的耐受能力,为以后的青草试炼打好基础。你应该明白青草煎药的味道可比啤酒糟糕的多!” “再说卡尔有八岁了吧?一个小男子汉喝点啤酒有什么问题?”奥克斯拍着胸膛夸张地说,“想当初我第一次喝酒是四岁、还是五岁来着?” “奥克斯,你就胡扯吧…你分明是在报复,报复那次剑术比试输给了我,又不敢找我麻烦,所以欺负我的弟子。”弗利厄斯定定地说,“有什么冲我来!反正我说过,会让你打几顿!”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奥克斯嘴角一弯,挑衅道,“现在这个场地,敢不敢和我比比酒量?”说着朝猫派猎魔人举起了硕大的啤酒杯。 “奥克斯,我原本还想给你留点脸面…既然剑术已经败给了我,那么喝酒……鄙人今天再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一败涂地!” 两对竖瞳交织,空气中隐隐有股火药味儿。 罗伊捂住脸叹了口气,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分了他点苹果汁。 “别管这两个酒鬼了…我们喝我们的…” …… “老板,你的手艺相当不错…”罗伊咀嚼着熏猪肉,淡淡的辣味和复合的香料味儿刺激着味蕾,形成了一种独特而美妙的体验。 他眯起了眼,眼缝之中,老板发福的身形沐浴着昏暗的灯光,变得模糊而诡异。 可当他暗金的瞳孔收缩,一切事物又恢复了正常。 “多谢夸奖!”中年男人摸了摸圆滚滚的肚腩笑道,“不是老巴顿吹嘘,我这家店除了那口酒,就属独门的熏猪肉回头客最多,有些远地方的客人甚至会专程坐马车赶过来,过过嘴瘾。” “嗯…这种难得的美味确实有令人牵肠挂肚的魔力…我也不例外。” 老巴顿笑的满脸橘皮,忍不住来了聊天的兴致。 “看几位的打扮,是外地来的雇佣兵吧?” “雇佣兵?”罗伊摇了摇头,取出胸前衣襟里的蛇派吊坠展示给老板,“我们是蛇派猎魔人…还有一个猫派的兄弟。” “哦,猎魔人,四处流浪、居无定所,身手高超、斩杀怪物…”老巴顿念了几句歌剧似的台词,态度竟然还亲热了几分。 “你一点也不怕?” “猎魔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老巴顿漆黑的瞳孔深邃地有若大海,“我开了十几年的酒馆,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我很清楚猎魔人比普通更守规矩…至于乡下地方乱七八糟的传闻,什么猎魔人喜欢绑架小孩、血盆大口、杀人如麻…绝大多数都是胡说。我见过外表和身份都普普通通的人,骨子里却比这些传闻描述的更加邪恶!” 罗伊不由深深看了老巴顿一样,一个郊外小地方的老板,居然有这等见识,突然觉得老巴顿又圆又胖的糙脸变得顺眼了不少。 “说起来,对几位猎魔人大师而言,老拉·瓦雷第的地盘的确是个好去处。城里人口众多,鱼龙混杂,存在着各种棘手的难题,也意味着大量的委托…” “我们这趟不是来接委托的。”罗伊听到一阵夸张的大叫,转身一看,不知何时,雷索和瑟瑞特也加入了拼酒的行当。 四名猎魔人热火朝天地互相怂恿着灌酒。 连卡尔都没能幸免,被灌了几口酒,小脸涨红迷迷糊糊地吹着鼻涕泡泡。 而大厅中的客人似乎也受到这狂热的气氛影响,大声喧哗、酒酣耳热。 “我们准备在拉·瓦雷第的地盘儿待一段时间,然后通过白桥进入瑞达尼亚。”罗伊如实地说着,又咬了一口熏猪肉,满脸陶醉,似乎连肋部的伤势都不那么痛了。 “很不凑巧,短时间内白桥恐怕不会开放。”老巴顿给猎魔人迎头浇了一桶凉水。 罗伊心头一凛,“怎么回事?” “猎魔人,具体情况就需要你们自己去了解。我可不敢在背后嚼自家领主的舌根,万一被谁举报,那会被绞死的!” “啊哈!我的夫人…最最亲爱的露意莎…”一个村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高举酒杯,满嘴酒气地摇头晃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跟别人偷情?!” “亲爱的巴伦,我知道你爱我,但你年纪太大了,满足不了我——作为一个妻子的渴望…”他对面的同伴随之站起来,故意尖着嗓子说,掐着兰花指,明显模仿着一个女人,“而且,而且我想试试当个王后是什么滋味!” “给我滚!”老巴顿突然一个杯子扔到地上,惊醒了两个酒鬼,“你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找死吗?” 两个酒鬼怔了半晌,然后如大梦初醒般惊惶地扫了一眼大厅中的客人,慌忙逃离了酒馆。 “喂!两个王八蛋,还没有付钱了!唉算了,账给你们记上!”老巴顿叹了口气,转向众人,“抱歉,打搅了各位客人的酒兴。这两个家伙酒品很差,喝醉了就喜欢胡言乱语,大家别放在心上……” 罗伊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琢磨着那两个熟悉的名字,“露意莎·拉·瓦雷第……巴伦·拉·瓦雷第……” 他们不就是现在男爵领的夫人和领主吗。 年轻的猎魔人心头升起一股极其不和谐的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丑闻,竟然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熟人的消息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暴雨停了下来,天空被冲洗成近乎透明的蔚蓝色。 从天上往下眺望,一条拥挤的人潮徘徊在紧靠庞塔尔河岸边,宏伟到令人窒息的要塞前。 拉·瓦雷第城堡周围,四面高耸的坚固城墙和塔楼超过二十米,构建出一座美丽的城池。 雄伟的防御工事在东西方向延伸了接近五分之一个泰莫利亚,长长的阴影投射到庞塔尔河面上,宛如一头寂静中潜伏的恐怖巨兽。 钢闸之下的城门,便是巨兽之口,吞吐着喧嚣的人群。 一队披着银亮重甲,胸前纹着拉·瓦雷第家族盾形纹章的精锐士兵守卫着这张“口”,附近的城墙上数不清的弩手投下严厉的目光。 猎魔人在城门前老老实实地接受检查、盘问,为了通过检查,他们的武器都提前交由雷索统一收进了空间戒指。 “四名蛇派猎魔人,一对猫派猎魔人师徒,从维吉玛来?”年轻士兵的视线扫过身前的六人,着重打量他们脖子间的吊坠。 当他扫过猎魔人牵着的那匹棕马的时候顿了顿,马儿正瞪着铜铃似的眼珠子,与他对视。 “有没有搞错……” 士兵莫名感觉有些背脊发凉。 他并非没见过猎魔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变种人大多数喜欢独来独往,何曾一次性出现过这么多? 五个猎魔人同行,简直闻所未闻。 想一想,凭他们高超的身手,再联合在一起,无疑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要在城内捣乱…… 尤其是其中有一位猫派,神经质的猫派猎魔人在民间的声望糟糕到了极点,万一突然哪根筋不对。 “得把事故扼杀在摇篮里。” 年轻的士兵头皮微微发麻,厉声呵斥道, “报上你们的姓名,年龄,进城的目的,准备待多久?”士兵身后的抄写员握住鹅毛笔准备记录。 如此严密的入城手续猎魔人还是第一次见,比维吉玛更麻烦。 不过他们很快想明白,作为瑞达尼亚和泰莫利亚间最后一道防线,拉·瓦雷第要塞的拥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这么做也是为了杜绝邻国间谍。 众人按照商量好的说辞陈述各自身份信息。 “我们从维吉玛而来,准备在城里待半个月,到处转转,然后穿过白桥去诺维格瑞…”最后由雷索总结。 “进城的商人一大半都要到自由之城去…”士兵不耐烦地说,“但很不巧,奉男爵大人的命令,白桥进入无限期的封锁,除非有特殊通行证,否则谁也不许通过。” “几位不如到西边威伦的港口坐船渡河…” “你压根就不想放我们进去对吧?”奥克斯嘟哝了一句。 年轻的士兵便索性承认道,“按照男爵大人的意思,近来全城戒严,不能再放进任何危险人物,所以,几位请回吧…” “到底进不进?”猎魔人身后的商人闻声开始催促,“不能进城就别挡着路,浪费时间!” 罗伊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一眼,后者顿时又噤若寒蝉。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封镶嵌着金边的雪白信件,递给了士兵。 “阁下,你再看看,现在能不能进城?” 士兵匆匆一瞥看到信封表面那朵泰莫利亚百合,顿时脸色大变,等他看完信,态度直接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猎魔人大师…请原谅艾德的愚蠢和莽撞。”短短一秒,士兵冷嘲热讽的脸硬生生挤出一抹干巴笑,“我事先并不清楚你们认识维雷拉德大人。” 之前为了感谢猎魔人帮助雅妲公主解除嗜血妖鸟的诅咒,弗尔泰斯特赏赐了猎魔人大量的金钱,而临行前雅妲则为他们要来了这份担保信,由维吉玛市长维雷拉德亲笔书写,并印有市长公章。 信中为猎魔人罗伊及其同伴身份做了个担保,以便他们能在泰莫利亚各大城市顺利通行。 作为泰莫利亚首都的行政长官,维雷拉德还是有几分薄面,猎魔人们握有他的担保信,只要不主动去作奸犯科、触发法律,大部分领主、男爵的都会行个方便。 “那么现在我们能进去?”奥克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说。 “当然!”士兵艾德垂下头,恭恭敬敬递过信封,作为男爵领一位身份卑微的士兵,犯不着去得罪一位首都的市长,“说起来男爵大人和维雷拉德大人也是旧识……他自然会欢迎各位拜访。” 猎魔人们交换了个眼神。 “白桥呢,这张‘通行证’能让我们通过白桥吗?” “随时都行…” 艾德冲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顿时拦住城门的两把交错的长戟分开,露出一条通道。 “还有个问题…”进城前,罗伊顿了顿说,“你刚才说男爵大人下令封锁白桥,全城戒严,什么原因?” 艾德脸色一变,犹豫了片刻,“往这边来,我给大师们详细解释。” 说着,他将猎魔人们领到了城门后的角落,缓缓陈述道, “一个多月前,露意莎夫人诞下了男爵大人的次女,这原本是件天大的喜事…” “你指的是老男爵的女儿?” 艾德点头,继续说,“正是巴伦·拉·瓦雷第男爵,我们的领主。今年五十四岁,老来得女自然视若珍宝,为了庆祝女儿的降生,大人甚至赦免了监狱一部分罪行较轻的囚犯。” “他为小姐取名阿奈丝·拉·瓦雷第。” 艾德脸上浮现淡淡的喜色,由衷地为主人感到高兴。 罗伊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认没有一丝讽刺、挖苦、揶揄,他似乎认定那个女孩是男爵的亲骨肉。 “没道理啊…”猎魔人不禁有些纳闷,连郊外鸡笼酒馆里的两个酒鬼都清楚那件丑闻——阿奈丝是玛丽·露意莎夫人和那位“大人物”偷情诞下的私生女。 怎么城里的士兵反倒被蒙在鼓里? 此外,罗伊所认识的未来中,几年后,露意莎还会为大人物生下一个小儿子。 “你接着说…” “阿奈丝小姐出生后没几天,男爵大人的长子亚里安少爷却突然得了怪病,昏迷在床,距今已有很长时间,病症毫无改善,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士兵微微唏嘘地说,“后来男爵大人经过调查发现是一位外来的杂技演员给下了少爷昏睡的魔咒,附近的巫医、医师诊断过后都束手无策。” “所以男爵大人才全城戒严、封锁白桥,为了抓住下咒的罪魁祸首,救醒少爷。” 恶狠狠地说着,艾德突然指向不远的城楼下侧面的墙壁,上面张贴着一张通缉令,画了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包着褐色头巾,一身白色的丝制长袍,鹰钩鼻,薄嘴唇,面容阴鸷。 五官有种异域的感觉。 进出城门的行人都会被士兵参照着画像挨个搜身、乃至检查是否变装易容。 “男爵大人下了命令,一日没抓住凶手,白桥就封锁一天,若有人能上报和凶手有关的线索,或者治好亚里安少爷的病症,重重有赏。” 猎魔人进城已成注定,艾德的口风也发生变化,“五位大师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物,如果你们擅长追踪或者医治魔咒,不妨试一试……” “我还要教导弟子,没那个闲工夫…”弗利厄斯淡然地拒绝道。 “反正咱们要在城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等罗伊养好伤,不如趁这个时间接点活儿?”奥克斯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而雷索盯着那张通缉令,疑惑地说,“这家伙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士兵艾德听得心头一凛。 “哦…抱歉,我认错了人…”光头大汉注意到弟子隐蔽的眼神,便打了个哈哈,摆摆手,“这大鼻子和深眼眶倒是挺像的,其他地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这嘴太大了、眼睛过于狭长…” “几位再仔细瞧一瞧…”艾德建议道,“如果实在无法确定,不如到广场去,凶手的几个同伙正在受刑。” ……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进入了拉·瓦雷第家族领地的中心。 从城门外看是一望无边的,又高又厚、泛黄的大理石城墙,而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如果把它简单地称为城堡,那就是严重的用词不当或者笑话。 更准确地说,它是拉·瓦雷第家族经过数代人的扩建,围绕着一座超过二十米高的主堡和无数圆柱形的塔楼,修筑而成的巨无霸的要塞,这比罗伊从前了解到的拉·瓦雷第中心领地要巨大得多。 贴着城墙修筑着一圈土石结构的高大房屋,山墙屋顶,有着又尖又直的屋脊,房屋外层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大多呈现灰黄色,显得很朴素。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们坚硬的墙壁,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和城墙用了同样的建筑材料。 街上到处都是人和拉着沉重货物的马车、牛车,地面只铺着一层浅浅的鹅卵石和泛黄河沙,遍布脚印、车辙印,凹凸不平,路边靠着敞篷车,路中央有一口水井,大路上隔三差五还有牲畜留下的粪便和尿液,将一股怪味混入空气。 空气还是嘈杂的,充斥着男人的大笑、女人的柔声细语,以及婴孩儿童的嘤嘤抽泣,兼之穿插着巡逻士兵的大声呵斥。 总结起来,拉·瓦雷第要塞里简直又脏又乱,远不如维吉玛贸易区那般整洁、干净。但又充满了活力和一种蓬勃的,源自市井的生机。 猎魔人遥遥望去,远处紧靠庞塔尔河的那堵城墙上,隐隐勾勒出几架巨大的投石机和守城弩狰狞的轮廓,这是为了应付对岸、来自于邻国瑞达尼亚的威胁。 他们徜过拥挤的行人,拐了几个弯,城中同样被高大的城墙划分成了几片区域:生活区、贸易区,还有东边的修道院,北边男爵居住的高塔。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处圆形的广场,人声鼎沸,往来者皆驻足于此,冲着广场中央的一座石制高台指指点点。 罗伊的视线越过装饰着天空之父克里夫雕像的喷泉,扫过高台上四根火刑柱。 “嘶——”当他看清最右手边的火刑柱上的囚犯,忍不住心头一沉——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士,五官秀美,身材窈窕,耳朵上部尖尖的,尽管遍体鳞伤,也难掩那股明艳动人的风姿。 她身边是另一位留着莫西干发型、古铜色皮肤,身材健美有若雌豹的女人,再往左边,是一位身材矮小如侏儒,面容丑陋的中年男人。 显然,三人都受过严刑拷打,浑身伤痕,神色疲倦而绝望,挣扎在昏厥和清醒间。 “还真是熟人,城门口那个通缉犯,”雷索双手环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不就是海狮子杂技团的昆特牌表演家,亚摩斯!” “是海蝎子杂技团。”罗伊叹了口气,脑海中又闪过那位背负诅咒,为了儿女甘愿自我牺牲的男人。 火刑柱上绑着的犯人,则是海蝎子杂技团仅剩的几名成员:精灵舞者爱佛琳,泽瑞坎的刀术专家坎蒂拉,以及小丑弗洛兹。 弗洛兹旁边那位,本该属于吞火者科林斯第,此刻却变成一具漆黑、冰冷、丑陋的焦尸。 他死于火刑。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肋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而不经意间、带着一声轻微的呢喃,爱佛琳睁开了眼,空洞的眸子正好与人群之中暗金的眸子对在一起。</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沉睡魔咒 恍恍惚惚,爱佛琳看到了一对野兽似的眸子,其中蕴含的情绪十分复杂,将她从痛苦的深渊唤醒。 爱佛琳脸上出现些许生机。 那个人群中的年轻人给了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眉眼,鼻子,嘴唇,都似曾相识,但与记忆中的印象又存在很大的差别,一时间她想不起对方的身份。 实际她最后一次见到猎魔人已经大半年前,那时罗伊尚未度过青草试炼,而如今,经过青草试剂催化,高速发育过后,猎魔人的面貌和体型发生了显著的改变。 身高涨了一大截不说,五官更加棱角分明、皮肤更为细腻、越发偏向精灵,气质也变得沉稳。 他究竟是谁呢?爱佛琳柳眉微蹙。 年轻的猎魔人身边陆续出现了几个大汉,当爱佛琳的目光扫过其中那个身材最为魁梧、光头锃亮的男人,面露恍然…… 雷索,蛇派猎魔人雷索,那么他身边那个眼熟的年轻人,便是他形影不离的学徒—— “罗伊……”爱佛琳红唇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呢喃了一声,恍如隔世。 那个曾经叫她爱佛琳姐姐的少年、一位四分之一精灵。 “他都长这么大了…” …… “小鬼,”雷索凑到同伴耳边低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插手?” 光头大汉的扫过火刑柱上的三位囚犯,体贴地说,“虽说亚摩斯那家伙为难过你,挺招人烦的。但我记得爱佛琳跟你关系还不错…一路嘘寒问暖…临别依恋不舍…” “亚伦的一双儿女也是由她送到梅里泰莉神殿,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过得如何?” 这位曾经娇艳如花的精灵少女,现在变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失去了精气神。 她身边的好友同样异常狼狈:原本充满野性的刀术少女坎蒂拉垂头不语,小丑则神情麻木,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尽管他们如此凄惨,还不时有围观的好事者将腐烂的蔬菜、垃圾往他们身上丢,一边说着污言秽语。 罪人、怪胎、巫婆…… 没有人阻拦,大家都在看笑话。 海蝎子杂技团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要不要出手?”罗伊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毕竟在火刑柱上受难的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熟人,要他彻底置身事外,他做不到。“我果然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罗伊,你们认识这几个可怜虫?”奥克斯兄弟投来好奇的目光, “算是朋友…”罗伊抿了抿嘴唇,但爱佛琳只是和他关系不错,与别人无关,他没有理由要求同伴援手。 “那还磨蹭什么?!罗伊,难道要对朋友坐视不理?!” 奥克斯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朝高台走去。 众人跟了上去。包括猫派猎魔人,牵着卡尔的小手,灰绿的眸子闪烁冷光。 蛇派众人在威伦帮了他一把,轮到他出手的时候,也绝毫不含糊。 火刑柱前,那位首领模样的军官绷紧了手中黝黑的皮鞭,抖动手腕就要有所动作,视线中突然闯入五名大汉,不由脸色微变,“等等……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懂不懂规矩?想凑热闹就给我老老实实靠边站!” 军官身边几位士兵瞬间围了过来,按住腰间的配剑与猎魔人对峙。 围观者看热闹也不嫌事大,怪叫连连地怂恿着、尖叫着,似乎恨不得双方立即来场生死决斗! “别紧张,士兵,我们不想找麻烦。”奥克斯皱着眉,停下脚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能不能和犯人聊几句?” 军官不屑一笑,“你们是什么身份,把刑场当成什么地方、澡堂还是酒馆?死刑重犯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别给我添乱了,赶紧滚开!”军官不耐烦地挥了挥走,又猛地将皮鞭往半空中一抽。 “啪”的一声脆响,皮鞭闪电般划过半空,腹部伸展开一对对宛如千足虫闪烁渗人寒光的钩刺,火刑柱上的三人瞬间绷紧身体,脸色恐惧,明显对这根皮鞭印象深刻。 罗伊咬了咬牙,几乎能想象到,这条鞭子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卷走爱佛琳三人身上的血肉。 “迪伦阁下,你不让我们接近,我们还怎么替男爵效劳。” “年轻人?”军官眼中浮现一丝凝重,接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重要…”罗伊转身看了一眼同伴,众人鼓励地朝他点点头,“重要的是,要抓住伤害亚里安少爷的罪犯…必须和这三位证人谈一谈。” “抱歉,我没有收到确切消息有谁接受了男爵的委托,不能放你们过去。”军官仍然顽固地挡在猎魔人身前。 “如果你实在不相信,待会儿陪我一起去拜见巴伦男爵总行?”罗伊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密集的士兵,“还是你担心我在这么多士兵的眼皮底下劫走犯人?” 军官愣了足有十秒钟,直到猎魔人凑到身边,泰莫利亚白百何的信奉。 他这才脸色一变,慢吞吞地侧身让开一条路,把罗伊放了过去,“既然你有首都的大人做担保,那和犯人聊聊当然没问题。但给我抓紧时间,放老实点,要是敢有任何不轨行径,我们只能把你送到验尸官那里去,明白吗,猎魔人?” “当然…”罗伊则朝身边人说,“各位,替我看好维尔特,我去去就回。” 士兵开始驱赶路人,罗伊则独身一人来到了爱佛琳身前。 这位精灵族的少女被粗糙坚硬的缆绳死死捆在火刑柱上,绳索深入皮肉,勒得她纤细的身材微微变形。 猎魔人记得往日里爱佛琳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鲜花的香气,可现在只剩浓烈而刺鼻的,汗水血液混合的腥臭。 爱佛琳身上一身鹅黄色的外套不知道穿了多久,被皮鞭和其他刑具破坏成一条一条的,近乎衣不遮体,显出大片淤血的肌肤,以及一簇簇难看的伤痕:皮开肉绽的新鲜伤口,干涸结疤的旧伤。 她唯一完好无损的只有一张俏脸,不过此时,脸上沾满灰尘和污渍,肮脏不堪。 罗伊看了看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爱佛琳…这段时间你们受了不少罪,我会想办法救你们。” “罗伊…我…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见面…”爱佛琳仿佛很久没有进食,声音有气无力,眼神中闪过羞愧,还有淡淡的感激。 旁边的绑着的坎蒂拉听到动静,黑溜溜的眸子也转了过来,惊疑不定,“你是那个男孩儿?这才过多久,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度过了试炼,生长发育跟常人不太一样…”罗伊解释了一句,“你们现在感觉如何,需要我做点什么?” “有水就好了!”坎蒂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毫不客气地说。 尽管被折磨了相当长的时间,这位以狩猎巨兽为目标的泽瑞坎女性,仍然充满了旺盛的斗志和求生欲。 罗伊又废了通口舌,这才从高台前的克里夫喷泉里取了些干净水隐蔽地掺了点金盏花药剂,喂给了两名女人。至于小丑弗洛兹,整个过程都没有反应,只偶尔睁开眼缝,深情地凝视旁边的那具焦尸。 “别管弗洛兹了,罗伊。”坎蒂拉叹气道,“让这个可怜人安静安静,自从亲眼爱人被活活烤死,他的神智就变得不太正常,半个多月没开过口了。” 罗伊注视着小丑弗洛兹呆滞麻木的脸,心中忽然有些难受,以前他一直对这对相互扶持的同性情侣有些偏见,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真爱,这对同性的爱情也相当地刻骨铭心。 “咳、咳…这世道究竟怎么了?”爱佛琳垂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目光直视喷泉里那座精致的全身雕像,“在伟大的天空之父见证下,竟然发生了折磨无辜者的暴行…” “那么说说吧,爱佛琳姐姐,坎蒂拉…”罗伊仔细地观察两人的神情,“这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男爵为何要把你们绑起来,用这么屈辱的方式惩罚你们。果真是亚摩斯伤害了亚里安·拉·瓦雷第?” “那是污蔑!”坎蒂拉怫然道,“罗伊,猎魔人最擅长分析和调查,你也和亚摩斯相处过,你觉得他像一个邪恶的巫师吗,说什么能释放让人昏睡的法术?简直是笑话!” 火刑柱在她激烈的挣扎下微微颤抖。 “冷静点,坎蒂拉…我当然相信你们!”罗伊安抚道,“亚摩斯可能是一头替罪羔羊…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分析、判断。” “尽量详细一些,把你们来到拉·瓦雷第男爵领的经历都说一遍吧…” “咳、咳…” ‘该死!这绳子是想把人给箍死了,我给你们放松点…”罗伊轻轻扯了扯火刑柱上的麻绳。 爱佛琳却虚弱一笑,“别担心,罗伊,绑了一个多月,我早已经习惯了…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精灵女士望着天空,开始娓娓讲述。 …… “上次和你在艾尔兰德分开后,我们先后经过了维吉玛、豪特堡、多恩戴尔,辗转来到了拉·瓦雷第男爵领,那是大概两个月前,留在男爵领为那些过往白桥的商人表演杂技,挣点生活费。” “后来,一个意外的好事找上门来…巴伦男爵的管家看中了我们的精彩演出,聘用我们进入男爵的城堡表演,庆祝小女儿的诞生…” “玛丽·露意莎的女儿,阿奈丝小姐?” “对…五十多岁的巴伦男爵,老来得子,无疑是个天大的喜事。”爱佛琳嘴角微弯,似乎想起当初美好的场景,“他在城堡里宴请了各方贵客。”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那天晚上,我们为男爵的贵客奉上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演出…” 坎蒂拉插了一句,“我保证,罗伊,那是自从亚伦团长去世后,最出色的一场表演……” “等等…”罗伊急切地打断了两人的话,“表演过程中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红棕色短发、琥珀色眼睛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男爵还对他很恭敬…” 算算时间,一个多月前,正是弗尔泰斯特离开维吉玛的日子。 他会不会来男爵领看望自己的刚出生的私生女? 爱佛琳抿了抿嘴唇,沉思了片刻,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没错,罗伊,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我看到过一个红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很威风,严肃,巴伦男爵一直给他陪着笑,照顾得比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周到。” “当时我们就在想,他肯定是泰莫利亚王国的某个高官,要不就是皇家的亲戚。” 坎蒂拉也点了点头,确认了好友的说法。 “巴伦男爵脑袋上都可以种草了。”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可爱佛琳和坎蒂拉对此似乎全然无知。“你继续,然后呢?” “事故发生的很仓促…全无预兆。”爱佛琳回忆道,“我们表演完过后在偏厅里休息,而亚里安少爷对亚摩斯的昆特牌魔术很感兴趣,缠着他,单独把他叫出去请教…当时很多人都留意到了他们的动向。” “然后——”爱佛琳婉转的语调一停,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恐惧,“意外发生了,我们只听到侍女的尖叫…所有人涌出大厅,在一间卧室里找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亚里安少爷,而亚摩斯消失得无影无踪。” 精灵女士俏脸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她始终没弄明白,自己的同伴去了什么地方。 “没道理啊…”罗伊揉了揉眉心,“亚摩斯没有出手的动机。” “亚里安少爷身上的贵重饰品都不翼而飞…有人说亚摩斯贪图财物,才犯下这十恶不赦的罪行。” 坎蒂拉盯着猎魔人,诚挚地说,“可数年的相处,我们很清楚亚摩斯绝对不是个傻子!他是有点贪财,但绝不可能在那种场合下出手,他不会蠢到冒犯一个男爵,断绝自己的后路,将被整个泰莫利亚通缉!” “何况他的行为如此显眼,压根无法隐瞒!” “我同意,他绝对不是个傻子。”罗伊郑重地说,“何况…他可不会所谓的沉睡魔咒…” 很久以前他就观测过昆特表演家的信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说完,罗伊陷入了沉思,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理顺。 “大概的情况我了解了…我若没猜错,亚摩斯应该是被人当成了替罪羔羊…咳、咳……我们需要扎实的证据,必须去男爵的城堡走一趟。”声音一顿,暗金的瞳孔扫过三名狼狈的熟人。 “现在我会找军官谈谈,把你们从这该死的柱子上弄下来…咱们一起去城堡。”</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男爵 “罗伊,你们怎么会突然来拉·瓦雷第?”爱佛琳温热的柔荑吃力地搭住猎魔人的肩膀,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挪动身体。 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磨蹭之间总会不小心拉扯到伤口,痛得红唇紧抿。 “我们要穿过白桥,去诺维格瑞…”猎魔人轻柔地环住她的纤腰,支撑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一边打量她的黑红色秀发间的侧脸、瘦得发尖的下巴。 精灵女士的伤势相当严重,持续不断地拷打加上营养不良摧垮了她的身体。 以罗伊从草药学中获得的医疗知识来看,就算以后她身体表面的伤口痊愈,也会留下风湿之类的麻烦的后遗症。 不过爱佛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糟糕的状况。 “瑞达尼亚的诺维格瑞?我听说那儿驻扎着永恒之火的总部,对非人种族相当不友善。”爱佛琳也在悄悄观察猎魔人的耳朵和头发,她明显感觉对方艾恩·希迪的血统更浓,不再是一个血统单薄的四分之一精灵,而是在向纯血精灵靠拢。 精灵女士不由微微诧异。 返祖现象? “应该叫自由之城诺维格瑞…”罗伊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解释道,“虽说诺维格瑞位于瑞达尼亚境内,但自从多年前泰莫利亚王国的代表与拉多维德三世谈判后,它就变成一座自由之城,不属于任何一方,这样同时保全了两国的颜面。” “至于永恒之火…”他语气冷了下去,“这群宗教疯子不来招惹我就算了,否则我和同伴们会让他们明白,猎魔人不是随便就可以欺负!” 现在没有“铁石心肠的拉多维德五世”支持,永恒之火远不如后世那般张狂。 “你们准备在诺维格瑞大展身手?”爱佛琳环顾周围一圈,同行的除了十几位看守的士兵和军官,以及猎魔人雷索。 奥克斯兄弟和弗利厄斯师徒被罗伊劝走,找个旅店落脚、安置马匹,毕竟这次是调查工作、而非战斗,用不了那么多人。 精灵女士一共见到六位猎魔人,平生仅见。 “这么说也没错,”罗伊沉默了片刻,如实说道,“但还有件要事,得去见一见我的父母,自从跟随雷索开始旅行,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他们在诺维格瑞过的怎么样?” “我记得当初你说过父母双亡?”爱佛琳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猎魔人。 “额…这…你就当上次的话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罗伊支支吾吾了一阵,走在两人旁边的坎蒂拉忍不住插了句话,成功转移了话题。 “猎魔人也有父母?” 这位倔强独立的泽瑞坎女性拒绝了猎魔人的援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迈动修长健美的大腿,因为没穿鞋光溜溜的脚掌被冰冷粗糙的地面磨得满是血痂,但她毫不在意。 “你以为了?”罗伊松了口气,笑着问,“难不成猎魔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怕你笑话……”坎蒂拉大笑了两声,触动伤口,露出一副痛并快乐的表情,“我以前一直觉得猎魔人是术士从实验室里直接制造出来的,没有感情的变种人…但现在我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坎蒂拉转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光头大汉,然后黑亮的眼睛直视罗伊,“大部分猎魔人只是外表看上去性格冷漠,缺乏正常情感,实际上你们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明知道我们得罪了男爵,你还敢主动来救我们,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坎蒂拉拍了把猎魔人的肩膀,“罗伊,感谢你的援手!” “只是碰巧吧…”罗伊认真思考了片刻,“我没想到会在城门附近听到海蝎子的消息,毕竟也算熟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烧死。” 一时之间,众人默然。 “我们也没想到,海蝎子会落到这等地步,”随后,爱佛琳面露伤感,“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因为亚伦之死,海蝎子的遭遇,和我也不无关系…”罗伊暗忖道。 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爱佛琳会在数年后化名为白鼬,协助杰洛特盗取拍卖行里的马西米兰·波索迪之屋。 可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恰好赶到,在老男爵的盛怒下,估计所有海蝎子成员都难逃一死,也包括了爱佛琳。 她的未来将荡然无存。 心头忽而涌起强烈的感触—— “某些人的命运,已经因为我的介入发生了改变!” 比如雅妲、希里、白果园的维理雷斯男爵、林中夫人、树心昆古兰、海蝎子杂技团。 猎魔人想到了“蝴蝶效应”,心头隐隐有种惶恐,如果改变太过剧烈,毫无疑问他将会失去先知先觉的优势。 “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罗伊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纷乱的思绪,又仔细问了问几人近来的遭遇。 亚摩斯“畏罪潜逃”后,男爵把怒火发泄到了剩下的四位海蝎子成员身上,将他们关入地牢,严刑拷打,逼问其下落。 “可我们又怎么知道亚摩斯躲到哪儿去了?”爱佛琳伸长天鹅似的颈项,晶莹的眸子噙着泪珠,秀美的脸颊满是凄苦,“地牢的士兵只知道每天折磨我们,用皮鞭、猎刀、还有烧红的铁烙。”说着,爱佛琳眼神中浮现深深的恐惧。 “关键这群兔崽子还不让我们吃饱饭!”坎蒂拉愤怒地说,“每天就打发给我们一碗脏水和一个硬的磕牙的面包,我想逃出去都没有力气!” “猎魔人,你和两个女人究竟在嘀嘀咕咕什么?”前方军官投来质疑的目光。 “别担心,迪伦阁下,我只是在了解案情…对了,咱们是不是快到了…”猎魔人注意到周围的城墙越来越厚、普通路人减少,而巡逻士兵变多。 “还有五分钟…”迪伦最后警告道,“老实点,别想给我耍什么花招。”收了猎魔人的钱,他也不好逼人太甚,说完也就不再理睬几人。 …… “把我们关在地牢半个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我们压根就一无所知,男爵的怒火越烧越旺。”爱佛琳压低声音,接着说,“于是他变本加厉地派人把我们押到了广场上,在每个白天里,让路过广场的人唾弃我们、羞辱我们,折磨我们的心灵!” 有时候心理层面的折磨,比肉体的折磨更让人痛苦…… 罗伊叹了口气,“那喷火者柯林斯第?” “柯林斯第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弗洛兹受辱…你不知道那群人骂的有多刻薄、难听。他忍不住对始作俑者的男爵爆了粗口,就被下令活活烧死!” “他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绝不该落到这种下场。” 两个女人神色黯然,然后是咬牙切齿,那次残酷的场景她们将永生铭记! 但这就是现实,贵族想在自己的领地处死一个平民轻而易举,何况还是个“犯罪嫌疑人”。 关于此,罗伊也见识过贵族的滥用权力的例子,比如屠杀大半个白果园的维理雷斯爵士,仍然能活得很滋润。 死在他手下的白果园居民,死也白死了。 这个社会,这个年代,平民的生死都掌握在他们的领主手中。 “那你们恨他吗?”猎魔人嘴唇轻微地动了动。 爱佛琳默然,坎蒂拉冷冷地说,“虽然亚里安·拉·瓦雷第挺可怜——但这不是男爵折磨我们的理由!“坎蒂拉目光深邃,“瑞瑟卡尼亚的子民、巨龙的信徒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男爵和那个陷害亚摩斯的真凶…迟早…” “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表露你们的态度,静待时机…”罗伊郑重地叮嘱了一句,一抬头,一座高出城墙和周围的房屋建筑一大截的,宏伟的城堡映入眼帘。 “我们到了…” …… “咕咕…”的铁链摩擦声中,猎魔人随着士兵们进入了缓缓升起的黑沉闸门。 相当于外界肮脏的道路,不太体面的城墙和房屋建筑,城堡内部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富丽堂皇,天花板上的魔法水晶灯熠熠生辉、走廊两侧悬挂的丝绸窗帘刻着繁复而精致的花纹,随处都摆满名贵的古董花瓶、保养得到的盔甲、野兽标本,各类装饰物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展现出拉·瓦雷第家族世代积累的底蕴,即便相比弗尔泰斯特的城堡也毫不逊色。 罗伊对此也有过预期,巴伦·拉·瓦雷第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但他的领地位置对泰莫利亚至关重要,所以他掌握的权力、手下的兵力,超过泰莫利亚绝大多数领主。 而且弗尔泰斯特不敢过多干预,拉·瓦雷第家族的世代经营让周地区域变成铁桶一块,外人很难插手。要是巴伦男爵哪天想不开,带着所有势力转投瑞达尼亚,弗尔泰斯特将寝食难安。 士兵们没给猎魔人多余的时间闲逛,在一通细致的搜身之后,领着他们径直上了螺旋楼梯。 海蝎子的三名囚犯又被带回了地牢。 城堡三层的书房。 “猎魔人,报上你们的名字。”巴伦·拉·瓦雷第笔直地站在一排堆满书籍的书架前,大厅明亮的灯光照出他一身镶金缀玉,带着精美刺绣的紧身上衣。 但这无法掩饰他的疲倦和苍老——他微微佝偻着腰,高挺的鼻梁两侧法令纹极深,额头和眉梢的皱纹也层层叠叠如同山峦,近来似乎疏于打理,胡子拉碴、一头花白的头发闪烁油光。 眼睛,一对阴沉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舒服休息过。 “蛇派猎魔人罗伊(雷索)。” 两人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这位男爵领的主人,他比想象中看上去更老一些,身材矮小,浑身端着一股老牌贵族的架子,在打量人时端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架子。 “蛇派猎魔人罗伊?”男爵盯着年轻的猎魔人,用沙哑的声音问。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顶着各种夸张的名头,用言语为他带来希望,实际却毫无作为,他已经受够了无尽的煎熬和等待。 “正是鄙人。” “我在哪里听说过你的名字…”老男爵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踱了一圈,然后响亮擂了擂拳头,“对了,我的一个老友说首都歌剧院新出了一个有趣的剧目:污秽终结者——下水道屠夫传说,其中的主角便是一个叫做罗伊的猎魔人,说的是你吗?” 罗伊闻言和雷索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古怪。 白蔷薇的亚贡骑士,动作如此之快?! “尊敬的男爵大人,没想到您会对这种类型的歌剧感兴趣……我想,主角的原型指的就是我。” 巴伦男爵点头,眼神不觉温和了几分,追问道,“罗伊大师,你真的像歌剧里描述的杀光了维吉玛下水道所有怪物?” “咳咳,这个说法夸张了一些…但我确实杀了不少怪物…”罗伊难得地谦虚道。 “那我希望你追踪人的本事和身手一样出色!”老男爵沉声道,“两位大师来之前了解过案子的详情,我就不在这方面多费口舌。” “请你们记住,我的孩子,男爵领的继承人亚里安,已经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因为进食困难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两位大师若愿意帮忙,务必在一周内把亚摩斯带来,解除亚里安身上的魔咒,然后我会像承诺的那样,给你们一大笔钱。以拉·瓦雷第家族的荣誉保证。” “拉·瓦雷第家族的脸面早就被你妻子丢光了!”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接着说,“男爵大人,但请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要救醒亚里安少爷而非抓住那个杂技演员吧?” “有什么区别?”老男爵按捏着右拳,对于猎魔人的质疑相当不悦,“只要抓住亚里安,不就能解除他施放在我儿子身上的恶毒咒语?” “男爵阁下…可我不这么认为。”罗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久前我和海蝎子的三位成员交谈过,从她们描述中,我能明确感觉到…恕我直言,亚摩斯恐怕并非幕后真凶!” “猎魔人!”老男爵加重了语气,“早有人跟我提过这种可能!可他们到最后都一无所获,没能向我证明任何问题。” “与其浪费时间调查所谓的真凶,不如赶紧给我把亚摩斯找到!” …… “您知道伊格纳修·维理雷斯爵士这个人吗?”罗伊突然问了一句, “白果园的领主?”巴伦·拉·瓦雷第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毫不相关的一个人。 “没错…”罗伊直视领主的眼睛,“伊格纳修爵士也曾处在和您差不多的困境之中,正是我和老师雷索,替他解决了那个棘手的难题,让维理雷斯家族的血脉得以延续。” “猎魔人,欺骗一位领主是重罪。”老男爵双手背在腰后,腆着肚子,斜着眼。“拉·瓦雷第绝不会容忍任何骗子,我会把他们烧死,或者挂上绞刑架!” “您可以随时派人去阿玛维特城堡核实…”罗伊自信满满地说,实际上他很清楚,老男爵根本没有时间派人去调查。 “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相信我们,给予自由调查的权力!” 老男爵沉默了,神情松动。 “男爵大人,”罗伊进一步劝道,“这一个月以来你们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了吧,具体进展你也清楚…为何不换一个方法试一试,从头开始,揪出那个隐藏的罪人。” “那么,两位大师准备怎么办?” “先去案发现场看一看,负责晚宴的所有佣人都得过来…”罗伊说,“肯定有某些被忽略的细节。”</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调查1 “两位大师这边请…”城堡悠长的走廊里响起“嗒、嗒”的清脆脚步声。 丰满的女仆穿着蓝色的连身长裙,荷叶边装饰的围裙在腰后扎成蝴蝶结,脖子和手腕的领口处点缀着碎花。 她的身材很好,从猎魔人的角度看正好饱览她浮凸有致的曲线。这样的身姿,不禁让罗伊想起了丽塔·尼德,尽管在荒野中经常通过千里镜联系,但自从离开维吉玛已经有段时间没和她约会。 不知不觉有些怀念。 “小鬼!”光头大汉沉闷的声音将他从绮思中唤醒,“距离案发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咱们能找到线索?” “我大概不能…”罗伊揉着肋部,“也许你可以。” 这就是他要叫上雷索的原因,猎魔人感官能让他觉察到普通人,乃至于嗅觉敏锐的猎犬都无法发现的线索。若是某些人迹罕至,受到外界影响极小的场地,他们甚至能挖掘出一年以前的可疑痕迹。 …… 两人跟着女仆来到了二层的主宴会厅,也就是一个月前那场庆祝晚宴的举办场地。 明亮的灯光将大厅中央华丽的方桌、收拢得整整齐齐的座椅、空荡荡的舞池照的纤毫毕现,干净得几乎看不到一粒灰尘。 罗伊大致地观察了一遍,“希尔维娅女士,你们每天都要把这个地方清理好几回?” 女仆脸色憔悴,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属,愣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回道,“露意莎夫人对居住环境极为讲究,要求绝对的干净和卫生。生下阿奈丝小姐之后,夫人更见不得一丁点的污秽之物,不然就没有吃饭的胃口。” “所以我们每天早中晚都会把餐厅打扫一次。” “一天三回?露意莎夫人大概有洁癖。”罗伊暗忖了一句,“频繁的打扫就算有线索也早给弄没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但总不能让堂堂拉·瓦雷第男爵的府邸一个月不清扫,这点无可厚非。 雷索则有些嫌弃。 对他这种常年在野外风餐露宿、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猎魔人而言,任何清理工作都是浪费时间。“时间全用在个人卫生上,那还干个屁的工作。” “希尔维娅,麻烦你把那场宴会的宾客名单取来,我们先搜一搜大厅…” 女仆垂下头愣了片刻,想起男爵的吩咐,这才应声离开。 两名猎魔人交换个眼神,分别走向大厅的两头。 开启猎魔人感官后,光头大汉双眸中亮起了异样的光芒,仿佛黑夜中的狼的瞳孔,随着他琥珀色的瞳光扫过,地面出现浅而凌乱的脚印、扫帚和拖把拖曳的痕迹、座椅的扶手和四周的立柱上隐隐约约勾勒出抹布触压的印记。 而大厅的空气中浮现出一圈一圈五颜六色的,气味组成的“绸带”,雷索手指轻轻拂过桌椅,凑近了“绸带”,鼻子动了动。 “让我瞧瞧昨天男爵都吃了些啥?” “苹果派、面包、烤香肠、葡萄酒布列薛之岸、蓝莓鳕鱼…熏猪肉?嗯…熏猪肉香味,很熟悉…在哪里闻到过?”雷索仔细辨别着那股熟悉的复合的香料味儿,随即想到了鸡笼酒馆的招牌菜,“男爵家也是老巴顿的常客?” …… 罗伊站在餐厅另一边,倚着一根立柱双手环胸,静静地观察着大厅各个角落、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神变幻。 良久之后,他来到边缘的花窗附近,身体探出窗台从外面往下看,城堡的外墙由一块块整齐的大理石堆砌而成,尽管年代久远,但保养得当仍然光滑而平整,几乎没有着手之处,而贴着墙壁往下约莫二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围绕着城堡人工开凿的清水沟。 阳光正灿烂,照得水沟波光粼粼,煞是美丽。 “我敢打赌,那群女仆至少把餐厅里里外外换过两遍,”雷索不知道何时凑到罗伊身边,“她们完全没有保留证据的意识,除了昨晚隔夜饭和今天早饭的气味,餐厅里只剩下女士们‘优雅’的脚印、和抹布、拖把、扫帚的打扫的痕迹……” 雷索叹了口气, “你了,小鬼,有发现没?” 年轻的猎魔人摇了摇头,“这间主宴会厅估计找不到啥好东西,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进入城堡到现在,我一直在研究城堡的结构和地形,凶手究竟是怎么进来,又如何离开?” “反正不太可能是从这几扇窗户翻进来,人多眼杂…”雷索望了望窗外,笔直向下的城堡外墙,以猎魔人的身手都无能为力,“如果从窗户逃生,跳入水沟,必然造成巨大的动静,引起士兵的警觉…” 清水沟渠外侧,十几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站岗。 此外,根据罗伊的观察,城堡一层巡逻士兵密度更大,几乎找不到盲点区域,而城堡的正门猎魔人也见识过,没有男爵的邀请函根本进不来。 “假设凶手并非亚摩斯,那最有可能来自城堡内部:男爵的下人们,或者混在当晚男爵宴请的客人之中…” “那家伙对城堡的状况相当了解…”罗伊进一步分析道,“才能迅速而隐蔽地处理掉亚摩斯…” …… “两位大师,这是你们要的名单…”女仆希尔维娅递给了猎魔人一张裱着金边的皮纸,罗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大概有二十来个名字。“埃尔维斯、奥斯顿……” “当晚一共来了二十四位客人…”希尔维娅贴心地讲解道,“其中十二位男爵领的商人、五位老爷的心腹,六位老爷和夫人的亲眷…还有一位…”希尔维娅凑到猎魔人身边,看了眼名单第一排的名字,“特斯塔夫…这位是从维吉玛来的大人,老爷的一位挚友…” 猎魔人闻着希尔维娅身上淡淡的香气,暗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嘴角抽搐,“特斯塔夫…这个名字…” “两位大师认识他?”希尔维娅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道, “见过一面,不得不说,这位特斯塔夫大人和巴伦男爵关系还真的是‘亲如手足’…”罗伊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咳咳…言归正传,希尔维娅女士,巴伦男爵这么信任你,派你协助调查,想必你对这个名单上的客人都有所了解?” 希尔维娅十指交叉在小腹位置,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他们和亚里安少爷的相处得如何?”雷索插话道,“根据你的了解和推断,其中有没有关系特别亲近,或者不太和睦的…” 希尔维娅听完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这点我倒是清楚,从亚里安少爷出生开始,我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少爷长到十三岁…“ 女仆圆圆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母性的光辉,“希尔维娅敢保证,少爷是一位正直、勇敢、善良的人,他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梦想成为品德高尚的骑士,一直以来也谨遵骑士的教条。对任何人都温柔可亲,别说是名单上的客人,就算城堡里的下人、城堡外面拉·瓦雷第的人民都很喜欢他,没有任何嫌隙。” “那么这些客人的子女呢?那群和亚里安少爷年纪相当的玩伴之间,是否存在矛盾?”光头大汉进一步追问, 希尔维娅果断地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确定?”猎魔人对她坚定的态度有了些怀疑。 “不瞒两位大师,希尔维娅从奶奶那辈开始就在为拉·瓦雷第家族服务,一直承担着哺育家族子嗣的责任…亚里安少爷就是我养大的…” 猎魔人心下了然,无怪乎希尔维娅这样表态,她大概是把亚里安当做自己的儿子。 基本所有贵族和富人都会聘请职业乃妈照顾自己的新生儿,一方面孩子的亲生母亲、贵族夫人们受不了那个罪,一方面这也是一个彰显身份的风俗习惯。 “那么希尔维娅女士…”猎魔人将名单贴身收好,沉吟了片刻,“再麻烦你带我们到偏厅看看…海蝎子杂技团休息的房间,以及亚里安少爷消失的卧室…就先去海蝎子的房间。” 希尔维娅点点头,但在转身前,满脸真挚地恳求道,“两位大师,请你们务必抓住真凶,救醒亚里安少爷,亚里安少爷他…他一直以来都很崇拜猎魔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雷索和罗伊都面色古怪,在他们的印象中,贵族子弟不歧视“变种人”已经难能可贵,崇拜又从何说起? “少爷小时候睡不着觉…”希尔维娅抿了抿红唇,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回忆,“就喜欢听我给他讲猎魔人的故事,特别是猎魔人白狼和伦芙芮以及她的匪帮的故事…他特别羡慕白狼的剑术…” “杰洛特那家伙名气这么大?”两名猎魔人听完心情复杂,接着安慰道,“希尔维娅女士,请你相信蛇派猎魔人的信誉,既然接受了男爵的委托,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解救亚里安少爷。” “最重要的拯救海蝎子…”罗伊心头补充了一句。 “现在带路,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调查2 主宴会厅旁,堆了大半杂物,放置着几条长凳的房间,便是海蝎子曾经休息之所。 杂物间密不透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猎魔人细细了一遍,很快就失望地发现这间房同样被女仆打扫好几遍,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便让希尔维娅将所有海蝎子成员带了过来。 “爱佛琳,你还记不记得杂技团是什么时候结束主宴会厅的表演来到房间休息,尽量说具体一些。” “抱歉,罗伊…”爱佛琳刚被士兵从黑暗的地牢押过来,脚踝锁着脚镣,俏美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时间久远,当晚的各种安排我确实记不太清了,我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杂技团大概是晚上七点多开始表演,演出结束…八点过后进入了休息室。” “你了,坎蒂拉,想得起来吗?”罗伊转向另一边古铜肤色的少女,对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弯刀和射箭我拿手,但记东西不是我的长项。” 至于小丑弗洛兹,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浑浑噩噩,猎魔人根本没对他抱希望。 这时,爱佛琳咬了咬红唇犹豫着说,“罗伊、雷索大师,其实海蝎子杂技团一直以来都会把每次演出的时间、流程记录在日程安排里,方便演出之后反思和总结。以前亚伦团长还在的时候,由他负责记录,他走之后,就是我在做这个工作。” “东西在哪儿了?”罗伊追问道。 “杂技团的所有财物都被男爵的士兵搜走了…”爱佛琳说着,貌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一队士兵。 领头那位将便是将海蝎子从刑场押送回来的军官迪伦,同时也是地牢的负责人,领着五位士兵,腰侧缠着一大串铁钥匙和黝黑的皮鞭,满脸焦躁、不耐。 “迪伦阁下…海蝎子的日志是你们搜走的?请你立即交给我…”罗伊暗金的瞳孔闪过一丝寒光,再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点点头,心中做了个决定,“这是很珍贵的证据,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我不好跟你们男爵交代。” 年轻的军官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猎魔人的口吻像极了上级对下级,但碍于男爵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不久后, “你们要的东西…” 罗伊接过了那本手掌厚泛黄的日记,仔细地打量军官表情憋屈的表情,“爱佛琳、坎蒂拉和弗洛兹都是至关重要的人证,必须留下来寸步不离地协助调查。所以迪伦阁下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带着你的士兵离开…” 军官听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而海蝎子的成员脸上则多了一丝快意,向罗伊投来感激的眼神。 “猎魔人…”军官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男爵大人绝不会允许这种危险的嫌疑人在城堡里活动,我必须对他们严加看守!” “迪伦…”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希尔维娅开口了,“有两位大师在,安全不成问题,你快退下!” “希尔维娅,可是…” “别说了!这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你必须配合!” 军官仍旧不甘地和猎魔人对视,突然便犯了魔怔,眼前冒出诡异而恐怖的幻象,瞳孔中倒映出滔天的血色——无数散发着腥气,妖异摆动的触手从猎魔人肩后、粘稠的鲜血泥潭中伸出,扑过来! 紧紧包裹住他的身体,缠绕收紧! 无处不在地挤压、让他抽搐、窒息。 迪伦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白一黑地翻转,好似羊癫疯发作、魔鬼附身的病人,四肢、胸腹、乃至十指末梢剧烈颤抖! 短短两秒,他汗如泉涌,裤腿上浮现出一条清晰的湿痕,散发出淡淡的尿馊味儿。 “迪伦阁下,做了太多亏心事,死者的鬼魂会找你算账的。”罗伊嘴角噙笑, 一对暗金的竖瞳收缩成棱形,好似盯上猎物的野兽。 完全被吓破胆、涕泪横流的军官不敢再多说一句,带着手下落荒而逃。 “大师,你刚才…”女仆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希尔薇娅女士,如你所见,我可没动手,显然是这家伙突发急症…很可能是绝症。”罗伊双手背在后腰,摇摇头,“无论如何,多谢你的信任…” 女仆却欣然一笑,“迪伦这家伙在阴暗的地牢里待了太久,言行举止变态扭曲,城堡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能让他吃瘪我也很高兴。” “不过…还是希望两位能尽快救醒少爷。”说完女仆往前边带路。 “小鬼,在男爵的地盘恐吓他的手下,”默然良久的光头大汉落后一步,在学徒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受欺负!”罗伊拳头握紧又松开,胸膛中好似点燃了一把火,脸色冷得吓人,“要是他们敢动手——” “我就陪你杀出去!”雷索扭了扭脖子,斩钉截铁地说。 …… “一二六一年六月四日,拉·瓦雷第城堡,晚,七点二十分,《箭靶之战》坎蒂拉,《火焰与气球》科林斯第、弗洛兹,《魔幻昆特飞刀旋风》亚摩斯、《降生之舞》爱佛琳…”两名猎魔人翻开表演日记,找到了最新的那一页,“四个节目,持续一小时二十分钟,这么说你们是八点四十分结束表演?然后马上来到这间杂物室?” “还有两分钟左右的结束致辞…”爱佛琳扫了眼角落的落地钟,沉吟道,“应该是接近八点三十五分进入房间…” “八点三十五分吗,那时候这间休息室除了海蝎子的成员,还有没有其他人?” 精灵女士轻摇嗪首。 猎魔人继续问,“休息过程中,亚摩斯有没有任何异常行为?” 爱佛琳看了看坎蒂拉,两人同时否认,“亚摩斯一直以来都死性不改,每次表演完便会爱佛琳献殷勤,上次也不例外,他被拒绝后就在角落练了会儿昆特牌魔术…关于这点大家都可以作证。” “那亚里安·拉·瓦雷第是在什么时间到房间来找他?“ “很短,距离我们进入休息室肯定不超过十分钟…” “这么说,八点四十五左右、八点五十以前,亚里安带着昆特表演家离开了休息室,”罗伊思考了片刻,“然后你,坎蒂拉、弗洛兹、科林斯第就在休息室待到事发?” “没错…”爱佛琳解释道,“直到听见女人的尖叫,我们四个才冲了出去…” “那是谁发现的亚里安,又是什么时间?” 海蝎子的三位成员摇了摇头,事发突然,她们的注意力完全被仆人的尖叫给吸引住了,压根没留意时间。 “猎魔人大师,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希尔维娅凑到猎魔人身边,主动说,“希尔维娅别的时间记不住,但有一个时间绝不会忘记——每天十点之前,我必须督促少爷睡觉,这是老爷和夫人立下的规矩,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希尔维娅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望着半空,回忆道, “少爷离开主宴会厅有好一会儿,我担心已经到他休息的时间,就看了一眼大厅里的落地钟,九点二十…距离少爷休息的时间还剩四十分钟,我当时还松了口气…但没过多久,大家都听到了罗茜的惊慌的呼喊。” “罗茜是谁?” “我的好姐妹,另一位女仆…事后我和她详细聊过,她在宴会厅里端送酒水的过程中不小心被打湿了衣服,所以才回寝室换一身,谁知却发现了躺在床边昏迷不醒的少爷……” 女仆说着说着脸色泛白,“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去检查少爷的安全,就不会发生意外……” “希尔维娅女士,你不必自责…”罗伊扫了一眼女仆,她的身材丰满柔软,既没有孔武有力的肌肉,也不通法术。“以凶手的能力看来,你如果赶过去只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现在回到正题,你刚才说在女仆罗茜的房间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亚里安。” “我们作为仆人的,没资格单独住一间房…”希尔维娅解释道,“罗茜和其他位姐妹住在一间大通铺里…城堡二楼最偏僻的角落那间宿舍…“ “平时锁门吗?有没有看守?” 希尔维娅摇了摇头,“当晚城堡内部只有主宴会厅的门口,和通向一楼以及三楼的楼道口有守卫…” 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呼了口气,沉默了良久,凶手显然很了解什么地方足够隐蔽。 “好了,现在总结一下我们掌握的信息,根据海蝎子和希尔维娅女士的口供,亚里安少爷是在八点五十到九点二十这半个小时内发生的意外……” 罗伊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爱佛琳,你们三人可以相互证明没有作案的时间…希尔维娅女士…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那么剩下的情况,凶手可能是亚摩斯、中途离开宴会厅的客人、或者——”罗伊深深看了一眼希尔维娅,“城堡里的仆人!” 女仆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接着摇了摇头,“姐妹们…姐妹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实人,世代居住于男爵领,家庭背景清白,根本没理由、也没那个胆子和能力加害少爷!” “你的话有道理…”罗伊说,“在我看来,三者之中仆人作案的可能性相对而言比较低…我们现在就得找出…”猎魔人之前收入怀中的哪张宾客名单重新取了出来,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名字,“那半个小内,究竟有谁离开过宴会厅?” 拉·瓦雷第城堡二层的宴会厅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位来宾,而当天晚上只有二十四位,并不算太多。 “能重新召集客人吗?” “抱歉,大部分客人已经离开本地,只能问一问姐妹们。”希尔维娅沉吟道,“我记得当晚,老爷和夫人为了表示对客人们的尊敬和重视,给每一位客人都分配了一位贴身女仆…” “那些姐妹…应该知道自己看顾的客人的去向。”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特斯塔夫 拉·瓦雷第城堡杂物间外的走廊,数十位仆人站成一排,其中大多数都是女仆,她们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身段窈窕、面容姣好、肌肤光滑富有弹性,加上恭顺的姿态、精致的着装,无比赏心悦目。 “老男爵生活作风可真够奢侈…”罗伊目光缓缓地扫过这群莺莺燕燕,心下暗忖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请这么多女仆,消受得了吗?” 收回思绪,猎魔人摇了摇头,观测视野中这一群仆人都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没有半点魔力或者特殊的技能,身体素质顶多相当于正常成年人的水准。 面对两名猎魔人的审视,她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那么会是仆人伤害亚里安,并取走他随身的珠宝饰物吗? 更可能是真凶的一种误导手段。 罗伊这么想着,目光在仆人中打了个转, “各位,具体情况希尔维娅女士已经通知你们了,只要老老实实地合作,回答我们的问题,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领头的希尔维娅肃然道,“事关亚里安少爷生死大事,希望大家全力配合两位大师…如果有任何人敢隐瞒或者撒谎…城堡的规矩大家也清楚!” 希尔维娅声音洪亮,柔美的脸上挂着坚决,“阿黛尔,你先来…” “好、好的,希尔维娅姐姐,”一个清秀瘦小的姑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跟随两名猎魔人进了走廊边的杂物间。 “梆——”木门紧锁、仆人们俱都身体一震,走廊之中更加安静、落针可闻。 “阿黛尔…那天的晚宴你被安排着伺候客人?”两名猎魔人双手环胸,并肩而立,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墙角那个微微佝偻着背的瘦小姑娘。 对方就像一头受到惊吓的小兽,“咕噜”一声,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两位大师…当晚我负责照料埃尔维斯大人,” “埃尔维斯,男爵领的香料总代理,”罗伊再度将宾客的名单掏了出来,仔细端详,“你一直陪着埃尔维斯?” 阿黛尔小巧的眉头皱了起来,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表情,“两位大师,因为老爷的吩咐大家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客人,阿黛尔……阿黛尔绝对没有偷懒!” “很好!”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脸上都有些笑意,“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埃尔维斯大人中途是否离开过宴会厅,八点五十……到九点二十期间?” 小姑娘听完脸上浮现出茫然,显然不记得具体时间。 “那这么说了,杂技团表演完一直到亚里安少爷出事这个时间段,大约半小时。” 阿黛尔这才拍着小胸脯,舒了口气,“两位大师,我敢保证,埃尔维斯大人一直待在宴会厅,就没出去过!” “小姑娘,再仔细想想,”雷索说,“我们需要的是事实…你确定埃尔维斯中途没有偷偷溜出去——趁你们不注意、五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 阿黛尔看着光头大汉呆板僵硬的面容愣了一愣,接着说,“两位大师,请相信阿黛尔,因为当时……当时宴会厅里还有一位维瓦尔第银行的行长奥斯顿,他和埃尔维斯大人一直在谈笔生意,从头到尾聊的火热,艾德琳可以作证,她负责照顾奥斯顿大人。” “这样啊…”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又问了一些让阿黛尔摸不着头脑的,无关痛痒的问题,“行了,小姑娘,没你的事了,出门把艾德琳叫进来就行。” …… 猎魔人的问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小时后,两人问过十八位女仆,得到的答复一致——客人都没离开过宴会厅。 短短半小时也就是几杯酒的时间,再者当晚的客人,一群上流社会的成员,也算臭味相投,什么女人、生意、权力的交接,以及阿梅尔山脉附近的异动,相互之间各种话题聊的不亦乐乎,哪有空出去? 这点,不少女仆可以和同伴的相互佐证,让猎魔人无从怀疑。 偶尔有几个仆人紧张得过分,猎魔人便直接动用亚克席法印拷问,反正隔着一扇门,外人也不知道里间的具体情况。 可惜的是拷问过后,事实证明那几位女仆只是心理承受能力较差导致情绪失常,并没能给猎魔人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第十九位。 …… “比蒂…两位大师…我是比蒂…”一位褐色长发,鼻子两侧点着几粒小雀斑,身材丰满的女仆走进了杂物间。 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看上去比大多数女仆更加成熟、富有风韵。 “当时你负责的客人叫什么名字?” “特斯塔夫…”比蒂看着两名猎魔人,小心翼翼地回道,“一位维吉玛来的客人。” 罗伊的声音高了起来,嘴角微弯,“这可是位真正的‘大人物’!” 女仆赞同地说,“不瞒两位大师,老爷本来想亲自作陪,但特斯塔夫大人好像不喜欢太多的关注、和形式化的东西,老爷便让我去陪着他……”说着比蒂美艳的脸上微微有些得意,喃喃自语似地说了一句,“也许是老爷觉得比蒂最懂事,才会让我伺候这位最尊贵的客人……” “那比蒂女士,宴会过程中你从始至终都陪在特斯塔夫大人身边?” 女仆拢了拢秀发,沉吟道,“我记得这位大人前半段时间待在宴会厅里欣赏杂技团的演出,还喝了好几杯红酒。” “他有没有和别人聊过天?”猎魔人问。 女仆俏脸上顿时闪过一抹诧异,“大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位大人貌似就跟老爷聊了会儿天,大概和当晚的客人都不太熟?毕竟只有他一个维吉玛人。” 罗伊心头一动,继续问道,“看完杂技团的表演后,他还待在宴会厅吗?” “没,特斯塔夫大人喝了不少酒,酒劲儿上来了,觉得有些闷热。”女仆说,“他就说要出去透透气。” 猎魔人心头松了口气,总算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他到哪儿透气了?你没跟着?” “两位大师,宴会厅旁边走不了两分钟,还没到咱们的寝室,就是一个露天花园……特斯塔夫大人肯定是去花园透气了。”比蒂说着,苦笑道,”老爷交待过,让我好好照顾这位大人,决不能违背他的任何意思,他想一个人透透气,比蒂怎么敢跟上去惹人厌烦,所以我就在宴会厅里候着。“ 猎魔人沉默了片刻,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你还记不记得特斯塔夫大概离开了多久?” “一刻钟?”女仆满脸不确定,“抱歉两位大师,我只记得他回到宴会厅没一会儿,少爷就——” 女仆声音戛然而止,她捂住了红唇,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惶恐,隔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两位大师,难道你们怀疑——” 比蒂漂亮的蓝眼睛里突然倒映出一枚三角形的法印,整个人浑身一僵,有如提线木偶般绷直了身体,随即耳边响起魔鬼的蛊惑低语。 像是一秒钟那样转瞬即逝,又像一整天那般漫长。 等女仆恢复过来,她脸上带这些茫然,“抱歉,两位大师,我走神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男爵大人让你专门照顾特斯塔夫大人,因为你年纪虽长,但最为体贴懂事,”猎魔人冲她露齿一笑,“比蒂女士,我们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你现在可以离开房间,过五分钟,再让下一位进来。” “哦。”女仆表情微微诧异,自己好像没说几句,怎么就结束了,但猎魔人这么吩咐了,她也不好再多待。 “记住,我们需要整理线索,五分钟后,再让下一位进来。” “好的,大师……嘎吱——” …… “特斯塔夫离开的时间太过凑巧…嫌疑很大,”雷索注意着同伴的神色,“但小鬼,你认识这家伙,对?之前希尔维娅交刚给你名单,你谈到这家伙的时候语气就很奇怪,刚才的表现更是——” “还没想明白?雷索…别被满身肌肉给堵住了脑子。”罗伊看着大汉威胁的眼神,讪讪一笑,“好,特斯塔夫你也认识,不久前我跟奥克斯兄弟还和他见过一面,不信的话,你把这个名字倒过来念念。” “福塔斯特?” “多念几遍。” “福塔斯特…福塔斯特…弗——”大汉突然神情一震,然后低头默然不语。 “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名字。”罗伊出神地望着墙面,语气变得凝重,“花园距离案发的女仆住处不过几步的距离,练习昆特牌魔术的最佳场所也是花园。所以凶手完全有可能把受害者从花园转移到女仆的寝室,这两个地方恰好没有守卫出没…他的嫌疑毋庸置疑。” “但咱们既没掌握确凿的证据,更没找出他的动机、作案方法。最关键的一点,他的身份极其敏感,咱们必须慎之又慎,不能向外泄露任何调查信息。” “那问完话咱们得去花园逛逛。”雷索倚着墙,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有种麻烦缠身的感觉,而且这个麻烦还不能随随便便地用暴力解决。“那昏迷不醒的小子也该见见了。”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在花园 深秋灿烂的阳光从拉·瓦雷第城堡中央的天井洒落,映照出铺满庭院的,芬香扑鼻又姹紫嫣红的月季,海棠、山茶花… 一个女人站在花圃间的小径上,淡绿色的开胸长裙承托出曼妙的身姿,脚边放着台咿呀作响的红木婴儿车,手上洒水壶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花盆里浇着水。 “那位便是露意莎夫人。”花园入口处,女仆希尔维娅指着远处向两名猎魔人小声解释了一句,“因为少爷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夫人一直过得很压抑……每天都会到花园散散心。” “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夫人休息?”罗伊问。 “两位大师,这点我得去请教一下夫人的意思,”希尔维娅歉然道,“但我想夫人心系少爷的安危,应该愿意配合调查。” 猎魔人点了点头,目送女仆进入花园中心,然后跟身旁海蝎子杂技团的成员交代了几句,让她们到花园外面等候。毕竟爱佛琳三人在名义上还是谋害亚里安的同谋,露意莎这位受害者的母亲自然不会乐意见到她们。 …… “阿嚏!”罗伊揉了揉鼻子,目光扫过远处的两个女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爵夫人的背影,但仅仅从背影而言,女人腰臀间起伏的曲线,秀美如天鹅般的颈项,也能证明她是一位极其出众的美人。 “一个多月前刚生下一个女孩儿…身材居然恢复得这么快,天赋异禀啊。”罗伊微微赞叹,在他固有的印象中,大多数女人不管年轻时候多漂亮,一旦生育过后这份美丽都会打上很大的折扣。 身材迅速走形,腰肢臃肿如水桶是最正常的变化,尤其是乡下妇人们,生完孩子后,谁还会刻意维持身材去讨好自己每天下田耕地的泥腿子丈夫? “也不知道这位贵族的夫人究竟怎么保养的?” “小鬼,别忘了她还是一位十来岁男孩的母亲…”光头大汉低声补充了一句,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今年不到三十岁…二十七八岁?这么推断,露意莎夫人在十七八岁,娇嫩如花的年纪,就生下第一个孩子…” 雷索声音一顿,希尔维娅朝他们走回来,伸手一引。 “两位大师,夫人请你们过去。” …… 罗伊环目四顾,花园里栽种着不下十种鲜花,木芙蓉、菊花,但最多的是洁白的茉莉花,占据了一大半。 “茉莉花,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这是老男爵故意这么种的吗?”罗伊嘴角一抽突然感觉相当讽刺,男爵和夫人年龄相差太过悬殊,而老夫少妻的关系不是光靠金钱和这些花朵就能维持。 老丈夫终究养了一片草原。 “这些花……”没走几步,他的鼻子动了动,早在花园门口馥郁的香气已经足够让人印象深刻,现在靠近花园的中心,无处不在的花香变得无比浓烈,仿佛海水一样将他们紧紧包裹。 罗伊和雷索远比常人敏锐的嗅觉几乎全被花香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味道。 无论什么只要过度都会形成灾难,花香也不例外,相对而言,猎魔人甚至更愿意闻着适度的血肉腥气,这能让他们更好地保持敏锐和清醒的头脑。 他们不约而同皱了皱眉,直到那位优雅的女人冲他们转过身,这丝不悦就被惊艳所替代。 不得不说,上天对面前这位女士是眷顾的,二十八岁的年纪,大多数白种女人身上都难免会留下皱纹,但男爵夫人被阳光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的肌肤仍然光滑细腻、牛奶和丝绸一般。 她身上没有戒指和耳环等饰品,脑后简单扎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棕色的眸子明媚得仿佛盛着阳光,朱唇娇嫩有如新剥的菱角,再往下胸前衣襟开得很低,显出一丝诱人的风景,配上她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大腿,无疑是一位性感的尤物。 “9点魅力值…”罗伊自身8的魅力顿时相形见绌。 另者从观测看,男爵夫人的身上不存在像女术士那般魔力雕琢的痕迹,除了魅力高的吓人外,其他属性并不突出。 这是一位确凿的天然美人, “难怪能迷得那位神魂颠倒。” “猎魔人大师,我是巴伦男爵的妻子玛丽·露意莎·拉·瓦雷第,非常感谢你们接下这个委托,那孩子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如果不是有巫医的秘法支撑,他早已经坚持不住了。” 夫人神态疲倦、脸色黯然、声音有些沙哑,但温和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她丈夫那般高人一等、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说着她将手朝两人伸出,做下垂式。 两人便提着她的指尖,轻吻了她的手背。 “尊敬的夫人,你无须太过担心,像亚里安少爷这般正直善良的人,神明自会庇佑。说不定这只是一个考验罢了,让亚里安少爷以后能成长为更加出色的骑士。” “希望如此。但我可怜的小亚里安才十一岁,他不应该遭受这种罪过!”露意莎想到昏迷不醒的儿子,娇艳的脸上结满哀愁,眼眶微微泛红,目光无意识地转向身边。 那里放着个婴儿车,婴儿车中的襁褓里包着个娇小的女婴,阳光照出她肉嘟嘟的粉嫩脸蛋,唇红齿白,煞是可爱。 此刻小家伙正含着自己纤细透明的小拇指,黑亮的眸子在露意莎夫人和猎魔人间打转,含着一抹天真、好奇。 男爵夫人轻柔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这才深呼一口气,平复下不安的心情。 “阿奈丝·拉·瓦雷第?”罗伊欣赏眼前温馨的一幕心头一动,这个女婴可不简单,如果按照正常轨迹,经历一系列变故后,她最终将成为泰莫利亚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当然在场众人除了罗伊,无人知晓她的未来。 “两位大师,希尔维娅说你们已经做过不少调查,”男爵夫人抿了抿红唇,娇艳的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急切,语气变得阴冷,“那……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害了小亚里安的,杀千刀的凶手究竟藏哪儿去了?” “稍安勿躁,夫人。关于亚里安少爷的意外,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初步判断,比如——”罗伊仔细地观察着露意莎的神色,”当初亚里安少爷和亚摩斯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这座花园里练习魔术…凶手藏在一旁,突然发动袭击,他陷入昏迷,才被转移到佣人的房间。” “任何犯罪行为,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地善后……”罗伊盯着发怔的男爵夫人说,“也许那个罪犯自以为现场处理得天衣无缝,实际上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总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也许常人难以发现这些痕迹,但对猎魔人而言不成问题。” “那我希望尽早听到好消息…”男爵夫人由衷地说,“让亚里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至于现在,”她扶住了婴儿车的把手,“我就不继续待在这里干扰你们的调查,该送阿奈丝看望他的哥哥了。” “巫医今天的治疗快结束了,”露意莎在转身离开花园前,最后冲罗伊和雷索说了一席话,“待会儿你们也去看看亚里安,希尔维娅带路。” “没问题,夫人。” …… “希尔维娅女士。”目送男爵夫人离开,罗伊冲身边的女仆赞叹了一句,“露意莎夫人真是位好母亲……” “夫人向来对一双儿女痛爱有加,毫不夸张地说,少爷和小姐都是夫人的心头肉,”希尔维娅神色黯然道,“如今少爷出了事,夫人变得很忧郁,睡不好觉,每天都没什么胃口。“ “即便这段时间气色不佳,夫人的美貌仍然不减分毫,”罗伊问,“希尔维娅,那天的晚宴中,夫人肯定是整个聚会的焦点?” 希尔维娅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捂着红唇失笑道,“两位大师当时不在场,没看到老爷那股子炫耀的劲儿,恨不得通知所有客人这是他的夫人,还为他生下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如此美貌优雅的妻子的确值得炫耀,”罗伊不无羡慕地说,“不过阿奈丝小姐那时候刚出生不久,也参加了晚宴?” “老爷和夫人抱着小姐转了一圈,然后让乃妈把小姐带回了房间照顾,怕闹着她。” “露意莎夫人放心得下?”罗伊漫不经心地问,“她肯定会回去瞧瞧阿奈丝小姐?” “没错,夫人不会让刚出生的女儿离开视线太久,尽管忙的焦头烂额,她还是忙里抽闲得回卧室看了几眼。” “贵族中很少有这么尽职尽责的母亲了…好了,闲话不多说,该干正事。”两名猎魔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交换了个眼神,便开始整座花园。 …… “阿嚏!”一小时后,两名浑身沾满泥巴的猎魔人,靠着花园周边的两根立柱相对而坐,其中光头大汉合拢厚实的手掌将一朵茉莉花捏碎,眼含忌惮地打量整座花园。 他们已经将花园细致地搜查了一遍,虽说不至于把花铲掉翻个底朝天,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除了种类繁多的鲜花,就只有泥巴和水、几只蜜蜂以及老鼠。 两人化身农夫搞得如此狼狈,还一无所获。 “照我看,就算亚摩斯那倒霉鬼在花园出了意外、被人杀害,流了血…血迹也早被凶手处理掉。”雷索使劲揉了揉挺拔的鼻梁,揉的鼻头泛红,微微肿胀,“加上这院子里浓郁的花香干扰,咱们想找出线索,很难。” 雷索猛地站起身,狠狠地锤了立柱一拳。 罗伊扫了眼庭院中一簇簇姹紫嫣红的娇艳,也有些无奈,但当他的目光无意地转向光头大汉身前那根立柱,突然一凝。 “你怎么了?” “雷索,我好像发现了点东西,你往旁边挪几步,”罗伊三步就走到了大汉身边,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匆忙了摸了摸那根涂满蓝漆的柱子,赫然摸到一处指甲盖大小、极其浅淡的红印。 看上去好似孩童的信手涂鸦、或是鲜花挤压染上的天然红色。 两人凑到柱子前细细摩挲、观察,动了动鼻子,一股微弱的血腥味儿,在浓郁的花香掩盖下时有时无。 也只有嗅觉超常的猎魔人,才能洞察它的本质—— “血迹!”光头大汉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绕着柱子踱步,“那晚花园里果然发生了命案,也许这片区域才是第一现场。” “那受害者的身份?”暗金的瞳孔中光芒涌动,罗伊沉思了片刻,脑海里涌出一个答案——失踪的昆特表演家亚摩斯。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画面——月夜下的花园,昆特表演家亚摩斯突遭凶手袭击,重伤垂死,拼命挣扎之际不小心触碰到花园前的立柱,留下了这枚血印。 “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这是某种提示,他故意留下!”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顺着血迹往上移,一直到花园周围走廊的天花板上,天花板向外伸出的一侧、紧贴立柱的方向,有一排向内收拢的檐角,檐角上侧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下一刻,雷索庞大的身躯灵活的像只壁虎、贴着柱子一游,眨眼窜上4米高的立柱,然后肌肉虬结的手臂往檐角上面迅速地一掏,随即稳稳落地。 当他摊开布满老茧的宽厚手掌,掌心便多了一张四四方方、背面画满繁复而精致花纹的硬纸片。 “什么玩意儿?一张昆特牌。”光头大汉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亚摩斯那家伙不蠢,给咱们留下了线索!也只有昆特表演家,才能把纸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那个地方去…连凶手和城堡的仆人都未曾发现!” 罗伊说着,将大汉掌心的昆特牌翻了一个面,牌面是他熟悉至极的一个人物—— “这是……” “北方领域牌组中的一员,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罗伊眼中闪过一抹恍然,“这位国王陛下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天的城堡夜宴中,来花园透气的特斯塔夫大人!”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巫医与迷梦(求订阅) “亚摩斯给我们留下的提示直白、浅显,答案就是弗尔泰斯。”雷索一边留意着花园深处女仆希尔维娅的动向,一边摩挲着锃亮的光头,“只要咱们弄明白那晚花园里,泰莫利亚的国王和杂技团演员之间究竟起了什么纠葛,整个事件的脉络就一清二楚了。” 罗伊点头认同,示意大汉继续, “但还有个情况很奇怪,弗尔泰斯特化名为特斯塔夫,而除了我们俩和男爵夫妇,拉·瓦雷第城堡的仆人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位‘陛下’…亚摩斯只是个四处流浪的杂技团演员,照理说,他不可能见过弗尔泰斯特,又如何揭破他的身份,给咱们留下线索?”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罗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情微微激动,“亚摩斯和亚里安都进过花园。会不会是他们意外地发现了弗尔泰斯特,然后偷听到了这位泰莫利亚之王的一个秘密…” “秘密?你指的是…”雷索脑海中隐隐捕捉到一丝灵光。 “那天晚上月色朦胧,鲜花吐露诱人的芬芳,小径隐没在绽放的花丛中、随风飘零的花瓣述说着浪漫…”罗伊的目光在花团锦簇间逡巡,缓缓说道,“如此绝美的景致,弗尔泰斯特仅仅来透透气?那岂不是大煞风景!” “还记得吗,之前希尔维娅提到过,那晚露意莎夫人也离开过宴会厅,说是去照顾女儿阿奈丝,事实真是这样?我们得跟她聊聊…”罗伊若有所思道,“最好能单独交流。” …… “嘎吱——”木门被推开,两名猎魔人走进了一间宽敞、温暖的卧室。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缝洒落,照出卧室中央的大床上一位面如金纸的少年。 他瘦得脱形:两颊凹陷,颧骨突出,一脸病态,看上去比真实年纪要大上不少。 此刻浑身包裹在一张厚薄适中的毛毯里,紧闭双眸、呼吸微弱得仿佛快被风吹熄的蜡烛。 露意莎夫人倚在床边半蹲着身体,用湿毛巾温柔地擦拭少年的脸颊,听到了脚步声便停下了动作。 “两位大师…”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站起身,十指交叉在小腹前,急切地问,“花园里可有线索?“ “花园和佣人寝室我们都搜查了一遍,结果不太好……”罗伊含糊其辞地摇了摇头,和雷索并肩来到床边,暗金的瞳孔在少年身上一扫,不禁皱了皱眉头,“夫人,这位就是亚里安少爷,现在情况如何?” 露意莎神色憔悴,沮丧道,“全靠巫医吊着一口气…” 她的目光转向床的另一边,在捆成一束的藏红色窗帘附近,站着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他的着装打扮与城堡里的人格格不入:披着又厚又黑的熊皮坎肩,脖子间带着一串鸡爪项链,黄绿色的亚麻长袍垂到地面,又破又旧,这让猎魔人想到了那些不修边幅的,隐居在乡下的草药医生。 他两鬓白发苍苍,头顶正中样没有几根头发,满脸褶子,然而背脊挺得笔直,身材强壮,精神矍铄。 塞西列 年龄:80 性别:男 身份:巫医(大部分都是花言巧语,招摇撞骗的人、少部分掌握施法能力,但天赋介于术士和普通人之间。) 生命:60 魔力:150 属性: 力量:5 敏捷:5 体质:6 感知:12 意志:10 魅力:5 精神:15 技能: 先祖秘术lv5:一种类似于德鲁伊自然法术的施法体系,主要包括诅咒、治疗防护、以及骨占卜三大部分。由于巫医对混沌能量的敏感度普遍低于术士,秘术相比于法术,往往需要更复杂的仪式、施法材料,显得更为原始和粗糙,却有独到之处。 冥想lv5 其他略 …… “猎魔人大师,这位便是男爵大人特意派人从威伦请过来的巫医塞西列。亚里安昏迷不醒无法进食,普通的医生束手无策,连术士看过了也无能为力。但这位巫医做到了,他保住了亚里安的性命,用一枚护符。” 露意莎向巫医感激点了点头,然后将少年身上的毛毯往下掀开了一截,露出他的脖子,那上面赫然吊着一枚黄色的护符。 用杜松子和银杉木做成,萦绕着一丝鼠尾草的味道,同时一股虹光在护符周围流转不息。 “可惜他没办法救醒亚里安。” “能做到这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猎魔人如实说道,不能进食也就罢了,可处于昏迷状态的亚里安连补充水分都很勉强,换作普通人坚持不到几天便会脱水而死。 但巫医塞西列奇迹般让他活了下来。 罗伊打量着老人,他接触过不少术士,因而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一股和术士类似的气息,但还掺杂着野外的药草、动物、牲畜的气息。 他给人的感觉,介于术士和德鲁伊之间,一身装扮还异常的熟悉。 “威伦的巫医塞西列,在哪里见过这家伙?”罗伊心下纳闷。 “喔,你们来了,两个男人,两条毒蛇…”老人率先开口了,双手叉腰,操着一副略显怪异的公鸭嗓冲两位猎魔人说,“正好,亚里安在等你们。” “您认识我们?”罗伊看了一眼雷索,后者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这老头。 “骨占卜明确地告诉了吾结果,”老人突然转过身,看着窗外,念诵晦涩的预言,“汝们必将到来,满身鲜血却心怀仁慈,穿过迷雾,揭破丑陋,粉碎血色倒影,唤醒沉睡之人。” “因此你们来了,预言绝不会骗人!” 猎魔人听完脸色诧异,惊疑不定,而露意莎夫人赶紧解释道,“两位大师,塞西列阁下脾气比较古怪,经常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我们也弄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恶意。” 雷索颇为理解地说,“这个世界上有部分人,巫医、甚至是盲人,天赋异禀,掌握着预言能力…巫医阁下,您刚才是在描述我们的未来吗?” 光头大汉尝试地问,“那能不能帮帮我们,找出真凶,救醒亚里安少爷。” “巫医并非无所不能…”老人皱巴巴的脸上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吾能做的,仅仅是跟随先祖之灵的脚步,穿过静止的水面,在圆满的月光下,看见未来模糊的倒影…猎魔人拯救了亚里安,只有靠你们两位。” “而且我的银杉木护符维持不了多久,再有一周便会失效。“ “一周?!”在一旁聆听的露意莎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到时候我的孩子怎么办?” “别担心,尊贵的夫人,有预言中的救星在,亚里安定能安然无恙。”巫医突然向两名猎魔人招了招手,“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吾见过不少疑难杂症,但他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不像诅咒或者中毒、体内也没有残留的混沌能量波动。” “两位大师,拜托你们。”露意莎夫人纤手合在胸前,仰着俏脸恳求道。 “夫人,您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毕竟您提过术士和医师都治疗过亚里安少爷,疗效甚微。咱们的医术还不如他们。” 罗伊说着,又重重地看了老头一眼,犹豫道,“对了,塞西列阁下,您居住在威伦的费克岛周围?” “猎魔人,你怎么清楚?” “我听说过那附近居住着一位神通广大,又脾气古怪的巫医。”罗伊随口解释着,语气一顿,“对了,您是不是还养了一头山羊,叫做公主?” “神通广大?塞西列一个糟老头子,担不得这个帽子…”老头不屑地说,“至于你提到的山羊,巫医的很多治疗手段都离不开山羊血,但吾没那个闲工夫饲养山羊……公主这个名字取得很巧妙…甚合吾意。”老头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把这个名字牢记于心。 “大概是现在还没到时候…他没开始饲养那头山羊,”罗伊觉得八九不离十,这位巫医塞西列,就是以后让杰洛特帮他找山羊的,脾气古怪的老头子,“没想到会在男爵领遇到这家伙。” 他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 亚里安·拉·瓦雷第 年龄:11 身份:拉·瓦雷第家族继承人,巴伦·拉·瓦雷第长子,骑士学徒 生命值:30/50(迷梦) “迷梦…”罗伊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 亚里安迷失在了梦境里? “小鬼,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先说。” 雷索已经将少年的身体简单地检查了一遍,“我和巫医看法一致,亚里安的状态很奇怪,身上既没有诅咒或者中毒的痕迹,也不存在魔力波动……” 蒲扇般的大手将少年纤瘦的右腿掏出了毛毯,食指猛地敲了敲膝盖下方,瞬间激活了这条腿的的膝跳反射,“身体基本的反射还在,他并非处于昏迷状态…”大汉又翻开了少年的眼皮,众人赫然发现,他的眼球在急速翻动,眼白和瞳孔一上一下。 “大师……”露意莎被这惊悚的状况吓了一跳,“亚里安他怎么了?”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很正常的反应…”猎魔人对人体结构、反射、生理活动比大多数医师了解的更深,“通常人在浅层次的睡眠、快要清醒的时候,都会产生这种急速动眼症状。” “更准确地说亚里安正在做梦…”罗伊深吸一口气,“他被困在了梦境之中。”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真相隐藏在泥土里(求订阅) “大师,你们的意思是,过去一个多月亚里安一直被困在梦里?”露意莎夫人红唇微张,满脸诧异,“每个人都会做梦,为什么偏偏我的孩子醒不来?” 罗伊仔细观察着女人的神色,她那份惊讶和错愕不似作伪,仿佛对那晚花园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难道我们猜错了,她没去过花园?”猎魔人心头一沉,“不,露意莎夫人能讨得弗尔泰斯特的欢心,没几分手段怎么可能!她肯定演技高超,没错,越漂亮的女人越狡猾,善于伪装,还是少不了一记亚克席!” “夫人,您说的很对,普通人的梦境顶多维持数个小时…亚里安少爷这种情况实属罕见。”雷索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判断,他无法苏醒有三种可能的情况……” “猎魔人,说说看…”一边的巫医瞪圆一对浑浊的眸子,饶有兴致地问,“汝有何高见?” “第一种情况,亚里安潜意识里不愿意醒过来…” “为什么,这不是在折磨自己?!”男爵夫人声音发颤,指节捏的泛白。 “或许他不愿意面对现实…在花园里发现了令他极端排斥,难以置信的情况…所以他选择逃避…谁也不能叫醒装睡的人!”罗伊盯着女人,从那对棕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的孩子接受过正统的骑士训练,他、比大多数成年人更坚强,绝不会当个懦夫、逃避现实…”露意莎微弱无力地反驳道,却没注意到自己涂抹着玫瑰红的指甲陷入了掌心肉。“不会是这种情况……” “那我们说说第二种可能。先前被认定为凶手亚摩斯,除了昆特表演家这重身份外,还是一位手段极其高明的催眠大师,他对亚里安少爷施加了强烈的心理暗示,才让他陷入永无休止的迷梦。” 雷索又接过话头,巫医和露意莎夫人两位听众不自觉地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不过我们和海蝎子的成员深入交谈过,从她们的回答和反应看,亚摩斯并不具备催眠的才能…” “所以两位认为那家伙不是凶手?” 露意莎舔了舔红唇,凹凸有致的身体悄然绷紧了起来。 “海蝎子杂技团的亚摩斯和亚里安都是无辜的受害者。”罗伊一脸笃定。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行凶者不是亚摩斯,那究竟是谁? 巫医好奇的目光在猎魔人和露意莎夫人间来回打转,他感觉,这两批人有什么事瞒着他,而且好像并非同一阵营。 “那第三种可能呢?”良久之后,露意莎声音沙哑地问,半张脸埋入了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最后一种情况涉及到拉·瓦雷第城堡的一些秘密…”罗伊有意无意地看了巫医一眼,“如果可以的话,露意莎夫人,我们能不能私下谈谈?” 女人犹豫了一两秒,冲巫医歉然一笑,“塞西列大师,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您先离开,希尔维娅会为您安排住宿,一切照旧…” “两位大师,就如此不待见吾?”巫医听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吾向你们展示了预言,你们就这么回报?” “塞西列阁下,接下来的事关系重大,我们不想让你遭受牵连…”罗伊诚恳地说,接着转向露意莎,“您实在不满意,过后我们再跟你解释。” 老头这才双手叉腰,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卧室,走廊中响起一阵大喊, “希尔维娅女士,你们承诺了要好好招待我,现在请带一头山羊幼崽过来,母的!快去准备准备!” …… 大门紧闭,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两位,现在可以继续?” “当然,尊敬的夫人,继续之前的话题,第三种可能,”猎魔人笑了笑说,“跟我们在花园的一个发现有关。” 罗伊将怀揣的那张北方领域的昆特牌展示了出来,“这是亚摩斯在遇害前留下的线索。” 露意莎棕色的眸子扫过牌面上那位头顶王冠的威严男人形象,明媚的眸子一怔,“两位大师,你们不会是想糊弄我,那晚的意外跟一张昆特牌有何联系?” “夫人,这个男人您认识吗?”猎魔人反问道。 “泰莫利亚的国王陛下弗尔泰斯特!” “那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他就是凶手!”罗伊和雷索交换了个眼神,语气坚定。 “……” 露意莎深吸了口气,接着柳眉微蹙,不悦道,“两位大师,给泰莫利亚之主强行安上一个罪犯的头衔,你们不觉得很可笑?何况那个时间段,陛下还在维吉玛处理军国大事,根本没时间赶到拉·瓦雷第男爵领。这个说法简直莫名其妙!” “我们没开玩笑!”罗伊沉声道,“根据调查,弗尔泰斯特曾化名为特斯塔夫参加了宴会…特斯塔夫您还有印象,那位维吉玛来的贵客。” 露意莎俏脸一白,垂下了头, “我们询问过城堡的女仆,亚里安少爷出事的时间,这位陛下恰好去过花园,他无法摆脱嫌疑。而这张昆特牌就是确凿的证据。” “两位大师有所误会——”露意莎葱茏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刚想解释什么,猎魔人打断了她的话。 “夫人,您知道吗,我和维吉玛的公主雅妲是旧识……确切地说,救过她的命。” 罗伊绕着露意莎踱步, “她跟我们提过,国王陛下一个多月前离开了维吉马,算算时间,刚好和拉·瓦雷第城堡晚宴凑上。您觉得这是巧合吗?要不要去找您的丈夫求证,一位国王出行,再怎么隐蔽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男爵夫人红唇动了动,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好…能调查到这步,两位大师果然有几分能力…你们说得对,特斯塔夫是弗尔泰斯特陛下的化名。至于原因,陛下和老爷交情不错,兼之男爵领对泰莫利亚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陛下微服赶来为老爷的小女儿送上祝福,不过分?” 露意莎轻咬红唇,“但你们口中伤害亚里安的凶手,绝对不是陛下,我保证!” “你怎么清楚,还敢为他保证?”罗伊追逐着女人躲闪的目光,“难道尊敬的男爵夫人,当晚您也去了花园,与弗尔泰斯特幽会?” “闭嘴!”女人尖锐地大叫了一声,一改之前柔弱、憔悴的神态,抬起下巴,眼神阴沉如水,“我请你们过来是为了拯救亚里安,而不是让你们污蔑我的清誉!” “这种胡编乱造的事情传出去,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明白吗?!” 雷索双手环胸,背靠墙壁欣赏弟子的临场发挥。 而罗伊摇头轻叹,“顾及后果?可为什么根据城堡女仆的供词,那个时间点,具备作案机会的,只有弗尔泰斯特和您?” “这是污蔑,你们掌握了确凿证据?给我看看,除了一张可笑的昆特牌——谁知道是不是两位故意放上去的?”男爵夫人声嘶力竭,然而听到门外的动静,她又把声音压了下来。 “证据?”猎魔人摇了摇头,“您刚才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您觉得,如果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男爵大人,他会不会相信我们?” 女人五官豁然绷紧,优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她很清楚,这种龌龊的勾当,哪怕只是虚假传闻,只要那个年老力衰、却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听说了,绝对会追根究底查出事实。 拉·瓦雷第家族既不缺钱,也不缺士兵,但它威严和脸面不容侵犯。 事实上,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拉·瓦雷第男爵终将与弗尔泰斯特决裂,而导火索之一正是露意莎和弗尔泰斯特被撞破、却极力否认的奸情。 “猎魔人,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露意莎竭力压制着声音,质问道,“逼迫和威胁一个柔弱的女人,有什么好处?” “夫人,我并非故意激怒您,只想了解事实,那天晚上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海蝎子杂技团、我的朋友们,蒙受不白之屈?!” 罗伊继续向她靠近了一步,而露意莎随之后退了一步,“只要您如实回答,我们保证不会向外泄露这个秘密…要不然我们调查完花园最先联系的人就不是您,而是男爵。” 露意莎听完,俏脸一片惨白,鬓角浮现出几粒冷汗,后背缓缓抵上了床沿,十指紧扣在下巴前、指节发颤。 罗伊接下来的话彻底压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不瞒您说,咱们掌握着一种特殊的法印,能让一个人变作听话的傀儡,向我们吐露实情,但用这种手段拷问一位身份高贵的男爵夫人,实在有伤大雅…所以我们才和你耐心地沟通,可您太倔强了。” 罗伊紧紧盯着花容失色的女人,又向她靠进了一步,“猎魔人还有一手,证明一对父女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这不难,仅仅需要几个步骤,第一——” “停!”男爵夫人颓然道,“两位大师,你们赢了!我会交代一切,所有事实…但别,别再恐吓。” 女人最后抬起头,深深了看了猎魔人一眼,眼神中有埋怨、惶恐,但还有一丝解脱。 然后她反复地检查了门口,确认附近没有外人,低声咒骂了一句。 “该死,当初就不该让你们进城堡!” …… “就像你们猜的那样…”玛丽·露意莎·拉·瓦雷第又开始用一块湿毛巾轻柔地擦拭亚里安的脸庞,仿佛为了遏制心中的恐慌,“那天晚上,我与弗尔泰斯特陛下约好了在花园碰面…” “夫人。”罗伊打断道,“您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国王陛下搭上联系的?” 露意莎羞恼道,“你们要夺走一位可怜母亲最后一丝尊严?” 两人仍然板着脸,视若未睹,罗伊清楚的很,这位美丽的女人,手段高超,简直是个女外交家。 “罢了,去年秋天,男爵领的猎熊宴上…陛下第一次看到了我…”露意莎棕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回忆之光,脸上居然还有点甜蜜,“我没想到他是那么霸道的一个人,根本不容拒绝!” “等等,去年秋天开始的?”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下暗叹,“刚过去了一年多,阿奈丝小姐出生…啧啧、弗尔泰斯特真是一位‘实力雄厚’的男人。” 这位风流国王的品位相当独特,饱受诟病地生下了雅妲公主,又瞧上了自己下属的妻子。 他不怕老男爵恼羞成怒,转身投入瑞达尼亚国王拉多维德的怀抱? “接下来了,你们在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你们不清楚?”露意莎讥讽道, 罗伊摸了摸鼻子,有夫之妇和地位尊崇的国王在夜色下的花园里幽会,想想都刺激。 “可亚里安这孩子和那个杂技演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个要紧关头进了花园…误打误撞偷听了我和陛下的谈话,知道了陛下的真实身份。” “亚里安从小遵从骑士之道,作风正派,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当时就冲出来和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对质…” 男爵夫人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羞愧,“我惊呆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亚里安…他怒气冲冲地跑出花园!” “你没撒谎?“罗伊问,“就这么放亚里安离开,不怕他向自己的父亲泄露丑事?” “我还能怎么做?”露意莎近乎咆哮地冲猎魔人大吼,“你难道想让一位母亲伤害自己的亲骨肉?” “我只希望他能冷静下来…心里能稍微顾念母子之情,不要做的太绝,把事情捅给他的父亲。” “照这么说,那之后发生在亚里安身上的事情,与你们毫无关系?” 露意莎痛苦地摇了摇头,“也许我真的该跟过去,他就不会出事…可第二个见证者亚摩斯是个更大麻烦,我们得先应付他。” 罗伊心头疑惑更甚,这跟他们设想的情景完全不一样,“难道亚摩斯的失踪和亚里安的昏睡是两起独立的事件?” “你们怎么对付亚摩斯的?”罗伊问,“这家伙我接触过,虽然脾气和行事讨人厌,但罪不至死。你们究竟把他藏到哪儿去了?别告诉我他自己逃跑了!” “昆特表演家亚摩斯,”男爵夫人低垂眼帘,语气阴沉,“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陛下已经主动承诺,给他一大笔钱,足够当一辈子富家翁,只要老老实实保密…但他不满足,居然抓住这个把柄要挟陛下,让陛下赐予他贵族的身份!” “猎魔人,你们觉得可不可笑,”露意莎语气满是鄙视,“一个四处流浪,身份低贱的杂技团演员,居然奢望一步登天地成为爵士!” “他这副丑陋的嘴脸让我们彻底死了心…而弗尔泰斯特陛下向来只接受谈判,绝不接受要挟。于是假意答应他的要求,靠过去,用匕首捅伤肚子,最后…” “用护符勒死了他!”露意莎眼中恐惧一闪而逝。 “但我们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个狡猾的东西,竟然提前留下了一张昆特牌,作为线索,让两位抓住了马脚!”男爵夫人有气无力地说。 “弗尔泰斯特,心狠手辣啊。” 罗伊叹了口气,为那位一国之君的果决而震惊,但转瞬之间又释然。 毫无疑问,成为国王前,弗尔泰斯特的经历更加残酷,没有一点铁石心肠,不可能站到今天的高度。 “那尸体去哪儿了?”雷索疑惑道,“你们把脏水泼在亚摩斯的身上,又如何在不到半小时内妥善处理他的尸体。” “猎魔人也有猜不到的时候?”男爵的夫人松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得意地笑了,“那个院子里全是花圃,还能有什么地方适合掩埋尸体?”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现形(求订阅) “花园?你和弗尔泰斯特把他埋进了地里?”罗伊重新审视了一遍露意莎,稍微懊恼,当时咋不把地挖开看看? “无处不在的花香就是最佳掩护,当时的情况下,的确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希尔维娅提到过,你每天都要去花园散心,其实是为了毁灭作案痕迹?” “可怜的亚摩斯,原本以为天上掉馅饼,却枉送性命变成花肥,他大概会死不瞑目?”罗伊嘴上这么说着,实际对亚摩斯并没几分同情,太过贪婪而失去了理智,没那个实力,偏偏胁迫一位国王…简直是活腻了。 “亚里安那边…你们又怎么处理的?” 露意莎夫人凝视床上少年消瘦的脸庞,柔声细语地说,“埋完尸体,陛下稍微清理一遍衣物就先离开了,然后我找了找这孩子,可惜他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我担心老爷察觉问题,就先回宴会厅…应该再找找的…” “你搜过花园旁边女佣的寝室,里面没人?” 女人摇了摇头,“过了几分钟我在宴会厅听到罗茜的尖叫,才知道这孩子发生了意外。” 猎魔人差不多相信了女人的话,连和弗尔泰斯特幽会、杀人藏尸都说了出来,没必要隐瞒亚里安的遭遇。 “那又是谁把亚里安弄成这副模样…难不成这个男孩遭受打击,伤心过度,自己晕了过去?”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罗伊摇了摇头,结论太站不住脚了,而且直觉告诉他——当晚花园附近,除了露意莎夫人、弗尔泰斯特外,还存在第三个人。 真正的凶手。 “受到盘问的城堡佣人都洗清了嫌疑…我究竟忽略了谁?” “两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露意莎打断了猎魔人思考,拢了拢秀发,“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绝不隐瞒,只求你们别把事情往外面传。” 女人吐露出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剥离了最后一丝紧张,神情变得一片坦然,又恢复先前光采照人、妩媚优雅风姿, “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拉·瓦雷第家族将蒙羞,老爷…依老爷的犟脾气,不排除和弗尔泰斯特决裂的可能,到时候整个拉·瓦雷第爆发战乱,必然波及无辜镇民,会死多少人。两位大师于心何忍?” “咱们又不是搞慈善的,男爵领的人民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雷索丢下一句狠话,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给过承诺,亚摩斯之死已成定局,多谈无益…你若洗涮掉爱佛琳三人头上的污名,还他们公道,并给予丰厚补偿。” “我和小鬼自然会守口如瓶。” 观察着女人神色,罗伊接着说,“不到万不得已,咱们没兴趣和泰莫利亚的国王撕破脸皮,成为通缉犯。” 然而他心中却打着别的主意——这个把柄以后还用得上。 露意莎夫人打量两师徒如出一辙的表情,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叹了口气, “既然海蝎子杂技团是大师的朋友,那我会全力劝说老爷,丰厚补偿也没问题。”女人抿了抿嘴唇,“但这一切绕不过一个前提…亚里安绝不能出事,否则老爷必让海蝎子陪葬。” “设下圈套的猎人才能解开圈套…”雷索说,“只有找出加害亚里安的凶手,才能救醒他。” “这便是难点所在,”罗伊解释道,“一切线索都指向夫人您以及弗尔泰斯特陛下,但你们当时忙着处理亚摩斯的尸体,排除了嫌疑,那么调查就走到进了死角…” 究竟是谁,能卡在那个时间点,无人知晓地对亚里安下咒、又是出于何等目的,仅仅是劫财? “接下来咱们顶多找找之前的疏漏,召集当晚所有宾客,短时间内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亚里安少爷能不能撑得住……” 露意莎夫人听得鼻子一酸,不由紧紧搂着毛毯里的少年,低声啜泣。 罗伊保持着沉默,略有感慨。 大多数猎魔人很小就和父母分开,并没能享受到太过的亲情,像雷索、奥克斯兄弟。 而罗伊和老摩尔夫妻也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见过面。 面前这个女人,背叛了他的丈夫,还当了回杀人帮凶,但此刻,的确是真情流露。 时间在不经意中流逝,等露意莎从悲伤中回过神,擦干脸上的泪痕,抿了抿红唇,不解道, “我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实在想不明白。两位大师的调查顶多证明弗尔泰斯特去过花园,为什么把我和他联系起来?” “仅仅是因为宴会中途离开过大厅,就下了定论,我们在花园见面?未免太过武断!” 女人问完,猎魔人也陷入沉思。 罗伊会清楚男爵夫人和泰莫利亚国王的龌龊,是因为他从前的经历,一定程度上的先知,所以在启动调查不久后,脑海里就产生这朦胧的想法。 而雷索…… “鸡笼酒馆!”光头大汉朝女人解释道,“我们在鸡笼酒馆欣赏了一出‘表演’,两个胆大包天的酒鬼讽刺了夫人您和国王陛下的私情。” 说完,雷索眉宇间浮现出深深的沟壑,意识到之前对话中的矛盾之处 根据城堡里的所见所闻,露意莎夫人的保密工作几乎滴水不漏,除了他和弗尔泰斯特,没有第三个知情者。 城堡里的佣人、甚至巴伦男爵对此一无所知,小亚里安也是在花园之夜才偶然撞破此事。 那为何远在数里之外的小酒馆,两个稀里糊涂的醉鬼会了解内情? 事情太不合理。 “醉鬼还有另一重身份,瑞达尼亚的间谍?”光头大汉琢磨道,“故意当着我们的面演一出好戏?” “大师,您在开玩笑?两个醉鬼?决无可能!”露意莎夫人柳眉微蹙,俏脸不悦,这光头大汉明显是随意找了个借口,不过—— “鸡笼酒馆,男爵领近郊的那家?” “您也听说过?”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异样感。 “今年开春的时候,老爷带着我们一家人春游,路过了酒馆,用了一顿饭…”露意莎垂下俏脸、语气更加伤感,“那顿饭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酒馆的招牌菜熏猪肉是道不折不扣的美味佳肴,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令亚里安疯狂地迷恋。自那以后,我经常派人到酒馆采购…” “可惜,我的亚里安…”夫人摩挲着儿子消瘦的脸庞,泫然欲泣。 这时,罗伊脑海中闪回他们在宴会厅中调查的情况,大厅里也弥漫着熏猪肉的复合香味。 “夫人,你们最近也吃了那道菜?” “昨天仆人们刚去过一趟…酒馆的老板很有眼色,每周都会为城堡预留足够的分量,毕竟老爷也挺喜欢的。” “鸡笼酒馆的老板…老巴顿?” “也许是,我记不清。”露意莎好奇道,“两位大师怎么会关注他?” 罗伊再没有功夫搭理女人,后背紧贴墙壁,又黑又浓的眉毛几乎绞成一团,他揉着太阳穴,一脸困惑,“老巴顿…长什么样,我怎么想不起来?!雷索?” “你这么一说,”雷索脸色凝重,缓缓摇头,“我也记不清他的脸?难道老巴顿和那两个醉鬼不是普通人?” “究竟是什么身份?” …… “纠结一个酒馆老板、两个醉鬼的身份不过是浪费时间,两位肯定是不小心忘了。” 露意莎深吸一口气,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恳求道,“再看看亚里安,救救这孩子…巫医的预言里不是明确提到过,猎魔人将唤醒沉睡之人。” “巫医的预言…没准线索在里面!”罗伊心头一动,急切地追问,“那段预言具体怎么说的?” 露意莎被吓了一跳,而雷索给出了答案, “满身鲜血却心怀仁慈,穿过迷雾,揭破丑陋,粉碎血色倒影,唤醒沉睡之人。” 罗伊陷入了苦思冥想,只有一句话有点意思, “血色倒影…指的什么倒影?水面,墙壁,还是——” 他神经质地低声嘟哝几句,猛地瞪大双眼,好似在炎热的正午,被一桶冷水迎头浇下,从头到脚凉彻心扉! 一片鸡皮疙瘩钻出了皮肤,猎魔人受惊的野兽般绷直了身体。 “镜子?!” “第三个参与者,对亚里安下咒的家伙难道是——” 罗伊的自言自语突然中断,一股极端的寂静,扼住他的喉咙。 他一抬头,豁然发现,光头大汉微微张着嘴、露出惨白的牙齿、猩红的牙龈,却诡异说不出一个字,连粗糙的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陷入了静止。 玛丽·露意莎坐在床铺边,伸长天鹅般的脖子,一手轻抚着亚里安,向前探着身子,美目满含期待地望着罗伊。 但她原本生动而美艳的面容,像是被灌入了泥浆的模子,变得僵硬、呆滞、失去了活力。 不仅如此。 周围一切的都陷入了静止,包括雷索、男爵夫人、亚里安的呼吸、心跳,从窗外洒入的阳光、和煦的微风都被冻结,万事万物,好似在一瞬之间被无形的魔手摁下了暂停键。 除了罗伊。 他感觉到异样的注视,暗金的瞳孔缓缓地移动到窗边。 窗户完全打开,鸟雀的啾啾声统统消失。 窗台下……窗台下边,不知何时冒出一张男人脸,黑如深渊的一对眸子注视着房间里面—— 他嘴角微翘、面颊上抬起皱、眼睑收缩、眼睛尾部露出慈祥温和的鱼尾纹。 他在诡异地笑,然而五官却像微风拂过的湖面,不停变换,几张截然不同的脸庞倒映进猎魔人暗金的瞳孔中—— 艾德斯伯格失踪的草药铺老板特罗斯、维吉玛湖畔寇纳村村长波耶夫、白果园酒馆的褡裢酒客、下瓦伦的村长、鸡笼酒馆的老巴顿…… 一张张熟悉却总是被忽视遗忘的脸,最后统统变为癞痢头、鹰钩鼻、下巴长满邋遢胡茬的中年男人。 “罗伊,你发现我了…” 他笑着说。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满足你一切愿望 数不清的黑色蝴蝶在男人身后组成一对巨大的翅膀,翅膀迅速地扇动了两下,他腾空而起,脚尖点过窗台,紧接着踩着空气中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轻盈地降落到卧室的地板上,在猎魔人眼前显露全貌。 他的身材不高不壮,五官极其平庸,除了那对纯黑得找不出一丁点白色的瞳孔外,没有别的特点。 穿着打扮也很大众化。 上半身陈旧的黄色褡裢外套,下面是蓝色的紧身裤,两个单肩挎包在胸前交叉成十字,分别垂在左右两腰边,又涨又鼓,不知装满了什么东西,脚下黑色的鹿皮短靴上了年头,鞋头微微变形,鞋边沾着一圈黄泥巴。 仅从外表看,他和一位流浪商人没两样,风尘仆仆、不修边幅,放在人群里,好似一滴水融入大海,毫不起眼。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罗伊的皮肤,后者立即感到一种钢针扎刺的尖锐痛苦,同时,好像浑身衣物都被剥离,心中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猎魔人轻轻咬了口舌尖,微腥的血液味让他回过神,随即犹如炸毛的猫科动物,弯曲脊椎,绷紧四肢,脚趾抠紧地面,太阳穴不停跳动。 …… “美好的下午,最适合老朋友阔别重逢。”刚特·欧迪姆双手环胸,惬意地倚在窗户边,打了个招呼。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独特的腔调和韵律,洪亮且抑扬顿挫、仿佛在朗诵古体诗,充满了张力。 但猎魔人分明看到他脸上一抹转瞬即逝的市侩和精明,好似一位经验丰富、准备招揽生意的商人。 “阁下究竟是谁,我们认识?”罗伊装作对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心头警惕更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同时眼底还有些好奇,这份好奇绝非弄虚作假,他几乎无法从对方身上观测到有用的信息。 这位神秘的男人周身都笼罩在深渊迷雾之中。 刚特·欧迪姆 年龄:?(感知不足) 性别:? 身份:镜子大师、玻璃小子(四处流浪、贩卖镜子的商人) ?(需要获取更多信息以解锁隐藏身份) 属性:? 技能:? …… “伙计,你可以叫我欧迪姆、刚特·欧迪姆,或者镜子大师…放轻松,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想和你友好地交流一番。” 男人摊开手,脸上的笑越发温和,“至于你觉得我很眼生,那不应该,让我提醒提醒你…在艾德斯伯格草药铺、白果园酒馆…还有不久之前的鸡笼酒馆,我们都见过一面…算起来,我还为你们的旅程付出过不少‘举手之劳’。” 罗伊眉峰紧蹙回忆了片刻,继而头皮一阵发麻。 果然,以前他在白果园那股不详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虽说当时刚特·欧迪姆并未立即现身,却一直暗中观察。 更令他心寒的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察觉到异常,感知能力好似失灵一般,而且他极小部分关键记忆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封印,变得模糊不清。 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被蒙在鼓里。 “镜子大师,你一直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不,不,跟踪这个词显得太不友好…”男人轻声细语道,“应该叫考察,作为一位讲究的生意人,我需要慎重地挑选顾客。” “顾客?” “你可以这么理解,绝大多数人,比如说这三位,都是时间沙漏里的沙粒、繁茂生长的植被中的一株野草,缺乏被关注的价值。” “但你很独特…偷渡者,思想蒙着一层面纱,掌握独一无二的能力,还足够机灵!”镜子大师语气一顿。 “早在艾德斯伯格我就注意到,死在你手下的生命都丢失了灵魂,这种能力在白百果园得到了进一步验证…可没有签订契约,你是怎么办到的?” 男人合拢右手五指,漆黑瞳孔缩成了一条缝,脸上每块肌肉都在欢呼鼓舞,“疯狂的灵魂、绝望的灵魂、虔诚的灵魂…神秘的灵魂,何不随我一同上路,见证一场奇迹的旅程?” 男人忽然动了动鼻子,朝着罗伊深吸了一口气,那个瞬间,他宛如一只嗅到鱼腥味儿的猫、面对美味佳肴的饿汉,脸上带着陶醉,眼中闪过一丝隐蔽得极深的贪婪。 令人,不寒而栗! …… 罗伊面沉似水。 剥夺灵魂、偷渡者? 刚特·欧迪姆一句话直接道出了他最大的秘密。 一股极端不适感油然而生。 “那又如何?”罗伊思忖道,“他现身解释,而非不告而取,肯定存在某种限制。” “你还取走了我的信物,”镜子大师目光左右打量猎魔人,双臂向身后张开,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气息…烧成灰我也认识!” “信物?什么玩意儿?” “一本书…”男人直言不讳,“你在阿玛维特城堡取走的一本书,人类称之为《骸骨书》,这是另一位老顾客詹妮弗·维理雷斯的货物…” “但你拿走了它,丢进火里、破坏一场完美的交易。让维理雷斯爵士带走了詹妮弗。” “小可爱过上了优渥富裕的生活,不再会轻易受到疾病和饥饿的困扰,大概能活很久。”他的唉声叹气地踱步,“而我损失就大了,获取报酬的时间要推迟个几十年。” “但事情总有好坏两面,你上次莽撞的行为…”镜子大师语气一转,有些欣慰地说,“让我打定主意,提前终止考察,正式开发一个优质的客户。作为交易被破坏的补偿。” 他的左手食指在半空中轻轻点了点对面的猎魔人。 罗伊耸了耸肩,叹气道,“如果我物归原主,你能不能马上离开,镜子大师?” “猎魔人,如果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像你想的这么简单,”男人拒绝道,“那一切的战争和痛苦将不复存在。” “能不能先放走他们,这种场合不适合谈生意,咱们换个地方。”罗伊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三个人,依然没有呼吸和心跳,处于一种极端诡异的状态。 他不禁有些担心,这种状态持续太久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他尤其害怕镜子大师突然掏出一支勺子。 “别着急,这只是一个小把戏,让他们暂时处于安静状态,”镜子大师双手环胸摇了摇头,“等我们谈完条件,自然会恢复正常。” 时间静止是个小把戏? 罗伊不知该苦笑,还是害怕,对方信手施展的能力都强大到他无法想象,如果要对付自己,恐怕比掐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但他并没有出手,要不就是有求于自己,要不就被某种规则束缚。 这么想着,罗伊绷紧的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 “交易先不急…镜子大师,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显然,您既不是普通的商人…”罗伊直视对方漆黑的瞳孔,猜测道,“也绝非寻常的施法者,你表现出的能力比术士强大的多…你究竟属于哪种生命?来自异世界的恶魔,还是神明?”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 还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时,就积压心头。 虽然根据各种隐秘的传说和研究文献,刚特·欧迪姆是一头化身万千,穿梭无穷世界、缔结契约、收割灵魂的契约恶魔。 但猎魔人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它表现出的各种能力已经超出了世界的规则,资料记载中的的“恶魔”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虽然仍然要受到契约规则的束缚,但毫无疑问,比绝大多数生命更加高等,宛如一尊游戏人间的神明。 刚特·欧迪姆微微颔首,显然很欣赏猎魔人放松的姿态,“伙计,旺盛的好奇心是进步的阶梯…但我不能给你答案,除非当做正式交易内容…同意吗,我这就起草契约?” “不愿意?没关系。民间故事里描绘的神或者恶魔都与我无关,你只需要记住我商人的身份…”镜子大师正色道,“交易是我的一切,比生命更重要…虽然漫长的生命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 “但你有一点没说错,我不是普通的商人,”镜子大师“谦虚”地说,“我多了一丁点特殊的能力,当然我不会滥用,通常用来确保交易顺利进行。比如目前这种情况。“ “我能提供的货物范围更加广泛,不止是常规的有形的商品,还有无形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货物。刚特·欧迪姆将为每一位顾客量身订做,满足他们的最强烈的愿望。” “比如这个小家伙…”刚特·欧迪姆又动了动鼻子,扫了一眼在床上沉睡的少年,但区别于他面对猎魔人时的贪婪,此时神情中掺杂着一种即将丰收的喜悦。“瞧瞧,多么纯粹的灵魂,可惜被天性放纵、不知廉耻的母亲伤害得遍体鳞伤。所以我让他如愿以偿地沉入甜美的梦境,以逃避这痛苦的现实,直到——” “脱离肉体的束缚。” “原来如此…” 镜子大师才是祸害亚里安的罪魁祸首。 “可你为什么取走他身上的财物?故布疑阵?” “哈哈,看着一群“大侦探”、术士、巫医、赏金猎人晕头转向地找线索,岂不是很有趣?”男人畅快地笑了起来,“可蠢货太多,都没发现我留下的提示,辜负了我的期待,直到你,稍微聪明了一次。” 罗伊追问, “报酬呢?亚里安答应了你什么,请你出手?” “灵魂,我唯一接受的货币是灵魂……按照契约,我将带上亚里安死后的灵魂展开一场有趣的旅行。”刚特·欧迪姆手腕灵活地一抖,便神异至极地从空气中抽出一卷金色的羊皮手书,上面爬满蝌蚪一样晦涩难懂的文字。 罗伊凑近一观,镜子大师又干净利落地收回了羊皮手书。 “和一位十一岁的少年签订契约,你确定没有欺骗他,在契约中使诈?”猎魔人故意做出一副怀疑的姿态。 “没人能违背契约精神,包括我。”刚特·欧迪姆微微扬起胡子拉碴的下巴,坦然自若道,“我的所有行动都遵从契约的规定:帮助这个孩子实现愿望,然后得到报酬。绝对的公平、公正,我会在卧室附近耐心地等着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在梦里面‘享受’个够。”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欧迪姆,”猎魔人说,“一个简单的催眠术,根本值不了他的灵魂!” “每个人的认知和价值观不同,”镜子大师针锋相对地说,“亚里安,一个满腔正义、恪守骑士美德的少年,突然撞破亲人的丑事,世界观崩溃!即便如此,他都不愿意伤害别人,而是自我救赎,找一个不受打扰、安静疗伤的地方,一个美妙的梦境。他可以跟我要求更多,但他没有,仅此而已。” “至于你,罗伊,”欧迪姆悄悄向着猎魔人靠近了一步,用一副极富蛊惑地语气说,“你如果认为一个愿望无法与你的灵魂等价,那我可以满足你两个愿望,乃至三个愿望…统统写进契约都无妨。” “想象,我能赐予你削铁如泥的宝剑、饮不尽的美酒、快如疾风的骏马…无穷的财富、不死之身,甚至…”欧迪姆语气一顿,“复兴蛇派学院的力量…” “抱歉,欧迪姆,用灵魂做筹码我实在没兴趣…”罗伊直视镜子大师漆黑的瞳孔,坚定地摇头,“我始终认为凭借自身的本事争取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 “伙计,认清楚现实…”欧迪姆的声音变得阴沉,“自从你取走并烧毁我的《骸骨书》,就已经闯入了我的交易,不可能再抽身事外。” “如果今天你不愿意立下契约书,没关系,我会一直盯着你,总有一天你将有求于我……不过到时候易地而处,可就不能随意提出要求。” “当然也存在另一种情况…”欧迪姆的目光忽而扫向罗伊身后的光头大汉,摩挲着下巴浅浅的胡茬,上下打量,好似在挑选商品的客户,“像你这种顽固分子只是极少数。你身边的人…出生入死的同伴、密友、血肉至亲,他们没准会乐意跟我交易…” “你在威胁我?”罗伊心头咯噔一跳,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家伙,镜子大师,好似玩弄人心的魔鬼,直接点出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状况。 雷索,奥克斯、瑟瑞特、老摩尔夫妇,会不会进入它的圈套,万劫不复? 他咬了咬牙,年轻的脸庞闪过一丝犹豫,紧接着眼神变得坚定。 绝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害他们,包括眼前这一位。 哪怕赌上性命! “与其说是威胁,不如看成一个宝贵的机会,我,慷慨地帮助众生,实现心底最强烈的愿望!”欧迪姆笑了笑,看向光头大汉,“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特意关照他…你觉得如何?” 罗伊沉默了良久。 房间之中,一个心跳不断加速,“噗通噗通”快要蹦出胸膛,他额头爬满冷汗,呼吸沉重得好似破旧的风箱。 那我就不自量力地就会一会你。 “镜子大师,”年轻的猎魔人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暗金的瞳孔中闪烁寒光,“敢不敢,和我打个赌,玩一局?!”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挑战 “你改变主意了?愿意跟我交易?”刚特·欧迪姆阴冷的目光注视着猎魔人,犹如编制好巢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会跟你纠缠不清,我就寝食难安。”罗伊摇了摇头,满脸嫌弃地说,“所以我要找个办法一劳永逸地摆脱你——我要跟你打个赌?” 罗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既有假装镇定的恐惧,也有肾上腺飙升的激动。 与镜子大师打赌无异于与魔鬼交易,不管这家伙嘴上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能实现多么了不起的愿望,相比于他最终取走的报酬——灵魂,都无足轻重。 何况湖中女士指点过他灵魂的奥秘的,更明白其不可替代性。 谁知道镜子大师会如何处理契约者的灵魂?吞噬吸收、还是真像他所形容的展开一场“有趣”的旅行? 罗伊不想尝试,也本该果断拒绝。 但刚特·欧迪姆特意提到了他的朋友、家人,远在诺维格瑞的老摩尔夫妻。 他很想不管不顾,一个人自由自在,但做不到,只能强者才能不受束缚。 与其被动地逃避,任由在乎的人坠入巨大的危机之中,不若主动出击。 输者一无所有,赢家通吃! “镜子大师,刚特·欧迪姆,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赢了可以取走赌注,我的灵魂。” “哇喔,打赌、挑战?最近三十年来,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勇气可嘉的小子,你的要求了?” “如果我赢了——首先,我需要飞狮怪学派猎魔人试炼的完整流程,包括青草煎药配方、突变和改造的步骤等等,其次,给我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强化体内的上古之血。” 罗伊始终有种担心,直接向欧迪姆索取的力量和宝物,对方随时可以收回去,但要是通向力量的道路…付出了相应努力,便真正属于自己。 “稍等片刻。”话音落地,镜子大师身形好似被风吹散的烟雾,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只留下淡黄色的残影。 罗伊眼神一凝,微微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情况,瞬间传送? 两秒后,他又再度现身,歉然一笑,“久等了,上古之血有点伤脑筋啊,花了不少心思,但总算解决了。这两个要求没问题,还有吗?” 罗伊注视着镜子大师漆黑的瞳孔,深吸了口气,压下心悸, “如果我侥幸赢了一局,请你离开这个世界,别再回来,也不能动用任何一丝力量侵蚀和触摸!” “抱歉,伙计!”刚特·欧迪姆突然打断猎魔人的话,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不觉得要求太过分了吗?我承认你是一个优质的顾客,但并非唯一的选择,这个世界充斥着被欲望驱使的人,多到数不清…” 他嘲讽道,“为了砍伐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采摘一朵鲜花放弃整座花园?为了一个独特的灵魂,舍掉无数潜在的客户,承担自我放逐的风险?没门儿!” 刚特·欧迪姆伸出右手食指在猎魔人面前摇了摇,拒绝的态度相当鲜明。 “你刚才说过,满足我一切愿望,这么快就反悔?” “但我没提过不准讨价还价,这是谈生意的重要过程。”刚特·欧迪姆怡然自得地解释道,“你的灵魂值多少,你就掌握多少筹码,目前你的要求已经超出了筹码上限,我无法就此立下契约。” 猎魔人默然地与他对视,片刻后见对方态度坚决,心头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道, “那这样如何?镜子大师,我换个条件,给这场放逐之旅设定个期限,不要求永远…”罗伊沉吟了片刻,“若我赢下赌注,百年之内,你离开这个世界,不会与我、以及我的亲人朋友做交易!” 一百年,足够他的亲人活上一辈子,他所熟知的大多数人也熬不到那个时间…… 此外,一百年后,他如果还活着,大概已经成长到足以与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扳扳手腕。 刚特·欧迪姆摩挲着下巴,静静地考虑,并没有立即表态。 “猎魔人的灵魂,加上亚里安的灵魂…”镜子大师右手轻抚左手掌面,然后点点头,“条件得改一改…我要是输了,不止一百年——永远不会主动接触你所在乎的人,这些都可以写进协议里。但离开这个世界,绝无可能。” “至于你,有十年的‘休息时间’…期间免受我或者别的‘生意人’的骚扰。” “十年?” 罗伊揉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自己承担所有风险,短短十年,足够成长到与刚特·欧迪姆比肩吗? 但他重视的人总算远离致命的诱惑。 “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猎魔人,生意不该这么谈!” “我的灵魂就如此廉价?何况你说过,讨价还价是谈生意的重要流程。”罗伊坚持道,“我退了一步,现在轮到你妥协,欧迪姆,否则之前的谈判统统作废!” “那说说看,但要注意分寸,你心底应该有个恰当的标准,”镜子大师妥协,“不要跨过这个标准太多。” 罗伊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少年,“赌约里得加上亚里安,你如果输掉打赌,必须放弃这孩子的契约,让他恢复正常。” “如你所愿,‘好心人’。” 欧迪姆满意地颔首,笑容越发灿烂,“现在我们基本达成了共识。说说看,准备和我玩什么,昆特牌?” “不,我准备来一场挑战。你观察我的这段时间应该了解,我擅长完成各种艰巨的委托和任务,请指派任务给我。”罗伊竭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当然,你的任务不能超出我能力的范畴…你不能让一条鳟鱼在火焰中游泳,或者让我潜入深海猎杀鲸鱼,飞上天空摘下星星和月亮,你要保证任务完成的可能性!” “你的要求真多…”男人垂下脸思考了一小会儿,“但我答应你,毕竟注定失败的挑战太过无趣…” “现在,立下契约…”欧迪姆随意地朝猎魔人挥了挥手,空气中骤然燃起金色的火焰,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钻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到罗伊的掌心。 同时镜子大师缓缓勾动手指,便有一排排清晰的笔迹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浮现在羊皮纸上。关于赌约的所有细节,用四种不同的文字写就,包括上古语言、北境通用文、一种状如蝌蚪,猎魔人未曾学过的文字。 很神奇,每个字他都不认识,但连成一句他却能理解。 “恶魔,或者神明的文字?” 最后还有种罗伊无比熟悉的文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汉字。 这说明了什么? 这张以灵魂为代价的契约。 “洞察了我的本质吗?” “友情提醒,仔细瞧瞧,猎魔人,千万别放过一个字。免得事后反悔,玷污一场精彩的交易。” 罗伊反复将契约内容核对了几遍,连备注都未放过,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可钻的漏洞,这才按照欧迪姆的指引签上名字,并咬破手指皮肤,压了个鲜血指印。 做完这一切,他跟这张羊皮纸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仿佛身体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被扣留在里面。 而后,欧迪姆勾了勾手,整张契约飞入他手中卷成一筒,贴身收藏。 “我不能保留一份?你不用签字?” “契约只此一份,而刚特·欧迪姆就是契约,不能背叛自己。” 罗伊若有所思,“不用给我留个记号什么的?” “契约的效力已经足够,没必要再打上烙印…”欧迪姆笑了笑,“你有特殊的爱好,我倒是可以效劳…或者你赢了这局,获得一个‘胜利者的荣誉’?” “用不着。” 罗伊摇了摇头,将兜帽里静止的歌尔芬·黑猫以及血宝石放进光头大汉衣袋里。 “有趣的变形术和灵魂。”欧迪姆点评了一句。 罗伊刚想说什么,耳中突然响起两下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眼前一黑,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天旋地转,仿佛在往无底深渊不停下坠,附带着三百六十度的原地转身,一股强烈的眩晕占据了猎魔人理智。 同时令人窒息的气流急速擦身而过,猎魔人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通过传送门的经历。 “已经开始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不到两秒钟,黑暗被微光取代,视野恢复清明,眼前改天换地。 罗伊惊觉自己正坐在一块肮脏的地面,头顶灰沉沉的夜空,淡淡的月光照出一片野蛮的荒原,随处可见低矮的灌木、干枯的树丛,和嶙峋的怪石。 “你把我弄到了哪儿?”罗伊冲着天空大叫了两声,压抑着脑子里的眩晕感,勉强站起身体。 刚特·欧迪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给了他回答。 “你想玩,我们就来玩……”这个声音犹如小丑的戏言,还带着一丝无法遏制的兴奋, “我会出个谜题,解开谜底,‘抓住’答案,你跟亚里安就能重获自由,且未来的十年,不再受我打扰。” “解不开呢?”罗伊缓缓转身四下打量,这个地方他从没来过,甚至没见过相似的地方,但无疑很糟糕,带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哈哈哈,”欧迪姆癫狂的笑声响了起来,“那就有段疯狂而有趣的旅程等着我们三人,这是你自己提议的,不是吗?” “把谜题说来听听…”猎魔人呼了口气,竖起了耳朵。 “世界万物皆与我相关,有些人却唯恐避之不及。”镜子大师语调悠扬,仿佛在朗诵诗歌。 “抚摸玩弄会让你失去理智,但任何攻击都伤不了我。” “孩子一见到我就开心,长者怕我,姑娘则目不转睛。” “你能说,我也能说;但你有声,而我沉默,空有嘴唇一张一合。” “你告诉我啊,我是什么东西?” …… 听完谜语,猎魔人垂下头,沉思了两秒,接着嘴角微微一弯,“你输定了!” “哦,是吗?走着瞧,自信的朋友…你必须在沙漏的沙子流光前找到我。” 一个小巧精致的沙漏凭空落下,掉入猎魔人的掌心,他合拢五指,将他揣在怀里。 “为了公平起见,正式开始前我有个小小的礼物送你,你现在的状态实在太过糟糕。” 欧迪姆的话音落下,罗伊右侧胸腹之间的旧伤涌出一股热流,好似有一位按摩大师在为他舒筋活血,舒服得让他几乎要哼出声来。 当暖流消失,猎魔人摸了摸肋部,赫然发现与林中夫人交手后留下的伤口不翼而飞,折断的肋骨也痊愈如初。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浑身发出一阵脆响,接着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装着古威希尔和阿隆戴特的剑带、以及手弩,缠在背上,接着,一个声音打断进一步行动。 “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开始,”欧迪姆爽朗地笑道,“我在旅途为你准备了很多惊喜,好好享受…对了,禁止任何作弊手段!”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戏弄 “这是什么鬼地方?”罗伊爬过了怪石嶙峋的山坡,踏上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 他极目远眺,视线尽头,隐藏在迷雾之中,起伏的山峦顶上赫然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皎洁的月光比维吉玛的湖面更加澄澈、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丽,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月亮表面,一圈圈灰黑色的环形山脉。 “哈哈,你喜欢吗?还有得你瞧呢!” “但切记,你要在时间耗光前找到答案。” 镜子大师的声音又跗骨之蛆般响起,他不知藏在藏在哪儿,欣赏猎魔人的挣扎。 罗伊没有理睬打趣,手掌心的沙漏,小巧精致,但沙子流逝的速度并不算快,他大概有—— “一小时……” 他心头一动,再次尝试调动战利品包裹,过去的经历已经让他猜出了谜底,若是能调动空间里的剑油、魔药、饮用水,那么难题迎刃而解。 但这一次,战利品包裹未能响应他的命令,仿佛被一层未知的魔力牢牢封锁。 罗伊又分别平托古威希尔和阿隆戴特,借着月光观察本该光滑的剑身。 可惜,剑刃不知何时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色,好似夜明珠,晃得他眼花,根本无法反射影子。 “果然没那么简单。” 罗伊又就近找了一块泥地,用武器迅速刨了个凹坑,左右张望了片刻,往坑里撒了一泡尿,结果非常诡异,地面不知何等材料构成,瞬间将液体吸收,设想的水坑宣告失败! “这就是所谓的禁止作弊?” 看来这些投机取巧的方法都不可取。 罗伊脚尖轻盈地点地,修长的四肢宛如猎豹般矫健,身形在夜色中闪烁,好似飘荡的幽灵,移动速度极快。 荒原死寂一片,安静得吓人,除了他“噗、噗”的脚步声,连昼伏夜出的小兽及夏虫的低鸣夜无。空气里弥漫淡而冰凉的雾气,稀疏的杂草和一株株形态扭曲的枯死古树屹立在道路两侧,宛如看守末日之门的守卫。 每隔几步便有古树伸展枝蔓,提起灯笼,洒落不详的红光,在地面渲染出鲜血般的颜色。 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在心头蔓延,跑着跑着,罗伊只觉得太阳穴直跳、心神不宁,大约五分钟后,预感得到了证实。 两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路边的石块后钻出,带着阵阵阴风扑来。 仓促接招,罗伊却淡定自若,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及时反应,不退反进,后发先至地沿着两头怪物中间的缝隙贴地一滚,躲开了它们的夹击,继而转身,右手拔出背后的阿隆戴特立在胸前,左手勾勒出昆恩法印。 顶着淡黄的光芒,灵活地绕着袭击者游走,周旋。 鬼影 年龄:??? 身份:能量体(它们是某个神秘的存在心血来潮时创造出的玩具傀儡) 生命:80 属性: 力量:8 敏捷:5 体质:8 感知:5 意志:4 魅力:3 精神:4 技能: …… 这两头怪物不同于猎魔人以往所见识到的任何物种,遍体漆黑如墨,将附近的光线吞噬殆尽。 散发着暴戾和毁灭的恶意,没有一丁点儿活物的气息。 猎魔人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形体,酷似水边常见的人形怪物——水鬼。 弓腰驼背,肚大如斗、四肢干枯瘦长……擅长挥舞爪子连续扑击,每一次攻击都竭尽全力。 但它们攻击时不会像水鬼那样“哇哇”大叫,也许根本不具备发声的功能。 差不多摸透了鬼影的能力后,猎魔人再一次转身后撤,躲过它们的扑击,接着手掌迎着鬼影猛地往前一推。 “砰!”一股强劲的气流突然爆发,两头怪物犹如被攻城锤撞中,身形踉跄地向后退开,失去平衡。 下一刻,罗伊打横提着阿隆戴特,剑尖迎着它们疾电般向前跨出几步,“唰唰唰”斩出三剑,剑光如水波般荡漾,分别掠过鬼影的脖子、前胸、大腿。 剑刃依然光洁如新,未见一丝血液,而两道鬼影遭受重击后,就静静地躺倒在地,蒸发的水汽般迅速消散于空气中。 “击杀鬼影,经验值+20…” “击杀鬼影,经验值+20…” 猎魔人lv6(3380/3500) “居然有经验值?”罗伊又惊又喜,灵魂是他经验的来源,而镜子大师随手创造的傀儡,竟然具备灵魂,这是何等强大的能力? “还真是贴心,再来几个就该升级。” 但他没功夫刷经验,这一场战斗费了大约一分钟,他得抓紧时间。 “镜子大师,”罗伊边跑,边冲着空气嚷嚷,“你可没说过会有怪物袭击!” “我的世界就得照我的规矩来!”欧迪姆在不知藏在哪个地方反驳,“而且这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那此处已经不属于以前的世界?究竟是另一个位面,还是刚特·欧迪姆创造出来的地方?” 不及多想,罗伊视野的余光注意到左手不远处,一排低矮石梯往上,两个灯笼洒落妖异的红光,照出一个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的亭子。 猎魔人脚步顿了顿,接着迅速凑近过去。 这个亭子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饱受风雨摧残,顶盖只剩下残缺的几块瓦片,长满苔藓,而凉亭的立柱纯粹由周围扭曲的古树枝干生长而成,阴森可怖,摸上去手感湿漉漉、粘稠,恶心。 凉亭中央还坐落着一口陈年老井,罗伊往井口里探了探身体,灯笼的红光照出干涸的井底,几具小动物的骸骨、几根枯萎的树枝,滴水不剩。 罗伊皱了皱眉头。 “伙计,这口井没给你一丝灵感?”刚特·欧迪姆的声音从井底冒了出来,“何不进来看看?我就在里面。” “欧迪姆,别耍花招误导我!”猎魔人一脸笃定,“井里面只有你的‘回声’,而‘回声’虽然满足‘你能说,我也能说’,但它不可触碰,绝不是答案。” “你还算有点脑子,猎魔人。” “彼此彼此…” …… 从凉亭返回小路,不久,罗伊经过一条悬空的独木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大裂谷,其中灰黑色的云雾氤氲缭绕,隐隐的黄光在雾气中忽明忽暗地闪烁,伴随着一阵阵沉闷的、令人心浮气躁的轰鸣声。 热的有些熏人的风从深渊里吹了上来,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这下面是岩浆河吗?”猎魔人在桥上伫立了片刻,便因恐高而感觉到一阵微微的眩晕,他几乎能想象到从独木桥落下,掉入岩浆之中被彻底融化为气体,骨灰都剩不下的惨状。 他赶紧收回目光,紧接着一个诡异的、清脆稚嫩的童音突然从身后叫住了他。 “罗伊!” “救命!” “嗯?”猎魔人心头一跳,瞬间陷入了回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陪“他”度过了大部分童年时光。 “谁还会叫我罗伊,难不成是错觉?” 他忍不住转身回望了一眼,赫然发现就在他脚下不远,从独木桥下面伸出了一只瘦小纤细的手臂,紧紧攀附住木板。 一个男孩倔强地冒出了脸, 黑色的西瓜头、胖嘟嘟的脸蛋涨成血色,大约八九岁的年纪。 鼻子下面两条毛毛虫似的鼻涕一抽一吸的,颇具喜感。 …… 罗伊瞳孔收缩,完全笑不出来,“假的吧?对,肯定是欧迪姆用来迷惑我的障眼法!”某些痛苦的记忆潮水般在脑海中翻卷。 难道,镜子大师,真的有本事将死者的消散的灵魂重聚,囚禁于异世界之中? 他随即摇了摇头,在意志作用下恢复镇定,狠下心继续往独木桥对岸走去。 “罗伊,救我…我是小布兰东啊!”男孩叫的更加凄惨,呼吸越发急促。 猎魔人加快离开。 独木桥开始轻轻晃动。 “你忘了吗…呜呜…是我把你介绍给了弗莱彻老爹,让你当上屠夫学徒,你欠我个人情…求求你,拉我一把…我不想掉下去…呜呜…”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鼻涕虫?”罗伊忍不住问了一句,但他仍然没有停下脚步,距离对岸越来越近。 “呜呜…小布兰东也不知道,我是无辜的…一醒来就出现在这儿,下面的河水很烫、烫得我浑身发疼……快把我煮熟了。” “嘿,伙计!”另一个粗豪的声音打断了男孩的叫唤,“碳山向你问候,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你!你也死了吗?”一只又粗又短的毛手拽住了独木桥的缰绳。 接着矮人标志性的浓密胡须脸冒了出来。 “快来拉伯尼一把!”矮人吃力地拽住缰绳,半个身体悬空,随着吊桥摇晃,脸上肌肉绷紧,勉强做出豪爽的笑脸,“把俺拉起来,咱俩再合力救出这小屁孩儿,找个地方叙叙旧,交流交流箭术,让我看看你的进步。” “下面的日子可不好过,幸亏矮人皮糙肉厚…” 矮人发现前方的身影完全无动于衷,步伐未见分毫迟疑,于是声音变得恐慌, “喂!罗伊,你到去哪儿?帮帮老朋友啊,别丢下我们!” “抱歉,我的朋友伯尼还活得好好的,也不擅长射箭。”罗伊冲他挥了挥手。 “大师,往这边看,是我,巴舍尔,面包房主老哈克的儿子!”一个满脸肿包、长相憨厚的年轻男人爬出了吊桥,“您的那瓶魔药,让我肠穿肚烂、受尽折磨而死,至今还在肚子里翻滚不息…是不是该赎罪,拉我一把?就这一次,求你,我想见见老哈克!” …… “抱歉,我不能耽搁时间救你们…”猎魔人咬紧牙关,死死握着掌心不停流逝的沙漏,彻底走出了回忆之桥,尽管过往痛苦的经历让他心潮起伏,却无法动摇他的心志。 “死了就是死了,假的就是假的。” 那三道熟悉的声音随即被迷雾吞没,消散在夜风中,直到彻底不可闻。 “朋友,面对老熟人,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欧迪姆戏谑的言语从天空飘落,“还是被突变彻底磨灭了感情,不讲任何情面?” “你的名字应该加上铁石心肠的前缀,小小年纪,硬的却不像人类…” “刚特·欧迪姆…”猎魔人反唇相讥,“我会抓住你,我发誓!” “这就激动得受不了?我的朋友,不如尽早放弃认输吧,快些从苦难中解脱。” “你在做梦,走着瞧!”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美人、财富、珍宝 月光下,猎魔人注意到远处又出现一道呆滞僵硬的鬼影子。 她的身高将近一米七,弓腰驼背,好似一位老态龙钟、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妇人。 仍然是黑不溜秋的皮肤,散发着泥土的腥味和尸体的腐臭,背部生长一副小巧的像翅膀一样的骨骼突出物,头发像是缠成一团的水草,爪子……一对爪子比狼人的更加狰狞可怖,宛如一排削尖的黑铁锥子。 她看到了猎魔人,顿时如同之前遭遇的鬼影那般,安静而迅速地扑来。 “墓穴巫婆的克隆版?” 罗伊趁她靠近的时候取出了加布里埃尔,扣动扳机。 “嗖——” 借着夜色的掩护,弩箭无声无息越过十米,正中靶心,黑影怪物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满是鸡皮疙瘩的额头正中央便穿进了一根箭头,尾羽轻颤。 按照猎魔人的想法,如果是正常的墓穴女巫,必然痛苦地尖叫一声,拔出箭矢,露出破绽,他再趁机靠过去近身肉搏。 但黑影的构造与鲜活的生物截然不同,不知痛疼与疲倦,伤口亦未见鲜血流出,只是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紧接着如同捕食蚊虫的青蛙般,冲对面的弩手吐出了一条十米的舌头。 快、准、狠! 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半空,罗伊甚至来不及动作,扑鼻的腥臭的,一条黏糊糊、滑腻腻的舌头击中了他放在身前当做盾牌的湖女之剑。 “啪嗒——”留下一圈冒出白烟和恶臭的粘液。 舌头纤细至极,其中蕴含的力量却不容小视,短暂的接触便震得猎魔人虎口发麻,手中武器险些没脱出,同时弩弓表面被命中的地方滋滋地冒出一阵白烟。 长舌上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毒液。 罗伊脚步灵活得像只鼬鼠,贴地几个滑步,身形没入路边的巨石。 上次与墓穴巫婆的照面还是在下波萨达的卡耶村,旁观雷索和奥克斯兄弟围攻这东西。 当时猎魔人处于巨大的优势中,设好埋伏,以逸待劳,不到两分钟就取下了巫婆的首级。 现在一对一单挑,他才知道这家伙的阴险之处,谈不上有多厉害,但那条神出鬼没的舌头委实棘手。 要是直接命中他的身体不消说,虽不能击穿飞狮怪甲胄,但那腐蚀剧毒也能让他吃点小亏。 “犯不着与一个傀儡以伤换伤,还有更可怕的怪物在后面。” 于是猎魔人连续朝她射出两箭。 第一箭,被舌头击碎。 第二箭,正中女巫臃肿的肚皮,猎魔人身影一闪,空间战栗,泛起涟漪,瞬间闪现到她身后。 “唰——” 暗沉的剑刃掠过半空,阿隆戴特一剑劈砍女巫的后脖子! 卡在骨头当中。 污血四溅! 暴怒哀嚎的墓穴女巫转身挥动臂爪。 而猎魔人灵活地矮身钻过她的腋下,再次绕到墓穴女巫身后!暗金的瞳孔变得猩红。 震慑—— 女巫被定在原地,木偶般僵直。 暗红的剑刃再度高举,由左至右,劈砍—— 血光划出一道圆弧。 丑陋狰狞的首级腾空而起,“咯噔”一声坠落在地。 头颅之上血盆大口还在“卡兹卡兹”地开合着,乌黑的牙齿间软软地吊着一条恶心的舌头。 无头尸体原地转了两圈,“噗通”一声重重倒地! “击杀墓穴女巫(伪),经验值+80…” 罗伊松了口气,从掩体后走出。 这头墓穴女巫已经是遭遇到的第四波怪物,第二波是两头水鬼,第三波是一只食尸鬼。 杀掉它们后不知不觉经验池已经蓄满,猎魔人LV6(3680/3500) 但罗伊并没有选择立即升级,升级附带的全面恢复状态必须留到救命的时候再用。随着怪物的挑战难度越来越高,说不定会遇上他无法应付的对手。 扫了眼不停流逝的沙漏,还剩半小时… “烂透了!你的表现真糟糕!花了一半的时间才到这儿来。”欧迪姆嘲讽的声音无处不在,“瞧瞧你刚才迟钝的反应,躲在岩石后胆小如鼠的模样,真不敢相信你能通过猎魔人的正式考核,导师开了个后门?” 罗伊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继续追逐着天上月亮,朝着前方奔跑。 拐过几道弯后,他路过了一处小山坡,杂乱无章的野草铺满地面,从中传出一个充满磁性的动人的女声。 “罗伊,到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猎魔人迟疑地转头看了过去,暗金的瞳孔中映入一张熟悉的脸孔——红火的长发垂过肩头,碧蓝的眸子饱含激情,水润的菱唇娇嫩得像花瓣,让人忍不住品尝她的芳香,这是一位浑身散发着成熟风情的女人。 “珊瑚?”罗伊失神了片刻。 女术士柔柔地倚在草地上,俏脸满是惊喜地朝他招了招手,淡黄色的蕾丝长裙下丰腴的曲线随着她的动作惊心动魄地起伏,宛如满帆起航的大船。 顺着她纤纤细腰,麦色的修长的大腿交叠在一起,涂抹粉红指甲的清秀脚趾精致的像是艺术品,俏皮地勾了勾。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呢?”女术士凝望着猎魔人的眼睛,有些嗔怪地问,“为什么不来找我,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说话呀!这么快厌倦我了吗?要不换个花样…还记得实验室里的浴缸吗?”女术士双颊泛红。 猎魔人心头一动,马上垂下了头,躲开对方的目光。 脑海中一段温馨的记忆无法遏制地涌了出来。 他永远无法忘记和丽塔·尼德在维吉玛日子,靠着一扇传送门约会,谈论突变,和日常生活,打闹嬉戏,简单而快乐。 与女术士的朝夕相处,让猎魔人小菜鸟飞速成长,也曾迷乱、动摇,但动摇之后却和从前不那么一样。不会再轻易地沉湎温柔乡,为谁而手足无措。 正如雷索所言,谁年轻时候没有放肆过,经历几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只有经历过了才会变得成熟。 “珊瑚,咱们不是每天都在通过千里镜联系?我会找个时间看望你!”猎魔人朝女术士挥手作别,不带走一丝云彩,潇洒地背过了身,“但不是现在,等我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说!” 他迅速从山坡边离开。 但迷惑人心的幻影还没终止,银铃般妖冶的笑声连成一串,猎魔人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许多不同的婀娜身影在山坡上接连浮现,“姹紫嫣红”、仪态万千。 不止是人类,还有绿色皮肤的纤细窈窕的树精,双角、双蹄、脸颊装饰着妖冶纹身的夜魔、苍白冷艳的高阶吸血鬼、歌喉婉转的美人鱼… 多到令人眼花缭乱,比真实更加动人心魄。 但意志属性没有白加,年轻的猎魔人板着脸,脚步快的惊人!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吃这一套,小伙子,惊喜吗,感动吗,最喜欢哪个?”欧迪姆欣赏着猎魔人低头逃窜的姿态,语气欢悦。 “镜子大师…你曾经把客户发展成情人?”猎魔人平复下躁动的心情,一边赶路,一边还以颜色,“怎么会认识这么多种族,还了解她们的外貌体态?如你这般强大的存在也拥有人类的情感?” “你的夸奖我收下了,猎魔人。但我得提醒你,风还在咆哮、豪雨还在倾泻、性命也岌岌可危!”欧迪姆幽幽地说,“明白了吗?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 山坡之后,是一个宽敞的洞窟,就在左手边不远。 但区别于夜晚黑黝黝的普通洞穴,这一口洞穴不停向外辐射出金黄色的光芒,比月光更加夺人眼球。 罗伊一瞬间联想到传说故事中巨龙收藏宝贝的洞穴。 “走进去,统统搬光,无穷的财富、唾手可得!”隐约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他耳廓中回荡。 作为蝮蛇学派的财务总管,罗伊平日在金钱方面操透了心。 铸造学派装备、吃穿住行都要用到钱,更别提更加远大的理想,复兴蛇派学院,购买梦寐以求的葡萄庄园。 毫无疑问,猎魔人需要钱,而且是一大笔钱。 于是他往洞窟里望了一眼,得益于超常的视觉,清楚地看到了就在洞口处不远的位置,贴着墙壁摆放着几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箱,盖子完全敞开,珠光宝气若水荡漾。 大多数都是钱,小巧可爱的克朗、奥伦、黄金、以及更加久远古老年代的流通货币,猎魔人无法辨识。 还有数量庞大的珠宝:蓝宝石、红宝石、黑曜石、水晶、玛瑙,钻石、黄玉……多到能让任何一位女术士为之疯狂。 “可惜了……” 猎魔人吞了口唾沫,强行将目光移开,径直离开了洞口。 空气传来“咦”的一声,连镜子大师都诧异他坚决的态度。 实际上,如果这座由镜子大师构建的迷宫完全和罗伊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他还有把握取走财物,全身而退。 但无论是回忆之桥,美人的幻象,还是这口盛满财富的洞穴,都已经偏离了他的记忆。 最后破解谜题的方式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这个想法令罗伊心头发颤。 谨慎,只有谨慎才能活下去,也许现在节约的几秒钟就能决定最后的输赢、生死,罗伊不敢贪婪。 何况战利品包裹被封印,想装也装不下多少。 他还剩下二十分钟。 …… 猎魔人注意到一个宝贝耸立在远处的路边,暗沉的剑刃,斜斜地插在台阶上一堆干燥的泥土里,冷月一照,笔直的剑身折射出朦胧的月光。 八字形的剑格,笔直精瘦的剑柄,结构与蛇派银剑相仿。 根据铸造大师贝连迦尔的教导,毋庸置疑,这是一把难得的宝剑,只要花上一分钟,跑过去拔出它,便能据为己有,可惜…… 罗伊最后看了它一眼,咬了咬牙,自我安慰地握了握身后的剑柄,“已经有古威希尔和阿隆戴特,够了,不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加快脚步,将宝剑抛在身后。 “喔呜!”清晰的掌声响了起来,“伙计,你和圣人雷比殴达是亲戚?满箱的黄金和绝世神兵都无法让你的脚步停驻一秒,你难道完全不动心?” “我之前认为你的胜算只有一成,现在嘛,这个概率变成了两成。” 猎魔人对刚特·欧迪姆的话充耳不闻,又翻过了几个半人高的石梯,越过一棵伞盖巨大,比三层楼还高的的枯死榕树后,旅程的终点,一座幽静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它耸立在荒芜的大地上,寂静无声,唯有紧闭的窗户透出不洁的红光,宛如黑夜中狩猎狼群的瞳孔。 猎魔人沿着左侧的盘旋向上的石梯跑向了门口,他看到了别墅墙面上精致繁复的雕花,以及别墅外的院子里矗立的一座巨大的石雕。 石雕是一位女性形象,满脸庄重地端着一只为新生儿洗礼的盆子,应该是某位教会的牧师。 越过这座雕像,别墅顶头正是那轮皎洁的圆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月亮的边界都被镀上了一层邪恶的红光,照得人心惶惶。 距离一切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罗伊走到石梯的尽头,目光移向别墅门口,豁然凝固。 一道黑影单膝跪地杵在门口,中等体型,和罗伊酷肖的面部轮廓,流线型的精瘦肌肉,背后剑带上同样缠着的银剑和钢剑,以及一副手弩。 他被突然闯入者惊动,脖子间的蝮蛇吊坠轻轻晃动,紧接着熟练地五指勾勒,结出昆恩法印,任由黄光在漆黑的皮肤上流转不息。 下一秒,两对野兽的竖瞳间,火花闪烁。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打不碎的镜子 血色的月光下,两个猎魔人在别墅大门前的空地上,隔着三米对峙。 罗伊猫腰弓背,用前脚掌轻盈地点地,逆时针方向踱步,湖女之剑剑尖如影随形地锁定对面的黑影。 这次敌人似乎具备一定的智力,不再奋不顾身地扑来,而是模仿一般绕着猎魔人转圈,握剑的动作、脚步的频率、身体的姿态,与他出奇地一致。 两个相对而立的人,仿佛镜子内外的倒影与实体。 罗伊看着另一个自己,心中涌起荒谬之感。 这就是欧迪姆为他准备的最后大礼?复制体又能掌握几分能力,他很好奇,是像变形怪那样全盘接收? 额头和掌心渗出热汗。 下一刻,罗伊右手握紧剑柄,左手在半空中猛地画出一枚橘黄色的正三角,赤红的火柱射出法阵,燎上了黑影的身体。 黑影几乎同时做出了动作,一记伊格尼法印还以颜色。 “噗——” 两条火蛇皆命中敌人,“啵、啵”两声,护住身体的昆恩法盾接连破灭,罗伊向着旁边一个垫步,甩去鬓角被烧焦的一撮黑发,接着炮弹般与黑影狠狠撞做一团。 猎魔人抢到了进攻的先机。 兴许是黑影灵性还不够完善,反应慢上了一线,猎魔人手中阿隆戴特先一步的由下至上划出一道银弧,劈向黑影前胸! 一点火花飞溅于半空,黑影漂亮而迅速地格挡住袭来的长剑,剑上传来的力量旗鼓相当。 但罗伊先一步变招,转动手腕,阿隆戴特贴紧漆黑的剑脊,顺势向上一滑,瞬间削掉了一只右耳。 散入空气,化作黑烟。 痛苦会令大多数人分神。 但黑影毫无痛觉,动作不见半点迟疑,一记阿尔德向后推开力道用尽的猎魔人,紧接弓腿向前一跃,一记突刺戳向他的喉咙。 罗伊以左脚尖为重心,像陀螺一样旋转身体,阿隆戴特顺应惯性拍开刺来的漆黑剑刃,再化削为刺,指向敌人的胸口。 “锵!” 黑剑死死抵住银剑,缠作一团,顺时针徐徐转动。 瀑布似的火花从旋转的剑刃间倾泻而出,有如一副运作的钢铁的“磨盘”。 “锵!” 剑刃分开,两道身影再次快速地交错,数十次挥剑、格挡、闪避、交击。 没有花里胡哨的虚招,招招致命,剑剑刺向周身要害。 一连串金属的摩擦与撞击、刺耳的气爆声。 猎魔人再度扭身躲开黑影的挥来的剑刃,低吼着,凶狠地刺向黑影的脖子,后者掌中黑剑划了个半圆,荡开他的攻击,削向小腹。 罗伊无奈一记后跳,喘了口粗气。 淋漓的汗水将他的脸、下巴、脖子都染得晶亮,一头黑发被湿透,热气蒸腾。 短短一分钟的交手,体能消耗超乎想象。 欧迪姆创造复制体不仅身体素质与他相当,连战斗意识、临场反应,动作间一些习惯都继承了过去,因而能轻易地判断出猎魔人的所有进攻意图。 当然,罗伊也洞悉了他用剑的模式。 双方就像曾经交手过成百上千次的老熟人,战况越演越烈,却谁也奈何不了谁,令局面陷入僵持。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一念及此,猎魔人一咬牙,索性放弃了防御,俯身前冲欺入黑影怀里,剑尖抖动着,斜下一戳。 后者没躲开这舍命一剑,右腹被洞穿,却毫不退缩,以伤换伤地一剑刺穿了罗伊的大腿。 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一时之间,两把剑都卡在伤口里。 两个死敌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暗金的瞳孔闪烁血光! 震慑! 无数血色触手缠住黑影的身体,它被定在原地,瞳孔却没有变化——即便复制了猎魔人大部分能力,却复制不了模板优化的技能。 0.1秒,胜负已定! 阿隆戴特抽出伤口,迅若闪电打横一挥。 “唰——” 黑影身首分离,化作一阵烟,消散在空气中。 “击杀罗伊(伪),经验值+180,猎魔人lv6(3860/3500)” “我赢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罗伊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颊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的状态极为糟糕。 护住腰腹的飞狮怪甲胄都出现了几个凹坑,不用看他就知道盔甲内的皮肤定然布满青紫色的淤血。 轻轻一摸便是火烧火燎的刺痛,深入骨髓。 猎魔人哀嚎着吐出一口血沫,其中夹杂的血肉碎片清晰可见,连内脏也遭受了重创。 但他不能停下,终点就在眼前。 还剩十分钟。 “激活!” 一丝凉意笼罩身体,轻微的伤势瞬间消散大半。 猎魔人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撕碎内衣将大腿上的贯穿伤扎紧,用阿隆戴特当做拐杖,拖着受伤的大腿,醉汉般摇摇晃晃地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别墅内部远不如它外面看上去那般精致、奢华,像是大众化酒馆的一楼客厅,摆着几张桌子,餐具,几个橱柜。 每张桌子上都点亮一根蜡烛,昏暗的烛光照出大厅中央一条倾斜向下的楼梯。 猎魔人想都没想就拖着伤重的身躯走下了楼梯,进入一条阴暗逼仄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一面黄铜镶边的菱形穿衣镜映入眼帘。 “抚摸玩弄会让你失去理智,但任何攻击都伤不了我。” 罗伊人朗声吟诵, “孩子一见到我就开心,长者怕我,姑娘则目不转睛。” “你能说,我也能说;但你有声,而我沉默,空有嘴唇一张一合。” “你哭我也哭,打哈欠我也跟着谁,露齿我也笑得得意……” 罗伊走到了甬道的中间,盯着那面镜子, “模仿我的动作,照出我的外表,谜底是镜中的倒影。刚特·欧迪姆,你就躲在这里头吗?” “哈哈哈哈…”欧迪姆癫狂的笑在甬道里回荡,猛然间,猎魔人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地板瞬间向下凹陷、坍塌,他漏到了地下一层。 再也看不到甬道尽头的那面镜子! “伙计,虽然你现在的惨状很可怜,但你不会真以为那么简单?” 猎魔人咬着牙从灰尘碎石的废墟中爬起身体,神情依然沉着,似乎并没为失去的那面镜子而伤心。 他早有所料,沿着地下走廊来到了室外,别墅后的一个广场。 入目一片断壁残垣,铺满地面的方形瓷砖饱经风霜,蒙上了厚厚灰尘和斑驳的划痕,中央的地板仿佛被地震肆虐过,破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裂口。 广场周围,三条螺旋向上的楼梯连接着三座高高的塔楼。猎魔人隐约可以看到塔楼里的镜子,不止一面,好几面。 他尝试着拖着伤重的躯体去追逐其中最近的那一面,然而当镜子触手可及之时,却又轰然破碎。 躲在不知何处的刚特·欧迪姆耍了个花招,还在沾沾自喜地不停嘲讽,“哈哈哈哈,我又得了一分!” 罗伊默然地换了个方向,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水池,水池早已干涸,中央矗立着一块鲜红的镜子。 不出所料,当他的手快触碰到这块镜子的时候,镜子再度破碎成了沙子。 “猎魔人,有没有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体会到绝望的滋味?放弃,这样能早点解脱。” “你能粉碎玻璃,”罗伊冲着空气咆哮,“但总有你毁不掉的镜子!” “那你就认真找找,说不定找得到…”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 粉碎倒影! 罗伊没再徒劳地追寻剩下的塔楼里,那虚无缥缈的玻璃镜子,而是径直迈入喷泉水池。 疾行数步,来到紧挨水池的一面浅灰色的石壁之前。 他闭上眼睛附耳贴了上去,触感光滑、坚硬,流水潺潺,在大理石墙壁后欢快地流淌。 年轻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过程虽然有所偏差,但最终破解谜题的方法并没有发生改变…只要打碎这面墙,让水涌进喷泉水池,到时候,刚特·欧迪姆,别想赖账!” “那就试试看。”男人回答得漫不经心。 罗伊右手划了个蓝色的正三角,法力涌出掌心,猛然往那面墙一推。 “砰”的一声巨响,强烈的气流撞上了墙壁,灰尘簌簌抖落,然而预想之中的水并没有流出来—— 因为墙壁还顽固地挺立着。 猎魔人的阿尔德法印,并没能击碎它!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都走到最后一步…”罗伊脸上闪过一丝焦急,此时沙漏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他还有五分钟。 隔了两秒后,猎魔人又一次轰击墙面。 紧接着遍体生寒,墙面仍然纹丝不动。 罗伊心头咯噔一跳,呼吸变得急促,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理智告诉他,阿尔德法印的造诣并不足以击碎墙面。 这是他一直忽略的细节,即便计算上古之血的加成,他的法印也顶多LV2的水准。 无法击碎墙壁,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蛇派学院还没复兴,猎魔人兄弟会还没建立起来,我还没来得及与老摩、苏茜、珊瑚、希里、道个别…不,决不能输!” “哈哈,认清现实!”镜子大师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嘲讽,“伙计,破解谜题的机会摆在眼前,可你自己没把握住…那就怪不得我了,乖乖地跟上来,和亚里安一道,去一个前所未见,无比美妙的世界!” “不!”罗伊大叫了一声,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镜子大师那张诡异莫测的面孔,被这家伙带走,会有什么下场? 灵魂被吞噬? 眼前幻象骤生,无尽的黑暗和虚有如潮水,将他彻底淹没、湮灭,抹去一切存在的痕迹! 猎魔人冲到墙边,状若疯癫地捶打墙面,一拳、两拳。 “噗噗”闷响、鲜血飞溅。 双拳很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露出惨白的骨骼,尽管他十点的力量达到了常人的两倍,但想要击碎坚硬的大理石,仍然是痴人说梦。 “哈哈哈!”镜子大师戏谑道,“我还记得你一开始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跟我打赌,从我手中抢夺灵魂…喔呜,勇气可嘉的人啊,面对如期而至的死亡,仍旧是一个懦夫!” “为何不坦然而体面地接受我的赐予?” “闭嘴!我没输!”罗伊扫了一眼飞速流逝的沙漏,仍然没有放弃,“还有时间!” “一定还有办法!” 镜子大师欣赏着他的“表演”,尖着嗓子,无比刻薄地说, “忘了跟你说,带走你的灵魂后,这具充满营养的躯壳也不能浪费,留在我的世界成为花肥如何?我会用你的肉体浇灌出最美丽的、最致命的鲜花。” 话音传入耳,猎魔人突然垂下头,停下所有动作,怔怔注视着手背上刺眼的血迹,年轻的脸庞浮现出恍然之色。 “打不碎的镜子…水…液体——血液,粉碎血色倒影…”他自喃地重复这几句,“粉碎血色倒影,原来如此!” “可怜虫,这就受不了,崩溃了——”镜子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猎魔人突然冲到了干涸的水池中央。 此处滴水不剩,很久以前承载喷泉的建筑就像蛋糕一样,一层一层,由下至上,由大迅速缩小。 最上层是一个洗礼盆大小的池子。 猎魔人站了上去,脸色冰冷如刀,左手放入池中,右手阿隆戴特猛然斩下。 “噗——” 湖中仙女赐予的神兵何其锋利,削铁如泥,更别提血肉之躯,瞬间便斩断了他的左手腕。 一只手掌落入了水池。 断掌处大动脉被撕裂,血如泉涌,短短几十秒便装满了小半个水池,不到四分之一加仑。 大量失血之下,罗伊却好似感觉不到痛苦,带着一头冷汗,兴奋地凑到血池边,充血的双眼一眨不眨。 殷红的血液泛起涟漪,猎魔人的倒影显露其中,肩膀后隐约地勾勒一个熟悉的轮廓——癞痢头、鹰钩鼻、漆黑的瞳孔。 镜子大师正靠着他的肩膀,探身与他对视。 罗伊仅剩的右手猛地伸进去一拉,提着刚特·欧迪姆的衣领,将他从血色镜面拽出到现实世界。 “我逮到你了!”罗伊露出满口白牙,咧嘴一笑。 这个神秘的光头男人纯黑的瞳孔注视着猎魔人,神情肃穆庄重,又带着赞叹。 “Ouw se on coq e coq la se ril fimie ay……”他拍了一下猎魔人擒住衣襟的右手,嘴里念诵着古怪而晦涩的音节,同时双颊迅速变得苍白,向内凹陷、皮肤表面浮现出一根根密集的黑色血管,仿佛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不错,第二种解法,可用这种方法战胜我有何意义?”他瞥了一眼罗伊左腕巨大的豁口,甚至能清晰看到断裂的大动脉和惨白的骨头渣子,“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你会马上陷入昏迷,然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只能成为一个可怜又可悲的残疾人。” “不!你错了!”罗伊将断手凑到镜子大师眼前,然后神奇至极的一幕出现。 惨烈的血肉白骨开始发芽,伸出一条条草履虫似的触须,触须迎风便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重构、十秒内,那只缺失的手腕便完好如初。 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重新恢复了健康红润,脖子、胳膊和大腿上,接连不断的战斗造成的伤口也瞬间淡去。 他神采飞扬、双目有如星辰闪烁,精力充沛至极,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迷宫中的一切艰难险阻。 “真让人惊喜啊,猎魔人,还有别的底牌吗?” “离开,刚特·欧迪姆!”罗伊畅快无比地大笑道,“你没机会知道了!” “Shen ggonia monerie, ara scdebi!” 镜子大师突然念诵咒语,身上爆发出一阵破碎的白光,挣脱猎魔人的禁锢,重新坠入血池! 他鼓着掌,向后退去,越沉越深,周身浑身燃起火焰,浮现赤红斑块。 两张金色的羊皮纸卷,从他的褡裢口袋中飞出,冲入熊熊烈火烧成了灰烬……一本黑色牛皮手册,记载飞狮怪学派的核心机密以及上古之血强化之道,漂在罗伊身前。 同一时间,罗伊右手腕部涌出一阵灼痛,皮肤好似被烙铁烫伤,瞬间钻出一个古老的赤红符号、一枚扭曲的血色线团。 “猎魔人,这次让你赢了一局…但下次,十年以后,可没这么容易过关…” “到时候,别再像只蚂蚁一样弱小…努力成长,淬炼你的灵魂…会有更美妙刺激的游戏等着你!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 镜子大师富有深意的笑声,很快变成了似人似兽惨叫。 他被烧成了碎片,眨眼间坠入血池最深处,一轮白金色的太阳之中。 而罗伊再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八章 后续与强化(二合一) 一段时间后,拉·瓦雷第男爵领北边的短尾猫酒馆。 “一杯苹果酒!”黑头发的年轻猎魔人风风火火地推开酒馆大门,走到柜台前的一张圆桌边,冲身材火辣的女酒保打了个响指,又一屁股坐在早已等候在旁的光头彪形大汉身边,抢走他面前喷香扑鼻的炖肉,一阵狼吞虎咽。 “小鬼,别光顾着吃,你倒是说说城堡里的收尾工作怎么样了?”雷索无奈灌了口矮人烈酒,酒桌边坐着的另外三名猎魔人和一位瘦小的男孩也看了过来,眼含好奇。 “为了救小亚里安,我差点把命给搭进去!没人能赖掉这笔账,巴伦男爵也不行!”罗伊冲众人眨了眨眼睛,又囫囵吞枣地咽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牛腩肉,便往酒桌上丢了个钱袋。 “报酬到手分文不少。” 清脆的克朗碰撞声中,旁边带着灰扑扑兜帽的猎魔人眼睛一亮,心急火燎地打开钱袋数了数,很快脸色黑了下去。 “一百奥伦,这就是伟大的巴伦·拉·瓦雷第承诺的一辈子都花不光的财富?他把咱们当成乞丐来打发?” “当然远不止这点儿…巴伦男爵虽然脾气暴躁,看不起平民,但他的慷慨丝毫不逊色于弗尔泰斯特,毕竟我可是救了他的长子!”罗伊大口地咀嚼着牛肉,露齿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收钱收得心安理得。 实际上在过去的几个月,接连为维里雷斯男爵,弗尔泰斯特国王,巴伦·拉·拉瓦雷第解决难题过后,已经积累下相当可观的身家,即便扣除在维吉马锻造学派装备的巨额花销,还有接近两千奥伦。 “这袋子钱留给你们喝酒的…剩下九百奥伦按照老规矩,由我保管。等咱们到了诺维格瑞,”罗伊憧憬道,“这笔积蓄会派上大用场。” 雷索听得若有所思。 奥克斯则夸张地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怨。 跟管账的讨价还价,他怕连这点酒钱都拿不到,赶紧把袋子珍而重之地握在掌心,嘟哝了一句, “罗伊,这顿饭得你请!” “奥克斯,你掉钱眼里去了?”瑟瑞特不满地瞪了自家兄弟一眼,将他手里的钱袋抢了过去,贴身收好。 接着转向年轻的猎魔人,“小子,我需要一个解释。你在城堡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小时,再次出现,亚里安·拉·瓦雷第几乎同时就醒了过来。这一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鬼,如果还当咱们是自己人,”雷索冷着一张扑克脸,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就别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罗伊抿了抿嘴唇, “如果担心连累我们俩那大可不必…”猫派猎魔人弗利厄斯摘下墨镜,灰绿色的瞳孔瞅了罗伊一眼,“我的剑足以保护好卡尔…”又摸了摸身边男孩的脑袋,“我还欠着你们一个大人情…” “亏欠太久,会影响挥剑的速度!” “好!”罗伊无奈又感到些暖心,“我把一切统统告诉你们。但不用担心,危险都过去了,”天花板上魔法灯抖落迷离的光斑,吟游诗人手中的鲁特琴拨动悠扬的旋律,猎魔人开始娓娓讲述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那段消失的时间里,我被一个名叫刚特·欧迪姆的神秘人拉进了一场游戏之中,而我和他第一次交集要从艾德斯伯格说起…” 猎魔人把自己与镜子大师之间的恩怨纠葛大致说了一遍。 除了隐瞒了升级和断腕放血的经历,淡化了危险的战斗,其他方面原封不动。 他也想明白了,刚特·欧迪姆败了这局,再也不能向身边人探出魔爪,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 “最后剩下不到三十秒,我用阿尔德法印击碎了墙壁,释放水流,借由水面倒影侥幸逮到了镜子大师…我赢了他!”罗伊徐徐说着,脸上带着一丝后怕。 这次的赌约,血一般的教训告诉他,事情的发展瞬息万变,不要过于依赖脑海里的信息莽撞行事。 “按照契约,威胁尽去,从此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镜子大师。” 至于露意莎夫人那边,猎魔人又是另一种解释——梦中的无形魔鬼希姆作祟。 听完故事的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师徒都陷入了沉默。 众人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卡尔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好似听到了一个与骑士讨伐恶龙类似的床头故事。 镜子大师是恶龙,而自己的前辈,蛇派猎魔人罗伊,便是那讨伐恶龙拯救人类的骑士。 “小子,你确定不是做了个梦?” “也许,某个强大的存在创造了个梦境,邀我进去痛快玩了一场,顺便救出了亚里安。”罗伊瞥了一眼右手腕上的一个淡红色的古老符号,好似两个半圆扭曲后凑成的线团,极其怪异。 是标记,也是一道护身符,维持十年。 “别扯什么梦境,”奥克斯揉着下巴,思考着刚才听到的信息,“满足人类的一切愿望,索要灵魂作为报酬,挥挥手令时间静止,还能穿梭世界…即便是传说中的神明,也不过如此?” “不一定是神明。”瑟瑞特提出另一种可能性,上下打量着黑发的猎魔人,“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类似的传说…那东西也许和现存的大多数怪物一样,是通过天球交汇从别的地方入侵到我们世界的残物…拥有种种匪夷所思的强大能力。” 扣着的食指敲了敲小兄弟结实的胸肌,瑟瑞特纳闷道,“和这种超然的存在打赌,你居然完好无损,肋骨的伤势都痊愈了?凭的啥,谁也打不过的身手?” “当然是凭借这里。”罗伊喝了口苹果酒,点了点太阳穴,故作轻松地玩笑道,“而且猫受到混沌能量的青睐,有九条命,我有两条,不信你可以问一问雷索。” “你只是运气好逃过一劫!” 光头大汉当即浇了桶冷水。 离开拉·瓦雷第城堡后,他感到一种异常的疲倦,现在想来是被镜子大师施过法术的后遗症。 性命完全受人掌控,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感觉,说是绝望都显得苍白。 “念出名字加以讨论,很可能引起那东西的关注,为了安全着想,”雷索神色郑重,“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准提它的名字!” 话音落,酒桌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重。 几对野兽般的瞳孔徐徐转动,猎魔人都意识到其中蕴藏的超乎想象的巨大的危险,陷入了深思。 “伙计们,别老是愁眉苦脸,影响气氛!咱们遇到的危险还少吗?管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有多强大!”奥克斯打破了沉寂,向蛇派的小兄弟端起了酒杯,“罗伊赢了一局,最终活了下来,难道不值得庆祝?” “不该敬胜利者一杯?” 几人闻言呼了口气,舒展愁容,举起杯子, “还有我!”卡尔兴奋地踮起脚尖,举起装着蓝莓汁杯子。 “喵——”歌尔芬·黑猫钻出兜帽,探着鼻子喵喵叫。 六个杯子,一只爪子轻轻一撞,晶莹的酒水飞溅、酒香和果香四溢,众人心头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城堡里的事到此为止。”雷索沉吟道,“现在亚里安苏醒,露意莎夫人也该履行承诺,释放海蝎子杂技团的成员,给予补偿。” “正在办。”罗伊解释道,“大概明天下午会有消息。咱们待不了几天也该出发…我的伤势已经痊愈,犯不着再耽误下去。” 他也很好奇,巴伦和露意莎这位高高在上的贵族究竟会如何补偿被他冤枉的平民。 因为她们的自私和愚蠢,重组的海蝎子支离破碎,更永远地失去了两个成员,喷火者科林斯第以及昆特表演家亚摩斯。 这笔账该怎么算? 暗金的瞳孔闪过冷意,也许自己还得出手。 …… 酒馆小聚之后,以弗利厄斯为首的四名猎魔人押着男孩卡尔离开。 猎魔人究竟有多无聊了?尤其是雷索和奥克斯兄弟这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训练学徒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于是他们便自告奋勇地帮助菜鸟导师、猫派猎魔人弗利厄斯训练学徒。 这段时间,一直是四位大汉在轮番操练瘦小的男孩。 曾经的罗伊也是在雷索的压迫下,进行暗无天日的变态训练,压榨出身体所有潜力。 那份煎熬、酸爽他记忆犹新。但经过一年的训练,如今年轻的猎魔人的基础已经相当扎实,某些方面甚至能够独当一面。 蛇派的三位大佬几乎将他放养,更多的情况是他主动去请教。 现在,他承受过的苦难翻倍地加诸于卡尔身上,瘦小的男孩得面对四位人生导师,那会是什么个惨状? 罗伊不禁为卡尔默哀了三分钟,心头窃笑着来到酒馆后的马厩,给棕马维尔特添了些豌豆,拍了拍油亮的鬃毛,又掏出兜帽里,因为舔了几滴烈酒开始摇头晃脑喵喵叫的歌尔芬·黑猫,抱在怀中撸了一顿。 虽然近来有些忽视它们的感受,但这两个小家伙从始至终都对猎魔人极其忠诚。 不需要太多陪伴,却总是报以亲切的善意。 陪着两个小伙伴玩耍了一阵,罗伊便坐在马厩的干草堆上,拿出牛皮笔记本,开始记录这一趟男爵领之行的全部信息,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调查过程中的疏忽,做出的各种选择的利弊分析,迷宫之中和鬼影战斗犯下的失误,以及完善刚特·欧迪姆的个人信息, “1261年10月23日,拉·瓦雷第男爵领,亚伦撞破露意莎与国王弗尔泰斯特的奸情,深受打击之下中了镜子大师的勾引,陷入美梦之中…刚特·欧迪姆,疑似——” “恶魔?神明?” “近乎无所不能…” “在‘收割灵魂’这方面受到契约严格束缚…别的地方,却又拥有一定行动自由…比如,杀个人…” 他把这家伙列入了残物种类,实力排在高阶吸血鬼的统治者、暗影长者前面。 记录完毕,罗伊取出迷宫之行的战利品——飞狮怪学派资料,细细端详。 为何偏偏是飞狮怪的配方? 狼派、熊派,狮鹫派学校遗址,罗伊都大致知晓,猫派弗利厄斯陪在身边,也有机会换取配方。 但飞狮怪学校,远在蓝山以东的泽瑞坎、哈克兰,他对此毫无头绪,想找配方也无从找起。 镜子大师为他省下不少力气。 “飞狮怪学派青草煎药配方:普通级绿色、蓝色、红色突变诱发物…母亲的眼泪,女巫草药、黑麦芽汁,成分区别于蛇派…无需狮鹫突变诱发物,那么歌尔芬保住了一条命。” “喵、喵?” 歌尔芬·黑猫从马鞍袋后钻出,圆乎乎、毛茸茸的脑袋搭到主人肩头,好奇地转动乌溜溜的眼珠子。 这飞狮怪派配方与蛇派配方存在不小差别,增强体质和魔药耐受性的绿色突变诱发物占据大头,增强精神的蓝色,力量、敏捷的红色,加起来都远远不如前者。 三者比例大概为6:1:1 罗伊若服下飞狮怪煎药,体质属性必然能获得较大提升,一次性能服用更多魔药,前提是能挺过去,没人知道二次服用青草煎药有多危险。 “等从猫鹫手上换到猫派青草煎药配方,再两相比较,选择一种先行筹备。然后,攒满经验、等到下次全面恢复——” 飞狮怪猎魔人试炼里还提到一些独特的步骤。 利用乌头、鬼针花的叶等多种具有毒性的致幻草药,炼制一种独特的灵感药剂,饮用后,飞狮怪猎魔人便能“触碰”到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一次次地吞服草药,逐渐加大剂量,以此来磨炼内心。 有的人变得坚强,而有的人,患上了严重的药瘾。 这跟罗伊从投身雷比欧达的飞狮怪莫邓身上查到的线索一致。 “最擅长炼制魔药,却又深受药物折磨…引以为戒啊。” 整理好飞狮怪的资料,罗伊目光转向另一份上古之血的强化资料,脸色凝重。 镜子大师的方案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强化”,而是另辟蹊径,通过外物不断刺激,促使上古之血反抗、排异,在此过程中壮大。 但上古之血作为猎魔人世界最顶级的血脉,能刺激它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凡物——高阶吸血鬼、巨龙、以及法力强大的术士,三者魔力充沛的血液精华、加上数种草药,经过多道工序混合勾兑,便成为一剂砥砺上古之血的灵药,服用之后虽不致命,却免不了忍受一段时间的痛苦。 法力高深的术士,艾瑞图萨有,罗伊还能借由珊瑚的关系渠道想想办法。 可巨龙、高阶吸血鬼…不是他现在能招惹的目标。 “该知足了,从长计议。” 无论如何,总算找到一条上古之血强化之道,最关键的是,用不着去伤害上古之女,小希里。 …… 最后轮到了重头戏,个人能力的强化。 罗伊注意力集中到模板之上。 这一趟挑战镜子大师的尾声,猎魔人等级lv6提升到lv7(360/4500) 主属性意志:12.5→13.5 “剩余属性点1,技能点1。” 罗伊没有迟疑,精神集中到主属性的+号上—— 意志:13.5→14.5。 这一瞬间,一种古怪的眩晕感涌上心头。 他神情变得恍惚,有那么几秒的迷失,当他恢复清醒,耳边突兀地响起针尖刺破薄膜般“啵”的一声,仿佛某种阻碍打破。 意志力加到这种程度,身体似乎产生某种变化,但闭目体会,却又一无所获。 目光继续下移, 技能点则仍然加上冥想, 冥想:lv5→lv6 (一轮完整冥想后储备一次“激活”,使用后迅速恢复百分之二十→三十的生命和魔力。) 体质:12→12.5 生命:160→165 精神:14→14.5 魔力:180→185 近段时间,年轻的猎魔人正处于青草试炼后的快速发育阶段,力量和敏捷、感知也获得了一定的自然增长。 力量:9.3→10 敏捷:10→10.6 感知:8→9 …… “呼…”四肢百骸中涌动的暖流,猎魔人脸颊微微发红,这种稳步变强的感觉,令人陶醉。 他的意志和精神属性已经超过了所有蛇派猎魔人,包括猫派的弗利厄斯,在另外一条猎魔人之道上越走越远。 “何必拘泥于学派,只要足够强就行!” 打定主意,平复下心情,手腕一抖从虚空中抓出雪亮的钢剑—— 古威希尔 (检测到战利品包裹中存放着煮婆充满魔力的残肢、未知的金属搅拌勺…这把经由地精工匠巧手打造的远古黑铁火焰剑,获得相关强化—— 体质不足,该强化取消… 受到你的极高的意志属性影响,古威希尔第四次强化进化出相关能力。) 类型:钢剑 材质:黑铁、熔岩、陨铁、皮革、松木、强大怪兽组织。 特征:重3.06磅,柄长9.3吋(0.23米),剑身36吋(0.91米), 附魔—— 循环、点燃、痛击、传送, 压制(新增):你的意志开始进一步干涉现实,挥舞古威希尔,杀戮意志将借剑刃为媒介,对敌人施加心灵和身体的双重干扰—— 意志力不高于你的敌人,将持续遭受杀戮意志压制,身体素质全方位、小幅度下降,并且专注力消耗加剧,更容易在战斗中分神,陷入紧张、恐惧、战栗等负面状态。 压制无视任何防御,随着战斗时间持续,逐渐加重。 … 罗伊略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煮婆的残肢、金属搅拌勺,会产生什么附魔?” 可惜体质没达标准。 “压制就压制…相当于一种持续的负面光环?” 某种领域的雏形? 罗伊沉吟了片刻。 该能力有利有弊。 一场战斗通常持续不了多久,尤其是剑士之间的战斗,十秒以内就能分出生死。 这意味着压制的影响恐怕还在酝酿,尚未爆发,战斗已经结束。 但如果是面对棘手的魔物,长时间鏖战,或者一场小规模的群战,那么战斗持续越久,他的优势越大。 “这是个后期技能。” …… 钢剑收入空间,抓出暗红的剑刃。 湖女之剑——阿隆戴特 (湖女之剑经过第二次强化,受到你极高的意志属性影响,进化出相关能力。) 类型:银剑 材质:泪石、黑铁、龙族皮革、强大怪兽组织、宁芙之血,银 特征:重6.06磅,柄长11吋(0.27米),剑身40吋(1.01米), 附魔—— 破魔、水泽、水之呼唤、传送。 压制(新增) “嗯,”罗伊摩挲着光滑的剑刃,思忖道,“对魔物作战的银剑,跟压制能力更搭配。” …… 加布里埃尔 (原本简陋的手弩,经过第四次强化,已经脱胎换骨,不逊色于任何神兵利器,因为你极高的意志,它进化出了相关能力。) 类型:袖珍十字弓 材质:桑木、筋、麻,魔力。 特征:重7→8磅,弓长0.7→0.73米,拉力50→60磅,有效射程64→73米。 附魔—— 简化、引导箭、闪烁, 眩晕箭(新增):向射击的箭矢之中灌输意志之力,若目标意志力不高于你,将会心神震颤,眩晕0.1秒。该能力无视任何防御,且极端消耗心神。 罗伊瞪大了眼睛,陷入了震惊,不是因为太弱,而是这新能力实在太过变态! 因为简化附魔的存在,他每一次射击间隔是0.4秒,试想一下,0.4秒射出一箭,便能让对手眩晕0.1秒。 那敌人还打什么打?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场景——穷乡僻壤的独木桥边,光头大汉和奥克斯兄弟顶在前方围攻一头强壮的守桥巨魔,连续不断地倾覆银剑、法印,而他躲在远处,连施冷箭。 巨魔暴躁地挥动手臂拍打灵活绕圈的蛇派猎魔人,身体却好似羊癫疯发作,不停地一抖一动,一抖一动,最后遍体鳞伤、浑身插满弩箭,一命呜呼。 到死也没递出完整的一拳。 眩晕箭,在远近配合的小队作战中绝对是效果斐然。 如果瞄准目标是正在释放法术的术士,那闪烁和震慑能省下来。 引导箭、加上眩晕箭、以及简化的连续射击… “嗖嗖嗖——” 两箭破盾、三箭爆头,兼具远程打断施法? “我这是在术士之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罗伊安耐住心头的激动,当下就在马厩附近,一一试验三种武器。 挥剑独自演练了一番五种长剑起势,因为同伴不在身边,暂时感受不到压制的威力、影响。 而手弩是重点项目——如果连续使用眩晕箭。 “嗖嗖——” 数道白光闪烁的“流星”划过半空。 马厩旁的木桩子上眨眼间多出一排尾羽轻颤的弩矢。 大概八箭过后,罗伊体内涌起一股奇怪的虚弱感,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各种杂念, 十箭过后,头晕目眩,精神难以集中,失去大部分战斗力。 随后,罗伊咬紧牙关进行正常的射弩训练,大概十分钟后,状态缓解,隔了半小时,彻底恢复正常。 “这么看眩晕箭也相当于一种爆发性的攻击手段,八箭,足够应付突发状况…”罗伊思忖道,“随着意志力增强,射击次数应该也会增加。” 近战有压制,远战有眩晕箭,这次的提升让他心满意足。 接下来的目标,前往诺维格瑞,等待杰洛特的答复,顺便想想办法换取猫鹫的配方。 s://.c/read/37131/23799512.html .c。m.c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九章 异动 次日午后,光线灰白,庞塔尔河上飘来的水雾笼罩住拉·瓦雷第男爵领的天空,空气潮湿,散发着鱼和水草的咸腥味儿。 海蝎子成员,精灵女士爱佛琳与泽瑞坎的坎蒂拉在一名军官的护送下离开了男爵城堡。 两人头发湿漉漉的,显然不久之前刚梳洗过,身上那股许久不洗澡的酸臭一扫而空,脚下笨重的镣铐被摘掉,肮脏油腻的囚服换成干净整洁的衣服。 整个人焕然一新。 “两个小婊子,算你们运气好,少爷及时醒了过来,老爷也不打算再跟你们计较。”军官迪伦在后面推搡着两人,满嘴污言秽语,“现在快带上你们的东西给我滚,三天之内离开男爵领,随你们去哪儿,但记住别回来!否则迎接你们的就不是地牢,而是两具棺材!” “你午餐吃的是大粪吗?嘴巴比屎还臭!”黑发的猎魔人从不远的塔楼后走了出来,暗金的眸子闪过一丝凶光,将手指捏的一阵阵脆响,“现在把你令人作呕的爪子从两位女士身边拿走。她们不再是任你折磨欺辱的囚犯。你要是再敢碰一下,我保证你会变成一堆烂肉!” 军官闻言,脸色霎时间变得青红交加、就像被一口饭憋住了喉咙,他咧了咧嘴,但一想到上次撞鬼似的可怕经历,又脸色大变,活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半句也不敢反驳。 而对面,桀骜不驯的泽瑞坎女士见状,突然对他伸出舌头,恶狠狠地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 “爱佛琳,坎蒂拉,重获自由的感觉如何?” 罗伊目送军官返回城堡,笑得很欢快,并肩走到两位女士的身边。 “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们,够意思!”坎蒂拉热情似火地勾住了猎魔人的肩膀,饱满贴了上去,“是你抓住真凶,替我们洗刷掉冤屈的?男爵夫人还给了一大笔补偿金。” 罗伊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这所谓的真凶只是他编造出来交差的魔鬼希姆,关于镜子大师的事太过离奇,并不足以取信老男爵。 估计海蝎子也不会相信这个故事。 “对了,弗洛兹去哪儿了?”罗伊环姆四顾,确认在场只有两位女士,海蝎子最后一位成员小丑弗洛兹却不见踪影。 “弗洛兹他…”坎蒂拉突然垂下了头,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而爱佛琳眼中掠过一丝哀伤,闭口不言。 这时,猎魔人注意到女人身后放着的三个亚麻布袋,鼻子动了动。 一个尸袋散发烧焦的味道。 另一个散发浓郁的花香。 最后,带着新鲜的尸体轻度腐烂的味道。 “这里面装的是?” “弗洛兹的尸体…”坎蒂拉重重地叹了口气,“昨晚城堡里的佣人们刚通知抓到真凶,弗洛兹就咬舌自尽了…” “确定是自杀?”罗伊脸色不善,“不是城堡里的人害了他?” 爱佛琳摇了摇头,回忆道,“其实他早就不想活了,但不甘心含冤而死,如今真相大白,也就去陪科林斯第。” 猎魔人为之愕然,自己费尽心思,挑战镜子大师才救出的人,居然自我了断了?! “这么说,这两个麻袋里装的是科林斯第和亚摩斯的尸体?” 喷火者科林斯第也是海蝎子的一员,但很早以前就被男爵处以火刑,猎魔人曾经在广场上见到过他被烧焦示众的尸体。 而亚摩斯,曾被那对狗男女埋在花圃里。 “没错,我们要走尸体,等出城后合葬在一起。也算为三个老朋友尽最后的微薄之力。”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罗伊注视着地面死气沉沉的亚麻布袋,隐约能看出其中变形的尸体轮廓。 对于弗洛兹遭遇,他有那么一丝同情,也隐隐愤怒。 目睹恋人含冤而死,这家伙就没想过找那个下达残酷命令的巴伦男爵复仇? 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敢活下去,积蓄力量为恋人报仇,这毫无疑问是懦夫的表现! 随即猎魔人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他有什么资格嘲笑这个可怜人。 小丑弗洛兹,一个身份低微的杂技演员,能靠什么力量报复男爵这种权利滔天的贵族? 作为泰莫利亚数不清的平民里最普通的那一个,尽管被王国贵族视若草芥、但敢起来舍命反抗的终究只是极少数。 而反抗者,几乎都沦为山野之间的强盗流寇。 …… “往这边走…”精灵女士在前面带路,而猎魔人扛着一个麻袋与坎蒂拉跟在她的后面。 “这不是酒馆的方向,咱们现在是到哪儿去了?”猎魔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爱佛琳没有回头她撩了撩耳边被风吹乱的黑色短发,答非所问道,“罗伊,虽然弗洛兹去世,但你前后奔波为海蝎子洗刷冤屈的恩情,我们都铭记于心……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 “我再强调一遍,朋友之间不需要什么报答!等等,又为啥是将来?” 猎魔人嘴唇动了动,身边的泽瑞坎少女忽然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爱佛琳说的没错,巨龙的子民有恩必报。你把我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救了出来,我欠你一条命…罗伊,我愿意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为你挥舞锋利的弯刀。当然,我还能做很多事,包你满意!” 说着,泽瑞坎少女突然挑逗似地舔了舔红唇,在猎魔人身前伸开双手转了一圈,展示出古铜色的肌肤下,那雌豹般健美的身体,兼之高鼻深目、嘴唇丰厚,两侧颧骨带着神秘的刺青,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美。 “虽然你的身材不如巨龙的子民强壮,但脸长得很英俊。” 她冲猎魔人认真的说。 “罗伊…”爱佛琳解释道,“坎蒂拉的家乡在遥远蓝山的东方,人民骁勇善战,娴熟地掌握战斗技艺,忠诚可靠,毫不夸张地说,每个泽瑞坎人都是优秀的雇佣兵。许多大商人、政府要员都希望能雇佣到一个泽瑞坎保镖。” “然后?” “别着急,最重要一点,泽瑞坎民风淳朴,因为你救了坎蒂拉的命,所以她愿意无偿地成为你的雇佣兵,以报答救命之恩。” “爱佛琳说漏了一点,巨龙的女儿,除了战场上,在别的地方也无人能敌。”坎蒂拉自信满满地挺了挺胸前的茁壮,自我推销。 “额,这确定是保镖打手,不是暖床的小老婆?” 泽瑞坎的女人作风都这么豪放吗? 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避开了坎蒂拉的极富侵略性的眼神,他想到了曾经和杰洛特有过交集的三寒鸦博尔奇,那位人形的传奇金龙身边也一直陪伴着一对泽瑞坎姐妹。 两姐妹不仅身手了得,某些技能也相当熟练。甚至和自己的主人三寒鸦、以及经验丰富的白狼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四人浴桶切磋。 “抱歉,坎蒂拉,猎魔人不需要保镖跟班…”罗伊深呼了一口气,他实在想象不到在野外与水鬼、腐蚀魔战斗的时候,躲在一个女人身后,还算啥男人? 他摇了摇头。 “猎魔人嫌弃坎蒂拉?觉得我会成为累赘,拖你的后腿?”泽瑞坎女人为了证明自己,解开衣襟的的纽扣,露出一片细腻的皮肤,罗伊这才发现,精致的锁骨下边爬着一道蜈蚣似的狰狞口子,再往下,一抹圆润的边缘纹着一只青色的蝎子,栩栩如生,看上去既性感又危险。 “这条伤口是我在泽瑞坎猎杀毒蝎子留下的…那只蝎子比水牛还大,力气胜过成年男子,但我单独杀掉了它,而这道纹身代表着功勋。此外,近几年跟着杂技团四处流浪,我也杀过心怀不轨的暴徒,狡猾的野兽…只要给我一把弯刀、一副弓弩,我绝对是个合格的战士!” “坎蒂拉,我从没质疑你的能力,你是个出色的战士,毋庸置疑…额…先把衣服扣上!”罗伊偏过脑袋,郑重地说,“在我看来,两位是可以一起坐在篝火边喝酒聊天的朋友,而佣兵和雇主是上下级的关系…那不平等,也不合适…” “我不介意究竟是哪种关系。”坎蒂拉突然用肌肉结实的手臂环住罗伊的胳膊,“据我所知猎魔人经常与危险生物战斗,那正是我想要的——猎杀更多怪物,获取更多功勋,纹上漂亮的纹身,还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情?” 泽瑞坎的少女说着,灰色的瞳孔仿佛在发光。 “可你们有更好的出路,听听我的建议如何?”猎魔人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泽瑞坎少女怀中抽出来,他可不想来个女人跟自己抢经验。 “男爵夫人不是补偿了你们一笔钱吗,两位为何不用这笔钱重组海蝎子杂技团?” “已经太迟了…”爱佛琳抿了抿红唇,俏脸带着一丝不舍,“团员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我们俩,甚至凑不出一场完整的演出。我也和坎蒂拉商量好了,等埋葬完弗洛兹夫妇,就各奔东西。” “坎蒂拉在北方王国没有别的可靠熟人,要是你愿意接纳她,那再好不过。” “这事得和雷索他们商量!”罗伊沉吟道,“不过爱佛琳,你们好几年的交情,为什么突然要分开?” “我的同伴们不会介意队伍里多两个人,捎你们一程到诺维格瑞完全不成问题。自由之城商业极度发达,到了那边绝不会缺少活儿干。而且未来几年…想来不会出太大问题,生活娱乐也比男爵领丰富精彩得多。” “抱歉,罗伊,我有别的打算,”爱佛琳望着天空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准备回家!” “回家?” “爱佛琳来自百花谷和蓝山一带…北方人口中的世界边缘,”坎蒂拉替自己的姐妹解释,“她应该跟你提过。”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名,猎魔人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记忆翻滚。 百花谷,既多尔·布雷坦纳,坐落于蓝山之下,罗伊的家乡下波萨达的卡耶村东边。 百花谷在几个世纪前属于精灵,人类登入占领后,把它变成了亚甸王国的东部边界,并将原住民艾恩·希迪精灵都驱赶到蓝山里面。 然而时至今日,精灵们仍然常常下山去人类的田地里捣乱,偷学他们的种植技术,想办法夺回土地。 因此人类和精灵两股势力常年在百花谷争斗不休,并且随着北境战争的逼近,争斗越演越烈。 论及百花谷,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精灵术士,法兰茜斯卡·芬达贝,未来的精灵女王。 也是现在百花谷精灵势力的主脑之一。 …… “为什么突然想回去?”罗伊问,“因为弗洛兹和科林斯第?” 精灵女士沉默着,突然停下来脚步,眼睛转向正前方。 猎魔人这才发现,他们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他顺着爱佛琳的目光看去,当扫过小巷最里面的一扇墙,暗金瞳孔豁然缩成棱形—— 墙上突然多了四个不速之客。 他们稳稳地蹲在一人高的墙壁上,为首的是一位…精灵,黑发中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深蓝色,五官有棱有角、双眼又大又亮,还有一对尖耳朵,一身紧身的绿色棉甲,腰间悬着把纤细的长剑。 罗伊摁住了轻颤的吊坠,悄然绷紧了身体。 观测告诉他,四人都是来自群山的精灵,属于那种再典型不过的古代种族,血统纯正的艾恩·希迪。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章 再见,松鼠党 “芬达贝,很抱歉,我们来迟了。”为首的艾恩·希迪从墙头跳了下来,眼神关切地上下打量精灵女士,“还好你没出事。” “离开了布雷坦纳这么多年,大家还愿意接纳我?我…”爱佛琳声音哽咽,眼眶泛红,闪烁着泪光。 “哪个年轻人没有叛逆过?如果能用几年时间来认清一个彻头彻尾错误,也为时不晚。”精灵安慰道,“大家仍然相信你,群山之巅也愿意接纳迷途知返的孩子,”精灵向着爱佛琳走近一步,“蓝山和百花谷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兄弟姐妹。” …… “罗伊,坎蒂拉,我来为你们介绍,”爱佛琳手掌逐一掠过身前的精灵,回忆了片刻,眼中的陌生感迅速淡去,“他们是我在世界边缘的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世界边缘通常是指纵跨整个北方领域东部的蓝色山脉。 “这位是塞尔。” 爱佛琳指了指刚才和她交谈的精灵。 一身宽松的绿色缎衫上套着件短小的绿色背心,贴身的羊毛裹腿塞在马靴里。 猎魔人若有所思,他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风格的打扮。 “这是瓦西丽…”爱佛琳指着一位睫毛很长,皮肤异常苍白中年女性精灵。 她的脖子上缠着很多圈皮带,上面串着金色桦木条,手中提着一根雕琢着繁复花纹的桦木杖。 淡淡的魔力在她的纤细的指尖和桦木杖之间流转,毫无疑问,她是一位精灵术士。 “这位是托露薇尔…”一位抱着把破旧鲁特琴,身材娇小,神情却有些桀骜不逊的精灵女孩儿。乌黑如墨的长发披在她的肩头,鬓角边扎着两条细细的辫子,穿着打扮像个吟游诗人,不过腰间多了条色彩绚丽的布巾,一直垂到膝盖上。 “这是肯萨法…”一位双手分别拿着胡维尔特和芜菁贪婪吞吃,男性精灵,他脸色又冷又臭,宛如满腹怨愤的讨债人。 猎魔人听完爱佛琳的介绍,冲四人点头致意,目光却下意识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思考着战术。 蓝色山脉那边的精灵因为常年和人类争夺百花谷的所有权,对人类一直不太友善。如果在这种狭窄的巷子里发生什么冲突,那他无疑处于极大的劣势之中。 他还注意到,四名陌生的精灵无一例外身材消瘦,且满脸菜色,像是营养不良一般,身体素质比普通人高不到哪儿去,但经验丰富,隐隐结成一个阵型,身上还或多或少具备几个诸如单手剑专精、弓专精之类的战场技能,显然是经常参与战斗。 对方同样在观察猎魔人和坎蒂拉。 怀抱鲁特琴的精灵女孩第一个忍不住好奇,“芬达贝姐姐…咳、咳…这位瑞瑟卡尼亚(泽瑞坎)的女孩我了解,坎蒂拉对吗,似乎和你一起遭过罪。他又是谁?” “罗伊,我最好的朋友之一。”爱佛琳如是说, “你可没提前通知大家还得带上一个‘猿人’。”精灵女孩儿盯着猎魔人,黑亮的眸子忽而闪过一抹疑惑,“不对,他看上去很熟悉…” “哪里熟悉?”冷漠的精灵男人,啃了一大口胡萝卜,问。 “他的耳朵,脸部轮廓,仔细看看!” 精灵少女杂乱无章地拨弄了一下鲁特琴弦,尝试着冲猎魔人喊道,“Que glosse?Quel’ en pavienn ell’ ea?” “Nell’ ea。”罗伊立即用熟练的上古语给予回应,“T’en pavienn 艾恩·希迪。” “果然没错,伙计们,看到没…”托露薇尔转身看着贪食的精灵男,“这个猿人会母语!咳、咳,他就是个艾恩·希迪!难怪我没闻到大部分人类身上的恶臭!” “猿人?纯血的艾恩·希迪就是这么看待人类的吗?”猎魔人觉得这个形容词有些好笑。他已经能明确感到这个精灵女孩儿缓和的态度,因为那丝相同的精灵血脉。 “罗伊对吗,你看上去年纪不大,身体倒是挺强壮的,比山上大部分病恹恹的男人好得多。家里面正好需要你这种充满活力年轻人,跟我们一起回蓝色山脉。” “好了,托露薇尔,别胡闹!”塞尔目光扫过猎魔人暗金的眸子和脖子间的吊坠,“这位阁下不可能跟我们走。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他是个抛弃了山丘之子身份、转而选择突变道路的猎魔人…你指望一位猎魔人站在我们这边,跟人类作对?” “猎魔人,收钱干活的人类狗腿子?”托露薇尔顿时撅了撅嘴,想到一段不那么愉快的往事,对罗伊彻底失去了兴趣。 “大家别这么说…”爱佛琳急忙解释道,“我欠罗伊一条命,他把我从地牢里救了出来,否则我等不到你们。” “一个猎魔人救了一个艾恩·希迪…”四名精灵交换了个惊诧的眼神。 塞尔顿了顿,冲猎魔人鞠了一躬,“罗伊朋友,我为刚才的冒犯之语道歉。你救了芬达贝,那就是山丘之子的朋友,欢迎你去世界边缘,多尔·布雷坦纳作客,只需要向同胞报上我的名字。不过这次时间紧迫…” 塞尔转向爱佛琳说,“菲拉凡德芮大人还在山顶等着你,如果没有别的事,该动身了。” 精灵女士点了点头,转过身面朝猎魔人和泽瑞坎的同伴,眼神复杂,仿佛在酝酿着一个隆重的告别仪式。 “稍安勿躁,几位。”猎魔人突然打断道,“我很好奇,你们远在千里之外的百花谷一带,又究竟怎么联系上爱佛琳?” 近一个月来,海蝎子一直被男爵领的士兵严加看管,照理说根本没机会联系上百花谷的精灵。 “我来替芬达贝解释,”塞尔上前一步说,“她在广场上的火刑柱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用母语,而我们的人正好看到了标记。就把消息传递回了蓝色山脉。” “你们的人?” “您不会以为所有精灵都龟缩在大山里?”塞尔自信地笑道,“世界各地都有艾恩·希迪的兄弟姐妹…而且会越来越多!” “那么,诸位是准备把爱佛琳带回布雷坦纳?”罗伊疑的语气里,带着不满、不悦,和反对。 “没错,有问题吗,猎魔人?”托露薇尔似乎有些受不了猎魔人磨蹭的态度,不耐烦地说,“亏我之前还替你说好话。你现在要阻止一个山丘之子回归故乡?” “托露薇尔,耐心点!那么罗伊阁下,你有何见教,芬达贝不该回去?” “你说对了!”猎魔人扫了一眼四位精灵,往前走了一步,“回归多尔·布雷坦纳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罗伊。”爱佛琳问,她看着猎魔人,俏脸崩得紧紧的。 罗伊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斟酌片刻,打好腹稿。 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塞尔一身穿着打扮为何给自己一股异常的熟悉感。 这位艾恩·希迪身上绿兮兮的颜色分明就是日后那个声名狼藉的组织松鼠党的颜色,他们也被亚甸的人类剥削、压迫,驱赶到蓝色山脉,相比真正的松鼠党,仅仅少了一个松鼠皮毛的装饰物。 但这也提醒了猎魔人,多尔·布雷坦纳正是松鼠党的大本营之一。 如果爱佛琳跟着回去,毫无疑问,日后可能加入松鼠党,当南方帝国吹响北进的号角,她必然会随着同胞在战场中抛洒鲜血。 大部分松鼠党在北境战争中得到了什么下场? 因为法兰茜斯卡和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的交易,原本以反抗对非人类残酷剥削行为为宗旨的松鼠党改变了作风。数不清的精灵和矮人们组建成一个个突击组,袭击北方王国的军队,甚至毫不留情地对人类平民挥动屠刀。 但他们最终却又被自己鞍前马后的女王出卖给了恩希尔,恩希尔则将松鼠党的大多数军官绑给了北方王国,以缔结停战条约。 松鼠党,可怜又可恨。 最后能撑到法兰茜斯卡收复百花谷、建立精灵生活区的松鼠党不足三分之一。 他不想亲眼看着老友跳进火坑,但这些未来的情况又无法宣之于口。 “瞧瞧他们的样子,瘦得脸上看不到一点油光和血色。”猎魔人换了个说法,“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四位好友在多尔·布雷坦纳日子过的很苦。至少没有得到足够果腹的粮食。” 四个精灵闻言突然沉默了。 正原本贪婪地吞吃蔬菜的肯萨法张大了嘴,停止了咀嚼。 猎魔人说得没错,蓝色山脉的环境对精灵并不友善,粮食匮乏,大多数艾恩·希迪根本吃不饱饭,他们也没有人类农耕的天赋。 罗伊继续说, “百花谷被人类牢牢占据,精灵只能躲进蓝色山脉,可高原之上不会长出任何谷子,你们高傲的精灵王菲拉凡德芮又不愿意和人类交易粮食。爱佛琳回去必然会忍饥挨饿,还得面对高山极端环境的折磨,万一病痛缠身…” 猎魔人口若悬河,竭力向爱佛琳描述一副凄惨的前景,“精灵的寿命很长,你们会在漫长的孤独中存活很久,看着同胞越来越少,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痛苦。” “最后只剩下一些眼神苍老、绝望至极的年轻精灵,以及托露薇尔那样憔悴病弱的女性。” “咳、咳!”被猎魔人点名的托露薇尔不合时宜地咳了一声,接着又憋住气,脸色涨红, “女士,看在一丝相同血脉的份儿上,给你个忠告。”罗伊诚恳地说,“你的呼吸里充满了肺结核的味道,如果不尽早治疗,你活不了多久了,还将传染更多的同伴。” “不止如此,除了肺结核,在饥饿的蓝色山脉,贫血、坏血病都可能会为你们送终!” 罗伊振振有词地说,“所以…爱佛琳,我劝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你在人类城市可能过的比不上那些富裕的商人、和权力阶层,但要吃饱饭看个病,绝对没问题!” “够了猎魔人,住嘴!”提着桦木杖的精灵女术士突然大叫一声,手杖突然向罗伊一指,后者心头一跳,本能反应就要来记群体震慑,再一剑枭首。 却突然醒悟这几个人是爱佛琳的朋友。 他在玛哈坎手刃过几个松鼠党,但今时今日,自身体内却有了一丝精灵血脉,和对方还算不上死敌关系。 “罢了,给爱佛琳一个面子。” 于是中止了反击,任由一只透明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暂时失语。 “猎魔人,你究竟从哪里了解的这些情况?”塞尔用眼神示意瓦西丽,后者才闷闷不乐地解除了法术。 “白狼杰洛特,还有丹德里恩,他们到世界边缘走过一趟…而我正好听他们聊过那段不太愉快的旅程。”罗伊看了眼怔怔发呆托露薇尔,对方似乎还纠结在“肺结核”之中,“你手中破旧的鲁特琴是从丹德里恩手里抢来的?” “才不是抢!咳…咳…”托露薇尔艰难地反驳道,“我赔了他一个新的鲁特琴!” “丹德里恩吗?真是个大嘴巴的吟游诗人,当初就该把他晾在田里面晒成干尸!”塞尔叹了口气,“罗伊,你的话让人很难堪…蓝色山脉上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不会持续太久,当陛下收复百花谷那片丰沃之地,一切的苦难都将结束。” “而且你认为芬达贝对这些基本情况一无所知,这套说辞能影响她的决定吗?你想的太简单了。” “罗伊,”爱佛琳接着开了口,神色复杂地看向猎魔人,“感谢你的关心和建议。但很抱歉,塞尔说出了我的心里话。百花谷是我的家乡,蓝色山脉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自然清楚一切情况。当初我离开也不是因为过于贫苦的生活…仅仅是不喜欢族人对人类的极端态度。” 爱佛琳柔弱秀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坚决。 “但我现在改变了想法。被关在地牢里的那段时间,我思考了很久,看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海蝎子会落到这一步?”爱佛琳俏脸紧绷,眼睛边缘浮现出肿胀的血丝,“明明只想老老实实地讨个生计,却被男爵抓起来…白天绑到广场上,任由领地的平民百姓恶毒的诅咒、辱骂、唾弃;晚上关进地牢,忍饥挨饿,遭受那个刽子手迪伦的严刑拷打!” “我们从头到尾都是无辜者!而巴伦男爵,哪怕最后清楚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也仅仅假惺惺地派人送来一袋子奥伦,就把我们像老鼠一样地驱赶走,甚至连一句安慰和抱歉都不愿意留下。” 爱佛琳轻摇嗪首、满脸讽刺。 “罗伊,我实在不愿意继续生活在这种‘畸形’的地方…只要人类贵族还存在一天,这块土地上,艾恩·希迪、泽瑞坎人、其他非人种族,甚至是人类平民…永远也得不到自由和尊重。” “何况,Noa me ke wouda difrrent。(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我以为自己会死在地牢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最后的念头就是必须回到蓝山,回到我的故乡,和无数的同胞站在一起,为了艾恩·希迪族争取自由和尊严!” “能理解吗,我的选择?” 罗伊叹了口气,话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可劝的?劝一个纯血的艾恩·希迪背弃家乡和族人? “我明白了,爱佛琳…姐姐。以后多多保重…迪伦那个刽子手,我会处理掉的。” “报仇的机会留给我…等办完事,坎蒂拉明天再来找你。最后——” 温柔却坚定的话语中,爱佛琳深吸一口气,匆匆上前,踮起脚尖、仰起尖俏的下巴,轻轻一吻。 黑红色的发丝拂过脸颊,温润的气息,在猎魔人嘴角一沾即逝。 精灵女士美目深深地凝视,带着一丝眷恋和不舍,仿佛要镌刻进他的心里。 “别忘了我。” 话音落,婀娜的倩影瞬间彻底艾恩·希迪的同伴,带着三个尸袋和坎蒂拉一道消失在小巷中。 这算什么,临别赠礼? 罗伊摸了摸嘴角,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惆怅——踩着曼妙舞步的精灵女士,因为自己的干预,彻底走入了一条未知的命运之路。 回到世界边缘,不久以后加入松鼠党,在北境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 他唯一希望的,只是,以后不要在战场上重逢。 …… “芬达贝,男爵给了你一笔…一笔补偿?”走出巷子,塞尔望着大街上密集的行人,支支吾吾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爱佛琳拢了拢秀发,坦然道,“山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在忍饥挨饿,这笔钱自然全部捐献,换成物资带回去,但在此之前,得先埋葬三个老友,然后——” 爱佛琳看了一眼坎蒂拉,后者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凶狠,“地牢里的那个畜生不如的家伙款待了我们一个多月,该‘报答报答’他了。” “顺道一起解决巴伦·拉·瓦雷第?”肯萨法放下胡萝卜,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这个时间点杀害一个贵族,在如此敏感的两国交界,恐怕会打乱陛下的布置,提前暴露…芬达贝,下次再搞定那个狗男爵如何?”塞尔望了一眼巍峨的城堡,咬牙切齿, “等不了太久,不止他,所有人类会在血与火中忏悔,用生命!” 卷终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进入瑞达尼亚(二合一) 夜色清冷。 猎魔人小屋外。 剑刃反射皎洁的月光,两道身影无声起舞。 两只青筋突兀的双手紧握着古威希尔,罗伊将剑斜立在腰间,好似耕地的犁,剑尖直指兜帽猎魔人的脖子,脚下稳稳扎着丁字步,保持牛位起势,缓缓地横向移动。 奥克斯微躬身体,左手正握剑尖指向对手眼睛,右手反握剑刃内收,脚尖轻盈地点地,顺着他踱步。 “砰、砰、砰!” 两人猛烈撞击到一处。 令人眼花缭乱的快攻! 火花似瀑布飞洒,剑刃沐浴着月光跳跃,“锵锵”交击数十次。 身影咋然分开。 两人再次遥遥相对。 古威希尔由腰侧上升至脸侧,好似公牛亮出的犄角,随着持剑者的脚步左右转换,时刻对准目标,准备冲锋。 但握剑的手明显在发抖,因为体能消耗太大,罗伊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汗气蒸腾,衣襟和头发湿了一大片。 一滴汗珠顺着下巴尖滴落。 “啪嗒…” 对面,兜帽猎魔人喘了口粗气,突然松开双剑,杵拐杖一样撑着剑柄,脸上不见了以往的爽朗笑意——一通交手,护身的昆恩法印被击碎,鬓角少了一缕头发。 “一代新人换旧人,那一天终于来临…猎魔人罗伊,从今往后,蝮蛇学派剑术冠军的名头要落到你头上!”奥克斯歪着脑袋、眯着琥珀色的瞳孔、脸色唏嘘中带着一丝狡黠,手中钢剑,在空气中连点三下,那做派好似为骑士授勋的皇帝。 “你这是干啥?”蛇派学徒翻了个白眼,舞了个漂亮的剑花,还剑归鞘,又好气又好笑,“我输了上万次,侥幸赢一回有啥好高兴的?” “你不明白!我,一名八十岁的猎魔人,居然在战斗中走神,三十年来头一遭,简直是耻辱!”奥克斯拉下兜帽遮住尴尬和羞愧的表情,“要是让瑟瑞特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罗伊嘴角弯了弯,压下心底的笑意,试探道, “不过你刚才状态不佳,走神了?” “今晚不知咋回事,眼睛花了,犯了飞蚊症?老看到乱七八糟的红色鬼影,我完美无缺的剑术大打折扣…剑没挥几下,开始肌肉酸痛。”奥克斯揉了揉酸胀的手臂,一脸凝重地自言自语,“难道今天下午和猫鹫拼酒过度?” “红色的鬼影子,仔细说说。”罗伊心头微动。 “一种长条状的触须,”兜帽猎魔人伸展双手在身体两侧富有节奏地律动,大致模拟出软体动物在水中游弋的姿态,“和章鱼的触手差不多,血一样的颜色,在你身后和长剑上跳跃…见了鬼了!一看到那玩意儿,脑子里不受控制涌起一些糟糕的经历。” 说着,猎魔人琥珀色的瞳孔狐疑地转向那对暗金的瞳孔。 “盯着我干嘛?” “那种异象,难道城堡里的存在还在纠缠你?” “不可能,肯定是你还没醒酒!” 罗伊一句话暂时糊弄过去。 红色的触手?原来在旁人眼中,所谓的杀戮意志是这种惊悚的形象。 可为啥是触手,我又不是邪神? 罗伊心头怪怪地吐槽了一句。 一时想不明白,他索性将之抛之脑后,又回忆起刚才切磋的情景。 相比于“震慑”四分钟一次的群体定身,“压制”则一直持续,但效果“温柔”得多。 十分钟以内,几乎无法造成任何影响,但战斗时间超过十分钟,对手就开始不对劲儿。 以奥克斯为参照物,具体表现为体能消耗加剧,汗如泉涌、心跳加速、注意力难以集中。 当战斗持续到二十分钟,量变产生质变,奥克斯的力量、反应至少降低三分之一,并且极其诡异地频繁走神! 罗伊抓住机会,破天荒地,第一次在切磋中赢了虐过他千百遍的剑术老师! 但他笑不出来。 二十分钟的比试,连续输三十多次,才扳回一局。 要在决斗场上,他已经死了无数回,哪有机会等到压制生效。 “猎魔人意志超过了10,换成意志力低下的对手,压制见效更快!”他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听着,等我休息十分钟,醒醒酒,咱们继续?”奥克斯盘膝坐下,准备沉入冥想。 罗伊则歉然一笑,总不能让对方轻易看穿自己的压制流剑术。 “要不待会儿换个练法,试试手弩的如何?你说过能挥剑击飞弩矢。” “那就让你见识老练的猎魔人、学派的前辈是如何对付弓弩手!”奥克斯自信地咧嘴一笑,笑出了沟壑般的抬头纹。 … 十分钟后。 当了一回活靶子的兜帽猎魔人,背靠马厩望着夜空,脸色变得极其精彩,甚至开始怀疑几十年前,青草试炼中留下的陈年癫痫复发。 “难道我提前步入老年阶段?唉,以后得少喝点酒。” 罗伊擦拭着手弩,若有所思。 数次升级后的加布里埃尔,在弩专精激活的状态下,连续两箭就能击破奥克斯的昆恩法盾,因为引导箭的追踪效果,哪怕对方敏捷超凡也很难躲开射击。 再加上眩晕箭的击晕效果,无论是用蛇派银剑格飞箭矢,还是昆恩法印弹开箭矢,奥克斯都会立即陷入0.1秒的眩晕状态。 短短0.1秒,却彻底打乱他的战斗节奏,这就造成了极端诡异的僵持状态。 在相聚二十米的院子里,罗伊凭着手中加布里埃尔,彻底压制了年长的蛇派猎魔人,让他疲于招架箭矢,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等八次眩晕箭射完,那又是另一番景象,所以—— 罗伊瞥了眼哀叹不已的奥克斯,在他反应过来前,逃回了小屋。 …… 次日上午。 和煦的晨光为天空之父克里夫的雕像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这位怒目圆瞪、威严肃穆的神祗,一动不动指着圆形广场的一角,仿佛召唤着雷霆霹雳,惩罚不洁的势力。 密密麻麻的拉·瓦雷第人民将一座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插着四根火刑柱,海蝎子其中之一曾被绑在上面活生生烤成焦炭,而今天,柱子上不知何时新添了一具尸体。 死状极其惨烈。 比人类大腿还粗的火刑柱贯穿他的身体,黑黝黝坚硬的尖端从嘴巴冒出来,撑裂了大半张肿胀不堪的脸。 他瞪大了眼睛,五官扭曲,惊恐得无以复加,脖子、手臂,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利器切割的伤口和钝器击打的淤青,显然死前遭受过酷刑的折磨。 远远望去,好似一只被木棍串起来的烤鸡。 “哦,神呐!最近拉·瓦雷第究竟怎么了?频繁地发生可怕事故!”一位围观的痴肥妇人抽了口凉气,自言自语似地祷告,“吾神克里夫请您睁大眼睛看看,阻止邪恶的暴行,保护您最虔诚的信徒!” 她的声音很快被人群的嘈杂喧哗淹没, “诡异的死状,绝非巧合使然,这是故意为之,我闻到了魔鬼的气息,是魔鬼在举行邪恶的献祭仪式!魔鬼还要犯下更多的杀戮,召唤恐怖的邪恶,大家快逃命!”一个浑身恶臭的中年流浪汉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闭嘴!傻子,这分明是神明的惩罚!台上的男人你不认识吗?刽子手迪伦,折磨过多少无辜者,手底下冤魂多到数不清,他罪有应得!” …… “走,坎蒂拉…” 罗伊的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迅速退出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罗伊,你不知道一个月来这家伙是怎么折磨我们的,他死有余辜!”坎蒂拉快意地盯着尸体,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我只恨他死的太快,没有进一步感受我们的痛苦和绝望。” “我能理解,你们做的没错…以迪伦的所作所为,痛快地死去未免太过便宜。”说是这么说,罗伊还是有些感慨。 精灵女士已经改变,也唯有改变温柔软弱的性格,变得坚若磐石,心狠手辣,才能在多尔·布雷坦纳,人与精灵的斗争里活下去。 “她应该通过传送门回到家乡了…” …… 罗伊带着坎蒂拉回到了猎魔人小屋。 他早在昨天已经跟同伴介绍过这位来自泽瑞坎的女士。坎蒂拉不仅身手矫健,弓马娴熟,言行举止间没有大多数女性的柔弱和挑剔,不拘小节,爽朗健谈,无论和谁都能聊上一会儿。 也不会在意众人敏感的身份、和邋遢的着装。 没人反对,队伍将捎她一程到诺维格瑞。 在他们出发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巫医塞西列找了过来,提出了一个前往威伦费克岛,进行祖灵前夜祭的委托。 可几人与威伦的林中夫人势如水火,短时间内,在有确凿的把握铲除她们之前,绝不会踏入威伦半步,主动触碰三巫妪的霉头,也就婉拒了巫医的请求。 不过罗伊还是给出建议,让他去维吉玛碰碰运气,如果贝连迦尔还待在那边,没准会接下这个委托。 或者联系炼金师卡尔克斯坦,那位科学怪人手腕灵活,思想天马行空,法力高强,说不定对巫医的请求感兴趣。 解决完巫医的事。 当天下午,五名猎魔人、一个男孩一个女人,五匹马,通过了拉·瓦雷第城堡北方的重新开放的白桥,顺利穿越水汽氤氲的庞塔尔河。 离开拉·瓦雷第男爵领,离开了泰莫利亚,正式进入了瑞达尼亚的国土。 一岸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瑞达尼亚是个商业和农业都极度发达的国家,又被称为北方粮仓,最丰富的农作物是麦子,大多数地区都是以麦田为主。 猎魔人踏上河岸,没走多远,目之所及,除了身前满载货物的商队马车,便是道路两侧那郁郁葱葱的麦田。 十月,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风一吹,整齐的田野便如金色海洋一般次第律动,送来令人心旷神怡的麦香,为这趟未知的旅程,开了一个美妙的头。 …… “女士,矜持一点行不?你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罗伊坐在棕马维尔特背上,一手牵着马缰,另一手轻轻地抚摸马鞍袋里歌尔芬·猫鹰光滑的小脑袋。“前面路堵着了,维尔特还在散步,放松一点也摔不到你…” “咯咯…别耍赖、罗伊!”与猎魔人同骑一乘的坎蒂拉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结实的双臂不由抱的更紧,胸前的茁壮的山峰越发贴紧猎魔人的后背,让他更生动地感觉到那股年轻的弹性和热力。 “该放松的是你,腰杆崩得像大树一样!而且我搂的是你的腰,又不是脖子,你怎么会喘不过气来,” 坎蒂拉笑声清脆,“作为一名佣兵,我必须寸步不离地保证雇主的安全。” 与几人混熟后,泽瑞坎女人也喜欢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而且好像很爱看别人出糗的模样。 对此罗伊无奈摇头。 嗯,泽瑞坎的姑娘就是奔放! “坎蒂拉,我不是说过,别再自称佣兵,否则就是侮辱咱们的友谊…对吗?维尔特、歌尔芬。” “咴儿咴儿——” “咕咕——” “小鬼,别挣扎了,年轻人就该好好享受!”光头大汉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公马凑到旁边,瞥了一眼坎蒂拉别具一格的莫西干发型,罕见地冲学徒眨了眨眼睛, 在他看来,只要对象不是心思深沉的女术士,学徒爱找谁找谁! “放心,罗伊,我们会替你保密。”奥克斯突然勒住马缰,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在半空中掐了掐,“只要奥克斯有足够的钱舒舒服服地喝酒,绝不会乱嚼舌头。否则我的嘴巴和肠胃不满意,发了脾气,一不小心在丽塔·尼德面前说漏了嘴…作为过来人,我给你提个醒儿,女术士生气后果很严重。”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罗伊毫不心虚地瞪了他一眼 “丽塔·尼德是谁?”坎蒂拉满脸好奇了插了句话。 “好了,都别闹了!”瑟瑞特盯着前方不远处,漫长的马车队排成一条长龙,停在一处岗哨前,接受盘查。 众人安静了下来。 岗哨由两排带着尖刺的巨大圆木组成,十来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圆木堆积的路障后面,他们胸前盔甲上清一色地描着瑞达尼亚的纹章——底色是鲜血似的红,一头擒住邪灵的银色巨鹰在上面展臂翱翔。巨鹰胸前还镶嵌着一个金色十字的小黑盾。 士兵们神色严肃,分工明确,包括了弓手、盾兵、长戟兵,甚至还有一位骑兵。瑞达尼亚质量绝佳的麦子养育出了优良的马匹,得益于此,该国的骑士战斗力尤其出众。 商队们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检查,猎魔人也不例外。 唯一恼人的是,因为白桥封锁过一段时间,许多商队都有货物堆积的情况,检查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一路风平浪静,没有遭遇任何意外情况。 事实上,离开白桥不过半天这已经是众人遭遇的第三波岗哨。 猎魔人所处的位置很敏感,往东北方走不到两日便是瑞达尼亚的首都崔托格,若是往西北方,三天左右会经过庞塔尔河出海口的三角洲,附近坐落着世界知名的牛堡学院(奥森弗特),从牛堡学院出去再往西北不远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自由之城诺维格瑞。 作为两国交界处,附近又聚集着几座重要的城市,因此沿途设立了诸多哨所和巡逻队。 一是为了杜绝奸细和间谍、抓捕通缉犯,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利益。 从白桥到诺维格瑞的商道建立多年,成熟完善,是大部分商队的首选路径。 沿途的岗哨一方面可以确保商队的安全,另一方面也会按照货物总价值收税。 但税率不算高,哪怕抵达自由之城要经过好几回盘剥,也折不到多少。 而吝啬的商队便只能选择经过瑞达尼亚危机四伏的荒野,那里不仅潜伏着凶恶的野兽、孽鬼之类的怪物,还有成群结队的强盗在游荡。 选择冒险,若是运气不好,不止会血本无归,连命都得搭上。 猎魔人很幸运,身上没啥昂贵物品,稍有价值的武器也由罗伊和雷索收好,只需要缴纳低微的过路费。 …… 接受盘查,赶路,瑞达尼亚的第一个白天悄然而逝。 当夕阳西斜,天边浮现出橘黄色的光芒,一部分马车队开始在麦田边的野地里安营扎寨,相互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也有一些日夜兼程,不顾暮色将至继续赶路的马车,但那只是少数,野外的晚上比白天危险的多。 猎魔人在路边找了一块风化巨石宿营。他们把马拴在枯树上,至于床铺,则在巨石下简单铺一层干燥的草屑和蕨类植物。 然后搭灶生火。 “咻咻——”奥克斯冲黑发的猎魔人吹了个口哨,目光若有所指地扫了眼篝火上空荡荡的铁锅。 “奥克斯,又想偷懒?今晚就你必须去打猎…不然待会就准备饿肚子!” “唉,下次再见到丽塔·尼德…” “停!”罗伊无奈地叹了口气,扫了眼剩下的同伴,弗利厄斯正在一对一地指导卡尔剑术。 小小的男孩像个不倒翁似地被导师手中一把木剑抽来抽去,不时被抽得像个陀螺般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一脸迷茫和绝望。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而瑟瑞特和雷索则靠坐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冲着男孩指指点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罗伊充满杀气的眼神,反正就是不想动弹。 罗伊重重叹了口气,便提着手弩带上兜帽里的歌尔芬·猫鹰往野地里钻。 猫头鹰形态,可是捉兔子的好手! “罗伊,带上我!”这时,坎蒂拉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一脸跃跃欲试。 “你的伤还没好。” “没关系,泽瑞坎的儿女就算全身瘫痪也是最优秀的猎手!不信我们来比一比,看谁捕到更多的猎物?” …… 月亮升了起来,篝火在夜风中摇曳,一处处商队营地里飘起了袅袅炊烟。 罗伊提着一对毛色雪白的肥兔子,和一条小臂粗细的菜花蛇,几棵不起眼的植物回到了风化巨石。 “瞧瞧,怎么样,不比你差!”背着弓箭的坎蒂拉迈着结实的大长腿,从身后走了过来,得意地提了提手中两只色彩斑斓的雉鸡, 猎魔人点点头,“来帮把手,今晚请你吃个大餐!” 熟练地拔毛、剥皮剔骨、取出内脏,长时间的野外生活已经让罗伊磨练出一手不错的厨艺。当然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前辈雷索和奥克斯兄弟的偷奸耍滑。 此外因为观测的关系,罗伊能轻松地从野外的植物中找到为菜肴增色的药物,和诸如茴香、丁香、豆蔻等香料。 所以他烹饪的食物比大部分只求饱腹猎魔人的作品美味的多。 …… “唔…”雷索啃了口烤至金黄、焦香滴油的兔腿儿,香料和盐巴很入味,加上饱满的口感,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罗伊,明天吃烤野猪怎么样,好久没尝到那个味了!” 奥克斯喝了勺蛇肉羹,蛇肉煮至软烂入口即化,回味又带着一种独特的甘甜。 仿佛一不留神舌头就要吞到肚子里。 “别,烤猪吃腻了,下次来只烤土拨鼠,小家伙的肉吃起来更劲道。”弗利厄斯往学徒手里塞了一块滴油的鸡肉,而男孩儿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脸色一苦,咬牙又吃了起来。 坎蒂拉抱着半只脆皮烤鸡大吃特吃,不时像猫一样舔着手指上晶亮的油脂,一边吞吃,一边赞叹,“自从离开泽瑞坎,这是我吃到最讲究的烤肉。” “喜欢就多吃点。” 罗伊·厨子双手环胸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不禁有种异常的满足感。 什么时候,六大学派的猎魔人才能济济一堂,办个盛大的宴会? “对了,坎蒂拉,泽瑞坎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罗伊啜了口温热的蛇肉汤问。 “跟这边完全不一样…”女士顿了顿,把满嘴的食物都吞掉,才言简意赅地说,“到处都是沙漠,绿洲偶尔可见,还有巨大的毒虫,数不清危险又美丽的神秘生物。族人们最崇拜传说中的巨龙,一辈子都在追逐这种生物,我也不例外。” 北方国度的人把蓝山称作世界边缘,但有胆量挑战它的没几个,翻过崇山峻岭进入泽瑞坎的更是少之又少。 罗伊一直很好奇那块神秘的土地, “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你对那边感兴趣,到时候我来当向导,带你游览泽瑞坎如何?”坎蒂拉舔去红唇上的肉沫,眼神亮晶晶的, “你说真的?” “当然,巨龙的子民言出必行。” …… “喂!”奥克斯将雉鸡光溜溜的腿骨丢掉,取下一个烤焦鸡屁股,嚼得满嘴流油。“你们俩给我注意点影响,这边还有几个观众。泽瑞坎和巨龙都先放到一边,咱们来谈谈正事……” 奥克斯打了个饱嗝,“过不了几天就要到经过庞塔尔河入海口的三角洲,要不要进奥森弗特看一看…” “为什么不去?”瑟瑞特说,“世界上两颗最璀璨的文化明珠之一,一颗是尼弗迦德帝国学院,另一颗就是奥森弗特大学。帝国学院咱们见识过了,奥森弗特也该去看看!” “老师,我也想去!”卡尔抱住弗利厄斯的大腿,满脸向往。 不知道多少小孩子被父母灌输了进入奥森弗特大学的宏愿,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所正规学校。 “那就去一趟!我听说奥森弗特有专门的医药与草药学院,还有炼金学院,对我应该能有些帮助。”罗伊赞同道。 奥森弗特还有位老熟人,自然历史系的教授莱纳斯·皮特,那位从在雅鲁迦河上,从他手中收购章鱼怪幼崽的老实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皮特长蛸”养死。 而且丹德里恩,夏妮都是奥森弗特的学生,连杰洛特也在那里旁听过,如此胜地又怎么能过门而不入了?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奥森弗特 清晨,盘膝而坐的罗伊睁开了双眼,暗金的瞳孔中,绚烂的元素虹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勾,湿润的水汽在半空中迅速凝聚,眨眼形成一枚指甲盖儿大小的透明水珠,随着他的意志,悠然自得环绕、转圈。 片刻后,水珠溃散,一朵儿橘黄的火焰凭空诞生,活泼地跳跃、湮灭,忽而一缕轻风吹灭火焰,拂过地面、卷起一团湿润的黏土。 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四种微不足道的魔法伎俩,在罗伊手中一一展现。 自从冥想进入lv6后,他的元素亲和力再次获得提升,表现在外,他对元素的控制力增强,法印释放更加流畅。 表现在内,则是冥想虚空的变化。 进入冥想后,除了五光十色的元素粒子,罗伊进一步感知到了四个朦胧而巨大的光团,挂在极远处的天空中,永不停歇地地吞吐着混沌能量。 按照雷索的说法,四个光团,正是分别居住着地灵、迪精、水妖精、火巨怪的四大元素位面。 冥想造诣越深、元素亲和力越强,与四大位面的联系越发紧密,感知越加清晰。 传说中的魔法大师,甚至能凭冥想沟通元素位面,运用特殊的技艺捕捉、驯服四大界灵,借此驾驭强大的能量。 当然,这些不可思议的技巧统统与罗伊无关,目前的他尚且逊色于术士学徒,只能死板地通过一轮又一轮完整的冥想,恢复体能、魔力,顺便补充每日份的“激活”。 正常的猎魔人得数十年如一日的冥想,才拥有lv6的造诣,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差不多处于这个水准。 而他用技能点直接跨越了这漫长的锻炼过程,还有什么不满足? 只要继续提升冥想,强化上古之血,迟早有一天,他也能随心所欲地释放法术。 怀揣着美好的希望,黑发猎魔人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目光越过地平线尽头,黎明照出一座小镇精致的轮廓。 奥森弗特,快到了。 …… 明媚的阳光中,一股风从南部的三角洲吹来,带着咸腥的海水气息。 “得儿得儿”的清脆马蹄声中,几位风尘仆仆的骑士在一条泥泞而拥挤的街道上缓缓骑行,一边打量奥森弗特奇妙的街景—— 怎么说呢,这是座色彩斑斓的木头城镇,它的规模远没有享誉世界的名声那样大,街道狭窄,一栋栋建筑小巧精致,带着尖尖的屋顶。 人口比普通小镇多不少。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行人沿街而行,打量着密密麻麻的工坊、工作室、货摊,和大大小小的店铺。 数以万计的商品在这些地方生产并出售,有普通的日用品,也有很多世间难寻的设计,来自于奥森弗特学院师生们的奇思妙想。 其功能或难以置信,或毫无意义,但总不缺乏感兴趣的投机商人,和世界各地的客户。 这些被吸引而来的人,又循环往复地为城镇补充新鲜的血液和活力。毫无疑问,奥森弗特镇方方面面都仰赖着奥森弗特学院。 学院孕育出世界上最聪明的头脑,聪明人往往又更懂得享受。 除了枯燥乏味的工坊,奥森弗特镇还有花样繁多的旅店、酒馆、看台、小屋、柜台和便携式烤架。 那些地方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精致菜肴,不光材料本身,就连佐料、配菜和香料都世间独有。 只有奥森弗特的人,才能经常享受这一切。 知识让人聪明,也能让人“浪漫”。 猎魔人调转马头,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大街上几个东倒西歪、横冲直撞的醉汉,他们袒露胸毛,仅仅穿着白色短裤,年轻的脸庞酡红一片,嘴里断断续续地朗诵着诗歌,应该是奥森弗特叙事诗与诗歌学院的男学生。 街道旁的酒馆里,不时有客人举起高脚杯和大啤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透过窗户给学生们送上善意的嘲笑。 没有太多文艺细胞的众人砸了咂嘴,继续往学院岛前进。 他们穿过了街上漫步的人群,进入了一个更加喧闹的场所。 小贩、摊主和江湖骗子大声吆喝他们的商品和服务,为周围的混乱添砖加瓦。 “土拨鼠,烤土拨鼠!外焦里嫩,一口上瘾!” “熏香喷雾!专门根治烂臭脚丫,用完保准比玫瑰还香喷喷!” “猫!公猫!母猫!橘猫!计时收费,让你痛快撸猫发泄压力,便宜,非常便宜!” “你说的便宜是什么意思?”罗伊咬着一串硬的像鞋子的烤鱿鱼,好奇地和一只狸花猫对视。 稀薄的混沌能量缠绕在这头幼猫周围。 “每分钟两个子儿!” “咕——” 兜帽里的歌尔芬吃醋地拉了拉主人的后脑勺,罗伊无奈催促维尔特继续前行。 随后他们经过了一家理发店、一家陶笛店,和一家名叫“玫瑰花蕾”装饰着暗红色门帘的妓院,身后的小卡尔好奇地往那边探了探脑袋,猎魔人赶紧离开,下马牵着马缰,走向一座桥后的哲学家之门,也就是奥森弗特学院的正门。 不过在大门口的时候,猎魔人遇到了一点麻烦,两个提着棍棒的膀大腰圆的安保人员将他们拦了下来。 “抱歉,”保安看着雷索的光头和身量,旁边几对野兽般的瞳孔,吞了口唾沫,“外部人员需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能进入学院,几位现在不能进去。” “不是有个来宾登记簿吗?”罗伊问,“我们都签上名字不行?” “抱歉。” 猎魔人没意识到从白桥到奥森弗特,他们在紧张的赶路中度过了三天,沿途没打理个人卫生,无论男女几乎都变得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尤其是几个老牌猎魔人,凶神恶煞,粗糙的胡茬、油腻的头发,浑身浸满汗液的臭味。 比露宿街头的乞丐体面不到哪里去。 “不能通融通融?” “抱歉。” “那太遗憾了。”奥克斯叹了口气。 “要不我们就先预约。”弗利厄斯看了眼满脸恳求的弟子,琢磨道,“耽误三天应该没问题?” “用不着那么麻烦。”罗伊冲保安说,“我认识奥森弗特的一个老师。” “谁?” “自然历史系的硕士导师兼讲师,莱纳斯·皮特,我们能进去吗?” “请稍等,我去确认一遍。” “小鬼,你什么时候认识了牛堡的老师?”光头大汉双手环胸诧异道。 “在辛特拉我不是离开过一段时间吗,就雅鲁迦河上那会儿。” 那次旅程猎魔人结识了白狼,并同他一起护送希里离开了布洛克莱昂森林。 …… 五分钟后,胖子保安带着位穿着肥大的灰色缎杉,瘦得像麻杆的男人疾步回到了哲学家之门。 “皮特先生,好久不见!”罗伊冲他热情地招了招手。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一直凑到跟前,几乎快脸贴脸,瞪了足足有三秒,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这不是罗伊大师吗!?请原谅我的怠慢。你知道的,我眼睛不太好使!” 莱纳斯·皮特扫了一眼几个大汉。 “大师光临奥森弗特有何贵干?” “我们对学院慕名已久,正好路过奥森弗特就想进来随便逛逛。对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各位,欢迎之至!”莱纳斯因为高度近视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扫了一圈猎魔人,热情地挨个握手自我介绍,丝毫也不嫌弃众人身上的异味儿,“正巧今天是休息日,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顺便感谢罗伊大师上次中肯的建议。”莱纳斯·皮特冲保安使了个眼色。 后者便屁颠屁颠地帮猎魔人把马牵去了马厩。 罗伊理了理脑后的兜帽,让歌尔芬在里面躺的更舒服,这才跟着莱纳斯·皮特,穿过了哲学家之门,向他稍微介绍几位同伴。 “皮特先生,上次的建议?你指的是什么?” “关于章鱼怪,现在该叫皮特长蛸的运输方式,上回在纳史特洛格,你不是建议我去希达里斯向一位术士多瑞加雷求助?” “你们俩肯定有聊不完的话题。”猎魔人想起来,笑了笑。 “如你所言,罗伊大师,”皮特赞叹道,“多瑞加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对野生动物和自然规律的认知发人深省。我和他一见如故,那天晚上聊了一个通宵,到了白天他就痛快替我打开了通往奥森弗特的传送门,让我和长蛸回到了学院。” “那你养的‘皮特长蛸’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待会儿诸位就清楚了。”牛堡学者卖了个关子,“现在——”他感觉到一行人不加掩饰的新奇之色,略微得意地昂首挺胸。 “我来为几位介绍伟大的奥森弗特学院。” ……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学院见闻 一行人沿着哲学家之门后的小径散步。 门后的世界与普通建筑构成的城镇截然不同,也不像外面那样寸土寸金你争我夺。 一切的布局都精美而别致,众人仿佛回到了几个世纪前,行走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境之中。 “奥森弗特学院大部分建筑保留着精灵统治时期的样子。诸位听说过这段历史吗?奥森弗特与维吉玛一样,都是建立在精灵废墟之上的城市。” 罗伊点点头,环目四顾,他们走进一条宽敞的小巷里,地面铺满五颜六色的砾石,两边是赏心悦目的小巧宫殿,以及镂空的围栏、墙壁、篱笆、运河、桥梁,花圃,和绿色的公园,只有几处耸立着庞大而粗糙的宅邸,明显是精灵离开后建造的。 一切都显得干净、安宁,而庄严。 没有外界聒噪而市侩的商人小贩。 三五成群的学生在小巷间专注地阅读大部头书籍和羊皮纸手稿。其他人或坐在草坪上,长椅上和花圃里,讨论各自的假期作业,或玩着“谁是凶手”之类动脑的小游戏。 学院的教授们也在附近徜徉,热切地聊天或者不失礼仪风范地争论。 “那位是创新技术学院的林德教授……”莱纳斯枯槁的手指指向一位拥有地中海发型,法令纹极深的中年男人。 “在他对面的是应用考古学院的考斯克教授…”这位考古系的教授似乎因为日夜操劳,头发都掉光了,顶着个大光头。身上的穿着尤为朴素,甚至显得寒酸,与周围明显生活优渥的师生格格不入。 “工程穷三代,考古毁一生。” 罗伊心头琢磨了一句。 “草坪上闲逛的是神学院的洛特·莱特曼讲师…”莱纳斯语气一顿,脸色突然变得尴尬。 罗伊顺着他的目光——那位四十岁左右、长相英俊的讲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位女学生的腰臀曲线,女学生捧着块油画板,皮肤雪白,面容清秀。 “咳、咳,他大概在思考梅里泰莉女神雕像的身体比例,算了,不提这个混球!” 学者带着猎魔人在迷宫般的树篱和小巷间迅速穿行,他们路过高耸于运河边一栋四四方方的建筑,略显浓郁的硫化氢、明矾、还有生石灰混杂在一起,传了过来。 “炼金系的教学楼,每天都在进行大量的实验,研究各种化学反应。”莱纳斯·皮特瞥了一眼那栋别致的建筑,“充斥着难闻刺鼻的味道,极大地影响了学院岛的空气质量,也许还在危害学院师生的身体健康。” 光头大汉动了动鼻子,摇了摇头,作为炼金术行家,他看法相反,“危害健康绝不至于。” 接着摩挲着下巴,兴致盎然地说,“光从材料的气味判断,炼金系的技术跟咱们学派差别很大,有机会一定要去找炼金系的师生交流一番。” “那群人都是工作狂,平时就没出过学院楼,想见他们很难。”学者忧心忡忡地说,“不过大师们若和这群家伙搭上话,不妨帮我问问他们究竟在捣鼓些啥?我一直会很担心,突然有一天,学院岛‘砰’一声,被炸得粉碎。” 众人莞尔一笑,离开了炼金系,又经过了医学和草药学系所在的宅邸,通往教学楼的小巷上挤满了身穿独特淡绿色斗篷的女学生。 人群中一个留着深红色齐耳短发、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引起了罗伊的注意,她有着微微上翘的鼻子,和一对榛子色的快活的眸子,身材纤细,正背着双手,悠然自得地哼着童谣,曲调悠扬。 夏妮 年龄:11 性别:女 身份:奥森弗特医学院一年级生 “夏妮,才十一岁啊…目前的时间点,她居然出现在在奥森弗特医学院,果然是个小天才!”罗伊突然想起,这个世界可没有以前那种小、初、高的残酷升学方式,而是截然相反的另一套学生选拔体系。 对于奥森弗特这种知名大学,入学首要标准就是钱,昂贵的学费劝退了九成九的意向生,天赋特别出众的幸运儿,又另当别论。 他考虑着要不要过去和这位未来的大医师、杰洛特的红颜知己打个招呼, “夏妮是谁?”坎蒂拉听见猎魔人的嘀咕,灰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探究, “哦,我认错人了!”罗伊移开了目光,糊弄了过去,暂时把这件事搁置。 另一边,瑟瑞特突然插话道,“莱纳斯·皮特先生,我一直很好奇,奥森弗特学院最著名的是哪个系呢?像尼弗迦德帝国学院就是以军事理论系最为出色。” “这个嘛——”学者捏了捏下巴稀疏的几根胡茬,眼中闪过一丝缅怀,“几十年前,我所在的自然历史系名气最大……” “然后是叙事诗与诗歌学院、医学院…近些年来…” 学者脸色突然有些难堪,“近些年来,最火热的学院是间谍学与应用破坏技术学院。” “专门出产战争贩子和间谍头子?”瑟瑞特挑了挑眉梢。 “几位也听说过?那是个半独立的学院,由咱们的国王维兹米尔二世专门设立。” 莱纳斯·皮特叹了口气,“他用铜臭和权力腐化了牛堡学院纯粹的学术氛围。” 罗伊听得若有所思,据他所知数年后第三次北境战争期间,奥森弗特大学,除了没用的哲学系师生,所有人都被拉多维德征兆到战场中。 “简直就是在一锅美味佳肴中掺入恶臭的死老鼠,苍蝇!”学者恶狠狠地冲着空气咒骂了一句,接着又缩了缩肩膀,“几位大师,你们该不会向维兹米尔二世去告我的状?” “首先,我们得见到这位日理万机的瑞达尼亚的国王陛下。” …… “医学系、炼金系、技术系、诗歌系、神学院…接下来去哪儿?”一行人走出学院最繁华的区域,朝着僻静无人的角落继续前进。 “接下来就是最精彩的部分!”莱纳斯·皮特又黑又小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准备带几位去参观我工作的地方,除了皮特长蛸,你们还将看到许多珍稀物种。” “皮特先生,你研究瑞达尼亚历史吗,在历史文献馆?”小男孩垫着脚尖问。 “小姑娘,我研究的不是国家的历史而是自然历史,从天球交汇至今大自然生态系统的演变过程。”学者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耐心地解释道。 弗利厄斯摘下墨镜认真提醒,“皮特教授,卡尔是个男孩儿。” “哦,那抱歉,长得可真俊呐!” “自然历史,能说具体点吗?”男孩小脸一红,歪着脑袋,迷惑道,“这份工作有什么用途?” “哈哈,用途?”教授沉吟了片刻,“大概是让整个自然的生态趋于平衡。” 卡尔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他记得对方也提到过这个词,而且生态平衡还是猎魔人的主要教材《生物论》中至关重要的一节。 教授走在一群人前面,有些感慨地说,“这个世界需要平衡,尤其是物种的平衡,人、动物…每个物种都有其天敌,天敌又另有其天敌,这样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如果其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那么将导致许多物种的灭绝。” “而我就是致力于调查并发现濒临灭绝的物种,保护它们的生存和繁衍,以维持生态平衡。” “这听起来像是德鲁伊的理论。”奥克斯顿了顿,问,“您说的保护也包括天球交汇后的舶来物种吗?” “为什么不呢?” 众人表情怪怪的,作为魔物杀手,对皮特的言论实在不敢苟同。 莱纳斯·皮特突然停下了脚步,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远离了人群,走到一棵巨大的云杉树下,面前出现了一栋绿色迷彩墙皮的建筑,四四方方的,侧面看不到窗户,除了一些透气孔完全封闭的仓库。 “我们到了。”莱纳斯·皮特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罗伊指着仓库外墙边一排半人高的巨大圆木桶,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食物,但不是给我们准备的…各位大师,一人推一桶,帮个忙?” 教授掏出钥匙,脸色郑重地叮嘱加请求,“待会儿跟在我后面进去,放松点,保持安静,动作尽量轻缓,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做任何事…还有武器也得收起来,能做到吗?” “珍稀动物,强大而敏感,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物。” … “咱们通常只杀作恶的野生魔物。”雷索沉声道。 几人用眼神交流了两秒,点头。 随后好奇地掀开木桶盖儿,顿时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传了出来,鱼腥味儿,新鲜生猪肉的血腥味儿,整整数桶,上百磅,沾着些许血水的新鲜肉块……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珍稀动物园(为乌鸦_13盟主加更) “嘎吱——” 莱纳斯·皮特缓缓推开了沉重的铁门,霎时间从门缝里钻出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以及动物和家畜的骚臭难闻的体味。 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间百迟见方的仓库,比外面看上去大的多,四周被浓郁的绿色包裹,宛如一座袖珍的原始丛林: 地面是由枯枝败叶铺成的厚腐殖质,栽培着生长状况良好的锯齿蕨、结满红色果实的覆盆子、青翠欲滴的洋蓟,一人高的象草,以及大量的药用植物,光猎魔人能辨认出来的就有草木犀、鸦眼薯、鼠尾兰、曼陀罗根,还生长着许多罕见的草药。 生机盎然的植物倒映在池塘之中,几口池塘分散于角落,被水藻、浮萍染成了黄绿色,睡莲在其中摇曳着粉红色的身姿。 水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察觉到这群不速之客,来回游动,荡漾开一圈圈惊心动魄的涟漪, 这些只是最底层的生态。 更为高大的水杉树伸展枝蔓,撑开清新的淡绿色伞盖,充实了这座空间的上半部分,为底层的生态圈遮风挡雨,又恰到好处地漏过适量的光线—— 仓库并非完全封闭,顶部的天花板被剥开了一半,灿烂的阳光洒了进来,再由水晶和铁砂网过滤,滋养仓库里的生灵。 郁郁葱葱的树丛并不单调,一条条逶迤的藤蔓将颀长柔软的身躯挂上树梢,间或点缀着嫩绿的槲寄生……麻雀和啄木鸟在枝头叽叽喳喳,从一棵树枝,扑棱到另一棵树枝。 突然之间,大树下的象草丛中窸窣吱咔地一阵颤动。 “安静……”莱纳斯·皮特低沉地急促地叮嘱了一声,伸展双臂弓背屈膝。 众人心头一凛,模仿着他的动作,尽量放低重心。 然后一只怪形怪状的动物从象草中钻了出来,走入众人的视线。 看清楚它的第一秒,猎魔人们就在本能的驱使下绷紧身体,捏住剑柄,奥克斯甚至准备施放法印。 多么丑不拉几的物种! 它的体型就像一只被剥光羽毛的、放大版的鸵鸟,站立状态约一人半高,脸上眼珠小得像黑色的米粒,椭圆形的血盆大口一直咧到了脖子,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锋利得像剃刀。粘稠泛黄的腥臭唾液从嘴角滴落,带着血肉碎末。 它的皮肤惨白,像蜥蜴一样粗糙,长满坚韧的角质,双足上三枚钩爪镰刀般闪烁寒光。 双臂则是一对带着皮膜的半透明的翅膀,身后拖着一截长满毒刺的锥形尾。 甫一钻出草丛,它冷漠残忍的眸子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似乎看到陌生的身形感到紧张,猛地发出一阵锉刀般刺耳的尖叫。 男孩忍不住捂紧耳朵。 四条大汉摁住了剑柄。 兜帽中的半鱼人有些愤怒地抓住了罗伊后脑勺的头发。 后者眼神变得深邃, 滑翔蜥蜴/龙蜥 年龄:5 性别:雄 生命:? 魔力:120 属性: 力量:? 敏捷:18 体质:? 感知:9 意志:8 魅力:5 精神:12 技能: 亚龙种(被动固化):滑翔蜥蜴体内拥有一丝巨龙的血脉,体质+20、厚实的角质皮肤能有效抵抗各类打击,对火焰、强酸、毒液同样拥有良好的抗性。 瘟疫撕咬(被动固化):滑翔蜥蜴偶尔会进食腐肉,牙齿和爪子上遍布致命的病毒和细菌。受击者将发热、虚弱、神志不清。 锥尾打击lv4:滑翔蜥蜴经过短暂的蓄力后,迅若雷霆使用长满毒刺的尾巴扫击目标,抽断骨头,注入毒液。 喷火LV4:消耗少量的魔力,滑翔蜥蜴调动体内易燃气体与空气中的火元素反应,喷吐出高温的火焰灼烧目标。 声波冲击LV5:因为特殊的咽喉和声带结构,滑翔蜥蜴能够冲5米以内的目标发出独特频率的声波,使其眩晕,失去平衡。 …… “唰——” 罗伊看得心升警兆,银剑豁然出鞘,坎蒂拉像头雌豹一样扣住了弓弦,露出细碎的白牙,蓄势待发! 莱纳斯·皮特慌忙地劝解,“听着,各位大师,千万别激动,把武器都收回去!有我在,它不会伤人!” 猎魔人们沉默了片刻,不约而同套了个昆恩法印,这才向后退开。 “抱歉,职业习惯,希望你体谅,但你确定它不会主动攻击?”雷索质疑道。 “我亲手把它养大,当然清楚它的脾气!只要你们老实一点,不主动去挑衅,一切都好办…”莱纳斯·皮特自信满满地说着,右手掌心朝着它,轻缓地往下摆动,做出安抚的动作,小眼睛一眨不眨,“雅克宝贝,你最喜欢的食物来了…” 对方腰背的手朝他们勾了勾。 猎魔人会意,立刻从大木桶取出一块鲜肉甩了过去。 鲜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下一秒落到了怪兽面前的草地上。 怪兽一动不动…… 直到莱纳斯·皮特捡起鲜肉,怪兽这才叼过他手里的食物,满嘴白牙咔嚓一下,便将肉咬做两半,咀嚼了两三下,便将拳头大小的肉块咽下喉咙,小眼睛又看过来,充满渴望,但没了一开始的焦躁和敌意。 “雅克,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诸位,再给我几块肉。” …… “见鬼了!”奥克斯看着学者一边喂肉,一边抚摸怪兽的脖子,脸色诧异,“我从来没听过这玩意儿…翼手龙还是叉尾龙,能人工饲养。” “像鳄鱼和蛇一样的冷血动物很难喂熟。”弗利厄斯赞同着,摁住了徒弟发抖的小身板。 “我觉得不是翼手龙,应该是双足飞龙,看它的两只爪子的形态。”瑟瑞特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注意翅膀,它的翅膀尺寸不足以支撑长久的飞行,但用来滑翔没问题。所以它是一头滑翔蜥蜴,或者说龙蜥,比你们想的更可怕。”雷索眼含忌惮,下了定论。 龙蜥,天球交汇后的产物,最危险的野外动物之一,能利用爪子、牙齿,长满毒刺的尾巴等多重手段攻击猎物,还能用声波击倒敌人,口吐火焰把猎物烧得焦脆。 速度和力量也高的可怕。 “经验值同样很高,两百点,三百?”罗伊听得两眼放光,自言自语似地嘀咕了一句。 爪牙、声波、火焰、毒尾,如此多种多样的攻击手段,龙蜥的实力毋庸置疑。 “你说啥?” “我是说这只滑翔蜥蜴块头可真大,得有几千磅?” “小声点,它在看我们。” 猎魔人低声议论间,龙蜥已经消灭了半桶鲜肉,停止了进食。 饱餐了一顿后,它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伸出沾满血肉碎末的舌头地舔了一下莱纳斯·皮特用来喂肉的右手,然后亲热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身体,莱纳斯则趁机由上至下地抚摸它的脑袋。 隔了半晌, “雅克,好小伙子,吃饱了,我给你介绍几位新朋友……记住,禁止攻击行为。”莱纳斯·皮特一本正经地把猎魔人的名字念了一遍,也不管龙蜥有没有听懂,接着拍了拍它的下巴。 龙蜥发出一声欢悦的叫唤,转身慢悠悠地钻进了象草丛。 隔了良久。 “莱纳斯·皮特,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解释一下?”雷索冷冷地说,“你之前没提过会出现这种极度危险的生物,难不成它也是濒危物种?” “当然,目前整个瑞达尼亚都凑不齐十头龙蜥,很有保护的必要。”后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如果几位大师担心它伤害访客,那大可不必,雅克在我的地盘待了五年,从没违反任何规矩,比街上的流浪狗还听话。” “那只是暂时情况,你运气好罢了,”瑟瑞特极其反对这种圈养行为,“龙蜥是冷血动物,你不能指望它像猫狗一样跟主人日久生情。在它眼中人类也不过是直立行走的食物…相信我,当它某一天饿到了极点,会吃掉出现在视线里的所有生物,包括你,也可能某一刻会突然狂性大发,把你撕成碎片……” “您这是危言耸听,大师…”莱纳斯·皮特捏着下巴的胡茬,镜片后的小眼睛写满固执,“所有生物都有灵性,都能与人类产生情感的交流,培养默契,这是我数十年研究的成果。刚才的事实诸位也看到了。” “我曾从一头龙蜥肚子里刨出被消化了一半的小女孩…”雷索说。 “雅克还是个龙蛋的时候就被我带到了仓库,孵化、生长,一直被温和的饲养,”莱纳斯一脸笃定,“身上的野性和残忍被磨灭了大半,激素和荷尔蒙处于绝对安全的水平。” “事实胜于雄辩,几位要是不信可以继续跟着我逛一逛,仓库里可不止雅克一只动物,彼此之间一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动保协会(二合一) 猎魔人们推着齿轮带动的木桶钻进了象草丛,地面出现一圈的干燥粪便,恶臭且带着刺鼻的尿味儿。 “几位大师也研究生态,想必明白,很多动物会利用排泄物标记领地。现在我们正处于滑翔蜥蜴雅克的领地。但它已经吃饱了,正在老巢休息。” 果然,十米开外,众人看到了之前那头大家伙,半睡半醒地靠着一株水杉蹭痒痒。 “咱们去看看别的。” 教授带头告别了滑翔蜥蜴,又进入一块岩石和沙粒富集的区域。 区域中心,一座明显经过改造的龙嘴岩上筑着两个三角形的巢穴。 莱纳斯·皮特朝着那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巢穴里随即冒出两个尖尖的脑袋,两头庞然大物跳下了龙嘴岩,拖曳着沉甸甸的翅膀,迅速靠拢过来。 其中一头脖子间长着黑漆漆的浓密鬃毛,另一头是白色的鬃毛,都拥有狮子般流线型的体型、爪子、尾巴,以及秃鹰的喙和翅膀。 “喔呜…狮鹫兽,一个家庭。”猎魔人们集体傻眼了,实在无法想象狮鹫怎么与龙蜥成为和平友爱的邻居。 在他们固有印象中,这种动物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生物,具备一些宝贵的品质:比如勇敢、不惧任何战斗;比如忠贞不渝,狮鹫终身只会拥有一位伴侣,当伴侣死亡,它们会奋战至死以杀掉凶手,或者因为悲伤过度选择绝食而亡。但它们同样冲动而危险。 “尽量不要长时间对视,它们要当做挑衅,会不顾一切发起‘决斗’。”教授幽默地警告了一句,推着木桶迎面朝两头狮鹫走去,它们明显被彻底驯化,完全没了护食的本能,簇拥在瘦弱的男人身边,从那只脆弱娇小的手掌中啄食鲜鱼、猪肉、及时令蔬菜。 牛堡学者则惬意抚摸着两具散发着惊人热量的黄棕色身躯——因为新陈代谢远超普通动物,它们体温很高。 罗伊在旁边安静地欣赏着人与动物和睦相处的这一幕,他从未想到,除了歌尔芬之外,还能见到如此温驯的狮鹫,而且已经成年,战斗力极为惊人。 狮鹫兽 年龄:3 性别:雄 生命:300 属性: 力量:30 敏捷:18 体质:30 感知:13 意志:9 魅力:6 精神:7 技能: 混合兽(被动固化):狮鹫同时拥有老鹰和狮子的优点,消化能力和恢复能力获得增强,成熟期敏捷+8,力量+8,体质+8。 捕食者(被动固化):狮鹫是动物界最高明的捕食者之一,它的爪子和长喙结构特殊,所造成的伤口会流血不止,它比别的动物看得更远,嗅觉更敏锐,成熟期感知+6。 …… 众人隔得远远地打量。 男孩一脸大惊小怪。 泽瑞看女士好似发现了猎物,摩挲着脖子边的艳丽纹身,双目放光,跃跃欲试。 而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都见过狮鹫,死在他们手中的不在少数,表现淡定了许多。 “诸位要不要来亲手试试?”莱纳斯·皮特拍了拍两头宠物的脖子,笑着说,“喂布莱克和切尔茜吃点东西?由我看顾着,保证没问题!” “我来!”罗伊自告奋勇地靠了过去,按照莱纳斯传授的诀窍,低头不去直视、动作轻缓地捧起碎肉,摆放在它们面前。 狮鹫探头探脑地观察了片刻,得到教授的首肯,才叼起了肉块。 看着两个大脑袋“呼噜呼噜”地大快朵颐,罗伊开始羡慕起来,莱纳斯·皮特,一个普通人,居然驯服了滑翔蜥蜴和狮鹫。而自己明明掌握着强制驯化,却仅驯服了一匹马,和一只除了卖萌没太大用处的坐骑。 想要骑遍天下,还差的远啊! “嗯,跟教授搞好关系。到时候没准能‘借过来’?” 罗伊思考的间隙。 受到同类气息刺激,不安分地扭动的歌尔芬,居然扭出了兜帽,顺着主人低垂的脑袋掉到了地上,宛如一只皮球,圆乎乎的小身板好巧不巧地滚到了狮鹫中间。 两头大家伙顿时停止了进食,两对乌黑的眸子盯住了那只巴掌大小,黏糊糊、滑溜溜的半鱼人幼崽。 “吼啊…”两声叫唤,充满人性化的好奇。 “别担心…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牛堡学者拉住罗伊,厚镜片下的眯眯眼闪烁着诧异的光芒,“布莱克和切尔茜挺似乎喜欢这小家伙的,大概,想陪它玩耍。” “额,你确定…” 雄性狮鹫爪子轻轻一推,将歌尔芬推到了同伴脚下,雌性狮鹫又把它拨了回去。 连续十来个回合。 两头大家伙好似拨弄线球的猫咪一样,把歌尔芬推得晕头转向,云里雾里,才欢悦地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嚎叫,满意地停下动作,猩红细长的舌头犒劳似地舔了舔歌尔芬的肚皮,好似在替同类梳毛。 而被戏弄半天的歌尔芬羞愧且愤怒地探出两只透明的趾蹼,缠住弯钩似的爪子,“噗噗”地发动气泡攻击! “啪——”莱纳斯·皮特一把将半鱼人扒拉起来。 又拍拍狮鹫的脖子,让它们返回巢穴。 “这小家伙是半鱼人?胆子可真大。”莱纳斯·皮特好奇的目光转向了小歌尔芬,“连狮鹫都不怕。” 猎魔人单手提着歌尔芬屁股后一截半透明的鱼尾,将它倒吊在半空,惩罚地弹了几下它滑溜溜的肚皮,任由它吐着泡泡还击。 主人坐视不理,小家伙开始赌气。 “额,说来话长,其实歌尔芬的身份很复杂。”罗伊话锋一转, “对了,莱纳斯先生,刚才的两头狮鹫也是你从小养大的?”他动用强制驯化才让歌尔芬服软,而教授,一个普通人,又是如何做到这等程度。 “切尔茜和布莱克刚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还在蛋里面就被一个守林员从巢穴里偷走,拿到奥森弗特的集市上贩卖,我恰好撞见那个混蛋,凭借多年经验辨认出它们的品种,就索性买了过来,打造了一处温馨小窝用以孵化,至今已有三年。”牛堡学者捏着胡须不无炫耀地说,“和大部分动物类似,狮鹫会对破壳而出第一眼看到的对象格外亲近。” “那您肯定有很多饲养狮鹫的心得体会,比如怎么让它们更健康、更迅速地成长?”罗伊捏了捏歌尔芬的小肚腩,眼含期待。 “当然,说实话,带大两头狮鹫可比带孩子艰难,尤其是刚出生那半年,食物的搭配、巢穴的搭建、清洁除虫、每日运动量都有讲究,你要是有兴趣?等参观完我再细说。” …… 牛堡学者圈养的珍稀动物比猎魔人想象中更多,除龙蜥和狮鹫之外,众人随后又见到了一头外表憨厚、实则危险至极的石化蜥蜴,以及被铁链锁在池塘里的软绵绵的“章鱼怪”。 还有别的脾气温和的,不那么危险的飞禽、走兽、水生动物。 算下来整间仓库里共有十五六种濒危动物,大多数被莱纳斯·皮特从小收养、驯化,不像野生动物那么极具攻击性,因而能长期安静地栖居在不同的区域。 小部分不听话的动物,就被牛堡学者用铁链或者笼子给控制住,按照他丰富的理论知识慢慢训练。 罗伊暗自算了笔账,把园中魔物统统消灭,能填满大半管经验,解刨后的突变诱发物,满足飞狮怪配方的要求。 但别人好心带他看展,总不能随意杀掉人家的宠物,还是当成预备役坐骑更合适,等到将来有机会。 … 一通参观下来,奥克斯这种见多识广的猎魔人,都有大开眼界的感觉,不禁打趣道,“莱纳斯先生,除了牛堡自然历史系硕士生导师和讲师外,您是不是还有另一重隐藏身份——沟通自然和野兽的德鲁伊?” “大师,您别说,如果我有任何一点法术天分,肯定早就到了史凯利杰德鲁伊圆环接受训练…”莱纳斯·皮特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感应不到混沌能量,这辈子注定与德鲁伊绝缘。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参照文献古籍去研究濒危动物的生理习性,采取相对应的训练。生态园如今这副局面,已经消费了鄙人耗费了二十多年的心血经营。” 众人看向学者的目光不禁带上一丝敬意,哪怕他的行为很傻很天真,但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 “那您打算把这些濒危动物一直圈养在生态园里?”瑟瑞特问。 莱纳斯果断地摇头,“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放生地,随时准备对它们进行适应性训练,放归自然,来完善生态平衡。” “可惜世界各地到处都是人类,未被占据的只有物资贫乏的荒原,这些小家伙恐怕难以适应。” “此外,人手短缺相当严重。也许你们不信,拥有动物保护意识的人比濒危动物还要少。” “所以我需要帮助…”莱纳斯·皮特眼睛眯成缝,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话音一转,“几位,刚才参观过这间生态园,有没有特别的感触?” “有话您不妨直说。” 猎魔人们交换了个眼神。 “我想邀请诸位大师,帮个忙…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 “啥玩意儿?”奥克斯被吓了一跳,语气古怪。 “濒危动物保护协会!是我上次在希达里斯与多瑞加雷大师讨论过后的一个初步的构想,主要致力于——” “那不可能!”五名猎魔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学者的话,连泽瑞坎女士也大摇其头。他们都是狩猎者而非饲养员。 “莱纳斯先生,尽管我很敬佩您的举动和思想。但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猎魔人的传统是以狩猎危险怪物、换取报酬为生。”雷索冷冷地问,“您是想让我们背弃传统?” “难道生态园中一系列的见闻都没能稍稍改变诸位固执的想法?”莱纳斯·皮特激动地唾沫横飞,瘦弱的身板手舞足蹈般抖动,“刚才的事实已经证明,无论狮鹫、龙蜥、还是石化蜥蜴,无论看上去何等危险的动物,都可以通过人为的训练和干涉变得安全无害。诸位为什么不试一试,用更加温和稳妥的方式来完成委托,不一定每回都要杀死一条生命。” “什么意思?”奥克斯变得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说教。 “那我直说了,打个比方,诸位接受了一个委托——去解决一头石化蜥蜴。事实上你们不需要杀掉那头怪物,把它捕捉安置起来,代替杀戮,达成相同的目的。” “要是诸位没那个耐心,不如把它带回奥森弗特…带给我?让我来管教…我会给一笔可观的补贴,两倍甚至三倍,一定会让诸位满意。” 猎魔人们都沉默了,罗伊左右为难。 如果为了钱,不杀死魔物,那岂不是断掉他主要的经验来源,以后难不成杀人和家畜去? 他无法答应牛堡学者的要求。 “战斗瞬息万变,您口中‘濒危动物’绝大多数都有致命的攻击手段,我们如果手下留情,死的就是自己。”光头大汉板着脸, “承认,几位,这只是推托之词,凭你们的本事和身手,如果愿意合作,捕捉任何一头魔物都不难。” “不能违背传统!”猫派猎魔人仍然持反对意见。 旁边卡尔点头如捣蒜。 “传统?”莱纳斯深呼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我当然清楚你们的传统。在过去,天球交汇刚初期,猎魔人又被称为怪物杀手,你们流浪在世界各地,主要的谋生手段就是替各国的人民铲除危害他们人身安全的‘怪物’。” “可今时不同往日,危险动物已经被你们杀得太多了!像石化蜥蜴、翼手龙、石化鸡蛇,已经濒临灭绝。侥幸活下来的,也被人类驱赶到偏远、贫瘠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莱纳斯·皮特声音猛地一停,然后面色沉重地说, “大部怪物杀人事件不再是因为‘怪物’非法入侵人类的生活区域,而是因为人类在不断侵占它们的栖息地!” “就不能放它们一条生路?给个机会,让可怜的濒危动物生存繁衍下去?” 一阵漫长的沉默,大多数猎魔人绷紧了脸,以此表达着拒绝的态度。 罗伊叹了口气,暂时转移了话题, “莱纳斯先生,关于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的事情,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先别谈了。” “那好。” “我还有个疑问,养活仓库里所有濒危动物…那笔花销是个天文数字?”进入生态园时满满几个大桶的肉类和蔬菜,兜了一圈后就被濒危动物们扫荡一空,连渣都不剩。 如果每天都要喂食一回,罗伊心头稍微算了一下,咂舌不已,他身上的两千克朗也坚持不了几年。 “牛堡讲师的薪资够你这么花吗?” 学者耸了耸肩,对于钱的问题似乎不太在意,“几位还记得哲学家之门前面的那条商业街吗?” “生意很好,人气简直爆炸。” “大概两成的铺子都是我家的…” “…” 莱纳斯·皮特用一副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当年奥森弗特大学刚建立之初,我的祖辈嗅到了商机提前买下了那些地方,谁也没想到如今变得这么红火。” “原来是个富二代,难怪会想出濒危动物保护协会这么无聊的主意。” “不,还是钱太多,没地方用!” 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 “时间不早了,”众人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要不大家先一起去吃个饭?剩下事情饭桌上商量?” “也好……奥森弗特有不少世间难寻的美味,我正好带几位尝尝…”莱纳斯说,“顺便还有个事要拜托诸位。”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失踪的助理 奥森弗特学院的文艺餐厅,清爽的海风与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出一桌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 猎魔人围坐在桌边狼吞虎咽,进食之迅速、姿态之豪爽令餐厅中奥森弗特的师生们瞠目结舌。 这群师生大多数都有不错的家庭背景,非富即贵,对一行人的表现或是面露不屑,或是充满好奇,带着古怪的笑意偷偷打量。 不过猎魔人们浑不在意,甩开腮帮子大啖特啖。 “几位尝尝这道限量供应的炖灰鳃鳞鱼…”莱纳斯.·皮特指着一盆奶油质的淡黄色鱼肉汤,推荐道,“灰鳃鳞鱼是奥森弗特入海口三角洲,淡水和海水交汇区域的特产,肉质鲜嫩,几乎没有鱼刺。非常抢手,我是凭着教师的特权才订到一份。” 罗伊放下手中的鱼子酱馅饼,尝了一口鱼汤,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才叫享受,我从前吃的炖鱼跟它比起来屁都不是。但莱纳斯先生,灰鳃鳞鱼只在三角洲出产,难道不是保护动物吗?” 学者摇了摇头,解释道,“这点你们不用担心。灰鳃鳞鱼有限量捕捞的禁令保护,学院自然历史系每年又要花功夫打击非法渔猎,所以它们的数量一直维持在正常的范围,远远够不上濒危的程度。另外,鄙人虽然致力于拯救濒危动物,但并是不迂腐的素食主义者。” “再试试这道西蓝花汁腌小牛肉…餐厅招牌菜,最受学院的学生欢迎。” 接下来,一道道别出心裁的牛堡式佳肴刷新了猎魔人的认知,这些特色菜式不仅摆盘精美,口感惊艳,更兼顾均衡的营养。 远不是外地酒馆里简单粗暴的炖肉烤肉所能媲美的。 “牛堡真是个让人腐化堕落的地方…”奥克斯后背靠在藤椅在,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一脸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除了罗伊的手艺,还没有什么食物如此惊艳。” 众人点了点头,无不赞同。 他们又喝了一些自酿水果酒,为了让浪漫的知识分子们不至于在学院里发酒疯,学院餐厅并不提供烈酒,虽然效果不大。 然后,雷索清了清嗓子,“生态园参观过了,奥森弗特的特色美食也享受过了,莱纳斯先生,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吧…”雷索盯着莱纳斯的眼睛,笑了笑,“直接点,您还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委托?” “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的事就先别提了…咱们对它没兴趣!” 莱纳斯看了看罗伊,后者果断地摇了摇头, 莱纳斯叹了口气,遗憾地说,“诸位不愿意合作,我也不会强求。但希望诸位别把生态园的事情泄露出去,部分贵族对濒危动物很感兴趣,想方设法把它们捉起来当做玩具,甚至杀死制成标本,我的生态园,绝不能被那群心怀不轨的家伙盯上。” “总不能白吃您一顿饭,”光头大汉欣然点头,“我们会保守秘密…这是猎魔人的承诺。” “虽然不能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瑟瑞特半真半假地说,“但莱纳斯先生,我个人认为你的想法很有远见,世界需要像您这样思想先进的专家。” 世界上的魔物确实是越来越少了,猎魔人们深有体会,指不定再过个几十年,所有魔物会变成博物馆里的标本展出。 但他们数十年养成的狩猎习惯,不可能因为牛堡学者一番话就改变。 莱纳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便说出了另一个请求。 “除了生态园的经营,我确实还有另一个麻烦…近来一直忙着照顾小宝贝儿们,实在抽不出时间亲自去调查,所以想拜托各位。” “说来听听…” “我聘请了两位助理轮流看顾生态园…都是自然历史学系的学生,通过了我的考察,身家清白,性格也忠厚老实、值得信任。” 罗伊记得他之前提过这档子事。 “其中一位学生貌似出了点问题…”莱纳斯双掌十指相扣,忧心忡忡地说,“上周他因为家庭琐事向我请了三天的假期,可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七天,他仍然没有回到学院。甚至没让人带回一个口讯。我很担心,几位大师能不能替我走一趟,去他家里瞧瞧?” “我明白你的意思。”雷索看了一眼同伴,众人冲他点了点头,便说,“听起来不难,只是一个小小的跑腿任务,我们能搞定。说说吧,学生的基本身份信息、家庭住址,以及人际关系…” 莱纳斯脸色一喜,向猎魔人详细介绍起来。 那位了无音讯的奥森弗特学生兼生态园助理名叫威士肖,一头灰色短发、黑色的眼睛,身材高大,今年二十一岁,就读于牛堡学院自然历史系一年级,为人有些木讷老实,在年级里口碑还算不错。 “没与谁产生矛盾?” 莱纳斯摇了摇头, “他的家在哪儿呢?” “奥森弗特镇东北郊十里左右的一座小山坡上,我待会儿可以为你们在地图上标记出来。” “郊外?” “奥森弗特镇寸土寸金,威士肖一个出身农民家庭的年轻孩子,现在还买不起房子。” “不过他很努力,靠汗水和努力通过奥森弗特入学测验后,每天又抽出大量的时间辛苦工作赚取学费。我之所以雇他看顾生态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怎么说了…”莱纳斯颇为赞赏地评价道,“威士肖是一个具有学者潜力、优秀的小伙子。他为我工作了大半年,生态园每日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学业成绩丝毫没受到影响,在自然历史系一直名列前茅。” 莱纳斯·皮特又说了一些威士肖在学院中的过往事迹。 罗伊整理了一遍脑海中的信息,确认没有错漏,便安慰了一句,“委托我们接下了,您也别着急,威士肖大概还没忙完,暂时脱不开身,荒郊野外也不方便传递消息。” “奥森弗特东北面十里,隔一会儿我就骑马过去,不出意外今晚就能带回消息。” “各位,这次总该轮到我了吧?”奥克斯抢在前头说,“拉·瓦雷第男爵领看了几天戏,骨头都要闲的生锈,这次的委托该让我活动活动,一个人足以搞定!” “能不能带上我?”坎蒂拉说,实际上这几日跟着众人一路上白吃白喝,她没做出太大的贡献,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我一直很好奇,诸位大师平日如何解决麻烦。” 蛇派猎魔人商量了几句。 “那坎蒂拉,你记得一切要听奥克斯指挥。”罗伊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问题,我保证不会添乱!”泽瑞坎少女爽朗一笑,眼中涌动着兴奋的光芒。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由坎蒂拉和奥克斯去威士肖的家探查情况,剩下的人继续待在奥森弗特学院,等待消息,顺便逛逛心仪的学院。 “对了,几位大师,咱们还没谈报酬…” “报酬先不提,如果威士肖那里没有大问题,您今天这顿饭就当做报酬,”雷索难得的慷慨了一次,“若是有别的麻烦,再细谈价钱。”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蒙特斯·迪斯坦斯 奥克斯与坎蒂拉出发后不久,莱纳斯便利用学院导师的特权替猎魔人们办理了旁听证。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他们能持证进入奥森弗特大多数院系旁听,炼金系及间谍系除外。 这两个学院监管严格,不接受旁听生。 不过今天碰巧是休息日,旁听证暂时派不上用场。 “莱纳斯先生,关于狮鹫的饲养,我还有些问题请教。” “大师怎么对这块儿感兴趣?” 罗伊想了想,索性说出了歌尔芬的真实身份。 “凭借一个炼金物品改变形态,本体是只不到一岁的雌性小狮鹫?”莱纳斯热情地捧住了罗伊的双手,满脸狂喜,“大师,你愿意驯养歌尔芬,而非杀掉它,果然和别的猎魔人不一样!” “你认同我之前那番话,对,濒危动物保护主义——” “额,部分认同。”罗伊立刻打断了他,“先说说您的建议,如何更好饲养一头狮鹫?” “必须看到歌尔芬的本体…来次全身体检,”莱纳斯捏着胡须,一脸认真地说,“再量身定制饲养计划。” “这么说您还是个兽医?” “往动物园里倾注了多年心血,啥都要负责,自然懂了那么一点,水平应该不逊色于奥森福特任何兽医。” 罗伊点点头,他也想看看平日的照料是否合格,小家伙有没有落下什么营养不良的病根。 “但得等到晚上,歌尔芬恢复原形。” “先把它留给我研究研究?” “也行。” 当天下午,众人兵分两路。 罗伊独自来到图书馆。 瑟瑞特、雷索、弗利厄斯师徒则跟着莱纳斯·皮特继续看顾生态园的濒危动物。 相比于死气沉沉的书籍,他们明显对鲜活的动物更感兴趣。 … 奥森弗特作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学,底蕴深厚。 图书馆也大得惊人,不像别的地方仅仅是大楼中的某一层,而是一整栋掩埋在林荫与花丛间的三层建筑,规模超过了梅里泰莉神殿图书馆。 图书馆的一、二层藏书对学生和公众开放,三层仅对教师开放。 每层楼的结构布局相差仿佛,大厅两侧密集排着整齐的书架,猎魔人粗略估算了一下,约有三四千册藏书,共计上万册。 在这个识字尚未普及的年代,书籍珍贵程度不逊色于金钱宝石,奥森弗特大学的财力可见一斑。 书架环绕当中则是一排排首尾相连的长方桌,大约能容纳两三百人,桌上间隔摆放修葺过的精致盆摘,吐露着清新的芬芳,为图书馆增添了一丝自然的活力,让大厅更加雅致。 拥有如此美妙的环境,哪怕在休息日,图书馆也是奥森弗特学院内最受欢迎的消遣场所。 猎魔人目之所及到处坐满埋头苦读、遨游在知识海洋里的学生。 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大厅中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响。 罗伊放轻了脚步,在医学与草药标签的书架下取了一本《罕见草药制剂与疾病的研究》,因为炼金术达到lv2的缘故,他对医药方面的书籍比较感兴趣。 然后提着书,转了好几圈后在图书馆二层,挨着厕所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空位。 奥森弗特学院所拥有的医药方面知识正是他所或缺的,他掌握的草药配方并不多,好几种都是卡尔克斯坦传授的用途狭窄的偏方。 而现在罕见的草药知识,还有宝贵而丰富的草药配方摆在眼前,他眼花缭乱,浑然忘我地沉入了书籍中。 … 专注状态时间飞逝。 罗伊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身周人来人往数回,记住了治疗三种常见病,流感、发热、以及胃酸泛滥的药剂配方。 心中开始躁动不安,手指不受控制地勾勒,痛并快乐的炼金瘾症有发作的迹象。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他掌握了这些配方,炼出药剂,也只能自用。 想在北方任何一座大城市公开售卖药剂,必须缴纳一笔高昂的配方专利费,因为北境相关法律非常的完善,尤其是在商业发达的瑞达尼亚,随意将牛堡的知识挪为商用是绝对的违法行为。 不过乡下售卖或者走地下渠道,又是另一回事。 思量间,一股热风扑面,有人站在他身前清了清嗓子。 “您是?”猎魔人抬起头,一位穿着考究,戴着一顶土黄色圆边帽,精神焕发的男人出现在对面,二十来岁,浑身散发浓厚的书卷气,正含笑望来。 “这位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你学习,”男人竭力压低着声音,尽力不去影响旁人,兴奋却溢于言表。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望向猎魔人搁在书桌上的右手腕部,不小心露出的一个古老的猩红符号。 罗伊仓促地卷下袖子。 近段时间,镜子大师打下的印记没有丝毫反应,他都快完全忘掉。 “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奥森弗特应用考古学院、神秘学的研究生蒙特斯·迪斯坦斯…我注意到您的眼睛,您是一位猎魔人…”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语。 牛堡神秘学研究生? 猎魔人思考了几秒,合拢手中的书本,站起了身体,有力地握了握手。 “下午好,蒙特斯先生,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冒昧地问一句,你看上去不像瑞达尼亚人?” 这人脸型略微狭长、鹰钩鼻、眉眼深邃,通用语比较生涩,口音又不像南边来的雷索几人,带点儿翘舌。 “我原是欧飞尔人,机缘巧合来到奥森弗特这边求学,已经待了八年。” 欧飞尔,在猎魔人印象位于大洋彼岸,和脚下的国度相隔极远处。 “您是坐船过来的?” “没错,在海上飘了两个多月,好几次遭遇突发事故,侥幸活了下来,抵达这块大陆。”蒙特斯苦笑着说,“那真是一段糟糕而漫长的经历。” 罗伊略微失望,“那么您找我…在哪里见过这个记号?” “一本我导师的藏书…具体情况咱们出去谈如何?” 男人看了一圈四周,已经有学生因为讨论的声音面露不满。 …… 阳光和煦温暖。 奥森弗特学院岛翠绿的草坪随风摇晃。 黑发的猎魔人与土一脸书卷气的蒙特斯漫步在金色的林间小道上。 “您说的那本书是什么样的?神话传说、诗歌、还是民间故事?”罗伊问, “那是老师收藏的一部民俗怪谈,”蒙特斯说,“记载了十几则曲折离奇的故事。” “比如了,”罗伊饶有兴致地说,“我对这些故事挺感兴趣的,说来听听。” “那我随便挑选一则。”蒙特斯绕着一棵冬青树转了一圈,缓缓说道, “就在奥森弗特周边…日食期间诞生的某个可怜女孩儿,长到十来岁,被担惊受怕的父母遗弃在森林之中,过上饥寒交迫的日子,靠着偷盗、欺骗、甚至出卖身体生活。后来她加入了匪帮,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如此过了好多年,在第二个日食期间她带着同伙返回老家,将遗弃她的人统统杀死。” 声音顿了顿,“然后衣不遮体,沐浴着鲜血独自进入森林。” “没人再见到她出来…从那以后,森林里多了一头袭击路人的墓穴女巫。” “显然是一则胡编乱造的故事,”罗伊眼中寒光一闪而逝,“用来污名化日食期间诞生的女孩儿,和黑日诅咒同样是无稽之谈。” 黑日诅咒,疯子法师埃提巴德留下的一则预言大抵意思是,六十个日食期间出生的女孩儿,在不久的未来将头顶金冠、用鲜血充盈河谷,复活一个名叫妮雅的魔神,引发灭世之灾。 因为这则预言,过去几十年,黑日之女的名声比猎魔人更糟糕,受人厌弃,但她们却没有猎魔人的武力,所以下场更凄惨。 无数可怜的女孩儿遭到迫害,或是被术士惨无人道地活体解剖,或是囚禁在高塔之中,孤苦而终。 其中著名的受害者,便有伯劳鸟伦芙芮、以及陶森特女公爵的姐妹席薇娅·安娜。 时至今日,大部分人都意识到这诅咒就是空话,但仍有极少的术士对其笃信不疑。 “黑日诅咒是真是假,尚没有定论,”蒙特斯却摇头道,“但的确参考了这片大陆上已经灭绝的两支人类文明,沃兹格人的大陵寝,以及道克人的石碑,预言中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至于这则故事,您要是不相信,当做笑谈也行。”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学院岛边缘的围墙之上,猎魔人俯瞰其下三角洲波光粼粼的水面,悄悄卷起了衣袖,露出纠缠的血色线团,“关于这个符号,又有什么典故?” “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蒙特斯说,“一个烂赌鬼,不止输光财产,还欠下巨额赌债,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于是在一个浑浑噩噩、伤心欲绝的傍晚,赶到一条僻静无人的十字路口,找了棵歪脖子树,准备上吊自杀。他刚把脖子套上去,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下、身形佝偻的老妪忽而现身,救下了这条性命…” “等等,你确定是一个老女人?” “书上是这么说的。老妪不止救了赌鬼的命,还无比贴心附赠了一个宝贝——吞吐黄金的茶壶,此后,男人拥有了输不光的本钱。” “代价呢?或者说副作用,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 “大师果然是个清醒的人,茶壶吐出黄金有个先决条件,拥有者必须折磨自己,折磨得越是厉害,茶壶吐得越大方。” “让我猜猜,男人最后把自己折磨死?”罗伊语气带着一丝讥讽, “并非如此…”蒙特斯摇头一笑,“不久以后,男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跳河自杀!后继者搜遍了附近的流域,一无所获,尸体和茶壶不知所踪。” “而有好事的人,将男人的经历书写下来,其中明确记载着一点,他身上存在同样的血色印记。” 罗伊若有所思,这么一出大喜大悲的故事,确像是那位的手笔……契约者无故消失,恐怕已经开始一段驶向虚无的“精彩旅程”,可那个存在怎么会伪装成女人? 在他固有印象中,对方再怎么改变身份,至少是个男人。 “根据我老师多年的调查,血色符号至少在世界各地出现过十几次,携带者无一例外是经历巨大变故的绝望之人,并在出事之前,遇到了一个形象多变的神秘人物…以披着斗篷的老女人居多。” “神秘人帮他们摆脱眼前的困境,可都是暂时的…最终无一例外,以悲剧收场。”蒙特斯颇为遗憾地摊开手, “这些都是书中事迹、或旁人口述,不够详尽,想要从中分析出提炼出神秘学原理,难之又难。” “但今天,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出现了。”蒙特斯恳求道,“您能否讲讲自己的故事?当成一个委托也行,我会支付一笔可观的资料费。” 罗伊揉着太阳穴思考片刻,不答反问,“你研究神秘学,那你相信恶魔、魔鬼真实地存在于世间吗?” “虽然我从未亲眼见过传说中的存在,但跟随老师学习的八年时间,目睹了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都具备某种相似的特质,必然有普通人难以察觉的神秘力量在驱使它们发展。”蒙特斯神色笃定,振振有词, “所以我相信,毋庸置疑…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恶魔、魔鬼都是存在的。” “如果说,我的故事会让你跟这些可怕的存在扯上关系,置身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惨遭横死,甚至过得比死亡更加痛苦,你还想追根究底吗?” 猎魔人的声音冷得毫无感情,像是威胁。 蒙特斯呼吸一滞。 “年轻人,关于印记的讨论到此为止。听我一句劝,停止关于调查,最好转个院系,别再研究神秘学。”罗伊拍了拍他的肩膀,“早日抽身,结婚生子留个后代,一切还为时不晚。” 普通人又如何与那种存在斗争? 一旦被那位盯上了。 “等等,大师!”蒙特斯攥着双拳,热锅上的蚂蚁似急切踱步,“您嫌我年轻,经验匮乏、能力欠缺,都没问题,但换个人和您谈如何?” “你指那位老师?他尊姓大名?” “普雷梅辛·莎士拉克,牛堡神秘学教授,您听过吗?” 罗伊豁然一惊,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睿智老者形象。莎士拉克,不正是多年以后,被镜子大师困在符文圈里,饱受噩梦和幻象折磨的瞎眼老人? 他无疑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以凡人的血肉之躯,与镜子大师斗争到底,当然,最终也付出了生命。 罗伊陷入犹豫。 蒙特斯见状,又瞬间有了底气,“莎士拉克教授在神秘学领域深耕数十年,一切神秘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希望您再等半个月,等到教授外地取材归来。” “作为印记携带者,您经历过绝望,而老师肯定有办法解决!” “半个月后,我已经离开奥森弗特,还是算了。”猎魔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思考着现在接触莎士拉克,会不会把他提前坑死。 “您到哪儿去?”蒙特斯喘着粗气,跟着疾行的猎魔人, “诺维格瑞,有机会再见。”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消息 傍晚。 夕阳的倒影沉入三角洲,暮色开始四合。 猎魔人结束了一下午的调查。 “大师,见到威士肖了吗,他怎么说的?”莱纳斯迫不及待地向奥克斯追问,“为什么无缘无故缺席一周?他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 奥克斯与坎蒂拉对视了一眼,昏暗的灯光下,面孔变得很严肃,“他给不了解释,莱纳斯先生…” “什么意思?” “您助手家中大门敞开空无一人,不止是他本人,连他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也不在房子里。” 莱纳斯·皮特一脸难以置信,皱着眉头, 奥克斯面朝众人沉声道,“你应该了解咱们感官异于常人,更加敏锐…在他家里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顺着气味搜索,发现地板上好几滩干涸的血迹…六到七天以前留下的,这显然不是一起简单的失踪事件。” “而且大门被暴力破坏,锁头严重变形,”猎魔人分析道,“门上有清晰的蹬踹痕迹,屋外有凌乱的马蹄印和脚印。至少七八个人破门而入,强盗或者暴徒。” “闯入者,六到七天的血迹?”莱纳斯·皮特微微张大了嘴,愣了一下,嗓音变得干涩无比,“我那学生岂不是刚到家就发生意外?” “他就这么苦命?”学者叹了口气,表情满是惋惜。 威士肖,一个勤恳刻苦又老实的农家子弟,费尽千辛万苦考上奥森弗特大学,还有两年就能毕业,找份体面的工作,带着老母亲摆脱贫困潦倒的生活,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变故。 “我学生还活着吗?还有生还的几率?” 猎魔人沉默以对。 莱纳斯捏了捏拳头咬了咬牙,“几位大师,请你们帮我救出威士肖和他的家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很遗憾,”奥克斯语气低沉,摇了摇头,“威士肖和家人都已经遇害了,我们一路追踪房屋附近的可疑痕迹,在离房子三十米外一块麦田里,挖出了一家两口的尸体…” “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钝器打击后脑致死,外貌符合你之前对于威士肖的描述,还有一位约摸四十岁,左腿残疾的妇人,死因一致,应该就是他生病的母亲。” 奥克斯说完向学者伸出手,松开蜷紧的拳头,掌心赫然有一枚亮金色的奥森弗特大学学生铭牌: 威士肖 自然历史系一年级 莱纳斯·皮特手指发颤地接过铭牌,悲痛和惋惜淹没了瘦巴巴的脸,身形微颤,眼眶隐隐泛红。 “莱纳斯教授,节哀…我们取下信物后,已经把这对可怜母子就地掩埋。”坎蒂拉解释了一句,“立了两块木碑。” 莱纳斯闻言脸色稍微舒缓。 “您还记不记得,他离开学院前有没有特意交待过什么事?或者有某些异常表现?” 莱纳斯果断地摇头否认。 “那这应该是一起突发的,入室抢劫杀人案…”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罗伊分析道,“行凶者也许是奥森弗特周边的强盗,或者从别的地方流窜过来的劫匪。” “作为瑞达尼亚的学术中心,奥森弗特的盗匪如此猖獗,治安环境有这么糟糕?”弗利厄斯挑了挑眉毛。 “并非如此,牛堡势力范围内已经有两年多没发生过类似的恶性杀人事件。”莱纳斯使劲捏了捏铭牌,咬牙切齿地说,“那群王八蛋,竟敢对奥森弗特的学生出手…我会向学院管理层上报这起事件。维兹米尔二世绝不会再容忍强盗杀害国家的人才。” “另外,几位大师,你们是否愿意协助学院追查凶手?这算是一个私人委托,我出两百克朗,不,三百克朗的报酬,够吗?” 罗伊用目光向同伴了确认了一遍,点点头,杀人越货的强盗,意味着大量的经验,他没理由放弃。 何况莱纳斯·皮特管吃管住,又提供丰厚报酬,没有拒绝的理由。 “莱纳斯阁下,我还有个疑点,”奥克斯顿了顿,回忆道,“我在检查威士肖和他母亲尸体的时候,在身体表面发现大量虐待和折磨的痕迹,比如手腕脚腕被麻绳捆绑的淤血,皮肤上蜡烛油的烫伤、两颊的巴掌印…普通的入室抢劫用不着折磨他们。” “破旧简陋的房子,瘸腿老母亲,还有啥东西,值得强盗觊觎,不惜严刑拷打?” 众人听完陷入了沉思。 “没准凶手同威士肖结过仇,或者想套出什么秘密,才多此一举地施加折磨、包括利用他母亲的性命相威胁。”奥克斯猜测道。 “也存在可能,凶手们心理变态,抢劫财物的同时,折磨取乐;或者他们在被威士肖言语激怒,采取了残忍的折磨手段,以莱纳斯教授描述中正直老实又倔强的性格,完全有可能触怒凶手。”瑟瑞特提出另一种看法。 “这种说法把线索全部掐断了…”雷索说,“我暂时同意奥克斯的分析,凶手跟威士肖早有交集,想要扒出什么秘密,所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奥克斯,坎蒂拉,再仔细想想,现场有没有遗漏的可疑线索,那栋房屋附近是否存在目击者?” 坎蒂拉看了眼奥克斯,她在调查方面并没有独特的天赋。 而奥克斯面露不悦,瞪眼道,“现场我找了两遍,绝无遗漏!不信自己去检查。至于目击者,”奥克斯失望地说,“威士肖家方圆一里荒无人烟,再远就是通往奥森弗特的大路,车马出没频繁,干扰性极大。” “照这么看,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咱们就先从威士肖的熟人开始调查。”雷索做出了决定,“莱纳斯教授,你认为如何?” “也只能如此。”学者茫然道,“虽然我很欣赏威士肖,但他在我手下不到一年,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家庭和亲友关系。他除了寡居在郊外的母亲,并没有别的亲人。” “在学院里的关系我倒是清楚,交集比较多的…首先要数宿舍室友、生态园另一位助手,本…” 莱纳斯依次罗列道,“然后是自然历史系的同学。但我不认为学生们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暴行。” “审问的工作交给我们就行…”雷索笃定地说,“向猎魔人撒谎是门技术活儿,尤其对书呆子而言…您只需要找个时间把学生召集起来,我们绝不会冤枉无辜者,同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莱纳斯·皮特颔首,但今天时间已晚,只能明天的工作日再行动。 “教授,除了学院内部,学院岛外,奥森弗特镇内,您的助手跟谁接触比较多?”罗伊多嘴了一句,他觉得没那么简单,凶手估计不在学生里。 学者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威士肖一直负责采购生态园里濒危动物们的食物,要说打交道,也就牛堡集市里卖鱼卖肉的小贩,跟他聊得最多。这孩子很老实,每笔采购花了多少钱,在哪家交易,都详实记载在账本上。我这取给诸位。” 拿到账本,众人又讨论了一阵,定好明日计划,就回到教授安排的宿舍休息。 … 莱纳斯·皮特独留下了罗伊,一同进入珍稀动物园,因为之前有言在先,他要替恢复原形的歌尔芬做个体检。 “要不解决您学生的案子,再忙这事儿?我不着急。”罗伊观察着对方憔悴的神色,柔声道。 “放心,工作和生活我分得清!”莱纳斯闻言重重揉了揉发酸的脸颊,振奋精神。 “那就有劳您了。” 罗伊在动物园里挥汗如雨苦练数小时剑术和射弩,深夜终于来临,歌尔芬·半鱼人在一阵升腾的烟雾中变回本体,一头牛犊子大小,棕黄身躯,灰黑色翅膀,眼神乌黑灵动的幼年狮鹫。 相比于一个月前,它又长大了一些,隐隐有了一丝顶级捕食者的威势。 “罗伊大师,请把它抱到手术台上摁住,但别太用力伤着它。” 珍稀动物园,明亮的魔法灯下,一双消瘦苍白的手掌在时子般柔软的身体上一阵摸索,时而掀开长喙检查舌头,时而拉伸弯钩似的爪子,时而检查脖子间的鬃毛和两只翅膀。 尽管有主人看顾,狮鹫的高傲还是让它委屈得低声叫唤。 “好了,歌尔芬,耐心点,检查完就有营养均衡的大餐!” “吼啊——” 半小时后。 “嗯,七个月左右,发育正常…罗伊大师,小家伙很健康,连只寄生虫和跳蚤都找不到,看得出你没亏待过它。”莱纳斯将手从歌尔芬毛茸茸的爪子上收回,摘下手套,眼神柔和了许多,越发肯定对方是志同道合的动物保护主义者, “但每个月记得给它修理一下指甲…歌尔芬长期处于变形状态,没有足够时间寻找硬物磨砺爪子,指甲可能会反向生长弄伤自己。每日的运动量也不达标。” “您知道的,带着它经过闹市,必须做点伪装。”罗伊解释了一句,接着摇摇头,“但的确是我的疏忽,” 他深深拥抱了一下手术台上毛茸茸的身体,“我保证以后会注意这些情况!” 莱纳斯这才点头,“如果没问题,接下来几天歌尔芬就住在动物园里,进一步做运动、飞行、捕猎测试、顺便,我会为它定制食谱。” “那就麻烦您了。”罗伊给了歌尔芬一个随时联系的眼神,又犹豫地问道,“莱纳斯先生,我一直很好奇,您有没有尝试过骑乘布莱克或者切尔茜?” 猎魔人暗金的瞳孔带着一丝憧憬,“坐在它们背上,翱翔天际——” “我明白你的意思…”莱纳斯·皮特无奈地摇摇头,“正常情况,十个月的狮鹫已经能够负担一个人的重量,驮着人飞行。很可惜,一来我有恐高症,二来,狮鹫这种高傲的生物,不允许任何东西骑在身上,我要强行逼迫,它们会很委屈、愤怒。” 十个月,那不久了。 “您放心,歌尔芬很乖很听话,没那么大的脾气,骑在它背上反而是一种最好的亲近方式,”罗伊摸了摸了歌尔芬的脑袋,冲它温柔一笑,“我说的对吗?” “吼啊?”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嫌疑人 天边刚放出第一缕白光,牛堡市场已经开始繁忙而有序地运转。 密密麻麻的人头在不停攒动,有驾着满载货物牛车的车夫、光着膀子拖着推车的力夫,更多的是提着菜篮摩肩接踵赶早市的奥森弗特镇民们。 这里充斥着汗味、蔬菜味、肉味,别的刺激性味,但来不及捂住鼻子,行人的耳朵又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占据,市场小贩的吆喝声,面红耳赤讨价还价的声音,擤鼻涕吐口痰的声音,牲畜动物的怪叫,小孩的哭声… “罗伊,还有多久到了?”泽瑞坎女士皱了皱英气的眉毛。 “耐心点,坎蒂拉,马上就到。” 罗伊看了一眼手中的账本,然后仗着远超常人的力量轻柔地推开了身前大腹便便,满身臭汗的胖子,在对方满脸怒容转过身前,又拉着坎蒂拉的手一溜烟儿地钻进了人群。 “但这种乱糟糟的场合…”猎魔人往鼻子和眼睛被烟雾熏得通红的小贩手中丢了几枚铜子儿,利落地从他的摊位前抓起了两串碳烤鱿鱼,露出满嘴整齐的白牙,咬了一口充满弹性的章鱼肉,另一处串递给了女人,“没有什么比来上一串美味的烤章鱼更舒服。” 坎蒂拉吃了块章鱼,被涌动的人群挟裹着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好奇地问, “唔…罗伊,你们…唔…怎么能一直维持旺盛的精力和高度专注?都不需要放松的吗?不久前在男爵领卷入麻烦,现在又掺和进奥森弗特的乱七八糟的失踪事件,不会觉得…唔…疲倦?” 坎蒂拉不由想起了昨天跟奥克斯一同调查的过程,在她眼中空空荡荡、毫不出奇的房间,却被猎魔人轻而易举找出大量线索,甚至直接锁定了凶手的身份。 冷静、高效,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 若非这段时间一路同行,见证几人之间相互取笑、斗嘴的“深厚友谊”。 她大概会相信传闻中的描述,猎魔人因为突变磨灭了感情,情绪波动很轻微。 面前这家伙倒是符合这个传闻,不然怎么老是拒绝她的示好,完全无动于衷。 罗伊将烤章鱼整个吞下,拍去手上的油污,粲然一笑,不答反问道,“作泽瑞坎人,你觉得理想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不断地挑战强大的怪物、纹上更多的荣誉!”泽瑞坎女士毫不犹豫地说。 “同样的道理,接受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委托,靠着委托报酬谋生也是猎魔人理想的生活状态之一,我们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退休前都不会厌倦,顶多降低降低频率。” … “来一来,看一看咯!海鱼,河鲜!今早刚捕捞,新鲜又便宜!” 一个缠着头巾,身材瘦小如猴的鱼贩子在一大片鱼缸前,冲来往的行人大声吆喝。 他的脸被海风吹得坑坑洼洼,皮肤红褐色。 “鳟鱼、鲟鱼,胖头鱼…螃蟹,八爪,大龙虾。只要是水里游的,想要的都有!” “朗里克?” 一道短而清晰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鱼贩子身前突然冒出来一道人影,劲装、身材精悍,表情冷漠,暗金的眸子像狼一样骇人,看得他心肝发颤。 精明的鱼贩顿时眼珠子一转,放低姿态点头哈腰地说,“这位老爷,您叫小的有什么事?要买鱼吗?朗里克用身家性命保证,我卖的鱼绝对在市场里最便宜,最新鲜!” “我对鱼没兴趣。”猎魔人打量附近的环境,海里的,庞塔尔河里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鱼虾蟹在一口口鱼缸里鲜活地游动。 这无疑是整个集市最大的水产商铺。 “找你问点事…威士肖认识吗?” “你问这个干啥?” “这你别管。” “抱歉,”小贩警惕地说,“我虽然身份低微,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绝不会轻易泄露客户的身份信息!” 他在“轻易”上加重了语气。 猎魔人和身边的女士交换了个眼神,笑了笑, “那来一磅胖头鱼如何?” “好勒!”小贩顿时喜笑颜开,但还是强调道,“欢迎您买鱼,但恕我还是不能回答您的问题,泄露客户信息是破坏规矩!破坏了规矩,谁还敢来跟我做生意?” “两磅胖头鱼如何?” 鱼贩子固执的不为所动。 “那就来个十磅!”猎魔人无奈道,要不是人多眼杂,他肯定会赏对方一记亚克西法印,让他和大龙虾好生亲近一番。 鱼贩听完明显心动了,但言语中仍有所顾忌,“您打听客户信息,不会是想跟我抢生意吧?” “你觉得我像卖鱼的?”猎魔人没好气地问。 朗里克站在鱼缸上摩挲着下巴认真打量了一番,“你倒是像那几个地头蛇的打手,就是比他们年轻,英俊!” “那你究竟卖不卖?!” “卖!十磅就十磅,反正那位客人有段时间没来光顾!”鱼贩咬了咬牙,“不过您得先付钱,承惠两克朗。” … “威士肖是个大客户…”鱼贩将小钱袋颠了颠,揣入怀中,“过去半年,他每隔一天会来光顾我的鱼档,购买大约一百磅鲜鱼!但一周前突然销声匿迹…另一位牛堡的学生接替了他的采购职责。” 猎魔人想了想,另一位指的应该是威士肖的室友,莱纳斯·皮特助手,本。 威士肖和本之间是不是存在隐形的竞争关系? “做了半年多的生意,你跟他应该很熟了吧?”罗伊问, “勉勉强强,还行。”鱼贩不咸不淡地说,他和威士肖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猎魔人预想的那么熟络。 “你觉威士肖为人如何,脾气性格怎么样?别撒谎!”罗伊将手中三尾被干草串好的胖头鱼指向小贩,暗金的瞳孔缩成菱形。 “否则你将在一分钟内享受完整整三条鱼肉‘刺身’。” 鱼贩瘦小的身体抖了抖,猎魔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惨白的牙龈和凶狠的眼神让他莫名害怕,而且他见过不少客人,各行各业,都没有对方身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放心吧,大人,你买鱼我给答案,公平买卖,童叟无欺!”小贩梗着脖子,拍着胸膛说,“朗里克的信誉有口皆碑,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他似乎已经忘记因为十磅胖头鱼出卖客户的事实。 猎魔人点了点头,“继续。” “威士肖…怎么说了,他给我的印象是沉默寡言,死脑筋,丝毫不懂变通!”鱼贩言语之间的抱怨不加掩饰,“好几次我称给他的鱼有不到一磅的出入,他都不愿意通融一点,一百磅就一百磅,觉不允许缺斤少两。” “不过他对雇主倒是挺忠心的,每次交易都老老实实记载账本上,我偶尔看过一眼,绝对没耍半点心机!” 猎魔人点了点头,小贩的描述跟莱纳斯描述相符。 “一周前,他跟你这儿做完最后一趟生意,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小贩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他说要回老家办点事儿,估计得错过一趟生意,可现在已经错过三趟,三趟都是另一个小年轻来办的…虽然也很利落,但一周没看到他还怪想念的,这位老爷,能不能问问,威士肖究竟去哪儿了?” 罗伊盯着小贩的眼睛,审视了良久,直到后者忍不住移开了目光,“他的下落你不需要知道,你再想想,前段时间,威士肖有没有跟集市中的谁起争执,有了过节?” “争执?”小贩瞪了大眼睛,愣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那有谁跟你打听威士肖的消息?” “你在开玩笑吧,大人?”鱼贩朝猎魔人抬了抬下巴,“不就是您在打听吗?” “除了我们…”罗伊语气转冷。 对方神态有了明显的迟疑, “看来你了解一些内情!”罗伊心头一动,手中的胖头鱼索性当做剑使,手腕抖动间甩个剑花,鱼头往前一戳,还在不断开合的鱼嘴几乎要亲上朗里克的嘴巴, “快回答我!” “哎哟,您快放下!”鱼贩姿势古怪地向后仰着脖子,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做生意咋就这么命苦,谁都不敢得罪!你别用鱼来威胁我,我告诉您还不行吗。” 猎魔人这才移开了“鱼头剑”。 “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有几个地痞来问过威士肖的事情。”他解释道,“半年不间断的大笔交易,换成是谁都会好奇…他们也就随便问问。”鱼贩眼神闪烁。 “随便问问?”猎魔人冷笑道,他有些怀疑这个鱼贩了。“你确定他们没有不怀好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关系,说说吧,那些地痞究竟是什么人?” “这位客人,我不做你的生意了,我把钱退给你!鱼还给我!”鱼贩脸上有些惶恐,拼命摇头。 “你确定?”猎魔人话音落,手中胖头鱼化作流星一把塞入了小贩的嘴巴。 手腕快速转动,刷牙似地一阵蠕动。 鱼贩被猎魔人拽住手臂,挣扎不得,翻起白眼,“唔唔”怪叫、满脸涨红,直到快穿不喘不过气来,才拼命点头。 猎魔人深呼一口气,撒开手。 “噗!咳咳…呜呜…”鱼贩满脸眼泪鼻涕,“算你狠!我说,我都说。” … 一刻钟后,罗伊和坎蒂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鱼档,带着二十磅胖头鱼,他又多买了十磅作为刚才冒犯行为的赔礼。 “歌尔芬得吃一段时间了…” “会不会是两个小流氓的同伙下的手?按照威士肖采购的频率,每隔几天采购一次,半年,那就上千磅,即便按最便宜的胖头鱼算,都有几百克朗。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财帛动人心——” 他们从鱼贩子的口中了解到,打听过威士肖消息的两个小混混,是居住在奥森弗特周边的无业游民,性格顽劣,为人懒惰,每隔几天就会进市场骚扰商户,想法设法敲诈所谓的保护费。 貌似还是个什么帮派组织的成员,身后站着几十位兄弟。鱼贩并没和他们同流合污,只是害怕这群人打击报复,才不敢吐露实情。 不过这群人一向都是小打小闹,不敢做得太过火。 抢劫杀人的事情还没听说。 “确有很大的嫌疑…可惜他们今天上午没来集市,否则找出来对质,没准能水落石出。” “目前负责采购的另一位助手本有没有可能?” “本?那里由雷索负责,他会问得一清二楚。” … 随后,两人又去账本上记录的另一家肉铺去询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与鱼贩相仿。 目前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那群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安排 接近中午,艳阳高照,奥森弗特学院岛,一群年轻的学生在莱纳斯·皮特的招呼下,三三两两返回了自然历史系的大楼。 “问的怎么样,诸位?”罗伊靠着自然历史系教学楼外的围墙,扫了眼神色慌张的学生,目光又转向旁边一脸严肃猎魔人同伴。 奥克斯用泛黑的大拇指指甲盖儿剃了剃牙缝,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然历史系本科加硕士一共三十五位学生,我们逐一问了个遍,很遗憾,没有发现任何嫌疑犯。” “一群家养的绵羊、老实人、书呆子…”雷索一手抚摸着锃亮的光头补充道,“随便吓唬吓唬,该交代的,比如与威士肖的关系,不该交代的几岁尿裤子、暗恋院系里的谁,统统说了个一干二净。亚克席法印还没派上用场,我怀疑这群奥森弗特的学生胆量比不上卡尔…” 雷索说着摸了摸小男孩柔顺的头发。 奥森弗特自然历史系娇生惯养的知识分子,大部分从出生到现在没见过鲜血,心理素质说不定真不如经历过家破人亡,又跟着猎魔人荒郊野外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卡尔。 “这么说莱纳斯·皮特的另一位助手,本的嫌疑也剔除掉了?” 雷索点了点头,“本虽然有点小心思,做过一些排挤威士肖的行为,但郊区房子里发生的血案与他无关。” “那现在情况很明朗…”年轻的猎魔人呼了口气,冲同伴们笑了笑, “你那边有发现?” “我和坎蒂拉从牛堡市场的小贩嘴里问到了一条线索。” 于是两人将鱼贩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几名猎魔人听完沉吟了片刻,但不待他们开口,莱纳斯·皮特突然从身后钻了出来,“两个小混混打听过威士肖的身份信息?”这位奥森弗特的硕士生导师干瘦的面颊一瞬间绷得紧紧的,继而神色困惑,“他们为什么要关注一个老实本分的穷学生?” “教授阁下,这很显然。”弗利厄斯掀开墨镜,灰绿色的瞳孔射出一缕精光,“那两个家伙感兴趣的绝不是一个出身贫寒的穷学生,而是威士肖在牛堡市场里长期大量的采购生意,他们盯着的是这笔买卖。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我同意弗利厄斯的看法。”另一边,瑟瑞特接过话头,目光扫视了一遍场中的众人,“在南边的时候我和地痞流氓没少打交道,那是一群游手好闲、性格恶劣的‘穷人’,擅长用各种卑鄙手段、无孔不入地从商户身上敲诈钱财,最痴迷的东西无非是金灿灿的克朗。只要有钱拿,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 “你的学生既没有像大商人那样雇佣保镖护卫安全,亦不具备显赫的家世背景,这种软柿子不正是最佳的敲诈勒索对象?” 莱纳斯·皮特听完分析嘴角一抽,厚厚的眼镜片后瞳孔缩成了一条缝,接着身形微颤,唾沫横飞大吼, “混账东西!可他们怎么敢,怎么能在奥森弗特镇,北境学术的中心,打学生的歪主意?!” 当地居民对学院岛里出来的学子向来保持着基本的尊重,一方面顾忌着学生背后的牛堡学院的势力;另一方面谁也不太想得罪一个未来可能的大人物。 敢对学生出手的,很少。 “这群流氓地痞能在奥森弗特混日子,自然有一定眼力劲儿。”奥克斯说,“因此他们没有选择在镇子里动手,而是突袭十里外威士肖郊区的家。还记得吗,昨日在那间宅子里发现的两具尸体身上遍布严刑拷打的痕迹,这一定程度验证了我们的想法——小混混们想从威士肖身上扒出更多‘可口的肥肉’。” 莱纳斯·皮特垂着头,脸色有些纠结,“可我在牛堡镇生活了几十年,饲养那群珍稀动物也有十来个年头。威士肖没入学前,我和另外几位已毕业的学生经手牛堡市场肉食采购的时间也不短,那群强盗为何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这个时间,对他出手?” “谁知道了?”罗伊耸了耸肩,“说不准他们正好缺钱花。” 雷索说,“也存在其他可能,凶手另有其人。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做简单的推断,并没有掌握决定性的证据。” “不过那群小混混嫌疑最大,必须盯紧他们。” … “对了,卖鱼小贩隐约提到过两个小混混属于一个组织…”罗伊目光转动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好像叫做野猪军?” “野猪军是什么玩意儿?”众人听完满头雾水。“耗子帮一样的本地小帮派?你有印象吗,莱纳斯先生。” “瑞达尼亚野猪军,”牛堡学者挑了挑眉头,神情中有些厌烦和不屑,“我想奥森弗特本地人都听过这个组织的大名。” “仔细说说?” “一个由奥森弗特、诺维格瑞周边没落贵族的子弟创建的,不入流的组织…该组织最近几年来一直从事些偷鸡摸狗、收取保护费的混账事,但仅限于小打小闹的程度…我没想到他们这次竟敢对奥森弗特的学生出手。” “莱纳斯先生,你了解野猪军基地所在吗?某些重要成员的住址也行。”罗伊顿了顿,他打算主动出击,“这两日他们没去市场骚扰商户,恐怕已经从威士肖口中套取到重要消息…” 莱纳斯·皮特苦恼地捏了捏太阳穴,他是个真正的学者,大部分精力都投入珍稀动物保护,没什么心思去关注小混混们的住址。 “抱歉,我知道的不多,只听说野猪军大部分是来自周边郊区的农家子弟。” 众人并没有太意外。 “接下来的行动,你们有什么想法?”光头大汉琥珀色的瞳孔环视四周。 “我来安排如何?” “说说看,小鬼。”众人眼含鼓励, 暗金的目光一一掠过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师徒、坎蒂拉。 “奥克斯、瑟瑞特,雷索,不介意的话,你们去镇子里的酒馆、旅店、妓院打探野猪军的情况。” “放心!”奥克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胸膛,“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如果发现什么行踪鬼祟的可疑人物,可以试试顺藤摸瓜,”罗伊轻轻合拢五指,“找出他们的基地…但背后的剑不要轻易出鞘。” 他沉声强调,“这是奥森弗特,交流知识的圣地,别随随便便弄出人命。” 他可不想脑袋上莫名其妙多个奥森弗特屠夫之类的外号,要大开杀戒,至少也该抓住对方的把柄、拿到证据再说。 莱纳斯·皮特闻言面露感激,还以为对方替他考虑。 罗伊点点头,转向另一边, “坎蒂拉,猫鹫阁下,还有小卡尔,你们陪在莱纳斯教授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女人、小孩加上猫派猎魔人的组合痛快答应下来。 “万一野猪军从威士肖嘴里拷问出什么机密…”罗伊盯着牛堡学者的瞳孔,“那不止是阁下,连你辛苦建立的珍稀动物园也有危险。” 莱纳斯·皮特顿时脸色大变,为了饲养的那批动物,这些年的花销就是笔天文数字,某种意义上,它们的确比真金白银更加值钱。 难道这就是那群混蛋的图谋? “罗伊,你还忘了个人!”奥克斯肌肉结实的手臂狠狠环住后辈的脖子,面露不善, “咳、咳…”罗伊被钳制得脸色涨红,“至于我,自由行动,哪边需要人手,就往哪里转移!” “嗯?!”三双琥珀色兽瞳露出凶光,“小子,指挥得挺利索啊,把咱们安排的一清二楚,自己却躲在一边偷懒。大白天的,就开始发梦了?” “好吧…呼——”罗伊费了半天力勉强挣脱兜帽猎魔人的锁喉,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在学院岛外面蹲点,这总行了吧?!”</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 奥森弗特镇西北方,紧邻出海口的一栋建筑。 黑黝黝的铁门后是宽敞的大厅。 满地堆满空酒瓶、食物残渣,空气里散发着隔夜肉类和酒水发酵的酸腐气味。显然,不久前这栋房子里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狂欢过后,大部分客人离开,厅里独留一个醉汉,躺在一堆酒瓶中央,砸吧着嘴,鼾声大作。 他大概二十来岁,留着另类的莫西干发型,除了脑袋顶上一撮马尾巴似的黑发,其他地方剃得油光瓦亮。 强壮的身体裹着一身敞胸无袖皮夹克,上面纹着精致的花纹,露出发达的胸肌和胳膊肌肉,而他的脸,五官凶狠冷硬,一看就不是善茬。 “嗝儿…”男人打了个酒嗝儿,吐出满嘴恶臭的酒气,梦呓似地呢喃,“我弗洛迪米…要重振…嗝儿…振兴伊佛瑞克家族!” “呼…” “呼…” 大门突然被推开,身高超过两米的肥壮男人大步流星走进来,气喘吁吁地来到醉汉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 “弗洛迪米老大,快醒醒,大事不妙!” “呼…” “再睡下去,咱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男人着急地搓了搓手,索性拿起个酒瓶,一把将残留的酒水浇在了醉汉脸上。 “呼…唔…唔…”醉汉浑身一个激灵,发出一阵古怪的叫唤,猛地从地板上坐起身,怒目圆瞪。 “谁敢捉弄老子?!活腻了?!” “弗洛迪米老大,是我,木桶庞克,”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怯意。“我有要事禀报,并非故意打扰你睡觉。” “什么要紧事?!”弗洛迪米揉着因宿醉而肿胀的脸颊,嘟嘟囔囔地一把夺过壮汉手中的酒瓶,摇了摇,把瓶底可怜的几滴酒倒在舌头上。“吵醒了我的美梦,要是回答不让我满意…这趟生意你就别想分到一个子儿!” “奥森弗特学院出事了…今早有兄弟传回消息,莱纳斯·皮特那东西把自然历史系的学生都召集起来挨个问话。肯定是发现了威士肖的尸体。” 弗洛迪米闻言用手背拍了拍“木桶”臃肿的肚皮, “我亲爱的表弟,这种小事就让你慌得脑袋冒烟,长这么大个儿就沉不住一点气?”弗洛迪米单手叉腰,斜斜地倚靠在墙壁上,轻描淡写地说,“事情过去了一周,算算时间,学校那边就算再迟钝也该发现一些痕迹。但相信我,他们问不出有用的话来,更影响不到帮里的行动…”弗洛迪米说,“而且帮里在诺维格瑞采购的药物昨晚已经运了过来,现在就差一个合适的机会。” 弗洛迪米憧憬地说,“等咱们把‘货物’送到那个大人物手上,兄弟们好几年都不愁钱花。伟大的伊佛瑞克家族也能平稳地渡过危机…”弗洛迪米笑着说,“而且我最亲爱的哥哥不会再为了钱焦头烂额。” “弗洛迪米老大…”木桶犹豫地说,“可我听说猎魔人也掺和进了这件事。那群怪胎被传得神乎其神,我怕他们发现点什么线索,到时候计划遭到破坏…” “闭上你的乌鸦嘴!”弗洛迪米脸色一板,目露凶光,就像睡醒的雄狮,原本懒洋洋的神态度变得严肃无比,“奥森弗特什么时候来了猎魔人,居然没人通知我,兄弟们变得这么懈怠?” 壮汉木桶心头吐槽了一句,昨晚不知是谁还提前办了个庆功宴会。 “昨天…昨天才进的镇子。”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间来捣乱!”弗洛迪米深吸了一口气,原地踱了几步,“木桶,你马上到帮里找几个机灵的兄弟,给我到哲学家之门外面盯着,随时向我汇报情况。只要猎魔人没发现咱们的真正目标,那就不用管他们!否则必须先下手为强,让这群变种人尝尝野猪军的厉害。” 木桶庞克有些忐忑,他听说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传闻,关于猎魔人,什么以一敌百血洗莱洛城,杀光布拉维坎镇,帮里不过四五十个兄弟真对付得了吗? “弗洛迪米老大,要不要先通知大哥,听听他的意见?” “我们最亲爱的大哥还得联络大老板,脱不开身,等他回来我自会通知,现在一切按我的命令为准,明白吗?” … 同一时间,奥森弗特镇外,鲜花盛开的伊佛瑞克家族庄园。 一对男女正手挽手漫步于花丛与绿草间。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硬朗,留着红棕色的络腮胡,男人味十足。女人身子娇小窈窕,五官小巧精致,皮肤雪白细腻,秀发乌黑润泽。 姿容绝美仿佛画中人物,连盛开的鲜花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这对情侣时而贴近对方,手腕轻轻触碰,时而分开,享受着那股淡淡的暧昧氛围。 欧吉尔德·伊伊佛瑞克突然摘下路边一朵紫色的玫瑰,别在身边女人黑亮柔顺的发丝间,深情地注视对方。 作为旁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伊佛瑞克家族的长子,他的温柔只会展现给眼前这个女人——爱丽丝·比尔威兹,一个富家千金,他的未婚妻,同时也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亲爱的,”爱丽丝拉住男人的手,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回望欧吉尔德,“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女人犹豫了片刻,“父亲…父亲他…” “岳父大人又让你过问我的债务关系?”欧吉尔德松开了手中的紫玫瑰,背过身意兴阑珊地说,“你告诉他,我正和诺维格瑞的一个大人物谈笔生意…” “等做成这笔生意,我将一次性还清所有债务,到时候伊佛瑞克家族必将东山再起。” 欧吉尔德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出身游牧民族,骁勇善战的伊佛瑞克家族,为瑞达尼亚立下辉煌的战功,凭此封爵,成为贵族。 家族势力如日中天,数不清的人巴结他们、讨好他们。伊佛瑞克这个姓在奥森弗特与诺维格瑞风头一时无两。 可时过境迁,数代人后,伊佛瑞克家族越发衰败,尤其近年来遭遇了一连串的严重打击,家族的土地仿佛中了厄运诅咒一般,别人家小麦产量都在与逐年递增,他们却连续数年近乎颗粒无收,一直在倒贴钱。 雪上加霜的是他不久前投资锯木厂遭人欺骗,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外债。 连未婚妻的家人都开始指指点点,嫌弃自己。 但噩梦就快结束了,想到最近的筹划,欧吉尔德心头的怨愤随之一轻。 “抱歉,亲爱的,我不该在这种时候伤你的心。”爱丽丝摇了摇头,他以为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只是在安慰自己。 “但父亲一直很担心这笔债务。你知道的他是个商人,在金钱方面有些低俗的恶习,太过看重利益。而且我觉得…”爱丽丝抿了抿红唇,“他好像对我们的婚事产生了很大的意见,我怕…” 欧吉尔德闻言猛地抱住了满脸愁苦的爱人,“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爱丽丝靠在他怀里,眼波温柔,动情地说,“无论别人怎么说,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也请你相信我,最多一周我就能还完这笔债,让你过上比公主更幸福的生活。” “那究竟是什么生意,不会又是以前那种勾当吧?”爱丽丝俏脸闪过一丝忧虑,脑中想起另一回事——伊佛瑞克家族有一只“杂牌军队”瑞达尼亚野猪军,欧吉尔德年少顽劣的时候曾经带着这支队伍劫掠过奥森弗特区域的农民和过往商队。 但他已经洗手不干多年。 手下的兄弟则干起了另一份上不得台面的“买卖”。 “你多虑了,是一门正经生意,”欧吉尔德粗糙的大手将爱人纤细的左手按在胸口,轻吻了一下她乌黑的秀发,望着庄园里娇艳的鲜花,神色振奋至极,“诺维格瑞的一位大收藏家看中了的几件藏品,我会带着帮里的兄弟替他‘买到手’,顺便送个货。” “岳父岳母都是商人,你也该知道的,自由之城那群暴发户,是多么的财大气粗,报酬是很大一笔钱,足以让伊佛瑞克家族安然度过财务危机。” 说着,欧吉尔德眼前闪过未来美好的场景,解决债务后,余款也够填满他那岳父岳母贪婪的胃口。 “到时候,我会为你举办一场毕生难忘的盛大的婚礼!我发誓!” “嗯!”爱丽丝甜甜一笑,靠在爱人怀里。 树荫下。 绚烂的花瓣随风飘舞,两道亲密的身影渐渐融为一体。</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跟踪与误导 木桶庞克接到洛迪米的命令后,便带着几个平日表现最机灵的小弟去奥森弗特学院岛外蹲守。 午后不久他们等来了目标,三名猎魔人,从哲学家之门走出,一人带着兜帽,另一人缠着发带面无表情,最后是一位野兽般强壮的光头男人。 正是外出打探野猪军消息的奥克斯兄弟以及雷索。 庞克留下一个伙计继续待在学院大门蹲守,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小弟跟了上去,因为听过不少关于猎魔人的诡异传闻,他们不敢靠太近,只是远远地缀在三个大汉身后,一路从奥森弗特学院跟到东边街区的酒馆“院长之家”。 等猎魔人进入酒馆大约五分钟,庞克三人才分两批跟了进去。 正值白天,“院长之家”酒馆大厅里仅仅靠着透过窗户的阳光照明,光线微微有些昏暗。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牛堡居民都忙碌着工作,晚上下班才会出来消遣,因此大厅只坐了零星的五六桌客人。 酒馆老板兼吟游诗人在舞台上用鲁特琴弹着慢悠悠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旋律, 三名猎魔人坐在酒柜前不远的位置,身前的桌子摆满酒水和几大盘肉食,随意地聊着天,说话的嗓门特别大,嘴里不断传出“屁股、牛子、柰子”之类粗俗的词汇。 庞克和一位兄弟坐在在大厅角落,半边掩埋在阴影的桌子边,不同于出手阔绰的猎魔人,他们仅仅点了两杯最廉价的矮人烈酒,和老板借了块昆特棋盘,便装模作样地开始打昆特。 另一位兄弟孤零零地坐在靠窗的一桌,穿着打扮像一位生意失败、穷困潦倒的商人,演技精湛、满脸伤感地望着窗外的行人。 “大哥,依我看,这三个家伙似乎没有别的目的,酒瘾发作罢了。” 瘦猴波波罗夫随手扔出一张牌,咽了口唾沫,收回偷偷打量的目光。 “管那么多干啥?尽你的本分就行。”木桶庞克心底也微微诧异,他原以为猎魔人是进酒馆打探消息,然而那三个家伙除了向酒馆伙计要了一桌子烈酒,压根没有跟其他人有过交流。 “给我专心打牌,别老往那儿看!变种人眼睛毒的很。”木桶庞克胡乱甩出一张昆特牌,看了下牌面,接着莞尔一笑, “54:35,波波罗夫,你输了!” 说完,木桶庞克在对方羡慕的眼神中,迫不及待地喝了一杯浑浊的酒水。 微微酸涩的怪味让他皱了皱眉头,但仍然毫不浪费地将每一滴酒水咽下肚,把杯底舔了个干净,舒服地呼了口气。 实际上这两杯酒的花销是他在奥森弗特码头当了半天搬运工挣来的。 堂堂瑞达尼亚野猪军的三当家沦落到这等穷酸的地步,木桶庞克不禁感到心酸。 以前伊佛瑞克家族发达的时候,他的表哥欧吉尔德和弗洛迪米经常会包下整个酒馆,让瑞达尼亚野猪军的兄弟喝个痛快,还会请来奥森弗特最火辣的女人们,让兄弟们尽情享乐。 然而不过十年时间,伊佛瑞克家族已然彻底没落,不仅生意每况愈下,投资方面也是噩耗连连,每天都在亏钱。 还要额外再付出一笔钱救济帮里面的兄弟,毕竟野猪军四十多号成员大部分相当于无业游民,又不愿意去种地。 毫不夸张地说,伊佛瑞克家族已经举债累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等欧吉尔德大哥完成手头这笔生意,帮里就会有钱。绝不能让半路闯进来的猎魔人破坏交易!” 木桶庞克胖脸上眯起来的眼缝里透出一丝寒光。 … “伙计,记不记得我们在阿梅尔山脉追踪那头皇家狮鹫兽的经历?”奥克斯擦去嘴角的啤酒花,冲兄弟挤了挤眼睛, 瑟瑞特啃了一口沾满辣酱、还带着血丝的煎牛排,露出满嘴白牙,“怎么不记得,当时咱们借了罗伊的那匹矮脚马维尔特,利用它设下陷阱,勾引那头怪物现身。”瑟瑞特哼了一下,“可笑的是,居然还有几头野生动物躲在咱们后面,想要偷袭咱们。对了,几头来着?” “你喝醉了?这都想不起来。”奥克斯好笑地伸出一根胡胡萝卜粗细的手指,“一头野猪,也不知道饿了多久,饿的眼睛发红,把我们当成了猎物。不过畜生终究只是畜生,没有足够的智慧和眼力,分辨不出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最后被咱们一直追到老家…把一家子都做成了的烤猪。” “伙计,你才喝多了吧!”雷索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打了个酒嗝,“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出现的分明是三头野猪?” “你确定?” “我确定。” 不着边际的言语之中,几人相视一笑,又开始大笑着喝酒吃肉。 … 三个大汉酒足饭饱后,离开了院长之家,很快,又来到临近的一间妓院“银云”。 “庞克大哥,我想老大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几个家伙纯粹就是出来找乐子,什么都没发现!” 波波罗夫躲在街尾的一条巷子里,视线里三名猎魔人各自搂着一名娇笑的女人,身体贴得紧密无间,慢吞吞一摇一晃地进入室内。 他酸得流口水。 庞克迟疑了片刻,“这么着吧,你先去向弗洛迪米老大汇报情况,有一说一,别给我添油加醋!小劳瑞继续和我盯着!” “放心,就交给我吧,大哥!” 波波罗夫心满意足地离开,却没注意一道鬼魅的影子潜伏在头顶的房檐上,像猫一样垫着脚尖,灵活而隐蔽地跳跃、攀爬,紧随其后。 … 奥森弗特镇西北方,紧邻出海口的一栋建筑。 “弗洛迪米老大,按照您的吩咐,我们调查了猎魔人的动向,其中三位正在酒馆、妓院里寻欢作乐,言语之间完全没提到任何跟咱们相关的信息,也没做出任何异常举动…”波波罗夫言语之中自信满满,“目前看来,他们似乎没把威士肖的死跟咱们联系在一起。” 弗洛迪米双手背在腰后,脚尖轻轻地点地,沉吟了片刻,“总共有五位猎魔人…还有两个在哪儿?” “在学院里陪着莱纳斯·皮特那老东西。” 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脸色忐忑。 波波罗夫抿了抿嘴唇,劝道, “老大,照我看行动事不宜迟,最好能在这两天,就把那群…”波波罗夫的声音低了下去,“珍稀动物给诺维格瑞的大老板绑过去。” “猎魔人刚来奥森弗特不过两天,查到咱们目的,发现咱们计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和他们继续耗下去,没准…” “用不着你提醒,我心里有数!”弗洛迪米恶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接着叹了口气,正如他所说,此次的计划算是孤注一掷,不容有失。他捏了捏拳头,“三角洲里的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波波罗夫闻言心头一喜,“当然,老大,您不是前天刚去看过?现在就等着你们的命令。” “船、药物、武器装备,都检查过了吗?” “我和庞克老大每天都会亲自核对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那去给庞克带个话,让他把帮里的兄弟们都召集起来,明天一早在这间房子里集合。 弗洛迪米语气一顿,“最多明晚咱们就开始行动。” “那欧吉尔德老大那里?” “我马上去跟他请示。” “咕咚…”突然一阵诡异的响动从二楼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心头一跳,慌忙地跑到二楼,却见地板上一个空酒瓶在轻轻滚动,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微风吹了进来,而一只大橘猫正趴在窗台上,被两人一吓,喵喵怪叫。 “呼…哪里来的蠢猫,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有人在偷听!”波波罗夫抚了抚胸口, 弗洛迪米也松了口气,走过去将橘猫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它柔顺的毛发,打量窗外街道上过往的行人,心中下定了主意。 与此同时。 二楼窗户外的房檐上,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蹲着,琥珀色的眸子闪烁幽光。 “野猪军、弗洛迪米、欧吉尔德,珍稀动物、原来如此…”</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行动前夕 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而逝,当夕阳西下,暮色开始四合,年轻的猎魔人离开了学院岛大门,回到学院岛外的临时宿舍,与雷索、莱纳斯·皮特一行人汇合。 “你们下午去干啥了?”罗伊鼻子动了动,一股浓郁的酒气、女人身上的廉价香水味儿从三名大汉身上出来传来,“不是说去打探消息?!” “都别吵了,正事要紧,”雷索呵斥住两人,又给奥克斯使了个眼神,“现在说说吧,今天下午的发现。” 奥克斯笑嘻嘻地瞪了罗伊一眼,这才缓缓开口,“下午我们刚离开哲学家之门,就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奥克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保证那三个家伙从没了解过猎魔人,拙劣的表现就像几只老鼠在追踪猫一样。然后我们将计就计…” … 在奥克斯的描述中,众人大致理清了整件事情的脉络,由弗洛迪米领导的奥森弗特本地混混,被称为瑞达尼亚野猪军的小混混组织,绑架了常在牛堡市场进行大宗买卖的威士肖,从他口中拷问出牛堡学院里珍稀动物园的消息,转而打起这批珍稀动物的主意。 此外,瑞达尼亚野猪军和诺维格瑞某个大人物达成了共识,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谋划,准备渡船、药物和武器装备,按照奥克斯的分析,药物应该是指对付那批动物的麻醉药物。 他们将于明晚潜入奥森弗特学院,偷走珍稀动物,运到诺维格瑞交差。 “我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莱纳斯·皮特听得脸色发白,浑身直冒冷汗,他想象不出丢掉这批自己当做信仰的宝贝儿,会有多心痛。“还好,这群强盗低估了诸位的能力。几位大师…”牛堡学者满脸恳求地转向猎魔人。 “莱纳斯先生,无需多说,”奥克斯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双掌合拢,将手指节捏得咔嚓作响,“委托就要有始有终,我们会帮你彻底解决后患。既然他们决定明早在那间屋子集合,到时候就来个一网打尽如何?” “恐怕不行,”莱纳斯·皮特犹豫道,“虽然几位大师发现了瑞达尼亚野猪军的计划,但并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杀害了威士肖、还对我的的珍稀动物意图不轨。” “而且刚才奥克斯大师提到弗洛迪米…”莱纳斯语气一顿, “那又怎样?”奥克斯好奇道。 “我曾听人文历史系的同僚提到过,弗洛迪米这个名字很少见,不出意外指的是伊佛瑞克家族的直系成员,而这个家族的祖先曾跟随伟大者拉多维德一世开创了瑞达尼亚王朝,是一位开国功臣。难以置信,伟大家族的后代会堕落到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谋生。” “对了,他们家族的象征正是一头野猪。” “很难对付吗?” 莱纳斯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伊佛瑞克家族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彻底没落,勉强算个不入流的小贵族。但他们在当地仍保留着一定影响力,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肯定治不了弗洛迪米的罪。” 一直沉默的弗利厄斯淡然插嘴道,“莱纳斯先生,猎魔人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想想这群人的所作所为,游手好闲,骚扰民众就罢了,现在又多了杀一重人凶手的身份,还犯得着用证据去审判他们?” 猫派猎魔人断然道,“只需要几个炼金炸弹,咱们就能让一屋子人失去战斗力。而且凭我们五个猎魔人,加上坎蒂拉足以堵住别墅所有出口,不放过一只漏网之鱼。” “然后把他们…”弗利厄斯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灰绿的眸中冷光闪动,“统统杀掉以绝后患。” “这是最佳选择。” 小男孩被自己老师的话吓了一跳,猛地缩了缩肩膀。 其他人表情各异。 莱纳斯·皮特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说,“弗利厄斯大师,我想那群家伙罪不至死,统统杀掉未免太过了?” 牛堡学者虽然痛恨这群人杀掉自己的学生,但性格中还是理智和温和占据了大部分。 他更愿意用法律来制裁这群刽子手。 “别紧张,莱纳斯先生,”雷索摇着锃亮光头说,“猫鹫在跟你开玩笑了,奥森弗特这种闹市区绝不适合大杀特杀,还是依法处理最为妥当。” “我没开玩笑…”弗利厄斯安抚地摸着学生的头发,严肃地说。 “咱们得尊重莱纳斯先生的意见,他要证据,那就尽量想办法人赃并获。”雷索下了定论,“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放任野猪军的行动,等他们进入学院后,再伺机动手,来个人赃并获!” “如此再合适不过…”莱纳斯松了口气,“我明天去通知学院的安保部,抽调一部分位人手,配合大师出手,定让那群家伙有来无回。” “这倒不必…”瑟瑞特婉拒道,“外人掺和进来,反而会打乱节奏。你觉得如何,罗伊?罗伊?!” “啊?”年轻的猎魔人如梦初醒。 “小鬼,这种紧要关头分心可不像你的作风。” “抱歉…但我没意见,就按大家商量的来。”年轻的猎魔人仍然显得神思不属,他心头想着另一回事。 “弗洛迪米,伊佛瑞克家族,我好像又不小心招惹到一个老熟人。” 他想到这个时间点伊佛瑞克家族健全,那么石之心的故事应该尚未发生。 … 次日,海边别墅。 “欧吉尔德,你看上去不太舒服,昨晚没睡好?”弗洛迪米注视着自己的兄长发黑的眼圈,调笑道,“还是因为爱丽丝不在,才孤枕难眠?” 伊佛瑞克家族的兄弟俱都身材魁梧挺拔,但欧吉尔德长相更英俊,弗洛迪米五官却过于棱角分明,显得凶神恶煞。 “够了!今天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欧吉尔德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爱丽丝在昨天的确被他的丈母娘和岳父带回了家。 但自己失眠却是另一回事,源自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梦中梦中的场景,既让他困惑,又感到恐惧、绝望。 “梦境和现实往往相反,”欧吉尔德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我可怜的哥哥,看看你糟糕的脸色,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弗洛迪米搂住兄长的肩膀,猛然转身,面向大厅里的四十来个人。 这群人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穿着朴素,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身形精瘦,眼神又比普通的农家子弟多了一丝戾气。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渴望。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等今晚运完‘货物’,换回尾款,咱们包下银云痛快地放松!” 欧吉尔德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安, “那集市的事办的如何?” “你就放心吧,庞克已经‘说服’卖鱼卖肉的小贩,‘调料’加好了,就等莱纳斯·皮特派人来取。” “我们特意加大了剂量,足以迷晕巨龙…进食后两小时左右,麻药起效,那十来头动物至少会昏睡一天一夜,任凭我们摆布。” “至于猎魔人,”弗洛迪米不屑一笑,“还像昨日那般饮酒作乐,不足为虑。”</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命中注定的失败 时间过渡到午夜,奥森弗特镇的灯火变得若有若无,万籁俱静,皎洁的月光投映到宽阔的三角洲。 哗哗——轻微的水波荡漾声中,十来艘扁长的木船依次划过河中的月面,驶向静悄悄的学院岛。 船上大半的位置站着人,俱都腰缠手弩、弯刀,面容冷酷。 一路风平浪静,不久之后,木船在岛外的浅滩登陆。 弗洛迪米率先走下船,踩入淹过脚踝的河水,静静观察,约莫五分钟后,猛地一挥手,便有十多位野猪军架起木梯,如狼似虎地翻过围墙,直入学院。 “欧吉尔德…”弗洛迪米拉住自家兄长往上攀爬的身体,压低声音道,“你留在外面,带几个兄弟看守船只,守好野猪军的大后方。” 欧吉尔德绷住了脸,“我的兄弟,这和一开始的安排可不一样,该你留在原地。” “不,听我说!”弗洛迪米猛地按住欧吉尔德脖子,将他脑袋拉到面前,额头贴着额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记得以前的规矩吗,你在后方统筹全局,我在前面冲锋陷阵,每次都能赢得胜利!现在应该按照老规矩来。” “而且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做事才能竭尽全力。你不同,你承担着家族复兴的责任,还得照顾爱丽丝…” 弗洛迪米环顾四周,大部分兄弟已经进入学院,正安静地等待着老大发号施令。 “想想吧,爱丽丝,世上美丽纯洁的女人,只有你这样的英雄才配得起她。” 弗洛迪米不无嫉妒地说,“如果你发生意外,让她以后怎么办,每天以泪洗面,悲伤过度死去?” 说完,弗洛迪米不容分辩地一把将欧吉尔德拽下了梯子,自己爬了上去,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欧吉尔德脑海里闪回昨夜那个奇怪可怖的梦境,心头有了一丝动摇。 他留了下来。 … 月光下的学院岛,并非想象中那般安静,还有不少房子亮着灯火,勤奋的学生在其中熬夜苦读。 弗洛迪米走在野猪军最前头,半蹲着身体,收敛脚步,从一株大树迅速移动到另一株大树,按照脑海中研究了数十遍的地图飞速前进。 三十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他身后,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一棵巨大的云杉树下,看到了那间被涂成迷彩色的仓库。 弗洛迪米松了口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让手下用早已备齐的工具去钳开仓库大门的锁链。 “老大…”木桶庞克悄悄凑到他的身边,“你之前的主意还真好使。” “什么主意?” “让兄弟们多吃动物内脏,果然好些人的夜盲症都好了,不然今晚根本来不了。” “别废话了…”弗洛迪米耳中响起铁链断裂的清脆声,一脚踹中胖子的屁股,没工夫在跟他瞎掰,“走吧,你带头!” “啊?” “胆小鬼!还怕那群昏迷过去的动物?” 木桶庞克望了眼黑不溜秋的动物园大门,脸色一苦,不由暗骂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你,还有你…”弗洛迪米又随便叮嘱了两个兄弟,“在外面守着!” … 夜晚的珍稀动物园,宛如下水道般阴森可怖,暗处不停发出窸窸叽喳的低鸣,奇形怪状的大树和灌木植物在路的两边伸展枝叶。 偶尔被某些未知的小动物弄得簌簌摆动。 庞克举着火把的手臂不停乱颤,战战兢兢地沿着林中小道前进,身后众人屏着呼吸、不停警惕地环顾四周。 仿佛会从漆黑死寂中突然跳出什么恐怖魔怪。 “没问题的,我很安全,嗯…”庞克不断地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所有危险动物都已经吃了药陷入沉睡,就算没睡,我身后的三十多位兄弟手里的武器也让它们乖乖听话。” “梅里泰莉女神保佑…” 也许是祈祷生效,很快,庞克带领的野猪军安然无恙地找到了第一只目标。 一头浑身鳞甲、牙尖嘴利、长着分叉长尾的爬行动物,正躺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 “龙蜥?” 庞克吞了口唾沫,一咬牙往它丢了块石头,后者没有反应,他重复了几遍再三确认,然后擦去额头的冷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 “干得不错,亲爱的表弟!”弗洛迪米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就像看着一座金山,立刻吩咐一队帮众将龙蜥捆上担架,往仓库大门运去。 “麻药生效了!接下来大家十人一组,分成三组,抓紧时间搜索,几种珍稀动物的资料我也跟大家说过了,别搞错了,绑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回来!手脚利落点,动作最快人,额外分一笔奖金。” “老大英明!” 野猪军顿时雀跃起来,无形之中心头的畏惧也消弭了稍许。 “但要记住,遇到清醒的动物,立刻,马上给我用麻醉箭招呼他们,明白吗?” 弗洛迪米嘱咐完毕,三批人沿着不同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中。 他带人走向仓库正北方,隐隐看到那边有个池塘,池塘的睡眠反射熹微的月光,但路程走到一半,一位野猪军的兄弟叫住了众人,“老、老大…我好像看到草丛里跑过去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都是心头一凛,俱都紧张地拔出弓箭瞄准周围的黑暗。 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悄然摁住腰间的弯刀,“故意吓唬大家?你保证没看错?” “我确定…”目击者牙齿在打颤,“一对灰绿色还是琥珀色的玩意儿,像猫科动物的瞳孔。” “在那里!” 他突然大叫一声,手指着前方草丛,众人目光随之一转,火把照耀下,瞬间照出一丛林簌簌抖动的象草。 什么东西躲在后面? “咕噜…”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紧接着“嗖——”一声,某位帮众似乎太过紧张,不小心扣下加布里埃尔的扳机,一枚箭矢瞬间射/进草丛之中。 颤抖猛然停了下来。 一阵无声的沉寂后,空气里忽而响起清脆软糯的叫唤,“喵——” “呼…”众人不约而同按着胸口松了口气, “吓死个人呐!老大,今晚的行动简直太刺激了。” “一群大男人被只野猫给吓住,丢脸!”庞克摇了摇头,大踏步走向象草丛,准备好好整治那只野猫。 而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哪里有些不对劲,“小心点,木桶…别过去…听到没,我叫你回来!” “马上,老大…”庞克在草丛前站住,缓缓转过身体。 然而众人看清他的脸却不由目瞪口呆——无声无息,一道纤细的血痕出现在他脸部中央,沿着额头向下,划过鼻梁,嘴唇,下巴,把一张脸均分成两半。 “你们是什么表情?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胖子诧异地问。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庞克手指轻轻滴摸了下额头,摸到了湿润的热气。伸到眼前赫然发现一片刺目的鲜红。 “血?假的吧!” “我…咯…咯…”庞克喉咙里的声音迅速变得模糊不清,下一刻,血痕沿着他手触碰的位置,瞬间龟裂。 “噗呲噗呲…”鲜血泉涌,染红了大半张脸,庞克重重地向后倒地,瞪大双眼,气息消失。直到死还保持着惊恐和错愕。 “庞克!”弗洛迪米目呲欲裂往草丛中射击,然而有东西比他动作更快—— 一道黑影先一步从草丛中豁然跃出,众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生物,弓着背,伸展四肢,像扑击猎物的山猫、猎豹般,跃过半空,轻盈地掠过最近的一位野猪军。 半空中荡漾起一抹雪亮的剑光,亮的刺眼。 剑光一沾而逝,不带任何迟疑,又电光火石地被黑影拖着,跃入另一边的草丛, “噗呲…” 一抹血花从那位成员脖子间绽放。 “喵…”一个充满戏谑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快跑吧,老鼠们!” “混蛋!”弗洛迪米怒不可遏地朝草丛中射击,剩下的成员略微有些惊恐地聚拢在他的身边,疯狂射箭。 然而突然之间就有人哎哟一声捂住身体某个部位委顿余地,被不知从哪儿射来的冷箭命中。 明明不是要害部位,却令人浑身发麻,动弹不动。 “箭头上有毒,小心,兄弟们!” “嗖——”另一个成员倒下。 短短数秒之间,十人的小组减员四人,他们连凶手的脸都没看清。 “是变种人!”三个成员自发将弗洛迪米围在当中,还有人奋不顾身地往草丛中扑去,“圈套!兄弟们快跑,走啊老大!” “丢下兄弟?玷污伊佛瑞克家族荣誉?”弗洛迪米浑身发抖,双目泛红,心头涌起深深的愤怒和无力。 “命都没了,荣誉又有何用?现在不跑就来不及了,老大,你还得通知其他兄弟!对,通知欧吉尔德大哥!” 两个野猪军也不管他的意愿,拖着他拼命往外逃窜,另一个留到原地,控制住瑟瑟发抖的身躯,大吼了一声。 这是他这辈子发出的最后的声音,很快就像剪短的琴弦般戛然而止。 被拖走的弗洛迪米勉强回过头,只能看到一个鬼魅的影子,灵活得仿佛和剑光融为一体,绕着那位兄弟左右翻飞,将他大卸八块。 … 片刻,仓库其他区域也传来巨大的动静:人类此起彼伏的惨叫、剑与剑的刺耳碰撞,利器入肉的闷响。 对于弗洛迪米而言,来时经过的那短短的数百米路,此时漫长得就像是他的一辈子…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兄弟也都消失了,留下为他殿后。 弗洛迪米终于害怕起来,拼命往仓库门口逃去,提着火把,甚至手脚并用,狼狈不堪。 他想通了,必须通知欧吉尔德,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他最爱的那个人。 “欧吉尔德要陪着爱丽丝,延续伊佛瑞克家族的血脉,绝不能出事!” 他看到了仓库的大门,希望近在咫尺,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当他再走近一些,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大门被重新锁了起来。 弗洛迪米绝望而不甘地撞了上去,一次又一次,皮开肉绽,却无法动摇那块坚硬、冰冷的钢铁。 当他丧失所有气力、瘫软在地,豁然发觉整个仓库里,几乎一切动静都停了下来。 只有垫着脚尖、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位背负双剑,年轻的猎魔人走入他的视线。 “弗洛迪米·伊佛瑞克对吧?”罗伊的笑容很真诚,“抱歉,我原本没打算杀这么多人,毕竟在奥森弗特学院内部,大开杀戒影响实在恶劣。不过猫派的朋友那动作实在太快了,还很固执。” 弗洛迪米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他要看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 “猎魔人,我们还是小瞧了你们…”弗洛迪米闭着眼叹息,“莱纳斯·皮特承诺了多少报酬?” “怎么着?你打算收买我们?” “没错…”弗洛迪米深吸一口气,“只要你们别再管这座仓库,放我们离开,这次的货款咱们对半分。” “你知道是多大一笔钱吗?哪怕你和四位同伴平分,也能挥霍好几年。” 年轻的猎魔人还真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考虑了片刻, “真是诱人的提议,但我拒绝!”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罗伊冷冷一笑,朝着对方划了个亚克席法印,“睡吧,等你醒过来就能和你的亲人在监狱里团聚。” 弗洛迪米眼前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而罗伊扫向不远处沉睡在担架里,体型庞大的狮鹫布莱克,暗金的瞳孔闪烁不定。 他刚才杀掉了四个小喽啰,也不过八十点经验。 现在只需要抬一抬手,立马两三百点经验入账,青草煎药的突变诱发物也有了着落,还能毫无后患地嫁祸于入侵者,毕竟刀剑无眼。 可这头大家伙未曾伤害过任何人,对自己也毫无威胁。 要动手吗?杀死一头无法反抗的魔物。 … 另一边蹲在渡船上的欧吉尔德痴痴望着高耸的墙头,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由于过度紧张,浑身冒冷汗,眼前的景象似乎逐渐扭曲。 直到某一刻,他的视线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光头巨汉出现在墙头,野兽的竖瞳注视下方,闪烁寒光。 守船的五六个兄弟朝光头射了几箭,大部分都被巨汉躲开,有一箭被他身上一阵黄光给弹开。 “猎魔人?”欧吉尔德醒悟过来,心头大惊,“这么说弗洛迪米他们已经?” 光头大汉没给他更多思考时间,猛然从高墙上跳下,贴地一滚,然后像具人形战车般眨眼冲到船边,手中钢剑一荡,轻而易举地拍飞了一位同伴。 下一秒,手掌朝他迎面一推,空气中无形的气流凝聚为一束,巨大的冲击力顷刻间撞中欧吉尔德的身体。 他彻底失去平衡,恍恍惚惚地跌入水中。 水面起了几个水花,重新归于平静。 光头大汉没再搭理落水的欧吉尔德,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野猪军成员。 他面无表情冲向惊恐的男人们!</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十字路口的呼唤 凉爽的晨风从三角洲上吹来,驱散了奥森弗特学院岛内,萦绕了大半晚的血腥气息。 此时莱纳斯·皮特正与猎魔人们漫步于珍稀动物园,做着收尾的清洁工作。 “昨晚几位大师的行动可谓大获成功,查收了武器、药物、船只等大量作案工具,人赃并获,罪犯无从抵赖。现在已被关进监狱。” “那处置结果出来了吗?”罗伊问,“他们会被关多久?” “法官还在审问,三天左右才会有结果,但相信我,野猪军的成员一个也跑不了。”牛堡学者神色振奋道,“他们犯过的罪可不止杀害牛堡学子,盗取学院的财产这两条。他们还跟好几年前的多起劫掠商队的案子有关,身上背负着不少人命。” “数罪并罚,以弗洛迪米为首的野猪军头目必定难逃一死,剩下的成员,就算能在刑罚中活下来,也将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监狱,度过大半辈子。” “那么纳莱斯先生,你现在还觉得我下手太重吗?”弗利厄斯牵着自己学生的小手问。 “怎么会?”牛堡学者略微惶恐地解释道,“我对几位大师只有感激之情,多亏了你们的援手,园里的动物才毫发无损,我也从这群亡命之徒手中逃得一命。” 他眼神闪烁尽量不去看弗利厄斯那张冷漠脸。 这位煞星出手狠辣无情,某种程度上来说过于嗜杀。昨夜偷渡到学院岛的野猪军总共有四十来位,死在他手下整整有七人。 罗伊等蛇派猎魔人却留了点手,这才让二十多位野猪军活了下来。 “莱纳斯先生,昨晚的风波过后,珍稀动物已经彻底暴露了吧?”雷索好奇道,“接下来你恐怕要应对不少麻烦。” 纳莱斯·皮特说,“暴露出来总比让人抢走要强。” “虽然这种情况可能会招惹更多不轨之徒,但并非全是坏事,就在刚才,自然历史系全体老师和学生向我提出了共同保护珍稀动物的申请,他们的热情超出了我的想象。这让我意识到,一直以来,我可能都太过于谨慎。” 他摇了摇头,欣慰地笑道,“说不准,我与多瑞加雷法师阁下构想的珍稀动物保护协会,将会借这次的契机,正式成立。” “动保的问题暂且不提,莱纳斯先生,你确认野猪军成员全被擒获?”罗伊打断了学者的遐想,“昨晚我们的行动…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 “不瞒几位,的确有三位野猪军的成员下落不明,其中两位是普通的农家子弟,不足为惧。” “还有一位呢?” 牛堡学者脸上浮现迟疑,“他叫做欧吉尔德·伊佛瑞克,弗洛迪米的亲哥哥,另一位伊佛瑞克家族直系成员,似乎在昨夜的战斗中趁乱逃跑。但他逃不了多久,奥森弗特的士兵已经在全城张贴通缉告示,只要还在城里,他无处可藏!” 说着,莱纳斯·皮特神色唏嘘道,“还有件事忘了说,根据调查,伊佛瑞克兄弟在外面欠下了一大笔账,这次铤而走险地打珍稀动物的主意,完全是被这笔债务给逼的。” “不出意外,月底伊佛瑞克家族庄园将被法院公开拍卖以偿还欠款。伊佛瑞克家族曾经是个伟大的家族,家族庄园的规模在整个周边地区数一数二。几位大师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们加入拍卖会。” “猎魔人没那么多钱…”罗伊拒绝了这个提议,奥森弗特绝非理想中的基地选址中。 他心头又想着另一回事, “按照正常的时间顺序,伊佛瑞克家族庄园被拍卖,不应该是几年以后的事?”罗伊思索片刻又恍然。 他和雷索这群猎魔人就是一个巨大变数。 如果一行人没来到奥森弗特,掺和进珍稀动物园的事,那么野猪军对莱纳斯·皮特的计划应当是成功的,伊佛瑞克兄弟将凭这次买卖获得一笔巨款,让家族延续几年。 “可欧吉尔德现在又能怎么办?提前了好几年,那个存在会插手?” … 奥森弗特镇外,一片溪边绿地。 “呼、呼…” 欧吉尔德胸膛剧烈起伏着,破风箱般喘着粗气。 昨夜被猎魔人的法印推入水中后,他稀里糊涂地游到岸上,就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就出现在奥森弗特镇外,时间也到了第二天中午。 欧吉尔德状态糟透了,衣物湿漉漉,皱巴巴一团,双目泛着血丝,疲态尽显,头发和胡须粘成一撮撮。 而且脸色红润滚烫,正发着低烧。 “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步?我做错了什么!” 狡猾的变种人早已洞察了他们自以为是的计划,昨晚的行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而他还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傻乎乎地冲了进去自投罗网。 自责和愤怒充斥了欧吉尔德的胸膛。 实际上就在不久前,他打算进城一探究竟,却发现奥森弗特所有入口都安排了士兵把守,城墙边的通缉告示赫然画着他的脸。 更令他绝望的是,伊佛瑞克庄园也被士兵包围,有家不能回。 他明白过来,必然是奥森弗特学院在背后施压,士兵的行动才会如此迅速! 但欧吉尔德还有个去处。 他勉强支撑起身体,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步履蹒跚,缓缓地往奥森弗特西北方走去。 煎熬的几个小时后,又累又饿的欧吉尔德终于抵达一所偏僻的庄园。隐没在翠绿浓密的植被中,环境清幽。 这是他的未婚妻爱丽丝的家,比尔威兹家族庄园。 爱丽丝的父母是奥森弗特著名的商人,财力雄厚。如果他们愿意为自己提供一个藏身之所那再好不过。 只是近年来伊佛瑞克家族衰落后,老两口越发想要拆散他和爱丽丝。 对他落井下石的可能性更大。 但欧吉尔德别无选择,他抱着微弱的希望,在庄园外的小池塘里清洗了一下面容,稍微整理好衣衫便来到庄园正门。 “站住!什么人?报上身份?”两个身材强壮的佣人在大门口拦下了欧吉尔德,端详着他的凌乱的穿着,皱了皱眉头,“来比尔威兹庄园干啥?” “你们俩是新来的吧?不认识我也正常,”听着两人的语气,欧吉尔德心头暗恨,但如今糟糕的处境,却让他不得不收敛脾气,故作温和地说,“我是你们家的姑爷,这趟前来看望我的未婚妻爱丽丝,我有要紧事见她,别拦路。” “你就是欧吉尔德·伊佛瑞克?”两个门卫闻言脸色一变,悄然摁住了腰间的配剑,“很抱歉,就在今天上午,老爷已经解除婚约,现在阁下与比尔威兹家族不再有任何牵连!” “请你马上离开,比尔威兹庄园不欢迎你!” “解除婚约?可恶,老东西欺人太甚!” 欧吉尔德心头一颤,瞬间醒悟道,岳父岳母已经知道他犯下的错事,这是在撇清关系。 “要我走,行!”欧吉尔德压抑着心头的狂躁不安,“只要见到爱丽丝最后一面,我马上离开!” 即便是在这种绝境,他仍然对那道倩影念念不忘。 “小姐被老爷带去了城里…”门卫渐渐丧失耐性,目露凶光,“识相的就别再来骚扰她,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实话跟你说,欧吉尔德。”另一个门卫说,“如果不是小姐特意吩咐,我早就招呼一群兄弟把你绑到镇里换取赏金。” “赶紧走吧,离奥森弗特越远越好,这是小姐对你最后的仁慈。” “凭你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你也配不上爱丽丝小姐!难道想带她一起亡命天涯?” “配不上?” 欧吉尔德眼神一瞬间恍惚,心头的怒火仿佛被凉水一下浇灭。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家族庄园,债台高筑,更遭到通缉。 “我还有什么脸面来找爱丽丝?凭什么要求她为我承担风险,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跟我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欧吉尔德自嘲地摇了摇头,身形猛地一颤,最后深深地往庄园里看了一眼。 转身离开。 … 欧吉尔德走投无路。 他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地走在荒郊野岭,不知过了多久,绝望和迷茫彻底侵蚀了理智,脑海中又开始不断浮现那个癫狂的噩梦。 这次他不再质疑。仿佛溺水之人,不顾一切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欧吉尔德,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梦中的场景,十字路口。 月上中梢。 一个被饥饿、疲劳、病痛折磨的男人来到了分岔的十字路口,低烧恶化为高烧,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胸闷欲吐,脑子里就像塞了团糨糊,浑浑噩噩。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十字路口旁边的向日葵、斑竹、低矮的灌木宛如一头头妖魔鬼怪,冲他疯狂地扭动肢体。 虫鸣和风的嘶吼都在被缓缓剥离,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好似精神病人的痴狂呓语。 捉摸不定声音和光线中。 唯有一个东西清晰,越发清晰,浮现在眼底。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神秘人,站在十字路口,伸出鸡爪般枯槁的手掌,冲他招了招手。 “占卜师?” 欧吉尔德已经分不出眼前的场景究竟是真实亦或者虚幻,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呆滞来到老妪身前,耗尽全身力气跌坐在她脚下。 对方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满是鸡皮的丑陋老脸,硕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脸上还画着怪诞的油彩。 和他梦中的流浪女巫一样惊悚。 “故意进入我的梦境,提醒我今天这一切?” 他茫然问道。 流浪女巫摇了摇头,“我的名字不值一提。至于你的梦境,那日偶然路过,我看到了你心头的困惑和担忧,所以向你展示了其中一种可能性。” 苍老的声音锉刀般刺耳,又带着特殊的韵律。 “为什么要引我来十字路口?看我的笑话?”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你目前的处境对大部分人而言是个无解之题,但我给你一个选择,看看你的四周。” 流浪女巫的声音仿佛蕴含着莫测的魔力,欧吉尔德情不自禁按照她的话,环目四顾,他看到了几条交错而过,通向未知深处的的岔路。 “十字路口是个充满魔力的地点,就像人类命运一样,不同方向,代表着不同的选择。” “现在也是你命运的转折点,你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流浪女巫指着左手边,“走这条路,你可以远离奥森弗特,逃到某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而指向右边,“而这条路,他能让你解决目前的困境!” “解决,怎么解决?!” 欧吉尔德喃喃自语着,猛地站起身体,毫不犹豫转向右侧的小路,他看到了一本被掀开的大部头书,和一把黝黑的匕首。 “按照书中记载的知识,召唤出伟大的存在,它们能实现一切愿望。” “伟大的存在?恶魔吗?真能实现一切愿望?” 放在从前,清醒之际,欧吉尔德只会将这种说法当做笑话。 但现在,梦境都变成现实,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他无力再去计较什么真假、代价,径直将书抱在了怀中,“我该怎么做?” 他吃力地翻开书,十指摩挲紧致的羊皮书页,借着邪异的月光仔细端详,可惜这本书并非用通用语写就,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除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六芒星位于中央,外圈镌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 “桀桀,别着急,小伙子,我会慢慢教你…”流浪女巫发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似乎很满意欧吉尔德的表现,“用你的鲜血在地上勾勒出法阵,然后念诵咒语…” 欧吉尔德不带任何迟疑,匕首划破了腕部,剧烈的疼痛令他面部扭曲,但他没有喊出一声,神情中反而有一丝快意和解脱。 “如果这是荒谬的梦境,那就让我这个窝囊废,在梦中离开这个世界。” 鲜血迅速渗出皮肤,然后泼洒于地面。 粗糙发黄的地面,渐渐地绽放出一朵鲜艳夺目的血液之花。 等勾勒完整个法阵,欧吉尔德因为失血过多,开始眩晕、眼冒金星,他只能跪在法阵之中,用扯下的衣物使劲捂着腕部。 “你做的很好,伟大者一定眷顾于你…现在跟我念…” “bloede blethe col d’yaebl dice dwimmer…” “easnadh evellienn geas hav’caaren…” … 随着腕部血流不止,欧吉尔德感到热量在不断逝去,生命力不受控制地涌入面前的法阵,他感觉很冷,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仍然倔强地跟随着女巫念诵那拗口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递进,夜里狂风大作。 空气中仿佛多了某种无形的物质,开始不停躁动。 然后,面前用鲜血勾勒的法阵,犹如被火焰点燃一般往外冒出刺目的光芒。 欧吉尔德癫痫患者栽倒在法阵中,双眼翻白,手脚抽搐,但嘴里还在不断重复咒语。 某一刻。 空气中响起“啵”的一声,所有的异象统统消失。 抽搐中的欧吉尔德浑身一松,猛地栽倒在地,他回过神来慌张而渴望地左右打量。 “哈哈…”空气中响起诡异的男人笑声,接着是漫长的叹息。 欧吉尔德感到一阵狂风掠过面前。他紧张地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着褡裢,满头癞子的邋遢男人。 男人静静地站立在月光下,身周的空间如同水波泛起涟漪,光线折射其中,诡异地被吸得涓滴不剩。 他仿佛和阴影融为了一体,他就是黑暗本身。 流浪女巫见状,朝他恭敬鞠了一躬,退入树丛消失不见。 而男人张开双臂拥抱空气,深呼吸,一时之间,漆黑的身体表面,无数破碎的光斑闪烁。 仿佛裂开的瓷器,又被强行沾了起来。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你的行动恰逢其会,我决定给与你额外奖励!” “你,阁下是谁?” 欧吉尔德结结巴巴,死死握住手腕上的白布,憔悴的脸上恐惧和兴奋交织! 这仿佛从虚空中诞生,形容诡异的存在,就是所谓的恶魔?! 实现人类的愿望?! “你可以称我为镜子大师…一个云游四海的商人。”他声音沙哑、低沉,充斥着诱惑人心的魔力。 “我响应了你的召唤,现在说出你的愿望…然后,我们签下公平的协议,完成一笔交易…” “你本来值不了那么多!但这次,我破例允许你提出三个愿望…” “无论什么愿望?” “说出来我自会判断。” 欧吉尔德难以置信地愣了好几秒,紧接着心头涌起一阵狂喜。 愿望?三个愿望,这么说,他就是,传说中的恶魔? 值了!一切都值了! 他肩膀耸动捂着脸,喉咙发出一阵酸涩的哽咽,啜泣又大笑。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湿粘的臭汗,第一时间,他想到了被猎魔人凌虐,生死未卜的兄弟。 “我——” 欧吉尔德张大了嘴,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鬼使神差,脑海中闪过一些古老传说,来自书籍、市井之间的恐怖故事——恶魔的愿望,从不免费,那么—— “代价了,镜子大师,三个愿望,我该向你付出什么代价?” “我只收取一种货币,那就是灵魂!”畅快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欧吉尔德垂下了头,嗓子发干,头晕脑胀,心跳如擂。 灵魂? 失去了灵魂,那他还剩什么,一具空壳,所求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求到的也不过是一场空! 但要他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放弃兄弟、爱人、家族。 他,做不到! 欧吉尔德咬紧了牙关,鲜血淋漓的手掌猛然握紧成拳头。 “不愿意?伙计,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镜子大师不耐烦地说,“再磨蹭下去,交易取消!” “不,我…我有愿望,我说!” 镜子大师转怒为喜,“那我就洗耳恭听,” “第一个愿望,我的好兄弟弗洛迪米必须完好无损,健健康康地出现在我面前。” “第二个愿望,我要强大力量的不死之身!” 猎魔人,光头恶汉三下两下,轻轻松松屠戮帮派兄弟的场景历历在目。 如果他拥有力量,那么财富、权力唾手可得,最爱的女人,终究也会回到身边。 “没问题,签下协议就满足你。” “你…你准备怎么实现第二个愿望?” 欧吉尔德颤抖地问,“能说具体点吗?” “赐予你一颗充满魔力、金刚石般坚硬的心脏,从此以后没人能杀死你,而你甚至能掌握许多强大法术。满意吗?” 欧吉尔德重重点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既兴奋又恐惧。 第三个愿望,一旦说出口,他和恶魔的契约达成,不久之后,他的灵魂将被收割,已经许下的愿望,也享受不了几天。但如果…不许愿。 “第三个愿望?”沙哑的男生飘忽不定。 冰冷的夜风一吹,欧吉尔德浑身一个哆嗦,恢复了几分清醒,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我暂时没想好,能不能保留下来…” “哈哈…欧吉尔德,别那么天真,把我当傻子糊弄。要是你一辈子都不许愿,那我岂不是永远收不到报酬?”镜子大师鼓了鼓掌,讥笑道, “不,不会太久。”欧吉尔德紧张地说。 “你的考虑必须得有个期限,一个月内说出第三个愿望,在此之前,我只能替你实现第一个愿望,当你想出第三个愿望的时候,剩下的再一一兑现。” “仔细看看协议的条款,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都清清楚楚。”镜子大师语气一顿,伸手一招,神异至极从空气中抓出亮金色的羊皮纸卷,写满密密麻麻的协议,中间却又空出一行! “若一个月到期,你还没提出愿望,那么就当做自愿放弃。你的灵魂,将归我所有!” ……</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失踪与离开 第三天早晨。 初升的朝阳为学院岛的围墙披上一层淡金色的纱衣。 珍稀动物园外,牛堡学者沐浴着祥和的微风,脸色凝重。 “就在昨晚,野猪军的老大弗洛迪米·伊佛瑞克从奥森弗特监狱里逃走了。” 猎魔人一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别着急教授,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我不相信有人敢在奥森弗特劫狱。” 他们了解过奥森弗特监狱的情况,这个“城中之城”里三层外三层重兵把手,戒备森严至极。 难以想象弗洛迪米如何逃出生天?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莱纳斯·皮特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安,整个人如坐针毡,“弗洛迪米是在一群犯人共同见证下,突然消失在空气里。听起来荒谬绝伦,像变魔术一样。” “你确定这不是犯人胡编乱造的玩笑话?” “我和几个目击者谈了谈,他们的惊讶绝非假装。” “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特别的动静?比如轻微地震、诡异的声音、狂风?” “这我倒没仔细问。”莱纳斯·皮特迟疑着回道。 “当时就该把野猪军全部杀掉以绝后患!”弗利厄斯灰绿的瞳孔闪烁凶光。 众人陷入沉默,气氛变得压抑。 “你们怎么看?”雷索摩挲着光头,满脸凝重, “让我猜猜,弗洛迪米·伊佛瑞克肯定结交过术士好友。”奥克斯分析道,“据我所知,某些法力高深的术士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从监狱里悄无声息地救出一个人。” 坎蒂拉柳眉微蹙道,“大家别忘了,弗洛迪米的哥哥欧吉尔德还在逃亡中,说不定是他联系上了一位施法者!” “得了吧,诸位,施法者的能力我也了解过,他们不是神,动一动手指就能实现愿望,”瑟瑞特摇了摇头,反驳道,“术士想要把活人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至少需要借助空间门的力量?空间波动可瞒不住监狱的其他犯人和把守士兵。” “术士可以通过障眼法,混淆、蒙蔽人类的感觉,那些人的所见所闻不一定是真实。”弗利厄斯顿了顿,“但这件事跟魔法绝对脱不了关系,至于具体原因,莱纳斯先生,能否带我们到现场去看看?” “没问题,只要能重新抓住那两个家伙。”原本逃走一个欧吉尔德,莱纳斯·皮特还有信心能把他抓回来。但现在连弗洛迪米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消失无踪,他不得不担心,会遭到这对伊佛瑞克家族兄弟的报复。 众人的商议中,年轻的猎魔人却愁眉紧锁,直觉告诉他监狱里的事并不是某位术士的手笔。 “难道一切回归了原点。刚特·欧迪姆返回现实帮助了欧吉尔德,若不然,又是谁向他伸出援手?” … 弗洛迪米从一阵短暂的迷失中回过神来,眼神茫然地打量身周的环境,昏暗的天空下,月光照出茂密的树林,脚下湿润的泥地,蒙着露水的嫩绿草芽。 带着水腥气的微风擦身而过。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揉了揉眼睛 确定身处荒郊野外,而非奥森弗特的监狱,或者监狱附近。 “什么情况?” 弗洛迪米清楚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在和野猪帮的兄弟商量如何应付士兵的刁难,处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可一眨眼,怎么就从监狱里移动到野外? 这种经历未免太过于玄奇。 “幻觉,还是我在做梦?”弗洛迪米不信邪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动作软弱无力,经过监狱里士兵的严刑拷打他满身伤痕,虚弱至极。 “嘶——” 然而脸颊处传来的清晰痛楚告诉了他答案。 “这不是幻觉,我亲爱的弟弟…”一个熟悉的声音咋然从身后响起,弗洛迪米瞬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他慌忙一转身,一位神色憔悴、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近起身前。 “欧吉尔德!你…”弗洛迪米张着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继而有些困惑。 仅仅一两天不见,欧吉尔德身上发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并非来自五官或者身材。 对面那张脸仍然棱角分明、英俊、而充满男性的魅力,面色苍白、难掩疲倦,眼中却带着一丝异样的神采。 而气质,他整个人好似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变得难以琢磨, “欧吉尔德,你怎么在这儿?是你把我救出来的?”他踉跄地往前面走了一步,对面的男人赶紧扶住了他的双臂,触碰到皮肤的手指凉得有些渗人。 “弗洛迪米,我唯一的亲人,我怎能坐视你在监狱里受苦?当然要第一时间把你给弄出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弗洛迪米不经意地一扫,又发现欧吉尔德右手小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血红色的古老符号,他很了解自己的兄弟,万分确定那个位置原本不存在任何纹身。 欧吉尔德注意到这个细节,疲倦地笑了笑,用衣袖遮住了纹身。 “说来话长,简单地讲,某个伟大的存在垂怜于我,让我重获新生。”欧吉尔德摇了摇头,“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详细解释。现在先跟我彻底离开奥森弗特,还有很多讨厌的苍蝇在到处搜捕我们下落,不能待太久了。” “伟大的存在?”弗洛迪米怔了一下,他的兄弟以前可不会这么含糊其辞地糊弄自己,但他没有强行追问。 “欧吉尔德,就我们俩离开奥森弗特吗?”弗洛迪米问,“既然你有办法把我弄出来,那能不能把监狱里的几十号兄弟们也救出来。那群狗东西逼问出不少旧账,给大伙儿罗列了很多罪名,他们恐怕要遭受皮肉之苦。” 欧吉尔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很抱歉,目前我能力有限…营救帮里弟兄的事只能以后,等我们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别自责了我的兄弟,大家遭的罪,绝不会白受,我向你保证,”欧吉尔德眼中惊悚的红光一闪而逝,“猎魔人,莱纳斯·皮特…没人逃得了!” “不过是在将来。到时候家族庄园,爱丽丝也会抢回来!” 弗洛迪米垂下了头,“可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奥森弗特的杂碎把家族庄园给封掉了吧?又到处张贴告示。” “从哪儿摔倒,从哪儿爬起来,现在,咱们先在奥森弗特周边的郊外找个地方落脚…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此外,他必须想好怎么使用第三个愿望,和索要灵魂的镜子大师周旋。 常人接触不到恶魔,不了解它的相关知识,所以最好能找个神秘学领域专家,为自己指点迷津。</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 牛堡求学时光 在奥森弗特监狱一番调查后,猎魔人发现了魔力残留的痕迹,随后过问了目击囚犯、轮值士兵。 答案与莱纳斯·皮特的描述一致。 于是除了罗伊之外,其他猎魔人都认定术士插手了弗洛迪米·伊佛瑞克的逃亡,施法者靠着空间门来去无踪,众人也就暂时熄灭了逮捕逃犯的想法。 珍稀动物园事件无奈告一段落。 莱纳斯·皮特担心遭受伊佛瑞克兄弟报复,请求众人继续在牛堡待两、三周,直到野猪军成员判决过后。 距离诺维格瑞之约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便答应下来,在奥森弗特大学开启一段悠闲时光。 … 猫派猎魔人本打算到比较间谍学与应用破坏技术学院旁听,可惜这所半独立的学院不接受旁听生,他只能无奈带着学生卡尔,以及坎蒂拉保护莱纳斯·皮特的安全。 三人通常在早上照顾那群珍稀动物:采购足量的食物、投食、清理排泄物、或在莱纳斯指导下陪它们戏耍,就像遛狗一样,满足它们活泼好动的需求。 下午时间则加入自然历史系的课堂,参与到这门学科的系统学习之中。 了解各种的濒危动物的生理习性、危险程度、弱点、克星,以及救助方法,另外,莱纳斯提到最多的就是濒危动物保护的理念。 弗利厄斯还好,活了几十年,早认同了自己怪物杀手的身份,不会轻易被牛堡学者洗脑,改变想法和理念。 而年幼的卡尔却受到了明显影响,一位正经的猎魔人学徒,在牛堡学者的“感召”下,和珍稀动物园里的动物玩的不亦乐乎,嘴里也时不时地蹦出诸如生态平衡、动物保护之类的词。 弗利厄斯见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三姐妹的橡实儿喂给学徒,让他忘掉某些糟糕的想法。 坎蒂拉则如饥似渴地吸收消化着莱纳斯皮特传授的知识,泽瑞坎女人立志于狩猎强大的魔物,镶上荣誉的“勋章”,这些知识对她的帮助极大。 近段时间,因为珍稀动物园的秘密暴露,许多自然历史系的师生成为志愿者,帮忙分担园内繁杂杂务,大大缓解了莱纳斯·皮特独自经营的压力,平日里幽静的珍稀动物园一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剩下的猎魔人各有安排。 奥克斯加入了叙事诗与诗歌学院旁听,按照他的说法,他准备掌握另一种更加文艺范儿的方法,像一位吟游诗人那般利用美妙绝伦的诗歌…去泡妞。 他一直想换个口味,偶尔和附庸风雅的贵妇们交流感情也不错。 不过他在诗歌学院所学的东西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谁也不知道。 雷索选择进入炼金系的大楼,他年轻时于尼弗迦德帝国学院进修过两年,自然不会错过在牛堡大学这颗北境学术明珠里学习交流的机会。 整日与那群研究狂人厮混在一起,罗伊多次路过炼金系大楼,透过窗户,看到他顶着一个大光头,与邋遢而固执的炼金系研究生争论得唾沫横飞。 自有一番乐趣。 瑟瑞特则进入技术学院旁听,学习制造某些机关和小型器械,另一方面也为了跟上技术革新的潮流,将一些天才的创意加入他引以为豪的捕鸟、捕鱼、乃至捕熊陷阱。 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那位缺根筋的傻兄弟。 年轻的猎魔人罗伊比同伴们更加忙碌。 化身狮鹫饲养员,每天按照莱纳斯·皮特制定的标准,带着歌尔芬锻炼身体,奔跑、滑翔、飞行,野外狩猎顺带刷点经验,为它准备营养均衡、有鱼有肉有蔬菜的“套餐”,修剪毛发和指甲。 歌尔芬在这套牛堡专家量身定做的狮鹫饲养方法下茁壮成长,持续飞行已经不成问题。 除去训练坐骑,罗伊剩下的时间要么花在剑术、射弩、法印上,要么泡在医药与草药学系。 牛堡大学作为世界知名的大学,其医学系拥有最先进、最齐全的仪器设备。罗伊借着莱纳斯·皮特的推荐采购了一批新器材,淘汰掉储物空间里老旧落后的炼金仪器,也算是鸟枪换炮。 然后不断重温已经掌握的金盏花药剂、麻痹毒药、冥想药剂、精力药剂…… 熟悉新学到的配方,针对流感、发热、以及胃酸泛滥、消化不良、皮疹五种“治病粮方”。 这些普通配方到了自由之城都能派上用场。 可有人倒霉了。 猫派菜鸟卡尔被罗伊以适应性训练为借口调过来,变成了一个人形药罐,主要任务就是每日服用罗伊调配的各色药剂,体验药效,当然所有药剂都只有微弱的毒性。 喝了两天过后小男孩喝吐了,一周后,他喝哭了,半个月,他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尽管如此,他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那份毅力和坚强令五位猎魔人大为赞赏。 众人都清晰地了解青草试炼的可怖之处。尤其是罗伊,当初在丽塔·尼德毫无保留的帮助下,仍然动用了全面恢复能力才挺过去。 短暂的痛苦总比死亡要幸福。 ……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过后,弗利厄斯也将猫派前药提上日程,准备选个时间,给小学徒灌下去。 而罗伊打算到诺维格瑞探探他的口风,谋取猫派的配方。 … 众人在牛堡学院沉心学知识,过了充实而舒适的半个月。 最后的日期如约而至,野猪军几个小头目被判处绞刑,普通成员则是鞭刑之后分别关押或者流放到贫瘠之地。 哪怕在绞刑执行过程中,伊佛瑞克兄弟仍然没有现身,莱纳斯·皮特便知道危险期已经过去。 “几位大师若不嫌弃,我想邀请诸位参加明天早晨举办的,动物保护协会开业剪彩仪式。” 猎魔人们闻言都有些惊奇,短短半个月时间,还真让这个家伙捣鼓出那个“跨时代”的动保协会。 “还是算了吧,莱纳斯先生,我们准备明日离开奥森弗特,”罗伊摇了摇头,“而且让怪物杀手加入动物保护协会也不现实。” “不、你有所误会,我不强求各位加入协会,仅仅出于感激。”牛堡学者言语恳切,“没有你们这段时间的付出,鄙人恐怕连濒危动物园都保不住,更别提创建协会。”牛堡学者顿了顿, “想想看,大陆上第一家动物保护协会创立,这种历史性的时刻,如果缺了几位关键人物,那是一桩多么大的遗憾。” 猎魔人们交换了个眼神,内心都明显松动,卡尔更是跃跃欲试,“只是剪彩?” “只是剪彩。” “那行吧。” … 正如莱纳斯·皮特所说,剪彩仪式非常简单,他、自然历史系系主任、五名猎魔人猎魔人,以及卡尔和坎蒂拉,人手一把剪刀。 然后九个人在自然历史系的师生,和一些奥森弗特大学教师、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的陪衬下,于哲学家之门外,顺利完成了剪彩仪式。 这个世界还没有相机,否则肯定会有一堆人露出雪白的牙齿,展示灿烂的笑容。 但奥森弗特大学不乏素描高手,干净利落地画出剪彩仪式的速写,再稍加打磨,就变成了栩栩如生的画作。 猎魔人得到其中一幅赠品:站在最前排的蛇派四个猎魔人,站在他们这边的猫派师徒,以及投靠的泽瑞坎少女,清晰可见。 宛如一张完美的全家福。 罗伊将画作珍而重之地收入了个人空间。 剪彩仪式后,自然历史系的师生开始向围观的群众派发免费的糖果和饮品,并且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莱纳斯·皮特兴许想通了,与其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反而更加安全。 所以他兴奋地宣布奥森弗特珍稀动物园将在不久之后对外界开放,仅以极低的价格出售门票。 并且会安排自然历史系的师生,沿途为众人讲解濒危动物相关的知识,以求改变它们在民众心中长久以来作为入侵者、捕食者的可怖形象。 以达到保护濒危动物的目的。 民众对那些传闻中的神秘生物充满了好奇,自然历史系的师生耐心而热情。 猎魔人就在这般和谐的场景中牵着马匹,悄然离开。 “罗伊,为什么从头到尾板着脸?”坎蒂拉还在回忆之前的场景,“你不看好动物保护协会?还是不看好莱纳斯·皮特?” 罗伊摇了摇头。 “动物保护协会,在和平年代才有生存的土壤。否则人民都吃不饱饭,哪有什么心思去管动物的死活?” 罗伊脑海中的记忆翻滚,他从不记得猎魔人世界里有这么个组织的存在,也许莱纳斯·皮特只是无法逆转大势之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终将被历史湮灭。 “北边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没记错的话,瑞达尼亚好多年没有爆发过战乱。”坎蒂拉好奇道。 “可已经和平了太久了…”雷索接过了话,目光突然射向远处的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际,不知不觉浮现出一片迅速变大,变得厚重的乌云。 “快要变天了。” 卷终</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老摩尔 最亲爱的罗伊, 一晃眼分开了一年,自上次你从辛特拉寄信回来,又有好几个月杳无音讯。 我和苏茜偶尔会想起下亚甸卡耶村的那些年,一家人守着破旧的柴屋,贫瘠的菸草田,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家人齐齐整整,就是最大的幸福。 …… 我的孩子,你现在还好吗? 上次你寄来的信里说经常在野外生活,要应付寄生虫、昆虫的骚扰,吃人的野兽袭击、各种可怕怪物的致命威胁,我们很担心你,苏茜甚至为此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可惜作为普通人,我们除了在诺维格瑞为你向梅里泰莉女神一遍一遍祈祷外,帮不上任何忙。 但这方面雷索大师是专家,经验老道,你要听从他的指挥,虚心学习应付各种危险的本领。 重中之重,一定要保护好自身安全,‘小命要紧’! 不久以后再见,我期盼看到一个英俊、强壮的棒小伙子,而非缺胳膊断腿、瞎眼少耳朵的残疾人。 否则你的母亲承受不住。 伤感的话题到此为止,我有好消息通知你。 你的弟弟小米诺前天刚满月,梅里泰莉女神保佑,从生下来开始,疾病从未光顾过他,他很健康,长得白白胖胖,眸子黑亮,小小的鼻子嘴巴,你真该亲眼瞧瞧,他笑起来简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家伙聪明、活泼,整天咿咿呀呀,我们琢磨着是在喊你的名字,迫不及待地见到你这个陌生的哥哥,听你分享旅途中的冒险故事。 好了,米诺的事情到此为止,跟你说说菜档的事,我不久前才知道诺维格瑞是北境最大的城市,居住着超过三万人,不止人类、还包括以前从没见过矮人,半身人、精灵……诺城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食物,因此菜档的生意很不错,每天的利润能有三、四个克朗,比在下亚甸当农民多出好几倍,足够我们一家子在大城市过上温饱的日子。 说起来还得感谢当初带我们到诺城的奥克斯和瑟瑞特大师,多亏他们的帮助,我们才能站稳脚跟。 两位大师都是很不错的人、除了脾气稍微古怪。 你上次没说和他们相处的怎么样? 若是不小心发生矛盾,实在混不下去了,那就来诺维格瑞吧,老摩尔养着你,像从前在乡下。 还有很多话要跟你当面交代,别让我们等太久。 永远爱你的老摩尔、苏茜 1261年11月12号,诺维格瑞。” “唰唰…”昏黄的烛光中,纤细的鹅毛笔在洁白的信笺上划下最后一道优美的弧线。 一位穿着紧身胸衣,身材丰满,金色头发的年轻姑娘从书桌前站起身,掸了掸信封,冲纸面上的墨痕轻缓地呼了口热气。 “摩尔大叔,按照您的要求我写好了信,您听我念念,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要修改……” “没问题,不用改。”在他对面一个身材消瘦,微微佝偻着背脊的中年男人满脸感激地接过信,“薇丝普拉小姐,这次又麻烦你了。” 男人将信封贴身放到胸前粗劣的亚麻布衣里,轻轻拍了拍,取出一个沾满污泥的脏兮兮的钱袋,“按照老规矩,一克朗作为报酬。” 薇丝普拉闻言摇了摇头,蔚蓝色的眸子从对方身上一扫而过。对面的男人明明不到四十岁,却两鬓染霜,满脸褶子,皮肤干燥粗糙,活生生一个被生活摧残过的农民形象。 这半年来他每个月都会找自己写信,可惜因为不知道收信人的地址,信几乎从没有寄出去过,只能堆积起来,等孩子回来再给他看。 美目又扫了男人一眼。 因为不久前的挨打经历,男人两颊上的醒目红肿还未消散,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怜。 “摩尔大叔,最近黑帮的打手又来勒索你了吧?你手头也不宽裕,就把钱留着给小米诺买点东西吃,别饿着小家伙。” “薇丝普拉小姐,感谢您的善意,可您也需要钱过日子。” “钱暂时够用,您就收回去吧,当我借您的也行。” 老摩尔沉默着,脸上皱纹山川般隆起,纠结了片刻,长满老茧的手掌才颤抖着把克朗收了回钱袋。 他的孩子确实需要这点钱。 “摩尔大叔,我再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大儿子是一位雇佣兵?”薇丝普拉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这是他从信里分析到的。 “你要不要考虑,托个熟人,想办法联络上他,”金发女人抿了抿红唇,劝解道,“如果他到诺维格瑞定居,没准那群欺软怕硬的混蛋就不敢这么过分,十天半月地上门勒索。” 老摩尔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只要在诺维格瑞,没人能逃脱四大黑帮的势力,特别是他们这种贫民。 他索性转移了话题,“薇丝普拉小姐,我该走了…苏茜还带着孩子守在摊位,不能让她们等太久。” …… 灰暗的小楼外,阳光透过一排低矮建筑间的狭缝,照出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老摩尔正走在诺维格瑞城区最外圈的河岸边,一大片低矮破旧的屋子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贫穷的底层人民,和遭受人类排挤的混血精灵。 一河之隔的对岸,坐落着庞大的建筑群和商业设施,紧邻河边有一座港口、两家屠宰场、三间仓库、四座水磨坊……忙碌的人群在其中川流不息。 这只是诺维格瑞的一角。 北境的“首都”大的出奇,娱乐设施不下百家,工匠商铺更是数不胜数。 城区越是往北边靠近内部,越是繁华、建筑精美壮观,居民的身份、社会地位也更高。 而在城区最北面,与诺维格瑞主城区一桥相隔,矗立着一座孤岛——诺维格瑞最高权力机构永恒之火教会的总部。 永恒之火教会统治着诺城,势力尤在四大黑帮之上,不过老摩尔一家更愿意信仰古老的梅里泰莉女神。 “伟大的梅里泰莉,保佑我们远离那群杂碎。”老摩尔在狭隘的巷口拐了个圈,向城门口不远的半月型的市场拐去。 叫卖声大了起来,空气变得喧哗。 打扮得千奇百怪的,世界各地而来,带着许多古怪口音的商人小贩充斥视线。 老摩尔又回想起近半年来的遭遇。 原本他们一家子日子过得很滋润,有奥克斯和瑟瑞特两位大师的庇护,本地帮会成员根本不敢来骚扰、收取保护费。 可两位大师离开后,那群小混混立马像癞皮狗一样缠了上来,而且不止是收以后保护费,还变本加厉地把以前“损失”的部分也收了回去。 老摩尔和苏茜就是两个普通的农民,哪里斗得过地头蛇。原本卖菜攒下的积蓄很快被勒索完,由于地痞经常去他的菜档寻衅滋事,生意也快撑不下去。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老摩尔!又去给你家孩子写信了?”街边一个半身人理发师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冲他挥了挥毛茸茸的右手, “嗯。” “妻儿双全真让人羡慕啊!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刚才好几个‘霍桑’往你家菜档去了!” 老摩尔闻声心头一凛,猛然加快脚步,“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挤过市场里摩肩接踵的人群,婴儿啼哭和女人哀嚎响了起来,他不禁呼吸加重,双目泛红。</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重逢 诺维格瑞集市,东北角的菜档,装菜的箩筐被踢得七零八落,秋葵、芜菁、土豆随处滚落,一地狼藉。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蹲在摊位前,戾气十足地啃食着一个水灵的白萝卜。 “苏茜大妈,昨天帮里已经给你们格外开恩,宽限了一天时间,今天要是再不缴纳保护费…” 男人对面,一个面有菜色的中年妇人正龟缩在墙角,神色惶恐地安抚怀中嚎啕大哭的婴儿。 “我跟你直说吧,收不到钱兄弟们会变得狂躁不安,下手不知轻重,碰到你就罢了,万一不小心碰到你怀中的小可爱,把他碰出个三长两短,后悔也迟了。” “文森特老大,钱早被你们拿走了,我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农妇抬头小心翼翼地望着男人、眼含恳求道,“求求你们,放我们一马…呜呜…家里经不起几位这么折腾…” 菜档附近的区域基本上都被清空,小贩和赶集的人都自发地远离,偶尔有人过来好奇地看一眼,马上被小混混凶神恶煞地轰走。 集市的安保人员也躲得远远的。 “卖菜的钱了,到哪儿去呢?” “今天生意刚开张,你们又过来捣乱,只要长了眼睛的正常人都不会来光顾,什么也没卖出去。” 另一位小混混搓了搓手,与同伙对了一眼,“卖不出去就别卖了!”说着猛然一脚把箩筐踹向农妇,吓得那孩子哭声更大。“诺维格瑞市场是威利老大的地盘,你不交费,没资格进来卖菜!马上收拾东西滚开…你是自觉一点,还是让咱们三兄弟帮忙?” 农妇的啜泣声更大了,充满了绝望,她不停向旁边的路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惜换来的只有三两道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没人敢伸出援手。 “停手吧,三位老大,行行好吧。”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混混背后传来,不知何时老摩尔走到了菜摊边,叹了口气,看着狼狈的妻儿眼底闪过深深的痛苦,腰后握紧的拳头颓然松开。 他原本想不管不顾地和小混混拼命,然而事到临头却又意识到冲动的后果。 三名混混背后站的是诺维格瑞四大帮派之一的威利帮,帮派老大正是传说中,无情的阿尔方斯·威利,手下血债无数。 老摩尔深知今天要是敢反抗,明天一家人必然会被连累——也许是削成**,塞进亚麻布袋,然后神不知鬼不觉被抛到水里。 “哎哟,老摩尔,大早上你跑哪儿去了,难不成去‘长矛洞穴’找乐子?把老婆孩子丢在摊子这边,不怕她们跟别的男人跑掉?”一个光头带疤的混混眼含讥讽地拍了拍老摩尔的脸,拍得后者脸颊发红,难受地低下头。 “文森特老大,我…我早上去筹钱了。”老摩尔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咬着牙取出钱袋,肉痛地递过去一个克朗。 “你在打发要饭的?”名叫文森特的混混一把夺过钱袋,翻个底朝天又掏出一个克朗。 “一早上就凑到两个克朗?老东西,保护费是明码标价的十个克朗,这还不到一半!” “可这已经是我们的全部财产。”老摩尔双手捧在胸前,“我家搬过来不到一年,在诺维格瑞没别的熟人了,实在借不到什么钱。几位老大要是觉得太少,再宽限宽限两天吧,等我们顺利把菜档里的菜卖光,就有足够的钱支付保护费…” 老摩尔态度放得极低,近乎于点头哈腰,“您现在拿走的钱,就当我做孝敬三位老大的。” 另一位肌肉发达的混混摇了摇头,斜着眼打量老摩尔,“你眼瞎了吗,老东西。看清楚我们这里有三个人,两枚克朗还不够去酒馆喝几杯葡萄酒,吃块肉。” “你要么马上再给笔钱,”强壮的混混狠狠捏住老摩尔的脸皮,使劲向两边拉扯,一直拉到红肿不堪,然后又狠狠扇了一巴掌,差点把对方扇倒在地,“要么带上你的老婆孩子立刻滚出市场。” 老摩尔垂着头不发一语。 “诶诶,丹尼尔,我说过好几次了,尽量不要殴打老年人,否则不小心把人弄死了,老大还得给你擦屁股。” 尖嘴猴腮的文森特阴测测一笑, “老摩尔,你们目前的处境相当不妙啊。但看在你是个老实人的份上,我免费给你一个建议,教你怎么挣钱…” 男人瞥了一眼农妇怀里唇红齿白的男婴,似笑非笑道,“据我所知,乞丐王为了扩充他的‘乞讨部队’,正在大力招收手下,无论是残疾人、流浪汉、还是小孩子他都不嫌弃…你家的孩子长得很讨人喜欢,训练训练应该能打动某些母性旺盛得过分的女人。不如把孩子交给乞丐王,换笔钱。” 肌肉混混补充道,“不忍心的话,我们可以代劳!” “你老婆也可以赶去‘长矛洞穴’这样的销金窟干活,”另一位光头疤脸混混扫了一眼抱着孩子的农妇,“年纪虽然大了些,但保养得不错,皮肤还算光滑,说不准会有富人喜欢这一款。” 老摩尔脸色大变,抱着孩子的苏茜更是一瞬间面无血色。 孩子交给乞丐王?要不就是弄成残疾的乞讨儿童,要不就是训练成扒手。 把老婆卖去长矛洞穴,就算他是畜生也做不出来! 但眼前的三个混混神色不似作伪, 老摩尔确信,这三个坏的屁股流脓的家伙,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 “三位老大,真的不能给我留一条活路?” “老东西,别不识抬举,”文森特骂道,“照我们说的做,那就皆大欢喜!” 老摩尔沉默了半晌,就在混混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开口,语气低沉地吓人,“三位老大,这半年,你们每个月都会来我们菜档收两次保护费,而其他摊位只收一次。” “我们一直没有怨言,如今半年过去了,你们觉得还不够吗?” “皮又痒了,还敢跟我提半年前的事?”尖嘴猴腮的混混突然暴怒,猛地一脚将老摩尔踹倒在地,周围响起一片惊呼,但他充耳不闻。 老摩尔蜷缩在地,他又狠狠地往腹部踢一脚,踢得对方像只水煮虾一样抱着腹部抽搐,文森特又神经质地轻抚对方的后背, “老摩尔实话告诉你,过不了多久市场这块的保护费生意就要彻底移交给屠夫老大,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提高收款效率。” “而且半年可远远不够偿还你的债务,你想想啊,当初那两个猎魔人为了保护你们,是怎么破坏帮里的规矩,给兄弟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男人用回忆的口吻凶狠地述说中,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和痛恨,情不自禁摸了摸左脚膝盖,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两个来自蝮蛇学派的猎魔人,琥珀色的兽瞳,鬼魅的身手,将二十多个兄弟打的满地找牙。 自己的膝盖也是在那时候被猎魔人的钢剑划过,留下了旧伤,每逢下雨天就会疼得死去活来。 而且那个时间点,威利老大忙着跟“屠夫”争地盘儿,都没空料理两个猎魔人,让手下吃了个暗亏,脸面无光。 这才有近半年不间断的刁难。 把人折磨得崩溃,正是老大最爱看的戏码。 “现在猎魔人走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跟帮里谈条件?!”文森特阴柔低沉地声音了高亢了起来,不停质问,“除非你有本事再把那群变种人叫出来。” “叫啊!” “啪!” “告诉你,那群变种人都没啥感情,指不定已经把你们彻底忘掉!认命吧!” “求求你们别打了!”女人的尖叫哀嚎声,婴儿的哭声交织,混混不由痛快地笑了, “对了,老东西,我听其他商贩说你们还有个大儿子,是个雇佣兵?” 老摩尔咬破了嘴唇,挣扎着想从地面上爬起来,又被文森特狠狠一脚踩中后背,虚弱地趴了下去。 文森特笑道,“很不错,如果他来到诺维格瑞,也会受到兄弟们的‘隆重欢迎’…顺便为你分担大部分债务,让我算算,至少得还上…” 男人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下了结论,“一辈子,哈哈!你的大儿子得给伟大的阿尔方斯打一辈子的白工。” “你等不了那么久了,杂碎!”突然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从后脖子出传来,文森特触电般浑身一个哆嗦。 他整个人猛地僵住了,宛如遭遇天敌的老鼠,浑身被一股莫可名状的强烈敌意笼罩。 他脸上还保持着戏谑的表情,却开不了口,做不出任何动作。 下一秒,一股剧痛突然从头顶传来,混混感到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力拽住了自己头发,整个人被拖曳着腾空而起,向后一甩,眼前一花便远离了老摩尔一家,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谁?放手…痛!”文森特发出杀猪似的叫唤,随即眼皮一跳,视野余光瞥到另外两个帮里的兄弟,同样被一袭披着灰色斗篷的雄壮身影一手一个拖着头发,像拖着死狗一样拖近集市边的小巷子。 几步跨出,动作快的像风。 他抬头,一双标志性的竖瞳映入眼帘。 “变种人?” “猎魔人!啊!” 带着不甘而惊恐的尖叫中,三个小混混,眨眼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进了集市外阴暗的小巷子里。 …… 老摩尔感觉身体一轻,从剧痛中回过神来,睁开眼,面前出现了一张似是而非的熟悉面孔,眸子变成了野兽一样的暗金的竖瞳,也比记忆中成熟得多,英俊的得多。 “咳、咳…你是…罗伊?”老摩尔难以置信。 “老爹,苏茜,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年轻的猎魔人摘下兜帽,将微微颤抖的消瘦身体紧紧搂住,搀扶着他走向另一边,重重搂住眼眶泛红、激动地浑身发抖的女人。 “我来了,永远也不用再担心了。” “从今往后,没人能欺负你们!”猎魔人目露凶光,“皇帝也不行!”</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诺城格局 “你真是我的孩子?”老摩尔歪着头打量身边的猎魔人,很快从一开始的狂喜中冷静下来,起了疑心。 面前这个身形修长,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与记忆中的瘦不拉几、一身排骨的少年相差甚远。 算算年纪,自家孩子该是一个接近十五岁的少年,可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少年人的活泼和开朗,表情动作处处透着成熟,说十八九岁还差不多。 猎魔人的目光,不时看向三个小混混被拖走的方向,冷漠到了极点。 老摩尔只在开了几十年肉店的屠夫,和酒馆里沉默寡言的冒险者身上看到过这种漠然。 让普通人敬而远之。 老摩尔也不例外,但他又觉得对方的眉目之间,偏偏有种深入血脉的熟悉感。 “你眼睛花了吗?当然是我们的儿子!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种,绝不会认错,”苏茜理了理怀中的襁褓,亲热地拉住猎魔人的手,“一年多了,分开的时候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长相变化再正常不过。” “看这眉毛、鼻子、嘴巴,是我家罗伊没错!” 苏茜上下打量,满脸欣慰, “不过高了,也壮了,雷索大师教导有方,把你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萝卜头,训练成了强壮的男子汉。” “你长大了。” 苏茜偶然对上猎魔人暗金的眸子,扫到他类似于混血精灵的耳朵尖,好奇道,“我的孩子,你的眼睛和耳朵怎么了…” “我通过了青草试炼,成了猎魔人,五官部分特征就变得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具体原因,等回去后再解释。”罗伊安慰地捏了捏老两口温热的手掌,别过头,没人看到的地方,皱了皱眉,脸上矛盾之色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间他与老摩尔夫妻分开了一年,此时再见老两口已然头发花白,老态尽显。 但他能感受到,两人发自内心的关切从未改变。 可他却不同于从前,不太适应两人那灼热的眼神。 “对了,老爹,刚才那三个混蛋打你了,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我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 “让我看看伤口。” 罗伊固执地为老摩尔检查了一遍身体,不由心头一沉,老人的体质老人腰腹、后背、脖子,都有拳脚殴打造成的旧伤。 这些伤势表面看都已经愈合,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如果继续拖下去,哪天爆发出来,就会令他丢掉半条命。 观测之中,老摩尔体质也因为伤势衰弱到了4点,甚至不如一个常人。 “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受罪了。” 罗伊咬了咬牙,从空间里取出一瓶金盏花药剂、不由分说地让老摩尔喝下。 魔药对普通人而言相当于剧毒,但罗伊在牛堡调配的药剂对普通人也适用。 喝完药剂,老摩尔顿觉一股热流滚入肠胃,身上的淤伤带来的痛苦似乎少了那么一点儿,不禁感动地握住罗伊的手,浑浊的眸子渐渐有些湿润。 “我的孩子,看看这边,小家伙肯定认出你了!” 这时苏茜大妈叫了一声,怀中的婴儿不知何时恢复了安静,黑亮的大眼睛转向猎魔人,像星星一样闪烁好奇之光。 婴儿的感觉很敏锐,似乎察觉到与面前之人的血缘关系,在老两口惊讶的目光中主动朝猎魔人伸出白嫩的小胖手。 “看样子小米诺很喜欢你,不愧是亲兄弟!” “他叫米诺吗,可爱的小家伙。”罗伊蹲下身体,轻柔地挠了挠婴孩儿的肉肉的脚丫,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蛋,又从脑袋后的兜帽里把正在打瞌睡的歌尔芬·黄狗提出来,把一张狗嘴拉成了大饼,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那张纯真稚嫩的笑脸让猎魔人的心莫名变得柔软。 分别一年,突然间多了个弟弟,颇令他措手不及。 不过这样也好,当自己再次离开,老两口也有个亲人陪伴。 “要不要抱抱他?”苏茜诧异地看了一眼温顺得出奇的黄狗,没来得及问,儿子已经把它塞回了兜帽。 “待会儿吧,你们待在这边,”罗伊最后摸了摸婴儿光溜溜的脑门,站起身,“我的朋友会帮忙收拾菜档,我得先去处理那三个小混混。” “罗伊…”老摩尔支支吾吾地说,“别把威利帮的人得罪太过火,不然咱们以后没法在诺维格瑞混下去。” “我自有分寸。”猎魔人转过身,脸上笑容消失。 在围观者惊惧的目光中,进入阴暗的巷子里。 …… “这三个家伙,被我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现在变老实了。”奥克斯将手指节捏的一阵脆响,满脸意犹未尽。 以文森特为首的三个小混混烂泥一样瘫倒在墙角,身体被汗水湿透,看不出任何伤痕,然而脸上鼻涕眼泪口水横流,双眼无神地望着天,嘴巴不停开合,喃喃自语,完全没了菜档里的猖狂。 熟悉人体结构的猎魔人有很多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并且足够隐蔽。 “当初我和瑟瑞特还没离开诺维格瑞,本地帮派曾派人到菜档找过老摩尔麻烦,妄图收取保护费,被咱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消停下来。” 奥克斯摇了摇头,语气冷了下去,“没想到我们前脚刚走,这群王八蛋后脚就把账算在了老摩尔夫妇身上。说起来还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的家人,当时该再狠点!” “你们做的已经够多。” 罗伊面露感激地说了一句,目光转向三个混混,在三人面前晃了晃手,没反应,“啪啪!” 连续三记耳光,小混混捂着红肿的脸颊回过了神。 然后下意识地龟缩在墙角,满脸惊恐,裤腿涌出湿热的痕迹。 “魔鬼!猎魔人,魔鬼!”文森特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没想到自己一语成戳,真的有变种人冒出来替老摩尔出头。 更可怕的是,还不止上次的两个,而是整整——四个! “闭嘴!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不想再受折磨,就老实回答问题!”罗伊指着先前踢了老摩尔几脚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你叫文森特?威利帮的老大是谁?” 文森特狠狠地瞪了猎魔人一眼,沉默不语。 “小子…走着瞧,老大迟早会帮我们报仇,让你们,从世界上消失!” 旁边黄背心的肌肉男混混忽然放了一句狠话,然后被奥克斯一脚踹翻在地。 “刚才还没有被折腾舒服…要不要再试一试屁股开花式?”奥克斯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 “别!不要折磨,不要屁股开花!我说,”肌肉男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老大是阿尔方斯·威利,统治着诺维格瑞最大的帮派!” “乖乖合作,自然能少吃点苦。” 罗伊狠狠地拍了拍文森特的脸颊,沉吟了片刻。 白狼混迹在诺维格瑞的时候,与四大黑帮产生过深入的交集。 不过那是十年以后,那个时期,诺维格瑞永恒之火在瑞达尼亚的皇帝铁石心肠的拉多维德的支持下,派遣大量女巫猎人残忍地扫荡全城,铲除非人种族、术士,而四大黑帮则浑水摸鱼,暗地里借机发展势力,慢慢发展成为诺维格瑞四大巨头。 权力大到什么程度? 连尼弗迦德和瑞达尼亚的皇帝陛下都拿他们没办法,接手城市前,还得看黑帮脸色。 但现在北境战争尚未爆发,世道还没那么糟糕,四大黑帮影响力不如后世。 不过仍然是普通百姓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诺维格瑞四大黑帮,除了老威利,剩下的三个帮派老大又是谁?” “别打,我说!”混混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三位老大…屠夫克里弗、乞丐王法兰西斯·贝兰,以及收藏家——奥洛夫·比尔德。” 罗伊眉头舒展,前两个家伙他倒有过耳闻,但收藏家,他不记得四大黑帮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该是西吉斯蒙德·迪科斯彻吗?也对,那个间谍头子目前应该隐居在幕后,尚未发展黑道势力。” 罗伊差不多确定了这个猜测,又问,“四大帮派各自负责诺维格瑞的什么生意?” “猎魔人,你们打听这种事干啥!?” “我问你答,再多说一句,舌头抽出来喂狗!” 文森特在猎魔人暗金的瞳孔注视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废话,“乞丐王控制着诺维格瑞的盗贼和乞丐,负责所有偷窃和乞讨的生意;屠夫掌握着全部放贷和大部分保护费生意,集市这片的保护费也快要划分到他的名下;收藏家经营着洗浴中心、大部分酒馆,无论是谁在诺维格瑞举行宴会和活动都需要借助他的经营场所。” “那老威利了?” “我们老大,”文森特顿了顿,“经营赌场、地下格斗场,以及妓院!” “他是不是还有个儿子?叫塞浦里安·威利?” 混混惊疑道,“你,你听说过少爷?” 罗伊心头一动, “那就没错,阿尔方斯·威利,也就是‘霍桑一世’。” 他的儿子,名声更加响亮,在未来被称为“霍桑二世”,用霍桑(狗娘养的)这个丑陋的词汇来形容,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地招人恨。 在未来,虐待狂魔兼心理变态的“霍桑二世”更试图伤害希里。 “不过目前看来,‘霍桑二世’尚未成长起来、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 …… 罗伊又询问了诺维格瑞永恒之火教会、城市管理阶层的情报,不过文森特三人只是帮里最普通的成员,了解到的信息有限。 “公事办完了,现在轮到私事。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不断来找老摩尔的麻烦,敲诈勒索他,是自作主张,还是因为帮会高层、或者阿尔方斯·威利的命令?” “这…”文森特怯怯地扫了一圈像四尊雕像一样站在周围的猎魔人,嗓子发干,继而一咬牙,反问道,“猎魔人,据我所知老摩尔只是个普通的农民,没背景也没钱,你们犯得着为了这种乡下的泥腿子得罪咱们?” 年轻的猎魔人突然冲三人狰狞一笑,露出整齐而雪白的牙齿,白的发光,同时五指勾勒出青色的倒三角法印。 文森特眼前一花,脸色僵硬,老实了下来, “这是,威利老大的命令。” 罗伊面笼寒霜,“堂堂威利帮派的头领,为何刁难一个小人物?” “半年前,两位大师给老摩尔撑腰,让老大吃了亏,脸面无光,怀恨在心。”小混混嗫嚅着,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惧,“老大最欣赏…小人物的挣扎、和绝望,说是充满了诗意。所以慢慢折磨他…出口气。”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妈的变态!变态的帮凶,你们也得付出代价!” “唰——” 古威希尔出鞘。 雪亮的剑身反射寒光,晃得三人脸白如雪片。 “冷静点,小子,现在人多眼杂。”瑟瑞特阴冷的目光从三个亡魂大冒的家伙身上扫过,“弄死他们,收尾麻烦。” “要动手,至少得做点准备…所有麻烦一并处理!” 罗伊歪着脑袋想了一秒,深呼吸,平复下躁动的心情,“说的也对,几个小喽啰,杀掉也解决不了问题。必须从病根上开刀。” “不过欺负了老摩尔大半年,饶不了你们!” 脑海中,再次钻出刚才三人恶毒的咒骂。 罗伊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为了让老两口平静的生活不受打扰,他都敢跟镜子大师打赌,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却在背地里玩阴的! 怎么敢? 小巷里。 猎魔人身形鬼魅地绕着三人转了一圈,冷冽的剑光几次跳跃。 “唰唰——” 鲜血飞溅,三只断臂腾空而起。 三个小混混捂着光秃秃的手腕鬼哭狼嚎,躺地打滚,像只丑陋的肉虫一样蠕动。 “帮派的规矩我懂,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今天这三只手作为见面礼…给霍桑一世送回去,顺便带个口信儿,明天,我将登门拜访!” “小鬼,你用词不当…”光头大汉,奥克斯兄弟,坚定地站到他身边,“不是‘我’,而是‘我们’,咱们一起去会会那个狗娘养的杂碎!”</p>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丹德里恩的消息 诺维格瑞南区靠近运河的地方,与对岸繁华的商业街区截然不同,一条条阴暗狭窄的小巷包围住一片破旧而密集的楼房,小路两旁杂乱无章地晾晒着被单和换洗衣物,地面坑坑洼洼、脏水横流,随处可见恶臭的生活垃圾。 这便是诺维格瑞的贫民窟,老摩尔夫妇房子所在地。 “几位大师,欢迎光临。”老摩尔喝过药剂,身体状况比之前好多了,脸上多了一抹健康的红晕,面带笑意,“屋子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各位的,进来随便坐坐吧。” “你忘了吗,我和瑟瑞特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奥克斯率先进了门,自来熟地往客厅贴墙的破烂的皮沙发上一躺,惬意地,“我倒觉得屋子很不错,至少比咱们在野外陪蚊子睡杂草堆舒服、猎魔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房子不大,面积相当于普通旅店的客房,却显得尤为空旷,家具一眼就数的过来:一张餐桌、椅子、一盏烛台、破旧的皮沙发,靠墙位置贴着一个盛放蔬菜和餐具的货架、两个箩筐,甚至没有专门的厨房,只在房间中央用河边捡来的石块搭起一副简陋的灶台,上面架着生锈的铁锅。 整个房子没别的装饰品。 二楼隔成两个卧室,用亚麻布和经年的发黑泛黄的棉絮打好地铺,几套陈旧的亚麻制衣随便地挂在窗台边的晾衣杆上,最昂贵的东西是一副木质婴儿车。 这样的格局让年轻的猎魔人倍感眼熟。很快他就想到,屋子里的摆设与在下亚甸家里一模一样。 如此简陋的房子,放到乡下月租不过几个克朗,然而换成寸土寸金的自由之城,哪怕是在贫民窟,价格也翻了数倍。 这笔钱对身怀巨款的猎魔人算不上什么,但对老摩尔一家而言委实不少,尤其是在遭受小混混你的连番勒索之后。 罗伊借着采购食物的名义,不由分说地塞给老摩尔一笔钱,大概两百克朗,再多对方便死活不收。他只能想办法慢慢改善父母在城里的生活。 “这半年来,我们给你留不少信,可惜你跟着雷索大师居无定所,我们实在没办法寄到你手上,现在要不跟我上楼去看看?” 见苏茜慈爱的脸满是期待,罗伊也不忍心怫她的意思,便跟上了二楼。 剩下的猎魔人在一楼大厅里闲聊。 “你们发现没,自从见到父母开始,罗伊就好像一直不在状态,”奥克斯啃着一头嘎嘣脆的芜菁若有所思道,“可怜的孩子,究竟是茫然失措、伤心,还是感动?” “家庭是心灵放松的港湾,而世间最宝贵的、莫过于和亲人久别重逢…”瑟瑞特用一副哲学家的口吻分析道,“那小鬼才十五岁,瞧着吧,他待会儿肯定会哭鼻子。” “你小瞧他了,”奥克斯和自家兄持不同意见,摇了摇头,“经过突变的猎魔人可没那么多愁善感?” “奥克斯,咱们很难理解普通人的感情…”瑟瑞特顿了顿,他和奥克斯从还没记事起就被送到蝮蛇学派,从没见过亲人一面,甚至不知道名字。 父母对他俩而言仅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但罗伊过了十来年的普通人的生活,如今和亲人久别重逢,以正常人的反应来看,他肯定会哭。只是当着我们的面难为情。” “我不这么认为,敢不敢打赌?赌注一百…二十克朗!” “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瞒着罗伊偷藏了这么多私房钱…”瑟瑞特死死地盯着奥克斯的大脸,倏尔一笑,“我同意,但我要坐庄,还有没有人参加!” “加我一个……我赌二十克朗,罗伊会哭鼻子。”弗利厄斯冷淡的声音响起,“我教了他一段时间的剑术,以他用剑的姿势来判断,这是一个内心敏感、情感丰富的家伙,很容易被打动。” “猫鹫阁下,你从哪里得来的歪理?”坎蒂拉笑盈盈地凑了过来,泽瑞坎人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眼泪是无能的表现,从我十三岁亲手杀掉第一头沙漠蜘蛛开始,就再没流过眼泪。罗伊手下亡魂比我还多,而且他还是个男人,他绝不会哭!我赌十克朗。” “够了,给我适可而止!”坐在沙发上雷索忍不住揉着太阳穴,一脸怒其不争地说,“搞清楚今天是罗伊和家人团聚的好日子,你们还有心情看笑话,打赌?作为一个学派的战友,就不能理解理解他的心情吗?!” 在场众人,也就只有小男孩卡尔微微有些茫然、忧郁,大概想起了被强盗杀死的父母。 剩下的猎魔人对此无动于衷。 就好像是一群孤儿。 “咳咳…”见众人无话可说,雷索则摸了摸鼻子,语气一转,“…我押注五十克朗,我的学生没你想的脆弱,他不会哭,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 一刻钟后。 “哈哈小米诺,乖乖笑一个,哥哥给你买糖吃。”年轻的猎魔人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婴儿,一边笑嘻嘻地走下楼梯。 和苏茜大妈一番促膝长谈,他索性不再压抑自己的感觉,顺其自然。 然而走到一半,他发现静得吓人,晃眼一看,楼下几个猎魔人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仿佛在审视犯人。 “伙计们,怎么回事?”罗伊朝雷索努了努嘴,后者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面露喜色,奥克斯和坎蒂拉也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唉…”弗利厄斯和瑟瑞特却喟然一叹,面如死灰。“罗伊,你到楼上究竟和你母亲聊了些啥,这么开心?”瑟瑞特食指和大拇指掐了掐,“难道没一点点伤心和感动,没有一点点想哭的冲动?” “哭,为啥要哭?”罗伊一脸古怪,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很自然地将几个猎魔人“聚众赌博”的财物没收。 不久老摩尔采购完回了家,令人意外的是,他身边多出一位美丽的女士,“罗伊,几位大师,让我为你们引荐,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著名的吟游诗人,薇丝普拉小姐,从柯维尔而来,目前在诺维格瑞采风。” “她就住在我们家旁边的小楼里,帮我们写过好几回信。我看今天机会难得,就邀请她过来一起吃个午饭。” “薇丝普拉,从柯维尔而来?”罗伊打量着面前体态丰满,金发垂过双肩的年轻姑娘,藏蓝色的夹克和紧身裤承托出姣好的身材,一顶多彩羽毛装饰的红帽子让她浑身多了一丝文艺的气质。 罗伊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总觉得对方的打扮长相很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一时之间却又认不出来。 “薇丝普拉小姐,这位是我的儿子,罗伊、一位猎魔人,旁边是他的老师,雷索大师、奥克斯……”老摩尔指着众人一一介绍。 罗伊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她的手掌柔若无骨,很灵活,指尖却因经常拨动琴弦留下一层老茧,“薇丝普拉小姐,我不在诺维格瑞这段时间,多亏你帮忙照顾我的家人,实在感激不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薇丝普拉美目扫过五个猎魔人,尤其在身材最为高大、肌肉高高隆起看不到脖子的光头大汉身上停顿了很久,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罗伊大师,实不相瞒,今天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猎魔人,还一次性出现了五位…”薇丝普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原来我一直以为摩尔大叔和苏茜大婶的孩子是一位雇佣兵。” “是不是很失望,既没有满嘴獠牙、多出一条腿或者胳膊,也没有吃人的癖好。”奥克斯嬉皮笑脸地插话, “虽然从柯维尔游历过来听说过不少你们的传说,但目前看,那些传闻多有不实之处。”薇丝普拉轻笑了一声,“至少猎魔人比传闻的要幽默一些…” …… 一群人聚在餐桌边,享受罗伊下厨烹调的大餐。 土豆炖牛肉,奶酪煎饼、鳕鱼浓汤、腌炸猪肉排…… “我的孩子,你从哪里学到的手艺,比诺维格瑞酒馆的大厨做的还美味,难不成猎魔人还要专门进修这门技术?”苏茜慢慢将一块炖的软烂、充斥着七八种说不上来的香气的土豆在嘴里含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然后好奇地转向雷索, 正在和奥克斯兄弟比赛的光头大汉动作一顿,把脸从餐盘里抬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组织了一番语言,“咳咳…”他觉得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压榨才锻炼出这么一位优秀的厨子。 “一方面罗伊有厨艺的天分,另一方面咱们经常在野外,新鲜的食物和原材料充足,两相作用才造就了罗伊的伟大的厨艺!” “我就说过!”奥克斯“吸溜”一声将一块猪排儿吸入嘴,吧唧了几声,吐出光溜溜的骨头,“以后罗伊年老力衰,干不动猎魔人这行买卖,去当个厨子也能挣大钱!” “嗯、嗯…”旁边还在埋头大啖的一群人顿时捣头如蒜。 “我也就一般水平,不过参考了一下牛堡餐馆的创新菜肴,做了一些小小的改良。”罗伊难得的谦虚了一句,然而微微弯曲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骄傲自得的小情绪。 “罗伊大师,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薇丝普拉优雅从容地擦了擦嘴角雪白的鱼汤,“我参加过柯维尔王室的宴会,你做的菜尽管食材简单、朴素,但味道更好,这一趟能吃到如此美味,真是不虚此行。” 饭吃到一半。 “对了,罗伊,”老摩尔犹豫道,“集市里那三个小混混…你们是怎么处理的?”酒足饭饱,老摩尔才想起这个最大的隐患。 “只是稍稍教训了一下。”雷索抢在前面,含糊地解释道,“活蹦乱跳地没啥大问题。” 恩,残疾总比死了要强。 “至于黑帮的问题,我们也有了解决的办法…总之两位最近几天先别忙着出摊,好好待在家里,我保证,最多一周你们的菜档就能正常营业,到时候也不会再有混混来捣乱!” 老摩尔这才放心,“那几位大师打算和罗伊在诺维格瑞城里面待多久?” 一旁的苏茜听到这个问题也悄然竖耳倾听,手上插着一块土豆的餐叉停在怀里婴儿面前。婴儿本来已经长大了嘴巴,等着女人投食,却迟迟吃不到东西。 当他长大乌溜溜的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人忽略了。 小家伙没放弃,小狗一样伸出粉嫩的舌头,不停朝舔着餐叉上的土豆。 光头大汉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这得看罗伊的计划,不过咱们在诺维格瑞有不少事情要办,至少得花两个月。” “才两个月?”老两口难掩失望之色,按照他们心底的期盼,这次孩子怎么也得待半年。 “是至少,”罗伊忍不住补充道,“我会抽时间尽量陪你们。” “那城里面有些什么事情呢,是委托吗?说来听听,”老摩尔说,“我们在集市里认识很多商贩,说不定能帮点忙。” “老爹,苏茜…”罗伊摇了摇头,咧着嘴将手中的土豆塞进了小米诺的嘴巴,后者终于收回了舌头,闭目假寐。“你们恐怕帮不上忙,”猎魔人不认为自己的父母会认识“风流倜傥”的大诗人丹德里恩。 “不过…”猎魔人目光转向美丽的女吟游诗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罗伊大师?” “薇丝普拉小姐,您是一位出色的吟游诗人,那您认识丹德里恩吗?” “丹德里恩?全名是不是朱利安·阿尔弗雷德·潘克拉茨?” 罗伊脸色一僵,“我想应该没别的家伙和他重名,著名的吟游诗人,丹德里恩。” “哦——”吟游诗人用完美的嗓音发出一记微微高亢的怪叫,纤细的眉毛皱了皱,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那我正好认识,这位可是业界‘偶像’…才华出众,可惜…”薇丝普拉顿了顿,“过于自恋和博爱,而且性格相当顽劣。” “几位大师为什么找他?” 猎魔人们相视一望,脸上均有笑意,“薇丝普拉女士可知道他的下落?据我们了解,最近这些年丹德里恩定居在诺维格瑞。” “的确如此,但很遗憾…”薇丝普拉抿了抿红唇,赌气似地说,“我并不清楚…这家伙目前又在哪个男人、女人的床上鬼混。” “但有人知道。”薇丝普拉红唇啜了一口鱼汤,缓缓道,“一个诗歌的狂热爱好者,每个月中旬都会邀请丹德里恩到诺维格瑞的香草旅店聚会,分享他的创作。正好我参加过一次聚会。” “丹德里恩情人很多,平日里开销巨大,包裹里没几个钱,所以一般不会放过这种拉赞助的机会。” “中旬,那不就是这两天了吗?”猎魔人想道,“到时候去香草旅馆守着就行。” “确切地说就在明天!” “那位诗歌狂热爱好者又是谁?” “几位应该听说过他的威名,一位帮派大佬…”薇丝普拉用朗诵诗歌的口吻,抑扬顿挫地说,“残暴无情、财富多到数不清,出手阔绰,痴迷于优雅的浪漫…我没记错的话,他外号老霍桑,真名阿尔方斯·威利。” 在场众人的楞了一下,不就是那三个小混混的老大哥? “不是仇家不聚头啊。” 罗伊脑海中涌出了更多之前没想起的细节,阿尔方斯·威利、霍桑一世,一位不折不扣的诗歌狂热者。 在被自家儿子杀害前,他甚至在遗嘱里都写下丹德里恩的名字,将名下的一处产业香草旅馆留给了大诗人。 这才有后来丹德里恩把香草旅馆改成歌舞厅的行动。 “省的我们再花时间去找人。”奥克斯稍微有些兴奋地转了转脖子,“伙计们,看来准备大干一场!” “这位大师什么意思?” “玩笑罢了。薇丝普拉小姐,您的一席话,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万分感谢,关于明天的诗歌爱好者聚会——” “其实我也有个请求…”薇丝普拉蔚蓝色的眸子扫过在场所有猎魔人,恳求道,“从瑞达尼亚到亚甸,我游历过十多个国家,写过各种题材的诗歌,可惜近来灵感枯竭,已经有半年没有作品。” “今天有幸能见到各位大师,我突然有个想法,猎魔人…”薇丝普拉俏脸上带着几缕兴奋的红晕,“我为什么不创作一首关于猎魔人的诗歌,这是个非常有趣的题材,也意味着创新和大量灵感…所以几位在诺维格瑞外出行动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关于猎魔人的诗歌? 猎魔人们脸色变幻,讷讷无言,他们还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坎蒂拉至少战斗力不下普通男人,可薇丝普拉? 带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人行动? 猎魔人们心底都否决了这个想法。 “罗伊,你怎么看?” 罗伊没回答,转而又认真地打量起女吟游诗人…继而恍然大悟,“薇丝普拉女士,冒昧地问一句,您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 “我的艺名是卡伦尼塔,几位也可以叫我普西拉。”</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屋顶 深夜,诺城沿河的居民区万籁俱静,除了寥落的星光,不见半点灯火。 罗伊站在屋顶眺望着河对岸商业区闪烁的灯光,一只手随性地舞着剑,另一只手,魔力的火焰在指尖灵活跳跃,好似精妙绝伦的魔术表演。 头顶的天空,“呼呼”的气流汹涌澎湃,漆黑的夜色深处,隐隐可见一头牛犊子大小鹰首狮身野兽在欢快地盘旋。 “嗒嗒…”突然的脚步声响起,罗伊神色一变,心灵感应下达命令,头顶的狮鹫立刻飞向远方的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道穿着凉爽的身影顺着楼梯爬上屋顶,迈着两条修长健美的大腿,径直来到他身旁坐下,小腿垂下屋檐,惬意晃荡。 “今晚威利帮的人大概不会来捣乱。” 坎蒂拉拢了拢鬓角的秀发,原本略显英气的脸部线条脸侧艳丽的纹面在朦胧的夜色下多了一分柔美,而此刻,褐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关切。 “下去休息休息,罗伊,陪家人聊聊天,剩下的时间我替你守着。” 这位年轻的蛇派成员与亲人阔别一年多,理应有说不完的话题,叙不完的旧。 事实却截然相反,他和老摩尔夫妇咿咿呀呀的亲弟弟交流并不多,大多数时间仅仅听着老两口唠叨询问,被动地回答。 直到小米诺不知怎么被弄哭,老两口忙着哄孩子,他便趁机匆匆上了楼顶。 “多谢关心,但我没啥问题,就想坐一会儿,吹吹风,”罗伊感受着泽瑞坎女士紧贴手臂的温热娇躯,同样开始晃动悬空的双脚。 见到父母之后,他的心情颇为矛盾。 仿佛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尤其注意到两鬓斑白的老摩尔面对自己时,皱巴巴的老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小心翼翼。 他心头莫名发酸,稍稍不知所措逃上屋顶。 不过吹了半天冷风,他也想明白了,无论如何,要让家人平静快乐地过下去,哪怕没有自己的参与。 “坎蒂拉,既然已经到了诺维格瑞,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干回老本行,找个本地的演出团队挂个名?” 从拉·瓦雷第男爵领到诺维格瑞,猎魔人们和坎蒂拉女士相处融洽,喝酒聊天百无禁忌,就像多年的老友。 但总不能一直带个女人在身边,那让罗伊感觉怪怪的。 而且旅途总有终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赶我走?!”女人不满地瞪起了杏眼,俏脸突然凑到跟前,几乎亲到罗伊的脸上。 口鼻间呼出的热气,吹得他脸颊发痒。 “我怎么可能驱赶一个朋友?你爱待多久都行!”罗伊转过头,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可今天的事情你也见到了,咱们初来咋到,就因为我的私人事务与四大黑帮之一的威利帮交恶,总不能拖累你。” “泽瑞坎女人绝不当逃兵,更不怕战斗!”坎蒂拉挺了挺茁壮的胸脯,“那群欺软怕硬的家伙要是敢找上门,正好让我的刀见见血!” 女人俏脸绷紧,拔起皮靴后的短刀,干净利落地挽了一圈。 “这场战斗跟你无关。” “你忘了在拉·瓦雷第是怎么拯救我和爱佛琳?”坎蒂拉抿了抿嘴唇,褐色的眸子转向了猎魔人,其中蕴含着一丝坚决,“我欠你条命!还清之前,别想赶我走!” “额…那到底怎样才算还清?”罗伊被噎了一下,怎么感觉自己成了欠债人。 “我不是给过建议,最佳解决方案,你收下一位的佣兵,而我自然服从‘一切’指令。”坎蒂拉突然一把将他右手臂死死拽在怀里,舔了舔红唇,褐色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要么,把我变成同类?奥克斯给我仔细分析过,只要服下青草药剂,就有一定几率转化成功。” “那家伙,就知道添乱!”罗伊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声,压下心头的蠢蠢欲动,“他是胡说八道的,女人成不了猎魔人,至少对蛇派如此,何况你年纪也大了些,服下青草煎药无异于自杀…别生气!我指的相对八九岁的孩子而言!” “那太遗憾了。”坎蒂拉垂下螓首唉声叹气。 “这样,你还是留下来,但得帮我看顾好老摩尔苏茜和小米诺。尤其当我不在的时候。” “没问题,我保证没人能伤害他们!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女人注意到他软化的态度,嘴角一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把怀中手臂搂得更紧,娇躯贴住他的肩膀,往怀里动了动。 夜风轻拂,此时无声。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在屋顶,吹着冷风,摇晃双腿,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但罗伊心头莫名发虚,总有种惊悚的错觉——身后会突然裂开一道空间门,一身火红的艳丽女人从中跳出,一记咒语把自己变成老鼠冲进下水道。 …… “咳咳…”突兀的咳嗽声中, 罗伊身形鬼魅地原地蹦起,转身一看,不由长长松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 身后不远,带着墨镜,双手环胸的弗利厄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猫鹫,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神出鬼没?”罗伊说,“至少也得发出点动静,给个提示好吗?” “你也练了几招猫派剑术,该明白它的诀窍就是无声无息,这是以前搞暗杀留下的后遗症。我练了几十年都养成习惯,改是改不了的。”猫鹫摘下墨镜,灰绿的眼睛露出一丝歉意。“但我绝非故意打扰两位亲…” “没什么打不打扰!”罗伊赶紧转移了话题,“突然找过来有什么事?卡尔了?” “小猴子已经睡下了…”猫鹫走到罗伊左手边蹲下,像只舔舐毛发的野兽,“这次找你,主要是通知你一件事,奥克斯瑟瑞特,雷索已经知晓。” “再隔几天,我也该带着学生脱离队伍。诺维格瑞算个不错的地方,想要的东西都能买到,也没有贵族在头顶上指手画脚。”弗利厄斯目光穿过夜色,望向极远处的神殿岛,“是时候开启下一个阶段,更高强度训练,如此再过三个月,等小猴子喝完前药,就正式进入青草试炼。”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猫鹫已经在罗伊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外表冷漠,内心冷漠带点傲娇,像雷索一样不太擅长感情表达,一个心狠手辣的行动派。 罗伊渐渐习惯四蛇一猫,一同闯荡的日子。 突然说起要走,不禁有点惆怅。 他也不是没想过,若是能得到狼派的肯定答复,就叫上猫鹫一起拜访凯尔·莫罕。 可猫派名声摆在那里,未经允许把他带过去,未免不太尊重狼派。 坎蒂拉俏脸也有些黯然,悄然走到罗伊身后,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眼睛盯着猫派猎魔人。 “什么时候离开?” “等解决完这边的麻烦…你啥时候准备动手,记得叫上我!” “你看出来了?” “小子,今天下午你脸上就差写着‘我要杀人’,瞎子都感觉得到。”弗利厄斯面露寒光,“换成是我,谁要是敢动小猴子,肯定得灭他满门!” “行,到时候叫上你。” “对了,我和老摩尔商量过,这栋房子旁边的第三栋还空着,租金也不贵,到时候我会带小猴子搬进去。” “你认真的?” 这家伙一本正经地跑来告诉自己快要脱离队伍,结果就在自家老爹不远租了个房子。 出个门就能碰头。 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猫鹫租那么近,是为了帮忙照拂老摩尔? 越想越感觉可能。 罗伊既感动,又无奈,忍不住伸手拍猫派猎魔人的胸大肌一拳。 对方眼皮跳了跳,绷紧了脸,强行遏制住本能打击反应。 “青草煎药的材料都收集好了吗?那玩意儿可不简单。”罗伊顿了顿,“差什么材料尽管告诉我,别客气,咱们一起想办法。” “的确缺少几种普通级突变诱发物,但问题不大,过段时间应该能搞到,毕竟猫派的配方相比于别的学派,没那么复杂的要求。”灰绿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残缺的配方。” 对此罗伊早有耳闻,猫学派的青草药剂在创造之初,就存在巨大隐患,即便试炼者熬了过来,也容易留下后遗症,患上各种精神疾病,变得麻木不仁疯癫乃至痴呆… 不过猫派配方也有独到之处,比如能转化精灵以及女性猎魔人。 “无论哪个学派,”罗伊仔细考虑了片刻,“开始青草试炼前,最好找个专业人士从旁协助,最大化地减轻副作用。你有熟悉的施法者?” 猫鹫被问住了,半天没作声。 他一直独来独往,姘头倒是有过几个,术士也杀过不少,却没个关系融洽的。 “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能邀请到一位助手——经验丰富,手法老道的女术士如何?”罗伊心头一动,“在艾尔兰德梅里泰莉神殿,她曾经帮我主持过青草试炼仪式。” “伙计…”猫派猎魔人神色动容,“你能找来这么个人,那我又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罗伊笑了笑。 要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s:///book/14/14271/887112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传话 “花心鬼人渣没用的歌手!” 诺维格瑞北边的巷子,一栋漆成粉色的狭窄房屋旁,一个身材苗条仪态妖娆的精灵男子穿着睡衣,站在摆满鲜花的屋顶露台上,朝下张望,他抓起一只花盆,正准备往下丢。 底下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英俊的男人戴着一顶装饰着羽毛的橄榄色帽子,像山羊一样向后跳去,勉强躲开花盆,后者在他面前碎成了一千片。 接着一把鲁特琴飞了下来,男人手忙脚乱地躲了过去。 “求你了,艾莉儿。”他苦笑着大喊,“别信他们的鬼话,我对你很忠诚,绝对没有找过别的男人!若我撒谎,我情愿禁欲一辈子!” “无赖!魔鬼!别再来烦我了!”精灵男子大吼着跑进屋,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又有哪个男人及得上你的绝世美貌?当然…女人除外。”英俊男人嘟嘟囔囔地捡起了地上的鲁特琴,仿佛草原上的土拨鼠似地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没人发现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理了理亮蓝色凹口翻领带着泡泡袖的紧身上衣。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正好去那位老大的宴会上换换思路,说不定能找点什么灵感。” 吟游诗人脸上恢复从容,抱着鲁特琴调弄琴弦,拨几个音符试音,一边穿过狭窄的巷子,一边奏出一段带着颤音的低沉乐曲, “秋日气息空中弥漫, 风儿偷走我的语言, 这样的事情天经地义,所以, 别让钻石泪珠涌出你的双眼!” …… “丹德里恩大师,欢迎光临诗歌爱好者大会…”坐落在诺维格瑞最繁华区域的香草旅馆外,两个佩戴着蓝色袖标的守门大汉冲来者鞠了一躬,“一个月没见,不知您有没有新的作品问世?” “你的家园笼罩白雪,冰霜覆盖河水与湖面…”丹德里恩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吟唱了一句,也只是一句,然后斜着眼睛打量两个守门人,似乎不想与这等粗鄙之人讨论高雅的艺术,“你们该不会是想抢在阿尔方斯老大之前听到我的《冬》?” “不敢不敢!这首诗歌叫《冬》吗?美妙的名字!”大汉脸上惊慌一闪而过,退向两边,“可惜阿尔方斯老大今天没在,波格特管家主持聚会…正在里面等着您,大师请进!” 吟游诗人这才趾高气昂地推开了香草旅馆的木门。 香草旅馆是整个诺维格瑞规模最大的旅馆之一,一楼聚会厅大得吓人,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享乐。 此刻原本占满大厅的桌椅都被分散到边缘,摆满各色美味佳肴,和佐餐的酒水果汁,大厅一角有堆硕大的篝火,上面架着烤肉叉。 四周的墙上高高挂起成捆的槲寄生和石楠花,天花板一左一右两组魔法灯下拉开一条红色的彩带,上面写着“诺城诗歌爱好者大会”几个醒目大字。 根据传统,旅馆里还到处挂着用大蒜编制的“花环”,用来吓阻没人见过的吸血鬼。 丹德里恩放下手中鲁特琴,惬意地端起一杯葡萄酒,抿了一口,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中央空地的舞台上。 尽管这里人头攒动,但并不喧哗,超过三十名来自诺维格瑞及附近区域的诗歌爱好者汇聚于此,大部分都是附庸风雅的小贵族有钱的商人和吟游诗人,连同着角落威利帮的保镖和打手静静地聆听一位年轻女人的迷人演奏。 那女子身穿优雅的长裙,坐在舞台上,用膝头的鲁特琴为悦耳的歌声伴奏。她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身材浮凸有致,披在两肩的秀发呈金色。 丹德里恩来的时间有些晚了,刚好听她用黄鹂般圆润嘹亮的声音唱完最后几句。人群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但她只是略一点头,长发随之轻轻晃动。 “好了,各位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酒馆老板举起啤酒杯,大喊,“让我们再一次感谢薇丝普拉女士的精彩表演,同时感谢阿尔方斯先生,因为他慷慨的无私地赞助,广大的诗歌爱好者志同道合之士才能参与这么一场美妙的聚会。” “敬薇丝普拉敬阿尔方斯·威利!” 大厅左边,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阿尔方斯的管家站起身,满脸崇敬地举起了啤酒。 …… 良久,女吟游诗人挤出了人群,“嗨,丹德里恩!” “嗨,普西拉,刚才那首歌真好听,你的保留曲目真是改善了不少啊。我早就说过,如果无法自己写歌,老是灵感枯萎,那不妨从别人那里借一些。你经常这么干吗?” “算不上,”普西拉针锋相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小巧的牙齿,“能借用的歌实在不多,要不就是歌词太糟糕低俗,要不就是旋律太单调,不符合听众的期望。倒是你,丹德里恩,最近写新歌了吗?我好久没听说过了。” “这也难怪,”吟游诗人叹了口气,“我献唱的地方,只会邀请最有天赋也最知名的艺术家。在那些地方,我从没见过你。” 薇丝普拉脸色涨红,吹了吹头发,“要是你的话传到那位老大耳朵里,你猜他会高兴还是生气?你猜你以后在诺维格瑞还能不能混饭吃?” 涨红脸的人成了丹德里恩,他来参加帮派老大举报的聚会,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捞点好处,阿尔方斯虽然痴迷于诗歌,对自己的作品也极为推崇,可惜实在不是一位合格的诗人,又沾手了肮脏的黑帮生意,丹德里恩表面上完全配合他的爱好,心底里却有些瞧不起。 “好了,老伙计,咱们就别互相挤兑了…”丹德里恩眼珠子一转,转移了话题,“不能让波格特管家久等,我该过去了。” “不着急…”薇丝普拉摇了摇头,朝波格特的位置看了一眼,眸中异彩纷呈,“管家先生正在见几位贵客,暂时没空理你。” “什么贵客比我还重要?”丹德里恩顺着她的目光,在黑帮管家的桌子边看到了三道完全陌生的身影,与周围大部分穿着打扮时髦发福臃肿或者瘦得弱不禁风的宾客截然不同,衣着简单朴素身材强壮,仅仅从背影看,就给人一种精悍沉稳的感觉。 “是慕名而来的外地诗歌爱好者?”丹德里恩瞧到其中一位年琥珀色的竖瞳,脑海里忽而冒出另一位熟悉的老朋友。 “他们是我下一首作品的主角,猎魔人。” …… “今天阿尔方斯老大没来?”奥克斯率先朝圆桌对面的中年男人举起了啤酒,“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今天一共有三位猎魔人来到香草酒馆,罗伊和瑟瑞特坐在奥克斯身边,剩下的人陪着老摩尔待在家。 而男人身边也有几位黑帮的打手,面色不善,目光警惕。 已经有好几波想过来敬酒的宾客,被这桌的阵势惊吓,自觉地离开。 罗伊一一扫过众人,暗金的瞳孔闪过隐晦的光芒,接着挑了挑眉梢。 身体素质出众的几个壮汉保镖倒不稀奇,但在波格特身后不远,还有位与吟游诗人们交杯换盏的的中年男人,一身轻薄的灰色长袍,脖子掉吊着银色安卡,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魔法波动。 “威利帮果真财大气粗,连术士都能请来当保镖。” 实际上并非所有术士,都能成为体面的皇家顾问,沦为草药医生和私人保镖的更多。 一众吟游诗人,人多眼杂,威利帮老大也不在场,明显不适合动手。 猎魔人就像普通人那样享受起酒水。 几人对面。 威利帮老大的管家看上去约莫四十岁,鹰钩鼻,薄嘴唇,两颊法令纹很深,面相刻薄。 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才回敬了一杯, “我是威利庄园的管家,波格特。三位大师,此行的目的,是关于昨日那几个混蛋?” 明明只是普通的语气,但那股子阴沉劲儿,让附近的空气仿佛地冷了几度。 “没错。”奥克斯不想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波格特管家,按照我们半年以前达成的协议,贵帮永远不去骚扰老摩尔一家,而蛇派猎魔人也不会再插手贵帮的帮务…可根据我们亲眼所见,事实怎么正好相反?” 波格特深吸一口,压下心头的烦躁,除了他的顶头上司,还没多少人敢在诺维格瑞的地盘上跟他这么说话,如此咄咄逼人。 以前有人这么做被他绑上石块丢进海里,可想这么对付猎魔人,却很难。 上次来诺维格瑞的是两个猎魔人,这次是四个还是五个,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来更多? “文森特这家伙半年来违背帮规擅自行动,我也是最近才听说…”波格特故意装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让老摩尔平白无故遭了半年的罪过,我疏忽了。” 罗伊很诧异,堂堂诺维格瑞四大黑帮的高层人物居然就这么容易服软? 连旁边的几个保镖脸上都能看出明显的错愕,在他们的印象中,波格特的心狠手辣不亚于阿尔方斯老大,绝不是这种轻易低头妥协的人。 他却好似没注意众人的表情,继续说,“我盘问过那三个家伙,这半年他们差不多从老摩尔那里敲诈到一百克朗…”说着,他将香草酒馆的老板招过来耳语了几句,后者便迅速提过来一个鼓鼓胀胀的袋子,摇了摇,响起清脆动听的碰撞声。 然后摆到猎魔人面前。 “这两百克朗还请几位大师代老摩尔收下,算是帮里给他的赔偿。” 猎魔人相视一望,没人动弹。 这笔账,他们自会去取。 “除此之外…”管家加重了声音,“我以为一条手臂作为惩罚,对违规者而言还是太轻。” 不久之后,另一个微微浸润泛红的亚麻袋子摆到了猎魔人面前。 里面赫然放着三条舌头。 “身为威利帮帮众,却打着帮派的幌子敲诈勒索,抹黑帮派的清誉,更得罪了几位蛇派大师。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让你们彻底安心,我切掉了他们的作案工具…” 波格特表面云淡风轻,说得仿佛拍死几只苍蝇那么随意。 “此外,老大派我传话,威利帮成员不会再去骚扰老摩尔一家。我已经提前跟屠夫老大打过招呼,下个月开始市场的保护费生意转手后,他会对老摩尔特殊照顾,免去费用。” “这么办,几位大师可还满意?” “波格特,你有话不妨直说。” 罗伊可不是来谈啥条件的。 诺维格瑞黑帮,就没有干净的人。 “你们还满意吗?”他仍然固执地问。 “满意又怎么说,不满意又如何?” “几位大师觉得赔偿还合适,那我们就该谈另一码事,”波格特如释重负轻笑了一声,向后靠上藤椅,眼神睥睨,语气瞬间变得冷如冰霜, “那三个家伙怎么说也是作为威利帮成员,即便违背帮规犯了错犯了罪过,罪大恶极,应该剥皮抽筋,按照规矩也得由帮里的兄弟动手。可三位大师,甚至没知会老大一声,就擅自将他们弄成残废,这实在不合规矩。” “对老大那种地位身份的人而言,不缺钱,也不缺女人,但不能没有脸面…文森特的事在帮里传遍了,现在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阿尔方斯老大如果不能为他们主持公道,守住帮规那还有什么脸面坐第一把交椅?” “几位大师若是不能给兄弟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那帮里一千多个兄弟绝不会轻饶,包括我。” “你们不愿意,想动手?我不小心死了,威利老大会替我报仇!”波格特与居中的猎魔人对视着,毫不掩饰威胁之意, 罗伊摇了摇头,这个老阴货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那倒是正中下怀。 “你想要什么交代?”奥克斯露出惨白的牙龈,笑容灿烂。他平生遭遇过不少威胁来自于同类村民,贵族。“是要我们付出三只手?” 话音刚落,波格特身边的保镖按住腰间配剑,圆桌附近一时之间剑拔弩张。“那倒不必,老大提出了一个更温和有利于双方的提议…”他说,“大师们的身手,我早就有幸见过,远远超出普通人的范畴,如此出色,却一直荒废在野外,对付肮脏恶臭的魔物,未免大材小用……” “很抱歉…阁下,帮派有规矩,猎魔人有猎魔人的传统,无法加入你们。” “并非如此……我就直说了,”博格特摇头说,“我想请几位大师,为威利帮赢下几场比赛…地下格斗比赛。” “这原本是老大管理的生意,可惜一直以来手下却没有精兵强将,导致诺维格瑞黑拳比赛的最终荣誉一直被屠夫的手下攫取。不得不说这是帮里的一大遗憾。” 波格特说出了真实意图, “老大让我带个口信儿,若诸位愿意派出一位成员,替威利帮赢得黑拳比赛的最终冠军,成为‘愤怒之拳’,那诸位与威利帮之间所有怨恨一笔勾销,我们就是朋友。相信我,对威利帮的朋友而言,诺维格瑞就是天堂。” 罗伊垂着脸,看不出任何想法,心中却思绪如潮。 阿尔方斯·威利,还真是个虚伪的家伙。 罪名全部甩给手下,派出的代理人装得大义凛然,还想玩个恩威并施,拉拢猎魔人? 若不是早从小混混口中套出真相,罗伊没准会动摇那么一下。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三人交换了个眼神,貌似有所意动。 “抓紧时间,诸位,”按格特循循善诱,“老大许诺,获得‘愤怒之拳’,九成奖金和彩头会属于蝮蛇学派,剩余一成则用来安抚那三位残疾的成员,平息帮里兄弟们的怨气。” “务必两天以内给出答案,”波格特递过来一张名片,“今后是敌是友,就看几位的意思。” “威利庄园?”罗伊瞥了一眼镶金名片上的地址,点点头,珍而重之揣入怀中。 去他娘的拳击比赛! s:///book/14/14271/887112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狼派的答复 “几位大师是聪明人……”波格特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握住了猎魔人的手,“应该知道如何选择。希望你们做出正确决定!” “现在,不妨一起欣赏欣赏精彩绝伦的诗歌表演。” 不久,猎魔人告辞离开。 在前往威利庄园前,他们得先从丹德里恩嘴里问出一个答复。 杰洛特在辛特拉时承诺过,会把狼派讨论的结果告诉丹德里恩,再转告蛇派众人。 罗伊现在颇为紧张。 维瑟米尔,到底愿不愿意邀请蛇派去做客? …… “嗨,几位朋友,听普西拉说你们在找我?”丹德里恩端着一杯鲜红的葡萄酒,跟着女吟游诗人来到三人面前。 罗伊扫了对方一眼,1229年出生的丹德里恩30岁出头,比他印象中更加英俊,成熟而优雅,几乎快要赶上他。 兼之打扮时髦、浑身散发着艺术家的颓废气质,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蓝色的眸子闪烁着狡黠,无怪乎那么招女人喜欢。 “让我猜猜,来者是著名的吟游诗人丹德里恩大师?”奥克斯率先回敬了一杯,然后兴奋地握住诗人的右手。 丹德里恩脸上笑容一僵,面对猎魔人灼热,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手掌心的温度和力量,不禁心跳如鼓,头皮发麻?“这家伙是谁,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能对不起艾莉儿”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正是在下,您怎么称呼?咱们以前见过吗?” “丹德里恩,这三位分别是蝮蛇学派猎魔人奥克斯……”普西拉从他身后走出,纤手一一掠过三人,“瑟瑞特、罗伊。” 三个猎魔人? 丹德里恩怔了怔,猎魔人他认识,有个关系还不错,但他记得那位朋友一直以来都像匹孤狼,身边没别的学派同伴,什么时候猎魔人变得像街上的大白菜一样,一抓一大把了? “丹德里恩大师,久闻大名啊。鄙人奥克斯,曾有幸在奥森弗特叙事诗与诗歌学院旁听过一段时间,拜读了您的大作《月亮时代》、《爱的代价》。” “辞藻和意境都出类拔萃,真是两部夸时代的诗歌巨著。”奥克斯双目放光,毫不掩饰仰慕之情,“我一直在思考,自己得花多少年才能在诗歌方面达到您这般造诣,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您本人,当面请教。” “原来大师是位诗歌爱好者,你喜欢其中哪首作品呢?”丹德里恩点了点头,对诗歌感兴趣的猎魔人,他还是头一回见。 “我最喜欢您的那首《爱意》,一行行栩栩如生的绝美描述、令我仿佛身临其境。说实话,其实我充其量算个半吊子的诗歌爱好者,我研究诗歌目的和您不太一样。”奥克斯清了清嗓子,语气一沉,“丹德里恩大师,能不能稍微向我透露一点诀窍,究竟怎么写诗,才能像您这样受到贵妇美人的青睐?” “噗…咳、咳…”丹德里恩猛地瞪圆了双眼,嘴里的葡萄酒喷了奥克斯一脸。“抱歉,抱歉……” “不碍事,”后者只是随意地擦去了酒水,“尝过齐齐摩的尿液后,除了酒水和血其他液体都是一个味道。” “好了,正事要紧,别开玩笑了…”罗伊将奥克斯强行按回了座椅,瑟瑞特在旁边捂住了他的嘴。“丹德里恩大师,虽说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但我早从另一位朋友口中听说过你的光辉事迹。” 罗伊一脸真诚地说,“而今天我们拜托普西拉女士联系到您,也是同那位朋友有关…” 丹德里恩眼珠子转了几圈,心下了然,“你指的是杰洛特吧?他会经常提到我?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丹德里恩摇了摇头,一脸不信任。 “你我都清楚,白狼就是个面冷心热的老好人,虽然他表面沉默寡言,其实内心一直很敬佩你的才华和潇洒的气度……”罗伊忍住呕吐的冲动,喝了口果汁润了润嗓子。 “那他是怎么说我的?”丹德里恩饶有兴致问。 “他提到你曾经徒手接住过一枚飞来的箭矢。” “哈哈!”丹德里恩顿时眉飞色舞,“这家伙终究还是相信了我的话!”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丹德里恩大师,”罗伊趁热打铁追问道,“最近杰洛特有没有联系过你,让你带个口信,给咱们蛇派猎魔人。” “蛇派猎魔人,罗伊,是有那么回事……”吟游诗人扫了眼罗伊脖子间的蛇形吊坠,沉吟道,“不过几位是不是来早了,我记得杰洛特说的时间是临近年关,现在起码早了一个月。” 他嘟哝了两句,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便凑到了猎魔人耳边,在众人紧张兮兮的神情中缓缓开口。“半个月前的一天,杰洛特突然找上门,让我给蛇派猎魔人罗伊带一句话——转生之月,凯尔莫罕见……”丹德里恩的声音戛然而止,没人注意到他脸上的心虚。 转生之月是精灵历中的一个月份,即公历12月21日-2月1日。 至于凯尔莫·罕见… 罗伊再也压抑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有了这句话,几个月煎熬的等待都值了。 “这么说杰洛特的老师,狼派的领袖维瑟米尔同意和咱们见上一面?”奥克斯摩挲着下巴琢磨道,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我们需要当面交流、谈判。”瑟瑞特难掩兴奋,又带着些茫然。蛇派和狼派开启会谈,他原以为是个笑话,压根没抱多大希望,居然成功了。 但毫无疑问,狼派众人顶多想要交个朋友。 暂时,他们对猎魔人兄弟会不抱任何希望。 “可该怎么去凯尔·莫罕?”罗伊脸上的笑容凝固,这座古海要塞、狼派的大本营坐落于科德温境内,蓝山之中,鲜为人知,蓝山又广袤无垠,若是无头苍蝇般乱蹿,至少得找好几年。 “丹德里恩大师,你还漏了啥没说?”三双如狼似虎的眼睛锁定了吟游诗人。 后者浑身一个哆嗦,“额…别激动,千万别干出什么傻事。”丹德里恩躲到了普西拉身后。 女吟游诗人一直没搞清楚双方究竟在讨论什么问题,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三位大师,稍安勿躁,容我帮你们问问。老伙计,别隐瞒了,老老实实交代,我会求大师们下手轻一点。” 丹德里恩翻了个白眼,朝猎魔人摊了摊手,满脸尴尬地说,“其实这句话是写在一张地图上的,可我不小心把地图弄丢了?” “什么?!” 三名猎魔人就像收到挑衅的嗜血野兽一般齐刷刷站起身体,朝吟游诗人走了一步。这种关头,这个节骨眼上,罗伊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丢到哪儿了?!” 猎魔人一副要杀人的眼神,丹德里恩觉得自己只要敢说半个“不”字,就会尸骨无存,而且他有预感,猎魔人们可不像白狼那个木头脸,爱和他打嘴炮。他装模作样猛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地图落在我‘亲爱的’家里面。” “你‘亲爱的’家在哪儿?” “我不确定是哪个…”丹德里恩炫耀似地挺胸抬头,被猎魔人一瞪又迅速萎靡了下去,“有六个地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相约转生之月 丹德里恩发完言,场内的气氛变得极端诡异,奥克斯瞪大了双眼,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而普西拉撇了撇嘴,神色间满是嫌弃、厌恶。 罗伊见状心头为吟游诗人默哀了半分钟。 这家伙在普西拉面前原形毕露,以后还能和她走到一起吗? “我没看错,丹德里恩大师,您果然是泡妞圣手、情场浪子…”奥克斯冲诗人挤了挤眉毛, “额…”丹德里恩见猎魔人神色缓和,松了口气辩解道,“追求灵感是诗人的天性,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提供灵感,包括美人,所以我只是为了艺术献身…” “好吧,不管您的初衷是为了艺术,还是博爱世人,先告诉我那六位美人的地址,丹德里恩大师。” “我有个条件…”吟游诗人顶着猎魔人给予的莫大压力,咬牙说道,“几位大师得先跟我保证,不会对那六位美人采取不合法的逼问手段!” 作为杰洛特的挚友,诗人自然清楚猎魔人神奇的拷问方式,“尽管我和其中几位只有一夕之欢,但我不想连累他们受罪!” “你还算有点良心,”普西拉在旁边讽刺了一句,而三名猎魔人爽快应了下来。 “这么办吧,到时候你把她们约出去,”罗伊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压低声音道,“我们再悄悄潜进房子里搜索地图。” 吟游诗人想了想,终于点头。 他的六个老相好,包括两位陪酒女,分别在金鲟酒馆、翠鸟酒馆工作,一个小贵族的有夫之妇,一个裁缝,一个风韵犹存的娼馆老鸨,甚至还有一位永恒之火的信徒。 他的口味也是五花八门,人类、精灵混血儿、如花似玉的少女、也有熟透了的妇人。 罗伊看了吟游诗人好久,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艳福不浅那!”比人形自走打桩机杰洛特更多女人缘,他怀疑丹德里恩才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主角。 年轻的猎魔人扪心自问,随即摇了摇头,不是谁都有本事见一个爱一个,同时应付一堆女人的七嘴八舌。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千万保重身体啊,丹德里恩大师。”奥克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诗人的肩膀,后者不以为耻,反而暗自得意,“那倒不劳大师费心,总有天生需求旺盛、能力出众的男人,享受被‘花丛和蝴蝶’簇拥的感觉,而我正好是其中之一。” “敢在猎魔人面前卖弄自己的能力,你很自信…” “不、不,相比几位大师我大概稍有不足,毕竟没经过青草试炼,那个器官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他谦虚了一句,又厚着脸皮问,“咱们的计划是定下了吧?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另外,还请几位大师慷慨解囊,打动美人们的约会,可是得花不少钱筹备…” 三名猎魔人张大了嘴,莫名感觉好像被人套路了。 普西拉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我还很好奇,几位大师刚才跟管家先生聊了些啥”,丹德里恩想不出一个黑帮的高层跟猎魔人究竟有什么可聊的。 “波格特想委托咱们,不过我们拒绝了。” …… 众人离开了香草旅店。 两小时后。 带着羽毛帽的吟游诗人居于正中间,迈着嚣张的步伐,向街边一位辫子垂到臀部的年轻姑娘眨了眨眼睛,后者立马捂着泛红的俏脸逃之夭夭。 三名猎魔人保镖一样护卫在他两侧。 然后是一个年轻的猎魔人,眼神沉着,若有所思。 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士跟在身后,目不转睛观察着三名猎魔人的背影,手上还捧着一支笔、一卷纸,一边慢吞吞走着,一边写个不停。 “《狩猎之蛇》 发如渡鸦之翼,恍如夜之月光 暗金的双眸沉睡着闪电 他的表情彷如颈间吊坠,坚硬如钢,冰冷似铁,锋利更胜钻石,切开敌人的动脉…” …… “我得提醒你一句,丹德里恩大师,别仗着我们的保护就招摇过市,收敛一点。” 短短两小时,几人将金鲟酒馆和翠鸟酒馆两个陪酒女、以及“西番莲”老鸨的房间搜完。很可惜,东西不在她们那儿。 至于过程,大概是吟游诗人用猎魔人的钱把目标约到另一个房间吃饭聊天找乐子。 每次不超过十分钟完事,期间还要询问地图的事,真正战斗的时间就更少了。与他自己说的天赋异禀截然相反。 罗伊很怀疑这个吟游诗人究竟是怎么泡到陶森特的女公爵。 靠他的伶牙俐齿和三寸不烂之舌? “别急,”诗人干笑了两声,“我感觉快接近目标了。” 不久,众人来到了那栋漆成粉色的房子外,躲在巷子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位怒容满面的精灵族女装大佬站在阳台上,用一段从头到尾没一个词重复的脏话骂了诗人整整十分钟。 消气之后,挽着鹌鹑似的丹德里恩扬长而去。 猎魔人趁机潜入。 不过地图没找到,倒是发现整整一个房间的新款衣物:律师服、公主裙、贵妇装……各种制服应有尽有,令人叹为观止。 而且都是女款的。 “我从来不知道,这家伙这么重口味…”普西拉俏脸变色。 “艺术家都是这么开放的吗?”罗伊承认,吟游诗人对女人的审美不差,无论是两个陪酒女还是老鸨,都是丰满火辣的类型,但对于男人… 男人又是什么鬼? “奥克斯,你偷人家一条短裙干啥?藏哪儿了!”瑟瑞特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大叫了出来。 “给我闭嘴!小声点!”奥克斯气急败坏地捂住了自家兄弟的嘴巴,面对罗伊和普西拉怪异的目光,讪讪一笑,将裙子丢在了地上,“我觉得这条裙子和里面的衣服风格不搭,顺手帮他个忙…不相信我?唉,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是那种人吗?” 罗伊似笑非笑地捡起了裙子,“奥克斯,这玩意儿我先替你收好了,说不定你以后用得上!” 比如醉酒的时候。 罗伊在心头补充了一句。 这次的约会时间比较长,率先回到粉房子的是裁缝艾莉儿,他就像被雨水滋润过一般,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丹德里恩在他身后隔了好一会儿才出现。脸色苍白得病态,脚步虚浮、浑身冒虚汗。 “丹德里恩阁下,您要保重身体,休息一下?” “不用!”吟游诗人浮肿的眼眶里射出一缕偏执,发颤的手指攀住了猎魔人的肩膀。 实际上他啥也没做,只是一直刮肠搜肚,绞尽脑汁思考诗作赞美艾莉儿。 夸人可是个技术活,尤其长时间。 “今天一定把地图给找到,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几位的赞助?” 猎魔人颔首,对于这位花心又不正经的诗人稍微有了点认同。 众人的下一个目标是那位永恒之火的女信徒,居住在诺维格瑞北边,通往神殿岛的桥墩附近的居民区。 他们穿过一条巷子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巷口忽然走出八位身穿黑衣、头戴皮帽的人,径直朝几人走来,但并没有靠太近,而是一字排开,守住巷口。他们手里拿着奇怪的环状物体,看起来像是绳索。三名猎魔人审视周围,活动了一下肩膀。 他们从黑衣人眼中感受到了警惕和克制的敌意。 丹德里恩呻吟了出来。 “几位大师,请冷静点,他们是神殿守卫,”吟游诗人稍微不确定地低声说,“应该是想例行检查。毕竟几位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神殿守卫,永恒之火的护卫者吗? 罗伊又扫了一眼黑衣人手中的家伙,并非是他最初以为的普通鞭子,而是一种特殊的拉弥亚鞭。 “尊敬的沙佩勒…” 名叫沙佩勒的人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们。罗伊发现,他那双异常冰冷的眼睛里反射出金属的色彩,额头上反常地布满汗水,脸颊上有斑驳的红点。 “才华横溢的丹德里恩先生、普西拉女士…”他目光扫过猎魔人脖子间的吊坠,朗声道,“还有三位蛇派的猎魔人代表,你们这是要去神殿岛吗?是要去向永恒之火祈祷吗?” “额,并非如此…”丹德里恩擦去额头的冷汗,说,“我准备去见一位女性朋友。” 沙佩勒下巴朝三名猎魔人扬了扬,猎魔人没回答。 “这三位蛇派大师是我雇佣的保镖,”吟游诗人眼珠子一转,续道,“大人应该也听说过吧,诺维格瑞总有些人嫉妒我的英俊,污蔑我勾搭他们的女眷,为了人身安全着想,避免被某些妒火中烧、丧失理智的家伙雇凶谋杀…所以我聘请了三位大师。” “是这样吗?” 猎魔人沉默点了点头。 “我可以作证,沙佩勒大人…”普西拉柔柔地说,“三位大师的确是丹德里恩雇来的保镖。” “既然如此。”沙佩勒狐疑的眼神再度扫过三名猎魔人,“几位可以在诺维格瑞畅通无阻。不过我有几句忠告要送给蛇派的大师。” “我知道有些城市没有永恒之火的神圣庇护,才会诞生乱七八糟的怪物,但诺维格瑞不存在这些东西。希望几位大师能慎重地使用你们的武器和法印,不要把它们瞄准诺维格瑞良善的市民、以及永恒之火的信徒。” “当然……”罗伊面色点头,帮派分子绝对不算啥良善之徒。 “猎魔人不是屠夫,您的担心是多余的。” “最重要的一点,”沙佩勒强调道,“我听说猎魔人没有信仰,对此我表示尊重,但我希望几位也能尊重永恒之火,切勿做出任何亵渎它的举动,所有胆敢渎神之人,我会亲手把他送上火刑架。在诺维格瑞,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亵渎永恒之火的人都会在烈焰中灭亡,其资产也将充公!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几位务必记住这个忠告。” “永恒之火注视众生。” 沙佩勒在胸前画出一个圆圈,盯着他们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迎面穿过小巷,手持拉弥亚鞭的护卫排成整列的队伍,跟在他身后,迅速消失。 “我的妈呀!”丹德里恩目送他们离去,怪叫着松了口气。 普西拉脸上也有明显放松地神情。 “沙佩勒究竟是谁?让你们这么害怕,他又怎么认识我们?” “那是安全官,诺维格瑞的情报机构附属于教会,他不是牧师,却是地位最高的官员。是这座城市里最有权势,也最危险的人。” “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市议会和各大公会,面对他时都会不寒而栗。他劣迹斑斑,很多不留痕迹的失踪、严刑拷打、蒙面杀手、恐吓、勒索、偷窃,都与他有关。庆幸吧,猎魔人,他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你们!” “没错,几位大师,你们以后见到沙佩勒最好马上绕道,尤其你们还和威利帮掺和在了一起,别让他抓到马脚。”普西拉美目满是忌惮,“否则他有无数种方法让你们永远留在诺维格瑞。” 猎魔人点了点头,将这个家伙牢牢记在心里。 …… 约莫一刻钟后,丹德里恩见到了那位永恒之火的女信徒,一位脸带雀斑,清秀腼腆的小姑娘。 令人意外的是,不等猎魔人搜查,姑娘便自动将诗人丢在她房子里的地图交了出来。 猎魔人如愿以偿。 但不出所料,那张地图并不详细,只是简单描绘了科德温边境,蓝山脚下的一个区域,没有凯尔·莫罕的具体位置。 狼派留了一手,会在转生之月内,派人在那个落脚点接应他们。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威利庄园 1261年11月13日早晨。 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疾风呼啸,连绵不绝的银丝从晦暗的天空坠落,笼罩住整座诺城。 披着宽大的黑色皮斗篷,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穿梭在积水的大街。 如果凑近了观察就会发现,落到两人身上的雨水,全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弹开,淡淡的黄光闪烁流转,他们在倾盆大雨中疾行,却诡异地滴水不沾。 十分钟后。 两人从诺城东南方的平民区来到诺城北部,一座庄严肃静的院落之外。 一名厚实棉甲、腰佩长剑,靠在门檐避雨门卫伸手拦下了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嘛?!” 斗篷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和暗金的瞳孔。 “蛇派猎魔人罗伊、雷索,昨天在香草旅社跟波格特管家有约,今日特来拜访。” 满脸横肉的门卫接过镶金的名片,眯着斗鸡眼,将两人上下端详了一遍,反复搜身,确定没有携带任何致命武器、危险道具。 这才敲了敲门。 “卡兹——” 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拉开了大门,招了招手,带着猎魔人踏上一条整洁的青石板路。 罗伊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周围的墙面——坚固、高大。 高墙之上的哨塔里,还有位端着手弩的披着雨衣的守卫在警戒。 注意力放到身前,暗金的瞳孔悄然变得深邃。 宽敞的院落里,除了花坛,最多的便是打扮千奇百怪的武装人员,身上穿着棉甲、锁子甲,甚至袒着胸膛和毛腿顶着头巾,手中握着长剑、短剑,单手斧,各色武器。 这群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百里挑一的好手,平均7、8点左右的近战属性比常人要高上一截,并且都有兵器专精技能。 罗伊粗略一数,大概二十多位,徘徊在左、中、右三栋主要的建筑物外,聚集在屋檐下避雨,他们看向猎魔人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挑衅,几乎是怒目而视。显然不欢迎两个不速之客。 这该是上回奥克斯和瑟瑞特留下的后遗症。 无论如何,整座府邸戒备之森严还是出乎猎魔人预料,不亚于任何一座关押要犯的监狱。 “威利帮的老大,还真够谨慎。” 想了想,罗伊又随即释然。 阿尔方斯作为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最大的头目之一,拥有数不清的灰色产业,牵扯到密密麻麻的利益链条,许多人靠他生活,但更多的恨不得食其血肉,或取而代之。 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维护自身安全,哪怕是在家里。 两人一边持续观察庄园内的人员分布,一边顺从地随着领路人一路向前,来到正中央一栋红砖绿瓦、精致的三层别墅外。 一位面色阴沉、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走了出4来。 “两位大师既然愿意来到庄园,想必已经做出最明智的决定。”波格特嘴角噙笑,伸出枯槁的手掌,亲热地和两人握了握,“欢迎加入威利帮的大家庭,等过几天地下格斗大赛开始,两位拿下愤怒之拳,我会让你们明白,什么是天堂!” 说着,他伸手往里一引,猎魔人卸下斗篷递给佣人,进入一处金碧辉煌、雍容华贵的所在。 脚下铺着柔软坚韧、色彩鲜艳的地毯,舒适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脱下鞋袜,光脚放肆地踩上一踩。 一抬头。 天花板的水晶魔法灯洒下暖黄色的光辉,照出四面布满精致花纹的墙面,墙上也并非千篇一律,装饰着一幅幅“大作”,但不是寻常贵族家庭里的悬挂的风景油画、或者肖像画。 全都是装裱完善的诗歌,包括著名诗人丹德里恩的大作—— 《爱的困境》 《月亮时代》 还有几首不那么雅致、荒诞怪异的诗歌—— 是谁,在那儿“哞”、“唧”、“汪”、“啊”? 无私的奶牛叫“哞”, 调皮猴子叫“唧”, 忠心的黄狗叫“汪”, 漂亮的人儿,在我床上叫醒春天! ——《叫声》,阿尔方斯·威利。” 罗伊眼皮跳了跳,强行收回了目光,光头大汉古井不波的面容上,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这是所谓的越缺啥,越向往啥?” 明明没有半点艺术细胞,却定时举办诗歌爱好者聚会,附庸风雅。 绝对是真爱! 除了裱好的诗歌,螺旋扶梯下的走廊间,全副武装的侍卫边,隔三差五还摆放着昂贵的艺术品,比如木架子上的华丽板甲、玻璃橱柜里的罕见古籍。无一不彰显出阿尔方斯·威利,惊人的财富。 …… 管家将两人领到了一楼最右边的办公室,指派佣人点起壁炉,泡上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一屁股坐在方桌对面。 “两位大师,咱们废话不多说,我现在就详细介绍地下格斗比赛的规则,以及屠夫、收藏家、乞丐王手下的精兵强将,他们有什么优势、弱点。”波格特沉声道,“为了确保比赛万无一失!少不了这些准备。” “稍等片刻…”罗伊和雷索交换了一个眼神,按照计划反驳,“波格特管家,关于委托的报酬,我还有点建议…” “哦,”波格特脸色一变,双手撑着书桌,身体前倾,做出一种充满压迫力的姿势,“说说看,如果不是太过分,我可以替老大答应下来。” “抱歉,我的建议有关个人隐私,实在难以开口。”罗伊抿了抿嘴唇,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必须跟阿尔方斯老大面对面谈。” “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如果不行,这次的合作就此作罢。” 波格特向后靠近了藤椅,揉着下巴考虑片刻。 “这个要求,我得跟老大请示一遍,此外,即便他答应…”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光头大汉,“雷索大师也得留下来。” “你只能一个人!” 波格特想道,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猎魔人,在重重包围之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罗伊痛快地应了下来,五分钟后,跟着管家离开了中央的楼房,进入左手的房子,径直上了三楼。 沿着螺旋扶梯向上过程中,罗伊隐约听到了一个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女人的尖叫声,从二楼的某间房子里传来。 等他走到三楼正中央的房间前,尖叫声变成了哀嚎,微弱的哀嚎,有谁在承受痛苦? 猎魔人不禁皱了皱眉。 “让您见笑了,大师…”波格特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少爷年轻,比较任性,偶尔会贪玩过度,不必在意。” “卡兹——”大门开启, 昏黄的灯光照出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 一道坐在转椅之上,背对猎魔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在他身边,还有五个士兵,一位术士。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大开杀戒! 阿尔方斯·威利的房间。 昏黄的魔法灯照出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 罗伊借着眼角余光打量——五名装备精良的打手,近战属性胜过屋外那二十几位保镖。 一位术士,正是上回香草旅社所见,名为切斯特的男人,脖子上银色安卡闪烁魔法光辉。七十五岁还算年轻,就他的技能而言,魔法修为算不上多么精湛。 至少远远不如丽塔·尼德。 五位保镖和术士一道恭敬拱卫在老大身边不远。 眼神警惕审视访客。 甲胄下的衣襟被肌肉高高撑起,保持着最利于出手的姿势。 很显然,那位威利帮的统治者,从始至终都防着自己。 “罗伊大师,随便坐…” “开诚布公地说,阁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非要和我当面谈?” 沙哑如锉刀的声音响了起来,男人转动椅子回过了头,露出一张消瘦、阴沉的面孔。 狭长的眼缝隐藏着深深的癫狂,鹰钩鼻、薄嘴唇,显得极为刻薄。 而苍白的脸颊上带着纵欲过度的黑眼圈和红斑。 阿尔方斯·威利 性别:男 年龄:42 身份:威利帮老大(一手将威利帮从蝼蚁般的小型帮派,发展为诺维格瑞的巨无霸、四大黑帮之一,统治已经维持了十二年)、诗人 …… “你要是患了什么怪病,我可以请来全北方最出色的名医;想找什么人,调动全帮派的力量,搜遍诺维格瑞,掘地三尺为你找出来。但你得代表威利帮,赢下不久之后的愤怒之拳!” “阿尔方斯老大,接下来的话涉及个人隐私。”罗伊摇头,看了眼一众保镖,“能否借一步说话?” “用不着担心,除了切斯特大师,他们都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绝对忠诚,守口如瓶,”阿尔方斯瘫痪似地躺在转椅中,食指富有节奏地敲击书桌,“就算是死也不会泄露你的秘密,我用威利家族的名誉保证。” “如果你坚持这种不合理的要求…”男人双手手肘撑着桌面,重叠的手背托住了下巴,盯着猎魔人加重了语气,“我只能认为你别有用心!” “那就依你所言。”罗伊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隔着一张书桌,暗金的瞳孔一眨不眨,“阿尔方斯老大,此次拜访我想当面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说看。” 罗伊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质问, “如果我没有回到诺维格瑞,老摩尔他们会有什么下场?被你折磨、凌虐致死,然后成为你下一首毫不押韵、狗屁不通的诗歌主角?” “唰——” 一瞬间,剑刃出鞘,五名保镖将罗伊围了个水泄不通,鼻孔喷着粗气,对他怒目而视, “猎魔人,我只警告一次,绝对不要侮辱我的心血,一个字也不行!”阿尔方斯深吸一口气,脸上怒色一闪即逝,颤抖的食指在猎魔人面前晃了晃,几乎要戳到他脸上,唾沫横飞,“上次这么做的家伙,已经被我丢进海里种上了一窝珊瑚。你想下去和她作伴?!” 猎魔人面无表情。 “呼…现在说回正题,你是不是有所误会?欺负老摩尔的三个罪人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手、舌头,你都看到了,难道还不满意,非要取他们的性命?” “这跟我打听到消息的可不一样。”罗伊微微扬起脸,“在此之前,文森特那三个家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我,是你指派他们折磨老摩尔。” 阿尔方斯沉默了两秒,突然嗤笑了一声, “猎魔人为何总是喜欢追根究底,多此一举。” 他眯着眼,不屑地摇头晃脑, “知道真相,你又能如何?!年纪轻轻的,想自寻短见不成?” “犯得着为了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跟帮里对着干?”阿尔方斯细长的眸子里寒光闪烁,连番质问,又描绘美好,“只要跟我合作,美人、地位、财富,任你取用。等赢下比赛,取得那块无主之地的归属权,你也能分一杯羹,发展一份个人的产业。”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趟着浑浊的臭水沟,钻进贫穷的乡下跟水鬼作伴,为了一两百克朗,接取肮脏又危险的委托!” “拼死拼活,毫无尊严!”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对任何猎魔人而言,都相当有吸引力。 “简单的一笔账,哪怕天生的低能儿都能算明白。你非要当个傻子,跟金钱过不去?” 阿尔方斯说完,向后瘫倒在转椅中。 “最后一个忠告,世上除了钱,什么东西都会变质!” “诱人的提议,但抱歉,我这次来见你只有一个目的——”罗伊坐在椅子上环目四顾,近在咫尺的五名保镖按住了剑柄,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术士护卫在阿尔方斯身边,法力涌动,指尖氤氲着元素的辉光… 他豁然一笑,暗金的瞳孔收缩成了棱形,宛如锁定猎物、盘曲身体的毒蛇。 “算你娘的账!” 震慑! 虎视眈眈的五名侍卫瞬间身形一颤,虹膜上倒映出狰狞蠕动的触手,面色惊恐,失去了身体控制权。 猎魔人蓦地伸手一招,修长有力的手掌凭空抓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雪亮剑刃。 拧身一旋。 “唰——” 半月形的匹练浮现,五朵血花绽放。 五个大汉捂着鲜血泉涌的脖子,一声不吭栽倒,整洁华丽的书桌染上了猩红。 阿尔方斯·威利久经杀场,也遭过无数次暗杀,见状丝毫不乱地一推桌沿,坐着转椅向后滑走。 而他身边,男术士切斯特向前迈出一步,掌心钻出灼热的火焰,毁灭的火球成型在即。 “嗖——” 须臾间,猎魔人又凭空抓出一把手弩。 扣动扳机,迎面一箭,流星似的尾羽摇曳。 箭矢正中术士的脖子。 “啵”的一下,淡蓝色的半透明魔法护盾轻轻一颤,又恢复如常。 一箭不足以破开护盾。 可切斯特来不及高兴,脸色瞬间凝固。 箭矢虽被弹飞,其上却传来一道前所未见古怪的力量,畅通无阻地穿透护罩、附魔长袍,仿佛一记闪电直击心灵。 切斯特两眼发白,陷入诡异的呆滞和眩晕。 0.1秒。 施放中的火球术却被彻底打断,掌心火焰熄灭,巨大的反噬令他七窍渗血、一声闷哼。 “唰——” 猎魔人轻盈地跳跃、落地,古威希尔横向削出一道笔直线条。 头颅抛飞。 喷溅的鲜血在绣满典雅纹路的墙上浇灌出一朵血肉之花。 “击杀切斯特,经验值+120,猎魔人LV7(820/4500)。” …… 这时已经逃出大门的黑帮老大借着眼角余光打量,整个人愣住了—— 猎魔人身形如弓,面朝他的方向,古威希尔横在脸侧,有如锋利的牛角。 鲜血在他脚下流淌,好似生命体般蠕动,形成粘稠的血洼,向上蔓延,覆盖他的周身。 朦朦胧胧间,仿佛有一层血色火焰笼罩持剑而立的猎魔人,他好似披上骇人战甲的血色人形。 血光扭曲,杀戮意志在“压制”的作用下有若实质,狰狞可怖的猩红的触手从虚空中探出,藏在猎魔人身后,不停地招摇,摆动。 散播恐惧和绝望的低语。 阿尔方斯·威利目睹此景,只觉头晕目眩,胸闷欲吐,过往记忆、种种残象,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 那些他以威利帮的权势,残忍地勒索、玩弄、折磨得家破人亡,最终死无全尸的可怜人…匍匐在他脚下发出动听哀嚎的、懦弱、无能市井小民。 于此刻,血色的烈焰中跳跃而出,化作索命的厉鬼,张牙舞爪地扑向他,拉扯、撕咬! “啊!别,别过来!” 阿尔方斯被吓得涕泪横流,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扒开门庭屁滚尿流往外逃窜! 鬼魅的人影脚尖点地,两步追到他的身后。 “唰——”长剑斜上一记突刺,贯入后脑,将黑帮大佬钉在半空,犹如架子上的烤肉。 “击杀阿尔方斯·威利,经验值+20,猎魔人LV7(840/4500)” 拔剑。 猎魔人转动手腕,甩开尸体,抖去剑上的血珠。 大步流星踏入走廊。 楼梯拐角,两名威利帮帮众,挥舞长剑和钉锤,大叫着一前一后扑来。 罗伊不闪不避,迎着劈来的剑刃,脚步右前一踏,古威希尔逆着攻击的方向一格。 剑刃交击。 猎魔人力量和技巧更胜一筹,卸开对手剑刃,剑尖先一步贴紧剑脊,顺势刺入柔软的脖子。 “扑通,”一人倒地,污浊血液染红昂贵的欧飞尔地毯。 后来者钉锤舞到半空,突然动作一僵,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仿佛看到某种极端可怖之物。 他的瞳孔倒映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猎魔人毫无迟疑,足趾抓地,俯身突刺。 “唰——” 剑刃不偏不倚,在头盔缝隙间一沾即逝。 钉锤男仿佛沉没的木船,右眼染着血色,垂下头颅,向前跪倒在地。 “原来压制对意志低下的普通人影响这么大。” 猎魔人走向了二楼。 …… 另一边,威利庄园高耸坚固围墙之上,一名蹲伏在雨水之中,眼如琥珀的大汉,手中一空,原本紧握的剑刃突然消失。 他仿佛得到某种讯号,咧嘴一笑,带着身边两道人影,丢下哨塔旁的尸体,悍然跳进了庄园。 透过密集的雨瀑。 徘徊在建筑物外的武装人员察觉到异动,互相招呼着冲了过来。 三名猎魔人,与数十位庄园的护卫,狠狠撞做一团。 犹如狼入羊群。 “哗——” 钢剑出鞘,奥克斯一记大跳跃进人群中央,拧身旋斩! 半空闪烁的惊艳的弧光,剑锋拦腰划过两人的身体。 “哗——” 鲜血喷洒。 分成两截的尸首倒在湿滑的地面。 … 弗利厄斯旋转身体,同时好似高明的舞蹈大师,蹁跹优雅地迈动脚步,剑刃随着脚步递进、旋转,化作移动的死亡旋风。 漫天荡漾起凛冽的剑光,凡在身周两米以内,剑风触及者,断腿断手,惨呼至死。 … “砰—” 瑟瑞特左手猛然往前一推。 阿尔德震碎空气,魔力撕裂防线,前方扇形区域,包围而至的人群瞬间被清空。 他又向前一记弓步,趁着打手身体失衡的瞬间,右手钢剑往前一送,戳进一枚眼球。 “唰——”抽剑,同时顺势横向一荡,划断第二人的脖子。 瑟瑞特徐徐吐了口白气,长剑竖立在脸侧,双目如电,势如破竹地穿透人墙。 …… 另一边,正与管家波格特交谈的光头大汉突然神色一动。 “谈话到此为止…波格特先生,你的时间到了,” “你这话啥意思?”坐在对面的男人正说得兴起,颇觉口干舌燥,抿了口热茶,接着竖起了耳朵,脸色一变,“等等,外面什么声音?” “你该上路了!” 波格特人生尽头,只听到一声叹息,然后眼前一花。 天旋地转,他腾空而起,下方是一具喷血的无头尸体。 …… 庄园之内,一场激烈的血战骤然爆发。 但震天的喊杀声,利刃入肉声,喷溅的血迹,通通被一场暴雨淹没。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阿尔方斯的财宝 猎魔人踩着一层粘稠的鲜血,丢下数具尸体,来到了二楼,此前传出女人哀嚎的房间。 “咚、咚、咚…” “谁?比莱尔?乖乖在外面站好,正忙着了!” “砰!砰!砰!” “混蛋!还敢敲,想死了不成!不扒了你的皮?!” 恶毒的咒骂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后。 大门敞开。 探出一张年轻的面庞,后世变态得令人发指的霍桑二世还不到二十岁,一头油腻的暗金头发,充血的蓝色双眼,传承自父亲的刻薄嘴唇、阴鸷鼻梁。 身材又瘦又小,袒露的上身全是排骨,好似发育不完全的孩子。 然而这家伙脾气还不小, 歪嘴斜眼、满脸乖张地骂骂咧咧。 “狗娘养的懂不懂规矩,这个时间敢来打扰我兴致!?” 塞浦里安·威利突然语气一滞,满脸疑惑—— “不,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 门外这完全陌生的访客,英俊爽利的五官,修长的身形,他么的可比威利帮那群五大三粗的莽汉漂亮得多? 而这暗金的竖瞳… 身后诡异的血光… 再往下滴血的长剑… “嘶——” 他眼皮一跳。 “清理垃圾的人!” 话音落,猎魔人闪电般一脚正中男人小腹,将他向后踢飞两米,跪倒在地,捂着肚子哀嚎。 罗伊拖着长剑,大步闯入门扉。 环目四顾,眼神不由一凝。 装饰奢华、富丽堂皇的房间,正中央一张醒目的大床,周围梳妆镜边摆放着各色残忍的刑具——镊子、小刀、钢针、皮鞭。 一个可怜人迎面埋入床铺,光滑的后背上全是鞭打和折磨的痕迹。 在猎魔人敏锐的感知中,她已经没了呼吸。 死前显然受了不少罪。 “提前了十年,该变态的还是变态。” “塞浦里安·威利,从今往后,你再也没有机会伤害任何人!” 罗伊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古威希尔舞了剑花,就要一剑解决这杂碎! “等等!别杀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霍桑二世目眦欲裂,蓦地大吼! “阿尔方斯的宝藏,克朗、宝石!求你!” 短短片刻,他已经分析出眼前的状况。 这位野兽瞳孔、满身血迹的陌生人既然能走到此处,那只能说明,整个庄园的守卫,包括他的父亲,都遭遇不测! 再联想到刚才,自己处于极端兴奋当中,所忽视的门外隐隐哀嚎。 哪怕再难以置信,也不得不信。 但他还年轻,还没听够美人的惨叫,一点不想死! 削铁如泥的宝剑在男人脖子上拖出一条浅浅的血口,然后寸步不进。 暗金的瞳孔闪过思索之色。 在此之前,罗伊只打算一劳永逸地解决后患,未曾考虑过抢夺财物。 可对方这么一提,他不由上了心。 蝮蛇学派太缺钱了,而阿尔方斯·威利,身为四巨头之一,统治黑帮十数年,敛财无数,能存下多大一笔钱? “咳咳…这位、老大,老爷、大人…您杀了阿尔方斯,对吗?”塞浦里安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全无尊严地双手合十,跪倒在地,低声下气地哀求, “放我一码,我知道他把财产藏在那儿,我带你们找到庄园的密室,钱、珠宝,古董,多到数不清,够您花上几辈子!” “放你走,然后来报复我?”猎魔人挑了挑眉梢。 “不,不会!大人,相信我!阿尔方斯活该!”男人蓦地脸色一变,声色俱厉地大骂起来自己的父亲,“我巴不得他死,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他就是个变态,恶魔!” “您看看,这都是他的手笔。”他豁然转过身,露出皮开肉绽,骇人至极的后背。 遍布陈年老伤、红肿和结痂,应该是长期的鞭子抽打所致。 “阿尔方斯那个老匹夫,每天都要折磨我,稍有不顺心,或者一时兴起,就用鞭子抽、拳打脚踢!” 罗伊脸色动容。 这叫啥?一门双父子,皆是大变态? 一个父亲明明身居高位,什么也不缺,却对自己唯一的亲人做出这等畜生行径。 也许面前这人变得如此恶毒、乖张、神经质,成长为一个的败类,也有那位父亲长期“熏陶”的原因。 正如一句老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用尽一生治愈童年。 塞浦里安察觉到猎魔人脸色有所缓和,心头松了口气,病态的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笑容,好像一只癞皮狗似地讨好道,“您替我杀了仇人,我高兴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报复?” “您只要一句话,从今天、现在开始,塞浦里安·威利将成为最忠心的手下,您的一条老狗…为您处理一切麻烦事务。” 可这都不是你变态的借口! “抱歉…密室,财富,我要了,但你…” 罗伊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尸首,左手五指勾勒出一枚青色倒三角。 法印映入瞳孔,男人瞬间身体一震,双目呆滞如傀儡。 随后,嘴巴僵硬地开闭,配合猎魔人一问一答。 过了两分钟。 罗伊得到想要的答案,长剑往前一送,干净利落透过眼眶,贯入大脑。 霍桑二世五体投地向前栽倒,毫无痛苦陷入永眠。 “击杀…经验值+20,猎魔人lv7(1020/4500)。” …… “嗡嗡——” 蛇派钢剑一声轻吟,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度,一名举着手斧的威利帮打手瞬间捂住脖子,嘴里含糊不清吐出几个词。 倒在血泊中,身形抽搐了一阵,回归死寂。 奥克斯呼了口气,从尸体上扯下一块布巾,借着雨水擦去钢剑上的血肉,琥珀色的瞳孔四处打量。 此刻,守在大门处的瑟瑞特和弗利厄斯同样结束了战斗,做着清洁和收尾工作,在场,除了三名站立的猎魔人,再无任何一个活人。 宽敞的庭院之中,躺了不下四十具尸体,地面堆积的雨水,被染上了鲜血的红色。 这场突袭战,到此落下帷幕。 …… 三人涌入了别墅。 一通之后,与光头大汉,以及罗伊碰了面。 五名猎魔人几乎毫发无伤,但魔力和体能消耗巨大,脸色不太好。 “伙计们,我有个意外收获…”罗伊扫了一眼满身血迹,脸色疲倦的同伴,报上了一个喜讯,“我找到了一间收藏财宝的密室。” “我也有意外发现。”光头大汉突然转过身,朝着远处别墅的厨房位置扬了扬下巴。“我没听错的话,那里面还有条漏网之鱼。” 几人在厨房的桌子下逮到一个白色围裙胖乎乎的厨娘,受冻的鹌鹑般缩在角落,捂着脸瑟瑟发抖、哀求。 “别杀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没看见…啥也不知道!” 雷索目光在同伴身上打转,“现在该怎么处理,你们决定。” 这次庄园覆灭计划,几乎圆满成功,威利帮的核心成员死了个光,又恰好碰上了天时——掩护行动的暴雨。 可现在多了一个变数,一个目击者、证人。 奥克斯、瑟瑞特相视一望,罗伊揉了揉太阳穴。 猫鹫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胖女人,突然开口, “杀了一了百了。” “呜呜……行行好,老爷!我家孩子刚满三岁,不能失去母亲!” 胖女人抖得更厉害,发出老母鸡似的高亢尖叫,围裙下面露出一滩水迹。 “咱们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只杀威利帮成员?”罗伊咬了咬牙,虽然他手下人命不少,但身为猎魔人还是得有点原则,尽量不去滥杀。 “无辜者不该受到牵连,我有更好的主意。” “我的法印不够精湛…你们能不能用亚克席消除她的记忆,关于今天这场行动?” “小意思…”奥克斯脸上没了往日的乐观爽朗,愁眉紧锁,“但你考虑清楚了?这么做不够牢靠,最多维持个一两年…高明的术士也能立即恢复她的记忆。” “罗伊,现在心慈手软,不觉得很可笑?对付保镖打手的时候,你会放他们一码?”猫鹫仰着下巴,表达强烈地反对,“动手就该彻底,以绝后患!” “你们俩已经做出了决定,”雷索面无表情转向瑟瑞特。 缠着发带的猎魔人思考了两秒,突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支持猫鹫,不留活口。” “呜呜…饶我一命!” “想活就给我安静点!奥克斯?” 兜帽猎魔人不悦地瞪了眼自家兄弟,“给她个活命的机会。” “这话我同意,杀掉她,也不一定瞒得住三巨头和永恒之火的调查,”光头大汉下了定论,“现在三比二,猫鹫,你觉得如何?” 猫派猎魔人灰绿的瞳孔又扫过胖女人, “算她运气好,就用法印。” …… 五分钟后,众人丢下失忆并昏睡的胖厨娘,来到之前阿尔方斯·威利所在的房间。 罗伊在书架之上找到一本黄色的厚皮书,旋转一周后,左侧精致的墙面露出一个钥匙孔,然后放入一把钥匙,取自庄园主犹带余温的尸体。 轻轻一拧。 “卡——” 精巧的机关触发,墙面“訇然”作响,向着旁边张开,露出一间狭窄的密室。 众人往里一瞥,顿时被五光十色的藏品晃花了眼。 整整三口箱子,分别装着黄澄澄的克朗、华丽的珠宝和黄金…以及古朴的书籍。 “蓝宝石、钻石、萤石…乖乖,居然还有尖晶石,价值就没低于五十克朗。”奥克斯满目惊叹随手拿起一块拳头大的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啧啧,这么大的体积,任何女人都抵抗不了它的诱惑,我敢保证,要送给女术士,肯定能讨得欢心,连续约会上十天半个月…嗯…给你了,罗伊!” “嗯,你给我干嘛?”年轻的猎魔人愣了一下,暗金的瞳孔流露出疑惑之色。 “别怪我没提醒你,拿去讨好讨好丽塔·尼德…还有这玩意儿!” 猎魔人又丢过来一串美轮美奂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有小指尖大小。 罗伊狠狠瞪了他一眼,却顺势将项链收入空间,摆弄那一堆书籍。 “《冬》、《爱的代价》,居然全是诗歌,绝版的手抄本…跟珠宝摆在一块儿,阿尔方斯·威利有颗诗人的心。” 雷索、瑟瑞特、弗利厄斯拨弄着一箱子克朗,古井不波的面容浮现讶异之色, “伙计们,这回咱们发达了!这么大一箱,重量得有两三百磅,至少一万克朗。” “再加上珠宝和黄金,按照诺维格瑞的市价,总价值起码有…”瑟瑞特摩挲着下巴估算了一下行情,“三万克朗。” 这么大一笔钱,正常的猎魔人恐怕得挣上几十年,小市民得花上两辈子。 “果然,这才是来钱最快的方式。” “有了几箱宝贝儿,还要啥房子?!”奥克斯呼吸加重,两眼被染成了金黄色,财大气粗地一挥手,面色涨红慷慨激昂地说,“咱们直接在柯维尔买座城堡,不,买块地建个庄园做新基地!” “醒醒,先别做梦!”瑟瑞特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脸颊,让他回过神来,“这笔钱猫鹫兄弟也有份,咱们得分一分!” “出去再说…”弗利厄斯平复下稍稍急促的呼吸,“到时候分我两千克朗就行,多了免谈!” 本来他这次只打算帮忙,还个人情。 但财帛动人心,这么大一笔钱送上门,自己的学生卡尔进行青草试炼所需材料又耗费颇大。 “蝮蛇学派没有贪墨战利品的传统,”雷索沉声道,“两千克朗不够,到时候平分!别说了…就这么决定!” “现在,猫鹫兄弟,如果你信得过我们,”蛇派四人交换了个眼神,“这堆东西先让我和罗伊收好?否则不好带出去。” “嗯…” 片刻后,罗伊把整箱黄金和珠宝收入战利品包裹,而雷索则把克朗收进空间戒指。 至于那箱子绝版诗歌。 奥克斯从中选取了一本最生动的情诗。 剩下的纹丝不动,留给后来者。 密室重新关好后。 众人心情愉悦起来。 当有人费尽千辛万苦打开密室,却发现了一堆诗歌,又会是个什么表情? 活生生气死? …… 其实罗伊还有些遗憾,塞浦里安·威利“遗言”中透露,密室中所藏财富不到阿尔方斯拥有财富的十分之一。 这位黑帮老大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 大部分财宝都藏在别的地方,具体地点甚至没告诉亲儿子。 还有相当一部分财产,大约十几万克朗,经过某种渠道洗白过后,存进了诺维格瑞的维瓦尔第银行,吃利息。 因为阿梅尔山脉的帝国驻军,北方各国又有了经济动荡的前兆。 而诺维格瑞作为一个自由商业的城邦,北境经济最繁荣的地方,锻铸的克朗币最为保值,吃点利息总没错。 可惜,这笔钱猎魔人拿不到,只能阿尔方斯本人持凭证调取。 “该满足了。讨完债,又白捡了一大笔款项,该怎么使用了?” 思考着这个问题,五道鬼魅的身影顶着倾盆暴雨,一纵一落翻过院墙。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威慑 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 碧空如洗,和煦的晨光洒落,凉爽的微风轻抚诺城。 威利庄园。 宽敞的庭院中央、密集的花坛下,摆满白布覆盖的尸体。 诺维格瑞安全官沙佩勒正带着一群手下逐一检查。 “尸体都找齐了?” “都在这儿,一共五十六位死者。”一名浑身锁子甲,腰佩长剑的年轻警卫低头说,“威利帮的核心成员,包括霍桑一世和他的儿子,全都死了。” “整座庄园,唯一生还者是在厨房办事的胖女人。” 沙佩勒盖上了从腰部断成两截的死者,跟随警卫来到另一具尸体前。 苍白的面孔狰狞、扭曲,眼睛瞪如铜铃,仿佛死前看到某种极恐怖的景象,惊吓过度。 “狗娘养的老威利,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沙佩勒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多年的相处,他早把这位威利帮老大调查得一清二楚。 阿尔方斯·威利本人,及其统治下的赌场、妓院、搏击俱乐部,在十多年间犯下的罪恶多数不清,暗地里,至少害死过数百名无辜市民。 偏偏他与诺城许多大人物都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手下人多势众,堪称四大黑帮之首,甚至对教会的统治都产生了一丝威胁。 他就是永恒之火照耀下,一块无法驱散的黑斑。 除掉他,诺城原本乱象渐起的局势,又会恢复微妙的平衡。 “到底哪个‘无名英雄’在为民除害?” 安全官戴着褐色皮手套的右手划过尸体嘴边,凝固着的一大片喷射状的血迹,将尸体转了个身,瞳孔收缩——后脖子处,赫然露出一道细长的血口。 沙佩勒瞬间模拟出当时的场景,杀人者从身后发动袭击,一剑穿透老威利颈椎,剑尖从嘴巴冒了出来,甚至将他撑在半空,持续了几秒。 伤口平整光滑。 出剑既快且准。 所使用的武器绝非凡铁。 再联想到之前检查过的几十具尸体,不同的死状。 或是被暴力地劈成两半,或是被利刃刺中要害,或是断手断脚、流血而亡… 行凶者战斗风格主要就那么几种。 “凶手不止一个人…”安全官摘下手套,摩挲着下巴,“但又不超过六个人,追杀,守在庄园门口…借着暴雨掩护。” 旁边年轻的警卫员闻言神色一变,难以置信地说,“您的意思是五、六个人,杀光了整座庄园?” 以一敌十,有这种本事的—— “天赋异禀的雇佣兵、杀手,或者…不一定是人。”沙佩勒脑海中突然闪过不久之前偶然撞见的,大诗人丹德里恩的“保镖”。 精悍的气质,野兽般的竖瞳,拥有远超常人的速度、力量、反应,和类法术能力,无疑具备犯案的可能。 “难道是他们下的手?” “您指的的是谁?” 沙佩勒垂下眼帘,不答反问,“活下来的女人感觉如何?” “身体没有任何损伤,除了太胖,有点喘不过气。也不知道她究竟撞了什么大运,逃过这一劫。”警卫颇为懊恼地锤了锤额头,“可惜她啥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被人从身后打晕。” “她有没有加入威利帮?” “没…” “杀光威利帮核心成员,偏偏放过一个老娘们…奇怪的原则。” 不过有原则,那就可以谈判,好过全无理智的疯子。 一念及此,沙佩勒绕着满院尸体不停踱步,面色阴晴不定,眉毛绷直、又舒展,良久之后,深深呼了口气,似乎做出某种决定。 “您知道凶手是谁?下命令,立刻逮捕他们!” “想要抓人,没问题!但你得冲在最前面,第一个送死!” “呃…”警卫员羞愧地垂下了头。 庄园内五十多名死者,绝大部分都是身强体壮、掌缘生有厚实老茧的好手,甚至还有一位术士,却连法术都没来得及释放,就悄无声息地死掉。 凶手战斗力可想而知! 永恒之火犯得着打头阵,冲上去送死? 沙佩勒可不想手下做无谓牺牲。 “冷静点,菜鸟,永恒之火照耀众生,驱逐黑暗,”他沉声道,“但帮派分子不在保护范围内。” “您的意思是?”警卫若有所思。 “既然凶手未曾伤害无辜者,那么这次的事件就定性为一起帮派内部的恶性厮杀。由三大黑帮自行解决,明白吗?” 阿尔方斯·威利已死,他留下的罪恶势力,就是摆在三巨头面前的一块肥肉,很快便会被吞吃殆尽。 接收了遗产,自然要担起责任,处理这个烫手的山芋! 而且他们不可能容忍一个破坏规矩,动辄屠灭帮派的势力在身边酣睡。 “屠夫克利弗、乞丐王贝兰、收藏家奥洛夫,定会先一步和凶手交涉…咱们不用急。” 到时候,教会没准还能捞到一笔好处。 “长官英明。” “还傻站着干嘛,别墅都搜完了?” “嗯。” 沙佩勒心头一动,“除了死人,有没有找到别的什么好东西?” 照理说庄园里应该存放着阿尔方斯的部分财产,如果能捐给永恒之火,那么将有更多信徒沐浴恩泽。 “额,长官,兄弟们的确找到一间密室,可里面…”警卫脸色发苦,“只有一箱子无病呻隐、狗屁不通的诗集。” “……” …… “长矛洞穴”。 诺维格瑞知名度最大,饱受人民群众欢迎的消遣场所,威利帮的遗产之一。 往日,妓院通宵营业,来浪费精力的客人络绎不绝,今天妓院却意外歇业。 密密麻麻上百个帮派成员,堵在象牙雕饰的紧闭大门外,驱赶着兴致勃勃的客人和好奇张望的路人。 帮众泾渭分明地分为三块: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人数最多的乞丐;提着刀剑棍棒、胳膊上纹身的人类壮汉;背负双手战锤、战斧,胡鞭垂至胸口,桀骜不驯的矮人,以及零星几个混血精灵、侏儒。 三个帮的帮众互相看不顺眼,勉强保持着冷静。 门内,妓院大厅,水晶魔法灯洒下明亮的光辉。 三个穿衣风格迥然不同的帮派首领,围绕着中央的圆桌,坐成了一个三角形。 “我收到确切消息,就在三天前,五名猎魔人从诺维格瑞北门进入平民区,并与集市中的威利帮帮众爆发了争执,把他们拖进了巷子里。” 身着灰色朴素制服,披着厚实兜帽斗篷,慈眉善目,一脸老好人模样的光头男人,缓缓摸索着手指上的金玺戒指,“随后猎魔人取了他们每人一只手,驱赶回了威利帮。” “第二日,阿尔方斯·威利的管家波格特,在香草旅社与猎魔人会面…” “第三天…就发生了昨天那起恶性事件!”男人语气一滞,双手撑着下巴,黑色的瞳孔露出深深的忌惮,“整整一个帮派的核心成员,五十六口人,无一幸免!” “贝兰阁下…你确定是猎魔人所为?”一身紫色的丝绸长袍,面容英俊,皮肤白皙的男人,摸了摸下巴优雅的胡须,“五个人对付了五十多个?” “这可能吗,我没记错的话,老威利还招了个术士贴身保护。” “怎么不可能?!我和猎魔人打过交道,任何一个,哪怕突变不完全,都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我老家碳山的比武冠军在他们面前都不够打的。何况是五个!”第三个矮人面红脖子粗地叫嚣着站起身体,魔法灯照得他上了油的莫霍克发型闪闪发光,无比醒目。 他那双长满黑毛的手掌摊开又握紧,呛声道, “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像兔子似地一窝出动的猎魔人,他们若联手,别说是以一敌十,就算你带来的这群乌合之众统统扑上去,全军覆没、也伤不了一根寒毛!信不信?!” “克利弗,收好你的爆脾气!”乞丐王贝兰眯着眼,怫然道,“我和奥洛夫不是你的手下,没义务听你抱怨!” “动动脑子,提点有用的意见,咱们该如何处理猎魔人?” “继续放任不管?万一他们哪天心血来潮,像闯入威利庄园一样,闯进咱们的地盘儿大开杀戒,你们愿意?” 克利弗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坐下。 “我的手下曾有机会近距离打量五名猎魔人,其中四个佩戴蝮蛇吊坠,一位佩戴猫首吊坠…蛇派的也就罢了,而猫派,相信两位都听说过这个群体种种疯癫的事迹……喜怒无常,全凭本能和冲动行事。被激怒之下,灭了阿尔方斯满门,也不稀奇。” “照你这么说,猎魔人确有重大嫌弃。而猫派,代表着不可控的因素…必须抹除!”收藏家捏着脖子间的皓石吊坠,细长的眸子犹如毒蛇般阴冷,“我建议,咱们合作一把,联手剿灭这群‘入侵者’!” “我已经有计划了,咱们先准备好反魔法金属,再来点炸药,主动发起突袭,废掉他们蹩脚的类法术能力!”收藏家阴恻恻地一笑,两颊泛起兴奋的红晕,“没了法术,猎魔人还不任人宰割?” “行啊…你当他们钢剑是吃素的。”矮人嗤笑一声,不屑地摸了摸鸡冠头,让发梢保持笔直,“到时候阁下的人先上,顶在前面!我和贝兰的兄弟殿后。” “克利弗、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面前,”矮人脸色一沉,“抱团的猎魔人不可力敌,就算能除掉他们,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大到你无法想象!” 乞丐王闻言,又想到威利庄园的惨状,叹了口气, 也许是年纪大了,他不想再经历令人不安的动荡。 “屠夫说的没错,和猎魔人来硬的,万一逃走一个——我得提醒你,蛇派和猫派可都是以暗杀发家。放跑了一个,那以后,咱们别想再睡上安稳觉。” “何况他们能以一敌十,已经证明自身的实力,有资格获得最起码的尊重…来一场谈判,搞清楚他们的态度,以及今后的打算,最好能达成一份永久的和平协议。” “井水不犯河水,维持和平,诺城才能繁荣,咱们的工作才有意义!” “你们是认真的?几百号人,向五个变种人屈服?!”收藏家瞪圆了褐色的眸子,满腔怒火,“堂堂乞丐王和屠夫,什么时候成了软骨头?” “奥洛夫阁下,我知道你身为‘高贵的术士’,向来歧视非人种族,甚至收藏了一部分‘违禁品’,但别被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蒙蔽双眼!”乞丐王盯着收藏家的眼睛,“何况我从没说过要屈服,一次平等谈判罢了!此路不通,自有第二套解决方案。” “反魔法金属、炸药,提前准备着,”乞丐王神色一肃,“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现在,我和克利弗已经做出了选择。你非要一意孤行…越过谈判,强行发起进攻,没问题,但遭到报复,别怪我们不插手!” 收藏家脸色一变,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 “那就依你们所言。和猎魔人联络,尽量达成协议!” “我想到了一个沟通的好地方…”屠夫捋了捋精心打理的胡鞭,鸡冠似的发型轻轻摇晃,“霍桑一世和二世都已经下了地狱,但威利帮举办的格斗比赛有必要继续下去!” “到时候,就在比赛场地谈。咱们的地盘儿,人多眼杂,猎魔人总该有点顾忌。” 乞丐王颔首,温和的眼睛突然冒出精光,“接下来该讨论老威利的遗产:赌场、地下格斗场,包括‘长矛洞穴’在内的妓院。怎么分配,拟出个章程,今天下午就可以派人接手。” “我插一句,得留出一部分,填满永恒之火那个刽子手的胃口…”收藏家理了理紫色的短发,颇为肉痛地说,“遗产才能平稳交割。” …… 诺城东南方,平民区外。 一道修长的身形矗立在屋顶,舞动长剑。 剑尖越过头顶,肩膀挺直,浑身放松,脚下做丁字步,从顶位起势开始,从上至下切换为牛位起势、犁位起势…… 到仿若龙蜥甩尾的尾位起势。 动作流畅,挥洒自如。 长剑撕裂空气,折射阳光、留下残影,随着层层递进的身姿、步伐,发出迅若疾风的轻吟。 相比于从前,又多了一丝透骨的凌厉,源自猫学派的风格。 片刻,罗伊呼了口气,长剑归鞘,扫了眼面板中记录。 长剑专精lv2:进一步掌握长剑剑术的基础要诀,在使用长剑、手半剑等武器时,力量、敏捷、体质属性将获得百分之五→十的加成,使你在近身战斗中更迅速精准地招架、格挡、闪避以及进攻。 你可以主动激活该能力,加成效果翻倍,但体能消耗同样翻倍,该状态至少持续30秒。) 在庄园中一场杀戮后,剑术便无声无息地突破。 同时他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古威希尔携带的压制能力对意志力低下的普通人影响超乎想象,用不着十分钟,十几秒开始,他们就被严重干扰,进入频繁走神状态,未战先怯。 仿佛看到某种可怖之物。 “这技能简直是群战利器,如果同时对付几十人…又会有什么效果?” 罗伊不禁产生联想。 突然,思绪被打断,一位红色衣裳、扎着发辫、面容清秀带点婴儿肥的小女孩儿走进了他的视线。 穿过狭窄的巷子,径直来到自家楼下,敲了敲门。 “呼——”罗伊纵身一跃,笔直地跳下了三层的楼顶,站在小女孩儿身后。 她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小脸惨白,瘪了瘪嘴差点没哭出来,接着强笑道, “您…您是猎魔人大师?” “没错…” “法兰西斯·贝兰陛下向您问好!”小女孩儿说着,递过来一张纸条。 后者摸了摸她的羊角辫,往她汗湿的掌心塞了个铜子儿。 “后天,地下格斗场,谈判?果然,该来的逃不掉。那就去会会三巨头!”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我们的地盘 阳光灿烂的早晨。 诺维格瑞东南角,运河边一间经过改造的仓库。 1261年诺城格斗大赛拉开序幕。 这项比赛由来已久,最开始是在数百年前,人类战胜精灵的庆典活动里第一次出现。 后来统治者为了锻炼人民的身体素质,激发战斗意志以应付王国间频繁的冲突,把这项运动保留了下来,时至今日延续为一项饱受欢迎的传统运动,仅次于昆特牌。 无论在北境哪个城市,酒馆外、巷子里,总能看到满身臭汗的肌肉男围成一圈,挥舞着拳头呐喊喝彩。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英勇无畏的拳击手们,欢迎你们来到一年一度的诺城拳击大赛现场…”梳着油头的中年主持人朗声道,“令人昏昏欲睡的、亢长无聊的昆特比赛看够了吗?接下来,我们将为诸位奉上一场百无禁忌、酣畅淋漓、最刺激的比赛!让你们近距离感受一场鲜血与死亡交织的盛宴!” 主持人的目光巡视般扫过周围三大帮派,一百多位神情彪悍的拳手,拳手们立马响应地挥舞拳头、愤怒咆哮。 血性与男性荷尔蒙充斥了整间仓库。 “准备好了吗,各位?我从你们迫不及待的脸上已经看到了答案。但请容我再多说两句,”主持人笑了笑,“本次比赛为贵客们准备了最贴心的服务,酒水、美食,应有尽有,还有音乐……没有比勇士奋力搏杀的呐喊更动听的音乐。” 更外围的观众兴奋地脸色泛红,有的中年贵妇情不自禁触碰近在迟尺的拳手们发达的肌肉,然后娇躯瑟瑟发抖。 观众们闻言疯狂地涌向四周腰缠竹篓的男人,暴发户般向他丢出一袋袋钱币,冲着他们的脸唾沫横飞! 比赶晨集的农民更加疯狂。 “十三号黑暗稻草人,十克朗!” “三十五号蛇皮短吻鳄,二十克朗!” “六十八号荒漠屠夫,五十克朗!” … “地下格斗比赛的目的只有一个,使对手丧失战斗力,或者主动认输,拿下‘愤怒之拳’。”法兰西斯·贝兰站在仓库二楼,双手搭着栏杆,俯瞰下方的人头攒动的场景,“但有个前提,在规则范围内…任何作弊行为都被明令禁止,违规者直接淘汰,甚至剁手跺脚永久禁赛!” “几位大师觉得这个规矩有没有道理?” 隔着五米的地方,仓库另一侧,罗伊扫了一眼乞丐王、屠夫、以及收藏家身边密密麻麻的打手,和两位同伴交换了个眼神。 这次赴会的只有他,雷索,以及瑟瑞特。 奥克斯和弗利厄斯还在外面避风头,免得被人设下圈套,一网打尽。 不过他没想到,三巨头居然会亲自来谈判,这也算给足了面子。 乞丐王和他印象中慈眉善目没太大区别,实际上在后世,术士、非人种族受到永恒之火迫害的时候,正是这位站了出来,仅仅收取微薄的报酬,在大本营腐林提供救命的收留和庇护。 他憎恨任何狂热和歧视,关于这点,罗伊还挺佩服。 屠夫那霍莫克发型和坎蒂拉如出一辙,但脾气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暴躁,至少面对三名猎魔人,他和一众小型堡垒似的手下老老实实保持缄默。 而收藏家奥洛夫·比尔德居然是一位术士,满身的护符和戒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元素波动,眼神不屑,脸色最为不善。 颇为出乎他所料。 废寝忘食研究魔法的人,通常没有太多时间花在权力的钻营之上。 如有例外,根据罗伊的记忆,大部分都是阴谋家! “当然,没有规矩和原则,那整个世界岂不都得乱套?”光头大汉代表猎魔人做出回答,“所以上次的行动,只惩罚违规者,不伤及任何无辜。” “你们放过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当时我就知道,大师是有原则的人!”鸡冠头的矮人向旁边挥了挥手,顿时一位满脸胡须、肌肉发达的矮人女性端着一瓶红酒越众而出,倒满杯盏,三名猎魔人,诺维格瑞三巨头,人手一杯。 “我最欣赏原则!正如我本人,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大家就是好兄弟、好哥们,否则我发誓!定会把那个不开眼家伙的肠子,从肚脐里掏出来,打个结,丢进海里喂鲨鱼!” “这一杯,为了大师们难能可贵的原则!”矮人猛然举起杯子, 明亮的灯光下,人声鼎沸之中,六只手举起了杯子。 一饮而尽! “酒也喝了,”奥洛夫·比尔德突然放下酒杯,冷声道,“猎魔人,是不是该给个交代?初到诺城,就目无法纪,杀害咱们一位同僚,无论什么理由,你们都犯下了大错!” “哦,阁下要和我们算账?”三名猎魔人豁然抬起头,三双野兽般的竖瞳带着迫人的气势直直盯了过去。 那冷冽的目光仿佛刀子一样扎人,收藏家呼吸一滞,体内的魔力运转都停顿了那么一下。 他身后的手下顿时喧哗着围了上来。 “都冷静!奥洛夫阁下,还不让你的人退下去,咱们不是说好了,这次谈判以和为贵。”乞丐王质问道。 男人冷哼了一声,无奈斥退了手下。 “几位大师稍安勿躁,这次见面并非问罪,只求和平。咱们把一切分歧摆上明面,敞开了谈!” “这样最好,咱们也不想多造杀戮。”雷索坦然道。 “我们私下里也了解过…阿尔方斯·威利的所作所为,”乞丐王摩挲着金玺戒指,瞟了眼楼下,擂台中央两个拳缠布带的肌肉壮汉已经开始互殴,“的确挑衅在先,无故招惹几位大师,但你们直接灭掉他总部,甚至都没给个解释的机会,亦或者让咱们从中斡旋。是否…反应过激,太过凶残…对了,那位猫派的大师这次人不在,你们能否全权代表他的意思?” “贝兰阁下,我们和猫派的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毫无疑问,替他选择!” “此外,如果之前的报复行动让你感到难受,很抱歉…”瑟瑞特上前一步,琥珀的瞳孔一扫,态度强硬,“但这就是猎魔人的行为准则。我们和克利弗阁下态度一致,底线不容侵犯。触者必死无疑!” 人不狠,站不稳! 如果他们态度不够强硬,恐怕死掉的就不是老威利。 “可你们的底线究竟怎么回事?”屠夫声音高昂了起来,“咱们得讲清楚,立个章程,总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以后,咱们哪个手下不小心得罪几位,你们就打过来,赶尽杀绝。” “立个规矩,确有必要。”罗伊看了眼同伴,两人冲他点点头,便朗声道,“我们的底线很简单,只要不来故意挑衅,骚扰我们的朋友以及家人,自然不会动用武力。” “大家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乞丐王闻言松了口气,继而诧异, “这要求合情合理,但你是认真的,罗伊大师?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了?我们从来没想过跟几位诺城的霸主作对…”罗伊垂头,叹息道,“之前的一切不过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的反击!” 三巨头眼皮一跳,好家伙,被逼无奈,这也不是灭人满门的理由。 “那好办,从今天开始,我法兰西斯·贝兰、卡罗·瓦雷泽(克利弗)、奥洛夫·比尔德都会交代下去,约束手底下的人!绝不会再有哪个王八蛋敢为难大师。否则我们会亲自抓起来,交给你们处置!” “几位大师要是不信,按照商业之城的规矩如何?帮派和猎魔人,立下协议,白纸黑字。”屠夫建议道, “那就有劳各位老大,”雷索面色淡然,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接下来,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几位大师将来有何打算?”乞丐王吩咐了手下一句,目光扫向台下,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两名满脸鲜血的拳击手扭打在一起,在擂台上翻滚。 女人兴奋的叫喊震耳欲聋。 “在诺城安家落户,还是离开?” 三巨头悄然竖起了耳朵。 没人希望抱团的猎魔人留下。 “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猎魔人这边,瑟瑞特突然笑道,“但过不了几个月,我们该去拜访另一个学派的好友。狼学派,诸位听说过吗?” “礼尚往来,到时候,也该邀请狼派的兄弟来诺城做客?”雷索饱含深意地说,“想必几位老大也理解…世上猎魔人越来越少了,如果不多聚聚,团结起来,就容易被人欺负…即使大家都是讲规矩的人。” … 三巨头陷入沉默。 原本蛇派和猫派已经足够棘手,如果又来一个狼派,好似头顶悬挂利剑,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猎魔人是在虚张声势,但由不得他们不忌惮。 收藏家怀揣的小心思,也偃旗息鼓。 “听几位大师的意思,准备在诺城长期发展下去?” “诺城经济发达为北境之最,每天的都有无数场交易,要养活十几个猎魔人很简单?”罗伊意有所指,“咱们胃口不大,所需耗费,不到贵帮的百分之一。” 三巨头闻言,脸色稍微缓和。 他们最担心就是猎魔人另立山头,妄图坐大。 “为了表示对新朋友的‘欢迎’,我们有一个礼物送上,”乞丐王按照之前商量的一套说,“老威利离世前和咱们约好了,由今年的格斗比赛,决定一块无主之地的归属。” “大致是商业区里的一条街。” “可拜几位所赐,我们已经私下达成协议…”乞丐王呼了口气,“这条街中的两间店铺,无偿赠送给几位大师经营。” “写进商业协议——永久产权,除了每月上交教会的正常商业税,三大黑帮不会收取任何保护费。”屠夫保证道,“而且不限种类:药剂店、成衣铺、铁匠铺、杂货铺…随你们意愿。永恒之火那边,由咱们负责搞定。” “只要三大黑帮,还存在一天,只要诸位遵守商业规矩,不主动挑衅、暗中破坏。”奥洛夫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但形势不如人,由不得他不低头,“这份协议就有效。” “否则…丑话说在前面,”乞丐王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几位大师要是敢无端出手,破坏规矩!我和两位老友,就算豁出帮派不要,也必让几位血债血偿!” 这是三巨头商量后的一种结果——给猎魔人一块地方,两个店铺足以,让他们安心经营。 有了牵挂和羁绊,才有顾忌,老老实实遵守自由之城的贸易规则。 毕竟,最可怕的是无牵无挂又不受控制的疯子。 而且三大黑帮啥也没付出,捞到的好处远超出猎魔人——从头到尾损失的只有那个死鬼。 …… “呼…吸…”罗伊脸上的兴奋一闪而逝。 他开始怀疑以前的蛇派是不是太过于低调了? 忍气吞声,屡受侮辱,动一次手,大开杀戒,却有这么多超出预料的好处? 思忖片刻,他随即释然。 确切地说,这是团结的力量,猎魔人联合起来的实力足够让三大黑帮忌惮。 换作落单的猎魔人,犯下此等罪,只可能被通缉、追杀到死! 不过这种机遇可一不可再! … 瑟瑞特和雷索相视一望,却发现对方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他们满世界奔波流浪,数十年。 靠着接取委托、猎杀魔物为生。 从来没想过,会在旧有的蛇派学校格斯维德、以及未来新的学校以外,拥有一份固定产业。 光头大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舞刀弄剑、追踪和炼金,他擅长,但对商业经营一窍不通,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瑟瑞特却满脸放光,事实上,作为蛇派百科全书,他一直想尝试战斗以外,更多的可能。 前提是与复兴蛇派不矛盾! “三位老大好意,我们接受了!”瑟瑞特欣然一笑,“不介意的话,现在就能签订协议。” 片刻后,一式四份的协议签字、画押,迅速搞定。 几双手,沉稳有力地握在一起。 “那么,蛇派的大师,合作愉快!”三巨头如释重负,露出轻松的笑容,“我就这派人取来地契!” s://.c/read/37131/24128474.html .c。m.c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药剂店与歌舞厅 诺城中心。 与平民区隔着一条运河的商业区。 五名猎魔人、泽瑞坎女士,小卡尔,站在两座空空荡荡的店铺外,心情愉悦、一如今天灿烂的阳光。 两间店铺一大一小,大的面积和寻常酒馆相仿,而小的那间,开个成衣铺绰绰有余。 …… “伙计们,真的假的?从今天开始这两家店铺属于咱们了?” “还能有假?地契在这儿,货真价实!”瑟瑞特炫耀似地将一摞协议往他面前一晃,泽瑞坎女士和男孩儿也投来好奇的一瞥。 奥克斯顿时眉飞色舞地绕着两个铺子的木门,左敲敲、右摸摸,好似乡巴佬进城似的,啧啧称奇,“这可是自由之城最繁华的地段,要花钱买下来怎么着也得…” “两万克朗…擦擦口水,”瑟瑞特嘴角弯了弯,语气中也有压制不住的兴奋,“而且基本没有傻子愿意出手!” 作为北方的贸易中心,人气最旺的商业区,可谓寸土寸金,任何一间铺子,若非胡乱经营,赚钱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份收入也足以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三巨头可真舍得!唉…”奥克斯突然唉声叹息,“昨天我该陪你们一道去格斗场,增强说服力,没准能多捞点好处…第三间铺子啥的…到时候,肮脏、危险、憋屈的委托就滚蛋去吧,咱们自己当老板!” “你不重建学派了?”罗伊绷着脸,心头颇为好笑地剜了他一眼, “重建学派和当老板矛盾吗?”奥克斯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反问。 众人考虑起来,固定的产业并不阻碍蛇派的崛起,反而能源源不断输送资金支持。 但往商业这一块深耕的同类极少。 毕竟大部分猎魔人都没啥经商天分,仅仅古板又低效地遵循传统——接取委托、猎杀魔物。 “这就是天意,命运的安排!”奥克斯大步踏入房门,张开怀抱,惬意地闭上眼转了一圈,仿佛在呼吸房间里“克朗”的气息,“正好手头一大笔钱没地方用,咱们马上把铺子装修出来,开张营业!” 琥珀的瞳孔转向猫派猎魔人,奥克斯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膛, “猫鹫兄弟,照我说,你的钱暂时别分了,投进来按照比例入股,绝对稳赚不赔!” 弗利厄斯眼皮一跳,犹豫了两秒。 猫派猎魔人朴素的观念中,委托、战斗、生活,三点一线。 几乎不涉及别的领域。 把钱投资进商业,真的靠谱? 尤其讲这话的,是蛇派中最喜欢夸夸其谈的那位。 灰绿的瞳孔往学徒无辜茫然的小脸上一扫。 就当为学徒考虑? 他犹豫不决。 “开店,开啥店?几位有经验?” 猎魔人集体陷入沉默。 “坎蒂拉,给个建议?” 泽瑞坎女士抚了抚乌黑发梢,明眸里满是苦恼,她设想的未来之中不存在商业一词,同样对此一窍不通。 “要不,服装店?” 猎魔人集体否定。 “其实我考虑过…”罗伊往脑后兜帽里塞了只小鱼干,突然开口,“这间小的办成药剂店如何?炼制寻常药剂比炼制魔药简单得多!” 罗伊掰着手指说, “采购草药、材料,改造炼金平台、炼制,所有步骤、整个流程,你们重复了几十年,闭上眼睛都不会出错…无须付出额外的学习成本。” 此外,在奥森弗特大学,罗伊专门记下了不少调理常见病症的药剂配方,而有三巨头帮忙出面,不用担心专利纠纷。 他手上还掌握着一件大杀器——维吉玛天才炼金师卡尔克斯坦传授的独家配方,精力(壮阳)药剂。 罗伊和猫鹫曾经以耐毒性训练的名义强迫小卡尔服下该药剂,效果斐然,让男孩儿提前享受到青春期的烦恼,而且没啥副作用。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只要跟强化功能扯上点联系的药物,都能让人赚得盆满钵盈! 利润高、轻松。 老摩尔、苏茜也能负责点简单的工作,不再起早贪黑地辛苦卖菜。 “好主意!炼制普通的药剂对咱们不难。” “人力和物力需求低,我认为可行。” 众人皆是赞同。 猫鹫彻底心动,如果有个药剂店,不就能省时省力地训练学徒的炼金技术。 “没人反对?那就这么说定了!”光头大汉立马拍板,“左边这间改造成药剂店,今天下午聘请装修工人。” “等算出整体支出…”瑟瑞特建议道,“猫鹫兄弟再决定要不要入股,入多少,当然不能超过两成。” “没问题,那药剂店叫什么名?” “格斯维德如何?纪念南方的蛇派堡垒。”奥克斯提议。 猫鹫没反对,药剂店格斯维德摆上了日程。 关于另一家店铺的安排,众人却争论不休。 “酒馆最合适!”瑟瑞特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唾沫,“诺城满大街都是酒鬼,不愁客人,只要把店开起来,保证财源滚滚!” “酒鬼,是你想免费喝酒吧?”奥克斯不屑地摇头,“开酒馆麻烦!酒水的渠道是个大问题,而且客人鱼龙混杂,管理起来费时费力。想当甩手掌柜不太现实。” 他话锋一转,“我觉得妓院不错,要玩就玩把大的!咱们把那笔款项统统投进去,办一家规模不下于‘长矛洞穴’的消遣场所!垄断整个诺城的生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妓院就不麻烦了?!”瑟瑞特斜着眼瞅了他一眼,“而且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对每个漂亮的‘员工’念诵你那蹩脚又肉麻的情诗?” … 罗伊脸色唰一下黑了下去。 “开妓院的猎魔人,什么鬼玩意儿?” 猎魔人老鸨,专杀白漂客,怕不怕? 话说回来,这不是什么体面的营生。 他打心底里反对。 “你们俩闭嘴吧!酒馆、妓院都不现实,”雷索沉声道,“照我说就铁匠铺…咱们虽称不上铁匠大师,技术不如贝连迦尔,但在锻造领域还算有点心得,打造点常规的制式武器装备、农具,不成问题。再招收几个学徒,完全忙得过来。” “不如开个剑术馆…”猫鹫又唱起了反调,“猎魔人的身手,众所周知,绝对是一块金字招牌。” “而在黑帮横行的自由之城,谁不想学两手剑术防身?” 剑术馆开起来,卡尔的训练又有了着落。 “得了吧…平日里打打杀杀还不嫌够多?”奥克斯不满道,“我坚持妓院!” “咱们中途得去凯尔·莫罕,还是酒馆合适…” “铁匠铺…” “唉…” 罗伊无奈地捂住了额头,转身过,与坎蒂拉、卡尔,六只眼睛对在一起。 皆是重重叹了口气。 …… “阳光照进心扉,一如久别重逢,故人温言问候。上午好,五位大师,坎蒂拉女士,卡尔小朋友!” 街角走出一位顶着紫色鸢尾帽,穿着风骚的红裤子和花衬衫,唇边一抹优雅短须的英俊男人,挥手招呼着迎面而来。 在他旁边跟着一位身材丰满,气质出众的金发美人。 “丹德里恩,普西拉,上午好,两位这是…”罗伊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打了一转,肢体语言说明了他们修复如初的关系。 普西拉心肠还是软,这才几天就原谅了花心大萝卜。 “大师们想必有所耳闻,”丹德里恩叹了口气,英俊的脸上多了一分惆怅,“就在几天前,四巨头之一的阿尔方斯·威利被三大黑帮堵在家里,灭了满门,听说是破坏了什么秘密协议。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财大气粗的金主出手赞助诗歌大会,想要混口饭,难上加难!” 猎魔人的争论暂停,相视一望。 看来三巨头把罪名扛了过去…应该是为了给永恒之火一个台阶下。 给诺城市民一个交代。 “处理结果还不错。”众人心想,总好过自己被按上个“诺维格瑞屠夫”的名头。 “至于现在,”丹德里恩接着说,“我和普西拉打算去商业街另一头的香草旅社,缅怀一下霍桑一世为文艺界的种种付出。和各位同僚一起,为他写首纪念长诗。” “嗯。”普西拉俏脸也有一丝黯然。 对于诺城大部分市民,霍桑一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但对于吟游诗人,确又称得上大善人,自身也是个真正的诗歌狂热者。 这时罗伊突然想起一回事。 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 多年后,大诗人丹德里恩将从阿尔方斯·威利的遗产中得到一份馈赠——香草旅社,然后和普西拉一起稍加改造,开起了心爱的歌舞厅。 接着便上演了一出名为“肉体之罪”的人间惨剧! 可如今那头狂热、虔诚的卡塔·卡恩还未定居诺城。 又因为自己横插一脚,霍桑一世提前嗝屁,香草旅社变成了三巨头中收藏家的产业,再也没了大诗人的份儿。 “我这算是无意中破坏了他的美梦?还是拯救了他的爱人?” …… “几位大师刚才在争论啥?”丹德里恩眼神在空荡荡的店铺和众人之间狐疑地打转。 “还是我来解释吧?”罗伊欣然一笑,坦然道,“蛇派和猫派一起出钱买下了这两处店铺…其中一处已经有了归宿。但较大的那个店铺——” 不待罗伊说完,奥克斯热情洋溢地走上前,亲热地往大诗人胸口擂了一拳,后者痛呼一声,捂着胸口哀嚎。 “丹德里恩大师,你来的正好!” “咱们准备把这块地改造成诺维格瑞最大的妓院,您文采斐然,正好为新店铺创作一首诗歌!”奥克斯满脸期待揽住了大诗人的肩膀,复又将他摇得晕头转向。 “明明该开一家酒馆!” “铁匠铺!” “剑术馆!” “等等…哎哟,您松松手!”丹德里恩从猎魔人的肌肉旋囚笼挣脱出来,擦去棕发间的汗水,“几位的意思…嘶…这间大铺子,还没安排好?” “尚在讨论之中。”罗伊恳求地扫了几个大汉一眼,他们总算停止了争论。“丹德里恩大师,普西拉女士,两位在诺城生活时间不短,对各行各业了解更透彻。” “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金发美人陷入了沉思。 而丹德里恩蓝色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渴望,那是深藏心底的理想和愿望。 光凭自己,大概永远无法办到。 可如今,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他咽了口唾沫,面朝众人小心翼翼地斟酌道, “酒馆、妓院、剑术馆,为何不把它们综合起来,稍加改造?” “什么意思?”几双竖瞳豁然锁定了大诗人。 他身形一颤,脸上挤出个灿烂的笑容,“歌舞厅如何,既能喝酒,又能寻欢作乐,还能锻炼身体…” 闻声,普西拉捋着秀发,明眸闪闪发光。 能有个固定的地方演出,也是她的心愿。 “嗯?歌舞厅也能办种那事儿?”奥克斯诧异。 “我指的是正规的歌舞厅,无关风月,顾客会得到更优雅、高级的享受。”丹德里恩试图描绘出一副美好的场景,“酒水,特指低度数、入口绵柔的葡萄酒。不至于让客人酩酊大醉、发酒疯。” “戏剧开幕,酒水暖场,诗歌收尾,最后,来个散场舞步。” 丹大师笑了笑,憧憬道,“这是上层社会的享受。” “咱们把它通俗化,带入到民间…必定会大受欢迎。” “那我珍藏的诗歌岂不是有了用武之地!” 奥克斯拼命朝着瑟瑞特挤眉弄眼,后者低头一叹。 “罢了,葡萄酒也算酒,歌舞厅就歌舞厅吧。” 谁叫他是当哥的那位。 “等等,这个主意确定行得通?”光头雷索和猫鹫提出质疑,“咱们几个粗人,非要办什么剧院一样的歌舞厅,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关键没那个功夫管理!” “大师们不必担心,如果你们同意这个建议,”丹德里恩双手合拢在胸前,满脸诚恳地说,“鄙人和普西拉女士愿意担当重任,代为打理。” “九成的利润归属诸位。” “而我们俩只要求那微薄的一成,作为填饱肚子的薪资,这些统统写进协议。” 普西拉俏脸一愣。 这家伙,又擅自把我拖进麻烦! 但她无法拒绝。 金发美人轻咬红唇,纤手合拢在腹部,美目中闪过一丝忐忑、期待,“如果大师们愿意给个机会,我和丹德里恩必定让歌舞厅盈利!” “是两位自己想开个歌舞厅吧?那也没关系,可若开起来后,你们联手欺骗猎魔人,可知有何下场?”猫鹫灰绿的瞳孔闪过一抹寒光, “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欺瞒诸位!”丹德里恩挺着脖子,罕见地勇敢了一回,“而且我就在诺城定居,小有名声,却细胳膊细腿儿的体弱多病,想要逃也逃不远啊。” “花销得有多大?” “前期装修,剧院风格…大概得,两千克朗…后续因为得招聘舞蹈和戏剧演员,算上他们每月的工钱…”丹德里恩摸索着下巴,认真算了一下。“每个月不少于四百克朗,不超过五百克朗。但我保证,每一笔账都会详实记录,各位可以随时审查!” “若连续亏损三个月,我们自己滚蛋!” 猫鹫看了一眼瑟瑞特,后者估算着物价,点点头,他便不再异议。 光头大汉叹了口气, “普西拉女士,咱们不在诺城这段日子,多亏你照顾老摩尔和苏茜,算是帮了小鬼一个大忙。有介于此…我决定成全你们。” 两位诗人喜形于色。 眼巴巴看向了罗伊,就差他一个答复。 罗伊只感叹世界真是奇妙。 自己阴差阳错,让丹德里恩失去了香草旅社。 他们却又送上门来,提出歌舞厅的建议。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当然,他也乐于成全。 给大诗人和普西拉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歌舞厅这种创新项目是盈是亏无法预料,他得提高性价比。 “我还有个条件,两位,”罗伊思忖道,“开歌舞厅没问题,但每个月,至少得安排一出关于猎魔人的诗歌吟唱,或者剧目演出。” “我不会强行要求两位去歌颂,可至少也要为猎魔人正名,为客人科普真正的猎魔人形象,你懂我的意思吧?” 就算这部分钱亏掉,若能起到宣传效果,也不算白费。 毕竟诺城作为北方的商业中心,对整个北境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值得作为一个试点。 猫鹫眉峰紧蹙,不解其意。 但蛇派三位大汉,却若有所思。 想要复兴学派,招收学徒,改善猎魔人的名声,破除丑化其形象的种种迷信传闻,确有必要。 当初在维吉玛,弗尔泰斯特拒绝为猎魔人正名。 那么就在诺城再试一试吧。 丹德里恩和女吟游诗人相视一望,灿然一笑, “诸位,我保证每个月,至少两首新作品宣传猎魔人的正面形象!如果反馈不错,还会加大力度。” “而且本人亲自出马编写诗歌、剧本,效果绝对不亚于维吉玛那出‘下水道屠夫传说’。” 罗伊嘴角抽了抽,还能不能翻篇了? 摇了摇头,他握了握金发美人的手,又重重拍了拍丹德里恩的肩膀,“咱们马上就可以签署协议!” 说完,忽而又凑近大诗人,神秘耳语, “丹大师,以后该收敛你的风流劲儿,还有,保护好普西拉,别让她再受伤!明白吗?” “嗯?”丹德里恩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自己以前伤过普西拉的心? 管它了! 歌舞厅要紧! “如您所愿,我发誓!”大诗人抚胸躬身行礼。 “等歌舞厅开业,”罗伊看了眼宛如璧人的一对诗人,“我会送上一首作品,希望到时候,普西拉女士能精彩地演绎一回!” “那就恭候诸位大驾光临!”金发美人屈膝颔首行了一礼。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神殿岛下 金灿灿的阳光笼罩整座诺城。 商业区,原本空荡荡的两间店铺挤满矮人——来自屠夫克利弗的友情推荐,九折优惠的矮人施工队。 两家店铺同时开工,总计花费两千五百克朗装修费,其中猫派猎魔人入股两成。 锤子钉子叮当隆冬。 粉尘满室弥漫、油漆散发刺鼻气味,店铺的装修改造如火如荼。 门外,坎蒂拉和小卡尔负责监督药剂店,丹德里恩和普西拉则盯紧歌舞厅。 老摩尔两口子抱紧小米诺,皱巴巴的脸上笑出了花儿。 而猎魔人们—— 诺城最北方的神殿岛,永恒之火总部以及选民广场向西行数百米。 四道强壮的身影站在临海的一块孤岩之上,向下俯瞰——汹涌海浪拍打礁石,氤氲水汽折射七彩阳光。 “罗伊的预感准吗?”猫鹫灰绿的瞳孔透过墨镜,扫了眼天空中的红彤彤的太阳,“神殿岛下面居然藏着一个秘密实验室,还关押着猫派的一个成员。” “确定不是他喝多了产生臆想?” “相信我,伙计,”奥克斯双手环胸,凝视着宽广无垠的海面、“每个猎魔人突变时获得的能力都存在一丝差异,而罗伊,算是一个幸运儿…青草试炼后恰好拥有了一种神奇的预知能力,偶尔能捕捉到过去和未来的片段。” “你可知咱们背上的蛇派钢剑、银剑从何而来?”瑟瑞特拔出钢剑,爱不释手地轻抚质地冷硬的剑脊,“因为罗伊得到了某种启示,指出学派蓝图所在地,咱们才能找到图纸,锻造武器。” 上古之血过于敏感,所以猫派猎魔人只能换个说辞。 “小鬼的预感从未出错…既然他这么说,”雷索怀里搂着歌尔芬·橘猫,笃信不疑地说,“用不了多久,必然给你一个惊喜!” “预知、启示?真是特殊又强大的能力,希望这次一如既往地准确无误。”弗利厄斯眼神闪烁一丝怀念。 自从离开破败的猫派学校,开始浪迹天涯后,他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过猫派同伴。 那个被关押在神殿岛下的倒霉鬼又会是谁?一个熟人? …… 四人等待之际。 身着一条短裤,背负阿隆戴特,显露出精瘦肌肉、修长身形的罗伊,正在海洋与神殿岛接壤的冰冷水域里飞速游动,寻找着通往秘密实验室的路径。 得益于湖女之剑的“水泽”能力。 一股水元素薄膜包裹住他的身体,他不仅能水底呼吸、水面行走,行动也变得如同水生动物般惬意自在,海水的阻力,在一种无形的影响下变成了推动力。 合拢的双脚鱼尾般奋力摆动,双臂应和节奏舒展。 流线型的身体在水深五米处,飞快地来回穿梭,寻找着海床与岩缝间的裂隙。 从海面往下看。 仿佛有一条年轻海豚在蔚蓝的海水里欢快畅游。 “呼——” 帮派的麻烦解决,店铺也进入装修流程,剩下的时间自然不能浪费。 他也就瞄准了计划之中一处险地。 神殿岛下方,关押着一位悲惨猫派猎魔人,藏有数张猫派蓝图的秘密实验室。 五分钟后。 罗伊从神殿岛西侧游动到北侧。 忽而心生警兆,暗金的瞳孔往深邃的海底扫去,两头浑身滑溜溜,生有鱼鳞和蹼,淡蓝色人形生物朝他迅速靠拢。 二十米、十米。 形象变得清晰——眼球惨白,鼻子就是两个窟窿,血盆大口露出一排细密的锯齿。 “水鬼?” 猎魔人面不改色,手臂拨弄了两下海水,稳住身形。 左手勾勒土黄色倒三角。 淡黄光芒笼罩周身。 右手凭空一抓,加布里埃尔浮现掌心。 扣动扳机。 “嗵、嗵——” 连续两箭。 弩矢破开海水阻力,拖出两条白色的气泡带。 正中两张丑陋大脸。 引导箭+眩晕箭,巨大冲力瞬间穿透颅骨。 血花绽放,又被海水冲散。 两头袭击者没碰到猎魔人一下,便饮恨弩箭之下,翻转惨白肚皮,无力地浮上海面。 罗伊仍然端着手弩。 不远昏暗的海水里,又有三头水鬼闯入视野。 暗金瞳孔闪烁寒光。 “嗵、嗵!” 两箭精准爆头。 食指犹在扳机之上,来不及扣动,一股腥风扑面。 第三头水鬼已然游至身前,惨白的眼球、腥臭的锯齿几乎怼到脸上。 猎魔人怡然不惧,手弩切换为银剑。 震慑! “唰——” 人影与水鬼瞬间错身而过。 暗红剑刃劈开水幕。 水压冲散血花,水鬼分作两半的残躯漂上海面。 “击杀水鬼*5,经验值+100,猎魔人lv7(1130/4500)。” …… “噗…” 满头黑发的猎魔人破开浪花,吐了口海水,在神殿岛与海水接壤处,一块湿润的沙地登陆。 从空间取出毛巾擦干身体,换上飞狮怪甲胄。 掏出短刀娴熟地解剖身边几具血淋淋的水鬼尸体,摘下牙齿指甲、舌头眼球,开膛破肚收集有价值的内脏器官。 然后脑子里一通搅拌,罗伊掌心多了一枚半掌大,小型红色突变物。 “意外之喜啊,正好为下次的青草试炼储备。” 料理完水鬼,猎魔人仗着敏锐的身手,爬上了登陆点附近粗糙不平的岩壁。 之前他找遍了海底都没能找到入口,意识到自己思维进入误区。 也许入口并非在水下,而是在神殿岛的山体遮掩之中。 刺目的阳光洒落。 一只人形生物贴着神殿岛下方的悬崖峭壁,以骇人的速度来回爬行。 有如壁虎游墙,灵活性远超任何攀岩大师。 如此反复搜寻了几遍,猎魔人眼前一亮,终于在一块隆起的山岩后,找到一条杂草丛生、青苔点缀的的陡峭小道。 顺路而下,约莫两分钟后,他看到了一座狭窄的山洞。 “总算找到你了!” …… 昏暗的洞穴,火把的光芒照出几道高矮不一的剪影。 五名猎魔人正对着一堵堆满碎石的墙壁发呆。 “罗伊,你确定实验室入口在这堵墙壁后面?”奥克斯站在碎石堆上,一手提着火把,一手往着冷硬的墙面敲敲打打,满脸疑惑。“没开玩笑?难不成还得弄点炸药来把它给炸开?” “可要这么做,三巨头恐怕会怀疑咱们要去抢劫个金库啥的。” “蠢货,炸药顶个屁用?!你没感觉到元素波动?”瑟瑞特一把摁住脖子间的轻颤的蝮蛇吊坠,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凝重,“魔法元素在此汇聚,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墙壁。” “这是术士释放的强大幻术…”光头大汉往厚实的手掌摩挲过粗糙的石壁,脸上流露出一丝回忆之色,“十年前咱们在金塔河畔一口山洞,见过类似的幻术。还有玛哈坎…” “当时找到了一位帝国魔法顾问的隐秘实验室,然后收获了一大袋子光明精华和轮注粉尘。”回味着过去,瑟瑞特神采飞扬,脸上熠熠生辉。 “这么说,还真让罗伊说对了,神殿岛下面藏着个密室?”猫鹫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地了扫了对方一眼。 身为蛇派最年轻,身手最弱的猎魔人。 偏偏掌握如此强大的预知能力,简直是一个人形探宝器! “诸位,想想办法解决它。”罗伊绞尽脑汁揉了揉太阳穴,这堵幻术构筑的墙壁,放在另一个世界那就很简单,直接用女术士凯拉·梅兹赠与的魔法道具尼赫蕾妮之眼破除。 可如今… “小鬼,记不记得咱们在碳山,斯迈尔克矿道是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 “你指的是保护太阳之血那副壁画?”罗伊恍然大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瘸腿的光头大汉,手指沾着某种粉末抚摸壁画,“反魔法金属!” “嗯,还不算太笨!” 接下来,罗伊便肉痛地从战利品包裹里掏出昂贵的反魔法金属粉末。 往拦路的墙面上抹了一点。 涂抹处豁然浮现出一块亮金色的斑块,迅速扩散。 厚实的墙壁仿佛被点燃的纸页,向着周围虚化,眨眼消失殆尽,露出一口黑布隆冬的山洞。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中透出,莫名让人背脊发冷。 “待会儿大家小心点儿…”罗伊熄灭了火把,郑重告诫,“预感告诉我,里面藏着些‘脏东西’。” s:///book/14/14271/893335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神殿岛下 金灿灿的阳光笼罩整座诺城。 商业区,原本空荡荡的两间店铺挤满矮人——来自屠夫克利弗的友情推荐,九折优惠的矮人施工队。 两家店铺同时开工,总计花费两千五百克朗装修费,其中猫派猎魔人入股两成。 锤子钉子叮当隆冬。 粉尘满室弥漫、油漆散发刺鼻气味,店铺的装修改造如火如荼。 门外,坎蒂拉和小卡尔负责监督药剂店,丹德里恩和普西拉则盯紧歌舞厅。 老摩尔两口子抱紧小米诺,皱巴巴的脸上笑出了花儿。 而猎魔人们—— 诺城最北方的神殿岛,永恒之火总部以及选民广场向西行数百米。 四道强壮的身影站在临海的一块孤岩之上,向下俯瞰——汹涌海浪拍打礁石,氤氲水汽折射七彩阳光。 “罗伊的预感准吗?”猫鹫灰绿的瞳孔透过墨镜,扫了眼天空中的红彤彤的太阳,“神殿岛下面居然藏着一个秘密实验室,还关押着猫派的一个成员。” “确定不是他喝多了产生臆想?” “相信我,伙计,”奥克斯双手环胸,凝视着宽广无垠的海面、“每个猎魔人突变时获得的能力都存在一丝差异,而罗伊,算是一个幸运儿…青草试炼后恰好拥有了一种神奇的预知能力,偶尔能捕捉到过去和未来的片段。” “你可知咱们背上的蛇派钢剑、银剑从何而来?”瑟瑞特拔出钢剑,爱不释手地轻抚质地冷硬的剑脊,“因为罗伊得到了某种启示,指出学派蓝图所在地,咱们才能找到图纸,锻造武器。” 上古之血过于敏感,所以猫派猎魔人只能换个说辞。 “小鬼的预感从未出错…既然他这么说,”雷索怀里搂着歌尔芬·橘猫,笃信不疑地说,“用不了多久,必然给你一个惊喜!” “预知、启示?真是特殊又强大的能力,希望这次一如既往地准确无误。”弗利厄斯眼神闪烁一丝怀念。 自从离开破败的猫派学校,开始浪迹天涯后,他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过猫派同伴。 那个被关押在神殿岛下的倒霉鬼又会是谁?一个熟人? …… 四人等待之际。 身着一条短裤,背负阿隆戴特,显露出精瘦肌肉、修长身形的罗伊,正在海洋与神殿岛接壤的冰冷水域里飞速游动,寻找着通往秘密实验室的路径。 得益于湖女之剑的“水泽”能力。 一股水元素薄膜包裹住他的身体,他不仅能水底呼吸、水面行走,行动也变得如同水生动物般惬意自在,海水的阻力,在一种无形的影响下变成了推动力。 合拢的双脚鱼尾般奋力摆动,双臂应和节奏舒展。 流线型的身体在水深五米处,飞快地来回穿梭,寻找着海床与岩缝间的裂隙。 从海面往下看。 仿佛有一条年轻海豚在蔚蓝的海水里欢快畅游。 “呼——” 帮派的麻烦解决,店铺也进入装修流程,剩下的时间自然不能浪费。 他也就瞄准了计划之中一处险地。 神殿岛下方,关押着一位悲惨猫派猎魔人,藏有数张猫派蓝图的秘密实验室。 五分钟后。 罗伊从神殿岛西侧游动到北侧。 忽而心生警兆,暗金的瞳孔往深邃的海底扫去,两头浑身滑溜溜,生有鱼鳞和蹼,淡蓝色人形生物朝他迅速靠拢。 二十米、十米。 形象变得清晰——眼球惨白,鼻子就是两个窟窿,血盆大口露出一排细密的锯齿。 “水鬼?” 猎魔人面不改色,手臂拨弄了两下海水,稳住身形。 左手勾勒土黄色倒三角。 淡黄光芒笼罩周身。 右手凭空一抓,加布里埃尔浮现掌心。 扣动扳机。 “嗵、嗵——” 连续两箭。 弩矢破开海水阻力,拖出两条白色的气泡带。 正中两张丑陋大脸。 引导箭+眩晕箭,巨大冲力瞬间穿透颅骨。 血花绽放,又被海水冲散。 两头袭击者没碰到猎魔人一下,便饮恨弩箭之下,翻转惨白肚皮,无力地浮上海面。 罗伊仍然端着手弩。 不远昏暗的海水里,又有三头水鬼闯入视野。 暗金瞳孔闪烁寒光。 “嗵、嗵!” 两箭精准爆头。 食指犹在扳机之上,来不及扣动,一股腥风扑面。 第三头水鬼已然游至身前,惨白的眼球、腥臭的锯齿几乎怼到脸上。 猎魔人怡然不惧,手弩切换为银剑。 震慑! “唰——” 人影与水鬼瞬间错身而过。 暗红剑刃劈开水幕。 水压冲散血花,水鬼分作两半的残躯漂上海面。 “击杀水鬼*5,经验值+100,猎魔人lv7()。” …… “噗…” 满头黑发的猎魔人破开浪花,吐了口海水,在神殿岛与海水接壤处,一块湿润的沙地登陆。 从空间取出毛巾擦干身体,换上飞狮怪甲胄。 掏出短刀娴熟地解剖身边几具血淋淋的水鬼尸体,摘下牙齿指甲、舌头眼球,开膛破肚收集有价值的内脏器官。 然后脑子里一通搅拌,罗伊掌心多了一枚半掌大,小型红色突变物。 “意外之喜啊,正好为下次的青草试炼储备。” 料理完水鬼,猎魔人仗着敏锐的身手,爬上了登陆点附近粗糙不平的岩壁。 之前他找遍了海底都没能找到入口,意识到自己思维进入误区。 也许入口并非在水下,而是在神殿岛的山体遮掩之中。 刺目的阳光洒落。 一只人形生物贴着神殿岛下方的悬崖峭壁,以骇人的速度来回爬行。 有如壁虎游墙,灵活性远超任何攀岩大师。 如此反复搜寻了几遍,猎魔人眼前一亮,终于在一块隆起的山岩后,找到一条杂草丛生、青苔点缀的的陡峭小道。 顺路而下,约莫两分钟后,他看到了一座狭窄的山洞。 “总算找到你了!” …… 昏暗的洞穴,火把的光芒照出几道高矮不一的剪影。 五名猎魔人正对着一堵堆满碎石的墙壁发呆。 “罗伊,你确定实验室入口在这堵墙壁后面?”奥克斯站在碎石堆上,一手提着火把,一手往着冷硬的墙面敲敲打打,满脸疑惑。“没开玩笑?难不成还得弄点炸药来把它给炸开?” “可要这么做,三巨头恐怕会怀疑咱们要去抢劫个金库啥的。” “蠢货,炸药顶个屁用?!你没感觉到元素波动?”瑟瑞特一把摁住脖子间的轻颤的蝮蛇吊坠,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凝重,“魔法元素在此汇聚,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墙壁。” “这是术士释放的强大幻术…”光头大汉往厚实的手掌摩挲过粗糙的石壁,脸上流露出一丝回忆之色,“十年前咱们在金塔河畔一口山洞,见过类似的幻术。还有玛哈坎…” “当时找到了一位帝国魔法顾问的隐秘实验室,然后收获了一大袋子光明精华和轮注粉尘。”回味着过去,瑟瑞特神采飞扬,脸上熠熠生辉。 “这么说,还真让罗伊说对了,神殿岛下面藏着个密室?”猫鹫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地了扫了对方一眼。 身为蛇派最年轻,身手最弱的猎魔人。 偏偏掌握如此强大的预知能力,简直是一个人形探宝器! “诸位,想想办法解决它。”罗伊绞尽脑汁揉了揉太阳穴,这堵幻术构筑的墙壁,放在另一个世界那就很简单,直接用女术士凯拉·梅兹赠与的魔法道具尼赫蕾妮之眼破除。 可如今… “小鬼,记不记得咱们在碳山,斯迈尔克矿道是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 “你指的是保护太阳之血那副壁画?”罗伊恍然大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瘸腿的光头大汉,手指沾着某种粉末抚摸壁画,“反魔法金属!” “嗯,还不算太笨!” 接下来,罗伊便肉痛地从战利品包裹里掏出昂贵的反魔法金属粉末。 往拦路的墙面上抹了一点。 涂抹处豁然浮现出一块亮金色的斑块,迅速扩散。 厚实的墙壁仿佛被点燃的纸页,向着周围虚化,眨眼消失殆尽,露出一口黑布隆冬的山洞。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中透出,莫名让人背脊发冷。 “待会儿大家小心点儿…”罗伊熄灭了火把,郑重告诫,“预感告诉我,里面藏着些‘脏东西’。”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魔像守卫 “咕噜咕噜…” 山洞里响起连续的吞咽声。 五名猎魔人各自饮下一瓶“猫”,狰狞乌黑的血管爬上脸颊。 五对异色的竖瞳徐徐转动,犹如夜色中的野兽发出荧光。 魔药生效,黑暗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似白昼。 罗伊环目四顾,狭窄的山洞,怪石嶙峋,洞顶倒挂着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四下随处可见椭圆小巧的菌类植物。 更有阴冷的气息从深不可测的地方吹来,仿佛黑暗中藏着莫可名状的恐怖之物。 罗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五人顿时默契地收敛呼吸,垫起脚尖。 化身偷袭猎物的猫科动物,无声前行。 深入山洞不过两分钟,五人穿过狭窄的隧道,进入一处宽敞平坦,空空荡荡,广场般的所在。 不远处隐约出现了人为建造的华丽石柱,地面也铺陈着破旧的大理石板,每隔一段距离摆放着一个熄灭的火盆。 这里显然是某个被人类废弃的场所。 五人躲在岩柱后,目光继续转动,越过漆黑广场的正中央一座干枯许久的喷泉,再往旁边,豁然收缩成棱形。 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安静地矗立在喷泉边。 它拥有人类的四肢和头颅,高度至少超过了三米,壮硕的体型充满压迫力。 浑身上下缠绕着一圈圈散发荧光的带子,镌刻着密密麻麻、深奥晦涩的魔法符文。 四肢和脑门上,生长着一根根木炭似的柱状物。 形象憨厚、怪诞、又可怖。 黏土魔像 身份:守卫(它忠心地看守此地,驱赶并杀死一切入侵者。) 生命值:? 属性: 力量:? 敏捷:12 体质:? 感知:10 意志:无 魅力:4 精神:20 技能: 黏土之躯(被动固化): 作为黏土和魔力的造物,它力大无穷、皮凑肉厚,体质、力量+10。 黏土魔像不需要食物和饮水,体内魔像核心和体表魔法符文会自动从空气中吸取游离的元素,提供持续运行的能量。 免疫恐惧等所有精神异常,免疫流血、火焰和毒素。 对强酸敏感。 … 嘶—— 罗伊看着那一长串的免疫字样,眼皮一跳。万分庆幸自己叫上了队友,一个人跑下来和它单挑,肯定会被揍得很惨。 毕竟这家伙皮糙肉厚,独自用武器砍,没把它杀死,估计得先把自己累死。 而且它不存在意志属性,简单地说,它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猎魔人不认为隐藏的杀手锏,震慑冲击,能对魔像产生作用! …… 这东西实在过于醒目,四名见多识广的大龄猎魔人一眼就认出它的身份,脸色或是凝重,或兴奋。 这相当于常识。 许多法力高强的术士,都喜欢购买或者亲手制造魔像,充当忠心耿耿的守卫。 相比于另一种高性价比的保镖巨魔,魔像造价高昂,却不需要源源不断提供大量的食物。 更死板呆滞无法和主人交流,却因为油盐不进,不会像憨头憨脑的巨魔那般,被尖牙利嘴的人类,三言两语哄骗过去。 意味着此战无法避免。 光头大汉沉思了两秒,从空间戒指取出针对改造生物的构体剑油,分发下去。 炼制构体油仅需狗脂和毛球菇两种常见材料,所以猎魔人一直备在空间里,随时取用。 接过剑油。 五名猎魔人盘膝在地,按照各自的节奏韵律,沾着滑腻的油膏,涂抹雪亮的剑身。 手臂动作明明参差不齐,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咕噜咕噜……” 一人一瓶雷霆。 脸颊上,绝症似的乌黑血管更为浓重。 饮罢,光头大汉用指尖在地面画出一个阿尔德法印的符号,然后指了指自己,奥克斯、瑟瑞特…罗伊。 安排好释放顺序。 嘴唇开合,无声做了几个口型, “躲开冲锋!” 如此庞然大物要是发起冲刺,冲击力大概不亚于石化蜥蜴,在场无人能够正面抗衡。 众人颔首,不约而同勾勒五指,释放淡黄色的光芒流转周身。 罗伊又掏出兜帽的歌尔芬·大橘,命令它乖乖待在原地。 当下万事俱备。 光头大汉沉着脸,领头冲了过去,四名同伴紧随其后,分作不同方向,一阵风似地涌上前,包围住中央的庞然大物。 黑暗中,五对兽瞳闪烁荧光。 仿佛借着夜色,围猎雄狮的狼群。 魔像瞬间被异动惊醒,刻满臃肿身体的符文,光芒大盛。 “呕喔——”它晃动身体,爆发出沉闷的低吼。 整个山洞在回声中摇晃。 然而不待它出手,光头大汉肌肉虬结的手臂猛然往前一推! “砰!” 空气震荡,强大的冲击推得魔像一个踉跄,身体失衡。 随即,紫色的法阵腾空而起,一记亚登法阵进一步削弱魔像的速度和反应。 四面的猎魔人们疯狂发起进攻。 裹着剑油的银剑划出漫天残影。 火花四溅。 一连串“噗噗噗”的响声响起,无数道利刃在坚硬的陶瓷上剐蹭,却无法触及内部。 “吼—呜—” 盾牌般的巨大手臂迅若雷霆,往两侧一挥,格开数把银剑。 魔像蓦地引颈长啸,黝黑沉重的身体异常地静默、缩紧,做出明显的蓄力姿态。 “砰——” 空气再次炸响,奥克斯一记阿尔德轰中它宽阔的后背。 蓄力被直接打断,魔像笨拙而狼狈地向前迈动两步。 猎魔人们抓住机会,银剑、法印狂轰滥炸。 如此循环往复。 五人法印默契配合,魔像被定在原地挨打,几乎不能完整地攻击一次。 五轮过后。 猎魔人们法力消耗大半。 魔像的运转速度肉眼可见地降低。 周身的符文光芒黯淡、坚硬的黏土皮肤千疮百孔,接近油尽灯枯。 许是创造者制定的程序,毁灭之前,令它做殊死一击。 魔像回光返照般挣脱亚登的束缚,猛然一跃而起。 下坠! 灰尘四溢,强劲冲击波将五名猎魔人全数推开。 然后,爬满符文的木头脸,转向暗金瞳孔的猎魔人。 庞大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两米以外,罗伊心头升起巨大警兆。 小山般的阴影迎头压下。 劲风吹得黑发乱舞,脸皮紧绷。 不到半秒。 来不及躲闪,甚至来不及唤出手弩,发动闪烁。 但他的坐骑还在乖乖坐在远方——传送! “唰——” 庞大的身形撞散一抹残影。 猎魔人身形一下子融入空气,再次出现,已经站在远处洞穴拐角,蹲坐于地的歌尔芬·大橘身边。 “喵?”猫咪琥珀的眸子疑惑地看向主人,肉爪扒拉他的裤腿儿。 罗伊险死还生,满腔怒火地冲着远处笨拙地挺住身体的魔像,连续扣动扳机。 “嗖嗖嗖—”连续三箭。 魔像终于耗尽了最后的生命,轰然倒地。 “击杀黏土魔像,经验值+50…猎魔人lv7(1180/4500)。” … “咦,不应该啊…经验怎么这么低?”罗伊抱起歌尔芬,擦了把冷汗,随着众人走向魔像残骸,面露诧异。 “难道这大个子没有灵魂,或者说灵魂残缺?空有一具躯壳?” 人工改造的生命,构体,是这么回事吗? 另一边,奥克斯已经从残骸里掏出三个战利品,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其中一枚表面光滑的红褐色东西吸引,质地坚硬如玉石,形如心脏。 “最值钱的就是这枚魔像核心,价值数百克朗,卖给术士,很快能利用它另起炉灶,创造第二头魔像。” 瑟瑞特解释道,“不过这份怪物精髓,和轮注尘埃也不错。” “这…怪物精髓能否让给我?”猫鹫罕见忸怩地发出请求,“猫派青草煎药配方,正好需要用到这玩意儿,我想给卡尔留着。” “这东西归你了!” 蛇派猎魔人们自无反对。 罗伊将剩下的两件东西收好之后,盘膝坐下,随着众人一道冥想,恢复损耗的魔力和体能。 s:///book/14/14271/893335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魔像守卫 “咕噜咕噜…” 山洞里响起连续的吞咽声。 五名猎魔人各自饮下一瓶“猫”,狰狞乌黑的血管爬上脸颊。 五对异色的竖瞳徐徐转动,犹如夜色中的野兽发出荧光。 魔药生效,黑暗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似白昼。 罗伊环目四顾,狭窄的山洞,怪石嶙峋,洞顶倒挂着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四下随处可见椭圆小巧的菌类植物。 更有阴冷的气息从深不可测的地方吹来,仿佛黑暗中藏着莫可名状的恐怖之物。 罗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五人顿时默契地收敛呼吸,垫起脚尖。 化身偷袭猎物的猫科动物,无声前行。 深入山洞不过两分钟,五人穿过狭窄的隧道,进入一处宽敞平坦,空空荡荡,广场般的所在。 不远处隐约出现了人为建造的华丽石柱,地面也铺陈着破旧的大理石板,每隔一段距离摆放着一个熄灭的火盆。 这里显然是某个被人类废弃的场所。 五人躲在岩柱后,目光继续转动,越过漆黑广场的正中央一座干枯许久的喷泉,再往旁边,豁然收缩成棱形。 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安静地矗立在喷泉边。 它拥有人类的四肢和头颅,高度至少超过了三米,壮硕的体型充满压迫力。 浑身上下缠绕着一圈圈散发荧光的带子,镌刻着密密麻麻、深奥晦涩的魔法符文。 四肢和脑门上,生长着一根根木炭似的柱状物。 形象憨厚、怪诞、又可怖。 黏土魔像 身份:守卫(它忠心地看守此地,驱赶并杀死一切入侵者。) 生命值:? 属性: 力量:? 敏捷:12 体质:? 感知:10 意志:无 魅力:4 精神:20 技能: 黏土之躯(被动固化): 作为黏土和魔力的造物,它力大无穷、皮凑肉厚,体质、力量+10。 黏土魔像不需要食物和饮水,体内魔像核心和体表魔法符文会自动从空气中吸取游离的元素,提供持续运行的能量。 免疫恐惧等所有精神异常,免疫流血、火焰和毒素。 对强酸敏感。 … 嘶—— 罗伊看着那一长串的免疫字样,眼皮一跳。万分庆幸自己叫上了队友,一个人跑下来和它单挑,肯定会被揍得很惨。 毕竟这家伙皮糙肉厚,独自用武器砍,没把它杀死,估计得先把自己累死。 而且它不存在意志属性,简单地说,它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猎魔人不认为隐藏的杀手锏,震慑冲击,能对魔像产生作用! …… 这东西实在过于醒目,四名见多识广的大龄猎魔人一眼就认出它的身份,脸色或是凝重,或兴奋。 这相当于常识。 许多法力高强的术士,都喜欢购买或者亲手制造魔像,充当忠心耿耿的守卫。 相比于另一种高性价比的保镖巨魔,魔像造价高昂,却不需要源源不断提供大量的食物。 更死板呆滞无法和主人交流,却因为油盐不进,不会像憨头憨脑的巨魔那般,被尖牙利嘴的人类,三言两语哄骗过去。 意味着此战无法避免。 光头大汉沉思了两秒,从空间戒指取出针对改造生物的构体剑油,分发下去。 炼制构体油仅需狗脂和毛球菇两种常见材料,所以猎魔人一直备在空间里,随时取用。 接过剑油。 五名猎魔人盘膝在地,按照各自的节奏韵律,沾着滑腻的油膏,涂抹雪亮的剑身。 手臂动作明明参差不齐,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咕噜咕噜……” 一人一瓶雷霆。 脸颊上,绝症似的乌黑血管更为浓重。 饮罢,光头大汉用指尖在地面画出一个阿尔德法印的符号,然后指了指自己,奥克斯、瑟瑞特…罗伊。 安排好释放顺序。 嘴唇开合,无声做了几个口型, “躲开冲锋!” 如此庞然大物要是发起冲刺,冲击力大概不亚于石化蜥蜴,在场无人能够正面抗衡。 众人颔首,不约而同勾勒五指,释放淡黄色的光芒流转周身。 罗伊又掏出兜帽的歌尔芬·大橘,命令它乖乖待在原地。 当下万事俱备。 光头大汉沉着脸,领头冲了过去,四名同伴紧随其后,分作不同方向,一阵风似地涌上前,包围住中央的庞然大物。 黑暗中,五对兽瞳闪烁荧光。 仿佛借着夜色,围猎雄狮的狼群。 魔像瞬间被异动惊醒,刻满臃肿身体的符文,光芒大盛。 “呕喔——”它晃动身体,爆发出沉闷的低吼。 整个山洞在回声中摇晃。 然而不待它出手,光头大汉肌肉虬结的手臂猛然往前一推! “砰!” 空气震荡,强大的冲击推得魔像一个踉跄,身体失衡。 随即,紫色的法阵腾空而起,一记亚登法阵进一步削弱魔像的速度和反应。 四面的猎魔人们疯狂发起进攻。 裹着剑油的银剑划出漫天残影。 火花四溅。 一连串“噗噗噗”的响声响起,无数道利刃在坚硬的陶瓷上剐蹭,却无法触及内部。 “吼—呜—” 盾牌般的巨大手臂迅若雷霆,往两侧一挥,格开数把银剑。 魔像蓦地引颈长啸,黝黑沉重的身体异常地静默、缩紧,做出明显的蓄力姿态。 “砰——” 空气再次炸响,奥克斯一记阿尔德轰中它宽阔的后背。 蓄力被直接打断,魔像笨拙而狼狈地向前迈动两步。 猎魔人们抓住机会,银剑、法印狂轰滥炸。 如此循环往复。 五人法印默契配合,魔像被定在原地挨打,几乎不能完整地攻击一次。 五轮过后。 猎魔人们法力消耗大半。 魔像的运转速度肉眼可见地降低。 周身的符文光芒黯淡、坚硬的黏土皮肤千疮百孔,接近油尽灯枯。 许是创造者制定的程序,毁灭之前,令它做殊死一击。 魔像回光返照般挣脱亚登的束缚,猛然一跃而起。 下坠! 灰尘四溢,强劲冲击波将五名猎魔人全数推开。 然后,爬满符文的木头脸,转向暗金瞳孔的猎魔人。 庞大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两米以外,罗伊心头升起巨大警兆。 小山般的阴影迎头压下。 劲风吹得黑发乱舞,脸皮紧绷。 不到半秒。 来不及躲闪,甚至来不及唤出手弩,发动闪烁。 但他的坐骑还在乖乖坐在远方——传送! “唰——” 庞大的身形撞散一抹残影。 猎魔人身形一下子融入空气,再次出现,已经站在远处洞穴拐角,蹲坐于地的歌尔芬·大橘身边。 “喵?”猫咪琥珀的眸子疑惑地看向主人,肉爪扒拉他的裤腿儿。 罗伊险死还生,满腔怒火地冲着远处笨拙地挺住身体的魔像,连续扣动扳机。 “嗖嗖嗖—”连续三箭。 魔像终于耗尽了最后的生命,轰然倒地。 “击杀黏土魔像,经验值+50…猎魔人lv7()。” … “咦,不应该啊…经验怎么这么低?”罗伊抱起歌尔芬,擦了把冷汗,随着众人走向魔像残骸,面露诧异。 “难道这大个子没有灵魂,或者说灵魂残缺?空有一具躯壳?” 人工改造的生命,构体,是这么回事吗? 另一边,奥克斯已经从残骸里掏出三个战利品,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其中一枚表面光滑的红褐色东西吸引,质地坚硬如玉石,形如心脏。 “最值钱的就是这枚魔像核心,价值数百克朗,卖给术士,很快能利用它另起炉灶,创造第二头魔像。” 瑟瑞特解释道,“不过这份怪物精髓,和轮注尘埃也不错。” “这…怪物精髓能否让给我?”猫鹫罕见忸怩地发出请求,“猫派青草煎药配方,正好需要用到这玩意儿,我想给卡尔留着。” “这东西归你了!” 蛇派猎魔人们自无反对。 罗伊将剩下的两件东西收好之后,盘膝坐下,随着众人一道冥想,恢复损耗的魔力和体能。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 枯骨 一小时后,恢复部分魔力的猎魔人继续探索漆黑的山洞。 喷泉水池不远,规律间隔的熄灭火盆,组成一条显眼的通道。 众人一路点火。 当光明驱逐黑暗和阴冷,走过几步腐朽的石阶之后,他们来到一座密闭的大门前。 昏黄的火焰照出门扉上一片银色的古代符文。 淡淡的魔力萦绕不散。 学派吊坠微微震颤。 “咚、咚…”奥克斯扣指轻轻敲击两下,手掌贴合上去使劲摁了摁,大门纹丝不动。 “这种硬度、加上魔力防护,阿尔德法印拿它没辙。” 琥珀瞳孔突然转向罗伊, “你看我干嘛?” “这扇门也许是一个强大的幻术,反魔法金属没准有效!” “脑子被水鬼啃掉了吗?”瑟瑞特“哐当”一声狠狠敲了自家兄弟脑壳,“这儿不是有钥匙孔,什么乱七八糟的幻术!?” “亲爱的兄弟,我警告你…”奥克斯身形半躬,目露凶光,咧开满口白牙,“别以为店铺安排上让了步,就可以随意侮辱我,再敢——” “闭嘴,两个蠢货!”光头大汉蒲扇般的手掌往两人脖子上一按,顿时,两兄弟好似被提住脖子的猫一样,偃旗息鼓。 “弄清楚场合再斗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钥匙!不出意外,小鬼预感中那位可怜的猫派成员,就被关在里面?” 猫派猎魔人闻言神色一凛,触摸大门的手指抖了抖。 而罗伊颔首,脑海中的记忆翻滚, “黏土魔像已经变成战利品,实验室外最大的威胁解决,我建议分头行动寻找线索。但要注意,这个山洞接近海洋,阴冷、潮湿,某些角落也许存在经年积累下来的剧毒瘴气。大家要是嗅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味道儿,千万注意安全。” “小子,这点用不着你提醒。” 接下来,众人分作两队。 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西边,而罗伊和雷索,东边的洞穴。 两人从宽敞的洞穴大厅,进入另一条狭窄的岔道,一路风平浪静,采了不少毛球、槲寄生之类的草药,更发现一种奇妙的植物——荧光蘑菇,生长在洞顶,状如成团的蜘蛛卵,散发淡绿色的光芒,宛如一盏盏天然的魔法灯,神秘而美丽。 一路荧光相送,两人趟过一口冰冷的水洼。 “小鬼,记不记得上次一起潜水是啥时候?”锃光瓦亮的脑袋冒出水面,雷索踏上陆地,擦了擦一脸水迹,魔药造成的狰狞异状显着消退,脸色变得柔和。 不知不觉间,那个懵懵懂懂,喜欢小偷小摸的学徒已经入门一年了。 “别跟我提什么潜水!”罗伊摘下一把青苔擦擦了头发,又想起斯迈尔克矿道尽头,那口堆满孽鬼排泄物的水池,口腔里莫名其妙钻出一股屎味儿,“当初你那一脚,什么扯犊子的粪坑试炼!害得我好几天都没啥胃口。” “蛇派的光荣传统必须保留。”光头大汉却摇头,“何况我怎么记得,那天晚上你和海蝎子谈天说地,烤肉吃得肚子滚圆——” 正说着,两人脖子吊坠忽而轻颤。 默契地做出战斗姿态。 抖动手腕,“唰——” 银剑出鞘。 洞顶的荧光蘑菇洒落淡绿的光芒。 不远,一头提着灯笼和长剑,裹着半透明长袍的妖灵从虚空中钻出,沙哑尖嚎着,扑向猎魔人! 五指勾勒,淡黄光芒流转。 光头大汉顶着昆恩法盾,蛇派银剑放置身后,作尾位起势,犹如捕食的龙蜥,甩动锥尾,飞快几步跨至妖灵身边。 唰—— 银剑势如雷霆,斜上一撩。 格开妖灵旋转的剑刃,余势不止,削中它半虚半实的身体,使得它身形一顿。 雷索轻盈矮身,借机绕至身后。 五指往地面一按,淡紫色的法阵升腾而起,亚登陷阱瞬间锁定妖灵,半透明的身体强制转换为实体,失去物理打击的免疫力。 “嗖、嗖——” 远处罗伊连续扣动扳机,弩矢拖曳尾羽,引导箭+眩晕箭的组合,正中它消瘦的后背。 妖灵陷入僵直。 光头大汉同时将蛇派钢剑舞成残影,“唰唰——” 一刹那连出三剑,痛击它的胸腹,银剑腐蚀躯壳,泛起起阵阵轻烟。 “啊——” 妖灵蓦地发出一阵绮丽至极的哀嚎,如同水波般荡漾身体,无形的声波向着四卷席卷。 但,两名猎魔人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立即恢复清醒——高意志直接免疫了妖灵哀嚎。 …… 远近配合。 手弩与银剑狂风暴雨地连击。 整整两秒。 妖灵被困在原地,犹如一个不倒翁,被抽得动弹不得。 两秒后。 光头大汉突然收手,灵活地向后一跃。 “嗖嗖——” 弩射继续。 远处袭来致命两箭,正中妖灵干瘪丑陋的脑袋。 它耗尽生命,浑身青光大盛,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带着不甘怨毒的哀嚎,化作虚无。 星星点点灿烂的光斑坠落在地,形成一滩翠绿的恶灵尘。 其中隐隐夹杂着一枚绿色的小型突变诱发物。 “击杀妖灵,经验值+60,猎魔人lv7()…” “呼…”罗伊伸手一挥,恶灵尘和突变物统统收入战利品包裹,留着调配青草煎药。 拦路者既除,暗金瞳孔扫向隧道最深处。 洞顶蘑菇的荧光照耀下。 生满钟乳石的墙壁边,安静地躺着一具人类的骸骨。 “等等小鬼,别急着过去…”光头大汉还剑归鞘,往尸体旁边的角落扫了一眼。 鼻子动了动,一股透着腐败的气息的蠕动白雾,蛰伏在角落。 这显然是某种有毒气体,若是携带着金莺魔药自然不惧。 可金莺的材料难寻,两人并没能提前储备,交换个眼神后,默契地往各自身上套一个昆恩龟壳。 由雷索出手,隔着数米距离,对准瘴气一记伊格尼。 火蛇喷吐,引燃气体。 “轰隆”一声。 刺目的火星闪烁,一场轻微的爆炸后,瘴气瞬间被焚烧殆尽。 两人又烧了第二遍,确认无误,这才走到骸骨身边。 光头大汉一手托起骷髅头,一手托起髋骨,细细端详,“男性,死亡原因…头骨遭到重击、并且全身多处骨折,断裂的骨头大概刺破了脏器…骨质存在魔力侵蚀的迹象,残留着稀薄元素能量…” “一个术士,魔法改造过的身体看不出具体年纪,但至少死了有数十年,妖灵该是这家伙死后所化…” 雷索喃喃自语, “可他为什么死在这个角落,跟那间紧闭的大门又有什么关系?” … “我大概知道一点原因…”罗伊从尸骨旁边沙土之下掏出一张薄薄的牛皮纸,擦干灰尘,目光一凝。 开立人:杰胡达·洛乌 购买人:伊瑞纽斯·瓦·施泰恩加德 货物:守卫魔像(黏土,陶瓷) 保修:若陶瓷出现损坏,请尽快通知附近的学徒分店。本魔像仅由授权工作人员维护。 …… “这么说,这个倒霉鬼的身份大概率是…魔像的维修工程师?”荧光蘑菇照出雷索古怪的脸色,“修好魔像后,某种程序出错?导致他被被当成入侵者攻击。” “遭受重创后,逃到山洞底部,咽了气。” “没错,依照骨头上的衣服来看,色泽灰暗,款式老旧古板,维修工程师无疑。” 现实还真是讽刺啊。 两人相视一望,哭笑不得。 这张收据上还记录着另一项重要信息。 “伊瑞纽斯·瓦·施泰恩加德…拗口的名字。” 购买人,即为魔像的主人。 “他就是神殿岛下秘密实验室的真正拥有者。” 罗伊好奇道,“你听说过这家伙吗?我有种感觉,他所处的时代,魔法大概比现在更流行。” “专门售卖各种魔像的商店,想想都够刺激。” 毕竟魔像可不止有黏土打造,还有石铸的,更为强大危险的石像鬼。 “我对北方的历史不太了解。”雷索摇头,站起身体,“走,去看看那三个家伙,有没有偷懒斗嘴。” ……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八章 凝视深渊,反得抬举 猎魔人师徒从山洞东边,迅速移动到西边,顺着几条干枯的藤蔓爬了两个坡坎,中间又炸掉几窝瘴气。 顺利地进入一个宽敞的房间,铺陈着整齐的大理石地板。 有别于造型粗犷、废墟般的山洞,这个房间装饰得更为精致,华丽。 两人在门后的台阶上驻足,凝视一块刻着上古语的石碑。 暗金的瞳孔徐徐转动,罗伊凭借四分之一精灵的血脉传承,轻易辨认出语义, “凝视深渊、反得抬举?” 低沉的话音落地,作为回应,空荡荡的大厅里,仿佛有一阵阴冷的气息呼啸而来。 罗伊挑了挑眉梢。 光头大汉陷入沉默。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上古语给他的感觉—— 仿佛一个陷入绝望之人,将死前疯狂挣扎,却误入歧途;艰难前行,最后又获得某种成功? “狂热、极端…极端意味着危险,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光头大汉,看了看不远,房间中央,奥克斯兄弟,瑟瑞特正站在一圈圆形的立柱边, “走,别浪费时间,咱们先过去。” …… “三位,找到钥匙没,别告诉我,你们一直冲着这玩意儿发呆。” 两人凑到近前,才发现中央的立柱高得吓人,至少十几米,从地面连接至天花板,坚硬的表面绣满一圈圈稻穗似的花纹。 仿佛一座巨型囚笼。 只是笼子栏杆的间隙太过大。 出入自由。 而每两根立柱之间,矗立着一座面无表情、朴素端庄的人形石雕。 它们有如站在阴影之中静默的巨人,苍白、冷漠的石眸注视着未知的彼方。 “咱们杀了头妖灵…然后发现了一份记录…”奥克斯将一页上了年头的牛皮纸展示给两人,貌似是一页研究笔记—— “我们按照老师伊瑞纽斯·瓦·施泰恩加德的命令,对水鬼的基因进行了一系列研究。 喂入河豚毒素后,所有研究对象都陷入昏迷,过了二十四小时,全部失去生命迹象,实验无法继续。 署名:马提鸥·西库拉” …… “这就对上了!”罗伊掏出之前的那张收据一对比,神色振奋地说,“这位老师和魔像购买者是同一个人。瑞纽斯·瓦·施泰恩加德,这间秘密实验室的拥有者!” “开启那道门的钥匙,必然就在他身上!” “冷静点,小子…”瑟瑞特立即泼了桶冷水,“咱们把这地方都搜遍了,除了这张研究笔记,和一头送死的妖灵。连只老鼠都见不着,更别提钥匙!” “没准那位法师早就废弃掉整个实验室,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到头来,还得去搞点炸药把实验室给炸开!” “不对!既然你们遇到了妖灵…那说明附近应该有一位死者的遗骸…”雷索一脸笃定地说。 “抱歉,遗骸没有…”猫鹫忽而走到一座雕像旁边,定睛一看,立柱之上,竟然有一个小巧的活动拉杆。“但我发现了某种机关。” 猫鹫轻轻把拉杆往下一拽。 “訇—訇—” 地面震动,灰尘四溢。 原本面朝众人的高大石雕立刻响应,沿着顺时针方向旋转了九十度。 “正确调整它们的面向,应该就能得到答案…骸骨和钥匙!” “鬼鬼祟祟的术士,就喜欢搞这些伤脑筋的东西。还等什么?”兜帽猎魔人径直走到最西边的拉杆边,“就让奥克斯大爷,来解决这个谜题!” “蠢货!数学白痴!”瑟瑞特不屑一笑,“你知道有多少种可能得组合吗,就算你转上三天三夜都试不完!” 罗伊闻言晃眼一瞧,围成一圈的雕像一共有七座,每座都有四种朝向。 “这意味着可能性为,四的七次方…” 罗伊心头咯噔一跳,“一万六千多种可能!” 众人脸色大变。 “那又如何?熬过青草试炼,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奥克斯揉了揉鼻子,迅速恢复了斗志,随机选择了一座雕像,开始拉动机关,“哪怕用最笨的方法,多花点时间挨个尝试,也比站着不动,只知道抱怨强!” “等等傻子!你不做点标记?我敢保证,不到一百次全部乱套、重来!”瑟瑞特开始和兄弟默契配合,弗利厄斯走过去帮忙。 胸中燃烧着一把火, 他必须解开机关,打开实验室,见到那位罗伊预感中的猫派猎魔人。 …… 而罗伊站在原地,目光转动,陷入思索。 他只记得神殿岛下面有个实验室,机关的解法却早已模糊。 “小鬼,来帮把手!” “这张研究笔记…雷索,我记得水鬼明明免疫毒性,”年轻的猎魔人却提出一个古怪的问题,他不打算死板地去转动机关,肯定存在某种诀窍,“为啥注射河豚毒素后,会昏迷并死亡呢?” “我不是术士,也没做过那么详尽的实验,但据我所知,河豚体内的毒和别的毒不太一样,算是一种神经毒素,毒性为自然界之最,且作用机制和别的毒素完全不同。” “河豚毒素不会直接腐蚀和损伤血肉,被吸收后,作用于生物的神经系统,麻痹神经,使他们丧失所有活动能力、因而死亡…” “即便就是水鬼,体内也存在神经。” “原来如此。” 光头大汉耐心地科普了一遍,配合三位同伴,拽动拉杆。 而罗伊反复翻阅收据和那张研究笔记,又把整个房间重新了两遍。 一无所获。 “罗伊,身为后辈,居然坐视前辈下苦力,你再偷懒下去,”奥克斯威胁道,“万一破解机关,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就是私人所有,别想再拿去充公!” 罗伊摇头一笑,只把这调侃当做耳旁风,喃喃自语,“如此复杂的机关,难不成研究员只凭脑子记忆答案?” “应该存在某种提示?” 可两份文件都看过了。 地方也搜遍了。 “难道我忽略了什么东西?” 什么没有利用上呢? 他闭上眼睛,再次把进入山洞之后,所有经历过滤了一遍。 两分钟后,豁然睁开双眼,暗金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难道是那句话——” 那句石碑之上,诡异的上古语! “凝视深渊,反得抬举。” 凝视——这七座石雕,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正像凝视着某个东西? 那么我该转动雕像,使它们面朝所谓的深渊,即可解开机关。 可深渊又指的什么地方? 罗伊放眼四顾,雕像之外,整个房间坑坑洼洼的四面墙壁之上,并无显着特征,符合深渊的寓意。 那么—— 他越过忙碌的四名猎魔人。 进入雕像环绕中央,一块圆形空地。 蹲下身体,扣指轻敲大理石地板。 “砰、砰…” 下面是空的。 “伙计们,停手!”罗伊豁然起身,“我想,我知道机关答案了!” …… 两分钟后。 五名猎魔人通力合作之下,所有雕像都被调整到面朝中央区域。 “咔嚓——” 清脆的响声之后。 圆形的大理石板向着两侧徐徐张开,露出一口幽深的水池。 光线黯淡,黑黝黝的水底下隐隐有某种东西在运动,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所谓的深渊,原来指的是这口水池!” “咱们老了,思维僵化,还是年轻人的头脑灵光。”奥克斯赞赏地拍了拍罗伊的肩膀,五指勾勒,迅速套上一记昆恩法印。 摩拳擦掌,朝着水池扬起下巴,大手一挥, “还等啥,伙计们,一起下去干他娘!” “噗通……” “噗通……” 水花四溢,三名蛇派先后入水。 弗利厄斯和瑟瑞特,则留守外部,防止意外。 “咕噜咕噜…” 水面翻滚,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 不到十秒。 五头水露出惨白肚皮,一命呜呼。 因为蛇派战友体贴入微,罗伊又刷到了一百点经验。 猎魔人lv7() 然后,拖着一具披着破烂布条的骸骨上了岸。 “人类的骸骨” 哪怕死去许久,骨骼之上仍然萦绕着部分魔法能量。 生前大概率是一位施法者。 “这具池底枯骨,究竟是实验室主人伊瑞纽斯·瓦·施泰恩加德,还是他的学生兼助手马提鸥·西库拉?”罗伊满脸疑惑。 “有什么关系?反正钥匙到手…该去看看那位被困的猫派兄弟!”奥克斯捏紧取自骸骨的,锈迹斑斑的铁钥匙,满脸兴奋。 “可这家伙又是怎么死的?” “骨头上全是牙齿啃咬的痕迹,”瑟瑞特拾起一根胫骨,思忖道,“因为某种原因掉进水池,被水鬼吞噬。” 不管尸体是那位老师,亦或者学生,都曾利用水鬼进行多种残忍的活体实验,例如河豚毒素实验。 又可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实验对象的盘中餐? 凝视深渊,反得抬举? 就是不知道死后的灵魂是被抬举到地狱,亦或者天堂?!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奥克斯昂首阔步,好似诗歌朗诵, “工程师被亲手修理的魔像碾碎,研究人员被研究对象吞噬。那么,猎魔人是否将死在魔物爪牙之下?” 众人均感毛骨悚然。 “闭上你的乌鸦嘴!”瑟瑞特一把夺过钥匙。 “走,开门去!”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九章 痛苦最真 实验室大门外。 两侧火盆熊熊燃烧,照出几道昂然而立的身影。 “各位,打开这扇门前,我得先说几句…根据我预感到的画面,实验室里的猎魔人朋友状态很不对劲儿,浑身杀气,瞳孔好像——红色闪电!从那里面,我完全看不到半点冷静和理智,” 罗伊注视着猫鹫略微紧张的面容,叹了口气,“我认为他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无法分辨敌友,一旦发现咱们,恐怕会发起进攻,不死不休。” “你的意思是,门里的伙计已经变成了疯子?”锈迹斑斑的铁钥匙在钥匙孔前一顿,奥克斯想了想, “就不能把他恢复正常?你预感如何?” “抱歉,我无法确定,但恢复的可能性不大…”罗伊面露为难之色,在他记忆中,门后那位同类,饱受折磨之后已经变成一种诡异而可怖的生物。 跟人类相比,似乎属于另一个的物种! 暗金瞳孔转向右边,“猫鹫,有没有什么建议?” 正把侧脸贴在大门上,闭目聆听的猫派猎魔人深吸了口气,豁然握紧双拳。 “其实你提到的画面,很像是青草煎药的后遗症发作,情绪失控,暂时陷入疯狂…存在恢复的可能性…” “而且咱们这边有五个人,而他只有一个。以五敌一,轻而易举就能把他制住,到时候再做决定如何?” “嗯,那就试一试。”光头大汉看了看同伴,众人点头,“但丑话说在前面,若情况不对,我们肯定优先自保!希望你能体谅。” “理所应当!” “那待会儿,咱们先用法印限制住他的行动,再用绳子绑起来检查!” 罗伊从战利品包裹里取出几截小臂粗细的缆绳,仔细打好绳结,一人分上一根。 “咔嚓——” 门开。 五人涌入一间还算宽敞的大厅,放眼望去,整个大厅泾渭分明地划作两个区域。 右侧属于生活和实验区。 摆放着奇形怪状炼金仪器、蒸馏器皿,包括一人多高,呈葫芦状,作用未知的金属罐。 还有各类生活用品、家具、书架。 显然曾经有人长期在此工作和生活。 而正前方的区域。 墨绿花纹、腐朽石板铺就的台阶往下,密集的钟乳石,围成了一条狭长的甬道。 甬道尽头,上百根洁白的蜡烛静静燃烧,明亮的光芒,将整片区域照得一片通透。 地面用纯白的灰烬,勾画出一个六芒星法阵。 五对竖瞳一下子凝固—— 法阵中央,赫然跪着一个瘦长的人形生物。 他背对众人,面朝一座形似猎豹的动物石雕,自身则保持着安静冥想的姿势。 而他瘦削的后背,简直触目惊心。 皮肤被火焰和电击大面积烧焦,布满暗红色、扭曲的疤痕、赘生物。 有的地方甚至没有皮肤,露出肌肉组织、筋、血管,白生生的骨头茬子。 却不见一滴鲜血。 罗伊注视这恐怖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 凯?恩 年龄:93 性别:男 身份:猫学派猎魔人、实验体(经受一系列极端试验之后,又遭到未知能量改造,精神和体质都产生了巨大扭曲,体内潜藏着另一股陌生的气息。) 生命:200 魔力:160 属性: 力量:? 敏捷:? 体质:20 感知:16 意志:3 魅力:2 精神:16 技能: 猎魔人法印lv6、冥想lv9、猫学派长剑剑术lv10、猎魔人感官lv10、炼金术lv7…… 神秘强化(被动):身体被未知的能量改造,生命力、魔力得到强化,体质+5,精神+5,意志-5,丧失所有痛觉。 无需进食,自发从空气中吸取元素能量补充损耗。 获得强大的自愈能力。 …… 四个大汉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恐怖的模样? 弗利厄斯尤其愤怒,牙齿咬得卡兹作响,脖子上青筋突兀,灰绿的眼球边缘隐隐渗出血丝。 但救人要紧! 他蓦地深吸一口气,五指勾勒,套上一记昆恩法盾。 一手长剑,一手绳索,越过四名同伴,率先冲了过去,吸引其注意力。 蛇派紧随其后。 黑影察觉到动静,提起膝边的银亮的长剑,豁然站起,转身—— 正面的形象比背面更加惊悚! 好似一个被活生生剥下皮肤的血人。 委实骇人至极。 浑身肌肉组织、筋脉、骨头,融化成一副丑陋的盔甲,包裹住他瘦得脱形的躯壳。 这个男人,如同一头刚从坟墓里爬起来的恶鬼。 疤面之上那双闪烁猩红光泽的眸子,转向了众人。 毫无感情、毫无怜悯! 只有冷漠,只有空洞! “没有…正义或…邪恶,”男人受损严重的嗓子,发出一道锉刀般刺耳的低吼。“只有痛苦…最真!” 银剑随着转动的手腕舞了个剑花,他带着一阵腥风扑向五人! “唰——” 疾风闪电般的银光掠过半空。 首当其冲的猫派猎魔人,与他狠狠撞击到一起。 “砰、砰、砰!” 激烈短促的空气爆鸣,火花四溅。 银剑数次交击。 某一刻,猫鹫矮身躲过劈来的剑刃,一剑刺向他的手背。 黑影间不容发地勾勒出一记昆恩法印。 剑刃劈中龟壳似的法盾,顿时“哐当”一声。 清脆犹如玻璃破碎。 法盾消散,却有一股诡异的反冲力击飞了猫鹫。 黑影长剑做牛势,跨步,瞄准猫鹫脖子向前一记突刺。 但蛇派众人已包围住它的后背和侧面! “砰——” 空气炸裂。 位于左手位的奥克斯,一记阿尔德,强劲的气流撞得黑影身形失衡,险些摔倒。 位于右手瑟瑞特顺势往下一按,紫色光芒升腾而起,亚登陷阱刚好捕获了猎物。 黑影被紫光缠身,肉眼可见地向下一陷,移动和反应迟钝了几分。 光头大汉立刻绕到他身前,迎着猩红的视线,五指如飞,勾勒出一记青色的倒三角。 亚克席法印映入瞳孔,黑影如遭雷击,失神地怔在原地。 握紧长剑的手臂、浑身肌肉,不由自主地松弛。 “乒—” 古威希尔划出银白的直线。 罗伊精准一击刺中他握剑的右手。 雪亮的银剑坠地。 黑影变得手无寸铁。 “哗—” 猎魔人默契地出手! 五个方位,五根缆绳同时腾空而起,分别套中它的四肢和脖子。 人影低吼,拼命蠕动身体挣扎。 然而一人之力又怎么敌得上五位同类。 两秒。 他毫无反抗地被一路拖拽着,撞上了一根立柱。 “唰唰——” 猎魔人们双手舞出残影。 三两下,将他死死捆在冰冷,坚硬,两人环抱的柱子上。 罗伊犹不满足。 又掏出一堆绳索,配合众人将他脑袋以下捆得严严实实,捆成了一个大粽子! 这才摩挲着下巴,满意地点头, “现在万无一失,就算是混合兽也挣脱不得!” “没有善…没有恶…只有空洞,永存!” 哪怕身体无法动弹,他的嘴巴仍然开合不停,重复那段意味不明的话语。 猩红的眸子好似魔法灯似地照着五人。 “怎么处理他,各位?”瑟瑞特轻轻摸了摸“粽子”的头顶。 那上面布满大面积的暗红色疤痕,外形和触感好似风干的腊肉,不见半根毛发。 “先检查身体,看看他究竟遭了哪些罪,”猫鹫灰绿色瞳孔注视着可怖的脸颊,努力在脑海中辨认他的形象。 “那你认出他来了吗?” 猫鹫摇头,他只觉得对方面孔有点熟悉,也许多年前见过一面。 但他的身份,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猫派猎魔人。 毕竟没见到学派的吊坠。 …… 接下来五人分工合作。 猫鹫和雷索,检查男人的身体状态。 罗伊和奥克斯兄弟,则整个实验室,寻找线索。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章 实验日记 分工完毕。 奥克斯和瑟瑞特负责右侧的生活区和实验区。 而罗伊捡起了男人掉落的银剑,转动手腕轻盈一挥,试了试手感。 合拢中指和食指,轻轻往剑脊上一抹,皱了皱眉头。 许是太久没有上油保养,剑身之上居然起一丝锈迹。 随后,他又一手捏住剑柄,一手托起剑身,目光平行于剑脊看过去。 月之刃 类型:银剑 材质:黑铁、龙族皮革、强大怪兽组织、银块… 特征:重5.06磅,柄长11吋(0.27米),剑身40吋(1.01米) 附魔—— 亚登强化:持剑时,亚登法印将获得小幅度增强。 冰冻:命中目标时,有极小的几率使目标陷入冰冻状态,敏捷-10。 …… “还不错…冰冻效果,尤其适合狩猎反应迟钝的巨型魔物。” 剑的品质绝不逊色于蛇派银剑,可惜疏于保养。 “再忍忍,等出去以后,给你从里到外‘洗个澡’。” 月之刃收入空间,等此间事了再行分配。 罗伊走到中央甬道尽头,一开始男人冥想的那块六芒星法阵之中。 眼前一亮! 之前未曾留意,现在凑近,他才发现地上居然躺着一摞厚厚的图纸,捡起来略一打量,顿时喜上眉梢。 猫学派裤子、手套、靴子以及甲胄,整整四张装备制造蓝图,详细记录每个部件的构造。 “啧啧,大丰收啊!” 连弗利厄斯这位正统的猫派猎魔人,穿的都只是普通皮甲。 图纸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嗯,待会儿给他们一个惊喜。” 现在算起来,罗伊已经拥有蛇派的两张图纸,飞狮怪的四张图纸,以及猫派四张。 这些蓝图都是以后学院发展壮大的资本。 珍而重之收入空间,目光扫过图纸底部,最后一本毫不起眼的牛皮手册。 拍去表皮的厚厚灰尘,罗伊翻开了第一页。 “那艘破船我真厌倦了,希望我召唤的暴风雨让它撞上小草丘外海的礁石,让它彻底粉碎。 我不在时,学生在水鬼身上做的实验结果不如预期。我还是一切都得自己做。 我先在实验对象身上施用一剂麻醉药。这个“罂粟之奶”会让猎魔人半醒半昏,毫无招架之力,之后再开始研究。” “嗯,这么说,一切都对上了!”罗伊面露恍然,“这本实验日记的撰写者为实验室主人,术士施泰恩加德。既然能召唤暴风雨,他绝非等闲之辈,没准在所有术士中都能排的上号。” 偏偏这家伙如此残忍,居然祈祷船毁人亡。 “他的学生,则是那位用河豚毒素杀死水鬼的马提鸥·西库拉。” 用水鬼做实验也就罢了,可罗伊万万没想到,这对变态的术士师徒敢把主意打到猎魔人身上! 难道它们早就在长期枯燥、乏味的实验中泯灭了人性?! “罂粟之奶…就是用这玩意儿偷偷麻醉猫派猎魔人,绑回这间实验室。” 暗金的瞳孔闪过凶光,罗伊心头怒火翻滚。 这一年多来,化身猎魔人,感受猎魔人之道的悲欢喜乐。 他越发认同自己的身份! 无论是谁,敢对同类,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都必须付出代价! … 罗伊深呼吸,暂时平复下怒气,现在还是拯救那个男人要紧! 翻开第二篇。 大概意思是,猫派猎魔人遭受到一连串痛苦折磨之后,向施刑者吐露出猫派猎魔人的训练与猫学派的相关资讯。 施泰恩加德发现大部分猫派都有精灵血统,怀疑猫派创始人就是一位艾恩·希迪。 这个猜测到没错,罗伊早就知道猫派创始人是一位生世坎坷的精灵混血。 不过这一连串的折磨—— “简直罪不可恕!” 当前年代,全大陆的术士兄弟会明令禁止术士们用活人做实验,无论是正统的人类、矮人精灵等古老种族,猎魔人,都不行! 违者会被套上反魔法金属镣铐、关上百年的禁闭,甚至被直接除名! 当然,经过实验者同意,签订协议确保安全无害的实验,或者无人知晓的实验,又另当别论。 … 第三页,第四页。 越往后,越是耸人听闻。 术士对猎魔人的实验越发极端…虐待、毒物、焚烧、冷冻、挨饿、脱水,都是家常便饭。 日复一日,持续了好几个月。 他变成如今这副恶鬼般的恐怖模样,正是这一系列折磨的后遗症。 “等见到珊瑚,一定要请教请教,看看施泰恩加德是否还活着。”罗伊打定了主意。 之前机关附近,“深渊”底部那具尸骨也许是施泰恩加德、也许是马提鸥·西库拉。 总之,肯定还有一个幸存者。 他将来一定要找到这位活下来的研究员,“好好款待”! … 当罗伊翻到最后一页,豁然瞪大了眼睛! “如我所猜测,猎魔人是很棒的能量集合体!如果有邪物困在这么精良的身体内,一定会成为死神再世、仇恨化为血肉,一切受我掌控!自从马拉斯皮恩与阿尔苏尔以来,没有人创造过如此强大的个体。” “嘶…这么说那家伙已经不是原本的猎魔人?”暗金的瞳孔转向不远处的“大粽子”,“所以毫无理智,只知道杀戮?” “不,不对!”罗伊随即否定这个猜测。 他之前观测到的信息中有一句描述——精神和体质都产生巨大的扭曲,体内潜藏着另一股陌生的气息。 “确切地说,他体内还多了另一个东西,所谓的邪物?!” “召唤仪式常用的六芒星,召唤出了它?!” 罗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两个意志在猎魔人体内斗争。 所以观测到的意志属性远低于常人。 猎魔人的灵魂被困在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之中。 而另一个施泰恩加德召唤出来的邪恶灵魂,压制了猎魔人,占据主导位置,夺取到身体控制权! 该如何拯救他? …… 罗伊合拢实验日记,摁住脖子间轻颤的吊坠,目光越过六芒星,观测那头一人多高的动物雕像! 一眼望去。 惊人地拟真!有如一头盘踞石座之上的猎豹,苍白的眸子凝视着虚空。 偏偏它前肢的爪子数量、分叉的耳朵、隆起的脊椎……嗯?脊背上蹲着一只打着呵欠,后爪挠着下巴的大橘猫, “喵?” “什么时候跑哪儿去了?快回来!” 罗伊一把抱住歌尔芬,又塞进了兜帽。 目光扫过雕像的粗壮的长尾,又与已知的猫科动物存在不同。 未知动物的石雕 浑身萦绕着淡淡的元素能量,以及一股古怪的、陌生的气息… …… 陌生的气息? 罗伊心头一动,虽然不知道这个雕像具体有何来历、用途,但必定跟占据猎魔人身体的邪祟有关系。 “嗯,该和他们讨论讨论了。” 罗伊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咱们五个猎魔人,还有四位七八十岁老前辈,没准真能想出办法驱邪祟,让那家伙恢复人性!”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一章 猫鹫往事 实验室。 烛火光芒摇曳。 照出两张惊讶的面孔。 对俘虏的检查结果,超出了雷索和弗利厄斯的想象。 面前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疯子般自言自语的“干尸”,心跳,呼吸频率迥异于正常人、甚至猎魔人。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从表面看至少承受过火烧、冰冻、电击、肉体改造…数十种令人发指的酷刑。 种种折磨,痛苦程度超过了青草试炼,换成普通人早就活生生疼死。 哪怕大多数免疫系统重塑过的猎魔人,经历了这一切,也会因为严重感染、内脏衰竭去逝。 可他偏偏顽强地活了下来。 以一种扭曲非人的姿态。 伤口、肌肉组织、脏器血管,粘粘、结痂、愈合。 消瘦如干尸的身体,却拥有异常充沛生命力。 “他至少被关了二三十年…”猫鹫注视着俘虏熔岩般的红色眸子,似乎想要发掘出一丁点儿人性和理智,可惜只有空洞,“没有食物,没有饮水,又究竟怎么活下来的?” 光头大汉默然,心头却有一个答案——也许这家伙早已称不上猎魔人,更进一步,已经不算是人类! “各位,看看我发现了啥!”罗伊突然的大喊令众人心头一振,迅速聚拢。 猫派蓝图从雷索手中开始传阅,一个接一个,直到猫鹫,猫派猎魔人握剑平稳有力的手,罕见地开始颤抖。 “四张猫派蓝图,这么说这位兄弟的确来自猫学派。” 奥克斯颇为不忍地看了眼猫鹫。 瑟瑞特却摇摇头,“可能性很大,但也不能排除别的学派找到图纸,毕竟证明身份的猫派吊坠,仍然不知所踪。” 他们搜遍生活区和实验区,只发现一些不相关的书籍和过期的炼金材料。 … 接下来,当罗伊展示出银剑“月之刃”以及那本实验日记。 四周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猎魔人咬牙切齿、喘气粗重… “瑞纽斯·瓦·施泰恩加德,马提鸥·西库拉…这两个名字,我记住了!” “王八蛋!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敢用猎魔人做实验?!”奥克斯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千万别让我抓住,否则定把它们一刀一刀刮个干净!” “受尽折磨,哀嚎而死!” “那未免死得太轻松。”瑟瑞特声音冷如冰霜,“换成是我,得在他们身上重复所有花样,一遍,两遍…” “以大多数术士的体质而论,坚持不了那么久…”光头大汉面无表情,声音淡漠,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得先找个专精治疗法术的帮手,维持住他们的生命,让他们保持清醒,享受到最后一刻。” “抱歉,水鬼已经啃死了一个目标,咱们最多只能惩罚另一个。” 罗伊摇头,没想到同伴比自己还狠。 而弗利厄斯,手掌反复摩挲着月之刃,灰绿的瞳孔注视着“干尸”被烧毁的脸颊,猩红的眸子,渐渐地神情恍惚。 记忆一瞬间回到了数十年前、荒郊野外、那段一路同行的日子。 唏嘘和缅怀悄然爬满猫鹫消瘦的脸颊,一时压过了仇恨和愤怒。 “你认出他的身份了?” “月之刃,猩红的瞳孔、猫派的图纸…我没记错的话,他是我很久以前老朋友,叫做—凯亚恩。”猫鹫叹了口气。 “仔细说说?”蛇派四人看了过来。 猫鹫灰绿的瞳孔闪过回忆之色, “具体多久已经记不清了,大概五十年前,我在辛特拉接到一个暗杀委托,前往泰莫利亚执行任务的途中,遇到了凯亚恩。” “他和我同属理智派,对于猫派的现状深感无奈,又不屑于与乘坐大篷车的猫派为伍,于是独自流浪,靠着委托谋生。” “因为相似的背景,又脾气相投,我和凯亚恩很快成了朋友,一路同行了大概一个月…经常围绕着篝火痛饮,交流炼金、战斗经验,分享以前的冒险经历。” 是的,他们一起度过了有着美酒和故事,充实而愉快的时光。 不曾想到阔别数十年,再次见面,对方却被折磨着这番惨状。 “稍等片刻…”罗伊扫了一眼嘴唇还在不停开合的“干尸”,“理智派是什么意思?猫派内部还划分成不同的势力?” 实际上,罗伊一直对猫学派比较好奇,可惜只了解个大概,他只知道这群喜怒无常的刺客,满世界浪荡,居无定所。 学校也已经荒废了很久。 “理智派是一种勉强的说法,指的就是青草试炼过后,性格和情感变化不至于太过剧烈的猎魔人,数量总共就那么几个。”猫鹫自嘲地说,“稍微具有一点人性,能控制脾气,除了任务委托,一般不会滥杀无辜。” 罗伊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名字。 狼派猎魔人兰伯特的挚友艾登、以及放弃奴隶生意的卡拉丁,都属理智派。 “理智派以外,剩下的猫派因为性格缺陷,无法处理自身的情绪,极易失控…” “猫派的青草煎药为什么会导致这种严重的后遗症?”罗伊突然插嘴问了一句,他迟早会服用猫派药剂,但他不想变成一个疯子。 光头大汉立刻眼神警告,似乎责怪他莽撞。 “这也不算什么大秘密。”猫鹫却坦然道说,“无论哪个学派的青草药剂,或多或少会抑制正常的情感,使服用者变得比常人更迟钝。当然,也存在奥克斯兄弟这种不受影响的乐天派,极其罕见罢了。” 罗伊嘴角一抽。 这究竟是夸还是损? “而猫派青草煎药,最初被法师创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削弱试炼者情绪变化,制造出一种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可结果适得其反。削弱变成增强,尤其会放大心底的负面情绪。” “许多服药后的猫派,体内的恐惧、愤怒、悲伤…等等情绪被放大,大到无法自控…只能通过杀戮来发泄、平息,这助长了内心的阴暗…行事作风变得越发凶残、百无禁忌,整个学派逐渐声名狼藉。” “但我和凯亚恩还算比较幸运…没有精神方面的困扰。”猫鹫声音一沉,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一别数十年,他居然会遭此劫难。” “蛇派的兄弟,能否帮我一把…”灰绿的眸子扫过四名猎魔人,猫鹫诚恳地说,“让凯亚恩摆脱疯狂,恢复理智…” “这正是我们来此的目的…”罗伊和同伴交换了个眼神,“但你确定,他能接受自己如今的状态?” 设身处地想,变成这般恐怖的模样,好似一具被剥皮烧焦的干尸,宛如再在世恶鬼,任谁都会痛不欲生。 “总该给他一个机会,”猫鹫笃定地说,“恢复清醒,是死是活自己决定。” “如果我落到这种地步,也希望有人能唤醒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按照实验日记,凯亚恩目前被一个术士召唤的邪物占据了身体。”瑟瑞特摩挲下巴,满脸凝重,“咱们该如何驱邪?解除诅咒我还有点心得,驱除异位面的邪物,全无经验。” “各位,注意到那个雕像和法阵了吗?”罗伊建议道,“我有预感,它们跟凯亚恩体内的邪物必然脱不了关系。” “驱除邪祟的方法,藏在其中!” “那就看看!” s:///book/14/14271/896022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二章 吾名凯亚恩! 五名猎魔人围绕着甬道尽头的六芒星阵,以及栩栩如生的猫科动物雕像,反复检查,细细端详。 继而无奈发现,法阵只是最常见的召唤法阵,用象牙粉末勾兑鲜血刻画,不少古代文献中都有记载。 会响应召唤的异位面生物更是不知凡几。 但最关键的因素—咒语,以及召唤的施法材料却彻底缺失。 又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猎魔人感官找不出啥线索,也就搞不明白鸠占鹊巢,控制凯亚恩的邪灵究竟是何物,无法对症下药。 但关于那座石雕。 遍体萦绕阴冷气息,猎魔人们敏地的感知到其中的古怪。 “这座石雕绝非普通的石料雕刻而成…混合了一部分魔力的良导体…皓石、黑曜石,或者别的导魔材料。”瑟瑞特大手抚过豹子石雕流线型的修长脊椎,“我注入的所有魔力都被吸收,它却毫无反应。” “施泰恩加德挖空心思,在召唤法阵前放置这么一座石雕,肯定别有用心。” “各位,不如想办法击碎这玩意儿!”奥克斯捋了捋石雕的长尾,“那头邪物也许正是依附雕像存在,雕像损坏,邪祟也就消失,凯亚恩便能立即恢复正常!” “原理尚未搞清楚,直接破坏未免太过莽撞,”弗利厄斯摇头反对,“这么做更可能彻底断掉凯亚恩恢复的希望!” “你们刚才实验区、生活区,没发现什么召唤类的书籍,或者存放物品的空间装备?”罗伊纳闷道,“明明开启这间实验室的钥匙都能找到,没理由找不到相关资料。” “实验参与者一个被水鬼吞噬,另一个活了下来。也许资料被活着那家伙给带走了。” 光头大汉说, “如今看来,他身上的罪名不止一个,除了进行禁忌的人体实验,还召唤出异界邪祟,祸害无辜的人…两罪并罚,要是上报术士兄弟会,至少都会开除他的术士籍!” “那得先找到他才行!”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都认为雕像和邪祟紧密相关,便索性让捆成大粽子的凯亚恩回归原位,面朝石雕,跪倒在法阵当中。 安静观察他的反应。 “没有…善…恶,只有空洞…永存!” “没有…邪恶…或者正义,只有痛苦最真!” 果然有效,靠近雕像之后,干尸凯亚恩自言自语的频率明显降低,猩红闪电般的眸子仿佛被磁石吸引,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石雕。 “这种眼神…”罗伊在他眼前一晃,这家伙注意到“闯入者”,“念咒”的频率又开始加快, “表达着亲近,和渴望…”瑟瑞特若有所思。 奥克斯和雷索又拖着凯亚恩,把他直接和石雕捆在一起,皮肤接触。 顷刻间。 凯亚恩闭上了眼睛,停止一切挣扎反抗,变得前所未有的温顺。 仿佛回到了温暖舒适的港湾。 但十秒过后,故态复萌,念着咒,猩红空洞的视线在众人和石雕之间来回移动。 已经足够了。 众人看出了端倪,心头有了猜测。 “来自异位面的邪祟,降临世界之初,首先占据了这座石雕的身体!或者说施泰恩加德设下这座特殊材料打造的石雕,才把它引诱到我们的世界。” 瑟瑞特推断道, “后来这位术士又运用某种魔法手段,强行将邪物转移到了饱受摧残、心智崩溃的凯亚恩体内!” “充满野心、毫无人性的术士,妄图控制两位一体的存在,让其为自己效力。” 光头总结道,“但他的图谋显然失败。凯亚恩不受控制,满脑子杀戮和毁灭。” “再往后,”罗伊补全了整间实验室发生一系列事件,“施泰恩加德和学生西库拉之中的一位因为意外死于水鬼口中。另一位心灰意冷,丢下这个烂摊子,用幻术封锁了神殿岛下这间实验室,自己则不知所去。或许另寻一个地方,继续残忍的实验。” “至于解救方法…” “我们逆转召唤!”猫鹫绕着石雕上的老友踱步,“打开凯亚恩和石雕之间的‘通道’,攻击他体内的邪物,让它返回另一处更舒适的安身之所——回归石雕!” “针对寻常肉体的手段必然无效,”光头大汉沉吟道,“不如用亚克席试一试?” 办法既定! 众人立即行动。 所谓通道,以魔力充盈的鲜血为纽带,即可在两者之间建立联系。 猎魔人割开了凯亚恩的腕部。 起初只是一道细小的口子,取血滴于石雕之上。 却不料十秒不到,伤口就开始止血,愈合。 这具经过改造的身体,生命力之旺盛,令众人叹为观止。 然后猫鹫一狠心,用银剑切开老友的整只手腕。 皮开肉绽,巨大的豁口流出粘稠的黑血,涂满了小半个石雕。 以血为纽带,凯亚恩的手腕和石雕粘黏了起来。 他变得老实、温顺。 不消片刻。 猎魔人感官之中,石雕周围的空间钻出了星星点点柔和的辉光,魔力变得活跃起来。 但这还不够! 烛光照耀,在四周的墙面留下几道运指如飞的身影。 众人以亚克席法印为矛,五指勾勒,无限的淡青色倒三角,映入凯亚恩猩红的瞳孔,持续不断地刺激、轰炸他的精神。 …… 两分钟后。 猫鹫和奥克斯、雷索已经耗光浑身魔力,只剩罗伊和瑟瑞特还留存稍许魔力。 他们几乎要放弃。 然而突然间,紧靠鲜血石雕的凯亚恩浑身一震—— 而罗伊,赫然瞪大了暗金的双眸。 眼前异象顿生! 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光团,摇摇晃晃飞出了凯亚恩的身体。 仿佛喝醉似的,在凯亚恩头顶的天空略作盘旋,扑向了身下的豹形石雕! 透过它烟雾缭绕的表层,罗伊清楚看到光团内部,匍匐着一只娇小的猫科动物。 一双猩红的竖瞳。 充斥着杀戮、毁灭,毫无半点怜悯。 与精致可爱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 你就是施泰恩加德召来的邪灵? 占据凯亚恩的罪魁祸首? 放你回归雕像,再来祸害我的世界?! 滚! 暗金的瞳孔收缩成菱形。 震慑—— “噼啪!” 猩红的光芒涌现,虚空之中隐约响起浪涛汹涌的声音。 猎魔人身后。 血色星海激荡澎湃! 刮起腥风催人欲吐! 鲜血浇筑的触须钻出虚空,打横一挥—— “哗—拉—” 奔赴石雕的的黑色光团,仿佛自投罗网,瞬间被触手绞住。 收缩、缠绕! 绷紧、撕碎! “咔嚓—” 黑色的光团不堪巨力,顷刻间崩裂成无数黑气缭绕的碎片,散向四周。 而触须上巨大的吸盘,豁然张开,仿佛吞噬天地的深渊巨口。 迎着碎片,鲸吞海吸,全部贪婪地吸入腹中,一片也没放过! 罗伊隐约听到一声轻微至极、带着深深满足的叹息。 “你吞噬了邪灵—猫,经验值+300,猎魔人lv7(1640/4500)” 屠戮获得提升! lv5→lv6 (血腥气息:进入你身周2→3米范围,发起进攻的敌对生物,有百分之20(锁定)的概率受到杀戮的气息震慑,若意志属性不高于你,则暂时丧失身体控制权最多2→3秒。 你对狩猎过的生物伤害永久性增加百分之20→25。 震慑:主动释放杀戮的气息震慑身周2→3米内的单个、多个,或者全部目标,并进行强制意志检定,若他们的意志不高于你,将失控最多2→3秒。冷却时间4→3分钟。 注:该技能会随着你杀戮生物的种类以及数量升级。 “嘶…邪灵?经验居然如此之多?” 罗伊惊喜交加! 上次获得300点经验,还是很久以前,击杀邪神达冈的投影。 屠戮技能也获得极大的提升——震慑的范围变大,冷却缩短,持续时间变长。 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收获——他现在才发现,“震慑”能伤害纯粹的灵魂,近乎粗暴地碾碎,吞噬! 召唤血色触手,吞噬灵魂…获得经验。 何等轻松、何等诡异! 屠戮,这个他获得的第一个技能,似乎与模板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 罗伊思考的间隙。 四名猎魔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象。 他们注视着眼前,捆在豹形石雕上那个男人。 邪物既灭,凯亚恩睁开了熔岩的双眼,但瞳孔中没了从前的空洞。 一片茫然。 “我?”受损严重的声带,发出沙哑难听的疑问。 “凯亚恩,老朋友!”猫鹫深吸一口气,取下鼻梁上的墨镜,略微激动地握住了男人的手掌。 “欢迎回到现实!” “我…我叫凯亚恩?”男人徐徐转动双眼,只见几个野兽瞳孔的男人围在自己身边。 眼神充满了善意。 他垂下头思忖了片刻。 那张布满疤痕,骇人至极的脸上,神色一震,扩散的瞳孔迅速凝聚。 “对,吾名凯亚恩!” “猫派猎魔人!” s:///book/14/14271/896023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三章 一起离开 石雕之上。 血色干尸似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悄然坐直了背脊,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自己肌肉外翻、不似人类的双手,熔岩般的眼眸闪过一丝惊骇,“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视线扫过大腿、胸腹、肩膀。 粗糙的手指,颤抖着触摸后背、脖子,以及凹凸不平的脸颊。 他这才醒悟。 这具饱受折磨的躯壳,遍布令人作呕的疤痕。 从外观来看,已经称不上人了? “伙计,你都忘了?你被一个名叫斯泰恩加德的术士麻醉后,抓到了这间实验室,”弗利厄斯深吸一口气,仍然说出了残酷的真相,“作为实验对象,遭到一系列残忍、变态的折磨…最终,你的身体被一头邪灵夺取了控制权。” “蛇派的几位兄弟帮忙驱逐了邪灵,你才恢复神志。” “实验?对,就是实验!” 突然间,凯亚恩脸颊上的暗红色的肌肉纤维,抽筋似地颤抖。 呼吸变得急促。 记忆如同惊涛骇浪,在脑子中翻滚。 货船、大海、风暴。 愤怒、唾骂、哀嚎,麻木。 无数的词汇、画面、和声音,无数零散碎片,连成一串,然后重新排列,变得清晰,合乎逻辑。 他全都想起来了。 落到这番田地之前。 他为一艘走死运奴船“飞天雄鹿号”保驾护航。 不再接受朝不保夕的委托,过了好几年平稳日子。 直到有一天。 飞天雄鹿号的船长告诉他,因为“船舱拥挤”, 迫不得已,安排了一位名叫施泰恩加德的乘客,搬进他的船舱。 那位术士不像大部分人类,他从不歧视猎魔人。 态度温和,言行举止礼貌大方。 深邃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每个和他交谈的人,都感觉如沐春风。 船上共处一段时间后,他不知不觉,对术士的防备减弱。 没想到对方包藏祸心。 在某一天夜晚,趁着他冥想之际。施泰恩加德用魔法和药物麻醉了他。 浑浑噩噩间,他隐约听到船舱之外,海浪澎湃,风暴肆虐、船体碰撞,船员哀嚎。 他身不由己,被带回实验室。 开始一段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 手术台成了他的家,鲜血染红又干涸。 永不停歇的折磨拷问,无尽的痛苦,将他淹没。 他从一开始顽抗到底,到痛哭流涕,哀嚎着求饶,毫无保留,说出猫派所有秘密。 但那个恶魔,仍然没放过他。 不停折磨,把他折磨得崩溃、麻木! 一心求死! 记忆中最后一幕——一只动物石雕,对着他睁开了猩红的双眼,如同旋涡,把他吸了进去。 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摆脱痛苦,坠入一个永远黑暗的“监狱”之中。 对外界一无所知,甚至没有任何梦境。 亦不存在烦恼或欢乐。 偶尔,才能听到一点动静,看到一似模糊的光线。 直到今天—— 他逃离了昏昏欲睡的黑暗。 每一口呼吸都轻松和自由。 心中的执念也只剩那么一个! … “是诸位救了我。”凯亚恩深吸一口气,精神回归现实,猩红的眸子扫过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可为什么要帮我,咱们以前认识?” “我为你介绍一遍,这四位是蛇派的大师雷索、奥克斯、瑟瑞特、罗伊…正是他们付出诸多努力,才救醒了你。” 四名蛇派冲他颔首致意。 “而我…猫鹫弗利厄斯,咱们在五十年前见过一面,从辛特拉到维吉玛,还记得吗?”猫鹫往日里冰冷的声音,此刻却充满了温度,目光柔和,“你当时跟我说起了你的理想,存下一大笔钱,买个大房子,取个老婆,收养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抵达维吉玛的时候,因为有委托在身,我和你匆匆告别,甚至没有留下一个联络方法。”猫鹫满脸唏嘘,“没想到一别就是五十年。” “既然老友蒙难,又恰好遇上了,我也就顺手拉了你一把。” “弗利厄斯…”凯亚恩闭上眼,沉思了片刻,“我记得你,比我小6岁,晚了一届通过青草试炼,幸运避开了情绪失控的后遗症。” “咱们都是理智派,才那么谈得来。”丑陋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丝光。 “嗯。” “猫鹫,蛇派的四位大师,你们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回来,感激不尽!”凯亚恩蓦地从石雕上跳下,瘦长的身体弯下腰,朝着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日后我必定报答几位的恩情!” “报答什么的,不着急。你现在感觉如何?”奥克斯松了一口气,好奇地上下打量,“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毕竟那头邪灵占据你的身体三十年,才刚离开。” 奥克斯说着,众人不由看向那个石雕,按照他们的设想,邪灵离开凯亚恩的身体后,应该会进入石雕之中。 此刻,石雕表面的鲜血已经干涸,可这玩意儿相比于之前,看不出半点变化。 萦绕在四周的魔法气息反而变得更弱。 罗伊也配合众人,露出一脸诧异。 “没准咱们的亚克席攻击,效果非凡,彻底消灭了那头邪灵。” “这倒省了不少功夫。” …… “我充满了力量。”凯亚恩闭上眼睛,摸了摸胸口,感受久违的心脏跳动。 扭动四肢,脖子,浑身关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接着双手捏成拳,足趾扣地奋力一跃。 他轻而易举跳上了三米的高空。 这具躯壳丑陋不堪,偏偏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兼之反应敏锐、力量惊人。 “我的状态…前所未有地好!” … 而罗伊暗金的瞳孔转动,豁然发现邪灵被自己吞噬后,对方体内一项能力也随之产生巨大变化—— 神秘强化(被动):身体被未知的能量改造,生命力、魔力得到强化,体质+5,精神+5,丧失所有痛觉。 之前凯亚恩如同魔像一般,能从空气中汲取元素能量维持生存,还能高速自愈,但现在统统消失不见。 不过被扣除的5点意志又加了回来,重新变成了8。 “看来因为那头邪灵猫的存在,凯亚恩才能在实验室里不吃不喝生存几十年。” 邪灵猫附体时囚禁宿主的个人意志,遭到驱逐之后,却又留下一具更加强大的改造之躯。 这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 受此启发,罗伊联想到那些强大的受诅咒者。 诅咒,以及邪灵附体。 这两种方式,某种程度上都是提升力量的捷径——邪恶之道! …… “那么几位大师,今天是什么年份?” “1261年11月18日。”瑟瑞特说,“还有一个来月,就要到冬至节。” “1261年…”凯亚恩琢磨了片刻,神色变得恍惚。 这个日期距离“飞天雄鹿号”上的最后一天, “竟然已经过了三十年。” 众人不禁大为惊奇。 实验室中关押三十多年,正常人类早就渴死,变成一具枯骨。 可凯亚恩依然活蹦乱跳。 除了血色干尸般的形象太过骇人,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堪称奇迹。 “你确定没有一点儿问题?”瑟瑞特盯着男人,眼神充满了探知欲,“我觉的你还需要一个细致深入的体检,以及量身订造的魔法治疗。” 凯亚恩不置可否,“各位兄弟,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进入实验室后有没有见到两个术士?” 话音落,那猩红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 锉刀般刺耳的声音,冷了几分。 刚刚苏醒,凯亚恩并无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因为所有的情感都被“黑暗的监狱”,时间的磨盘,消磨得一干二净。 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回顾过往种种,仇恨重新复苏。 他必须亲手做个了断。 斩开与过去的联系,无论罪行还是善举,无论仇恨亦或眷恋。 如此才能挣脱枷锁,重获新生。 “施泰恩加德,马提鸥·西库拉?”双手环胸的光头大汉摇了摇头,“咱们发现了其中一位的尸体。” “毫无疑问,你只剩下一个仇人…而他逃出了实验室,去向不明…” “原来如此…”凯亚恩捏紧了拳头,点头。 “老伙计,三十年过去了,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你需要时间慢慢适应新的环境。”弗利厄斯朝他伸出了手,“跟我们走,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报仇的事情容后再说。” 猫鹫这么做,也并非毫无私心。 阿尔方斯·威利一事,让他深刻认识到,猎魔人联手的必要性。 团结在一切,才不受欺辱。 而蛇派已经有了四个伙计。 他也该有个同类,为猫派增加点底气。 “外面是什么地方?北境的一座城市?”凯亚恩和老友握了握手,“我记得发生意外时,飞天雄鹿号,正满载货物驶向诺维格瑞的港口。” “咱们正处于诺城最北方,神殿岛下面的秘密洞穴。” “那…几位觉得我这副模样,能出去见人?” 血色的瞳孔扫过自己形如恶鬼的身体,凯亚恩咧开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苦笑。 这张脸太久没出现表情变化,以至于脸部肌肉蜕化,笑容显得极为僵硬、别扭。 再配上剥去皮肤的血色肌肉,满脸疮疤,要是行走在世俗世界,大街之上,绝对能把人活活吓晕! …… “凯亚恩,作为一位老牌猎魔人,你该明白咱们这一行不靠长相吃饭!”奥克斯口不对心地说。 实际上,对方这副尊荣…见多识广如他,在初次见面之时,都给吓了一大跳, 按照他真实的想法,长得还不如食尸鬼可爱! 但肯定得安慰对方,说点善意的谎言。 “世界很大,只要身体健康,还能吃肉喝酒、挥舞钢剑,打昆特,绝对不会缺乏乐趣。” “如果你介意他人的想法”,瑟瑞特朝罗伊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立马从空间里取出一套备用的衣服。“斗篷、兜帽、加上面罩、墨镜,足以摆脱所有困境。” “伙计,我在诺城运河边租了个房子,穿上衣服,跟我回家!”弗利厄斯灰绿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渴望,“忘了告诉你,我不久之前,新收了一位学徒,名叫卡尔,胆子挺小的,但天分不错,也许你可以指点指点他。” 男人沉默了片刻。 这个世界上,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朋友。 “嗯…那就打扰各位了。” 凯亚恩顺从地接过了衣物,很快,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 脸颊也被兜帽、面罩、墨镜遮挡。 一副猎魔人和夜行盗贼混合的怪异打扮。 … 旁边的四名蛇派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对这家伙的了解远远不如猫鹫,目前还谈不上有多信任。 于是年纪最小的罗伊被派出来做个试探,将之前收获的武器和图纸往凯亚恩面前一摊, “既然你已经恢复神智,这些东西就物归原主。” 凯亚恩很自然接过月之刃,温柔抚弄,随意挥动了几下,灵动的银光掠过半空,满是疮疤的脸颊变得激动。 猩红的眸子又扫了一眼那摞蓝图。 救命之恩,是该有所表示, “拿回武器足矣,这几张蓝图作为礼物送给几位大师。当然,这远远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 凯亚恩顿了顿,“我记得当时随身携带着五张猫派蓝图,看来还有一张丢失在飞天雄鹿号上,等我找到船只取回图纸,再拱手奉上。” “这怎么行?!” 蛇派四人相视一望,也是讶异,这家伙如此舍得? 那么人品还不算差。 “罗伊,图纸就收下!”猫鹫也帮忙劝说,此番能救回老友,蛇派猎魔人居功至伟。“这是你们应得的!” “但如果可以,等集齐所有猫派图纸之后,能否借我们一观…” “有何不可?” 罗伊这才“不甘不愿”地收回蓝图。 …… 整理行装。 众人离开之前又把整个实验室扫荡了一遍。 这次没有“寸草不留”,他们只带走了最值钱的书籍,炼金仪器则留在原地。 如果能解决逃跑的研究员,这个地下实验室便能改造为猫派的秘密基地。 想想,在永恒之火大本营下面搞个非人类的秘密基地,简直不要太刺激。 那座猫科动物的雕像猎魔人也没放过,由罗伊打包收进了战利品包裹,毕竟能引诱异界邪灵,研究研究,对他很大的用处。 ……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四章 完美的一天 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缝洒落,照出一张遍布暗红疤痕的脸颊。 舒服躺在床上的凯亚恩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瞳孔扫过黄褐色的天花板。 转过脸…发黄开裂的墙面,狭窄陈旧,却还算整洁的房间,干草和亚麻布铺成的床垫。 丑陋的脸颊,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却发自内心。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他摆脱了无边的黑暗,重回人世。 三十年来,他第一次像个正常人一样睡了个安稳觉。 甚至做了个美梦—— 梦中,这具非人的身体治愈如初,而他退出了“怪物杀手界”,在诺城做起了小生意,用攒下的钱买了房子,娶了个大屁股的老婆,再收养了一对淘气的儿女。 一家人靠着小买卖,过上了简单幸福的生活。 但终究是梦境,还是得回归残酷现实。 凯亚恩摸了摸血色干尸似的身体,摇摇头。 换上衣架上灰色的衬衣、紧身皮裤,厚实的兜帽斗篷。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遮住脸颊的面罩和墨镜。 全身上下漏出任何一个部位,大概会被诺城的人当成食尸鬼? “卡兹——” 屋外阳光灿烂,从运河上吹来的晨风轻柔抚过脸颊。 凯亚恩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时值清晨,门前宽敞的院子里,年轻的蛇派猎魔人正在哼着小曲儿,动作娴熟地用一只沾水的褐色软毛刷,为那匹叫做维尔特,还没骟掉的棕色公马,刷洗油亮的皮毛。 马儿享受着主人的贴心服务,舒服地翻起上嘴唇,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带着一连串“噗噗”的声音和飞溅的口水,大牙触碰猎魔人的脖子和脸颊,表达着亲近。 而在它额头的白色星斑之上,站着一只遍体蓝灰色,有着栗红色短喙,体型小巧可爱的珍珠鸟。 小家伙摇头晃脑地引颈欢唱。 一会儿,又调皮地蹦跶到猎魔人黑色的短发间,筑起了简陋的巢穴。 “叽喳、叽喳”,清脆婉转的歌声响个不停。 仿佛在为猎魔人加油打气。 罗伊就这么头顶珍珠鸟,挥舞着毛刷拍打马鬃,笑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目睹此景的凯亚恩,郁闷的心情稍微缓解。 遥不可及的美梦似乎还差了点什么——嗯,陪伴的动物,一只猫和一只狗就不错。 …… 凯亚恩动了动嘴唇,正准备打个招呼。 院子外突然冲进一个莫霍克发型、身形健美的女孩儿,风风火火地凑到蛇派猎魔人身边,热情地把他的手臂搂到了怀里。 又夺过毛刷,帮忙刷洗起来,期间小动作不断,肩膀、后背不时触碰同伴。 房门外,凯亚恩面罩下那张脸豁然凝固,挥动的手停在半空中。 这对年轻男女,竟然不分场合,当着一个九十岁单身汉的面打情骂俏? 男人摇头哀叹,不禁联想到自己糟糕的处境。 当初自己在飞天雄鹿号上当保镖,就打算存点钱就不干,取个老婆。 可谁想到会变成如今这副神憎鬼厌的模样,别说是女人,水鬼都会嫌弃! “上午好,凯亚恩!”罗伊轻柔地推开挤在身边的嘻嘻哈哈的泽瑞坎姑娘,冲着男人笑了笑,“这两天感觉如何,住的还习惯?” “和硬得磕死人手术台比,这里的条件简直称得上天堂!” “那你该多睡一会儿,把过去漏掉的觉都给补回来。” “我差不多睡了三十年,再加上这两天,已经睡够了。”凯亚恩苦笑着摇头,那破锣般的嗓音,和话里透露的意思,不禁吸引住坎蒂拉的目光。 不过姑娘谨记着同伴的提醒,没有莽撞地提问。 凯亚恩颇为期待地说,“我现在只想到处转转,见识见识‘三十年后’的世界,…对了,猫鹫他们在哪儿了?” “这个时间点应该守在药剂店外,大概中午会回来…走,伙计,今天我成全你,一起逛逛诺城。” 罗伊把马牵回了马厩,又对着那只活泼的珍珠鸟叮嘱了几句,塞进马鞍袋。 便离开了平民区的房子。 三人穿过曲折的小巷,路过一条古朴的石拱桥,来到河对岸的喧闹的的商业区。 凯亚恩猩红的眸子透过墨镜,新奇地四下打量。 很长时间以来,这座自由之城、商业之都,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更新换代。 相比于三十年前,此时的诺城无疑更加繁华,街道宽敞整洁,房屋优雅精致,有着红色瓦片、漂亮花窗、洁白的水泥墙。 一路上,他见到的诺城人也比三十年前时髦得多,衣服的颜色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黑、灰、白三色。 艳丽的紫色、红色、蓝色,随处可见,衣着风格百变,打扮光鲜亮丽,还搭配着戒指、腰带、耳环、项链、头饰… 诺城不分贵贱、仿佛人人都有一颗追逐时髦的心。 “在自由之城,只要不懒惰,总能找到一份工作,生存下去。”罗伊随意地张望。 大清早的,街上已经行人如织…推着独轮车运送货物的苦力,一身丝绸长袍大腹便便、却行走如风的商人,光着膀子满身油汗的晨练者。 脸上充满朝气和干劲。 “反之亦然,如果好吃懒做,很快就会被淘汰,过得比下水道的老鼠更加凄惨。” …… 三人穿过了一排售卖蔬菜和干果的店铺。 进入商业街的中心区域。 意外引起了附近永恒之火守卫的注意。 阳光正盛,凯亚恩这副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装扮就显得极为怪异,在讲究包容并济、鱼龙混杂的诺维格瑞也相当扎眼。 再加上身边野兽瞳孔的猎魔人,以及莫霍克短发、散发异域风情的泽瑞坎女士,这副组合委实引人注目。 两名腰佩长剑,浑身锁子甲的永恒之火士兵迅速靠了过来。 “站住!例行检查!” “请保持安静!” 守卫眼带审视上下打量,视线在凯亚恩身上逗留最久,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后者不由心头一凛。 被关在“黑暗的监狱”,三十年与世隔绝,让他非常不习惯这种过度的审视。 出于本能,肌肉自发地绷紧。 浑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精悍气息。 但罗伊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 下巴长着淡青色胡茬,面孔稚嫩的永恒之火士兵向前迈出一步,正准备搜身。 却被身边同伴一把拽住了手臂。 另一位士兵,褐色的眸子在罗伊脖子上的蛇派吊坠,以及暗金的瞳孔上一扫。 耳边回响起上级的告诫。 脸上忌惮一闪而逝。 “蛇派的大师,这家伙新来的,眼睛不好使认错了人,打扰到三位,非常抱歉!” 他面带歉意冲着三人颔首,硬拉着疑惑不解的同伴离开。 凯亚恩看得大为诧异,原以为那两个守卫会为难自己一番。 在他固有的印象之中,除了那个满是科学家、疯子、冒险者的柯维尔和波维斯,无论哪个国家和城市,对待猎魔人的态度都相当刻薄。 难道三十年间,世道变化如此之大? 猎魔人糟糕的名声得到了改善? “罗伊…刚才是什么情况,我没看错的话,诺城的守卫居然向猎魔人妥协?” “咱们刚来诺城的时候,处境也相当不妙。”罗伊欣然一笑,“可蛇派和猫派联合了起来,向诺城的巨头适当展示了力量。” “诺城就有这个好处,用实力说话,只要拳头大,就能得到相应的尊重!” “自那以后,我们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罗伊富有深意的话语,灼热的目光。 让凯亚恩若有所思。 的确,他活了九十多年,从没见过如这蛇派这般,数人同行。 在过去,所有猎魔人都习惯独自行动,没有例外! “难道这是现下的流行趋势,团体合作?” “到了!” 矮人施工队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人看到了长街中央,店铺以外的同伴—— 奥克斯兄弟,雷索,弗利厄斯师徒。 猫鹫挥了挥手,拉着身边瘦小清秀的男孩儿来到近前。 “上午好,凯亚恩叔叔。” 男孩儿顶着两枚黑眼圈,怯怯地叫了一声,一瞬间又想到那晚所见的恐怖面容。 “卡尔,是不是做噩梦了?” 凯亚恩打趣地说着,揉了揉男孩儿的短发,后者立马浑身一颤,脸色惨白。 “猫鹫,看来以后你得增加点特别训练,专门锻炼这小鬼的胆子。不然几个月后,他恐怖挺不过青草试炼。” “还需要什么额外的训练,每天看看你…”猫鹫挑了挑眉梢,一本正经地说,“不就是在锻炼胆量?” 两个人开怀大笑,在半空中对了一拳。 这位阔别五十年的老友比猫鹫想象中更加坚强。 经历如此悲惨的遭遇,变成这般恐怖的模样,往后只能“藏头露尾”,却丝毫不当回事。 蛇派三人也不禁面露佩服之色。 …… “对了,这家药剂店是怎么回事?”凯亚恩好奇地往店铺地探望了一眼,只看到几个握着钉锤,对着墙壁满脸虔诚的大胡子矮人。“难道几位打算提前退休,转战商业领域?” “蛇派兄弟买下了这个店铺,而我入了一股…”猫鹫说,“一点小投资分担风险,以后失业了,不至于饿死。” “我也不瞒你,除了这家药剂铺,隔壁的歌舞厅也是他们的产业。” 凯亚恩闻言,墨镜下猩红的眸子闪烁异彩,他再老古董,也知道诺城商业区店铺的价值。 “几位难不成打劫了一个金库?” “哈哈,金库倒不至于,”奥克斯挤了挤眉毛,“不过咱们的确联手干了一票大买卖!”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挂个名?”罗伊见状半真半假地说,“以后再有大行动,也叫上你!” 凯亚恩靠着墙壁认真思考了片刻,“那得等一段时间,等我找到飞天雄鹿号上遗失的图纸带给几位大师,再抓住那个逃出实验室的家伙,血债血偿!” “伙计,你应该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瑟瑞特说,“咱们一起想想办法,能不能医治你的身体。找找擅长的治疗法术的术士,德鲁伊,或者梅里泰莉神殿祭司。” “没错,凯亚恩,报仇和图纸都不急。”猫鹫也真诚地劝慰,“治伤要紧。” “各位兄弟,多谢你们的好意,”凯亚恩却只摇了摇头,语气苦涩,“但我的状态自己知道,基本上算是被人剥了皮,伤口全部结痂、以一种畸形的方式愈合。根本没得治!” “而魔法也并非万能。至少凭我这九十多年的经验,术士、祭司,德鲁伊的魔法改造也无法让满身疤痕凭空消失,重新长出光滑、完整的新皮肤,没谁能有有这种本事!” 罗伊闻言,又想起了另一回事。 后世,在索登山战役之中,特莉丝·梅里葛德就遭受重伤,失去了满头秀发,身上多处烧伤。 哪怕经过咒语、琼浆、圣器、药物治疗后,仍然留有少许疤痕,导致她后来不怎么敢穿最爱的低胸礼服。 被摘除眼球的菲丽芭也无法复原。 魔法的确不是万能。 “我心头有数,除非向迪精许愿,否则这辈子都得顶着这副面容。”凯亚恩语气笃定。 “术士的确做不到…但别的东西没准。”猫鹫突然顿了顿, “什么意思?” “诸位可还记得在无人之地威伦,从三巫妪手中抢到的神圣橡实?” “橡实是什么意思?”凯亚恩话语带着一丝激动。 “一种魔法果实,具备强大的恢复能力。”罗伊给出了解释。 他的战利品包裹里至今还搁置着三枚橡子儿以及煮婆的手臂、金属大勺子。 “橡子儿蕴含着神圣橡树的生命精华,能治疗一切伤势,甚至长出断臂,让人重获新生?”猫鹫补充了一句。 凯亚恩呼吸变得急促。 罗伊脸色犹豫了一下,“但这玩意儿副作用让我有点无法忍受—吃下去就会丧失大部分记忆。” 后者闻言呼吸一滞,垂下头纠结良久,手指开始发抖。 片刻后,重重摇头, “太遗憾了…失去记忆,那我还算是我吗?好不容易从三十年的迷失中找回了自我,我不想第二次迷失…这个方法就免了。” “对了,几位的药剂店开张后,还需要人手吗?我想边挣钱边寻找图纸和仇人,但以现在这副模样,找个一般的工作很难!就算要接取委托,总得跟雇主见上一面,到时候肯定告吹…” 凯亚恩恳求道, “我炼金技术还不错…虽然被囚禁了很久,几十年的经验还在…上手练习后很快就能恢复到从前的水平!” 重新开始,总不能一直赖着别人蹭饭,他得找份稳定的收入。 罗伊看了一眼众人,伸出了手。 “能有一位炼金大师加盟,求之不得!” 他心头却有另一番考虑,据他所知,凯亚恩被囚禁之前也是个狠角色,接过不少暗杀委托,手上的人命远不止恶人和败类。 可粗略试探之后,对方并非想象中脾气古怪、行事乖戾,让人难受的家伙,他懂得分寸。 不过考察远远没有结束。 正好,蛇派前往凯尔·莫罕后,诺城的产业需要留点强力人士照应,猫鹫和凯亚恩无疑是最佳人选,还能顺便为隔壁的歌舞厅保驾护航。 若凯亚恩在考察期仍然表现良好,众人就能放心把他引入联盟,一起为猎魔人复兴的事业而奋斗。 “那以后,就请各位多多指教。” 凯亚恩受损严重的喉咙里发出一道沙哑的笑声,浑身透出一股轻松。 “你不嫌弃工钱低就好…而且同类越来越少,猎魔人就该互相照应!” 几只手重重叠到一起。 凯亚恩心潮澎湃。 今天,无疑是他三十年来,过得最完美的一天。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信任,和无私帮助。 也许报完血仇,也应该继续留下来?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五章 与珊瑚的交流 皓月当空。 诺城平民区。 萧瑟的秋风吹过一张灰色的亚麻布帘,涌进一间狭窄的卧室。 魔法灯洒落昏暗的黄光。一名瞳孔暗金,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正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铁架子上的浑圆的千里镜,和镶嵌上面的菱形水晶。 一下,两下…萤火虫般的魔力光点顺着猎魔人的指尖汇入千里镜之中。 整个房间光芒大盛,千里镜上空突然冒出一张半透明光幕。 如同水面泛起涟漪,光幕一阵不稳定地闪烁。 渐渐勾勒出一张美艳绝伦的俏脸。 一头红火的及肩长发,碧蓝的眸子好似一潭清泉,挺拔的鼻梁显出倔强的个性,微厚而润泽的菱唇娇嫩宛如花蕊。 因为在深夜,女人身着贴肉的白色丝绸睡衣,衬托出脖子下浮凸有致的曲线。 越过她圆润的肩头,隐隐能看到紫色花纹的窗帘,柔软洁白的天鹅绒床铺,此处该是她在凯拉克的卧室。 “瞧瞧,这可是稀客!”丽塔·尼德双手环胸,柳眉微蹙,俏脸微嗔道,“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时隔两个月了,还记得联系我!” “你可真是大发慈悲!” 女术士发出连珠炮似的质问,好似一个遭到冷落的深闺怨妇。 “额…”罗伊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面不改色,故作淡定,心头却咯噔一跳。 近段时间忙着处理各种事务,他无疑忽视了对方的感受。 相比之下,此前在维吉玛到威伦的地界,他们可是连续“秉烛夜谈”了一个多月。 现在这副情景。 毫无疑问,女术士绝对生气了。连基本的雍容端庄都懒得维持。 直接表现出她的本性! 在辛特拉跳舞那天,罗伊也见过她这副姿态。 于是,他注视着女术士碧蓝的眸子,诚恳地低下了头, “抱歉珊瑚,都是我的错,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一直没抽出时间联系你,陪你说说话。” 女术士闻言神色稍霁,右手撑着下巴,放在梳妆台前,左手捋开侧脸上的火发, “说说看,语言精炼一点,别让我无聊!这两个月都忙着什么了不起的冒险,让我给你点评点评!” …… 五分钟后。 “罗伊,喜新厌旧的小坏蛋!难怪会突然联系我,想找人帮忙对吗?”丽塔·尼德猛然将脸贴近了千里镜。 仿佛从千里之外瞬移到眼前,仿佛要贴到他脸上。 什么喜新厌旧?不能什么罪名都往我头上套! 罗伊眼皮一跳,也不甘示弱地与女人对视起来 “瑞纽斯·瓦·施泰恩加德能召唤风暴,在术士兄弟会中肯定不是无名之辈,珊瑚,我猜你肯定认识他?” 女术士突然转过身,脸上薄怒消失,轻抿红唇,露出一丝浅笑。 生气的模样似乎只是伪装出来。 接着摩挲着尖俏的下巴,在千里镜前来回转圈。 镜面前的光幕一阵晃动,惊鸿一瞥地掠过山丘一样丰隆的曲线。 她在故意炫耀美好的身姿。 罗伊也已经多次经历这种向艳的场面,仍然保持镇定,不至于太过失态。 “小坏蛋,还真是不客气…上次从维吉玛传来的资料份儿上还算不错,这次我帮你一回。” “施泰恩加德,协会中排名前二十的术士,一个研究狂人,疯狂迷恋生物实验…游走于术士铁律以外的灰色地带。”珊瑚蔚蓝的眸子中浮现出嘲弄之色,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协会之中声望颇重,也有一批忠实的拥簇支持他的疯狂理念。很多同僚都猜到他在私下里进行违禁实验,可没人拿到证据。” “但我没想到,他竟把注意打到猎魔人身上,也不嫌事大。” “那么最近这些年,这家伙还在术士协会里活动吗?”罗伊追问, 丽塔·尼德轻摇螓首,“施泰恩加德已经有二三十年了未曾露过面,我没记错的话,他连续错过了三次艾瑞图萨会议。协会中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亡,或者被困在某个隐秘所在无法脱身。” 罗伊思忖道,这么说神殿岛下,水池底部的尸体,大概率就是施泰恩加德。 那么逃出去的就是他的学生,马提鸥·西库拉! 目标锁定! “我——” “你不开口我也猜得到!”女术士纤细的食指在猎魔人面前摆了摆,魔法灯光下的俏脸却变得柔和,散发细腻动人的光泽,“小坏蛋,心肠却还不错,想让我帮忙治疗那位可怜的猫派猎魔人,凯亚恩?” “嗯…你认为他还有得治吗?”罗伊说,“浑身九成九的皮肤都毁在了实验中,大面积烧伤、割伤、而且都已经愈合、结痂。” 光幕对面,女术士双手撑着下巴,低垂美目,陷入沉思。 而罗伊静静等待,观察着她那张毫无瑕疵的俏脸,心情变得平静。 在深夜的魔法灯下看美人,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抱歉,魔法并非万能。不是我炫耀,我的治疗法术在术士协会里排得上前三,可要让他痊愈…实在无能为力。” “我顶多帮忙淡化他的疤痕,看上去不那么难以入目…重新长出皮肤就别想了。”丽塔·尼德分析道,“而且得花费大量的时间,以年为单位…期间必须有医生寸步不离陪护在身边。” “治疗的物资,价值数万克朗…” “除非是术士协会中的大人物,某个顶级的贵族、或者腰缠万贯的商人,否则我想没人能支撑得起这种程度的花费。” “不过这仅仅大致的推测,具体情况,还得我亲自检查完才知道。” 罗伊在心头为凯亚恩默哀了两秒,这家伙不愿意服下遗忘之橡实,想要实现娶老婆理想,这辈子都没戏了。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安排个时间,过来给他检查病情,如何?”珊瑚注意到猎魔人消极的情绪,声音变得温柔。 “听你描述得这么严重,我觉得没必要了。” 以他和凯亚恩的关系,还不至于为对方倾家荡产,付出那么多。 “如果没别的事,我该关掉千里镜了,我得好好睡个美容觉!”珊瑚嘴上这么说着,千里镜前的娇躯却半点没有挪开,美目中,隐隐含着一抹期待。 “其实我还有第二个问题…”罗伊硬着头皮问,“你对猫学派的青草煎药了解得如何?” “猫学派…名声可不太好。”珊瑚俏脸闪过一丝失望,“虽然没亲眼见过猫派的配方,但协会的相关文献中有记载,猫派青草药剂存在巨大的缺陷,服用有很大几率产生严重的心理疾病。” “我记得你不是已经服用过蛇派的煎药,为何对猫派感兴趣,难道你弄到了配方?” 丽塔·尼德很快走出了失望的情绪,魔法灯下,美目闪烁着异彩。 “其实我认识一位猫派朋友,三个月后,他的学生将进行青草试炼…”罗伊如实说道,“如果你愿意帮忙主持试炼,拿到猫派配方没问题。” 到时候,有过一次猫派青草试炼经验的珊瑚,再帮助自己,也更稳妥! 女术士突然咯咯娇笑,弯弯的红唇,眯起来的蔚蓝眸子里透着欢快, “你还算有点良心,记得我的兴趣爱好。” “帮我给个答复,三个月后,我会抽出时间到诺城一趟,给猫派的菜鸟主持试炼。也让他提前把配方准备好!”珊瑚豁然站起身,一身睡袍的丰腴身躯,又开始在千里镜对面转悠, “关于其中的风险…猫派试炼比其他学派的试炼都要危险。你也得跟他提一提,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算了,等过两天我来诺城,再亲自谈!” ……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六章 海上的航船 暖黄色的灯光下。 千里镜两头。 暗金瞳孔的猎魔人正与美艳的女术士讨论得火热。 “珊瑚,关于猎魔人的配方,其实不止猫派。机缘巧合之下,我还拿到了飞狮怪学派的配方!” “嗯?”丽塔·尼德似乎一晚上听到了太多好消息,愣了一下,眼神放空,红唇微张,美艳的俏脸多了一丝呆萌的气质。 “小坏蛋,之前你没可提到去过哈克兰啊,从哪里弄到的飞狮怪配方?” 女术士虽没见过飞狮怪猎魔人,但她从久远的文献里看到过,飞狮怪猎魔人来自蓝山以东的泽瑞坎或者哈克兰。 “我在一个神秘的商人手中‘买到的’,当时可花了我‘大价钱’。”罗伊忍住心头的笑意,往日里端庄冷艳的女士,会很少露出这副失态的表情。 不过罗伊更喜欢她这副表情,多了几分生动和亲切。 以后得多让她吃惊吃惊。 接下来,猎魔人把配方摊开在千里镜前,任由另一头的女术士转译、记录。 “呼…绿色突变物、蓝色、红色,大约6:1:1,和蛇派完全不同的比例…母亲的眼泪,黑麦芽汁…成分存在诸多差异。” 她盯着哪一张薄薄的纸片,美目放光,俏脸紧绷,透出一丝研究者的狂热,几乎要当场动手实验。 术士或多或少都有些实验成瘾的症状。 两分钟后。 “额…珊瑚,配方你也看过了,心头也该有点底。那么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儿?猫派、飞狮怪、蛇派三者相比,哪种青草煎药更安全一些?” “我不能确定,得亲自主持一次试炼,拿到有效数据,对比分析过后才知道,而我目前只为你主持过蛇派试炼。” “但根据这份配方和我个人的看法。” “三者之中,要论危险性,猫派大于蛇派大于飞狮怪…” 那么第二次青草试炼,选择飞狮怪配方最稳妥? 罗伊揉了揉太阳穴,抿紧嘴唇,犹豫地问出那个惊世骇俗的问题,“如果已经通过某个学派的青草试炼,能否进行第二次青草试炼,选择另一个学派的配方?” “小坏蛋,你怎么会产生这种危险想法?”丽塔·尼德放下手中的配方,俏脸凑到千里镜前,双手环胸,语气严厉,“突变配方不可混用,你千万别乱来!” 罗伊心头一沉, 女术士解释道, “每个学派的配方都经过数代人的研究,上百次改良。” “直到猎魔人和研究突变的术士反目成仇…改良才无法继续,配方才彻底固定下来,不同学派的配方有融合重叠之处,但也存在药性相冲、矛盾之处。比如蛇派和飞狮怪。” “不管是同时服用这两种煎药;还是一前一后,度过第一次试炼,再来第二次,药性的冲突都会无法避免。” “它们会在你身体内斗争,大肆破坏,让你痛不欲生!再加上煎药本身的致死性,大概率会——”女术士某种冷光闪烁,“要了你的命!” “你的意思是二次服药,比第一次服用更致命?” 罗伊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至今他还能清晰回忆起梅里泰莉女神殿里,那生不如死的几个月。 如果不是全面恢复能力,他的坟头草也该有三米高。 但再危险,他还是得继续。 这是提升猎魔人等阶的必经之路。 何况想要获取力量,又哪能不冒点险? “其实照理说,完成一次青草试炼之后,魔药耐受性理应爆发性增长。” “对抗第二剂青草煎药的能力也会增强,通过概率变大才对!” …… “你的考量也不无道理,可惜没有真实数据对比…我也未曾听闻,哪个猎魔人服用两种不同青草煎药。” “我只能根据经验判断,两者相抵,试炼会变得更危险!” 丽塔·尼德声音突然转柔,目光细细打量猎魔人的脸庞, “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通过二次突变,来进一步增强实力?但听我一句劝,与增加的危险相比,那点力量不足挂齿…青草煎药存在重合之处,二次服药的提升也不如你想象中大。” “你还很年轻,罗伊,还有很多长寿者的乐趣未曾享受过…犯不着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进行二次突变…老老实实跟着光头野蛮人学习猎魔人之道,循序渐进,才是正途。” “如果我有很重要的理由,不得不进行第二次突变…”暗金的瞳孔注视着女术士光洁细腻的脸颊,带着一丝恳求,“你能帮我吗,珊瑚?我只认识你一个女术士!” 千里镜前的女人抿了抿红唇,有些生气地别过了脸,胸膛前浪涛起伏。 好一会儿才回复平静。 “你指的是立即、马上?” “不,还得等几个月,在猫派的青草试炼以后…毕竟煎药所需的材料我还没准备齐全。” 他还得储满经验。 从凯尔·莫罕归来,就差不多就是时候。 “倔强的小坏蛋,你就这么想死?!那好,到时候我会帮你…看看能不能针对性,稍稍地改良一下配方。”女术士叹了口气,明媚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是什么给了这个年轻的男人不惧死亡的底气? “如果效果不佳。”她幽幽地说,“也算是由我,亲手送你最后一程。” “咳、咳…”罗伊脸色闪过一丝血红,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珊瑚,青草试炼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她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声。 “那么进入第三个话题,你身边有没有实力强大,关系不错的术士?按照魔力深厚程度论,能排得上术士协会前三的?”罗伊期待地问。 强化上古之血的三种材料之一,强大施法者的血液精华,也能从珊瑚这儿想想办法。 “小坏蛋,今天晚上难题一个接一个,难不成把我当成了魔法许愿机?”千里镜另一头的女术士微微扬起了下巴,眼神不悦! 说完这话。 “啪——” 她鼓了下掌。 屏幕的光芒瞬间熄灭, 房间恢复了安静,独留猎魔人坐在破烂的房间里,吹着冷风。 “看来我逼得太急了,礼物还没送出去。”罗伊叹了口气,心中也有几分愧疚。 一见面就老是提出请求确实不妥。 同时,他也有所明悟,对付女人还是应该先礼后兵,先来几句甜言蜜语叩开心扉,再—— “咔嚓——” 房间里光线突然又亮了起来。 魔法屏幕重新凝聚,露出那张美艳的俏脸。 透过千里镜,她正好看到猎魔人微微张着嘴,哀叹加错愕的表情。 顿时捂着红唇,银铃般娇笑个不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睡袍下春广乍泄。 “小坏蛋,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惊讶的表情!傻得像头蠢驴。” 芊芊十指往千里镜上一点,仿佛隔空点到猎魔人的脑袋,她忽而收住了笑声,语气一转,“不过…也傻得挺可爱的。”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说说,法力强大的术士,我自然认识,但你找他们有何贵干?” “这——”罗伊揉了揉微微肿胀的脸颊。 女人不管多少岁,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说变脸就变脸。 “能不能帮我联系联系,我想和他们谈一笔生意,收购一个单位的血液精华?” “你说啥?” “术士的血液精华!”罗伊见女术士脸色不对,赶紧解释道,“我们可以先签订魔法契约,绝不会利用血液伤害他们!” “天真!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丽塔·尼德摇头,“别说是血液精华,就算是一滴血,他们也不可能给你…“ “那种程度的法师,考虑的就不是表面上的问题,还有很多深层次的原因!“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女术士垂下眼帘,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那还是算了,“罗伊也不想反复逼迫一个同伴,此路不通,自有另一条路。 索性豁达一笑, “对了,珊瑚,告别之前,我还有件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 话音落。 “轰隆——“ 房间里忽然刮起狂暴的气流,窗帘被吹得飞出了窗外,虚空之中钻出一扇方形门扉。 女术士从漩涡状的气流里轻盈地跃了出来。 短短数秒,睡袍换做一身高贵的紫色低胸长裙。 她已然画上了淡妆。 艳色逼人,容光焕发。 一张俏脸凑到猎魔人面前。 近到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女术士笑语盈盈,美目流盼。 罗伊呼吸一滞。 怎么感觉,这女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礼物是…” “等会再说!“ 丽塔·尼德忽然打断他的话,拉起他的手。 纤手一挥,咒语倾吐。 汹涌的魔力震得吊坠剧烈抖动。 “轰隆——“ 房间里迅速张开第二扇传送门。 两人涌了进去。 澎湃的气流将整个房间的床铺、被子吹得乱七八糟。 巨大的动静。 很快,一个目如琥珀,身材强壮的光头肌肉男,一把拉开了门扉。 探头一望,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和那盏尤带着余温的千里镜。 “唉!“ 毫无疑问,丽塔·尼德,那个坏女人,再次拐走了他的弟子! “这小鬼,迟早要被吸成人干!“ … 皎洁的月光下。 猎魔人和女术士出现在一艘独木舟中。 两人相对而坐,膝盖紧紧贴着。 身边是碧波万顷,一望无垠的大海。 湿润微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吹起对面火红的秀发,调皮拂过猎魔人的脸颊。 他闻到了女术士身上飘过来的,馥郁的玫瑰香气。神情微微恍惚。 究竟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被珊瑚带到了海边,一艘独木舟之上。 她不是要睡美容觉吗? “小坏蛋,果然没有让我白等,你准备的礼物在哪儿?“丽塔·尼德目光灼灼看了过来,伸出小手。 “给,你试试,看看喜不喜欢。“罗伊摸了摸鼻子,从空间里取出那根珍珠项链。 来自阿尔方斯庄园密室。 另一块巨大的皓石则被坎蒂拉要了去,准备镶嵌到弯刀之上。 月光洒落在一粒粒美轮美奂的珍珠之上,绝美的月色被珠串儿剪裁。 莹润的光芒荡人心魄。 女术士一眨不眨地盯着珍珠项链,蔚蓝的眸子述说着喜爱,俏脸上的欢快洋溢而出。 没有女人能抵挡珠宝的诱惑,她也不例外。 但她没有急匆匆地接过项链,而是转过身,背对猎魔人,把披肩的秀发挽到一边,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子… 罗伊愣了一下,暗金瞳孔在项链和脖子间转悠了一圈, 这才明白过来。 小心翼翼地,仿佛擦拭瓷器一般,动作轻柔地为她戴上了珍珠项链,指肚抚过光滑细腻的皮肤,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力和弹性。 女术士转过身,轻轻把他的手捧在怀里,秋波荡漾,红唇娇艳。 “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 罗伊注视着璀璨的月光、星光,和眼前盈盈流转的目光。 搜肠刮肚,总算想出一通溢美之词, “你走在美的光彩中,像夜晚,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漫天;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在你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 “油嘴滑舌!从哪儿听到这些甜言蜜语。“ “我也记不得了,也许是从奥克斯嘴里听到的。你不喜欢?” “再来几首,我很喜欢!” 悠扬的诗歌之中,木船驶出了海岸,温柔的海浪敲打船身。 两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你的理想吗?珊瑚,划着木船出海旅行?“ “小坏蛋,不愿意陪我吗?“ “没,只是听说对岸的欧飞尔很远很远,恐怕得划上几个月。“ “每天前进一些,总能到达的。“ “可要是木船被海浪和风暴吹翻了呢?“ “那就再找一条船。“ “有个问题,你一直避而不谈……“女术士声音响了起来,“当初你在梦话里透露,不让我去索登山,这是什么原因?“ “那涉及的东西就太多了,是个很长的故事…关于一个梦境。“ “没关系,今晚时间还早,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珊瑚靠着罗伊的大腿,眸光温柔似水。 而猎魔人划着木船,娓娓讲述。 两人一起,向着不远的海面之上,一轮皎洁的月色出发。 …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七章 独眼杰克的故人 天边放出第一缕白光。 罗伊从干草铺就的简陋床铺上醒来,暗金的瞳孔微微扩散,眼神茫然地凝视空荡荡的右手,犹能感觉到昨夜的温软。 浓郁的玫瑰香气,仿佛还在指尖萦绕。 不过伊人已经离去。 在海上划了一晚的船,丽塔·尼德将他推进了传送门。 送出一份临别回礼—— 左手掌心躺着一支食指长短的精致玻璃管,装满深红的液体,浓郁的魔力有若实质,绚烂至极的元素辉光透过玻璃,几乎要从瓶口的软木塞满溢而出。 “血液精华” 来自一位强大的施法者,蕴含充沛的魔力。 … 丽塔·尼德,本身便是术士协会最强大的施法者之一。 她的血液精华自然能刺激上古之血,作为砥砺灵药的重要成分,但罗伊没想到,哪怕冒着被诅咒的风险,损伤身体,她也愿意信任自己。 猎魔人感觉心头暖烘烘的。 把礼物捧在怀中轻轻一握,收入战利品包裹。 “不能白占她的便宜,以后多准备点惊喜!” …… “喂,小子,昨晚又出去逍遥快活了?” 罗伊刚下楼走到门口,就被三名蛇派拦住,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光头大汉神色不善,奥克斯兄弟则饶有兴致。 “丽塔·尼德那个老女人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咒语,让你如此痴迷?” 罗伊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底气十足, “别乱扣帽子!我是那种沉迷美色的人?事实上,我和珊瑚谈了一晚上的正事,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才说服她。” “过两天,她就会来诺城和猫鹫谈谈卡尔的青草试炼…顺便…也可以为凯亚恩检查伤势。” 奥克斯兄弟脸上的笑容凝固,光头大汉略显尴尬地转过了头。 他们三个人加起来年纪是罗伊的几十倍,可向两个猫派提供的帮助却远不及后者。 由不得不羞愧。 “这么说女术士用处还挺大的…”奥克斯抹了抹鼻子,拍拍小兄弟的肩膀,“罗伊,以后你就牺牲一点,把她喂饱,彻底笼络住…蛇派的发展壮大,的确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术士!” “现成的金大腿,得死死抱住。小子,以后需要用到魔法,就由你来联系丽塔·尼德,能省下一大笔资金。”瑟瑞特一本正经地分析。 “不用你们提醒…等等,什么喂饱省钱?!” “咳咳,小鬼,我看你双眼发黑,脸色苍白,显然昨晚付出了不少精力,理应补上一补。我们打算去炼制两支精力药剂,给你备着,以防万一!” 罗伊看着落荒而逃的三名前辈叹了口气。 …… 屋外院子里,稚嫩的猫派学徒正一个人挥舞训练剑,瘦小的身体在十几根木桩子上来回跳跃。 灵活得像只猴子儿。 从他口中,罗伊了解到,他的老师猫鹫和凯亚恩结伴到诺城郊外的海边,寻找“飞天雄鹿号”的残骸以及猫派蓝图。 罗伊记忆中,那地方也就几只水鬼,兴趣不大,他不打算掺和。 … 两个店铺尚在装修,坎蒂拉也守在那边,几个同伴忙着各自手头的事情。 一时之间,罗伊反倒闲了下来,于是带上歌尔芬·黄狗,去集市菜档看望了一番卖菜的老摩尔夫妇,把狗子的嘴巴拉成大饼,逗得小米诺格叽大笑。 其实按照猎魔人现有的财力,老摩尔夫妇用不着工作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但两夫妻劳碌了大半辈子,非要他们闲下来,过养尊处优的日子,反而极不习惯。 他也就没有强求。 陪着家人聊了一会儿天后,猎魔人准备放松放松,重拾遗忘许久的爱好,去酒馆过过昆特瘾。 但刚取出昆特牌,他忽然想起一码事,尘封在记忆深处—— 一年多前,离开卡耶村那天,老船长酒馆的独眼杰克曾经拜托他给一个故人带去问候,诺城运河边320号的弗兰克(第一卷十四章)。 “当初要是没有老杰克慷慨解囊,我不一定能加入蛇派。” 何况老人还送了他一副昂贵的昆特牌。 正好有空。 “这个忙必须帮!” …… 平民区。 绕着潺潺流淌的运河饶了一大圈。 罗伊才在河边的西南角找到了一间破败的二层小楼,斑驳门边,立着一块木牌子—绕城河320号。 “咚咚…有人吗?” “砰砰!弗兰克在里面吗?” “嘎吱——” 大门敞开,露出一张颓废的男人脸。 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五官棱角分明,颧骨稍显突出。 因为许久不曾打理个人卫生,一脸油光,下巴长满青色的胡茬环至耳边,一撮撮油腻的褐色头发披在两肩,散发淡淡的馊味儿。 男人似乎很长时间没休息好,眼睛里布满血丝。 但他的体型,有如一头人立而起的灰熊,至少有一米九高,胳膊和脖子上全是岩石般隆起的肌肉,身形强壮到了极点,撑在门框边的掌缘生着一层厚厚的老茧,锁骨上方能看到一指长的陈年划伤。 陶德 年龄:35 性别:男 身份:雇佣兵 … “阁下是什么人?”男人灰色的眸子在猎魔人身上一扫—灰黑色的甲胄矫健的身形,暗金的竖瞳,装束和气势,看上去绝非什么良好市民。 大汉身体前倾,眉峰紧蹙,做出一副极具压迫力的姿态,额头之上沟壑纵横,显得满腹心事。 “你又是谁?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房子的主人应该叫做弗兰克?”罗伊毫不示弱地与大汉对视,语气变得冷冽。 雇佣兵的身份,加上这副彪悍的体型。 他怎么觉着这家伙要对目标不利! 男人却摇摇头,眼神越过猎魔人的肩头,放空地注视运河水面,用一股略微悲伤的低沉语气说,“无论你是谁,找老头子有什么目的,都来迟了,弗兰克死了得有五年…现在这栋屋子,只有我一个人居住。” 敏锐的感知告诉猎魔人,壮汉没有说谎。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次登门拜访,主要是为弗兰克带个问候,来自他的老友独眼杰克,没想到…唉…” “你指的是曾经在辛特拉开过船后来定居亚甸,酷爱收集昆特牌的独眼老鳏夫?”男人语气突然变得微妙。 “是在史凯利杰经营货船!” “嗯,我记错了。进来坐坐,朋友…”男人伸手一引。 罗伊跟在他身后踏入了房间,随即皱了皱眉头,一股汗臭和馊味疯狂地扑进鼻腔,让人想到许多天没洗过的袜子混合着变质的面包,熏人欲吐。 而房间的布置。 和大多数独居的失意中年男一个样:爬满灰尘的地板,乱七八糟的未曾清理的餐具摆满换洗衣服的破沙发,以及一堆空空荡荡的酒瓶。 男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伸手一推,将身边汗臭的衣服推到地上,露出一块沾满未知褐色斑块的空位。 “那个,我站着就行。” “随你!”男人也不介意,仰着头勉强一笑,额间的密集的皱纹仍然带着挥之不去的哀伤,“老杰克现在如何,身体还硬朗吗,跑得动不?” “当然,能吃能喝,甚至还抽空杀了几匹狼,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情,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回下亚甸。”罗伊环顾四顾,陈旧的木楼梯往上的二楼,被分割成数个小房间。 “对了,我是弗兰克的儿子,陶德,一个雇佣兵,不久前刚回到诺城。” 猎魔人有力地回握,“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 陶德闻言神色一怔,灰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缝。脸上忽而露出一丝欣喜。 他激动地站起身体,语气亢奋。 “我早该想到的,暗金色的竖瞳,这种体型,猎魔人大师,原来如此!” 这种反应让罗伊觉得很有趣,大部分人在知道他们的身份后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对方却一反常态地有些高兴,除非—— “罗伊大师,我想今天能碰到您,必然是命运的指引。”陶德仰着头,油腻的脸颊上带着期盼,“我早就听说猎魔人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像是能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比猎犬更擅长追踪和找人?” “然后?” 罗伊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他感觉又有生意找上门了。 s:///book/14/14271/899494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八章 失踪的女儿 陶德,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出生于诺城一个普通家庭。 母亲是个温柔坚强的女人,而父亲弗兰克是个水手,在独眼杰克手下工作了几十年,半生漂泊于史凯利杰的的大海上。 陶德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坚强的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 可他继承了弗兰克的脾气性格,不安于现状,渴望着建功立业。 哪怕在二十岁那年,有了妻子和女儿之后,陶德仍然固执地选择离开诺城,去追寻刺激和冒险的生活。 这一走就是十五年。 他在北境诸国境内游荡,哪里爆发战乱,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他曾经帮希沃德亲王镇压艾尔兰德的叛乱,也曾在威伦的霍洛顿,参加一群农民反抗山贼剥削的战斗,胜利后被授予得到霍洛顿荣誉镇民的称号。 十五年时间,陶德从上百场不同规模的战斗中幸存下来,成为一名精锐的雇佣兵。 却变得比他的父亲弗兰克更加铁石心肠,十余年间从没回过一次家。 没有看过一次父母或妻女。 直到三十五岁这一年,接受辛特拉王国卡兰瑟王后的雇佣,在阿梅尔山脉做了一年的侦查工作后。陶德人生第一次感到了疲倦、孤独,以及怀念。 做了十五年的白日梦,除了一笔钱,啥都没挣到。 建功立业更是个笑话。 内心的渴望催促着他,他知道是时候回家了。 于是放下了一切顾虑,回到了那片又爱又恨的故土,离开十多年的诺城。 “我以为会有一个温暖的家,满桌丰盛的酒菜在等我。”陶德盯着天花板下的魔法灯,目光迷离、语气低沉。 听完这个故事,罗伊脸色变得复杂,某种程度上陶德的经历跟猎魔人有相似之处…流浪、孤独、死亡、常年的战斗。 可他为什么偏偏跟着不靠谱的父亲弗兰克学习,如此的糊涂和狠心? 明明有了妻儿却不知道珍惜。 丢下垂垂老矣的母亲,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女儿,不管不顾,长达十五年。 毫无责任感! “可我回到诺城只等到一个空空荡荡的家…”陶德坐在沙发上垂着发红的脸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抹了抹眼眶,“都死了,全都死了。” 罗伊听得心头一惊。 “我的母亲奥莱娜,十年前因为肺结核去逝!” “妻子科琳,八年前同样死于肺结核!” “弗兰克,五年前喝酒喝死了…” 陶德的声音戛然而止,胸膛起伏,鼻子间喷着粗气。 罗伊默然,这个世道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这种结局?因为疾病、或者意外死去。 能活到老死,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叹了口气,“我记得你提到过,有个女儿,她在哪儿?” “罗伊大师,这就是我想拜托你的目的…”陶德满脸苦涩地说,“关于我最后的一个亲人,我的小爱莎…” “自从回到诺城之后,我就一直在找她。”陶德哽咽了一下,强自镇定, “根据我近段时间的调查,弗兰克死后,爱莎就独自一人生活,靠着家里的积蓄…直到半年前,积蓄花光,她搬到诺城南边的一家花店工作,平时吃住都在那边。” 意外的发现,让疲劳的佣兵似乎看到了人生的另一条路。 猎魔人从他眼睛里看到憧憬和希望。 “我猜事情没那么顺利。”罗伊说。 “可当我找到花店,花店的老板居然告诉我爱莎已经失踪了一个月!”陶德语气猛然转冷,“她在一个早晨离开花店,没留下任何线索和痕迹,无声无息地消失。” 男人怒火填胸又忧心忡忡,站起身体焦急地踱步,但他毕竟没丧失理智,“店员们把附近都找遍了,永恒之火的士兵也到处搜过,可没用!” 罗伊摇摇头,一个柔弱漂亮的小姑娘,在诺维格瑞瑞忽然下落不明,又能有什么下场? “我知道乱找一通毫无用处,而整个诺维格瑞民间,要说消息最灵通也就数眼线无处不在的乞丐王法兰西斯·贝兰,没有罪恶能逃出他的眼皮子。”陶德沉声道,“我主动找上了乞丐王,答应支付一大笔钱…而他做出承诺,调动帮里所有资源替我找到爱莎。” “可半个月过去了,乞丐王那边没有任何消息!”陶德忽而收声,瘫坐在沙发上,灰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浑身颤抖,嚎啕大哭,“老天爷,让我找到爱莎,哪怕看她一眼也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猎魔人表情变得严肃。 连手眼通天的“贝兰陛下”都没查到线索。 这起失踪案恐怕不一般。 “罗伊大师,我知道猎魔人掌握着种种神奇的力量,最擅长寻踪觅迹!” “如果您帮我找到爱莎——” 陶德伸长脖子,咬了咬牙,“当佣兵这十几年,我存下了一笔钱,统统都给你!包括这栋房子!” 说着,他走到二楼取下一把造型奇特的军刀,摆在猎魔人面前,“如果不够就再加上这把武器,它是我杀死一位抢劫犯后搜到的战利品,陪了我好几年,品质远胜普通的钢剑。” 罗伊手腕一动,将军刀拔出了厚实的牛皮刀鞘,顿时一抹冷冽的白光划过半空, 亮的刺眼,它的铸造工艺有别于北境的风格,刀刃近乎笔直,弧度比普通弯刀柔和,刃面光滑雪亮,只在刀尖有一段新月般的弧线,刀柄装饰着蓝宝石,刀背爬满一粒粒精致繁复的花纹。 欧飞尔军刀 类型:钢剑 材质:黑铁、熔岩、陨铁、皮革、松木、强大怪兽组织。 特征:重4.05磅,柄长9.4吋(0.24米),剑身36吋(0.89米), 附魔—— 法印强化:持有欧飞尔军刀时,阿尔德、伊格尼、以及亚克席法印均获得小幅度增强。 … 罗伊指尖往刀刃上轻轻一沾,便感到一股寒气和刺痛,瞬间裂开一道白线。 “欧飞尔军刀,不错的武器。”罗伊眼神闪过一抹异色,重新将军刀插入刀鞘,递了回去。 “怎么,大师不满意吗?”大汉紧张地问。 “把刀收好,钱你也自己留着,房子我更用不上!” 罗伊摇了摇头,此行的目的并非为了挣钱。 “原本要给你父亲弗兰克带去一个问候,既然他人不在了,那么就带给他的孙女儿。” “我会出手,帮你找到爱莎!” 仅仅为了报答老杰克当初的援手之情。 “这怎么行,怎么能让您白干?!”大汉惊喜,继而困惑不解。 “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要感谢,就感谢独眼杰克。” 大汉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只是一脸感激。 “陶德阁下,我说几句难听的话。你应该心里有数,你的女儿爱莎之所以会失踪,你要负很大的责任!”罗伊毫不客气地打击道,“如果你早几年回到家中,陪在他们身边,死亡和失踪都可以避免。” “我错了,我对不起他们,我没良心!”彪形大汉眼眶泛红,扇着自己嘴巴子,近乎于歇斯底里地自责,“我必须赎罪!所以…罗伊大师,请您务必竭尽全力!” 在外面漂泊、闯荡了十几年。 陶德到头来才发现,真正想要的东西并非什么建功立业的梦想,那只是他的年少轻狂的幻想。他最渴望的珍宝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直被忽视的亲情。 可当他醒悟过来,浪子回头,这些却统统离他而去。 真是讽刺啊。 罗伊沉声道,“陶德阁下,现实往往比预料之中更加残酷,最后的调查结果,可能会让你痛不欲生。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当然知道那种可能。 但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我明白,如果我的爱莎遭遇不测,我希望大师把害她的凶手找出来,交给我处理…” 大汉垂下头,脸埋入阴影,只把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s:///book/14/14271/899494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九章 魔力残留 时间快要到冬季,从出海口飘来的湿冷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雅琳站在幸运猫花店的柜台前撑着眼皮子,店铺里姹紫嫣红的的茉莉、百合,睡莲被吹得焉不拉几、没精打采,一如它们的主人。 年轻的女人实在太困,一不小心没顶住睡意,鼻翼&#xe863;了&#xe863;,发出一道猫叫似轻轻的鼾声,眸子半睁半闭,娇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载倒,下一刻“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她瞪大了一对水汪汪的、隐隐浮现出黑眼圈的眼睛,满是委屈地捂住了额头,那上面被坚硬的墙壁磕出一道醒目的红肿。 “唉,要是爱莎还在就好了。”她垂下脑袋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声,又想起了那位好员工、好妹妹。 爱莎还在的时候,两姐妹一直轮换着看店,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服。 可自从她两个月前音讯全无,工作的重担就彻底落在雅琳肩膀上。 幸运猫花店主要是为城里有钱人服务,对员工的外表要求很高,短时间内想找到一个合格的替代者并非那么容易。 她至少还得独自支撑一个月。 一想到这里,雅琳不禁有些沮丧,替姐妹担惊受怕已经导致她近来的睡眠质量下降得厉害,现在连打盹儿的机会都被剥夺,她感觉快撑不下去了。 “爱莎,快回来拯救拯救姐姐吧,你可千万别出事。” “咚、咚,”一只手突兀地钻进雅琳的视线,在她面前的柜台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后者被吓了一跳,几乎原地蹦了起来。她压根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或者&#xe863;静。 “这位客人真够神秘。” 雅琳抬头时已经收拾好心情,嘴角弯弯,露出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她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面孔。 暗金的眸子,目光锐利充满野兽般的侵略性、身形修长、遍体灰黑色的甲胄、不像她接待过大部分富人,反而像…… 雅琳黑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惧,她注意到对方肩膀后冒出的两个剑柄。 “欢迎光临,尊贵的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幸运猫吧,准备为妻子挑选礼物吗?幸运猫花店拥有整个诺维格瑞种类最齐全、质量最 高的鲜花,”雅琳强颜欢笑,尽量避开年轻人冷厉的眼神,略带讨好地说,“不介意的话,说出您的具体要求,我给您参考参考,一定让您满意。” “抱歉,我对鲜花…玫瑰以外的的鲜花,不感兴趣…”罗伊随意地将花店打量了一遍,花店面积很小,但胜在装修精致,色彩淡雅。 客人一进来,口鼻尽是怡人的花香,感觉舒服而放松。 此时,店里除了这个年轻女人没别人,他朝花店外的身材雄壮的大汉使了个眼神。 “你,你想干什么?”雅琳注意到猎魔人的小&#xe863;作,意识到不对劲儿,猛然向后紧紧靠在墙上,身子瑟瑟发抖。 接着非常自觉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堆零散的铜子儿,“求你,别伤害我好吗?我把钱都给你!” “我的花店受奥洛夫大人保护,您也不想得罪那种大人物吧?” … “当我是什么人呢?快把钱收好!”罗伊摇了摇头,他虽然爱财如命,但远不至于去抢劫女人。“别紧张,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很简单,你乖乖合作的话不会受伤的。”猎魔人说完,没再理会小姑娘的哀求,刹那间,五指灵&#xe863;地在她面前勾勒出一片光影。 倒三角形的法印印入瞳孔,雅琳瞬间失去了神智,双目无神、低垂头颅,宛如一具提线木偶。 “姓名,年龄。”罗伊靠上身后的藤椅,惬意地左腿搭右腿,他果然还是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拷问方式。 “雅琳,二十五岁。”女人薄薄的嘴唇&#xe863;了&#xe863;,机械地回答道。 “你就是花店的主人吧。应该清楚,最近半年一共有多少人在幸运猫花店工作过?” “两个人,我和爱莎妹妹。因为她两个月前突然失踪,花店只剩我一个人,身兼老板和店员数职。” “那你和爱莎关系如何?” “情同姐妹,吃住都在一起。” 猎魔人点了点头,雅琳现在的说辞跟陶德一致,看起来这位花店老板嫌疑并不大。 “据你所知,爱莎在诺城还有没有别的熟人,他们关系又如何?” 女人愣了几秒,尽管在法印挟持下她丧失了心智,仍然会本能地回忆。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爱莎,来幸运猫工作又不到半年,性格 腼腆,除了花店的客人外很少跟别的人说话。另外,她的活&#xe863;范围很小,大部分时间待在幸运猫,要不就是宿舍,以及中间这片区域。” “很简单的生活方式。”罗伊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像爱莎那么漂亮单纯的小姑娘,肯定会有心怀不轨的客人跟她献殷勤,骚扰她吧?” 年轻的女人想了想,给出了三个名字,分别是珠宝商人、小贵族的儿子,以及一个杂货铺的老板。 猎魔人把名字记了下来,打算等到晚上,挨个挨个拜访几人。 花店这里就只剩罗伊和门口望风陶德。 “爱莎失踪前,是否表现出任何异常的行为,说过稀奇古怪的话?”罗伊从旁边的花篮里抽出一支娇艳的玫瑰,放在鼻子间嗅了嗅。 雅琳否认了这个说法。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猎魔人顿了顿,“对于爱莎的失踪,你都知道些什么,把那天的情况再跟我说说,不要隐瞒任何一个字。” “九月九号早晨八点,我和爱莎来到幸运猫开店营业,随后她像往常那样离开花店,去农贸市场采购物资……” …… 五分钟后。 “尊敬的客人,欢迎光临本店,您是第一次来幸运猫吧,准备为爱人挑选礼物吗?” 雅琳娇俏的脸上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只是眼底有些许羞赧,她确定被眼前的客人看到了自己打瞌睡的丑态。 不过,为什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 梦里面吗? 猎魔人也不说话,神秘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丢下一个克朗,在女店主莫名其妙的表情中,带着一束芬芳扑鼻的玫瑰离开了花店。 …… “罗伊大师,你刚才跟那位女士聊了些啥?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陶德加快脚步并肩站到罗伊身边,满脸着急,微风把他满身臭汗吹来。 罗伊揉了揉微微发痒的鼻子。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按照雅琳的说法,爱莎失踪的时候,正从幸运猫花店所在的商业街主干道,赶往诺维格瑞农贸市场。 两者相距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 罗伊带着陶德沿途走了一遍,初略了解整个地形结构。 商业街这边,几乎所有店铺都是把目标客户定为有钱人的高档商 店,周边治安环境很不错,每隔一刻钟便有全副武装的守卫巡逻而过。 想要让一个外形出众的小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失踪,难度可不小。 而离开商业街到农贸市场这段路程,大部分位于繁华闹市,过往行人无数,早晨八点赶集的诺维格瑞民众几乎要把地面踩破。 这种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要神不知鬼不觉弄走爱莎,除非爱莎主&#xe863;送上去。 罗伊唯一认同的案发现场,只有商业街和农贸市场之间的小道,那一条又长又阴暗的巷子。 紧靠落后的平民区边缘。 相比于热闹非凡的大道,从这条巷子赶到农贸市场更短,更近。 按照女孩子正常的步频从头走到尾大概需要十分钟。 “唔…这是啥?” 陶德号不嫌弃地蹲下身体,在脏水横流的巷子里指着一个残缺的手指长短的弧线形木条。 “菸斗…用来抽菸草的玩意儿。”猎魔人也不嫌脏,用手将“木条”拿起来端详,“这种隐蔽的地方,倒是很适合那些瘾君子聚会。” 巷子两侧的墙壁爬满青苔,有的还刻着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和意义难明的涂鸦,地面则又粘又湿,角落堆着几个用稻草和亚麻布搭建的简陋床垫,随处可见腐烂发霉的生活垃圾,甚至还有几坨令人作呕,牲畜亦或者人类的排泄物。 几乎令人无处下脚。 “瘾君子?你说会不会是爱莎为了赶时间选择了这条巷子,然后被那群王八蛋给抢劫绑架?”陶德喃喃自语,着,脸色浮现担忧。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瘾君子见色起意、弄晕了小姑娘,也说得过去。”猎魔人说,“不过要是事情这么简单,常理来说,应该瞒不住沙佩勒和乞丐王的耳目。” 乞丐王就没给过陶德消息。 永恒之火也没找到线索。 虽然很这种猜测残酷,但罗伊并不认为爱莎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目前他只能尽自己的本分,尽可能地细致和全面的调查,然后抓到凶手。 不过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现场干扰的因素又多,因此猎魔人花了半个小时,将整条巷子搜索了一遍后,并没能收获与爱莎直接相关的线索。 但也有意外情况。 “嗡……嗡 ……” “罗伊大师,我好像已经被这条巷子里的臭气熏得神志不清,居然看到你脖子上吊坠在震&#xe863;?”陶德胡萝卜粗细的手指指着猎魔人胸前的蝮蛇吊坠,满脸古怪。 “你没看错,”猎魔人感受着吊坠的震&#xe863;,迅速移&#xe863;到反应最剧烈的地方,摊开双手感受了片刻,瞳孔像蛇一样收缩——巷子中央,长满青苔的角落,拳头大小一个光团。 朦胧模糊,近乎消散。 “稀少,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混沌能量…足以说明曾经有人在这条巷子里施放过法术!” 猎魔人分析道,“又是在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混沌能量的大概能残留两个月…时间上算差不多。” 陶德结结巴巴,满脸震惊,“你是说,爱莎、法术……” 过往经验告诉雇佣兵,但凡跟魔法扯上关系的事情,都非诚危险、棘手。 “希望只是巧合,”罗伊叹了口气,“否则事情就大条了。” <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章 黑日之女 诺维格瑞商业区,一家药剂店。 “爱莎?你指的是那个金发灰眼、在幸运猫工作的漂亮小姑娘吗?当然,我对她很有印象,一个懂礼貌、讨人喜欢的小女孩儿,我的小茉莉同龄,”药剂店的老板感慨道,“这半年来,她每天经过商业街都会主&#xe863;跟大家打招呼,比那丫头懂事得多。” 年轻的猎魔人信手从货架上取出一支金盏花药剂,夹在两指间摇了摇,“爱莎的遭遇你听说了吧,九月九日那一天,你见过她吗?” “很遗憾,”店主眼中迷茫一闪而逝,惋惜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早晨没能听到她黄鹂鸟似的问候。” “小半年了,突然那么一天听不到她的声音,怪不习惯的。我当时很意外,跟隔壁染料店的帕维特聊了聊,都以为她家里又出什么事情,跟雅琳告了假。” 店主并不认为柔弱的小姑娘会抄那条危险的小道。 “我没想到商业街的治安堕落到这等地步,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就失踪了。”老板语调高昂了起来,情绪变得激&#xe863;,“要多丧心病狂才会对可爱单纯的小爱莎出手。” “她出事后,我心里面一直空荡荡的,就像凭白丢了个女儿,做起生意来没了往日的滋味。” 罗伊沉默了半晌,猛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撤去了亚克席的催眠效果。 药剂店老板臃肿的身体一晃,如梦初醒。 “很抱歉,这位客人,我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当着你的面抱怨了那么久!不过爱莎那孩子实在太可怜。”男人明显还没从之前情绪中走出来,不无埋怨地说,“永恒之火的士兵也来问过话,可那群势利眼明显就做做样子,压根没重视过小姑娘,随便在附近搜了搜就结束调查。”老板看向猎魔人, “您觉得小爱莎还可能活着吗?” 猎魔人没有回答。 …… 下午时间悄然逝去了一大半,阳光开始西斜,猎魔人将沿途的十来个商铺、其他可能的目击者都问了个遍。 一无所获。 等橘黄色的光团沉入地平线,他又和陶德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潜入杂货铺老板、珠宝商人之子 、以及那个小贵族的家中搜查。 也就是幸运猫店主雅琳白天提到过的,曾经骚扰过爱莎的三个家伙。 除了巷子里的瘾君子,这三个觊觎爱莎美色的家伙也有重大的嫌疑。 …… 但稍稍出乎意料,罗伊并没能在他们家中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随后的亚克席法印又替他们证明了清白—— 商人之子和小贵族家中早已有严厉的母老虎看管,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平日里只喜欢口头占点爱莎的便宜,没有任何实际行&#xe863;。 而杂货铺老板更奇怪,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花店老板娘雅琳,调戏爱莎也只是想引起雅琳的注意。 在花店以外的地方,从没干扰过爱莎的生活。 一天调查下来。 花店附近的居民都声称那天没见到过爱莎,三个嫌疑人又排除了嫌疑…这一切也就印证了罗伊之前的猜测,爱莎失踪那天必定走过那条人迹罕至的阴暗巷道。 而陶德,心头越发不安。 …… 绕城河320号。 “那条巷子里的‘住户’绝对是一条大鱼,不容错失。” 脏乱不堪的房间里,圆桌边坐着两个人,昏暗的灯光下,年轻的猎魔人眸子反射出暗金的光芒, “要不这么办,明天咱们去巷子附近蹲点,看看究竟有哪些家伙会出现。注意别放过任何形迹可疑之人,重点观察瘾君子和小混混。” 目前猎魔人脑海里产生了两种猜测。 一是当时巷道里正好有瘾君子、扒手、地痞之流,这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对爱莎下了黑手,将她绑到了别的地方。 第二种可能性就跟猎魔人在巷道里检测到的混沌能量有关—术士通过法术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了爱莎。 这也能解释为何连乞丐王的眼线都找不出丝毫线索。 按照这种思路考虑,罗伊心头又多了个问题,术士为何会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感兴趣? 只因为她漂亮的外表? …… “陶德,你可知道,爱莎有什么特殊之处?” 猎魔人琢磨着,也许她有点魔法天赋,才会引起术士注意。 “特殊之处?您是什么意思,胎记吗?”陶德叹了口气,揉了揉肿胀的脸自责道,“爱莎没有胎记,至于别的地方,她刚满一岁 我就离家外出,十五年不曾见面,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一岁就离开了?”罗伊注视着昏暗的魔法灯,略微失望。 “但我记得,她…她出生的时间,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陶德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追问,“可这有关系吗?大师。” 出生时间? 罗伊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爱莎出生那天,”陶德双目放空,回忆道,“我记得那天明明是夏天的中午,太阳大的能晒死人,窗户外面天色却突然暗了下去…您见过那种天文现象吧?一圈黑色的圆斑吞噬了太阳,大白天的,光线变得比深夜还暗。” “我活了三十多年,也就见过那一次日食,所以印象很深!” 罗伊听完,毫不嫌弃地坐上肮脏的沙发,叹了口气,脸上的惋惜让陶德心慌。 “黑日期间出生的女孩儿…巷道里残留的混沌能量…我大概能想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猎魔人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陶德,你听说过黑日诅咒吗?” “听…听说过。” “你该明白,你的女儿爱莎。正是预言之中所谓的黑日之女,所以…她可能已经遭到某个术士的迫害。” 陶德瞬间失神,嘴唇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他当然了解黑日之女的含义和出处。 顾名思义,就是在日食期间出生的女孩。这是个残酷至极的称谓,来源于疯子法师埃提巴德的预言。 他认为将来的某一天,一群黑日之女将联合起来,复活邪神,召来世界末日。 罗伊在牛堡大学就曾与神秘学研究生蒙特斯·迪斯坦斯讨论过黑日预言。 猎魔人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 可法师和愚昧的人民不那么认为。几十年前,“黑日预言”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极为盛行,由此催生出一批命运悲惨的可怜儿。 比如伯劳鸟。 比如陶森特女公爵的姐妹。 “那个预言已经被证明完全是胡编乱造!”陶德喃喃自语,尤自难以置信。 “可有的人仍然对此深信不疑。若凶手是其中之一,那么带走爱莎的&#xe863;机也有了——” 猎魔人分析道, “过去那段时间,疯子埃提巴德有很多拥护者,他们将‘黑日预 言’奉为圭臬,到世界各地去疯狂地寻找黑日之女,逮捕她们、囚禁在高塔,然后折磨、杀害,或者用来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这群拥护者中为数不少是术士。” 抓住黑日之女做实验? 说着说着,罗伊忽而产生一种既视感。 “不!不会的,大师!”陶德摇了摇头,眼泛血丝,“距离‘黑日预言’风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现在所有人都认清楚这就是个笑话、根本没人再把它当回事,去抓捕什么黑日之女!” 雇佣兵情绪激&#xe863;,他宁愿相信女儿被普通人杀害,也不愿意相信她被疯狂的术士带走。 人体实验,比死亡更可怕。 “别激&#xe863;,陶德,这只是一种可能!”罗伊放缓了语气。“而且抱怨无济于事。” 陶德咆哮了一会儿,很快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冷静下来了?”罗伊揉了揉太阳穴,他也有些头疼,如非必要,猎魔人绝不想与术士为敌。 挑选施法者作为对手,远比和普通人作对麻烦的多。 不过好在五名同伴都在诺城,罗伊底气十足。 而且他本身的一系列技能,某种程度上也是极其适合对付施法者。 “下一步咱们必须把诺城的所有术士都给找出来!挨个排查。” “这太慢了,大师,有没有别的办法,更快一点!”陶德焦急地原地踱步。 爱莎若真被迷信“黑日预言”的术士带走进行人体实验,如今不过两个月,她很有可能还活着。 但要再拖下去… “效率更高的办法…找人?”猎魔人突然眉峰紧锁,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陶德大气不敢喘地盯着他。 五分钟后,猎魔人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除非…除非能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您是什么意思?”陶德只见罗伊魔怔似地不断重复这个词,然后脸上猛然露出兴奋之色。 “别忘了,我们在诺维格瑞!” 陶德急切追问,“大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诺维格瑞的白日梦。”年轻的猎魔人迎着男人好奇的目光,“我想,也许真有人能在梦中给予答案,告诉我们爱莎的下落——越过所有繁杂的旁枝末节,直抵终点。” “谁?”陶德心脏噗通噗通跳&#xe863;,屏息凝神,他很害怕猎魔人突然告诉他只是一个玩笑。 “卜梦者,你们听说过吗?” 罗伊语气有些飘忽不定,他想起另一段经历,在诺维格瑞,一位卜梦者帮助杰洛特找出了希里的线索。 “我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从谁嘴里听到过。卜梦者,貌似是一种数量稀少的呃…神棍?您确定他们不是一群骗子,能起到作用?”陶德表情质疑, “梦境占卜比你想象的更神奇。”罗伊半真半假地说, “而且我在梅里泰莉神殿图书馆的一份历史文献读到过,那上面清楚地记载着诺维格瑞城里世代居住着一个卜梦者家族,名为提丽家族。如今他们声名不显,大概仍像书里所描述的隐藏在普通人之中,伪装成催眠师和治病的草药医生。” “诺维格瑞存在货真价实的卜梦者,我至少有七成把握。” “诺维格瑞人口数万,各种房屋建筑错综复杂,咱们上哪儿找卜梦者。”大汉有些为难,“爱莎…她等不了那么久。” “还是老办法。陶德阁下,这次还得麻烦你。虽说乞丐王找不到爱莎的消息,但帮忙找出一个卜梦者总该没问题吧。提丽这个姓氏相当罕见。” “我明白了。”陶德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马上去腐林拜会法兰西斯·贝兰,他要不伸出援手,要不一拍两散!” <p/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一章 诺维格瑞的白日梦 可林·提丽的生活很规律,规律得像个普通人。 她上午会待在大厅,为熟人介绍而来的失眠症患者诊疗,一到中午就歇业,独自躺在二楼卧室窗台边,任由微风吹拂她暗红的秀发,享受茶点和慵懒的阳光。 然后惬意地闭上眼,放松身心。 下午茶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享受,更是她每日的必修功课。 因为从事的职业原因,可林·提丽接触过大量来自不同病人,千奇百怪的梦境,荒诞的、可笑的、恐怖的! 病人在梦中承受过的疼痛、饥饿、毒打,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可名状的阴霾,都映射到了她身上。 长期接触这些具象化的负面情绪,卜梦者心理和精神无时不刻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迫于无奈,她每日下午必须进行调节身心的冥想修行。 然而楼下的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可林·提丽眼皮一跳,转过头,却见窗台下不远突然出现两张陌生的面孔,一个强壮精悍如狗熊男人,一个猫一样垫着步的英俊男人,几步跨出,眨眼间站在她的家门前。 从上往下,她注意到了一对暗金的竖瞳。 女人不由花容失色。 “该死!那群白眼狼收了我的保护费又不办事!” …… “美丽的女士,您这是在锻炼身体?”年轻的猎魔人在房子背面堵住了妄图逃跑的目标,她正背对自己,两条修长的大腿往二楼阳台的栏杆外面放,敏捷的身手与婀娜的身材毫不相称,罗伊促狭的声音令她身形一僵。 片刻后,可林·提丽索性放弃挣扎重新爬回了阳台,碎花长裙起伏间,一抹轻薄的玫瑰红闪过,倒让身后两个人大饱眼福。 罗伊看清女人的正面。 二十来岁的样子,巧克力色皮肤,秀发披肩,面容成熟美丽,衣着很清凉,有女术士豪放的风格,但脖子间没佩戴魔法加持的护符,身上的混沌能量也很稀薄。 可林·提丽 性别:女 年龄:25 身份:卜梦者(透过梦境,参透过去与未来,并过滤掉其中大部分偶然和虚假信息,获得可靠的启示。) 观测信息稍微出乎猎魔人意料,卜梦者法力极其稀薄,术士方面的天分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和巫医一样,拥有独特天赋,法术能力是却介于驴和马之间的‘骡子’。” …… 女人紧张地打量猎魔人,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惶恐,“你们是沙佩勒大人的手下?” “沙佩勒?”罗伊想到了那个手持拉弥亚鞭的阴冷男人,若有所思。 猎魔人和丹德里恩路过神殿岛的时候曾见到过这位永恒之火神殿守卫的头子,同时也是诺维格瑞的安全官。 他神通广大,残忍无情,负责处理诺维格瑞的一切“违禁品”,绝不允许这些被永恒之火明令禁止的魔法生物出现在公众眼皮底下。 否则就是永恒之火的失职。 沙佩勒残酷的手段一向令诺维格瑞各种宵小闻风丧胆,见不得光的卜梦者也不例外。 不怪她畏之如虎。 不过那家伙,如今也算跟猎魔人,三巨头达成了互不侵犯的默契。 “美丽的女士,我想您误会了?”罗伊歉意地笑了笑,看来自己这边不请自来确实吓坏了对方。“我们可不当沙佩勒的狗腿子,也无意冒犯你,只想请你帮个忙。” …… 一楼大厅,卜梦者被猎魔人和雇佣兵前后围在当中。 “通过梦境来找人,呃,也不是说没尝试过,但难度不低。”可林·提丽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扭动屁股。 听过猎魔人解释后,她已经笃定对方并非沙佩勒的手下。 但这位拥有非人特征的变种人还是带给她一股异常的压迫感,比她曾经诊治过的几个患有战后创伤综合症的老兵更厉害。 该不会一言不合就杀掉我?可林·提丽目光躲闪地从猎魔人微尖的耳朵上移开,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能成功。报酬方面绝对让你满意。”罗伊加了一把劲儿,掏出一袋子丢在面前的桌子上。 两百克朗,来自陶德的储蓄。 叮、叮…悦耳的碰撞声响了起来。 可林·提丽拢了拢鬓角的秀发,盯着钱袋的眸子眯了起来,这时候她果断忘掉了害怕。 她接待过的大多数病人只是底层的劳苦大众,并没能带给她丰厚的报酬。何况每月还得上交屠夫克利弗一笔数目可观的保密费、保护费。 因此她的日子过得一直不算宽松。 她也不敢接触诺维格瑞的有钱人。 安全官沙佩勒更喜欢那些失眠的富人去永恒之火祷告捐款,而非迷信卜梦术,在她这儿“浪费”金钱。 提丽家族一直谨守分寸,才在诺维格瑞生存了下来。 面前这笔钱能极大地改善生活。 让她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添置一些精美的衣裳,她已经有两个月没采购新衣服了。这对一位爱美的女士而言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可林·提丽还有些犹豫。 “我尽力而为,但无法保证。要知道卜梦术并非无所不能,还有诸多限制条件…你们与追寻的目标之间至少得建立过联系,有过接触,或者某种羁绊,越深刻越好。否则无从入手。” 陶德说,“失踪者是我的亲生女儿,身体中流淌着相同的血液。这种血缘关系足够牢靠吗?” 可琳提丽沉吟了片刻,一把抓住钱袋,任其滑入胸前那条深沟里,然后扫了两人一眼,“那还等什么?我需要和陶德阁下独处,一个的安静的环境,适合营造梦境。” 两分钟后。 卧室的大门紧闭,被关在外面的猎魔人喃喃自语。。 “她能成功找到爱莎吗?”罗伊摩挲下巴,缓缓踱步。 下一刻一阵风吹过,猎魔人瞬间像壁虎一样贴上了木门,附耳偷听。 陶德坐在床上,卜梦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温暖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包裹着他的手掌,纤长的十指滑过他的指节,像在给他按摩。 佣兵眼神微微怅然,似曾相似的温馨场景,还是十多年前。 陪着温柔贤惠的妻子科琳。 自己辜负的那个人。 “深呼吸,放松…”可林·提丽盯着男人的哀伤、愧疚的眼睛,将灯光调得更加昏暗、柔和, “我会引导你,首先我们得建立精神的联系,我会问些问题,你必须回答,一定要诚实由衷地回答。” 陶德深深地呼吸,压下心头的排斥感,卸下长久的佣兵生涯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他调整了大约五分钟。 “好了。” “描述你对爱莎的一项回忆,我需要一项最强烈最完整的回忆,关于她。如果实在没有,你也可以描述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印象最深刻的,有关于她的介绍。” 男人的目光瞄向远方,回忆在脑海里翻滚, “我的爱莎出生于诺维格瑞,出生那天天上的太阳…” “她刚学会走路那天,就模糊叫出了我的名字…” 缓缓的陈述中过了一刻钟,男人眼眶悄然泛红起来。 “克制你的情绪,不要沉溺于伤感,”可林面不改色,手掌轻轻在男人额头一点,“现在你得躺下来,全身放松,握着我的手,讲有关爱莎的事情,你认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失踪,她现在应该在哪儿? 一边问,卜梦者一边点燃了床边一炉香料。 白色的、散发着青草香气的烟雾弥漫起来, 陶德的脸在烟雾中变得模糊不清,嘴角开合间,烟雾云朵般变换,陈述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逐渐消失。 他闭上眼睛,开始规律地呼吸。 卜梦者站起身体,观察着男人的神色,确认他陷入熟睡,然后将梳妆台边准备好的半成品毛衣取过来——她开始织毛衣。 白烟将躺着的和站着的影子都笼罩住,融为一体。 …… “呼——” “爱莎!爱莎妹妹!” 一个清脆急促的女声将陶德唤醒,目光很快由涣散到汇聚,他看到身前一位娇小美丽女孩,笑盈盈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素白的小手。 她的身体轮廓边仿佛纠缠着雾气,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周围,他注意到摆满一盏盏花篮,同样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幸运猫花店? 娇小的女孩长得也很眼熟。 陶德想了想,心头一动,她不就是不久前刚见过一面,花店的老板雅琳! “昨晚没睡好?小爱莎又在想男人了?” “你才想男人呢!”陶德张嘴就来,却发现完全控制不住身体,“自己”娇憨地笑了两声,就像女孩子,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睡觉吗? 身体仿佛完全不属于自己。 视野一转,陶德发现“自己”离开了花店,温暖的阳光从天空洒落,平整光滑的石板路上,行人穿梭不息。 远处店铺热闹非凡,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无一例外,万事万物都被淡淡的雾气缭绕。 陶德终于醒悟过来。 “我在梦里!他们叫我…爱莎、爱莎?!” 他恍然大悟,自己宛如一个附在女儿身体中的幽灵,正经历着她某一天的日常。 “卜梦术,真是神奇。” 陶德的心中一瞬间盈满了感动、和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从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么一种古怪的方式和爱莎重逢。 阔别十五年的父女,以一种神奇的方式产生联系。 他的心安静了下来,前所未地满足。 “爱莎,我唯一的亲人,你一定要活着啊!” 一路上,小姑娘蹦蹦跳跳、甩动尖头皮鞋的小脚,往南边的农贸市场走去,显得很活泼、开朗,显然已经从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里摆脱出来。 陶德有些欣慰,这是他心底所期望地,爱莎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 他拼了命尝试着控制身体,想更清楚地看看女儿的脸,她长得是像科琳,还是自己? 他想搂她入怀,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哄她入睡? 然而他无能为力。 陶德只能旁观,无法改变哪怕一丝一毫。 这些场景已经成为过去,而现在,很难改变过去。 …… 爱莎走到最繁华街道的十字路口,猛地停下了脚步,皱着小巧的眉头看向旁边,一排高耸的建筑间,有一个阴暗狭窄入口。 女孩脸上的困惑越来越重,她看了看周围的路人,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而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忍不住侧耳,更加仔细地倾听。 陶德的心在一瞬间绷紧起来,他想到了那天的场景。 “不、不要停下来,不要拐弯,继续往前走,我的乖女儿,求你了,走啊!” —— 一段诡异的歌声从狭窄的巷子里传了出来,足以媲美海妖塞壬的歌喉,空灵、充满了难以描绘的魅惑。 爱莎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心神,哪怕是陶德,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也在这一刻沉迷了进去。 他随着她转过了头,看向窄巷,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呼——” “不要,走啊!走开!”陶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股无法遏制的惶恐涌上心头,他拼命地在心底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爱莎一步一步步入了黑暗。 阴暗的巷子,空无一人,年轻的女孩低垂头颅,提线木偶般神情呆滞地走到了中间。 歌声突然消失…… 两人的目光中间,神异至极地闪过一道红光,接着出现了一位男人?脖子间吊着晶莹剔透的吊坠,身体和面目却笼罩在一团阴影之中,模糊不清。 他嘴巴蠕动,发出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 仿佛是施舍,亦或者命令。 真凶,你就是真凶?! 王八蛋啊,为什么带走我的爱莎?! 陶德陷入极端的愤怒,哀伤,一颗心仿佛在抽搐。 但身体和灵魂都无法动弹。 女孩被吓坏了,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那个男人伸出手指凌空一勾。 “aecáemm!” 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于爱莎身上。 她被封住了嘴巴。 面色惊恐,四肢诡异地反弓。 小巧的身躯腾空而起,落到了男人身边。 “轰隆——” 螺旋的气流钻出虚空,一扇方形门扉凭空出现。 巷子里劲风大作。 爱莎身不由己,跟随着男人,踏入了大门。 … 天旋地转,眩晕和黑暗潮水般将陶德淹没。 他被困在死亡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 再睁眼。 陶德进入了另一个场景。 漆黑的天花板,刺目的黄光,四周摆满一排颀长的方形木箱。 木箱环绕下,是一张张盖着白布的木床。 他(她)躺在其中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沾满血污的肮脏围裙、带口罩的强壮男人,男人握紧锋利的解剖刀,朝着他(她)的眼睛直直地戳了过来—— “啊——” “陶德!”猎魔人一阵风似地冲入了卧室,将雇佣兵的肩膀紧紧按住。 后者从床上坐起僵硬的身体,满身大汗地捂住双眼,一阵声嘶力竭的抽泣、抽搐,胸膛好似快窒息一般快速鼓动。 “伙计,别叫了,刚才那只是个噩梦,你现在很安全!告诉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狂躁地大叫和咆哮,然后捂着脸嚎啕大哭。 “爱莎,我的爱莎…她不在了。” 他好似瘾症发作的病人,变得无法沟通。 猎魔人目光转向可林·提丽。 卜梦者将手中织了大半的毛衣珍而重之地放到身后的盒子里。 神色疲倦地揉了揉脸颊。 她同样参与了陶德的梦境,看到一切,俏脸维持着惊骇的表情。 罗伊用亚克席法印安抚了一番,可林·提丽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慢吞吞地说, “我目睹了爱莎失踪那天发生的一切,爱莎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遭遇了一个男人,应该是一个术士,用超自然的力量制住她,一起进入了传送门。” “男人?一个术士?” 罗伊面沉似水,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梦境掺杂着真实和虚假…”卜梦者喝了一口水,又喘了几口粗气,根据以往的经验分析道,“是以凶手的面目模糊不清,辨认不出具体身份。” 卜梦者怜悯地看了一眼雇佣兵。 亲眼目睹最后的亲人,可爱的女儿被带走,这是多么残酷的惩罚,足以令正常人神智崩溃。 何况还有那个奇怪的男人。 一想起来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仿佛未知的某一处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看着她。 “完全看不清吗?”罗伊大失所望。 “大师,等我花点时间参悟参悟…不断重复那个梦境,”可林·提丽不确定的说,“也许能看清楚凶手的长相!” 罗伊颔首,“那就有劳你了!” “收了两位那么大一笔钱,没点实际效果岂不是糟蹋了提丽家族的名声!”可林·提丽摇了摇头,柳眉微蹙,竭力回忆着, “对了,我还在他的第二段梦境里,看到了带着围裙和口罩的男人,摆满尸体的房间,还有手术刀!那个男人就好像是,好像是…” “带着围裙和口罩,手术刀?难道是验尸官?” 罗伊想起了在艾尔兰德的所见所闻。 “没错,八九不离十,那家伙就是个验尸官…在诺城停尸房工作…这么说爱莎她已经…” 可林·提丽捂住了嘴。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不过时间紧迫,”罗伊说,“我和陶德得去诺维格瑞的停尸房走一趟。”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二章 停尸房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可林·提丽吸着小巧精致的菸斗,朝身边的陶德吐了口烟圈, 后者庞大的身躯木然地坐在床头,身形佝偻地抱着头,好像一梦过后整个人衰老了十岁。 梦境最后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他的心脏痛得仿佛要裂开。 验尸官和放满尸体的房间,意味着什么?追寻了许久的亲人,到头来竟已不在人世。 黯淡的人生好不容易发出一缕希望,却又被无情地熄灭。 相比于曾经重伤垂死的肉体之痛,这种内心的折磨,让他更加备受煎熬。 不过长期雇佣兵生涯磨炼出的意志让他强迫自己、迅速摆脱了糟糕的情绪。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陶德双目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宛如大病了一场,他豁然站起了身体。 “我能理解,”卜梦者吐了口烟,眼神茫然,似乎想起不堪的往事。“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痛苦,这种痛永远无法治愈。” 两人默然了片刻。 “罗伊大师还在楼下,别让他等太久了。” “嗯。” 陶德背过身,恍惚间有些头昏目眩,面前似乎又闪现过那浑身模糊的男人,他的指尖死死掐入掌心的肉里。 “等我找到爱莎。不管他究竟是谁,我要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 诺城笼罩上一层橘黄色的纱衣,天色向傍晚靠拢。 猎魔人和雇佣兵马不停蹄地赶到停尸房。 却发现门口守着两个腰佩长剑的士兵。 这相当反常,一般情况下,诺维格瑞不会往停尸房分配值守。 毕竟运往停尸房的死者首先会被收尸人扒一遍,剩下的无利可图。 至于那些心理变态的、对尸体怀有不轨企图的人,自然有验尸官和他的助手驱赶。 犯不着调动士兵。 猎魔人和陶德交换了个眼神。 “你们俩,干什么的?!”左手年轻的士兵将两人随意扫了一眼,伸手拦住,厉声呵斥道,“给我躲远点,别过来添乱,现在停尸房严禁出入。” “下午好,永恒之火的守护者,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猎魔人上前一步,暗金的瞳孔扫过几人,不卑不亢地说, “这位朋友的亲人遭遇不测,尸体正躺在里面,两位能否行个方便,让咱们进去看看她?” 士兵目光扫向他脖子间的蛇派吊坠,脸色忽而变得难看,但仍然固执地拦在门前,伸长的脖子。 “蛇派猎魔人,我们未曾得罪过你。也请你不要随便为难咱们…不久前,停尸房里发生了命案,事关重大,希望你理解。” 他在“随便”上加重了语气。 “我明白,不能随便,对?两位兄弟顶着太阳晒了一天,也累了…你们该知道,猎魔人最擅长搜查线索,没准我能帮‘伟大的永恒之火’一个小忙?” “不妨先具体说说里面发生了什么?待会儿我帮忙调查、免收佣金。如果能替两位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你们将受到沙佩勒长官的嘉奖。” 两个士兵交换了个眼神,颇为心动。 但还有一丝犹豫。 罗伊见状冲身边的大汉眨眨眼,后者立马意会,干净利落地丢出比亚克席法印威力更大、更稳妥的金钱炮弹,两名士兵这下彻底缴械投降,吐露出戒严的原因—— 两天前的清晨,验尸官和他的助手被人发现暴毙于停尸房,死得很蹊跷,或者说莫名其妙,永恒之火的士兵至今没有发现凶手的下落。 罗伊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前脚陶德的梦境里爱莎出现在停尸房,后脚验尸官就原地去逝。 “巧合?还是两起事件之间有某种联系?” 片刻后,两人继续用金钱开道,成功混入停尸房。 士兵也见好就收,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和房里的情况后,就拿上钱去长矛洞穴逍遥快活。 自由之城诺维格瑞作为商业之都,每个居民都追逐利益,生活、人际交往,一切的一切离不开金钱。 …… 太平间位置低于水平地面,差不多是地下一层,这样更利于尸体的保存,而且它的墙壁更厚实,隔绝外界的热量。 和外面阳光灿烂、气候温暖截然不同,停尸房内部阴冷、潮湿,两侧灰黑色的墙面上隔三差五悬挂着火把、立着火盆,摇曳着昏暗的火光。 人一经过,影子投上墙面,被火光拉长,阴气森森。 停尸房分成六个小房间,结构错综复杂,有些像深山里沙尔玛居住的洞窟,周围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医用防腐剂的味道,还有血肉的腐味和腥臭。 罗伊和陶德径直向前走了约莫半分钟,沿途经过一张张空荡荡的木床,大多数东倒西歪,缺损了某一角,明显不久前遭受过巨力撞击。 附近地上的脚印凌乱、墙面和立柱上沾着飞溅的血液。 开启猎魔人感官能看清晰看到数条相互交叉的血肉绸带。 很新鲜,就在这两天。 “显然,验尸官临死前有过挣扎反抗,可惜行凶者力量太大,不是他能反抗的。” “十多张重量超过五十磅的木床被碰的乱七八糟,正常人敢这么玩,会把身体关节碰坏。” 木床边缘,猎魔人发现了一些破碎的皮屑,属于人类。 凶手的,还是验尸官的? 一路检查分析着,猎魔人来到最里面的房间,脚步顿了顿,然后摁住了脖子间微微颤动的吊坠。 嗯,有情况。 “你就是这里的收尸人,卡西莫多?” 罗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弯腰驼背,身形枯槁的中年男人,他正披着肮脏腥臭的围裙,带着口罩,拨弄一盆子透明的的液体。 猎魔人鼻子动了动,是医用防腐剂。 根据门口卫兵的解释,两天前验尸官和助手暴毙后,诺维格瑞的收尸人卡西莫多就暂时承担停尸房的业务,直到从奥森弗特医学院调来下一任验尸官。 中年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拉下口罩,“没错,我是卡西莫多,两位是什么人?” “这位是死者的家属,而我,一个猎魔人,帮助永恒之火寻找线索。” 猎魔人按照商量好的说辞一边解释,一边打量面前的人——他应该是天生的畸形,而非长期劳累产生的驼背。他长得很丑,头顶稀疏的几根黑发,米粒大小的眼睛、蒜头鼻,一口又黄又烂的牙齿,简直可以止小儿夜啼。 并且,他在听到猎魔人自我介绍时,眼神有那么一点闪烁,被罗伊捕捉。 卡西莫多? 年龄:36 性别:男 身份:收尸人 … 这副尊荣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按照罗伊的想法,也就比凯亚恩好了那么一点。 并且身上还有许多暗疾,大概是长期居住于阴冷潮湿的环境导致。 身体素质很普通。 罗伊说,“我们需要再检查一遍尸体…” 驼背脸上闪过明显的怀疑,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聪明地选择了顺从,指出了验尸官和助手的位置,放在房间最外侧的两张床上,盖着白布。 白布下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依稀能分辨出是两个人类男性,一位三十四五岁,一位十七八岁。 陶德冲猎魔人耳语了一句,到另一个房间,寻找爱莎。 罗伊留在原地检查尸体,他首先注意到的是死者黑乎乎、空洞的眼眶——他们的眼球被取走了。 接下来是布满全身的缝合痕迹,显然卡西莫多已经对两人进行过细致的尸检。 “我很少见到这么奇怪的死法…”驼背在猎魔人身后,一大一小两只黄眼睛转动着奇怪的光芒,“全身都是伤,伤口很复杂,包括骨折、利器切割,还有…牙齿啃咬留下的伤口。” “牙齿啃咬?” 罗伊正巧在死者面部和头部找到咬伤——侧脸缺失了一块肉、额头上缺失了半块头皮。但根据残留的牙印形状判断,他断定袭击者并非狼、熊之类的野兽或者食尸鬼之类的魔物,而是人类。 什么人会这么丧心病狂? 不像是简单地杀掉验尸官——袭击者在折磨他们。 “身体内部情况怎么样?”罗伊看完体表,又问。 卡西莫多顿了顿,吞了口唾沫,“内脏有部分缺失,你要亲眼看看吗?” 猎魔人点了点头,接过手术刀,重新打开确认。 五分钟后他将伤口缝合得如同拉链般整齐,摘下了血淋淋的手套。 验尸官和助手身上并没发现引起徽章震动的混沌能量,不过内脏确实存在让人毛骨悚然的缺失和啃咬的痕迹。 行凶者绝非常人。 “对了,这铃铛有什么用?” 就在尸体两只青肿的脚踝间,赫然用麻绳拴着一枚银色的铃铛,他好奇地摇了摇,发出一阵清脆的泠泠声。 “为了防止有人偷偷移动死者,诺维格瑞有些家伙心理扭曲,你们能明白。” “嗯,我看看别的地方…” 房间另一头。 “您小心一些,别把尸体碰坏了。” 卡西莫多,稍稍紧张地吊在猎魔人身后。 往里第二个房间倒是很反常,没有外面房间那么多打斗的痕迹。 而罗伊感受到吊坠轻微的振动,顺着感觉从里往外面审视木床上的一个个死者,寻找爱莎的下落。 然后大开眼界。 诺维格瑞鱼龙混杂,人类、精灵混血、矮人居住于此,死者囊括了所有这些种族,他们的死因千奇百怪。 但大部分身上带有斗殴致死的伤口。 超过十个规模不一的黑帮横行在诺维格瑞,帮派斗殴是致死的最大原因,其次便是疾病和饥饿,最后是意外死亡。 但无论如何,经过医用防腐剂炮制,又被验尸官解刨缝合过后,它们的卖相都很凄惨。 “唉,可怜的家伙…”罗伊看了眼床边的记录,替一位喝醉酒掉入粪池淹死的矮人掩上白布,目光转向一个因为偷人而被家属阉割,失血过多丢掉性命的半精灵。 “啧啧…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心理绝对会出问题。不过这家伙为什么张着嘴?” 罗伊将半精灵嘴巴掰开更大的角度,片刻后掏出一根细细的黑毛。 “什么玩意儿?胡子、鼻毛、还是头发?” 他随意地丢掉了。 继续检查。 当检查到第十三位。 罗伊神情突然由漫不经心转为肃穆,脖子间吊坠达传来最激烈的震动。他静默地放松了片刻,掀开面前的白布。 十五六岁,很年轻,符合他心底的印象,五官很精致,皮肤光滑,然而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 猎魔人的手掌微微颤抖。 她的面容恬静无比,似乎在黑甜的睡梦里。 她身上看不到明显伤口。 仿佛一位睡美人。 但谁又能把她吻醒了? 猎魔人暗金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异色,一段陌生的信息在眼前展开。 散发混沌能量的尸体 性别:女 年龄:16 身份:平民 ??? 不远处,陶德往这边一瞥,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三章 检查 停尸房。 昏黄的灯光下。 一个狗熊般强壮的男人,趴在冰冷的木床前啜泣。 “爱莎,睁开眼看看我…”陶德趴在少女身边,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 第一眼,他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和她母亲科琳酷肖的面庞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我是个懦夫、罪人,不负责的男人,十多年没来看你们,我不配做父亲。” “但请给我个机会赎罪,”陶德在冰冷的少女耳边,语气轻柔转为坚定,“让我替你报仇!” “但很抱歉…为了抓住凶手…待会儿需要你帮帮忙。” … “爱莎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死是活?” 大汉旁边,罗伊眉毛绞成一团,在粗略的检查过后,他发现对方没有呼吸和心跳,瞳孔完全扩散,体温低得吓人,从这些方面看,女孩儿确凿无疑地是个死人。 但她某些体征却又与死者截然不同。 金发很有光泽,不像死人那么枯槁,干燥,皮肤光滑细腻,不存在浮肿的现象,应该没有内出血。 浑身找不到显眼的疤痕,更别说足以至死的伤口。除了手脚皮肤操劳过度留下的老茧,这符合贫穷的出身。 脚踝处套着铃铛,脚下十三号木床边缘死因一栏还空着。 验尸官并没能找出她的死因,或者还没来得及检查? “被混沌能量环绕…” 也许正是混沌能量让她的肉身不随时间腐烂,保持住鲜活、和生前的美丽。 而现在她安静得好似睡美人,不会也不能反抗外界的一切。 那么现在问题是,爱莎的尸体是由谁,在什么时间,从何处带到停尸房的? 找出问题的答案,也许,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梦境中那个凶手的线索。 此外,验尸官和助手死状骇人,是否也与爱莎有关,还是单纯的巧合? “您看到她了?” 驼背悄悄来到罗伊身后,看着白布下的死者,哀叹,“很可惜,多么漂亮乖巧的女孩,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这么年轻就死掉了。” 卡西莫多丝毫没掩饰脸上的惋惜, “她压根不该属于这种阴暗血腥的地方。也不知道哪个家伙狠得下心。” 猎魔人豁然转身,尖锐的目光直视卡西莫多的双眼,“我差点忘记你的本职工作。你一直担负着收尸人的职责。” “您说的没错,我回收整个诺维格瑞的尸体,将他们运到这个太平间。这个女孩儿也是我带回来的。” “你是什么时间,在哪儿发现的她?” “额…”驼背顿了顿,脸上明显犹豫,他觉得面前这位年轻的治安队员好奇心未免太重,“您的问题跟验尸官阁下的案子有关系吗?” 猎魔人盯着对方,当驼背眼神闪烁时,一只手迅速在他眼前划过,五指穿花蝴蝶般飞舞,瞬间勾勒出亚克席法印, “验尸官、助手,以及爱莎之死,跟你有无关系?” “没有。” 罗伊不觉有些失望,“立刻告诉我有关她的一切。” …… 卡西莫多垂下了头,畸形的身体摇了摇,神情恍惚地回答, “大前天的傍晚,我得到消息北区一位商人被人抢劫杀害,就赶过去为他收尸。运送尸体途中,我发现了她。” 驼背指了指爱莎,“躺在道路旁边的绿植丛里,我最开始还以为这位小姐喝醉了酒,或者被人打晕了过去…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我靠近过去检查,才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她死了。” “等治安官到现场进行了初步的勘测后,我就把她运回了停尸房,交给验尸官阁下等他查明具体死因,我就离开了。” …… 罗伊突然睁大了眼睛。 大前天傍晚,这个时间点。不正好就是验尸官和助手被发现死亡的前一天。 爱莎被带回太平间,随后双双暴毙的验尸官和助手在清晨被人发现,两起事件几乎紧挨在一起! “你发现死者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不同之处?” 卡西莫多摇了摇头, 猎魔人追问,“当时接收尸体的验尸官表现有没有异常,或者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驼背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验尸官阁下一如既往的冷淡,一句话都没跟我交流。” “那么你认为…”罗伊将爱莎的尸体翻了一圈,确认她背部不存在伤口。“验尸官和他的助手当天晚上会解剖你送到这儿的尸体吗?” “当天只有被劫杀的商人,和这位,一共两具尸体,按照我对验尸官的了解,他肯定会尸检完毕,等差不多凌晨再休息。” “商人的尸体在哪儿?!” 猎魔人根据卡西莫多的指引,翻了翻房间门口一张抽屉里的名册。 “十二号病床,木材商人阿依诺…”正在爱莎上一床,左手边。 罗伊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白布,视野中赫然出现一位四十岁左右,大腹便便,浑身涂满医用防腐剂,胸膛带着一道醒目的缝合线的,身材青肿,皮肤苍白的男人。 很明显,这位死者被动过。 “是你为他做的尸检?” 卡西莫多摇头,“是验尸官!” 那么,验尸官和助手死亡时间,应该位于对木材商人和爱莎进行尸检之间。 可后者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口。 罗伊思忖道,“他们尸检完木材商人,就遭遇了袭击?” 罗伊看着死者清纯的脸,只能这么认为——验尸官还没来得及尸检爱莎,破坏完整性,否则血肉之躯又怎么能抵挡锋利的手术刀?! “呼——”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门口吹了进来。 猎魔人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却是时间流逝,停尸房外,太阳开始消失在地平线。 气温进一步降低。 “大师,您有发现?”陶德暂时将注意力从亲人身上转移,他感觉自己似乎抓到某个重点,但又说不上来。 “关于爱莎,还没啥头绪。” “但关于验尸官和助手,倒是知道了不少。杀害他们的凶手是人形生物!而且不止一个。”罗伊笃定道,“验尸官和助手体表和内脏都有被啃咬、吞食的痕迹。” “根据痕迹判断,行凶者们的牙齿介于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之间,具备尖牙、切牙、前磨牙、后槽牙,而且更接近食草动物。” “那确定是普通人类。”陶德说,基本人体结构是雇佣兵的必修课,他十几年战斗也不是白混的。 “两人身上存在拳头殴打,指甲抓挠的痕迹,这些痕迹同样符合人类的特征。” 罗伊瞥了一眼女尸,嗯,指甲很干净。 他继续解释,“还有大量手术刀的留下的伤口,划伤,切伤,刺伤…凶器正是这里尸检器材中的一样。” “只有人和类人生物才能如此灵活得运用手术刀。” 其实猎魔人还有一个发现,血腥气大都集中在停尸房内部,外界、包括停尸房门口附近,都不存在太多新鲜的血气。 杀害验尸官的凶手好似从停尸房内部凭空转移一般,没给他留下连续的,足以用猎魔人感官追踪的痕迹。 这很反常,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明白。 卡西莫多摇了摇头,亚克西法印效果结束,他也清醒过来,正好听到罗伊的分析,不假思索地回答,“没错,您和我之前检查的结果一模一样,凶手应该是人类,疯子。” 也只有疯子,濒临疯狂的人,才无所不用其极地,像动物一样用指甲、牙齿,残忍地杀死一个人,并且过程中伴有吞食血肉的行为。 “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糟糕了。”卡西莫多叹了口气,“城外有孽鬼,水鬼,食尸鬼作祟,城内还潜伏着比怪物更可怕的同类。两位,你们觉得凶手到底是谁?” “暂时不确定。” 猎魔人摇摇头。 某些情况下,同类比异类更加残忍。 而这时候。 夕阳落下,暮色彻底四合。 停尸房的看门人卡西莫多,犹豫地望着天色,打了个招呼后,下班离去。 永恒之火的守卫仍然没有回来。 房间里只剩猎魔人和雇佣兵两人。 …… “这家伙,”罗伊回忆着卡西莫多的表现,总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的一举一动都存在表演的痕迹。 但他不是凶手,亦非高等吸血鬼之类的东西。 罗伊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而陶德,神情肃穆。 “罗伊大师,你曾经提到过黑日预言衍生的一系列悲剧。那个术士,梦中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就是预言中毒者,捕捉、驱赶日食期间出生的女孩,比如我的爱莎。” “我的女儿肯定是被他抓过去当做实验素材,才变成这副诡异的样子。” 陶德摩挲着少女的侧脸,明明尸体都凉了很久,却美丽的像是活人,他更加坚信爱莎接受过某种改造,来自于内部。 “没错,那个术士对她的所作所为,肯定跟黑日预言有关。” …… “我,我想对她进一步检查,查清她的死因…”陶德悄然抓起手术盘里锋利的手术刀,不等猎魔人反应过来,轻轻地划开了死者腕部的皮肤。 罗伊欲言又止,他原本还觉得,陶德会为爱莎留一个体面。 但看陶德的状若疯魔样子,似乎已经不在意了。 现在阻止,反而会让他痛苦? 手术刀下。 洁白的皮肤如奶油般顺畅地向两侧滑开。 但很奇怪,她的鲜血仿佛凝固在皮肤底层,没有渗透出一丝一毫,甚至没沾上手术刀。 罗伊目不转睛。 “那个混蛋究竟对爱莎施加了什么手段,我要弄清楚,”陶德脸色时而哀伤,时而痛恨,“然后十倍百倍地奉还。” “噗呲噗呲…”连续不断的利器入肉声响了起来。 幽暗的地下停尸房又刮起了阴风,火光摇曳间,隐隐约约回荡着一个幽幽的女声、如泣如述。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四章 马提鸥的仪式 “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猎魔人环顾这昏暗的地下室,目光掠过一张张木床上被白布遮盖的尸体,除了身前锋利的刀刃破开皮肉的“噗噗”声,周围一切都安静得吓人。 他又竖起耳朵聆听了片刻,那声音似乎彻底消失。 陶德也没有回应,专心致志地操作着手术刀。 难道是我的错觉? 罗伊摇了摇头,留了个心眼,来到尸体头部侧面。 “我来配合你。” 他掀开了尸体的眼皮,瞳孔彻底扩散呈现一片灰色,这种眼睛只有在人死后好几天才会出现。 接着动了动尸体的手脚关节,没有死后的僵直、还很柔软,但体温比环境低得多。 死亡时间难以判断。 猎魔人从死者的耳朵、嘴巴、鼻子里面有些灰,像是曾经被埋在泥炭里过,虽然从她干净的体表完全看不出这一点。 罗伊在心头强调了一下。 “泥炭,诺城哪里能找到取暖、加热的泥炭,这是一个关键地点。” …… 另一边,陶德操作着手术刀划开腕部的皮肤,然后顺着小臂、肘部,划到肩膀的位置,拉出一条血色线条,露出薄薄的皮肤。皮肤往两边扒开,便是一片猩红的肌肉组织。 但和正常的尸体截然不同,没有组织液和血液缓缓流淌而出。 猎魔人暗金的瞳孔收缩,视野中,所有的血液都凝固成果冻状,紧紧吸附在皮肤下面。 “你见过这种情况吗?”陶德的动作顿了顿。 “石化鸡蛇的毒液能产生类似的效果,”罗伊放下尸体的另一只胳膊,回忆道,“但她的血液气味不对,中了石化毒液的人,血液中带有一股家禽粪便的臭味。” 猎魔人凑到果冻状的血液边,鼻尖动了动,一股淡淡的香味从那层果冻状的鲜血中涌入鼻腔。 她的血液中仿佛混入了花蜜,散发着一股诱人的腥甜,全然没有的尸体腐败味儿。 “如果血液都是这种味道,我想吸血鬼们大概会为之疯狂。” “爱莎这种情况,大概吞噬过某种巫术药剂,或者她的血液被巫术改造过。” 陶德听得胸膛一阵起伏,他能想象到爱莎遭受的痛苦。 沉默片刻后。 他继续剖开了另一只胳膊、和两条大腿,皮肤下的组织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除了血液呈果冻状,肌肉、筋腱、动脉和静脉血管却相当完整,没有明显的伤痕,或者实验折磨的痕迹。 陶德深呼了口气,接下来该检查内脏。 手术刀轻轻碰上了这层更加柔软的肌肤,突然一颤。 却是旁边猎魔人的声音惊扰了他。 “嘶…好冷!”罗伊忍不住搓了搓手,感觉整个地下室的气温骤然降低了好几度,原本大概十来度,现在估计只有一两度,甚至接近零度。 即便猎魔人比正常人强壮的多,都有些难受。 但没有风,空气似乎突然冻结。 “大师,能不能保持安静?” 罗伊耸了耸肩膀,停止了哆嗦,“当然,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然而他警惕起来。 目光不时四下晃荡。 同时开始怀念马鞍袋里的歌尔芬·乌鸦。 思考着要不要召唤过来,给自己放放哨。 陶德控制着手术刀沿着尸体左右胸膛最上部各斜斜地划了一刀,两个刀口在肋骨中心交汇,再顺着中央线往下拖,直到肚脐的位置,拖出又深又细的线条。 尸体正面的刀口呈现出一个“Y”字型。 “把开肋器给我。” 罗伊将器具盘里放大版的剪锁钳递过去,陶德将它正对准肋骨,一用力。 “咔嚓——” 停尸房内,悬挂在墙壁和立柱上的火把毫无征兆地熄灭,两人被吓了一大跳,罗伊在一瞬间犹如大猫一样绷紧身体、弯腰屈膝、做出防御姿态。 但不到一秒,火光复燃,光芒重新照亮地下室每个角落。 一切都没有变化,尸体静静地躺着,陶德还呆呆地拿着开肋器。 “我觉得很不对劲,要不叫上雷索和奥克斯,或者明早再继续?”猎魔人强烈建议道。 “没事,不用停。” 陶德一脸固执,他的将减掉下来的一半肋骨珍而重之地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又瞄准另一半。 “好吧,爱莎承受过巫术实验改造,身体里肯定有混沌能量残留,也许刚才的是这部分残留能量被释放。” 罗伊自我安慰地说了一句,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砰。” “卡西莫多?他不是下班了吗?” 一扇门,两扇门,三扇门,结构错综复杂的停尸房从里往外分为好几个房间,而他们位于最深处的房间。 之前只关上了最外面的铁门。 剩下的门都敞开着。 罗伊跑到最外面开门后,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只有火光摇曳,昏暗的空间安静地落针可闻。 两个值班的守卫仍然不见踪影。 “真是活见鬼了!”罗伊精神锁定到空间中的武器,装作若无其事地嘟哝着回到陶德身边,这次他没有关门。 陶德正抱着一块黑褐色的扇形组织观察。 那是肺部。 原本应该光滑的肺部,产生了严重的黑化现象,黑色的组织液和增生物像一片蛛网般笼罩整个肺部表面。 陶德满脸错愕,正常情况下,这种状况只会出现在十几年的老烟枪体内。而爱莎不到二十岁,根本不可能。 “难道是肺结核?” 罗伊手指沾了点黑色的组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不是肺结核、是烧伤!一股子焦糊味,大概两分熟。” “……” “好吧,我严肃点。但这种程度的肺部破坏,我大概能想象到死者身体上必然到处都是烧伤,可事实上体表完好无损。” 两人更加纳闷。 陶德咬了咬牙,将尸体心肝脾等所有内脏都切了下来仔细端详。 不出所料。心脏,脾脏,肝脏位置出现了和肺部类似的烧伤。 “看来这就是死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爱莎身体表层完好无损,内脏却出现烧伤? 体表完好无损? “等等,我再仔细瞧瞧。” 猎魔人夺过陶德手中的刀,不信邪地又检查了一边被剥开的胸前皮肤。切开脂肪和肌肉,将皮肤从那层果冻状的血液中分离。 然后他愣住了—— 皮肤之出现了一角黑色的墨痕。 顺着墨痕,两人将分成两半的皮肤向胸膛两侧摊开后,陷入极度的震惊。 从前胸到后背,被拨开的整块皮肤上清晰地描绘出一副巨大的图案——钟表般的圆盘,四周布满黑色的锥形触手,有如太阳向外面辐射的黑色的光芒。 而圆盘之中刻画着密密麻麻难以辨识的黑色字体, 以及中央一行最醒目的古老数字。 “1271年…”猎魔人掌握的上古语让他辨认出这几个数字,他下意识地念了出来,“成熟之月,第40天。” “大师,这个日期有什么意义?” “1271年,9月9日。不就是两个多月前,爱莎失踪那天。”猎魔人极力分辨剩下的充盈于皮肤上的晦涩难懂的文字。 “可恶啊!凶手到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陶德脸上青筋突兀,几欲疯狂,他走南闯北十多年,也勉强能认识图案中的数字,但剩下的就两眼摸黑,完全弄不懂。 他只能干着急。 “安静点,陶德。”猎魔人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依稀认出了图案里的小部分文字。这种文字和他掌握的上古语、通用语,有过了解的尼弗迦德语、旧预言有交汇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但他在梅里泰莉神殿图书馆,看到过这种文字—来自于已经灭绝的人种,沃兹格人和道克人。 可惜那段时间太过短暂,他学会的沃兹格文字远远不够,图案中数百个字,他只认识其中不到五十个。 只能回忆加猜测。 “我想明白了。这堆古老的文字记录的是一个仪式。” 猎魔人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惧。 “仪式?” “罪过,罪过,原谅我吧,爱莎。” 低吟一句,下一刻罗伊如法炮制,迅速割开了尸体两只手掌、两只脚掌的皮肤、以及头皮、腹部皮肤。 总共六个部位、六块皮肤下,记录着黑如墨的六行不同的文字。 在罗伊获取的神秘学知识中,六芒星的含义有很多。 比如召唤异位面生物。 也有黑暗崇拜的理论。 当然,很多别的仪式中都会出现六芒星法阵。 “这上面写着什么?” “诅咒…诞于无光之日…” 罗伊结结巴巴地尝试,破解这六句话的意思, 顿时头皮发麻。 “无光之日,指的是日食,诞生于无光之日,”陶德脸色凝重,“那不就是爱莎这样的背负黑日诅咒的女孩?” 左手。 “折磨…绝望是毁灭之母…”罗伊继续念着,内脏被火焰炙烤、毫无疑问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我们现在进行的解剖工作是否也是一种折磨?”陶德不禁一愣。 突然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他们必须继续下去,弄明白一切。 解读工作进入下一步。 右手。 “亵渎…纯真必遭污染…” “这么说凶手盯上她,因为还保持着纯洁。破坏纯洁,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陶德沉默着,双目泛着血色,竭力压抑着胸膛里的怒火。 左脚。 “献祭…需将生者治死…” 而右脚部的文字,猎魔人实在没有认出来。 最后是腹部的文字。 “狩猎…亡者化作爪复…” “继续啊大师,最后说了什么?” “复生…” “亡者复活…” “原来如此,”猎魔人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杀害验尸官的凶手是谁了。”验尸官被咬掉的半块头皮,以及他在半精灵尸体嘴巴里发现的一撮黑色的毛发给出了答案。 凶手用指甲,牙齿拳脚,无所不用其极。 是个疯子,还有什么能比爬起来的死人更加疯狂? “等等,最后还有一句话?大师,您看看…” “嗯…汲取…成熟?抱歉,这句认不全了。” 这句晦涩难懂的文字后还有一个上古语词汇。 猎魔人最后的字符上一扫,脸色豁然凝固,变得极为难看。 “马提鸥…” “马提鸥·西库拉,藏品?!” 罗伊瞳孔缩成一条缝,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停滞。 接着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逃出神殿岛实验室后,这家伙—— “王八蛋,居然还躲在诺城!” “砰!” 似乎响应着猎魔人的猜测,最外间的铁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狠狠关上,力道之大,整个停尸房都被震得微微颤动。 “叮叮……” “叮叮……” 紧接着,连绵不断的铃铛响了起来。 猎魔人和陶德脸色一僵。 停尸房内,躺在白布之下的死者们,刹那间,全部从板床上坐起了身体。 。手机版网址: 我就是猎魔人 三十五章 复生者 蛇派吊坠疯狂震动,几乎要从猎魔人脖子上挣脱。 同时,二十多位“白内障患者”齐刷刷地看向后边的两人,二十多双苍白浑浊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 阴暗的停尸房内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从床上坐起的死者,木偶似机械地扭动脖子,有的脖子几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从前胸转到后背转了半圈,只为“深情”地往这边注视。 火光清晰地照出,它们脸上或青肿、或血肉模糊的伤口,一块块尸斑、令人作呕的腐烂,像是涂着妖艳妆容的小丑。 而另一侧两人面色僵硬,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紧靠在一起,互相掩护。 “大师,我掩护你,咱们冲出去!”陶德左手握紧寒光闪烁的手术刀,右手抓着钳状的开肋器,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恐惧。 换成任何人,被二三十个复活的死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都难以保持镇定。 “记住,被饿急的疯狗盯上,千万不要害怕,越害怕,它们就越凶残。你一跑,他们就会一拥而上,袭击你的弱点。” “跑了一定会死,不跑死之前还可以拉几个垫背的。” “咕噜咕噜…” 说话间,猎魔人已经雷霆加派翠的魔药下肚,丢掉了空荡荡的魔药瓶,脸颊上浮现出一排乌黑的血管。 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遍布符文的暗红长剑,长剑舞了个剑花,在半空中撒下银辉。 猎魔人看向死者的细长竖瞳中闪烁寒光。 “复生者 生命值:80 属性: 力量:8 敏捷:7 体质:8 感知:4 意志:无 魅力:0 精神:2 技能: 亡者之躯(被动固化):未知的力量将死者暂时唤回人世,但只有肉体,没有灵魂。 它不具备痛觉,免疫精神攻击和毒素。 … 罗伊收回目光,迅速环顾四周,观察地形,如果一次性面对五具以内的复生者,他还能战而胜之,但对方数量太多,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相反尸体在复活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发动攻击。 不管是它们反应慢了一拍,或者还在观察,都无疑为两人创造了一个逃生的机会。 “不要轻举妄动,动作尽量轻缓,往门口移动。” “明白,”陶德瞥了眼身边被开膛破肚的血淋淋的尸体,“能不能带着爱莎一起走?” 他实在不忍心把女儿丢给这群魔鬼。 “没机会的,我敢保证只要我们碰一下爱莎,这群怪物就会扑上来把我们撕碎。” 他尝试着把剑尖指向爱莎,原本安静的群尸霎时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叫。像是随时准备咬人的疯狗。 “先让你们得意一会儿。” 两人开始缓缓往大门撤退。 停尸房最外面的铁门在刚才被重重关上了,但猎魔人所处的最里边的房间,门还开着,为他们留了一条生路。 不知道幕后的操作者是怎么想的?猎魔人有种感觉,对方有别的目的,比如折磨他们? …… 猎魔人和雇佣兵在移动,而复生者们如影随形,浑身发出一阵卡兹卡兹骨节错开的声音,一步一步,笨拙的,面无表情地凑了过去。 他们的模样可笑至极,经历过尸检的躯体布满丑陋的缝合痕迹,像是一只只放大版的,被撕成几半又重新缝好的破布娃娃。 验尸官的缝合技术发挥得参差不齐。 导致尸体变得怪形怪状,各种歪脖子、斜眼,瘸腿。 远远看去,贴做一团的群尸,就好似一群奇装异服的模特儿,凹着奇葩的造型,在进行一场诡异的台步表演。 领衔者是那只因为偷人而被阉割的半精灵,下面光秃秃的,毛都没一根,高低脚让他走一步就不得不扭下屁股,姿势妖娆之极。 粪坑里淹死的矮人在旁边,糟糕的缝合技术让他半截腥臭的肠子从肚皮漏了出来,在地面上拖着,犹如拖着一条尾巴的胖猫。 双方亦步亦趋,猎魔人和雇佣兵后退一步,脑子不太好使的复生者则前进一步。 你一步我一步,双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有种难言的默契。 脚步带着莫名的节奏。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猎魔人嘴角快速开合,徐徐后退。 —— 一步一步似爪牙, 是魔鬼的步伐, …… “大师,你在哼什么?” “放松,放松懂吗?” 两人走出了门框外,复生者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朝两人露出一口黑烂大牙,喷吐着臭烘烘的口气。 “来吧,臭东西!好戏上演!”猎魔人一屁股将陶德挤到门后,一手用剑柄抵住铁门,另一手握着个圆滚滚的玻璃罐子,“请你们吃个菠萝!” 罗伊随即一个标准的投掷保龄球的动作,玻璃罐贴紧地面滚到了复生者脚下! 他们被猎魔人的动作激怒了,领头的半精灵以超出自身敏捷的速度扑了过来,身体划过半空,瞬间的爆发力让猎魔人大吃一惊。 “震慑!” 鲜红的触须从虚空中钻出。 然而。不出猎魔人所料。 这种没有意志、灵魂缺失的生物,压根不吃这招! 扑击余势不止! 猎魔人立刻变招! “噗——” 长筒皮靴一脚正中半精灵胸膛,将它踹了个屁股开花。 另外两头复生者紧随其后扑了过来,臭烘烘的大嘴几乎要亲到猎魔人脸上。 然而下一刻,它们嗷嗷怪叫着,浑身冒烟地向后退回了尸群。 却是一道锥形的火龙,顺着猎魔人结印的手势爆发,点燃两头复生者,其势不止,火舌继续舔上了地面的炼金炸弹! “砰!” 猎魔人以迅雷之势关上了大门,和陶德一左一右使出吃奶的力气堵住了铁门。 下一秒,整个停尸房爆发地震一般颤抖,冲击波将火把吹得忽明忽暗,天花板向下簌簌掉落石灰,大门后传出一连串“噗呲噗呲”放屁似的闷响。 隐隐约约还有哀嚎和怪叫夹杂在中间 过了约莫五分钟,一切动静都停止,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喘了口粗气。 “大师,你早知道停尸房有问题?怎么会随身携带炸药?” 陶德一张横肉大脸上满是惊讶和凝重,他甚至没看到猎魔人究竟从哪儿掏出的炸弹还有武器,后者身上明明没有口袋、包裹。 “猎魔人有好几个流派,我属于‘爆炸飞蛇’学派,经常研究爆炸的艺术,听说过吗?停尸房这种密闭结构的房子里,不丢几个炼金炸弹玩玩未免太浪费了。” 罗伊说着摆了摆手,表情仍然紧绷。 模板里只有两条获得经验的记录, 击杀复生者 经验+5 击杀复生者 经验+5 … 猎魔人lv7(1800/4500) 要知道复生者总共有二十多头。 猎魔人虽然预想到一个“菠萝”不可能把那玩意儿全部炸死,但击杀数量还是太低了。完全没达到他的理想效果。 这么想着,猎魔人手中又多了个炼金炸弹。 “经验值这么低,看来复生者,灵魂也存在问题。现在嘛,一个不行那就再来一个,谁叫你们敢在这种地方袭击我!”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喜欢打闷棍。 罗伊没来得及丢出炸弹,空气里突然弥漫开一阵白雾。 又玩什么花样? “陶德,靠近我,小心点!” 猎魔人收好炼金炸弹,重新端起银剑阿隆戴特。 短短十来秒,氤氲的雾气充斥了整个房间,两人的视野被完全压制,差不多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只得紧贴铁门,背靠背掩护。 “叮叮……” “叮叮……” 雾气中飘出清脆的铃铛声。 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铁门。 罗伊的后背好似被一头大象踢中,整个人腾空而起。 但常人数倍的敏捷赋予了他优秀的平衡能力,在半空中便好似下坠的花猫般调整姿势,绷直四肢,弓背。 脚尖一沾地,整个人立即贴地一滚, “叮叮……” 险之又险,他感到一股腥风擦着头皮而过,如果没有翻滚,后果不堪设想。 接着不远处的白雾里响起一声痛苦的闷哼! 猎魔人不由脸色一沉,迅速结了个昆恩法印。 黄光覆盖全身。 半蹲身体踱着小碎步,疾掠而去。 他可不认为,陶德能凭借蹩脚的手术刀和开肋器挡住怪物的攻击。 “唰唰……” 伴随着医用防腐剂和烧焦的气味儿,白雾里突然冲出两头复生者! 它们拦住猎魔人的去路,挟裹腥风,一左一右扑击而来。 完全奋不顾身,任由中门大开。 来的好! 猎魔人身形猛地一顿,间不容发之际,一记阿尔德法印将左手的复活者撞开。 一低头,右手阿隆戴特在白雾里拖曳出一道半月形的弧光。 锋利无匹,暗红的剑刃势如破竹地将复活者拦腰斩作两段。 “哗哗……” 扑鼻的腥气中,红的绿的洒落满地。 猎魔人脚尖点地,向左侧一跃,银剑倾斜向下一戳,贯入倒地的复生者颅脑之中。 干净利落地拔出剑刃。 手腕一震,抖落剑尖上的血液。 “击杀复生者,经验+5。” “脑袋是弱点之一?” 被腰斩的复生者仍然用双臂扒拉地面,顽强地往猎魔人靠近。 罗伊用剑刺穿它的心脏,它还在爬。 “看来弱点只有脑子。” 猎魔人推开尸体,又是“叮叮”做响,三头半截身体焦糊的复生者,露出狞笑。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六章 一场噩梦? “砰!” 阿尔德法印击碎白雾,将两头低吼的复生者猛地推倒。 剩下的一头已然扑至猎魔人面前,惨白的双臂搂向后者腰侧,一口带着黑血的烂牙往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咬过去。 “咔嚓!”一声。 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咬合力,复生者咬了个空,反倒把自己一颗门牙磕飞。 它迷惑地摇了摇头。 身前失去了目标的踪影。 却是猎魔人垫着脚尖轻盈地一转,越过复生者的扑击,绕到它的身侧视野盲点,手臂之上原本纤细的肌肉瞬间隆起,凝成一股,阿隆戴特暗沉的剑刃随之荡过半空,高高举起,往下一劈! 咯噔! 下一秒,斗大个丑陋的头颅被斩落于地。 无头的尸体保持着之前屈身半蹲的姿势,断颈处渗着腐败的黑血,而地上的脑袋徒劳地咬着空气。 “吁…”猎魔人喘了口气,短短数秒的爆发,看似轻松,却耗费了他大量体力,额头爬满汗珠,甲胄下汗淋淋一片。 来不及多想,爬起来的另外两头怪物接踵而至。 猎魔人立在原地,手中凭空冒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手弩。 手指连续扣动扳机,快到残影浮现,无须拉弦置箭,用不着瞄准。 “嗖嗖——” 当复生者冲到身前不及两米之处,漆黑的箭矢连续两次脱弦而出,正中脑门,近在咫尺的巨大力量将它带飞。 半截箭头搅乱脑浆,钻出了后脑壳半截。 噗! 尸体落地。 紧接着,猎魔人手中加布里埃尔由横握转为竖握,宛若盾牌般狠狠地往左边袭击者一撞,另一手用剑柄猛击它的面门。 它怪叫着失去平衡,而猎魔人趁机一记刺剑送入它苍白的眼球。 深深扎了进去。 复生者一声不吭,身体软了下去。 击杀复生者×3 经验值+15。 “幸好这玩意儿没啥脑子。” 罗伊呼了口气,要是换成同等身体素质,受过战术训练的精锐士兵,他怎么着也没这么轻松。 左手五指勾勒土黄三角法印,重新让昆恩覆盖全身。 罗伊转动手腕,抖落剑上的血浆。 战斗正酣,血色的触须幻象从身后钻出,妖艳地挥舞。 然而,不存在意志的复生者,丝毫不受洞穿精神和灵魂的触手影响! 猎魔人身形一闪钻入白雾,沿着之前传来闷哼的地点疾奔。 尽管浓郁的白雾和昏暗的火光限制了他的视野,但超过常人的感知,让他不用完全去依赖视觉。 他的耳朵在倾听,鼻子在嗅,声音和气味的综合信息在不停为他指引方向。 比如现在,左边十米,传来一股腐臭和医用防腐剂的味道,伴随着一瘸一拐的两个不同的脚步声、清脆的摇铃,猎魔人心下了然,那里有两头复生者。 这是种很古怪的感觉。 尽管没用眼睛看,但借着嗅觉和听觉,构筑的猎魔人感官,脑海中迅速构建出一张附近的怪物分布图。 “这边!” 猎魔人的鼻尖钻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味道,与复生者们腐败的血液截然不同。 几步跨出后,他听到了更清晰的喘气声,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正贴着黑黝黝的墙壁一动不动。 “陶德?” 罗伊用一记微型的阿尔德暂时吹散了眼前雾气,然后与对方大眼瞪小眼。 雇佣兵状态比他惨多了,右侧大腿被咬掉了一大块肉,身上都是鲜血,脸色惨白,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手术刀不知丢哪儿去了,他手中只有已经变形的开肋器,沾满肮脏的血肉,旁边躺着一具脑壳被砸开花的复生者。 “嘘——”狗熊般强壮的大汉蹲在墙角,神色紧张地指了指左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猎魔人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在他身边坐下,变魔术似地丢过去一支金盏花药剂,示意他喝下。 然后指了指自己,伸出所有指头,(我杀了十六个。) 带着询问的眼神指了指对方,(你杀了几个?) 陶德伸出五根手指。 “这么说至少还有十四头复生者。” 猎魔人提起暗沉的银剑就要往左边走,陶德却紧张地拽住他,摇了摇头。 嘴巴无声地开合。 猎魔人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了他要说的话, “大东西?” “叮叮——” “叮叮——” 雾气中又传来了铃铛声,不同于以往,这次是十数个铃铛同时震动,仿佛有一群复生者在同时移动。 紧接着,“一个脑袋”从左侧的白雾里钻了出来。 “一个”有些不准确。 它就像一个被摔得稀巴烂的臃肿肉球,由十多张脸颊拼凑而成,大量的嘴巴同时开合,“唧、唧”地往下淌着唾液、血液和组织液。 密密麻麻的鼻子贴着地面,猎犬似地嗅着。 然后,一堆苍白浑浊的眼睛,像是苍蝇的复眼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猎魔人和雇佣兵。 随即,更庞大的阴影从迷雾中出现,十多双畸形的手脚嫁接在它那由不同躯干前后拼凑而成的躯体两侧。 宛如一只长着人脸的巨大多足虫。 “巨型复生者 被炸得只剩头的复生者开始寻找剩下的的身体零件,最后发现别人的才是最好的,吞噬的欲望让它们融为一体,于是诞生了这个怪物。 生命值:200 力量:16(巨型怪物+8) 体质:20(多个心脏体质+10) 敏捷:10(多足类+5) 感知:14(全方位感知器官+10) 意志:无 魅力:0 精神:2 技能: 亡者之躯 …… “…就是这玩意儿在一开始撞开铁门,把我撞飞?”猎魔人忍不住咧了咧嘴,他自认为见识过不少恶心的东西,但面前这个存在,还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这分明只存在于噩梦和恐怖故事里! 一阵令人窒息的腥风铺天盖地笼罩住两人的身体。 罗伊扯住陶德的一只胳膊,在对方痛苦的闷哼中,把他往旁边一甩,接着在阴影覆体的一瞬间,贴地向前一滑,钻入缝合怪脑袋下面的缝隙。 下一刻。 灰尘弥漫,震天的巨响中,墙壁被撞开一个大洞,缝合怪头上数张脸都露出了呆滞和眩晕的表情,显然这一撞它也受伤不轻。 侥幸逃生的陶德勉强支撑起身体,见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是血肉之躯被撞中,大概会变成肉酱? 罗伊了? 他紧张地四下打量。 却见怪物身下忽而涌出一片红光,右侧的三只脚被瞬间斩断,一道浑身浴血的人影提着剑滚了出来。 罗伊状态很糟糕。 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手,躲过了缝合怪正面的冲撞,还是被它庞大的身体压中背部,后背剧烈肿痛,内脏似乎也受到了损伤,不过他趁机在怪物柔软的胸腹之间制造了一大巨大的豁口。 生命值瞬间少了一半。 更大的危机降临。 “激活!” 一股凉意涌过周身,仿佛温柔的按摩。 生命值和魔力提升了三分之一。 罗伊精神一振! 皮外伤和背部的痛楚瞬间消失,身手几乎恢复到最佳状态! 遭受重创,怪物陷入暴怒,脑后的眼睛瞬间捕捉到了始作俑者,顷刻一转身,朝猎魔人扑腾而下。 后者慢了一步,这次没有躲开,整个人被撞飞到迷雾之中,黄光闪烁间,身周昆恩法盾纸糊的一般破开,不过仍然顽强地抵消了最后的撞击力。 猎魔人平安落地,身形一个踉跄,加布里埃尔指向迷雾中的庞然大物。 “嗖嗖——” 引导+眩晕箭。 连续数只箭矢穿透怪物丑陋的大脸。 “咔嚓——” 龙之梦在角落破碎。 左手往前一推! 汹涌火蛇引燃迷雾和白烟。 “轰隆!” 整个房间在小型爆炸中震颤,夹杂着婴儿抽泣似诡异的嚎叫。 暗金瞳孔透过白烟。 只见巨型复生者脑袋插满箭矢,像个烧焦的刺猬,贴着地面不停翻滚,扑灭身上的火焰。 数只浑浊的眼球骨碌碌地转动,冷漠的杀意扑面而来。 手弩切换为银剑。 猎魔人补上一记昆恩法印。 脸色如水面般冷静,银剑置于身后,有如龙蜥摆尾。 迎着庞然大物,冲向小山般翻滚的躯壳。 轻盈一跃。 稳稳站在它多嘴多目的头颅跃上身体,手中剑刃翻转、向下破入颅脑。 阿隆戴特随着猎魔人疾驰的脚步向前狂掠。 满室荡漾一道彗星似的暗红剑光。 剑光顺着巨怪头部划过脖子、背部,划出一条超过十米的血线。 剑势终止。 怪物庞大而扭曲的身体轰然倒地,沿着头颅的中心线,哗啦一声,裂成左右两半。 击杀巨型复生者 经验+50 猎魔人Lv7(1900/4500)。 “呼……”罗伊浑身发软地瘫倒在地,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大师,我们这就赢了?!”陶德提着开肋器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盯着地上狰狞的躯壳,满脸愕然,刚才被迷雾遮挡,他都没搞清楚猎魔人究竟如何杀死这头恐怖生物。 “你以为我很轻松?!再不赢我就丢下你逃命!” 罗伊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声,赫然发现,随着巨型复生者的死亡,整个地下室的雾气迅速散去。 眼前恢复了清明。 两人提着武器保持防备姿态,两双眼睛四下张望。 表情瞬间凝固! 原本一地狼藉的尸体,包括那头巨大的复生者统统消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只留下一片稀薄的血迹。 仿佛刚才那场杀戮完全就是幻想。 但罗伊模板中增加的经验,陶德身上的伤口却做不得假! 两人振作精神,再次往停尸房深处走去,脸上惊讶越来越重。 仿佛存在某种莫测的伟力,将所有尸体统统回复原位。 之前张牙舞爪、丑陋残暴的复生者,又乖乖躺倒木床上,成了尸体。 两人的目光最终锁定一个方向——爱莎的尸体所在的位置。 罗伊挑了挑眉。 而雇佣兵张大了嘴,神色震惊到了极点。 尸体表面,两人之前进行检查留下的狰狞伤口全数消失,连盘子中原本盛着的一堆藏器和肋骨也不翼而飞。 去哪儿了呢? 她的身体恢复了完整的美丽,看不到一丝疤痕、一道伤口。 安静得躺在木床上,像个睡着的小公主。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七章 两重身份 停尸房。 重新点燃的火盆驱散了阴冷,在墙壁上照出两道僵立的黑影。 猎魔人与雇佣兵面面相觑。 “大师,难道刚才咱们是在做梦?复活的死人,那头恶心的怪物都是假的?” “摸摸自己右腿伤口,痛不痛?” “嘶…这么说都是真的?可怎么又突然消失了?” 陶德倒抽着凉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瘸一拐走到安静平躺的爱莎身前。 手掌往她额头上一探…体温低得吓人。 依旧全无呼吸心跳。 她还是个合格的死人。 陶德脸上惊讶更浓。 … 而猎魔人则拉开几张裹尸布,检查了另外几具尸体。 矮人,混血精灵,人类。 和之前基本没啥变化。 但罗伊记得其中一张矮人脸。 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砍了这家伙的脑袋。 明明身首分离的尸体,却被某种诡异力量强行拼凑到一块儿。 猎魔人呲了呲牙,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场激烈血战,将敌人大卸八块后,他又恢复原样。 仿佛之前卖力的战斗,就是一场可笑的小丑表演。 又究竟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暗金的瞳孔转向爱莎的尸体,缩成一条缝,充满忌惮。 她纤尘不染,纯洁美丽。 与周围的破碎、肮脏、腐腥,截然不同。 而刚才的一系列现象,将生者治死,死者复生。 与猎魔人从她皮肤上阅读的文字完全契合。 再联想到验尸官和助手的死亡时间,刚好在她送达之后。 毫无疑问,她便是种种异象的罪魁祸首! 可她现在究竟算什么东西? 一具尸体般的存在还能发动如此奇妙的法术。 难不成是禁忌的死灵法术? “罗伊大师,我的爱莎究竟怎么了,她…她还活着吗?” “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暂时不清楚。”罗伊顿了顿,“但没准,爱莎正处于一种假死状态!没有呼吸,心跳,体温…肉体却不腐烂—她的灵魂被束缚在其中!”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救?!”陶德惊喜交加, “抱歉,我无能为力。”罗伊顿了顿,语气转冷,绷紧的脸颊,冷漠的表情,如刀般锋利,“设下圈套的人才能解开圈套,我们只有找到带走爱莎的真凶,马提鸥·西库拉,才能拯救她!” 猎魔人自身也还有一笔账要和那个变态清算! 罗伊打定主意,等找到那家伙的下落,就叫上凯亚恩,报仇雪恨! “今晚停尸房的的危机暂时解决,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咱们先离开,去见见可林·提丽!” 也许卜梦者能提供更多信息。 …… 诺城平民区,一栋三层的白房子。 亮堂堂的魔法灯照出圆桌边三张脸色各异的面容。 大腿包扎绷带的壮汉,急得嘴唇发白。 英俊的猎魔人保持着安静、沉默。 而一身睡袍,身材性感的漂亮女人,不停打着呵欠,柳眉拧成疙瘩,俏脸显得颇为恼怒。 “你们知道现在的时间吗?凌晨三点,梅里泰莉女神在上,熬夜是美貌的天敌!你们就不能体谅体谅一个向着三十岁过度的女人,明早再登门?!” 可林·提丽胸膛高耸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 “听着,虽然我收了你们的钱?也不意味着我就是你们的奴隶,什么时间都奉陪到底!两个大男人,三更半夜的,进入一个独居女士家中,也不妥?” “可林女士,实在抱歉,我们无意打扰你的美梦,但事态万分紧急,涉及到一条人命!”猎魔人食指在桌面上一敲,暗金的瞳孔盯上她琥珀的瞳孔,女人为气势所摄,咄咄逼人的脸色收了回去。 “还是白天那个话题,陶德的梦境,您重复体验过了吗?有没有看清楚那个凶手的长相?!” 卜梦者女士突然将素白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抿了抿红唇,俏脸闪过一丝迟疑, “你有发现对吗?” “在说出答案之前,我希望两位做个保证,替我保密…绝对不要把这件事向外泄露,绝对,不要跟我扯上任何一丝关系!”女人突然绷紧俏脸,语气勉强算是强硬, “否则…大不了我把钱退给你们!” 罗伊和雇佣兵交换了个眼神,端正态度,郑重地说, “没问题,我用蛇派的荣誉发誓…” “我陶德用死去的亲人名义发誓…” “我的确看清楚那家伙的长相,”女人这才点点头,绕着圆桌转了半圈,直截了当描述,“紫色的短发、华贵的丝绸长袍、长相英俊、皮肤白皙,下巴的胡须打理得很整齐…脖子间带着晶莹剔透的皓石吊坠…” 嗯,罗伊听着听着,一股强烈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数日之前,与诺城三巨头会面的改造仓库。 慈眉善目,带着金玺戒指的乞丐王贝兰,貌似爽朗,留着莫霍克发型的屠夫克利弗,以及—— “呼——”罗伊长呼了一口气,豁然站起身。 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是恍然,他低声喃喃自语, “难怪会在爱莎指甲缝里发现泥碳” “洗浴中心是他的地盘,而热水需要用到大量泥碳。” “我早该想到的,收藏家这个名头,他所收藏的不就是自己的实验对象?他的爱好也只是为了一系列变态的实验打掩护!” “罗伊大师,您,您认识那个王八蛋?”陶德呼吸加重,神情忐忑。 “没错,根据可林女士的描述,这个家伙,正是诺城三巨头之一,收藏家奥洛夫·比尔德!”暗金的瞳孔环视扫过两人,“你刚回诺城,不知道他也正常!”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名字,抓走爱莎进行实验的马提鸥·西库拉!” “这家伙,亏得我一通好找!” 陶德瞬间屏住了呼吸,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而卜梦者俏脸惨白。 这正是他忌惮的原因,收藏家,掌管着三大黑帮之一,势力之庞大甚至令永恒之火忌惮。 动动手指,就能让她这么一个小人物从世界上消失。 “罗伊大师,陶德先生,记住你们承诺,无论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可林·提丽紧张地追问,“别和我扯上关系!” 罗伊颔首,“这是男人之间的仇恨,自然不会牵连到你!” “不过,可林女士,此事过后,咱们还是朋友,还能委托你帮点忙?” “啊…”可林咬了咬红唇,“只要两位严格遵守承诺,表现出良好的信誉,我自然不会拒绝你们的生意。” 前提是你们还能活下去! …… “罗伊大师,多谢你这几天的无私帮助…”陶德深呼吸,狗熊般强壮的身体挺得笔直,赘肉横生的脸颊掠过毅然决然之色,“剩下的事情,您就不用再管了。” “我会和那家伙算账,让他把爱莎恢复正常。” “你打算怎么做?”罗伊摇摇头,眼神好奇,“一个普通的雇佣兵,拿什么跟诺城的巨擘,一位强大的术士作对?” “我还有笔积蓄没用,全部换成阻魔金,应该能对付那家伙!” “他的保镖又怎么处理?你确定能接近奥洛夫?” 陶德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地一会儿才说,“收藏家势力庞大,我总不能拖累大师。” 罗伊略感欣慰,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不枉自己出力。 的确,猎魔人与三巨头签署了协议。 明面上无法与他们撕破脸皮。 因为不久前的庄园灭门案,一旦奥洛夫发生意外,死亡或者失踪,永恒之火、乞丐王和屠夫肯定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到自己这边。 好不容易达成的和平协议,大概率会失效。 但既然猎魔人知道了这家伙的真实身份,肯定不能放过他。 “也不是单纯为了帮你,马提鸥和猎魔人也有笔血债要算。”罗伊说,“但决不能莽撞地冲上去对峙,咱们得讨论个可行的办法。” “跟我走,陶德,见见另外几个伙计,一起商量商量,怎么解决。”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八章 取而代之 连绵细雨从天空坠落。 银色丝线笼罩大地。 诺城南区运河边。 猎魔人小屋。 呼啸的寒风吹过窗帘,吹得风铃叮当作响,魔法灯摇摇欲坠。 扭曲的光线,照出几张有着野兽瞳孔的脸庞。 “各位蛇派的兄弟,我和凯亚恩幸不辱命…杀了几只拦路的水鬼,潜入冰冷的海水,成功找到了飞天雄鹿号的残骸!”猫鹫灰绿的瞳孔之中带着一丝得色,从贴身的包裹里,掏出一张泛黄陈旧的完整图纸,放到圆桌之上。 罗伊随手将它拿起一看, “猫派十字弓…黑铁矿石、红宝石之尘、怪物爪…巧夺天工,完美的结构!” 光从锻造材料看,猫派十字弩比最初的加布里埃尔珍贵得多。 但现在,绑定武器经过多次强化之后,威力已远远超过了前者。 图纸在四名蛇派手中传递,奥克斯兄弟,雷索,看得啧啧称奇。 他们没想到,猫派蓝图的收集速度会比蛇派更快! “现在咱们已经集齐五张蓝图,只差钢剑和银剑蓝图,就能凑齐了一套。”猫鹫嘴角向上扬起一抹弧度,难掩兴奋之色。 “穿上传承的套装挥动钢剑,才称得上真正的猫派猎魔人!” 自上百年前,猫学派创始人带队离开斯提嘉城堡后,猫鹫还没听说过有谁能完成这个壮举,集齐所有失落的蓝图! “关于剩下的两张图纸,我也知道大概位置…”凯亚恩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张在奥森弗特周边的埃泰叶厄精灵遗迹之中——事实上,七张图纸都发掘于这座遗迹。” 墨镜下的猩红的眸子低垂,凯亚恩似乎想到什么不堪的往事,“几十年前,我陪着奥森弗特大学考古队探索遗迹,带出了其中六张蓝图,四张在后来被施泰恩加德挟裹着带到神殿岛下实验室。” “一张留在飞天雄鹿号。” “最后一张,我交给了住在诺城南边德拉希城堡里的——海猫王朝最后的传人,亚德列安王子。” “可我听闻,那座城堡早已变成废墟。” 几人都注意到凯亚恩低沉的情绪,沉默地当了个听众,识趣地没去多问,连奥克斯也控制住好奇心。 “格斯维德药剂店尚在装修之中,几位若是不介意,不如先去南边德拉希城堡,找到图纸…反正城堡距离诺城不远。” “抱歉,伙计们,咱们得先解决另一个麻烦!”罗伊突然打断,表情严肃沉声道,“我找到了逃出神殿岛的研究员,马提鸥·西库拉…” “什么?!”凯亚恩好似被引燃的火山,低沉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声音高了好几度,黑色斗篷下的身体因为兴奋和愤怒而战栗。 “他在哪儿?!” “他正在诺城!” …… 十分钟后。 雇佣兵陶德,当着众人的面,讲述了关于爱莎的整起事件,来龙去脉。 “那个王八蛋,逃出实验室,改个名反而越过越好了?”奥克斯瞪着琥珀色的瞳孔,难以置信,“居然成为了诺城三巨头之一。” “上次见到奥洛夫,我就看出他的态度——对非人类抱有极深的偏见…原来跟脚在这里!” “哪怕他成了皇帝,也不能消除过去犯下了罪孽,敢对猎魔人出手…”雷索摸了摸锃光瓦亮的脑门儿,瞳孔收缩,宛如毒蛇,“必须付出代价!” “忘了吗,诸位,咱们不久前刚和三巨头签署了和平协议,”瑟瑞特,摇头道,“这才过去多久,就翻脸不认账,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两家没装修好的店铺肯定会被收回去。咱们以后也没法在诺城混下去!” “此事得从长计议。” … “各位,用不着讨论,此事你们不要插手。”凯亚恩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愤怒在颤抖,勉强控制着面部表情,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与马提鸥有仇的人也只有我!” “到时候我单独行动。反正在诺城还没人见过我的真面目…”凯亚恩自嘲地说,“只要脱掉这身衣服,谁能把我和猎魔人联系起来?” “闭嘴吧,擅自把我剔除在外?”猫鹫双手环胸,上额隆起一圈皱纹,显得极为不满,“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又要单打独斗,上去送死?” “如果还当我是同伴,就收起这个想法!要行动,猫派一起行动!” “诸位,别担心,我又不是啥都不懂的楞头青…怎么会莽撞地冲上去送死?”凯亚恩拍了拍猫派同伴的肩膀,深呼吸,勉强回复了镇定,“我很有耐心,忍受了三十年的折磨,再多等几年又有何难?” “等我亲眼见到收藏家,确认他的身份之后…” “我会一直盯着他,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刮风下雨,直到他露出破绽!” “再发挥我的老本行。” 罗伊心头一凛。 想象一番个容貌尽毁,一心报仇的猫派,豁出一切,盯住仇人。 那得多恐怖、寝食难安啊。 猫派原本便是所有学派中最擅长暗杀的学派。 “凯亚恩大师…”陶德狗熊般的身体稍微靠近披着厚厚斗篷的身影,面带恳求往兜帽下看了一眼,却没能看清他的脸, “能否让我一起行动,抓住那个畜生?我的女儿至今状态未明,只有他才能解除恶毒的法术!” 猩红的眸子往陶德身上一扫,凯亚恩点点头, “伙计,看体格你也是个好手,我答应了。但一切得听我指挥!” …… “算我一个!”奥克斯旗帜鲜明地站到猫派猎魔人身边,咧嘴一笑,“老朋友有难,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而且收藏家歧视非人类,又心理变态,不配和咱们结盟!” “罗伊还剩一大笔钱。”奥克斯顺势道,“到时候和诺城势力撕破脸皮,咱们就去柯维尔安家落户!” 瑟瑞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兄弟,论胳膊肘往外拐,也无出其右了。 …… “行了各位,用不着悲观和极端…肯定有更稳妥的做法。”罗伊打断了几人的争论。 现在的难点就是,猎魔人要如何抓住收藏家,又不暴露自身。 破坏之前缔结的同盟。 “要不你找个施法者帮忙想办法?”瑟瑞特看向了罗伊,“问问丽塔·尼德,术士对付术士,也许有绝妙的主意。” 罗伊犹豫,面露为难之色…他已经欠下女术士好几个人情,这次实在不想把对方牵扯进来。 “或者最笨的方法,制造一系列不在场证据,咱们去三巨头眼皮底下晃荡。再雇佣别人绑架收藏家。”奥克斯又换了个主意。 “蠢货!在诺城绑架三巨头,你准备出多少钱?”瑟瑞特不屑道,“就算有谁接了这个委托,我敢保证,下一步就直接出卖咱们,去领取赏金!” “那你倒是给个主意!要生擒收藏家,又不能让永恒之火、屠夫、乞丐王看出问题。这可能吗?” “不如主动联系永恒之火?”猫鹫建议道,“诺城最大的组织向来跟施法者不太对付。现在的和平共处不过是表面上的假象。” “咱们主动提出合作的要求,永恒之火肯定会顺势而为,帮忙铲除马提鸥,处理干净手尾。” “你以为永恒之火不讨厌猎魔人?敢和他们合作,信不信除掉马提鸥,下一步就出卖咱们,联合乞丐王、屠夫,对我们动手!” 瑟瑞特反对道。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众人皆陷入沉默。 讨论又回到原点。 “不能让人知道收藏家失踪。”光头大汉摸了摸锃亮的光头,随口说了一句,“除非我们抓走他后,找个人暂时顶替他的位置,掩人耳目。” “你的意思是找个杂技演员,伪装成收藏家?”奥克斯摇头,“太麻烦了,迟早会被识破…还多了一个证人。” …… 伪装成收藏家? 罗伊突然心头一动,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翻滚。 他突然意识到诺城这座巨大的城市里,还隐藏着一种罕为人知的特殊生物。 “咱们为什么不永远地替代收藏家?” “把他取而代之!” “你什么意思,小鬼?”几双诧异的眼睛看了过来,质疑、不解。 猫鹫若有所思,“说的倒是轻松,怎么永久个替代法?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 “普通人当然办不到,再高明的伪装者也会露出马脚。” “但有种生物天赋异禀,能够以假乱真。对他们而言模仿、复制就是一种本能!” 众人神色一怔,但都是经年老猎人,瞬间明白过来,眼中异彩连连。 “你说的那玩意儿,至少有五六十年没看到过一只。”雷索不无感叹,“我以为他们已经彻底灭绝。” “灭绝,还不至于。”罗伊摇头, 奥克斯摩挲下巴,“问题是,他们伪装得天衣无缝,怎么个找法?” 罗伊神秘一笑,“不久前,我获得了新的启示,有一只正好居住在诺城,也许我和他还见过一面…”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言行举止有如一个刻意扮演的小丑…他的真实年纪或许还不大…” “那还等什么?!”奥克斯神色振奋, “伙计们,该行动起来了!” 众人眼神瞬间变得坚定。 …… “那么,我去找卜梦者小姐,占卜一次、确认他的身份。”罗伊说, “诸位,就先去盯着收藏家,弄清他的动向!”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十九章 变形怪 清晨。 阴沉的天空中,厚棉花糖似的积雨云越胀越大。 冷风穿过行人稀稀拉拉的长街。 卡西莫多,或者说高尔·萨姆沙不由缩了缩脖子,浑身一个哆嗦。 他又想到了集市旁边的熏鸡肉、烤鱿鱼,和蘑菇馅饼——因为平民区的家距离工作地点不远,每天上下班很方便,他通常会利用赶路的时间吃点热乎的食物。 然后在阴冷的停尸房,按部就班地打上半天的瞌睡,下午推着独轮车外出闲逛。 “嗯,我就是个收尸人,小人物。别的一切麻烦,都与我无关!” 这么想着,高文忽而停下脚步,顶着驼背,艰难地蹲下身体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鹿皮靴上的灰尘。 一大一小的两只黄色的眼睛,透过胯下偷偷打量身后—— 空荡整洁的长街,夹道的角树随风晃动枝丫。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高文一高一低的眉毛拧得更紧。 从房子出来后,他就到异样的目光在身后徘徊,仿若针刺般扎着自己的脖子。 和大部分人类不一样。他们这个种族,有些独特的天分。 比如危机直觉,对于各类目光极其敏感。虽然他看不到那个家伙究竟躲在哪儿,但他确定有个跟踪者。 心头又开始打鼓,叹息。 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又要被再次打乱。 然后生物钟颠倒,过得比乞丐更加糟糕!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高文·萨姆沙控制着面部表情,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加快脚步,越过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在从长街的左侧某一处,忽而贴了上去,钻进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 生满沾染水汽的青苔、一簇簇的杂草,污水遍地横流,地形如蛛网般复杂。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一系列首尾相连,岔道百出的巷子就是一座有进难出的迷宫。 但他为了自保,在其中穿梭过成百上千回,早就把每一个角落,都烂熟于心。 这复杂的巷道成了他的战略缓冲地带。 他自信能甩掉那位不知名的跟踪者。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般,甩掉永恒之火的追踪者——打开另一条街上的井盖儿,钻进下水道。 等风头过后,再换个身份,在诺城重新开始生活。 要是换个地方,恐怕没有这么繁华,也没有世界各地的美味佳肴,更没有家乡的味道。 高文丑陋的脸颊露出一丝苦笑,脚步更疾。 “唰——”突然之间,丑陋的大汉面前掠过一道黑影,如同捕食老鼠的大猫一般墙壁上一跃而下。 劲风扑面! 高文二话不说转身便跑。 但对方比他想象中更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 力度适中,却不容反抗。 阴暗的巷子里,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个身材瘦小得多的男人,正双手按着一位驼背大汉的肩膀。 而后者额头渗出冷汗,丝毫不敢动弹。 “上午好,卡西莫多阁下,我是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猎魔人将大汉调转了一个面,朝他露出一口白牙,灿烂一笑,“咱们见过一面,还记得吗?” “哦哦,蛇派的大师,早上好啊,可真巧,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上您。”高文咧开嘴,露出满口残缺的黄牙,横肉遍布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正准备去停尸房上班了,您也要顺路?上次的调查还没完吗?” 暗金的瞳孔在高文脸上扫过,冲他眨了眨,“咱们敞开了说吧,阁下,不用在我面前掩饰身份,我知道你的种族。” “但别担心,我没有恶意。” “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什么别的种族?小的就是个停尸房看门的,长相丑陋,身无分文的男人。”高文目光躲闪,脸色怯懦,一副畏畏缩缩的自卑者形象。 “不承认吗,没关系,正好我今天也想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变形怪的究竟长什么样?”罗伊右手忽而在半空中一抓,凭空抓出一只酒杯,里面盛满银色的粉末。 往前一洒。 “唰——” 银色粉末将高文·萨姆沙撒了个正着,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皮肤、骨骼,仿佛沸腾的开水般膨胀、又收缩。 脸上畸形的五官诡异地消失,好似被反复搓揉的烂泥和面粉,一阵蠕动。 “滋滋——” 两秒过后。 之前那个身材高大,长相丑陋的驼背男人不知所踪,换成了一个奇怪的人形生物。 他顶着一身松垮垮的吊带裤,身高从比罗伊高出一头,变得能与矮人媲美,却有一个大得出奇的脑袋,五官挤成一堆儿,米粒大小的黄眼睛,圆乎乎的鼻子,厚厚的嘴唇,比精灵粗短一些的尖耳朵。 脸上还像七八十岁的老人似的布满褶子。 往下,没有明显的脖子,胸腹连成一团。 他四肢像蜘蛛那么长—— 两条胳膊好像黑猩猩,垂过了膝盖,手掌也比常人大上一半,手背覆盖着黑毛。 一双常人两倍的大脚,脚背同样长满黑毛。 卡西莫多/高文·萨姆沙 性别:男 年龄:25 身份:变形怪(一种能随意改变形态的类人生物。) 生命值:60 属性: 力量:5 敏捷:7 体质:6 感知:7 意志:5 魅力:5 精神:5 技能: 拟态(被动固化):变形怪一生下来,就能复制大多数生物的声音、思维方式、行事风格、专业知识技能,但有一定的限制条件。 危机直觉(被动固化) 其他略 …… 暗金色的瞳孔徐徐转动,罗伊打量着这头古怪的人形生物,不禁啧啧称奇, 原来变形怪长得如此丑陋,实力,也远不如他想象中强大。 “谈判之前露出本来面目才是坦诚的态度。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高文先生,还是变形怪先生?” 变形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盯着罗伊,浑身皮肤像是充气的假人般鼓荡,肤色不稳定地变幻。 “喂,警告你赶紧停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猎魔人盯紧他的变化,实在不行就打算来一记震慑,但他没来得及出手。 变形怪黄色的眼珠子中突然闪过一丝惊骇,身上异状噗通一声全部消失,就这么傻傻愣在原地。 “滴答——” 天空中的厚厚的云层终于承载不下湿气,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滴到变形怪额头上。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猛地双手捂脸,龟缩在墙角,大叫着哀嚎道, “罗伊大师,饶命啊!高文就是一个普通的变形怪,遵纪守法地过着老实生活,从没伤害过任何人类,更没有利用能力招摇撞骗,请您不要杀我!” “停!我再强调一遍,我绝不会伤害你!”罗伊摊开手,往后退出一步,留给他足够的空间。 在他的认知中,大部分变形怪都是中立善良的生物,性格安分守己,顶多偶尔搞点恶作剧。 银器不能伤害他们,仅仅让他们恢复原形。 所以他们本质上和别的非人类差不多。 若非故意招惹自己,罗伊也不想下杀手。 “您,您是认真的?”芝麻粒似的黄眼睛透过指缝,扫了一眼猎魔人,高文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您刚才为什么拦下我?” “谈一笔大买卖!事情要是成了足够你当一辈子的富家翁!但我得首先确定你变形怪的身份。” “一辈子?荣华富贵?”变形怪身体不抖了,但是声音开始发抖,捂着脸的手也放了下来,黄眼睛骨碌碌一转,闪过一丝狡黠,“什么生意?您不会利用完我的能力,然后一脚踹开,或者杀人灭口吧?!” 高文已经受够了东躲西藏,扮演丑八怪的苦日子! 如果能摆脱这种生活,他甚至愿意去抢金库! “你想想,我一开始就称呼你变形怪,而非那几个侮辱性的词汇……” 拟态怪,二重身、模仿怪、易形怪都是他们的外号。 但他们只喜欢变形怪的称呼。 别的外号对他们而言充满侮辱意味儿。 “我认为变形怪和猎魔人是平等关系!我尊重你,所以我不会骗你。”罗伊说,“但现在,高文阁下,能否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您尽管问。”瘫坐在墙角的高文肌肉仍然崩得紧紧的,身体向内收缩,呈自保姿态。 “刚才你想复制我?” “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变成更加灵活的生物逃走!”高文害怕激怒对方,赶紧解释。“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只是尝试了一下,就感觉很困难,浑身痛得像是要爆炸!” “明明您看上去也不比我高多少重多少,偏偏无法复制!史无前例,我从没遇到这种情况!”高文皱巴巴的脸颊浮现出疑惑, 罗伊颔首,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模板的功劳。 变形怪要复制自己就得同时复制模板。 但他没那个能力。 “那么古老种族和人类,都在你的复制列表中?无论是矮人,半身人,还是地精、艾恩·希迪、猎魔人?” 罗伊记得,杰洛特就曾经与一只变形怪大战。 而后者极为变态地全盘复制了他的能力。 差点让杰洛特阴沟里翻船。 “您说的这些,我都复制过…”高文老老实实地说,“我感觉难度都差不多。” “那么人类以外的生物了?”罗伊好不容易碰到一只变形怪,自然要充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猫、狗、狼、灰熊之类的野兽,还有水鬼、食尸鬼之类人形魔物…” “额…”高文抿了抿厚实的嘴唇,犹豫了两秒,“狗、或者狼、猫,应该可以,只要体型和重量不超过我太多。灰熊这种大型动物、则不在变形范围内。” 体型和重量不能超过太多吗? 那大型动物,魔物也不可能。 “至于水鬼、食尸鬼…”变形怪脸上显现出一丝复杂之色,“不瞒您说,我从没尝试过变成那种怪物。以后我也不打算尝试,因为一旦变成某种生物,我就会按照它们的生理习惯、思维方式进行思考。” “魔物的脑髓非常贫瘠,属于天生的低能儿,我要变成它们,也许会忘掉自己的真实身份,开始乌拉乌拉地袭击人类,再变不回来。” “那么术士、高阶吸血鬼,诸如此类具备魔力的生物,你能复制吗?” 罗伊暗金的瞳孔仿佛在放光,好似看到某种奇珍异宝,让高文心头隐隐发慌。 如果对方能变成高等吸血鬼,他的血液精华是否符合砥砺灵药的要求?没准,能节省罗伊许多功夫。 “不瞒您说,我曾经模拟过施法者…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就能复制他们,但施法能力会削弱很多…我的变形并不足以控制太多魔力…至于您说的高阶吸血鬼,抱歉,我从没亲眼见过这种生物,变形自然无从说起。” “你在变形后,能够一直保持那种形态吗?” “是的,只要我愿意…” 那么,变形怪的能力完美符合猎魔人的需求,他的目光就越发兴致勃勃。 “高文阁下,你的变形能力如此出众,为什么偏偏躲在阴暗腐臭的停尸房,伪装成一个丑陋懦弱的驼背汉?” 变形怪抿了抿嘴唇,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永恒之火一直在追杀我,追杀所有变形怪!” 手指发抖,他歇斯底里,“我要活下去,但我不想离开诺城…如果能伪装成足够丑陋的人类,让永恒之的士兵都不愿意多瞧我一眼。” “那么,我就能安全、平静地生活下去。” “我也这么过了两年了,直到今天,您来了。您究竟怎么发现我的?” 高文小心翼翼地问,“我不记得现过形,或者哪里露出过破绽。” “猎魔人的直觉,你明白吗?” 当然还有卜梦者的协助,让他确认了想法。 现在,罗伊生出新的疑问。 一战还没开始,永恒之火这个极端组织已经开始剿灭非人类? “永恒之火为什么追杀变形怪,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恨?” 高文闻言顿时愤怒得面红耳赤,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永恒之火自己做贼心虚!” 他唾沫横飞地解释了一遍来由。 变形怪能随意模拟人形,获得他们的心智和记忆,无声无息接手一个人类的所有财产。 这种记忆、心智和肉体全盘接受的能力,似乎证明了灵魂和躯壳本属一体,与永恒之火灵肉分离的根基理论背道而驰。 这动摇立教之本,所以永恒之火对他们深恶痛绝,一直在行着赶尽杀绝之事。 此外,许多普通人也因为忌惮、害怕、进而排斥、憎恨变形怪。 而且利用银制物品,轻易就能戳穿变形怪的伪装。 如此,从古至今,变形怪几乎被杀得所剩无几。 差不多成为了一种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神奇生物。 罗伊叹了口气,他自然了解变形怪的本性,大部分都非常善良,不会恶意伤害人类。 但有句古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拥有这种逆天的能力,善良反而成了他们的弱点,下场就可以预见了。 …… 见猎魔人沉默不语,高文从墙角站起身体,深呼一口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大师…您问题都问完了吗?那是不是该谈谈生意?” “如你所愿,”罗伊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但我得先讲好规矩。” “高文阁下,无论买卖是否谈得成,你都不能向外透露我接下来说的任何的一个字?” 猎魔人眼神一冷,身上冒出一股冷冽的煞气,“否则,追杀你的将不止是永恒之火,还会多出,一个团的猎魔人!” “可你要是完成这笔买卖!下半辈子,吃穿用度,想要的都有!” “你将享受到诺城最顶级富人的奢侈生活!” 变形怪心头咯噔一跳,吞了口唾沫。 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胆小如他刚准备摇头拒绝。 忽而想到现在的处境,和这个无法复制的猎魔人一对一,他有拒绝的余地? 猎魔人会放过他? 而且以前窝囊的日子。 他也受够了! 机会就摆在眼前。 “高文,勇敢一点,拿出雄变形怪的胆量!” 反复地自我激励着。 变形怪浑身颤抖,面色涨红,重重地点头,“我保证,我发誓,如有泄露,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够了,够了,高文阁下,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罗伊朝伸手和他轻轻一握。 “进入正题,你对诺城的四巨头,不对,现在是三巨头,有什么看法?印象如何?” “乞丐王法兰西斯·贝兰、屠夫克利弗,收藏家奥洛夫·比尔德?” “没错…” 高文虽不知对方为何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道,“我对前两者,既不恨他们,也不爱他们。但我讨厌收藏家,这家伙就是个术士至上主义,歧视所有非人类!包括变形怪、猎魔人。” “而且我听说,他私下里还有过很多离谱的爱好,收藏尸体标本啥的…美其名曰收藏艺术。” “实际上就是个变态、杂碎!” 罗伊颔首,心头越发高兴,事情往他喜欢的方向发展。 “那么,你觉得以收藏家的处世为人,还有没有资格继续坐在高高的位置上,作为诺城巨擘之一。” “什么意思?”高文情不自禁向后退出一步,他不傻,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猜出猎魔人的想法,顿时脸色大变,“您,您该不会是…” “那怎么行的,不可能的!奥洛夫家大业大,身边保镖无数,自己还是个施法者,佩戴数不清的附魔物品!” 猎魔人却嘴角一扬,语气充满自信和魄力,莫名让人信服, “听我说,我和几个同伴负责铲除收藏家,而你,不用冒险动手,只需要配合咱们,掌握好时机,变形成他的模样,取而代之!” “以后他的所有产业,他的一切,通通属于你。” “当然,事成之后,你就是猎魔人的盟友了,咱们之间,互助互利!” “咕噜…”高文咽了口唾沫。 表情凝固,整个人被震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高文,现在,我,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在这里正式地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兴趣,将收藏家取而代之!”猎魔人伸出手,接下一捧从天空飘落的雨水,张开怀抱,脸色从容而自在。 “你,是否愿意?!” “和猎魔人一起,灭了那个狗逼玩意儿!”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十章 收藏家受难日 临近冬天。 细密连绵的雨丝,伴随着从海上而来的呼啸寒风,吹得街上遮住脑袋小跑的路人直打哆嗦。 长矛洞穴二楼,壁炉里火星噼啪作响,水晶魔法灯照出富丽堂皇的一个房间。 挂钟指向了十二点。 奥洛夫·比尔德倚着窗台,眯着狭长的眼缝,透过细雨编制的窗帘,眺望不远的楼下,缠绵在雨水中的市场。 鳞次栉比的店铺里,遮阳伞下,商贩和顾客,一边瑟瑟发抖地讲价,一边拧干湿漉漉的衣服和裤子。 冻得通红的脸上呼出热气。 这便是奥洛夫最爱的时刻,舒服地坐在上等人的房间里,仔细地从诺城市场上百位普罗大众里挑选“幸运儿”,为伟大的魔法科学献身。 在他看来,市场里的诺城平民,比最低贱的非人种族高级那么一丁点,一生能有一次机会接触到魔法都十分难得,他们理应感到荣幸、死而无憾。 何况凡人终有一去,不过碌碌无为的四五十年。 而他,诺城主宰,魔法科学探索先驱、大收藏家选中的人,则能成为精美的标本和艺术品,获得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事实上,奥洛夫改名之后,过了几十年,脾气和爱好仍然没变化。 相比于葬身水鬼臭嘴里的老师,他对收藏本身的兴趣更大。 不过每一件藏品都必须经历适当的实验改造,才有资格入驻他的收藏室。 比如两个月前发现的那位漂亮单纯的黑日之女。 “生命不过是一种高级的实验素材,只有成为藏品才能实现最大的价值。”奥洛夫盯着市场的方向,脸色陶醉地喃喃自语,“让我瞧瞧,今天,又是谁的幸运日?” …… “呼……” 两个身材肥壮,满脸横肉,绷紧的皮夹克下显露出胸前黑毛、胳膊上肌肉的打手站在长矛洞穴的金字招牌下,表情严肃,目光缓慢,来回审视出入妓院的客人。 两个披着厚厚灰色斗篷的男人,冒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踩着湿滑的地面,一左一右走进了视线。 看门人各自伸出一只手,在长矛洞穴大门外交叉成十字,拦下来者,收缴危险武器。 眼前突然闪过惊艳的青光。 斗篷客的手指飞快地勾勒出两枚倒三角法印,灵活得好似花丛间蹁跹舞动的蝴蝶。 两个打手瞬间被乱花迷了眼,表情呆滞、浑浑噩噩地跟随斗篷人走进了雨水之中。 随后,另有三名朴素灰衣,身材精壮,眼如琥珀的“新顾客”从大门鱼贯而入。 靡靡之音与暧昧灯光笼罩的大厅中。 三人走向一张角落的桌子。 一场昆特比赛正陷入焦灼。 对局的双方面红耳赤,而旁观的客人中,有个全神贯注观看比赛的秃头中年男人。 猎魔人来到他身边,随意地四下打量。 一、二、三…一共三个保镖站在大厅角落阴影里,目光机警地扫视着嬉笑揩油的客人和花枝招展、语带娇嗔的姑娘。 再抬头一望。 二楼左侧最角落的房间,两名彪形大汉守在门口,好似两尊石雕一动不动。 猎魔人们交换了个眼神。 奥克斯豁然走向大厅正中央浓妆艳抹的老鸨,嘴角一扬、眉毛一挑,搓着手好似一个“点菜”的客人,和她愉快地交谈起来。 楼顶的保镖被他的大嗓门吸引住目光。 而光头大汉站在那名秃头的男人身后,肌肉虬结的庞大身躯遮挡住一楼保镖的视线。 瑟瑞特拍了一下秃头男的肩膀。 “嗯,干嘛?我认识你?别挡着我观看比赛?!”秃头男人满脸不耐骂骂咧咧地说一句,突然浑身一震。 眼神先是放空、茫然,接着瞪得浑圆。 额前隆起纵横的沟壑。 歪嘴斜眼戾气十足! 浑身开始发抖,气得发抖! 瑟瑞特又悄然地往他裤子口袋里塞了一小袋补偿,便随着光头大汉一同离开了这张桌子。 慢吞吞走向一角的保镖。 “砰!王八蛋,敢作弊,贪老子的钱,活腻了你!”秃头中年男生蓦地一声大喝,站起身一把推翻了面前的昆特棋盘。 酒瓶碎成几片,昆特牌和克朗掉的满地都是 顿时,大厅里炸开了锅! 几个围观群众开始争抢起来。 而秃头男人涨红着脸,恶狠狠地推倒一位气的快爆炸的昆特选手,然后扑上去扭打成一团。 围观群众忙着捡钱,还有人拍手叫好。 不料秃头疯了似地,又一记回手掏,把一个无辜旁观者拉入战场。 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 角落的两名保镖被惊动,脸带狞笑,气势汹汹地涌了过来。 同时,大厅中的客人、服务生、乃至楼上的两个保镖,所有人目光统统被吸引。 奥克斯还在与老鸨热烈纠缠。 两名猎魔人身形如电,一左一右,垫脚几个跨步,瞬间凑到最后一名留在原地的保镖身前。 这位枣红脸庞,留着络腮胡的肌肉男嘴唇蠕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一只收拢无名指,其余四指舒展的手掌贴到面前。 他触电似地浑身一抖。 突然抬起头,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径直上了楼梯。 在他背面的楼下,两名保镖正在狠狠教训秃头男,一个用手臂架住脖子,一个拳击胸腹。 无人注意到他的动静。 … 带着诡异笑容的保镖铺一来到而来,就扬起一个钱袋,冲着二楼角落的两位同僚热情地招了招手。 “叮叮当当…” 动听的钱币碰撞声,把一个人吸引过来… 然后… 又几分钟,长矛洞穴一间春意盎然的房间内,五名膀大腰圆的保镖在大床上呈一字型排列,发出如雷的鼾声。 守在大厅的老鸨和奥克斯也不见了踪影。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和井然有序。 剩下两名猎魔人,陪伴着一位身材普通,面目憨厚老实的男人踏上楼梯,往着二楼拐角的房间走去。 …… 奥洛夫·比尔德正饶有兴致观察着市场内,一名狮鼻阔口,满脸麻子的丑陋男人,“这个丑八怪长得可真别致,难不成狗和青蛙的杂交?让我想想,该如何改造,才能让你成为一个完美的藏品?” 奥洛夫在窗台前撑着下巴,眼中流转着残忍的光芒。 突然间。 “呼——” 男人眼前的半空中升起一道荧光。 一个浑圆晶莹的玻璃罐化作流光飞进窗户,正好地落到他脚边。 速度太快,男人心头咯噔一跳,却完全没法做出反应,就听清脆的“咔嚓…”声。 破碎的玻璃飞溅。 一大片如星辰闪烁,散发荧光的细小颗粒从玻璃罐里钻出,眨眼扩散到周围的空间,将奥洛夫裹了个正着。 “滋滋…” 术士浑身冒出一道道黄色的电弧,体内畅通无阻的魔力,瞬间好似被冻结一般,无法调动哪怕一分一毫! “来人!” 奥洛夫大叫一声,抽身往大门冲刺。 毕竟当了十几年的三巨头,危险也遇过不少,脸上丝毫不乱。 然而。 “嗖——” 一枚小巧的弩箭透过窗户,射到房间中。 空间如水面泛起涟漪。 一名黑发金眼,身材修长的男人神异至极地钻出了涟漪。 正值此时,术士却不再逃窜,猛然转过身,不见他任何咒语或者手势,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涌出一团刺目的黄光。 “轰隆——” 瞬发——火球术! 一道拳头大小,橘黄色火球,拨动一排火焰浪花,直奔袭击者而去。 火球周围吞吐的火舌炙热至极。 短短半个呼吸。 房间中的温度被烤得上升好几度,空气在高温下扭曲。 而钻出涟漪的猎魔人压根来不及反应,被火球命中胸口。 砰! 火花四溅,黄光湮灭。 覆盖全身的昆恩法印瞬间被击碎,巨大的冲击力将猎魔人向后击倒。 他一声痛苦的闷哼。 生命值滑落三分之一。 “天真,反魔法炸弹就能克制我?”奥洛夫堵在门口面目狰狞地一笑,再次抚摸中指的黑曜石戒指。 “兹——” 虚室生电,整个房间青光大盛,扭曲银蛇从戒指上钻出,击中倒地的猎魔人。 不,只击中一道残影。 猎魔人间不容发之际,向着侧面一滚,险险避开了电击,身旁精致的红色地毯被击穿、翻出焦黑的线头。 紧接着罗伊左手一探,从虚空中抓出手弩。 食指扣动扳机。 “嗖、嗖——” 多重附魔加持,两道箭矢拖曳着流星似的尾巴,瞬间抵达术士胸前。 而奥洛夫仍然面色沉稳。 经验丰富的法师,已经先一步捏住了脖子间的吊坠—— “砰、砰…咚…” 连续三次碰撞。 箭矢贴身的一瞬间,就被术士业已激发的魔法护罩弹开了去。 两道眩晕箭让奥洛夫呆滞了0.2秒,换做正常施法的术士,已经被法术反噬弄得失去战斗力。 但他不同。 利用精心打造的附魔装备,瞬间激发法术。 不存在打断一说。 金黄色的魔法护盾轻而易举地弹开箭矢之后,他仍然有余力激发第二道法术—— 抗拒力场! “轰隆!” 一圈海浪般的白色气流以奥洛夫为中心,向着四周涤荡。 房间之内仿佛爆发了一场十级的狂风。 被套,镜子、天花板的水晶灯,统统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掀开,推得乱七八糟! 随着箭矢闪烁近到奥洛夫身前,首当其冲的猎魔人,更是宛如一只破烂布偶,被猛地推到窗户口,狠狠撞上了墙面。 浑身剧痛,酸软无力! 暗金的瞳孔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猎魔人咬紧牙关。 “激活!” 凉意上涌,瞬间抚平伤痛。 …… 然而,奥洛夫来不及乘胜追击,脸色唰一下惨白,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之中。 脸上露出战斗中第一次慌乱。 也是最后一次。 瞳孔中倒映一排血色的触手,从虚空中钻出,穿过了坚若壁垒的法力护盾,缠住他的身体,他的意志,他的灵魂。 让他动弹不得,哪怕带满戒指的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呼…” 两秒之内,猎魔人已经爬起身体,再次闪烁突击到他身边。 手中带着皮鞘的银剑由上至下冲着紫色短发的脑袋一敲。 剑柄打击! “咚” 奥洛夫·比尔德迎面重重倒地。 像只死狗一样失去了知觉。 “呼——”罗伊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打一个术士打得如此狼狈。 “以后绝对不能小觑施法者,尤其是准备充分的施法者!” 罗伊拉着术士的手臂,吃力拖到房间中央,打开了房门。 “卡兹——” “哎,小子,你这是被食尸鬼啃了头吗,咋个灰头土脸的,这家伙这么棘手?” “瑟瑞特,别给我说风凉话了!赶紧把门关上!”罗伊蹲在地上,动作利落地摘下术士的八枚戒指、精致的皓石护符。“外面情况如何?刚才动静挺大的!” “放心,这家伙的保镖都在睡大觉,待会儿再让‘他自己’解释清楚,就没啥问题!” “那么,高文阁下,现在他交给你了…”罗伊看了一眼两名蛇派包围中的普通男人。 后者十指交叉握在小腹前,绷着脸,极为忐忑地上前一步。 芝麻粒大小的黄眼睛锁定住昏迷的奥洛夫·比尔德… 三名猎魔人也屏住了呼吸,野兽般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变形怪。 他们都是破天荒地头一遭亲眼目的变形怪发挥能力,一个细节也不愿意放过。 很快,高文的五官开始消失,仿佛被揉烂的面团,身体、四肢、骨骼同样开始缩水,向着中心的团状物塌陷。 变成一个蠕动的泥巴团。 耀眼的青光闪过。 好似,房间中正有一位无形透明的雕塑大师,往泥巴团上精妙地按揉,塑形。 四肢、脖子和脸部迅速冒了出来,从模糊不清,到栩栩如生。 不过两三秒。 奥洛夫·比尔德的一个“双胞胎兄弟”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啧啧…”罗伊惊奇地摸了摸变形怪的胳膊、脖子,把收缴的附魔装备递给了他,“和真的一模一样,没想到连衣服裤子都能变出来。” “没错…就算这家伙爹妈在此,也分不出区别。”瑟瑞特说。 “这次的计划看来十拿九稳了。”光头大汉拍了拍奥洛夫·变形怪的肩膀,豪爽地说,“高文,哦不,奥洛夫阁下,从今天开始,你和猎魔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咱们就是最坚实的盟友,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提!当然,某些危急时刻,也希望你能伸出援手!” “呕…”奥洛夫·变形怪突然捂着肚子干呕了一声,“这家伙,真他娘的是个变态!居然收藏了一屋子风干的尸体。“ “你读取到他的记忆了?” 罗伊好奇道, “嗯…一小部分。” “呃…身为盟友。咱们得立个规矩,未经允许。“瑟瑞特郑重地说,“你可不能复制自家兄弟。” “行了,奥洛夫阁下,你先去看看那群保镖,把他们叫醒!“雷索语气一沉,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扫向昏迷的收藏家,“咱们该按照约定把这家伙带到老地方去了。” “别让凯亚恩和陶德等太久了。”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十一章 妥协 凄风惨雨笼罩诺城。 威严肃穆的神殿岛披上了一道哀婉朦胧的纱衣。 越过岛屿边缘杂草蔓生的蜿蜒小道,深入临海的幽邃山体。 蜡烛和火盆的光芒照出一间四壁镶嵌钟乳石,地面刻画六芒星阵的实验室。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男子躺在法阵中央,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睁开了狭长的眸子。 他略带茫然地打量四周,下一秒,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脸色唰一下雪白。 鼻翼抖动、呼吸急促,套着反魔法金属镣铐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抖动。 哪怕已经离开了三十年,这个奋斗了上千个日夜的地方,仍然令他难以忘怀! “马提鸥·西库拉…还认得我吗?” 幽静的实验室里,响起一道锉刀般沙哑难听的声音。 几个男人走出了钟乳石后的阴影。 为首的男子大片暗红色的皮肤显露在外,猩红的眸子好似血色深渊,笔直注视他的脸,无边无际的恨意和杀机满溢而出,好似剔骨的钢刀,要将他千刀万剐! 而在他身边,几个穿着轻便皮甲,身形矫健,气质凛冽的男人,野兽竖瞳闪烁幽光,同样盯着他。 “什么马提鸥?我压根不认识!” 奥洛夫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一转眼认出了旁边几人的身份, “好啊,原来是你们,蛇派猎魔人!竟敢绑架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脸颊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扭曲、保养良好的英俊脸庞完全变形, “你们这是公然违背协议!破坏诺维格瑞至高无上的真理!” 他激动得唾沫横飞, “只要任何一个人发现我失踪,你们将大难临头!” “识相的马上放我走!否则从今往后,诺城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哈?马提鸥阁下,”奥克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似乎没搞清状况,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威胁咱们?” “别废话了!还记得这个地方?还记得这位被你们伤害、虐待,毁容的凯亚恩兄弟?!” 马提鸥胸膛高高鼓起,脖子上青筋突兀,嘴唇颤抖,他却只是盯着那噩梦般可怖的人形说不出一句话! 他这下子认出来了,那个躺在手术台上,被他和老师折磨成一滩烂泥,最后惨遭邪灵夺体的猎魔人。 可此时此刻,他那猩红闪电般的眸子里分明闪烁着理智和仇恨的光芒。 马提鸥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邪灵附身者恢复正常?从来没有先例。 他怎么做到的?! 恍然间,那人凑了过来,带着一阵腥风恶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领,巨大的力道掼入胸膛,将收藏家摁倒在地。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口腔里泛起腥甜。 然而他说不出话来! 那张爬满蜈蚣似丑陋疤痕,不似人类的脸庞凑到他鼻子前。 冰冷的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个死人。 然而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没有笑意,激动中夹杂着神经质。 “杂碎,王八蛋!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呐,我早就发过誓,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必十倍百倍地奉还!” “今天,让你好好感受我的痛苦!” 神态、语气,冰冷、残酷,好似钢针反复穿刺他的心脏。 他呆若木鸡,害怕地无法呼吸、心跳也仿佛停止。 光是想想这个曾经在自己手术刀下哀嚎、求饶的家伙,会怎么对付自己,他就感觉生不如死! “唉,不得不说你是个幸运的家伙。现在,深呼吸,好好享受最后的‘愉快时光’…”凯亚恩突然松手,向后走开,“来见见你另一个债主!” 话音落。 猎魔人身后走出一个狗熊般强壮的男人,满脸横肉疲态尽显。 因为伤心、愤怒,眼眶泛着红,表情扭曲。 而他怀里抱着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孩儿。 苍白美丽面容是那么地招人喜欢,那么地熟悉。 是啊,那个他考察了好几年的黑日之女,尚未成熟的收藏品。 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对魔法科学笃信不疑的马提鸥,平生第一次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着某些正义的神明。 否则,一天怎么会有两个仇人找上门? “噗…” 陶德温柔地将爱莎放到放到术士身前,替她抚平额角的金发。 瞪圆了眼睛。 伸出常人大腿粗细的胳膊,捏住仇人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 “王八蛋,狗娘养的东西!立刻,马上,解除爱莎身上的恶毒法术,救醒她!” “唔…呃…原来这个可怜的孤女,还有个父亲。”马提鸥像只布偶似被丢在地上,转动目光打量周围的猎魔人,又低头扫了眼套着反魔法金属镣铐的手脚。 现在的处境。 魔力惨遭封锁,附魔装备也被取走。 数名猎魔人虎视眈眈。 毫无疑问,他必死无疑! 那么凭什么合作? “呵呵,毫无艺术细胞的莽夫!你想让我亲手破坏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马提鸥按揉着脖子上青肿的淤痕,摇摇头,“横竖都是死,我为什么不带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儿一起上路!” “砰!” 沙包大的拳头一拳击中他的腮帮子。 马提鸥捂着脸跌倒在地,一大团青肿鼓了起来,英俊的小白脸被破坏殆尽。 “王八蛋,还想谈条件!?我现在就把你打成肉酱!” 狂风暴雨般、拳打脚踢。 马提鸥好似一个沙包般左右颠簸,单薄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但他一声不吭,倔强地瞪着眼睛,挑衅般环顾众人。 “咚!” 马提鸥迎面倒地,英挺的鼻子被打得向左歪斜,喷薄的鼻血在脸上肆意流淌。 陶德喘了口粗气,再次扬起了拳头。 “伙计,几拳打死他未免太过便宜。” 瑟瑞冷哼了一声,将一口木箱子摆在马提鸥面前。 掀开木盖,露出一系列闪烁寒光,小巧精致的刑具: 镊子、手术刀、钳子、钢钉、钻头…… 瑟瑞特抽出一把手术刀,慢条斯理用指肚摩挲刀背,说出恶魔般的话语。“我听说过,大部分术士都在魔法学院里接受过抵抗精神控制的专项训练。咱们的法印对你起不到啥效果,所以来玩点新花样如何?” 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们打个赌,待会儿如果你能坚持两个小时不服软,你将重获自由!否则…哦,不,没有否则。” “这么好玩的事情可不能一人独占!”奥克斯在瑟瑞特旁边蹲下身体,拿起一枚镊子,火光照出他惨白的牙龈,“咱们一人玩半小时,但先说好了,得控制好分寸。千万别把玩具提前玩坏了。” “放心,我包裹里多的是各种药剂,金盏花药剂,还有猎魔人专用的燕子魔药。术士经过魔法改造,想必能喝几瓶?反正,他肯定死不了!” 年轻的猎魔人伸手一摊,数个闪烁莹润光泽的药罐在马提鸥身前一字型排开。 术士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鼻血糊花的脸部,肌肉抽搐,相比于一众猎魔人瘦削得多的身体抖如筛糠。 “诺城附近不是藏着一只变形蛛?抓过来把他俩关一起。过一个月,就能收获一窝小蜘蛛,搞个炭烤蜘蛛腿。”光头大汉面无表情地扫了术士一眼,“你做过类似实验?相信我,蛛卵在体内蠕动的感觉,非常销魂,比你去长矛洞穴找乐子,要‘快活’得多。” “用不着那么麻烦,待会儿先让我把皮给剥了,撒点盐,再把他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凯亚恩和猫鹫并肩而立,一红一绿两双眼睛,犹如饿兽,放出幽幽的光芒,“猫派的传统手艺,三百六十刀,割完前绝不会让人咽气。” 说着,凯亚恩拿起了手术刀! “停!”马提鸥突然大叫一声,垂下脑袋, “噗通——” 双膝磕地,诺城三巨头之一,马提鸥·西库拉,跪倒在猎魔人面前。 “我会解除法术,但我…只求诸位给我个痛快!”马提鸥仰起头,因为屈辱和恐惧,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不要折磨!” “原来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不过愿意合作是个好态度。” “现在说出办法,折磨可以少一半,一百八十刀。”凯亚恩粗糙有力的手掌按住了术士的肩膀,手术刀在他眼皮上晃悠了一圈,蓦地一贴一拖,拖曳出一条细长的血口。 鲜血从眼皮渗出,术士的一只眼睛被染成血红, “我已经失去耐心,最后给你三秒钟考虑,同不同意?” “咕噜…”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十二章 来不及告别(感谢盟主盖勒特_格林德沃的支持) 摇曳的火光下,一名双手双脚戴着反魔法镣铐的男人,正昂首挺胸地进行着一场“演讲”,声音洪亮至极。 仿佛要把毕生余下的所有精力都宣泄出来! “爱莎现在的状态,被称为缚魂尸…事实上她已经死了,但灵魂被困在铭满秘文的肉身之中。而且是一个生前饱受折磨,满心怨恨灵魂。” “王八蛋!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冷静点伙计,”罗伊一把拽住暴怒的陶德,“先听他说完,拯救爱莎要紧!” 陶德这才喘着粗气,控制住冲动。但仍然对他怒目而视。 “白天,灵魂在容器里沉睡,太阳落山之后,灵魂就会苏醒,在‘囚笼’中挣扎、向外发泄怨恨。”马提鸥似乎陷入某种狂热的情绪,眼神专注地看着安静的美丽少女,“她会本能地使用自身的魔力,复活身体一定范围内的死者,驱使他们,猎杀生者,汲取生命和灵魂,反哺自身…茁壮成长。” 罗伊若有所思,这种复活不过徒有其表,唤醒一堆行尸走肉罢了——它们根本没有灵魂,之前那稀薄到极点的经验就是明证。 “直到缚魂尸吸取到足够的‘营养’,发育成熟,便会破壳而出,成为一头内心充满哀伤和怨恨的强大妖灵,”马提鸥眯着眼,仿佛凝望着某种瑰丽的艺术品,脸带赞叹之色,“拥有不逊色于女瘟妖的力量!” “可惜,她目前的成长的进度还不到十分之一…” 几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一种看疯子的感觉。 “这么说,是你故意让收尸人把她弄走?你又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这个恶毒的仪式?”光头大汉问,“我从没见过缚魂尸,人造妖灵更是闻所未闻。” “除了狮鹫派以外的猎魔人,其他学派比普通人高明不了多少,几乎相当于魔法的绝缘体,不了解魔法试验的奥秘很正常!” 马提鸥脸上闪过一丝傲然之色,人之将死,他倒也坦然,“至于这个仪式,毋庸置疑的绝世瑰宝,我和施泰恩加德老师的心血。” “我们花费十几年功夫,才从沃兹格人的大陵寝,以及道克人巨碑拓文中,把它发掘出来…” “疯子埃提巴德没有说谎!黑日期间出生的女孩儿相比于普通女孩儿,确有非常之处。” “我之前的实验证明,被诅咒的女孩身体结构已经异于常人!” “头骨和脊椎处有某种红色海绵状的物体,内部器官的位置全部错乱,有些甚至完全不见了。所有器官被覆盖着移动的纤毛,还有粉红色和蓝色的肉块。” 罗伊听的心头一跳。 他们解刨爱莎的时候并未发现这些异常,是被马提鸥还原了吗,还是这家伙纯粹在胡编乱造? 马提鸥振振有词地说,“普通女孩儿压根无法制成缚魂尸!也无法对混沌能量做出任何反应!” “只有黑日之女,她们是特殊的!” “可老天不成全我,这么多年,我只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黑日之女…别的要么被其他人抓走,要么英年早逝、或者隐居在偏远的乡下无从搜寻。” “而且光从表面看,无法分清楚黑日之女和普通女孩儿的区别!” “一切的一切,导致仪式的的进度极为缓慢!” …… “真是个畜生!”奥克斯朝他呸了口唾沫。 “魔法疯子!通过仪式创造一头强大的妖灵,在诺城肆虐,破坏自家的地盘儿。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雷索不解道, “粗鲁的猎魔人,永远无法体会高雅艺术…”马提鸥骄傲地说,“为了一件完美的收藏品,死上几百个人又如何?” “这群凡人,与其在诺城过着牲口一样碌碌无为的生活,不如为伟大的魔法艺术献身!” “你又不是神?”瑟瑞特挑了挑眉毛,“凭什么决定凡人的生死?” “不、不、不…”罗伊摇头,“即便是神,也不应该未经同意就夺走任何人的生命!” “好了,伙计们,多说无益。”光头大汉转向术士,“咱们该如何救治爱莎?” 陶德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你们没听明白吗?咒语可以解除,但人死不能复生。”马提鸥眼神在几人身上一转,尤其在那位父亲身上停留最久,刻薄一笑,“我会告诉你们方法,让小姑娘的灵魂从‘监狱’中脱困,然后,最多在现世界停留那么一时三刻,与这位‘好父亲’做个告别…奔赴虚无。” “混蛋!你必须救活她!”陶德神色抓狂地冲了过去,双手犹如铁钳般掐住术士的肩膀,“一定有办法的,快告诉我!” “我说过,我无能为力…当然你们也不行!”马提鸥忽而引诱道,“不过若是让她发展到最后,就能以另一种方式复活。” “变成女妖,也能保留那么一点儿生前的意识。” 陶德神色一怔。 “闭嘴!混蛋!”一直旁观猫派猎魔人打断道,“陶德,别听他胡说,成为妖灵意味着痛苦缠身、永坠沉沦。” “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解脱吗?”陶德突然垂下脸,来到爱莎身边,静静注视她的面容。 心如刀割。 明明抓住了始作俑者,为何只得到这个结果? 救不活爱莎,他一系列的行为好似一出荒谬的闹剧。 没有任何意义。 几名蛇派见状保持沉默,他们不是神,不可能破除生死的界限。 “想好了吗,伙计…”凯亚恩猩红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术士,他已经迫不及待以牙还牙,“要不要解咒?” 实验室内,一时之间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气声。 良久,陶德紧闭双眼深深呼了口气,两个多月过去了,爱莎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灵魂饱受折磨,一定非常难受。 无论如何得让她解脱。 “马提鸥,说,该怎么破除咒语?!” “很简单…掏出她的心脏,抹上银粉之后,丢入火焰中烧毁…咒语自会消解。”术士回答得很果断。“她的灵魂便能获得净化,从躯壳中脱离。” “到时候我能看见她,和她告别?” 陶德问。 很明显的常识,普通人无法凭借肉眼看到灵魂。 术士犹豫地抿了抿嘴唇,直到被凯亚恩阴冷的眼神警告,才浑身一个哆嗦, “你是她的至亲至爱之人,付出一部分鲜血,在尸体周围刻画出法阵即可羁绊住她的灵魂。我会教你怎么做。” “灵魂将在法阵之中停留大概五分钟,该种状态下,肉体凡胎也能和她顺畅地交流,甚至肢体接触。” “但只有五分钟。” “你应该知道撒谎会有什么后果。”凯亚恩说。 术士脸色发青发白,身体无法遏制地颤抖,“猫派猎魔人,记住你的承诺,不管你怎么折磨我,一天之内,必须让我安息。” 马提鸥亲手料理过无数“实验标本”,听过数不清的哀嚎声,见过无数人崩溃的模样。 他从骨髓里了解那种痛苦。 相比于长期的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宁愿迅速离开! 接下来,五名猎魔人随着陶德一起走向实验室另一边。 准备仪式。 而罗伊落后一步,凑到马提鸥身边。 “来谈谈把,我很好奇,你们当初是如何召唤异界的邪灵,附体凯亚恩?” 一头猫邪灵三百点经验,他没理由放过。 “猎魔人,为何对这种禁忌法术感兴趣?”马提鸥眼睛缩成一条缝,上一次打量因为最年轻的猎魔人,仿佛想到了什么, “告诉你答案…然后帮我劝劝那个丑八怪,给我个痛快?” “抱歉,不能…” “哈哈,不愿意也没关系,”马提鸥狼狈青肿的脸颊挤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四肢的镣铐欢快地摇晃,“你对魔法实验感兴趣,那座雕像也被你带走了是吗?” “我很高兴,猎魔人中有个同类。” “听好了,召唤咒语…刻画法阵的材料…手势…” …… 曾经放置石雕的墙壁下。 数人合围之中。 女孩儿安详地躺在一个鲜血描绘的圆形法阵内。 身边熊熊燃烧的火盆,冒出黑烟,焚烧着某种物事… 大约一刻钟后…黑烟消失。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儿从地面的躯壳一跃而起。 浑身包裹着淡淡的青光。 让人想到了妖灵。 双手捧在胸前,紧闭双眼悬浮在法阵上空半米的地方。 她的五官精致可爱,娇小的身躯玲珑剔透好似水晶。 披着淡青色、花朵褶边的连衣裙,穿着淡黄色皮鞋。 浑身散发单纯和美的气息,仿佛行走人间的精灵。 数对野兽般的瞳孔不约而同收敛了戾气,变得温柔平和。 仿佛担心太过激烈,灼伤这她轻巧的身姿。 爱莎睁开了眼,灰色的眸子先是掠过一丝茫然。 紧接着转向身边的众人。淡淡的蛾眉皱成一团,小脸浮现惊恐、惶急! “我,我在哪儿?”她的声音好似百灵鸟般清脆悦耳,却迅速变得高亢、尖锐, “你们是谁?别过来!” “呜呜…别碰我,走啊!” 她似乎想起之前痛苦的经历。 纤细透明的手指擦拭脸颊虚无的眼泪! 身上泛起浓郁的青光,大片皮肤透出腐烂的尸斑。 并迅速扩散。 这是,要变成妖灵? 猎魔人们悄然握住了剑柄。 “爱莎…别害怕…”离家十几年的雇佣兵突然上前一步,靠近了半空的娇小的女孩儿。 他仰起头,眼角浮现晶莹的泪花,低沉的声音变得温柔无比,脸上的每一块赘肉、额间的每一根皱纹,都充满了亲切和蔼, “陶德回来了,爸爸在这儿。” “陶德?” 蔓延的青光豁然一顿。 女孩儿灰色的眸子瞪得浑圆,先是一怔,接着,神情产生明显的变化,胆怯中带点好奇打量这狗熊般强壮的中年人。 脸上的尸斑退潮般飞快消失。 注视这陌生的男人,爱莎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异样的亲切感。 血脉相连。 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 在灵魂状态这种直觉最为强烈。 自从科琳妈妈,奥莱娜奶奶、弗兰克爷爷去世后,再没谁给她这种感觉。 “你是陶德?我…我的父亲?” 女孩儿突然长大了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关于他的一切印象,都来自死去的亲人口述。 她有记忆以来,从未曾见过这位父亲。 神情紧张又期盼。 美目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连续问了他数个问题。 关于家人。 关于自己的出生日期,异象。 陶德对答如流。 “爱莎,抱歉,爸爸一直没回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科琳、奥莱娜、弗兰克…”陶德涨红着脸,嗫嚅着,颤抖着,羞愧的泪水肆意地涌出眼眶。 他抛妻弃子,为了自私的梦想,离家出走十五年。 他心如铁石,这么久不曾回家看望过亲人一眼。 家人接连病故,女儿也被恶魔一样的术士抓走。 这一切的一切,他难辞其咎!他有巨大的责任! 陶德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女儿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被她唾弃,当做仇人一样憎恨! 然而—— “呜呜…您终于回来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儿,捂住了小嘴哽咽了一声。 乳燕投林般扑了上来。 父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陶德抚摸着瘦小的脸颊,如在梦中。 他搂着怀中瘦弱得仿佛随时要消失的身体,他好似搂住整个世界。 过去十几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内心如现在这般快乐、满足。 幸福得快要眩晕过去。 女孩儿擦去眼角的透明的泪珠,“呜呜…为什么回来这么晚?科琳他们没能见你一面。” “抱歉,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爱莎接下来的一席话,更是让他直接崩溃。 “不许这么说!您才不是混蛋!”爱莎望着眼前涕泪横流的父亲,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崇拜和敬爱。 “科琳每天都会跟我说一遍,您是个英雄,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让我们过得体面,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挣钱!” 傻孩子,这种谎话你都信,还十几年了? “奶奶和爷爷,都认为您是最好的儿子…一直很想你,每天都在我面前念着您的好…” 男人丢了魂一样怔在原地。 怎么会? 明明是他不声不响离家十五年,丢下家人从不过问。 期间更没尽到半点丈夫、父亲,儿子的责任和义务! 科琳、奥莱娜、在他印象中一直飘在海上不回家的父亲弗兰克—— “你们,一点都没有怨恨过我吗?” 陶德搂住怀中的女儿,紧紧闭上了眼,喉咙里涌出的滚烫气息仿佛要烧毁脖子和脸颊。 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爱莎不臭骂我一顿?! “妈妈每年都会为您缝一件衣服,奶奶做了好几双皮靴,我为您织了一双手套,都放在家里,大衣柜最下面那一层。等您回来试穿。”爱莎小嘴开合,像只麻雀一样说个不停。 “弗兰克爷爷存了一罐矮人烈酒,藏在厨房的地板下面。本来打算等着你回家,围着桌子一起享用…爷爷也戒了整整十年的酒…”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可他们还是没能等到你。” 汹涌的热泪,无情地淹没男人的脸颊。 我到底,都辜负了什么啊? …… 然而,时间到了。 陶德甚至来不及告别。 怀中那娇俏可爱的女儿,转瞬之间就化作星星点点美丽而梦幻的碎片。 消散在他眼前。 触不可及。 “呜呜…爱莎?爱莎?!” “对不起!我不配做你们的亲人!” 一米九的男人搂着空气,跪倒在地,像只哀伤的野猪。 嚎啕大哭。 哭声和叹息,在幽暗的实验室里回荡,经久不息。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十三章 发展 “击杀马提鸥·西库拉/奥洛夫·比尔德,经验值+160,猎魔人lv7(2200/4500)” 火光之下,作恶多端的术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躺在冰冷的地面,失去了活力。 浑身上下更是被折磨得不剩一块完整的皮肤。 但在生命尽头,他血肉模糊的脸颊上却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终于,不用再忍受生不如死的酷刑。 凯亚恩言出必行,让他体会到了曾经的痛苦。 … 尸体前,罗伊呼了口气,抖动阿隆戴特,甩去剑上的血花。 由他来做致命一击,也并非全为了经验,只有他能让术士魂飞魄散,再无可能化作妖灵继续为祸。 … 大仇得报的猫派猎魔人微微扬着下巴,静静注视着仇人破碎的尸体,脸上每一条狰狞的疤痕都透露出快意,但猩红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 施泰恩加德被水鬼啃死,马提鸥也受尽痛苦。 延续三十年的仇恨,一朝了结。 突然之间,他仿佛失去了目标和动力。 心头涌起一股极致的空虚感。 …… 另一边,摇曳的火光照出几张阴晴不定的面容。 蛇派众人看着跪倒在地,抱住女儿尸首的男人,脸色复杂。 虽然除掉了罪魁祸首,但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仍然没能复活。 这不是什么好结局。 这一次的行动终究没能圆满。 …… “走,伙计们!人也杀了,仇也报了,是时候回去了!”猫鹫拍了拍猫派战友的肩膀,“凯亚恩,从今往后,你就在诺城好好住下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各位兄弟,我该如何报答你们?”凯亚恩深吸了一口气,猩红的眸子满含感激地看向众人。 如果不是蛇派的猎魔人,他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寻到仇人。 “感谢啥?”瑟瑞特摇摇头,“就算没有你这回事,咱们也会清除这种败类!” “凯亚恩,以后就好好在药剂店干,该准备准备了…”奥克斯爽朗一笑,“再过几天铺子装修完毕,你可得跟咱们露一手,看看炼金的功夫有没有落下!” 没错,从今往后,我就是一个格斯维德的员工。 我会踏踏实实当个炼金师,报答蛇派的恩情。 凯亚恩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戴上了墨镜和面罩。 … 冰雨落到脸上。 众人重新返回地面。 白光找出几张恍如隔世般的面庞。 “陶德,节哀…”罗伊随着怀抱尸体的男人穿过幽暗深邃的隧道,往山洞外走去,“爱莎这么单纯善良的姑娘,即便离开人世,也会在梅里泰莉的神国里,与死去的家人团聚。” “嗯…”陶德木然地点头,脸色灰白,情绪低沉到了极点,此前的一场嚎啕大哭,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精气神的,他变得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把爱莎和亲人合葬…” “我会在墓园不远买一间房子。” “以后一直陪着他们…再也不离开…“ 罗伊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死者已矣,生者自当珍惜”之类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这种结果,陶德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该为过去十几年的伤害赎罪。 剩下的,就让时间来决定。 …… 繁华的诺城,从不因为个体的变化而停止运转,充实的工作中时间飞逝。 一个月后的某天早晨。 暖洋洋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出一个盘膝在床上的年轻猎魔人。 糯糯的喵喵叫中,一只肥嘟嘟的白猫一溜烟儿地钻进窗户,粗短的四爪扒拉窗沿,缩紧身体,竖起尾巴,片刻蓄力后。 “喵!” 它腾空而起,跨过两米的距离,一屁股重重落到了猎魔人怀里。 暗金的瞳孔转了转,罗伊从冥想中清醒,看清怀中的物事,不由嘴角一抽。 左右互搏连续揉了五分钟,揉得歌尔芬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唤,才塞进脑后的兜帽。 … 推开房门进了院子。 角落里,朝阳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披上金灿灿的光芒。 卡尔正对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假人挥动训练剑,戳刺劈砍,抿着嘴唇,眯着眼睛,绷紧清秀的小脸。 他年纪不大,动作却带着大部分成年人都不具备凶狠、坚决。 “杜昂——”木剑抽得假人团团转,每一次攻击都往着要害招呼,深谙猫派剑术要诀。 在他身边,弗利厄斯正提着一把训练剑,板着一张干瘦的脸颊,灰绿的眸子放着精光,嘴唇开合不断挑毛病。 “使点力,早上没吃饱饭吗?!” “左脚放那儿勾谁了?别给我把脚崴了!” “伙计,哪怕水鬼都需要休息睡觉!你让卡尔从早练到晚,天天如此,也不怕把他练坏了?!” “我这是为了他好,剩余的时间不多了!”猫鹫随手用根木剑抽了卡尔肩膀一下,后者浑身一颤,僵硬的肌肉立马松弛,矫正了动作,“还有两个月,青草试炼就要开始!” “再拖下去,年纪大了,风险也更大!” “他必须抓紧每秒钟,尽可能锻炼、压榨,最大化地吸收前药,增强体质和痛苦耐受力!” “不然凭他这瘦不拉几像只猴儿一样的身体,绝对挺不过去,最后的下场只可能是陪他死去的亲人!” 卡尔闻言小脸一白,挥剑的动作立马变形。 “啪!” 木剑抽中臀部,他龇牙咧嘴地端正了态度。 罗伊摇摇头,想起自己受虐的日子,“你不是还有一枚橡子儿?实在不行,给他喂下去!” “我可不想学生丧失记忆,变成巨婴,等他实在挺不过去,再说!” “也行…那就好好练,但要记住,今天中午歌舞厅开张首日,会有精彩的演出,一定别错过!” “忘不了,别再烦我!” 罗伊无奈一笑挥手告别。 半个多月以前,珊瑚来到诺城跟猫派猎魔人谈好了交易。 猫派毫无保留地交给她配方。 而女术士主持试炼。 这也意味着,罗伊同样拿到了猫派配方。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为此烦恼。 “呼…”罗伊穿过巷子和拱桥,进入繁华的商业街。 格斯维德药剂店外,站着一个莫霍克发型,英姿飒爽的姑娘。 见到来者,她立马双眼放光,迈动两条修长健美的大腿,扑到猎魔人身边,热情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今天的工作怎么样,都做完了吗?” “天还没亮我就到药材铺买齐了草药…”坎蒂拉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日常工作,陪着猎魔人一起涌入了药剂店。 这段时间,泽瑞坎女士承担着药剂店的打杂工作,同时开始炼金术训练。 以后猎魔人暂时离开诺城,她也能留在药剂店工作谋生。 …… 店内,一身宽松的蓝色长袍,仍然难掩发达肌肉的奥克斯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在柜台前,玩着“左手捉右手”的游戏。 在他身后立着两个高大的货架。 一个整齐地码放着数十种干制的草药,另一个堆满炼制好的成品药剂,一支支精致小巧的玻璃管。 管中液体闪烁五颜六色诱人的光芒。 不过都是些普通的药剂,治疗咳嗽、感冒、消化不良之类的祛病药剂。 一支十来个克朗,价格相比于别的药剂店,非常亲民。 “瞧瞧,谁又在此偷懒打盹儿?伙计,你的工作态度如此敷衍?!”罗伊在奥克斯面前晃了晃手,“一点没有服务员的自觉性!” “得了,罗伊,前几天轮到你守店的时候,你不也无聊得打瞌睡!” “我那是冥想锻炼魔力。不扯淡了,这几天生意如何?卖出去多少货色?” “和以前差不多,一天大概能卖一百克朗。” 奥克斯突然冲罗伊挤了挤眼睛, “祛病药剂销量一般,精力药剂最挣钱,能占到销售的一半。”奥克斯张大嘴巴,笑容灿烂,颇有自得之色, “我早有预料,越富裕的地方,那方面的需求就越大!” “如果隔壁的歌舞厅按照我的建议改成妓院,咱们肯定赚大钱!” 罗伊摇头一笑。 迅速心算了一遍。 平均每天入账一百克朗,去掉三成的各种成本和税收支出。 那也能剩七十克朗的利润,一个月就是两千多,哪怕再减掉猫鹫的两成分红,蛇派猎魔人,靠着这个药剂店,每个月也能挣到一千六百多克朗。 相当于十几个普通委托加一块儿的报酬,而且轻轻松松就能拿到手,犯不着去冒险、拼命! 如此小巧的店面,却藏着惊人的利润。 罗伊越发确定,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雷索和瑟瑞特了?” “还能去哪儿,受变形…奥洛夫阁下之邀,前往庄园,替他训练手下。这工作比照看药剂店有趣得多!” “别担心,今天是个大日子,他们中午前会回来!” 罗伊颔首。 变形怪取代了收藏家的身份,就和猎魔人命运紧密相连,毕竟都掌握着对方的把柄。 受够了苦日子的高文·萨姆沙先生,成了诺城跺一跺脚就要地震的大人物,半点不想回到从前。 他更清楚自己如今的成就从何而来,因此特意与猎魔人交好,双方自然而然结成了攻守同盟。 猎魔人帮他打掩护,隐藏身份,应付永恒之火的盘查。 而他也在各个方面给与猎魔人支持和方便。 此外,高文阁下为了加深变形怪和猎魔人、两个非人种族间的联系,特意高薪聘请蛇派和猫派的大师,于每周前往他的豪华别墅,培训两百多位手下帮众,主要是剑术和实战训练。 接手收藏家的势力之后,高文·萨姆沙还在缓慢地实施一系列的改革。 他所管理的地盘风向开始转变,从歧视非人种族,到兼容并包,约束手下的过激的行为,不再排斥矮人、混血精灵等非人种族。 据罗伊所知,卜梦者小姐就趁机搬到了收藏家的地盘。 当然对罗伊而言,高文·萨姆沙上位后最大的好处——猎魔人和变形怪联合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屠夫、乞丐王任何一方,仅仅逊色于永恒之火。 在诺城话语权进一步提升。 等再稳定一段时间,变形怪就该开启孤儿院了。 …… 接下来,坎蒂拉接手了店员的工作,奥克斯外出透气。 而罗伊掀开蓝色的布帘,进入药剂店里间。 亮度适中的魔法灯照下。 猫派凯亚恩穿着贴身的皮夹克,围着蓝的围裙,在一座比简陋的土灶高级得多的炼金平台前,运指如飞。 酒精灯、试管、捣药杵、石碗、坩埚,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暗红色的修长手掌中,运作、转换。 称取草药、碾碎、加热、过滤… 每一个动作的力量、幅度都恰到好处,他的手指好似十位最高明的艺术家,配合得天衣无缝,献上一场优雅、激烈的舞蹈。 一个月来,维斯格德药剂店的大部分药剂都出自凯亚恩之手。 由他炼制的药剂品质仅仅比雷索差上一线,高于奥克斯兄弟和猫鹫,更远远超过罗伊lv2的炼金术。 有他在此坐镇。 蛇派猎魔人才有闲工夫,处理别的事务。 罗伊继续观察凯亚恩的侧脸,相比于一个月以前,那张暗红色的疤脸上,蜈蚣般狰狞丑陋的隆起,肉眼可见地淡化。 虽然仍旧骇人,但也算有点进步。 这全是丽塔·尼德的功劳,和猫鹫谈论青草试炼的时候,她顺便就为凯亚恩检查了伤势。 结果不出意外,无法治愈,但能轻度改善。 于是女术士留下了一瓶淡化疤痕的魔法药膏,及其配方,让凯亚恩每天涂用。 坚持个几年,他的脸也许能变得稍微好转,大概像个遭到火灾毁容的人。 到时候,再配合胭脂水粉、往脸上抹上厚厚一层。 凯亚恩就能丢掉面罩,不再和食尸鬼撞脸。 “罗伊,你怎么来了?!” “怎么样,伙计,还习惯吗?”罗伊伸手和他重重一握,关切地问, “没什么习不习惯。多亏你们,我才能重新开始生活…”凯亚恩爽然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狰狞丑陋的脸颊,却透出温和。 自从报仇以后,凯亚恩眼中的戾气统统消失,他仿佛找到了另一种平静。 “我没想到两只过去用来挥剑和暗杀的手,用在炼金之上,同样效果非凡。” “事实上,这种安定的日子,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微不可察,“再有个老婆孩子,一切就完美了。” “放心,伙计,老老实实工作,总有一天你能如愿的。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看脸!” “对了罗伊,剩下的两张猫派图纸…” “不着急,等咱们这一趟回来再说。你就老老实实炼金。”罗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中午到隔壁欣赏节目千万别忘了!” 交代完一切,罗伊进入了隔壁。 已经装缮完毕,金碧辉煌的歌舞厅。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十四章 狼之风暴 中午时分,太阳升到了天空正中央。 诺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装修了一个多月的歌舞厅正式宣告营业。 天气少有的暖和,徘徊在“诺城歌舞厅”的闪亮金字招牌下的人们心情也变得愉悦。 一对对眼睛新奇地打量歌舞厅优雅和低俗结合的门庭。 门边数个半人高的幽蓝色花瓶呈八字形排开,瓶中娇艳欲滴的花朵上悬挂未干的露珠。 微风鼓动清新动人的香气,姹紫嫣红的花瓣满地飘零。 然而花瓶前,却又颇为滑稽地摆放着一块偌大的黑板。 上面直截了当地书写着斗大的几个词。 “开张首日,消费八折!” 诺城人最为精明。 哪怕写不出自己的名字,也认得出打折的信息。 于是一个接一个蠢蠢欲动的客人,怀揣着各种心思,踩着柔软的藏红色地毯,涌入一处古朴雅致的所在。 吊顶上华丽的水晶灯洒下温柔的黄光。 大厅内的装饰仿若一座小型戏院和酒馆的结合。 漆成琥珀色的墙上挂着槲寄生花环,云杉或松枝,迎接即将到来的冬至。红色的绣花帘幕遮掩,幕布肃穆安静地低垂。 周围精致的雕栏将大厅分割为上下两层,通过左右入口低矮楼梯相连,增强了歌舞厅的层次感。 客人既可在环境清幽,视野开阔的上层贵宾席,将大厅正前方的主舞台尽收眼底,更加放松自如地欣赏表演。 也能选择大厅下层,与亲朋好友欢坐在两侧整齐铺开的楠木桌边,任凭烛盏摇曳,品尝新鲜美味的水果、脆嫩多汁的烤肉,小酌几杯诺城郊外庄园出产的上等白葡萄酒。 … 此刻,时间正好是中午。 涌入大厅、饥肠辘辘又眼含好奇的客人纷纷就坐。 诺城数万人口,对各种娱乐项目的需求日益高涨,人们都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 多种因素结合,不知不觉间,歌舞厅中三十来张坐席全数坐满。 观众席中既有穿着朴素、身材精瘦、面色干黄的劳动人民,也能看到戴着帽子、戒指等时髦饰品,衣裳五颜六色的小贵族和商人。 还有为数不少,打扮花里胡哨,拿着竖笛、手风琴等乐器,为同伴捧场的吟游诗人。 这副场面完美符合大诗人丹德里恩和普西拉的设想,这座歌舞厅结合戏院和酒馆的风格,要的就是雅俗共赏。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能在此享乐。 … 猎魔人们坐在下层左侧最前方的观众席,越过铺着红地毯的宽敞舞池,主舞台触手可及。 在大诗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们纷纷换上了更为得体的装扮,复杂的内衣、衬衣、长裤和束腰上衣结合。 勒得人胸口发闷,紧绷绷的衣服下,猎魔人的宽肩阔背,发达肌肉呼之欲出。 就好比农夫穿着皇家礼服,文盲登台朗诵诗歌,半点也不搭。 “吧嗒…” 瑟瑞特抿了一口微酸的葡萄酒,皱着眉头,脸色颇为嫌弃地拽了拽镶嵌一圈狐狸皮的领子,意图把它拉得更大。 “小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表演?让咱们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到这儿来忍受折磨,我敢保证,我现在连头野猪都杀不死!” “没错,罗伊,你必须给咱们心理补偿!咕噜…”奥克斯贪婪地一口干掉了半瓶葡萄酒,擦了擦嘴角的暗红的酒液,“我看上个月药店的利润用来补偿就不错?你以为呢” “有道理,小鬼,要是等会儿两个诗人的表演不够精彩,不能让咱们满意,”光头大汉双肘撑在桌面上,两只合拢的手背托着下巴,琥珀色的瞳孔转动,嘴角一扬,带着一丝戏谑,“你就得接受惩罚,罚你上去跳个舞!” “噗!” 卡尔呛了口酒,捂着肚子,清秀的小脸上肌肉不停抽搐,憋得满脸通红地转过头。 身边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的猫鹫立刻又给他添了满满一杯葡萄酒。 “禁止浪费!” 男孩看着老师认真的灰绿色眼睛,再也笑不出来,脸色发苦举起了酒杯。 而凯亚恩,仍然老样子,斗篷兜帽、墨镜面罩加身,与众不同的装扮引起不少好奇的目光。 但他混若无事,自饮自酌。 偶尔摸摸卡尔的脑袋。 猩红的瞳孔怅然若失。 “伙计们,舞台自有表演者,可轮不到我跳舞!而且心急到不了科维尔,再等等,马上节目开始。”罗伊往脑后的兜帽里塞了一枚紫色的浆果。 举起高脚杯与身边的笑盈盈的泽瑞坎女士、对面神色略为拘谨的、搂着小米诺的老摩尔夫妇碰了一杯。 …… 装饰得美轮美奂的木质高台上。 金发美人抱着一支半梨形的淡黄色鲁特琴,穿着典型的吟游诗人装束,蓝衫红袖的紧身衣,两条裤腿儿分别是橘黄色和天蓝色的紧身裤,搭配金色尖头皮靴。 她放松地坐在高脚凳上,唇角微翘,脸上带着一抹自信和淡然的笑容。 而她身边,舞台正中央。 紫色鸢尾帽,丝绒衬衣,英俊优雅的大诗人,蓦地清了清嗓子。 “各位尊敬的先生、美丽的女士,中午好!” “本人丹德里恩,这座歌舞厅的主管,我在这里正式宣布—— 诺城歌舞厅,于今天,阳光灿烂的午后,正式开业!感谢各位的支持!各位愿意大驾光临,本店实在蓬荜生辉!” 温和却有力的声音在大厅回荡。 丹德里恩右手抚胸,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坐席间原本喧哗的人声顿时低沉下来。 哪怕从事最低廉力气活儿的工人,也知道表演之前,该适当保持安静。 “我在诗歌界薄有名声,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读过我的诗篇——” “《爱的困境》?” 观众席中,有女人惊呼! “没错,正是在下的拙作。” 桌席间有了小范围的喧哗,显然不少人认出这位大诗人,几个穿着艳丽的“文艺女青年”更是含羞带怯,抛起了媚眼。 “冬至之日即将来临之际,在此提前祝福各位节日快乐,另外,我想与各位说些肺腑之言…” “我荒唐三十多年,一直在外漂泊游荡,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这么多年,写了上千首诗,邂逅无数美人。为什么最终偏偏在诺城安顿?” “因为这座城市,最具包容性,无论南北、无论哪个国家、无论什么种族,都能在此获得平静。” “当然,诺城的角落也堆有黑暗和伤心的回忆…但同样不缺乏善意、容忍、和活力、繁荣。” “所以我选择这座城市实现我的梦想,开一个歌舞厅——不同的种族济济一堂,享受欢歌笑语。 不同的风格融汇一体,老百姓或者贵族都能欣赏。” “今天,我终于实现这个梦想。” “在此,我得特别感谢来自蝮蛇学派、以及猫学派的猎魔人大师:罗伊、雷索…感谢他们慷慨无私的赞助。” 大诗人和普西拉朝着猎魔人桌子深深鞠躬。 “并且,我以我这么多年的名声保证,猎魔人大师的品性和这份慷慨一样宽广、高尚。绝不像乡下那些胡编乱造的传闻所说。” “那些话统统都是恶意中伤!” “闲话少提,想必各位也和我交够了心,下面,将由著名的吟游诗人普西拉女士,为各位尊贵的客人献上一首歌,由猎魔人大师罗伊创作…讲述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歌名《狼之风暴》,请大家尽情欣赏!” 丹德里恩,将高脚凳搬到了舞台中央。 金发美人生有茧子的纤细十指轻盈一拨琴弦。 “叮咚…” 仿若清泉流响的颤音过后。 观众席里喧哗渐歇,连进食喝酒的声音都统统消失。 数十道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舞台中央,温柔的灯照下,倚着身体,金发飘逸,面容美艳的女诗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叮…” … 悠扬婉转的音乐绕梁回荡。 素手拨弄琴弦,普西拉红唇轻启: 用手指轻抚我的伤疤命运交结 藐视星光 打开伤口,试着疗伤 直到成了命运的回旋花样 … 乐声入耳。 罗伊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心头升起恍若隔世般的感动。 他从没想到能有一天,亲眼看到普西拉演奏这首传奇之歌,亲耳聆听,这动人的音乐。 这副场景,以前只在梦中出现过。 但今天,终于在现实世界,亲身体验一回。 也不枉他来到这个异世界走上一遭。 罗伊身边,一众猎魔人脸上也没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 表情变化,情绪渐渐低沉。 也许猎魔人没啥诗歌天分,但他们的生命长度远超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十几段感情。 丰富的阅历,让他们能够轻易体会到歌曲表达的意蕴。 不知不觉就陷入某种共鸣的情绪之中。 连带着被彻底毁容的凯亚恩,那厚实的斗篷下,微微佝偻的身姿,也散发出一种惆怅的气质。 … 清晨时分,你逃离我的梦境 甜如紫丁香、苦如黑醋栗 我想梦见你的黑色秀发 你的紫色眼眸,泪眼汪汪 … 歌曲进入第二节,暗金的瞳孔徐徐转动。 大厅之中,所有人仿佛都中了定身术般,眼睛一眨不眨,或者合拢双眼侧耳倾听。 更有多愁善感的少女,已经从变幻的曲调、惆怅的歌词中,感受到那未知的结局,垂下俏脸,眼眶泛红。 老摩尔和苏茜生满老茧粗糙的双手握在一起,彼此凝望。 苍老浑浊的眸子里闪烁幸福的光芒。 小米诺在襁褓中含着手指,黑亮的大眼睛锁定舞蹈上的普西拉。 幼小如他,也在这凄美动人的曲调中保持了安静。 罗伊的目光越过神态各异的人群, 包括卜梦者女士、另一头的陶德。 扫到歌舞厅入口旁的玻璃窗。 一个紫色短发英俊男人正停在窗户前,脖子间吊坠闪闪发光,出神地打量着大厅内的一切。 正是替代收藏家的变形怪阁下。 虽然猎魔人也邀请了他,但他似乎不想进入大厅。 毕竟他的身份已非同小可,想要如常人一般出现在某些公开场合,很容易惊扰旁人。 罗伊只能远远地冲他颔首致意。 … 你是否是我的命中注定 或仅是爱神无心插柳 当我说出了我的心愿 你是否违己之愿爱上了我 … 哀婉凄迷的连续质问,在所有听众心头响起。 罗伊突然挑了挑眉梢。 不知何时,桌子下,一只鬼鬼祟祟的脚伸了过来,调皮地压住他的鞋子。 他一转身,贴着自己胳膊的泽瑞坎姑娘冲他眨了眨眼睛,盈盈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似乎不胜酒力,小麦色的俏脸上涌起了一抹妩媚的红晕。 你这是干嘛? 罗伊心头问了一句。 泽瑞坎姑娘动作更进一步,把结实的大腿搭在了他腿上。 年轻的猎魔人深吸一口气,转过了头。 金发美人的演奏进入了尾声,弹奏出最后几个凄凉的音符后,朝着观众行了一礼。 一瞬之间,场中众人脱离了忧伤的情绪,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或是叹息… “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丹德里恩与退场的普西拉相视一望。 眼含兴奋。 心头均是振奋不已。 如果以后的演出一直保持这种水准。 毫无疑问,歌舞厅绝对能长期经营下去! …… 进入演出间隙,大厅又恢复了热闹,客人杯盏交错,狼吞虎咽。 “小鬼,普西拉女士的表演很精彩!”光头大汉灌了口酒水,“这次就不罚你跳舞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诗歌创作?”奥克斯伸长脖子,隔着一张椅子把一张老腊肉似的脸颊放到后辈肩膀上,羡慕又嫉妒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方面的天分?!” 几个老牌猎魔人目光转了过来。 “额,这首诗歌并不是我创作的,而是我从启示中看到的。”罗伊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句。 轻柔地把桌下坎蒂拉的大腿推开。 “那你以后得多启示几首…让丹德里恩好好安排,”猫鹫鼓动腮帮子,坚硬的牙齿开合,轻而易举嚼烂嘴里的烤肉,“咱们才不至于亏本!” … 音乐又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哀婉、伤感的爱情故事。 而是十来位吟游诗人同时登台,清脆的笛声、悠扬的琴声、密集的鼓声,合奏出一首如同春风拂面、溪水叮咚、极富节奏的欢快乐曲。 酒足饭饱,便有年轻人自发地跨入舞池。 欢快地扭动肢体,脸上笑容洋溢。 传播着欢快的情绪。 情绪迅速扩散。 一个接一个客人并肩跃入舞池,一边随性地跳舞,一边痛饮温柔的葡萄酒。 丹德里恩和普西拉跳起优雅的交谊舞。 抱着孩子的老摩尔夫妇开始缓慢地旋转身体。 当然还有猎魔人,动作凌厉、狂野粗暴地挥动肢体。 惹得一堆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惊声尖叫。 罗伊不知怎么地被泽瑞坎女士拉近了舞池。 随着欢快的音乐,他渐渐放松了身体。 与热情奔放的姑娘十指相扣,时而贴近,时而远离。 气氛渐热。 众人都忘记了纷扰和烦恼,尽情享受,释放自己…汗水湿透了衣襟。 不知何时… 红发红唇,黑丝长裙的女术士,悄然步入歌舞厅。 俏脸带着薄怒,似乎因为来得有些太迟了。 但这成熟的气质,绝美风姿惹得众人为之侧目。 她闯进舞池,一把拽住猎魔人的衣襟,把他从坎蒂拉身前拉走。 在耳边低语。 “小坏蛋,今天不陪我跳个尽兴,休想让我开启传送门!” 传送门? 是了。 今天,蛇派众人就要离开自由之城,借由珊瑚的法术抵达蓝山奔赴狼派的约定。 猎魔人恍恍惚惚,又随着丽塔·尼德手拉着手,变换舞姿。 坎蒂拉也不生气,在他们身边怡然自得地起舞。 而罗伊目光转动,望着舞池里,灯光下,一张张镌刻在心灵深处的面孔。 咧嘴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 他会好好保护这一切,直到永远! … 卷终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一章 蓝色山脉 巨大的蓝色山脉分割了北方王国和东边的沙漠、草原。 披着银装的孤高山峰、覆盖雾气的河谷、翠绿的原始森林组成一座无边无际的迷宫。 猎魔人离开女术士标记的山洞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不停地往上爬。 循着群山之间的狭径小道,按照狼派留下的简陋兽皮地图。 一路往前。 罗伊和雷索都带着空间装备,因此猎魔人有足够的空间安置生存物资,轻装简从,在山里穿行也非常方便。 还有一头灰黑色的神骏雀鹰盘旋在头顶的天空,为众人指引方向。 但这条路艰险且曲折,陡峭上升让人头晕目眩。 更有不羁的狂风鼓荡,碎石簌簌坠入深谷,倘若挑战者稍微分神,就会滑下去摔得粉碎。 不过超凡的敏锐赋予猎魔人卓越的平衡能力。 任凭斗篷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们一个接一个,在山顶小径之间身手矫健地跳跃、奔跑,身形稳若磐石。 甚至有空回过头俯瞰。 之前所离开的大地,都被远远抛在山脚下,在渺远的西边,划入蓝色的地平线——那位憎恨非人类种族的国王亨赛特,统治下的科德温。 一切事物变得如同蚂蚁般渺小。 … 蛇派四人毫不停歇地从下午走到傍晚,地势终于开始下降,他们进入山峰侧面之字形山路,低头一看,一座宽阔的山谷突然出现在眼前。 茂密的松树在脚下摇晃枝丫,翠绿的水流潺潺流淌,汇入群山之间的峡谷。 “各位,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奥克斯将地图揣回怀里,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夕阳滑落山头,夜幕即将低垂。 “咱们找个地方安营扎寨,过了今晚再说!” 众人踩着褐色碎石粒和杂草铺就的山路,天黑之前抵达了下方的河谷。 很快找到一块突起的鸭嘴岩,在岩架下干燥的地面搭起篝火,铺好干草。 老规矩,蛇派资历最浅的罗伊负责打猎、准备晚餐。 三个老前辈,则翘腿坐在鸭嘴岩上,悠哉悠哉地管理营地,侦查地形。 懒得反对。 已经习惯被压榨的罗伊踩着绵软的腐殖质,踮着脚尖,如猫科动物一样落地无声地穿行于低矮的浆果灌木和参天古树之间。 他安抚住脖子间的吊坠,冬至之日整个世界的魔力波动都非常剧烈,吊坠会敏感地嗡嗡个不停,必须经常制止。 控制住吊坠,罗伊左手平托加布里埃尔的弩身,右手食指轻扣扳机,随时都能射出致命一箭。 暗金色的瞳孔机警地四下打量,透过林间晶莹的蛛网,隐隐放着野兽般的幽光。 同时他悄悄竖起了耳朵,仿佛在接收信息。 因为他还有个好帮手。 一只鼠灰色羽毛,小巧神骏的鹞子在猎魔人头顶的林间飞快地穿梭。 一丝不苟地为他放哨,搜寻猎物。 “咕——” 雀鹰一声尖锐的鸣叫! “嗖——” 银色的箭矢穿透幽暗密林。 三十米外,尖锐的荆棘之下,一只肥壮的小动物灰扑扑毛皮上爆出一团血花,一声不吭扑倒在地上。 “击杀兔子、经验值+5…” “哈哈,今晚来个烧烤兔肉!” 罗伊冲着天空中的伙伴竖了个大拇指。 得到夸奖的歌尔芬·鹞子“咕”地一声清越低鸣,落到一棵枝干上扑棱翅膀,顾盼之间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猎魔人蹲下身体,迅速往猎物那边靠拢。 然而行至一半。 他突然停下脚步蹲在一棵两人合抱的松树边,屏住呼吸,脸色转为凝重。 地面在轻微至极地震撼,一股大型动物的体臭冲入鼻腔。 雀鹰也察觉不对劲,站在枝头伸长了脖子,黄豆大小的眸子透过冥冥之中的联系,将看到的场景,传输给主人。 透过歌尔芬的眼睛。 猎魔人看到一个又大又圆的灰色脑袋从荆棘丛后冒出。 披着蓬松的灰黑交杂毛发的庞大身躯走到了灌木丛前,身长超过2米,高度超过1.5米。 行走之间,臃肿的身体下肥厚脂肪层晃来晃去,看上去一直在摇头晃脑,颇有些憨态可掬。 但两只长而黝黑的爪子,肌肉隆起宛如盾牌的肩膀和手臂,又充分说明,它不那么好惹。 大东西一低头,猩红的弹性舌头一舔,直接叼起肥美的小兽,蹲坐在地,爪子扒拉,血盆大嘴配合着撕咬,轻而易举把兔子扯成几半,开始享用食物。 灰熊 年龄:10 性别:雄 生命值: 属性: 力量:21 敏捷:10 体质:25 感知:10 意志:5 魅力:6 精神:5 技能: 冬眠(被动固化):灰熊体内神奇的生物钟,使它能在冬天气温降低,食物减少的时候,提前储备充足的脂肪,选择一处隐蔽的树洞或者山洞进入长期的休眠状态,减少热量和体能消耗,熬过漫长的冬天。 …… “好家伙,不老老实实躺坑里睡大觉,敢霸占我的猎物?”躲在大树后的猎魔人目光一冷, 左手轻轻摩挲手弩,“吃了我的东西就别想走了,老老实实留下几百磅的肉!” “今晚就来个烤熊掌!” 猎魔人左手五指勾勒,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古怪的手势。 昆恩法印淡黄色的光芒流转全身。 右手扣着扳机,瞳孔缩成菱形。 “嗖嗖—” 幽暗密林的半空连续掠过两道短促的银光。 正一屁股坐在柔软地面,大啖特啖的灰熊压根来不及反应。 “噗呲”,两朵血花分别从它左右眼眶里溅出。 “嗷—”灰熊吃痛,顿时发出一阵暴怒的哀嚎。 吼叫声中,林叶轻颤,鸟雀惊飞。 它蓦地人立而起,胸腹间蓬松的灰色毛发水波般荡漾。 又肥又厚的爪子,一左一右地扒拉眼眶里沾血的羽箭,妄图把它们拔出来。 “嗖—嗖—” 罗伊怎会让它如愿?抓住机会,又是两箭,正中两只偌大的毛掌。 灰熊再也顾不得舔舐伤口,四肢趴在地上,摇头晃脑地转向猎魔人的方位,长鼻收缩,即便瞎了双眼,发达的嗅觉,瞬息帮助它锁定了目标。 “嗷—” 它犹如一辆坦克,朝着敌人狂奔冲刺。 附近的树林都在猛烈爆发的动静下,瑟瑟发抖。 臃肿而庞大的身躯,更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移动! 两个呼吸,就蹿出三十米。 张开恶臭扑鼻的血盆大嘴,挥动巨大无鹏的灰色肉爪。 覆盖灰毛,比常人胸膛还大的熊掌,力量无可抵御,一掌便能击碎昆恩法印,两掌便能让猎魔人伤筋断骨。 但罗伊的动作更快。 面不改色地举起手弩,朝着灰熊身后空荡荡的位置瞄准。 食指扣动扳机。 “嗖—” 猎魔人处身的地方,空间扭曲泛起涟漪——松树旁的人影瞬间消失。 再次出现,已然闪烁到数十米外一株树木边。 小山般的灰熊狠狠撞上了榕树,锋利修长的爪子拖出一排惨白的木屑,叶片簌簌抖落。 它只扑了个空气! 距离再次被拉开。 “嗖嗖—” 两枚箭矢从后方袭来,洞穿灰熊两条后腿。 它暴怒地转身,疯狂、悍不畏死地再次发起冲锋。 然而注定徒劳无功。 抢占先机的猎魔人,以这片昏暗的树林中为战场,不断利用闪烁技能,放起了灰熊风筝。 出现在树下、枝头,连施冷箭。 以他如今180多的魔力,加上激活技能恢复的50多点魔力,足够连续使用十一次闪烁。 不到一分钟,多棵参天古木惨遭灰熊蹂躏。 而它,覆满颀长灰毛的身躯插着二十多支箭矢,形如刺猬,而且耗费体能太巨,连吼叫声都变得沙哑无力。 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如牛,却连敌人一根毛都没碰到。 灰熊终于意识到生死危机,开始埋头往树林外冲刺。 此时,暮色四合,一轮皎洁的圆月,挂上了天空。 月光透过林间缝隙,照出一道肃杀的人影。 枝头,猎魔人双手向下按着剑柄,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古威希尔锋利的剑尖垂直地指着下方。 当那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和汗臭奔至近前。 他纵身一跃。 身形疾电般下坠! 准确落到灰熊背上。 惯性加上重力。 古威希尔势如破竹地洞穿坚硬的头骨,刺透大脑。 灰熊冲刺的身躯向前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臃肿的身躯贴着绵软的植被滑出五米远。 脑袋埋入了枯枝落叶泥沙之中,没了半点动静。 “击杀灰熊,经验值+150,猎魔人lv7(3000/4500)。” “呼…”猎魔人跳下熊尸,歌尔芬·鹞子落到他肩膀上,长喙亲热地触碰耳畔的短发。 罗伊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瓜,用熊皮擦拭剑身的血迹,利索地迅速拔下一支支箭矢。 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短短两分钟,杀死一头森林巨兽,顺便试验了一番风筝战术。 获益匪浅。 “罗伊,今早踩了柯维尔的臭咸鱼?居然能猎到大东西!” 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欣喜,兜帽猎魔人突然从不远的枝头跳下,自顾自地背起灰熊的一只前爪,并朝他使了个眼神。 罗伊立马会意,扛起另一只爪子,合力将灰熊向营地拖去。 “可惜了这张熊皮,被你弄得破破烂烂,价值大打折扣。” “没办法,凭我现在的身手,和它近身作战,有一定风险。”虽然罗伊自认为,利用亚克席法印和震慑技能,也能在近身战斗中,短短数秒内击杀这头大家伙。 但自己免不了被拍上一下。 受伤就不完美了。 …… 月光朦胧、袅袅炊烟升上夜空。 鸭嘴岩边的篝火上,架起了四只巨大的熊掌,年轻的猎魔人眉飞色舞地用一只毛刷涂抹着蜂蜜和各色调料,匀速地旋转烧烤架,充满弹性的晶莹掌肉随着噼里啪啦的火星裂开,滋滋冒油。 扑鼻的肉香,让四个饥肠辘辘的猎魔人竖瞳隐隐放出红光。 “什么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我把它拖回营地,所以这只前掌属于我!”奥克斯舔了舔舌头,搓着手,狂吞口水,一脸急不可耐。 “懂不懂尊敬长辈?”瑟瑞特挥手驱赶着半空中飘来飘去的飞蛾和蚊虫,“另一只前掌归我了!” 接着脸色唏嘘,“你们还记得不,上一回享用熊掌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三年吧?当时咱们还在尼弗迦德,距离格斯维德不远的大山里,悠闲度日。”光头大汉瞄准烤架上比脑袋更大的熊后掌,相比于经常掏蜂窝、用来进食的前掌,后掌肉质没那么紧致、富有弹性,却更肥美多汁,“自从来了北边,事情一件接一件,忙得脚不沾地,你们俩的猎熊陷阱也荒废许多时日。” “没想到今天有这个口福,小鬼,冬至之前能打到这么个大家伙,你也算是撞了大运!” “瞧瞧,进山第一天就能有个大收获,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绝对地好兆头!”罗伊脸笑得合不拢嘴,嘴里口水滴答,“到了凯尔·莫罕肯定能和狼派交个朋友?不止,咱们能有更进一步。” “别想太多,也别提啥兄弟会,”雷索却反驳,“先看看狼派的态度,如果聊得来,再邀请他们去诺城享受享受生活。” 蛇派四人突然相视一笑。 大部分同类还挣扎在致命的委托和温饱线上,他们却已经开起了日进斗金的药剂铺。 就算以后啥事不干,也吃穿不愁。 心头莫名就有点优越感。 虽然,大部分钱都被一个人收缴了去。 “对了,上次见到白狼,他是怎么说的,凯尔·莫罕还剩几个伙计?”奥克斯取下已经烤烂的熊掌,抿了一口,被烫得吐出舌头,却又因为入口即化的美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和咱们一模一样,四个人,狼派的大导师维瑟米尔,以及杰洛特、艾斯卡尔、兰伯特…”罗伊看着一脸跳脱的奥克斯,忽而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觉得你跟兰伯特肯定会有共同语言。” “你有没见过他,从哪里知道?” “预感!”罗伊笑而不语,目光转向旁边,灰熊被去掉爪子的残尸孤零零地摆在篝火边,无人问津。 “对了,剩下熊肉就这么丢掉?” 瑟瑞特大摇其头,满脸嫌弃,“作为一个老练的猎熊人,我必须指导指导你,除了熊掌,这种动物别的部位都肥得腻人,无论如何烹饪都腥臭得不行。” “待会儿摘下熊胆,剥掉皮,留给狼派作为礼物。” “剩下的都埋了,反哺大自然!” “也行!”罗伊转动烤架的间隙,用小刀割下熊脖子上一块肉,往身后一抛。 夜色中蹿出一只歌尔芬·雀鹰,叼肉在嘴,欢快地吞了下去。 它倒是一点不挑食。 “咱们还有多久达到约定的木屋?” “以目前的行进速度,还有两、三天。” 罗伊闻言望向漆黑的夜色,目光穿透树林和迷雾中的群山。 仿佛看到一座巍峨破败的城堡要塞。 凯尔·莫罕,我来了!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章 接应者艾斯卡尔 第二天一早,天尚未亮。 猎魔人整理行装再次出发。 蓝山之中崎岖的道路多到数不清。 有许多深入群山,也有许多越过山脉。 大多数都是骗人的死路,更多的栖息着危险的野生动物。 奥克斯兄弟带路,凭借着丰富的穿山越岭经验,以及兽皮地图的指引,他们越过了最危险、错误的路,沿着灰白的山壁,走过峡谷、山壑、和森林。 一路风平浪静,又经过两个晚上。 猎杀五只野生动物,享受了几顿烤肉,收获几张毛皮。 第三天早晨。 当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远处白雪皑皑的山顶闪烁金光。 猎魔人进入一座蛮荒、崎岖、宽广的山谷,谷中凌乱的巨石一直蔓延到另一侧的陡峭山坡,一条宽敞的小溪便从山谷中央流淌而过,这里处于上游河段。 水沫拍打着河间鹅暖石,圆木顺着河水漂流而下,冲击浅浅的河床。 而就在河对岸,一处堆满碎石、杂草丛生的地方,一间爬满苔藓,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出现在众人眼前。 下巴已生满淡青色胡茬的奥克斯看了眼地图上的x型标记,擦去脸上的汗水、咧嘴一笑。 “伙计们,到地方了!” …… “咚咚…” “咚咚…” 粗大的食指轻扣门扉。 四名猎魔人安静守在屋外等待了十秒,无人应答。 “咱们是不是来早了?”罗伊揉了揉太阳穴,脸色不太好,“12月23号,这才刚进入转生之月没两天。” “你们说,狼派的伙计会不会在转生之月的末尾,二月份才来接应?” “等一个月又何妨,山里面物产丰富,够咱们吃的。”光头大汉突然在门前蹲下,手指扣了一片湿润的泥土,“但你说这话前不能仔细检查检查?虽然大门紧锁,屋内听不到呼吸和心跳,但在这附近,不久前显然有人类居住。” 大汉扒拉开杂草,湿润的泥沙地上露出一排浅淡到极点的脚印, “脚掌触地的力度来看,是猎魔人无疑,我猜他出去打猎了。” …… 仿佛回应着光头大汉的推断。 众人忽而抬头,竖起了耳朵,屋后山坡上的平地,一片翠绿的树林间,传来摩擦声、某人轻盈飞快的脚步声。 一道鬼魅的影子在树干之间跳跃,他在树丛间的身姿,优雅迅速,甚至不需要伸张双臂保持平衡,比猿猴更加灵活。 身影毫不停顿地飞驰而过,在树木间若隐若现,却没碰到哪怕一根树枝。 他猛然跳下一棵高枝,贴地一滚卸掉冲力。 顺着山坡狂奔到近前。 众人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约莫一米九,上身穿着一件敞开着的红底黑色竖纹的短衣,宽肩阔背将衣服撑得高高鼓起,皮坎肩上镶嵌着闪亮的金属短钉。 两截剑柄冒出后背。 下身则是猎魔人比较常见的灰色紧身裤,皮短靴。 梳成中分的棕色短发下,他的脸长得不太好,五官粗犷,有点向右弯的大鼻头、琥珀色的竖瞳,两颊带点横肉,稍微显得有点浮肿。 侧脸络腮胡剃得不够干净,留下了一圈淡青色的胡茬。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列蜈蚣似狰狞扭曲的长疤,从右眼睑向下划过了嘴角、下巴。 配上他冷静到渗人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变态、杀手。 艾斯卡尔 年龄:82 性别:男 身份:狼学派猎魔人 生命:? 魔力:150 属性: 力量:22 敏捷:? 体质:? 感知:16 意志:12 魅力:4 精神:15 技能: 猎魔人法印lv10、炼金术lv8、冥想lv8、狼学派长剑剑术lv10 猎魔人感官lv8 其他? …… 罗伊观察着这位狼派猎魔人,他原本以为,前来接应的人会是性格更为跳脱的兰伯特、或者杰洛特,怎么也没想到艾斯卡尔。 在他固有的印象中,艾斯卡尔是四名狼派中最为神秘的那个。 关于他的事迹,游戏和书籍中都少有着墨。 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性格。 像头任劳任怨的老牛,一个沉稳踏实的老好人。 不过他也有一些辉煌的战绩。 比如在另一个世界,特莉丝·梅里葛德提过,“如果一定要说哪个男人比杰洛特更猛,那就要数艾斯卡尔了。” 结果,仿佛作为一种印证,一切的最后,特莉丝嫁给了她心底最猛的男人,艾斯卡尔。 当然现在这个世界一切未定,毕竟特莉丝连杰洛特都不认识。 … “四位想必就是蛇派的朋友?” 男人走到木屋前,距离几人五米外站定,琥珀色的瞳孔从四人脖子间的吊坠上一一扫过,居然一个不错地认出了所有人的身份。 “雷索,奥克斯、瑟瑞特、罗伊?上午好!我是凯尔·莫罕来的,狼学派的艾斯卡尔。” 他扬了扬手中一只带血的狍子。 “诸位不远千里奔赴而来,一定又累又饿,进屋坐坐怎么样,先填饱肚子,咱们边吃边聊。” 他的声音很低很稳,莫名让人觉得踏实和心安。 …… 空荡荡的木屋,简陋又破旧。 一茬茬顽强的野草从圆木搭成的墙壁缝隙里钻出,房屋四角还挂着苍白的蛛网。 木屋内部,除了一张干草铺好的床,只剩中央一口铁锅,烤架,几个泛黄发馊的木碗。 一连串“兹兹”的吞咽、啜饮声响起。 五名猎魔人围坐在铁锅边的兽皮地毯上,享受着一锅热气腾腾,加了芜菁、胡萝卜、土豆的炖肉汤。 艾斯卡尔往篝火堆里添了块木炭。 火光下的脸意外地温和,那列疤痕变得没那么吓人,“三个多月前,杰洛特提前回到城堡,突然对着众人宣布,他在辛特拉认识了四个朋友,想要邀请到家里做客。” “说实话,记不得有几十年了,那家伙从没带过人回家,别说是男人、学徒,连个女人都没有。” “哦?杰洛特那家伙不是朋友挺多的吗,怎么从没邀请过客人?”罗伊问。 “对,他和矮人猎过龙,还帮弗尔泰斯特救过女儿,更和很多女术士上过床…”艾斯卡尔摇头,一针见血地评价道,“可他很别扭,对大部人若即若离,好像担心靠的太近,就会害怕分开。” 没错!罗伊点头如捣蒜,白狼阁下的种种传奇经历,充分说明他是个矫情又纠结的人。 “这次一下子邀请四个客人,委实出乎我意料,”艾斯卡尔目光注视着碗中的残羹,摇了摇头,“我最开始还以为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想来进攻凯尔·莫罕,给他灌输了迷魂汤。” 为什么“又”? 罗伊心头一动,艾斯卡尔略过了一些内容。凯尔·莫罕许多年前遭受过一场声势浩大的入侵。 学派自那次过后一落千丈。 … “哈哈!那你们最后怎么做出决定的?”奥克斯笑着问。 “维瑟米尔把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遭到魔法或诅咒。” “然后老规矩,投票表决…”艾斯卡尔耸了耸肩,“凯尔·莫罕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热闹过,而且破败不堪,值钱的宝贝早就被拿光,无利可图。偶尔来几个朋友没啥问题。” “我投了弃权票。” “兰伯特好像受到某种刺激,投了反对票。” “杰洛特和维瑟米尔投了同意。所以…最后派我到此会客。”艾斯卡尔咀了几口肥美的炖肉,“我本以为你们至少一月份才来,没想到这么早?冬至刚过不久,我还没来得及猎点大东西,准备一顿丰盛的腌肉大餐。” 罗伊闻言稍微有点失望,似乎杰洛特并没有把兄弟会的概念传递给同伴。 “诺城的事务都处理完了,反正闲着无事可做,所以咱们决定早点出发…” 罗伊顿了顿,“我原以为维瑟米尔大师不会同意。” 三名蛇派大汉也不经意地摇头,在他们的设想中,那位年龄最长的大师,应该是最为保守的那位。 “杰洛特说服了他…详细地描述了各位的特点,引起了老家伙的好奇。”男人琥珀色的瞳孔一一扫过几人的脸, “他是怎么说的?”奥克斯好奇道。 “雷索,沉稳的光头大汉,瑟瑞特,冷静的智者,奥克斯兄弟,你很活泼…呃…应该跟兰伯特比较聊得来…” 奥克斯张大了嘴,心头打定主意,必须看看兰伯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还有你,最年轻的蛇派猎魔人罗伊,你很有胆量和想象力,充满了朝气和魄力,完美诠释了一句老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艾斯卡尔不知不觉脸上闪过一丝惆怅,似乎想起了某个人。 “你还经常…呃…口出狂言,别介意,我仅仅是复述杰洛特的原话,你喜欢宣扬夸张和惊人的言论。刚听上去,就像是疯子和神经病的呓语。” 罗伊瞬间放下了手中的碗,脸色一黑,嘴里的肉也没那么香了。 而雷索绷紧脸,把头转向一边,表情变得更为僵硬。 瑟瑞特嘴角一抽一抽。 奥克斯夸张地捧腹大笑。 “形容得不能再贴切了!如果这小子不是一个学派的,如果不是对他知根知底,我肯定当他是神经病!” 艾斯卡尔突然话锋一转,“杰洛特后来又说了,仔细琢磨琢磨,你的话似乎又有那么一丁点道理。那么你能否告诉我,究竟对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言论?” 罗伊嘴唇动了动, 光头大汉抢先答道,“咱们这次的拜访,就是小鬼提议!” “年轻人,思想天马行空,想到一出是一出…在辛特拉那次偶然的会面,他就跟杰洛特提了提,他对凯尔·莫罕很感兴趣,想和狼派的伙计们交个朋友。” “毫无疑问,这种行为的确非常唐突,毕竟当时初级见面。怎么说了,过于交浅言深。” “原来如此。”狼派的猎魔人颔首,首次见面就提出这种离谱的要求,到对方老家去作客,怎么看也是不怀好意。 不过杰洛特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他一反常态答应了这个请求。 就是信任几人。 “诸位来凯尔·莫罕,不只是为了交几个朋友?”艾斯卡尔进一步询问。 “如假包换,伙计,你该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了,猎魔人势单力薄、谁都能踩上一脚,”奥克斯拍着胸脯说,却又适可而止,更重分量的言论留待日后。 “所以多交几个朋友总没错,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互相搭把手…” 艾斯卡尔垂下头。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接了当、毫不遮掩的言论。 大部分猎魔人都各扫门前雪,绝不会费尽心思主动结交别的学派成员。 相比起来,面前这几位未免显得太过功利,不过,够爽快! “那么,我在这里先代表狼学派,欢迎各位到访!” 五人举起了木碗。 “咕噜咕噜”干了一碗肉汤。 “几位可吃饱喝足、休息够了?要不随我出发,今晚之前便能到家!” …… 在艾斯卡尔的带领下,五名猎魔人顺着山谷里宽阔的洼地,穿过参差不齐的圆石间蔓延的森林,谷底的溪流,一路疾行。 敏锐的身手,让他们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某一刻,他们走到山谷高处,面前出现几块巨石撑起的一根颀长树干:树皮黝黑、带着苔藓和蕨类植物的翠绿,树枝光秃秃的。 若是身体不平衡者,很容易掉下去摔成重伤。 但这是通往山谷深处的必经之路。 “这叫做杀手路。”艾斯卡尔注意到年轻猎魔人好奇的目光,坦然地解释道,“围绕着凯尔·莫罕,设置有重重障碍,防止外来的入侵者,而且每年都会变化。” “蛇派的学校也应该有类似的地形?用来锻炼新学徒效果不错。” “额,我觉得木桩的锻炼效果已经不错了。” … 猎魔人安全又灵活地越过一条条杀手路,或是巨石间的独木,或是悬崖边的陡峭山路…从上午到下午,再到傍晚。 穿过另一座山谷,爬上半圆形的山坡。 终于,那座传说中的古海要塞,显露出粗犷的轮廓——靠着陡峭石壁的废墟,拆了一半的梯形城墙,外堡和城门的残余部分,还有粗糙结实的城堡主楼。 容纳个几百人不成问题。 “哇呜,瞧瞧这个美人儿…”奥克斯吹了个响亮的唿哨,“不比格斯维德逊色!” 剩余的蛇派猎魔人均是面色肃然。 它比众人想象的更大,更破旧。 也更震撼人心。 一分钟的注目礼后。 又一刻钟,他们踩着要塞护城河上仅剩的板桥,顺着庭院的石板路,走到一扇包铁格栅门前,磨损不堪的铁门后,是一条漆黑的走廊。 走廊中,隐约能看到苍苍白发的一道挺拔身影。 “蛇派的朋友,欢迎来到凯尔·莫罕!” 一个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传了出来。 众人精神为之一震! “杰洛特,你好啊!”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三章 狼派的年青一代 漆黑的走廊里出现了两个人,当先那位正是头发惨白堪比老年人的利维亚的杰洛特。 依然一副邋遢装扮,灰色棉袄、泛黄发旧的衬衫,紧身皮裤,油腻的白发披散在脑后,嘴上的胡茬有些厚实,显然好长时间未曾打理过。 他冲着几人挥手致意。 艾斯卡尔走了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两个兄弟。 前来迎客的还有第三个狼派猎魔人,相较前两者明显更年轻,黑色短发紧贴头皮,发际线呈危险的山字型,琥珀色的眼睛、鹰钩鼻、下巴和上嘴唇周围留着一圈短须,皮肤苍白泛红。 由于狼派的疤面“诅咒”,他和两位好友一般,右侧脸颊带着一道长疤,从额角延伸到腮边,浑身多了一分戾气。 此刻这家伙正双手环胸,微微仰着下巴,脸上略带高傲审视几位来宾。 兰伯特 年龄:52 性别:男 身份:狼学派猎魔人 生命:200 魔力:120 属性: 力量:19 敏捷:? 体质:20 感知:13 意志:6 魅力:6 精神:12 技能: 猎魔人法印lv8,炼金术lv6、冥想lv5、狼学派长剑剑术lv10,猎魔人感官lv7 … 五十二岁?状态维持得不错,光从外表看就是半秃青年。 罗伊对猎魔人的青春保质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目光转动,越过兰伯特的肩头,看向庭院,并没能如愿见到维瑟米尔老爷子。 但他也不急。 “伙计们,欢迎到凯尔·莫罕做客,几个月不见,你们过得挺滋润的,”杰洛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和众人一一握手,“和上次一模一样,半点也没有瘦,也没有缺只胳膊少条腿儿。” “你长胖了,杰洛特。还有,感谢你的邀请。” 罗伊灿然一笑,伸手和他重重一握。 “一路上你们已经认识艾斯卡尔了,这位是兰伯特…城堡里最年轻的小伙子,”他转向身边冷眼旁观的同伴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后者沉默地点头致意,但好像犯了痢疾一般,脸色不大好。 队伍中的奥克斯冲着他睁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心头越发疑惑, “这家伙究竟哪里和我像了?完全看不出什么有趣的灵魂。反倒有点刻薄。” “兰伯特,这几位是…” “天快黑了,外面风很大、很冷,走,跟我进来!” 一行人通过了高悬的铁闸门,穿过幽邃的走廊。 来到城堡前宽敞的庭院。 庭院大小堪比艾德斯伯格的喷泉广场,但破败程度超乎想象,木板和石子儿铺成的地板杂草丛生,一点也不平整。 大部分地方都空空荡荡,上了年头的木架子固定着经久失修、腐朽斑驳的楼梯和城垛。 在城墙下避风的角落里,则摆放着猎魔人日常训练器械:木梳桩、旋转假人、以及挂在单杠下,训练躲避能力的钟摆,还有打磨武器的磨刀石。 蛇派三个大汉交换了个眼神。 凯尔·莫罕的历史似乎比格斯维德更久,也更显破旧。 … 众人上了几个台阶,庭院第二层的中央出现一棵伞盖巨大的榕树。 随着傍晚忽至的狂风摇晃身躯。 在一块坚固高大的墙面上投下阴影。 雄伟的凯尔·莫罕城堡映入眼帘,众人一抬头,居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数座子堡、塔楼,拱卫在周围,哪怕最矮的那一座也超过了二十米高。 因为整座要塞修筑在高地之上,猎魔人只需要随便站上院子周围的城垛,就能看到下方茂密的树林,令人心旷神怡的宽广原野,以及更远处高耸入云的皑皑雪山。 …… “嗡——” 数米高的硕大木门展开。 众人进入一处昏暗的城堡大厅。 比罗伊见过的所有城堡都要破旧、空洞,完全没有任何华丽奢侈的装饰物。 除了一盏盏烛台、摆得乱七八糟的炼金器械、到处都是的桌子、椅子、书架,酿酒的大罐子,而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根又一根连接地面和天花板的承重石柱。 “果然,多年前那场冲突里,凯尔·莫罕早被洗劫一空。” …… 烛光和壁炉的火光照出大厅中央的空地。 “伙计们,你们先坐着玩会儿…”杰洛特指了指壁炉边的一排沙发,“我去看看食物准备得如何,艾斯卡尔,去把酒取过来…抱歉,各位,实际上你们来的有点早了,马铃薯皮酿造的酒也许还不够味儿。” “问题不大,能喝就行。”瑟瑞特耸了耸肩。 “嗯。兰伯特,你留在这儿陪着几位兄弟,我记得你今天没有吃咸鱼,嘴巴放干净点!” 年轻的狼派成员不情愿地轻哼一声,一屁股坐进破烂发黄的皮沙发。 杰洛特安排完,就要离开。 “等等伙计,厨房需要帮忙吗?”光头大汉朝着身边的学生使了个眼色,后者正在观察城堡错综复杂的结构,谋划啥时候来场大冒险。 “这小鬼的烹饪技术还不错,不比酒馆里的厨子逊色!” “这不合适?诸位远来是客,哪能让客人帮忙,你们好好享受就行。”杰洛特犹豫了,但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心动,事实上,狼派的一直以来的光荣传统——食物下得去嘴就行,不讲究味道。 因此,狼派猎魔人从不刻意训练烹饪技术,哪怕资格最老的维瑟米尔,烹饪的食物只能说味道还不错。 “杰洛特,今天还分什么客人主人!?进了凯尔·莫罕都是兄弟,”奥克斯赶紧在一旁帮腔,自来熟地大喊,“兄弟就该并肩作战,而厨房作为另一个战场,蛇派也该拍派个先锋,罗伊的手艺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奇怪的论调,但好像有点道理。”白狼深色的猫瞳看向了罗伊。 “厨房里还剩有野猪肉、兔子肉…芜菁、芋头和南瓜…要不你看看能做点啥?” 后者叹了口气,怎么走到哪儿都是劳碌命。 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身后瞬间热闹起来。 “雷索,把你戒指的里的昆特牌和棋盘取出来,咱们陪兰伯特小兄弟做点饭前热身运动。” “昆特牌先不急,伙计,我对蛇派本身更感兴趣,你们是从南方来的?现在那边流行集体行动?” “不嫌挤得慌?每天都见面你们不会打架?” “像我,最多只能忍受一个冬天。杰洛特那张死人脸,艾斯卡尔的丑脸实在太过惹人嫌。再久我怕忍不住动手。” …… 我就是猎魔人 第四章 凯尔·莫罕晚宴 罗伊跟随杰洛特穿过几道木门,拐过曲折的小弯,阴暗的走廊,进入城堡大厅左边,堆满一箩筐蔬菜、挂着一排腌猪肉和几块鲜肉排的厨房。 早有一个老人在厨房中央的一口大铁锅前忙碌。 他穿着棉布、锁链、皮革和金属拼凑的甲胄, 身形强壮挺拔,棕色的头发梳成背头比杰洛特的白发更显年轻,上嘴唇留着一抹胡须。 饱经风霜,爬满沧桑痕迹的脸颊上,法令纹和抬头纹很深,但皮肤富有光泽,眸子黑亮灵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大约相当于五十岁的普通人类。 而且从他端正的五官中依稀可以看出,这位老人在年轻时,必然是一个不逊色于丹德里恩的风云人物。 但罗伊知道,他不比凯尔·莫罕年轻多少。 维瑟米尔 性别:男 年龄:304 身份:狼派猎魔人宗师(精通各种狼派技艺的大宗师。) 生命:200 魔力:160 属性: 力量:22 敏捷:? 体质:20 感知:15 意志:10 魅力:8 精神:16 技能: 猎魔人法印lv10、炼金术lv10、冥想lv8、猫派长剑剑术lv10、狼学派长剑剑术lv10、熊学派长剑剑术lv10、猎魔人感官lv10、锻造lv10。 危机直觉(被动固化) 其他… …… “杰洛特,这位小伙子是?”老人把手中的勺子放进大铁锅的肉汤,眼神往年轻的猎魔人身上一扫,眼角的皱纹变得柔和。 “见到您真好,维瑟米尔大师,我是今天刚到访凯尔·莫罕的蛇派猎魔人,罗伊。”年轻人打量着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脸上的尊敬不加掩饰,嘴角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今天总算是弥补了从前的一个遗憾。 自从凯尔·莫罕防卫战后,再次见到了活生生的老爷子。 “哦,我记不得是几十年还是十几年,没见过你这么年轻的猎魔人。”维瑟米尔捋着乱糟糟的胡须爽朗一笑,“还这么英俊,一看到你老头子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能不能凑过来点…让我这把老骨头,重温一遍逝去的青春?” 罗伊走了过去, 老人立刻给了他一个熊抱,很快又松开,粗糙的大手有力热情地握了握他的手,“罗伊,欢迎你们光临凯尔·莫罕!” “多待一段时间,两个学派好好交流一番,给这座老房子增加点人气。” “如您所愿。” “不得不说,蝮蛇学派的运气好得令人嫉妒…从南方跑到北方来,还能招收到合适的学徒,更顺利通过了青草试炼。”维瑟米尔注意到他暗金的瞳孔,联想到狼派糟糕的处境,语气唏嘘,“不过孩子,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熟人?” “杰洛特跟我提起过您,”罗伊看了一眼旁边微笑不语的白狼,“您是一位了不起的导师,凯尔·莫罕的守护者。” “停!懂礼貌的孩子,再夸下去,老头子今晚就会因为嫉妒失眠!”维瑟米尔重新提起了勺子,把切肉刀放到灶台上,“剩下的话喝酒的时候再聊,轮到你发挥厨艺了,做一道最擅长的菜,别让他们等久了。” 暗金的瞳孔扫了眼挂在半空的野猪肉,以及大铁锅,罗伊欣然一笑。 “杰洛特,你也别傻站着,拿一筐西红柿过来!” …… 1261年12月23日,晚。 凯尔·莫罕大厅。 壁炉和烛台的光芒照出一桌子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烤林鹿,大铁锅炖肉…时令蔬菜和水果。 四名远道而来的蛇派猎魔人,以及城堡的主人,四名狼派猎魔人,共聚一堂,围绕铺着红色桌布的长方桌, “凯尔·莫罕已经‘孤独’多年无人拜访,今天难得迎来四位客人,实在是一件大喜事。杰洛特、兰伯特、艾斯卡尔,一起举杯,敬几位贵客!” 最年长的维瑟米尔举起酒杯,将马铃薯皮酿造的低度酒一饮而尽! 几人紧随其后,狠狠碰上一杯。 酒沫四溅,几道满足的酒嗝响了起来。 “诸位,尽情享受,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就行,别跟咱们客气!” “哈哈,那咱们就不客气啦!” 餐桌气氛火热,众人畅所欲言。 “唔…罗伊,这道菜叫啥,味道真是绝了!怎么从前没见你做过?”满头大汗的奥克斯从桌子中央一口大铁锅里,插起了一块长条状,爬满红色浓郁汤汁的野猪肉放进嘴里。 不带咀嚼就贪婪地吞下肚,再舔掉嘴角的油脂,闭上眼睛,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 “没错,蛇派的小子,我从没吃过这种风味的菜肴,”兰伯特从大锅里插起一片薄如纸片的土豆,往嘴里一塞,被辣得龇牙咧嘴,手中的刀叉却又停不下来继续伸进铁锅。 “尼弗迦德的特产,还是你自创?” “额,各位过奖了,其实今晚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道菜,没想到这么受欢迎。”罗伊看着七个满头大汗的猎魔人,笑得合不拢嘴, 连老爷子也吃得满嘴流油,刀叉运使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 “你是怎么想到的?”兰伯特哀叹,“怎么以前咱们没想到这种做法?白白吃了几十年的” “至于灵感的来源…既然远隔千里之外的蛇派和狼派能坐在一张桌子上。那么土豆、蘑菇、野猪肉…香料,种种食材,为什么不能混合在一起,下入大铁锅炖。” “如诸位所见,混合之后,菜品的味道反而令人惊喜。” 罗伊脚背突然剧痛。 转过身,嘴角抽搐地看了眼身边正若无其事地啃着一只羊腿的光头大汉。 坐在主位的维瑟米尔闻言若有所思,刀叉放进餐盘,举起酒杯,“难得一个年轻人有如此高超的手艺,把老头子都比了下去,让咱们享受到世间难寻的美味!” “这一杯敬罗伊!” “敬罗伊!” …… “雷索,说说,蛇派为什么千里迢迢从南边搬到北边。”艾斯卡尔咽了口炖烂的芋头,问,“近些年北方越来越不好混,怪物和委托逐年减少,人们越发不待见猎魔人。” 艾斯卡尔想到了某个糟糕的经历,自嘲道,“贫穷的乡下,甚至大城市,许多有孩子的家庭,见到‘变种人’,直接当成贼来防备。” “我很好奇,南方条件更恶劣?” “事实上,新任皇帝恩希尔上台后,对非人种族还算不错。”光头大汉灌了一口烈酒,语气沉闷,“至少比瑞达尼亚的拉多维德、科德温的亨赛特态度温和。” “但谁叫皇帝陛下看上了蛇派的要塞,认为深谷天堑边的格斯维德是个极其重要的战略地带。” “恩希尔原打算派兵攻打夺取要塞,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这个计划。” “格斯维德暂时逃过一劫。” 狼派的老爷子闻言脸色一变,想起一段不堪的回忆。 “这么说凯尔·莫罕更倒霉,很久以前,一群农夫、暴徒和法师集结起来,突袭了城堡,也就是咱们现在吃饭的地方。”老人回忆道,“占据了要塞相当一段时间,杀死了大部分成员,抢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维瑟米尔突然叹了口气,那场浩劫之中,作为剑术导师的他晕倒在学派成员尸体下才躲过一劫。 至于杰洛特和艾斯卡尔,当时还没出生。 “蛇派和狼派,两个学校都大不如前了,活跃成员只剩四个。” 老人的话出口,在场所有人不禁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 雷索继续解释,“我和瑟瑞特、奥克斯算是看穿了,不能把命运交给高高在上的贵族。” “我们必须另寻一条生路,来北方发展。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过一年多,学派就新增一位成员。”光头大汉欣慰地看了一眼抱着鸡腿大嚼的学生。 “但在寻觅地方重新设立蝮蛇学校之前,首先得跟长居北方的诸位打声招呼,建立稳定联系。” 雷索目光徐徐扫过四名狼派,朗声道, “大家都是猎魔人,同类更能体谅同类。” “若有困难和麻烦,咱们可以互相支援,度过难关!” “尤其是在当前的大环境下,猎魔人处境维艰,就好像不管我们怎么做,在人类眼中都是大错特错!相信诸位深有体会。” 布拉维坎的屠夫杰洛特微微颔首。 “咕噜…”艾斯卡尔灌了口酒,表情萧索。 “雷索大师说的有道理,我看四位也是明白事理,愿意讲道理的人,与你们立个互助协议,当然没问题。”维瑟米尔语气一顿,“前提是绝不能违背凯尔·莫罕中立的原则,不能干涉政治!” “而且诸位也别抱太大希望,狼派的成员全都在这儿,总共就四个人,包括我这把老骨头,实在能力有限。” “维瑟米尔大师谦虚了,”雷索诚恳地说,“您极有可能是目前最年长的猎魔人,您的人生经验,就抵得上三四个‘得力干将’。” 老人颔首,抿了口酒,“那协议的具体内容,我们以后慢慢谈,反正诸位还得待一个月,时间多的是!” 他也得花段时间考察考察蛇派猎魔人。 “干杯!” … “伙计,说具体点,你们究竟怎么拐…说服这个小子?”兰伯特皱着眉头,苦恼道,“我发现意外律没那么灵光了,试了几十年都没收到一个学徒。你们怎么花了一年就找到学生。” “耐心点,那是你还年轻!”杰洛特试着解释了一句。 维瑟米尔和艾斯卡尔在趁机迅速消灭大铁锅里的野猪肉。 …… “不是,兰伯特,你们还在靠意外律招收学徒?”奥克斯突然夸张地大叫了一声, 成功吸引到听众。 “诸位,意外律早就行不通了,猎魔人该跟紧时代!”奥克斯高高举起酒杯,干巴巴的脸颊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罗伊可不是什么意外之子,他的加入极富传奇性,未来肯定会在猎魔人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咳咳…“雷索仿佛被呛了口酒。 奥克斯话音一转,卖起了关子。 “他究竟怎么来的,以后再跟你们解释。” 心头捉摸着——现在提到罗伊来历,那小子肯定会借题发挥,再谈及兄弟会。 … “好,我等着答案。”兰伯特也不强求,“接下来了,准备怎么重建学校?” “首先需要一大笔钱…“他掰着手指头,脸上带着一丝严肃,“其次买地获得官方认可…那不光是钱的问题…” “第三,不遵从意外律,诸位打算如何招收学徒,如何避免被民众当做人贩子?” 维瑟米尔停止了进食。 几个狼派都竖起了耳朵。 “钱的问题…咱们在诺维格瑞干了笔大买卖,圆满解决…够用。”瑟瑞特说,“地方也不难找。” 再不济他们还有诺城神殿岛下的实验室。 “至于如何招收学徒。”瑟瑞特笑了笑,“这个世界很大,很多无父无母、吃不饱饭的孩子…只有给他们一个选择,他们就会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抓住。” “不是意外之子,无法形成命运的羁绊。”杰洛特放下刀叉,正色道,“青草试炼对他们而言就是死刑。” “我不就是个例外?!”暗金的瞳孔扫过了杰洛特和艾斯卡尔,罗伊反驳道, “而且就算是意外之子又如何?意外之子,不见得愿意当猎魔人的学徒。” “为了让学派延续下去,必须做出改变!” 艾斯卡尔突然摸了摸右脸那道狰狞的疤痕, 而杰洛特瞳孔收缩,想起了被自己丢在辛特拉那位小公主。 “各位,晚餐桌上别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维瑟米尔敲了敲餐盘,“咱们来点轻松的。” … “还等什么,杰洛特,从你开始!”兰伯特突然兴奋了起来,他等待这一刻等了许久,迫不及待想要跟新来的客人分享、炫耀狼派的猎艳经历,“今年,你又和多少女人上过床?!” “然后轮到我、艾斯卡尔、维…咱们挨个挨个说!” “你确定?”白狼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好友的臭脸,死板的脸上写着“不屑”。 “你不敢,杰洛特?别告诉我你禁欲了一年!?” “要不我先来?”奥克斯不甘落后地说,“今年我在艾瑞图萨和女术士约过会。” “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美人儿!” …… 昏黄的火光照出一堆交头接耳,表情猥琐的面孔。 维瑟米尔老爷子似乎觉得锅里的肉也不那么香了,身体悄悄往讨论区歪了过去。 最年轻的猎魔人无奈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五章 赫里欧特洛普法印 晨光透过塔楼斑驳的铁窗,照出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挂毯。 渗人的冷风中,罗伊从凯尔·莫罕最高层,最好的木床上醒来。 作为八名猎魔人中最小的那位,又兼顾厨师和洗碗工的职责,他被一群大哥和老爷子安排到最好的房间。 尽管如此,这间卧室仍然忠实继承狼派的朴素风格。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和家具,只有一张用几块木板钉成的床,一口衣箱和一张椅子。墙壁和木门上还挂着一些动物的皮毛,包括狼派平日里猎杀的狼、雄鹿、山猫等等。 罗伊难得享受了一次黑甜的睡眠,而非整夜的冥想。 同时梳理了一遍凯尔·莫罕的计划。 首要目的是跟狼派结盟。虽然雷索他们认为第一次来做客,和狼派达成一个互助的约定就行。 但自己还是得尽力向凯尔莫罕宣传猎魔人兄弟会的理念,把他们拉进队伍。 毕竟距离第一次北境战争只有一年多,时间不待人。 其次他必须利用好凯尔莫罕失落的蓝图,取得狼派信任。 六张蓝图的地点全都记在罗伊脑子里,距离城堡不远,寻找起来也很方便。 最后,尝试获取狼派突变配方,罗伊目前已经拥有飞狮怪和猫派、蛇派配方,所以这个任务不着急。 还有一些旁枝末节的任务,比如参观元素之环、见见作为狼派徽章试炼关卡的独眼巨人老矛头、寻个偏僻之地尝试召唤邪灵、和狼派交流交流剑术、法印…学点新东西。 罗伊要是没记错,狼派掌握的法印可不止五种。 “也不知那群家伙起床没。” 昨晚,两个学派的成年人交流泡妞经验到了半夜,如果不是在凯尔·莫罕堡垒,深山老林中,这群夜猫子大概会按捺不住一起出动找乐子。 穿好甲胄,背起双剑,将尚在“哼哼”熟睡之中的歌尔芬·小黑猪塞进兜帽。 年轻的猎魔人跨出了木门,嘴角一抽。 “小东西,挺沉的啊。” …… 风从沃野和山脊之间吹来,好似冰刀刮面,完美展现出蓝山冬季的惊人威力。 庭院里的大榕树仿佛瑟瑟发抖的老妇人,一条条枯槁的手臂洒迎风洒落漫天碎叶。 而墙角下的训练场边,早有一位强壮的男人顶着冷风晨练。 他的剑术姿态非常扎实,双手将长剑笔直地举过头顶,肩膀放松、上身中正,脚下呈丁字步,光是站着不动,就给人一种山岳般沉稳的感觉。 他缓慢地往前趟了两步后,与脑海里的假想敌周旋了一秒,钢剑猛然由上至下一劈。 半空掠过一道白亮的直线。 男人势大力沉的一击斩裂了空气,刺耳的破空声响起,飘飞的叶片被狂暴的气流向周围吹开。 刚猛无铸的剑刃斩至水平位置,又猛然收势,好似巨人负着山丘。 一股巍峨、坚毅的气势呼之欲出。 男人停住脚步,双手斜向上一提,剑柄立于左脸外侧,锋利的剑尖保持一个微弱的斜度,形成标准至极的牛位起势。 强壮的身躯犹如一张满弦的弓,而钢剑则他的矢,全神贯注对准虚无中的敌人。 “唰——” 钢剑疾电般往前一记突刺,壮硕的身形随之往前一蹿,犹如出闸的猛兽。 一步越出数米,满地落叶随他起舞。 旁观的罗伊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明明这个男人背对着自己,这一记突刺却仿佛冲他而来。 空气压抑到极点。 他悄然绷紧了身体。 … 挥剑还在继续。 钢剑回撤到腰部,呈犁势。 男人开始更为快速地舞剑,旋转手腕、脚步递进,剑刃在身周荡了一圈。 又一圈。 剑势不止,如同狂风骤雨。 剑光弥漫整个训练场。 但他的旋转不同于猫鹫的灵活精准。 他每一步的幅度更大,钢剑压得更低、范围更广,力量感十足。 旋身之中,还行云流水地穿插着各种变招,上撩、下劈,突刺。 剑式变化多端到极点。 看得罗伊目眩神迷。 …… 令人屏住呼吸的剑术连击,持续了五分钟。 “呼…”男人长舒一口气,转过身,被汗水驶湿透的脸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汗气蒸腾,连带右脸上巨大的疤痕更显狰狞。 “上午好,艾斯卡尔,这么早就起来训练,他们还在睡觉?” “习惯了,每天早上不活动一下,浑身不舒坦。你不多休息一会儿?要不要一起练练?” 男人捡起了木梳桩边的训练剑,丢了过去。 罗伊接剑舞了个剑花,提剑跨入训练场。 左脚前,右脚后,木剑立于右腰侧,剑尖锁定疤面大汉的喉咙,莞尔一笑,充满了斗志。 …… 十分钟后。 蛇派猎魔人满身大汗,一脸深沉地靠坐在木梳桩边。 蛇派双剑鬼魅刁钻、猫派精准致命、狼派变化多端。 但无论哪个学派,无论和谁比试剑术,他总是被虐的那个,几乎没有啥还手之力。 当然前提是只能使用剑术。 “听雷索说你入门才一年多,能练到这种地步已经相当不错。”艾斯卡尔不无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递过水囊。“我在十五六岁那会儿,杀一头食尸鬼都费劲,剑术还不如你。毫无疑问,罗伊,未来你将是蛇派之中的领军人物。” “输了就是输了,用不着安慰我…艾斯卡尔,冒昧问一句,”罗伊啜了一口水囊,眉头舒展,里面装的居然不是水,而是一种微甜的绿色液体,像是某种解渴补充体能的果汁,“在凯尔莫罕,你们四个谁的实力最强?” “战斗瞬息万变,受身体和心理因素影响,会有很大波动,我只能说个大概,”艾斯卡尔背靠着木桩,犯难地揉了揉中分的头发,“反正兰伯特是最弱的那个,包括剑术、法印在内,因为他年纪最小,尚没到猎魔人的黄金时期。” “要论剑术,维瑟米尔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杰洛特也不差。” 罗伊点头,毕竟老爷子年纪摆在那儿,超过他们三倍,掌握多种流派的剑术…而且实战经验丰富。 “我只能排在中游,”艾斯卡尔说,“在战斗的时候给他们打打下手。” “艾斯卡尔大师,你太谦虚了。在我看来你的剑术并不逊色于杰洛特。”罗伊曾在布洛克莱昂见识过白狼的剑术,优雅如同舞蹈。 而艾斯卡尔更加狂野。 “艾斯卡尔大师,练完剑术,能否指导指导我法印?” “指导谈不上,咱们互相交流经验,你先把掌握的法印都使用一遍,让我瞧瞧。” …… 宽敞的庭院中,黑发金眼的年轻猎魔人左手五指不断在半空中做出古怪的手势,朝着旋转假人释放法印。 五种符咒闪烁、升腾——淡黄的昆恩,紫色的亚登、红火的伊格尼、青色的亚克席、蓝色的阿尔德… 组成一个循环,罗伊毫不停歇使用了一轮。 “停,够了。罗伊,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艾斯卡尔双手环胸,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惊奇,“刚通过青草试炼,就拥有如此精湛的魔力控制,前途不可限量。” “嗯,你的法印释放完全没有问题,动作很标准,只是还不够熟练…需要大量不间断的练习,进一步缩短释放时间。” 罗伊擦去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其实因为上古之血增强了元素亲和力,他对法印的控制相比于从前已经有很大进步。 “不过有点我没明白…你的老师只传授了你五种法印?”艾斯卡尔问, “确切地说,蛇派一共就掌握了五种法印。”罗伊闻言心头笑了,仰着头,好似一个满怀期待等待指导的学生,恭敬地说,“听您的意思,难道还存在第六种法印?” “算不上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艾斯卡尔不知不觉仰首挺胸,在院子里踱步,“除了你刚才施展的五种法印之外,还存在一种赫里欧特洛普法印。” “它和昆恩用途类似,但昆恩法印主要用来抵抗物理打击…而赫里欧则用来防御元素能量,也是就魔法。对火焰、闪电、冰冻都有良好的抵抗效果。” “狼派,恰好掌握这种法印。” 毕竟有维瑟米尔这个活化石存在,狼派比蛇派多掌握一种法印并不奇怪。 艾斯卡尔粗大的手掌立在身前,五指飞快地比划出一个奇怪的手势——食指和无名指贴近掌心,小指头弯曲一半,大拇指和中指伸直。 “唰—” 无须咒语,手掌轻盈地一推,半空中浮现出两个相对的黑色三角符咒。 符咒上的黑光蔓延,覆盖住猎魔人周身,不停流转。 闪过他苍白的脸颊时,显得怪异又骇人。 “罗伊,魔力还有剩余?朝我来一记伊格尼法印…” 年轻猎魔人立马五指勾勒,左掌往前一推,掌心蹿出一条橘黄色的火蛇,舔舐艾斯卡尔周身。 火红与乌黑碰撞。 前者瞬间化作虚无,而黑光仍然闪烁,只是略有黯淡。 罗伊收回法印,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如果换成昆恩,哪怕由蛇派最精通法印的瑟瑞特施展,仍然会被他的伊格尼瞬间烧穿。 而赫里欧特洛普,看样子还能抵挡一两记。 这种抗魔法印绝对是对付魔力生物的必备能力,完美符合罗伊法师之敌的身份。 他绝不会放过。 “艾斯卡尔大师…第六种法印果然有其独到之处。这么说有点冒昧,但能能否…”罗伊请求说到一半, “卡兹—”不远处,主堡偌大的木门推开。 一群猎魔人摩肩接踵地涌了出来。 屋外的白光洒落到他们脸上,照出一堆或大或小的黑眼圈。 奥克斯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地说,“嘿,罗伊,艾斯卡尔,你们俩起这么早干啥了?” “奥克斯,昨天打昆特把眼睛弄瞎了吗,这不明摆着,”兰伯特不屑地说,“两个学派最勤奋的人,凑到一起训练罢了。” “你们身为蛇派的前辈,还不如一个学生刻苦,是不是该好好反省反省?” “得了,兰伯特,”奥克斯摇头,“在场所有人,包括你不都睡了个懒觉,你不觉得羞愤欲裂…正好风很大,那边的旋转木桩适合用来上吊自杀。” … 猎魔人七嘴八舌吵成一锅粥。 维瑟米尔径直越过大榕树下的破败石梯,冲罗伊点点头,扫了一眼散落在木桩边的训练剑。 “小伙子,上午好,交流得如何?艾斯卡尔这家伙有没有以大欺小?” “其实我刚才正向大师请教赫里欧特洛普法印,然后…” 大门处的蛇派众人竖起了耳朵。 仅仅掌握五种法印一直是蛇派心头痛。如今忽然听到第六种法印,谁人不动心? “那么你学会了吗?”维瑟米尔看着年轻的猎魔人,目光温和带着鼓励。 “抱歉,我资质愚钝,还有些地方没看明白。” “艾斯卡尔,还傻站着干什么?”维瑟米尔吹胡子瞪眼地说,“我限你一周之内必须教会罗伊法印。” “别!维瑟米尔大师,感谢你们的好意。”雷索立马站在罗伊身边,歉然道,“这小鬼不懂规矩…才擅自询问贵派的秘密,” “不用搭理他,法印如此珍贵,怎可轻易授人?” 罗伊转身翻了个白眼。 这光头大汉不顺水推舟还让自己扮坏人? “行了,雷索,用不着责怪这个好学上进的棒小伙儿。”维瑟米尔欣然道,“既然昨天你们带来一堆礼物,第六种法印就作为回礼。” “维瑟米尔大师,蛇派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吗?”瑟瑞特也加入反驳,“咱们送的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皮毛货。” “我说行就行,反正凯尔莫罕也只剩下四个人,区区一种简陋的施法技巧,还藏着掖着,难不成等以后带进棺材里去陪葬?!” 见对方态度如此鲜明。 蛇派众人默然接受。 而罗伊不由更加佩服维瑟米尔。 “不愧是老爷子,有如此胸怀。” “既然你们送了我法印,那么我也还你们一份大礼!” 在他心中,猎魔人间只有摒弃学派之别,相互开放法印、剑术、炼金、蓝图种种资料,而非敝帚自珍,整体势力才能真正发展起来。 维瑟米尔显然具备这种魄力。 但就是不知道他能否接受兄弟会那套理念。 维瑟米尔扫了一眼狼派众人,“艾斯卡尔负责罗伊,咱们也跟几位大师交流交流法印经验。” 接下来,破败的庭院中,出现了极其和谐的一幕。 狼派和蛇派,两两一组,开始手把手教授赫里欧特洛普法印。 罗伊站在旋转假人面前,左手五指凹成一个奇怪的造型,因为惯常右手用剑,所以他向来左手释放法印。 他的手势和之前艾斯卡尔的手势如出一辙,当然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发现每一根手指弯曲的幅度都存在不小的差别,还远远够不上标准。 学习一种新的法印,过程极其枯燥,和练习剑术的五种基础起势一般重复、温吞、磨人耐性。 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只手臂不断收回、推出、收回、推出… 伴随着五指灵动地勾勒出一个个猎奇的好似八爪鱼似的造型。 … 最初,罗伊做出这个陌生的法印时,体内魔力好似一潭死水,一动不动,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仿佛冻结一般。 掌握五种猎魔人法印的罗伊,早已认识到了法印的本质,伊格尼调动火元素,阿尔德和亚登调动风元素,亚克席调动水元素、昆恩调动大地元素。 而这个赫里欧特洛普法印和他的近似体昆恩一般,调动大地元素。 …… 罗伊不断重复手势,而艾斯卡尔不厌其烦地纠正。 他的脾气就像他外表一样,耐心、细致,丝毫不焦躁。 与隔壁的兰伯特截然相反—— “奥克斯,老实说,你当初是不是靠作弊手段通过了猎魔人试炼?我从没见过手指这么不协调的家伙!” “简直是头蠢驴!” “闭嘴!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话痨和嘴臭的家伙,别整天像只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要教就老老实实教,否则我换人了啊?!” 兰伯特和奥克斯的斗嘴声中。 白化病似的猎魔人与光头大汉,相视一望,露出无奈的表情。 而瑟瑞特跟维瑟米尔仍然在一丝不苟地学习。 … “呼…”四小时后,失败了上千次的罗伊突然来了灵感,左手推出,几乎同时,食指和无名指贴近掌心,小指头弯曲一半,大拇指和中指伸直。 体内魔力死水微澜,一部分游离的地元素从四肢百骸中钻出,顺着手臂虚无的脉络涌入掌心,钻出指尖。 “啵—” 一枚相对的黑色三角符咒浮现在半空。 一层黑光升腾而起,裹住罗伊周身。 模板里闪过出一段绿色的信息。 你已学会猎魔人法印——赫里欧特洛普:制造一层抵挡元素伤害的能量护盾包裹身体。 负责指导的艾斯卡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罗伊,没想到除了剑术,你在法印方面天分也如此出众。比我当初快多了,我当时花了三天还是多久才学会?” 赫里欧特洛普法印难度的确超过其余五种,要求更精确的法力控制。 杰洛特眼神复杂,“我花了两天。” 旁边的训练者围了过来,打量罗伊身周涌动的黑光。 啧啧称奇。 一个猎魔人学徒,居然比三个蛇派前辈学的还快! 事实上,纯粹的魔力天赋比拼之中,上古之血让罗伊站在了猎魔人的顶峰,并且他一日不辍的自创魔力训练也起了一点作用。 “妈的,我当初花了一周!人和人差别这么大?”兰伯特毫不掩饰脸上的嫉妒之色,“你们给这个小鬼检查过魔力天赋,确定他不该去术士学院?” “他是个猎魔人,毋庸置疑。”雷索沉声道,琥珀色的瞳孔中带着欣慰和赞许。 维瑟米尔突然走上前拍了拍罗伊的肩膀,冲几人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这小子魔力天分不逊色于狮鹫派,不去一趟凯尔·塞壬实在浪费。要不这么着,蛇派的诸位,先把他转让给凯尔·莫罕可好?” “……”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六章 牺牲大于意义 整个白天,蛇派和狼派几乎都泡在了训练场。 除了学习赫里欧特洛普法印,中间还穿插着某些有趣的项目——奥克斯和兰伯特因为互相看不顺眼,老是斗嘴,单挑了两次。 由维瑟米尔老爷子担任裁判。 结果年轻的狼派猎魔人被教育了两次。 年龄的差距摆在那儿,无论剑术,还是法印,他和奥克斯之间都隔着一条鸿沟。 不过兰伯特越输越不服气,越战越勇。 … 罗伊没掺和这趟浑水,他忙里偷闲跟随艾斯卡尔把凯尔·莫罕逛了个遍。 偌大个要塞,一座座塔楼,房间无数,鼎盛时期至少容纳过上百人,他能想象到多年前繁荣的场景。 四处都能看到过去的痕迹。 一些走廊间的墙壁上悬挂着破旧的肖像画、或者壁画。 某些属于著名的狼派,比如某一时代的狼派领袖瑞恩斯、现如今狼派仅剩的大宗师维瑟米尔、和他的三个弟子。 还有一副涉及到其他学派的壁画——狮鹫学派的屠龙者“卡根的乔治”,双手勾画符咒,伊格尼的火光和阿尔德的蓝光交织,绿龙哀嚎授首。 按照艾斯卡尔的说法,狼派导师认为让猎魔人学徒秉受乔治勇斗恶龙情景的熏陶,对他们的训练十分有益。 实际上,乔治死的非常憋屈,杀死了为祸四方的绿龙,但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甚至没有力气饮下疗伤的魔药。 最后被一个小偷摸走了装备和蓝图,并假意拯救实则暗害。 乔治在不甘和失望中死去。 恪守骑士之道的狮鹫派猎魔人,拼了性命替人类杀死祸害焚毁村庄的怪物,自身却死于人类的贪婪。 事情太过于讽刺,以至于顽劣的狼派学徒们,不怎么尊重这位外来的屠龙者,给他画上了夸张的八字胡,和充满雄风的男性轮廓。 辉煌鼎盛终究是过去。 如今凯尔·莫罕空空荡荡,大多数区域连个鬼影都见不到,家居装饰也少得可怜。 拂过旷野的冷风从窗户吹进来,畅通无阻地穿过走廊,甚至都听不到回音。 整个堡垒安静、孤独得就像座死城、像一片废墟。 …… 两人穿行在一条条走廊,踏上长长的螺旋扶梯。 艾斯卡尔尽职尽责地讲解着每个建筑、房间的用途和历史:会客室、训练场、讲台、炼金室、锻造厅、图书馆…大部分设施已经破损、无法工作,只余基本功能。 “艾斯卡尔大师,凯尔·莫罕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们四个人?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强壮的男人垂下头沉默了良久, “和我们同时代狼派的其实有那么七八个,可大部分死在了猎魔人比武大会里。” 猎魔人比武大会? 貌似是一场北方猎魔人学校之间的比试。 罗伊回忆了一番。 发生在杰洛特十几二十岁那会儿。大会里科德温的国王拉多维特二世离间了猫派猎魔人,一起出手对付狼派。 暗地里又调用重兵,意图剿灭所有变种人。 虽然阴谋未竟全功,北方绝大部分猎魔人却死在这场战斗中。 作为裁判的德鲁伊莫斯萨克伸出援手,杰洛特才逃掉一命。 “还有两三个失踪和背叛学派的猎魔人,大概也难逃宿命,死在某场战斗中。” 罗伊暗自摇头,这可不一定。 据他所知,背叛狼派的锻造大师贝连迦尔居住于维吉玛,还活得好好的。 “时至今日,凯尔·莫罕超过二十年没有补充新鲜血液,上一个学徒,还是维瑟米尔老师捡回来的孤儿,很可惜。由于缺乏术士协助,他没能挺过青草试炼。死的…很痛苦。” 古井不波的脸上显露出深深地落寞,艾斯卡尔又说,“二十多年来,仅剩咱们四个住在凯尔莫罕勉强维持住一点人气。” “维瑟米尔大部分时间驻守在城堡。而我、杰洛特、兰伯特每年冬天回来,一起围着篝火喝酒、分享故事,待到开春。” 罗伊听得神色恍惚。 杰洛特三个年轻人,至少能出去冒险找点乐子。 维瑟米尔一个老人,数十年如一日,守着这么一座孤独残破的堡垒,那是种什么滋味儿? 他突然不解。 究竟是什么原因,上百年来狼派不作出任何改变,任由自己被时代湮灭吗? 他忍不住问, “除了维瑟米尔大师,你们三个‘年轻人’有招过学徒吗?” 艾斯卡尔疾行的步伐停住了,再次抚摸右脸的疤痕。 他想起了这道疤的创造者,自己的意外之子。 当初艾斯卡尔选择了放手,并没有带走她,她没有成为猎魔人,但也开启了一段辉煌的人生。 “我、杰洛特都跟学徒无缘。” “猎魔人这个职业,总是和命运挂钩,学院的崛起、兴盛、衰败,同样是一种注定的结果。”男人说,“如果意外律让我们再也无法招到学徒,那便是命运!” 罗伊挑了挑眉梢,他没想到疤脸大汉态度如此消极、悲观。 话里透露的意思,不就是等着命运把学徒送到自己面前,和等着天上掉馅饼有啥区别? “艾斯卡尔大师,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狼派不做出一点改变,继续放任下去。往后冬天回到凯尔·莫罕的人,与你们把酒言欢、分享精彩历程的伙伴,会越来越少。” “你不伤心,难过吗?” … “已经习惯了…”艾斯卡尔摇摇头,“猎魔人总是会突然离去。” “你经历过青草试炼,明白吧,突变的过程充满了不幸和痛苦。” 男人顿了顿,望着空旷的大厅,说出了那句,让罗伊毕生难忘的话, “某种程度上,每多出一个接受青草试炼的意外之子,世上便多了一个被拆散的家庭,多了一个长时间忍受全世界的恶意,孤独缠身的变种人。” “可这痛苦也有回报,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罗伊反驳,“最起码突变以后,猎魔人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和寿命,击退强盗和侵略者,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活下来。” “凭借这份力量,世界之大,何处去不得?” …… “罗伊,你年纪还小…不明白一些道理,对大部分人而言,普通而平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艾斯卡尔摇了摇头。“猎魔人这个职业,牺牲远比意义大!” “而且,凯尔·莫罕见早已没了驻堡法师,很多炼金仪器没人会摆弄。青草试炼风险太大,无异于送死。” “杰洛特也是这么想的?” 艾斯卡尔没回答,或者说默认。 难怪,昨晚他们对改变的话题避而不谈。 整个狼派也许维瑟米尔会好一点,仍然愿意招收学徒。 兰伯特则比较矛盾。 毫无疑问,狼派衰落至此,杰洛特、艾斯卡尔得负一定的责任。 他们不想再看到有年轻的孩子,受到残忍的突变折磨。 所以他们都放弃了自己的命运之女。 除非老天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送到面前。 否则,这两个家伙大概永远不会开张。 罗伊叹了口气,心头产生强烈的预感。 和狼派达成守望互助的盟约不难。 但要让他们加入队伍,一起壮大猎魔人势力却很难。 自己该如何扭转他们的观念? 嗯,首先,取得他们的信任。 … “走吧,罗伊,该看的地方看过,去准备晚餐吧。” 我就是猎魔人 第七章 遗失的蓝图 今天的晚餐不如昨天丰盛,但烤肉、炖汤、蔬菜都有。 猎魔人经过一个白天的苦练,饥肠辘辘,饿得都能吃下一头牛。 大嘴一嚼,远比常人坚固的牙齿就把烤肉连皮带骨头嚼碎,几人你一根腿骨头,我一块肉,仿佛在比赛,盛在盘子里的一头烤林鹿不到五分钟就变成了骨头架子。 光头大汉放下一截吮得光溜溜鹿腿儿,冲身边的同伴试了眼神,举起了盛满的酒杯, “维瑟米尔大师,为了感谢今天贵派的无私指导,敬你们一杯!” “敬狼派!” “敬凯尔·莫罕!” “友谊长存!” … 狼派大都含笑回敬,却也有一道不那么和谐的“轻哼”声。 “怎么着,奥克斯,仗着年纪大一截,在训练场里赢了我,就以为喝酒也比我厉害?”兰伯特举起酒杯,苍白的脸颊在烛台照明下,显得极为不甘,他挑衅道,“敢不敢跟我比比酒量?!” “来就来!但得有彩头,”奥克斯毫不示弱,“输了怎么说?” 兰伯特大喊,“输了,我给你磕头赔礼!” “你要是耍赖怎么说?” “够了!”雷索给了奥克斯一个凶狠的眼神,后者总算偃旗息鼓。 “抱歉,奥克斯脾气比较冲动,说话经常不过脑子,希望诸位见谅。” “兰伯特的风格也差不多,”杰洛特深色猫瞳在两个怒目而视的男人间打转,“其实他通常只会冲喜欢的人发脾气,以此来表达关心。” “嗯?!”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白狼,看得他头皮发麻。 “好了,伙计们,咱们来谈点正事。”雷索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为了感谢狼派的特别传授,蝮蛇学派在经过商量之后决定送给贵学校一份大礼。” “准确地说,是让凯尔·莫罕遗失的宝贝物归原主。” 饭厅之中,原本的咀嚼声,刀叉和餐盘的清脆碰撞声突然消失。 变得落针可闻。 “雷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艾斯卡尔不解道,“凯尔·莫罕能有什么丢失的宝贝,我待了七十多年没听说过,你们又从何得知?” 杰洛特、兰伯特、维瑟米尔均是面露质疑之色。 雷索看了罗伊一眼,“说起来还跟这个小鬼有关…他在经过青草试炼之后,因为突变的随机性获得了某种特殊能力,偶尔会得到某种启示,一些关于过去和未来的片段。而且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启示更容易发生。” “我刚到凯尔·莫罕之后,见到这座雄伟壮阔的古海要塞,心中就升起一种异常强烈的直觉。”罗伊接过了话茬,出神地望着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心悸, “而当昨晚,诸位跟我提到凯尔·莫罕曾经遭到一次进攻和洗劫之后。我眼前出现这样一幅画面…凯尔·莫罕上空浓烟滚滚、城堡里火光冲天,数不清的暴徒包围整座要塞。” “术士在高塔之上施展魔力的风暴、闪电、火焰,朝着城堡狂轰滥炸。” “一个接一个狼派猎魔人,以及年幼的学徒,倒在血泊中失去了心跳。” 猎魔人们听得呼吸放缓。 维瑟米尔深呼一口气,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猛地灌了一口烈酒。 握住杯子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轻颤。 “等等,罗伊,”兰伯特挠了挠下巴,脸颊皱成一团,“你确定不是昨晚上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 “我没记错的话,那次进攻的事件发生在两百年前,除了维瑟米尔,我和杰洛特、艾斯卡尔连小蝌蚪都算不上。” “你能看到那么久远以前的事?” “也许只是某种特殊的魔力回溯反应?”杰洛特尝试着解释,“让你做了一场噩梦。而且,这跟雷索提到的遗失宝物有何关系?” 罗伊也不反驳,继续解释, “我看到了两个法师,在城堡不远的遗迹里,我猜是当时凯尔·莫罕的驻堡法师,暴徒攻进堡垒时,他们正在房间里利用冶金和魔法装置,分析一套精致华丽的盔甲和武器,研究构造它们的合金和材料,然后绘制成相应的装备蓝图。” “他们俩与另一个猎魔人利用千里镜保持联系。” 狼派四人保持安静,开始相信这个故事。 驻堡法师和千里镜,只有那场年代久远的冲突之前,才存在于凯尔·莫罕。 昨晚,众人也未对罗伊提起此事。 “那位猎魔人似乎正在锻造大厅,根据新鲜出炉的蓝图锻造装备。” “可这一切都被打断了!”罗伊看到了某种可怖的场景,烛光下脸色震惊,“暴徒已经无孔不入地攻入凯尔·莫罕,他们的数量太多,是猎魔人的几十倍!” “哪怕猎魔人们浴血奋战,仍然无法扭转败亡的结局。” …… “所以,狼派遗失的宝贝指的是这些装备蓝图?”杰洛特深色的猫眼转向维瑟米尔,他从未听说过狼派存在什么装备蓝图。 但后者冲他点点头。 “罗伊,能不能给出几个名字?驻堡法师,和那位猎魔人。”维瑟米尔问,低沉的声音带着为不可察的颤抖。 “两位法师分别是海罗尼姆斯、查尔德,猎魔人叫做—瓦林!” 维瑟米尔闻言突然闭上眼睛,浑身向后靠进椅子里,他太过于放松了,以至于身体完全陷进了椅子,像一滩软泥。 但所有人都看出老人脸上的伤感和激动。 “瓦林…一个老伙计,”维瑟米尔喃喃自语似地说,“那场灾难发生之前,我刚满八十岁,还是狼派的剑术导师之一。” “而瓦林则是教授学生们实战和锻造的导师。穷极一生都在追寻初代传奇猎魔人的盔甲、武器,他的理想就是复原出那些精良装备,武装所有受训的新猎魔人,这样才能让那群紧绷僵硬的小鬼变成狩魔大师。” “我隐约记得,他当时已经获得了某种成果,正把理论转换为现实,结果暴徒登门。他加入了凯尔·莫罕防卫队,一起抵挡进攻,死在了战斗里。” “城堡,以及城堡周围的瞭望台、要塞,统统被洗劫一空变成了废墟。” “我从前也去寻找过,没啥发现。我以为,他的研究成果也被进攻者带走了。” 维瑟米尔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场灾难中,留在凯尔·莫罕的所有人,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还有少数几个在外冒险的猎魔人侥幸逃过一劫。” … 众人沉默。 脸上或多或少有些伤感。 数十名猎魔人,甚至还有驻堡法师,联合起来绝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但面对铺天盖地的暴徒,近乎于全军覆没。 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条木舟,被冲毁,粉身碎骨。 而年轻的猎魔人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决不能让这种历史重演! 猎魔人必须改变! 当然,正如他现在所做的,首先必须先取得狼派的信任! “这么说,罗伊的启示没问题?”兰伯特咽了口唾沫,眼中闪烁着惊奇的色彩,“这小子,剑术、法印天分如此出众,还拥有预知的特殊能力。” “世界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猎魔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奥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罗伊,就是蛇派复兴的征兆!” “别跟我扯犊子,一个猎魔人什么都改变不了!” …… 火光下,年轻的猎魔人环目四顾,语气诚恳,“维瑟米尔大师,狼派的诸位,如果你们愿意,咱们随时可以出发,寻找狼派失落的蓝图。” “我看的很清楚,图纸并没有被带走,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之地,甚至需要通过传送门。” 维瑟米尔沉稳的目光将罗伊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越发感受到,这个年轻的猎魔人跟他们这群老家伙不一样。 充满了干劲和魄力。 “罗伊,你真的愿意,把图纸无偿地交给我们?” “当然,不过能让我们复刻一份最好。” 老人颔首。 “明天吧,今天晚上大家都早点休息,做好充足的准备,那些地方多年没人光顾,没准已经被魔物占据。”维瑟米尔拍拍桌子,“明早大家一起出发!” 我就是猎魔人 第八章 瞭望台的传送门 冰冷的晨风吹过凯尔·莫罕周边的旷野。 冬至后的第四日,天空飘起了晶莹的雪花,大地万物裹上银装。 旷野之中,密集的松枝随风摇颤。 四匹马踩着一层浅浅的积雪,载着八名披着厚厚斗篷的骑士,沿着松林间的小道往凯尔·莫罕西方出发。 “杰洛特,这匹马不错啊,是匹母马吧,她叫什么名字?”罗伊轻轻拍打身下的黑马柔软温热的后背,不禁想起了远在诺城的维尔特。 穿越蓝山不易,是以此行并没带上维尔特。 也不知道坎蒂拉有没有按时给它投食。 “她叫洛奇、一个活泼又淘气的小女孩儿,”杰洛特一手拽着马缰,一手轻抚马儿的脖子的鬃毛,僵硬的脸颊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大体上很听话,偶尔会惊慌失措、在战斗中将我甩下马背,或者故意和我的命令对着干。” “噗…”洛奇露出两排大白牙,发出古怪的叫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洛奇,这名字听起来…发音有点像‘萝卜’。”罗伊想到了某件趣事,嘴角一弯,“它是不是隔三差五,喜欢跑到农民的屋顶上跳舞?” “你从哪里听说的?”杰洛特宽阔的额头浮现几条皱纹,目光看向前方,另一匹枣红色骟马上的奥克斯正和兰伯特互相推搡着,争夺马匹控制权。 “看到洛奇的时候,我就得到了启示。它究竟怎么做到的,飞上屋顶?” “事实上…猎魔人的马也不是普通动物,长期的相处中,洛奇受到了一点魔药和法印的影响,变得越来越…像个人。”杰洛特打了个呵欠,目光豁然一凝,前方不远,覆盖积雪的小山包上,出现了一座破败的瞭望塔。 “咱们到了。” …… 马儿拴到附近的松树边。 八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爬到了瞭望塔前。 近距离观察,这座建筑物更显破烂不堪。 久远年代,一记威力巨大的魔法将整座高塔从中间摧毁,断成两截,墙壁上掉落的碎石、腐朽黝黑的木梁、楼梯挤满了大半个塔内空间。 地面积雪点缀着枯黄的杂草,甚至还长着几颗快要冻死的歪脖子树。 “罗伊,你确定塔里藏着狼派的图纸?”维瑟米尔收回忐忑的眼神,“那场灾难后不久,我搜遍了这座瞭望塔,啥也没发现。” 杰洛特三人同样不解。 他们在凯尔莫罕长大,或多或少都跑到这附近玩耍过,并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当时您太过于伤心,搜得不够仔细。这次八个人一起行动,绝对没问题!”罗伊信誓旦旦说着,领头走进了瞭望塔废墟,“我在启示中看到了狼派的标记和菱形的水晶!找到他们,就能找到密道!” …… 瞭望塔并不宽敞,大小也就相当于普通的旅馆。 八个人分头行动,效率极高。 但找了不到一刻钟,异变突生。 猎魔人脖子间吊坠突然开始震颤。 瞭望塔上空传来一道婴儿啜泣似的尖叫声。 一头挥舞翅膀,遍体紫褐色的人形怪物从天而降! 有如捕食兔子的苍鹰! 扑向了最瘦弱的猎魔人。 罗伊只觉头顶生风,本能地贴着积雪地面就是一滚。 腥风擦背而过。 一起身。 暗金的瞳孔映入一个丑得骇人的玩意儿。 一对毛茸茸的大翅膀舒展开来长度超过了两米,人形的身体表面遍体粗糙丑陋的角质层,仿佛严重烧伤的病人。四肢末端生长着纤细黝黑的钩爪,轻轻一钩就能划开人类柔软的皮肤,扯下一大块皮肉。 脑袋像是人类的脑袋,却安上了一只秃鹫的长喙,开合间隐隐露出又细又碎的牙齿、发出刺耳尖啸! 艾琳尼亚鹰身女妖 年龄:5 生命:100 魔力: 属性: 力量:7 敏捷:10 体质:10 感知:7 意志:5 魅力:4 精神:5 技能: 混合兽(被动固化):艾琳尼亚同时拥有鹰类和鱼类的优点,能飞行和适应水性,消化能力强大,能进食腐肉、鲜肉、人肉也不例外。天生敏捷+2,体质+2,感知+2。 … 一击不中。 两米以外的艾琳尼亚扇动翅膀,妄图当着猎魔人的面再度升空。 然而,罗伊目光一寒! “砰—” 瞭望塔里响起震耳欲聋的空气炸裂声。 年轻的猎魔人五指勾勒符咒,闪电般甩出一记阿尔德,将它击翻在地! 艾琳尼亚瘦长的躯体仿佛狂风摧折的树枝,哀嚎着、扑棱翅膀。 猎魔人提着湖女之剑,足趾扣地猛地一跃。 “哗——” 半空掠过一道暗红的剑刃。 阿隆戴特轻而易举分开了皮肉骨骼。 猎魔人行云流水地跳跃,挥剑,落地、甩去剑上血肉。 艾琳尼亚瞬间停止了所有动静。 生满肉皮和褶子的臃肿脖子上,裂开一道血线。 腥热的血液四溅。 脑袋和躯体,仿佛两块重叠的豆腐交错划过。 “骨碌碌。” 滚落到罗伊脚下。 击杀艾琳尼亚,经验值+80,猎魔人lv7(3080/4500) “呼…敢把我当软柿子,银剑还喂不饱你?!” 年轻的猎魔人掏出一把短刀,蹲下身体,动作娴熟地解刨、收割战利品。 “嗯,怪物肝脏、羽毛,艾琳尼亚眼…绝佳的炼金材料!” 瞭望塔另一头的兰伯特吹了个唿哨, “干得漂亮,小子!干净利落,一击致命,法印释放恰到好处,有我当年的风范!” 周围的狼派和蛇派的前辈们,压根没来得及出手,也就一两秒,战斗宣告结束。 “得了吧,别自吹自擂!”奥克斯质疑道,“我打赌你十五岁时,绝对会被这丑东西抓到天上,屁股摔成八瓣!” “可是这东西,为啥会出现在凯尔·莫罕。”罗伊掏了掏耳朵,自动过滤两人的争吵。 据他所知,艾琳尼亚和近亲鸟身女妖、西西加,通常只居住在海边,比如辛特拉和史凯利杰群岛。 对了,关于艾琳尼亚,还有一个典故,罗伊一边剥皮掏出内脏,脑子里转过另一回事。 曾经和珊瑚交流的时候,听她聊起过,一个商人把她形容为“美得好似艾琳尼亚”,然后珊瑚把那家伙传送到了怪物的巢穴,让他亲眼见证。 从此以后世间少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商人。 罗伊回味的间隙,维瑟米尔环目四顾, “看来以前我们太过忽视家里的‘环境卫生’,也该为凯尔莫罕,清理清理垃圾!” “都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艾琳尼亚的巢穴!” 猎魔人们花了不少时间,但没发现别的怪物,只能猜测这头妖鸟来自山林之中,偶然脱离了大部队,才迷失方向。 又过了不到十分钟。 雷索那边有了收获——瞭望塔西侧的一堵断墙内,扒开一层积雪后,找到一个模糊的狼首标记…由利器在坚固的花岗岩墙面上雕刻而成。 图案小巧又模糊,不注意看压根看不清。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经过风吹日晒、雨打雪压,都快彻底消失。 众人将狼派标记的墙砖掀开,露出一个四四方方格子,里面固定着一枚蔚蓝色菱形水晶。 “罗伊,你的启示准确无误…瞭望塔里暗藏机关。”狼派老人凝视着水晶,饱经沧桑的面容上露出缅怀、感叹,以及一丝自责,“我当初是老眼昏花,居然让这个秘密尘封了这么多年。” 如果他能早一些挖掘出狼派蓝图,武装好学派成员,也许过去几个死在危险战斗中的同伴都能活下来。 狼派三人也不由目放异光地盯着年轻的蛇派。 事实上,最初他们并没有把这所谓的启示当回事。 直到现在亲眼见证奇迹,才体会到那种震撼——洞察过去和未来的能力,简直同传说中的先知圣人。 “根据罗伊的说法,这块水晶应该能打开一条秘密通道?”兰伯特食指摩挲着下巴,“接下来怎么做,如何触发?” “显然,这是某种传送门的供能装置…不过看起来好像损坏了。”瑟瑞特手掌覆盖住冰冷的水晶,“无法正常运行。” 琥珀色的瞳孔转身看了身周一圈, “诸位,你们有谁懂得魔法装置维修技术?” “很遗憾,我一直以来仅仅是个剑术导师,并不擅长传送门相关的领域。”维瑟米尔摇头, “基础的魔法知识还行,但这显然太过高深。”杰洛特也无能为力,“需要专业的术士才能处理,比如两百年的驻堡法师。” “奥克斯,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剑术法印、酒量都比我厉害?”兰伯特仰着下巴,冲身边的兜帽猎魔人挑衅道,“你要是能把这玩意儿修好!我就服了你,认你当大哥!” “我虽然不行…”奥克斯冲蛇派小辈猛使眼色,“但我的小兄弟肯定没问题!” “对不对,罗伊?!” “大家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罗伊越过众人,蹲下身体打量这个能量水晶, “什么话?” “遇事不决,阿尔德搞定!” 猎魔人左手勾勒出蓝色的三角符咒,冲着水晶猛然一推, “砰!” 魔力的气流轰击水晶,“嗡”的一声脆响过后,水晶绽放出莹润的蓝光。 同一时间,水晶右侧破开的墙面外,越过一条延伸到半空的木夹板,神异至极地浮现出一个翠绿色旋涡。 旋涡之下,是数十米的高空。 完全没有落脚地,站在边缘俯瞰,巨大的高度差让人头昏眼花。 众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是精彩。 “这个魔法装置,是挺深奥的,看上去也很别致,居然是一个平行旋涡。”艾斯卡尔转头看了一眼嘴角抽搐的杰洛特,语气不无调侃,“接下来,咱们直接跳进去,会不会摔死?” “伙计们,仔细看看这个旋涡的颜色,还能透过它看到下方的积雪覆盖的草地,传送门明显不完整!”雷索笃定道,“跳进去就算不变成尸体,至少也得断几根骨头” “咱们还得找到另一块水晶!” …… 众人不得不佩服驻堡法师的奇思妙想,第二块水晶居然不在瞭望塔内,花了一个小时才在塔外悬崖边的活动砖下找到。 如法炮制一记阿尔德。 第二块能量水晶霎时点亮。 半空中的气流旋涡色泽变得更为翠绿,完全遮掩住下方蚂蚁般的景物。 猎魔人赞叹不已。 距离那次暴民进攻,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两块水晶居然还能工作。 只是久远以前的东西,安全性能丝毫无法保证。 谁知道对面是啥地方? 关于谁来跳旋涡发生了争执。 维瑟米尔老爷子想要身先士卒,别的猎魔人也不甘落后,唾沫横飞地争论起来。 而罗伊暗自将兜帽里的歌尔芬·小黄鸭塞给了光头大汉,眼神交流完毕。 五指连续勾勒出土黄色的符咒和黑色符咒。 昆恩和赫里欧特洛普包裹全身。 物抗加魔抗,双重护盾上身。 心头多了几分底气。 他丢下争论的双方,两步助跑,直接跳进绿色的旋涡! “呼——” 强劲的气流擦身而过。 猎魔人身周改天换地。 仿佛瞬息穿越了一个世界。 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光线明亮的半空,坠入一处阴暗逼仄的所在。 “哇呜,跳传送门可比钻传送门舒服便捷多了。” 一点也没有天旋地转的恶心感。 罗伊打了个响指,左手浮现出一团橘黄色的火光。 照亮周围的环境—— 一个狭窄阴暗的山洞。 地面堆满碎石和小巧可爱的林奈木,洞顶往下垂落一条条枯黄藤蔓。 罗伊顶着双重护盾,左手火焰,右手湖女之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往前走了数米。 不远处,洞穴的出口透出白光。 同时,半空中浮现出一团青光。 一头提着灯笼和短剑的妖灵,尖啸着,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猎魔人左手往地面一摁,紫色法阵升腾而起。 湖女之剑舞了个剑花,剑柄斜立在腰前,剑尖指向妖灵,做犁势。 当扑来的妖灵进入法阵,被陷阱束缚的一瞬间,罗伊连续朝着它的胸腹刺出数剑,银剑灼伤起青烟。 他又一矮身,灵活地从妖灵身侧腋下一钻而过,剑尖戳刺它半透明的后背。 “啊—” 妖灵舒展青烟缭绕的身体,发出打击心灵的哀嚎。 罗伊超强意志,加上赫里欧特洛普法印的魔抗效果,直接免疫了哀嚎,趁势痛击。 亚克席法印! 震慑! 接踵而至。 妖灵被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山洞里,暗红的剑光如瀑布般奔流,淡青色的腐烂身躯被剑光淹没。 仅仅坚持不到两秒。 妖灵带着不甘的尖嚎,化作一堆翠绿的恶灵尘。 击杀妖灵,经验值+70,猎魔人lv7(3150/4500) “这头家伙,居然比一般货色的多了10点经验。” 猎魔人收集好恶灵尘,额外入手一枚小型绿色突变物。 “恶灵尘快要攒够了,还找到这个隐蔽地点。到时候来这儿试试召唤邪灵?” 罗伊思忖着,索性将古威希尔钢剑留在附近,当做传送坐标。 继续往前,在山洞最边缘发现了一具枯骨。 贴身搜索,四张覆满灰尘,却保持完整的蓝图入手——狼派甲胄、手套、长裤、靴子。 另外,还有一张字迹颤抖的“遗书”: 我动不了了,脊椎断了,肝脏或者脾脏被刺穿了,我知道只有一个水晶驱动的情况下跳进传送门是很危险的行为,但那也好过被一群暴怒的农夫抓到弄死。暴民们闯入了高塔,害我无法激发第二颗水晶。我走之前带走了狼派装备图纸——就算瓦林不来救我,希望他会来取这些图纸,顺便救我一命。 我真是痴人说梦,我剩下的的时间不多了。 … “呼…这具尸骨是驻守瞭望塔的其中一位术士吧。查尔德或者海罗尼姆斯?遭受进攻时刚好绘制完图纸。” “没想到堂堂施法者,却被一堆拿草叉的农民逼得走投无路。” “还真是可悲。” 无论是猎魔人还是术士,面对军队一样无穷无尽的,磕了药似的狂暴农民都无能为力。 “但我不一样,打不过,至少能闪烁加传送逃跑。” 罗伊又收好了法师的遗骸,从洞口的悬崖滑了下去。 我就是猎魔人 第九章 驻堡法师皆已阵亡 “这么说这个倒霉鬼摔伤了内脏,没挺过去。”维瑟米尔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表情很复杂, “你对他们印象咋样?”杰洛特端详完四张狼派的蓝图,又递给身边的兰伯特、艾斯卡尔。 图纸上的装备如果能打造出来,比狼派现有的大路货盔甲不知结实到哪儿去。 但其中涉及很多新型合金和材料,锻造极为麻烦,唯有铁匠宗师能担此重任。 “查尔德、海罗尼姆斯,两个老好人,没有别的术士高冷、臭脸的坏脾气,对待普通学徒同样态度温和。”老爷子眼前依稀浮现出一身紫色学者袍,头发稀疏的两个形象。 维瑟米尔担当狼派剑术导师的青年时期,和驻堡法师交流不多,但心底感激两人对学派的付出。 “我一直有个疑问,凯尔·莫罕的驻堡法师从何而来?艾瑞图萨或者班·阿德术士学院?”罗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们和率领暴徒进攻城堡的法师又有什么区别?” “你老师没跟你解释过?” 被点名的雷索摸了摸鼻子,“我们加入蛇派的时代,格斯维德早已没了驻堡法师。” “那三位很不错,能独自挺过青草试炼七成的死亡率。” 维瑟米尔回忆道, “驻堡法师通常都毕业于术士学院,擅长生物突变、活体实验…大部分和初代猎魔人保持着友好关系,愿意与咱们和平共处。” “驻堡法师对猎魔人学院而言无可或缺,在他们的协助下青草试炼的通过率能提高两到三成。” “煽动暴民的那群法师,又是另一个极端。仅仅把猎魔人当做一种用完就弃的实验素材,偏爱以暴力来篡夺学派的研究成果。” “拿到资料后,实验品就失去了价值。” “很显然,他们已经如愿以偿。所以时至今日,大部分法师既不欣赏猎魔人,也不憎恨,他们不再对猎魔人感兴趣。” 那可不一定,罗伊摇头,脑海中闪过一道倩影。 他就认识一个强大的术士,蛇派下一任驻堡法师的最佳人选。 不过此时,罗伊心头又产生别的疑惑, “维瑟米尔大师,你是第一代猎魔人吗?可曾见过猎魔人的最初创造者,传说中的阿祖烈和科西莫?” 某种程度上,这两位也算是猎魔人初创之地里斯波格城堡的驻堡法师, “准确地说,我属于第二代猎魔人。”维瑟米尔摇头,“从没见到创造者,但年轻时代从前辈口中听到过关于他俩的传说。” “你知道吗,狮鹫派的骑士精神最初便来源于阿祖烈,他在成为法师之前,当过一段时间骑士学徒,竭力帮助他人,想要获得认可。” “而阿祖烈的老师科西莫,拥有永无休止的探究欲,旺盛的好奇心,创造出第一名猎魔人的数十年后,他找到了新的科研目标,就带着弟子离开了已经处于分裂边缘的猎魔人教团。此后在世界各地留下许多传说故事,近一百年却从未再现身。” 至今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两大法师出走后。 猎魔人教团群龙无首,失去管束,因为理念不同分裂为几个团体,各自带领志同道合者以及屈指可数的法师前往不同的国家,建立了学派。 “孩子,故事也听够了吧,该继续下一站了。”维瑟米尔鼓了下掌,唤回所有人注意力,又把蓝图还给了蛇派猎魔人,“你先把这些宝贝收好,等找全所有图纸再做安排。” “还有,下次遇到危险别这么莽撞,猎魔人可不兴让年轻人挡在前面。” … 下一个藏宝地点,仍然是一座破旧的瞭望塔。 位于凯尔·莫罕西北方。 八人策马而行。 跑至中途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 一座积雪压枝的松树林后突然钻出了三头庞大的灰熊。 低沉咆哮穿林而过,鸟雀惊飞、马匹慌了神,猎魔人们狠狠摔了一跤。 丝毫不乱地分作两派。 不约而同地套上了昆恩法印。 猎食者和猎物身份对调。 两派战术出奇地一致。 亚登陷阱闪烁紫光,束缚灰熊的躯体。 再轮流使用亚克席,迷惑灰熊的心智。 趁势用钢剑刺穿眼球,深入袭击脑髓 …… 树丛中,闪烁的法印光芒和凛冽的剑光交织。 此起彼伏的巨兽嚎叫从高亢迅速变得微弱。 不消半分钟。 三头庞然大物重重倒地,皑皑白雪染上了惊心动魄的殷红。 一家子灰熊奄奄一息。 “唰——” 古威希尔穿透最后一只鲜血淋淋的眼眶,罗伊用熊皮擦去剑上血花。 击杀灰熊。 经验值+170,猎魔人lv7(3660/4500) “杰洛特,凯尔·莫罕的灰熊究竟怎么回事,像洛奇一样变异了吗,不需要冬眠?”罗伊嘴上这么问,实际上心里爱死了这些送经验的“熊宝宝”,再来几头,他就能升级! “小子,你的《生物论》绝对不及格!”兰伯特做了个鬼脸,“脂肪没储存够,灰熊冬眠个啥,为了做春梦?”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四位到访之后,凯尔·莫罕好事连连,又是学派蓝图,又是送上门的熊掌…”兰伯特一剑划开灰熊的脖子,开始剥去熊皮,这次战斗众人分外注意,未曾损坏皮毛。 “如果没有这个臭嘴精,更完美!” 维瑟米尔老爷子,摇摇头,关注到另一件事。 蛇派要求罗伊来终结灰熊,说是什么为了试炼。 他才不信这鬼话。 深色的猫瞳扫过一脸兴奋的罗伊,难道这小子除了预知能力,还有别的特殊之处? …… 北方的瞭望塔坐落于一块平地之上。 四周环绕一圈斑驳破损的城墙。 众人刚涌进断裂城墙的缺口。 顷刻间吊坠嗡嗡示警,远处异光浮现,一头遍体腐烂尸斑、半透明的妖灵“奋不顾身”地朝几人发起进攻。 接下来一幕颇为滑稽。 七位猎魔人见敌人只有一头,便好整以暇待在旁边“掠阵”。 把锻炼的机会留给最年轻的猎魔人。 罗伊应付恶灵类怪物,已经相当有经验。 左手连续勾勒黑色和土黄的符咒,赫里欧和昆恩先后加身,提着湖女之剑欺身而上。 紫色亚登陷阱捆缚妖灵。 阿隆戴特洒落暗红光辉。 不到十秒。 妖灵便哀嚎着化作一滩翠绿粉尘。 “恶灵精华、恶灵尘、小型绿色突变物,再加上六十点经验。”罗伊忍不住心情愉悦,杀怪取宝舒服透顶。 …… 围墙内的瞭望塔已经被内部塌陷的碎石块堵住了大门,彻底无法进入。 但众人在塔外找到了一具遗骸,并从碎骨下方挖出了一张狼派银剑蓝图。 以及另一份遗书,来自于驻堡法师海罗尼姆斯的助理,查尔德。 大致意思是,提着草叉、锄头的农民在一队术士率领下进攻了瞭望塔,查尔德将自己锁在了塔内避祸。 毫无疑问,农夫们最终成功暴力破开了塔楼,抢夺、烧毁了绝大部分财物,杀死了可怜的查尔德。 “这么说之前发现的那具尸体来自于海罗尼姆斯…两个驻堡法师无一幸存。”维瑟米尔眼神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找到图纸的喜悦荡然无存,“我本不该抱有奢望,这就是凯尔·莫罕的命运。” “为什么查尔德不打开传送门,傻傻守在瞭望塔内?”罗伊纳闷了。 “也许他没能掌握传送法术,毕竟只是一个助手。”雷索给了个猜测。 “等等,伙计们,这张遗书里还提到了两个人,瓦林…我听过,”杰洛特说,“和维瑟米尔同时期的锻造导师…还有一个叫做艾加的又是谁?” “艾加,一位传奇的锻造大师。”维瑟米尔解释道,“移居凯尔·莫罕的十几位初代猎魔人之一。可惜在外游历时下落不明。这一系列狼派蓝图,便根据他遗留的种种痕迹所绘制。” “仿制品的蓝图都如此精巧,”众人不禁神往,“如果艾加大师亲手打造的狼派装备又该多么强大?” 罗伊又想到另一回事,也许这位传下狼派图纸的艾加,自身实力和在学派中的地位,毫不逊色于蛇派的伊瓦尔·邪眼。 可他也失踪了。 猎魔人学派的前辈们,究竟都去了什么地方? 仅仅是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成为一处宝藏遗迹? “兄弟们,该出发了,咱们还剩最后一张钢剑图纸。”艾斯卡尔将法师的遗骸收敛好,“等我们找齐图纸,也该给他们更体面的安葬。”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章 昔日倒影,百年执念 呼啸的北风掠过群山间的旷野。 灰黑色的厚实大氅悄然披上白霜。 八位猎魔人马不停蹄地赶到要塞西边的旧堡垒,一座斗兽场般的圆形建筑。 从大门口跨入,环顾被野草和灌木占据,破败荒凉的广场。 狼派的年青一代,脸色恍然。 “艾斯卡尔,还有印象吗?咱们小时候在这里受训过…”杰洛特脸色变得柔和。 “持续了得有三四年吧,直到青草试炼。”疤脸大汉回忆着过往,看了眼身边苍老的导师,“维瑟米尔像赶小鸡一样把咱们赶进来,训练剑术,从早上天还没亮,到傍晚太阳落山…每次屁股和胳膊都会肿上一天,腰酸背痛。咱们还互相涂抹药膏来着。” 艾斯卡尔语气一顿,僵硬的脸颊难得多了分笑意,“杰洛特,我记得你的屁股又圆又翘,特别是配上紧身皮裤。” “咳、咳!” “小伙子,你们该感谢我,”老爷子摸了摸上嘴唇的胡须,“要不是我的严格训练,你们早成了水鬼的盘中餐。” “话说回来,你们俩都是我的得意高徒。” “那我了?为啥不带我来这儿训练?”兰伯特仰着下巴,眼神不甘,尖声质问,“为啥我小时候只能在城堡的狭窄院子里跳木桩?” “维瑟米尔,你残忍地剥夺了我的童年乐趣!” “这地方破破烂烂的,没啥可瞧的。而且你来那会儿,我已经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不想每天累死累活跑到这么远来指导你!”老人摇头,“再说有杰洛特和艾斯卡尔陪你训练还嫌不够?” “伙计们,注意!”光头大汉突然大喊,喊声之中。 几个“老顾客”在不远显露身形,带着一阵妖异的青光,虚实变化的半透明躯体。 “旧堡垒里居然有妖灵?”奥克斯诧异,“你们眼神不好使,以前训练的时候没发现?” “当时并没有妖灵。”杰洛特拔出了身后的银剑,一脸笃定,“难道是冬至刚过不久,魔力的潮汐还未完全褪去,妖灵从虚无中复生?” 艾斯卡尔面朝妖灵舞了个剑花,“我觉得它们是外来者。有某种东西把它们束缚在了这里…肯定跟以前的老伙计有关!” …… 八名猎魔人扑了上去。 孤独了七十多年,死寂的旧堡垒再度热闹起来,剑刃破空声,令人心肝儿发颤的妖灵哀嚎声络绎不绝。 但只持续了十秒。 罗伊开始打扫战场。 加上这五份恶灵尘,召唤邪灵法阵所需材料齐全。 经验也来到lv7(4000/4500)。 猎魔人们开始搜索旧堡垒。 … 众人在某处被杂草和积雪掩盖的角落找到了第三具成年男性的骸骨。 不出所料,来自于狼派猎魔人瓦林,那位与维瑟米尔同时代的锻造师和导师。 从他尸体下搜出了最后一张钢剑蓝图,以及一页瓦林斑驳的日记。 大致描绘出最后一天的场景——瓦林正准备利用这张钢剑蓝图锻造出一把极品钢剑,结果还没开炉,就听到了暴徒进攻凯尔·莫罕的号角声。 然后他加入了防卫队。 和手足兄弟共同守卫要塞! 可他死了。 两个法师也没能等到援兵。 维瑟米尔蹲下身体,用一张包裹布将战友的腐朽的骸骨捧了起来。 两位驻堡法师,以及瓦林,不应该曝尸荒野,凯尔·莫罕的墓地才是他们的归宿。 气氛一时消沉。 维瑟米尔身形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下去,一天之内目睹三位昔日同伴的尸骨,一时之间情绪上涌。 家园遭到暴民入侵,维瑟米尔作为硕果仅存的几个猎魔人。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两百年过去了,他没能重现昔日辉煌,反倒使学派凋敝至此。 他对不住这些为了学派牺牲的人。 老人心生愧疚。 眉毛胡须皆轻轻颤抖。 狼派猎魔人集体陷入淡淡的伤感情绪。 … “伙计们,还有活儿没干完。”这时,罗伊摁住了脖子间轻颤的吊坠,“束缚妖灵的东西还没找到。” “这附近有魔力波动,肯定离得不远。” 众人缓了缓神,又在周围忙活了半天,却没能发现任何异样。 最后还是经验老道的狼派宗师给出了一种可能。 徽章在震动,却什么也看不到,猎魔人感官也给不出答案。 这种肉眼不可见的魔力波动来自于死者的执念,因为特殊的环境,某些独特的条件,执念被固定在原地。 经久不散。 他们需要通过某种方式,把执念具象化,以此来找寻线索。 破魔专家维瑟米尔利用轮注粉尘,在魔力环绕的区域勾画出一个布满上古字符的圆形法阵。 静待片刻。 两个淡黑色、半透明身影出现在法阵之中。 朦胧模糊,仅能从体型看出是一个背负双剑的秃头猎魔人,与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儿。 黑影不稳定地闪烁,发出往日的回音。仅仅一句,却栩栩如生,好似在眼前说话。 “你拿的是剑还是打蛋器,用手腕挥剑、不要用手肘,再来一次!” 简短的话音落下,影像消失。 法阵的粉尘也变得如同漆黑的木炭,彻底失去效力。 “这…”维瑟米尔嘴唇颤抖,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了昔日的同窗好友,“瓦林?!” “你的意思是,这道执念,来自于两百多年前?”兰伯特难以置信地说。 究竟是多么强烈的执念才能在现实中停留上百年? “毋庸置疑,要么是瓦林大师,要么是那个…猎魔人学徒。” …… 执念不止一处。 在某处破败房屋后,众人又找到了第二道影像。 瓦林仍然在疾声厉色地训斥年幼的学徒! “你未经我的允许停止训练,快爬起来继续,流血不是借口! 扯下绷带,继续练习,我说你过关了才可以疗伤!” … “这家伙,比维瑟米尔当初严厉得多!老头子至少会让咱们包扎伤口。”兰伯特摇摇头,自言自语, “说来也奇怪,几十年过去了,我偏偏还记得维瑟米尔打骂我的场景。”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怅然。 无论蛇派还是狼派,都接受过导师严厉苛刻的教导。 虽然当时是痛苦的、难堪的,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昨日,让他们感到异常地亲切。 “兄弟们,这就是现实…”杰洛特突然感慨,“幸福和快乐的时光,通常转瞬即逝。痛苦才难以忘记、刻骨铭心!” … 猎魔人们又在城垛上找到了第三处往日的倒影! “号角声?” 疑似瓦林的黑影大喊, “有大事发生了,快躲起来,等我回来! 我知道你们拿过实剑训练,但你们的技巧和力量差的惊人!躲到那些岩石后面别出声!” …… “你们发现没,执念里只有瓦林的声音,这个孩子…”瑟瑞特若有所思,“从始至终没开过口,他是哑巴吗?” “他不是哑巴。”光头大汉琥珀色的瞳孔扫了眼城垛角落,一具孩童娇小的骸骨赫然在目。“他是执念的主人,他把导师的训斥和教导牢牢记在了心里!” 是啊,记了两百年都未曾忘记。 猎魔人们怔怔出神。 他们和这学徒的经历出奇一致,从加入学院受训开始,过了几十年。 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人,不是爱人、朋友、或者敌人。 而是在童年时期,给与他们严厉指导的导师! 猎魔人学校师生之间,因为玄之又玄的意外律,产生了某种超乎想象的羁绊。 跨越了生死。 战胜了时间。 … 杰洛特上前捧起了学徒的遗骨,接着猫瞳闪过一缕凶光。 哪怕过去两百年,也能看到骨头上的伤口。 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名死去的学徒当时尚未服用青草药剂,属于正常人。 可入侵者,并没对他手下留情。 “在城堡里阴魂不散的肯定就是这孩子,他的执念束缚住了妖灵。”杰洛特说,“死亡之后,他仍然记挂着导师的谆谆教诲。” “我想他最大的遗憾是未能获得瓦林的认可,成为一名真正的猎魔人。”艾斯卡尔说,“咱们带他回去好好安葬,按照狼派猎魔人的传统,给他配上两把称手的武器。这样他才能安息,执念才会彻底消失。” “嗯。” 罗伊目光扫过四名狼派。 嘴角微弯。 年轻一代,尤其是杰洛特、艾斯卡尔,原本已经没有那么认同猎魔人职业。 甚至不想再传承下去。 但今天,在自己的刻意引导之下,他们亲眼目睹一个到死都记挂着猎魔人身份的虔诚灵魂。 总该有所触动了吧? 而且此行拿到了全套蓝图,完美验证自己的启示能力。 回去过后,自己也能借启示之名发挥,尝试说服他们。 … 众人携带着四具骸骨,面色沉重离开了旧堡垒。 返回凯尔莫罕。 胸膛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 叫做悲伤和愤怒。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一章 我们联合,为了未来! 夜幕低垂。 猎魔人将四具遗骸葬入墓园、哀悼一番后,返回了凯尔·莫罕。 这一天的晚餐格外沉闷。 众人无精打采低头扒拉餐盘中的食物。 罗伊环顾了一圈默不作声的同伴,灯光下,一张张脸上表情各异,或是伤感、沮丧,或是隐隐的愤怒… 他们陶醉在各自的情绪里。 没人站起来开个头。 “伙计们,虽然死者已经得到体面的葬礼,但那还不够。”罗伊忍不住开了口, “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我们必须汲取经验!” 众人被突然的声音惊醒,数双琥珀色的竖瞳转向了席位间,最年轻的猎魔人,不由侧耳聆听。 “单独一个学派,哪怕在全盛时期,也抵挡不住心怀叵测的术士煽动的暴力!” “为了不辜负学派前辈的牺牲,避免两百年前的惨剧重演——” 罗伊语气一顿,他豁然从座位上起身,声音变得更为高亢、洪亮, “猎魔人必须团结在一起,守望互助,共同抵御外敌!” “罗伊,你指的是狼派和蛇派的同盟?”维瑟米尔沧桑的脸颊露出一抹释然,转身看了眼三位学生,他们点头。“我想这应该没问题,但具体细节…” “不只是同盟,”罗伊激动地说,“我指的是更加紧密的联系,两个学校融为一体,进一步组成兄弟——” “咳咳!”光头大汉突然打断了学生的发言,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各位兄弟,我们来谈点更务实的。” “现在六张蓝图都找齐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把武器装备都锻造出来?” “这种事情急不得。”杰洛特摆摆手,“蓝图大家都见过,涉及到新型合金,花销不菲,依照咱们这行的收入水平,就算我和兰伯特、艾斯卡尔在外面省吃俭用干上一年的委托,都不一定攒得下这笔钱。” 兰伯特和艾斯卡尔闻言面露窘色。 作为最传统的猎魔人,他们通常只接取铲除怪物的委托——危险且损耗巨大。 修理装备、补充魔药、疗伤、赶路…零零总总地扣下来,报酬所剩无几。 这么多年过去了,四人也没能存够钱把凯尔·莫罕从头到尾修缮一遍。 蛇派众人也翻阅过图纸,艾加不愧为初代传奇猎魔人,由他传承下来的武器盔甲工艺精湛新颖,造价和锻造难度超过了猎魔人见过的猫派,蛇派、以及飞狮怪。 这么一套狼派装备,保守估计,没有三四千克朗造不出来。 这委实是笔巨款。 蛇派若扣除诺城那一次清缴巨头的大丰收,总共的财产也就两千多克朗。 … “除了钱的问题,铁匠人选也很重要。蓝图上记载的锻造流程相当之复杂,我想除了锻造大师,没人能完美打造出来。” 艾斯卡尔摇摇头, “哦,维瑟米尔大师也办不到?” “瓦林才是铸造导师,”老人摇摇头,脸色郁郁,似乎还沉浸在白天的回忆里,“我的铁匠技术只能算凑合。毕竟几百年也不是白活的,但缺了一点天分,有时候差那么一点,就永远够不上大师级的水准。整个狼派也只有贝…” 老人声音一顿,话锋一转,“短时间内不可能把蓝图转换为成品,你们不如先拿去复刻一遍。” … “铁匠人选暂且不论。” “维瑟米尔大师,关于贵派匮乏的资金,我们有个提议,”瑟瑞特说,“几位可愿意听一听?” “说来听听。” “如果光靠委托挣钱效率未免太低。我们找到了另一条发财路——就在诺维格瑞,蛇派不久之前干了一笔大买卖,从一位‘大富豪’手里拿到商业区两间店铺…” “什么委托,能不能介绍给我?不对,”兰伯特被吓了一跳,眼神狐疑,“该不会抢劫了一个大户人家吧?” “额…这不是重点。”瑟瑞特脸颊抽搐,“我们开了一家药剂店,一家歌舞厅。跟诺城的一位巨头搭上了线。” “药剂店肯定不会仅仅一家,等诺城的总部稳定下来,我们会继续往别的城市扩张。” “凯尔·莫罕和咱们蛇派结盟已成定局。” “几位作为盟友,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帮咱们坐镇分店。以炼金技术,和武力入股。绝对比脏累又危险的狩猎委托挣得多。” “你们要是觉得沉闷,还有另一条路子,诺城的收藏家和咱们关系不错。他很乐意聘用像几位一般身手高超又讲究原则的大师。” “工作内容简单,时间安排自由,主要负责培训手下以及安保工作,薪酬绝对让诸位满意。” 用利益牵扯加深与狼派的联系,也是众人的计划之一。 兰伯特听完明显意动。 年轻人并不介意尝试点新东西。 “我怎么感觉四位提前挖好了坑,等着咱们往下跳?先找到蓝图,正好缺少购买材料的资金,再就顺势把咱们‘哄骗过去’。”杰洛特缓缓地说,目光扫过其他猎魔人, “但很抱歉,按照狼派的传统,我们主要替人处理魔物谋生,跑去做专职炼金师、给有钱人当长期保镖,还算什么猎魔人?” “几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杰洛特、维瑟米尔、艾斯卡尔,你们还真是传统啊。” 罗伊无奈又带点愤怒地摇头,经历了这几天一系列事之后,他委实有些看不懂狼派的做法了。 把古老的传统奉若圭臬,仍由世人唾骂,过得清贫潦倒,坐看学派日渐衰败,放任这么大一座堡垒破破烂烂地地屹立了上百年,甚至都没能修缮一番。 从不主动寻求改变。 哪怕蛇派现在把一个改变的机会放在眼前。 他们也不愿意尝试。 罗伊实在看不过去了!他要扭转这一切。 光头大汉瞧出了学生脸上的异样,再次给了他一个严厉眼神警告。 但罗伊这回只是摇摇头。 脸颊绷紧,神情坚决。 “资金先不提了,四位不愿,我们也不强求。” “我想说一说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对诸位狼派兄弟的看法。” 暗金的瞳孔一一掠过维瑟米尔、杰洛特、兰伯特、艾斯卡尔。 “哦,小子,你果然一点儿也不懂得尊重前辈!”兰伯特挑了挑眉梢,忽而一笑,“但我喜欢你的坦诚,你对咱们有意见?我洗耳恭听!” 罗伊毫不客气,掰着手指,细数几人的固执之处, “我已经看出狼学派的态度。坚持靠意外律招收学徒,却又放弃了自己的意外之子。” “没错,说的就是你们,杰洛特,你放弃了辛特拉的小公主希里,艾斯卡尔,你放弃了叫做戴德莉的,上一代坎恭恩统治者,给你留下脸上这道疤痕的女孩儿。” 被点名的两人,脸色一变。 尤其是艾斯卡尔,他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对方这种秘事。 维瑟米尔眼神复杂,却只是安静聆听。 兰伯特揶揄地看了两名同伴一眼。 “这也就罢了。坚持靠那些危险的委托挣钱,你们认为这种行为很高尚吗?大多数雇主不止不会感激你们,反而会唾骂、侮辱!而且怪物越来越少,钱越来越难赚。” “坚持一些不合时代的传统,别说是打造狼派装备,也许某一天,你们…穷得没钱治伤!” “如果不谋求改变,”罗伊加重了语气,“继续这么得过且过下去,毫无疑问,凯尔·莫罕在不久的将来会彻底变成鬼城!” …… “闭嘴,小鬼!”雷索声色俱厉地呵斥。 “小子,虽然你是凯尔·莫罕的客人,但你没有资格冲着咱们说教!”兰伯特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 “你才多少岁,你又了解些什么?别以为年纪小,就可以在这儿地大放厥词!” 然而杰洛特三人保持沉默。 “我说错了吗,诸位,连旧堡垒里的幽灵都还记挂凯尔·莫罕昔日的辉煌,谨记猎魔人的身份,你们就不想让狼派重新焕发生机?” “两个学派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儿,改变契机就摆在眼前,不能主动抓住它吗?” “够了,小鬼!” “没关系的,雷索大师,让他说。”维瑟米尔交叠双臂,沧桑的脸颊上却带着一抹感叹和欣赏,“年轻人若没有几分狂傲,反而太过虚伪。” “罗伊,尽情地说吧,说出你对咱们,对凯尔·莫罕所有意见。” “我们几个家伙都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观念陈旧,也许有的错误,自己找不到。需要一个旁观者,一个勇敢的人把它指出来。” 罗伊深呼一口气,目注视着狼派的四位前辈。 “我清楚你们的顾忌。” “杰洛特、艾斯卡尔,在你们心中,猎魔人的牺牲远大于意义。所以你们甚至不想招收学徒,不想让别的孩子忍受痛苦,我说的对吗?” 两个狼派,八十来岁,却从没有收过一位学徒。 很大的可能,是他们不愿。 旁听的维瑟米尔悄然颔首。 “罗伊,你体会过那种感觉。”杰洛特嘴唇蠕动,辩解了一句。 “我当然明白,青草煎药让我痛苦了好几个月,这是事实。”罗伊说,“但这可以解决。咱们联合起来,研究、改良药剂配方,提高生存率,减轻痛苦!” “就像创造者阿祖烈、科西莫做过的那样,为以后的猎魔人学徒、我们未来的学生铺平道路!” 这一瞬间,好几个猎魔人眼中闪过一丝憧憬。 降低青草试炼死亡率,是所有猎魔人的夙愿。 “小子,我就说你啥都不懂,”兰伯特却不屑地反驳,“即便咱们联合起来,光凭几个猎魔人成得了什么气候?又能改变什么?” “没有术士,那一堆魔法驱动的炼金装置,只能让我们一筹莫展!百分之七的学徒将死在试炼之中。” “首先…”罗伊语调平稳地反驳,“我有相熟的术士,而且她对猎魔人突变很感兴趣,甚至帮我主持了蛇派的青草试炼。她也愿意为更多猎魔人学徒提供帮助,来换取实验数据!” 狼派猎魔人们脸色变化。 “其次,杰洛特啊杰洛特,你不是认识叶奈法吗?她身为皇家顾问,魔法造诣也不低。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主动邀请她到凯尔·莫罕,替你们的学徒主持青草试炼!” “你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白狼被说得讷讷无言。 他与叶奈法,恩怨纠缠数十年。 分分合合,但此前他从未提出过这方面的请求。 作为一个随遇而安的猎魔人。 杰洛特只恪守学派中立的原则,遵循着古老的传统。却从未主动为濒临灭亡的学派考虑过。 莫名,被说的有些赧然。 “诸位,想一想吧,为什么总是抱怨,没有术士、缺乏实验条件、青草试炼死亡率高?” “为什么不主动地去改善这一切!” 罗伊的声音越发高亢。 “我们先联合起来,汇集手上所有资源,建立猎魔人兄弟会的基业,再拉拢术士、施法者,发展茁壮!我们寿命很长,足够做好周密的计划,一步又一步实现目标!” “我也知道这难如登天,但不做尝试就放弃,宣称所谓的牺牲大于意义,那是在逃避!” “那是懦夫的行径!” 年轻的猎魔人话音一顿。 整个房间大厅变得死一般沉寂。 烛光下,狼派众人看向那人的眼神,充满了惊讶。 而蛇派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臭小子,不是说好了这次拜访以拉拢为主,先建立个互助盟约吗?”瑟瑞特冲着罗伊做了个凶恶的表情,嘀咕了一句。 雷索叹了口气,深感学生翅膀长硬了。 奥克斯冲他挤眉弄眼,满脸欣赏。 “咕噜。” 艾斯卡尔有些口干舌燥地吞了口酒水。 灯光下,脸上的疤痕隐隐泛起红光。 “杰洛特,当初在辛特拉他就是用这番话打动你的?” 杰洛特点头,闷了口酒。 刚才被火力全开的年轻人连续质问,又提到了叶奈法的糟糕事,他心情糟透了。 甚至开始自责。 无法否认,年轻的蛇派的确切中某些要点。 “还真是一个充满想象力,胆大包天的年轻人。”维瑟米尔轻呼了口气,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如此雄心壮志的一番话了。曾几何时,自己未满五十岁那会儿,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后来被现实教育。 低下了头。 他的话虽然过于理想化,但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相比起来,狼派的年青一代如同一潭死水,循规蹈矩,却难以有任何突破。 “罗伊,你才十五岁,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大胆的想法,猎魔人兄弟会,闻所未闻。” 罗伊看着老爷子鼓励的眼神,抿了抿嘴唇, “身为猎魔人,我认同自己身份,但我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氛围,不喜欢民众被胡编乱造的谎话蒙蔽,莫名其妙地敌视我们的态度。这些都糟糕透顶!” “我…我们蛇派要改变这一切,我们正在为之努力!” “勇气可嘉的小子…难道拥有先知能力的人,天生也有异于常人的远大理想和勃勃野心?”兰伯特干巴巴地说,事实上,他刚才有一点被打动了,身为狼派最年轻的一位,他胸中热血还没散尽,但初创的组织,意味着责任和数不清的杂务,他还年轻,没玩够了。 “小子,听你这番话,看你的态度,我怎么觉得你就像个诗歌、戏剧里描绘的,一位里妄图复国的王子。” “我的话很疯狂,但我不是疯子,什么复国,推翻王国统治,那不现实!”罗伊摇头,“猎魔人只要团结起来,争取一个小的可怜的生存空间。” “不再像过街老鼠、被人民憎恨歧视!” “行走于阳光之下,和别的组织拥有一样的权利,健康地发展、延续、壮大!” 第一次听到这种豪言壮语,狼派众人不由精神一震。 … “那么,维瑟米尔、杰洛特、艾斯卡尔、兰伯特,诸位意下如何?”罗伊满怀希望地说描绘蓝图, “不止是简陋的互助协议,蛇派和狼派,包括在诺城的猫派!我们联合,共建基地,分享知识,向全体成员开放炼金配方、装备蓝图、剑术、法印…” “寻找其他学派猎魔人的踪迹!” “邀请熟悉的术士成为新基地的驻堡法师,改良配方,提高青草试炼生存率!” “从各大学派的光荣传统中,提取精华,总结出一套最为完善的学徒培养方案。” “等等…”维瑟米尔打断道,“你刚才提到猫派?” “没错,蛇派在不久前结交了两位猫派好友,猫学派中的理智派,绝非残忍嗜杀的疯子。他们,已经答应加入猎魔人兄弟会!” 瑟瑞特捂住了脸。 他不记得猫鹫和凯亚恩同意过这事儿。 但,大概不会反对? 杰洛特内心最是惊讶,他一直认为罗伊的想法过于天真和不切实际。 但辛特拉一别才半年多的光景,居然能忽悠到两名猫派猎魔人。 难道疯子和疯子容易凑成一堆儿?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心头多了一点重视。 … “抱歉,罗伊,事关重大,我们得慎重考虑,关于猎魔人…额…兄弟会。”维瑟米尔和三名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在诸位离开之前,肯定会给出答案。” 罗伊相当不满地撇了撇嘴。 什么叫离开之前。 他从四人脸上看出了敷衍。 这可与他的预期目标相去甚远。 但转念一想也对,狼派保持中立的传统、被动的态度上百年。 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席话就改变立场。 暗金瞳孔熠熠生辉。 罗伊暗自下了决心。 狼派敷衍、不愿意改变。 那么我就给一个改变的理由,逼着他们不得不改变! “经过狼派图纸一事,想必大家也该清楚,我拥有某种…” “小子,别炫耀了,我已经知道您是一位‘先知’。”兰伯特嗤笑了一声调侃道, 罗伊突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兰伯特,直到后者尴尬地敛去了笑容。 “罗伊,你已经充分证明自己的特殊才能。”杰洛特点头。 “不瞒诸位,我今天之所以唐突地提出这个建议,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罗伊缓缓地说着,眼神一一扫过四位狼派。 目光中闪过可惜和怜悯。 狼派众人愁眉紧锁,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难道这家伙又得到了什么启示? “我看到了一个充满绝望的未来!” “十年以后,会有比曾经袭击凯尔·莫罕的暴徒和法师更加恐怖的敌人来袭!” “结局比猎魔人比武大会更加血腥残酷!” “如果诸位不寻求改变,不联合别的势力,你们的家园,狼派的堡垒,统统会化作乌有!” “而只有猎魔人才能拯救猎魔人!” “不联合,死路一条!” 虽然罗已经提前杀死了火蜥蜴帮的首脑阿扎·贾维德,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另一个组织图谋突变配方。 何况狼派的敌人,翱翔天际的幽灵骑士、异位面的艾恩·艾尔精灵,以及强大而神秘的法师威尔佛戈兹仍然躲在某个地方,策划阴谋。 杰洛特、艾斯卡尔、兰伯特,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你确定,这座破城堡,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 “我只看到入侵者很强大,堪比军队。” 维瑟米尔垂下头,表情很是复杂。 大厅之中一片死寂。 狼派蓝图,猫派的加入,凯尔·莫罕悲惨的未来。 三管齐下。 如果还不能打动凯尔·莫罕四剑客… “罗伊,感谢你的提醒。”维瑟米尔深吸了口气,“事实上,我支持你的想法,如果我再年轻个五十岁,肯定会加入你们干一番事业,” “但如今,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太大的折腾…若是你预言的那一天到来。”老人转过脸,深情地打量这座位腐朽的堡垒,“我会陪它走完最后一刻。” “维瑟米尔,无论如何,蛇派作为盟友跟凯尔·莫罕站在一起。”雷索强调道。 老人感激又歉意地起身,“我现在累得头晕眼花,先去歇着了,兄弟会的事就问问杰洛特三个家伙。他们还年轻。” 杰洛特看了眼意有所指的导师,目光又扫过兰伯特艾斯卡尔, “罗伊,你可给咱们出了个世纪大难题,我们要内部讨论,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二章 召唤邪灵 当天晚餐后,往死里热闹欢快的饭后活动全部取消。 狼派散了个精光。 雷索和奥克斯兄弟则带着蛇派图纸一同返回房间,准备全部复刻一遍。 而罗伊似乎得罪了所有人,孤零零留在大厅。 无奈独自回到了卧室。 “呼…歌尔芬,我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急于求成?”罗伊揉着鸭子毛茸茸的脑袋,心头有那么一丝犹豫,也许该听雷索的劝告。 与凯尔莫罕达成简单的互助协议即可。 “嘎…嘎…”扁平的长嘴安慰地啄了啄主人的手心儿,脚蹼站在他的膝盖上,跳舞似地旋转了一圈毛茸茸肥嘟嘟的身躯。 “哈哈,你是支持我的对吧。好女孩儿,有你支持,我就不会放弃!” 暗金的瞳孔透过铁窗,望向夜空中零落的星辰,罗伊脸色重新变得坚定,“等他们考虑好了,如果仍旧不答应,那我就挨个挨个说服。” 罗伊还掌握着很多未来信息,关于四位狼派成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 做完决定,他舒了口气,心念一动。 摇曳烛光下,凯尔莫罕塔楼里,静坐在木板床上的年轻人突然诡异消失。 罗伊只觉眼前一黑,四周改天换地,已经从凯尔莫罕传送到白天击杀妖灵的那口狭窄山洞。 寒冬的深夜,万籁俱静,隧道里漆黑一片,天空昏暗的星辰都不愿垂怜些许光辉。 冷冽的寒风从洞口外刮来,罗伊揉了揉脸颊,将火把固定于缠绕的山壁藤蔓之间。 捡起作为传送坐标的古威希尔,把歌尔芬·小黄鸭放到身边。 原地打坐进入冥想,恢复白天战斗和传送耗费的魔力。 两小时后。 昏暗的山洞里闪过一道暗金的光芒。 状态恢复完美的猎魔人伸手一挥,空荡荡的山洞中央赫然出现一座栩栩如生的猫形石雕,体型不逊于花豹,一对黑宝石般的眸子闪烁邪异的光芒。 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吼!” “吼!” 突然,清越高亢的嘶鸣在山洞中炸裂。 解除变形的歌尔芬·狮鹫,乖巧地趴在猎魔人脚边,盯着雕像如临大敌,激动地叫唤。 “别怕,这是假的,假的!” “吼?” 罗伊拍了拍宠物的毛绒绒的脖子,凝视它偌大的体型,脸色欣慰。 按照牛堡学者莱纳斯·皮特的计划表调养之后,歌尔芬一直处在高速发育的状态,如今体型已经不亚于一头成年雄狮。 脖子间的灰色鬃毛浓密油亮,神骏的双翼舒展开来超过了两米,后爪犹如黝黑的镰刀,长喙锋利富有光泽。 暖黄色的皮毛下,身躯呈现漂亮的流线型,隐隐有肌肉隆起。 这头鹰首狮身的小兽,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顶级捕食者的风采。 “好了,你出去玩吧!” 猎魔人左手顺着它脖子间的狮鬃一直捋到毛球似的尾巴尖。 然后吹了口哨。 狮鹫浑身一个激灵,脑袋往他大腿上一蹭,便鼓动翅膀欢叫着飞入了山洞外,雪夜之中。 开始例行狩猎。 … “兹兹兹…” 猎魔人绕着猫灵石雕洒落惨白的粉尘,由大量恶灵精华恶灵尘调配而成。 直到白天在旧堡垒处理完数头妖灵,他才攒到足够的分量。 地面逐渐勾勒出一个苍白的六芒星法阵。 来自于已经死亡的术士马提鸥的口述,召唤邪灵的仪式。 圆圈和六芒星间的空隙位置画满蝌蚪似扭曲的上古语符文。 “唰—” 古威希尔割开一层浅浅的皮肤。 鲜血顺着猎魔人的指尖,滴落到法阵之中。 温热的血液渗入一圈惨白的纹路,法阵染上了殷红。 “啵—啵—” 罗伊扒开了两支软木塞。 “咕噜咕噜…” 雷霆+派翠的魔药下肚。 年轻英俊的脸庞浮现出一排乌黑的血管。 五官变得狰狞,扭曲。 猎魔人不确定马提鸥有没有留手,这法阵召唤出的又是不是邪灵。 以防万一,他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先和召唤的怪物过两手,打不过就传送到歌尔芬身边逃命! 左手五指飞快地勾勒。 半空浮现出漆黑的三角符咒接着是淡黄色的三角符咒。 昆恩和赫里欧加身。 两层光芒绕着猎魔人浑身流转不息。 他又勾勒出第三道法印。 亚登陷阱的紫光包裹住石雕。 猎魔人神色严谨,开始抑扬顿挫地念诵咒语。 上古语… (古老的灵魂) “hensaov” (来到远方的黑色的山谷) “aépbeann'shievortdhudol” (发下告别的誓言。) “zvaerevafaill…” … 晦涩幽邃的咒语起初轻微得如同连绵细雨。 但猎魔人念得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高亢急促宏大。 随着咒语的递进。 山洞里仿佛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 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洞顶簌簌抖落碎石。 “呼呼”的狂风在不知名的黑暗中鼓荡。 吹得倒挂的藤蔓有如群魔乱舞。 墙壁上的火把摇曳。 火光时而大涨时而近乎熄灭。 猫灵石雕的影子投射到地面,诡异地一阵蠕动。 此时此刻整座法阵成了囚笼。 而倒影则是囚犯! 咒语进入尾声。 “咔嚓—” 清脆诡异的声响,在法阵上空,洞顶下方响起,犹如蛋壳破碎。 虚空中裂开一道肉眼可见的漆黑的狭缝。 红黑交织的不祥光芒,冻结血液的阴冷气息透了出来。 猎魔人心脏扑通扑通,瞳孔收缩。 一只黑得毫无杂志的猫科动物的爪子探出了裂隙。 不到常人拇指大小。 然而爪子突然绷紧撑住裂缝边缘,锋利如匕首的指甲从肉垫中钻出,尖端闪烁幽光和血光—— 紧接着,一头掌面大小的黑猫探出了半截身体。 小巧的身躯惹人怜爱,然而瞪得浑圆的瞳孔却殷红如血,暴戾残忍,溢出了眼眶。 扭曲现实。 摄人心魄。 猫 ? 身份:邪灵(以灵魂形态存在的异位面生物。) 属性: ? 技能: 虚无之躯(被动固化):邪灵猫比妖灵更加不可触碰,免疫任何物理攻击。 占据(被动固化):邪灵猫能选择一个生物进行占据,若意志力薄弱,则会被它彻底夺取身体,沦为毫无理智的杀戮机器。 邪灵哀嚎(被动固化):邪灵猫发出一道打击灵魂的能量声波,意志薄弱者将暂时丧失意识。 …… 猎魔人念罢咒语。 邪灵猫轻盈一跃,降临现实世界,尾巴高高翘起,黝黑的四爪踩着虚空台阶,化作一团黑光,身形有若鬼魅地奔向了猫灵石雕。 “喵——” 一道无形的能量声波以它狂奔的轨迹为中心席卷四周,瞬间波及猎魔人身体,却被一层漆黑的光罩抵消。 “当着我的面还想逃跑?来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更好的去处!”猎魔人暗金的瞳孔遥遥锁定目标。 但并没有急着动用震慑。 五指飞快勾勒蓝色三角符咒,瞄准漆黑的光团一推! “砰——” 空气炸裂,魔力的激流钻出掌心,瞬间击中邪灵。 它被猛地推开,偏离了石雕, 摇头晃脑。 再度发出刺耳的嚎叫。 然而荡人心魄的声波再次被赫里欧抵消。 猎魔人面不改色。 左手五指推出,又朝它甩出一记伊格尼法印。 橘红的火蛇舔舐猫灵虚无的身躯,却没能造成实质伤害。 但猎魔人一而再地挑衅,反而激怒了它! 炸毛般低吼了一声,尾巴倒竖,露出惨白的獠牙,挥舞黝黑利爪,扑向罗伊! “震慑!” 猩红的光芒涌现,虚空之中隐约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回响。 罗伊身后。 血色星海激荡澎湃! 刮起腥风催人欲吐! 鲜血浇筑的触须钻出虚空,打横一挥—— “哗—拉—” 送上门的邪灵猫,瞬间被触手绞住。 收缩缠绕碾压! 轻而易举被绞成碎片! 触手上的无数吸盘大张,贪婪地享用吞吸。 不到一秒! 种种异象全部消失! 山洞再度恢复了平静。 仿佛那头异位面的邪灵从没降临这个世界。 “你吞噬了邪灵猫,经验值310,猎魔人lv7()。” “呼…那家伙…马提鸥居然没骗我,这法子能成功召唤邪灵。”罗伊脸色振奋地挥了挥了拳头。 这次的邪灵比上次神殿岛下的多了十点经验,意味着更加强大。 可它在震慑之下,仍然不堪一击。 这也验证了召唤邪灵是一条有效的经验获取渠道。 可惜镌刻法阵的材料难寻,每一个法阵使用次数有限。 暗金瞳孔转向余热尚存的法阵。 苍白与嫣红交织,相比召唤之前,明显流失了某种物质,猎魔人能感觉到。 “不过彻底废弃之前再来一次没问题,足够存满经验。” 罗伊盘膝在地开始冥想,等待震慑冷却完毕 夜风冰冷。 他得心情一片火热。 这注定是个收获之夜。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三章 导游兰伯特 清晨。 从冥想中醒来的猎魔人看了眼模板,快活得想要跳舞。 收集了一个多月的材料,一晚上挥霍一空,却换了整整六百多点经验。 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经验已经攒满,一记全面恢复蓄势待发,飞狮怪青草煎药的材料也准备得差不多。 罗伊快要满足中级猎魔人的就职条件— 猎魔人lv7。 阶段:初级猎魔人 中级达成条件: 1.饮下非蛇派的第二种青草煎药 2.猎杀单项属性超过10或更强的魔力生物1010 3.获得普通级突变诱发物810 再收集两枚普通级突变物,一旦回到诺城,就该请珊瑚主持第二次试炼了。 …… 随手把歌尔芬·松鼠塞入兜帽,罗伊下了塔楼,琢磨着再见见狼派的伙计,逐个击破,洗脑灌输理念,就先从最多愁善感的杰洛特开始。 白狼所牵肠挂肚的四个人,自己都一清二楚,可以精准打击弱点。 罗伊走到半路,在塔楼外迎面撞上了兰伯特。 这位最年轻的狼派猎魔人一身黑色的竖领皮甲和紧身皮裤,肩后冒出两把剑柄,山字形的头发梳得油光瓦亮,似乎打算出趟远门。 这家伙走在路上嘴里便嘀咕个不停,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都带着一抹兴奋和忐忑。 “伙计,昨天你们的提议是认真的吗?” 难道他们同意了? 罗伊听得心头一喜,诚恳地说,“我从不说谎,兰伯特,猎魔人兄弟会随时欢迎诸位加入!” “得了吧,小子,你该知道我指的不是兄弟会!”兰伯特摇摇头,一脸嫌弃,“昨晚光是坐那儿听你打鸡血似地演讲,我都嫌累得慌。” “建立联合组织,研究突变配方,说得轻巧,但我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人打动!把时间花在这些事上,我还有什么人身自由?” 兰伯特一脸吊儿郎当, “本人胸无大志,亦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只愿当个泡妞打昆特的自由雇佣兵,兄弟会负担太重。” “其实也有轻松的选择。” “小子,暂时别忽悠我了,行吗?” 罗伊无奈点头,“杰洛特和艾斯卡尔又是怎么想的,你们昨晚讨论出什么结果?” 兰伯特摇头,“我们一致认为你的想法有可取之处,但过于激进超前。现阶段蛇派和狼派维持盟友关系最为合适,比如每年冬天聚一聚,为彼此的功绩喝酒庆祝,纪念战死的同袍。” “要建立猎魔人兄弟会,应该等到下一个阶段。” 可第一次北境战争要来了,你们不愿意搭上顺风车吗? 罗伊心头说了一句,嘴上却道, “时间紧迫,你们没意识到危险性,十多年后…” “别老是重复这套糊弄我,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兰伯特摇头地打断道,“如果真有危险,咱们再见招拆招!” 罗伊眯着眼斜睨了他一眼。 看来只能实施第二套计划。 逐个击破。 就先从这个送上门的臭嘴精开始。 “谈谈你们提过的两种工作药剂店的炼金师有钱人的保镖。”兰伯特改变了话题,“我很感兴趣。” “昨晚杰洛特不是拒绝了吗,说什么狼派猎魔人只靠委托过活,否则就是违背传统。”罗伊好奇他的立场。 “那家伙,还有艾斯卡尔维瑟米尔,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顽固,和咱们之间存在好几个代沟。” 兰伯特刻薄的脸上稍微有些向往之色,“但我是年轻人,顶多比你大个三十来岁,从不排斥非传统工作。干上一年半载就当体验生活,完全没问题。” “听上去你不太喜欢维瑟米尔?”罗伊观察着他的脸色。 “准确地说,我讨厌那个臭老头!当初若不是他非要用意外律把我带这鸟不拉屎的城堡,我恐怕都已经抱上了孙子。别提他了,说回工作,你给个准信儿,收不收我?!” “猎魔人大师愿意来任职,咱们举双手赞成!只要到诺城歌舞厅门口接受几个简单的测验。” “我还以为能直接通过!看在并肩子杀过熊的份儿上,再涨点薪水!”兰伯特亲热地勾搭住罗伊的肩膀,往城堡大门走去。“狗日的天气冷死人,咱们动起来,边走边聊。” 两人走过了训练场,往常时分,疤面大汉艾斯卡尔早已经在此挥汗如雨,今天却意外地不在。 更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没遇到半个人影儿,凯尔莫罕死寂得吓人。 “等会儿!你打算带我去哪儿?”罗伊意识到不对劲儿,脸色怪异,“维瑟米尔杰洛特,雷索他们人了?” “小子,你懒觉睡太久啦,城堡里的肉吃光了,不能老是啃熊掌吧?他们一大早就结伴出去打猎,至于我,身负使命!” “艾斯卡尔带你参观了城堡内部,但城堡外面还有许多风景绝佳之处,我带你转转,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 两人并肩疾行,走过黝黑的铁闸门,进入广袤的雪原。 兰伯特又调转方向,绕进城堡后山的一条向下坡道。 “接下来,我们从池塘后面走,体验一次凯尔莫罕的徽章试炼,抵达元素之环。” “元素之环是什么地方?”罗伊装作一无所知。 “一处人工雕琢的魔力所,或者说混沌能量富集的能量场,年纪超过了两百岁。熬过青草试炼后的学徒,都会到那儿进行一次徽章试炼。” 兰伯特转身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在魔力所中进行冥想,体内的魔力会获得永久性的增强,更有可能获得某些超乎想象的‘奖赏’。天赋越优秀的人得到好处越多,歪瓜裂枣,仍然不堪大用。” 罗伊顿时惊喜万分,狼派居然突然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狼派学徒通过五花八门的考验,到达元素之环,进行第一次冥想后,就能获得一枚象征身份的狼派徽章。” “听雷索大师说,你在成为猎魔人后没回过格斯维德,未曾接触过魔力所。” “所以,”兰伯特冲他笑道,“别错过这次机会!” 罗伊颔首, “不过兰伯特,我得提醒你,就算通过了狼派的徽章试炼,我也是个蛇派猎魔人,我不可能抛弃雷索和奥克斯瑟瑞特,加入凯尔·莫罕。” “不过两派联合起来建立兄弟会又是另说。” “脑袋瓜里都装的是啥?!”兰伯特不自然地转过了脸。 两人路过了一条悬崖边的小山坡。 从边缘腐朽的木栅栏下眺,能看到覆盖浅浅积雪的绿地,摇曳的松树林,和远处薄雾笼罩的山坡。 一条宽广的河流汇入两山间的峡谷,隐隐能听到河水潺潺的声音。 “咱们要穿过那座山,得先游泳过去横渡河流吧?” “待会儿咱们划船,”兰伯特跳下了了一个两米高的坡坎,轻松地像只山猫。 罗伊紧随其后。 “对了,小子,炼金师的工作忙不忙,一天得工作几个小时?” “格斯维德药剂店掌握着一种广受欢迎的壮阳配方,生意比别的店铺好一点,一天能卖个十支药剂?但普通药剂,步骤远不如魔药繁琐,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天,肯定八小时以内。” “一周工作五天如何。还附赠一份维瓦尔第银行的商业保险,加上包吃包住。” “听上去还不错哦。”兰伯特说完脸色一变,“真是个小吸血鬼儿!对资本家那一套怎么这么熟悉?差点把我说动心!” 两人冲过一座木板桥,进入之字形的山坡, 两道身影化作疾风,赛跑一般往下冲刺。 跑进小树林里的空地。 突然,他们遇到了麻烦。 脖子间吊坠轻颤。 六头长着翅膀丑不拉几的类人生物突然从旁边的山壁后一涌而出。 盘旋在两人头顶的天空,朝着他们发出“嗷嗷”的尖锐又难听的怪叫。 罗伊孔盯着其中最丑的那头,暗金的瞳孔变得深邃。 鸟身女妖 年龄:6 生命:80 魔力: 属性: 力量:6 敏捷:9 体质:8 感知:8 意志:4 魅力:3 精神:5 技能: 混合兽(被动固化):鸟身女妖同时拥有鹰类和鱼类的优点,能飞行和适应水性,消化能力强大,能进食腐肉鲜肉人肉也不例外。天生敏捷+2,体质+2,感知+2。 …… “这玩意儿和上次那头艾琳尼亚是亲戚?丑得一模一样。不,颜色没那么鲜艳。”罗伊吐槽中,动作丝毫不慢,右手在半空中一挥,就多了一把手弩。 左手勾勒土黄符咒,让昆恩法印覆盖全身。 “小子,自己注意安全,我可顾不了你!”兰伯特已经拔出了银剑,保持牛尾起势,半蹲身体,准备防守反击。 “嗖嗖—” 尖锐短促的破空声响起。 白光闪过。 一枚弩箭拖曳流星似的尾羽,正中目标。 “嗷!” 居中的鸟身女妖哀嚎一声,好似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从高空坠落。 “唰…” 雪地显露一排密集的脚印。 年轻的猎魔人拖着暗红的长剑,冲刺,跳跃,犹如扑击的猎豹。 从天降落,剑刃笔直贯穿女妖的脑袋。 “击杀鸟身女妖,经验+80!” “小心!” 罗伊心头一凛,猛然一矮身,贴地一滚。 袭向后脖子处的利爪扑了个空。 一头女妖降落到了地面,双爪巨大的力量带起一片积雪和草皮! 但来不及发动第二次进攻。 猎魔人起身面朝它的一瞬间,左手立马往前一推! “砰!” 气流涌动,瞬间将女妖击翻在地。 罗伊左脚往前踏出一步,踩住女妖胸腹,双手捏住剑柄往下一送。 血如泉涌,丑陋的头颅滚出老远。 猎魔人转身,左手同时在半空抓出手弩。 食指轻扣扳机。 “嗖嗖—” 连续两箭贯穿一头女妖的后脑勺。 狰狞丑陋的身躯倒在兰伯特身下。 兰伯特挥动剑刃甩去血花,他也解决掉了两头女妖。 “小子,射得不赖!” “你的剑术也不错!” 罗伊竖了个大拇指,蹲下身开始解刨收割。 一刻钟后。 处理完战利品。 两人往湖边的木船走去。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四章 渥德尼克 一艘黑褐色的小木船停泊在水草丛中,由一根缆绳拴在翘嘴岩上。 兰伯特解下绳索,跳上船,熟练荡起了双桨。 罗伊则悠闲舒服地坐在船头,掬起冰冷河水,清理甲胄上的血迹。 眺望远处雾霭朦胧的小山,碧波万顷的水面。 心情变得愉悦。 “风景优美之地,最适合回忆过往。兰伯特,介不介意讲讲,你当初是怎么来到凯尔·莫罕的?” “一个无聊烂熟的故事,”兰伯特倒是半点也不遮掩自己的生世,“喝醉的糊涂老爸,大晚上跑到树林里撒尿,结果闯进了孽鬼的巢穴,路过的猎魔人顺手救了他一命,说出了那几个有魔力的词汇,提出了个意外律‘回家看到的第一个东西作为报酬’。” “然后我的命换了那个酒鬼的命,我被带到了凯尔·莫罕。”他歪着脑袋,嘴角一扬,笑得很讽刺。“跟着一堆学徒同吃同住同训练,熬过青草试炼。成了一个‘耍杂技的变种人’。” 罗伊默然,看来除了自己,猎魔人的童年都不怎么幸福。 “酒鬼老爸?酗酒的人大都脾气暴躁,你有没有挨过毒打。” “那家伙就是一个混蛋!打骂不过家常便饭罢了,通常我和母亲一起遭殃!” “这么说,维瑟米尔带走你岂不是变相救你出魔窟。”罗伊说,“你现在再回家,看他还敢不敢打你!” “我回去过一次,老东西早就埋进地里了!不过在死之前,他也打死我的母亲。”兰伯特眼角泛起酸涩,“若是我没被带走,或许能帮她分担一点压力,让她活下来。” “得了吧伙计,你要不是猎魔人,早就毁在那个酒鬼手里。”罗伊认真地说,“从这个角度来看,维瑟米尔改变了你的人生,让你远离了家庭暴力。” “小子,听你的意思,我该感谢他,让我享受日复一日,比挨打痛苦得多的训练。” “让我在试炼中见证,亲如手足的好友被独眼怪掰成两半?” 兰伯特滑动双桨的手一停,不屑地嗤笑道,“维瑟米尔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喜欢他,拐弯抹角替他说好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兰伯特,想想你现在的身手,你所拥有的力量,享受的自由。获得力量总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可那并非我的选择!是他强迫的!” “你以后会收学生吗?”罗伊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只要我能找到!”兰伯特不假思索地回道。 罗伊饱含深意地问,“如果成为猎魔人是种折磨,那么为什么还要招收学徒,为了让痛苦延续下去?” “这…”兰伯特一时失语。 是啊,如果他讨厌猎魔人这个身份,为什么心头并不排斥招收学徒? …… “砰…”木舟穿过了狭沟,撞上了柔软的泥沙地。 兰伯特一反常态地沉默着跳上了水岸。 罗伊跟在他身后,顺着浅浅的水洼走了不到五米,正想再说点什么。 忽而停住脚步,动了动鼻子。 “闻到了吗?” “带腐臭的水腥味儿——” “唰——” 雪亮的白光出鞘。 两人默屈膝半蹲做出螃蟹一样紧绷的战斗姿势,右手持剑,左手五指勾勒,金色的法盾环绕周身。 几乎同时,木船不远的芦苇丛里,河面好似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泛起一圈圈气泡。 突然炸裂! 披着青色鱼鳞、手足生蹼,浑身滑溜溜的人形怪物蹦了出来! 足足有六头。 “呜哩哇啦!” 嗅到鲜肉香气的水鬼们,惨白的眼球骨碌碌转,大嘴咧至耳根,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锯齿。 近乎于手舞足蹈扑了过来! “兰伯特,凯尔·莫罕还真是个怪物窝!”罗伊语带欣喜地说了一声,转动手腕,阿隆戴特剑锋直指中央与众不同的那头水鬼。 浑身青得发黑,耳朵周围长着一圈鱼鳍,下嘴唇生有两根鲶鱼须。 猩红眸子里两粒鼓胀的“黑豆”闪烁狡黠。 渥德尼克 年龄:8 生命值:100 力量:7 敏捷:7 体质:10 感知:4 意志:2 魅力:0 精神:0 技能: 改造之躯lv10:有的人认为它们是水下的死人变成,其实身体结构和人类完全不同,很可能是魔法造物,或者天球交汇的泊来物种,免疫毒性和失血。 领袖(被动固化):水鬼群落的领导者,比大部分低能儿聪明一点,能指挥和组织手下进攻。 … “小子,你难道不喜欢这些热情好客的‘小动物’?来,跟它们打声招呼!” 兰伯特调侃着,脚尖点地,身影如风,挥舞银剑冲向三头水鬼。 罗伊动作也不慢,在另外三头形成包围圈前拦截住它们。 纵身跳进水鬼堆。 阿隆戴特竖刃转为横刃。 以左脚为重心,迎着水鬼袭来的方向,拧身旋斩! “唰——” 暗红的剑刃迅若雷霆,划出一道倾斜的直线。 一蓬血雨飘洒! “哗啦啦……”热气腾腾的内脏坠落地面。 一头水鬼直接被拦腰斩做两半! “砰!” 空气炸裂,猎魔人左手飞快一推,阿尔德将第二头扑棱到半空的水鬼向后推开,一屁股坐倒在湿软的泥地。 腥风吹开鬓角的碎发,第三头叫做渥德尼克水鬼,一声不吭,从侧面发起偷袭! 惊悚血盆大口咬向猎魔人的脖子、黝黑的舌头粘上稠腐臭的唾液几乎滴到他肩膀上。 唰—— 小臂肌肉勃发。 猎魔人头也不回,只是双手握住剑柄左下至右上一提。 圆润的柄头正中渥德尼克下巴。 “咔嚓!” 巨力在下颚骨爆发,渥德尼克张大的两排碎齿不由自主地合拢! 鲜血喷洒,一条软绵绵的舌头断裂、掉落。 猎魔人一转身,左脚尖对准渥德尼克小腹一踹! 它匍匐在地! 趁它哀嚎,摇晃的间隙,猎魔人左手五指扣紧长剑未开刃的中段,右手握住粗糙的剑柄,有如托着一根长枪斜下一扎! 鲜血染红一丛芦苇。 阿隆戴特穿透一条脖子,切断颈椎。 “击杀渥德维克,经验值+100,猎魔人lv7(4970/4500)。” “嗡—嗡—”长剑之上鲜血未干,复又随着猎魔人挥动的手臂斜后方一削,切开一具柔软冰冷的躯壳。 猎魔人紧接着往前踏出一步,双手握剑一突。 一拔。 水鬼顶着一枚破碎的眼球,蹒跚着后退两步、倒地。 身体抽搐了、失去动静。 “呼—” 罗伊松了一口气,解剖收割。 片刻后面露欣喜之色,渥德尼克提供了一枚小巧玲珑,皱巴巴的普通级突变诱发物。 距离中级猎魔人的要求,还差一枚。 另一边兰伯特的战斗落下帷幕,丢下三具尸体,优雅从容地擦拭银剑。 “小子,你打招呼的方式未免打得太过激烈,就不能温柔一些,瞧瞧它们,一个个的简直欲仙欲死…”兰伯特瞥了眼正在拉扯水鬼舌头的年轻人,摇摇头, “我倒是想温柔啊,就怕它们要我小命!”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五章 初遇老矛头 解决完半路打劫的水鬼。 两名猎魔人穿过水雾,沿着湿冷的水洼地来到一口山洞前。 罗伊突然往旁边浓密的雾气里望去,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小子,你这是干嘛?” “这种地形,我本以为小雾妖之类的出没…它们通常会伪装成人类小孩儿呼救,吸引我们过去。” “想象力够丰富的…但今天你注定失望。”兰伯特站在阴暗的山洞入口,脸色严肃递过来一瓶魔药。“小雾妖没有,更致命的怪物要不要?” “先喝下这瓶猫,眼睛瞪大点。” “啵—” “咕噜咕噜。” 乌黑血管浮现于两人苍白的面颊。 “接下来你要听好了,待会儿穿过隧道时牢牢跟着我,别搞出什么奇怪的动静,绝对不要弄醒洞里的大家伙!” “什么大家伙?”罗伊故作不知地往深不见底的昏沉山洞探头一望,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恐怖巨兽的呼吸,吹得他脸皮泛起鸡皮疙瘩。 “老矛头,一只独眼巨人。”兰伯特眯着眼,语气中的痛恨不加掩饰,“它居住在这口山洞里,活了超过一百年…一直作为狼派徽章试炼的关卡之一。” 罗伊若有所思,“就是它把你的挚友掰成两半?” 兰伯特闻言,琥珀色的瞳孔泛起血丝,面笼寒霜,拳头握紧又松开。 罗伊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打颤,害怕或者激动到了极点。 “凯尔·莫罕多年没有接收新的徒,徽章试炼早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为什么不叫上杰洛特、维瑟米尔,一起把老矛头干掉,为死在它手底下的猎魔人徒们报仇。” “小子,你对独眼怪的强大一无所知!你当我不想吗?” “巨人杀手这个名头,威慑力丝毫不亚于屠龙者。” “在我小时候,凯尔莫罕还流传着一首童谣,你知道是怎么哼唱的?”兰伯特尖着嗓子小声唱, “老矛头睡得熟,吵醒他,你就睡得更熟!” “凯尔·莫罕绝不能再次减员!” 罗伊不由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位口是心非的狼派。 嘴上宣称讨厌凯尔莫罕、讨厌维瑟米尔,心头却在为他们的安全考虑。 还真是傲娇男! “如果咱们趁独眼怪熟睡的时候,想办法弄瞎它的眼睛?” “就算你将整把剑连着剑柄戳进眼球,老矛头也不会变成瞎子!更伤不到它干瘪的脑子。” “它只需要动动指头就能把咱们压成肉酱,所以收起所有小心思,别招惹它!” 罗伊没再多嘴。 …… 两人进入山洞。 暗金的眼瞳扫过四周,山洞比他想象中更大,长满钟乳石的天花板距离地面超过了十米。 足够独眼怪尽情运动。 猎魔人感官中,一连串灰色的“绸带”缠绕着地面的巨大脚印,沿着各种低矮的洞穴植物,延伸向隧道深处。 罗伊像只猫一样垫着脚尖,小心翼翼放轻脚步,贴着冷硬的墙壁前进。 他以为自己移动速度已经够慢。 却没想到兰伯特比他更慢。 “伙计,能不能加快速度,还有手别抖。” “你懂什么?慢点总比变成尸体强!” 短短两百米的距离,两人走了十分钟。 中途为了不惊动老矛头,他们都没敢使用阿尔德开路,爬坡上坎。 越往里走,一股炼金气体般刺鼻的恶臭,越发浓郁。 某一刻,两人浑身一震,屏住了呼吸。 “呼…呼…” “噜…噜…” 如雷的鼾声响起。 山洞大厅中央出现一头人形的庞然大物。 它正仰面倒地,胸膛微微起伏,陷入美梦之中。 大概四米高,皮肤苍白粗糙犹如死人。 足足有半个人大小的脑袋上套着一只黑色的布袋,露出脸颊中央一枚硕大的、合拢的眼球。 上身赤露。 下身穿着一条漆黑油腻,帆布裹成的破烂长裤。 如此巨大的体型,却丝毫不显得肥胖臃肿。 搭在地面的两条手臂,胸膛和肩膀,一块块肌肉若小山般隆起。 好似一个放大版的肌肉猛男。 那对巨大的手掌,足以完全包裹住一个成年男人,轻轻松松就能击穿山洞岩壁。 独眼怪 年龄:220 性别:雄 生命值:? 属性: 力量:? 敏捷:15 体质:? 感知:4 意志:5 魅力:4 精神:5 技能: 巨人种(被动固化):生命力远超普通物种,天生体质+20,厚实的角质皮肤能有效抵抗物理打击,并迅速愈合任何轻度伤势。 大地之力(被动固化):独眼巨人与大地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能从泥土和岩石中获得增益,当它脚踏大地,将变得力大无穷。力量+20。 …… 躲在石柱之后,捏着鼻子的罗伊心跳加快,手心也变得潮湿。 独眼巨人比预想中更恐怖。 力大无穷、铜皮铁骨,反应和速度还不慢。 “这他妈的还怎么打?” 罗伊不得不推翻了之前的一切计划。 别是他们两个人,就算召集凯尔莫罕全体人员,不一定能无伤搞定这玩意儿。 利用闪烁放它风筝,估计把魔力耗光也只能给它挠挠痒痒。 可自己被这玩意儿碰到一下,别什么昆恩,哪怕穿上钢板都得死无全尸。 “这个巨无霸貌似有个弱点…那方面的抗性还不如水鬼。” “而蛇派偏偏最擅长这一领域。” 兰伯特偏过头,注意到同伴额头渗出的冷汗,琥珀色的瞳孔中不由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臭小子还敢嘲笑我紧张。 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下巴往独眼巨人旁边扬了扬。 示意慢慢移动过去。 幸好,老矛头躺在中央呼呼大睡,留了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让两人偷偷溜走。 他们不敢迟疑。 蹑手蹑脚、有如见到猫的老鼠钻过了隧道。 …… “呼…呼…” 刚离开山洞,呼吸到新鲜空气。 两人忍不住弯腰按住膝盖剧烈喘息。 罗伊又发现了老矛头的另一项特殊本领。 “兰伯特,独眼巨人体味儿都这么重?” 从它身边穿过时,年轻的蛇派差点被冲天臭气熏晕过去。 不同于普通动物或者魔物。它的体味儿好似具有生命,随着它惊人的体温,一同向周围辐射、蔓延 在鼻腔里疯狂蠕动、扎刺。 没有腐或腥,就是一股刺激得几乎让人鼻血横流的恶臭,一趟走下来,猎魔人鼻子里隐隐有湿润的血腥气,生命值居然减少了五点。 “简直是个持续的负面光环!” “小子,这就受不了?”兰伯特翻了个白眼。“你是没闻过老矛头的排泄物,那才叫生化武器。” “留着它就是个祸害!”罗伊眼眸灵活转动,想到之前观察到的弱点,拍拍胸脯保证道,“离开凯尔莫罕前,我肯定想办法帮你除掉这玩意儿!” “为死在它手底下的狼派成员报仇!” 兰伯特讥讽一笑, “收起你的豪言壮语吧,等你先打过我再!” :。: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六章 山上的巨魔魔 山洞外是一条长而狭窄的山沟,两侧皆是峭壁,不时有细碎的石子儿沿着光滑的斜坡滚落,难以攀登。 两人要前往元素之环,只能沿着山沟绕上一圈。 可走到中途。 一个傻里傻气的声音突然从上头传下来,叫住了两人。 “喂,你们俩!这里似巨魔魔的山头,不允许外人通过,速速离开!” “不听话,巨魔魔用石头砸死你们!” 罗伊一抬头。 十来米高的陡坡最上边,三头人形怪物正杵在那儿往下张望。 它们体型太过健硕以至于宽度和高度相差仿佛,远远看去就像立悬崖边,三个摇晃身体的正方体石墩。 鼓鼓胀胀的四肢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岩石般的肌肉。 它们的身体正前方胸腹间皮肤是橘黄色的,但身体背面,脖子侧,脑袋顶的皮肤却发绿而粗糙,一颗颗大小不一、凹凸不平的石子儿就这么生长在上面,形成一副乌龟壳似的天然甲胄。 这让罗伊想起曾经遇到过的黏土魔像。 它们绿油油的脑袋下,两只黄豆大小的眼睛干瘪无神似乎随时准备打瞌睡,而塌到鼻孔外翻的鼻子和大嘴巴里泛黄的獠牙,赋予了它们一分憨厚丑萌的气质。 罗伊盯着领头的那只,暗金瞳孔变得深邃。 岩石巨魔 年龄:120 性别:雄 生命:250 属性 力量:20 敏捷:7 体质:25 感知:4 意志:7 魅力:4 精神:8 技能: 再生(被动固化):无论何种巨魔都拥有传奇般的自愈能力,新陈代谢远超普通物种,任何非致命伤势都会在短时间痊愈,免疫流血。 但弱毒性。 岩石之躯(被动固化):岩石巨魔力大无穷、皮凑肉厚,极为扛揍,如果用利器攻击它们,武器很容易破损。天生体质、力量+10。 …… 罗伊呼了口气,心头略微激动,他听过许多关于巨魔的传闻, 比如忠心耿耿、憨厚老实。 比如从前捕食过人类,但后来吃的少了。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巨魔。 虽然气氛不是太友好。 他朝着三哥们儿挥了挥手,脸色尽量温和,大声招呼,“几位巨膜…膜,我们没有恶意,我们要绕路去元素之环,不想抢占你们的地盘,请放我们过去!” “不行!” “砰!” 排行第二的巨魔往下扔了一块石头,落在两名猎魔人脚边,砸出了一个大土坑,它咆哮着表达强烈不满,“猎魔人拿着尖锐的木棍子,杀死魔物,巨魔魔也是魔物,所以你们想杀巨魔魔!” “兰伯特,不是说巨魔脑子不好使吗?这不思路挺清晰的。”罗伊问身边人,“现在有啥建议。你们以前是怎么过去的?” “巨魔山头作为徽章试炼之一,考的是反应,咱们以前大概没让它们感觉到威胁,它们通常不用理会,所以直接冲过去!” “那还等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勾勒出金黄的符咒,昆恩覆盖周身后,拔腿埋头就往前方冲刺! 巨魔见状在山顶着急地大喊大叫。 “坏猎魔人,停下来!” “无耻!” 猎魔人充耳不闻,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 短短百多米,两人凭着远超凡人的敏捷数秒便冲过了山沟。 巨魔的投掷威力惊人,但并非专业“掷弹手”,扔出的石子儿连猎魔人汗毛都没碰到。 两人冲进一口浅浅隧道,“砰砰”两记阿尔德轰开了堵住出口的岩土。 然而一出隧道他们就傻眼了,十米开外,三头岩石巨魔并排站在通往元素之环的峡谷入口,双手环胸,目光凶狠,好似三个守门神。 “猎魔人,不听劝告,坏人!”巨魔头领鸡蛋似胖嘟嘟的指头戳了戳两人,“还想往哪儿跑?巨魔魔倒数十个…六个数!” “限时离开!”另外两位抓着人头大小的石头,做势欲扔,“不然脑袋砸个洞!” “丢进大铁锅、搭配蘑菇加热!” …… “六…” “它们杀过猎魔人吗?”罗伊突然问。 兰伯特摇头,“但有不少倒霉蛋被砸得满头大包晕死过去。” “五…”巨魔首领六只伸直的手指收回了一根。 兰伯特琥珀色的瞳孔一寒,拔出了银剑。 他从不会惯着这些个家伙。 “四…” “你们这些怪物再不闪开,小心我们送你们上西天!” “伙计,别忙动手,我来沟通试试!” 罗伊拦住了他。 “三…” 巨魔目露凶光,一块块肌肉勃发、半蹲身体进入蓄力状态,脸色冰冷再无半点憨厚。 猎魔人屏住了呼吸。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一场血战似乎在所难免。 “二——” 巨魔绷紧了身体, 深吸一口气,张大了嘴, “十!”罗伊毫无征兆地大吼了一声。 正要喊出最后一个数的巨魔好像被吓了一跳,整个魔一愣,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烟消云散。 它垂下硕大脑袋,扫了一眼重新变回六根的双手手指,眼神变得茫然,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语, “咦!巨魔魔该数几来着?” “你数到了十!”一头雌性巨魔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胸膛,语气笃定。 另一头雌性摊开双手,颠来倒去掰着一共六根胡萝卜粗的指头, “然后又是几?六?” “咳、咳,三位巨膜膜,请相信猎魔人,我们怀揣善意而来!”罗伊不知何时聪兜帽里掏出了一只小黄狗,把肉嘟嘟毛绒绒的身体贴到脸上。 一大一小冲着三巨魔瞪大了无辜友善的眼睛。 “猎魔人和巨膜膜交朋友。” “就像我和它!” “汪!” 罗伊伸手一抓,黄狗塞进兜帽,又变魔术似地,拿出一瓶打开的烈酒,浓郁的酒香随着猎魔人晃动的手迅速扩散到空气里。 三头巨魔顿时忘记了数数,不约而同佝偻身体,像狗一样耸动黑洞洞的鼻子。 陶醉地眯上了眼睛。 而兰伯特怪怪地看了眼身边的同伴,仍然持剑保持警惕! 罗伊见办法起效松了口气,脑子里开始疯狂回忆瑟瑞特传授过的,一本史无前例的巨著——《如何利用话术哄骗一头单纯的巨魔》 巨魔,爱修桥,爱喝酒,一根筋儿。 不一定非要硬碰硬。 他斟酌了一小会儿,打好了腹稿。 “三位是好的巨膜膜,猎魔人只杀坏种,我们这趟来交朋友,美酒做礼物!” “酒?!” “礼物?!” 巨魔头领浑身一个激灵,花了五秒,才用贫瘠的脑髓理解这话,顿时惊讶得张大嘴。 巨魔一家孤独地住在山头,五十多年,从来没有交过像样的朋友,也没人主动送礼物给紫几一家。 莫名有点鼻子发酸。 但它摇头。 “猎魔人刚才违反规矩,逃跑!” “说一套做一套,背地还有第三套!”一头雌性巨魔帮腔。 “那是等不及要送礼物!你们当时在山上,我在下面,怎么递交礼物?必须跑过来,才能把礼物交给你们!” 巨魔猩猩一样伸手挠了挠后背,质疑道, “猎魔人为什么提到元素之环?” “要酿造最好的伏特加,必须采集元素之环附近生长的草卉和果实!”罗伊暗金瞳孔闪烁着真诚。“不信你们喝喝看?” 巨魔这才“诶”了一声,迟疑着,半推半就起来。 罗伊给了兰伯特一个放心的眼神,让他收起了武器,自己则以投降的姿势,左手高举,右手提着酒瓶,一步一步慢吞吞挪到三巨魔面前。近距离扫了一眼这种独特的生物。 处于安静状态的巨魔还是挺憨态可掬的。 硕大的脑袋,绿油油的脑门儿莫名带着几分秀气。 当然是相对老矛头而言。 猎魔人将一瓶美酒放在它们脚下。 莹润的酒液在透明的长颈瓶里晃荡,折射动人的光彩。 酒香四溢,三头巨魔瞪圆了眼睛。 “咕噜…咕噜…” “巨膜膜,喝,诺城伏特加,一辈子朋友!”罗伊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伏特加?朋友,”巨魔首领小眼睛扫过两个同伴,它们吞着口水忙不迭点头。 “猎魔人也喝,一起喝,能享受伏特加的,才能做朋友!” 接下来,狼派猎魔人眼前出现了极其荒诞的一幕。 年轻的蛇派和三头巨魔围成一圈以地为席,开始你一瓶,我一杯,热火朝天敬酒加聊天。 三头巨魔一人抱着一个酒瓶大口闷。 而猎魔人一小杯一小杯慢慢抿。 每次喝完一瓶,他又变魔术似地拿出另一瓶酒。 伏特加、啤酒、矮人烈酒,换了好几种花样。 这小子是在干嘛? “巨膜膜…你们在山上住了多久?” “六、六、六…”巨魔首领连续说了超过十个六,然后宕机一样循环往复,酒水从牙齿缝里漏了出来。 显然它数不出那个数。 罗伊听得着急, “这么着吧,三位朋友,都靠过来,我罗伊在此发誓,今天,必定教会朋友如何数数,超过十!” “超过十?” 三头巨魔惊疑不定地听从猎魔人的安排,全部摊开手掌,六只手并排放到一起,从左往右一直数,整整数到了十八。 “一家子整整齐齐,就能数到十八!” 巨魔们都惊呆了,互相配合着反复尝试,数了几遍后,彻底记熟方法,看向他的目光就像看着神明。 “罗伊,你,送酒、教数数,好人!” 巨魔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恩人!” “朋友!” “喝!” “嗝儿…巨膜膜,你们的规矩不是一个丈夫,一个妻子吗?”罗伊曾经从瑟瑞特的编写的论文中看到过,巨魔实行一夫一妻制,保持终身。 一方死后不会再娶再嫁。 至少在爱情方面,比大多数喜欢风流韵事的人类忠贞得多。 暗金目光扫过三头巨魔,分明是一位雄性头领,两个雌性。 难道这家伙违反传统,开启了后宫? “它,老婆,巨麻!”妻子听到点名咧嘴露出大黄牙,冲丈夫狰狞甜笑。 “它,女儿巨菇!”巨魔魔厚实的手掌拍了一下皮肤颜色稍浅一些的同伴脑袋, “砰!” 后者立马亲热地往它胸膛重击一拳。 碎石飞溅。 罗伊看得眼皮一跳,自己要是挨上一拳,至少得断根肋骨。 “你们认识山洞里的独眼怪、老矛头吗?” “老矛头很危险!”巨魔摇头,“不要惹它!” “好吧,不惹它…你们一家人,有没有兴趣,到外面转转?”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美酒、大铁锅炖肉,管够!” “巨魔魔喜欢蘑菇。”巨麻毫不客气地说。 “当然也有,还加了好多料,都是你们最爱,小青蛙、小蜗牛、小鼻涕虫、骨头…呕…”罗伊竭力回忆着瑟瑞特的论文,“臭臭又香香。” 如果能忽悠三头巨魔去诺城当保镖,那从今往后,谁还敢招惹猎魔人?! 养不起也不是问题,只要有巨魔,多得是商人愿意重金雇佣。 到时候自己再赚个差价? 三巨魔明显心动了,酒瓶含在嘴里,歪着脑袋大眼瞪小眼,沉默良久。 但最后,不约而同地摇头, “这里,凯尔·莫罕,是家。巨魔魔守护家园,不能离开!” 罗伊闻言略微遗憾,但没有强求它们背井离乡,转而又问, “那边破破烂烂的城堡,很多漂亮石头,也算是巨膜膜的家吗?” “城堡有很多石头,一点也不无聊,也是家的选择。但猎魔人有四个,太厉害,又像老鼠灵活,石头砸不到,木棍子戳的渥们很痛,打不过!”巨魔魔望着城堡的方向,眼中有些期望,还有一丝后怕。 罗伊心头一动, “如果外人进攻,要毁坏漂亮的城堡,您们帮忙吗?” 三头巨魔左手捏右手,陷入了犹豫,憨厚的脸颊满是纠结。 “事实上,我也住在那儿,漂亮的城堡也是罗伊的家。” “朋友的家?!”巨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拍了拍胸脯,郑重承诺,“巨魔魔帮罗伊守护!” “赶走入侵者!” “这座山头,欢迎罗伊,随时做客!” 猎魔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露出一口白牙,笑容越发灿烂,又给巨魔一家人一头贿赂一瓶酒。 半小时后。 巨魔喝了太多混合酒水、不胜酒力,躺在路边呼呼大睡。 原地鼾声大起。 “兄弟,你可真是狡猾,居然能把它们灌醉。” 一直在不远处安静旁观的兰伯特走了过来,手掌如刀横在脖子间,脸色凶狠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巨魔新陈代谢快,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咱们最好快点动手!” 罗伊愣了一下,暗金的瞳孔扫过身前全无防备,冲自己袒露柔软肚皮的三头魔物。 巨魔突变诱发物很是珍贵,绝对适合即将到来的飞狮怪青草试炼。 但他也就挣扎了一下。 随即摇了摇头,遵从了内心。 罗伊终究不是没有感情的经验收割机器。 “兰伯特,你刚才没听清,巨膜膜一家做出了承诺,以后若是凯尔莫罕遇袭,完全可以到这儿搬救兵!” “我废了半天口舌、多瓶珍藏才和他们套上近乎!杀了它们岂不是白费苦工!” “你确定放过它们,小子?”兰伯特一副撞了鬼的样子,脾气暴躁如他,从不和魔物交流。“猎魔人不杀怪物,那还叫什么猎魔人?” “猎魔人只杀有害的怪物!”罗伊揶揄道,“兰伯特啊兰伯特,和怪物之友白狼阁下相处了那么久,你一点也没受到他的先进思想熏陶吗?” “他是他,我是我!” “说真的,别整天打打杀杀!你有空去奥森弗特动保协会进修进修吧,接受点不一样的思想。” “那是啥地方?”兰伯特无奈丢下巨魔一家,并肩和罗伊走向通往元素之环的山坡。 “学习知识的圣地!”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七章 元素之环,火界层 “兹…”空气里浮现一抹指尖般的橘红,石制灯盏绽放火光。 两名猎魔人踏入了半山腰处的元素之环。 同时伸手摁住脖子间“嗡嗡”轻吟的吊坠,环目四顾。 山下波光粼粼的绿水环绕,山顶皑皑白雪笼罩朦胧迷雾。 而元素之环本身则由一堆粗犷原始的山岩围成,岩石表面镌刻着一排排扭曲密集的上古语字符,两元素之环分割为四个部分—— 春天,象征生机勃勃的水元素;夏天,象征炎热和干旱的火元素;秋天,象征庄稼丰收的大地元素;冬天,象征万物凋零、世界萧索的风/空气元素。 上古字符以及独特的环形结构,使得浓郁的混沌能量在此聚集。 不用猎魔人感官,罗伊也能感觉到活跃的元素,甚至形成种种异象—— 掠过耳畔的呼啸狂风,眼前闪烁的火光,滑过皮肤的湿润水气,涌入鼻腔的泥土腥气。 酥酥麻麻从四肢百骸深处涌出,体内的魔力与外界的元素产生了共鸣。 每块皮肤伴随某种韵律,轻微跳动。 猎魔人很确定,如果在元素之环中冥想一轮,绝对花不了五个小时,三个小时就能恢复所有魔力和体力。 “如何,小子?我说过绝对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元素之环对菜鸟好处多多。”同伴迷醉的表情让兰伯特非常满意,“现在,你先来几个法印,把魔力耗光,为深沉的冥想做好准备。” 罗伊依言而行,五指勾勒符咒,朝着天空连续释放六种法印,大概一轮半的样子。 魔力涓滴不剩,他的后脑隐隐泛起眩晕。 “小子你听好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必须把握好,进入最深沉的冥想。如果能看到四大元素位面…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兰伯特敛去脸上的轻佻,郑重告诫,“但只要看到了它们,你得想方设法靠过去!,记住,距离元素位面越近,你获得的好处就越大!” “甚至有可能让法印脱胎换骨。” “当然,大多数猎魔人只能提高一点法印强度。” 罗伊垂下头,把每一个词记在心底。 “可以冥想吧,我守在旁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罗伊颔首,就在元素之环里随意地盘膝坐下,身形放松,呼吸若有若无,很快,四周的光线黯淡,灵魂仿佛脱壳而出,进入一处光怪陆离的所在。 兰伯特正用左手做出古怪的手势,挨个激发元素之环的铭文,见状不由眼皮一跳。 “妈的,这么快就进入状态,怎么感觉这小子冥想的姿势比我还娴熟…” 通常情况下,冥想技艺越精湛,冥想者在现实世界的存在感就越低。 这意味着,他的灵魂距离四大元素位面更近,能够更充分有效地汲取和利用混沌能量。 这小子给他的感觉,那种异常剥离感,他只在大了几十岁的杰洛特、艾斯卡尔身上看到过。 “至少冥想六七十年才能达到这种水准。”兰伯特惊疑不定,琥珀色的瞳孔反反复复打量这张年轻的面孔,“但这不符合现实,他才多少岁?” 哪怕是天资卓绝的术士,从婴儿时期开始冥想,到十五六岁的年纪,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兰伯特摇头。 这小子,短短几天,带给他的惊喜比过去一年还多。 当然,他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技能点! 让罗伊的冥想跨越了几十年的鸿沟! …… 冥想视界之中。 大部分空间的主色调永远是虚无、死寂和黑暗。 然而这一次又有所不同。 相比于以往稀疏零落,一簇簇抱团分散在角落的四大元素。 这一次元素浓度翻了数十倍。 橘色的火元素、蔚蓝的水元素、金黄的土元素,靛青的风元素,簇拥在猎魔人身周,确切地说是灵魂周围,宛如一只只色彩艳丽,充满好奇心的萤火虫。 轻柔地触碰他的身体。 以往冥想的时候,它们总是小心翼翼、若即若离,轻轻碰一下这位突然闯入者,又立刻逃窜。 他需要花费不少功夫,主动去追逐、捕获离散的元素,补充魔力,让元素改造身体,更好地适应混沌能量。 五小时左右才能达到一次完整冥想的效果。 但这次,压根不需要废什么力气,空间里的元素太过密集,以至于元素之间相互推搡,一个挤一个,不由自主便投入猎魔人的怀抱。 …… 罗伊牢记着兰伯特的告诫,并没有傻傻愣在原地,任由元素的“宠幸”… 漆黑的冥想虚空。 猎魔人半透明的身体屈膝半蹲,猛然一跃,便轻盈飘向了远处,元素潮汐簇拥、吸附在他身后,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一对色彩斑斓的翅膀。 随着他的意志,推着他向前飞行。 前方—— 四个璀璨夺目的光团横亘在古老而漆黑的天空中。 澎湃汹涌的元素,众星拱月般环绕在周围。 这便是四大元素位面。 借着元素之环的助力,罗伊史无前例地靠近了它们。 眼前光芒强烈。 他听到了风的轻喃,大地在脚下震颤,火焰炙烤身体,冻彻心扉的冰水迎头浇下。 他感到了虚弱、和渴望。 同时元素潮汐到此力竭。 他寸步难进,停在了四大光团不远。 四大元素位面由远及近排列在眼前,猎魔人透过相隔最近,燃烧着火焰的巨大光团,变幻不定火焰幕布,看到一副毕生难忘的的瑰丽画面—— 一处古老隐秘之所。 两侧皆是参天的悬崖峭壁。 一头有着橘红皮肤的人形生物,屹立在峡谷之间,奔涌不息的岩浆之河上。 宽阔如山的背脊、修长的胳膊、气化成一团的下肢。 身体强壮如巨魔,炎色的脉络在全身皮肤下流转。 它的脸。 狮鼻阔目、须发赤红、脖子和胸口前缠绕着火焰狮鬃。 弯曲的牛角下,浓烟和岩浆为它戴上威严的冠冕。 狮子般的大嘴露出两枚颀长獠牙,双瞳、鼻孔、和齿缝,不停朝外鼓荡高温的火焰流苏。 火巨怪 ? 居住于火界层的元素精灵。 罗伊仅仅注视它一秒。 它似乎感受到异样,突然转过脸,面朝探视者的方向。 双目怒瞪! “欧昂!” 岩浆之河突然沸腾,如同瀑布般倒卷而起,火海滔天,湮灭整条峡谷。 狰狞的脸庞突然放大十倍,仿佛一瞬间透过位面的限制,瞬移到了猎魔人眼前。 双目喷火,暴怒咆哮! “aenye!” 灼热得令人窒息的气流裹住猎魔人。 他呼吸不能。 每一块皮肤都在高温下颤栗。 连灵魂都在燃烧。 烈焰焚身的剧痛中,浩大无边光芒将他湮灭! …… “唔…”罗伊眉峰紧蹙轻呼了一声,从深沉的冥想中醒来。 睁开眼,暗金的瞳孔隐隐闪过一道红光。 奔流的岩浆、爆发的火焰,以及那恐怖的火巨怪统统不见。 微风轻拂他躁动不安的身体。 眼前是元素之环粗糙的石壁,以及兰伯特关切的眼神。 “小子,感觉如何?”兰伯特见到他露异色,立刻关切扶住他的身体,连珠炮般地发问,“有没有看到元素位面,得到啥好处没?” “停!兰伯特,我冥想了多久?” “大概两小时。” “给我点时间,让我安静安静,理清头绪…”罗伊重新盘膝而坐,心神沉入模板。 眼前闪过一排绿色的字眼。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八章 伊格尼·怒焰 “你在元素之环进行了第一次完整的冥想。 精神:14.5→16 魔力:185→200 猎魔人法印:lv2→lv3。 “你靠近了虚空中的火界层,聆听了传奇生物火巨怪的愤怒之语,你对火元素的爆裂性质产生了新的认识,并且你的精神突破了15。 伊格尼法印发生变异—— 伊格尼(原):从掌心喷出一道锥形的火焰灼烧目标。 伊格尼·怒焰(新增):你现在可以向二十米以内的目标发射一枚怒焰。 怒焰会自动追踪你仇视的目标。 怒焰在接触目标的第一时间发生爆炸,并与附近空间的火元素产生连锁效应,进一步增强爆炸冲击和火焰温度。 怒焰享受精神以及法印等级加成。” …… 一次冥想。 猎魔人法印提升了一级,精神增强。 并且获得变异的伊格尼法印——自动追踪的远程火球。 这趟元素之环的旅程堪称完美。 不过哪怕罗伊已经脱离冥想状态,现在回想起火巨怪恐怖的眼神和咆哮,仍能感到火焰在灼烧皮肤。 冥冥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对喷火的眸子投来注视。 随时准备倾覆怒火,将他烧成碎片! 恐惧无法遏制地蔓延,灵魂开始颤抖。 罗伊咬着牙,端坐在元素之环里,尝试再次冥想。 他要再次直面那头界灵,战胜恐惧! 当他进入冥想,却突然发现,元素之环内的混沌能量仍旧浓郁,却不再能形成元素潮汐,帮助自己靠近四大元素位面。 仅凭他lv6的冥想造诣,距离四大位面还很遥远。 “难怪兰伯特说只有第一次才能获得突破。” 罗伊深呼吸口气,无奈接受现实。 看了一眼翘首以盼的狼派,犹豫了片刻,既然要拉拢对方,那么自然表现得越厉害越好。 “这次冥想过后,我的法印威力似乎提升了一点。貌似还发生了一点变异。” 兰伯特张大了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运气? “你看到了元素位面?” “我看到徘徊其中的一头火焰界灵。” 兰伯特脸颊抽了抽,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我从书上看到过,那东西叫火巨怪,四种界灵之一。百分之九十九的猎魔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它的真身,更没有机会向它许愿。” “许什么愿?”罗伊纳闷了。 “你不知道?它和迪精一样能满足人类的愿望,但前提是你能制住它,当着它的面说完愿望。” 罗伊心情好了点,那玩意儿吼两声就把自己震了回来,还许啥愿。 “小子,老实说,你是不是幸运女神的私生子?” “没准。”罗伊坦然接受赞美。 “先给我来一记法印试试,让我瞧瞧你的进步,阿尔德就行。”兰伯特朝他勾了勾手,站在两米开外,脚步前后分开,屈膝半蹲做战斗姿势。 “你不先套上昆恩法盾?” 兰伯特拍拍胸膛,“小子,不用留手,别怕弄伤我,我想切身体会一遍你的冲击力!” “那我满足你的愿望!” 罗伊翻了个白眼,左手五指勾勒出蓝色符咒,猛然朝着狼派猎魔人一推。 砰! 空气炸裂。 兰伯特闷哼了一声,犹如狂风摧折的树干向后摔倒,贴着山坡滚了几圈。 复又鲤鱼打挺站起身体。 “嘶…你还真下得了狠手?不过力道不错,”兰伯特龇牙咧嘴揉了揉胸腹,“虽然比起我来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这小子魔力天赋卓绝、拥有启示能力,那又如何? 现在他的法印和剑术,可比我差远了! 兰伯特找回了几分自信。 “再试试变异的法印?” “我怕会弄伤你!你在旁边看着就行!”罗伊摇头,踏出元素之环,目光扫过路边某处淡黄的石楠花花丛。 豁然一凝。 五指飞快画出正三角符红色咒,往前一推。 伊格尼·怒焰! 掌心前的图案里,钻出一枚赤红的火球。 盘旋不到半秒,飞入石楠花丛。 “砰!” 宛如晴天霹雳! 石楠花丛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乱七八糟的泥土、碎石、草屑漫天飘飞。 一阵白烟伴随短暂的高温。 当烟雾散去,地面露出一个脑袋大的窟窿! 附近的泥土被高温炙烤成黑色,几朵火苗沿着四周蔓延。 “这踏马是小型的舞动之星啊!”罗伊赶用阿尔德法印扑灭火苗。 不过相比于炼金炸弹,伊格尼·怒焰的爆炸范围小得多,但威力更加集中! 对比另一种远程攻击——手弩, 它的距离、和飞行速度,都有所不如。 …… 罗伊闭眼回忆刚才的感受,区别于普通伊格尼法印。 释放变异法印时,火元素变得更加爆裂,更加粗暴在体内涌动,施咒的左手隐隐有一丝撕裂感和灼痛感。 至于消耗的法力— 一记伊格尼·怒焰,仅仅消耗二十点魔力,和普通伊格尼一致, 但威力翻了几倍!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改良自火巨怪的法印,潜力巨大。 但得慢慢尝试、挖掘。 而且关于战术。 他脑海里一瞬间钻出了几个配套战术。 如今远程攻击手段,除了手弩加布里埃尔,还有法印伊格尼·怒焰。 前者追踪加眩晕,后者追踪加爆炸。 那么战斗中能否左手法印,右手弩射,双重远程打击? “双管齐下,瞬间爆发力绝对超过了近身剑术。” 但有一个致命缺陷,非常耗魔。 哪怕他如今两百点魔力,也来不了几次双重打击! …… “术士施展的火球术,差不多也就这种威力。赫里欧特洛普法印能挡得住?”兰伯特脸色惆怅,唉声叹气,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点自信,再次被打击。 这小子,百分之一的幸运儿! “未来注定是个大人物。” 兰伯特羡慕加唏嘘,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枚吊坠,丢了过来。 银链顶部,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狼首。 “收下吧,罗伊。你通过了凯尔莫罕的徽章试炼,有资格获得狼派徽章…维瑟米尔、杰洛特、艾斯卡尔都是这个的意思。” “可我是个蛇派。”罗伊强调道。 “那没影响,咱们又不跟雷索抢人!”兰伯特话音一转,“只是从今往后,你也算个荣誉狼派!” “额。” “是男人就别给我扭扭捏捏!” 罗伊这才把狼首徽章贴身收好。 不过挂在脖子上的仍然是蛇派徽章。 兰伯特吹熄了石制烛台上的火焰,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还有一个小时到傍晚。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艾斯卡尔他们说不定已经把山羊架上了烤架,刷上香料,等着咱们一起享用。” “那你们四个人,当初在元素之环第一次冥想后,有没有得到什么独特奖励?”罗伊赶紧上前和他并肩,走下了元素之环的斜坡。 “杰洛特的亚克席法印发生了变异,能把人变成傀儡,而且更加持久。我一直认为,他正是靠着变异亚克席,缓慢而持久地魅惑女人,才让她们疯狂迷恋那那张死人脸。” “可惜没找到证据。” 兰伯特遗憾摇头, “我、艾斯卡尔、维瑟米尔就普普通通,第一次冥想,和元素位面隔着至少一座蓝山。” 罗伊思忖着,白狼大概继承了母亲的一点魔力天赋,才能获得变异法印。 他心头升起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等冥想达到更高的造诣,再来元素之环进行第一次挑战?” “大多数猎魔人等不到那时候,已经死在战斗中,不如提前来冥想,增加点实际战斗力。” 罗伊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 “元素之环的事到此为止。” “兰伯特,今天法印提升,有你的功劳,为了表示感谢,我免费给你一个忠告。” “哦,小子,别又扯什么兄弟会,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带着一群人的嘱咐,你必须熄了那个心思。” 兰伯特终于吐露实情。 “跟兄弟会无关,而且你改变不了我的主意。”罗伊摇摇头,“认识一个叫做艾登的猫派猎魔人吗?” 兰伯特突然停下脚步,目光不悦,恶狠狠地质问,“小子,难道你会读心术?从我心里读到了这个名字?” “你猜对了!”罗伊直接承认,“我看到你的内心,其实你十分认可猎魔人兄弟会的理念,迫不及待加入我们的,对吗?” “又是启示能力?”兰伯特听完却不屑地摇头,“别老是滥用作弊手段探人隐私,又自作聪明地炫耀,不然总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感谢提醒,可启示不受控制…我获取信息非常偶然,五花八门都有…说回艾登吧。” “我和他是铁哥们儿!”兰伯特一矮身,捂着鼻子,钻进来时隧道,“虽然认识不到一年,但艾登的脾气性格非常对我的胃口。” “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和他合作起来如丝绸般顺滑,他又那么善解人意,理解我的幽默风趣。” “嗯,你现在就很幽默。”罗伊眼神怪怪的。 “别打岔!如果他的女的,我肯定向他求婚!”兰伯特一脸认真,“不过当兄弟也很棒。” “杰洛特、艾斯卡尔也是我的兄弟,但和艾登,还是没法比…你倒是说啊,为什么提起他。” “做好心理准备,兰伯特。”罗伊脸色一沉,“我看到了他未来的遭遇——几年以后,他会陷进一个阴谋之中,被一群精锐雇佣兵追杀致死。” 兰伯特脸色一白,眼神变得很复杂,疑惑,惊讶、苦涩。 花了五十多年,才交到一位如此合拍的朋友。 这么快就这么死掉了?! 他眼神一狠, “小子,你该知道编故事欺骗我有什么下场!” “犯得着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凶手是谁?”兰伯特紧张地追问, 罗伊盯着他琥珀色的瞳孔,“一群权力滔天的王国大臣。” “因为艾登接手了一个委托,帮公爵女儿解除诅咒,惹怒了这群王国大臣。” “于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雇佣一群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杀死了艾登。” “你看得这么清楚?”兰伯特大吼,“艾登怎么得罪那群王八蛋了?” “艾登挡了他们的道,”罗伊摇头,目光中闪过唏嘘,“而且猫派在民间声望很糟糕,有的贵族就是痛恨他们,除之而后快,仅此而已。” “可艾登是理智派啊,几乎没伤害过无辜!”兰伯特说,“绝不该这么死掉!” 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打转,眼神闪烁,脑子疯狂转动。 “如果我劝他不要接受任何公爵的委托?” “也许能活下去,也许会死在别的人手中。”罗伊耸耸肩,很满意他激动的表情,“猎魔人相信命运,你该清楚,命运没那么容易扭转。” 冷风从河面吹来,兰伯特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提过吧,加入兄弟会的一位猫派同样是理智派,并且有一段痛苦的往事。某一天,一个陌生的法师盯上了他,把他麻醉过后带回实验室,用他进行各种残酷的人体实验。” 罗伊打破了僵局。 “他被关在监牢里,生不如死待了二三十年。直到不久前才被我们救出来。” “他有错吗?”罗伊质问着,跟随兰伯特跳上了木船,他开始荡起双桨。 船舷撞破水面。 罗伊的声音铿锵有力! “兰伯特,你不明白吗?弱小就是原罪!如果自身不具备足够的力量,或者缺乏强大的势力庇护。” “被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吞没,遭受什么意外也不奇怪。” “弱小就是原罪?”兰伯特自言自语似地琢磨着这句话,突然抬头再次打量面前这位天赋异禀、理想远大的年轻后辈, “你能给我一个保证?只要我加入猎魔人兄弟会,艾登就不会死。” “凯尔莫罕就不会沦陷?” “抱歉,我无法保证,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罗伊看向了他。 兰伯特心底莫名被触动。 潜藏已久的热血涌了出来。 他突然有种预感。 这个年轻人将改变猎魔人的历史! 他了? 继续吊儿郎当下去,得过且过,任由家园和最亲的朋友遭难? 还是同这个十几岁就能看到元素位面的天才一同搏浪? “罗伊,诺城的工作还需要人手?我可以跟你们回去,甚至加入兄弟会。” “求之不得!”罗伊心头松了口气,朝他伸出了手,“我们随时欢迎新成员!” “但能不能也收下艾登?我会带他来见你,一起加入…希望你履行承诺,猎魔人互相保护!” “这正是兄弟会的宗旨之一,但他首先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 “那咱们说定了!” …… 木船行至河中央。 碧绿的河面,朔风迎面吹来。 兰伯特深呼了一口气,莫名地意气风发。 “小子,虽然你说服了我,但是剩下那个三个家伙可不那么好劝…他们怕了你的长篇大论。” “今天故意躲着你,派我来劝说。” “我早就猜到了。”罗伊笑着说,“你尽管放心,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奇迹。” 我就是猎魔人 第十九章 未来和过去 两人回到凯尔·莫罕之时,夜色笼罩城堡,天边升起一轮残月。 正如兰伯特所说,大厅的烤架上挂起了一头烤好的山羊。 但是杰洛特三人早早用过晚餐,回了房,都没能打个照面。 他们在刻意避免与罗伊接触。 “小鬼,咱们此行已经完成预期目标,你别逼人太甚。”壁炉边的光头大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罗伊摇头,如果不能改变狼派消极的态度,这个盟约起不到什么作用。 …… 既然他已经拉拢到兰伯特,说明计划奏效,他决定继续逐个击破。 当天晚上他直奔主堡的最高层,敲响了白狼阁下的卧室大门。 布拉维坎的屠夫看到门外访客的第一眼,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的无奈, “晚上好,杰洛特。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年轻的蛇派笑容灿烂,牙齿白得闪闪发光。 杰洛特笑得很勉强,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有话明天再谈如何?” 罗伊按住了即将合拢的破木门,一条腿强行挤进了房间,让他关不上门。 “明天,你是不是又该出去钓鱼了,后天钻进蓝山旅游?”罗伊调侃了一句,轻轻在白狼胸前一推,把他推进了卧室,“得了吧,咱们开诚布公地谈,别再躲着我了,我又不是你的老相好叶奈法!” “额…能不能别总是提起她?我和她已经分手多年。” 白狼脸色不悦地嘀咕了一句。 “可你心头仍然对她念念不忘。” 罗伊自来熟地找到唯一的一条凳子坐下。 杰洛特的房间比他预想中更加朴素,垫着兽皮的木板床,床前的一口衣箱,一个衣架,然后空空如也 宽敞的大厅足够来场精彩的剑术比赛。 “奇怪,怎么没看到独角兽?雪白的独角兽去哪儿了?” “你究竟怎么回事,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白狼一屁股坐在木床上,目光望着铁窗外的月亮,“凯尔·莫罕没有纯洁的姑娘,拿什么吸引独角兽?” 罗伊颔首,看来白狼和叶奈法还有很多新花样没有开发出来。 比如什么独角兽震、云震… “你把它当成一个私人建议就行!” 他收敛了脸上的嬉笑,严肃道, “杰洛特,老实说,关于猎魔人兄弟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加入?” “我以为兰伯特已经给你解释得够清楚。”白狼摇头,“蛇派和狼派的立下盟约就恰到好处,接下来咱们该拟个章程出来,每年抽一段时间,找个地方聚会,交流感情,顺便互帮互助,解决麻烦。” “没有太重的负担…” “何必固执于猎魔人兄弟会,一个大而空泛的组织?要开创一个组织比你想象中困难得多。 “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比如规章制度,你们制定好了吗?管理型的人才找齐了吗?谁给你们处理各种杂务:吃穿住行、薪资、工作安排?猎魔人就不擅长这这个领域。”深色猫瞳闪过一丝思索,杰洛特认真地说, “看来你仔细考虑过。” “你不喜欢涉足管理的事务,自然有别的人负责,无需担心。而且按照最初的构想,兄弟会绝不会强迫成员办事…不然兰伯特绝不会答应加入进来。”罗伊含笑说, “兰伯特同意了?”白狼无奈又失望。 “你没听错,过了一月之期,他会和蛇派一起前往诺城。”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明明商量得好好地,拍胸脯保证让你打消念头,一转身就叛变!” 白狼低吼着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叹气, “兰伯特还年轻、性格跳脱、贪玩,他大概想去诺城逛一圈,见识一下大城市的繁华,很快就会感到厌倦,所以他的话你也别太当真。” “我不这么认为,兰伯特给你开了个好头,”罗伊笃定地说,“他迟早会向你们证明,加入兄弟会是正确的选择。” “而且,你们不关心十年后那场灾难吗?不联合起来,拿什么应付?” 谈到这一点,白狼表情变得沉重, “你确定没有看错,罗伊?我实在想不出来,凯尔莫罕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外人觊觎?” “你不觉得猎魔人本身就有很大的价值,耐毒、耐热,对极端环境拥有远超常人的适应性,猎魔人是绝佳的实验素材!” “而且狼派的配方,对某些存在而言不亚于无价之宝。为了保护凯尔莫罕,你们愿意把配方拱手送人吗?或者说服维瑟米尔搬离这座城堡?” 罗伊盯着杰洛特的脸。 他知道答案。 固执的传统,使得狼派绝不服软,他们宁死不屈,坚守到最后。 “罗伊,你的启示比我想象中更强大,能看到如此具体…突变配方,这便是凯尔莫罕再次遭受攻打的原因?” 至此,杰洛特稍稍相信了他的预言,开始认真考虑,加入所谓的猎魔人兄弟会,让狼派、蛇派、猫派、熊派、凯尔·塞壬的狮鹫派,乃至于从未见过的飞狮怪,统统联合起来。 能否抵挡充满恶意的强大势力,改写未来? 对了,还要加上面前这位,拥有启示能力、天赋卓越的猎魔人。 罗伊看出了他脸上的意动,决定继续加码,“凯尔莫罕的悲剧…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跟你的命运之女有关。” 杰洛特挑了挑眉梢,脑海里不由自主钻出一位鼠灰色头发、五官小巧精致,带点男孩子气,活泼好动又大嗓门的小女孩儿。 “怎么说?” “杰洛特,你还记得帕薇塔和多尼之女,辛特拉的小公主希里吗?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去看望她?” “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言行粗鲁的猎魔人,”杰洛特自我安慰似地摇头,“有什么资格去打扰高贵的公主殿下。” “何况我要是敢登门,辛特拉的皇后卡兰瑟必然认为我对她的乖孙女儿意图不轨,她会砍掉我的脑袋。” … “你总是这样…对希里,对叶奈法,都如此。” 充满一种矛盾的魅力? 罗伊大声道,“不要你以为…你该亲自去瞧瞧,征询她们的意见,弄清楚她们是想见你,还是和你矫情地捉迷藏!” “直接点吧,罗伊。”白狼低声道。 “我也看到了希里的未来。” “我们曾经一起经历了布洛克莱昂之旅,见到了树精女王艾思娜,她揭露了希里真正身份,你可记得?” “上古血脉之女——” 白狼低沉的声音响起,窗外忽而涌入狂风,吹得虫蛀的布帘呼呼作响。 天空之中月光隐入了乌云,光芒黯淡。 房间的混沌能量,仿佛在回应这个称呼,变得活跃。 “上古血脉,可比猎魔人的突变配方珍贵得多。”罗伊一字一句道,“觊觎她的势力也更加庞大,并且对她锲而不舍。” “你无法割舍命运的羁绊,伸出了援手。” “到最后,你的命运之女为凯尔莫罕带来危险和灾难!” “怎么可能!她是王国的继承者,”白狼反驳,“辛特拉的皇室和史凯利杰群岛的统治者为她保驾护航,谁敢对她出手?!” “又哪里轮得到猎魔人保护?!” …… 罗伊笑而不语。 杰洛特心念电转,很快想明白症结所在。 就算他作风老派、秉守中立,遵循传统。 但他走南闯北,消息一点不闭塞。 他想起了在布鲁格、辛特拉听到的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有人说,南方尼弗迦德帝国的军队在阿梅尔山脉不远驻扎。 如果继续往正北方前进,势必进入辛特拉的势力范围。 南方帝国的图谋昭然若揭。 杰洛特又想起了一回事。 在布洛克莱昂时,沦为树精配种机器的菲斯奈特总督甚至就此事责骂了希里一顿,责怪她胡乱逃跑,破坏了辛特拉和维登的同盟。 使得辛特拉越发势单力薄。 …… “希里还需要猎魔人来保护,那只能说明,原本护佑她的辛特拉王室、那个充满控制欲的皇后卡兰瑟被尼弗迦德给…” 白狼豁然一惊。 夜风从脖子后涌来,不知不觉间,浑身渗出冷汗。 再次看向面前的年轻人,深邃的猫瞳变得很复杂。 这位疑是先知的蛇派猎魔人,竟然轻易就向他透露了未来一场战争的走向。 太过于不真实。 “如果希里发生意外,你会坐视不理吗?” 杰洛特扪心自问,摇头。 不止如此。 一旦自己插手。 维瑟米尔、艾斯卡尔、兰伯特哪怕嘴上说得再难听, 凭他们几十年的交情。 不可能坐视不理。 凯尔莫罕被卷入进来的几率不小。 这种情况合乎逻辑。 “杰洛特,你也见识过意外律的厉害之处。就算你和希里暂时分开。”罗伊沉声道,“命运终究会把她送到你面前,让你们同生死、共患难。” “到时候,如果狼学派还是只有你们四个坚守者…就算加上我们蛇派,仍然远远不够!统统都会被冲刷得尸骨无存…” 罗伊深吸一口气,暗金的眼睛定格在猎魔人身上,“如果你不愿意改变,不愿意加入我们,发展壮大属于猎魔人的势力,光凭现有的力量,绝计无法保护你的家园凯尔·莫罕,你的命运之女希里。” “见鬼!你是恶魔吗?非要用如此残忍、直接的表述方式?”杰洛特失态地站起身体,踱步,嘶声道,“就算我加入兄弟会,然后?凭借世界上找不出几个来的猎魔人,就能抵挡堪比军队的势力,你认为可能吗?” “改变,总比坐以待毙强。”暗金的瞳孔与琥珀的瞳孔碰撞出火花,罗伊怡然无惧地与愤怒的白狼对视。“加入兄弟会,把学徒们培养起来,至少有实现完美结局的可能。” “出生入死的同伴,不再做无谓地牺牲。” “大家都能获得幸福…” …… “来吧,杰洛特,”罗伊朝他伸出了手,“跟我们一起回诺维格瑞,为了猎魔人的明天而奋斗!” “你真是个小魔鬼!”利维亚的杰洛特重复道,粗糙的手掌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重重握住了年轻人的手,掌心全是汗水,“别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 “还有,别让我操心乱七八糟的杂务!” “你放心,兄弟会绝对不会让一个外行人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那么我们就说定了!今天谈了很多,”罗伊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到了门口,“我想你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觊觎狼派配方和上古之血的敌人。 辛特拉和尼弗迦德战争的走向。 太多太多未来的信息,充斥脑海,杰洛特脸色泛红,白发之上汗气蒸腾,需要缓一缓。 但他就像一个喝烈酒上瘾的男人,忍不住想要饮得更多。 “罗伊,所谓的启示,只要你想要的,你心头记挂的,就能看到吗?”杰洛特叫住了他, “怎么可能,我不是说过启示结果充满了偶然性,”罗伊摇头失笑。 “那你如何了解这么多,跟凯尔莫罕、跟我相关的事?”白狼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 因为你是主角。 罗伊心头说了一声, “因为我跟你们接触的比较多,所以更容易获得相关的启示。” “是这个原因?”杰洛特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坐在木床上,十指相扣,脸上露出一丝紧张,“那么,我能否咨询你一个人的下落。” “你尽管问,但启示不受控制,”罗伊冲眼神忐忑的白狼遗憾地摇头,“我不一定能给出答案。” 白狼脸色变幻地杵在原地。 沉吟良久,才开口。 “你知道我最初是怎么来到凯尔·莫罕的吗,罗伊。并非什么意外律。” 罗伊心头一动,他突然明白对方要提什么问题。脑海里的信息疯狂翻滚。 杰洛特深吸一口气,自嘲又苦涩一笑,“一个女人把我丢给了维瑟米尔。” “确切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抛弃了我,把我遗弃在了凯尔莫罕大门外,后来狼学派的维瑟米尔收养了我,引我进入猎魔人之道,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大多数情况下,母亲只会恳求猎魔人,不要带走自己的孩子,她却对我避之不及。” “额,也许她有某种难言之隐。”罗伊安慰。 杰洛特仿佛没听见她的解释,喃喃自语神经质地说, “这些年我还一直在想,我到底会不会和当年把我丢给猎魔人的那个女人相遇。万一遇到她,她看着我深色的竖瞳时会有什么反应。我又该说些什么,问她些什么问题,比如为什么会抛弃我?” 杰洛特的眼角隐隐酸胀。 “可我等了七、八十年,也没能等到命运的重逢,我仅仅从维瑟米尔嘴里追问到了她的名字,薇森娜,一位女性德鲁伊和术士。她现在究竟身在何方?你的启示能帮助我找到她吗,罗伊?”杰洛特抬起头,满目期待看向了他。 “给我点时间。”蛇派猎魔人装模作样闭上眼,沉思了片刻,房间里只听到白狼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实际上,按照原本的历史,杰洛特会在两年后,身受重伤之际见到母亲,并被她治好伤势,但白狼没能从她嘴里问到想要的答案,她又不告而别。 自己若是插手,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我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身形,和你完全不像。”罗伊摇头,“她和大部分德鲁伊一样满世界游历,还肩负着草药医生的职责,替人治病。” “但她居无定所,行踪成谜,至少我找不到。” 杰洛特脸色黯然垂下了头。 “但我还意外瞥到另一个场景。跟你的身世有关。” 罗伊深呼吸,替那个女人说出了解释,“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在临死之前产生了幻觉,他看到一个屠杀怪物的男子。” “幻象里的男子告诉他,自己叫利维亚的杰洛特。” 杰洛特稍微从黯然的情绪里抽离,心头涌起诧异。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某个濒死的白发男人? 什么时候的事? “所以后来,这个濒死的男人,人类战士科林,告诉了自己的妻子——施法者薇森娜…她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名为利维亚的杰洛特,并预言,这个孩子是个生有深色猫瞳的猎魔人!” “妻子认为这是命运的旨意。顺从了科林遗言,把孩子送给了凯尔莫罕的猎魔人抚养。” 罗伊盯着杰洛特, “因为命运的力量,这个孩子顺利挺过了青草试炼,成为了狼学派猎魔人。” “和上古之血的继承者缔结了意外律。” “duettaean aef caerme gleddyv(命运之剑有两道刃),”罗伊吐露一段上古语,重复布洛克莱昂树精女王说过的一句话,并给出另一种解释,“yh(而你是其中之一)。” “将影响整个世界的走向!” “呼…”房间里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过了许久,理清头绪。 杰洛特紧抿嘴唇,表情严肃中夹杂着困惑, “你的意思是,并非薇森娜抛弃了我,而是我的父亲,那个叫做科琳的白发男人,因为死前的幻想,决定了我的命运!” “也许不仅是幻想。”罗伊笑了笑,“但如果这么想能让你感到舒服一些,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想了解的更清楚,那得等我看到更多。”罗伊声音一顿, “一起回到诺城以后。”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章 别告诉他们 冬日暖阳高悬天际。 晨风拂过凯尔莫罕的辽阔旷野。 古老的要塞、高耸城墙爬满金色碎片。 训练场响起沉重的喘息。 两道持剑的人影正在激烈交手。 高速突进,冲刺。 身形撞做一团。 有如两道纠缠的银色闪电。 “锵、锵……” 剑刃一瞬间交击十数次,火花四溅。 反射的阳光拖曳出一连晃眼的轨迹。 “呼…”两道身形乍然分开,各自保持着攻守皆宜的犁位起势。 眼神锐利,无声地对峙片刻。 罗伊还剑归鞘,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取下后脖子处一撮断裂的头发,淋漓的汗水肆意奔流。 呼,还真是激烈的晨运。 “艾斯卡尔,我以为你会让我赢一次。反复虐待一只菜鸟,有什么意思?” “你可不是普通的菜鸟。”疤脸大汉摇摇头,坐倒在木梳桩边,痛饮一口水囊,“我相信雷索也不会手下留情。” “有这么一位天赋出众的弟子,肯定得好好打磨打磨。” 艾斯卡尔转过汗津津的脸,问, “他好像没谈起过,当初是怎么招到你这位学生?意外律,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罗伊在大汉身边坐下,脸色平静地缓缓讲述,“一年多以前,亚甸乡下一座破旧的小村庄正遭到墓穴女巫祸害,死了好几个人。村子里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躲在屋里担惊受怕。” “直到三位蛇派的大师路过,接下委托,才终结了一头魔物带来的恐惧。” “然后,一个懵懂的少年出于对力量的向往,主动提出请求,告别家人,跟随蛇派猎魔人踏上了旅程。” 艾斯卡尔野兽的瞳孔有了一瞬间的扩张,他不怎么相信这种解释,“你的意思是,雷索他们白捡了一个学生?” “换个角度,我占尽便宜,单独享受三个老师的全方位指导,踏入猎魔人之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艾斯卡尔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神变得很复杂,“原来还有你这种怪小孩,普通人对咱们嫌弃憎恶,你却主动要求加入蛇派,难道不害怕我们异于常人的外表和处事方式?” “你不觉得竖直的瞳孔挺漂亮的?”罗伊玩笑道,“至少从此没人敢小瞧我。” “至于脾气性格,相处下来才知道,简单直接,总比虚情假意要强!” “咳、咳…”艾斯卡尔似乎被呛到了,清了清嗓子,用锐利的目光看向罗伊, “可你父母都尚在人世,又不亏欠猎魔人一分报酬,他们愿意把你交给猎魔人?还是说他们不喜欢你?” “事实上,他们伤心透了、强烈反对我的意见,可我最终说服了他们…”罗伊认真地说,“我当时快十四岁了,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人生。” “你舍得吗,成为一名变种人,从此以后不再与血脉至亲联系。” “成为猎魔人就必须断绝亲人关系?我不记得有这种规定。”罗伊脸色变得柔和,“奥克斯他们都考虑好了,早就把我的家人接到了诺城,他们如今过得比乡下幸福、清闲得多,甚至还抽空给我生了个弟弟。” “我随时可以去探望他们。” 艾斯卡尔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越过城垛眺望远方,闪烁金光的雪原。 在他固有的认识中,所有同类,出于意外律、或者说命运使然,终将和那些把他们交给猎魔人的亲人渐行渐远。 猎魔人终其一生,大多数时间都是孤独的。 这是每个学派的宿命。 可这个年轻的后辈,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艾斯卡尔问,“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仅仅是羡慕猎魔人的身手,就要加入我们?” “我的一个好朋友被墓穴女巫杀害了…这让我意识到,普通人太过脆弱,除了人心的险恶还要面对残忍狡诈的魔物…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权势、金钱、或者武力,总得拥有一样。” 罗伊露出思索的表情,“而且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个小山村悲惨的命运…” “留在那儿,当个耕地的农夫,最后全家都会随着村子一同被铁蹄踏破。”罗伊大声道,“改变迫在眉睫,为了逃避厄运,我必须主动出击!”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 一路走来,他结交了许多良师益友,经历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 也从一个弱不禁风的乡下少年,成为了身手超凡的猎魔人。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并且,还要继续改变下去! “罗伊,你的确…很独特。”艾斯卡尔由衷地说,“你的某些观念,远比你的年龄要成熟。” 疤脸大汉心头不禁升起淡淡的钦佩。 这小子,如此年轻,却已经凭借自身的努力改变了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而艾斯卡尔在这个年纪,只能任由命运之手拨弄,随波逐流,跟着凯尔莫罕的同伴,杰洛特一同训练,迷迷糊糊就过了几十年。 脑海里很少产生过如此复杂、积极性的念头。 他突然有些期待。 未来,这家伙也许将改变猎魔人这个整体的命运? “别光说我啊,”罗伊眼珠子一转,“艾斯卡尔,介不介意聊聊,你最初是怎么到凯尔莫罕来的?” “我有预感,这个问题,你肯定询问过杰洛特和兰伯特。” “充分了解未来的盟友,才能更好地合作。” “我的故事很普通…”艾斯卡尔颔首道,“作为意外律的报酬,被维瑟米尔带到了凯尔·莫罕,具体是什么原因,我记不得了,我认为没必要再去追根究底。” “我只牢记一点,从意外律缔结那天开始…”艾斯卡尔续道,“凯尔莫罕就成了我的家,维瑟米尔就是我的父亲。” “那么,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使得凯尔莫罕的未来不至于被攻破,不会再次被入侵者践踏,”罗伊盯着他的眼睛,邀请道,“艾斯卡尔大师,可否莅临诺城,指导指导猎魔人兄弟会?” “伶牙俐齿的小子,”艾斯卡尔无奈道,“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扯到那上面去。” “兄弟会是个好的构想,但目前的阶段连个雏形都看不到,我们怎么加入?” “正是因为还未起步,才需要你们加入,成员各抒己见、群策群力,研究一套行动纲领,围绕着发展猎魔人的核心宗旨。”罗伊声音一顿, “对了,杰洛特和兰伯特,已经答应了邀请。” “你给他们下了药?”艾斯卡尔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语气讶然,兰伯特那家伙叛变不奇怪,但杰洛特可是个硬茬。 “我向他们透露了未来,他们所要遭遇的一部分难题,”罗伊坦然道,“蛇派和狼派的联盟不够强大,只有把猎魔人兄弟会发展起来,集合现存的大部分猎魔人,培养出为数不少的学徒,才有可能解决麻烦!” “你倒是跟我透露透露,我的未来会遇到哪些危险?”艾斯卡尔顺势道,粗糙的大脸上写着一行字—— 来,说服我。 罗伊垂下头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未来会喜欢头上长角的女人,所以有可能被它们吸成人干。” “……”艾斯卡尔安静了一会儿,表情变得很奇怪,眉头紧锁、又松开。 “你指的是…女夜魔?” “嗯,伙计,被我说中了吧,独特的品味,但不用羞愧。” “……” “吸成人干就罢了,你还有个更大的威胁。”罗伊脸色转为严肃,“关于这点,我并没告诉过杰洛特和兰伯特。” 艾斯卡尔不禁屏息凝神。 “我得到的启示是,十年以后,凯尔·莫罕遭到进攻…你们四个人中会出现牺牲者。” 皮质的水囊被五根指头捏得深深凹陷了进去。 艾斯卡尔原本平稳的呼吸声明显变重。 “谁?” 罗伊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忍地说, “你们当做父亲的那个人。” 艾斯卡尔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收敛表情,向左靠到在冰冷的城墙上。 闭上眼睛陷入沉默。 罗伊在一旁静静看着。 这是个很残忍的答案,他原本没打算说出来。 可罗伊实在不知道艾斯卡尔还有什么软肋。 对他而言,那位亦师亦父、相伴了七八十年的老人,就是他最亲的人,亲人的逝去才能扭转一个人的思想。 “我这也是为了拯救维瑟米尔,改变他的命运!”罗伊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 过了良久,艾斯卡尔问, “我们和维瑟米尔一起搬走,能躲过去吗?” “我不确定。”罗伊很诧异对方会问出这种话,他应该心知肚明,维瑟米尔绝不会丢下数百年的家园逃走。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我想,面对不期而至的危险敌人,与其逃避,不如让自身变得强大起来!如果我们联合,不再像从前那样原地踏步,而是茁壮,变得强盛,那么完全有可能,在危险降临前主动出击,把它—”罗伊在艾斯卡尔面前,捏紧了拳头, “扼杀在摇篮之中!” 艾斯卡尔神情一震,豁然站起了身体。 他伸了个懒腰,阳光洒落,将他的身影投影到地面。 好似睡醒的猛兽,显露峥嵘獠牙。 “答应我,罗伊,别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三个。” “我保证守口如瓶。”罗伊颔首,“那关于猎魔人兄弟会。” 艾斯卡尔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我们会去做客,但蛇派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和杰洛特、兰伯特要是加在一块儿,胃口大得惊人…你们得在诺城准备足够的食物,还有美酒。” …… “如今狼派三剑客答应入伙,还差个老爷子。”罗伊振奋地挥了挥拳头,近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落空。 但没着急去打动维瑟米尔。 猎魔人兄弟会已成定局,他也该花点时间好好整理元素之环的收获。 告别艾斯卡尔后,他就径直出了城堡,来到一处巨大橡树下的野地。 他盘膝在地,再次进入冥想,片刻后,从漆黑的冥想虚空中退出,叹了口气。 离开元素之环后,他换了无数地方,多次尝试。 可惜再没能发生那种神奇的现象——元素潮汐推动他驶向元素位面。 下一次遇到这种契机遥遥无期。 “见一次火巨怪,听它吼了两声,伊格尼发生变异。” “如果能看到风界层的迪精、水界层的水妖精、地界层的地灵,其他五种法印是否会发生相应变化。” “嗯,总有机会的,”他有种强烈预感。 如果lv6的冥想能提升到lv10,不需要借助外力,他光凭冥想便能独立抵达四大元素位面。 …… 这次伊格尼变异也让他意识到某些情况,一次深沉的冥想,法印和精神却得到提升。 这说明整套猎魔人的力量体系已经开始产生联动效应。 进一步紧密结合。 那么当学派剑术、法印,猎魔人感官、炼金等等,提升到某种程度后,是否将互相促进? 压下联翩浮想,罗伊开始练习伊格尼·怒焰。 左手五指在半空画出赤红符咒,冲着不远处一堆隆起的小土包猛然推出! “砰!” 宛如平地一记惊雷! 刹那间,土包裂成无数块,泥巴和草屑漫天纷飞,露出底下偌大个窟窿。 消耗二十点魔力的一记伊格尼·怒焰,威力丝毫不亚于上次在诺城长矛洞穴,偷袭收藏家时吃到的一记火球。 比普通伊格尼威力大得多,原理也不同。 怒焰会引动目标身周的火元素,让它们狂暴。 除了引燃和灼烧效果,还具备爆炸的冲击力。 一枚伊格尼·怒焰好似小型舞动之星。 足以破开昆恩法印造成伤害,哪怕是蛇派专精法印的瑟瑞特施展的十级昆恩法印。 但对付魔抗法印赫里欧特洛普,勉强破开就耗尽余力。 …… 罗伊先单独练习着伊格尼·怒焰,丢下五个土坑,耗费了一半魔力。 然后开始尝试第二种训练。 同时使用两种远程打击手段——速度更快、距离更远,隐蔽的弩射。 以及杀伤范围更大,效果和动静同样惊人的怒焰法印。 阳光下的荒芜的土地上。 猎魔人屈膝半蹲,暗金瞳孔瞄准远处一棵高大结实的老橡树。 左手娴熟画出赤红三角符咒,右手托着手弩,掐准时机扣动扳机。 屏息凝神。 “嗖—哚—” 灰色弩矢钉上树干,箭头没入树皮。 橘黄火球紧随其后。 “砰!” 半截箭矢被火焰炸飞,木屑四溅。 粗糙的橡树皮火星一闪而过,起了大片焦黑,冒起一阵白烟。 “砰!” 阿尔德吹熄火苗。 罗伊分析起来。 双重远程打击之下,无论是昆恩,赫里欧,亦或者术士的魔力护盾,大概率都会被一击而破。 可惜同时运用他还极不熟练。 站在原地打靶还行。 如果是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保持运动地使用,或者攻击高速移动的目标。 那么他的释放速度和准头会大打折扣。 这还是在二者都能修正弹道的前提下。 “如果手弩和怒焰彻底结合,比如爆炸火焰箭,那就完美无缺。” 既有手弩的隐蔽,快速,远距离。 也有怒焰的杀伤力。 当然,他只是随便想想,随即投入苦练。 一道人影在荒郊野地上,冲刺,转向,不时向着远方橡树倾覆密密麻麻的弩箭、丢出高温的火光。 直到魔力耗尽。 罗伊回到城堡,找上了维瑟米尔。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第十一章 维瑟米尔往事 西侧塔楼的顶部。 “嘎吱、嘎吱…”令人昏昏欲睡的响声中。 维瑟米尔躺在老旧的摇椅上,悠闲地晒着冬天午后难得的太阳。 他想起了中午在饭厅的见闻,苍老松弛的脸颊上,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微笑。 原本对那小子避之不及的杰洛特、艾斯卡尔,又恢复了正常的态度,吃吃喝喝,开玩笑、斗嘴。 这说明他们关于猎魔人兄弟会的讨论已经有了结果。 凯尔莫罕死气沉沉了多年,那两个小子的脾气也变得沉闷,消极。 尤其是杰洛特,越发像个多愁善感又内向的老女人。 猎魔人的寿命那么长,如果不能快乐积极地活下去,岂不相当于一种折磨。 如果,在罗伊的插手下,杰洛特和艾斯卡尔能稍微改变一下态度,产生一点积极的变化,他乐见其成。 “咚咚…” 礼貌的敲门声过后。 轻盈的脚步由远及近。 “勇敢的小伙子,战况如何?”维瑟米尔头也不回地笑着问,“你说服那几个固执的家伙了吗?” “您都知道?”罗伊走到老人身边,递过去一瓶巨魔魔酷爱的伏特加。 老人爽朗地灌了一口,酒水顺着下巴浸湿了胡须, “你的想法全部都放在眼睛里,你是个有毅力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您说的没错,事情已经有了结果。”罗伊走到塔楼边,眺望远方的太阳,脸带喜色,“等蛇派返程的时候,兰伯特、艾斯卡尔、杰洛特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到诺城,加上猫派的伙计,三个学派共同讨论猎魔人兄弟会的相关事宜。” “你的老师,雷索也同意了吗?”维瑟米尔问,“我记得他当时反对来着。” “他只是担心我触怒了各位,事实证明,杰洛特他们没那么小气。而且兄弟会跟蛇派的重建并不矛盾,更确切地说,互相促进。” “今时今日,想要单独建立一个强盛的学派,不太现实,只有壮大整个猎魔人的…额…命运共同体,才能从根本上扭转颓势。” “命运共同体,新鲜的说法,我从没听过,但很有道理。”老人把还剩一半的酒瓶递给了罗伊,“过来人再给你个忠告,无论以后如何,不要忽视和伤害那些关心你的人。” “感谢您的提醒,我会牢记在心!”罗伊接过酒瓶抿了一口,酒精从胃部升腾,刺激的他脸颊泛红,他直截了当,“那么大师,您是否愿意出山,加入这场诺城之旅?算上您,狼派才完整。” “我年纪大了,运动能力退化得厉害,想走也走不远。而且凯尔莫罕总得有个人守着。” “我待在这儿就挺好的。” 罗伊嘴角一抽,他对老爷子躲避白霜的灵活身手,记忆犹新。 “您说笑了,如果您的身手都不算好,那我岂不是相当于瘫痪在床的病人。”罗伊调侃道,“而且您最宝贵的不是丰富的人生经验?” “等咱们回到诺城,开始招收学徒之后,您绝对是最合适的导师之一。”罗伊引诱道,“您不想重温一遍青春,再修理一顿叽叽喳喳的小学徒?给他们讲讲人生大道理?“ 藤椅停止了摆动,维瑟米尔猛地抬起头,琥珀的眼眸里燃起火焰。 数不尽过去的画面在脑海中乱窜。 埋在心底,热闹、活泼的时光。 然而火焰迅速熄灭。 “我年纪大了…不过我很好奇,兄弟会打算如何招收学徒?” “孤儿院。“罗伊直言不讳,“诺城繁华之下也藏着阴影,很多孩子生下来不久就被抛弃,无法养活自己,要么沦为乞丐,要么悲惨地死去。” “我们会联络诺城巨头,建立一个合法的孤儿院。” “从中挑选一些有天分和毅力的孩子,当然,纯粹出于自愿。” “训练他们,同时联合熟悉的术士改良配方。” “还真是大胆的创新。”老人沉吟了一句,还想劝说点什么,比如联络不到术士,改良不成功,诺城人民开始反对、闹事等等。 不过最后没问出口。 “您不想去看看?”罗伊接着问,“别用借口糊弄我了,难道您现在都不愿意离开凯尔莫罕了?” “自从五十年前开始,我离开城堡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活了太久也不全是好事,除了杰洛特他们,熟悉的朋友差不多都死光了。”维瑟米尔摇头,“一年中也许有那么一两个月,出于习惯到外面接几个委托,活动活动筋骨。” “熟人都死光了?”罗伊眼中闪过精光,摇头,“那不见得吧…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和您关系匪浅的人,活的好好的。” 老人脸色怔然, “你通过启示看到的,是谁?” “我很乐意告诉您…但希望您和老朋友愉快会面过后,能想到诺城苦苦等候您的小子。”罗伊笑了笑, 维瑟米尔不置可否摇头又点头。 “我预知到这样一段画面。”罗伊开始娓娓讲述。 “1234年冬天,有头蝠翼魔在牛堡出没,告示板上贴了张公告。猎魔人出现了,就是你,老爷子!你追踪那头怪物时,经过了一座豪华庄园,你和庄园主的女儿眼神交汇,暗生情愫,她写了张纸条给你,请她的管家送到手。” 摇椅又开始“嘎吱”晃荡。 随着罗伊感情充沛的语调, 老人仿佛回到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你趁着天黑去找了她,一晚接着一晚,” “可惜有次她父亲听到了声音,你就逃了出去!但留下了一件狼派的软铠甲。” “从那以后,她父亲发了一张逮捕令,你们爱情终结。” “她嫁给了一个,老伯爵——” 维瑟米尔脸色黯然。 老树开花,终有竟时。 罗伊心下暗笑,话音一转, “但她先生死的早。她成了米诺乐伯爵的遗孀。” “如今她已苍苍白发,一脸褶子,却依旧单身一人,孤独地坐拥一大笔遗产,靠年轻时的回忆生活…” “维瑟米尔啊,维瑟米尔,”讲述到此为止,罗伊朝着老人调侃道,“女仆帮忙传情书,在花园里幽会、从窗户慌忙逃跑,没想到您是如此地风流倜傥!” “杰洛特,也自叹弗如吧?” “这很奇怪吗?我从前也年轻过啊!不管你信不信,那时候喜欢我的姑娘还不少。”老人躺在藤椅上双手整理着头发,脸上焕发异样神采,腰杆似乎挺直了几分。“我还挺受欢迎的。” “那您还记挂着这位夫人吗?” 老人没回答,或者默认。 罗伊蓦地大喊, “既然您未曾放下她,还磨蹭什么?去牛堡看看吧!别让她孤独地苦等!米诺乐伯爵夫人,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我…考虑考虑。” …… “嘎吱…嘎吱…” 椅子晃得更厉害了。 罗伊悄然退去。 关上门前,回首注视老人的后背。 他又想起了原本的历史轨迹—— 暴雨将至,大战前夕。 “你会去看望她吗?”杰洛特问, “可能晚点吧,等到一切结束,风平浪静以后。“维瑟米尔答。 但他永远没有机会了。 那一次后,维瑟米尔以英雄的姿势,陷入永眠。 如今,老爷子,危机还没到来,把握好这个机会! 罗伊心底为他加油鼓气。 老树逢春,再以最佳状态,来诺城!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二部章 蛇派内部讨论 夜晚,凯尔莫罕主堡顶层。 一间简陋卧室。 四名蛇派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窃窃私语。 “杰洛特他们是疯了还是脑子抽筋儿?”瑟瑞特目光犀利地审视罗伊,难以置信地说,“不但没打消你狂妄的念头,反而陪着你小子胡来!” 雷索和奥克斯兄弟放纵了罗伊的行动,因为他们最初笃定这出闹剧会以失败收场,目无尊长的年轻蛇派必吃下惨痛教训。 没想到弄巧成拙,三人都有点傻眼。 “恰恰相反,他们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们清楚猎魔人团结一致,构建命运共同体,才能在未来的大势下生存、发展!”罗伊开心笑道,“等狼派的三位陪着咱们回到诺城,我们总共就有九个兄弟!” 两个猫派、四个蛇派、三个狼派。 九个猎魔人齐聚一堂,共襄盛举。 窗外透入的星光和烛光下。 光头大汉不知不觉间眼神恍惚,上次出现如此盛况,是多久以前?至少半个世纪以前了吧。 伊瓦尔·邪眼,蛇派大宗师,在格斯维德广场讲台上,当着蛇派众人宣讲。 “这小子…”雷索重新看向罗伊,眼神欣慰中带着惊叹。 这个自己领进门的小鬼,才磨炼了不过一年多,无论从那方面讲都是菜鸟中的菜鸟,居然把这么多不同学派猎魔人聚集起来。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加入那个尚在设想阶段的兄弟会。 无论兄弟会在未来能否起到作用。 此举已经相当了不起,值得在猎魔人历史上大书一笔! 而他,要么灰头土脸成为人民群众茶余饭后的笑谈,一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要么搅动风云,成为后世津津乐道的传奇,一大批猎魔人追随的偶像。 “罗伊,我就知道你能行!”奥克斯咧嘴,大笑着往他胸口擂了一拳,“这么多同伴,以后谁还敢和咱们叫板?在诺城还不横着走,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闭嘴吧,蠢驴,你当永恒之火的军队是吃素的?!九个又如何?给我老老实实低调做人!”瑟瑞特赏了他一个脑袋蹦,续问道,“小子,狼派只有三个人,维瑟米尔大师不愿意去?” “不确定,毕竟年纪越大顾虑越多,等他改变主意吧。”罗伊摇头,对付人老成精的狼派宗师,他没有像对付杰洛特那样以势压人。 采取更温和手段,用现成好处拉拢。 希望维瑟米尔幽会完米诺乐伯爵夫人,能念叨自己的好,去诺城出把力,燃烧晚年! “小鬼,你究竟是怎么考虑的?”雷索扣住食指轻轻敲击红色的桌布,直指核心矛盾,“精力投入进猎魔人兄弟会,蛇派的重建又放到什么位置?” “这是个大问题,罗伊,”奥克斯插话道,“我可一直等着去科维尔买块地,修座新城堡。” “照你这么做,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耗在诺维格瑞,买地、重建蛇派遥遥无期!” “各位,有个简单的情况,我给你们分析分析。”罗伊耐心地说,“就算我们现在花费时间选址,付出一大笔钱买地,修建一座结实、宽敞的城堡。” “可没有学徒,那又有何必要?” “咱们是先住进一座空空荡荡的城堡,还是先把资金用到刀刃上,招收一部分学徒,等蛇派发展到一定规模,再重立家园!” 罗伊豁然站起身,绕着三名前辈,转悠了一圈,伸手指向虚空,脸色动情地说,“然后告诉自己的弟子——” “孩子们,这就是我们的家!” “咚!” “哎哟!” 雷索收回敲击弟子脑门儿的食指,满意点头,“小鬼,演戏上瘾了?当着自己人面还玩这套!给我乖乖坐好!” 罗伊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坐回了地上。 雷索目光扫过两个老友,他们冲他点头,于是在大厅中踱步,脸色肃然, “新基地的事暂时搁置,归属感的问题,也可以暂时不计较。可猎魔人兄弟会就是个无底洞。要养九个猎魔人,也就罢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还得支持一个孤儿院。” “养活一堆孩子,吃的、穿的,住的,都是钱。 “在寸土寸金的诺城,哪怕高文·萨姆沙,慷慨善良的变形怪阁下,愿意提供大部分资金支持慈善事业。” “我们付出的那部分也绝不是小数目。坚持个一年半载没问题,如果长时间下去,你身上的两万多克朗,加上药剂店和歌舞厅的利润,也捉襟见肘!” 罗伊思忖道,“把孤儿院开在郊区,应该能节省一笔。” “那也不够,伙计,你还忽视了另外几笔巨大的开销!”瑟瑞特接茬道,“开孤儿院和改良配方必须同时进行,否则光训练不突变,白费苦心。咱们少不了一间像样的实验室。” “神雕岛下面不是有现成的实验室?” “研究配方的术士去哪儿找?”瑟瑞特强调道,“咱们这次动真格的,必须有至少一个常驻的术士。像丽塔·尼德,干着一份本职工作,隔几个月过来主持青草试炼,显然不合适。” “除了丽塔·尼德,你也不认识别的术士,所以你打算怎么说服她放弃薪资丰厚的凯拉克皇家顾问工作,跟着咱们奔赴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 “让她纯粹出于兴趣‘为爱奉献’?那不可能,所有女术士都是财迷!” “要是雇佣…钱会花得你肉疼。” “我还没说完了,改良配方、制作青草煎药的材料消耗,还没计算。” 连珠炮似的质问下,罗伊脸上的自信和笑容逐渐消失。 攒的那笔巨款完全不够看啊! 珊瑚那边是个大麻烦,身为一个男人,绝不可能要求一个女人为自己免费打白工,可又该如何把她彻底拉拢过来。 奥克斯突然冲他挤眉弄眼,“罗伊,丽塔·尼德那儿,要不你就钱债肉偿吧?” “嗯?!”罗伊瞬间眉毛倒竖,瞪了他一眼, 我是那种人吗? 却又摇头小声嘀咕,“我怕身体吃不消啊!” “你说啥?”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说了算!”罗伊忽而又正色道,“咱们手头的钱远远不够,但九个猎魔人也不是摆设,大家都可以出去挣钱。” “为了猎魔人命运共同体的未来,并肩奋战!” “花光财产前,这么长一段缓冲时间,足够开发出另一条生财之道,”罗伊倒是有些主意——第一次北境战争来临前,某些特殊物资会变得非常值钱,不就是现成的发财机会。 到时和变形怪阁下合计合计,一起想办法干一笔大买卖。 关于资金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 “对了,回到诺城,猎魔人兄弟会总要选选拔个领导出来,大家有什么建议?” 瑟瑞特昂首挺胸,脸上带着些许激动。 “等所有人都齐了再说吧?”罗伊想了想,把其他学派排除在外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但为了引导兄弟会未来的走向,首领最好还是落在蛇派里面。 雷索,瑟瑞特、或者…… 猎魔人们桀骜不驯。 也没准,平等表决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讨论、完善。” 比如兄弟会的宗旨、短期和长期计划,分工问题等等。 只能回到诺城,召集所有成员一同商量。 眼下,兄弟会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 罗伊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伙计们,对独眼怪了解吗?” “关心这种危险的玩意儿干嘛?”奥克斯略微兴奋起来,“难道凯尔莫罕这边居住着独眼怪。” 罗伊颔首。 “山里面住着这种让狼派伤透脑筋的存在!我想离开凯尔莫罕前,送他们一份大礼。” “先解决另一个问题,小鬼,你是不是还有件事没交代?”光头大汉双手环胸不满地问,“在元素之环,你的法印有什么突破,还没跟咱们分享分享。” “雷索,你们会有机会见识的!” 我就是猎魔人 第二十头三章 老矛头覆灭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凯尔·莫罕的古老河面。 岸边水雾散尽。 七名猎魔人匍匐在芦苇丛里,注视着昏暗的洞口。 一头肥硕的林鹿安静躺在地面,后背一条狭长的伤口淌出大片血迹,半个身子被染红。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随着微风吹进了洞穴, “雷索,咱们这方法能奏效吗?”兰伯特擦了擦掌心的潮湿,目光死死盯着洞口,语气略带紧张。 “世上哪有绝对,只能说把握不小。”雷索将眼角边的一根水草扒开,低声解释,“最顶级的捕食者绿龙尚且忍不了精心‘烹调’的‘羊羔肉’的诱惑。独眼怪智商比绿龙低多了,你说它会不会上当。” “可老矛头向来只吃新鲜的猎物…这只林鹿一动不动,和死了没区别,不符合它挑剔的胃口。” “得了吧,兰伯特,别像个女人一样嘀嘀咕咕…”奥克斯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通常情况,可现在是冬天,野兽都藏了起来,猎物稀缺。我打赌老矛头巴不得有人‘送货上门’!” 说着话,奥克斯面露疑惑, “话说回来,咱们配的药对独眼怪有多大效果?照它那种体型,剂量会不少了些。毕竟咱们从来没猎杀过独眼怪,也不清楚它的体质和自愈能力究竟有多强。” “你不相信雷索的毒药制造技术?”罗伊看了一眼那头昏迷的林鹿说。“河豚的毒素,连水鬼都无法免疫,更别提新陈代谢极度旺盛的独眼巨人。而且毒不死它也没关系。” “只要能削弱它的身手,这么多人,耗也能把它耗死!” 猎魔人花了两天时间,才在附近的流域里捕获几只河豚。 在河豚毒性最烈的产卵季,取出它们毒性最浓的卵巢和脾脏,混合颠茄、兔葵,由毒素调配技术最为精湛的雷索操刀。 林鹿在吞服毒剂之后五秒以内就丧失了所有意识。 每一滴血液都变成了剧毒。 …… 罗伊思考间,杰洛特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蓦地屏住呼吸,收敛了所有动作,竖起耳朵。 “砰、砰、砰…” 一股异常的震感由远及近,从山洞往外传递,地面开始轻微地摇晃。 蓟草丛瑟瑟发抖。 振幅越来越大。 粗重的喘息声响起,灌木被劲风压弯了腰,冲天恶臭散入空气。 突然,脚步声一缓。 一头整整四米高,浑身肌肉块的人形怪物,低下头钻出黑暗的隧道,走入众人的视线。 黄疸病人般鼓胀的眼球,扫了眼地面的林鹿,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 干瘪的鼻洞在空气里抽了抽。 猎魔人把身体埋进浅浅的水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十秒过后,老矛头松了口气,弯曲的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又黄又烂的牙齿。 滴答滴答… 浑浊粘稠的唾液溢出齿缝,顺着下巴滑落在地。 “嘿…” 带着一声惊喜满足的叹息。 它一把提起林鹿,满载而退。 …… “呼呼…” 风更大了,吹得水面泛起涟漪。 芦苇丛中忽而冒出一个铮亮的光头。 雷索思忖道, “伙计们,老矛头多久能吃完一头林鹿?” “顶多一刻钟。”杰洛特说,“老矛头最喜欢把食物生吞活剥,用不着架上烤架烤熟。一头林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那还等什么?做好准备,咱们该登场了!” 七名猎魔人互相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或是盘膝在地,或是保持半蹲姿势,或是站起身体,用一块抹布,依照独特的韵律,往银剑剑刃均匀涂抹褐色油膏。 一层熊脂提炼的食人魔油。 一层河豚毒素调配的毒液。 …… 夕阳下,七把银剑流转危险的光泽。 “啵…啵…” 草丛里响起一连串软木塞拨动的声音,然后是咕噜咕噜大口吞咽声。 猫、派翠的魔药,双管齐下。 蛇派和狼派,脸颊之上绽放蚯蚓似乌黑的血管。 异色竖瞳有如黑夜中的狼群闪烁幽光。 七名猎魔人弯腰屈膝,垫着脚尖落地无声又敏锐地涌入了山洞。 最熟悉内部构造的兰伯特领头。 六人吊在身后,相互之间隔着一定距离。 穿过幽邃的山洞,爬过崎岖的陡坡。 独眼怪浓郁的体臭指明目标。 某一刻,众人默契地五指勾勒,七道三角符咒掠过半空。 七人身周流转金黄的昆恩法印。 他们分散在洞穴大厅角落的岩柱后,打量十米以外卧倒在地,呼吸微弱的老矛头,大半截血淋淋的动物残骸躺在它脚下。 独眼巨人 生命值:?(虚弱中) … 毫无疑问,毒药生效,老矛头连到嘴的鲜肉的顾不得,陷入昏睡。 众人心中巨石落地。 但并未贸然靠近。 罗伊和雷索,手上忽而多了一枚闪烁梦幻光泽的炼金气体——龙之梦。 按照计划。 两师徒手臂一扬。 两个晶莹玻璃罐在半空划出美妙抛物线。 “咔嚓。” 清脆的陶瓷破碎声中、滚滚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包裹住老矛头庞大身躯,遮盖刺鼻的体臭。 而它恍若未觉。 罗伊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五指在半空画出古怪手势。 赤红的三角符咒凝聚。 半拳大的橘黄色火球钻出了掌心,飞射而出,仿若彗星划过夜空。 在半空滞留下一条惊艳的长尾,冲入梦幻的雾气。 老矛头,等候于龙之梦中,睡得很沉很沉。 毫无防备,被迎面砸中!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团巨大火光冲天而起! “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橘红色的蘑菇云,在白蒙蒙的炼金气体中闪烁。 好似滚滚乌云中的雷鸣、闪电! 高温热浪席卷四面八方,躲在远处的猎魔人呼吸一滞,头发和胡须隐隐被烧焦! 山洞摇晃,断裂的钟乳石纷纷坠落,仿佛末日来临,天地崩塌。 骤然间—— “吼啊——” 惊天的惨嚎响起! 浑身挂着火焰,毛发被烧光,大半皮肤焦黑的老矛头冲出爆炸区域! 冲向山洞出口! “嗖嗖——” 暗处袭来两枚弩箭,正中宽阔的背脊,穿透一层浅浅的皮肤。 乌黑血花四溅。 滴落在地兹兹冒烟。 七道鬼魅身影从山洞角落跳出,银剑破空,戳刺巨人后脚腕! “噗呲噗呲!” 食人魔油加持下,利刃入肉颇深。 刺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但老矛头不理不睬,虚弱和浑身灼痛,一味埋头逃窜! 而猎魔人仿佛追击猎物的狼群,紧追不舍,吊在身后狂奔出一百米。 它在出口猛然一停,转过身。 沉重喘息中,焦黑的脸颊中央,独目瞪得浑圆,盯着一群猎魔人,恨意滔天。 “吼啊——” 硕大的双臂交叉向前挥舞! 老矛头冲向蛇派的罗伊,好似一座狂暴的推土机。 每一步踏出,地面震颤。 带动的腥风化作钢刀,刮得人皮肤生疼。 但它慢了,剧毒随着奔涌的血液迅速腐蚀神经,加上爆炸造成的严重烧伤,老矛头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垂死之人的挣扎! 虚弱又缓慢! 罗伊迎着小山般压下的阴影,蓦地五指勾勒,左手亚克席法印冲入老矛头狰狞的独目。 后者瞬间失神半秒。 猎魔人贴地一滚向旁闪开。 老矛头扑了个空,庞大身躯余势不止撞中山洞墙壁。 洞壁摇晃、塌陷。 破开一个巨大的人形凹坑! “唰唰——” 七人一拥而上。 数道银色闪电在空中飞舞,乌黑的皮肤被切开纵横交错的口子。 露出惨烈白骨。 血如泉涌。 老矛头哀嚎、嘶吼,艰难将身体抽出岩石堆。 疯狂向后挥手、蹬踹驱赶进攻者! 但当它转过身,独眼怒瞪,第二枚亚克席再度飞入瞳孔。 它神情一个恍惚。 猎魔人附骨之疽地合围上去,七道鬼魅的身影围绕着它飞快旋转,或是掌心喷吐火焰,或是银剑舞成残影、交错切割。 毒液、火焰、银剑,亚登陷阱,永无休止。 老矛头很快遍体鳞伤。 …… 罗伊突然向后一记大跳,拉开距离,左手五指勾勒一记伊格尼·怒焰,同时右手端着加布里埃尔,食指扣动扳机。 “嗖!砰!” 高温的火球加上淬毒的箭矢同时击中它的胸膛。 眩晕加爆炸。 老矛头一声悲怆哀嚎,复又僵立在原地。 它的手脚仿佛年久失修的攻城锤,迟钝又沉重地在身前挥舞,劲风激荡,受到波及的地面扬起泥土和树叶,变得坑坑洼洼。 但毒素深入五脏六腑、生命力已经坠至冰点。 威力不剩几分,始终碰不到鬼魅的猎魔人。 在连续不断犀利的法印和银剑下。 动作越来越慢、神态越发疲倦。 “唰——” 某一刻,猎魔人大猫一样跳过他横挥的手臂。 震慑! 刹那间,无数猩红触手钻出虚空的泥潭。 死死捆住鲜血狼藉的迟钝身躯。 将它缠成一个巨茧子。 它动不了一根手指! 罗伊双手斜上举着阿隆戴特,横向拉动,同时朝侧面疾掠而过,从老矛头左侧穿到右侧。 利刃切豆腐般切开了它千疮百孔,几乎被烤熟的腹部皮肤,横向拉出一道巨大豁口。 “噗呲噗呲……” 连续不断地重物坠落。 腥臭扑鼻的鲜血和内脏,如同决堤的河流,汹涌而出,淹没巨人身前的土壤。 它忽然浑身一颤。 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仿佛沉入海洋的大船。 独目中最后的模糊景象,是一位暗金瞳孔的猎魔人,表情肃杀,高高举起银剑! “击杀独眼巨人,经验值+400,猎魔人lv7(5450/4500)。” “呼呼…”罗伊深吸一口气,从巨人胸口拔出染血的银剑,环目四顾。 在场所有同伴具都浑身湿汗,脸色疲倦,眼神却带着欣慰。 “这玩意儿死了?”兰伯特上前一步,一脚踩上栽倒在地的散发着烤肉味儿、血腥味儿、和冲天臭气的巨大生物。 “没错,兰伯特…事实证明,雷索的河豚毒素很有效,尤其针对巨人种。”艾斯卡尔擦了擦脸上热汗,语气带着一丝怅感慨,“从今往后,凯尔莫罕再也没有老矛头这号人物。” “要是老头子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个态度?” “维瑟米尔正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酝酿着某种重大决定,我看得出来,最好别去打扰他。”杰洛特摇头。 “伙计,我承诺过,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这玩意儿,如何,我没食言吧?”罗伊朝着兰伯特伸出手了,后者神色激动和他击掌庆祝。 “好小子,说话算数,看来诺维格瑞是不去不行了!”说着话,兰伯特走到老矛头尸体前,朝着它的面目全非的脑袋狠狠啐了一口,“王八蛋,这一口是为沃德赫吐的!” …… 接下来,到了众人喜闻乐见的丰收时间。 七个猎魔人一起行动,解剖独眼巨人。 独眼怪站在食人魔种类的顶端,要轮战斗力,稀有度,不比一头普通的绿龙逊色太多。 这意味着,它身上每一个部位都价值非凡。 “噗呲——”瑟瑞特用蛇派银剑切下它爬满污垢,恶臭熏人,却异常坚韧的一片皮肤,“可惜它的皮肤破全都是洞,不然至少可以做成四五套的盔甲。” “这可比龙族皮革(亚龙皮)结实的多!” “拼拼凑凑也能做出一套来。”奥克斯满头大汗分离下一块手指甲盖儿,放在胸前比划了一遍,“嗯,做成一块小臂盾差不多。” 另外几个伙计也忙的不亦乐乎。 雷索正切开独眼怪的肋骨,寻找五脏六腑。 同时筛选淘汰掉被毒素污染的部位。 艾斯卡尔在用手锯切割它的颈椎,收集脊髓液。 雷索在对付它坚硬的头盖骨,找找这头老独眼怪藏在脑子里的的突变诱发物。 兰伯特拿着一把钢剑分离又厚又韧的眼皮,想办法掏出那枚比常人脑袋还大的独目。 “独眼怪的眼睛,绝对是全身精华。几份古老而罕见的配方需要用到它。” 而罗伊,双手环胸,目光扫过庞然大物身上忙活的同伴,又扫向巨人的胯下。 脸色凝重。 “发啥呆了小子,还不过来帮忙?”兰伯特不满地嚷嚷。 “独眼巨人的那玩意儿可真大!” “啥东西?”奥克斯好奇探头。 “男人的那个东西。” “哇呜。简直像个弹药充足的投石机!” “那当然,比收藏在牛堡的那个更大,我想肯定会有人对它着迷。” 能卖出不少价钱。 罗伊眼中闪过精光。 又想到了远在牛堡的老朋友,莱纳斯·皮特。 “没准能让他引荐个大客户,把独眼怪的大牛子和骨架标本卖个好价钱。可惜骨架太大,不好操作,切割完空间也放不下。” 这想法只能暂时作罢。 七人分工合作忙碌了一个多小时。 月亮升起,水面笼罩薄雾、闪烁银光,撑着木船满载而归。 必须提到一点,杰洛特从独眼怪体内掏出了一枚巨大的球状赘体,相当于大型绿色突变诱发物,毫无疑问满足中级猎魔人突变物的要求。 虽然被河豚毒素污染,罗伊却毫不在乎地收入囊中。 距离中立猎魔人也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