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衍纪》 正文 第一章 何家兄弟 正文 第二章 仙魔之战 正文 第三章 意外选择 正文 第四章 收徒大会 正文 第五章 修仙等级 正文 第六章 入宗拜师 正文 第七章 筑基成功 正文 第八章 松纹古定 正文 第九章 颍州遇险 正文 第十章 双剑合璧 正文 第十一章 不共戴天 正文 第十二章 死有余辜 正文 第十三章 惊天秘密 正文 第十四章 师妹晓敏 正文 第十五章 太清武会 正文 第十六章 万津之影 正文 第十七章 文争武斗 正文 第十八章 逍遥之战 正文 第十九章 游龙探宝 正文 第二十章 夜离弟子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沼泽幽魂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神秘女子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疑惑之夜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溪边恶斗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吸灵妖女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再遇同道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七星现世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踏上归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林香佳节 正文 第三十章 家主之争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选美比试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刁蛮小姐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青平山下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以战悟道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水鬼现形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月字之争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误入青楼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梦香长街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房中密谋 正文 第四十章 罪有应得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六大宗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晓敏认亲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情愫暗生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闭关炼丹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火叶融阳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同胞姐弟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一刀两断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卑鄙小人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水能覆舟 正文 第五十章 苍天何在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医与不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花珺一脉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温华玉佩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初露端倪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查得线索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前往天云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琼州偶遇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杀身之祸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毁尸灭迹 正文 第六十章 当年事因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真相大白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情定太清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花珺秘史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神秘奇毒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妖兽暴乱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商讨大计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轻曼如山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日暮炎狼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极度冻气 正文 第七十章 一场好戏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湛卢宝图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纷至沓来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火云之谜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扶琴湖底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龙族三英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古怪禁制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恐怖实力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南斗六芒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殊死之争 正文 第八十章 破阵得宝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东斗木叶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五律天音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四季轮回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妙招成画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双赢之局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三珍争鱼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珍贵贺礼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竹篮打水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雪山奇遇 正文 第九十章 北斗星绢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鸿运仙府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五木灵茶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五相迷阵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血灵黑妖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狩猎遇险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祸事连生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骨灵白妖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朝露华莹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碎神金枪 正文 第一百章 贼影难寻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文武古墓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中斗宝绢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土稷之行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分道扬镳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龙泉虚影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生辰小宴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路遇恶少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惑心魔音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咒魂琴曲 正文 第一百十章 艳珠冰湖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以盗还盗 正文 第一百十二章 无影盗神 正文 第一百十三章 拍卖大会 正文 第一百十四章 北斗水凌 正文 第一百十五章 凄苦一生 正文 第一百十六章 勇者无惧 正文 第一百十七章 飞冰暗器 正文 第一百十八章 拓宽经脉 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灵草之争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岩洞奇遇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毒园借毒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聚气成婴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术藏仙宫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乾宫开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兑宫惊门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鳞龙蟒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宫景门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曲径迷宫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巧战妖狼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坎宫休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宫伤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雷轰顶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舍生取义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巽宫杜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云飞豹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艮宫生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峰厚礼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坤宫死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七曜天狮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惨烈大战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仆后继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宝剑出世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心相向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余剑寻踪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云密谋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故友重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浪子回头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狠毒高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衣刀魔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路遇同门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美貌蛇心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听途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寻宝不得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野巧遇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人放火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凶难辨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仙宗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疑云密布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惨案连生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刺杀高手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魔刀天仇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奇毒成形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齐聚太清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弄巧成拙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有不甘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误会加深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仙妖开战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龙族现身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露绕丝缠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胜邪仙剑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土崩瓦解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方氏姐弟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劫将至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兄弟同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调虎离山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多方失守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临阵退战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初试牛刀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真罡仙剑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耀天金弓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九宫天龙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十损八九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久别重逢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来去匆匆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机关算尽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功亏一篑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身世大白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情深义重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青龙一统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而复生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焰大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四大家族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同族相争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匠之名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盛情相邀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洞虚妙境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促膝夜谈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红蒙之珍 正文 第二百章 再访西门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四方大殿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萍水相逢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十年情仇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夜闯重地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如意算盘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残害同族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柳暗花明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一族之长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魔宝大会 正文 第二百十章 首战告捷 正文 第二百十一章 探虚巨石 正文 第二百十二章 人怕出名 正文 第二百十三章 组队计划 正文 第二百十四章 出奇制胜 正文 第二百十五章 丰厚奖赏 正文 第二百十六章 萧氏一族 正文 第二百十七章 火焰宝塔 正文 第二百十八章 姗姗来迟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飞火铸刀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宝刀铸成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唇枪舌剑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初涉铸道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惊人消息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千钧一发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峰回路转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拔刀相助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流水无情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云大会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精疲力尽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夹缝求生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意外脱险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桂林清香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慕恋至深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孟章奇界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人回还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遇恩人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班荆道故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朝花夕拾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千斤重担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后悔莫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江河日下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探赤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堕其术中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抱火卧薪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沆瀣一气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难言之隐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以一敌三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神入化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晨曦破晓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惜变喑聋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剑归原宗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毛骨悚然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魔主之谜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意外邂逅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可理喻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鳞次栉比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断子绝孙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越陷越深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虚惊一场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五彩凤羽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临期失误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三强争霸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皎影玉罗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助我也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百思不解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龙族寻踪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重获新生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不期而遇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化敌为友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老谋深算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激战一场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否极泰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运筹帷幄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贞元会合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功告成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三重黑屋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热情洋溢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冷嘲热讽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片狼藉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五帝五君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金凤朝阳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行监坐守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别开生面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守望买马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三才剑仙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连哄带吓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拔刀相助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三花聚顶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岩谷危机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几度交锋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有惊无险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厚颜无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道六术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暗箭难防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螳螂捕蝉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迷灵妖狐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世外桃源 正文 第三百章 老虎屁股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神魂颠倒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枪来棒去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殿前混战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阴错阳差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同心归顺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告别旧地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自相矛盾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风流云散 正文 第三百十章 对答如流 正文 第三百十一章 心高气傲 正文 第三百十二章 元帅之晤 正文 第三百十三章 全城豪赌 正文 第三百十四章 听者有意 正文 第三百十五章 雪夜裸奔 正文 第三百十六章 修真四劫 正文 第三百十七章 以墨画雪 正文 第三百十八章 早有准备 正文 第三百十九章 有失公允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暗中捣鬼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自以为是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媚功了得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笑而身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路见不平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八王传说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初来乍到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意外树敌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流言蜚语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入其彀中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患难真情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意外之财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捉对厮杀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妖族五部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出头之日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外陨铁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休戚重生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长空索桥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溜须拍马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石二鸟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背信弃义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龟鳖大战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三部妖王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依依不舍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乌阳神驹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寻而不得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半路截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甲级委托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元灵宝珠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风雨神庙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好戏连台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黄雀在后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打出手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阔别已久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焚天石板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深入江由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白招大帝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三杰之争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接踵而至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豪气干云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一战即退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九九双绝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获赠珍宝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坠日高崖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越狱出逃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臭鱼烂虾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讨价还价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无价之宝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无愧于心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南域风光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皇崖山寨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老祖老宗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弩箭相对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安宫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惊鸿之艳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美景佳人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沙滩奇遇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正人君子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一品佳肴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暗中设计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谐之音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摇摆不定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逼无奈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辣手摧花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香消玉殒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身陷囹圄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事出突然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挥金如土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牢前混战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毒寒三友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忍气吞声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最后阻碍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深不见底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秘人物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重返监牢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君帝相搏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九宫高手 正文 第四百章 扮猪吃虎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河清海晏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中宫宝戒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人走茶凉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冤头债主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恶有恶报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五大灵鸟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破落小镇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漏洞百出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诡异连番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三迭幻阵 正文 第四百十一章 阵法分卷 正文 第四百十二章 阵法之城 正文 第四百十三章 云禾余唐 正文 第四百十四章 初探帝府 正文 第四百十五章 再入帝府 正文 第四百十六章 魂破三绝 正文 第四百十七章 所救非人 正文 第四百十八章 阵法大战 正文 第四百十九章 两败俱伤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脱离苦海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偶入朝欢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万鸣森林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振微堂主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海天石宫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旧事重提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波澜又起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猎魂雪坡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百方争霸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血腥阵阵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龙吟凤鸣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三王聚首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白玉神壁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连霞尘烟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思而不得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古灵精怪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机关重重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曲氏渊源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重铸宝镜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黑曜岩林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集体出动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僧多粥少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怀璧其罪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众矢之的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祸水东引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久违江湖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毕恭毕敬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破土而出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功降两仪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藤灵作妖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花草发难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三等九级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守御四灵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八方尽荒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火星深渊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投机取巧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六吉六煞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刀剑洪流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擎羊金冢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南柯一梦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无尽轮回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箫响龙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梁高塔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真假难辨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难寻弱点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替命珍符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反道而行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两面三刀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报应不爽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机缘造化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不计前嫌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精兵强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四聚其三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各奔东西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人形鬼样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追根溯源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断壁残垣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扑朔迷离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瓜葛相连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枝节横生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一路向东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名门望族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六壬秘术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山雨欲来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殃及池鱼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雪夜大劫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开云见日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暗语之谜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离奇梦境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真假结拜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帮相邀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帮号凌波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故作娇柔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飞升势力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多事之夜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意外相逢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百鬼青灯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恶鬼现身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假戏真做 正文 第五百章 人在江湖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踏蓝爬云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崭露头角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自废手足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络绎不绝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咬紧牙关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一击而就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一睹芳容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大显身手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高深莫测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结伴下山 正文 第五百十一章 快乐原则 正文 第五百十二章 以繁代简 正文 第五百十三章 夜宿黑店 正文 第五百十四章 清理门户 正文 第五百十五章 卷入仇怨 正文 第五百十六章 奇妙矛盾 正文 第五百十七章 狂风巨浪 正文 第五百十八章 热海匪首 正文 第五百十九章 夜战海岛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浪里白条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匪中侠士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饮雾啖烟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蚀金腐石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死亡之印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识破假身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以量为限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符咒对决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隐晦字谜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单纯莽汉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本相半化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天罗岛阵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吉门不吉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猿猴共斗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孤芳自赏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原形毕露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后天八卦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吞日吐月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闭关真相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母子诀别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一线生机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自有机缘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鼎立之势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临终托付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血饲之法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虫兽同驱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女人直觉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乡谣暗谜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饲毒冰窟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血之召唤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山下巨怪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比武招亲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场闹剧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明逃暗保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失踪事件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举世皆弱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土之邪祖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地下州城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清明双杰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尽在掌握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似曾相识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胖瘦二侠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狭路相逢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灵鸟现世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秘密任务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神通广大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双喜临门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应喜趣词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天下奇珍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往生棋局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秘籍渊源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妖灵大帝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等待机缘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有缘之人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尘烟告急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决一死战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火鹤冲天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八卦神羽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破封之环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凤族秘事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火之邪祖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刻不容缓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四象之界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水火同阻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暗诉心声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两王相会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洞中几何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巧化危机 正文 第五百把十八章 毁于一旦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金之邪祖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黄土一抔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依计行事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乌神小庙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海中石林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玄胎秘宫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铮铮铁骨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惨遭灭门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凶相毕露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一场混战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失所望 正文 第六百章 父子反目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分头行动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以身试药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邪帮少主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战龙之围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灵机一动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一触即发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九山之界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白玉九垒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 云来雾去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白花副主 正文 第六百十一章 生死存亡 正文 第六百十二章 当阵认亲 正文 第六百十三章 各来援军 正文 第六百十四章 天地四灵 正文 第六百十五章 邪魂破封 正文 第六百十六章 恶敌九婴 正文 第六百十七章 肆虐战场 正文 第六百十八章 天下太平 正文 第六百十九章 五行末劫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 一份美差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假戏真情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蛇打七寸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判若云泥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啼笑皆非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欺人太甚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肃然起敬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心细如尘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黑珀白珀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民风不堪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浪得虚名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别有用心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两大高手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好景不长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铁谷神铸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一再推迟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弃船登舟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九洲之谜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夜战三山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三大主事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匪首之死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化险为夷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贪杯闹酒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成何体统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草草了事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不可貌相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嚣张跋扈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欢度除夕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卑劣行径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飘雨追风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难以服众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扬眉吐气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 罪大恶极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天绝九层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山野破庙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盗中好手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到此一游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 老态娇声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大汉宝珠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陆苏奇戒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强强联手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 野心勃勃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二假骗珠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 可怜可恨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 彬彬有礼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醉翁之意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刮目相看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潭中之潭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椋鹿奇戒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幕后黑手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任达不拘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古道热肠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老少相争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不破不立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四环天音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不义之令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榜外高手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贪嘴惹事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挑战极限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神秘碎片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剑拔弩张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姑侄相称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别样江湖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三元后续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白龙之死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借题发挥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忍无可忍 白影如练,从空中疾速飞过,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方向是冲晚飘山去的。 颜子召抬起鼻子使劲嗅:“什么味儿?这么香!”那是一股胜似花香的气味,浓郁而不熏人,反而令人倍感清爽,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影如白驹,过处留香。’”云幻生面色十分凝重,“怕是又有一位高手要上山了。” 秦雨筝小声念叨着:“白驹……留香……”陡而睁大双眼,“难道那道白光是……‘香龙驹’?” “应该是。” “香龙驹”这个名号颜子召知道,亦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香龙驹”唐云希,排名第二十二位,也就是说,论实力只比霏晴派掌门吴瑾兰稍弱。“香龙驹”以身法见长,“过处留香”就是他的特点。今日一见,果真身法卓绝,就那形如白练袭空般的速度,即便是《清微榜》上排名在他之前的高手,恐怕也没有几人能相媲美。 秦雨筝慨叹:“传言‘香龙驹’为人潇洒不羁,豪情万丈,一生只爱游山玩水,快意逍遥。没想到他如今竟也为天绝塔之事找上我们霏晴派。” “至少他不会和那些个掌门混在一起。但愿他只是去看看热闹。”云幻生道。 冰鹤门掌门张崇武,炎鸦宗掌门伍宗言,雨田宗掌门连圣谦,“香龙驹”唐云希,沙海流掌门匡衡卿,一共有五位《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来到了晚飘山。霏晴派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危机,身为门内普通弟子,这五人又能为宗派做些什么呢? “不管有多少高手找上霏晴派,我们都不能回去。他们真正地目标其实是何师弟,我们一定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他!”云幻生道。 …… 接到通报之后,吴瑾兰心神不宁地在屋中来回踱了起来。秋老一言不发,一直在闭目养神。姜怜语见吴瑾兰在眼前晃来晃去,提议道:“来者不善。不如我去发道急令,让玄武坛迅速调高手来?” 吴瑾兰拒绝道:“不,万万不可!此事是宗派之间的事,切不可将血骨坛牵扯进来。” “可是我……”姜怜语欲言又止。 “也不能给他们找到打压我们霏晴派的借口。以礼相待,听之任之。毕竟都是大宗掌门,要脸面的。我们如此坦诚,他们难道还会放下身份撒野不成?”吴瑾兰道。 “只怕我们不交出何天遥,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啊。”姜怜语忧心忡忡。 “不是‘不交出’,而是‘交不出’。我刚才说了,‘听之任之’,随他们在宗内搜查,搜不出来,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他们会一直耗在这里。” “有点儿窝囊。三位要强的长老未必会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们先下山去迎接,‘举手不打笑脸人’,我们礼数周到,且看他们如何说。” 吴瑾兰和姜怜语离开之后,秋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今日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 谁知到了山门前,守门弟子却说,三位长老已经率人下山去了。两位掌门大惊,疾速往山下飞来。 山下,三位长老与若干弟子各持兵器,把上山之路封得死死的。 此时,炎鸦宗掌门伍宗言已到,在来者之中,数他和张崇武实力最强,正好他两人又分别是仙道宗派和魔道宗派的第一高手,所以来者自然以他二人为首。 这会儿张、伍二人倒是未亮兵刃,不过脸色很不好看。张崇武道:“三位长老,我等来访贵派,难道举刃相迎就是贵派的待客之礼吗?” 江长老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张掌门十年八年也不见来晚飘山一趟,如今却是呼朋唤友,兴师动众,岂是做客之礼?为护宗派,自当举刃相迎。” “事关重大,若不兴师动众,怕是要受贵派欺辱。”伍宗言冷冷地说。 陆长老长笑一声:“仙、魔两道乃是两条不同的修真途径,魔道修真者不是常常夸耀魔道才是修真正统么?所以我们仙道之事,就不劳伍掌门费心了。” 伍宗言摇了摇头:“长老此言差矣。魔仙双道,殊途同归,就像是并驾齐驱的两驾马车,如今一架马车有难,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今日伍某前来,不为别的,只想为仙道各宗各派,不,是为全体仙道的修真者讨个说法。” 马长老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冠冕堂皇!” 伍宗言瞥了他一眼:“既然说不通,也休怪我等不顾礼数了!”他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刀身上泛着金光,刀背厚,刀刃长,霸气凛凛。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刀”——“劈日刀”,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就连霏晴派的三位长老都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好刀!”张崇武似有攀比之意,一边喝彩一边也亮出了自己的宝剑,凛冽白光,遍体寒霜,就连剑穗都是取冰山雪蚕之丝制成,光看一眼就觉得冷。如果说伍宗言那把劈日刀是“天下第一刀”的话,张崇武的这把“凝川剑”也可以称得上是“江湖第一剑”了。 “此剑乃是老夫亲手用了十年时间所铸,自铸成之后还从未用过。”张崇武似乎是觉得光亮出剑来还不过瘾,又夸耀起来。直到引来众人连声赞叹,他才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两位最强的高手带头了,其他人也纷纷拿出了武器,唯独雨田宗掌门连圣谦较为精明,依然空着手,悄悄退至一边。 论双方实力,霏晴派这边远远不及对方。不过这里可是霏晴派的地盘,三位长老怎能容忍他人无礼?双方气势剑拔弩张,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两位掌门适时赶到。 “还请三位长老收了武器。”吴瑾兰道,“诸位贵客来访,吴某有失远迎。还请大家都收了兵器,随我上山。” 三位长老都没有动,他们不收武器,这群来者也不收。这时连圣谦当起了和事佬:“既然吴掌门有请,还是尽量靠言语解决问题,总好过妄动干戈,惹得天下人笑话我们仙道宗派。” 听了此话,众人才陆续收了武器。 “山上有请。”吴瑾兰示意长老们退到路旁。 张崇武第一个昂首阔步踏上了山路阶梯,经过三位长老身旁时,他故意说道:“吴掌门身为四大仙道宗派之中唯一一位女掌门,果然识大体。若非如此,霏晴派又怎会有今日的地位?”他言外之意就是说几位长老“不识大体”,气得他们胸膛一鼓一鼓的。 将这伙不速之客迎上晚飘峰之后,只有掌门级别的人被请进了初雪殿,就连霏晴派的三位长老都候在门外。对此,三位长老难免不满。不过,如此也给了他们空闲可以去“调兵遣将”,他们分头回各自的山峰去了。 不出所料,以张崇武为首的七位修仙宗派掌门进殿之后立即说起了天绝塔之事。天绝塔中的天地始气浓度降低到与外界一样的水平,不仅损害了各个修仙宗派培养弟子的利益,其实也损害了宗派内掌门、长老等这些高手的利益。显然,若是他们进入天绝塔高层修炼,将会大大获益,可惜想进的塔层却进不去,能进的塔层修炼效果微乎其微。虽然进不去想进的塔层,但至少留着念想,万一有朝一日能够抵抗住天绝塔高层的威压呢?现在天绝塔变成一座普通的石塔,相当于彻底“损毁”了,念想也就随之“损毁”了。 现在再不承认天绝塔异变与何天遥有关已经没有意义了,掌门们根本不会相信。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也很明确,让霏晴派交出何天遥,让何天遥交出至关重要的宝剑。同时,掌门们还表示了他们的“大度”,只要何天遥交出宝剑,他们就不再追他究损毁天绝塔的罪过。 同样是各宗之主齐来为难,同样是为了一柄宝剑。这与当年大赤界青龙大陆六大宗主因七星宝剑之故而齐聚太清宗的情景何其相似!只是那一回,何天遥在宗内,而这一回,他却无法现身解释了。 吴瑾兰明言何天遥未回宗来,这个回答很难让各大掌门满意。吴瑾兰又说宗内随他们搜查。在掌门们看来,这就是句推脱之言。掌门们面有不满,吴瑾兰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对她来说,忍让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平时,谁敢在霏晴派摆臭脸? “伍掌门,那你又是为何而来?难道也是为了那柄莫须有的宝剑?”姜怜语问道。 伍宗言放下品了许久的茶,笑道:“我一个魔道修真者,要宝剑作甚?我只是好奇,连高手都进不去的天绝塔第九层,贵宗一个初级弟子是如何进去的?我相信,在座的诸位掌门心中一定同样有此一问。既然何天遥没有回宗,还请让他的师父来初雪殿相见。” 秋老同样也是吴瑾兰和姜怜语的师父。吴瑾兰当然不愿意请师父过来面对众掌门的质问,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他的师父!” 张崇武和伍宗言对视一眼,道:“不对?据说他的师父是贵宗的一名老者。” “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吴瑾兰心想,口中却说:“这是哪里的谣传?自何天遥拜入我宗之后,我见他资质绝佳,就收为徒弟了。张掌门身为大宗之主,还是莫要相信小道消息为好。” 张崇武冷笑:“难道贵宗弟子全在造谣不成?再者,何天遥以较低的实力进入最高的塔层,我怀疑他是修炼了某种邪功。此番我来晚飘山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免得此人将来为祸江湖。如果何天遥是跟随吴掌门修炼,难道吴掌门教导的也是邪功?亦或是,贵派的功法就是邪功?”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堂堂天下第一修仙大宗,竟然被张崇武硬生生和邪功联系在一起。如此也不由得吴瑾兰不怒:“张掌门,注意你的言语。在我宗挑起事端,对你没有好处!” 伍宗言打起了圆场:“哎,张掌门真是多虑了,以霏晴派的名声,其门人怎会修炼什么邪功呢?” 张崇武依旧不依不饶:“那还请吴掌门解释一下,我宗一位实力卓绝的前辈只在天绝塔第八层呆了几个月,贵宗一个小小的四品级弟子又是如何进入第九层的?他修炼的功法又是什么?如果他的功法果真是霏晴派的功法,那岂不是霏晴派人人都能进入天绝塔第九层了?” “理应如此。”伍宗言跟他一唱一和,频频点头。 “伍掌门,你来说说,是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威力大,还是我的剑法威力大?”张崇武道。 伍宗言装模作样地认真分析:“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我是抵挡不住的。想当初贵派的那位高手何其厉害!从第八层出来后也落了个残废的下场。我若是进第九层的话,必死无疑。但是张掌门的剑法恐怕一剑还杀不死我,很明显,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更大。” “各位又如何看?”张崇武看向了其他掌门。 其实不用问,他们肯定是附和伍宗言的意见。 张崇武不怀好意地笑道:“那还请吴掌门来受老夫一剑,如果能受得住,那我就承认的确是贵派的功法更厉害。如果受不住,那就说明何天遥修炼的并非是贵派的功法。如何?” 此言一出,掌门们纷纷喊妙。 “对,这个办法好!” “是啊,如果连吴掌门都受不住,更不用说门下弟子了。” “没错,如果连张掌门的一剑都受不住,也不用提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了!” 原来如此。这一切想必都是在山下商议好了的。就连刚才张崇武故意恶言激怒吴瑾兰,伍掌门再出来打圆场,应该也是计划好了的。现在难题抛给了吴掌门,应与不应都没有好结果。应的话,就得白白挨一剑,况且何天遥可是毫发无伤地进入天绝塔第九层的,哪怕吴瑾兰受得住那一剑,只要破点儿皮,恐怕张崇武依然会颇有微词;不应的话,也就是等于承认何天遥修炼的是某种邪功了,那样霏晴派在江湖中的名誉势必会一落千丈。 这下姜怜语可忍不住了,喝道:“诸位气势汹汹而来,我与掌门依然以礼相待,可谓仁至义尽,可是你们却始终咄咄逼人!无论今日结果如何,错不在我霏晴派!”言罢,她“唰”的一声抽出剑来。 “看来姜副掌门已经有所觉悟了。”张崇武再次拿出了那柄凝川剑,“不论如何,老夫都想试试贵派的功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诸位掌门也一定很好奇?” 初雪殿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江、陆、马三位长老以及另外几位宗内的高手手持武器冲了进来,站在两位掌门身后,对着来客们怒目而视。初雪殿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殿外也同样如此,各宗派的长老和霏晴派的弟子们剑拔弩张。 吴瑾兰叹了一口气,高声宣语:“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霏晴派全宗弟子听令,‘送客’!”这一声连绵细密,在群山之间回荡。“送客”之音刚落,殿内殿外统统打成一团。就连一直彬彬有礼的连圣谦都加入了战斗,和江长老打得难解难分。一方实力卓越,一方胜在人多,这一场汇聚了《清微榜》五位高手的大战可以称得上是数百年来江湖中最大的一场风波。 “统统住手!”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仿佛半空响起个霹雳,甚至惊落了不少人手中的武器。就连初雪殿中的高手们也纷纷暗中赞叹:“好大的嗓门!” 人群左右分开,一位气势凛然的老者大步迈入殿中。 “这位是?”张崇武见霏晴派众人同样是一副惊讶的神色,心生疑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宗内挑粪的秋老。霏晴派众人惊愕的原因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威风凛凛的秋老。身形矫健,意气风发,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我就是何天遥的师父。张掌门若要领教功法的话,尽管冲我来!宗内弟子与此事无关,休要为难他们。”秋老怒道。 伍宗言赞叹:“果然是名师出高徒!现在看师父如此豪迈,方知当初徒弟之功并非邪功!”这句赞美也不知是否出自真心。 “你认得我?”秋老反问伍宗言。 “不认识……” “那就别提‘名师’二字!”秋老的气场震住了所有人。 “想不到霏晴派还有这等高手。”张崇武不用试也知道秋老绝非常人,“今日老夫乐意讨教一番!也让天下人看一看,到底哪个宗派才是天下第一大宗!”张崇武那小心眼儿里还惦记着霏晴派和冰鹤门的名声之争,他甚至忘记加上“仙道”二字,要知道,“天下魔道第一大宗”的掌门可就在他身边。 秋老的武器也是一把剑。老头对老头,宝剑对宝剑,一场大战就此演变成了两位用剑高手之间的决斗。 张崇武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五的高手,他也一向因自己排名之高而自豪。相较之下,吴瑾兰的排名只有二十一,甚至还在雨田宗掌门连圣谦之下,这也是他一直不服霏晴派的原因之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霏晴派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老头,实力居然如此之强!剑与剑相搏期间,每一次碰撞都让张崇武感到虎口发麻。两人从殿内打到殿外,从山上竟一路打下山去。 众人怎肯放过观摩高手对决的良机?两人打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这时,霏晴派的弟子们才知道,原来秋老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双衍纪请大家收藏:()双衍纪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两大援手 也不知是秋老引着张崇武,还是逼着张崇武,两人从初雪殿一路打下山,进了秋老住的山谷。追来观战的人塞满了整条山道。所有人,包括霏晴派弟子在内都在议论纷纷,秋老的身手一看就是能上《清微榜》的,而且排名还不低,谁都没想到霏晴派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强手。&lt;/p&gt; 知道了秋老的真正实力之后,霏晴派不少弟子开始羡慕起何天遥和颜子召来,他们并不知道掌门、副掌门与秋老之间亦是师徒关系,以为秋老只有颜、何两位徒弟。当初因两人拜了宗派里一个挑粪老头为师,不少人曾经暗地里幸灾乐祸过。如今大家方知原来那两人是捡到宝了。以前当面讥笑过颜子召与何天遥的弟子此时此刻更是觉得无地自容。&lt;/p&gt; 比起心怀惭愧的弟子,三位长老的愧疚之心更甚。许多年来,他们从未正眼瞧过一眼秋老。秋老能和张崇武平分秋色,显然实力要高出三位长老一截。&lt;/p&gt; “江长老,这条山道你来过几次?”马长老问道。&lt;/p&gt; 江长老的脸抽搐了一下:“反正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们两个呢?”&lt;/p&gt; 陆长老和马长老对视一眼,摇头道:“恐怕我们三个人来这里的次数加起来两只手也就够了。”&lt;/p&gt; 马长老长叹一声:“还是准备好让位吧!”&lt;/p&gt; 江长老和陆长老吃惊地看着他。&lt;/p&gt; 马长老道:“怎么,埋没了这等高手,还能安心当长老吗?”&lt;/p&gt; “是不安心。可是,要让位也不该是我们让啊!”江长老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投向了前方的正、副两位掌门。&lt;/p&gt; 吴瑾兰和姜怜语的神情有些出乎长老们的意料,本以为她们两个应该是一副痛心疾首、懊悔不已的模样,没想到两人却异常淡定,好像早就知道秋老真正的实力似的。&lt;/p&gt; 陆长老道:“我记得两位掌门经常来此山谷,本以为她们是关照两位新入宗的弟子,现在来看,不一定如此啊!”&lt;/p&gt; 马长老问:“你们可还记得秋老是如何进宗的?”&lt;/p&gt; “是很久以前,掌门引进宗来的,说秋老也曾修炼过本派功法,老无所依,暂留宗内干些杂活。后来就给秋老安排了没人愿意干的挑粪种田的活儿。”江长老道。&lt;/p&gt; “这就没错了,两位掌门一定知道秋老的真正实力。”马长老十分确定,“我当初还以为是本派某位前辈外出云游之际随意传了秋老一点功法呢。如今观其招法、身法后方知,秋老肯定原先就是本派中人,否则绝对不可能将本派不外传的功法修炼得如此炉火纯青!”&lt;/p&gt; “秋老的武器是一柄剑……”江长老小声念叨着,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来,“莫非是他……”&lt;/p&gt; 这时,那边地两人已经打到了田边,沿着田埂鏖斗。当张崇武一脚踏进田中之时,秋老喝道:“休要毁田!”细细的田埂过于狭窄,想不踏进田里对身法的要求很高。张崇武知道秋老所使的身法正是霏晴派的至强身法——《飘雨追风步》,大声道:“老夫就以本门的《涉云功》讨教贵派最强身法!”&lt;/p&gt; 据传,冰鹤门的创派祖师十分喜爱鹤,《涉云功》身法就是他在雪原寒湖观鹤十天十夜之后,偶有所感而创。鹤行涉水,鹤飞穿云,是为“涉云”之名的由来。观世上的身法,大约有三种类型:一种是短时间爆发,靠着胸中提起的一口气疾奔,一泻千里;一种是身影诡异,对战时可在小范围内灵动腾挪,形如鬼魅;还有一种就是连绵持久,身形飘逸,让对手轻易沾不得身的类型。正巧,霏晴派的《飘雨追风步》与《涉云功》都属于最后一种风格。两人施展浑身解数,在田埂上斡旋,在田野上纵横,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围观众人甚至还连声喝彩,包括那些修真宗派的掌门在内都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忘记了此行来霏晴派的真正目的。&lt;/p&gt; 忽而,从茅屋后飞出一道白影,直冲田间两位高手而去。他的速度甚至快到连面容都看不清的地步。观战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霏晴派诸人惊于怎么又冒出来一位高手,包括两位掌门和三位长老在内,没人察觉到白衣人一直藏于屋后;其他宗派的人则惊异于霏晴派居然还藏着另一位高手。不过,那人在接近两位高手之后,竟同时对两人出手,由此原本的双方决斗变成了三方混战。这个新冒出来的白衣人绝非等闲之辈,三人相斗,彼此不落下风。&lt;/p&gt; 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蔓延开来,白影,香气,那新来高手的身份呼之欲出。&lt;/p&gt; “唐云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炎鸦宗主伍宗言想当然地以为唐云希是在霏晴派做客,可他此时才现身,又两不相帮,反而同时对双方出手,他究竟意欲何为?&lt;/p&gt; 秋老和张崇武都不愿打这莫名之仗,找了个空档停了手,一起与唐云希对掌,震开了他。&lt;/p&gt; “‘香龙驹’唐云希,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崇武似乎因决斗被搅合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其实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生气,和秋老斗了许久,他也想休息休息。&lt;/p&gt; 唐云希的武器是一把铁扇,他优雅地收起了遮面的铁扇,露出了白皙而又俊朗的面容。剑眉星目,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好一个潇洒的贵公子!他灿烂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嘴角边两个梨涡显出几分俏皮之色:“哈哈,抱歉,抱歉。看二位打得妙,一时手痒。”&lt;/p&gt; 未等两人说话,唐云希却先品头论足起来:“《涉云功》确实是身法中的极品,只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相较于冰鹤门创派以来《涉云功》长久不变的高傲,霏晴派的《飘雨追风步》却更有‘博采众长’的谦虚味道。目前两套身法平分秋色。当然,身法强弱与否也得看施展的人是谁,‘秋风剑圣’的实力毕竟比张掌门更强,在彼此对等的情况下,人强则功弱,如此来说,《飘雨追风步》比《涉云功》还是稍逊一分,但是我相信,只要再经过一些改良之后,《飘雨追风步》就要超过《涉云功》了。”&lt;/p&gt; 秋风剑圣!这个响当当的名号震住了所有人。张崇武道:“我道是谁实力如此之强,原来是秋风剑圣,失敬,失敬!自宝应门排出《清微榜》之后,我就一直只闻剑圣之名,却从未见其真人,原来剑圣就在霏晴派之中。”&lt;/p&gt; 伍宗言亦道:“不只是张掌门,我们这些人也从未见过‘秋风剑圣’本人,江湖甚至有传言说‘秋风剑圣’已经不在清微界了。今日有缘得见剑圣本尊,倍感荣幸。”&lt;/p&gt; 秋风剑圣在《清微榜》排名第十一,和聚灵郎中、鬼皮人并称江湖高手前三甲。不知一向因为在《清微榜》上排名较高,故对霏晴派压冰鹤门一筹而耿耿于怀的张崇武此时作何感想。&lt;/p&gt; 霏晴派的三位长老无比激动,谁能想到宗里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掏粪老头竟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秋风剑圣!江长老对另外两位长老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怀疑,秋老莫不是‘秋风剑圣’?果真如此!”&lt;/p&gt; “怪不得两位掌门这般镇定自若呢。”马长老道。&lt;/p&gt; 陆长老也是眉开眼笑:“太好了,今日有‘秋风剑圣’镇宗,量那些掌门也不敢为难我霏晴派!”&lt;/p&gt; 江长老叹道:“宗派有难,我们指望着秋老能够震慑其他宗派的掌门。可是想想平时,我们又对他如何呢?”&lt;/p&gt; “‘不知者无罪’,秋老已经为宗派挺身而出了,可见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马长老道。&lt;/p&gt; 江长老无奈地摇头:“所以我心中越发愧疚。”&lt;/p&gt; 这时,秋老开口了:“我本想一直这么隐藏身份下去,可惜,今日诸位掌门欺人太甚。不知‘香龙驹’来我霏晴派又有何贵干?难不成也是为了天绝塔之事?”&lt;/p&gt; 唐云希笑道:“还真是。不过我对什么宝剑没多大兴趣,即便得了宝剑我也不会用。我只是好奇罢了,想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个明白。不管那个何天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在天绝塔第九层发生的事,我们江湖人还是有权知道的。”&lt;/p&gt; “无可奉告。”秋老只用了硬梆梆的四个字顶了回去。&lt;/p&gt; 唐云希怔了怔,神情略显尴尬,甩开铁扇轻扇了起来:“‘剑圣’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毕竟天绝塔不是霏晴派所有,理应给诸位掌门一个解释,不是吗?”&lt;/p&gt; “今日我不会做任何解释。”秋老举起剑来,“还想赖在霏晴派不走的人,就休怪我把你打下山去!”&lt;/p&gt; 实在太霸气了!霏晴派众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高手的气场!&lt;/p&gt; 张崇武冷笑道:“尊你一声‘剑圣’,不代表我们怕你。你实力是强,但我们也不弱。我就不相信了,今日由我、伍掌门、连掌门、匡掌门四位《清微榜》上有名之人联手,难道还打不过你不成?”&lt;/p&gt; 伍宗言似吓似劝:“是啊,‘剑圣’,纵然你有贵派正、副掌门和三位长老相助,想必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再加上‘香龙驹’也更偏向我们这一边……”&lt;/p&gt; 唐云希连忙摆手:“哎,可别把我划到你们那一帮,我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lt;/p&gt; 连圣谦道:“若是只论高手相斗,‘剑圣’那边已然落于下风;若是要仗着人多势众倾宗而战,呵,最后势必有不少弟子会受伤,甚至丧命。我想,‘剑圣’也一定不愿意落得这么个结局吧?”&lt;/p&gt; 未等秋老开口,江长老就带头呼喊:“今日我霏晴派上下门人,誓死捍卫本宗!”长老振臂一呼,众弟子顿时山呼海啸,同仇敌忾。&lt;/p&gt; 场面僵持住了。掌门们不得个说法不愿意离开,霏晴派全宗上下又都是硬骨头。唐云希哈哈大笑,翻身躺上了茅屋顶,等着看好戏。&lt;/p&gt; 这时,山上忽然跑下来几人,其中一人高喊:“血骨坛青龙总坛‘黄狼’主事、玄武总坛‘红樱’主事率众赶到,相助霏晴派!”&lt;/p&gt; “血骨坛?他们来干什么?”张崇武觉得莫名其妙,就连霏晴派弟子都不知道副掌门姜怜语其实就是血骨坛朱雀总坛主事,外宗之人又怎会知晓?&lt;/p&gt;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有一人高喊:“宝应门‘宝珠’、‘应海’亦率众前来相助霏晴派!”&lt;/p&gt; 有意思,江湖两大组织到齐了。真是“天降援兵”,霏晴派众弟子纷纷面露喜色。与之相对,掌门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单是血骨坛两位主事、宝应门两大高手就已经很难对付了,更何况他们还都是“率众前来”。&lt;/p&gt; 当听到血骨坛来人时,吴瑾兰瞅了姜怜语一眼。后来听见宝应门也到了,她就惊奇了,血骨坛和宝应门不是两个对立的组织么?何时同乘一条船了?姜怜语自己也很惊奇,她的确向“红樱”和“黄狼”两位主事暗中求助,宝应门也来又是怎么回事?&lt;/p&gt; 事已至此,掌门们也没办法再“赖”着不走了。张崇武鼓起掌来,叹道:“是我小看了霏晴派的人脉,竟能请得动两大组织的高手一齐前来相助,佩服,佩服!今日我就给秋风剑圣一个面子,也给宝应门和血骨坛一个面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现今何天遥畏罪不敢回宗,我们各宗派会四处搜寻他的下落。若是将来他落于我们之手,希望霏晴派不要护短!”&lt;/p&gt; “他当日已经明言脱离霏晴派,今后之事自然与我霏晴派无关。也请诸位不要再为此人、此事来挑战我霏晴派的底线。”秋老道。&lt;/p&gt; “那就最好。”张崇武憋了一肚子气,对着秋老和两位掌门略一拱手就大步流星踏上了山道。至于三位长老,他仿佛没看见似的。其他掌门也陆续道别。对于伍宗言、连圣谦、匡衡卿这等高手,霏晴派的掌门、长老还算客气,而对那些中小宗派的掌门,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那些小掌门也自知讨了大嫌,一个个灰溜溜地离开了霏晴派。&lt;/p&gt; “三位长老随我回初雪殿招待血骨坛和宝应门的贵客,其他弟子都散去吧!”吴瑾兰呼道。霏晴派的这场危机,就此有惊无险地落下了帷幕。&lt;/p&gt; 茅屋上,唐云希大声喊道:“哎,你们别把我给忘了。我也想去初雪殿,不知是否招待啊?”&lt;/p&gt; 吴瑾兰回首笑道:“你觉得你是客,就可以来!”&lt;/p&gt; “我来霏晴派之后也没干什么坏事,应该算是客吧?剑圣,等等我!”唐云希追随众人而来。&lt;/p&gt; 将血骨坛和宝应门的四位高手迎进初雪殿后,四位高手首先举杯向“秋风剑圣”敬茶。接着,两位掌门和三位长老也向四位高手敬茶。礼毕,大家分席坐定。吴瑾兰道:“我霏晴派何德何能,竟引得‘宝珠’、‘应海’二位大驾,着实受宠若惊。”&lt;/p&gt; “应海”笑道:“此番前来是受‘黄狼’主事相邀。我欠他一条命,所以还他一个人情。”原来当初在青莲湖底对战之后,“黄狼”和“应海”竟成了朋友。常言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虽然两大组织对立,但对个人来说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黄狼”和“应海”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也很正常。&lt;/p&gt; 听到“黄狼”二字,吴瑾兰从鼻中轻哼了一声,又问:“那‘宝珠’先生呢?”&lt;/p&gt; “正巧,我最近一直在青变洲晃悠,天绝塔之事亦有所耳闻。‘应海’知我在此,非要拖着我一起来,所以我就来了。”光头圆脑的“宝珠”说话还是这么实诚,“而且据我所知,何天遥在六年多之前加入了我宝应门,至今仍未退出,所以依然是宝应门的一员。凭这层关系,我也应该走这一遭。&lt;/p&gt; “黄狼”道:“幸而‘蓝玉’主事高瞻远瞩,事发之后就预料到霏晴派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早早就发了求援令,我也有足够的时间联系‘应海’先生。血骨坛和宝应门这两大组织同来晚飘山相助,一则可以掩饰血骨坛和霏晴派的关系,使得‘蓝玉’主事可以继续隐藏身份;二则可以震慑那些宗派,让他们不敢再轻易造次。可谓一举两得。”&lt;/p&gt; “‘黄狼’主事,你如此坦言,就不怕我把秘密泄露出去?”“香龙驹”唐云希觉得自己似乎被冷落了,连忙找了个机会插嘴。&lt;/p&gt; “黄狼”淡淡地说:“‘香龙驹’唐公子不是那种搬弄口舌之人。”&lt;/p&gt; “嗯,‘黄狼’主事果然有风度。”唐云希满意地点了点头。&lt;/p&gt; “哪里,我的风度远不及唐公子一二。”&lt;/p&gt; “唐公子!”吴瑾兰忽然热情洋溢地喊道,“我之前观你的《龙马相戏》身法甚是精妙,不知可否与我切磋一番?”&lt;/p&gt; “呵呵,这有何难?”唐云希“唰”的一声展开铁扇,“我别的没有,时间有的是。”&lt;/p&gt; 姜怜语看了看“黄狼”主事,“黄狼”只顾低头品茶,好像没有听见似的。&lt;/p&gt; 吴瑾兰当然也看到“黄狼”的反应了,于是以更加娇柔的口气笑道:“那唐公子就干脆在我霏晴派多住些时日吧!我霏晴派的山景四峰各不相同,可是远近闻名呢,相信唐公子一定会流连忘返的。”&lt;/p&gt; “哈哈,那就叨扰了!”唐云希也不是头一回感受到女子的热情了,应对自如。&lt;/p&gt; 三位长老莫名其妙,心道平日大大咧咧好似男子的掌门怎么突然显出小女儿神态了?莫不是看上了那英俊潇洒的“香龙驹”?可是再怎么中意,她也是大宗掌门的身份,如此柔媚,有失体统。于是,江长老故意干咳了几声,以示提醒。&lt;/p&gt; 他们哪里知道,吴瑾兰这是故意在激“黄狼”主事呢。“黄狼”主事自进初雪殿之后,就一直没正眼瞧过吴瑾兰,她怎会不气?所以一激不成就再激,这一次似乎有效果了,“黄狼”主事放下茶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lt;/p&gt; &lt;/p&gt;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确有其事 掌门吴瑾兰见“黄狼”主事不正眼瞧自己,于是向“香龙驹”唐云希献媚,以此来激“黄狼”主事。一激不成,二激似乎起了效果,“黄狼”主事突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可是,他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糟了,那个家伙呢?” “哪个家伙?”姜怜语问。 “他是我青龙坛的宾客,听说我要来霏晴派之后,吵着要随我同行。此人实力颇高,但玩性极大,得时时刻刻盯着才行。方才在山门外时他还在我身旁,进宗之后怎么不见了踪影?” “实力颇高”...... 《双衍纪》第六百八十八章 确有其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双衍纪&lt;/b&gt;》</div>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意外惊喜 . 唐云希没再说下去,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问,肯定也是朱桓平那家伙搞的鬼。茶里放麻药,酒里放春药,双管齐下,真有他的!”“应海”道。 黄狼”主事看着唐云希:“唔,可怜她的原配相公,春药还未发作就被打昏了,最后却被你占了便宜。” 唐云希叹道:“绝非本意啊!总之,也怪我定力不够。” 姜怜语问道:“奇怪了,此事后来又是如何被白公子得知的?至少我在血骨坛是没听说过这件事。此乃朱桓平的家丑,他不可...... 《双衍纪》第六百八十九章 意外惊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雪夜归魂 其实穆迎萱知道白水集实力了得,但就是担忧他那顽皮的性格会招惹事端。既然夏侯晴不愿离开山谷,她自己又事务缠身,故而在白水集与何天遥两人临行前,她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一番。 不得不说,夏侯晴的易容术确实厉害,何天遥硬是被她给“变”成了一个清瘦的老头。白水集觉得甚是有趣,非要夏侯晴也给他易个容,于是,两个老头走出了山谷。 “我带你飞过去,步行还不知得走到猴年马月呢。顺利地话,明天你就能见到兄长了。”白水集道。 何天遥吓了一跳:“这么快?不是好几千里路程么?我还以为你得飞上个把月的。” “这点儿距离算不了什么。”白水集得意洋洋。 “怎么不早说?这易容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嘛!”确实,一天便到,哪里还需要易容。 “当然有,易容多好玩啊!”白水集十分满意地捋着自己的长须。 启程之后,何天遥不顾白水集让他紧闭双眼的提醒,看着白云下的山川河岳疾速掠过,青色、白色、灰色糊成一片。他突然心念一动,说:“既然你飞得这么快,那先别去青龙坛,我想回霏晴派一趟,去看看师父。” 白水集从东南转向东北:“呐,这可是你要求的,并非我贪玩啊!那里的山色实在是太美了,你看完师父还可以多住几天,反正其他宗派的人也不会再找上霏晴派。” 话虽如此,但若是知道的人多了,难免走漏风声。为了不再给宗派带来麻烦,何天遥让白水集在深夜直接飞临从前所住的山谷。 此时的山谷已不似六年前的模样了。知道秋老就是秋风剑圣,又是霏晴派早年外出云游归来的前辈之后,三位长老说什么也不让秋老再继续住在茅屋里。请不动秋老上山,他们就拆了茅屋,原地筑起一座漂亮的青砖绿瓦房。 新房中迎出来的是旧人,见着久违的师父,何天遥开心不已,伏地连连叩首。 秋老将其搀起,一触手腕经脉,便抚须笑道:“很好!才区区六年未见,竟已修炼至四品级了,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修真奇才!” “多亏了师父指点,师父所赠的《守心诀》心法也对我的修炼大有益处。” 一旁的白水集插言道:“要说修真奇才,他的兄长萧天河更加厉害!我认识他差不多也是在六年前,他那会儿不过才至境一品级,五年时间,他都已经修炼到天境五品了!”此时白水集仍是易容状态,为了逗一逗秋老,他还刻意转变了嗓音。 “哦?还有修炼得更快的人?有机会的话,白公子一定要引他与我见上一面。”秋老微笑道。 “呀,竟被你看出来了!”白水集有些沮丧。 秋老大笑:“除了你这个浑身是胆的白公子,还有哪个妖族敢堂而皇之地来我霏晴派?” 白水集愣了。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小心掩藏妖族气息,就不会有人发现,看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还是瞒不过去。既然秋老能察觉,也就是说,同样级别的高手都能察觉。白水集脑中飞速过了一遍自打从黄泉深渊出来以后接触过的顶尖高手:“鬼皮人”车宏伯、“聚灵郎中”欧阳颇、“黄狼”主事、霏晴派掌门吴瑾兰、“宝珠”、“香龙驹”唐云希、“踏月仙子”夏侯晴,还有眼前的“秋风剑圣”,这八人都是《清微榜》上有名的。还有像“应海”、“红樱”主事、“蓝玉”主事这几个虽然榜上无名却实力不俗之人,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察觉。 在榜上有名的高手之中,除了欧阳颇之外,其他人都能算得上是朋友。此时,白水集忽然想起,在玉阳洲八木森林第二次遇见欧阳颇的情景。欧阳颇当时喊了一声:“就是他!白衣小子!”“现在细细想来,欧阳颇莫不是察觉到我是个妖族,所以惦记上我的妖灵宝珠了?”白水集心想,“对了,与他同行的那个使剑的黄衣年轻人也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欧阳颇喊完之后他就来攻击我,我全力应战最终也只是和他打了个平手……”白水集越想越后怕,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么多人发现妖族的身份了,幸亏大多高手都是友方。 秋老见白水集怔神了,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其实并不是所有的高手都像他这般敏锐的,他故意点出白水集是妖族其实是出于一番好意,这样的提醒比直接叮嘱白水集不要太过张扬的效果要好得多。 保险起见,何天遥不打算在山谷久留,只可惜此时颜子召不在,也不便去山上看望掌门。和秋老聊到近卯时,何天遥依依不舍地向他告别。刚起身,秋老却道:“且慢!有人来了。” 打开门一看,竟是云幻生!他头发零落,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神空洞,右边衣袖空荡荡的。看到秋老,他远远地“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埋首轻泣。 何天遥心生不安,也顾不得暴露了,从屋中冲出来搀扶:“云师兄,怎么了?你的右臂……” 云幻生抬头一看竟是何天遥,神色有些恍惚,晃了晃脑袋,确定所见并非幻觉后,搂住何天遥的腰大哭起来:“何师弟啊何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何不早些回来?若早知道你终将安然无恙地回宗来,颜师弟他也不会……不会……” “颜师兄他怎么了!”何天遥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 “颜师弟他……被人杀了。”云幻生向秋老叩首请罪,“对不起,是幻生无能,没能保护好颜师弟……” 秋老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将泣不成声的云幻生扶起:“你折损的那一臂,证明你已经尽力了。进屋说。” 一年前,云幻生等五人受掌门之令,秘密下山寻找何天遥。回到了无境山下,五人兵分两路,三位姑娘向南寻,五人中实力最强的云幻生则带着颜子召向西寻。五人约定好,半年之后回无境山会合。谁知近三个月后,正当云幻生和颜子召打算折返之时,在郊外突然遇到了一个蒙面男子。男子的目标就是颜子召,云幻生拼尽全力,甚至不惜伸臂替颜子召挡下足以致命的一招,可还是无济于事,毕竟蒙面男子的实力远在云幻生之上。最终,颜子召惨死在男子的刀下,还被他带走了尸首。云幻生情知追上去也只会落得一个被杀的下场,于是日夜兼程赶回宗派求助,连无境山之约都抛在了一边。 讲述完之后,云幻生再次跪地叩拜:“秋老,守门弟子已经去禀报掌门了。我听他说,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秋风剑圣’,您可一定要替颜师弟报仇雪恨呐!” 涕泪横流的何天遥道:“师父,抓活的!我要亲手将那恶棍碎尸万段!” 秋老叹道:“仇肯定是要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报仇之人也轮不到你我,自会有人为他报仇。” 何天遥不解地望着师父,颜子召在世上还有比他师徒二人更亲的人吗? 这时,房门被一人重重地撞开了,姜怜语红着一双眼睛冲进屋中,凶神恶煞般抓起地上的云幻生,咆哮道:“究竟是谁杀了我弟弟!是谁!” 弟弟!而不是“师弟”。何天遥突然想起颜子召曾经说过,他还有一个资质颇佳的姐姐,因很早就离家修炼,所以不知如今的长相,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原来那个姐姐就是姜怜语!难怪颜子召一直对姜怜语有种特别的亲昵之感,何天遥还误以为颜子召是相中了姜怜语,其实那正是隐隐的血缘亲情。颜子召在找姐姐,姜怜语也在找弟弟,如此想来,当初颜子召与何天遥跟“黄狼”主事的意外结识也就说得通了,那并非是“偶遇”,而是“黄狼”主事找到了“蓝玉”主事的弟弟,其实“黄狼”撞上“应海”才是真正的偶遇。“黄狼”主事之所以莫名奇妙地赠予颜子召白色小石,又建议两人前来霏晴派,都是姜怜语早已计划好的事。之后得到了消息的姜怜语刻意接近两人,略施小计,于是顺理成章地将两人一路带回了霏晴派。也许是担心气盛的弟弟在宗内倚仗副掌门姐姐的权势,姜怜语故意掩藏住这份手足之情。可怜颜子召,直到死时都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在寻找的姐姐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颜子召被杀,当姐姐的当然会急红了眼。在得知凶手身份不明后,姜怜语恨得咬牙切齿:“他别以为蒙个面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血骨坛的情报网可不是吃素的!”说完,她又风风火火地飞离了山谷。 姜怜语前脚刚走,吴瑾兰后脚就来了。“唉,毕竟是亲弟弟,连一向的沉着冷静都消失了。”她望着空中远去的背影叹道。 看到何天遥也在,吴瑾兰先是一愣,然后关紧房门:“你怎么回来了?江湖上风波依然未平,你露面太危险了!还有,那个老头又是什么人?”得知老者是白水集后,吴瑾兰马上催促他赶紧带何天遥走。虽然仇恨满腔,但眼下自身也难保,何天遥只能不甘地离开了霏晴派。 向云幻生了解了些细节之后,吴瑾兰沉思了须臾,分析道:“这个凶手目的明确,只杀颜子召,不仅带走了尸体,而且还不灭你的口,可见他十分自信。原因可能有二:一是他以为没人能查出他的身份,这就有点儿自负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怜语动用血骨坛的力量,迟早能查出来;就怕是第二个原因——他根本不怕查,更确切地说,他是不怕身份暴露之后会招来的复仇。关于仇家之事,我曾经问过怜语好多次,可她就是不肯说。如果颜子召果真是被仇家所杀,那罪过在我,几年的太平让我大意了,我不该把他派出宗去的。” 秋老道:“估计十有**就是第二种情况了。复仇不在一朝一夕,怜语家险被灭门,光是杀父弑母之仇就已然不共戴天了,怜语却隐忍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坐上了血骨坛南方总坛主事的高位之后,依然没有开始着手复仇之事,可见那仇家的来头极大。怜语不告诉你,想必也是怕连累霏晴派。其实就连‘颜子召’这个名字,应该也是个化名。怜语又随母姓,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本家姓什么。不过也多亏如此,怜语才没有被仇家找上。子召的仇,无须我们去报,相信怜语自会安排妥当。” 吴瑾兰点点头,又叹道:“我一错在不该派三师弟下山;二错在没有早些把他们召回。真不知该如何向怜语交代……” “江湖纷争,恩怨情仇,谁能事先预料到一切?”秋老道,“只能说子召命中注定有此劫数。你二人不必过多自责,待有朝一日怜语查出真凶开始复仇时,助她一臂之力。” …… 白水集带着何天遥一路飞,何天遥也流了一路眼泪。“放心,你们那个副掌门不是血骨坛的四大主事之一嘛,一定能查出凶手来的。”白水集安慰道。 “就算把那家伙剁成肉泥,颜兄也活不过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毕竟还有这么多活着的人呢,当好好珍惜才对。” 两人到了青龙坛,萧天河哪里还顾得上责备白水集?他与何天遥兄弟重逢,大喜过望,美中不足就是颜子召的死让何天遥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虽然没见着嫂嫂叶玲珑,但萧天河在清微界结识的这些新朋友对何天遥都十分热情,时常陪着他聊天。看上去何天遥逐渐受到了他们的感染,脸上常现笑意,其实许多个夜晚,他都会带着深深的惆怅,躺在草地上,呆呆地仰望着星空,一看就是一夜。 “黄狼”主事已在血骨坛内下了秘令,派出高手追查凶手。按理来说,凶手带走了一具尸体,应该不难查。可是,却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凶手就像是幽灵鬼魅,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蓝玉”主事姜怜语也不知所踪,“黄狼”主事给她传讯了许多次,有如石沉大海。何天遥屡次询问,屡次失望,只能在空旷的平野上,为挚友堆了一座空坟,以寄哀思。 有一夜,何天遥又像往常一样,过了子时之后,从青龙总坛回到了地面,看着夜空出神。今夜的天空布着厚厚的云彩,连月亮都被遮掩。不一会儿,天上飘起悠悠的细雪。 忽然,一件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天上落雪,地上结霜。你这样会着凉的。” “楚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何天遥讶异地坐起身来。 “你白日里强作欢颜,夜晚则常常独自来此消愁,当我不知?”楚璇玑在他旁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酒壶,“我烫好之后一路捂过来的,肯定还热着,喝。” “谢谢。” 几杯热乎的烈酒下肚,似乎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连我哥哥都没发现的事,你怎会看出来?”何天遥问道。 “因为我也曾经和你一样,夜夜仰望星空,思念逝去的故人。” “原来你也有这样的伤心事。” 楚璇玑望向远方朦胧的地平线:“人生在世,总要经历生死离别。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 “是啊……愿意和我说说么?” “当然。”楚璇玑苦笑了一声。于是,她抱着双膝,慢慢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何天遥听了,略有些吃惊,楚璇玑和颜子召两个人的经历实在是太像了,都是家族几乎被灭门,都是只身逃亡,都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手足。说来也巧,楚璇玑是找弟弟,颜子召是找姐姐,若不是已经得知姜怜语才是颜子召的姐姐,何天遥肯定会以为颜子召就是改名换姓的楚璎珞。 讲述完之后,两人沉寂了片刻。 何天遥问:“仰望着星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上有碧落,下有黄泉,唯独世间与其阴阳相隔。既然于世间再无重逢之日,只能在冥思之时,魂似飞落天外,好像仍可与故人之魂相见。每每东方破晓,方才如梦初醒,却不知故人魂归何处,惆怅万分。” 同病相怜,感同身受。何天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雪花无声无息地飘着,雪片越来越大。 楚璇玑伸出手来,目睹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轻声道:“这可是今年的初雪哩。” “初雪……”何天遥不由得想起了初雪殿。 再度沉默了许久,何天遥轻声吟诵起来: “岁寒时, 烟拢月。 四野幽宁, 仰躺望天阙。 点点星光莹寂夜, 恍恍惚惚, 魂入黄泉界。 履白霜, 花草谢。 云掩清空, 风伴冬初雪。 千万哀思愁酒烈, 沉默无言, 同病相怜切。” 楚璇玑赞叹道:“好一首《苏幕遮》。赠你个题目,《雪夜归魂》。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是该收回心魂的时候了。” “是啊。” “酒还有吗?也给我喝一点儿。” 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之中,两人坐在一起望着远方的朦胧,一口一口喝光了一壶烈酒。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玉阳帝皇 也许是有了个可以倾诉对逝者之思的人,何天遥心中痛失好友的愁苦逐渐平复,主要精力也转至修炼上。冬去春来,如今已经是飞升至清微界的第七个年头了。 由于自己躯体情况特殊,何天遥修炼时格外小心翼翼,取代了丹田功效的残剑似乎比丹田还要好用。在刻苦修炼之下,他的实力日益精进。不过,他的心却一直悬着,毕竟残剑不是丹田,而且在真境四品之后,很快就将面对修炼过程中的一处关键——化丹。颜子召曾经告诉过何天遥,化丹的上限是五品级。也就是说,到达四品级极限之后,不化丹的话,就不能升至天境五品。可是,由残剑代替的“丹田”,当如何化丹? 这一日晚上,何天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以为是修炼剑法累了,他出了青龙坛。楚璇玑此时不在两人时常仰躺观天的地方,于是他独自在原野上散步,思索着修炼之事。走着走着,天空乌云涌现,渐渐飘起雨来。冰雪才消,初春的雨水捎来了冬末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他拢了拢胳膊,打算回去了。未到地道入口,远远看见萧天河走了出来。 “见你最近有些不太对劲,一起走走。”萧天河道。 关于修炼之事,何天遥并未和萧天河探讨过。一来,萧天河一直有自己的烦心事:叶玲珑始终杳无音信。不论是血骨坛还是宝应门,都没有打探到她的消息。时间一长,萧天河甚至在担心,叶玲珑莫非是渡劫失败了?按理来说,以她的实力,渡劫应该不难,可是偶有一日,在和白水集的闲聊之时,白水集随意问了萧天河一句,他是否已经有了孩子。此言触动了萧天河的一根心弦:难道在渡劫时,叶玲珑已经有孕了?倘若如此,孕中渡劫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何等影响。如果真是因为有孕在身而导致渡劫失败,萧天河可是要自责一辈子了。二来,何天遥原本估计自己还将在四品级修炼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残剑丹田”竟如此好用,并且还有越修炼实力提升越快的趋势,照目前的速度,哪怕不刻苦勤修,到达四品级极限也就是年内的事。 “天逍哥,当初‘鬼皮人’前辈带走清雨姐的时候,就没留下任何言语吗?”何天遥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花清雨精于药理和人体研究,也许能为他解答修炼的疑惑。 萧天河摇了摇头:“我也想找她呢。我曾经问过‘黄狼’主事,也问过青龙坛内的医道高手,可是他们都没法确切地回答怀孕对于渡劫的影响。毕竟他们都是生长在清微界的人,弄不清楚渡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想,清雨姐应该知道。” 何天遥安慰道:“放心,嫂嫂和我们一起经历过虚空之境的残酷修炼,依我看,即便她怀了个三胞胎,也照样能从容应对天劫的。” 萧天河瞅了他一眼:“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渡劫对玲珑自己来说不在话下,可是,腹中的胎儿可是没经过修炼的,这等于是连带着一个完全没修练过的人一同渡劫!玲珑她会不会为了保护胎儿,做出了某种奋不顾身之举?唉,忧煞人也!前些日子我已经拜托‘黄狼’主事打探‘鬼皮人’和清雨姐的下落了,可是至今还未得到消息。还是说说你,你最近又是怎么了?心事重重,修炼也放缓了,自楚姑娘陪你谈心以来,你已经许久未曾如此了。” “怎么,你都知道我们谈心的事了?” “有白水集在,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萧天河咧嘴笑道,“他早就发现了,而且连你们每次谈天何时去、何时归都一清二楚。” “那个多嘴好事的家伙……”何天遥气道。 “有个温婉的姑娘陪着你舒缓抑郁的心情也是件好事。”萧天河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当初立英因我而逝,伤痛也长久封闭了我的心扉,从大赤界到禹馀界,直到我为了搭救玲珑而四处奔走,我才意识到该活在当下。那个婷儿姑娘魂留禹馀界,如今你已身在清微界,当是放下的时候了。楚姑娘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可不要错过了。” 何天遥脸红了:“我现在哪有心思考虑这些……”接着,他就将天绝塔中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疑惑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萧天河。 萧天河听后大吃一惊:“化丹?怪不得‘黄狼’主事在年初曾经提及要为我搜罗一颗妖灵宝珠呢!可是,我已经升至五品级了啊!” 这下轮到何天遥大吃一惊了,他还以为萧天河刚才是因为“断剑代替丹田”之事而吃惊呢。“不可能,颜子召亲口说过,五品级就是化丹的极限!” “我骗你做什么?就在几天前,我刚升到五品级,经脉中共有五股功力!” “那……难不成是颜子召骗我?” 两人一起停住了脚步,在雨中面面相觑。 须臾,何天遥十分肯定地说:“不,不会错的。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只是颜子召,我师父‘秋老’和掌门师姐也曾说过化丹之事。修真新时期,化丹是每个人类修真者都必定要经历的重要过程。化丹挽救了将要倾覆的人类修真之道,就连‘修真新时期’这个名字都是因此而来的。” “修真新时期”对萧天河来说可是个新鲜词。在得知详尽之后,萧天河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不需要化丹就升至五品级的原因。当初,人类修真之道没落的缘故乃是由于天地之气渐趋稀薄,导致需要借助天地之气修炼的人族修真者在修炼至一定水平之后,实力就会停滞不前。而妖族修炼之法异于人类,最终有高人开创了“化丹”之法,才使得人类修真之道得以存延并发展。言其实质,“化丹”可谓是对“天地之气稀薄”的一种补救之法。 而“天地之气稀薄”的问题对于萧天河来说却是不存在的。他有另外一个更好的补救方法——裂空刀。裂空刀内无穷无尽的魔道天地之气不仅保证了萧天河可以不必化丹而继续修炼,也使得他的修炼速度比他人更快,所以他甚至能够先于曾经进过天绝塔的何天遥一步升入五品级。 听过萧天河的分析,何天遥也恍然大悟。他在四品级阶段修炼如此之快的原因想必也是因为断剑内天地始气之故。 萧天河道:“如此说来,那柄断剑可不简单。能和裂空刀一样,内含天地之气,理应是一个品级的武器。你刚才说,断剑叫什么名字来着?” “斩虚,斩虚剑!” “‘斩虚’……‘裂空’……”萧天河默念着,“为何剑名与刀名恰好各有‘虚空’的一字?”他隐约觉得斩虚剑和裂空刀似乎有某种联系。 “对了,八兽珍戒的秘密你们弄清了吗?” “没有。”萧天河摇头道,“上次‘红樱’主事来时,‘黄狼’主事已经让她把霜雁戒带回去了。” “带回去?为什么?” “‘黄狼’主事的意思是,珍宝尽量不要都存放在一处。我们这几枚……”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利而诡异的啸声,震得人心惊胆颤。两人惊而回头,远处地平线上正亮着一抹妖冶的红光。 “青龙坛!”两人齐声大呼,一路狂奔。地道入口已被炸开,周围地面满是碎土残渣,一片狼藉。果然是出事了!两人一头扎进地道之中。 青龙坛中已经打成一片,众多身穿土黄色衣衫的蒙面高手正在与血骨坛人众鏖战。那些黄衣人见着萧天河与何天遥,挥舞着兵器杀向两人。与他们相比,两人的实力明显差了一大截,好在坚实的躯体再次发挥功效,兄弟俩刀枪不入,一路闯进战圈中心。黄兆离、薛瑞烟、楚璇玑正背靠着一座墙奋战,白水集则在不远处被几个衣服上绣着金花的高手团团围住,四个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白水集急得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将青龙戟舞得如风车一般,奈何敌人个个实力不俗,他根本脱不开身。 见萧天河、何天遥两人无事,白水集这才松了口气,停止了咒骂。另外一边,“黄狼”主事也引着几名敌人靠拢过来。他身后的敌人之中,分明有两张没有蒙面的熟脸,一人是《清微榜》上居高名却心性邪恶的“聚灵郎中”欧阳颇,还有一人正是在玉阳洲八木森林曾经与欧阳颇一同出现的那位年轻俊俏的高手。短短数月不见,那位高手似乎成熟了不少,连个头都好像长高了一些,唯一不变的是脸上那份独特的阴沉。 “原来是你们两个狗东西!”白水集见着欧阳颇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果然在这里!”欧阳颇阴阴地冷笑。 附近的敌人都停了手,刚才围攻白水集的那几个金花黄衫高手此时都退到了那名年轻高手的身旁。细看那高手今日的衣着,可远比八木森林那会儿华贵许多,全身衣物皆是金线所制,胸前还绣着一轮银丝“白日”。联想到欧阳颇对他的态度,他的身份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就是玉阳帝皇——法如一!”“黄狼”主事道。 此言一出,黄兆离、薛瑞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楚璇玑疑惑道:“可我记得玉阳帝皇是个中年男子啊!” “黄狼”主事又道:“我也是因为这个而一直在怀疑不定。不过今日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法如一本人。除他之外,玉阳洲不可能再有这等高手。而且,虽然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恢复了青春相貌,但面容和原来还是有不少相像之处的。” 青年这时才开口:“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也就不隐瞒了。没错,我正是法如一。” “黄狼”道:“今日法皇为难我青龙坛,还望告知原因。” 法如一淡笑一声:“当初你的义兄——‘白龙’主事与我的过节,你我心知肚明。” “黄狼”摇头:“陈年旧事,过眼云烟。我不信法皇是因此而来。” “我这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法如一说话有着与他的相貌完全不匹的凶狠。 “黄狼”叹了一声。他已经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准备了。 白水集碰了碰黄兆离:“法如一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几?” 黄兆离哆嗦了一下,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第四!” “玉阳帝皇法如一,在仙道排名第二,仅次于丹幽帝皇——房瀚兴!”薛瑞烟补充道。 白水集揉了揉鼻子,霸气吼道:“杀了他,我就是天下第四!”声落,他挥起青龙戟直取法如一。 前番相见,法如一手持双剑,同时与“黄狼”、“应海”两人交手;如今他却抽出一柄六尺来长的细剑与青龙戟相搏。 “华铤剑!”“黄狼”主事眼睛一亮。法如一的华铤剑天下闻名,正巧,“黄狼”的武器也是一把细剑,他当即挥剑冲了上去。法如一以一敌二,全无惧色,甚至当欧阳颇挥起拂尘正要相助,都被他给喝止了。 既然年轻人是玉阳帝皇法如一,那几个金花黄衫蒙面高手的身份也就明了了,必然是玉阳洲三司以及三司座下的副手。纵然青龙坛不乏高手,可今夜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若是血骨坛其他三位主事在此,也许尚有一战之力,可惜远水不救近火,“黄狼”主事如何不知?于打斗之中,他唇齿微动,传音白水集。幸而“黄狼”也蒙着面,法如一并没有发觉他在传音。 白水集抽空脱身,斜刺里冲开一条路,大叫一声:“走!”黄兆离等人赶紧跟上,待欧阳颇追来时,面对的却是萧天河与何天遥两人断后。欧阳颇万没有想到两人的身躯竟如此坚实,他的攻击竟然仅伤得两人皮肉!白水集引着大家七拐八绕走进一条狭长的窄道后,就转而来到了队尾抵挡欧阳颇。窄道愈行愈窄,最终只剩一人宽。经过一处最窄的狭口时,白水集按照“黄狼”主事所授要诀,在两侧岩石上飞速点了几下,上方巨石轰然落下,若不是欧阳颇闪得快,险些被砸中脚。原来这是一条只有“黄狼”主事才知道的出坛密道,情急之下,他让白水集掩护并非血骨坛的这一行人从密道先逃。 对白水集而言,他最在意的就是萧天河的安危。至于对血骨坛人众的朋友道义,此时他也顾不全了。密道的出口在树林边的一座岩石下面,逃出之后,一行人钻进了林中。 “继续往森林深处逃,以防欧阳颇从另外一条通道出坛追来!”白水集道。 萧天河愣了一下:“你就不回去了?” 白水集道:“你真当我是天下无敌呢?那个法如一比上一次见时更加厉害,也不知是上次他留了手还是这几个月来实力更精进了,反正我是打不过他。再加上那个‘聚灵郎中’,要不是‘黄狼’主事告诉我这条出坛密道,恐怕今日咱们全都得交待在那儿!” 萧天河急道:“那‘黄狼’主事他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白水集无奈,“我劝你还是先顾自己!面对那种强敌,逃跑不丢人,枉死才是傻子呢!再说事情因血骨坛而起,我们本来就是被牵连的。” “不行,我要回去!打不过至少也能逃命,我有……”“办法”二字还在萧天河口中,白水集就一掌将他打昏了,然后扛在了肩上。 何天遥猜到了萧天河的打算,他是想用孟章佩来救“黄狼”主事的命。可是,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以欧阳颇的功力,已经能伤到萧天河了,更不用提实力更高的法如一。到时白水集只能缠住一个,另外一个人绝对有能力杀了萧天河。 如此,大家也只能狠心不管血骨坛人众了。一行人一路披荆斩棘,一口气往森林深处逃了几十里。考虑到欧阳颇那等高手都会飞,加上初春时树木枝叶没有那么茂密,遮挡不严,所以直到遇到一座瀑布,几人才放缓了脚步。从瀑布跃下深潭,白水集意外发现潭底有一个通向山岩的洞窟,洞窟另外一边连着更大的溶洞,正好可供藏身。经过冰冷的潭水一激,萧天河清醒过来。经过何天遥劝说,他也只好打消了回去救人的念头。 “黄狼”主事平日对众人不薄,大家纷纷长吁短叹,恼恨自己实力不够强。尤其是何天遥,其实他才是最难受的一个,毕竟“黄狼”主事曾替霏晴派解围,而且他也知道“白龙”主事与法如一之间的仇怨。“可惜姑姑心念自己的罪过,不愿向‘黄狼’主事说出当年麒麟总坛惨案的真相,化解两人之间的仇恨。今日若是她也在青龙坛,结局也许就会不一样了……”何天遥心想。 黄兆离道:“当初玉阳帝皇与血骨坛‘白龙’主事结仇之事,我亦有所耳闻。最终,事情以麒麟总坛的覆灭而告终。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法如一依然对血骨坛怀恨在心。” 薛瑞烟叹道:“不知黄兄是否留意了法如一身旁的那几个人,据我观察,玉阳洲的大司马柴弘义、大司徒池景能、大司空鞠乐臣都在其中!三司齐出,照这个架势来看,法如一是打算将血骨坛从江湖中除名了。” “我只认得柴弘义,其他两人本就没见过。不过看他们的实力,想想也知道肯定是玉阳洲‘三司’都来了。我们得及时告知血骨坛另外三位主事,做好应对。”黄兆离道。 楚璇玑幽幽地说:“民对官,如何应对?法如一能杀到青龙总坛来,肯定也得到了琅苍帝皇尚明弦的暗中相助。以八大帝皇之间的交情,恐怕三位主事将会面对‘打,打不过;逃,逃不得’的情形。” “那藏总归能藏得住?” 楚璇玑摇头道:“青龙坛建在地下,不也没藏住么?要说青龙坛中有内鬼,我不相信。依我看,应该是青龙坛的位置早已被探明了。玉阳帝皇法如一和琅苍帝皇尚明弦虽分属仙、魔两道,但据说私交非常不错。就连几年前琅苍、神炎两洲的战事,后来也是法如一站出来给劝和的。所以这回应该是尚明弦提供的青龙坛位置。” 听了这番话,何天遥不由得心中一沉。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獬豸出山 提起神炎军与琅苍军的战事,何天遥自然就联想到自己初入清微界之后的那次送信之行。当初所送密信的内容,一直是一个谜。现在他不得不怀疑,今日之事也许和那封密信有关。 接着楚璇玑的话茬,薛瑞烟道:“据我所知,法如一和神炎帝皇融律先的交情也不错。故而当初琅苍、神炎两军交战时,法如一将边关守将后撤数百里,摆明了一副两不相帮的态度。不知为何,他后来突然站出来当了和事佬。” 楚璇玑点点头:“这正是我想说的。法如一和尚明弦、融律先三大帝皇极有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法如一出面替神炎、琅苍两军调停,或还有其他的好处。作为回报,尚明弦提供给他青龙坛的位置,融律先亦是如此。神炎、琅苍两洲都与玉阳洲毗邻,而攻打青龙坛只是法如一计划的第一步,正巧血骨坛的朱雀总坛就在神炎洲,接下来的事就不难猜了……” 楚璇玑分析得头头是道。何天遥坐不住了,他已经可以确定,当初他所送的密信一定就是青龙总坛的位置。朱雀总坛的主事正是二师姐姜怜语,不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将危险及时告知于她! “你去哪里?”萧天河一把拉住了何天遥。 “我得赶在法如一攻打朱雀总坛之前通知‘蓝玉’主事!” “血骨坛自有传信之法。也许‘蓝玉’主事此时早已知道了。”黄兆离道。 何天遥略一思索:“那更不妙了。‘蓝玉’主事得到消息后势必会率众飞去青龙坛相救,岂不是正好撞在法如一剑上?眼下当避之,而不是战。” “以一洲帝皇的能力,真的是避无可避。”楚璇玑道。 “‘蓝玉’主事可是霏晴派的副掌门,只要她不离开霏晴派,也许……” 薛瑞烟叹道:“恕我直言,除非法如一不知道‘蓝玉’主事就是霏晴派的副掌门,否则以当下的局势,霏晴派未必能保护得了‘蓝玉’主事。因为天绝塔之事,本来其他宗派就对霏晴派心怀敌意,所以到时别指望其他宗派会念在同道情谊得罪一洲帝皇,不落井下石掺和一脚就是不错的了。此外,也许你还不知道,青变帝皇劳承舜是法如一的师弟,以他二人的关系……” 何天遥身躯一震,颜子召说过,仙道的四位帝皇:丹幽帝皇房瀚兴、玉阳帝皇法如一、紫朱帝皇满天秋、青变帝皇劳承舜乃是师兄弟。虽分踞一洲,各为其政,但关系在那儿摆着呢。“都是因为我……”他难过地念叨着,将当初送密信之事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青龙坛因为那封密信而遭殃,霏晴派因为天绝塔之事而成众矢之的,他将过错全都归咎于自己。 “即便不是你,琅苍军也会找别人送信的。”萧天河安慰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除了尚明弦和融律先之外,剩下的两位魔道帝皇有没有谁和法如一不对路的?如果躲进他的地盘,法如一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这是个思路。熟知江湖情况的黄兆离与薛瑞烟对视一眼,黄兆离道:“剩下两个魔道帝皇是太玄帝皇步重芳、碧颢帝皇晏远波,两人分别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第三。据我所知,两人同法如一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情,但也没有彼此仇视。” “得看两位帝皇究竟愿不愿意为了血骨坛得罪法如一了。”薛瑞烟道。 萧天河说:“如果不愿意,那就想个方法让他们愿意。总之,先躲进这两个洲再说。正好玄武总坛、白虎总坛就在太玄、碧颢两洲,考虑到太玄洲离霏晴派较近,方便呼应,血骨坛人众还是先聚集在白虎总坛比较好。” 众人纷纷点头。 “现在大家赶紧疗伤,等伤愈出去之后,找一个宝应门分处传讯。”黄兆离道。 萧天河却摇摇头:“不,来不及。当初琅苍军让遥弟秘密送信,在黄云岭还被神炎军捉到过,说明琅苍、神炎两方并不知道究竟对方提供给法如一什么好处,也就是说,法如一不想让两边知道他和对方的协议。现在青龙坛被攻,融律先得知之后一定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因此我估计法如一在离开青龙坛之后会立即杀向朱雀坛,赶在消息传到融律先耳中之前行事,以免节外生枝。看来,此事得让白兄赶紧跑一趟了。” 白水集几乎没受什么伤,大家也都知道他速度惊人,肯定能比法如一更快赶到朱雀坛。 何天遥焦急道:“可是,我们不知道朱雀坛在哪儿啊!” “不去朱雀坛,而是去霏晴派。霏晴派如今在江湖上的风声太大,即便是让宝应门传讯,谁知道当中会出何种意外?让白兄亲自前去霏晴派,再让霏晴派传讯给朱雀坛,这样不管法如一下一个目标是哪边,都来得及做好应对。”论运筹帷幄,无人能及萧天河。 白水集估计欧阳颇应该不会追到这里,于是一个人潜出了溶洞,谁知刚浮出潭面,就看到半空中的欧阳颇。 欧阳颇甩了下拂尘,冷声道:“你果然藏在这儿!”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逃来此处的路上,白水集没有发觉欧阳颇跟在后头,也就是说,欧阳颇是一路追寻至此的。 欧阳颇抬起鼻子嗅了嗅,狞笑道:“能隐藏得了行踪,但却无法隐藏血腥之气。”这嗅觉真是敏锐得骇人。 情况突变,溶洞中的人无一是欧阳颇的对手,绝不能让他进洞。白水集只好纠缠住欧阳颇,两人在潭边鏖斗。 白水集边战边引,勾得欧阳颇离瀑布越来越远。欧阳颇似乎没猜到潭底连着一个隐秘的溶洞,一心对付白水集。他那拂尘银须也不知是由何种材料制成,和他本人一样难缠,一旦缠绕上戟柄就很难挣脱。不仅拉扯不断,就算用戟刃也切割不断。于是白水集转变使戟套路,减少劈砸横扫,多用戟尖和小刃戳刺。 欧阳颇见白水集戟法精妙,也懒得过多纠缠,抽身撤步,甩动尘须,银须道道光芒,仿佛流星飞火,这可是他的绝招《三光煞命诀》的第一阶段——星光阶。这招《三光煞命诀》于八木森林施展过一次,可惜那时候白水集并不在场。如今白水集只觉得亮须扰乱视线,格外烦扰,于是瞪大眼睛,更加专注尘须之后欧阳颇的动作。 欧阳颇阴笑一声,三光煞命诀升入第二阶段——月光阶,森林中霎时笼罩在刺目的皎白之色中。白水集冷不防被白光刺目,惨叫一声捂住双眼,血已从他指缝间淌落。 “什么邪招?何等阴险!”可怜白水集,一时不慎,被灼了双眼。 欧阳颇见状大喜,趁白水集看不见时飞射银须直**喉咙,妄图在《三光煞命诀》的第二阶段解决战斗。 好个白水集,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耳朵可以听,连拂尘须飞来的微乎其微的声响也捕捉到了,险险地歪过头去,一根银须甚至穿破了皮肉。他一边怒骂,一边挥戟强攻。欧阳颇大惊,暗道这人怎么眼瞎了都不逃?戟势凶猛,欧阳颇只得连连后撤。他那《三光煞命诀》固然厉害,但也并非没有缺点。要说真正最厉害的杀招就在最后一个阶段——日光阶,可是施展《煞命诀》必须有一个蓄势的过程,得先经过星光、月光两阶方能使出第三阶大杀招。现在第二阶蓄势未完,白水集出戟密集,使得他应接不暇。 也许是愤怒所致,欧阳颇只觉得白水集的青龙戟比之前更加势大力沉。况且他的眼睛和没瞎时一个样,不论欧阳颇往哪个方向躲闪,他都步步紧逼。 突然,白水集变了一招,刺戟不中后当头落下,欧阳颇避无可避,横托拂尘抵挡。就这一下,将欧阳颇的双脚硬生生砸进了地中。还没完,那戟尖迸射出一道气波,震得欧阳颇头昏眼花,耳内轰鸣,险些站立不住。白水集趁着他分神的空档,用小刃下端勾住拂尘柄,用力向后甩去。落戟劈砸、气波冲击、勾兵缴械三步一气呵成。 欧阳颇迷离之间忽觉拂尘要脱手而去,精神陡然一振,要是武器脱手的话,施展到一半的《三光煞命诀》就止势了,他只得紧紧攥住拂尘。白水集力大,将拂尘带人一起从地上勾起,也不甩开,干脆旋戟将人在空中抡起圈来。 “受死!”白水集怒吼一声,高高跃起,调转戟身,呈海底探月之势,将欧阳颇戳向地面。这一下可是攒了白水集七、八成力气,可欧阳颇还是死也不撒手,两人像是陨星坠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同时,夺目的金光四射,“轰隆”一声巨响,两件武器飞落在地,两人躺在坑底。欧阳颇右胸被戳了个血洞,皮肉翻裂,眼见着活不成了,不过他在最后落地的一刹那也使出了《三光煞命诀》的日光阶,那金光灼得白水集体无完肤,血流不止。 两败俱伤!不过白水集自认为是自己胜了。因为他还有命,而欧阳颇被戟贯穿胸膛,必死无疑。 没有想到,须臾之后,他耳边却突然响起欧阳颇的叹声:“没想到妖力竟如此深厚!” 白水集大惊,欧阳颇的声音平安和、气息平稳,似乎没有受伤。这怎么可能?他刚才分明感觉到,戟尖扎入了欧阳颇的胸膛!“你……你居然没死?” 欧阳颇狂笑不止:“死?我堂堂‘聚灵郎中’可是不死之身!” 不对,白水集敏锐地察觉到,欧阳颇的声音和之前有些许不同,好像变得更圆润、清亮了一些。 “为了杀你,居然足足耗了我五颗极品妖灵宝珠!”欧阳颇又道,“不过得了你的妖灵宝珠也算值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个妖族!”白水集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欧阳颇的目标都不是萧天河他们。 欧阳颇捡回拂尘,卷住了白水集的脖子,踏住他的胸膛:“怪只怪你生不逢时!”他正要结果了白水集,白水集的体型突然发生了变化,变粗的脖子挣脱了拂尘须,最终,一头巨大的羊形怪物显现在坑中,他化出本体了。 欧阳颇毫不在意,他伤得如此之重,化出本体也无济于事,反而妖力消耗得更多,死得更快。 羊怪昂首嗥叫起来,抬起右前蹄,重重向地上踏去。在脚触地的刹那,白水集变回了人形,只见他单臂夹住青龙戟,和前番刺击欧阳颇一样戳向坑底。顿时,坑底龟裂,裂缝向外围疾速扩散,缝隙中还散射出白光,紧接着地面碎裂开来,土块四射乱飞,欧阳颇甚至都没回过神来就被轰飞了。 大地震颤,森林动摇,沉闷的轰鸣在空中回荡,仿佛爆发了一场地震。刚才的大坑又深了好几丈,白水集依然靠着长戟支撑而立。而这时,欧阳颇已经筋骨尽断,不知被埋在哪堆碎土里了。 白水集的奋力一击,溶洞中的人当然也感觉到了。萧天河心中一沉,暗道糟糕,震动突然迸发,霎时而止,这绝非自然而生的地震。有能力造成这等震动的人,必定是顶尖高手。震感强烈,说明打斗就发生在离瀑布不远的地方。“肯定是白水集遇上了追来的欧阳颇或是法如一!”他心想。 可是,刚才的震动导致洞口上方落下来几块巨岩,将溶洞彻底封住了。想要破开岩石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那是什么?”楚璇玑忽然指着溶洞深处。 众人循向望去,远处的洞壁上出现了一副怪异的图案,图案是由发光的红线组成的,线条杂乱无章,而且还在扩散,最终布满了整个洞壁。 黄兆离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糟了,洞要塌了!”话音刚落,洞壁“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幸好溶洞并没有塌,塌的只是那一块洞壁而已。 洞壁之后是一个更大的洞,洞壁散发着莹莹的红光,刚才那些“红线”正是红光透过裂缝形成的。不过,众人无暇欣赏这等奇景,因为洞中趴卧着一只怪异的巨兽。那巨兽的身躯趴着也有二十来丈高,肩顶着洞顶,脖颈生有一圈暗红色的长鬃,身披厚毛,四肢生鳞,通体黑色,巨爪似熊,蓬尾似狐,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它额头正中的那根长角,呈莹白色,由于巨兽侧着头,长角竟一直伸到它的腹部。 没人见过这种模样且如此庞大的巨兽,尽皆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也许是洞壁碎裂惊扰了巨兽,巨兽轻轻抖了抖围着脑袋的那圈长鬃,竟口吐人言:“就是你们几个震塌了洞壁?” 没人回答。 巨兽这才缓缓转过脑袋,那根长角虽然霸气,但显然妨碍了巨兽的动作。也难为它了,如此庞大的身躯,卡在仅仅大一圈的山洞里,若不是洞壁塌裂,恐怕它压根就动弹不得。 “是谁震塌了洞壁!”巨兽的正面相貌更加吓人,凸出的眼眶中嵌着两颗红彤彤的眼睛,血盆大口上是一个古怪的朝天鼻。凶神恶煞无非也就是如此。 萧天河正要开口,巨兽却自问自答起来:“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你们!居然是他!”巨兽强行站起身躯,整个山都随之震颤,它快要把山给撑裂了!巨兽弓了弓身,铆足了势,俯首冲向了众人。众人慌忙躲开,巨兽也不减速,一头撞向了挡住洞口的那些巨岩。感觉像是又爆发了一场地震,不仅是巨岩,连山居然都被巨兽给顶开了,整座山塌了小半边,瀑布从上空飞流而下。 大家连忙钻出瀑布,巨兽的身影却不见了,潭边有一个身形健壮、肤色黝黑的男子背着众人站立。他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黑裤,披头散发,手持一柄长杆大斧。 “哈哈哈!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终于自由啦!”男子伸臂仰天狂笑。无疑,他就是那头巨兽。 萧天河总觉得,眼前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同样是近三十丈的巨兽,同样是囚困于岩洞多年,同样是出洞之后才化成人形。莫非此人与白水集有关系? “白泽!受死!”男子突然提斧狂奔,起步的一脚竟然蹬碎了潭边那块岩石。 “不妙!”萧天河赶紧掠过潭水追了上去,男子能叫出白水集的本体之名,必是旧识。看样子,两人应该是仇敌。如此也证实了,刚才第一次震动的确是白水集和高手相斗引起的。 一行人先后追到了巨坑边。坑底,白水集浑身是血,面目全非,握着长戟的手微微颤抖着。刚才那名男子蹲在巨坑坡上,他并没有攻击白水集,而是细细地打量着。“真的是你!你怎么弄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男子戏谑地问道。 “獬豸!没想到你也活着!”白水集仰天长叹,“今日算我白泽时运不济,竟在半残之态遇上了你!罢了,要打要杀,尽管放马过来!” “嘁!我现在动动指头就能捻死你!”男子轻蔑至极,站起身来,却将长斧横扛在双肩上,“这么杀了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白水集松了口气,坐了下来:“我若是完备之态,恐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先想办法治好眼睛再说大话!跟个瞎子打个屁!”獬豸没好气地说道,然后径直升空离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家赶紧下坑将白水集搀扶出来,见他体无完肤的惨状,众皆不忍。听他说完事情经过,大家方知之前的凶险。借助丹药简单疗伤过后,白水集稍微恢复了些。不过肤伤和眼伤得找个医术高明的人看看才知道有没有恢复的希望。 “瞎了也就瞎了,是我自己大意了。”白水集自己倒是不大在乎。 萧天河坚定地说:“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落得如此的。说什么我也得给你治好。” “白公子,你击败了‘聚灵郎中’欧阳颇,从今往后就是《清微榜》排名第九的高手了!仅次于八大帝皇的江湖第一人!”薛瑞烟半是称赞,半是安慰。 “呵呵呵,那可未必!”深坑另外一边的土堆上传来一声怪笑。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黄狼之死 土堆上,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但身上却不见任何伤痕。他的手中握着欧阳颇的那把拂尘。细看其相貌,不正是欧阳颇吗?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又多费了我好几颗妖灵宝珠!今日你的妖灵宝珠,我志在必得!”欧阳颇不仅是相貌,连声音都变稚嫩了。少年模样的他摆动拂尘,再次开始施展《三光煞命诀》。 白水集已到极限,再勉强应战,怕是会妖力大退,更何况欧阳颇此时是完备之态。情急之下,众人纷纷拿出武器,一股脑冲了上去。 欧阳颇寸步不移,直到众人近身,突然怒吼一声,一股强烈的气波从他身上爆发,将所有人都弹飞至坑中。“给我一起死,哈哈哈!”欧阳颇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竟原地转圈,手舞足蹈起来,拂尘银须越来越亮,《三光煞命诀》即将进入月光阶。 千钧一发之际,何天遥灵机一动,高叫一声:“大家退后!”然后施展《飘雨追风步》接近欧阳颇。欧阳颇怪笑不止,拂尘射出银须,何天遥及时以一化三,避过了攻击。欧阳颇虽然讶异,但料想区区一人近身又能如何?他一把抓向何天遥的喉咙。这回何天遥没有闪躲,被他抓个正着。正当欧阳颇打算捏碎何天遥的喉咙时,只觉一股恐怖的力量迎面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震飞了,身体贴地犁出一条深沟,连摔带滚,直退出去二十几丈才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比刚才受白水集那一阵伤得还要惨。遍体鳞伤,胸膛凹陷,右腹部还烂了个大洞,四肢断了其三,左臂在震荡中化为了碎渣,右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右臂还留在何天遥的脖子上,仅剩一条左腿伶仃将断,整个人躺在沟里就像是一摊烂肉,也不知还有没有气了。 再看何天遥,再次被震落在大坑中,衣服成了碎片,身上只有一些小伤而已。大家不禁瞠目结舌,可以说何天遥是众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他究竟用了什么招数将欧阳颇打得那么惨? “白兄,快,去杀了他!”何天遥觉得神志有些模糊,刚站起身来又倒下了。虽然这会儿欧阳颇已无任何反抗之力,谁都能杀了他,但是,牵涉到《清微榜》排名之故,还是由白水集动手最好。 白水集走到了欧阳颇身旁,欧阳颇含糊不清地威胁道:“若杀……了我,法……法皇不会放过……”白水集冷笑一声,毫不客气,一戟削去了欧阳颇的头颅。《清微榜》上排名第九,江湖第一高手,至此命归黄泉。 欧阳颇一死,他所带的法宝也成了无主之物。白水集收了他的储物戒指,里面除了许多炼丹原材之外,还有十几颗高品质的妖灵宝珠。 高品质妖灵宝珠对修真者来说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白水集顺手就把宝珠分给了大伙。这时,一团淡淡的白雾从欧阳颇尸体的丹田冒出,飞速盘旋升空,消失不见了。但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尸体上,所以没人留意到那团奇异的白雾。 得了宝珠的薛瑞烟笑逐颜开:“白公子,这次可以真真正正的恭喜你成为江湖第一高手了。” “可欧阳颇并不是被我击败的啊。”白水集瞅了何天遥一眼。 何天遥却摇头道:“不,凭我自身的实力,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将残剑中的天地始气释放出来而已。确切地说,欧阳颇是被威压给崩伤的。”他对于这些信得过的同伴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都知道天绝塔中发生的事。 “原来那就是天绝塔威压的强度……竟能将欧阳颇那等高手震瘫,好生厉害!”黄兆离赞叹道。 “毕竟连冰鹤门的高手也只在天绝塔第八层待了一个来月而已,结局却是重度伤残。何公子,不知你刚才引出始气而造成的威压,大约相当于天绝塔的第几层?”薛瑞烟问道。 “到现在为止我也只做过两次这种事。第一次是刚认主残剑之后,稍微引出来一点天地始气,就把我和颜子召给震昏了;这回是第二次,我生怕威压弱了伤不到欧阳颇,于是就没有刻意压制,我估计差不多也就是第九层的强度……其实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万一不小心伤了你们,我可是要后悔一辈子了。”何天遥尴尬地笑了笑。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好在效果还不错。瞬间爆发的威压只摧毁了欧阳颇一人而已。 现在还有一个疑问未解:欧阳颇为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伤势。 萧天河记得,当初在八木森林,欧阳颇与车宏伯在一场恶战之后的第二天,就以完好的姿态去而复返了。此次更是惊人,白水集震伤他之后,也只是盏茶功夫,他已然伤势痊愈。联想到他声称耗费了许多妖灵宝珠,萧天河猜测,他应该是创出了一种能够借助妖力迅速疗伤的方法,并且在疗伤过程中,相貌、躯体都会变得更加年轻。 对于这个猜测,大家都表示赞同。如此来看,白水集的的确确击败了欧阳颇,《清微榜》第九之位,他当之无愧。 说起来,玉阳帝皇法如一的相貌较八木森林时也发生了变化。“我知道了,在八木森林时,法如一一定是刚刚疗伤完毕,所以显得年轻稚嫩,经过了这几个月,他的相貌变得成熟了。”薛瑞烟道。 黄兆离道:“可是区区几个月,他的模样怎么像是长了好几岁似的?” “也许恢复年轻相貌只是暂时的?”萧天河道。 “不知清微界的人是否有寿命极限?”何天遥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璇玑道:“在修真新时期之前,人的寿命也就在五百年左右;开创了新的修真方法之后,恐怕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修真新时期也才开始了不到千年,在这期间死去的人全都是……呃,话不太好听,全都是死于非命。” 何天遥若有所思。他记得“姑姑”夏侯晴当年与法如一结仇的原因就是解救了百名被抓的婴儿。婴儿,聚灵郎中欧阳颇,玉阳帝皇法如一,恢复年轻,何天遥隐隐觉得,这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 这时,在旁边打坐疗伤的白水集忽然道:“既然何公子能以威压制敌,那得马上赶回青龙坛去啊!” 一语惊醒众人。安全起见,回援不需要太多人,何天遥本只让萧天河同行,但无奈白水集非要跟着萧天河,于是三人一起上路了。 “到时你就用威压崩那个姓法的,只要杀了他就一了百了,我也不必去霏晴派传信了!”白水集道。 何天遥略显担忧:“法如一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四的高手,比欧阳颇更强。事情会和预想的那样顺利吗?” “第四又如何?崩一次不行就崩两次,看欧阳颇的惨状,我估计法如一在完备状态之下也吃不住几回。”白水集信心十足,“到时崩死他,你就是天下第四了!对了,你还可以当玉阳洲的新帝皇!” 见他越说越离谱,何天遥哭笑不得:“你当法如一是个孤家寡人吗?座下的三司呢?三司座下的四将军、四府尹、四堂主呢?” 白水集振振有词:“怕什么?反正到时谁不服气,你就用威压崩他!” 何天遥无言以对,转而对萧天河说:“天逍哥,不知你能不能也像我那样,引出天地本气进行攻击?按理来说,你的躯体强度应该也能承受得了。” “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萧天河道,“等到了青龙坛,我可以试一试。法如一名气太大,杀了他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只要逼退他就行了。刚才白兄的胡话也提醒了我,说不定我们以后可以利用这一点,让法如一不敢找我们的麻烦……” 随后,萧天河又问了问白水集关于“獬豸”的事。 根据白水集的描述,“獬豸”正是巨兽的本体之名。很难界定獬豸究竟性善还是性恶,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非常好战的家伙。他素来与白水集为敌,两人也不知交手过多少次了,总是难分胜负。白水集也没想到他竟和自己一样,同样被五行圣祖给封在洞里了。说来也巧,今日獬豸正好是借了白水集施展绝招之力破除了禁制 当三人赶回青龙坛时,那里已是满目疮痍。四下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是血骨坛人众残破的尸体。最终,在青龙坛中心区域,三人发现了已经战死的“黄狼”主事。 玉阳帝皇法如一,仅凭一己之力,杀光了整个青龙坛的高手。 “唉,还是来迟了!”何天遥难过地瘫坐在地上。 白水集恨得咬牙切齿:“好狠的家伙!杀了人居然还要开膛破肚!他以前是个屠户吗?” 萧天河环视一番,还真是,附近十几具尸体的腹部都被破开了,包括“黄狼”主事在内。“被开膛破肚的人都是青龙坛的高手!法如一来打青龙坛,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和血骨坛之间的过节。”萧天河强忍悲痛,将这些被破开肚子的尸首全部收进了孟章界。 三人返回了林中瀑布,一路无话。留在林中的三人听闻之后,也甚感震惊。“黄狼”主事和玉阳帝皇都是《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没有想到第十七位和第四位之间的差距竟有那么大。 按照估计,法如一还会继续找血骨坛另外三座总坛的麻烦。幸而他最大的帮手欧阳颇已死。众人决定按原计划行事,先去霏晴派报信。 在森林里休养了三天。白水集才刚刚恢复了一些伤势,就带着何天遥先行飞往晚飘山。姜怜语为调查杀害颜子召的凶手,此时不在宗内。吴掌门听闻青龙坛被灭之后,为痛失“黄狼”主事哭得撕心裂肺。葬了尸首之后,她日日在墓前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三位长老代其职,立即给包括姜怜语在内的三位血骨坛主事传了讯,并下令全宗戒备,以防不测。三位主事悲痛之余,按照萧天河建议的计策,调集全坛人众前往太玄洲境内的玄武总坛。萧天河等人之后也赶到了霏晴派与白水集、何天遥会合,一行人暂留秋老的山谷,精心养伤。 由于青龙坛的位置鲜有人知,所以被灭的惨讯并未在江湖上扩散。据姜怜语安排留在朱雀坛附近负责监视的暗哨回报,法如一并没有前往朱雀坛。他也没有找上霏晴派来,也许他果真不知姜怜语的双重身份。事情似乎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心术不正的欧阳颇死了,秋老对白水集与何天遥大加赞赏。在给白水集悉心疗伤完毕之后,他专门替何天遥检测了一下躯体。首先是躯体坚实程度,当何天遥还在一元级时,就已经能经受住马长老八品级的一刀了,如今更加厉害,据秋老估计,八品级高手只有全力攻击才能伤得了他,而且武器次了还不行,简直就像是穿了一身看不见的极品甲胄!其次是残剑丹田,见多识广的秋老也不清楚为何残剑能够替代丹田,但他能够确定,残剑丹田十分稳定,所以他鼓励何天遥继续放心大胆地修炼。 霏晴派内人多眼杂,山谷中一下子多了六个人,多有不便。在白水集伤势痊愈之后,他们就悄悄离开了晚飘山,前去玄武坛寻“红樱”主事。“红樱”主事穆迎萱将六人安排在玛瑙河附近一座山头上的废弃禅院中住下。这里环境清幽,是个静修的好地方。 几日之后的一晚,深夜丑时,两个人影悄悄地从禅院中走了出来,沿着小道一路下了山,往东钻进了树林里。 “我已经问清楚了,这条林中小河就连着玛瑙河。”说话的是何天遥。 “好。玛瑙河上客船不少,乘船到达下游的从乌城应该不难。”这个是萧天河。玛瑙河是太玄洲境内一条从南至北流向的大河,与神炎洲的琥珀江素来有“南琥珀,北玛瑙”的美称。从乌城位于玛瑙河下游西畔临近入海口的地方,乃是太玄洲的皇都。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计划了?何苦要不辞而别呢?”原来何天遥还不知道兄长意欲何为。 萧天河道:“目前虽然法如一那边暂无动静,但躲躲藏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敢在江湖上露面。我一方面要寻找玲珑的下落,另一方面还要寻找清雨姐替白水集治眼,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些问题。我在瀑布溶洞中时曾经说过,如果能想个办法让某位帝皇愿意给予血骨坛庇护,一切就好办了。现在已经有办法了。” “可是要利用残剑中的天地始气?”何天遥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只要控制着缓和地引出剑内的天地始气,就能使其在小范围内保持稳定,这点和天绝塔的情况类似。顶尖的仙道高手不去天绝塔修炼的缘由是低层修炼效果太小,事倍功半;高层则威压太大。而你引出的始气浓度已经达到足以瞬间崩死欧阳颇的程度,且那依然不是你的极限,所以我相信浓度是足够了。试想,如果有座功效更强的天绝塔,使得连八品、九品级的高手都能受益,这等好事,又有哪位帝皇会拒绝呢?只是你获得残剑时间尚短,对于剑内天地始气的引导和控制还不熟练,况且太玄帝皇步重芳是魔道之人,所以这次就由我来。太玄洲不成,就继续往西去丹幽洲,反正你我始、本二气俱全,大不了七位帝皇那里挨个儿试上一圈,即便有和法如一交好之人,以咱俩躯体的硬度,相信逃命不是难事。” 何天遥觉得此法真是妙极,若得到一位帝皇的庇护,即便被那些修仙宗派知道自己的下落也不妨事,如此也省得他们再去霏晴派找麻烦。 因为是去见太玄帝皇,人多不便,所以萧天河给同伴们留了一封信,与何天遥两人连夜下山。兄弟俩一路商量着,沿着林中小河行进。走了一天一夜,大约在第三天清晨卯时左右,两人走出了树林。林外就有路了。天还未亮,路上已经有不少赶早的行人。稍微一打听,得知了码头的位置后,两人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距离最近的码头在一个名叫“煌明”的城内。煌明城的位置差不多正好在太玄洲的中心,玛瑙河正从城中穿过。由于太玄洲的繁华区域多在北部,所以作为中下游航运**的煌明城地位十分重要,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赶去这座沿河重镇的。 到煌明城时,已近晌午。兄弟俩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等繁华的大城了。往下游有班船申时才开,于是两人找了靠河边的茶馆休息品茶。 茶馆生意兴隆,人声鼎沸,附近的酒家、客栈亦是如此。两人本以为这正是大城繁荣的体现,哪知原来并非如此。无意间听得周围桌上茶客闲谈话语中时常提到“拜师”、“收徒”的字眼,何天遥道:“莫非是哪个宗派要在此处召开收徒大会?” 太玄洲的确有个江湖大宗——饮空观。饮空观乃魔道宗派,是四仙、四魔八大宗派中人数最少的一个,宗派修炼主旨讲究“空心”二字。所谓“空心”,乃是心境空淡之意,故而其门内弟子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喜怒哀惧皆若浮云。除了多年前曾经为争宗门之地与另一宗派有过一次毫无伤亡的争斗之后,饮空观再无其他江湖纠葛。宗门位于太玄洲偏远的西南角,这可真是偏安一隅,不问世事。既是如此,饮空观又怎会大张旗鼓地在煌明城收徒呢? 忽然,沿河小街上的人纷纷开始小跑,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然后茶馆、酒家、客栈中的人都齐齐放下杯盏,一窝蜂涌上了街,霎时将路堵得水泄不通,乱中还有好些人被挤得站立不稳,跌落河中,这番情景看得萧天河与何天遥两人瞠目结舌。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四圣天师 街上的一声“来了来了”,引得茶客们一窝蜂冲上了街。难怪这间茶馆是先收钱再喝茶呢,看来掌柜早已料到会是这种情景。 “客官,你们……不去吗?”店小二来到萧天河桌旁,一边问,一边探头向窗外看。 “我们初来乍到,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萧天河问道。 店小二转过头来,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你们难道不知今天是天师二小姐收徒的日子?” “天师二小姐……是什么人物?”何天遥还以为是个富家姑娘。 店小二的表情更夸张了,半是惊讶半是鄙夷:“二位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天师二小姐可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啊!” “天师”二字让萧天河想起一个名号来,在《清微榜》上有个人的称号叫做“四圣天师”,姓魏,名伶卿。莫非“天师二小姐”就是此人的女儿? 店掌柜搭话了:“‘四圣天师’魏伶卿,《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为人和善,本领高强。她貌美无双,与‘踏月仙子’夏侯晴齐名,并称《清微榜》二大小姐。因为夏侯晴排名更高,所以人称‘大小姐’,魏伶卿自然就是‘二小姐’了。” 何天遥闻言掩嘴笑了起来。一来店掌柜说话好笑,前句还称“四圣天师”“貌美无双”,后句就说与“踏月仙子”齐名,都“齐名”了还哪来的“无双”;二来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姑姑”夏侯晴还有“大小姐”这么个有趣的美称。 小二见何天遥笑,还以为他不信:“二小姐可真的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一睹芳容万里迢迢赶来我们煌明城呢!和难窥真容、阴冷淡漠、为人凶狠的大小姐比起来,还是温柔可爱、平易近人的二小姐更让人喜欢。” “这么说,二小姐她是住在此地咯?”何天遥问。其实煌明城离晚飘山也算不得太远,如果这里久居一位《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为何从来没听说过呢? “也不是,像二小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又怎么会久住在喧嚣的州城?她一直是游山玩景、云游四方的。”小二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对魏伶卿的崇拜之情,“不过她和我们煌明城的大司徒许大人是故知,所以时而会到访此地。这一点又胜过大小姐的漂泊无定、行踪成谜。”实在有趣,反正何天遥是不知道,对一个修真之人来说,“云游四方”和“漂泊无定”有多少区别。 小二还在继续说:“这不是嘛,二小姐忽而心血来潮想收徒,于是许大人就替她张罗了这场收徒大会。您二位要是没事的话,也可以去看看热闹。不管怎么说,只要看见二小姐一眼,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着,他转头瞥了掌柜一眼。 正在算账的掌柜头也不抬:“那边还有个客人呢!再说没客人了你也不许去!” 小二失望地擦起了桌子。经掌柜如此一说,萧天河才留意到,茶馆最角落里还留着一个客人,那人浑身上下蒙得严严实实,背对着窗户。 “天逍哥,我记得‘四圣天师’擅长符咒?”何天遥道。 “好像是。” “但凡擅长符咒之人,阵法水平肯定不低……”此言没错,六艺分炼、铸、制三道,同道的两艺都有共通的基础,精通一艺,另一艺的水平也不会差,“我在想,嫂嫂会不会得到消息之后也来参加收徒大会?” 萧天河心头一动,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在目前叶玲珑一直杳无音信的情况下,再小的可能也得去看一看。他立即放下茶杯:“走!” 兄弟俩出了茶馆,跟随着人群往城中央方向走去。两人前脚刚离开茶馆,馆里最后的那位客人后脚就跟了出来,远远地尾随着两人。 由于街上人太多,萧天河他们并没发现被跟踪了,和人群一起走到一个宽阔的路口附近停了下来。人们围着路边的一座五层高楼,那楼宇的外观漂亮极了,红柱青瓦,金碧辉煌,正门大匾上写着“心逸轩”,这可是煌明城中最有名的酒楼。酒楼大门紧闭,门外有卫兵把守,看来收徒大会还未开始。 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天师二小姐”,说是二小姐刚到心逸轩没多久,是从西边小道进的酒楼后门。有人声称碰巧看见了二小姐的侧脸,让周围的人无不羡慕。萧天河观察了一下,来这里应选的人十之七八都是年轻男子。 “这些人真的是完完全全诚心来拜师的吗?怕是其中有一多半的人另有非分之想!”何天遥小声道。 萧天河笑了笑:“我觉得也是。” 不想两人小声的交谈还是被旁边一个耳尖的人给听到了,接话道:“怎么能叫非分之想呢?天师二小姐已经说了,终身只收这一徒,之后就师徒相伴云游天下。言外之意还不够明显吗?暂时是师徒而已,以后就是夫妻了呗!” “这恐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以二小姐的容貌和本领,想双修的话,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何苦非要亲自带出个徒弟来?”何天遥不信。 那人反问:“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收徒?还要和徒弟相伴云游?” “这……我哪儿知道啊!”何天遥答不上来。 “那不就是了?二小姐一定是觉得一个人云游四方太孤单,太寂寞,想找个中意的男子陪伴。可是,天下已经功成名就的男子不是已有妻室,就是重任缠身,要不就是长相太寒碜。所以二小姐就想聚众选夫,但以她的身份地位,公开声称招夫有点抹不开面子,因此改称收徒。实力差不要紧,慢慢培养感情才是真的。”此人一边说,一边整理着头发和衣襟,看样子他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 附近的人们也纷纷附和。怪不得这事闹得如此轰动呢,原来大家都这么想。何天遥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万一一会儿二小姐选中个女徒弟,这帮人可都要傻眼了。 萧天河环视四周,摩肩接踵,远处根本看不清楚,没法找人。路口周围的建筑也大多都是酒馆、商铺,无一不挤满了人。不过,在心逸轩斜对面,有座似乎无人的三层小楼,好像是个仓库,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萧天河看上了楼顶的位置,居高临下,可以俯视整个路口。于是,两人挤出了人群,绕到远处爬上房顶,又沿着一个个屋顶攀上了小楼的最高处。 谁知两人刚靠近屋檐边缘,还没来得及向下面的人群投去一眼,脚下的房瓦就突然崩塌了,兄弟俩结结实实地跌落在房内的桌上,将桌子都压坍了,桌上的碗碟盆壶“叮哩哐啷”摔得满地都是,三个拿着酒杯的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俩。 两人一骨碌翻起身来,连声道歉。那三人在弄清经过之后,不禁哈哈大笑。三人两男一女,衣着光鲜,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为何会在这栋封闭的小楼里吃酒? “本是为了避开人群,暗中挑选。没想到都躲到这里来了,居然还会被人发现。许老弟,你的方法不怎么样啊!”说话的男子眼若铜铃,两条眉毛又粗又浓,已经和鬓发连在了一起。一口浓密的胡子把嘴巴和下巴都遮住了,只闻其声,不见其口,让人不得不感慨:此人卖相真是粗犷。 另外那名男子淡眉细眼,鼻尖唇薄,一根胡子都不长,一副精明之相,声音也比刚才那位细柔很多:“这不是挺好吗?天上掉下两个来,也省得挑选了。不知二小姐是否中意?” “二小姐!”兄弟俩齐齐一声惊呼,细细端详那女子,高高挽着个发髻,插着木簪。身着一件青黑长袍,外裹一件白纱衣。面容隽秀,肤色白皙,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确实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 两人一时惊讶忘记了礼数,四目不移,直勾勾地盯着,若换做寻常女子,恐怕早已羞涩掩面,二小姐却大大方方地抬起了脸任两人细看,同时也在打量着他们。“看够了?”二小姐笑道。 “早就听闻二小姐貌若天仙,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萧天河说起了客套话。这魏伶卿虽然貌美,但比起叶玲珑、金婵玉,还是略逊一筹。 “我看这二人相貌还算端正。二小姐,你挑哪一个?”许姓男子问道。 魏伶卿的目光投向了萧天河:“既然上天安排了这场巧遇,我也就随缘好了。你是个魔道修真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不愧是高手,竟能轻易区分仙魔两道。萧天河拱手婉拒:“多谢二小姐美意。不过我们来此不是为了拜师,而是来寻人的。” “那也无妨。”魏伶卿不紧不慢地说,“寻人并不耽误拜师。你以后跟着我,不愁修炼无成。” “可是……我着实无拜师之意,望二小姐见谅。” 许姓男子有些愠怒:“你难道不知道二小姐是何等人物?下面那么多人,全都想拜在二小姐座下,现在二小姐主动收你,你竟要拒绝?” 何天遥道:“怕不是想拜在二小姐座下,而是都想拜在二小姐裙下!二小姐,你可知道,你对外声称收徒后就结伴云游天下,使得他们都萌生了非分之想,心心念念期盼着将来与你双修呢!” “若将来果真情投意合,双修又有何不可呢?”没想到魏伶卿竟痛快地允了,令何天遥哑口无言。 “那更加不可,在下已有妻室。今日多有得罪,先行告退。”萧天河拉着何天遥往屋外走。 许姓男子却仿佛鬼魅一般,身影一闪就挡在了门口:“站住!二小姐没说放你们走,你们就不许离开!” 萧天河道:“二小姐还能收不到徒弟?楼下有万千人可选,何苦非要强求?” “许大哥,让他们走。”魏伶卿松了口。 许姓男子阴沉着脸让开了。两人赶紧奔下楼去。 两人离开之后,许姓男子坐回了原位,问道:“那人根骨如何?” “千载难逢。”魏伶卿道,“不仅是他,另一个人的资质丝毫不亚于他。检测法阵刚布好他们就掉了进来,实属天赐之宝。我看楼下那些人也不必再选了,不会有人超过他们两个的。”说完,她指尖轻点,撤去了房内的法阵,收了数颗妖灵宝珠回来。 “那我赶紧安排人手跟上他们!” “不必。”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大胡子男子终于再次开口,“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魏天师早已在两人身上留下了记号。” 魏伶卿笑而不语,悠哉地喝起杯中残酒。 …… 经过这么一折腾,萧天河也无心留下看热闹了。出楼之后,他匆匆一瞥,没发现叶玲珑的身影。估摸着开船的时间就快到了,两人径直前往码头。 今日城中除了心逸轩街口以外的地方,都显得空荡荡的。两人边走边谈论着“四圣天师”,他们都觉得魏伶卿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人们都说齐名的二位大小姐中,“踏月仙子”夏侯晴残忍凶狠、冷酷无情,而“四圣天师”魏伶卿春风化雨、平易近人,可是在何天遥心里,“姑姑”让人在情感上更容易接近,魏伶卿虽淡雅随和,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 两人走过一个巷口,冷不丁斜刺里“飞”来一道速度惊人的黑影,眨眼就将两人撞进了小巷之中。 待两人站稳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茶馆里留到最后的那名黑衣人。他带着斗笠,看不清脸。 “你是谁?意欲何为?”何天遥喝问。 “呵呵……你们被人盯上了都没有发现!”黑衣人的笑声既低沉、又空灵,诡异极了。 何天遥抽出剑来:“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 “愚蠢!盯上你们的人可不是我!”黑衣人道。 萧天河忽而轻笑一声,舒了口气,压下何天遥持剑的手:“收起来。是自己人。” 何天遥纳闷地看着兄长:“怎么,你认识他?” “不只是我,你也认识。”萧天河道,“别以为易了容我就认不出你来了,白老兄。” “白老……白水集?”何天遥半信半疑。 黑衣人连声长笑,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他一把撤去斗笠,果真是白水集:“原来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呐!干得不错啊,抛下我偷偷下山来!” 其实两人那晚偷偷下山的时候就已经被白水集给发现了。因为没带他一起下山,所以白水集对两人有怨气,所以故意一路不现身。 萧天河此行是要去见太玄洲帝皇的,而白水集是个妖族,有被察觉的风险,况且他现在眼盲不便,万一在从乌皇城真遇上什么意外,恐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明摆着的道理在白水集那儿就是说不通。白水集贪玩,性子又执拗,在巷子里耍起了小脾气,任凭兄弟俩苦口婆心相劝,就是不肯回玄武坛去。万般无奈,萧天河只得应允他同行,白水集这才露出了笑面。接着,又说起“被人盯上”的事。白水集翻开两人的后腰束带,探指一摸,褶皱中果然粘着东西,由于粘得太牢,只得弃了束带。两人仔细瞧时,发现那是两颗芝麻大小的青色“沙粒”。 “这是妖灵宝珠的残屑。这等微弱的妖力气息,天底下除了我之外,恐怕再没人能发觉。”白水集得意洋洋,“看,若不是我跟着你们,你们就麻烦了!所以带上我肯定有好处。” “到底是谁放在我们身上的?”何天遥不解。 “当然是小楼里那个女的!”白水集十分肯定,“当你们跌落至房中的时候,她将这两枚残屑分别弹进了你们的束带缝隙之中。” 何天遥还是不解:“二小姐?可是,我们跌进房里完全是个意外啊,我们以前也没有见过她,而且那时她还不知道天逍哥将会拒绝她收徒的要求,她这是打算做什么?” 白水集将两条束带绑在了一旁的树上:“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能确定,那个房内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法阵,所以在你们跌落的瞬间,她就做好了在你们身上留下记号的决定。” 何天遥叹道:“真是奇怪……不仅是魏伶卿,那两个男的也让人觉得怪怪的。阻拦我们的那个人姓许,应该就是和魏伶卿交好的太玄洲大司徒许万春了。不知道那个大胡子又是什么人。” “能和这两个人同桌而坐,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萧天河道。 白水集接话道:“说得没错。我还感应到,那个一直坐着的人身上有一枚八兽珍戒——银熊戒。可惜那三人实力都不低,不便招惹,我又瞎了,不敢对他们下手。” 如此便可以确定大胡子的身份了,银熊戒的拥有者正是太玄洲的大司马洪潮生,他可是天下八位大司马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先头倒是忘了……我们去从乌城是打算见太玄帝皇的。有些话只能当着帝皇的面说,可是若不先说出来,人家未必肯见我们。若是由大司马或者大司徒引荐的话……”萧天河口中喃喃自语。 “还是别了,那三人心机太深,鬼知道半当中会生出什么枝节。”何天遥道,“天绝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太玄帝皇一定也有所耳闻。到时报上我的名字,估计他应该会同意见我们。” “但愿如此。”萧天河叹道。 “反正今后不管你们去哪里,都得带上我!”白水集再次重申。 然后,三人匆匆离开了小巷,来到码头,登上了北上的客船。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春雨如丝 驶向从乌城的这班客船非常大,不亚于罗生江上的金楼船。船上连酒馆、茶馆都有。若是平时,往皇都去的客船不论大小,肯定都是满载。今日也许是因为“四圣天师”收徒之故,这班船才半满。从申时启航之后,船客们就三三两两走上甲板,观览风景。 以白水集的性子,哪里肯一直憋在舱室之中?他居然把舱室中的桌椅都搬上了甲板,靠着船舷摆开,又去酒馆买了些酒菜,拉着萧天河与何天遥喝酒,谈天,观景。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可按他自己的...... 《双衍纪》第六百九十五章 春雨如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亡友之弓 甲板上的拍卖还在继续。拍卖之人拿出的东西品质都不次,难怪他有不定底价的底气。在仿铸的椋鹿戒之后,他又卖了几样丹药、符咒,还有一些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功法抄本。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心法抄本。因为在功法三个分类里,招法和身法与修炼者自身的联系更为紧密,不易更改,而心法则不同。 拿招法来说,跟仙魔属性以及武器种类息息相关,比如仙道修真者练刀效果就很差,魔刀修真者练剑亦是如此。虽说现在是修真新时期,黑刀、白剑两位祖师定下的刀、剑两种武器与阴阳两种属性的天地之气之间的严格对应已被打破,但毕竟现存的剑法、刀法本就是由以前的两道修真者所创,所以没人会选择与自己修真之道相逆的兵器修炼。对于刀、剑之外的其他武器来说,一旦上手修炼,就不宜轻易更换。武器招法在于精,而不在于多。 身法亦然。多学几种身法固然有益,但要达到样样精通,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而且各种身法对于功力的催动方式都是不同的,练得杂了,只怕不是样样精通,而是样样稀松,那就得不偿失了。 唯有心法这个只在清微界出现的功法,修炼方法与招法、身法有本质上的不同。修炼招法、身法需要耗费体力,而心法却不需要,它是一种借助精神力修炼的功法,通过冥想过程修炼。如此正好可以和招法、身法修炼在过程上形成互补:体力耗尽了,就可以打坐修炼心法;待体力恢复,又可以继续修炼招法和身法。而且,在战斗过程中,心法也不存在转变武器、转变套路的限制。此外,优秀心法对于战斗能力的提升是非常显著的,哪怕实力稍弱,通过优秀心法的强大加持,也能占得上风。故而人们对高超心法的追求更为殷切。 要说心法的缺点,也不是没有。越是高超的心法,对修炼者的精神力要求就越高。 严格来说,精神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只不过对于精神力没有像修炼等级那样直观的评价标准。对于精神力的修炼一直贯穿整个修真过程,不论是在那一层世界,炼魂和煅体都一样重要,没见过说哪个修真者只通过睡觉恢复体力而从来不打坐冥想的。精神力不够,修炼到一定程度就无法继续。 精神力的作用也不仅仅如此。比如炼丹时对于原材和炉火的掌控;比如铸造中最重要的启灵阶段;再比如决定制阵速度、强度的因素,可以说三道六艺都离不开精神力。还有武器、法宝的认主,甚至连妖族的两大奇技——吞丹和夺舍,也离不开精神力的作用。 此外,许多招法中都含有对于精神力的攻击,从大赤界龙族长兄敖囚牛的蟠龙咒魂琴曲,到禹馀界赤熛大帝纪豫丘的《魂破三绝》,再到清微界“鬼皮人”车宏伯的《四环天音功》,三层世界中都有这种会攻击精神力的高手。精神力越强,抵抗这类攻击的能力就越强。 既然心法修炼基于精神力,那若是精神力不足而强行修炼高等心法,心智崩溃是必然的结果,和“走火入魔”是同样的道理。这可不像躯体受伤之后能通过丹药和休养恢复,精神一旦受伤了,无药可救。这就是心法最大的缺点:招法和身法都可以使躯体变得更强,但心法却是无法增强精神力的,不能循序渐进,它只能在修真者现有的基础上,提升其作战时的实力。 不过,心法的这个缺点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精神力不够强的时候,大可以把心法先放着,等以后精神力够强时再拿出来修炼就行了。所以当拍卖之人拿出心法抄本时,船客们的情绪都被点燃了,连之前对这场拍卖不太感兴趣的人也开始关注起来。 听着船客们群情激动地报价,将心法抄本的价格一再抬高,白水集又摆出了惯有的那种不屑之势:“那个家伙还真是精明,挑在这艘船上拍卖。看来他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萧天河逗他:“你莫不是嫉妒?” “我可不贪财。船客们财大气粗,还头脑简单,太容易哄了。其实想想,能有抄本的心法又能有多强?真正高超的功法应该是所创之人著写的孤本,只能代代相传,绝不外泄。”白水集所言还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一般的人哪有机会接触到珍稀孤本的功法?能买个不算差的抄本,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最终,心法抄本以高昂的价格成交了。萧天河他们本以为拍卖会就此结束,没想到拍卖之人声称,接下来要卖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他向船客借占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然后拿出了一捆包袱,在桌面上展开。 船客们的眼神立马变直了,那包袱里面竟然是好几把匕首和短刀!在明月之下,那些武器的光芒更显耀眼夺目,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武器的品质绝佳。 “我也不多说了,就一句话,它们全部出自‘千臂神匠’之手。大家报价!”拍卖之人的口气中明显带着一股傲气。 甲板上的气氛简直沸腾了,“千臂神匠”的铸造技艺盖世无双,就算不是对应招法的兵刃,匕首和短刀也可以做紧急防身之用。 “可是‘千臂神匠’自退隐江湖之后,就没再听说过他又铸新武器的传闻了。”有人大声道。 拍卖之人斜眼瞅了那人一眼,冷笑一声。 先头被白水集认定是托儿的那个人又跳出来了:“不管是真是假,武器的品质在那摆着呢!只要武器好,不管是出自何人之手,都是珍稀之物!” 众人纷纷附和,一拥而上,围着两张桌子七嘴八舌地报起价来。萧天河他们三个既没有兴趣买匕首,也没有钱,故而没挤上去凑热闹。 也许是太受欢迎了,那些武器的报价过程比之前的物品都长,有些船客甚至争得面红耳赤。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柄匕首了,论品相比之前的稍微逊色些,所以不那么抢手。而且前面卖掉的拍品已经消耗了船客们不少钱财,刚才那几把武器的成交价格也都高得离谱,可以说有能力买的都已经买了,所以这柄匕首在目前报价并不高的情况下却迟迟没人继续抬价。 拍卖之人似乎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正要拍案成交之时,一名年轻男子喊道:“且慢!”喊过之后,他的面色却显得有些犹豫,踌躇了片刻,直到拍卖之人不耐烦了,他才吞吞吐吐地小声询问,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来交换那柄匕首。 “想要以物易物?那品质可得同样珍稀才行。”拍卖之人细细打量着年轻男子,看样子他不是个有钱人,之前的拍品他也从未报过一次价。 年轻男子点点头:“我这东西品质不差。”他这么一说,船客们也都好奇他究竟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一把长弓被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长弓造型很优美,而且也很有特点:弓的两端被削铸成两把短刃。拍卖之人拿起弓拉了拉,软硬适中,他又弹了下弓弦,贴耳细听,而后道:“品质还不错,但比起‘千臂神匠’所铸的匕首,还是差了一截。我不想换,你收起来。” “可是……这是把长弓啊,比那柄匕首大那么多……”年轻男子不甘心。 拍卖之人笑了:“东西珍贵程度又不看大小,否则这两张桌子岂不是比你那长弓还要珍贵?” 船客们哄堂大笑。 年轻男子又道:“那此弓的价值至少也比匕首目前的报价要高?” “可是我拿了你的弓还得再去别处卖,折腾。” 年轻男子只好悻悻地把弓拿了回来,这时,何天遥上前道:“兄台,不知可否借弓一观?如果合我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买下来。” “我不想卖钱。”年轻男子摇了摇头。 “那我就把匕首拍下来和你换!”何天遥未等年轻男子同意就把弓抢了过来。 年轻男子火了:“你干什么!”伸手欲夺回时,却被白水集一把推倒。 “如何?”白水集问道。 何天遥深吸一口气:“没错!” 白水集立即冲向了刚站起身来的年轻男子,攥住他的脖子翻身跃下了甲板,化为一道白影贴着河面疾速掠向岸边。紧接着,何天遥与萧天河也跟着跳下了船。不明所以的船客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岸边的树丛之中。 “砰”的一声,白水集将那男子狠狠地按在地上,地面陷下去一大块。“说!那把弓是哪儿来的?”白水集喝问。 “买、买来的……”那人被攥得气都喘不上来。 “从哪里买的?” “市集……” “先松开,量他也跑不了。”何天遥道。刚才当男子拿出弓时,他心头一震,因为此弓像极了颜子召的那一把,同样是青灰色,同样是两端铸成小刃。颜子召的弓是由铁谷神铸段干明所铸,全天下仅此一把。若说或许有造型雷同的弓,但当时是何天遥替颜子召挑选的弓,所以凭借着几处细节,他可以确定,这就是颜子召的弓。颜子召被杀了这么久,连血骨坛都一直没查到是何人所为,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丝线索,自然不能放过。 男子说弓是买来的,何天遥不太相信。因为男子将弓拿出来时显得很犹豫,而且只愿意换匕首却不肯卖钱。不过,凭直觉,何天遥认为他应该不是凶手,因为他的实力看上去并不强,至少没有强到杀死颜子召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程度。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男子真是吓得不轻,其实谁也没说过要杀他。 “别问那么多!其实事情很简单,”何天遥威吓道,“如果此弓真是买来的,就带我们去找卖给你的人,否则别怪我无情!” 男子战战兢兢:“这……那个人是我在市集上偶然遇见的,我根本不认识他,恐怕再难找到他了……” “何时?何地?” “差不多半年前,在丹幽洲羡水城。”羡水城是丹幽洲的皇都,颜子召也确实是在丹幽洲被杀的。 “好,我先当你说的是真话。不过此弓应该是和一个箭壶配套的,箭壶呢?”何天遥又问。 “那个人没卖我箭壶……” “那你自己的箭壶呢?” “我也没有……” 白水集踢了他一脚:“你一个使弓的没有箭壶?骗鬼呢?” “真的没有!我不是使弓的,我的武器是匕首,所以我才想要那柄匕首。”男子解释道。 “这就奇怪了,既然你不是使弓的,当初你买弓做什么?”何天遥一语戳破男子的谎话。 男子明显慌了:“是……打算送给朋友的。” “不是半年前买的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送掉?” “还、还没遇上那个朋友。” “那好,现在就带我们去见你那个朋友。既然他是使弓的,那箭术必然高超。如果到时发现他箭术不精,或者你二人并非半年多未见,你就等着脑袋搬家!”何天遥道。 男子终于哭丧着脸跪下了,伏地连连叩首哀求:“三位好汉放过我,这弓其实是偷来的!” “你从何处偷来的?” “不是我,是我师父偷的,究竟从何处所偷我也不知道。师父令我带去黑市上卖了,我就是要去从乌城黑市的。”男子回答得很流利,看样子应该是真话。 “你师父是谁?”何天遥继续追问。 “这……师父不让我在外人面前说他的名号……”男子看白水集亮出青龙戟来,吓得立马交代了,“其实他老人家的真名就连我都不曾告诉,不过他的名号却在盗界远近闻名,唤作‘山中猿’。” “‘山中猿’?原来是个旧识。”萧天河记得,当初在碧颢洲访津城外山神庙时,他见过的那几位盗界高手之中,就有这个“山中猿”,当时他还和萧天河说过:“以后江湖再见,也算是个相识,还望互相给个方便。”所以,萧天河对他印象挺深。“带我们去见你的师父!”萧天河道。 “可是,师父会责怪我的……”男子很为难。 “都说了我们是旧识,你怕什么?再说受责怪总好过在这里掉脑袋?” 不得已,男子只好同意了。 于路上交谈,三人得知男子名叫芮海盛,实力为天境五品。跟随“山中猿”学盗术好几年了,虽然没闯出什么名声来,却早就给自己起好了一个威风的称号——“海底龙”。师父被称作“猿”,徒弟却自称为“龙”,只可惜他的本事根本配不上那个称呼,不仅实力平平,胆子还特别小。“山中猿”根本不敢让他独自去做什么事,直到他前不久化了丹,才让他带着弓去黑市卖掉。弓是从丹幽洲偷的,保险起见,“山中猿”特意让他来太玄洲卖,没想到半路还是出了事。 …… 几个月之后,四人终于来到了“山中猿”的住处,他还真是住在一片大山之中。进出山谷只有一条小路,路上埋置了不少陷阱和机关,都是“山中猿”亲手所设,既精巧又危险,若不是“海底龙”引路,想进山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山中猿”的小屋,就隐藏在谷中一片竹林里。可以想象,当他看见徒儿领着三人入谷之后,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的“精彩”。在听萧天河说完来意之后,他沉吟了片刻,然后说:“并非老夫不愿帮你们,只是我偷此弓也是一时手痒罢了,并不认得带弓之人。我看此弓铸技精湛,料应是出自名匠之手,所以不敢随意拿去集市上卖。” 何天遥非常失望,好不容易才遇上的线索,到这里还是断了。 “虽然那个带弓之人戴着斗笠遮掩了相貌,但有些特征是遮掩不住的。据我观察,那人身高差不多有七尺三寸,长发,膀阔腰圆,而且他走路时左脚有点不太自然,要么是天生跛脚,要么是曾经受过腿伤。这样,如果我再遇见此人,定帮你们查明他的身份,然后通知霏晴派。”“山中猿”不愧是盗界好手,眼力非凡。 道谢之后,三人婉拒了“山中猿”的挽留,怅然离开了山谷。当他们消失在视野中后,“山中猿”抬手就“赏”了徒弟重重一嘴巴,可怜的“海底龙”捂着脸一声也不敢吭。 “你走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见着黑市的管大先生,绝不能把那把弓拿出来,你怎么不听呢?”“山中猿”气得眼都红了。 “海底龙”十分委屈:“我半路遇见有人拍卖‘千臂神匠’所铸的极品匕首,我没有钱买,转念一想反正本来师父也是打算用卖弓的钱找人替我铸把短匕,何不拿此弓去换……” “山中猿”恨不得把徒弟的脑袋给拧下来:“你懂个屁!若那弓能随便卖,我又何必让你万里迢迢去从乌城!‘黑市’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 “师父,那弓不是你问别人讨来的吗?有什么蹊跷?”“海底龙”问道。 “蹊跷大了!若是事情败露,恐怕会惹祸上身呐……”“山中猿”捋须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海底龙”见师父迟迟不语,小声道:“要我说,不管是什么事,反正不是师父你犯下的,就算败露了又如何?惹祸上身也是上别人的身。” 经他这么一说,“山中猿”似乎被点醒了,叹道:“罢了罢了,你向他们胡诌说弓是我偷来的,也算你没蠢到家。事情究竟是否会败露,听天由命!”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荒诞赌约 出了山谷之后,何天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萧天河:“那个‘山中猿’可靠吗?” “‘山中猿’是和黄兆离、薛瑞烟同样有名的盗界好手,与两人的关系也不错,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欺骗我们。”萧天河顿了一顿,“可是倘若他说了假话,我们也无法查证。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告诉‘蓝玉’主事为好,让血骨坛去查。” 何天遥赞同:“我也是这个意思。”然后,他又叹了一声:“可惜这边线索断了,那边也耽误了白兄寻访故友,两头空……” “无妨,有...... 《双衍纪》第六百九十七章 荒诞赌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双衍纪&lt;/b&gt;》</div>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愿赌服输 姑娘给了白水集十天的时间,按“几天”的说法可不算短了,不过十天时间意味着单程仅仅只有五天,这在一般人看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就是飞过去都来不及。 白水集却说姑娘太瞧不起他了,眼见他要说些不着调的话,萧天河赶紧把他拉到门边,低声道:“你还真要赌啊?这里已接近丹幽洲西疆,距离可不近!况且你现在眼睛看不见了,不比从前!万一弄错了方向怎么办?万一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无妨,我虽然眼睛瞎了,心可没瞎,这里看得清楚着呢!”白水集拍着胸口,“我一路赶回去,不会有意外的,就算有,意外都追不上我!再说主要目的是为了传信,打赌只是顺便罢了。” 萧天河无奈:“那我不管你了,你想打赌就打,到了给她磕头时,你可别嫌丢人!” “你想想,输了我得给她磕头,现在打退堂鼓的话,不也是得给她磕头?以那丫头盛气凌人的态度,岂能轻易就这么算了?还不如走一遭试试呢!”其实白水集说得也对。 姑娘又发话了:“喂,在那边商量好了没有?是输了之后给我磕头,还是现在就磕?” “惠儿!”内院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喊声。 “师父!”姑娘赶紧迎了过去。 有人劝白水集:“你们还是赶紧走!荀姑娘的师父可是相当严厉的!” 也有人反劝道:“还是别逃了,逃也得被她师父抓回来,不如好好认个错,丢点儿脸也就过去了。” 白水集道:“我又没错,认哪门子错?她师父再厉害,还能不讲道理不成?” 门帘掀开了,那荀姑娘跟在一位中年女子身后走进前厅。中年女子相貌一般,略微有些发福,头发挽着一个很高的发髻,然后整整齐齐地披在肩上,身着一件黑底白纹的道袍,肤色十分白皙,浑身上下给人一种特别干净利落的感觉。 一看厅内围着这么多人,女子问道:“何人在我宝应门喧哗?所为何事?”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威严,看人的眼神虽不凶狠,但似乎能把人看透似的,不严而自威。 荀姑娘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还算挺公正,并没有因为生气而刻意说些贬低白水集的话。 师父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白水集面前,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公子,也许你不了解传信是怎么一回事。是这样的,传讯石颇为珍贵,就算是我们宝应门,也不能保证每一座分处都有。如果是没有传讯石的分处接到传信的委托,得先用信鸽把信送到有传讯石的分处才行,你总不见得不写下信来,非要让信鸽带你去找传讯石?” 众人皆笑。 “原来你们这里没有传讯石啊,何不早说?净耽误工夫!”白水集甩手就想走,不料被女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女子吟吟笑道:“不过你找得巧了,这分处虽然没有传讯石,但我本人却有一块,可以替你传急信。但是,传讯石之间的联系是要借助灵魂印记的,不管你用分处的传讯石也好,用我这块传讯石也好,都不可能直接把急信传到霏晴派,只能先传到晚飘山附近有传讯石的宝应门分处。霏晴派内负责管理传讯石的人肯定和那里的宝应门分处管理人互相在传讯石上留下了灵魂印记,到时再由那里的宝应门分处将急信传至霏晴派的传信石。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是不能完全保密的,至少负责传讯的人一定会知道信的内容。不过我可以担保,以本门的严律,传讯之人必定不会、也不敢将密信的内容外传。明白了么,公子?”说完,女子松开了手。 白水集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解释,我总算明白了。不过传信之事也不劳烦你了,我自己送去便是。”萧天河注意到,白水集的手腕上赫然有几道指印,他还看似不经意地将手藏在身后轻轻甩了两下,可见女子的手劲不小。 “那么怕别人知道信的内容,料也不是什么好话!”荀姑娘挖苦道。 师父回身戳了一下徒弟的额头:“你还说!你的脾气也该好好改一改了!只是让你照看一下,竟惹出事来!” 荀姑娘撅着嘴,带着一脸委屈回到了柜台内。 见事情平息了,围观的人开始散去。白水集他们正打算离开时,那师父却喊了一声:“且慢!” 几人回头。 师父说:“既然打赌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就绝不能食言。三位公子,我说得对吗?” 白水集顿时火冒三丈:“你还真以为我做不到吗?” 一听打赌要继续,刚散开的人又都聚回来了。 师父一直保持着微笑:“公子误会了,我不是非要替劣徒出气。不管这场赌谁输谁赢,我相信输的人都能接受一次教训,为人处世要低调,也要言而有信!”说着,她竟看向了柜台里的荀姑娘,那眼神分明在表示,这番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师父……”荀姑娘有点儿慌神了。 “现在还不到辰时二刻,就从二刻算起。为了证明公子确实到了霏晴派,还请从吴掌门处讨一纸证明,如何?”师父问白水集。 “没问题!十天之内我必定赶回来!”白水集应道。 “那我在此恭候公子归来。” 白水集向萧天河和何天遥点了点头,示意两人放心,然后出了前厅,一溜烟跑远了。 荀姑娘追了出去,望了望白水集远去的背影,然后回来问女子:“师父,他真的能在十天之内赶回来么?” “那位公子的实力应该不在为师之下。” 荀姑娘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愣了须臾,怯怯地说:“可是师父,恐怕连你都做不到十天之内往返一趟霏晴派啊……” “我做不到,不代表他做不到,万一他特别擅长快速飞行呢?人家既然敢和你打这个赌,就一定是有些把握的。” 荀姑娘彻底慌神了:“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什么‘万一’,他的飞行速度一定很快!” “偏偏你又托大,给了人家足足十天的时间。我看你八成是要输了。” 荀姑娘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师父,我可不要嫁给他!” “‘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父重复了这句话,然后对围观的人笑道:“大家先散了!如果过几日那位公子赶回来了,我定会为小徒举行一场婚宴,还望到时大家都来捧场!” 人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都说一定一定,荀姑娘大喜之日当然要来云云。还有人在离开之前不忘恭喜荀姑娘几句,羞得她耳朵都红了。 “二位公子就暂且在我这里歇息。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小徒便是。”师父向萧天河与何天遥行了个礼,退回了内院。 荀姑娘一直趴在柜台上,呆呆地看着屋外,喊她也不应,直到何天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过神来,对两人挤出一丝笑容:“楼上有间空房,简陋了些,不过还算干净,还请二位将就几日。”她引着两人上楼,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房内该有的家具都有,推开窗就能看到街道。 “多谢姑娘。” “不客气,我叫荀芳惠。”她这会儿的性格还是挺温婉的。 萧天河与何天遥也报上了姓名。 “你们的那个……那个同伴,我记得好像是叫……白水集?” 萧、何两人相视一笑,一**点头。 “你们休息,我得下去照看了。”荀芳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是要走,脚却没往门边挪。 “荀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萧天河道。 荀芳惠咬了咬嘴唇:“白、白公子他……是不是真的飞行速度极快?你们觉得他能在十天之内赶回来么?”还是这个问题,她肯定觉得萧天河与何天遥的估计比自己师父的更准。 “姑娘,我这么跟你说,想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飞越了三千里路程,这还是没算他绕远的路,而且这也不是他的极限速度。你给了他十天时间,单程就是五天,五天我相信他应该至少能飞个一万五千里。不知从此地到霏晴派的路程大约有多远?”萧天河问道。 荀芳惠蹙眉思索了片刻,说:“我们华洮城处于丹幽洲西疆,而霏晴派位于青变洲西疆,两地距离就相当于横跨丹幽、太玄两洲,我估计差不多有一万多里,照此来看……可是,他半路总得休息几次以便回复功力?” “呵,那个家伙的功力可是高深莫测,听说曾经和‘鬼皮人’斗了个不分胜负呢!”何天遥道。 “‘鬼皮人’……怪不得师父说他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可是,如此厉害的人,怎么行事那般张狂?高手不应该都是深藏不露的吗……我莫不是着了他的道……说不定这全都是他一开始就算计好的……”荀芳惠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下楼去了。 何天遥凑过来问:“天逍哥,难道真是白水集全都算计好的?” “哈哈哈,就他那个没脑子的家伙,怎么可能呐?”萧天河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哈哈,说的也是!” …… 华洮城不是个大城,宝应门的这点儿事很快就在城里传了个遍,以至于每天来询问白水集是否归来的人络绎不绝。荀芳惠本就为此事闹心,还老被人问,实在不胜其扰,干脆把宝应门开门的时间缩短到每日三个时辰。 荀芳惠的师父从那日之后再没出过内院,出于礼数,萧天河与何天遥也从未进入内院打扰过。可怜的荀芳惠,仿佛魔怔了似的,时常觉得好像听到了白水集回来的脚步声,冲上街一看,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反反复复,折腾得她憔悴不堪,连宝应门的分内之事都做不好。仅仅是因为一场兴起的打赌,竟把好好的一位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萧天河与何天遥也有些于心不忍,故而兄弟两人每日都下楼来帮助荀芳惠打理事务。 唯有晚上,荀芳惠的气色才会好一些。因为每夜戌时,都会有悦耳的琵琶声从内院传出。那琵琶曲一曲接着一曲,高低转调一气呵成,时而清脆如小溪潺潺,时而厚重如闷雷滚滚,时而舒缓如细雨绵绵,时而急切如狂风啸啸,时而低婉如私语窃窃,时而高亢如战鼓隆隆,听得三人如醉如痴。每当琵琶响起之时,仿佛全城都陷入了寂静,天、地、星、月,似乎全都在侧耳聆听。每当琵琶曲结束时,先觉余音不散,后觉怅然若失。这就是美妙音乐的魅力。萧天河为此还特赋小诗一首: 四弦拨天籁, 半梨响玉音。 声声羞歌鸟, 曲曲动人心。” 听荀芳惠说,那琵琶正是她的师父所弹。最终,兄弟两人一共欣赏了六晚琵琶曲,在第七日晌午,白水集终于赶回来了。他径直冲进宝应门分处前厅,把从霏晴派掌门吴瑾兰处要来的证明信往柜台里一扔,随即扑倒在地。 萧天河赶紧将他扶在怀里,本以为他是功力耗竭所致,却发现他只是过于疲倦,睡着了而已。街上有认得白水集的,当即喊了一声,霎时涌过来好些人,何天遥赶紧把门关上了。 一连七日都不曾出过内院的师父,就像是料到了白水集今日会赶回来似的,适时出现在前厅。见白水集鼾声震天,师父不禁笑道:“徒儿,你看白公子为了能娶到你,多么拼命啊!” “师父……”荀芳惠几乎要哭出声来。 师父拿了柜台上的信,拆开细阅,果然是霏晴派吴瑾兰掌门亲笔。信的开头却是这样一个称呼:“伍道友”。 荀芳惠瞥见了称呼,顿时万分欣喜:“师父,那小子果然耍诈!这封信分明是吴掌门写给一位姓‘伍’的朋友的!” “信中提及了打赌之事。”师父认定这封信没有问题。 “可是师父是姓‘邢’啊,又不是姓‘伍’……”荀芳惠不服气,“堂堂大宗掌门,即便不认识你,也不至于做出瞎猜你的姓氏这等无礼之事?” 师父笑道:“你错了,这是吴掌门在告诉我,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荀芳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师父你曾经改过姓?” 师父没有回答,静静地把三页信看完,而后赞叹道:“不愧是大宗掌门,果然谦恭热情。时隔多年未曾拜访,看来为师也该抽空去霏晴派走一走了。” 荀芳惠更疑惑了,吴掌门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一的高手,竟然会对她师父谦恭热情?这么说来,那个印象中从未离开过内院的师父,似乎是吴掌门的故交? “我的好徒儿,今晚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为师定会赠你一份厚礼。”师父道。 荀芳惠想要哀求,可是回想起打赌时自己说过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父装作没看见荀芳惠苦郁的表情,让萧天河与何天遥将白水集抬进内院去。前厅只剩下荀芳惠一个人,她埋头呜咽起来。 不出半日,白水集赶回华洮城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这一回,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前番更快,酉时左右,宝应门分处外面的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碍于荀芳惠师父的威严,没人敢上前敲门。 不过,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师父走出来宣布,一个时辰之后,婚宴正式开始。百姓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荀芳惠终于忍不住了:“师父,你真舍得让我嫁给那个家伙?我不想嫁!我们是中了他的圈套!” “是你答应的赌约,与我何干?悔婚之事休要再提,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徒弟!赶紧随我进来!”师父厉令,荀芳惠怎敢不从?浑浑噩噩地跟进了内院。萧天河与何天遥则按照师父的嘱托,一人去酒楼订宴,一人去置办结婚用品了。 师父领着荀芳惠进了自己的房间,白水集这会儿已经醒了,正坐在桌旁。看见两人之后,他立即站起身来,向师父拱手行礼:“多谢恩人!敢问恩人尊姓大名?”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偷偷抬眼瞄了瞄荀芳惠。 荀芳惠与他眼神交汇,惊道:“你的眼睛复明了?” “是你的师父为我治好了眼睛。” 荀芳惠感觉已经不太认识这个一直很熟悉的师父了,她什么时候又会医术了? “都坐下,我有话要说。”师父板着的脸恢复了和蔼。 三人坐定,师父道:“惠儿,你信任为师么?” “当然。” “那就听为师的,高高兴兴地履行赌约。白公子虽然性情乖张,但无疑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不能一直留在为师身边,也该出去好好闯一闯了。以后有白公子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了。其实不仅是白公子,萧公子、何公子也都是正人君子,值得信赖,这一点我相信你也能感觉到。” 荀芳惠含着眼泪使劲点头。 “白公子。惠儿生性顽劣,有时还爱耍小脾气,但本质不坏。以后你可得好生待她。从今晚开始,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放心。”白水集显得有些局促。 “这就对了。”师父欣慰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感到舒心,“治好你的眼睛就算是我给你的新婚贺礼。我这还有一份贺礼要送给惠儿。”她拿出来一把琵琶,放在了荀芳惠面前。 那琵琶底色莹白,像是白玉所制,鸣箱面上刻着一只红羽、黑翼、金翎的大鸟,长尾若凤凰,绕颈的一圈长羽好似狮鬃。仔细一看,那鸟目之中竟有双瞳,一瞳金色,一瞳银色。 “好精美的琵琶……”荀芳惠惊叹,“莫非师父每晚就是用这把琵琶奏曲?”原来连她都没见过师父所用的乐器。 白水集打量了琵琶一番,却说:“这鸟很是奇怪,这琵琶……也很奇怪……”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双衍纪请大家收藏:()双衍纪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五弦应心 一般的琵琶都是四弦,而桌上这把白玉琵琶却是五根弦。白水集道:“我虽然不会弹琵琶,但却知道,琵琶上有子弦、中弦、老弦、缠弦,总共四根弦。你这琵琶多出来一根。” 师父微微一笑,又拿出一本书册放在琵琶旁边,书名是《重明五弦曲》。“此乃专配这把五弦琵琶的功法,同时也是本乐法。加在琵琶上的第五根弦,我把它叫做心弦。五弦奏曲,五弦应心。惠儿,我平日授你的心法,也是与此琵琶、乐法相辅相成的。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心法的名字吗?今日我便告诉你,它叫做《五心诀》。” 心弦,五弦应心,《五心诀》,再联想到吴瑾兰所写信件开头的那个奇怪称呼“伍道友”,荀芳惠脑中灵光乍现,脱口而出:“‘五心’!原来师父你就是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一的‘五心’!” “虚名罢了。”“五心”淡淡地说,“我对江湖之事早已倦了,只想在这座华洮城安心生活并悉心教导你。由于担心你因为师的名气而趾高气昂、有恃无恐,所以才一直没让你知道。” 荀芳惠激动不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已经跟随师父修炼数十载了,只觉得师父平日低调又不苟言笑,没想到却是位鼎鼎大名的高手。 “‘五心’?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白水集煞风景地插言,“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几?” “惭愧。我的实力还不够上榜。本门高手之中,唯有‘宝珠’大哥高居第十四位。”“五心”十分坦然。倒是荀芳惠气不过替师父打了白水集一下:“清微界的高手又不只是榜上那三十个!” 白水集摇头慨叹:“脾气太差了!要不是为了赌约,我才不愿意娶你呢!想来幸亏‘五心’师父一直没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若被你知道了,你岂不是要飞上天去?” “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既猖狂又无礼,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真有意思,一个说不愿意娶,一个则说不愿意嫁,两人似乎完全是在“五心”的要求之下履行赌约,天知道将来两人会怎么样。 没过多久,萧天河与何天遥都回来了。在皎洁的月色下,在宝应门的内院之中,这场仓促的婚礼开始了。白水集双目复明之后,似乎比以前更加炯炯有神。待穿上大红的新郎袍,既英俊又潇洒,人们纷纷赞赏,都说荀姑娘嫁得此人不亏。 荀芳惠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打小被“五心”师父收留,到今日忽然就这么嫁了出去,她自己都有些懵懵的。换上新娘的衣服,梳云髻,抹红腮,点朱唇,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精心打扮。看着铜镜里漂亮大方的自己,荀芳惠终于笑了。 “五心”师徒在华洮城人缘不错,邻里街坊都真心诚意地前来贺喜。白水集还从未经历过这么隆重的场面,显得有些窘迫。萧天河与何天遥一边由衷为他感到高兴,一边兀自好笑,这个“愣头青”居然娶媳妇了! 荀芳惠没有高堂,自然是让“五心”师父坐高座。白水集也没有高堂,由于他认定萧天河是他的主人,所以不管萧天河如何推辞,还是被白水集给按在了高座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正当要行夫妻对拜之礼时,只听上空有人大吼一声:“且慢!” “五心”师父听到这一声后,蓦地起身,神情严肃,只见前厅楼顶跃下来三人,就落在新人面前。 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身穿蓝色长衫,前胸绣着一只白鹤,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人群中有认得他的,小声道:“那不是冰鹤门的张掌门么?” 站在张崇武旁边的大胖子大家也都认识,正是华洮城的城主庞野空。在张崇武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冰鹤门弟子,模样俊朗,眼神凌厉,看了一眼身穿喜服的新人,他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白水集下意识地将蒙着喜帕的新娘揽在身后。 接着,冰鹤门弟子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站在萧天河身后的何天遥,两人视线交汇,各自暗暗吃了一惊。那人正是张崇武的得意弟子——与何天遥有数次过节的赵凌志。 面对气势汹汹的张崇武,“五心”师父不失礼数,浅鞠一躬:“原来是张掌门到了。请恕我不知庞城主与张掌门的关系,否则必会劳庞城主代为传信,邀请张掌门来参加小徒的婚礼。” 庞城主赶紧赔笑解释:“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只是张掌门凑巧来我家中做客,故而……”越描越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他向冰鹤门报的信。 张崇武以质问的口气说:“邢道友,你这是何意?我们当初不是已经说好了,让我们这两个徒儿在化丹之后成亲吗?”原来如此,怪不得赵凌志看白水集的眼神那般不善呢。 荀芳惠一把揭去了喜帕,从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可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五心”道:“张掌门,恐怕是你记错了。我当初只是答应劝说小徒和高徒成亲而已,当时庞城主亦在场,可与我作证。” “这……好、好像是这么说的……”庞城主看到张崇武瞪了他一眼,笑容有些尴尬。 “五心”又道:“可是小徒生性顽劣,不肯听我的话,一心要嫁这位白公子。所以,和高徒成亲之事只好作罢。”直到此时,荀芳惠才彻底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五心”不愿让她嫁给赵凌志,又担心张崇武从中为难,所以才急于举办这场婚礼,没想到庞城主与冰鹤门早已暗通款曲。 对于赵凌志,荀芳惠可没什么好印象。当初赵凌志来华洮城宝应门办事,见到荀芳惠之后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赵凌志心高气傲,出身冰鹤门,又是掌门的爱徒,故而对荀芳惠也持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言语举止时常会显露出一种“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的感觉,荀芳惠当然不会喜欢这种人。赵凌志肯定不知道荀芳惠的师父就是江湖闻名的“五心”,不过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没什么两样,毕竟他的师父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五的高手,不见得能看得起“五心”。 张崇武师徒二人是一个秉性,他对“五心”的说辞大为不满,数落“五心”狡辩,同时也责她管教不严。此间“五心”一直赔笑不语,让他这顿脾气发得好生没趣。接着,他又问起荀芳惠,为何不愿意嫁给赵凌志。 “赵公子是张掌门的爱徒,我高攀不起。”荀芳惠道。 赵凌志忍不住了:“芳惠,我早就和你说了,我不嫌弃你,你为何一直为出身之事而耿耿于怀呢?再说师父已经答应了,待你我成亲之后,就把你接进冰鹤门,到时你也算是掌门的弟子了啊!” “正是。我冰鹤门的威名自不必说,到时各种丹药齐备,各种武器任你挑选,本门也绝不吝啬传你一套高超的身法、心法。这些待遇连千辛万苦入得本门的弟子都享受不到,你还有何不满?”在张崇武看来,允许荀芳惠进冰鹤门已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荀芳惠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并不稀罕那些。” 张崇武怔了一下,愤怒地甩了下衣袖,转身就走。庞城主赶紧跟了过去。 赵凌志急了:“芳惠!你怎么这么傻?冰鹤门不仅修真物品丰富,又在江湖中久负盛名,本门弟子出门在外无不受人景仰,你进门就等于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总好过待在这个破地方打杂?” 荀芳惠故作恍然大悟状:“对啊,若是进了冰鹤门,我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是啊!”赵凌志面露喜色,还以为她要回心转意。 不料荀芳惠却话锋一转:“那么我现在是什么呢?野鸡吗?” 人们大笑不止。赵凌志一时语塞。 荀芳惠摇头道:“赵公子还是直接找个‘凤凰’娶了,我高攀不起。” 赵凌志脸色铁青:“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芳惠……” “还有,请赵公子不要再直呼我的名字。” 赵凌志一肚子气没处撒,只好转向白水集:“喂,你是什么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惠儿的相公。”白水集的回答简直要把赵凌志气死。 “我能给芳惠创造良好的修真环境,提供完备的修真资源,你又能给她什么?”赵凌志不相信白水集的出身比他更好。 白水集冷笑:“可怜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惠儿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你能给她更好的条件,可是尊重呢?值得托付的信赖感呢?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责任感呢?她从你这里一样都得不到。从今往后,惠儿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要再纠缠她。” 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一眼,这还是那个任性的白水集吗?不光是他们俩,连荀芳惠都听愣了,就凭这番话,白水集就远胜赵凌志千百倍。 赵凌志无言以对,抛下一句:“走着瞧!”愤而离去,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何天遥小声对萧天河说:“我被那人认出来了,得赶紧走!” 正好“五心”过来催促几人:“你们赶紧离开,免得张掌门令庞城主找你们的麻烦!” 人群中也有人出声:“是啊,张掌门和庞城主都是心胸狭隘之人,反正只差一拜,礼就成了,大家都是见证,我们衷心祝福二位永结同心!”善良的街坊们纷纷附和。 荀芳惠含泪向众人道谢。和白水集夫妻对拜之后,两人换上了便装。 “师父,不如你和我们一起走……”荀芳惠道。 “为师清闲惯了,不愿再去外面闯荡。不必担心,以我的身份,张掌门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五心”和众街坊一起将四人送上了大街。 离别之际,荀芳惠拉着白水集跪下,一起给“五心”师父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一路向北出了华洮城。 出城之后,白水集见一直没人说话,于是说:“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荀芳惠眼睛都哭肿了,不停地抹眼泪。 白水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略显紧张地把手搭在荀芳惠的肩膀上:“别、别这样嘛,好像跟着我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荀芳惠推开白水集的手,没好气地说:“我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答应跟你成亲的,少跟我套近乎!” 白水集悻悻地耸了耸肩:“想不到我白水集英明一世,最后竟娶了个母老虎。” 何天遥乐得哈哈大笑,劝道:“荀姑娘,自打白兄在赵凌志面前说出那番豪言壮语,连我都对他刮目相看了,你也给他个机会。” 荀芳惠口中小声嘀咕:“话是说得挺好听,可是之前对我的种种也没见得他多有尊重、信赖感和责任感,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他给骗了……” “我虽然有时做事不太靠谱,但承诺过的话绝不会食言。不管是命中注定也好,阴错阳差也好,既然咱俩已经拜堂成亲了,我就一定会永远对你好的。”白水集认真地说。 “嘁……光说不行,做得到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其实荀芳惠心里对白水集的印象早已经改观了。 萧天河道:“放心,有我们监督着他呢。今后他若是敢对你有半点儿不好,我绝不饶他!” “呐,萧老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最听他的话了。有他担保,你总该相信我了?”白水集冲荀芳惠做了个鬼脸,终于把她逗得破涕为笑。 四人连夜赶了近百里路,进入了山区。丹幽洲皇都——羡水城就在这片山区深处。山区三面都是巍峨雄峰,只有南面这一条相对平坦的路。 凌晨时分,前方路上忽然出现一人堵住了去路,看背影,竟是冰鹤门掌门张崇武。 何天遥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崇武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 “你果然来找麻烦了!”白水集道。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赵凌志手持仙剑从一座岩石后面转了出来,拦住了四人的退路。 “没想到你师徒二人竟跟踪了我们一夜。堂堂冰鹤门,难道还要拦路杀人不成?”荀芳惠冷声道,“有什么事尽管冲我一个人来,与他们无关!”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师徒还不至于为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纠缠不休!”张崇武根本不把荀芳惠放在眼里,“何天遥,时隔这么多年,你终于肯露面了!” “何天遥!原来你就是那个何天遥!”荀芳惠在宝应门做事,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想怎样?”何天遥上前一步。 “只要你肯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冰鹤门,我保证不为难他们。”张崇武威胁道。 白水集怒喝:“你想得美!” 荀芳惠赶紧拉了他一把,悄悄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白水集知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速速赶回华洮城向“五心”师父求救。可是白水集根本就未将张崇武放在眼里,反而拿出青龙戟,颇有和张崇武斗上一场之意。 “好个猖狂的小子!”张崇武也亮出了仙剑,之所以选在山区阻截,就是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既然这几人不肯听话,那就只有直接动武了,企图速战速决。 白水集挥起青龙戟和张崇武搅做一团,身后赵凌志也举剑攻向了何天遥。萧天河与何天遥合力而战,赵凌志根本就敌不过。 荀芳惠见赵凌志构不成什么威胁,遂将注意力集中在白水集这边。张崇武的实力与赵凌志不可同日而语,荀芳惠生怕白水集有什么闪失。出乎她意料的是,白水集根本没折半点儿便宜与那张崇武。见那长戟仿佛化为一条青龙,围着白水集上下盘绕,荀芳惠心中不禁赞叹:“难怪师父说他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呢……” 张崇武同样无比震惊,他一向自视甚高,不想今日却被一个不知名的狂妄青年逼得不得不使出全力。“这厮是什么来头?好生厉害!”张崇武在脑中将《清微榜》上的高手飞速过了一遍,哪一个都对不上号。“且慢!”张崇武收招退了一步,另外一边的三人也停了手。 白水集横戟挑衅:“怎么不打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惠儿的相公!”白水集还是那句话。 “阁下好本事!”尽管是对手,张崇武还是不得不赞叹,“老夫纵横江湖多年,竟从未见过你,还请告知尊姓大名!”其实张崇武连同各修仙宗派掌门齐上晚飘山那回,白水集也在霏晴派之内。只不过因为白水集贪玩,两人并没有遇上。 白水集哂笑不止:“就凭你,还说什么‘纵横江湖’?我‘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呔!不得对师父无礼!”赵凌志站到了张崇武身后,“我师父在《清微榜》上可是排名第十五的高手,天下谁人不知?问你姓名是看得起你!” “五心”不让徒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怕荀芳惠会变成赵凌志这样。 张崇武师徒二人没想到这么高的排名依旧没吓着白水集:“区区第十五名也好意思挂在嘴上……我告诉你们,连排名第九的‘聚灵郎中’都死在我手上!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水集是也!” “‘聚灵郎中’欧阳颇?”张崇武难以置信。 “除了他还有谁叫‘聚灵郎中’?” 张崇武见他那样子不像是在说大话,脸上的肉抽动了两下,拱手道:“阁下名不见经传,实乃真人不露相。恕我眼拙,告辞了!” “不送!”既然对方主动退缩了,白水集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赵凌志似乎还心有不甘:“师父,难道就这么……” “走!”张崇武重重地拍了一下徒弟的脑袋,带着他飞离了山区。 正文 第七百章 羡水山城 在飞回冰鹤门的路上,赵凌志问张崇武:“师父,好不容易才撞见那个何天遥,真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了?” “不放过他们能行吗?”张崇武回首瞅了徒弟一眼,“我再不喊停,你就死在那两个小子手里了!” 赵凌志垂头丧气:“都怪徒儿无能……” “不怪你,怪我。是我低估了他们,本来以为能轻轻松松抓那个何天遥回宗去,顺便还能帮你夺回荀芳惠,并杀了那个抢你媳妇的臭小子为你解恨,没想到……”张崇武眯起眼睛,脑中飞速盘算着,“放过他们也只是暂时的,有那个姓白的妖族小子护在何天遥身旁,切不可轻举妄动。” “他是个妖族?”赵凌志惊道。 “应该没错,若是能得到他的妖灵宝珠……放心,到时我一定会让白水集死在你的剑下!至于那个媳妇嘛,不要也罢,为师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 “是……”赵凌志也只好放弃了,“师父,以他的手段,真的能杀了‘聚灵郎中’吗?” “说不准。不过他既然那么说了,‘聚灵郎中’多半是已经死了。回宗之后我会派人去查证此事……不管是不是他杀的,我都不会让他的名字留在《清微榜》上!”张崇武目露凶光。 …… 在一座巨岩之上,“五心”正高高俯瞰着下方山道。她身旁还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果真如你所料,那个张崇武跟了他们一夜。”老者道。 “张崇武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之所以一夜都没有动手,就是担心我会暗中保护惠儿他们。”“五心”道,“过了一夜,他料定无事,肯定会选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动手。” “所以你才急信唤我来助你。说实话,咱们两个联手,也不一定能杀得了张崇武。” “五心”摇了摇头:“我压根就没想杀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而已。毕竟他是一宗掌门,不能让宝应门为此和冰鹤门结仇。这件事不太光彩,张崇武想必也不会声张出去。最终的结果无非是天知、地知、我知、他知罢了。” “还是你想得周全。不过,你也有没想到的地方,”老者道。 “五心”道:“我之所以大张旗鼓为惠儿举行婚礼,一来为了昭告众人,她已经嫁人了,以后张崇武师徒再有何不妥举动的话,将陷于违背道义的境地;二来,我已经料到张崇武在城内有眼线监视着我师徒二人,只是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谁。闹了这么一场,结果引出来的眼线居然是庞城主,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老者遥指着白水集的身影,“那个小子如此厉害,你肯定没有料到?” “五心”扬了扬嘴角:“若是没有料到,我就不会一直忍着不出手了。要说没料到的,是他竟然能杀得了‘聚灵郎中’!” 老者点点头:“对那等实力的妖族来说,并非不可能。这也解开了一个疑问。“聚灵郎中”的尸体于琅苍洲一片树林内被发现,但当地唯一有能力且有动机与‘聚灵郎中’对抗的‘黄狼’主事被法如一杀死在青龙坛内,而其他榜上有名的高手都没必要和‘聚灵郎中’死战,所以究竟是何人所为一直是个谜。 “看来《清微榜》的排名应该改一改了。‘聚灵郎中’欧阳颇、‘黄狼’主事左元宾皆死,我看你也可以上榜了。” “哪里,论实力,我也比不过本门的‘应海’和‘天宰’呀!”老者捋须笑道,“况且我受沙海流匡掌门所托,得一直照顾那两个小家伙,还是不上榜低调一些为好,免得有人来找我挑战。” “你太谦虚了。不过‘天宰’的心性不稳,好胜、易怒,我觉得还是不进榜为好。”“五心”道。 “哈哈,说得也是,‘天宰’还得再磨练一段时间。”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远远地目送山道上荀芳惠一行人渐渐远去。 …… 再说荀芳惠这一行人。在白水集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之后,荀芳惠简直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啊,原来你这么厉害!我还以为只是嘴巴上比较厉害呢!” “没有那个弯弯肚子,哪敢吞镰刀头子?”白水集得意洋洋,“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谦虚!” 三个人立马一人一巴掌拍了过去。 “你果真杀死了‘聚灵郎中’?”荀芳惠问。 白水集笑道:“你就当是真的。” 荀芳惠撇撇嘴:“原来是瞎咋呼。你若真的杀了‘聚灵郎中’,也算奇功一件。听说那个家伙祸害了不少人呢。” 白水集哈哈大笑。 接着,荀芳惠又问起了何天遥关于天绝塔之事。原来早有人在宝应门发布了寻找何天遥的委托,冰鹤门等宗派还为他悬赏了重金。如果谁发现甚至抓住了何天遥,那可是要一夜暴富了。 “你该不会打算就此发一笔横财?”白水集斜眼看着荀芳惠。这话自然少免不了受她一顿乱捶。 之后,四人一路有说有笑,往大山深处行进。翌日黄昏时分,羡水城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山城羡水,建在同名的高山上。此城共分三层。底层绕着山脚,这一层大多是平民住房以及生活场所。中间一层在半山腰,主要是三司府以及一些军政设施。顶层就在山巅了,乃是丹幽皇宫。在羡水城外的谷间沃土之上,有已经开垦的广阔良田。山顶有小河流下,注入城西湖泊,湖泊又连着一条外流河,在群山之间穿行,最终向西入海。观此环境,羡水城粮、水充沛,百姓根本无需“羡水”。加之因为三面环山,交通多少有些不便,故而在皇都定居的百姓并不多,此城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羡水城周围山域矿藏丰富,听说最近在城北山区又发掘出了新的矿藏,所以旅人、客商渐渐多了起来。另外,凡是产矿的州城,其铸造行业必定发达,铸匠们就地取材、熔铸,省去了运送至山域外的麻烦。在羡水城街头,随处可见身穿各种修仙宗派服装的弟子,他们都是冲着羡水城高品质的武器、法宝而来的。 在羡水城的街头,荀芳惠滔滔不绝地为同伴们介绍着城中出名的店铺。虽然自被“五心”师父收留之后,她几乎没离开过华洮城,更是从未来过羡水城,但羡水城一些店铺早已远近闻名了。百炼坊、铿锵行、金锤铺、红火厂,这些都是以铸技而声名远播的铸造店铺。另外,山域的药材种类也十分丰富,因此继那批铸造店铺之后,一些药材行、丹药店的名气也不错。 正如荀芳惠所说,街上几乎所有的铸造店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萧天河看着店铺里师父、伙计忙里忙外,跑进跑出,不禁生疑:“这未免也太忙碌了?会有那么多有需求的客人吗?” “你没发觉他们都是在卸货吗?瞧那一箱一箱的铸炼材料!”白水集道,“这得接下多大的生意,才用得着那么多材料啊!” “而且每家店都是如此,总不可能都接着大生意了?”何天遥亦道,“而且很奇怪,所有的铸造店铺都这么忙碌,却没听到应有的锻造声。” “没有锻造,那就是在囤积材料。”荀芳惠指着前方,“那边面围了许多人,我们过去看看。” 走近了之后,几人发现原来是有人正当街吵架,而且吵架的人还不少。一边十几人全穿红衣,另外一边十几人全穿黄衫,两群人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因为过于喧嚣,根本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吵什么。两群人当中停着一辆平板马车,车上载着四个铜钉漆皮大箱。两边带头的人分别抓着缰绳,其他人也都死死攥着绑住箱子的绳索。可怜驾车的老头,似乎在劝阻两方,可他一个老者的声音哪里盖得住两群年轻人的嗓门,反倒夹在当中被推来搡去的。 围观的人中有人问:“他们这是为了什么吵架?” 一人回答:“嗨,红火厂和金锤铺,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那车材料呗!” “那两家店并排开在同一条街上,素来不合。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争夺材料而吵架,也算正常。”又有人道。 “再这么吵下去,怕是要打起来了!” “他们不敢的,聂大人已经明令……” 这时,远处忽然有人高喊:“聂大人到!”只是两伙人吵得太凶,也不知他们听见没有。 街道拐角转过几匹高头大马来,为首的那人肥头大耳,满脸横肉,脑袋后面还梳着一根辫子。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小褂,因为肚子太大,连扣子都扣不上。在他身后的几名骑者倒是衣着光鲜,像是官府中人。 “何人在此闹事!”那胖子一跃下马,人群立刻闪出一条路来。那两伙人的领头人正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呢,见聂大人来了,立马松开了手,向他拱手行礼。 聂大人背过手,喝斥道:“金锤铺,红火厂,你们这次是打算弃权了,是不是?” 两个领头人连忙说起了好话,并一再声明己方绝对没有动手,吵架也是对方先挑起来的。 聂大人不耐地摆了摆手,然后指着车夫老头,让他说。 老头略微有些结巴,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子,大家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金锤铺和红火厂都预定了四箱铸材,可是如今铸材不够,总共才四箱。老头商量让两家对半分这车材料,各得两箱,可双方都表示太少,非得要四箱。其中金锤铺表示他们预定得早,四箱材料理应归他们;但红火厂却声称他们常年都从这家供材商人那里收买同种铸材,已经形成一种“规矩”了,而金锤铺是今年刚转到这家供材商人的,理应将铸材让给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偏偏车夫老头只管送货,并没有决定把材料给哪一家的权力,所以架就这么吵起来了。 “这事简单,就由我来决定。” 聂大人笑道,“这车材料就归红火厂了!”红火厂的十几人高声欢呼,而金锤铺那些人肯定不服,向聂大人苦苦哀求。 聂大人道:“我知道你们要这车材料是为了下个月的大赛做准备。可是今年的大赛不归我铸联统管,所以规则也有变化。” 两家店的人都傻眼了,还有几天就到下个月了,准备工作也都差不多完成了,现在却突然得知规则有变化,哪里还来得及准备? “今年的大赛由工坊府统管,府尹晋大人亲自制定规则。虽然对新规则的具体内容还未知详尽,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这车材料你们谁都用不上。”聂大人解释道,“既然红火厂长年收购此材料,那这回还是给你们。” “聂大人,羡水铸造赛是由铸造联合会创办的,历届大赛也都是铸联操办的,为何今年工方府突然插手此事呢?”金锤铺的领头人纳闷地问。 聂大人道:“我们铸造联合会本来就属于工方府管下,你以为往届大赛的用地都是谁提供的?现在工方府只是从幕后转向了台前而已。” “可是,比赛规则是打第一届大赛起就定下的,之前的十四届也一直是按照那套规则进行的,这回突然改变规则,还是有点儿太……”红火厂的领头人也认为突然改变规则不是件好事。 “别的我不敢说,晋大人亲自制定的新规则绝对公平。你们大可放心。” 围观的人之中有好几人匆匆跑开了,想必他们都是其他铸造店铺的人,赶着回去传达这条新消息。 “好了,怎么都闷闷不乐的?其实由工方府统管大赛是件好事,可以让大赛的档次上升一个台阶,届时肯定会有不少声名显赫之人受邀前来观赛。好好努力!”聂大人翻身上马,离开了。他最后这番话说得没错,工方府可是大司徒治下四府之一,管着整个丹幽洲的建、铸、工技呢,远胜过区区一个羡水城的铸造联合会。 在人群散去之前,荀芳惠喊住一位老者,向他打听铸造联合会和羡水铸造赛的事。老者是个热心肠,解释得十分详细。 由于羡水城铸业发达,于是在城主的号召之下,成立了一个铸造联合会,城中几乎所有的铸造店都加入了这个联合会。联合会平日的作用主要有三个:一是在材料紧缺时,为各家店铺合理地调配资源。当然,在资源丰富的羡水城,这项工作基本不需要;二是起监督作用,保证每家铸造店铺都是全心全力为顾客铸造物品,免得有的店铺偷工减料或是以次充好,从而拉低整个羡水城铸造业的声誉;三是选拔人才,为官家物色水平顶尖的铸匠来铸造所需之物,或是干脆将铸匠聘走。 正是为了第三点,铸造联合会创办了一个羡水铸造赛,通过比赛来选拔人才。起初参加铸造赛的只有本城的铸造店铺,时间久了,外地的铸造店铺也可以报名参赛,到了上一届,甚至允许以个人名义参赛。不过,由于铸造店铺人手多,资金雄厚,材料供应齐全,所以比起参赛的个人无疑更占优势。其实这个优势也不仅仅体现在店铺对个人方面,大店铺对小店铺也同样有这个优势。因此,羡水铸造赛自第一届起到五年前的的十四届,获胜的无非就是羡水城中最出名的那几家铸造店。 羡水铸造赛红火的原因还不只在于此。由于参赛的铸造店铺铸技都不差,又是用最好的材料,尽最大的努力,所以铸成物品的品质自不必说。这些物品可都是未接预定而铸造的,铸造店铺不可能自己留着用,因此在羡水铸造赛结束之后,紧接着就会举办一场买卖大会,不少精明的修真者和客商都专门盯着赛后的买卖会,每五年必来一次羡水城。这正是目前城中格外热闹的原因。 “还有七天就是大赛了,到时咱们也去看看热闹!正好娘子你还没有武器,到时我给你买一把。”白水集道。 “‘娘子’你个头!我警告你,在我心甘情愿之前,你可别对我打什么歪主意!”荀芳惠给了白水集一个爆栗,“再说我已经有武器了,师父给我武器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 白水集这才恍然大悟,盯着荀芳惠背上蒙着布的琵琶:“就是这柄白玉琵琶呀!我以为它就是把乐器呢!我这几天还在想,这‘五心’怎么如此抠门?教了这么多年徒弟,居然连把武器都不给你。” “不许对师父不敬!” “琵琶好看归好看,可惜不中用啊!”白水集道,“白玉制成的,能敌得过那些坚硬的金属?怕是连敲一下脑袋都会碎裂?” “你不明白的。等哪一天我用上琵琶,你就知道厉害了。” 白水集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信:“那就给你买个法宝!把琵琶存进法宝里,总好过你这么一直背着。” “不需要。这年头坏人都学精了,看看你身上没背武器,又不像是个高手,那肯定是有储物法宝了。被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荀芳惠道。 萧天河问:“背不背武器和是不是高手有什么联系么?” “当然有。高手不背武器很正常,他不是有储物法宝就是有品质极高的那种可以收入体内的武器,可是那种武器比储物法宝还要珍贵,一般的低手怎么可能搞得到?所以只要低手不背武器,肯定是有储物法宝。像我这样不过才天境五品的修真者,还是老老实实把武器背在背上为妙。”荀芳惠解释道。别看她没怎么见过世面,所谙的世道却不少。 萧天河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在清微界,对于人类修真者来说,寻常武器和法宝已经无法像在大赤和禹馀界那样收入体内了,估计这也是因为天地之气稀薄的缘故。 “那你看我这长戟如何?”白水集得意地将长戟拿了出来。 荀芳惠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戟不是收在储物法宝之中的?” “当然不是。”白水集也将青龙戟背在了背上。其实妖族的武器一直都能收入体内,和天地之气浓厚与否无关。只是以荀芳惠的实力,还无法发觉白水集妖族的身份。接着,白水集又拍着胸脯:“放心,有我保护你,没人敢觊觎你的储物法宝。” “那你有足够的钱吗?”荀芳惠又问。要知道,储物法宝可是相当昂贵的。 这一句把白水集问得卡壳了。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杰出铸匠 白水集要去观摩羡水铸造赛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想看热闹。这一点就连刚认识不久的荀芳惠都看出来了,所以用一句“那你有足够的钱吗”把白水集问得哑口无言。 见白水集的神情十分失望,萧天河提醒道:“别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七天的时间太久了,不能为了观摩一场铸造赛而白白浪费这七天。” “那在这七天里把事情办完不就行了?”白水集嘟囔着。 “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要见的可是一洲帝皇!”萧天河正色道,“想见他本来就难,况且尚不知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这种时候怎可为他事而分心?” “原来你们来羡水城是为了见丹幽帝皇呀。”荀芳惠这也是刚刚知道。在白水集往返霏晴派期间,她和萧天河兄弟两人闲谈时,只是得知他们打算到羡水城见个人,并不知道要见的是谁。荀芳惠不是个好打听事的人,所以在加入队伍之后,她从未就此事问过三人。如今得知三人要见的人竟是丹幽帝皇,不免吃惊,“要见他可不容易!” 据荀芳惠所知,丹幽帝皇房瀚兴喜静。之所以羡水山被分成三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加之房瀚兴没有妻室、子女,故而山巅的羡水皇宫中只有一些守卫,就连中层的三司要见他,也得经通报之后,才能上山顶。 对于能不能见到房瀚兴这点,其实萧天河倒不是特别担心。天绝塔之事在普天之下传得沸沸扬扬,身为仙族第一高手的房瀚兴没理由不肯见他们。 这时,之前向几人介绍铸造联合会和羡水铸造赛的老者去而复返,问道:“几位是否打算住店?” 确实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老丈,莫非你是客栈掌柜?”萧天河问道。 “不,不是。”老者连忙摆摆手,“因为羡水铸造赛临近,恐怕目前城中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满员了。我一个人住在城西北,若你们不嫌弃条件简陋,可以去我那儿住。” 老者挺热心,可毕竟是个陌生人。见几人的面色有些犹豫,老者继续劝道:“离铸造赛还有七天,加上铸造赛持续的时间,少说也是个把月的工夫。你们若是无处落脚,那可就麻烦了。城中是不许露宿街头的,在城外露宿也不妥,因为在大赛期间,城门处的盘查更为严格,到时你们每日进城都得耗费很长时间,势必会耽误了观赛。” 白水集道:“铸造赛理应是持续进行的,昼夜不休才对,要观赛的话,何必每日进城出城?” 老者十分讶异:“难道他们铸多久你们就看多久吗?按照以往,甚至有连续铸造好几个月的情况,一直看着多累啊!” “老丈,其实我们不是来观赛的。不过我们也确实需要找个地方住宿。”萧天河道,“既然客栈都住满了,那就打扰了。” “哪里。”老者满脸堆笑,“如此也算各位与我有缘,钱我一定不会多要,就出客栈一半的价钱好了。”原来老者的真正目的是想赚点钱。 四人跟着老者走街串巷,辗转来到了城西北的一条小街。相比其他街道的热闹,这条路上不见几个人影,显得冷冷清清的。“这里东南依着羡水山,终日被山影所笼罩,当太阳照到的时候,也是日薄西山了。所以相传这里被山势所压,风水不佳,没人愿意住在这里。我是不在意那些玄乎说法,一个人住了这么些年,也没觉得哪里不好。”老者解释道。 他那间小院确实简陋,门上有缝,玄关破旧,房瓦残缺。院子不大,当中摆着一张旧木桌和几把勉强能坐的破椅子。房屋正厅很昏暗,从中飘出淡淡的檀香气味。左右两间耳房,一间当厨房,另一间是老者自己的卧房。东西两厢共四间房,有一间房顶破了个大洞,还有一间没有窗扇,能住人的只有两间而已。 “你们随便住,我去给你们烧水泡茶。”老者进了厨房。 “就这破地方,还有脸要钱……”白水集一脸不满,“就算白给我住,我还得考虑考虑呢!” “有地方落脚就不错了,总好过露宿野外?”何天遥拉着萧天河往西厢房走,“东边那间就留给你们两口子了!” 荀芳惠和白水集对视一眼,连声说不行。 萧天河回头笑道:“我说荀嫂嫂,你不跟白兄同住,难道要跟我们兄弟一个屋吗?” 荀芳惠红着脸啐道:“呸!我自己一个屋!你们三个挤一挤!”说完她就进了东厢房,还把门关上了。 白水集则摇头苦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被自己的妻子所嫌弃……” 萧天河与何天遥哈哈大笑。 笑声之中,老者端着茶盘出来了,招呼三人在旧桌旁坐下,一起喝起茶来。 闲聊时,老者问:“你们真的不是来观赛的?” 三人点点头。 老者又问:“你们来羡水城,却不是为了观赛,那是来做什么?” “我们是来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老者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然不能跟他明说。何天遥指了指背后的羡水山高处。 “想上山可不容易呀。”老者道,“只有一条路能上去,沿途还设了好几处关卡,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就不让过。” 白水集抱怨:“这羡水城怎么弄得如此复杂?其他洲的皇都也没见这般层层设卡、戒备森严的。” “咱们丹幽帝皇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清静。再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估计没什么人敢在丹幽洲境内犯事,所以他很少露面。好像连三司三位大人也都受了他的影响,难得一见。” “喜欢清静,竟会允许在羡水城举行铸造大赛?”白水集不解。 “别说,帝皇大人唯一喜好的就是铸技。所以羡水铸造赛一直办得红红火火的。你们当真不打算去看一看铸造赛?”老者再一次询问,“听说这一届铸造赛和往届不同呢,举办方由本城的铸造联合会变成了工方府。”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萧天河道。 老者依然不死心:“工方府的面子可就大了。到时势必会邀请许多重要人物前来观赛。我估计你们要见的人也会到场。”其实三人都看出来了,老者的用意就是希望他们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看来他很缺钱。 房瀚兴虽喜好铸技,但未必会亲临比赛现场。所以老者的话还是没能打动萧天河。 老者见劝说无用,起身叹道:“你们都到了羡水城了,若是错过这届铸造赛,实在太可惜了!” 白水集听得心里痒痒很久了,忙问道:“老丈,此话怎讲?” 老者心中重燃希望,又坐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你们有所不知,往届铸造赛的优胜者都是羡水城的那几家名牌老店。这一届就不同了,有一家店非常有希望。据我所知,那家店去年找来了一个非常有天赋的铸造奇才,一直雪藏至今,就等着在这届大赛上一鸣惊人呢!”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白水集还以为是老者随口胡编的。 “这……”老者眉头紧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那家店的店主就是我儿子。” “不会?”白水集环视四周,“你是店主的老爷子,怎么住在如此破落的地方?” “唉……”老者一声长叹,“在羡水城想靠着铸技混口饭吃其实不难,只不过犬子志向远大,不愿去那些大店当铸匠,非要另起炉灶,白手起家。可是,铸技这一行的生存空间已经被那些大店铺压榨得差不多了,另起炉灶谈何容易!店铺用我们父子二人的积蓄总算是开起来了,可是一直生意惨淡。再这样下去,关门是迟早的事。” “说是志向远大好呢,还是好高骛远好呢……”白水集摇了摇头。 “我早就觉得这样支持不下去,可犬子是个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脾气。这不,临近大赛,各家店铺都在忙碌准备铸造材料,犬子的店铺却连材料都买不起。我劝他放弃这次大赛,他竟和我赌气,干脆搬到店铺去住了。” “于是老丈就想赚点钱给令郎购买铸造材料,是吗?”何天遥问。 “让你们见笑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在这儿多住几天,也请先付些钱给我,我保证不会怠慢各位。”老者恳求。 这种忙帮是情谊,不帮是本分。白水集看了看萧天河。 “老丈,跟我们说说那个铸造奇才的事。”萧天河道。 “不瞒各位,其实我也没见过那个人,只知道是个男的。小儿自与他结识以来,连对我都隐瞒不说。直到上次闹别扭,他才跟我说有这么个人。” “万一他是骗你呢?”白水集问。 “别说这种无礼的话!”萧天河嗔道。 老者笑了笑:“无妨。小儿虽然倔强,但却是个实诚人。再说就算是骗,也就这一回了。小儿满心希望都寄托在这届大赛上,无论如何,我都得助他完成这个心愿!” “老丈,我们也不是多么富裕的人,不能随便拿钱打了水漂。”萧天河道。 “那是,我能理解,能理解。”老者有些失望。 萧天河话锋一转:“所以希望你能带我们见见那个铸造奇才。如果他确实有实力的话,我们愿意助令郎一臂之力。” 老者闻言大喜,连声应允,也不顾天黑,当下就要领几人前去。 “娘子,快出来逛街喽!”白水集冲着东厢喊道。 荀芳惠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再乱叫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白水集毫不在意地打着哈哈:“走,我们去老丈儿子的店铺去看看。” 直到两人走出了院子,老者才回过神来,指着两人的背影,难以置信地问萧天河与何天遥:“他们俩是夫妻?” 一行人在老者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南的一条小巷。巷子很窄,而且一边就是城墙。近乎走到巷底,老者终于停了下来。几人抬头一看,路旁有家店叫做“金寿堂”。 “原来如此,金、寿,合起来是个‘铸’字。”何天遥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药店呢。”白水集抬腿就往里进。一掀门帘,里面突然冲出来个赤膊大汉,和白水集撞了个满怀。白水集身板硬实,大汉即便高过他一个头,也被他撞倒在地。 “凡庆!”老者迎上前去,原来大汉就是他的儿子。 “爹!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好要去找你呢!”大汉激动地抓住老者的胳膊使劲晃了起来,他满面欣喜之色,手里紧攥着一张纸,“这下好了,我们不用再为材料的事而发愁了!” “慢慢说,慢慢说……”老者的骨头都快被摇散架了。 “你看!”大汉将那张纸展开。白水集他们也好奇地凑上前看了看。那是一张发自于工方府的信函,内容是说此届羡水铸造赛的各家参赛店铺不必自行准备铸造材料,到赛时由工方府统一发放,保证绝对公平。 “太好了!”老者也欣喜万分。在这个节骨眼上,优秀铸造材料的价格可是贵得出奇,工方府的这个举措对于诸多财力不是那么雄厚的小店铺可谓莫大的福音。“怪不得聂大人说,这届大赛由工方府晋大人制定新规则,绝对公平呢!”老者想起了白日里的事。 不必为材料费心,父子俩心情大好,原先那点儿别扭也随之烟消云散了。老者热情地邀请四人多住些时日。听说四人是来见那位铸造奇才的,大汉却面露难色:“不是我不许,而是他不允。我之所以一直将他雪藏至今,其实也是应了他的要求。当初他来这里时就说了,在这届铸造大赛之前,所有陌生人一概不见。” “还有这么古怪的家伙?”白水集愈发好奇了。 大汉点点头:“不过他的铸技确实厉害,我自愧不如。这一年以来,他为我铸了不少好武器,只是我这店铺名气不响,人们根本不愿来我这里买东西。今年的大赛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能一炮走红,那以后小店必定四方宾客纷至沓来;若依然不能出名,店铺再无财力支撑下去,我也只好放弃了。”大汉苦笑。 “既然见不到本人,看看他铸的东西也好。”萧天河四下看了看,墙上挂着不少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杈,琳琅满目。 大汉拿下一柄刀来:“这把就是。虽不是极品,但却是由于材料不佳拖累,并非铸技之故。换成是我,不,哪怕是换成那些名门大店的当家铸匠,也未必能用这么差的材料铸成这般品质。” 萧天河接过刀来挥了两下,手感确实不错。对着灯光看了看刀面,他忽然笑了,问道:“此人现在可在后院?” “就在铸房之中。”大汉道。 萧天河对着后院大喊:“费兄弟!老友来访,还不现身相见?” “居然是他!”何天遥也大喜,没想到那个铸造奇才竟是位熟人。他拿过那把刀一看,刀柄附近分明刻着个“费”字。这是费徒空铸造的习惯,在不影响铸物品质的前提下,一定会在其上留下姓氏。 “怎么,几位和费兄认识?”大汉惊诧,“他当初分明和我说过,他刚出师下山,在世间并无故友啊!” “此事说来话长。”萧天河道。 一道人影大步流星冲进了前厅,给萧天河一个熊抱。果然是费徒空,他近乎喜极而泣,拉着萧天河、何天遥兄弟俩说个没完。这一晚,由金氏父子做东,设宴为费徒空与故友重逢贺喜。宴后,金氏父子将还算宽敞的店铺留给了他们,两人回城西北的小院去了。 外人不在,大家终于可以聊一聊飞升之事了。这时荀芳惠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飞升者。她望向了白水集:“莫非你也是……” 白水集摆了摆手:“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清微界人。” 萧天河与何天遥暗自好笑,若是知道白水集是个妖族,荀芳惠恐怕会更吃惊。 何天遥问起柳千灵的事,费徒空无奈地回答:“她的修炼速度比我慢许多,恐怕飞升是多年以后的事了。”接着,他说起了自己飞升后的经历。费徒空飞升的时间比萧天河与何天遥都要晚,飞升的地点正是这片山域附近。他先是靠着采药卖了些钱,又去铸造店收了些别的铸匠不要的废料,凭借自己杰出的铸技把废料铸成武器,再用卖武器的钱买些干粮。由于起初他实力低微,材料太差,所以铸出的武器也只是勉强能用而已。就靠着这点微薄的收入,他辛苦度日,勤苦修炼,终于在短短的两年内修炼到了灵境二品。在二品级时铸出的武器就已经可供三品级的修真者使用了,加上久来积攒的一点点名气,也有赏识他铸技的人愿意提供材料让他铸造武器。 本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将会持续很久,没想到在四年前的一天,一切都变了。那是一个冬季的傍晚,费徒空像以往卖武器时一样,在小镇的街口守着自己的小摊。那天下着雪,街上不见几个行人,他的生意不太好,一整天一件武器都没有卖出去。天寒地冻,正当费徒空心灰意冷打算收摊回去时,一个微胖的男子停在了他的摊前。 “这些兵器都是你铸的?”那个人的声音很洪亮。 “是的。你想买哪个?便宜些卖给你。” “这些武器的品质太差了,我不想买。”那人似是在戏耍费徒空。 费徒空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卷起了摊布,背在背上,却发现那男子依旧站在原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费徒空,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躯,看得他心里直发毛。突然,男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别样新规 男子莫名其妙抓住了费徒空的手,费徒空奋力想要挣脱,却发觉对方的手劲远胜过自己,就像是一把结实的铁钳,牢牢地夹住了他的手腕。男子强行翻过费徒空的手掌,仔细看起了掌心,然后点了点头,称赞道:“看样子还不错。就是握锤的姿势稍微差了一点,食指过于往上,导致这里的茧子比其他地方略厚一些。”男子指着费徒空食指指肚继续说:“茧子厚度大的话就会影响握锤的触感。不过问题不大,很容易纠正。” 男子把手撒开了,费徒空甩了甩被攥疼的手腕,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古怪的人。他的个头和费徒空差不多,身板厚实,四肢粗壮,浓眉大眼,方鼻团脸,寸许长的短发,神采奕奕,红光满面。他仅看茧子就能知道费徒空握锤姿势的不妥之处,应该是个铸造高手。 “你究竟是谁?”费徒空问。 男子却不回答,而是令道:“小子,跟我走!” “去哪儿?” “从今往后,你跟我学习铸技。” “凭什么?”费徒空展开摊布,从里面挑了一把材料最差的刀,递给那男子,“证明给我看。” “好小子!”男子笑着接过刀去,在指尖凝出剑芒,将刀一切为二,将连着刀柄的大部分还给了费徒空,自己则只留下了一点刀尖,“这点儿就足够了,剩下那些做个鉴证。”男子将刀尖托于掌心,以功力凝火灼烧,左掌为铸台,右拳为铸锤,竟然就这么铸造起来。 费徒空看到男子掌心的火焰颜色时,内心就已然震撼无比了。他在禹馀界跟随慕容蝶修习铸技,以功力催出的火焰是苍白色的,而这名男子掌心地火焰却泛着黑紫色。黑紫色火焰片刻就将刀尖烧熔,男子的双手都不惧那器胚的热度,在接连的锤打之下,不一会儿,刀尖就被重铸成一把细小的匕首。雪天铸器!那男子竟不在乎雪花对于材质纯度的影响! 接下来的事更让费徒空咋舌,男子拿着新铸的小匕首,轻而易举地将断刀再次一切为二,就像是切豆腐那样轻松。费徒空拿过匕首仔细查看,其品质居然胜过他以上好材料所铸的武器。变废为宝,真乃高人也!费徒空当即伏地叩拜:“徒儿拜见师父!” 男子大笑,领着费徒空进了深山,自此再没下过山。 一晃四年过去了,费徒空的铸技提升了不少,实力也在男子的指点下升到了神境三品。忽而一日,师父命他下山,到羡水城找一家名叫“金寿堂”的店铺帮工,并以店铺的名义参加这届羡水铸造赛。 听完费徒空的讲述,众人皆被男子的神乎其技所折服。可是当问起男子名讳时,费徒空却无奈地摇摇头:“师父一直不肯说,我们两个一直就是以‘师父’、‘徒儿’相称。” “怎么和我师父一样?”荀芳惠道,“如此说来,很可能也是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白水集接话:“那当然了,他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三呢!” “白兄,你是说,费兄弟的师父就是‘千臂金刚’申屠井?”萧天河道。 “短发团脸,方鼻大眼,准是他没错。”白水集很高兴,“没想到一条线索断了,又冒出来一条线索。这下好了,直接遇见了申屠井的徒弟,终于能找到他了。费公子,我和尊师是故交,赶紧带我去见见他!” “师父这会儿也不在山上了,他说是去见一位朋友,在羡水铸造赛之后才会回去。” 白水集看向萧天河:“那怎么办?” 萧天河道:“反正费兄弟也要参加羡水铸造赛,那就先等铸造赛结束,陪你去见了申屠前辈之后,再想办法见丹幽帝皇。”他这个计划没有错,若是先去见丹幽帝皇,万一事情不顺利,到时就该逃命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见申屠井? 这下白水集可高兴了,因为费徒空是故友的徒弟,两人频频举杯痛饮,不一会儿便称兄道弟起来。 至于申屠井为何会让费徒空参加羡水铸造赛,而且还让他加入金寿堂,费徒空解释道:“我的铸技已达现阶段的极限了,再想提升的话,必须等功力提升之后才行。师父让我参加羡水铸造赛,一是为了让我练练手,和其他铸匠较量一番;二是为了替金寿堂扬扬名气。听师父说,金家父子多年前曾经将一份稀有的铸造材料让给了他,他一直记得这份恩情。若能让金寿堂的生意红火起来,就算是最好的报答了。” “你现在三品级,其他参赛店铺的看家铸匠实力肯定高过你,你有把握能赢得了他们吗?”何天遥问道。 费徒空耸耸肩:“没较量过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既然让我参赛,他心里多少是有点儿把握的?师父还叮嘱我在大赛之前切不可张扬或是显露铸技,免得引起祸端。” “祸端?”何天遥不解。 “我曾经问过金凡庆,他说的确有过这样的传闻,参赛的大店私下里会雇佣高手,把对他们有威胁的对手给打伤。甚至还有铸匠在大赛之前横死的,只是没有证据是那些大店所为。” 白水集感叹:“为了区区一个铸造赛,竟无所不用其极,太狠毒了。” “羡水铸造赛的意义可不只是替店铺扬名而已。”费徒空道,“丹幽帝皇喜好铸技,人尽皆知。羡水铸造赛上涌现出来的铸技高手,在为店铺效力若干年之后,最终都会被工方府聘走,为军方、官方铸造,那可是飞黄腾达的良机!为官、军铸器,若能得到三司甚至丹幽帝皇本人的赏识,还愁前程渺茫?” “那就预祝费兄弟前程似锦!”在白水集的贺言声中,众人纷纷举杯,开怀畅饮。 …… 在整个羡水城的一片忙碌之中,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届羡水铸造赛换由工方府操办,档次果然不一样,比赛场地竟设在了羡水山半山腰。那里可是三司四部的地盘,平时百姓是没有资格上山的。当听说比赛场地设在半山之上,连许多对铸造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也纷纷前去观赛,谁都想看看三司四部的住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正如铸造联合会会长聂大人所言,不少达官显贵出现在了贵宾席上。首先露面的正是丹幽洲的最高统治官——三司。 丹幽洲大司马高连平,座下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之中,前、左、右三位将军都驻在军中,此时只有后将军霍林鹤在羡水山上,霍将军陪同高司马一同入席最左侧。 大司徒茅宇峰,座下农天府、财盛府、商荣府、工方府四大府尹都在,其中工方府府尹晋文秋既是大赛的规则制定者,也是监督者。 大司空单奕潼,座下应礼堂、督风堂、捕魂堂、刑从堂四大堂主有两个不在,应礼堂堂主出使碧颢洲,捕魂堂堂主则是外出亲查大案未归。 如此丹幽洲三司四部,总共有十位高官坐在贵宾左席。右席上坐的是一些江湖名士,他们大多是本洲三司四部高官的朋友,受邀前来观赛。其中还有本洲修仙大宗——冰鹤门的人,不过来者并不是掌门张崇武,而是宗内掌管铸造的两位长老。在两位长老旁边,有两人穿着显眼的朱红色衣衫,前胸和后背都绣着黑色乌鸦,他们是来自紫朱洲炎鸦宗的两位长老。 冰鹤门作为丹幽洲名门大宗,受邀出席铸造赛理所应当。可是炎鸦宗远在紫朱洲,竟然也受到了邀请,这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其实冰鹤门与炎鸦宗的关系很不错,张崇武和伍宗言这两位掌门也是私交甚笃,正巧两宗都是以鸟为宗门信仰,江湖人还戏言两宗为“冰火双鸟盟”。想到这一点,炎鸦宗受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工方府此举其实是给冰鹤门面子。 贵宾席下方就是参赛席。好家伙,整整三排席位,总共三十家店铺或个人,各自在桌前竖起自家旗号。百炼坊的旗上是一头雄狮,铿锵行的旗上绣着一对牛角,金锤铺的旗子上自然有把金锤,红火厂的旗上则是一团烈火,还有雷鸣号、烈阳楼、海鲸阁……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旗子让人目不暇接。金寿堂自然也有一席,旗子并无什么花哨,仅仅是白布上端端正正的一个“铸”字,在一片彩旗中显得朴实无华。席上的人也只有费徒空和金凡庆两个,比起其他大店铺七、八位铸匠,十几个帮手的阵势,简直弱得可怜。 上午巳时,大赛正式开始。直到此时,工方府尹晋文秋才宣布比试内容:储物法宝。一听此言,参赛的铸匠们都愣住了,以往铸造赛从未铸造过储物法宝。说起来,储物法宝并不适合当作比试内容,原因有二:一来,储物法宝只能用黑珀、白珀铸炼,而且铸成的概率极低;二来,储物法宝的功效也只有储物一项而已,对于修真者的作用有限,并不能像好武器、好法宝那样直接增强实力。所以人们大都认为储物法宝并不能很好的区分铸匠的优劣,毕竟能铸成储物法宝的铸匠实在太少了,成功率也太低了。 对于参加羡水铸造赛的各家店铺来说,若是有能铸成储物法宝的优秀铸匠,哪里还用得着参加什么铸造赛来博取名誉?直接拿铸成的储物法宝去卖就行了。由于储物法宝的稀缺,一定能迅速名满江湖。所以对于晋文秋定下的这个比试内容,铸匠们纷纷表示不妥。 贵宾右席上,铸造联合会的聂会长也在。他起身问晋文秋:“晋大人,以储物法宝当作比试内容可是往届从未有过的事。众所周知,储物法宝的铸成几率极低,不是我瞧不起在座的各位铸匠,他们之中恐怕没有一个人能铸成的。即便有人侥幸铸成,那也完全是靠运气,而不是靠铸技,不知为何要将铸造之物定为储物法宝?”看来连他事先都不知道比试的内容。 聂会长的话引起众人一片附和。 晋文秋却说:“没什么原因,武器和法宝咱们羡水城都不缺,唯独就缺储物法宝。”这其实是句废话,储物法宝到哪里都缺。他又道:“大家尽管放心,我已经给诸位发过信函,此次铸造赛所需的材料全部都由工方府提供,每个参赛席总共有三十次机会,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不需要你们承担任何费用!” 三十次机会!这得耗费多少黑珀和白珀?最终铸成的储物法宝又能有几个?工方府可真是慷慨得吓人。可是,参赛的铸匠们却依旧在犯嘀咕,正如聂会长所言,铸造储物法宝完全就是在碰运气,但他们已经为这届大赛刻苦铸炼、精心准备了许久,将成名的希望寄托在大赛上。如此轻率的规则,等于让他们白白准备了一场,也让成名希望化为了乌有。 可惜,规则已定,晋文秋丝毫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聂会长只得出言安慰满腹牢骚的铸匠们:“诸位可以权当此届大赛是一个练习铸造储物法宝的良机!三十次机会啊,需要多么庞大的财力支撑!寻常人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三十次铸炼储物法宝的机会!而且失败还没有任何损失,若是成功,哪怕只有一次,呵,无须我再多言了?” 不得不说,这番话的说服力还是挺强的。那些铸造大店哪怕是把整个店都卖了,也不够支持三十次储物法宝铸炼的。白给的练手机会,何乐而不为? 这时候,大店铺的铸匠们反而处于劣势了。规则是每个参赛席三十次铸炼机会,若是个人参赛,这三十次机会都是他一个人的。反观大店铺,七、八个铸匠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均摊下来其实每个人也就四、五次机会而已。若是四、五次机会就能铸成一件储物法宝的话,这个几率可是相当高了,至少这些参赛的铸匠们还达不到那种程度。如此,对于铸匠们来说,原本店铺之间的竞争反倒成了次要,同店铸匠间的比试则成了主要目标,若能在仅有的几次机会中撞上大运,那不仅在店铺中的地位,甚至在羡水城的地位都将平步青云。 金凡庆根本就不会铸造储物法宝,也从来都没有铸过。他担忧地问费徒空:“费兄,你可会铸造储物法宝?” “会倒是会,储物法宝也不知铸了多少回了,只是……”费徒空话还没说完,金凡庆就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尊师那么富裕吗?”金凡庆并不知道费徒空是个飞升者,故而十分疑惑,一个隐居山野之人,想来也不会多富。 费徒空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哦,我是说没碰到师父以前。有一方富贾欣赏我的铸技,曾提供钱财让我铸造储物法宝练手。” “那成功率如何?” “挺低的。”费徒空实话实说。其实“千臂金刚”申屠井还真是个富人,他随便铸个东西都能卖上很高的价钱。在费徒空跟随他学习铸技的四年间,他确实让费徒空练习过许多次铸造储物法宝。虽说比禹馀界时铸造储物法宝难了许多,但费徒空觉得主要还是材料的原因。黑珀和白珀都不是很好铸炼,但在清微界偏偏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铸成储物法宝。经过申屠井的教导和多次练手,他铸成的几率大约十成二、三。三十次机会,费徒空自觉有把握铸成五、六个储物法宝。只是没有横向对比,他并不知道这个概率对于一个三品级铸匠来说已属难能可贵了。纵向和申屠井对比,两人肯定是天壤之别。因此,他略显心怯,对金凡庆说:“金兄,你别太指望我了。三十次机会我最多只能铸成五、六个,不,不对,因为是连续铸造,到了后面我可能会支撑不住,如此来看也就是三、四个……” “三、四个?此话当真?”金凡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费徒空还以为他嫌少,抱歉地笑了笑:“要不咱俩还是换一换,金兄你来主铸,我给你打下手。” “开什么玩笑?三十次机会若真能铸成三、四个的话,我该改口称呼你为神匠了!”金凡庆刻意压低了声音,然后激动地拥抱费徒空,“费兄,我可全靠你了!” “这么低的铸成率也能算神匠?”费徒空怔了怔,忽然想起和萧天河他们初遇的那晚所聊的话:“千臂金刚”申屠井,《清微榜》排名第十三位。 “那当然了!”金凡庆小声道,“别看那些大店铺的铸匠们现在意气风发,到时三十次机会用尽恐怕连一个储物法宝都铸不出来。” 费徒空乐了:“原来如此。” “费兄,还请别太张扬,差不多就行了,我还指望着你能在金寿堂多留些时日呢!”金凡庆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竟会倒过来劝费徒空少铸一点。 晋文秋那边在继续说明大赛规则:铸造场地就是羡水山山腰一圈临时建起的铸造场,铸造时间不限,直到最后一人完成铸炼或是放弃铸炼为止,所有时间自行分配,可以休息,也可以回家。 充分自由的规则,目的是让铸匠们能够以完备之态开始每一次铸炼,确实公平。往届大赛每个参赛席还会安排一名监督,以防有人以已经铸好之物舞弊。这届也不用监督了,储物法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的。 待各参赛店铺就位之后,已近午时。一辆辆满载着大箱的马车从城外络绎不绝地驶上山来,将铸炼材料运到每一个铸造场。大箱开盖,黑乎乎的黑珀柱,白花花的白珀柱,看得观众们眼都直了。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不合规矩 铸造储物法宝,对铸匠们来说是难得一回,对百姓来说更是难得一见。尽管众所周知铸炼储物法宝需要消耗黑珀或白珀,也就是清微界的钱财,但真当大批黑乎乎、白花花的珀柱被投进锻炉时,视觉上带来的震撼还是无与伦比的,毕竟有些人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在观看铸匠们大展拳脚的同时,人们也在议论着这届羡水铸造赛的意义。举办羡水铸造赛是为了选拔铸造人才,以便将来为皇廷所用。而皇廷网罗优秀铸匠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为官方、军方铸造武器和法宝。而优秀武器和法宝在市场上花钱一样可以买到,所以归根结底来说,还是为了节省铸造开支。可眼下这挥金如土的景象,似乎使得铸造赛的意义有些本末倒置。耗费同样的钱财,足够买几百件储物法宝了,所以晋府尹所谓的“缺储物法宝”根本就说不通。 议论来议论去,百姓终究无法理解工方府的用意。当然了,谁都知道,皇廷高官肯定不傻,反正就算“败家”也不伤分毫百姓之财,索性好好欣赏这几十位铸匠同时铸炼储物法宝的壮观景象。 受邀而来的贵宾们对储物法宝的铸炼过程都很感兴趣,纷纷下到铸炼场近距离观摩。百姓也是难得机会接近这些达官显贵们,都想挤到那些大人物身旁和他们聊上两句。官民同乐,羡水铸造赛的气氛真是好极了。 要说对铸造最感兴趣的,当属冰鹤门和炎鸦宗那四位长老。他们在宗内本就是分管铸炼这一摊事务的人。来观摩铸造赛一则可以看看有什么新鲜的铸造技术;二则可以在赛后搜罗一批铸造物品回宗。不过由于这次规则的改变,恐怕是没办法带储物法宝回去了。 金寿堂没什么名气,被安排在最远、最小的铸造场。大部分观众觉得这块场地里的铸匠折腾不出什么大花样,所以走到这里就都折回去了。四位长老至此,三位都转过身去,唯独冰鹤门的一位女长老停下了脚步。 “童长老?”同宗另外一位长老喊道。 童长老满头白发,脸庞苍老、削瘦,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她在冰鹤门的地位极高,在四位长老之中排位第二,仅次于掌管赏罚的大长老。她在宗内负责的事物也是最多的,铸、炼、制三道六艺都归她管。喊她的那名男子姓谢,是四长老,负责宗里包括铸炼材料调配在内的物资管理,所以两人此行一起来了。 见童长老没有回答,四长老纳闷地扫了一眼铸造场。这片场地内的铸匠们水平较低,用这么多珀柱铸炼,不少人紧张得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这有什么可看的?”四长老疑惑道。 “宗里派我们来观赛,不仅仅是看看热闹。别忘记羡水铸造赛的初衷——选拔人才。”童长老道。 此言何意? 炎鸦宗的一位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对啊,以冰鹤门和丹幽皇廷的关系,要走一、两个参赛的铸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场铸造赛也可以说是在帮我们选拔人才!” “没错!”童长老道,“不过储物法宝的铸成率极低,在无法以成品判断铸匠铸技优劣的情况下,就只能靠我们的双眼仔细观察了。” 谢长老一边再次扫视铸造场,一边说:“道理我明白。可是这个铸造场里都是些来自小店的铸匠,连大场面都没见过,有什么值得观察的?” “你们没发觉那位铸匠有点儿与众不同么?”童长老遥指之人正是费徒空。 三位长老仔细观察,费徒空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开始铸造,但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珀柱之上。相反,其他铸匠都在左顾右盼,他们似乎都抱着同一个想法:“别人不先动,我也不动。” “也许他是被大量的珀柱给惊傻了?”谢长老笑道。 童长老白了他一眼:“我看他比你都镇定。” 这时,费徒空终于开始动手了。珀柱铸宝,这个过程他再熟悉不过。他将一整箱黑珀柱倒进了铸台一端的锻炉之中。声响也引起了场中其他铸匠们的注意,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煅烧的关键就是火。费徒空在禹馀界已跟慕容蝶学得催火绝技,当苍白色的火焰在锻炉中翻腾时,铸匠们一片哗然。 童长老嘴角上扬:“果然如我所料。” 谢长老却道:“法宝尚未铸成,一切都言之过早。” 费徒空不知与金凡庆说了什么,金凡庆先是怔了片刻,而后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将一箱白珀柱倒进了锻炉。 两箱珀柱!铸匠们无不惊讶,在他们想来,得亏工方府承诺不需要参赛铸匠承担任何花费,否则这就是典型的败家子。 “那么多珀柱塞进锻炉里,连受热都不均匀,如何熔炼?” “我还以为他敢先动手铸炼,定然有两把刷子呢,原来连铸炼最基础的知识都不懂。” “看来那小子不过是个愣大胆而已。” 铸造场中的人们纷纷嘲笑费徒空,甚至还有人冲他大喊:“对,就这么干!反正不是你的钱,用不完也带不走,就尽管使劲儿浪费!” 连金凡庆都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费徒空。 费徒空压根不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双手突然重重一拍锻炉,震飞了炉盖,炉中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片铸造场都映得一片苍白。 不盖炉盖熔炼?众所周知,炉盖的作用有二:一是封住炉内的热量;二是阻挡炉外的灰尘。这两点对铸造的第一步骤——铸胚来说可谓是重要的关键。故而眼前的场景再一次颠覆了所有铸匠们的认知,不过这种震惊却是负面的:身为铸匠,居然还能无知到这种程度? 费徒空暗自好笑,心道果然夏虫不可语冰也。师父申屠井曾经说过,当铸技达到一定的程度,一些细节将不再会成为影响铸造的关键因素。虽然费徒空离申屠井的神乎其技还差得很远,但以他目前的铸造水平,锻炉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提供煅烧的托台而已。 没有炉盖的锻炉依然是口小腔大,两大箱珀柱把锻炉塞得过满。费徒空单手催火,腾出右手拿出一把刀来。 锻打器胚应该用铸锤才对,他拿刀出来做什么?再说这时还远远不到锻打的阶段呢。费徒空暗暗运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横砍在锻炉上。“铿”的一声,火星四溅,刀削进锻炉一半。“好硬啊!”费徒空惊而轻叹。 由工方府提供的锻炉,果然品质极佳。大家更看不明白了,纷纷向费徒空聚拢过来,其中还有位好心的老铸匠提醒道:“年轻人,工方府只是无偿提供铸宝材料,但铸炉可是借用的,你若是自暴自弃,挥霍点儿珀柱也就算了,如此肆无忌惮地毁坏锻炉,可是要赔大钱的呀!” 费徒空压根就不在乎:“无妨。等我铸出储物法宝,足够抵偿他这锻炉。” 老铸匠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不少人都认为费徒空是在痴人说梦,像他这样“胡乱”铸炼,能铸成储物法宝那就怪了。 在场外观看的荀芳惠也叹道:“虽然我不太懂铸造,可是不管怎么看,他这完全是在瞎胡闹嘛!” “我看也是,这下可丢大人了。”白水集似乎有点儿看笑话的意思。 萧天河与何天遥当然相信费徒空的铸技。何天遥道:“正因为我们不懂铸造,才会觉得他在‘胡闹’。放心,费兄弟是个可靠的人。” 白水集反问:“我们不懂铸造,可那些铸匠们也不懂吗?” 萧天河捶了他一拳:“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安心看!” 费徒空对周围的哂笑依旧充耳不闻,他继续挥刀斩向锻炉,一刀一刀直到把锻炉拦腰切开。锻炉中的材料一目了然,在苍白之焰中熊熊灼烧。费徒空这个削去半个锻炉的“坏习惯”是跟上一任师父——慕容蝶学的。按慕容蝶的话说,苍白之焰的热量已然足够,完全不需要将材料闷在碍事的炉腔内提温。至于杂质,更加不必担心,苍白之焰升腾的热气足以吹飞任何浮于空中的灰尘杂质。 对费徒空这个在诸多铸匠看来“既粗野而又不合规矩”的熔炼之法,“千臂金刚”申屠井不仅不在意,还教会了他如何控制苍白之焰的热量,使其集中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想必对申屠井这等铸造高手而言,锻炉基本是个无用之物。当初慕容蝶催出苍白之焰时,附近热得根本没法站人,如此也意味着热量外泄了。而申屠井在费徒空面前小露一手时,连锻炉都不用,直接在手掌上煅烧,说明他以功力催发的黑紫色火焰的热量完全聚集在狭小的手掌上。费徒空目前还无法达到这等程度,不过周围的铸匠们并不觉得苍白之焰炙热难耐,这说明他对苍白之焰的掌控已经远超禹馀界时的水平了。 半个锻炉更像是一口大锅,锅里黑白两色分明。苍白之焰的热度果然非同一般,烧熔珀柱只用了普通蓝焰所需时间的四分之一。费徒空收了火焰,脚尖一挑铸炉,将黑珀团与白珀团抬飞至半空,稳稳地落在铸台上。他手**现了两柄铸锤,双锤并举齐落,同时锻打两团铸材。 尽管苍白之焰让铸匠们心生敬佩,但如此儿戏的锻打还是让不少人悄悄犯起了嘀咕。黑珀与白珀在熔融状态之下也绝无可能融汇在一起,起初不解费徒空同时煅烧两种珀柱的人此时无不暗叹:“这家伙还真是打算同时锻造两件储物法宝!” 锻造过程需要铸匠自始至终全神贯注,这点毋庸置疑。同时锻造两块器胚?简直闻所未闻。 看到这里,冰鹤门的童长老忍不住赞叹:“好铸技!” 连一直对费徒空有所怀疑的谢长老也看出门道来了:“刚才那看似粗野的煅烧,竟能将两种珀柱熔炼成一模一样的器胚,连细节都十分完美的对等。而且这会儿他左右两手落锤的力量、角度、位置,居然也分毫不差。怪不得敢同时锻造两块器胚呢!” 炎鸦宗的两位长老虽不言语,但从他们的眼神就能看出,两人皆被费徒空的铸技所折服。 铸技优秀,剩下的就是看结果了。费徒空觉得锻打得差不多了,收了锤子,又拿出那把刀来。 众人皆纳闷不已,锻造完器胚之后不应该是淬火吗?况且铸台上那两大团东西实在不能算是“锻造完了”,虽说储物法宝不限形状,可未免也太不修边幅。两团丑陋又庞大的东西根本不便携带。 费徒空定了定神,起手对着两件器胚左劈右砍。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影之中,器胚迅速变小,直至剩下两块拇指大小的方块。接着,费徒空再次拿出两柄铸锤,将方块几下打成了圆饼形,拨到铸台边的水槽里去了。然后,他将两柄铸锤柄端相触,拧在一起,放在水槽之中搅起水来。 “搅水淬火”的习惯也是师承自慕容蝶。众人看着削落满地的黑、白珀块,纷纷叹息此举真是暴殄天物,早知道只需要拇指大小的材料,又何必浪费两大箱珀柱?由于费徒空整个铸造过程中“不合规矩”的举动实在太多,铸匠们此时反而不敢妄下定论,只待看最后结果如何。 淬火过程不需要太长时间,费徒空忽然眉头紧蹙,停止了搅动。有人好奇地探头一看,漩涡之下的两块器胚,都已裂成了数片。 这还没到最难的注灵阶段呢,居然连第二步骤的淬火都通不过。这下围观的铸匠们再也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有讥笑费徒空铸技不精还装模作样的,有感叹他不珍惜材料胡乱折腾的,有怒斥他不自量力狂妄傲慢的,还有责备他不听劝告毁了锻炉的。费徒空一概不理,一直凝视着水槽,也只有金凡庆听见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这水不行。” 水不行,但淬火离了水也不行。正当金凡庆替费徒空感到苦恼时,却见费徒空走回被踢翻的半个锻炉前,将它扶起,又扛起两个大箱,往炉中倾倒黑、白珀柱。 金凡庆急忙箭步上前,按住费徒空的胳膊,低声道:“费兄,工方府提供给每家店的珀柱都是四大箱,通常情况下足够铸炼三十次了,可你刚才已经用掉了两大箱珀柱,抵上别人铸造十五、六回的用量了,此次再用掉两箱的话,就相当于铸满三十次了!” 费徒空轻描淡写地说:“无妨,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铸炼三十次。刚才失败的原因在水,不在我。看来削取器胚时还是不能太苛求,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这次应该能成功。再说工方府从未说过最多只能用四箱珀柱,材料不够了再去要呗。” 金凡庆听着心里直发毛,四箱珀柱别人足够铸炼三十次,可费徒空不仅一箱珀柱只炼一次,还同时铸造两件法宝,要成功就都成功,要失败就都失败,所以他这种炼法只有两次机会。如今已经失败了一回。若是接下来这回又未成功,那金锤铺可就要出大名了——最能浪费珍贵材料的铸造店铺。这样以后谁还敢来找金锤铺铸东西? “我说费兄,你就不能每次少用点儿材料吗?不求你十成二、三,哪怕在剩下的珀柱用光之前成功一次,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你不懂。铸炼储物法宝就得这么大手笔,畏首畏尾地放不开手脚,能铸成功才怪呢!”费徒空振振有词,斜箱就要往炉里倒珀柱。金凡庆好歹是个铸匠,费徒空却说他不懂,这话在其他人看来自然又是嚣张荒诞之言。 金凡庆可不敢让费徒空再这么挥霍下去了,他死死抱住费徒空的胳膊:“铸炼法宝和手笔大不大有什么关系?你看你削掉的那些黑、白珀!本来煅烧得挺好,结果现在落地粘尘、纯度降低,不能再做铸炼材料不说,连作为钱财的价值都降低了!” “哎呀,铸造储物法宝时就得从熔融的黑、白珀团中心取胚!除了胚芯之外的部分,都不适合铸造储物法宝,不仅成功率低,即便铸成了,法宝的品质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要非不信我,下面就由你来炼!”费徒空不耐地说。 一听这话,金凡庆松开了手。虽然他对费徒空所说依旧是半信半疑,但费徒空的铸技毕竟比他更胜一筹。他把心一横,叮咛道:“费兄弟,你可千万要成功啊!否则我金锤铺就彻底完蛋了!” “放心!水不好,就只能增加取胚的大小,唔……加个一寸应该差不多,按理来说成功率降不了多少……”费徒空也不知是在回答金凡庆,还是在自言自语。 费徒空的第二次铸炼,就没人再围观了。苍白之焰再骇人,最终结果还不如一般的铸匠。不少铸匠也开始动手铸炼,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往锻炉里投了十几块珀柱。当眼角余光瞥见费徒空继续“稀里哗啦”地往炉中倾倒珀柱,铸匠们难免面露鄙夷之色。 见费徒空还是同时铸造两块器胚,金凡庆自忖帮不上忙,也不敢上前多扰,只在远处来回踱步,焦急地咬着手指甲。 熔炼、取胚、铸胚,除了胚体尺寸比之前略大之外,其他都一模一样。又到了关键的淬火步骤,目睹着两块器胚落入水槽,金凡庆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费徒空才刚搅了两下水,他就迫不及待地凑近细看。 “这次应该不会再裂开了。”费徒空胸有成竹,搅水的速度越来越快,吓得金凡庆连声喊他慢一些。 最终,器胚出水,完好无损,金凡庆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最难的一关还在后面——注灵。注灵正是使铸炼之物成为修真物品的关键步骤,对一个铸匠来说,铸胚、淬火两大步骤都还属于“技巧”的范畴,可注灵却是要看天赋的。一个注灵水平高超的人,哪怕铸胚、淬火的水平都只是一般,也能称得上是杰出的铸匠。 那费徒空是如何注灵的呢? 金凡庆彻底无语了,费徒空居然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双手分别攥住一块器胚,往铸台上一坐。不一会儿,费徒空摊开手掌,面露喜色,说了一声:“成了!”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丹幽帝皇 费徒空那声“成了”,除了就在跟前的金凡庆之外,没有任何人听到。金凡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铸、铸成了?” “两块储物配饰。”费徒空将一黑一白两件法宝抛给了金凡庆,慌得金凡庆连忙双手托住,费徒空笑道,“这下觉得所有的消耗都值了?” 金凡庆的激动却一扫而空,叹道:“一个储物法宝在市集上最多卖几十根珀柱,你可是耗费了四大箱珀柱才铸成这两个,要不是工方府提供材料,照你这种炼法还不得赔死?” “几十根珀柱?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费徒空的话让金凡庆费解,储物法宝的价格虽然依据其品质上下浮动,但即便再昂贵,百根珀柱也就到头了。 这时,冰鹤门与炎鸦宗的四位长老走了过来。谢长老对费徒空道:“整个铸造过程我们都看到了,你的铸技不错,但那种铸炼方法……着实不敢苟同。幸而运气不错,铸成了两件法宝,也算是对工方府有个交代。” 费徒空轻轻笑了笑,并不言语。 听到费徒空已经铸成储物法宝,其他铸匠们再度聚拢过来。 童长老问金凡庆要过两块储物配饰,仔细地查看。一黑一白,扁圆形,未经雕琢,看上去十分粗糙。童长老抬眼:“你只试了两次就铸成了两块法宝,何不再去索要珀柱继续铸炼呢?” “没那个必要?”费徒空也许是累了。 谢长老指着铸台附近满地的珀团块对童长老说:“照他这种铸炼法,还不如不炼。一箱珀柱正好一百根,别人一次用十来根,他倒好,一次一大箱。就算储物法宝品质再高,也不可能卖到一百根珀柱的!” 费徒空冷笑不止:“别说一百根珀柱,我铸的储物法宝,卖一千根珀柱我都嫌少!” 所有人都怔住了,这可真是走花溜冰,狼烟大话呀。谢长老似是轻蔑又似是不屑地扯紧了嘴角:“好一个狂妄的家伙!” “我们只是宾客,没有资格给你的法宝鉴定品质。既然你不打算继续铸炼了,就随我们回主台。”童长老道。 费徒空和金凡庆跟着四位长老离开了铸造场,萧天河他们紧随其后。铸匠们望着一行人的背影,各怀心思。有人暗叹费徒空运气好,有人自忖他能行我也能行,还有人惦记着那些被费徒空废弃的珀团,毕竟是钱呐!若不是众目睽睽,恐怕早就过去捡了。 自羡水铸造赛开始,丹幽洲三司就没有离开过位子。这次比试的规则使得他们压根不对铸匠们抱什么希望。不少受邀宾客都觉得奇怪,工方府府尹晋文秋归大司徒茅宇峰管,如果茅宇峰觉得铸造赛规则不妥,大可以让晋文秋重新制定规则,为何却是如今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三司四部的高官出席铸造赛的意义何在?广发邀请函的意义又何在? 童长老直接把费徒空领到了晋文秋面前。 晋文秋停止了和宾客的交谈,侧目瞅了瞅费徒空:“已有铸成的了?还挺快的嘛!” 费徒空将两件法宝放在桌子上。晋文秋扫了一眼:“哟,还铸成了两件!不知你铸了几次?” “两次。”费徒空如实答道。 晋文秋的脸色陡然变了,如果一次铸成了一件还能说有可能是运气使然,两次铸成了两件,成功率岂不是十成?旁边的宾客们都不说话了,齐刷刷地向这边看来。 金凡庆赶紧上前解释:“他是同时铸炼两件法宝,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成功。” 晋文秋点头赞许:“这样也算相当不错了。铸炼储物法宝本就不易,竟然还能同时铸炼两个。两次就是铸造了四个,铸成率也有五成。” 谢长老泼了一盆冷水:“那也得看他用了多少材料。” 晋文秋笑了:“谢长老莫不是瞧不起我工方府?铸炼四件法宝不过半箱珀柱而已,我工方府还是出得起的。再说一件储物法宝的价值就足以抵掉材料耗费了。” 谢长老冷笑了一声:“你还是让他自己说。” “四箱珀柱刚刚好。”费徒空大大方方地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四百根珀柱只铸炼出两件储物法宝,怎么想都觉得亏,宾客们议论纷纷。晋文秋毕竟是工方府府尹,看事情的角度与众不同:“这也没什么,其他铸匠耗尽四箱珀柱也未必能铸出一件储物法宝来。” “呵,只是以后别指望他铸炼储物法宝为好。”谢长老道。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杰出铸匠铸炼储物法宝的意义就在于搏那一、二成的几率,以较小的花费博取丰厚的利润。可像费徒空那样,即便铸成率达到十成,那也是铸一个赔一个。 晋文秋将黑色配饰认了主,顿时眼睛一亮,赞叹道:“好高的品质!” 鉴定储物法宝品质的标准只有一个——内部存储空间大小。费徒空铸造的这块储物配饰,其内部甚至能装下一座小山,难怪见多识广的晋文秋也被惊到了。 可是,当存储空间大到一定程度,其价值就无法再随品质而提升了。储物法宝的功能就是储物,对一个人而言,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有限,所以空间过大也没多大用。 “把那两件储物法宝给我看看。”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竟是大司徒茅宇峰。晋文秋连忙将黑色配饰解除了认主,和白色配饰一起双手奉上。 茅宇峰盯着费徒空的双眼:“我想,你同时铸炼两件储物法宝的用意,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哗众取宠或是节省时间?” 费徒空微微一笑。 茅宇峰将两件法宝都认了主,瞬间瞠目结舌。 “如何?”连大司马高连平和大司空单奕潼也凑了过来。 “这、这可称得上是天下奇珍!”茅宇峰如此评价。 “值那四箱珀柱?”费徒空故意如此问道,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长老。 “别说四箱了,四十箱都值!”茅宇峰一把拉住费徒空的手,“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总算有识货的了。”费徒空得意洋洋地冲萧天河他们挤了挤眼睛。 两人离开后,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茅宇峰自然不会说假话,四十箱珀柱,也就是四千根珀柱,这可真是价值连城。谢长老彻底懵圈了,什么样的储物法宝能值这么多钱? 不仅是他,连童长老乃至认主过黑色配饰的晋文秋都想不明白,那对储物法宝的价值究竟在哪里。“果然不简单呐!”童长老只能如此感慨。 最惊讶的人当属金凡庆了。回想起之前自己对费徒空的阻挠,他竟惭愧出一头大汗,暗嘲自己有眼无珠,真是枉当了几十年铸匠。不过想到将来金锤铺的前景,他又不自觉地笑了。 没过多久,茅宇峰匆匆去而复返,将金凡庆连带萧天河他们四人一起带走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长老的话酸溜溜的。 炎鸦宗一位长老问:“谢长老知道他们去见谁了?” “茅先生贵为大司徒,他领去见的人还能是谁?” …… 跟随茅宇峰来到后山腰的一座凸岩下,几人看见了一座小帐。帐中点着烛火,映出三个人影。 掀帘进帐,帐篷中顿时显得拥挤起来。费徒空起身,还未向大家介绍,白水集就欣喜地上前,热情地向他身旁那位圆脸微胖的男子打招呼:“申屠老弟,好久不见!” 另外一位瘦脸中年人疑惑地问:“你们两个认识?” 申屠井当然不认得白水集化成人形的模样,满腹狐疑。 “是我!黄泉深渊!”白水集提醒道。 申屠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白大哥!恭喜你脱困!” 这辈分有点乱了,申屠井称白水集为“兄”,而白水集随萧天河叫费徒空“费兄弟”,偏偏费徒空又是申屠井的徒弟。 那位瘦脸男子笑道:“这些都是高徒的朋友,其中又有申屠兄的故友,那都是我羡水城的贵客。若不嫌弃,还请稍后随我到羡水山巅一聚。”羡水山巅只有丹幽皇宫,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费徒空冲萧天河挤了下眼睛,萧天河明白,这是费徒空刻意为他制造的和丹幽帝皇见面的机会。 细细看那丹幽帝皇,慈眉善目,仙风道骨,衣着整齐,动作不缓不急,言谈文雅和蔼。身为一方帝皇,竟霸气内敛至旁人难以察觉的地步,只不过大家对此人身份已是心知肚明,故而总觉得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带有异乎常人的威严。尤其是金凡庆,看到帝皇级的人物近在咫尺,激动地浑身颤抖。 萧天河见房瀚兴如此随和,暗暗高兴,想必与他议事的局面不会太僵。况且加上费徒空与申屠井这层关系,即便房瀚兴不愿得罪法如一,至少不会为难几人。 不过此时并不是说话的机会,话题依然在费徒空所铸的那两件法宝上。房瀚兴一边看着掌中的法宝,一边称赞道:“高徒的铸技果然不同凡响,竟能将储物功效与传讯功效合而为一。有了这法宝,哪里还用得着巨大的传讯石?” 谜底终于揭开了,原来那对法宝的价值在于此!清微界可没有像大赤界的灵息玉或是禹馀界的元灵宝珠那样轻便易携的传讯法宝,只有传讯石。可惜传讯石实在是太大了,又极易损坏,所以即使有储物法宝可以容纳,使用起来也相当不易。为了保护传讯石,人们甚至不得不建造专门放置它的房屋。 费徒空这一铸可是开创了历史先河,就算没有储物功效,光凭传讯功效,就已然值得上四千根珀柱了。 听了房瀚兴的赞赏,申屠井自信地说:“我挑中的徒弟,那还能差了?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我特意让他来参加这一届羡水铸造赛。” “原来如此。我刚刚才明白申屠兄为何坚持将铸造储物法宝定为此届铸造赛的内容。” “就是让房兄破费了。” “哪里,与高徒所铸的稀世珍宝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原来如此,铸造赛的规则是由申屠井决定的。 这时,费徒空插言道:“其实这对法宝还是有很大的缺点,它们传讯功效只存在于彼此之间,无法做到像传讯石那样,可以靠灵魂印记多方传讯。” “哪里,费公子过谦了。”房瀚兴抬手将黑配饰抛给茅宇峰,吩咐他继续监督羡水铸造赛去了。 “不知申屠兄师徒二人可否为我再铸两对同样的法宝?”房瀚兴这是打算给三司一人配一个。 申屠井大笑道:“房兄太瞧得起我了,这种法宝我是铸不出来的。不仅是我,除了小徒之外,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铸得出这般小巧的传讯法宝!”这是怎么回事?申屠井的铸技肯定是高过费徒空的,但徒弟会的,师父却不会。 房瀚兴也是个喜铸且善铸之人,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可申屠井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他问费徒空:“不知费公子可否告知奥秘?” 费徒空耸耸肩:“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这与铸技无关。我只是将下界的元灵宝珠与珀柱一起煅烧融合,就能铸出这种可以传讯的储物法宝。现在元灵宝珠只剩下两个了,所以只能再铸出一对来。” “居然是下界的传讯法宝!”房瀚兴面露遗憾之色,“可惜飞升者在清微界……不知你的元灵宝珠从何而来?” “于市集上偶得。”看来费徒空也知道飞升者在清微界有危险。 申屠井道:“归根结底,飞升者的处境还不是你们八大帝皇造成的?我不明白,第九洲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房瀚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一言难尽。” 之后,房瀚兴就颇有兴致地跟申屠井探讨起铸技来,两人热切地交谈着,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人。于是,费徒空与萧天河他们悄悄退出了帐篷,返回前山。 于路上,金凡庆小声问费徒空:“费兄,你是如何发现将下界法宝与黑、白珀融合后能够铸成具有传讯之效的储物法宝的?” “意外而已。有一次煅烧珀柱时,我不小心将两颗元灵宝珠掉进了锻炉,没想到宝珠即刻烧熔并和两块珀团完全融合在一起,根本无法分离,于是我就接着铸完了。” 金凡庆听罢连连感叹,如果说“在集市上收得下界传讯法宝”是费徒空眼光独到,那意外铸成传讯储物法宝就是暗有天佑了。 不过,费徒空这番假话却瞒不过同是飞升者的萧天河与何天遥,一个优秀的铸匠,怎么可能犯下将杂物掉入锻炉这种低级错误?他一定是故意如此尝试的。 萧天河小声问费徒空:“既然元灵宝珠不够用了,那你有没有试过铸炼元灵宝珠?” “当然试过。”费徒空道,“可是清微界的天地之气不但比禹馀界稀薄,而且性质要猛烈许多。传讯法宝需要融入大量的天地之气,所以铸炼的注灵过程不仅极其漫长,而且以寻常法宝那么小的尺寸,任何材料都经受不住其中天地之气的威压。在清微界,也只有传讯石那么大的尺寸以及那么强的硬度才能制成传讯法宝。” “可你不是已经铸成了吗?尺寸小如配饰,硬度也就是黑、白珀的硬度而已。” “非也。我之所以想到将元灵宝珠融入珀团,其实是受到《洞天秘典》中一句话的启发。陵光神匠写道:‘所谓储物法宝,无非是在主世界中单独开辟出一个不具备天地法则的亚空间,其内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雨雪风霜,更没有时光流逝,故而生命无法进入其中,想来三界的储物法宝理应都是如此。’我想,既然储物法宝原理相通,那传讯法宝应该也差不多。于是我大胆尝试,在浪费了许多在禹馀界所炼的元灵宝珠之后,终于发现最佳材料其实正是黑珀和白珀。所以说白了,这种新法宝其实是将禹馀界的天地之气与清微界的天地之气相融之后,再注入合适的材料后铸成的,其传讯功效受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有意思……”萧天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费徒空又道:“这次若不是为了你和天遥,我才不舍得用掉两枚元灵宝珠呢!我估摸着若是在羡水铸造赛上大放异彩,兴许有机会见着丹幽帝皇,正好给你们铺一条路。咋样?够意思?” “好兄弟!”萧天河笑容满面,“不过说起禹馀界和清微界,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还得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 “你也知道,武器在升界之后就不堪一用了。四大天宝之中的二十八位妖族……” 没等萧天河说完,费徒空就哭笑不得地打断:“你还真不怕累着我呀!” …… 羡水铸造赛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比起金锤铺所在的那个小铸造场,主台下的铸造场近乎有三倍之大,场中的铸造店铺也都是羡水城盛名已久的名店。因为处在诸多高官与贵宾的视野之中,铸匠们格外起劲,使尽浑身解数来展现自己的铸技。在费徒空看来,许多花样和动作完全是在哗众取宠,蒙一蒙不懂铸造的平民百姓还行,在台上那些人眼里,恐怕和跳梁小丑差不多。 茅宇峰客气地邀请一行人同席入座,如今所有的高官贵客都对费徒空另眼相看。待得天晚,大家又在三司的陪同下,登上羡水山巅。房瀚兴早已在丹幽皇宫设下珍馐酒宴款待诸人。金凡庆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荀芳惠都在感叹,这也许是一生之中最为显贵的一刻了。 席间,费徒空向房瀚兴和申屠井介绍几位好友。不料,当申屠井听到萧天河的名字时,却一下子从座上弹了起来,上前一把揪住萧天河的衣领,怒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律吕显威 在费徒空印象中一直十分随和的申屠井,竟在酒席间突然对萧天河动怒。 萧天河也是莫名其妙,之前他压根就没见过申屠井:“申屠前辈,这是何意?” 还是白水集一语道破:“怕是为了椋鹿戒之故。” 申屠井怒道:“没错!我为了白兄放出椋鹿戒的消息,最终却被毁谤为江湖骗子,全是拜你所赐!” 萧天河目瞪口呆,他都忘了还有这回事,这下可尴尬了。 最后还是白水集打了圆场:“申屠兄息怒,萧兄也是为了我才编了些谎话,实属情非得已。” 申屠井看了看白水集,又看了看萧天河:“他就是你等的那个有缘之人?” 白水集点点头。 申屠井松了手,叹道:“虽是如此,但损我名誉太深。”没想到他这个长年隐世的高手,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名声。 萧天河诚心道歉,白水集好言相劝,申屠井这才闷闷不乐地坐下了。 有趣的事还在后头,继“萧天河”之后,“何天遥”这三个字再度搅乱了宴席的气氛。太玄洲无境山天绝塔被毁之事,使得全天下都知道了何天遥的大名。房瀚兴忍不住拍手大笑:“原来你就是何天遥!好,好!天绝塔立在太玄洲,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毁了正好!”由此可见,房瀚兴与太玄帝皇步重芳不太对路。这也难怪,两人在《清微榜》排名前二,一个是仙道第一,一个是魔道第一,就算不是为了个人,为了仙、魔两道之争,两人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房瀚兴刚想问一问天绝塔之事的究竟,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房瀚兴在哪里?给我出来!”此人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在羡水山上空隆隆激荡,许久未消。敢来此处找房瀚兴的麻烦,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房瀚兴将酒杯拍在桌上,看那酒杯之酒,未曾洒出一滴,酒杯进没入桌子半寸有余,杯上竟一丝裂纹都没有。眨眼的瞬间,房瀚兴身形迅疾如电,闪出了大堂。三司紧随其后。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白水集也没头没脑地抛下了一句,冲了出去。 皇宫之外,明月之下,一道人影飘浮在半空。那人披头散发,赤裸上身,扛着一柄长杆大斧。可房瀚兴并不认得此人。 “果然是你!”白水集倒是认得。 那人仰天大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哟,你的眼睛好了?伤势也痊愈了?来来来,今夜我们一定得好好打一场!” 房瀚兴问:“白公子,此人是?” “一个好战的疯子,我来解决他!”白水集抽出青龙戟,浮空与那狂人面对面。 “青龙戟!”狂人转了转大斧,“与我这断龙斧已经许久不曾交战了!” “今夜便做个了结!”白水集的长戟青光大盛,果真像条翻飞的青龙。狂人的断龙斧紫光闪耀,青、紫两色光芒在空中不断迅猛相撞,两人棋逢对手,难解难分,连观战的房瀚兴都忍不住拍手赞叹。 山下羡水城中的居民们涌上街头,纷纷昂首仰望着高空那两道光芒。因为先前狂人的大吼响彻满山,所以人们想当然地以为天上那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房瀚兴。 山腰的铸匠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工方府府尹晋文秋正欲飞上山顶一探究竟,却被后将军霍林鹤给拦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规矩?”晋文秋瞪眼道。 “三司大人都在上头,怕什么?再说帝皇大人的武器是水心剑,其光芒非青非紫,也没那么长。那两人都不是帝皇大人。”霍林鹤道。 晋文秋纳闷了:“那会是谁?”离得这么远,依然可以看出打斗的两人实力极强。 见白水集与对手不分伯仲,荀芳惠有些着急了,问萧天河、何天遥道:“你们不去帮他吗?” “那人的本体为神兽‘獬豸’,和白兄是多年的老对手了。不是我们不帮,而是我们根本打不过他呀。”萧天河小声道。 “何况我们连飞行都不会。”何天遥补充道。虽然他们两个也能像震伤欧阳颇那样对付獬豸,可白水集是绝不可能将獬豸引过来的,况且附近还有房瀚兴和三司,不便在他们面前显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荀芳惠脸色阴沉:“如此说来,白水集也是个妖族咯?” 萧天河暗道不好,说漏嘴了。他刚想解释一番,荀芳惠却撇了下嘴:“怪不得那家伙飞行速度那么快……”随即,她拿出那把五弦白玉琵琶,在山石上端坐下来,微微颔首,半抱琵琶,弦轴遮目,指扶山口,纤纤右手搭在五弦之上,轻轻抚过六相二十四品。虽未弹奏,但擦弦的微振已散出涟漪灵音。此时此刻,一袭白衣的她似乎已和白玉琵琶融为一体,仿若皎洁月色之下的一尊雕塑。 费徒空瞪大了眼睛:“这时候还有心思弹琵琶?” 话音刚落,琵琶脆音泛起,音色好似淙淙溪流,优雅而动听。玉葱弹挑之间,拨出山川河岳,拨出日月星辰。时而一记甩指横擦,弦鸣如同静湖水面偶尔拂过的凉风,带来阵阵委婉,卷走缕缕幽韵。 这流音宛转的琵琶声,似乎掩盖住了戟斧相战的煞气,在场之人无不陶醉于乐曲之中。可以说,荀芳惠的琵琶弹技已经不亚于其师“五心”。 “静目观意, 曲荡人听。 缠老中子, 四弦余音。 独加五线, 震古烁今。 风云变幻, 唯应我心。” 荀芳惠开口唱了起来,清漱玉嗓,燕语莺声,珠圆玉润,娓娓动听。《重明五弦曲》,五弦应心,荀芳惠所唱的正是《五心诀》。 “黄钟宏亮, 宫属中央。 从一至九, 为首六阳。” 四句之后,琵琶声骤歇,随后她猛扫五弦,一声低沉的弦鸣激起一道可见的气浪,直接向獬豸扫去。獬豸大吃一惊,振臂斧落,硬生生将气浪一斩为二。白水集趁机一戟戳来,獬豸横斧抵挡,金铁交鸣,獬豸被击退了数丈才稳住了身形。 “大吕居二, 妙谐严庄。 歌舞云门, 以敬上苍。” 又是四句词,荀芳惠的左手迅速上下游走,右手频频弹挑,曲调转为急促,白玉琵琶泛起莹莹之光,獬豸只觉琵琶声声乱耳,扰搅神思,远处点点之光仿若星辰坠落,近处朦胧一片似有浮云遮眼,而白水集却丝毫不受影响。獬豸神志不明,招法即乱,攻招难出,疲于招架。情急之间他只得狠狠合牙咬破舌尖,靠强烈痛楚博得灵台清明。 “太簇次阳, 其音为商。 孟春之月, 岁首为康。” 还是四句词,《重明五弦曲》主音由宫调转入商调,琵琶声音嘹亮激越,似是擂鼓鸣金,激发无穷战意。白水集瞬间觉得精神抖擞、热血沸腾,好似生出无穷之力,上可开天,下可破地,青龙戟如狂龙出海,逼得獬豸节节败退。獬豸身上已数处着伤,好不气恼。 声音亦可成为一种攻击之法。其方式大致有三:第一种,直接用声波震荡攻击,比如大赤界龙族老四敖蒲牢,就是用的这种方法;第二种,用声音促成某种间接攻击,比如白樱雪、罗静波用笛声驱使毒物;第三种就是音律攻击了,这种方式最为高级,不仅可攻、可防,亦可损敌、益己。只要声音入耳,就难避难逃。 萧天河与何天遥暗自感慨,这种直接用音律的攻击之法真是久违了。前有大赤界龙族老大敖囚牛抚蟠龙咒魂琴,现有清微界“五心”之徒荀芳惠拨重明五弦琵琶。 粗通音律的白水集听出来了,荀芳惠所吟的《五心诀》中包含十二律吕,这才三律刚过,向来不可一世的獬豸就已经狼狈不堪了,待五音十二律出齐,他还不被打得落花流水?白水集忽然想起荀芳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等哪一天我用上琵琶,你就知道厉害了。”遂放声大笑,连叹三个“妙”字。 “夹钟守四, 叩角而激。 暖风徐回, 三分益一。” 第四律刚出,獬豸狂吼一声,撇下白水集,如同流星坠落一般重重落在地上,当头一斧劈向荀芳惠。荀芳惠抱着琵琶就地一滚,随后轻袅步起,好似闲庭信步,身形却缥缈灵动,左忽右闪,其间琵琶之音不停。獬豸抬腿欲追,却觉脚下似有万钧之沉,难以挪步。 “姑洗坐五, ……” 眼见要吟出第五律来,獬豸急了,不顾白水集就在身后,高举断龙斧狠狠劈地,霎时地动山摇,一股激荡沿着地面疾速追向荀芳惠。她惊呼一声,竟被震起一丈来高,连琵琶都飞落出去。不仅仅是她,附近的萧天河等人也都被震倒在地。 此时獬豸已借劈地之力腾身跃起,刚落地的白水集一戟插向他的后背,戟尖入肉,但獬豸前跃之势丝毫不减,斧刃横斜,挥向荀芳惠的腰部。荀芳惠要是中了这一斧,怕是凶多吉少。 “媳妇!”白水集再追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獬豸忽觉斜刺里蹿来一道白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迎面撞在一堵“厚墙”上,并且“厚墙”还一击将他推飞,和身后赶来的白水集撞在了一起,两人骨碌碌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 这一下撞得獬豸头昏眼花,头破血流,右肩还被白水集的青龙戟洞穿。他定睛一看,之前一直在观战的一名年青男子正立于荀芳惠身前。獬豸看此人眼熟,应是出洞时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獬豸说了一句,咳出一口血来。 “何天遥。”男子冷冷地说,“你休想伤我白嫂一根寒毛!” 獬豸忽然咧嘴一笑,回首问道:“白泽,那个烦人的娘们是你媳妇?” “没错!”白水集坚定地回答。 “哈哈哈!”獬豸一边喷血一边狂笑,“好个白泽!竟然沦落到要靠女人相助的地步,以多打一,胜之不武!” “这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一个孤家寡人,懂个屁!”白水集没好气地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然后抽回了青龙戟,“今日酒宴之兴全被你给搅和了!你觉得我‘胜之不武’,那我也不杀你,养好伤再来找我挑战!” “光养好伤怕是不够,看来我也要找个厉害的媳妇相助。”獬豸认真地说。 连惊魂未定的荀芳惠都被逗笑了。 “赶紧滚!”白水集啼笑皆非,在獬豸屁股上踹了一脚。獬豸还真就顺势沿着陡坡滚下了山。“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他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房瀚兴和三司面面相觑,这两人前一刻还斗得你死我活,怎么突然就和解了? “白公子,不知此人与我有何仇怨?”房瀚兴问。 白水集笑道:“那人好斗,这次想必是他听说了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所以特地前来挑战。” “孤身一人前来挑战丹幽帝皇,莫不是个傻子?”费徒空道。 白水集耸了耸肩:“他生性如此,谁厉害就不服谁,而且越厉害的人他就越不服,不服就总是挑战,直到战胜为止。” “那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连何天遥都搞不懂了。 “就是整天打架的关系。他和我的实力差不多,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于是经常来找我比武,只是每次打来打去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荀芳惠问:“于是你们就‘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彼此成为了好朋友?” 白水集哭笑不得:“看我们俩刚才打成那样,像是好朋友吗?” 没想到不仅是荀芳惠,萧天河、何天遥、费徒空,还有金凡庆,甚至连申屠井、房瀚兴和三司都纷纷点头,白水集彻底无语了。 “不管怎么说,刚才谢谢你了。”白水集感激何天遥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他对惠儿的杀招可是动真格的。” “应该的。”何天遥笑笑,“他在天上我没办法,落地之后就有辙了。” 房瀚兴走上前来,拱手道:“今日有幸目睹一场精彩大战,不甚荣幸。原来白公子、何公子实力如此高强,荀姑娘的音律攻击也令我大开眼界。还请诸位在丹幽皇宫多留些时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时,金凡庆对众人深深一拜:“各位都是人中龙凤,我区区一个技拙铸匠,实在愧于与大家为伍。今日得见房皇与三司大人,已是三生有幸。就此告别,以后若是有心相见,在下随时在金锤铺恭候。”说完,他不顾挽留,毅然决然地下山去了。 房瀚兴微微一笑:“他走了也好,以免遭受牵连。司马、司徒、司空,护送各位贵客回宫!” 三司彼此对视一眼,大司马高连平问:“大人何意?” “老对头来了,自然得为他‘接风洗尘’。”房瀚兴离地而起,对着空中某处黑暗喊道,“也该看够了,现身。” 房瀚兴身前几丈处还真诡异地出现了一个带着斗笠人影。“原来你早就发现了。”那人道。他的面容被斗笠遮掩,一身黑衣,脚下却蹬着一双金丝履。 三司闻声大惊,齐口呼道:“步重芳!”随即抽出武器,飞至房瀚兴身后。 “不必如此。今日我只是来观战的,否则刚才就和那个姓解的一起动手了。”步重芳淡淡地说。 “呵,我看未必。若只有我一个人在山顶,你难道不会趁那人与我鏖斗之时偷袭?”房瀚兴道。 “谁知道呢。”步重芳不置可否,“所谓‘世事难料’,今夜之前,你可曾想到,这世间还有两个足以与你我匹敌且《清微榜》榜上无名的高手?”显然,步重芳指的是獬豸和白水集。 “是三个。”房瀚兴指了指何天遥。 步重芳冷笑一声:“他区区一个四品级的修仙者,还算不得高手。不过是沾了天绝塔的光,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那你的意思是?” “把他交给我。”原来这才是步重芳的真正目的。 “休想!”萧天河护在何天遥身前。 “何公子是我的贵客,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再说你是个魔道中人,实力又高达天下第二,天绝塔对你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天下第二?那你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咯?我看也未必。”步重芳摇头笑叹,“太玄洲可不只有我一个人,天绝塔对所有的仙道弟子都是修炼宝地。就这么被他毁了,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要不,我给您道个歉?”何天遥怯怯地说。 步重芳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并未回应何天遥,还是对房瀚兴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从刚才何天遥震伤了那个姓解的家伙可以推断,他可以引出天地始气。你留住他恐怕就是为了在丹幽洲境内重建天绝塔?” “你又何尝不是?”房瀚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时,萧天河不失时机地提议:“重建天绝塔是件很简单的事。步皇大人,我还可以在太玄洲境内建起一座充满天地本气的‘天绝塔’。” “哦?”步重芳落在萧天河身前。 萧天河引出裂空刀内本气,震得步重芳退了好几步,连斗笠都被掀飞了。 两大帝皇和三司望向萧天河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萧天河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不得再因天绝塔之事为难我兄弟。” 步重芳同意了:“这是当然。宝塔重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可以与房皇联合发布声明,不许任何人继续追杀何公子。以我二人在江湖的威望,相信无人胆敢造次。” 房瀚兴也点点头。 “第二,我希望你替我除掉玉阳帝皇法如一。”萧天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如果不借助其他帝皇之力,“黄狼”主事的大仇怕是无法报了。 众所周知,四位仙道帝皇本是师兄弟。萧天河之所以敢当着房瀚兴的面提出这个要求,是算准了步重芳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房瀚兴所杀。况且房瀚兴真要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步重芳再度怔了片刻,随后笑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房兄……” 接下来,房瀚兴说的一句话令所有人呆若木鸡。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喜怒哀惧 “不如由你们兄弟两人之一来当帝皇,接管玉阳一洲,如何?”房瀚兴语出惊人。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步重芳在内尽皆瞠目结舌,可看房瀚兴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听错?法如一不是你的师弟吗?”申屠井问道。 “那又如何?”房瀚兴道,“我与他只有名义上的师兄弟关系,其实并无交情。当初师父分别收我四人为徒,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修炼,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其他师兄弟的存在。直至师父即将羽化离去之际,才将此事告知我们。” 步重芳恍然大悟:“莫非就是在去景钧洲的时候?” “是的。在咱们八大帝皇联手攻打景钧皇宫之前,我们四个都不知道师父其实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步重芳道,“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房瀚兴顿了一顿:“其实连我们也不甚清楚。” 众人沉默了片刻后,话题重新回到房瀚兴的提议上。萧天河的境界才天境五品,何天遥更是只有真境四品,若真接管了玉阳洲,还不知道全天下会有多少人不服。萧、何两人自己当然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推辞了这个提议。 “要不就由白公子来接管玉阳洲?”房瀚兴又看向了白水集,“以白公子的实力,一方帝皇当之无愧。” 白水集哈哈大笑:“你看我是当帝皇的料么?真是抬举我了。” “看来房兄是铁了心要除掉法如一咯?”申屠井道。 “没错!”房瀚兴说得斩钉截铁。其座下三司面面相觑,连他们都不知道房瀚兴对法如一有这么深的恨意。“申屠兄我是知道的,不愿涉足江湖。既然萧公子、何公子与白公子都无意接管玉阳洲,除掉法如一之事可以往后放一放。不过我保证,等到时机合适,我一定会亲手杀了法如一。” “有意思。”步重芳摸了摸下巴,然后拿出一把短匕,递给了萧天河,“今日结识唐突,日后在太玄宫恭候。到时凭此匕便可进宫。诸位,告辞!”说完,他升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往东方去了。 “只身前来丹幽宫,他也是个颇有胆量的人。”申屠井评价道。 “那可未见得。”房瀚兴微微一笑,“好了,被一场插曲搅了兴致。还请诸位回宫,我让人重摆酒宴。”在萧天河释放天地本气震退步重芳之后,房瀚兴已对他刮目相看。这场新宴,三司都没有参加,只有房瀚兴、申屠井和萧天河这几人。 席间,房瀚兴自然要问起萧、何二人关于天地之气的事。何天遥这边好解释,毕竟天绝塔失效之事人尽皆知,即便声称未在天绝塔得到什么珍宝,别人也不会相信的。至于萧天河这边,他只说是偶得一件法宝,有敛聚天地本气之效。房瀚兴没再多问,但萧天河明白,他心里肯定有所怀疑。 是夜,众人就在丹幽宫中住下。萧天河刚进房不久,白水集与荀芳惠就来寻他了。 “什么?你要走?去哪儿?”听了白水集说明来意,萧天河惊道。 白水集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喜爱无拘无束的生活。自随你出洞以来,我还未曾好好游览过大好河山。如今你已得到房瀚兴的庇护,将来步重芳也必然不会亏待了你,为‘黄狼’主事报仇的事也已经有了眉目,如此便不需要我再时刻陪在你身边了。况且,我现在已是有家室的人……”说着,他转头看了看难得面露羞涩的荀芳惠,“我想带着惠儿在江湖上游历一番。” 白水集的秉性率真,有时还会耍小孩子脾气,萧天河不止一次被他烦得头昏脑胀,可是当他说要离开时,萧天河还真是舍不得:“我还以为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分开了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人生何处不相逢?”白水集给了萧天河一个拥抱,领着荀芳惠退出了房间。 在下羡水山的路上,白水集一直低头看着脚下,沉默不语。荀芳惠对他说:“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这样……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萧公子,不如……” “你多虑了,离别伤怀总是难免的。”白水集挤出一丝笑意,“萧天河能建起天地本气的‘天绝塔’,步重芳肯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再说,以萧天河的本事,恐怕也没人伤得了他。” “萧公子果真那么厉害?”荀芳惠有些不信,“我估计,步皇一定对萧公子那件能够敛聚天地本气的法宝很感兴趣,万一是步皇本人起了歹心呢?虽说萧公子之前震退了步皇,但却是在步皇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真正交起手来,品级差距摆在那儿,只要被步皇接近周身一丈,萧公子恐怕就悬了……” “是法宝重要还是一座‘本气天绝塔’重要?步重芳的实力已然登峰造极,不会做那种杀鸡取卵之事。退一步说,就算步重芳杀了萧天河,他也未必能得到那件法宝,反而还可能因为萧天河与何天遥的关系而遭到房瀚兴复仇,何苦呢?总之,两座塔建起后既能壮大本洲的实力,又能成为房瀚兴与步重芳的‘摇钱树’,他们一定会厚待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的。”其实白水集的分析和萧天河预想的一样。 “只要你了无牵挂,那就最好。”荀芳惠道。 “惠儿,我心中还惦记着唐云希的事。这些时日以来,也不知秋大哥查出些眉目没有。待此事了结,我就带你游览山川河岳,玩遍全天下!” “一言为定。”荀芳惠笑意盈盈。 …… 当初,唐云希遭险的消息是白水集亲自跑了一趟霏晴派通知了吴掌门和秋老,恰好他怀疑对唐云希下手的正是与霏晴派同一洲应礼堂的人,所以离开羡水城之后,白水集带着荀芳惠迅速飞往晚飘山。 几日后,两人出现在秋老的茅屋外。 秋老见到白水集后欣喜道:“三弟,你来得正好!” 房中还有另外两人,看装束不像是霏晴派的人。 秋老介绍道:“这位是‘星影’窦远川,那位是‘铁秤砣’田济丰。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营救二弟之事。”他又指着白水集,“这位是我的结拜三弟。” 白水集打量着两人。“星影”窦远川身材瘦小,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是右眼上还戴着眼罩。房中明明有空椅,他却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秋老介绍完后,他也不吭声,只是对白水集略略颔首。 桌旁那个“铁秤砣”田济丰发白如霜,有些驼背,但皮肤却没有一丝褶皱。他面色红润,嘴旁无须,两眼放光,却是紧盯着荀芳惠的脸。荀芳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往白水集身后躲了躲。 白水集见“铁秤砣”如此无礼,恼怒地拍了下桌子:“这是我的妻子,荀芳惠!” “呵,白公子,不必动怒。我只是欣赏一下令正的美貌而已。”田济丰厚着脸皮笑道。 秋老也看不下去了:“田道友,好歹你也是闻名遐迩的高手,怎么这个老毛病还是没改?这可是我的弟媳,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荀姑娘也只是欣赏而已,并无亵渎之意。”田济丰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荀芳惠,他的脸皮果然和“铁秤砣”一样又厚又硬。 白水集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田济丰,问秋老:“唐云希他究竟怎么了?” 秋老神情严峻:“据血骨坛探得的消息,二弟他被‘集宝盆’给抓住了。” “‘集宝盆’?什么东西?”白水集觉得莫名其妙。 “‘集宝盆’是一位富可敌国的魔道高手,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四位。”田济丰道,“他为人刻薄,行为怪异,亦正亦邪,利益为上。但凡牵涉到钱财之事,可谓一毛不拔。可若是知道他人有何珍宝,千方百计也要搞到手。如果搞不到,呵呵,他就会想方设法毁掉。正因为他难以相处,所以在江湖上没什么朋友,也没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与他打交道的人,一般都称一声‘富’兄。” “他叫倪达安。”“星影”窦远川的声音闷闷的,和他的装束一样怪异。 田济丰诧异:“窦兄如何知晓?” “我曾经跟他交过手,败了。所以他排名二十四,我排名二十五。” 田济丰笑了笑:“我倒是忘记了,窦兄的名次和‘集宝盆’只差一位。” “这一次排名就会改变。”窦远川的口气成竹在胸。 “《清微榜》第二十四,第二十五,不算多厉害嘛。”白水集竟连窦远川也一起嘲讽了,“秋老头排名第十一呢,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那个‘秤砣’,你排名第几?” 田济丰嘴角的肉抽搐了两下:“二十八。”其实只要《清微榜》榜上有名,已然是顶尖高手了,唯独这一次,田济丰却觉得说出名次似乎很“丢人”,短暂的尴尬之后,他反问,“不知白公子排名第几?” 白水集自然又搬出那套说辞:“‘聚灵郎中’欧阳颇败于我手,你觉得我排第几?” 田济丰哑口无言。窦远川唯一露在外面的左眼瞪得圆圆的。仔细想想也难怪,能与秋风剑圣结拜为兄弟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好了,虚名而已,攀比无益。”秋老打起了圆场,“当务之急是营救二弟之事。据我所知,‘集宝盆’的势力这几年已发展得非同小可,更有‘大三槛’的‘春’、‘夏’、‘秋’、‘冬’四位长老前去投奔,不可小觑。” 白水集皱起眉头:“这些不正经的家伙都是什么来路?” “他们本是罗生江中段乌陵、金顶、独明三大山峡的山匪,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实力暴涨。当初*血骨坛东、西、南、北四大主事合力围剿三山匪众,最后竟与四位匪徒长老打了个不分胜负。如今‘黄狼’主事已殁,估计那四人下一个目标就是血骨坛了。” 听秋老说“黄狼”已死,田济丰与窦远川又是一惊。《清微榜》前三十的名次已经好多年不曾变过了,没想到如今风云突变,江湖怕是要有一番动荡。 白水集又问:“唐云希不是和媳妇隐居得好好的吗?那个‘聚宝盆’为什么要抓他?” 田济丰纠正道:“是‘集宝盆’,不是‘聚宝盆’。” “具体情形我也不知。”秋老摇头,“‘集宝盆’向来唯利是图,手段也着实阴狠。不管二弟是因何被他抓去,以二弟放荡不羁的秉性,怕是要吃大亏。所以我才急邀与‘集宝盆’有过节的二位前来助力。” “‘集宝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江湖上早已人尽皆知。”窦远川向秋老拱手,“此番能与‘秋风剑圣’并肩作战,窦某甚感荣幸。若能击败‘集宝盆’,也可一雪我当年失手之耻。” “我先声明,我对‘集宝盆’的性命没什么兴趣,我与他的‘过节’也不过是当初他曾耍了点手段毁掉我一件法宝而已。我的目标是他搜集的那些宝贝,所以将他击败之后,是杀是留我不管,宝贝咱们三方三一三十一,多的那份也得归我,如何?”田济丰脸皮可真厚,硬是把白水集与秋老算成一方。 依白水集的脾气肯定不干,不过秋老却将他按捺下来,微笑道:“既然田兄与‘集宝盆’过节不深,只要你愿意同行协助,那理应多拿报酬。” 于是,田济丰也满意地应了。 秋老又对荀芳惠道:“弟妹,初次相见,秋某理应厚待。可是因他事所急,只能先委屈你独自留在霏晴派了。” “不必如此,二哥有难,我夫妻两人自当竭尽所能。”荀芳惠瞅白水集一眼,“况且我这夫君为人冲动、行事鲁莽,若我不时刻跟着他,那可太不让人放心了。” 虽是带点儿数落,但却是一番温馨之言。听了这话,白水集只有“嘿嘿”傻笑的份儿。 …… 据血骨坛所探,“集宝盆”的住处在紫朱洲中部的一座山谷中。此山谷位于鹰扬群山深处,人迹罕至,距离最近的山缘地带也足有百里之遥。 白水集一行五人飞临山外,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打算步行进山,趁夜悄悄入谷。 鹰扬群山因总体外形似雄鹰扬翼而得名。从前山口附近有不少村镇,可后来不知何故,村民都搬离了此地,只剩下荒村空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破败。从“鹰爪”的位置进山之后不过五十里,大路逐渐变成了羊肠小道。五人走进最深的一个小村中,在这里等待着天黑。 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天空,造就了晚霞的绚丽。荀芳惠拿出白玉琵琶,虽不弹奏,手指却在五弦上方凌空拨动,闭目轻摇,嘴角微扬,沉醉在脑中的乐曲之中。白水集坐于她身前,痴痴地望着她。 不过,在另外一边还有一个田济丰也在痴痴地望着她。这一路上,荀芳惠总觉得,田济丰看她的眼神好像不怀好意似的,想不在意都不行。 “星影”窦远川则着实是个怪异之人,他离众人远远的,靠在路旁一块岩石后面,把玩着之前在山路上收集的一些小石子。 太阳终于落在了山后。荒村外隐约传来了一阵法铃声响,仔细听,法铃声还不止一个。 正在冥想的秋老陡然睁目:“这个声音是……” “长青寺!”田济丰起身,“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长青寺是魔道大宗之一,虽然实力不俗,但极少涉足江湖之事。其门人也都行为低调,专注于修炼。 长青寺宗门远在琅苍洲神女陵,门人万里迢迢来到紫朱洲,一定是有重要原因。 法铃声越来越响,长青寺门人哼唱之声随风飘来。其声延绵,无高无低,只在当中狭窄的音域间波荡,曲调不亢不沉,不缓不急,谈不上动听,却有一种神奇的定心宁神之效。 单从这吟唱声就能判断,来者实力不低。 忽然,法铃声中爆发出一声钹响,吟唱戛然而止。“不知村中是何方道友?”一个和蔼的声音问道。 “秋衡易在此幸会长青寺‘喜’首座!”秋老平时极少自报姓名,可见他对来者十分敬重。 “原来是‘秋风剑圣’。上次一别,已有数十年未见。异地遇故友,乐哉,乐哉!”“喜”首座十分高兴。 “咣”的一声,远处又传来一声锣响,一个大嗓门毫不客气地喊道:“不对!村里的人不止你一个!其他几人都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哦?‘怒’首座也来了?”秋老面露喜色。 田济丰隔空拱手:“‘铁秤砣’田济丰,素闻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实力高强,可惜一直无缘拜会。不想今日得遇其二,实乃在下之幸也!” “你怎知我们两个没到?”又一个幽幽的声音伴随着响鼓声传来。 窦远川笑了一声:“长青寺四大首座居然到齐了!‘星影’窦远川,还请诸位进村相见!” 不一会儿,四位身穿青衣之人出现在五人面前。 白水集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人笑容可掬,一人横眉怒目,一人愁云满面,一人战战兢兢。他们倒是好辨别,“喜”、“怒”、“哀”、“惧”,一目了然。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销魂花海 长青寺本名“神女庙”,是座落在琅苍洲神女陵长青道旁的一座祭神小庙,曾经因为年久失修而一度被人们遗忘。直至修真新时期,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散修马凤烟偶然途径神女陵露宿,夜梦神女显灵,醒而有感,专注修炼,最终心法大成。因感激神女指点迷津,于是重建小庙,在庙中长久隐居。 一日,马凤烟在神女陵山间采药时,偶遇一群妖狼围攻过路旅人,他虽竭尽全力相救,可惜为时已晚,一家人只活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被吓破了胆,...... 《双衍纪》第七百零七章 销魂花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同技相争 “春”长老擅使飞镖,但“飞镖”却非金非铁,而是绿叶和红花。花瓣锋利至极,险些切断“惧”首座丰启桓的长鞭。丰启桓撤身跃回长廊顶上,花瓣镖紧追而去,幸亏他在空中不断甩动衣服后摆阻挡,衣布被切落许多片,好在身上没有中镖。不少花瓣镖击中了廊柱,竟片片嵌入石柱七分,“春”长老不愧是高手,飞花折叶却可摧金断石。再看丰启桓那长鞭,被花瓣切入之处竟隐隐发黑,看来有毒。 秋老暗暗称奇,他自忖若是以绿叶、花瓣为镖,未必能达到“春”长老的水平。可“春”长老在若干年之前不过是个山匪小头目,为何在短短数年内竟变得如此厉害?莫非他以前一直在藏拙?依秋老之见不太可能,“春”、“夏”、“秋”、“冬”四大长老能与血骨坛四大主事打个平手,这等实力远超“大三槛”的三个寨主,他们如何能忍气吞声屈居人下?换言之,“大三槛”真正的掌权之人其实是四大长老。如此来看,“大三槛”敢于招惹血骨坛,四个长老应是始作俑者,三个寨主肯定没这个胆子。由此可见,四大长老绝非低调之人。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低调之人,怎么可能去当什么山匪? 既然不是藏拙,那就是有某种特殊的际遇,使得四大长老的实力迅速提升。 按理来说,正常的修真当是循序渐进,所有名门正道功法皆是如此,先要稳,稳中才能求进。而所有迅速增长实力的功法通常都有邪性,不仅修炼方法违背道义甚至伤天害理,而且对修炼之人的心智有恶劣影响,所谓“走火入魔”即是如此。这个“魔”非指魔道修真,而是说一个人的神志出了问题,轻则失神,重则癫狂,为了急于求成,最终却得不偿失。 “大三槛”四大长老在极短的时间提升如此巨大,理应疯得不能再疯才对,可是,看“春”长老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至于他穿红衣、化红妆、扮女相,那应是个人兴趣,与神志无关。 在秋老倍感疑惑之际,“星影”窦远川怒而跃入花海,大喊:“雕虫小技,有何惧哉!” 只见他左掌翻于胸口,右掌疾速向前反复摩擦,大量银白光点从两掌之中激射而出,好似道道流星,迎上了“春”长老的花瓣镖。红、白相错,纷然下落,像是降了场大雨。观战之人无一不暗中喝彩,窦远川的暗器久负盛名,怪不得他对“春”长老的花叶镖那么在意,两人可谓是同技,心生相争之意理所当然。 “‘星影’果真名不虚传!”“春”长老赞叹道,“且看这招你如何应付!”他甩开长袖,竟将身前一片花株悉数切断并卷起,接着挥动双臂,兜在长袖内的花株统统被搅碎成花瓣、花叶、花梗三部分,最终随着“春”长老翩跹旋舞而四处飞射,那可真是漫天花雨,华丽至极,花雨中人罗袖拨风、青丝飘逸,若非众人已知“春”长老乃是男人,单看这副情景说不定真会将那道优雅的身影当成曼妙女子。 窦远川毫不示弱,频频挥臂甩手,动作快到看不真切,不计其数的金黄、银白两色光点飞向花叶镖,火星四射,铿然有声,黄、白光点与红、绿之色交缠,花海上空火树银花。两人能将暗器练到这等程度,其实已然脱离了“暗”字,就是明着攻击,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躲得开。 双方大量暗器相搏期间,也有不少流镖飞向长廊,廊顶的人不得不使用武器拨挡。忽然,众人感觉脚下松动,整条长廊竟轰然倒塌。廊下也是那诡异的“黑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两位暗器高手那样久踩在柔弱花枝上的,除了秋老和丰启桓之外,其他人只能踏花借力,施展身法掠过这片花海,钻进了“春”长老后面的小亭之中。 小亭另外一边也是“黑水”池,不过池中有几座落脚石墩,通过石墩可以踏上远处塘边的一条通往庄园深处的小路。由于小亭与花海的遮掩,石墩和小路都只有进了小亭之后才能看见。白水集大喜过望,喊道:“有路!” “春”长老的花叶镖已经飞射完了,又挥动衣袖卷起身后一片花株,凌空跃向小亭。 “快走!”窦远川大叫。 石墩只可供一人落脚,不过这难不住众位高手。 “铁秤砣”田济丰从袖中甩出一条长绳,缠绕住石墩,把自己拽上了对岸。 “哀”首座温泽恺则脚尖轻点石墩,一跃三、四丈,几步就跨越了“黑水”池。 “喜”首座陶胜均几乎与温泽恺同时行动,不过他却没借石墩落脚,而是用衣袖拂过亭中石桌,将“春”长老之前品茶的那一壶、一杯、一碟扫飞,凌空踏点三物,飘然落在对岸,真是好身法! “怒”首座索江涯动身比另外两位首座稍慢,过“黑水”池的方式也更加粗鲁,他飞身一脚蹬在小亭的柱子上,竟将石柱给踹断了,他正好借力前冲,赶在小亭坍塌之前飞越至对面池边。 至于白水集,动作比三位首座都快。他连踏脚、借力之物都不需要,直接拉着荀芳惠眨眼之间掠过近二十丈的“黑水”池。荀芳惠只觉眼前一花,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碎石小路上了。 三位首座又惊又敬,暗道这是什么鬼神身法?毫不夸张地说,用“电光火石”来形容都感觉不太趁意。 小亭坍塌正好也阻碍了“春”长老发射花叶镖,他只是象征性地追了几镖过去,通通击中了小亭的残石,反倒是大块碎石落入“黑水”塘,溅起的水花使得“春”长老不得不避让,以免沾身。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顺势攻击依然站在花株上的秋老、丰启桓以及窦远川三人,而是将袖中的花叶镖悉数射向来路的长廊,将长廊也给轰塌了。好阴险的家伙!他这是封住了三人退路。 不过三人压根也没想退。 “我来对付他,你们速行!”窦远川铁了心要和“春”长老以暗器一较高下。 前路被堵,三人正对面是洞壁,想踏上碎石小路须得先越过“春”长老,再绕过小亭废墟,转过一个大弯之后才能看到石墩。可是,在小亭后面的“黑水”中可是没有花株可以落脚的,而且“春”长老那两拨花叶镖已将小亭前的花株也给扫干净了。即便身法再精妙,恐怕也不能过这“黑水”池。 “惧”首座抖了抖手中的长鞭。 “春”长老冷笑不止:“好个正道高手,打算以三敌一么?没有用的,我的销魂花海今日必销尔等之魂!” “狂妄的家伙,能胜过我再说!”窦远川此行是来找“集宝盆”麻烦的,哪能受得了敌方一个手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看镖!”他再次飞射金银镖雨。 丰启桓突然轻咳了一声,踏花而起,将长鞭甩向凉亭废墟,鞭梢如一支利箭,没入石中。随着他一抖手腕,长鞭霎时绷直,如此就在低空拉起一道索来。 秋老对那声咳嗽心领神会,闪身踩上鞭索。与此同时,丰启桓以鞭梢为转心,拉着长鞭向左旋绕,越过凉亭废墟,秋老的霏晴派绝佳身法——飘雨追风步早已起势。眼见着两人就要一前一后落在“黑水”池岸边,刚又与窦远川拼过一轮飞镖的“春”长老一边大叫着:“休走”,一边紧追过来。 奇怪了,凉亭附近的花株不是已经被他用作花叶镖了吗?他是如何在“黑水”中落脚的?秋老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春”长老踏脚之处分明有新生出来花簇!也就是说,“春”长老有催发“黑水”中毒花迅速生长的本事! 还未等秋老来得及提醒,只听“春”长老喝道:“起!”顿时,丰启桓身前的“黑水”“咕噜”一声,窜出一簇花来,而且这花比原先那些要高许多,竟有一丈左右。本就在高处的秋老算是得益了,借着踏花之力轻飘飘地上了岸。可是,擦着水面飞旋的丰启桓可遭殃了。突然窜出的花簇本就带起星星点点的“黑水”,不少滴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又一头撞上了花茎,许多毒花之刺刺破了衣服,扎进了皮肉之中。“黑水”的蚀痛与毒刺的刺痛使得丰启桓长鞭脱手,眼见着他就要翻身滚落在“黑水”之中,说时迟,那时快,秋老不顾危险,踏水掠来,接住丰启桓后跃上了凉亭废墟。 “黑水”果然厉害,秋老踩上石头之后,顾不上惨叫的丰启桓,第一件事就是甩掉了鞋袜,可是,恐怖的“黑水”还是蚀穿了鞋底,秋老的两只脚掌鲜血淋漓。再看丰启桓,脸上被蚀出了不少小孔,从孔中不停地向外渗着血珠。至于那条长鞭,已经完全溃散在“黑水”之中了。 窦远川勃然大怒,这算是他掩护不力。为免“春”长老再出什么奇招,他飞射出身上所携的各种飞镖,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尖的,钝的;快的,慢的,一股脑全都飞向“春”长老。 “春”长老抬起双臂,他和窦远川之间的“黑水”里,大量毒花疾速生长,窦远川的飞镖切进花丛,削得花叶乱飞。就这样,飞镖“嗖嗖”地切,毒花“噌噌”地长,两人僵持不下。 可惜的是,飞镖再多也有耗尽的时候,而那毒花生长似乎是依靠“春”长老的功力。两者相较,肯定是飞镖率先耗光。因此,窦远川不得不减少了飞射的数量。但是,毒花疯狂生长的势头却没有降低丝毫,而且不仅是两人当中那一片“黑水”,花丛已经逐渐向两侧扩张,大有将窦远川围起来的势头。 秋老正欲去救,窦远川却焦急地呼喊:“别管我!快走!”这是他第三次催促了。不过秋老知道,此次窦远川怕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秋老不再犹豫,拉起丰启桓跃下了小亭废墟,踏着石墩上了对岸。这一回,“春”长老没有去追击二人,而是继续催动毒花疯长。窦远川的飞镖已经耗尽,毒花丛也渐渐合围成一圈,然后向当中聚填。 眼见着毒花即将填到脚边,窦远川双眼血红,额上青筋暴起,怒吼:“让你见识见识我最强的绝招——日月双星!”他的左右两手分别攥着一物,陡然光芒大盛,左手金光闪耀,右手银光凛冽,两物同时飞旋而出,耀眼夺目,照得整座大洞如同白昼。金光之物直接飞进毒花丛,将大片花株拦腰切断;银光之物则在半空中划着诡异的弧线飞旋,顷刻便将花株搅成碎渣,崩了“春”长老一脸。 “春”长老大惊,一边侧身闪避,一边连忙抬手甩出袖中兵刃——一柄锁链流星锤招架,可那金光之物势不可挡,“咔嚓”一下,锁链被切断了,金光之物斜着击中了“春”长老的胸膛,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金光之物竟被弹飞,嵌入了小亭废石之中。原来“春”长老身上还穿着一套宝甲!他被金光之物击得向后趔趄了数步,幸而有长出的毒花托着,定睛一看,原来那金光是一颗滴溜溜的珠子。 这时,银光之物恰好飞到,一触到“春”长老的身就围着他上下一通旋绞,衣服碎片和断裂发丝纷纷扬扬下落,弹指之间就将“春”长老上衣绞切成烂布条,还把他剃成了短发。若非“春”长老有宝甲护身,恐怕早就被绞成肉片了。 银光之物光芒暗淡下来,被“春”长老一把攥住,仔细一看,那是一块扇形的银片,尾部连着一根几不可见的细丝。细丝的另一端在窦远川手里,难怪此物的飞行轨迹那般怪异呢,知道是受人控制也就不足为奇了。 细线不仅可以控制银片,还能当锋利的刀刃使。窦远川抽不回银片,连忙拨动丝线左右晃荡,切割不断冒出来的毒花株。 “春”长老平时最爱惜自己的长发以及红衣,现在两样皆毁,他低头看了看破烂不堪的衣服,又抬手摸了摸乱七八糟的发茬,简直怒不可遏,“哇呀呀”地高声怪叫着,直冲窦远川而去。 窦远川见势不妙,赶紧扯紧细线拨了一下,细丝抖起一道“波浪”袭向“春”长老,这是将丝线当成鞭子使。 “春”长老果然中招,等看清细线时已经来不及了,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不顾疼痛,将细线在胳膊上绕了三圈,然后猛地向回拉,不得已,窦远川只得放开了丝线。 再没有办法阻碍毒丛生长了,周围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窦远川眼睁睁看着新生的毒花附上了脚面,并向膝盖攀去。中了花毒后,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未等“春”长老冲到面前,就仰身向后倒了下去。 “春”长老甩动流星锤,正要给窦远川一锤以解心头之恨,冷不丁余光瞥见一个光点飞来,他猝不及防,被光点狠狠击中了腰侧,脚下站立不住,整个人亦向“黑水”倒去。 那光点接着又飞向窦远川,“春”长老这才发现,那竟是嵌入石中的金珠,原来金珠上也连着一根不易察觉的细丝。 “噗通”,两人近乎同时落水,“黑水”翻涌了几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 秋老带着丰启桓向前赶了几步,见“春”长老并没有追来,于是停下帮丰启桓检查伤势。丰启桓满脸是血,直呼疼痛难忍。服下丹药之后,总算感觉舒服了些。遗憾的是,刚才还有黑水不幸溅入了他的双眼,直到现在都难以睁开,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区区一个匪徒长老,竟如此厉害!”丰启桓感慨。 秋老道:“当初四位长老与血骨坛四位主事的那场大战比较仓促,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四大主事竟会联手去剿除三山匪寨,而且据说四位长老那时刚刚结束闭关,‘春’长老并没有‘黑水’毒池可以利用。这次就不同了,他们占尽地利,以逸待劳,这座万宝山庄就如同龙潭虎穴,不好闯呐。” “再难闯也得闯,至少我们人数占优。等解决了四大长老,只剩下一个‘集宝盆’的时候,事情就简单了。” “人数占优?那可未必。”秋老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这句话来。 秋老的脚伤得也不轻,幸而“黑水”之毒并不会通过伤口向其他地方扩散,只是脚底板都烂了,秋老连站立都感到钻心的疼,更不用说走路了。他从衣服下摆撕下两根布条,一圈圈将脚裹紧。两人休整片刻之后,互相搀扶着向前行进。 碎石路拐过一个弯之后,绕向庄园东北部。前方不远有一座一直连到洞顶的高墙,墙上只有一扇狭小的黑铁门,两者怎么看怎么不搭。 秋老刚触到铁门,就立即倒吸一口凉气把手缩回,不知为何,铁门滚烫,即便是隔着几尺的距离,依然能感到热气翻腾。 “怎么回事?”丰启桓问。 秋老正要回答,却发觉铁门竟变得有点隐隐发红,散发的热气也更灼人了。 热,很容易就联想到炎炎夏日。秋老呼道:“不好,他们怕是已经和‘夏’长老开战了!”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化骨火炉 秋老和丰启桓只知道窦远川在与“春”长老的战斗中不占上风,而且飞镖几近耗空,并不知道后来窦远川和“春”长老已经双双落入“黑水”池之中。在秋老想来,若是前头的同伴已和“夏”长老开战,稍后“春”长老胜了窦远川之后再追上,来个前后夹击,那可不妙。 “必须尽快解决掉‘夏’长老!”丰启桓与秋老所见略同。 秋老用剑挑开了铁门,顿时从门内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吸进了门内,随后铁门自动关上,并消失不见了! 这明显是迷...... 《双衍纪》第七百零九章 化骨火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七百十章 穿神棍法 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曾经说过,“哀”首座温泽恺的哀心是独一无二的。主要原因就是时间跨度长。家人初丧时,心境必然十分悲恸,经过近五十年的追凶,他的哀心早已成为一种平和而稳定的常态,较悲恸更轻,较忧郁更重,比心若死灰更有希望,比满心希望更偏绝望,《穿神棍法》正是在这种心境之下所创。 温泽恺留在“化骨火炉”中与“夏”长老单打独斗,使出《穿神棍法》第一式——穿风式。只见他出棍迅疾,不扫、不砸,而是用棍端猛戳,这种招式类似于枪法,但因棍端是钝器,故而比戳枪更加刚猛。棍影连连,温泽恺双目血红,咬牙切齿,使“穿风式”时的心境,正和刚刚得知亲人惨死时一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夏”长老也不是吃素的,施展“锁链旋舞”,甩动锁链舞在身前,长棍与锁链相搏,火星四射,纵然“穿风式”万千棍影,可就是穿不透锁链的防御。不过锁链也探不过棍影,这一回合两人算是势均力敌。 温泽恺久攻不下,施展《穿神棍法》第二式——穿云式,动作陡然慢了下来,温泽恺向回拉满,右臂已后扬至肩平,大喝一声:“风停云破!”然后向前重重一捅。 “夏”长老“见”温泽恺的棍一时不来,猜到他在收棍蓄力,便知后面这一下非同小可,于是双手持锁链,将锁链拉紧,打算靠锁链的韧性来卸解棍力。“穿云式”棍速虽然比“穿风式”更快,可“夏”长老已经有所防备,所以长棍尚距他胸膛两尺,就被迎上前的锁链截住了。不过,“穿云式”的力道可远比“穿风式”大许多,棍端触及锁链之后,前冲之势依然未止,“夏”长老握链不住,两手竟滑松了几颗锁扣。锁链松弛,防御效果自然不佳,棍端?着锁链一起击中了“夏”长老的胸口,击得他踉跄了数步,差点摔倒在地。因之前胸口就被秋老剑气所伤,此记伤上加伤,“夏”长老捂着胸膛单膝跪地,吐了一口血。 这边温泽恺已经开始蓄第二记的势。“夏”长老改变策略,不挡棍而挡手。他甩出锁链绞缠在温泽恺的手腕上,打算迫他送不出棍来。可是,温泽恺毫不在意锁链缚手,依然施展“穿云式”的第二招。 “夏”长老刚才后退了几步,而温泽恺则原地未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棍子的长度,他为何还要如此出招? “夏”长老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向后拉扯锁链,使得锁链一直处于绷紧的状态,束缚温泽恺出招的力量。果然,棍端只探到两人间距的一半,但是,棍止而势未止,棍端带出一道罡风,再次击中“夏”长老。这一次比刚才那一记更重,“夏”长老被击得向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满脸是血,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 温泽恺此时泪流满面。施展“穿云式”时的心态,就像是安葬亲人时一样,抑怒而涌悲。他收棍,蓄力,第三棍“穿云式”即将使出。 “夏”长老顾不得疼痛,高举两臂,双拳震地,他身前地面竟刹那耸出一堵墙来。温泽恺冷哼一声,一棍捅出,罡风棍气将土墙击了个粉碎。可是,土墙后只有之前被砸出的坑, “夏”长老却不见了踪影。 突然,温泽恺脚边地面裂开,锁链如同毒蛇一般蹿出,击中了他的面部。温泽恺仰天飞倒,鼻骨断裂,嘴唇被抽肿,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紧接着,“夏”长老高声怪叫着破土而出,锁链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落向温泽恺。温泽恺连滚带爬,身上还是着了不少伤。 “穿云式”需要蓄力,站不住脚的话自然无从施展。“夏”长老见攻击奏效,左手竟又拿出一条锁链,甩出勾住了温泽恺的脚,将他拽倒向回拉。 危急关头,温泽恺拍地而起,头下脚上,以棍重杵地面:“第三式,穿地式!” 使这一式的心境是久寻仇家不得时,忿恨满腔无处宣泄。长棍落下后,地面剧烈震荡,“夏”长老忽觉脚下冒出一股推力,将他掀向长棍。温泽恺当头一棍,若不是“夏”长老听风辨位的功夫了得,及时歪头躲避并用锁链招架,怕是连脑浆都要被砸出来。这一棍没砸中脑袋,压着锁链一起击中了“夏”长老左肩,“咔嚓”一声,左肩骨断裂,他惨叫一声,只得撇了左手的锁链。 温泽恺对着脚上的锁链又是一棍杵下,将锁链击了个粉碎,“夏”长老再一次被震飞。温泽恺高高跃起,追上一棍砸向“夏”长老的腰,这一下要是中了,怕是连腰都要断。 不料,“夏”长老却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吐出来的不是血,却是一团炽热烈焰。温泽恺大惊,收棍挡在面前,可惜没有用,烈焰穿过长棍依然击中了他的脸,并爆裂开来。他跌落在地,两手拼命扑打着脸上的火。他的头发、眉毛、睫毛已经烧了个精光,双目灼伤失明,满面焦血,疼痛难忍。温泽恺哀叫连连,想要捂脸却又疼得不敢碰,十分凄惨。 这绝命一吐可是“夏”长老的绝技,是危急时刻保命用的,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使用。威力虽大,但容易防备,只能在近距离施展方可奏效。此招对功力消耗极大,若是不成也就差不多完蛋了。 “夏”长老落地后,丝毫不给温泽恺喘息之机,俯身投出锁链,将散落在地上的碎锁扣全部扫向了温泽恺。锁扣断处尽皆锋利,十有七八都嵌入了他的皮肉,血流了一地。 自温泽恺施展《穿神棍法》以来,“夏”长老终于占得了上风,他破口大骂:“狗屁‘穿风’、‘穿云’、‘穿地’,看我不穿死你十八辈祖宗!”他扬起锁链抽向温泽恺的喉咙。 温泽恺目不能视,又不似“夏”长老久盲而耳聪,喉咙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抽,“嘎”的一声,吐血三尺高。“夏”长老还不解恨,顺势用锁链勾住他的脖颈,向自己拽了过来。 温泽恺干脆竖抱长棍,人棍合而为一,仿若一支利箭,顺着锁链引导的方向袭向“夏”长老。“夏”长老猝不及防,被他顶着一直飞撞到高墙上。两人一起落地,掉在地洞边缘,各自吐血不止,温泽恺的长棍骨碌碌掉进地洞去了。 “穿、穿天式!”温泽恺喉间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人棍合一,势可穿天。施展这一式的心境如同长久寻觅后终得线索,恨不能立马飞到仇人身边将其手刃。 “我穿、穿死你十八辈……祖宗!”奄奄一息的“夏”长老还在嘴硬。 温泽恺扯开脖子上的锁链,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晃悠悠地走到“夏”长老身边,俯身摸到他的脖颈,一把攥住,怒嚎一声将他擎了起来,“夏”长老此时只有蹬腿挣扎的份。 “你可知,我这《穿神棍法》还有最后一式,就连掌门都未曾见过。”温泽恺道,“我早已练成此式,可是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施展。使这一式的心境,须是报仇雪恨后,大快我心!最后一式,穿心式!” “你棍子都没、没了……还穿、穿个屁啊……”“夏”长老口齿不清。 温泽恺淡然一笑:“谁说这一式必须用棍?”他攥紧右拳,将仅剩的功力汇集其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着“夏”长老的左胸穿去。 “夏”长老闷哼一声,随即竟“桀桀”地笑了起来:“你……还是……没穿到,我、我的心可……可不在这儿……” 温泽恺大吃一惊,“夏”长老的左胸内果然没有心!弹指之间,他恍然大悟:“你是镜心异体……” “没……错……我的心……在……右边……”“夏”长老猛然攥住温泽恺的手腕,脚尖踢向温泽恺的脚踝,两人一起倒栽葱摔进了深不见底的地洞之中。 …… 出了“化骨火炉”的六人继续前行。进了“万宝山庄”后就只有一条路,白水集曾尝试飞起越过墙头,可是和“销魂花海”处一样,到处都有法阵障壁,难以逾越。 “看来不突破四大长老,是不可能见着‘集宝盆’的。”田济丰道。 “怒”首座索江涯愤而挥手:“没想到四大长老竟如此厉害,还坐拥地利优势,这不公平!” “我们是在闯龙潭虎穴,又不是参加擂台比试,何谈公平?”“喜”首座陶胜均道。 秋老对荀芳惠说:“弟妹,此行之险已经超乎我所料,再让你继续随行,老夫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你和三弟就留在这里等候,我们几个先去闯关。若是窦远川和‘哀’首座赶上来,你们休整之后再一起来寻我们;若是‘春’、‘夏’两位长老追来,三弟也可护着你与我们会合。” “兄长何出此言?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从决定来此那一刻开始,我就誓与诸位共同进退。”荀芳惠心意坚决。 白水集大笑:“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好媳妇!” “喜”、“怒”、“惧”三位首座至今方知那一对男女原来是“秋风剑圣”的结拜义亲。看得出来,荀芳惠的实力和其他人不是一个档次,却依然如此勇敢。因此,众人都投以赞许的目光。 秋老感激道:“等此事结束,我定会在霏晴派为你们和二弟夫妇补办一场婚礼!到时也请诸位到场!” 三位首座都客气地说:“一定,一定。”唯独田济丰道:“原来你们仍未成婚……”他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白水集还未开口,秋老就忍不住发话了:“我警告你,别打我弟妹的主意!”他这一次的口气,可比在霏晴派茅屋里那一次要严重得多。 “哈哈,岂敢,岂敢。再次重申,我只有仰慕之意,并无亵渎之心。”田济丰依旧是那副厚脸皮的模样。 一行人沿着两边都是高墙的小道,从山庄东北角绕回了中部。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圆拱门廊,门廊另一面是个小花园,可以闻到飘来的阵阵幽香。 “大家小心,‘秋’长老很可能就在花园里。”秋老定了定神,率先穿过了门廊。 花园中有个小水池,池中还有一座假山。一条小道在园中曲折蜿蜒,从进口连着出口,当中没有任何岔道。园中不见半个人影,四周都静悄悄的。众人缓步慢行,警惕地戒备着。正要走出花园时,冷不防从花丛中蹿出一道身影,袭向唯一的女子——荀芳惠。 白水集反应迅速,挡在荀芳惠身前对着那人迎面一戟扫去,那人身形灵敏,腾身避开后又连续几个空翻,立在花坛沿上,高举着两柄短刀。 几人细瞧,那竟是名女子。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衣衫破烂还沾着血污。这会是“秋”长老吗?众人起疑。 “你们是何人!”女子厉声喝问。 “我们还想问你呢!”白水集回道。 女子迟疑了:“你们哪个是‘集宝盆’?” 索江涯道:“我们哪个都不是!我们也是来找‘集宝盆’的。” 女子松了口气,收了双刀:“如此说来,你们也不是‘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咯?” “我们刚从‘夏’长老的‘化骨火炉’那儿过来。”田济丰道,“姑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贴符咒,应是个符咒高手?” 贴符咒?众人齐齐看向白水集手中的青龙戟,果不其然,在戟侧小刃上多了一张小小的黄符。 “谈不上,还是被你给发觉了,看来我的水平还不到家。”女子走过白水集身旁,轻轻一拂收了符咒,然后走到水池边,以清水沃面,又理了理头发,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在下魏伶卿,敢问各位尊姓大名。”女子拱手道。 魏伶卿!“四圣天师”魏伶卿!《清微榜》排名第二十位的高手! 田济丰立即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原来是‘二小姐’!失敬,失敬!在下‘铁秤砣’田济丰。” 三位首座也是头一回见魏伶卿,纷纷还礼。 “早就听闻‘二小姐’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白水集笑容可掬地一躬到底,“之前在太玄洲煌明城,听闻二小姐要收徒,我就一直期盼着到时能见你一面,可惜终究无缘。不想今日却在此处相见,不甚荣幸。” 田济丰又道:“二小姐收徒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不知可曾收得?” “并未收得。今日衣冠不整,让各位见笑了。”魏伶卿柔声道。 白水集好奇地问:“当日想要拜师之人不计其数,个个俊美,怎么,二小姐一个都看不上?” 魏伶卿幽怨地叹了口气:“模样俊又有何用?还不都是贪图我的相貌?想寻个人做伴,最好是两情相悦。可是到了我这境界,恐怕是难寻了。” “哪里的话!只要找个境界差不多的,不是照样可以两情相悦?”田济丰道。 魏伶卿抿嘴一笑:“也是,当初还不如直接宣称是招夫呢。”言罢,她看向荀芳惠:“这位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荀芳惠阴着脸点了点头。她此时的心情有喜有怒,喜的是田济丰的注意力终于从她身上移开了;怒的是丈夫白水集居然也一直盯着魏伶卿的脸。 这时,秋老开口:“魏道友,许多年前你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否记得?” 魏伶卿点点头:“当然记得。三十五年前的冬季,与‘秋风剑圣’于青变洲新唐城偶遇。只是当时不知剑圣身份,言语冒犯,大为不敬。此事一直困扰我心,今日重逢,自当谢罪。”说着,她对秋老恭拜。 秋老赞道:“那时你的符咒之技尚未纯熟,没想到短短三十五年,你竟登上了《清微榜》第二十的高位,着实令老夫钦佩。” “剑圣谬赞了。比起您长年高居《清微榜》第十一位,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秋老问:“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魏伶卿开始娓娓讲述。原来她有一个结拜妹妹,亦被“集宝盆”所捉。她这次来也是为了救人。 “那你是怎么通过‘销魂花海’和‘化骨火炉’到达这里的?又是被何人所伤?”丰启桓问。 魏伶卿十分疑惑:“我于昨日进庄,沿着唯一的通路就到了这里。前面有个十分可怕的利刃机关阵,我被困在里面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到你们了。” 陶胜均道:“看来‘万宝山庄’的格局会随日期变换。这在三大数术布局之中倒也不足为奇。奇门、六壬、太乙,不知‘万宝山庄’是按那一套布的。” “管他是那一套,不是都得闯过‘春’、‘夏’、‘秋’、‘冬’四关?”索江涯道。 “既然二小姐也要找‘集宝盆’,不如与我们同行?”田济丰不失时机地邀请。 魏伶卿欣然同意:“那就仰仗诸位了。” 荀芳惠将白水集拉到一边,小声道:“虽然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我是个认死理的性格,只要认定了之后就会……就会从一而终,”说着,她的脸都红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放心。”白水集捏了捏她的手,“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白水集明显话里有话,荀芳惠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双衍纪请大家收藏:()双衍纪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七百十一章 刃如秋霜 穿过花园,是一座向下的斜坡。坡底立着一间大屋,十分气派。魏伶卿指着房门,心有余悸地说:“房里有一条地下密道,密道中有机关,不易察觉,一旦进入密道,入口就会封死,若非我略通阵法,怕是早已命丧其中了。” 田济丰不失时机地献殷勤:“‘二小姐’莫要忧心,一会儿我走在你前面。” “那就有劳了。”魏伶卿春风化雨地一笑,简直要把田济丰的魂都给勾去。 进了房屋,果然如魏伶卿所言,墙上开了一个洞,洞里是向下的阶梯。除了房门和这个洞之外,房中连窗户都没有。 “看来这条密道是深入山庄的必经之路。”白水集道。 “我看未必。”陶胜均走到内墙前,用指关节轻轻叩了下墙面,“我在屋外时就注意到了,这间屋子的墙并不厚。” “那还不简单?”索江涯抡起板斧对着墙就劈,秋老出声阻止都来不及。 “嘭”的一声,板斧弹飞了,索江涯被气浪掀倒在地,虎口震裂,满手是血。 秋老叹道:“以‘集宝盆’的阵法造诣,怎会让我等轻易破墙而出呢?‘怒’长老实在是鲁莽了些。” “这事儿怨我。”陶胜均走到索江涯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索江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缠在手上:“无妨,一点小伤。” 还是秋老在最前头,率先进入密道。索江涯紧随其后,后面是田济丰与魏伶卿。见魏伶卿走进了密道,白水集赶紧拉着荀芳惠跟了上去。陶胜均扶着眼盲的丰启桓走在最后。 正如魏伶卿所说,在所有人都进入密道之后,入口两侧的墙自动合拢了,密道十分昏暗,仅在两壁有几盏微不足道的油灯。密道十分狭窄,抬手能摸到顶,平伸两臂能触到左右两侧的墙,让人倍感压抑。 “‘二小姐’,不知密道中有何机关?”白水集问。 “顶上、脚下还有两侧的壁上会出现一些利刃,令人猝不及防。地方狭窄,也不便躲避。” “那我们这么多人岂不是更糟?” “其实人多人少并没有多少区别,毕竟密道就这么窄,前后躲避终究还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闪避。”魏伶卿道。 白水集反驳道:“怎么会没有区别?利刃袭来,向后退时就能争取到反应的时间。人一多,前后必定互相阻碍。” “那么大家可以前后离得远一些,免得来不及反应。若还是害怕,我可以触发机关打开入口,你退出去便是。”魏伶卿此言似有羞辱的意味。 田济丰讥讽白水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击败了‘聚灵郎中’吗?怎地如此胆小?‘二小姐’可是足足在密道中被困了一日呢,她都尚有勇气再闯密道。我看你还是护着媳妇出去好了,免得被利刃割伤。” 听田济丰如此说,三位首座惊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聚灵郎中”可是八大帝皇之下的江湖第一高手,若白水集真的击败了他,岂不是比“秋风剑圣”还要厉害? “你这人……”荀芳惠气不过,正要替丈夫出口气,白水集却握了下她的手,讪讪地笑了笑:“‘二小姐’所言极是,前后距离远一些就行了,这么简单我居然没有想到。我这人反应比较慢,我看前后距离十丈比较合适,靠着微弱的亮光刚好能看见前面同伴的身影。” 田济丰哂笑道:“我们八个人,前后距离十丈,队伍就有七十丈长,这密道还不知道有没有七十丈呢……” 魏伶卿道:“密道倒是极长,在山庄地下盘绕,我昨日深入差不多足有一里,依然没看到尽头。所幸利刃都不长,因此安全起见,大家还是两两并行,这样队伍不会拉得太长,彼此也有个照应。” 索江涯表示赞同:“也好,我与剑圣在头里,遇到利刃也可及时提醒大家。” 田济丰巴不得和魏伶卿并行。白水集和荀芳惠夫妻二人舍不得分开。丰启桓眼盲也正好需要另外一人照应。于是,八人分成四对,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 前后拉开距离之后,魏伶卿靠近田济丰,小声问道:“田道友,我看你虽然白发,但面容却很显年轻,长相不丑,也不驼背,为何要起个‘铁秤砣’的名号呢?” 美人离得如此之近,田济丰似乎都闻道了魏伶卿脖颈处散发出来的香味,不禁心猿意马,也凑到她耳边回道:“这与我的功法有关。我的武器是盾,又修炼了一套坚实类心法,一套耐久类心法,所以防御极高。不是我自夸,高境八品以下的人恐怕都难以伤到我的筋骨,再加上我还有宝甲和防御性法宝,呵呵,相信那什么‘利刃’也不足为惧。防御能力这么强,为免别人叫我‘铁乌龟’、‘铁王八’之类的,我就先给自己起了个‘铁秤砣’的诨号。” “原来如此。”魏伶卿点头笑道,“‘铁秤砣’,果然听上去就硬梆梆的。” 田济丰见魏伶卿并未反感自己靠得如此之近,心中更是悸动:“我本想叫‘铁金刚’来着,可是《清微榜》上‘千臂金刚’成名已久,没办法,只能换个名号。” “坚实类心法与耐久类心法……能精通两门心法的高手可不多见,怪不得能在《清微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呢。”魏伶卿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田济丰被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谬赞了,不过是榜末几名而已,哪里比得‘二小姐’高位?‘二小姐’的符术独步天下,田某可是仰慕已久了。” 魏伶卿两指夹出一张符来:“今日就以符咒将你的防御能力再提升一层!” 田济丰自然大喜。 这时,密道里突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磨刃声。八人闻声全都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 “大家小心了!利刃要来了!”魏伶卿大声提醒。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秋老与索江涯忽然闪身左右让开,一道明晃晃的白刃贴着地面从两人中间穿过。索江涯喊道:“地上来了!” 利刃的速度并不算快,加上每两人之间有足够远的距离,所以这道利刃没造成任何威胁。掠过“喜”、“惧”两位首座之间以后,白刃又忽然没于地下,消失无踪。 “那好像不是气波之类,而是实实在在的金属刃!”荀芳惠惊道。金属刃,莫名其妙从地下钻出,又神秘莫测地消失不见,太奇怪了。白水集还特意蹲下检查了一下地面,没有任何缝隙沟槽。 前面索江涯又喊:“右侧墙上!” 又是一道白刃袭来,白水集眼疾手快,端起青龙戟戳向白刃,“叮”的一声,火星四射,白水集只觉戟上传来一股惊人的推力,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天呐,好大的劲儿!”他诧异道。 “那白刃怎么不见了?”荀芳惠左右环视,刚才白刃弹飞之后就没再落地,再次神秘地消失了。 魏伶卿解释道:“利刃看似金属,其实本质还是法阵的攻击手段,并非实体。” “头顶!”“左侧!”这回是秋老与索江涯同时出声提醒。 接下来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利刃一道接一道,有时甚至三道同时来袭,间隔越来越短,而且位置多变,靠简单的言语已经难以描述清楚,甚至最前面的两人话还没说完利刃就已经到后面的人面前了,秋老只得让大家自己当心。 不仅如此,利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白水集只怪刚才“十丈”的距离还是说少了。荀芳惠被他挡在身后,手中抓着青龙戟柄,由白水集带着一起闪避。若实在有躲不开的,白水集就用戟刃给挑飞,在已有防备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够站稳的。 八人之中,最狼狈的就数丰启桓了。他双目失明,单靠耳听刃响根本来不及,陶胜均自己也得闪躲白刃,有时也顾不上他。一连串白刃袭击过后,丰启桓手上丢了根指头,小腿被削掉一块肉。 好在白刃来袭的频率减缓,丰启桓连忙道:“不行了,我得退出去了。” “我送你出去。”魏伶卿身形飘逸,疾速冲到丰启桓身边,拉上他往入口处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入口处传来了石门移动的声音。 可是,白刃再度开始密集起来。这一轮白刃的数目比前番更多,就连秋老这般高强的人都无法全部避开,不得不频频用武器挑飞白刃。 魏伶卿返了回来,她身轻如燕,或攀顶倒立前进,或附壁伏身而行,青丝与衣摆一起在空中飘荡,所过之处留下阵阵幽香。 陶胜均忍不住称赞道:“‘二小姐’好身法!难怪能在这密道中坚持一天呢!” “白刃时缓时急,急时切不可冒进,缓时再往前行。”魏伶卿说着,落在了田济丰身旁,双手分别将一张符咒贴在他的背上,“田道友来打头阵,我在你身后以符咒相助!” 田济丰一听魏伶卿还会紧跟着他,魄力大涨,举盾冲到了最前面。魏伶卿给他贴的两张都是防御类符咒,一张是增强功力护体能力的“灵盾符”,另一张是增强躯体强度的“坚韧符”。田济丰身前有坚实大盾,头顶飞着防御法宝,身外有功力护体,身上穿着宝甲,他默运坚实类心法,再有两张防御符咒的加持,简直是一个修真者能够达到的防御极限了。 正好,正前方地面上袭来一道白刃,田济丰不闪不必,以盾相迎,“砰”,白刃撞在盾上发出一声脆响,竟炸裂成粉消散了。田济丰大笑:“不过如此!”接着,他也不管白刃是从何处袭来了,手持盾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连秋老都由衷地赞叹:“好惊人的防御力!” 后面的同伴们正要跟上,田济丰却停了下来,盾牌前面白光连闪,“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看来又是一波密集的白刃来袭。白刃虽然伤不到田济丰,不过力量却很大,使得他不得不将盾牌杵在地上,以肩膀顶住,如此才能不后退。 本以为白刃密集之后又会疏缓,可谁知这一波持续的时间很长,许久都不见有趋缓的迹象。在白刃的连续冲击之下,田济丰渐渐顶不住了,开始慢慢向后退。众人一看情势不妙,连忙上前相助,六人一起发力,推着田济丰往前走。 白刃完全没有变缓的意思,从上方掠过的白刃甚至已经密集到将整个密道都照得通明的程度。盾牌前不断迸射的白光更是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突然,似有一块石子崩到了田济丰脸上。田济丰纳闷,密道中分明干干净净的,哪来的什么石子?还未等他想明白,脚踝处就中了一道白刃。幸亏他防御力惊人,白刃依然无法对他造成损伤。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东西压根不是“石子”,而是盾牌的碎片! “不妙!”田济丰立即收了武器,道道白刃瞬间击中了他,还有不少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后面的人猝不及防,秋老、白水集、索江涯都受了伤,幸而伤得不重,身上添了几处伤口而已,田济丰自己倒是没事。 “你怎么突然把盾牌收了?”索江涯怒道。 “再不收,我的宝贝盾牌就要被切成碎片了!”田济丰一边说着,一边举臂抵挡白刃。白刃打在他身上“嘭嘭”直响,他全身都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淡光,这是防御法宝的功效。 索江涯啼笑皆非:“盾牌比性命还重要?再说你收了武器,就得靠法宝顶着,法宝被切成碎片你就不心疼了?” 田济丰振振有词:“防御法宝易寻,但趁手的武器难得,尤其是我这种偏门的武器。法宝碎了,再买一个方的、圆的都好使;可是盾牌碎了,就算你把板斧给我,我也不会用啊!” “那就趁着你还能扛得住,赶紧冲出密道!”魏伶卿抬手又给田济丰贴了一张符,顿时,田济丰身上的光由白转黄。 “金身符!”田济丰欣喜地喊了一声,弓起身就往前冲。巧的是,这波白刃的势头终于缓和下来,因此击中田济丰的白刃不多,所以向后的推力也就不似刚才那么大了。 没有大盾抵挡,后面的人就危险了。田济丰挡下的白刃毕竟有限,其他人也无法像他那么“硬”,大家只得再次拉开距离,靠反应来躲避漏过来的白刃,而且不敢再两人并行。 可是,此时白刃的速度比之前两人并行时已经快了不少,十丈的距离根本不够,于是一行人把间隔拉开到二十丈。 到底是“四圣天师”所制的符,效果就是不一般。通常情况下,“金身符”抵挡攻击的时间很短暂,最长也只有数息的工夫。可魏伶卿贴的那张符,田济丰都走出去几十丈了依然还在起效。而且魏伶卿丝毫没有上前补符的意思,依然和田济丰保持着二十丈的距离,看来那张“金身符”还能继续顶一段时间。 “幸而有田兄在,这次一定可以闯过密道了!”魏伶卿高兴地呼喊。 前头弯路墙后隐约传来田济丰得意的笑声:“哈哈!能为‘二小姐’效劳,田某甚感荣幸……” 后面的白水集冷笑不止:“那家伙都忘记此行为何而来了。” 忽然,魏伶卿尖叫一声:“当心!”紧接着,大量白刃从弯角处袭来。众人忙不迭地翻腾躲避。这就奇怪了,有田济丰挡在前头,根本不会漏过来这么多白刃。再说白刃都是贴着四面石壁来袭的,随着密道转弯,白刃也会转弯,况且之前已经过了好几个弯了,都和直路一样轻松。 索江涯慌乱之间被白刃削中了肩膀,刮掉了一层皮去,火辣辣的疼。“‘秤砣’老兄!你怎么搞的?”他宏亮的声音仿佛在密道中响起个炸雷,怕是前后几百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偏偏田济丰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不予回应。 秋老心中一沉,连忙追过拐角,前方密道中哪里还有田济丰的身影?他第一个念头是莫非田济丰已经死了?但是周围也没见尸首啊。 “前面就是尽头了,快走!”魏伶卿从秋老身旁飘然而过。若不是她提醒,秋老还没注意到,远处果真有一扇小门。白刃就是在小门前的壁上冒出来的,只有在白刃出壁的瞬间,才能隐约照出那扇小门。 那么,田济丰是已经冲出小门去了?那他理应告知大家一声。再说想出密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魏伶卿在小门前的两壁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在两壁上连点数次,才破除机关打开了小门。一行人接连从小门蹿了出去,总算是逃出密道了。 没有时间给众人思索田济丰的神秘消失,密道外是一间灯火通明的石室,对着小门的墙上嵌挂着一把铁椅,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体形肥硕,穿着一身耀眼的金色衣服,在宽大的椅子里堆成了一坨肉。他天灵盖顶扎着一根长长的辫子,周围一圈都是光溜溜的。一对倒八字眉,一双吊角眼,一颗蒜头鼻,一张大瓢嘴,嘴上还有两撇细细的卷尾胡。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通过了密道。”大胖子懒洋洋地开口,“欢迎光临我这‘天刃厨房’!” 正文 第七百十二章 剥皮剔骨 “你就是‘秋’长老?”白水集问大胖子。 大胖子没有答话,而是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把手伸到背后,掏了半天,竟拿出一根油油的鸡腿,堂而皇之地当着众人吃了起来。 索江涯额上青筋直冒:“你这厮好生无礼!也罢,管你是不是‘秋’长老,都得受死!”他抡起板斧向铁椅劈去。大胖子反应迅速,一拍扶手,椅子立即上升了一大截,板斧劈了个空。 大胖子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众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好多年没有人吃过我做的菜了,今日算你们走运,我将向诸位献上我的厨艺,尔等死也能做个饱鬼!” “厨、厨艺?”大家面面相觑。 “废话!我说了,这里是‘天刃厨房’,何谓‘厨房’?自然就是做菜的地方。”大胖子振振有词。 陶胜均笑道:“感情你原来是‘万宝山庄’的厨子?” “错,确切地说,是‘万宝山庄’的前任厨子。”大胖子好像有点儿死脑筋,说话时摇头晃脑的,“没办法,老大不愿吃我做的菜,说是太腥气。嗨,我倒是觉得他太娇气,你们看那野外的兽类,哪一只不是茹毛饮血?你们什么时候听过野兽抱怨食物太腥气?” 理是歪理,但还挺幽默,魏伶卿与荀芳惠皆是掩嘴轻笑。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个“前任厨子”脑袋不太灵光,与他理论无益。不过,这一点似乎可以稍加利用。 秋老拱手道:“没想到‘秋’长老精通厨艺,老夫佩服。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他们我都不认识,唯独认识你。呐,因为认识,所以分你个鸡腿吃!”大胖子将啃了一半的鸡腿抛给了秋老,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腰后臃肿的皮肉间掏出一个猪蹄来。 秋老接住了鸡腿,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将鸡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鸡腿显然没有熟透,透过大胖子所啃之处,可以看见白肉里的血丝。 看见秋老的举动,索江涯哭笑不得地问:“你不会是真想吃?” 秋老没回答,而是问大胖子:“不知‘秋’长老如何认得我?我却是对你毫无印象。” “你是‘秋风剑圣’,长年隐居在霏晴派晚飘山的山谷里,派中弟子都叫你‘秋老’,我说得可对?”大胖子瓮声瓮气地问。 “的确如此。” “我本是霏晴派的弟子,不过后来成了宗派的弃徒。所以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 大胖子的话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要说名门大宗弃徒,不是什么稀奇事。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宗派里总会收进几个不好好修炼的弟子。可稀奇的是,一个弃徒竟然成为了足以和血骨坛四位主事战成平手的四大长老之一! “秋老,贵宗弃徒之时难道不会废其功法修为吗?”索江涯不解。 “理应如此啊!”秋老也搞不明白。 大胖子接话道:“那得看是因为什么而被弃。我没别的毛病,就是贪吃了点儿。” “所以霏晴派就没有废去你的功法?”魏伶卿接话后瞅了瞅秋老,“要我说霏晴派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即便这家伙再胖,又能吃得了多少?偌大的一个宗派难道还养活不了?” “像他这种吃法,还真是养活不了。”秋老冷笑一声,“不仅是霏晴派,恐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宗派能养活得了他。” 众人不解秋老此话何意。 “嗨,其实秋老说得也没错。所以被逐出师门,我一点儿也不遗憾。天大地大,总有容得下我吃喝的地方。师父念在我并无恶意,就没废去我的功法,为的是让我遇见危险尚能自保。” 秋老问:“于是你就投身‘大三槛’当了匪徒?” “没错!辗转多处,还是‘大三槛’容得下我。后来又遇上了老大,老大供我吃喝,还许我做菜,我过得很快活!”大胖子越说越高兴,给人一种非常单纯的感觉。若不是在这“万宝山庄”之中,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简单乐观的胖子竟是“秋”长老? “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秋老攥紧了拳头。 索江涯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是贪嘴嘛,何至于说‘丧心病狂’?” “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那肉的气味不对!”白水集道。 “肉?”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秋老手里那根啃了一半的鸡腿上。 秋老将鸡腿抛给了索江涯:“你自己看。” 索江涯仔细检查,也像秋老一样凑近鼻子闻了闻,惊得把鸡腿掉在了地上:“这不是鸡肉!好像是……人肉!” “而且是小孩的人肉!”秋老满面怒色,“那骨头应是小孩的臂骨,被他伪装成鸡腿骨,骨外的肉也只轻轻烤了表面,里面根本就是生的!” 荀芳惠连忙捂住胸口,忍不住想吐。大家这时才恍然大悟,所谓的“腥气”是指什么。 “哈哈哈!”“秋”长老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猪蹄”,“如果不喜欢吃手臂,也别扔啊,这里还有小孩的腿肉,味道更好!” 了解了真相之后,之前他给人的那种单纯、乐观之感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残暴、血腥。 “看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都算是抬举你了!”索江涯吼道,“你在霏晴派就是因为吃人肉才被逐出宗门的吗?你师父居然还私下留手?若是我有这样的徒儿,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哎,别这么说我。” “秋”长老满不在乎,“我在霏晴派时还是挺老实的,不敢这么生吃人肉,我是因为吃了死尸的肉才被弃徒的。” “呕……”这下荀芳惠真的压不住了,干呕连连。 “吃死尸肉就不是生吃人肉了吗?难道你还想直接啃活人不成?”索江涯怒极,“秋老,你回霏晴派后可得好好查一查当年这家伙的师父是谁,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我下山时误将一块人尸认作猪肉,所以才吃了两口。师父也挺无奈的,已经将我逐出宗派,你们就莫要为难他了嘛。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穿肠而过、化成粪土了,上哪儿查去?” “你……你把你师父给吃了?”白水集大惊。 “师父那么疼我,我又不忍与他分离,这样不是挺好?宗派里以为他是下山办事时为宗派而殒身,还为他举行了丧葬仪式。在我这儿他已然化成了我身上的肉,我们师徒二人永不分开,多好!” “秋”长老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 索江涯气得将两柄板斧碰得“嘭嘭”作响:“这种疯子,剁成肉酱都不为过!” “对了,我这确实有肉酱。”“秋”长老从铁椅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惊天动地,“本以为你们都会在快刀密道中被切成肉丁,没想到居然冒出来一个那么硬的家伙……正好,给你们做道好菜,免得你们空腹上路!”说着,他在某处跺了一脚,众人身后的墙壁拱出来一块,旋转过来,原来墙后连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大盆,盆中盛满了血淋淋的皮肉。 荀芳惠尖叫一声,扑在白水集怀里。 “那……难道是田济丰?”魏伶卿花容失色。 白水集抬起鼻子仔细嗅了嗅,然后安慰道:“莫怕,这盆倒是真真正正的猪肉。” “这死胖子竟敢戏弄我们!”索江涯把板斧抡得如风车一般,向“秋”长老砍去。 “秋”长老虽然极胖,但身形却很灵巧,在石室四面墙壁上来回蹿跃,边躲边说:“我是说因为那个家伙,你们才活着进入了‘天刃厨房’,我才正好可以给你们做菜。何来戏弄一说?” 索江涯怒吼:“你逃什么,跟我打啊!” “你们难道不想吃我做的菜?” 荀芳惠忍不住啐道:“鬼才想吃呢!” “这个简单,我把你们变成‘鬼’不就行了?你们的肉身也别浪费了,干脆把你们都做成菜,留给想吃的人吃!”“秋”长老又跳回了铁椅上,铁椅背后的墙面突然翻转,将“秋”长老连人带椅藏在了后面。 索江涯追砍过去,斧头劈在墙上火星四射,震得他两臂发麻,先前受伤的虎口再次开裂。 “不好!”魏伶卿飞身上前,可石墙上连道缝隙都看不见,完全不似有机关的样子。 这时,背后墙壁发出响声,带着石桌的那块墙壁也旋转回去,众人趋之不及,索江涯只来得及掷过去一把板斧。斧头精准地卡住了墙缝,不料墙壁旋转的力量出人意料得大,旋转之势丝毫不止,竟硬生生将斧柄夹成两段。 “哐当”一声,墙壁旋停,又变成不见缝隙的一整面。房内灯火同时熄灭,漆黑一片。 “不会又来‘化骨火炉’那一套?”索江涯道。 陶胜均却说:“这回‘炉’里可没有长老了,只剩我们几个。‘二小姐’,你快点儿想想办法呀!” “我已经在想了!”魏伶卿摸着墙壁走了一圈,叹道,“没发现机关。看来‘秋’长老的阵法水平在我之上……” “他那个傻乎乎的样子岂会什么阵法?一定是‘集宝盆’所制。”白水集道。 “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把你们做成什么菜好呢?”“秋”长老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但却辨认不出是从何处传来的,“大汉筋肉结实,可以煮后用酱腌一腌,切成肉片,一定很有嚼头!”“大汉”,应该说的是索江涯。 “小伙子的肉软硬适中,可以剁成排骨。”这句说的是白水集。 白水集回了一句:“噎不死你!” “老头儿的肉肯定又干又柴,倒是一把老骨头还有点用,能炖汤。” 秋老闻言摇了摇头。 “剩下那个男的有点胖,估计肉腻得慌,要不就用来熬油!” 陶胜均啼笑皆非:“居然还有脸说我胖!” “两位姑娘细皮嫩肉,味道肯定香甜可口,可以做成肉馅包子。” “呸!”魏伶卿和荀芳惠齐齐啐了一声。 “就这么决定了!第一步,扒皮!”“秋”长老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道寒光。这道白刃可远比密道里那些要大得多,若非众人躲避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躲我多少招‘扒皮刃’!” 接着,石室六个方向都有白刃袭来,每一道都足有五尺来长,六人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无奈地方实在太小,彼此阻碍,幸而魏伶卿趁着碰撞之机给每个人都贴上了金身符。符咒果然功效极佳,被大白刃击中也不痛不痒。只是白刃太过密集,魏伶卿不得不在符咒失效之前及时续贴,长此下去符咒终有耗光之时。 “扒皮刃”果然“扒皮”,四面墙壁飞出的白刃不是削向额头,就是扫向脚踝。从天花板和地面飞出的白刃则似是长了眼睛,专门切向前胸、后背和身侧。即便是身体横摆在空中,白刃也是擦身而过,若没有金身符,怕真是要被削去一层皮肉。 在“扒皮刃”开始的一刻,白水集在荀芳惠耳边说了几个几不可闻的字:“贴近‘二小姐’!” 荀芳惠按他所说,不离魏伶卿左右,发现果然有益处:魏伶卿每次都是先给她续上金身符。 白水集曾试着用青龙戟挑拨白刃,可惜耗费的力气与功力太大,得不偿失。 金身符越用越少,好在“扒皮刃”最终在符咒耗光之前停止了。石室中响起了“秋”长老沉重地喘息声:“第二步,断筋刃!” 白刃发生了变化,缩小成一个光圈,有点像是白玉镯子,在空中四下乱飞。“断筋刃”的速度比“扒皮刃”慢了许多,并不难躲。白水集也尝试戟挑白环,很容易就拨开了。这“断筋刃”分明排在“扒皮刃”之后,威力怎么会这么小?魏伶卿干脆连金身符都不贴了。 很快,众人就发觉了“断筋刃”真正的厉害之处——纠缠。“断筋刃”并不像“扒皮刃”那样从一面石壁飞出,又没入对面的石壁,且不计其数,而是总共就那么几十个,碰到墙壁就会弹回石室中央,两刃若是在空中碰上,也会两下弹开,如此就给众高手预判圆刃轨迹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此外,圆刃的飞行轨迹也不是直来直去的,竟会在空中转弯。不愧是“断筋刃”,圆刃总是袭向手筋和脚筋,去而复返,纠缠不休,使得众人不胜其烦。 看来金身符还是不能省,否则一旦被圆刃割伤,就是废去一肢,两肢被废,就等于少了一人。六道金身符用掉之后,魏伶卿无奈地提醒众人:“符用完了!” “无妨!”索江涯在“秋”长老消失的那堵墙前停了下来,深扎马步,俯身垂首,两手撑膝,全然不顾圆刃击得他身上金光直冒。石室中充满了他低沉而匀实的喘息声,一张一弛之间,仿佛整间石室都在随着他呼吸的韵律颤动。他这是在干什么? 忽而,喘息声戛然而止,索江涯一把抄起脚旁的板斧,双手握柄抡圆了一大圈,狠狠一斧劈在了墙上。 “轰”的一声,石室中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晃动了许久才停下来,连空中那些“断筋刃”都被这一斧头给震落在地,消失了。 “这里和密道入口的那间房屋不同。‘秋’长老需要隔墙发动功力,所以墙上必然没有阵法禁制。”索江涯的声音宏亮而又威严,“也就是说,石室的墙也只是稍硬一些而已,只要攻击力足够,就一定能破开!”说完,他旋身又是一斧,石屑飞溅,墙上果然裂开一条缝。 “你竟敢毁我的厨房!”“秋”长老也生气了,“第三步,剔骨刃!” 随着话音,天花板上接连落下数道锋利的铁闸,将众人隔开。索江涯、陶胜均被单独隔开,白水集与荀芳惠被隔在一起,魏伶卿与秋老被隔在一起。 铁闸浑然一块,与墙面、地面严丝合缝。紧接着,墙面与铁闸上接连不断地冒出许多尖刺,每根刺都有拇指粗细,两尺来长,果真像是要“剔骨”似的朝着每一个人扎去。 现在金身符仍在起效,必须在失效之前找到对策。 “当”的一声,索江涯发现身后的铁闸板凸起了一小块,板后响起了秋老沉闷的声音:“‘怒’首座,你我合力攻击此处,破闸要紧!” 索江涯手起斧落,将那凸起又劈了回去,秋老那边也没停,两人合力攻击了好几次,居然还没击破铁闸。 “不许再毁我厨房!” “秋”长老大怒,“秋老,别看咱俩名号相似,又勉强算是同宗,可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别说,还真是,“‘秋’长老”只比“秋老”多一个“长”字。 “第四步,剁肉刃!”也许是担心铁闸板被破开,“秋”长老这一步跟得很快。每一道隔断内,都有无数白刃从头顶呼啸而下,劈头盖脸地袭来。 索江涯发觉闸板另外一边的秋老没了动静,心想劈破闸板依然无法摆脱困境,于是急忙转身再次开始以斧劈墙。 长青寺门人最擅长的就是心法,索江涯修炼的正是与其功法相匹配的刚猛型心法,此类心法会对力量形成增益。在之前的劈墙过程中,他的《摧天心法》已经进入了第二层,这时提入了第三层,只见他上身肌肉鼓胀,双臂隐隐散发着红光——此乃臂力大幅增长的标志。 索江涯大吼一声,这一斧头竟嵌入了墙中,再往外用力拔出,裂缝已扩大并延伸了不少。《摧天心法》依然未到极限,提入第四层后,索江涯整个人似乎都膨胀了一圈,有如降魔罗汉,好似镇煞金刚,大斧横挥,墙壁轰然坍塌,石室终于破开了! 正文 第七百十三章 真假天师 “怒”首座索江涯催动心法,奋起神威,竟将石室坚硬的墙壁给劈塌了。墙后面还是一间石室,尘埃落定后,“秋”长老正拿着人肉“猪蹄”呆立在他面前。 索江涯直接当头一斧劈下,“秋”长老灵巧地向后翻了个跟头,臃肿的身躯只骨碌了一圈就退到墙根。他气得甩了“猪蹄”,抄起身旁靠在墙上的一柄九环牛头巨刀,口中嚷嚷道:“该死的家伙,竟然毁了我的厨房!把你做成菜太便宜你了,直接剁碎了喂狗!” 那柄巨刀着实可怕,长在一丈以上,刀身最宽处足有两尺,刀背厚如小臂,九个铜环有指头粗细,每个环上都串着一颗骷髅。索江涯粗略一瞥,可以辨认出其中有兽骨骷髅、鸟骨骷髅,最后一个环上串的是人骨骷髅。巨刀没有刀锋,顶端是平的,有点像一把大了好多倍的菜刀。吞口是个牛头,向刀身两侧分别伸出一根弯曲的金属牛角。刀柄又粗又长,“秋”长老双手握着刀柄,扬起巨刀下斩。在下落的过程中,刀尖甚至触到了天花板,擦出一道火花,带着沉重的风啸,向索江涯天灵盖落去。 索江涯十分确定,若是挨了这一刀,哪怕是铜头铁骨也得裂成两半。避开之后,巨刀下落之势未停,重重地击中了地面,这一下比方才破墙时的震动还要剧烈,地面瞬间裂开一条深沟,澎湃的气浪从刀身迸发,刀顶飞出一道可见的气波,直冲铁闸而去,“轰隆”一声,索江涯与秋老合击了数次都没能破开的闸板,竟被气波冲破一个大洞。闸板后面的魏伶卿赶紧钻了过来。 “秋”长老劈了一刀之后就一直俯身喘着粗气,看来尽管此招威力惊人,对功力的消耗却很大。 “剑圣呢?”索江涯迟迟不见秋老钻过来,焦急地问道。 “和‘铁秤砣’一样,突然消失了!”魏伶卿道,“刚才一片漆黑,我也没察觉他是如何消失的!” “他们都下锅了!”“秋”长老再次扬起了巨刀。招式太慢,很容易躲。 “借他的招破开闸板!”魏伶卿喊道。 索江涯愣了一下,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可是当着“秋”长老的面说出来,人家还能上当吗? 出人意料的是,傻乎乎的“秋”长老还真上当了。魏伶卿退向第二道闸板,他竟举着巨刀追近了几步,又是重重一刀落下,第二层闸板也破了,白水集化作一道白光蹿了出来,挥戟削向“秋”长老的面门:“还我媳妇!”看来,荀芳惠也和秋老一样神秘消失了。 “秋”长老抬起刀柄阻挡,此时小半刀身还嵌在地缝之中。青龙戟击中吞口牛角,铿然有声,震得白水集胳膊酸麻,巨刀却只是略歪了一下而已。 白水集翻转戟身,锋利的小刃切断了“秋”长老的左手小指。“秋”长老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反而捡起地上的断指,也不顾指上的血迹与灰尘,直接送入口中,“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边嚼边道:“我都说了,他们已经下锅了。你切断我一根手指,必须得还给我一根!”“秋”长老举起巨刀,不停地左右横挥,逼得白水集无法近身,然后缓步走到房间当中,借着抡刀的势旋转身躯。巨刀一圈一圈扫过,上下浮动,将三人分别逼到了角落里。 索江涯退到最后一块闸板前。这块闸板后本只有陶胜均一人,索江涯不知道他是否也消失了,遂喊道:“葫芦,你怎么样?” 闸板后传来陶胜均的声音:“金身符失效,快顶不住了!” “就等着被剔骨、剁肉!”“秋”长老好像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再使用那一招重斩。 “想得美!”白水集一跃而起,轻点巨刀刀面,然后瞅准时机飞身一脚踹在“秋”长老的腰上。好一身肥肉!白水集感觉像是蹬进了一团稀泥,不仅没发上力,还把脚都陷进去了。 “秋”长老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稍稍翻起刀刃,把他向刀刃掼去。白水集连忙用戟柄精准地撑在刃上,止住下落之势,然后将戟尖摆向“秋”长老的手。 “秋”长老之前吃了亏,可不想再被削断手指,立即撒手把白水集甩了出去。 白水集正好落在魏伶卿身旁。魏伶卿抬起手,指缝间夹了一张符咒,正要往他身上贴,白水集却握住了她的手腕:“贴一张就少一张,你还是留着自己用!” “这不是金身符,而是迅疾符!”魏伶卿急道,“可以提升身法速度的,我这儿还有不少!” “你看我的身法速度还需要提升吗?”白水集还是“自负”地拒绝了魏伶卿的好意,“我缠住他,‘怒’首座赶紧救人!” 要救人就得破开闸板。索江涯趁着白水集把“秋”长老引走期间,将《摧天心法》提升到了第五层,他上身的肌肉已经撑裂了衣服,脖子和脸颊上布满了鼓胀的青筋,脸色通红,眼中都是血丝。到了这个阶段,力量已经增强了数倍,但是相应的,身体也接近了能够承受的强度极限。他奋力一斧劈向闸板,“咣”的一声震耳欲聋,闸板上多了个坑,却仍未破开。 “那是老大从深海采集的韧铁矿并且亲自铸炼出来的,除了我和老大之外,没有人能破开闸板!”身后传来“秋”长老得意的声音。 “还没到最后呢!”索江涯放下斧头,双臂聚于面前,把脸埋进臂弯之中,大声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根青筋似乎都在轻微跳动。“《摧天心法》,第六层!”他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目暴突,似要夺眶而出,身形膨胀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开来似的。魏伶卿见状,立即在他背后贴了三张符。 第六层心法对于力量的加成是惊人的,索江涯抄起板斧,只用了一下,就将闸板劈了个四分五裂,陶胜均得救了。 那边“秋”长老惊得瞠目结舌。 “怎么样?你不是说没有人能破开吗?”索江涯将板斧扛在肩上。 “你这个怪物……”“秋”长老此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称赞,“你劈坏了我的厨房,还劈坏了老大辛苦铸炼的闸板,老大该责骂我了!” “哼哼,不用担心,过一阵子他也会和你一起下黄泉!” “滚开!”“秋”长老一刀逼退了白水集,伸手指着索江涯,“你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比一比谁的力气更大!”他居然还不服气。 “有何不敢?”索江涯道,“不过你得先让他们三个离开!” “好说!”“秋”长老居然痛快地答应了,“反正‘冬’那家伙还在后面等着,他们肯定过不了那一关!”说完,他不知用何法触动了机关,身后墙壁上翻转出一扇暗门,门后不远就是向上的阶梯,可以看见外面的亮光。 魏伶卿一边警惕着,一边慢慢挪到门边,突然加速钻进了暗门。“秋”长老果然没有阻拦。 “你们先行一步,我灭了他就赶上来!”索江涯对陶胜均和白水集道。 白水集对“秋”长老怒目而视:“慢着!不把媳妇和大哥交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我都说了两遍了,他们已经下锅了,不在我这儿,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秋”长老还是那句古怪的回答。 陶胜均凑近白水集,小声道:“听此言之意,‘下锅’似乎不是我们所想的意思。在此过多纠缠无益,等见到‘集宝盆’,相信一切都会明了。” 白水集冷哼一声,也从暗门出去了。 “‘怒’,千万别到第七层!”临走前,陶胜均叮嘱了一声。 暗门在他身后合上了,陶胜均快步走出了地道。外面是一座小院,一条小路穿到院外,延伸至远处的昏暗之中。 “春”、“夏”、“秋”三关之后,应该只剩下“冬”这最后一关了。不论是留在“销魂花海”的窦远川,还是留在“化骨火炉”的温泽恺,亦或是退出了“快刀密道”的丰启桓,都没再追上来。事到如今,只剩下三个人了。 “‘冬’长老排在最后,实力应该也是四位长老之中最强的一个。我觉得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为好,恢复一下体力与功力。”白水集提议道。 魏伶卿不安地回头看着地道出口:“可是,万一‘怒’首座敌不过‘秋’长老……” “‘怒’的《摧天心法》已经升入第六层了,没那么容易败的。”陶胜均道,“不过,也别指望他能赶上支援了。” “长青寺以心法著长,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不过‘喜’首座为何没有施展心法?还有之前退出密道的‘惧’首座也是。”魏伶卿不解。 陶胜均解释道:“越是高深的心法,对躯体以及功力的损耗也就越大。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怒’的心法每催升一层,身体所承受的负荷也是成倍增长。所以我说‘怒’不管是赢是输,都不可能再战了。心法对我们来说,不仅是战时的助力,也是生死关头搏命的手段。在密道中不是时机,‘惧’不使用高深心法理所当然。刚才‘怒’已经催动心法,我也就不必这么做了,毕竟‘秋’长老并非是此行最后一个对手。” 魏伶卿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哀’首座一直没有追上来呢,想必是催动心法与‘夏’长老决一死战了。” 白水集摸着下巴:“咦?奇怪了,与‘二小姐’相遇时我们已经过了两关,‘二小姐’如何知道‘哀’首座是留在‘夏’长老那一关的?” “哦,是在‘快刀密道’时,‘铁秤砣’田道友告诉我的。”魏伶卿解释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对了,方才白公子为何要拒绝我为你贴符咒?莫非是嫌弃伶卿符术不精?” 白水集笑了:“岂敢!‘二小姐’制符之术天下闻名,单看那‘金身符’持续时间之久就可见一斑。” “那你不许再拒绝我贴符了!”魏伶卿埋怨道,“即便白公子实力再高,我的符咒也可以起锦上添花之效。再者说,剩下的符咒该如何使用,我心里有数。为了闯关顺利,我们务必要齐心协力才是。” “‘二小姐’教训得是,是我太自负了。”白水集冲魏伶卿伸出手来。 魏伶卿妩媚地一笑:“哪里,白公子实力高强,确实有自傲的资本,若不是你已经娶妻,我……嘻嘻,明人不消细说。”她也向白水集伸出了纤纤玉手。 要说魏伶卿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扭捏,竟然大大方方地向白水集献媚,完全不在意旁边还有个陶胜均。 白水集握住了魏伶卿的手,突然一把将其揽进怀里,笑道:“现在相识也不晚呀!” 魏伶卿先是一惊,随后娇嗔道:“哪里不晚? 郎君玉树临风, 娇妻燕语莺声。 可惜相见恨晚, 他人捷足先登。” 说到最后,魏伶卿想要推开白水集。 白水集却搂得更紧了:“‘二小姐’真是好文采,出口成诗。那我也回赠一首: 可惜情不逢时, 只恨相遇太迟。 区区美人诡计, 果真当我不知?”他猛然勒住魏伶卿的脖子与另外一只胳膊,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 魏伶卿大惊失色:“我就是‘四圣天师’魏伶卿啊,白公子何出此言?” “别再装了,你根本不是魏伶卿!” 陶胜均问:“莫非白道友以前就认识魏伶卿?”。 “不认识,但却认得。”白水集冷笑,“当初在太玄洲煌明城,虽然由于眼盲之故,我未曾亲眼看见魏伶卿,可是却记得她身上的气息,此人的气息分明与她不同!” 陶胜均未被说服:“闻香识人?这未免也太……” “白公子,姑娘家更换脂粉种类是常有的事,何至于以此断定我是个冒充者?”魏伶卿辩解道,“不知你是否听过声音,我此时的声音与彼时可有不同?” “相貌、声音都能模仿,不足为信!” “好,就算是这样,那功法呢?符技呢?这些也能模仿?” 白水集咧嘴轻笑:“我承认你是个高手,而且精通制符之术,但你不是魏伶卿。我刚才所说的气息也不是指脂粉气味,而是化丹的气息!魏伶卿所化的妖灵宝珠来自猿类妖族,而你所化的却是狐类妖族的妖灵宝珠!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混进了我们的队伍,殊不知我早已识破,只是不说罢了。” “白道友,你居然能嗅出化丹的种类?”陶胜均半信半疑,“鼻子可以灵到这种程度?” “不是靠鼻子闻,而是感应出来的。如若不信,呵,你化的丹来自蟒类妖族,可对?” “这……”陶胜均不知该如何回答。修真之人不一定都是通过亲手杀死妖族来获取妖灵宝珠的,也有买来的,这种情况下自然不知道妖灵宝珠来自何种妖族。 “之前在隔断内,你究竟把大哥怎么了?大哥还有我媳妇他们如今到底在何处?快说!”白水集以青龙戟尖对着“魏伶卿”的喉咙。 “想杀就杀便是!枉我之前与你们同舟共济!”“魏伶卿”干脆把眼一闭。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戟刃戳进“魏伶卿”的脖子一点,鲜血冒出,顺着脖子淌落。 陶胜均连忙上前端开青龙戟,劝道:“白道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别太武断了,免得冤枉了她。退一步说,就算她不是魏伶卿,难道你忘记她的功劳了吗?若不是她的符咒,恐怕我们走出那‘快刀密道’都难,如何能来到这里?” “证据?我有的是!在密道里她只给‘秤砣’一个人贴了符,可结果如何呢?‘秤砣’此时又在哪里?这就是你所谓的‘功劳’?” 陶胜均松开了手,哑口无言。 白水集继续罗列:“此人出现时,虽然看起来受了伤,但身上的血却是鸡血的气味!还有,她刚才说是‘秤砣’在密道里告诉了她前两关的情形,这更是现编的假话!她二人在密道里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全都听进了耳朵,‘秤砣’压根就没提起前两关的事!” “可是,这也无法证明她不是魏伶卿啊!” “身份并不重要,关键是她究竟是敌是友!她明明在第三关之前才出现,为何会知道前两关的事?很简单,她一直在监视着我们,也就是说,她和‘集宝盆’是一伙的!刚才在‘天刃厨房’,她喊了一声:‘借他的招破开闸板!’看似是提醒‘怒’首座,实则是在给‘秋’长老暗下命令,否则‘秋’长老为何会乖乖按她说的做?” “魏伶卿”连忙辩解:“冤枉!闸板破开之后得救的人不正是你吗?” “是,但我那是第二道闸板,如果‘秋’长老只破开第一道闸板,单单放你一个人出来,岂不是让人怀疑?还记得‘秋’长老说过的话吗?‘除了我和老大之外,没有人能破开闸板!’这话表明他分明知道自己那一招重劈能够破开闸板,却依然施展了两次,我想他还没傻到这种程度?第一次,是要放你出来;第二次,则是听了你的命令。而你之所以让他再劈一刀,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起疑!” “真是这样吗?”陶胜均还是觉得有点牵强。 “无妨,就算此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但只要我知,她就休想得逞!”白水集将青龙戟尖对着“魏伶卿”的喉咙戳了下去。 正文 第七百十四章 雪海银狐 “铿”的一声,“魏伶卿”身上迸发出耀眼金光,白水集这戳喉一戟,被金身符所挡。“魏伶卿”趁着白水集手劲略松,右手指尖捻出一张符咒,翻掌向他腹部拍去。 与符咒高手对决时,最忌讳的就是距离太近。幸而白水集早有防备,松开胳膊瞬间闪身到一丈开外。 “魏伶卿”站起身来,冷冷地注视着白水集。 “你果真不是魏伶卿!”陶胜均这时才完全相信了白水集,手持蛇矛,摆开了架势。 “魏伶卿”有金身符护体,暂时不惧两人合攻。“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妖族,是我失算了。”她的声音变了,完全不似先前那般悦耳。 “妖族?”陶胜均又吃了一惊,不由得斜目看了白水集一眼。 “不是妖族,如何能感觉出妖灵宝珠的气息?”“魏伶卿”极快地晃了下脑袋,面容也变了:脸型削瘦,颧骨凸出,浓眉细目,谈不上多漂亮。 “我媳妇和大哥呢?”白水集又一次喝问。至于此女子的身份,他估计问了也得不到回答。 “若你有本事闯过最后一关,自然可以见到他们。”女子一跃跳上墙头,看来她并不受法阵影响。 这时,地道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也为之颤动。 陶胜均回首,神情复杂:“糟了,‘怒’还是把《摧天心法》提至第七层了!” “嚯嚯嚯……”女子往远处飞掠而去,巨洞之中回荡着她怪异的大笑声,“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我看你们如何能破关!” 白水集与陶胜均对视了一眼。 “多亏白兄机警,识破了她的伪装。”陶胜均道,“真是出乎意料,连此人都被‘集宝盆’给网罗于麾下。” 白水集眉毛一掀:“怎么?‘喜’首座认得她?” “《清微榜》上有一个人,以易容、善变著称。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连出榜的宝应门都不知道,只给她起了一个称号——‘雪海银狐’,取其‘善于在雪中隐匿身形’之意。因为此人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或者说她一直是以不同的面容隐藏着真实身份,所以曾经有不少人质疑过,《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七位的‘雪海银狐’究竟是否确有其人,但宝应门每次更榜,都从未将此人排出榜外。刚才那女子不仅易容成魏伶卿,甚至连魏伶卿的过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故与我等初遇寒暄时才不露半点儿破绽。我想普天之下,能将易容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之人,除却‘雪海银狐’之外,应该不再有第二个了。”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我倒是刚刚才知道,她的制符之术居然也如此高超,恐不在魏伶卿之下。若是宝应门知道此事,估计会将她的排名再往上提几位。” 白水集笑了笑:“她现在排第二十七位,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排在第二十六位,再往上提,势必要超过马掌门。如此说来,你是觉得她比你家掌门还要厉害?” “我家掌门何尝不是个无视虚名之人?说起来,《清微榜》的排名只可参考而已。就说此次万宝山庄之行,已经现身的三位长老所展示出的实力,哪一个不够上榜?” “唔……你们四位首座也不差。虽然几位同伴都没有追上来,但那几位长老同样没有追上来,可见应是打了个平分秋色。”白水集称赞道。 陶胜均苦笑:“怕是两败俱伤。” “听说在‘大三槛’,‘春’、‘夏’、‘秋’、‘冬’四长老不占地利之便,都能和血骨坛东、南、西、北四大主事打个平手,此番四个长老更加厉害,即便是两败俱伤,相信此行之后,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的英名也将威震天下。” 陶胜均慨叹:“浮名虚誉,过眼云烟而已。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 “那现在要不要回去助‘怒’首座一臂之力?” 陶胜均摇了摇头:“《摧天心法》是‘怒’的绝技,上到第七层之后,其威天下无人能及。若‘秋’长老是个精于算计之辈,尚且有忧,但那家伙明显是个没有头脑的直肠戆士,跟七层心法的‘怒’角力拼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眼下还有强敌拦路,你我二人耽误不得。” 白水集忽然想起陶胜均在离开石室之前对索江涯的叮嘱,遂问道:“第七层《摧天心法》是不是对‘怒’首座有何危害?” “此心法乃是由古时高人所创,总共有九层,正应‘九重天’一说,故名《摧天》。可是随着天地之气渐趋稀薄,已经没人能修炼至第九层了。据掌门所说,在修真新时期之前的那个年代,将此心法修炼到最高的人也只达到了第四层而已,连总层数的一半都不到。如今‘怒’长老专修此门心法,上到第七层已是极限,在心法高层维持的时间越长,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结束运功之后,功力也有可能倒退。第七层……怕是连五脏六腑都要受损,恢复起来可就难了。” 白水集叹了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搏命之举。相信马掌门被救出之后,一定不会忘记四大首座的生死之功。” 陶胜均怔了一下:“白兄如何知道的?” “呵,能让四大首座如此舍生忘死勇闯万宝山庄,除却马掌门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至于‘惩奸除恶’一说,我打一开始就不相信。” “‘集宝盆’抓了马掌门,我们此行的目的和你们一样,是来救人的。”陶胜均终于说了实话,“因为掌门被抓有损我长青寺声誉,所以之前不曾如实相告,还望见谅。” 白水集点点头:“可是‘集宝盆’这是要干什么?抓唐云希也就罢了,马掌门可是有宗派势力的人。他如此树敌,意义何在?” “他抓人而不杀,反而摆开阵势等援兵来闯,相信最终见到他时,一切就都明了了。白兄,我们走!” 一番短暂的对话,让白水集陷入了深思。他虽然有时行事鲁莽,但却不笨。在两位义兄和妻子都等待营救的情况下,他提醒自己务必要考虑清楚所有细节再做出行动。 显然,“集宝盆”以前与唐云希、马凤烟并没有什么过节,也许这就是抓而不杀的原因之一?既然不是图命,那是图什么呢?而且“集宝盆”安排四大长老把守山庄,似乎事前就意料到会有高手前来相救,既然如此,他何不将被抓之人转移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还有,那个“雪海银狐”也非常奇怪,若是她不出现,众人依然得闯过“快刀密道”,没有金身符相助,恐怕受的伤会更重。在“天刃厨房”里也是,不管是何人在背地里耍手段,既然能让秋老、荀芳惠突然消失,自然也能把“雪海银狐”给弄出去,剩下的三人除了索江涯之外,白水集与陶胜均破开闸板都难,即便索江涯催动高层次心法可以破板救人,可‘秋’长老又岂会坐视不理? 最后一点,连秋老这等高手都逃不过那“突然消失”的手段,为何不对所有人如法炮制?为何留下白水集和陶胜均继续闯关? 谜点太多,无从着手。不过白水集唯独能够确定一件事:“集宝盆”是想让他们闯过“春”、“夏”、“秋”、“冬”四关,也就是说,与“冬”长老必有一战。 “好!据‘夏’长老所言,‘冬’长老应是个会使冻气的高手,今日就让我好好会一会他!”白水集心道,脚下大步流星。 两人沿着小路出了院子,立即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寒气,路旁的泥地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霜。随着两人向巨洞中越走越深,光线越来越暗,白霜也越来越厚,脚下的路完全笼罩在冰雾之中,两人只感觉每一次落脚,都有一股寒冷从脚底渗入,沿着脉络往上游走。 “寒气逼人。怪不得‘夏’长老说,可与他极热功力对抗的,唯有‘冬’长老。”陶胜均似是称赞。 白水集可是个在太阴之水里泡了好几百年的“老妖”,对这等寒气自然不屑一顾:“若是法阵所设,还则罢了;若是‘冬’长老刻意而为,我只能说他不太精明。冻气一直覆盖到刚才小院的门口,这么大的范围,要浪费多少功力?难道就为了震慑我们么?” 陶胜均想想也是:“多半是法阵之效。” 小路前方被凸出的岩壁所挡,岩壁后露过来幽幽的蓝白之光。 “就在前头!”白水集加快了步伐。拐过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阔的冰台,那幽蓝之光正是从冰台下方的寒潭中发出来的。 身后的陶胜均道:“看来白兄猜错了,寒气竟是环境使然。没想到在岩洞深处,竟然有这等天然冰潭。” 路到了冰潭前就断了,冰潭后方就是发白的洞壁,两侧也没有其他出路。可是,“冬”长老又在哪儿呢? “冰里有人!”白水集眼力非凡,在幽暗的光线下依然一眼就看见冰台之中那个发黑的影子。 “好像是个孩子!”陶胜均惊呼一声,拿出蛇矛走到冰台中央一通猛戳,可冰面依然光滑如镜,连一丝印痕都没留下。 “此冰并非凡冰!”陶胜均扭头看了看白水集。 白水集一直在仔细观察冰下那团黑影,在陶胜均戳冰的过程中,黑影一动也不动。而且在更深处的冰层中,似乎还有另外几个黑影,这些人都是被‘冬’长老给掳来的吗? “你让开。”白水集将双掌附在冰台上,闭上双眼,催动功力,掌下白光夺目。随着一阵“嘎啦嘎啦”的碎冰声,陶胜均清楚地看到两根冰锥正从白水集掌下向冰台中不断地延伸,裂纹随之扩散至整个冰面,冰台中也有裂纹在向四周放射。 “且慢!”陶胜均忽然攥住了白水集的手腕,他的整条胳膊立即覆结了厚厚一层冰,“不可再继续了,万一那孩子已被冻实,会随着冰台一起碎裂的。”他说的有理。 白水集收了手,跃上了冰台,试图用青龙戟挑开已有裂纹的冰块。可是,冰台依然粘结得十分牢固,并且裂纹正在缓缓地消失。 陶胜均在台边磕碎了胳膊上的冰层:“让我来。”他拿出了于路上吟唱《禅定法经》时使用的钹。 白水集不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陶胜均俯身将耳朵附在冰面上,然后开始击钹。一声声钹响音色由低到高,白水集明白了,这是在试音。在“夏”长老的“化骨火炉”中时,陶胜均和丰启桓就是用这个方法找到了可以激发阵法宝石震荡的音色,才得以摧毁。 现在只有陶胜均一个人故技重施,所以稍微麻烦一些,先试音高,再试声响。由于冰台包着人的那片区域与其他区域的震荡点必然不同,若是先试声响的话,万一凑巧正好赶上裹人区域的震荡点,那也就把冻实的人给震碎了。 许久之后,陶胜均找到了震荡点,运转功力击钹,“嚓”!震人心魄的钹响之后,冰台骤然生满了裂纹,他抓紧时机,用脚尖轻轻一踢,冰台轰然碎裂,冰块纷落,冰晶溅射,冰尘飞扬,冰雾弥漫。 白水集眼疾身快,冒着冰块打砸冲入潭中,将那块未碎的冰坨捞了出来。 冰坨中果然裹着一个少年,看模样也就十岁左右,但头发却是洁白如雪,身穿一身白衣,在冰中盘腿而坐,双眼紧闭,神态从容。 至于冰潭深处那几个黑影,白水集捞取冰坨时已经看清楚了,原来冰台下面还有一层更厚的冰,陶胜均只震碎了上面这层。 “好个俊俏的美少年!”陶胜均赞叹道,“剩下这点薄冰就好办了,用功力催融就行。” “等一下!”白水集要阻止却来不及了,陶胜均稍一运功,冰壳就化成了白雾。 陶胜均诧异地看了看手掌:“这……我还没怎么运功呢!” “是他自己催融了冰壳。”白水集神情严肃,“他就是‘冬’长老!” 少年端坐在原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一动也不动。 “不会?这么个少年怎么会是‘冬’长老?”陶胜均不敢相信。 “试试便知!”白水集竟然直接一戟戳向少年额头正中,吓了陶胜均一大跳,尚未确定少年的身份,此举太莽撞了。 就在戟尖近乎触到少年的瞬间,他的额心处突然发出夺目的蓝白之光,戟尖无法再更近分毫,伴随着“嘎吱”的古怪声响,青龙戟从尖端开始结冰,向着戟柄蔓延。 “哼哼,我说的没错?”白水集收回了戟,在地上磕碎了冰层。 再看那少年,额中出现了一个菱形的、蓝色的冰凌印记。他喉间霍然一声痰响,像是被卡之后忽然畅通似的,然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竟然毁我冰台,扰我修炼,好生无礼!” 白水集冷笑不止:“笑话!你是‘冬’长老,难道不知道我们要来闯你这一关?” “住口!”“冬”长老的语气中透露出与其面容完全不符的威严,“我的冰台凝结至这般已是不易,使吾身融于冰中更是耗费了不少功力,岂容你们说毁就毁?”说罢,他双掌拍地,两股冻气从地面疾速袭向了白水集与陶胜均。 陶胜均一跃而起,不料冻气到了他身下,突然从地里冒出一根粗大的冰柱,柱顶十分尖锐,直追他的双脚而去。陶胜均大惊失色,立即抛下尚未收起的钹,冰柱戳进了钹当中的圆碗之中,他正好脚踏钹堂借力,跃落至冰潭边上。 至于袭向白水集的那股冻气,还未到他面前,他就猛一跺脚,发出一股丝毫不弱的冻气迎了过去,两股冻气相撞,轰然炸裂,冰渣四处乱飞。 “哦?你也是个冻气高手!” “冬”长老似乎起了兴致。不过他始终没有站起身来或是睁开双眼。 白水集瞅了一眼他的双腿,似乎很细,宽大的裤腿显得空荡荡的。 “你的腿……有残疾?”白水集蹙眉问道。 “最初修炼时被冻坏了。”“冬”长老满不在乎,掌上又有动作,但不是发起攻击,而是顷刻之间在自己身下凝出一座小冰台。 “那你的眼睛呢?”陶胜均又问道。 “在身体器官之中,唯有眼睛感觉不到寒气,我嫌它无用,索性挖去了。”“冬”长老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极为可怕的言语,“正好‘秋’好这一口,就赠给他开开胃。” “都是疯子!”陶胜均摇头慨叹。 “眼睛无用?还是头一回听说。”白水集曾经瞎过一次,那始终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的感觉非常不好受,“照你的说法,头发、眉毛同样感觉不到寒气,为何不一并剃了?” “强词夺理。毛发不会阻碍我修炼,而眼观之景太杂,有时反而会扰乱灵台。”“冬”长老一边说,一边平伸双臂,他那一直垂到腰间的白色长发无风而飘,发丝之间雾气缭绕,“单靠冻气气流,已然可以洞悉周围一切,要眼睛何用!” “那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眼睛的作用!”白水集不信邪,挥戟攻上前去。起初,“冬”长老在冰台上移身闪躲,但白水集出戟的速度越来越快,戟影缭乱,攻无定向,加上脚下身法飘逸,“冬”长老躲避起来渐趋吃力,毕竟没有青龙戟的速度快。 “冬”长老猛然一掌拍在身下冰台上,冰台向后滑溜开去,超出戟长的范围之后,他挥臂在身前那么一比划,带起的点点冰尘刹那间凝出一堵一丈多高的冰墙来。之后他双手依然未停,另外三座冰墙以及一块冰板出现,形成一个小冰屋,将他自己罩在其中。 冰墙目测约有一尺来厚,青龙戟猛戳一下,戟尖没进冰墙三寸不到,看来想用戟破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有何难?”陶胜均已经拾回了钹,正欲以声震碎。 “冬”长老突然低喝一声:“爆!” 正文 第七百十五章 肃灵冻气 随着“冬”长老一声暴喝,冰屋碎裂开来,无数碎冰堪比暗器,射向四面八方。 陶胜均反应迅速,一边举钹抵挡一边跃下潭去。 白水集应对得更为轻松,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是在身前凝出冰墙抵挡,然后重重一戟将冰墙击碎,几乎所有的冰块都袭向了“冬”长老。 “冬”长老再次凝结冰墙抵挡。可是,白水集凝出的冰没有那么简单,大量锥形的冰屑眨眼之间穿透了冰墙,冰墙也随之炸裂,“冬”长老猝不及防,被两种碎冰击飞,崩得满脸是血。尤其是白水集的那些冰屑,在伤人的同时,还散发出难以抗拒的冻气,就连“冬”长老这种“玩”冻气的高手都不堪其寒,中伤之处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紫之色。 “你这是什么冻气?莫不是有毒?”“冬”长老赶紧运功逼出了残余未化的冰屑。 “太阴冻气!”白水集困在太阴寒潭数百年之久,冻气功力中早已化有太阴之水的阴寒。 “冬”长老吐了口血:“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同样也会‘太阴冻气’……” “嗯?”白水集眉毛一掀。 “冬”长老又出新招,这回他竟乘着白雾飘了起来,额上闪过一道光芒之后,他身旁多了一个飞舞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蓝色的冰凌,再看“冬”长老额中,那个菱形的印记不见了。冰凌绕着“冬”长老一圈圈飞旋,他身下的白雾也变成了蓝白色,与之前冰潭中发出的光芒相同。 “就看我的冻气与你那冻气哪一方更厉害!”“冬”长老的白发根根向上飘舞,满面凛冽杀气。 “呵,你把我置于何地?”陶胜均见“冬”长老无视自己,跃出冰潭举矛刺击。 “聒噪!”“冬”长老一声怒喝,甩手就是一道蓝白冻气,竟然霎时将陶胜均连人带矛冻成一块巨冰,从空中坠落,幸而冰坨还算结实,骨碌碌滑回冰潭去了。 “冬”长老的冻气不可小觑。白水集沉着脸,召出数道冰雾环,套着身周上下缭绕。青龙戟光芒大盛,戟刃上也多了几个冰雾环。他扬戟挥扫,一道妖力波带着白雾环飞向了“冬”长老。 “肃灵冻气!”“冬”长老将双手食、中二指聚于眼角,睁开了眼睛!更确切地说,是张开了眼皮,本该是眼珠的地方出现了两团蓝光,他张嘴猛哈了一口气,口中喷出一道冻气,迎上白水集那道妖力波,“噗”的一声,一起消失了。“冬”长老没有闭口,从眼眶、口中不断涌出蓝白冰雾,在他身旁弥漫开来。 白水集起初以为他召出冰雾是为了护体,但雾气一直在扩散,好像不是。莫非是以冰雾攻击?似乎也不像,冰雾并未给白水集带来任何危险,只是让他感觉空气稍凉罢了。 整个洞中很快就充满了冰雾,“冬”长老的身影在雾气萦绕之下若隐若现。 突然,雾中射出数道冰锥,白水集发现时已近在咫尺,只得挥舞青龙戟将冰锥悉数当下,然后他冲进冰雾之中,对着半空中“冬”长老的身影猛攻。可是,前几戟都挥空了,最后一记击是击中了,不过不是“冬”长老,而是一块冰而已。 原来“冬”长老借助冰雾隐匿了身形! “现在如何?你有眼睛,何用?我没眼睛,何亏?”“冬”长老的声音在岩洞中回荡,竟听不出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白水集瞪大双眼左右环视,光线太暗,冰雾太浓,到处都影影绰绰的。他冷哼一声,退至洞壁边,左右大幅挥戟,一道道带着太阴冻气环的妖力波向各个方向飞射,洞中的肃灵冻气雾被搅得剧烈翻腾,尖锐的冰块爆裂声不绝于耳。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之下,“冬”长老如何躲避? 但白水集还是低估了“冬”长老。“冬”长老猖狂狞笑:“在肃灵冰雾之中,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抬手就会扰气,挥戟就会生风,这冰雾就是我真正有用的‘眼睛’!”话虽如此,能感觉到和能躲避开还是两码事,“冬”长老绝非等闲之辈。 “那这一招又如何?冰笋参天!”白水集跳起,在空中抡了半圈戟,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整个岩洞为之震颤,大量冰锥从地下冒出。这冰锥比先前“冬”长老的冻气冰柱可要厉害得多,不仅从地面一直戳到洞顶,还布满了整个岩洞的地面。 “哈哈哈!白费功力!有一个地方,你是始终无法覆盖到的!”“冬”长老的声音表明他安然无恙。 “卑鄙!”白水集啐了一声。他也知道“冬”长老藏身之处——冰潭之中。倒不是他的冰笋无法企及,而是因为潭里还有被冻住的陶胜均。 “还有更卑鄙的呢!”“冬”长老戏谑地笑道,待冰笋碎裂消失之后,他故意在白水集面前显露了一下身形。白水集看得清清楚楚,他正坐在陶胜均那块冰坨上。他带着陶胜均一起飘浮,白水集就投鼠忌器,无法肆意攻击,这招确实卑鄙至极。 “冬”长老再度隐匿身形于冰雾之中,“冻凌杀!”随着一声低喝,不计其数的冰球从雾中飞出,射向白水集。 白水集一戟戳起一道冰墙,冰球击在冰墙上“噼啪”作响,纷纷爆裂,削下一层层冰渣。一边冰墙眼见着越削越薄,一边众多后续的冰球呈弧线飞射,从冰墙上方和左右两边绕过,攻向白水集。 幸而白水集有冰环护体,冰球暂时伤不到他。 “冻凌肃杀!”“冬”长老变招了,冰球不再爆裂,纷纷聚拢,“粘”在白水集身周。 白水集大惊,左右挥戟,可冰球坚硬不碎,被击开之后又会连同后来的冰球一起重新聚上来,他只得消耗功力再凝出几道太阴冰环。 最终,冰球将白水集牢牢地封成了一大团,随着“冬”长老寒音彻骨的一声低喝:“爆!”无数冰球一齐炸裂,那可真是: 银晶飞雨下, 碎玉绽冰花。 疑是星河落, 肃灵冻凌杀。 在清脆的冰裂声中,随着冰尘一起飞扬的,还有白水集的鲜血。数道护体冰环也抵挡不住“冻凌肃杀”恐怖的威力,他衣衫破碎,身上到处皮开肉绽,伤口周围竟被冻成了黑紫色。他扶壁撑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呵,中了此招居然还能站得起来,你也算是相当厉害了。”“冬”长老料定白水集无力再攻,大胆地从冰雾中显出身形。 白水集横眉冷目瞪着他,眼神中透出凛冽寒光。可他的四肢都在不停地哆嗦,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我对你的妖灵宝珠很感兴趣。若是能将你的太阴冻气与我的肃灵冻气融合,我岂不是……嘿嘿嘿!”“冬”长老得意地笑了。 “你想挑战我么?”岩洞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冬”长老的脸色立马变了,唯唯诺诺地说道:“不敢,不敢……” “哼!”那人的冷哼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中传出来的,吓得“冬”长老一哆嗦:“我这就杀了他,取妖灵宝珠献给老大!” 原来一切都在“老大”的监视之下!“‘集宝盆’……”白水集小声念着。 “冬”长老抬起双掌,原来他手中托着一条白纱,白纱两端分别系着一个白色小球。看来,那就是他的武器。“冻凌杀”的冰球正从白纱上凝结而升,并跟随环绕“冬”长老的那块蓝色冰凌一起飞旋,越聚越多,随着他一声“冻凌肃杀”,冰球再一次袭向白水集。 白水集身受重伤,又没有冰环相护,再吃一次此招,必死无疑。眼见着冰球即将笼罩,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白水集收紧腹部、拢缩脸颊,猛地吸了一口气。 此情形令“冬”长老呆若木鸡,冰球竟被白水集悉数吸入腹中,甚至连冰雾也被吸得一干二净,白水集的肚子立即胀得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 “冬”长老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这样死得更快!爆!” 只听白水集腹中一声闷响,他突然现出了本体,白泽巨大的身躯将岩洞塞得满满的,“冬”长老连同身下的冰坨都被卡在了洞壁上,正好对着白泽的脸。 好个白泽,再次张口竟将“冬”长老那块冰凌给吞了下去,那无疑是“冬”长老肃灵冻气的本源。 “冬”长老清晰地感觉到肃灵冻气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那头巨兽体内。“不!”他不甘地大叫道。 白泽全身蓝白两色光芒缭绕,交替闪耀。“倒是我先将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了呢。”巨兽口吐人言。 “冬”长老功力大损,气力虚脱,又被卡得牢牢的,一动也不能动。 待光芒减消,白泽轻笑一声:“我一直奇怪你这长老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炼化了圣祖大人的妖灵宝珠!说,你的共工圣祖宝珠是从何处得来的?另外三个长老是不是也有圣祖宝珠?” “什么圣祖宝珠,我不知道!”“冬”长老此时已是有气无力。 “如果我料想得没错,‘春’长老所得的应该是句芒圣祖的木灵圣珠,‘夏’长老所得的是祝融圣祖的火灵圣珠,‘秋’长老所得的则是蓐收圣祖的金灵圣珠,再加上你的水灵圣珠,莫非你们已经集齐了五行圣珠?还有一颗后土圣祖的土灵圣珠在何处?”白泽继续逼问。 此时,失去了冻气的“冬”长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他急忙哀求:“快、快分给我一些冻气……” 白水集恢复了人形,一手接住了硕大的冰坨,一手掐住了“冬”长老的脖子:“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冬”长老死到临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确实不知道什么五行圣珠,我们所化的妖灵宝珠都是老大……”话未说完,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从潭底突然冒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扯着他往下沉。 白水集只觉吃力,再不松手怕是连自己都要被吸入潭内,只得放开了“冬”长老,护住冰坨。 “冬”长老的身影落进潭中,不见了,吸力也随之停止。白水集向潭底望去,原本下面那一层冰台已经消失了,冰潭黑洞洞的,深不可测。 虽然硬吞了“冬”长老的肃灵冻气并使其与太阴冻气融合,可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两股功力相融之后,变得愈发狂躁,在经脉中不停地激荡。白水集顾不上救出冰坨中的陶胜均,赶紧坐下来运气,试图压制汹涌的冻气。他全身都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脸色苍青,伤口的血迹都被冻成了冰。渐渐的,白霜覆盖住了他的脸,俨然像是一个雪人。 不一会儿,陶胜均的冰坨“咔嚓”一声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并逐渐扩大,最终在他奋力挣脱之下碎裂开来。他站在“雪人”身前,静静地凝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人”嘴部突然喷出一口气,霜粉松动纷落,白水集费力地站起身来。“呼……”他长吐一口气,“总算是压制住了,差点儿没命!” “在冰坨之中虽听不见声音,但却可以视物。方才白兄与‘冬’长老的激烈大战我全都看到了,佩服!”陶胜均夸赞道。 白水集苦笑:“若非化出本体,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倒是你,怎么区区一块冰就把你给困住了?” 陶胜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在冰外,我还能以钹声碎冰,刚才却是在冰内。再说凡冰岂可与‘冬’长老以‘肃灵冻气’所凝之冰同日而语?我能保持不被冻伤已算不错了。” “唔……‘冬’长老把你封进冰内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无法全力攻击……”白水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此计太为阴险。”陶胜均慨叹,“幸而白兄实力超绝,虽然最终未能杀得了他,但失去了冻气功力的他必死无疑。” “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还有些事没有弄清楚呢……对了,不知四位首座此行之前是否调查过‘集宝盆’和四大长老的功法路数?”白水集忽然问道,“若是有相关消息,还望告知,常言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陶胜均无奈地摇了摇头:“‘集宝盆’在江湖中展露功法的次数不多。四大长老又是近年来才突然名声大噪的高手,与他们对战过的只有血骨坛四位主事,故而关于他们功法的传闻极少。况且白兄想必知道,我长青寺一向行事低调,不大插手江湖之事,因此消息也远不如宝应门、血骨坛那么灵通……” 白水集点点头:“难怪,估计血骨坛几位主事也不知道四大长老坐拥地利之便后会如此厉害。” “是啊,接下来怕是就要面对‘集宝盆’了,你我务必要小心行事。”陶胜均走到潭边,探头望了望,“可是路在哪儿呢?” “呵,你不正在看着么?” 陶胜均瞪大了双眼,指着潭底回头问道:“白兄的意思是……从这里跳下去?”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出路。”白水集道,“不过在继续前进之前,先让我好好恢复一下伤势与功力,有劳‘喜’首座护法。” “应当的。” …… 服了丹药后休整了许久,白水集的功力恢复了不少,身上的冻伤也不那么疼了,两股冻气融合得还算不错。所幸在这漫长的休养期间,“集宝盆”并未出现,也没有其他人相扰。 见白水集起身,一旁陪坐的陶胜均道:“白兄恢复了?” “嗯,找‘集宝盆’算账去!”白水集走到潭边,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陶胜均微微眯缝起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然后跟着跳了下去。 冰潭底原来连着另外一个岩洞,洞里还有另外一个水潭。两人滑入潭中,温暖的潭水润便全身,格外舒畅。从水潭里出来,白水集感觉伤口的疼痛又轻了几分。他们沿着通道往亮光的方向走出了岩洞,外面竟是一座碧草红花、风景怡人的山谷。原来经过四关鏖战,外面的天早已大亮。 不远处的小河边上,有一座亭子。亭中摆着一把躺椅,有一人正背对着两人躺着。旁边的石桌上摆着各种水果,那男子正悠哉地吃着葡萄。 “高人到此,有失远迎。”那人知道有人来了,但并未起身。 “你派四大长老已经‘欢迎’得够‘热烈’了。”白水集走上前去,“让我看看江湖有名的‘集宝盆’,究竟是何方神圣!” “‘集宝盆’?呵!”男子终于站了起来,负手走出亭子。 白水集细细打量,眼前这人高有七尺,体形偏瘦,头发齐耳,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但目光缺乏生气,唇边有几缕凌乱的髭须,面色蜡黄,近距离还能听出他气息稍有杂乱且急促,似是体虚之兆。 “你……不是‘集宝盆’!”白水集半是疑惑。 “哦?何以见得?”男子饶有兴致。 白水集答道:“‘集宝盆’是个有名的富庶之人,又贪得无厌,想想也该是个富态面相。可是,就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富’与‘贪’。” “‘富’乃身外之物,与自身无关;而‘贪’是可以隐藏的,试问天下谁人不贪?”那人说到“贪”字,陡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炯炯有神的目光也和之前判若两人,“不过,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是‘集宝盆’!” 正文 第七百十六章 双脉异体 此人一声大喝之后,气势完全变了。他的声音和在“肃灵冰窟”中听到的那一声完全一样,“冬”长老对此人十分畏惧,可见他正是四大长老的头领。可他不是“集宝盆”,又会是谁呢? “夺了万宝山庄,抓了香龙驹和马凤烟,从而引来秋风剑圣和长青寺四大首座,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我甚至把与集宝盆有过节的江湖高手都考虑在内,唯独没有算到你。”那人慨叹,“你不仅实力高强,头脑也聪明,竟然识破了雪海银狐。如此强手,清微榜上竟然无名,如此也算是宝应门误了我一招。” 白水集抬戟指着他:“废话少说!赶紧把我的两位结拜义兄还有媳妇交出来,否则你的下场和四个长老一样!” “哦?”那人忽而乐了,“你确定四个长老已经死了?” “冬长老被吸入潭中,应该是你搞的鬼?”陶胜均道,“不过其他三位长老可就在劫难逃了:星影窦远川的实力应该强过春长老;夏长老对上复仇心切的哀估计也占不得什么便宜;怒把摧天心法提升到第七层,秋长老眼见着是活不成了。如果三个长老还活着,他们不可能一直没有追上来。” “可是你们的同伴不也一样没追上来吗?所以,谁生谁死还很难说。”那人竟鼓起掌来。两人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猖狂之言,却发现凉亭后面的小河中有数座冰丘正缓缓升起。每一座冰丘中都封着一个人。 窦远川、春长老、哀首座、夏长老、田济丰、惧首座、秋老、荀芳惠、怒首座、秋长老、冬长老,所有的同伴和敌人都被冻在冰丘之中!除了这些人之外,冰丘里还有唐云希以及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应该就是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无疑。 看面色,所有人都没有死,但每个人都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四大长老难道不是你的同伴么?”白水集满腹狐疑。 “区区几个山匪,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那人神色轻蔑,“只不过是暂且用得上他们罢了。” “你抓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炼丹。”那人得意地笑道。 白水集愣了愣:“以人为药材?” “我炼的丹可不是丹药那种低级之物,而是妖丹!” “妖丹?不就是妖灵宝珠吗?再说此物只有妖族才有,你抓人有何用?” “此妖丹非彼妖丹!自修真新时期以来,修真者对妖灵宝珠趋之若鹜,导致妖族越来越少。可是,升入天境五品的修真者却在不断增多。你可知如今市面上那些妖灵宝珠都是从何而来?” 白水集道:“据我所知,在一千多年前,五行圣祖曾经率领大量妖族与一批来自虚空的神秘强敌大战了一场,虽然消灭了敌人,但妖族死伤无数,遗留下来的妖灵宝珠至今仍未用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的笑声打断:“传说而已,你居然信以为真!我告诉你,化了丹的修真者死后,同样会在丹田处留下妖灵宝珠!” “你的意思是,现在市场上售卖的妖灵宝珠,全都是来自于修真者?”白水集大惊。 “没错!化丹,是指修真者原先的功力与妖力融合的过程。死后,人类功力会溃散,而妖族功力却会凝结,形成新的妖灵宝珠。与妖族一直有妖灵宝珠不同,这种妖力的自发凝结只会在人死后发生,而且是有极大损耗的,所以高品级的妖灵宝珠在市场上可遇而不可求。” “难怪江湖杀伐如此之多。”白水集感慨。 陶胜均道:“其实和拥有高品质的武器、秘籍一样,东西珍贵,就有招来图谋不轨之人的风险,除非实力强大到没人敢起觊觎之心。” “那你是看中了这些高手所化的妖丹咯?既然妖灵宝珠可以自发凝结,所谓的炼丹又是怎么一回事?”白水集问那人,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人倒是不藏着掖着,耐心地回答白水集的疑问:“我的炼丹之技妙就妙在非但不损失妖力,反而还能使人类功力不至溃散!” 白水集大惊:“将人类功力也炼到妖灵宝珠里去?” “人类可以化丹,反过来为什么不行?”那人得意洋洋,“反化丹之道而行之,再加上特殊的同属性妖灵宝珠为引,便可得到比原先化丹时所用更强的妖灵宝珠!我给这种妖灵宝珠起名为融神珠!” 白水集半信半疑:“人类的功力源自于天地之气,只可存于丹田与经脉,人死后重回天地之间,如何可炼?” “一般人当然不行,天下只有我才能做得到!其实我早已练出五行之融神珠,并且在四个长老身上试验过了,其效果如何,你也看到了!” 难怪四大长老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化了此人炼出的神秘之丹! “如此说来,你至少已经杀了五个高手咯?”白水集面色阴沉。 “非也! 高手只死了集宝盆一个,其余四个都是大三槛的山贼匪类,最终珠成,完全是因为四颗对应属性的妖灵宝珠品质极高的缘故。说起来,我的确是有些对不住集宝盆,原本说好试验成功之后,分他一颗火属性妖丹的,可一则我自己也需要火属性妖丹,二则从他那里得来的火属性妖灵宝珠是残缺的,为了第一次炼成融神珠的品质,只好牺牲他了!” 白水集大概明白了,脑中飞速思索着。 “多亏你好奇,陪我说了这么久。”那人大胆地将背影留给了白水集,负手走到冰丘之前,抬起左臂,手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拳刃,然后狠狠一击砸在冰丘上,只听一阵“咔啦啦”的碎冰声响,冰丘轰然坍塌,十三座封着人的冰坨落在河中,列成了整齐的一排。接着,一尺多长的拳刃表面结了一层冰,并发出幽蓝之光。那人挥舞着冰刃,将一排冰坨切削得四四方方的,俨然像是一座座冰棺。 “为了封住这么多高手的穴位,使得他们死时功力不至溃散,我一下子消耗了不少冻气。现在封穴已经完毕,功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该是送你们上路的时候了!”那人转过身来,一脸凶煞之色,右手上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拳刃。 “原来那家伙一直在拖延时间!”陶胜均似乎刚回过神来。 “彼此彼此!”白水集挥起青龙戟直取那人。 那人以左臂拳刃招架,冻气凝冰,青龙戟竟没有完全击破拳刃上的冰壳,同时他右臂拳刃“腾”的一下燃起火来,对着白水集腹部就是一记火焰猛击。 这可真是怪异!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拥有水、火两种属性的功力? 白水集却并不吃惊,而且他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此人,而是封住秋老的那座冰棺!在此人出拳的刹那,白水集侧避一步,用最大力气将青龙戟掷出。 青龙戟带起尖锐的风啸声,扎在“冰棺”上,发出一声脆响之后,竟被弹飞了,滴溜溜旋转着落在河中远处。 “哈哈,没用的!我以凝天冻气结出的冰,没有兵器可以击得碎!唯有我用焚天炎气方可……”话未说完,那人瞠目结舌。 封着秋老的冰棺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大裂纹,弹指之间,冰棺四分五裂,秋老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从裂纹扩散的速度可以看出,这并不全是白水集那一戟的功劳,其实秋老之前已经将冰棺弄得快要碎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将你的周身大穴全都封住了!”那人难以置信。 “区区冻气,岂能封得住堂堂秋风剑圣?”白水集趁机捡回了青龙戟。原来秋老早就传音给他,他也知道那人在故意拖延时间,所以将计就计。 那人紧盯着秋老的双手,他的指尖处光芒流转,分明是以功力凝聚出的剑芒。“竟然能从内部破冰,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哼!我也低估你了,水火相容邢玄厚!”秋老举臂横挥,无数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将两旁封着荀芳惠与“惧”首座的冰棺也给击碎了。 “秋风剑圣,名不虚传!”邢玄厚拍手称赞起来。 白水集赶紧扶住荀芳惠,邢玄厚封穴的冻气对他来说并不难解。“水火相容”这个称号,他也曾听说过,此人在清微榜上排在最后,也就是宝应门所排的天下第三十位高手。不过,他的实力明显在“春”、“夏”、“秋”、“冬”四大长老之上,甚至要超过长青寺掌门马凤烟、“集宝盆”倪达安以及“香龙驹”唐云希,看来又是个实力与名次不符的高手。 常言道:“水火不容”,可邢玄厚却号称“水火相容”,今日得见他冻气、炎气一起使用,方知称号的由来。 “今日就好好领教一番剑圣的高招!”邢玄厚催动身法急冲而来,左脚每一步都扬起一股寒霜,右脚每一步则带起一道烈焰。 “此人不仅可以使用两种不同属性的功力,而且明明是对立的冻气、炎气却没有让他的躯体炸裂,可见他必有一套独门的能够调和功力的高超心法!”秋老暗道。 秋老号称“秋风剑圣”,十指皆可为剑,因为对手冷、热两种功力交错使用,应对起来格外麻烦,所以他施展飘雨追风步,只靠剑气攻击。 邢玄厚在左臂凝出冰盾,抵挡着剑气紧追不舍。冰盾碎了就接着再凝一块,虽然一时间无法近秋老的身,但秋老同样也奈何不了他。 “爆炎浪!”邢玄厚见追不上秋老,于是向身后挥摆右拳,右脚下烈焰猛然腾起,轰然炸裂,他借助火浪之力,仿若离弦之箭直射秋老。 秋老大惊,连忙并右手五指,以功力凝出的剑芒足有半尺之长,“无痕剑气”!他的右臂化作一片幻影,刹那之间也不知对着邢玄厚挥出了多少剑,反正冰盾是碎成了渣。 两人的速度已经快得似乎从地面上飘浮起来,身影来回穿梭、碰撞,激烈的打斗声不绝于耳,乱溢的剑气、冻气、炎气甚至将凉亭都给毁了。 趁着两人斡斗,白水集消除了荀芳惠穴位中的冻气 。“凝天冻气”果然比“冬”长老的“肃灵冻气”要厉害许多,要不是他已将“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怕是连解穴都要耗费许久。 另外一边,陶胜均虽然以功力催醒了丰启桓,但对他体内的冻气却是无可奈何。 丰启桓清醒之后,艰难地说:“先救其他人!” “大哥破冰,我来战他!”白水集脚下一蹬,身化白光,斜刺里截住了邢玄厚。 秋老跃至半空,团身而落,就像是个“刺猬”,无数剑气从他身上飞出,“噼噼啪啪”地落在数座冰棺之上。 邢玄厚见状急了,左拳捶地,“冰封大地!”随着他一声怒喝,一股白霜向四周疾速扩散,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凝结,白水集和秋老的双脚都被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地上。这一招对邢玄厚自己的消耗也很大,他喘着粗气,许久才站直了身躯。 “妖火焚星!”邢玄厚刚起身就抬起右臂又发出一招,大量火球从拳刃尖端飞出,似是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袭向了两人。.九九^九)xs(. 秋老此时才亮出剑来,灵活的手腕挥舞着仙剑对着空中似是穿针引线,织出一片剑影大网,将火球悉数挡下。可是,火球撞在剑上既没有炸裂,也没有消失,只是被弹开,然后绕个弯,再度袭来。 阻挡无用,秋老故技重施,对着火球发出密集的剑气,如此,火球才纷纷爆裂,与剑气一起消失。爆裂产生的威能同样不可小觑,秋老脸上、身上满是焦痕。不过,脚下的凝冰也被炸碎了。 再看白水集那边,果然“太阴冻气”丝毫不弱于“凝天冻气”,他已经破了脚下之冰,正带着火球一路狂奔。 “哈哈,逃不掉的!我这妖火能通过体热差别紧追敌人!”邢玄厚正打算再用同样的招式,却发现白水集突然转向冲着他而来,人到火也到,一阵火焰爆裂之后,两人都瘫坐在地上。 “也让你尝尝自己妖火的滋味!”白水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我本不想用这一招的。”邢玄厚端坐,“不过此招一出,尔等必死无疑!”他的头上突然飞起一物,滴溜溜地旋转着。“水火二分!”随着他一声低喝,他的身躯竟化成一蓝、一红两个虚影,一个笼罩在白烟之中,一个包围在火焰之内,全都看不真切。 以一化二?而且水、火两种功力属性也分开了,这是什么诡异功法?邢玄厚身上的谜团又多了一个。 秋老怔了怔神,恍然长叹:“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异体之人!” 异体,简单来说就是区别于常人的身体。比如“夏”长老的“镜心异体”是脏腑位置左右相反,而邢玄厚的“双脉异体”则是躯体内有两套经脉。 “不仅仅是经脉,我的丹田也有前、后两个!”蓝、红双影一起开口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诡异。 原来如此,丹田、经脉都有两套,如此便可互相独立,怪不得邢玄厚可以修炼完全对立的两种属性的功力呢!那这招“水火二分”他又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见得躯体也有另外一个? 还是秋老道破玄机:“你能如此迅速地在两种不同的功力属性之间切换,身体居然还能承受得住,并且看似两道身影,足见你身法与心法的卓绝,以及还有一个珍贵的法宝。再加上你展现出的阵法实力,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何苦非要去追求什么融神丹呢?” “你被奉为当世排行前列的高手就满足了吗?只能说我与你不同!去死!”两道身影“腾云驾雾”一起向秋老袭来。 白水集正要上前,秋老却呼道:“退后!” 只见秋老闭目垂首,左掌持剑托于胸前,右手竖起食、中二指,双目紧闭,脚下步履轻盈,飘逸而退,口中念念有词: “秋风气烈, 摧花折叶。 人剑合一, 形神俱灭!” 在此过程中,邢玄厚的两道身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秋老。秋老身上金光大盛,他高举左臂,胳膊与剑竟似乎合而幻为一道巨大的剑影。陡然睁目,满头须发都在气浪中翻涌,此时的秋老,就好像一尊下凡的天神。 “破空斩!”秋老手臂落下,那长剑带着道道虚影劈向邢玄厚那两道身影,两道身影自然是左右散开,长剑看似斩了个空,劈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真是地动山摇,石破天惊。山谷之中隆隆作响,仿佛天地万物都为之震颤。那可怜的凉亭在激荡中灰飞烟灭,小河水浪溅涌,水流竟霎时被切断了,一瞬间可以看到河底。那些冰棺也都被震飞了,在空中就纷纷碎裂开来。幸而白水集在秋老提醒之后就连忙退到了荀芳惠身旁,用身躯护住了妻子,否则她势必会被震伤。 再看秋老面前,地面被劈开了一道足有七、八丈长,一丈来宽的鸿沟,深不见底。人剑合一,劈斩乾坤,这才是“秋风剑圣”真正的实力! 邢玄厚呢?两道身影都不见了,莫非他已经死在秋老这至强的一招之下了吗? 正文 第七百十七章 音律破敌 空中,凌乱飞舞的草叶里,夹杂着一片残破的白纸。施展了“破空斩”之后气喘吁吁的秋老眉头紧锁,盯着那张纸片。 邢玄厚果真没有死,从深沟中爬了出来,但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胸前还有一大块血迹,看来受伤不轻。红蓝两色身影已经合而为一,此时的他,左半边身躯散发着阵阵寒雾,头发末梢都凝出冰凌,拳刃蓝光夺目。右半边身躯则冒出火来,发丝冲天而起,拳刃红光耀眼。一人两色,模样看上去十分诡异。 “替命符!”秋老嘴唇轻吐三个字...... 《双衍纪》第七百十七章 音律破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七百十八章 心术不正 “且慢杀他!”“怒”首座索江涯满面怒容,“我有话要问个明白。”他走到陶胜均面前,先狠狠抽了他一嘴巴:“我们兄弟一场自不必说,马掌门和长青寺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陶胜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常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阴郁。“想不到你将《摧天》心法提升至第七层,居然没死。” “呵,这还得感谢那个姓邢的。”索江涯瞥了邢玄厚一眼,“他用冻气冰住了我和‘秋’长老,还封了我的功力,倒是替我保护了身体。” 陶胜均沉默片刻,摇头道:“原来如此,你死了就没法炼火属性融神珠了。” “融神珠……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背叛大家的吗?”索江涯问。 陶胜均平静地回答道:“没错。” “哀”首座温泽恺慨叹:“你的实力已经不弱了,我们长青寺四大首座名满天下,你难道非要登上《清微榜》不成?” “你们又知道什么?”陶胜均轻蔑地笑道,“你们可知八大帝皇的实力为何牢不可憾?正因为他们当初炼化了八颗神奇的妖灵宝珠!这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在苦苦搜寻极品妖灵宝珠,但无一可与八大帝皇当初所化的宝珠相比。直到遇见邢兄,我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就为了融神珠而肆意杀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惧”首座丰启桓怒骂。 邢玄厚忽然插言:“其实你们有所不知,炼融神珠的局限非常大,非得有那五颗神奇的妖灵宝珠才行。过去我杀的都是大三槛的山匪,实力太弱,唯有‘集宝盆’……咳咳咳……”说着,他又吐血不止。 索江涯纳闷不已:“神奇的妖灵宝珠?既然得了高品妖灵宝珠,化了就是了,还炼什么融神珠?” “那神奇的妖灵宝珠无法直接化丹。”陶胜均道。 “我想起来了!”丰启桓忽然惊呼,“许多年以前,马掌门曾经购得一枚奇怪的妖灵宝珠,不仅无法化丹,也感觉不出功力属性,你们还记得吗?” 索江涯点点头:“记得,好像是颗黄色的妖灵宝珠。当时我还笑话他呢,那么聪明的人,居然被奸商给耍了,买回来个无用的妖灵宝珠。” “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邢玄厚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激动。 陶胜均接话道:“邢兄有一颗,马掌门有一颗,‘雪海银狐’有一颗,四大长老从血骨坛抢来一颗,‘集宝盆’有一颗。恰好五行俱全,天底下应该只有这五颗神奇之珠,不对,应该说只剩下这五颗了。遗憾的是,‘集宝盆’那一颗火灵宝珠太小,即便邢兄把‘集宝盆’的元丹补炼于其中,还是比另外四颗略逊一筹。” “所以就看中我的火属性功力了是吗?”索江涯问。 “那神奇的妖灵宝珠加上同属性修真者的元丹,经邢兄融炼之后即可化丹,而且和人类化丹时一样,那五颗妖灵宝珠就仿佛丹田,所融人类元丹品质越高、数目越多,所成的融神珠就越强!” 这不正是邢玄厚之前所说的“反化丹之道而行之”吗?原来融神珠的融炼过程,就是在给五颗神秘的妖灵宝珠化人之元丹。 “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岂是那么容易化的?”白水集终于睁开了眼睛,融合了凝天冻气的他精神抖擞,连伤势似乎都好了几分,“圣祖大人妖力极强,若不是他们在妖灵宝珠上留下禁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化丹爆体而亡呢!” 众人都愣住了。原来那五颗神奇的妖灵宝珠,正是来自于五行圣祖! “因为祝融圣祖,我的冻气才转为太阴冻气,之前又吞了‘冬’长老以共工圣祖妖灵宝珠炼成的肃灵冰源……圣祖大恩,承蒙至今,实乃我白泽之幸。”白水集瞅了一眼邢玄厚,“倒是你,不知走了什么运,竟误打误撞发现了消除部分禁制的方法,幸好还没来得及祸害好人,也未将炼融神珠之法外传。” “啊……原来融神珠依然不是那五颗妖灵宝珠的极限……”邢玄厚惆怅至极,“融炼之法也不可能外传,除了我这样双脉异体而且恰好功力为水、火双属的人之外,没人可以做得到……”看来他战前和白水集所言还真不是狂妄之语。 “大哥,此人虽有恶行,但好在所杀之人都是匪类。我看就废去他的功法,留他一条生路。”白水集对秋老道。 秋老心慈,点头同意了。 被白水集吸走狂躁冻气之后,邢玄厚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他还算识相,先谢了白水集的救命之恩,又谢了两人的饶命之恩。 “他不是抓了马掌门和唐公子吗?又纵容四大长老作恶,留他性命实在太便宜他了!”索江涯气得咬牙切齿。 “若从头到尾都是此人作恶,着实当诛。但其实他只是从‘集宝盆’手中接管了万宝山庄而已,马掌门和唐云希不是他抓的,而是‘集宝盆’所为,想必也是为了融神珠之故。‘集宝盆’已死于他手,也算是一件好事,四大长老应该是从‘集宝盆’死后才归于他麾下的。”秋老道。 邢玄厚感激道:“剑圣明见,的确如此。” “那这个家伙呢?”索江涯瞪着陶胜均。 “那是你们长青寺自己的事,我等不便多言。”秋老自然有分寸。 索江涯问另外两位首座:“你们的意思呢?” “杀!”温泽恺与丰启桓异口同声。 “且慢!”陶胜均突然喊道。 索江涯警告他:“你别以为我们功力被封就杀不了你。你若敢造次,白公子可以替我们出手。” 陶胜均摇了摇头:“我只求死个明白。先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荀姑娘精通音律,识破我的阴谋,我心服口服。可剑圣与白公子都早已发现我是内应,我想知道原因。” 秋老伸出手指:“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全力对敌,这是其一。 在‘化骨火炉’,他人正险吊在坑沿,你却不去施救,待‘惧’首座以磬音扰乱‘夏’长老,致使他落于下风之际,你却‘适时’地想到了出‘火炉’的方法,引得‘惧’首座转而攻击法阵,从而保住‘夏’长老不被我杀死。之后你又利用‘哀’首座与‘夏’长老的仇恨,故意引我们先走,留下两人单打独斗,给邢玄厚以抓人的机会,此乃其二。” 白水集接话道:“在‘天刃厨房’,‘怒’首座破开墙壁之后,‘秋’长老就停止隔墙发功了,这时,闸板隔断内的‘剁肉刃’应该已经停止了才对,可你却说:‘金身符失效,快顶不住了!’由此可见,你在撒谎,你压根就没遇到任何危险,因为‘秋’长老不可能对同伴出手,他把你单独隔断在一处也就理所当然了。此乃其三。” “都是捕风捉影,纯属巧合罢了!”陶胜均依然不服气。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光凭这些疑点的确无法确定你是个叛徒,真正引起我警觉的是你在‘肃灵冰窟’中露出了一个最大的破绽:你明明一开始就被‘冬’长老给封在冰中,而且你还说了在冰坨之中听不见声音,可是你破冰出来之后,却准确地说出了‘冬’长老的冻气叫做‘肃灵冻气’,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个名字的?” 陶胜均狡辩:“四大长老并非无名之辈,事先听说过也不算稀奇?” “你果然忘记了,我后来故意问了你一个问题:‘不知四位首座此行之前是否调查过‘集宝盆’和四大长老的功法路数?’你的回答证实了我的怀疑。” “啊……”陶胜均恍然大悟,双眼暗淡无光,“你好有心计!” “去死!”索江涯手起斧落,自此世上再无“喜”首座,“其实从你决定背叛大家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在下面好好地忏悔!”他虽然怒容满面,眼中却闪着泪光。 “哀”、“惧”两位首座皆是一声叹息。 “对了,那个‘雪海银狐’呢?”白水集问邢玄厚。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未等邢玄厚回答,秋老忽然箭步冲到一人身前,将剑扎进他的腹部。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被刺伤的竟然是“星影”窦远川。 他捂着肚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这时,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女声!秋老果然没有猜错! 秋老肃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消息如此灵通,连我当初与‘四圣天师’魏姑娘在新唐城偶遇之事都一清二楚,可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依然有几处纰漏。” 白水集问道:“大哥早就发现‘魏伶卿’是个西贝货了?” “那是当然。”秋老微微一笑,“当初我与魏姑娘偶遇之时都遮掩了相貌,因为一份珍贵的药材言语相争了几句,从话语口气就能看出,她是个心性孤傲之人,不似这假魏伶卿那般妖媚轻佻。而且在‘快刀密道’中,当田济丰说出你击败了‘聚灵郎中’之时,三位首座尽皆惊讶无比,此假‘天师’却毫无反应,可见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此事只在我们行动前商议时提到过,除了窦远川和田济丰之外,再无外人知晓,而那时不在场的只有窦远川一个人,一切也就明了了。据我估计,她是为了给我们贴上动过手脚的符咒,不能再继续伪装成窦远川,于是就冒充另外一位榜上有名的符咒高手。刚才四大长老拿出符咒时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想必是她佯装摔倒时暗中交给他们的?” “大哥……你真是太聪明了!”白水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你当初怎么会找来一个假的窦远川?真的窦远川又在何处?” “怕是世上根本就没有‘窦远川’这个人。她一直身扮两角,‘星影’和‘雪海银狐’其实是同一个人。不过有一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与‘春’长老全力相斗呢?”秋老也正是想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一剑捅死她。 “雪海银狐”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邢玄厚替她回答了:“她是想在暗器上和‘春’长老一较高下,顺便也检验一下融神珠的功效。我承诺过,第二次炼成融神珠之后给她一颗。” “原来如此。”秋老毫不留情地拔出剑来,“雪海银狐”倒地,死了。 “既擅暗器,又精符咒,单靠哪一项都能荣登《清微榜》,可惜心术不正。”荀芳惠惋叹。 “此女城府颇深,看似为了融神珠对我言听计从,实则暗怀鬼胎。如今看来幸亏没有第二次炼成融神珠,否则她必然会联合四大长老对我不利。”邢玄厚可谓是后知而后觉。 “以后你永远都炼不成了。”白水集抬手要废去他的功力。 邢玄厚却喊道:“等一下!此时废了我的功力,那几颗圣祖妖珠怎么办?即便你们杀了四大长老,妖珠自发凝结的过程中会损失许多功力,反正我的火属性功力还在,不如让我替你先炼好融神珠,以谢饶命之恩。四大长老尚未完全解封功力就被荀姑娘的琵琶曲震昏了,只要白公子消耗少许冻气重新封住即可。” 白水集觉得他的建议不错:“也好,四大长老罪大恶极,的确该死。” “可惜了,五行妖珠中唯独少了土属性。”邢玄厚坐起身来。 “‘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分别化了木、火、金、水四属性的融神珠,那颗土珠,你应该是给‘喜’首座了?”白水集走到了陶胜均的尸体前。 邢玄厚见他又猜对了,暗暗赞叹。“没错,可惜他未封功力身先死,已经无法炼融神珠了。” “那可未必,以‘喜’首座的心机,他岂会轻易去化从未听说过的融神珠?”白水集的视线落在了尸体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上,“否则他的实力又岂会只有这些?” 将戒指认主之后,白水集自得地一笑,果真从中拿出来一颗土黄色的圆珠。 “还有一点缺憾,火灵融神珠并不完整,我本想利用马掌门高超的火属性功力填补,如今也不可行了。”看来邢玄厚是个苛求完美的人。明明自己只需要水、火两种属性的融神珠,偏偏非得炼出五行一套来,而且还一直因为火灵融神珠的不完美而耿耿于怀。 白水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大笑道:“无妨,我知道如何填补火灵融神珠!” “此话当真?”邢玄厚又兴奋起来。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把我二哥、马掌门还有‘铁秤砣’给弄醒。” “唐公子和马掌门都是因为被冰封太久,冻气入体太深所致,过些时候自会清醒。至于田济丰……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秋老忽然叹道:“应是‘雪海银狐’杀的,想必是他在‘快刀密道’中对‘雪海银狐’有什么不轨之举。此人不能说是个恶人,可惜实在是太好色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终究还是因此而丢了性命。” 荀芳惠不禁回想起在“化骨火炉”时田济丰对她的无礼之举,气得涨红了脸,远远对着尸体啐了一口:“死有余辜!” 随后,白水集先将四大长老再次封入冰坨之中,并送回“肃灵冰窟”暂放,又为唐云希和马凤烟解除了封穴的冻气。 险恶的“万宝山庄”之行,自此终于结束。 …… 再说萧天河这边。自白水集夫妇离开之后,他怅然若失。羡水铸造赛结束后,费徒空亦被丹幽帝皇房瀚兴视为上宾,与何天遥一样备受优待。按照房瀚兴的意思,新的天绝塔已在群山中开始秘密开建。为了兑现承诺,萧天河于白水集夫妇离去数日之后,与天遥、费徒空以及房瀚兴道了别,启程前往太玄洲皇都——从乌城。 从羡水城至从乌城路途遥远。萧天河甚感寂寞,打算从孟章界中召一位妖族出来同行。此时,七位妖族已经可以适应轻微界的威压了。七人之中,当属有火属性圣祖妖珠相助修炼的烈炎虎——雷啸炎实力最强,可是他的性格实在是有些不太靠谱,而敖睚眦、石灏明又因为在雨田小寨显露本体消耗了不少妖力,汤元星也在修炼的紧要关头,所以萧天河并不打算打扰他们。在三位姑娘之中,杨月玫太活泼,黎翠嫣太妖娆,唯有白樱雪优雅文静,正合适做伴。 一男一女同行,俨然像是一对小夫妻,两人为免招惹是非,干脆就以夫妻相称。白樱雪是头一次在清微界行走,倍感新奇,正赶上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两人一路游玩观景,十分惬意。 这一日,两人途径一片郊外野林,微风轻拂,送来阵阵飘香。白樱雪抬起鼻子使劲嗅了嗅,满脸陶醉之色,这是她最喜欢的桂花香气。 “要进树林去看看吗?”萧天河问。 “当然!”白樱雪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萧天河目睹她轻袅的白色身影,暗暗笑道:“到底是个小兔子……” 白樱雪的本体是月德兔,是妖族之中少有的兔类,更是罕见的驱虫兔族,其驱虫之技与执明界的玉灵鼠——令狐瑞、遮星蝠——罗静波不相上下。 也许是对毒虫天生的敏感,白樱雪进了林子之后就找了根树枝,边走边挖。 萧天河跟了过来:“怎么,你认得清微界的毒虫?” “大赤、禹馀、清微三界的虫类都差不多,除非是像虫部振微十六堂那些可以修炼的虫妖,其他小虫即便有差别也是大同小异。”说着,白樱雪用树枝挑起一条蜈蚣,“你瞧,虽然颜色、花纹有所不同,但毕竟还是蜈蚣,你总不能管它叫‘蚯蚓’?” 那蜈蚣五彩斑斓,在树枝上卷来卷去,萧天河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快收起来!” 白樱雪腰上斜挎着一个带盖的竹篓,正是她沿路收集虫子用的。她将蜈蚣放进竹篓之后,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看看日渐黄昏,萧天河提醒道:“别太深入了,还得赶路呢,若是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城镇,我们就得露宿野外了。” “这里的桂花香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我去看看就走。”白樱雪完全被花香给吸引住了。 怕耽搁时间,白樱雪不再挖虫,加快了步伐。萧天河没有她的速度快,在后面远远跟着。前方隐约传来了淙淙的流水声,看来附近有条小河。 前方白樱雪的白色身影忽然停住了,随即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正文 第七百十九章 性情中人 那声尖叫并不是白樱雪的声音。萧天河拨开草丛快步上前,发现站在小河边上的白樱雪满脸通红。 “怎么了?”萧天河没发现附近有任何异样。 “真是无耻之辈!”白樱雪咬紧一口玉牙。 萧天河莫名其妙:“刚才惊叫的人是谁?” 白樱雪指着小河对岸的空地:“刚才有一男一女,在那里……在那里……”她欲言又止。 萧天河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道:“可是在行苟且之事?”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不顾廉耻!”白樱雪啐道。 “又不是大庭广众,说起来还是你撞破人家的好事呢!”萧天河甚觉好笑,“赶紧走!” “站住!”这时,远处的树影里走出一位男子,衣衫稍显凌乱,满面怒容,走到河边指着白樱雪喝骂:“呔!你这女子好生无礼!” 萧天河打量了一下,男子油头粉面,体形稍胖,面团似的脸,五官倒是清秀。若是再瘦一些,应该是个俊朗之人。 “是你二人不要脸面,怪谁?”白樱雪回嘴道。 “这里又不是城镇街道,本应无人才是。再说我们先来此处,你是后来闯入,不道歉也就罢了,还要争辩?”男子更生气了。 白樱雪针锋相对:“若不想被人发现,回自己家去!这里是荒郊野外,又不是你自家之地,何来‘闯入’一说?”原来她生气时嘴皮子这么利索。 “既然被你撞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男子亮出一把刀来。 白樱雪毫不畏惧:“怕被撞见,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当夫妻关系。” 萧天河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了,连忙将白樱雪拉到身后,打起了圆场:“这位兄台,切莫动怒,是我们失礼了。” 男子瞟了他一眼:“她是你什么人?朋友,姐妹,还是妻子?” 萧天河按照事先与白樱雪的约定回答:“妻子。” “既是夫妻,想必也能理解男女感情之事。萍水相逢,道个歉也就算过去了,何必咄咄指责呢?”男子收起刀来。 “万分抱歉。”萧天河赔笑道,“不过林中生有毒虫,兄台在这里释放情怀……真乃性情中人啊!” “小小虫子有何惧哉!这里花香水清,景致怡人,二位于黄昏时分深入林中,想必也是心怀同样一番‘美’意?”男子轻笑。 萧天河顺着他应道:“哈哈,果然瞒不过兄台。” 白樱雪本想反驳,见萧天河竟承认了,只得红着脸暗暗啐了一声。 “既然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男子转身冲着林中招呼,“出来!” 大树后面走出一位羞答答的女子,衣服装束与男子相近,长相还算漂亮。 就算长得再漂亮,白樱雪也认定她是个不顾廉耻的女子,不禁嗤之以鼻。 “相逢一场,不如同去喝一杯,如何?”男子邀请道。 白樱雪冷冷地回答:“我们还要赶路。” “此处距离最近的村镇也有数个时辰的路程,你们若是赶路怕是后半夜才有地方落脚了。”男子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兄台。”萧天河拱手道。 见萧天河应了,白樱雪十分不满,低下头,撅着嘴。 “好,你们在此稍待,我们去取些东西就来。”男子和那女子一起走回了林中。 待两人身影消失,萧天河逗白樱雪:“生气了?” “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打交道?低声下气的,让人好不气恼!” “哎,别这么说,毕竟是咱们鲁莽了。这里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二人衣着又相似,我估计,他们应该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那又如何?同是宗派弟子,那两人就不是夫妻,而是师兄妹了。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更显无耻。” “也没规定师兄妹就不能结成道侣啊!本该只是两人的私事,没人知道也就罢了,偏偏被我们撞见。即使我们不说出去,毕竟不光彩,那人恼羞成怒也属正常。就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局面,你觉得他会轻易放咱们离开吗?” 白樱雪翻了一个白眼:“难道你还怕他不成?”的确,以萧天河独有的本事,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 “我是寻思他二人在此,说明宗门离得也不远,万一闹将起来,横生是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和解也好,打消他的疑虑。” “所以你故意承认……”白樱雪又羞红了脸,“早就听杜姐姐说你不正经,果然如此。若是让叶姑娘知道了,我如何说得清楚!早知道就和你以兄妹相称了。” “杜怀柔?那个家伙居然还说我,也不知道谁不正经!”萧天河啼笑皆非,“再说我们在大赤界就认识了,你还不了解我么?” 白樱雪正色道:“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先留下我们,然后回宗找帮手,伺机灭口?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别去贪那杯酒水了。” “放心,他们若是要灭口,必定时刻盯着我们以防逃走,哪里还会留我们在这儿?” 不一会儿,那一男一女果真回来了,两人手中分别捧着一个大木箱。 “在下宁延平,这是我师妹聂芳蓉,我们都是饮空观弟子。今日我宗大部分弟子都跟随掌门去山里祭祖了,二位若不嫌弃,就在我宗内住一晚。”男子挺热情的。 “让二位见笑了。”聂芳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啊,原来是饮空观门人,失敬!”萧天河记得,饮空观是魔道四大宗派之一,掌门也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 “你那箱子里,可是桂花蜜?”白樱雪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正是她之前嗅到的那股特殊的桂花香气。 “正是,姑娘好灵敏的嗅觉!这片山域有一种专采桂花粉的小蜂,酿出的蜜特别香甜,而且还有败火、清毒、安神之效,可是炼丹的珍贵药材呢!我二人今日来此,正是为了……为了采集蜂蜜。”说着,聂芳蓉面露红晕,为掩饰尴尬,她打开了木箱,拿出一个已经灌满了蜂蜜的丹瓶,递给白樱雪,“姑娘尝一尝。” 白樱雪打开瓶子嗅了嗅,又倒了一点在口中,面露喜色:“真是好蜜!不知聂姑娘能否带我去看一看那采蜜的小蜂?”她竟然连通报姓名都给忘了。 聂芳蓉欣然同意,引着白樱雪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宁延平与萧天河目送两人背影直至不见,相视一笑。 “到底还是女子与女子之间好说话。”宁延平拱手笑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萧天河报上名后,两人边走边聊。 原来最近几日是饮空观纪念本门祖师的大日子,宗内只留下少数弟子看守,其他人都跟随宗主进入深山,祭拜数日之后才会回宗。 萧天河好奇地问:“祖师牌位不都是在宗内供奉着吗?为何要去山里祭拜?” “其实这里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宗门之地。原先的旧址因为早年间一场地震彻底毁了,后来我们举宗迁徙至此,所以门内弟子对现在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归属感。掌门带领宗内子弟前去山域中最高的山巅,祭天、祈地、拜祖师爷,祷念有朝一日能迁回去。可惜原先的山都塌了,只剩一堆乱石,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宁延平叹道。 稍稍了解了一番饮空观之后,萧天河忍不住问起了今日之事。 宁延平无奈地讲述,聂芳蓉其实是宗内一位长老的女儿。两人两情相悦,偏偏那位长老有些势力,性格又固执,不顾女儿的心意,一心只想把她许给宗主的儿子。宁延平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指望着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能让长老改变想法。“其实这次我是出宗办事提前归来,才有幸和聂师妹相会。否则,聂长老才不会让我们俩有机会独处呢。只是宗内不可肆意妄为,万一被人发现可就糟了,于是我们趁机出宗幽会。等师妹豆蔻怀胎,有了我的孩子,聂长老应该就不会再强求了?退一步说,即便他还是不肯松口,也没有人会要有孕在身的师妹?最后他只能把师妹许配给我。”宁延平美滋滋的。 “你就不怕聂长老知道后雷霆盛怒,将你逐出宗派,逼聂姑娘终身不嫁,把你的孩子当成孽种打掉?” 宁延平望向萧天河的眼神十分复杂:“应该不会?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萧天河笑了笑:“希望不会。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感情受阻,为何不携手私奔呢?躲在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享受人生幸福。即便若干年之后再与聂长老相见,孩子都好几个了,相信他也无可奈何。那才是真正的‘生米煮成熟饭’,你现在这种行为在聂长老看来完全就是‘奸骗’,他知道之后不杀你都是好的了。” “这……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私奔,可是以后的修炼怎么办?再说聂长老知道我拐跑了他的女儿,岂会善罢甘休?再加上为情而私奔是有辱宗门之事,估计饮空观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设想的那种情况……恐怕难以实现。我只希望师妹怀孕之后,掌门和聂长老为了遮丑,索性成全我们算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一死,能得师妹钟情,我这辈子也算值了。”宁延平惆怅万分。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奈。他的计划虽然有些荒谬、有些下作,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起来,能有这等魄力的人也不多见。 “那就预祝宁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萧天河送上祝福。 “谢谢。能像你们小两口一样就好了,唉……”宁延平看向萧天河的眼神满是羡慕。 其实萧天河何尝不惆怅?飞升许多年了,血骨坛、宝应门也找了好久了,叶玲珑依然杳无音信。“玲珑啊玲珑,你到底在哪里?”萧天河心中暗叹。 接着,宁延平又问了问萧天河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挺投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山谷前。饮空观就座落在谷口,连接左右两山,可以说,山谷完全变成了饮空观的后院。 “这里本来是个荒弃的小镇,后来慢慢改造成现在这样的。”宁延平解释道。 在大门前等了没多久,聂芳蓉和白樱雪也回来了。看见宁延平后,白樱雪向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想必是路上也从聂芳蓉那里了解了两人的苦衷。 据宁延平说,在祭典期间,宗内只有二十多个弟子看守。进宗之后果然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四人沿着小路上了西山山坡,进了一座大院。院中有一口井,井旁还挂着一口大钟。宁延平向两人介绍:“这里本是荒镇的山神庙,稍微改了改就住下了。” 萧天河问他:“你也住这个院子里?莫非聂长老就是你的师父?” “聂长老是我师伯,连师父都要听他的,否则师父也许还能替我说几句好话。”宁延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今晚就住大钟后面的那间房,那是我师兄的房间。他外出办事去了,还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宁延平!你好大的胆子!”正屋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位满面怒容的长须男子走了出来。 “爹!”聂芳蓉花容失色,“你不是去山中祭拜了吗?” “住口!我没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师伯!”宁延平满头冷汗,战战兢兢地恭拜。 聂长老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宁延平疼得哼哼唧唧,站不起来了。 聂芳蓉赶紧伸臂护在心上人身前:“爹,你别怪宁师兄!是我愿意的!” 聂长老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当即重重一耳光,扇得聂芳蓉眼冒金星,脸上五个指头的红印逐渐清晰。 萧天河与白樱雪对视一眼,各自暗叹:“好狠的父亲!” “说!你们两个刚才干什么去了?”聂长老斥问。 “我去林中采集桂花蜜,宁师兄担心我一个人拿不了,就随我同去帮忙……” “还不说实话?我都问过了,你离宗时是未时二刻,采这两箱蜂蜜需要两个时辰?”聂长老又是狠狠一记耳光,可怜的姑娘,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白樱雪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拱手道:“聂长老请息怒。聂姑娘是因为遇见我们才耽搁了,你不要怪她。” “你是哪里来的?此乃我自家之事,外人休要多管闲事!”聂长老对白樱雪也吹胡子瞪眼的。 “就算是家事也别打人呀!聂姑娘多可怜,她可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不心疼?”白樱雪蹲下身搂着聂芳蓉,轻轻替她揉着被打肿的脸蛋。 “滚开!再啰嗦我连你也一块儿打!”聂长老可真是个暴躁的家伙。 白樱雪生气了,抬头冷眼瞪着聂长老。 聂长老还真扬起手来,萧天河赶紧上前作揖:“聂长老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若换做别人如此嚣张跋扈,萧天河早就出手了。可此人是饮空观长老,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聂长老真是逮谁凶谁:“你又是什么人?我都说了少管闲事!你嫌命长了么?” 萧天河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回道:“我是步皇的朋友!” 太玄帝皇步重芳,他的朋友自然没人敢惹。 聂长老果然吓了一跳:“步皇?你是说太玄帝皇步重芳大人?” “正是。” 聂芳蓉都停止了哭泣,吃惊地瞪大婆娑泪眼望着萧天河。 “哈哈哈!”聂长老抚须大笑,笑声恐怕连整个饮空观都能听得见,“你这种毛头小子会是步皇的朋友?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萧天河没有争辩,而是将步重芳给他的那柄短匕拿了出来。匕首上一面刻着一个“步”字,另外一面刻着一个特别的图纹。 “快给我看看!”聂长老一边说一边抢了过去,颠来倒去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长吐了一口气,“没错,这花纹正是太玄帝皇的徽印,看铸技也确实是出自太玄宫铸匠的手笔。小子,你这匕首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步皇亲手给我的。” “哦?那你应该是见过步皇咯?我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步皇大人了,不知他老人家功力是否又精进了?” 萧天河笑了笑:“看来聂长老还是信不过我。步皇根本就不是‘老人家’。”而后,他准确又详细地形容了步重芳的相貌,使得聂长老彻底相信他不是偷匕首的盗贼,而真是步重芳的朋友。 而且聂长老猜测,萧天河不仅是步皇的朋友,还不是一般的朋友,否则步重芳绝不会赠予他刻着帝徽的匕首。刻着帝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把匕首本是步重芳自己用的! 从此开始,聂长老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先是客客气气地询问了萧天河与白樱雪的名字,然后为之前的粗言鄙语向两人道歉,最后还盛情地邀请两人进屋一叙。 这会儿,萧天河又替那对“苦命鸳鸯”求情,聂长老欣然表示不再追究,对女儿道:“起来,今日看在萧公子与白姑娘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 聂芳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总是凶巴巴的父亲吗? 墙边的宁延平揉着肚子站起来之后,聂长老招呼他:“你和蓉儿先陪着二位贵客,我去附近的镇上去买几坛好酒。” 宁延平说过,此处离最近的村镇也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可算不上“附近”。萧天河忙说不用,可聂长老哪里肯听?叮嘱聂芳蓉务必将两位客人留下,然后他匆匆飞离了饮空观。 聂长老走后许久,聂芳蓉和宁延平依然迟迟没有回过神来,不仅是因为聂长老态度的巨幅转变,也因为萧天河“太玄帝皇的朋友”这个身份。 “没想到令尊还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呐。”萧天河打破了沉默。 聂芳蓉眨了眨眼睛:“萧公子,现在就剩咱们四个,还望如实相告。你果真是……步皇大人的朋友?” 萧天河点点头。 聂芳蓉和宁延平对视一眼。 “太好了!”宁延平喜上眉梢,握住心上人的手,“有步皇的朋友替我们说情,师伯他肯定会同意咱俩双修的!” “嗯!”聂芳蓉也兴奋得连连点头。 “我看未必!”白樱雪给两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错情谬爱 宁延平和聂芳蓉寄希望于聂长老能够看在萧天河的面子上同意两人双修,但白樱雪却觉得不太可能。 “白姑娘,你不了解聂长老,他可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平日总是板着一张凶脸,除了对掌门之外,极少见他面露笑意。但是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得知萧公子是步皇大人的朋友之后,他一连笑了几回了?”宁延平道。 就连聂芳蓉也说:“没错,不怕二位笑话,我爹他对我都从来没有像对萧公子这等好态度。还是劳烦萧公子替我们说说情,反正我爹也不知道我们是偶遇,到时就说我们早就相识,你们夫妻今番是特意来饮空观探望我们的。” “说情小事,乐意效劳。只是这结果嘛,也许不会像你们预想得那么美好。”萧天河与白樱雪一样不抱乐观,“尽管令尊对我态度不错,但这种儿女私情,他应该不会听我的。” “先得知道掌门公子对你是什么态度,他很中意你吗?”白樱雪问。 聂芳蓉摇了摇头:“嵇师兄对我和对其他人一样,都很客气。此事掌门也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她苦笑一声,“若是掌门父子都同意,以我爹的强硬性格,我恐怕早就被逼成婚了。现在弄得我爹总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好像我没人要,硬要塞给人家似的,甚是丢脸。” “也许掌门是不好意思驳令尊的面子。唉,既然别人不愿意,何苦非要如此呢?”萧天河真替聂芳蓉感到不值。 “谁说不是呢?”聂芳蓉又委屈得泪光闪闪。宁延平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慰着。 “我有一事不明。”萧天河问道,“令尊已经贵为长老了,为何还非得把你嫁给掌门公子不可?恕我直言,令尊也许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但趋炎附势也得有所图才对啊!他总不能指望着掌门把位置传给他?” 聂芳蓉和宁延平都愣了,他们俩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白樱雪猜测:“也许是为了聂姑娘以后能在宗里吃得开?毕竟嫁给掌门公子嘛,别人自然得尊她一等。” 萧天河反驳道:“那‘长老之女’的身份就吃不开了吗?况且如果现在聂姑娘在宗里不受尊敬,恐怕也是聂长老造成的。此外,我觉得一个能置女儿终身幸福于不顾的父亲,是不会替她的将来考虑那么多的。”说到这儿,他下了定论:“聂长老一定是为了他自己。” 房中陷入了沉默,聂芳蓉落寞地看着桌上的烛灯出神。 “总而言之,我先替你们求情试一试,说不定令尊会满口答应呢。”萧天河安慰她。 聂芳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气氛太沉重了,于是萧天河转移话题,四人闲聊了一阵后,聂长老赶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从储物法宝中拿出几碟下酒好菜,在桌子上铺张开。“山野小镇,珍馐不多,只能赶出这几道菜来,见谅。”他满脸堆笑。 破天荒头一遭,他也招呼聂芳蓉和宁延平一起入座。酒过一巡,他问起萧天河与太玄帝皇步重芳相识的过程。萧天河将在羡水山巅的事粗略说了一遍。当听说萧天河还有个弟弟成为了丹幽帝皇房瀚兴的座上宾时,聂长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聂芳蓉与宁延平对视一眼,桌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萧天河的来头居然这么大,他越是受聂长老尊重,促成两人美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聂芳蓉不失时机地故意“透露”,萧天河“夫妇”是她和宁延平的“故友”。聂长老知道之后,更是兴奋得红光满面,频频举杯。 火候到了。萧天河装作早就知道宁、聂二人两情相悦,询问聂长老打算何时让两人成婚,并声称到时必来贺喜。 聂长老的盈盈笑意忽然全都消失了,宁延平和聂芳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实不相瞒,我本打算让小女与掌门之子成婚。”聂长老说着,看了看聂芳蓉,“不过念在她费尽心思竟然寻到一个步皇大人的朋友来说情,也罢,我就不强求她嫁给掌门公子了。” 宁延平和聂芳蓉大喜过望,两人相视而笑。 萧天河正要拱手称谢,聂长老却继续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萧公子能答应。” “好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当竭尽所能。” “我希望萧公子娶了小女。”聂长老此言真是有如晴空霹雳,惊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爹,萧公子的妻子不就在……”聂芳蓉刚说了一句,被聂长老瞪了一眼,吓得不敢说了。 “请恕在下实难从命……”萧天河说着,悄悄捅了一下白樱雪。 白樱雪连忙佯装生气:“聂长老,你这是何意?是要拆散我们夫妻不成?” 聂长老抚须大笑:“行了,你们都不要再装了。以我的阅历,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萧公子与白姑娘根本就不是夫妻!” “这……聂长老何出此言?”萧天河不解是何处出了纰漏。 “夫妻之间,举手投足、言语交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有爱意蕴藏。你二人虽然关系不错,但却是敬意的成分更多。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朋友?” 萧天河与白樱雪哑口无言,宁延平和聂芳蓉更是大吃一惊。 “你们也并非小女和延平的故友,而是今天刚结识的?”聂长老原来早已心中有数,“不过才初识,萧公子就愿意为小女求情,果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小女以后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他这番话说得俨然像是一位慈父。 “果然瞒不过聂长老。”萧天河对他敏锐的洞察力肃然起敬,“不过白姑娘虽然不是我的妻子,但我的确已经娶妻了。令嫒之事,恕我不能答应。” “唔……那也无妨,既然你已娶妻,那小女就给你当妾。二女共侍一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以小女温柔的性格,肯定能和令正好好相处。”聂长老真是个倔强的人。 萧天河头皮一阵发麻。 “爹!你为何非要把女儿塞给这个,塞给那个?人家萧公子都明言拒绝了,你还让我给他当妾……”聂芳蓉泪流满面。 “住口!”聂长老吹胡子瞪眼,“萧公子和白姑娘装成你的故友乃是义气,而你却是在欺骗爹!我没找你算账,你还有脸质问我?” 聂芳蓉掩面大哭,冲出了房间。宁延平刚想追出去,却被白樱雪按住了,她自己追了出去。在她想来,剩下三个男人在房中,一定得把问题给好好解决了。 “让我纳令嫒之事,聂长老休要再提。”萧天河干脆直说了,“我不明白,聂长老为何始终不同意让令嫒与宁兄双修?虽然相识不长,但我看得出来,宁兄对令嫒可谓一往情深,令嫒嫁给他之后肯定会很幸福,难道这样不好吗?” 宁延平赶紧起身,拍着胸脯表态:“师伯,我发誓,如果娶了师妹,我一定会对她百般疼爱,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聂长老叹了口气:“你坐下,看来这件事我不得不说了。延平,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加入饮空观的吗?” 宁延平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何问起这件事:“记得,是师伯您领我入宗,让我拜在师父座下。” “后来呢?在修炼之事上我对你关照如何?” “师伯对我要求严格,我知道,那是为了督促我上进。” “是不是唯独在你和蓉儿感情的事上,我对你不好?” 宁延平咬了咬嘴唇:“是。” “你和蓉儿从小就认识,在你们入宗之后,我之所以没有亲自收你为徒,就是为了不让你和蓉儿有过多接触,但又不想你离我太远,所以就把你安排在师弟座下。可是感情之事有如洪水猛兽,长大之后,你和蓉儿之间还是产生了爱慕之情。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把你们二人其中一个送得远远的,今生再难相见才好。真是一时不舍,悔恨万分呐!”聂长老惆怅地叹道。 萧天河隐约听出些眉目了,浑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宁延平还是不解:“我和师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互生爱慕不是很正常吗?师伯您既然关照我,为何不许我娶师妹呢?” “非得让我直白明说吗?”聂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事到如今,就不要我这张老脸了。延平,你可知你的父亲是谁?” “不知。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宁’姓是随母亲……”宁延平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近乎要脱眶而出,结结巴巴地呢喃,“不、不会……不!不会的……” “延平,你和蓉儿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聂长老一语道破。 “哐当!”门被猛地撞开了,聂芳蓉涕泪横流地站在门口,“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聂长老其实早就知道女儿在门外偷听,他是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了:“那是爹一时冲动铸成的大错,害得延平他娘未婚而孕,饱受欺辱。碍于自己的名声,我不便将她接回饮空观,只把你和你娘接了过来,最后害得她郁郁而终,留下延平孤苦伶仃。这时,我再以‘照顾邻居遗孤’的名义,将延平接进宗来,让一子一女都在我的身边成长。” “原来小时候那位可怜的邻居姨娘是被爹祸害的……怪不得,怪不得爹对她那么关照,可怜我娘,至死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爹心肠好……” “是我对不住你娘,更对不住延平的娘。”聂长老语气沉痛,拈得长须“吱吱”作响。 “哈哈,哈哈哈……”聂芳蓉忽而大笑着跑远了。 “白姑娘别去追了,让她冷静一下。”聂长老喊住了白樱雪,又对呆愣愣的宁延平道,“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牵涉到你二人感情之时,我教训你们出手才那么重。因为我的过错,让你们受委屈了。” 宁延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泪水潸然而下。 萧天河与白樱雪对视一眼,也为苦命的两人黯然神伤。 屋外渐渐飘起雨来,落在房瓦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子,聂长老继续往下说:“祸既已酿成,只能尽力补救。我想把蓉儿嫁人,断了你的念想,但又不想随随便便把他许给宗外那些不熟悉、不可靠的人,而宗内其他男弟子都知道你二人感情甚笃,没有人愿意接近蓉儿,于是我想方设法想让掌门公子奉父命娶了蓉儿,但掌门又始终没有答应。今日遇见萧公子,发现他既有情义,又是个能得步皇大人赏识的青年才俊,所以甚至不顾蓉儿将来的修炼,想让他带走蓉儿。萧公子、白姑娘,多有得罪,也让你们见笑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小时候一直恼恨,为什么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我只有母亲,却没有父亲。我娘她死得可怜,别指望我会叫你一声‘爹’!”宁延平此时心乱如麻,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吼、大哭一场。 “我知道,我不配。”聂长老揉了揉眼睛,“不过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和蓉儿可以继续留在饮空观修炼,但必须慧剑斩断情丝,以兄妹之礼相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相信以后你们都能分别遇上情投意合之人……” 正说着,一位饮空观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来:“聂长老,不好了!聂师姐她自尽了!” “什么!”聂长老惊得从椅子上弹起,冲进了雨中,萧天河与白樱雪紧随其后。 那名小弟子带着哭腔:“我刚才远远看见聂师姐哭着跑过,不放心就追过去看看,没想到师姐她……” “都怪我!刚才跟着去就好了!”白樱雪一路上都在懊悔地自责。 一行人跑到小弟子所指的树下,发现聂芳蓉静静地躺着,腹部插着她自己的刀,周围的地面都被混着血的雨水染红了。在她右手边的土地上,写着八句话: “天亦幽咽, 心云沉沉。 错情谬爱, 噩噩浑浑。 兄妹苟且, 有悖人伦。 污体化土, 魂归红尘。” “蓉儿!是为父的过错,你又何苦……冤孽,真是冤孽啊!老天,该死的是我,求你还我女儿命来……”聂长老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抱起女儿的尸体,踏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小弟子抹着眼泪跟了上去。 “造化弄人,老天和他们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萧天河慨叹着,轻轻抹去了那八句话。 白樱雪也哭了:“下午才刚刚结识,没想到夜里就阴阳相隔……” 萧天河忽然一个激灵:“不好!宁延平怎么没跟过来?” 两人赶紧狂奔回院子,却远远看见聂长老背对着院门呆呆地站着,小弟子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院子当中,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被抱回的聂芳蓉,另一具是同样自尽的宁延平。地上也有一行遗言:“恕我无法尽孝,我随蓉儿去了,但愿来生我和她有缘做夫妻。爹,保重。” 白樱雪捂住了嘴巴,泪如雨下。 此时此刻,萧天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一场错误的爱情,两个生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聂长老的容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口中不断念叨着:“走了,都走了……”他缓缓抬起手来,突然重重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聂长老!”萧天河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却发现他头顶血流如注,已然断气。 旁边的小弟子都吓傻了,回过神来之后飞也似地跑了,不知去往何处报信。 怀着悲痛的心情,萧天河与白樱雪在院子后面的山坡上掘了三座坑,将三位逝者安葬。 悼念完毕,天已经蒙蒙亮了。 “小雪,我们走。”萧天河道。 白樱雪问:“要不要给饮空观掌门留一封信?毕竟死的是一位长老……” 萧天河思索片刻:“还是不要了。聂长老的事掌门也不知道,反正三人自尽都有那个小弟子做见证,我们又何必多嘴呢?” “唉,不知道宗里的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会如何议论。” “两处的字迹我都已经抹去了,那个小弟子如果聪明的话,应该不会如实说出来的。逝者已逝,谁是谁非又有什么重要呢?” 两人带着满腹惆怅,离开了饮空观。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沿着来路返回,他们又到了遇见宁延平和聂芳蓉的那条小河边。 “对了,我差点儿忘记了一件事,你随我来。”白樱雪拉着萧天河往另外一个方向的树林里走。 “可是为了那采蜜的小蜂?”萧天河一下子就猜到了。 “没错。聂姑娘带我去看时,我发现那小蜂非同一般,虽然不主动袭人,但却是有毒之虫。” “何以见得?” “你还记得我在孟章界桂花林中所养的那群毒虫吗?这里的小蜂与那毒虫有八分相似,所以我猜测,小蜂应该是毒虫在清微界发生了某种异变。” “那你是打算将蜂群收入孟章界带走?” 白樱雪点点头:“只要它们肯听我的虫笛号令。正好,我的毒虫在禹馀界同热海十二蛟作战时死得所剩无几了。” 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白樱雪拨开一片枝叶,两人来到一小片空地上。浓郁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开来的。不过,香气却并非来自于桂花,而是来自花枝上挂着的一个个蜂巢。 “还记得我说过此处的花香有些特别吗?原来不是花香,而是蜜香。”白樱雪拿出曲、梆双笛,轻轻吹奏起来。 果真有效!黑色的小蜂陆续从蜂巢中飞出,在空中优雅地飞舞着。 “成了!”白樱雪大喜。 萧天河将蜂群和蜂巢全部都收入了孟章界。 “你换别人来陪你同行,我得回桂花林照料蜂群。” 萧天河心念一动,将黎翠嫣召了出来,把白樱雪收了回去。 可是,雷啸炎却在孟章界里大喊大叫。不得已,萧天河也把他召了出来。 “哈哈,我终于‘重见天日’了!”雷啸炎先是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萧天河,然后自然而然地向黎翠嫣展开了双臂。 “你敢!”黎翠嫣瞪了他一眼。 “嘿嘿……”雷啸炎讪讪地笑了笑,“我们三人‘比翼双飞’,不对,是‘比翼三飞’,一同闯荡这清微界的江湖!” 萧天河摇头叹息,他这个老毛病,还是没有改。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黄仙之害 饮空观周围地域都是深山老林,较为偏僻。萧天河一行三人走出近二百里,才终于到达一个还算像样的城镇。之前途径稀稀拉拉的几个破落小村,都无法让雷啸炎满意,原因就是没处喝好酒。所以一到这座泗渎镇,他就迫不及待要去酒肆好好尝一尝清微界的美酒。 正好时近黄昏,萧天河打算夜里就在此镇歇脚。 镇上的酒肆虽然不少,可惜的是开门的只有一家。酒肆里也没多少客人,连掌柜都看不到,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桌上昏沉沉地打着瞌睡。 萧天河他们选在窗边的桌旁坐下,招呼伙计。伙计抬起睡眼一瞧,三个陌生面孔,其中还有一名妖娆女子,顿时来了精神,忙端上一壶茶来。 “我们不要茶,要酒。只管把最好的酒端上来。”雷啸炎可真是馋极了,都忘了问萧天河有没有钱。 “这……”伙计神色怪异,“实在抱歉,小店只有茶,没有酒……” 经他这么一说,三人还真是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墙边的柜架上,本该放满酒坛才是,此时却空空如也;店外的酒旗残破,连“酒”字都缺了一块,倒像是个“泗”字,如此招牌,岂能招揽生意?还有,店内果然闻不到分毫酒香之气,只有一股淡淡的茶味,连“茶香”都谈不上。 雷啸炎馋了一路,不想却依然喝不到酒,不由得心生怒气,重拍桌子:“笑话,没有酒,开得哪门子酒肆?欺负我们是外乡人不成?” 拍桌声响吓了另外几名客人一跳,再加上雷啸炎大声嚷嚷“我们是外乡人”,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这里。 伙计赔笑:“客官有所不知。早在半年前,我们镇上就已经不再酿酒了。你们若是实在想喝,可以沿路东去六十余里,有座‘罗堰城’,那里必定有酒。” 六十余里挺远,等到地方怕是要天黑了。看来在饮空观时,聂长老那一趟去得可真不近。 “半年不酿酒,这家酒肆竟然还没有关张,也算是件稀罕事。”萧天河道。 “自从镇上无酒之后,不少好酒的镇民就陆续搬离了这里,饭庄、酒肆无酒也经营不下去,逐个关张。可是,总得给大伙留个闲谈之处?我们这酒肆已经改成茶肆了,只因大伙都知道,所以懒得大费周章改头换面,依然沿用着酒肆的旗子和招牌。”伙计介绍道。 黎翠嫣好奇地问他:“不知为何不再酿酒?” “这还得从去年开始的一桩怪事说起……”伙计侃侃说开了,其他客人也时不时插上几句。 这座泗渎镇以前所酿之酒还算小有名气,原因全在镇外的四条河水。“渎”,乃水之精华,这四条河都不大,彼此距离也不远,仅以“上、下、近、远”区分,统称“泗渎”,镇名由此而来。“泗渎”之水源头乃山中老泉,清澈甘冽,十分适合酿酒。 可自打去年年末,镇上所酿的酒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味,变得又苦又腥,臭不可当。之后另酿的新酒,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变味。酒家苦寻其因,却始终未得,故而镇上再无人酿酒。 这倒是件新鲜奇闻。听完之后,黎翠嫣推测:“是否是河水或稻米出了问题?” “用井水酿酒亦是如此。”店伙计回答,“不过酿醋却很正常,可见不是水和米之故。” “那也不至于无酒可饮呐!”萧天河道,“从别处运酒来不是照样可以经营酒肆?” 伙计无奈:“这个方法我们也曾想过,可不论是从何处运来的酒,只要到了泗渎镇,不出两日肯定变味儿。哪家酒肆也不能两日两日频繁进酒不是?关张是必然的结果。” 外来的酒居然也会变味,说明果真不是原料的问题。以往只听说过猪瘟、稻瘟之类的会传染,难道还有“酒瘟”不成? “这不明摆着么?是有人故意往酒里放了什么东西,才会导致大批突然变味。”雷啸炎道。 伙计摇头不信:“不光是一家,全镇的酒都是如此,有的酒还是封在窖中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往所有酒坛里放东西?” “那变味后的酒可还有?”黎翠嫣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就没了。若是还留着,一坛酒就能熏臭整条街呢。”伙计使劲咽了下口水,似乎在强忍干呕,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股气味实在是……让人终生难忘!” “罢了,既然无酒,我们就喝这壶茶了。”萧天河又向伙计打听客栈之事。伙计声称镇上本有的两家客栈也都关张了,他这间“酒”肆还兼着客栈和饭庄的生意。 喝完了茶,三人先去镇上逛逛。据伙计所言,这座泗渎镇还剩下三分之一的住户。到街上一看,果然灯火零星,大部分房屋的门都紧锁着。 三人一路溜达,往北出了小镇,没多远就到了“上近河”边。河水潺潺,清澈见底。 黎翠嫣特意撩水尝了尝,清凉润口,并无半点异味。“果然不是水的问题。” “我还是认为有人故意使坏。”雷啸炎坚持己见。 萧天河表示赞同:“应该是。不过此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酒里投放东西的呢?他此举又是为何?” “管他呢,反正我们就歇一个晚上。等明日离开此地,就能有酒喝了!” 这时,三人听见身后有人呼喊。回头一看,是店伙计跑了过来。待离近,三人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发白的泥球,不知是何物。他气喘吁吁地说:“三位,之前你们问是否还有变味的剩酒,可是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不敢夸口,好奇而已。”萧天河如实道。 “听一位客人说,镇西头有户人家地窖中还封着一瓶酒,我刚才去讨来了。”伙计将那个泥球奉上。 萧天河道:“都这么久了,还真有剩酒啊!” “我们泗渎镇归罗堰城管,当初城里也曾派人来查过此事,这瓶酒就是当时剩下的。调查没个结果,那户人家也不敢随便把酒倒了,就一直留到现在。不过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瓶而已。为了防止气味外泄,所以用泥团封住了。” 萧天河正要将泥团浸在河中,伙计却连忙阻止:“先别,我是没办法再闻那股气味了,所以才没在酒肆里候着三位。”言罢,他竟一溜烟跑远了。 雷啸炎哈哈大笑:“看来真的是很臭啊!” 泥团泡水后发软,再往石头上轻轻一磕,泥块就纷纷掉落,露出了里面的黑瓶。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隐隐散发出来,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待取下瓶塞,顿时一股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又腥又骚,令人作呕。 萧天河捏紧鼻子,也依然感觉那股恶臭在往鼻子里钻,于是连忙塞住了瓶口。 “我服了,酿酒居然能酿出这种气味,就算是往酒里丢一具腐尸,也不至于臭成这样啊!”雷啸炎捏住鼻子抱怨道。 黎翠嫣却似能抵抗臭气,她接过酒瓶,还凑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嫣儿,你真是……英雄了得啊!”雷啸炎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黎翠嫣白了他一眼,然后对萧天河严肃地说了一声:“妖族。” 萧天河惊问:“你是说此事乃妖族所为?何以见得?” “能制出这等气味的,应该是鼬类或獾类妖族,与我狐族算是远亲。”黎翠嫣解释道,“你方才说‘神不知鬼不觉’,以一个妖族高手的本事,糊弄镇上居民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萧天河惊讶之余,不解其因。妖族修炼成人形之后,就和人没什么区别,同样喜茶好酒,雷啸炎就是如此。是什么样的妖族非跟酒过不去呢? “此事可以问一问小玫。她是貉族,对鼬族、獾族比我更熟悉。” 于是,萧天河又将杨月玫从孟章界中召了出来。杨月玫一闻那气味,就十分肯定地说:“这是黄鼬臭味。臭得如此强烈,看来这妖族道行不浅。” “黄鼬是什么?”雷啸炎问。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黄鼠狼嘛,毛笔不都是用黄鼬毛做的?”萧天河道。 雷啸炎的目光投向远方夜色中的深山:“黄鼠狼……有意思。” 黎翠嫣问萧天河:“你可是想会一会这妖族?” “此妖族只祸害酒,不祸害人,应该并非大邪之辈。既然伙计已将全镇最后一瓶坏酒给了我们,那就为泗渎镇解开这个谜。” “不是都过去半年了吗?天晓得那妖族还在不在这里。再说深山老林,如何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雷啸炎最怕麻烦。 萧天河微微一笑:“这还不简单?我们不去找他,让他来找我们。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别处买几坛好酒来。若是他还在小镇附近,闻着酒味必来;若是不在,就可以让镇民们重新酿酒了。” 雷啸炎一听要买好酒,欣然同意。 回酒肆之后,萧天河和店伙计只说是要在镇上多留些时日,干脆在镇南寻了一处没有锁门的破落院子住下了。好酒第二天就买回来了,雷啸炎先开了一坛过了把酒瘾,剩下的九大坛就放在里屋的床下。 第三天晚上,天空沉云密布,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萧天河独自在床上打坐。夜深,狂风大作,无法关严的破窗扇在风中“吱呀吱呀”地不停摇摆,似是痛苦的呻吟。渐渐的,雨滴落下来了,而且越下越大,很快,天地间就茫茫一片。 这已是几日以来的第二场瓢泼大雨了。破屋漏雨,点点滴滴落在床上,萧天河闭目纹丝不动,任由雨水打湿衣衫。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这不平静的一晚也许会发生什么。 子夜时分,大雨依旧。萧天河已浑身湿透。不知不觉,他竟突感疲乏,昏昏欲睡。陡然,一股强烈的香气钻入鼻腔,顿时一股沁心凉意直冲灵台,精神为之一振。 “什么人!”黎翠嫣从床下蹿出,冲破房瓦上了屋顶。大雨之中,隐约可见远处有个暗色的光影一闪而过。她急追而去,身后萧天河也跃上房顶,紧紧跟随。 那人的速度极快,两人刚掠过两座房梁,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无妨,顺着气味追!”黎翠嫣对萧天河道。 黎翠嫣的嗅觉十分灵敏,冒着大雨也能清晰地辨别那个人的去向。两人一路追至群山之中,直到一座山腰处,黎翠嫣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附近?”萧天河问她。 “奇怪,气味到这儿就消失了。”黎翠嫣略显懊丧。 萧天河从孟章界拿出一坛酒来,打开闻了闻,还是酒香味,说明那个“黄鼠狼”刚才并未得手。“想必是隐匿气息藏起来了,我们慢慢找。” 萧天河正要把酒收回去,却被黎翠嫣按住了手:“把酒留在外面,敞开坛口。既然那家伙屡屡祸害酒,也许是厌恶酒味。” 他觉得此言有理,干脆又拿出来好几坛酒,分别投往周围的几处山岩。酒坛破碎之后,酒水混合雨水往坡下流淌,醇浓的酒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黎翠嫣还在抬鼻努力嗅着,在附近寻找着山洞。萧天河忽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嘶、嘶、嘶”,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吸鼻子的声音。 “哪里来的小妖,竟敢以美酒诱惑本仙?”远处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在黑夜骤雨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小妖?”黎翠嫣冷笑一声,现了本体——一只巨大的黑狐。黑狐身躯约有两丈来长,尾巴则更长,而且有三条之多。她毛色发黑,但额上却有月牙形状的白毛。萧天河这也是头一回看见黎翠嫣的本体。 黑狐俯下头颅,口吐人言:“小小鼬妖,竟妄自称‘仙’,还不快快现身?” “哦?三魂狐?想不到还能再见一只三魂狐。”那声音道,“也罢,看来天意如此。你们进来!”音落,随着地面一阵震颤,不远处的山岩后闪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黎翠嫣化回人形,面露惊讶之色,知道她本体之名的人可不多。“此人非同小可。”她小声对萧天河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山洞,萧天河注意到,岩石背后有三个字:“黄仙洞”。 洞内通路狭窄曲折,连两人并肩都不行。洞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香气,萧天河感觉闻着有些头晕。好在黎翠嫣身上也散发着特制的香粉气味,使得他能够保持清醒。 九曲十八弯,两人终于来到了有亮光的地方。这里已是山体深处,可谓别有洞天。大小洞窟或连通,或相套,俨然是一座山中宫殿,有许多人从各个洞窟探头探脑向两人张望,。最大的一座窟内,趴着一只好几丈长的黄鼠狼,毛色发白,尾巴只剩半截。 “小狐狸,你为何要与一个人类为伍?”白毛黄鼠狼眯缝着眼睛问道。原来自称“本仙”的就是此兽。在近处细听,她的声音没那么瘆人,像是个老太太的嗓音。 “他是我的好友。”黎翠嫣道。她能感觉到,这山洞里的人都是黄鼬妖族,而白毛黄鼠狼就是他们的头领。可不知为何,她从白毛黄鼠狼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妖力。 “人类尽皆贪婪、虚伪,岂会是我们妖族的朋友?迟早有一天,他会害了你,用你的妖灵宝珠化丹!”白毛黄鼠狼瞅了萧天河一眼,目露寒光,“不如让本仙替你除掉他!” 其他洞窟内的黄鼬妖全都“呜嗷呜嗷”的叫了起来,不知是在威吓还是在欢呼。 “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一根汗毛!”黎翠嫣张开迷灵扇,挡在了萧天河身前。 “小狐狸,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你后悔的一天。”白毛黄鼠狼闭上了眼睛,“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为难你。说,你二人来此意欲何为?” 萧天河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毛黄鼠狼一看就是只老妖,因此萧天河言辞之间颇显敬意。 “小子,算你聪明。若是对本仙有丝毫不敬,我必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白毛黄鼠狼对萧天河的反感明显降低了许多。 “露儿,过来。”白毛黄鼠狼将旁边一座窟内的一名年轻女子唤了过来,“今夜你突然外出,就是为了此人的酒?” 这名叫“露儿”的姑娘斜目瞥了瞥萧天河:“祖奶奶,此人在床下放了好几坛酒,我本想加了料就走,不想却被这位姐姐发现并一路追至此地。露儿办事不力,恳请祖奶奶责罚。” “呵,被一只三魂狐盯上,你如何逃得脱?”白毛黄鼠狼道。 萧天河拱手相问:“还请大仙前辈告知在下坏酒原因。” 白毛黄鼠狼叹了口气:“那是孩儿们孝顺,知道本仙馋酒又不得饮,就去镇上给酒添点儿料。”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馋酒去买些就是了。我观这位‘露儿’姑娘与人类无异,泗渎镇民应该不会察觉她是个妖族啊。” “祖奶奶被你们这些臭人类给封住了,哪里喝得好酒?”“露儿”姑娘对萧天河怒目而视。有意思,一个黄鼬妖族竟在骂一名人类“臭”。细想来,有的人的确是光鲜在表,而“剧臭”在心。 “封住了?”萧天河不解,向着白毛黄鼠狼走了两步,还未到洞窟口,黄鼠狼身周忽然腾起几张符咒,散发光芒形成一圈障壁,将白毛黄鼠狼严严实实地封在其中。 “只怪本仙一时不慎,着了你们人类的道。从那之后连酒都饮不得,可镇上飘来的酒香却清楚可嗅,馋得本仙终日难受。为了解除我的痛苦,孩儿们就去镇上把所有的酒毁了,镇民们酿多少,他们就毁多少。” “此举未免也太……”萧天河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是你们人类害祖奶奶在先,我们就毁了几坛子酒,又算什么?”“露儿”姑娘说着竟哭了,“要不是祖奶奶有严令,我们早就把镇上的人都杀光了!”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解破樊笼 本以为泗渎镇酒味变臭是一位妖族所为,没想到竟是“一大窝”黄鼬妖干的。那些鼬子鼬孙都是些小妖,因为祖奶奶被封之事而对人类充满了敌意。不过听“露儿”姑娘的意思,正是祖奶奶不让小妖们祸害人命。 “泗渎镇上都是些淳朴的黎民百姓,大多心善,我被封又不是他们所为。你们毁了他们的酒也就罢了,伤人性命却是万万不可。”白毛黄鼠狼语重心长地说。她的态度让萧天河捉摸不透,说对人友善,她之前却警告黎翠嫣不要与人类为伍;说对人仇视,却又不许子孙们伤人性命。 “露儿”姑娘同样弄不清祖奶奶的意思:“祖奶奶,您都被封了,还那么偏袒人类做什么?你不是常常告诉我们,人类都想杀了我们取走妖灵宝珠化丹吗?” “谁让我们是妖族呢?这个天下终究是人类的天下,我们生就低人一等。否则,妖族为何最终都要修炼成人形呢?”白毛黄鼠狼这番话颇有股认命的味道。 萧天河自然不赞同这种意见:“前辈此言差矣。妖族也是生命,既然修成人形,那就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天下虽是人类占主导地位,并不意味着就该将妖族赶尽杀绝。这点还是我们人类做错了。” 白毛黄鼠狼抬头望着萧天河:“自从化丹之法被创出来以后,人人都想得到高品质的妖灵宝珠,很难说这是所有人类的错,所以我才不让孩儿们随意伤人性命。” “露儿”反劝道:“祖奶奶,自古人类和妖族势不两立,如今又是人人想要变强,杀妖族取宝珠在他们眼里成了理所应当之事。放眼天下,实力高强的妖族还剩下几个?人类见妖族就杀,您为了保护我们而被恶人控制住,只待时机合适取珠化丹,您为何还要帮着人类说话?” 白毛黄鼠狼叹了口气:“我命该如此。倒是你们,始终不肯离去,倘若那高手回来,岂不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萧天河终于明白,白毛黄鼠狼为何对他还算客气,想必也是怕他伤害众小妖。 “露儿”泣道:“祖奶奶是因为我们才被抓的,我们岂能弃你而去?”此言引起其他黄鼬妖的连声附和,洞窟内哭声一片。 黎翠嫣于心不忍,恳求萧天河:“你帮一帮他们。” 白毛黄鼠狼却道:“封住我的人是个高手,连我都无法破除这个符咒禁制,你们又如何能行?小子,看在三魂狐的面子上,我暂且信你是个好人。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带本仙的孩儿们远离此地,护送他们至别处的深山老林。作为报答,本仙赠你一件珍宝,如何?” 黄鼬妖们纷纷表示不愿离开,“露儿”姑娘更是直接对萧天河吼道:“我们不用你这个臭人类帮忙!” “愚蠢!”萧天河大声喝斥,“大仙前辈是为了救你们才被困的,你们若是留下被恶人所抓,大仙前辈岂不是白白死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一语中的,黄鼬妖们的哭声戛然而止。 “露儿”姑娘气急:“那我们也不用你护送!祖奶奶,此人当着你的面,态度尚且如此恶劣,若是我们跟着他走,还不知道会把我们怎么样呢!” 萧天河摇头道:“大仙前辈已被困住,当不当面有什么差别?我就是留在这儿,在大仙前辈的眼前杀死你们取走宝珠,她又能奈我何?” “瞧瞧,本性暴露无遗了?说到底还是贪图我们的妖灵宝珠。今日必定不能让你活着离开!”“露儿”姑娘带头,黄鼬妖们向萧天河聚拢过来。 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我压根就没想取你们的妖灵宝珠啊,再说你们伤不了我的。” “胡闹!休动干戈!”白毛黄鼠狼出声制止,可小妖们哪里肯听?只待“露儿”姑娘一声令下,就要齐齐扑上来将萧天河撕成碎片。 萧天河无奈,打算释放本气震荡,将众妖们弹开。 “你们看这个!”关键时刻,黎翠嫣高喊一声,于掌中召出了自己的妖灵宝珠,融合了孟章界命格以及四方璧的妖灵宝珠光滑流转,气势斐然,“你们的妖灵宝珠可比得上我这个?” 黄鼬妖们愣住了,他们哪理见过外观如此华丽、妖力这般雄厚的妖灵宝珠? “他连我的妖灵宝珠都不取,又岂会贪图你们的?都退下,有话好好说。”黎翠嫣劝道。 “露儿”将信将疑:“你能确定他不是在等合适的时机杀你取珠吗?” 黎翠嫣笑了:“我确定不是,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我们共同历经过许多艰险磨难,是生死与共的挚交。” “小狐狸,你过来!”白毛黄鼠狼的声音有些颤抖,仔细盯着黎翠嫣掌中的妖灵宝珠看了许久之后,她问道,“你的妖灵宝珠所蕴含的妖力为何如此浑厚?以你的实力,怎么可能将妖灵宝珠修炼到如此程度?” “这也是托他的福。”黎翠嫣望向萧天河。 萧天河抬起双手,两掌中显现出孟章界另外六位妖族的妖灵宝珠。黎翠嫣的那一颗仿佛受到了吸引,悠悠飘至萧天河手里。木、金、土、阳、阴、火、水,七曜妖珠光芒绚烂,众鼬妖都看傻眼了,包括白毛黄鼠狼在内。 萧天河道:“我是个飞升者,在清微界的处境并不比你们妖族好多少。这七颗妖灵宝珠的主人都是与我肝胆相照的妖族朋友。” “那他们莫不是死了?否则妖灵宝珠怎么会在你这里?”“露儿”姑娘问道。 一排人影倏地出现在她面前。敖睚眦、石灏明、杨月玫、白樱雪、雷啸炎、汤元星,个个神采奕奕。 “小子,你竟然有可以盛装活物的法宝!”突然凭空出现这么多人,白毛黄鼠狼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激动无比,“你果然不是个普通人,好,太好了!小子,你若是能将我的孩儿们都安全送走,老身珍藏多年的几件宝贝全部都送给你!”对萧天河刮目相看之后,她将“本仙”的自称也换了。 “此事简单。不过我还想试一试……大仙前辈,你若是信任我,还请闭上双眼,不要抗拒我的本力意念。”萧天河是打算连她也一块儿救走。 萧天河心念一动,白毛黄鼠狼果然没有抗拒,顺利地被收入了孟章界。他嘴角上扬:“符咒囚笼的禁制,果然对孟章佩毫无作用。”这个方法在救白水集时他就曾经用过,连祝融圣祖留下的封禁都阻碍不了,更何况人类所设的区区符咒禁制? 众鼬妖大吃一惊,眨眼之间,他们的祖奶奶就消失了,可是符咒分明还在! “露儿”姑娘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把祖奶奶弄到哪里去了?” 萧天河将七位妖族也收回了孟章界,再度让黄鼬妖们一片惊呼,他笑问:“如果你们不抵抗我的本力意念,我就送你们去见大仙前辈。怎么样,敢不敢相信我?” “行!”“露儿”姑娘头一个闭上了眼睛。 萧天河将全洞的黄鼬妖全部收进了孟章界,然后自己也进去了。 众妖们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世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白毛黄鼠狼先想明白了:“这就是你那个法宝的内部空间?” “没错。” 白毛黄鼠狼脱离了符咒束缚,化成了人形,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拄着拐杖绕圈走了几步,感慨道:“太奇妙了!” “露儿”姑娘心细,小心地问:“公、公子,那我们该如何出去呢?” 萧天河知道,她是在担心众鼬妖会从此被迫受控制,失去自由。“放心,如果你们想出去,我立即送你们出去。不过还请为我保密。” 老太太当即表示:“不出去,不出去。孩儿们的道行尚浅,外面的世界哪比得这里安全?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老身一拜!”黄鼬妖们赶紧跟随祖奶奶“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萧天河连忙将老太太搀起:“前辈不必如此。在下萧天河。此界名为‘孟章界’,除了我那七位妖族朋友再无他人,你们若是愿意留下的话,就一直住在这里安心修炼好了,此界的威压和清微界的一样。如果要出去,喊我一声即可。” “老身名叫‘黄大仙’,其实只是自己胡乱起的诨名,在萧公子面前再不敢妄称‘仙’字。”老太太诚惶诚恐,“唉,公子救我一族,我那点儿破东西也不好意思拿出手了……萧公子,若你不嫌弃我上境九品的实力,以后遇事可召我相助。” 萧天河知道她应是个厉害的老妖,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上境九品,可是清微界修真的最高品级,那个用符咒封困她的人该有多厉害? 老太太说完之后,众鼬妖也纷纷表示愿意相助萧天河。 “露儿”姑娘道:“我叫黄小露,实力是太境七品,萧公子以后也可以召我帮忙。我这些亲族小妖实力都不强,待以后他们修炼有成时,再任由公子调遣。” 太境七品,也不低了。虽然黄小露之前对萧天河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但萧天河却十分欣赏她对同族的那份恩义。“估计大仙前辈本是打算自己死后由黄小露统领同族众妖。”他心想。“那以后就叫二位黄婆婆、小露姑娘。” 黄小露没什么意见,倒是黄大仙热情地劝道:“叫‘姑娘’太见外了。露儿,你认萧公子做个义兄!”到底是祖奶奶,眼光既独到,又长远。 “是。小露拜见兄长!”黄小露乖巧地说。 盛情难却,萧天河认下了这个义妹。说起来,他自己都感觉和妖族颇有渊源,孟章界七位妖族就不说了,在禹馀界还有五部妖王,自飞升上清微界之后,先结识白水集,现在又遇到黄婆婆,个个都是实力高强的妖族。 连黄小露都拜萧天河为兄,其他黄鼬妖更是奉他为大哥哥了,围着他欢呼雀跃起来。七位妖族在后面看着,面露会心的笑容,以后孟章界可就热闹了。 笑过之后,萧天河问起黄婆婆那个恶人的事。 黄婆婆道:“此事也要怪我。是老身一时嘴馋,去城里热闹的酒楼喝酒,却不想酒醉之后一时不慎,被一女子识破了妖族的身份。后来那人一路尾随我出了城,直至黄仙洞。我并非敌不过她,而是她还有帮手。我本可以逃脱,可是我自己走了,孩儿们必受其害,故而,我留下与他们鏖战,为孩儿们争取逃跑之机。” “原来如此。那女子能与婆婆过招,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那后来婆婆可是被她亲手咒封?” “正是。” “婆婆可知此人是谁?” “老身隐居已久,从不关心江湖事,所以并不认得。” 萧天河点了点头。他心中已经有数了,此人多半就是“四圣天师”魏伶卿。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有这般高超的符咒水平封困住九品级的黄婆婆?而且不仅是封困而已,还封住了她的妖力,连本体都给逼出来了,符咒之技堪称一绝。不过,魏伶卿为什么不直接杀死黄婆婆取走妖灵宝珠呢?萧天河想不明白,连黄婆婆自己也不清楚。 萧天河的出现拯救了黄婆婆,萧天河之所以出现是因为黄鼬妖毁酒之事,而黄鼬妖毁酒却是为了不让黄婆婆嘴馋难受。黄婆婆心善,并未因自己的遭遇而仇视所有人类,故而不让鼬妖们伤害泗渎镇居民的性命,若非如此,萧天河决不会搭救一个嗜杀的凶恶妖族。总而言之,因果循环,善恶报应不爽。 萧天河又拿出几坛酒给黄婆婆,黄婆婆更是感激涕零,打开坛封豪饮。解了酒瘾之后,她招呼黎翠嫣:“小狐狸,你过来。” 对黄婆婆,黎翠嫣不敢不敬。 “你可是姓黎?”黄婆婆问道。 “婆婆如何知道的?” “果然。老身与三魂狐黎氏一族也算有些交情,这件东西给你。”黄婆婆拿出一个坠子。 玉坠上挂着三个圆环,每个环上又垂着一簇长毛。黎翠嫣接过坠子,长毛的触感很奇怪,她诧异道:“这是……尾巴?” “没错。那是三根狐尾尖。”黄婆婆道,“三魂狐生有三条尾巴,一为天魂尾,主飞天踏云;一为地魂尾,主遁地匿踪;一为生魂尾,主扰神迷灵。那三根尾尖,正是取自我一位故友,他应该是你的同族先辈。他于许多年前逝去之时,让我将他的三根尾尖制成玉坠,我一直不知这是何意。现在看来,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想这个玉坠应该给你。” “其实三魂狐并没有一族之说。”黎翠嫣接过玉坠,热泪盈眶,“婆婆那位故友应是叫‘黎宥真’,他是我的祖父。” 黄婆婆一把握住她的双手,老泪纵横:“你就是黎大哥的孙女?造化,造化呀!” 众人没有打扰两人叙情,识趣地离开了。萧天河回到了清微界,将黄小露也召了出来。 “哥哥有何吩咐?”排除了芥蒂之后的黄小露十分可爱,甜甜地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萧天河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初小师妹朱晓敏的影子。 “小露妹妹,我独自赶路寂寞,劳烦你陪我同行了。” “太好了,我正好也想游览一番。祖奶奶怕我们出事,一直不许我们远离黄仙洞,我最远也只是去过泗渎镇而已。这次可要跟着哥哥好好地玩,好好地吃。”看来黄小露也是个馋嘴的家伙,“哥哥要去哪里?” “去从乌城见太玄帝皇。” “这……能不能绕点儿路,慢点儿走?” 萧天河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好,不过到了人多的地方,你可得收敛一点,免得惹祸上身。”说完话,他自己先笑了。黄小露只是看上去小模小样而已,其实她的实力比孟章界的七位妖族都要强,比萧天河还要高出两个品级呢。 出了黄仙洞,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返回泗渎镇。 到了镇上,天已经亮了。萧天河特意拿了几坛好酒送给酒肆的伙计,告诉他不管之前是什么原因,现在酒已经不会变味了。伙计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酒,然后欣喜地飞奔至街上,招呼大家前来品酒。百姓们纷纷出门上街,为重获美酒而庆贺。趁此期间,萧天河与黄小露大步离开了泗渎镇。 越过镇南面的下近、下远两条小河,再往东去数里路,就是通往罗堰城的大道了。黄小露玩性大发,摘花折叶,蹦蹦跳跳,只在偶尔遇见行人时才规规矩矩的。 待到达罗堰城,黄小露的两只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大州城的繁华毕竟不是小镇可比。由于之前买酒时来过一次罗堰城,萧天河轻车熟路,领着黄小露到了城中久负盛名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美食。黄小露忙着狼吞虎咽,萧天河笑眯眯地看着她。 黄小露发觉萧天河正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哥哥,你不吃吗?” “你吃。”萧天河拿出那柄步重芳所赠的匕首,仔细观察了起来。 在饮空观时,聂长老曾说过,匕首有一面刻着太玄帝皇的徽印。如今细看,原来那是一个圆形的纹章,刻的是一只虎首。徽纹十分精细,连虎额当中的“王”字花纹也清晰可见。 “原来虎首徽印就是太玄帝皇的标志。”萧天河忽然想起羡水山丹幽皇宫内,似乎有不少器具上都见过另外一种图案,好像是狮首。“莫非那就是丹幽帝皇的徽印?”他心中猜测。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有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让人看见的,我要是你的话,就会把那柄匕首小心藏好。”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不白之冤 萧天河听到声音之后侧目一看,说话之人已经下楼了。待他冲到楼梯边向下俯视,街上人来人往,竟不知是哪一个。 “小露,刚才说话的人你看清了么?”萧天河回头问道。 正大快朵颐的黄小露觉得莫名其妙:“谁说话了?说什么了?” 萧天河明白了,那人是故意逼音成线只让他一个人听到。虽然不知那女子为何让他藏好匕首,但应该不是恶意。“匕首上刻着太玄帝皇的徽印,也许是太惹眼了吧。”他心想。 风卷残云之后,黄小露拍拍肚子,却说:“...... 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含血喷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路尾随至此的男子在萧天河的辩解下,总算愿意听一听事情经过,可突然出现的饮空观掌门却将他支了回去。而且掌门比那男子更加固执,坚决认定萧天河与宁延平、聂芳蓉的初识是故意玷污饮空观弟子清誉的假话。 那一晚的真相就这样被硬生生堵回了萧天河的肚内。 此路不通,萧天河只得又从聂长老当年的事说起,嵇钦岑的神色有些古怪,但并没有喝止。可萧天河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嵇钦岑问。 “难道掌门不怪我玷污贵派长老清誉吗?”萧天河双目直视他,道出了心中最大胆的猜测,“嵇掌门,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凶手。” “没错,我知道。” 嵇钦岑承认了,那事情的经过也就明了了。萧天河长叹一声,苦笑一声,又大笑一声:“想不到堂堂饮空观掌门,居然做下这等卑鄙之事!那个姓邵的人可是你饮空观弟子啊,你如何下得了手?” “有时候必要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嵇钦岑神情淡定。 “我终于明白了,你故意害死证人,以便让事情死无对证,然后把罪名诬陷在哥哥头上!”黄小露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始终不肯听哥哥辩解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个罪名本就是你自己做下的!” 嵇钦岑怒喝:“住口!你这妖女,安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这是最后一个萧天河想不明白的谜。 “识相的话,把你那能够收容活物的储物法宝交出来!”嵇钦岑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萧天河大吃一惊,他是如何知道孟章佩的?在饮空观时萧天河根本没用过孟章佩;召回白樱雪时嵇钦岑还在山里祭祖未归;而在黄仙洞使用孟章佩时,饮空观那名弟子还未遇到萧天河呢,况且嵇钦岑的诬陷计划那会儿已经开始了,说明他早就知道萧天河有孟章佩。 看到萧天河惊讶的神情,嵇钦岑笑道:“看来我料想得没错,你果真有这等法宝!” 萧天河脸色阴沉:“你怎么知道的?” 嵇钦岑得意洋洋地说:“在接到聂长老以及两名弟子逝世的消息后,我立即赶回饮空观,却发现有人盗走了本观的桂香蜂,而且一只都不剩。据弟子禀报,在全宗祭祖期间,来我饮空观的生人只有一男一女。新蜜被采回不久,我亦查看过原本挂着蜂巢的桂花枝,残迹尚新,正好和你们来本观的时间对上了。所以我断定,盗走桂香蜂的人必定是你们。可蜂群不是死物,既不好盗,也不好带,除了能装活物的储物法宝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 “于是你杀害了唯一知情的弟子,往酒菜里下了毒,制造出是我害死三人,不,害死四人的谎言。”萧天河万万没有想到,竟是那群毒蜂泄露了秘密,“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寻人夺宝,反而设下诬陷诡计,岂非多此一举?” “我本以为能有收纳活物的法宝之人,必定不简单。此事尚未散播开来,我只是想增添一枚‘筹码’罢了,到时即便夺宝不成,此人也必将身背罪名,无法在江湖上立足。”嵇钦岑阴笑道,“现在看来这番计划的确是画蛇添足,早知你的实力不过如此,我就不必杀人封口了。也罢,如今这个‘筹码’反而对你有好处。如果你识时务,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回宗之后自会为你洗清罪名;若是执迷不悟,你不过将是一个被我手刃的凶徒而已。” 计划得如此详细,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得这般周全,嵇钦岑果然对得起他那老谋深算的长相。 不过萧天河却不怕他。连玉阳帝皇法如一他都不怕,又怎会怕这个饮空观掌门呢?至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萧天河更不怕了,将来为他撑腰的可是太玄帝皇步重芳,到时人们究竟会相信谁,他很有兴趣试一试。 黄小露气愤不已,已经对着嵇钦岑骂开了。萧天河心念一动,将她收回了孟章界。毕竟嵇钦岑是九品级高手,萧天河不想让他伤到黄小露。再者,万一打斗动静引来其他人,更多人发现黄小露是个妖族的话可就麻烦了。 见妖女凭空消失,嵇钦岑大喜,连妖族都能装进法宝,那想必其中的亚空间很大。“如此珍宝,怎会落入一个区区五品级的人手里呢?真乃暴殄天物!”他看似惋惜地感慨着,亮出一把刀来。 “我想起来了,你还有一件护体法宝!”嵇钦岑道,“你竟有两件珍品,这是撞了何等的大运!” 萧天河镇定自若地笑笑:“你不好奇我是从何处得来的吗?” “在天地之气未变稀薄之前,法宝的功效远超如今,据书册记载有技艺高超的神匠曾经铸出过可纳活物的法宝。听说前阵子在丹幽洲羡水城的铸造赛上,有位实力并不算高的铸匠,竟铸出了兼具储物、传讯两种功效的法宝,可见还是有神奇铸技流传于世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只在意法宝之效,不在意出处。你若是得之甚易,不如乖乖交出来。” 萧天河暗叹,费徒空铸出奇宝的消息竟然传播得如此迅速。他释放了一股本气震荡:“有本事就来拿!” 嵇钦岑本就是魔道修真者,感受到那股澎湃的本气之后,不禁心惊:“这小子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此时,他倒是不想马上杀死萧天河了。 “不知天高地厚!”嵇钦岑惊讶归惊讶,但本气震荡并不能吓住他。他打算活捉萧天河,带回饮空观慢慢细审。 萧天河很清楚自己五品级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嵇钦岑相斗,只能靠坚实的躯体和裂空刀内的本气抵抗。眼见着对方的刀削向自己的胳膊,萧天河再次释放本气震荡,磅礴的威压将嵇钦岑推开了数步。 “有意思。”嵇钦岑定了定神,暗道对这个小子不可以常理度之,故而施展身法并加强了功力。 萧天河接下来的本气震荡竟失灵了,没能阻碍住嵇钦岑的攻击,慌忙躲时,身上已着了两处伤。 “好法宝!”嵇钦岑赞叹。他见萧天河只伤皮肉未及筋骨,还以为是法宝之效。 萧天河有些慌神了,刚才施放的震荡已经不弱,差不多是他现阶段能够引出的最强本气。在羡水山巅,明明连步重芳那等高手都被同样的本气震荡震退了三步,当初与欧阳颇大战时,何天遥也用同样的方法将欧阳颇震得半死不活,为何现在此法对嵇钦岑却没那么好使了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步重芳被震退是因为没有防备,但也仅仅是被震退三步而已,远远不到受伤的程度。而欧阳颇是被白水集打成重伤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恢复了一些伤势,然后再被何天遥冷不丁震伤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防备。现在嵇钦岑既没受伤,也有防备,此招就不那么灵了。毕竟他也是九品级的顶尖高手,躯体强度自然不必说。想将本气威压提升到能把嵇钦岑震伤的程度,至少萧天河目前还做不到。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实力不足,若是能引出天绝塔最高层那般强度的威压,九品级高手又有何惧哉!”萧天河心想。倚仗本气震荡是不行了,那躯体又如何呢?萧天河此时才意识到,在顶尖高手的强大攻击之下,他的躯体并不是刀枪不入的,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看来抵抗威压和抵抗攻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两大倚仗效果都不佳,萧天河陷入了窘境。嵇钦岑虽不下杀手,但无疑是想重伤他。不得已,他想到了黄婆婆。黄鼬妖族比黎翠嫣更擅长迷魂之术,不敢说黄婆婆一定能战胜嵇钦岑,但掩护萧天河逃走应该不成问题。 不料刚召出黄婆婆,山坡上突然飞下一道人影,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子黑衣白纱,飘然而落,相貌秀美,正是“四圣天师”魏伶卿! 萧天河暗道糟糕,黄婆婆也在,这下事情全都暴露了。 “你是如何知道本仙在此的?”黄婆婆问道。 “没有外人相助,你根本不可能从我的符咒封阵中逃脱。正巧泗渎镇全镇居民都说一位公子解决了臭酒之谜,于是我循着方向找来了罗堰城。没想到救你的公子竟是位旧识。”魏伶卿笑吟吟地冲萧天河颔首,“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萧天河挤出一丝笑意:“难为‘二小姐’还记得我。” “公子这般英俊的小哥,我如何舍得忘记?”魏伶卿言语之间显出一些媚态。 奇怪了,按秋老的话说,魏伶卿应该是个孤傲之人。 可惜,萧天河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两次遇见魏伶卿,都是这般狐媚,他还以为“二小姐”就是这种人。 这时,嵇钦岑拱手道:“‘天师二小姐’,嵇某有礼了。此人与妖族为伍,又毒害我宗一位长老三名弟子……” 魏伶卿打断道:“嵇掌门,你当我没听见你们之前所说的话么?” 嵇钦岑冷笑:“那‘二小姐’意欲何为?” “我要保他。”魏伶卿指着萧天河。 “那就是与我饮空观做对了。” “做对就做对。我与你本就无甚交情,现在又知道你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之徒,连掌门都如此,想必饮空观弟子都是一丘之貉。”魏伶卿这番话说得倒是正义凛然。 “‘二小姐’是想独占珍宝?”嵇钦岑摆开了架势,“其实你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魏伶卿拿出一把又宽又大的剑鞘,里面插着两柄剑:“嵇掌门还想杀人灭口?” “领教‘二小姐’高招!”大战一触即发,两位高手竟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一个在《清微榜》排名二十,另一个排名二十三,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 “你们两个没有一个好东西,本仙的仇还没报呢!”黄婆婆收了拐杖,拿出两把短刀,双手各持一柄,也加入了战斗。三位高手走马灯似地战作一团。 乱成一锅粥了,萧天河想将黄婆婆收回孟章界,她却不肯回去。如此萧天河也无法独自先走,只好躲在远处的山岩后面,密切关注着三人的战况。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三人谁都没有占据上风。黄婆婆的双刀果然厉害,刀影划过之处,皆有黄、白两色的粉末飘扬。魏伶卿手中双剑一大一小、一长一短,持短剑的手还时不时夹出一张符咒,符咒频频爆裂,轰鸣声不绝于耳,气浪鼓荡,将黄婆婆洒出的粉末扬上了半空。 嵇钦岑身形如同鬼魅,在战圈中来回闪烁,时常听闻饮空观身法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正当萧天河看得入神,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还留在这看什么?他们三个不管谁胜了,你都有危险!”耳边传来一个女声。 说话的人蒙着面,但萧天河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此人正是在罗堰城酒楼中提醒自己收好步重芳所赠匕首的那名女子! 她拉着萧天河施展身法一路狂奔。黄婆婆眼角瞥见萧天河被人“掳”走了,大惊,急忙撇开两个对手紧追。 嵇钦岑与魏伶卿见又冒出来一个高手,也赶紧跟了过来,一边并肩疾跑,一边交手不停。 这下有意思了,神秘女子拉着萧天河跑在最前头,黄婆婆在两人身后五丈,再往后五丈则是嵇、魏二人,原本的三人混战变成了四人的身法比拼。 神秘女子无疑是个高手,拉着一个人跑速度还如此之快,萧天河只觉得头昏眼花,手腕却被那人牢牢攥着,根本挣脱不得。后面的黄婆婆用最快的速度也无法追上。魏伶卿见前面几人太快,于是往自己身上贴了个疾速符,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截。最后面的嵇钦岑本就身法精妙,和前面几人的距离也在渐渐拉近。 魏伶卿已经追上了黄婆婆,黄婆婆又与她交起手来。忽然,黄婆婆从衣袖中甩出一大团黄雾,气味呛人。 魏伶卿担心黄雾有毒,立即屏气,只不过吸进了那么一丁点儿,却感觉头晕目眩,脚下如踩棉花一般轻飘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后面追上来的嵇钦岑挥动衣袖,扇散了黄雾,前面三人的身影都不见了。 “可恶!”嵇钦岑愤怒的挥着拳头,“‘二小姐’,妖族当前,你何苦非要与我做对!” “那位公子的价值,又岂是区区一个老妖可比?”魏伶卿当即原地坐下调息。 嵇钦岑冷眼看着她:“人都跑了,你我还要继续打吗?” “自始至终我只想保那位公子而已。”魏伶卿此言算是休战了。 …… “行了,他们没追过来,不必逃了?”萧天河觉得浑身快散架了。 “今日算你命大。”神秘女子松开了手,自己却不停下,留下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萧天河望着她的背影,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莫名其妙地带着萧天河逃跑,最后莫名其妙地离去,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方才说三位高手谁胜了对我都有危险,可见她并不知道黄婆婆和我的关系,也就是说,她同样不知道孟章佩的秘密,如此也好。”萧天河心道,其实黄婆婆挥洒黄雾之后就立即被他收回了孟章界,“可惜那两个高手已经知道我有件不得了的法宝,这是件麻烦事。幸好他们不清楚我要去的地方,这一路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 回想刚才的遭遇,萧天河依然心有余悸。“即便躯体坚实又能施展本气震荡,但在高手的全力攻击之下还是有如薄纸。在实力不够强之前,当收敛本心,绝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有恃无恐。”他急匆匆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 脱离了险境,黄小露又要求出孟章界来与萧天河同行。有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经历,她也收敛了许多。两人就如同亲兄妹似的,一路彼此照应,逐渐接近了太玄洲北境。 从乌城座落在玛瑙河下游西畔,过了太玄洲中段,就可以乘船顺水而下了。大约半年多之前,萧天河也曾与何天遥、白水集一同乘船前去从乌城,可是为了追查杀害颜子召凶手的线索,三人半道就下了船。这一回,兄妹二人一路顺风顺水,到达了太玄洲的皇都。 到底是一洲之都,从乌城比沿途经过的每一座州城都要繁华。按萧天河的本意,到了从乌城之后就将黄小露收回孟章界,可架不住黄小露百般恳求,只好答应她先在城内闲耍几日。 黄小露和她的祖奶奶一样馋嘴,到了皇都自然要大吃一通。她的胃口大得惊人,为了不惹人注意,萧天河在客栈要了间房,吩咐厨房将酒菜通通送到屋里。不想黄小露吃上瘾了,每顿都要吃好些鸡鸭鱼肉。尤其是这家客栈的烧鸡,极对她的胃口,所以顿顿不缺。 一连住了三日,黄小露终于答应第四天回孟章界去,不想这最后一晚却惹上了一桩麻烦。 起因还在于“吃”上。晚上点菜时,客栈伙计告知两人,黄小露每顿必吃的烧鸡已经没有了。萧天河问起原因,伙计说是前阵子附近的几个村子闹了一场鸡瘟,所以这些天吃的烧鸡都是客栈自家饲养的,到了这晚已经全部吃完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伙计走后,萧天河见黄小露闷闷不乐,逗她道:“只听说过‘无酒不欢’,你却是‘无鸡不欢’,看来‘黄鼬爱鸡’一说果真不假。” “哥哥,你不知道,那个伙计在骗我们哩。我明明闻到厨房有烧鸡的气味,他却说吃完了。”原来黄小露在为这个不高兴。 萧天河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鼻子最灵。伙计这么说,也许是烧鸡已经被别的客人预订了。” 看着黄小露失望的神情,萧天河问:“要不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不过城外闹过鸡瘟,估计别处有卖的可能性不大。” 黄小露笑嘻嘻地说:“试试总比不试强。酒楼、饭庄、客栈,只要是卖吃的地方你都替我好好找一找,有劳哥哥了!” “真是个馋嘴丫头!”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上街寻烧鸡去了。 从乌城很大,卖酒菜的地方自然也很多。萧天河这一找就是快两个时辰,最后终于在一家熟肉店买到了烧鸡,待回到客栈时,已是夜里亥时了。 还未进客栈的门,他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这么晚了,客栈中应该早就安静下来才是。进门一看,三楼的走廊上聚集了不少人,正向一间屋内张望。 萧天河脑袋“嗡”的一下,那正是黄小露的房间!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子虚乌有 夜晚亥时,黄小露的房间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房中还有吵闹声传出,萧天河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三楼,拨开人群挤到了房内,只见五、六个士兵打扮的男子正围着黄小露,店掌柜和伙计也都在,他们正七嘴八舌地嚷着什么,黄小露面露委屈神色,说话声音完全淹没在几名男子的吵嚷声中。 士兵所穿正是本洲太玄军的衣服,也许是从乌城的守卫。 黄小露看见了萧天河,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哥哥!” 萧天河连忙将她揽在身后,对几名士兵抱拳颔首:“各位兄台息怒,不知舍妹做错了什么?” 为首的那人斜目瞟了一眼萧天河:“令妹可真有本事,把我们给队长准备的鸡给偷吃了!” “我没有!”黄小露分辩道。 “只有你进过厨房,还不承认?”连客栈掌柜也认定是黄小露做的。 萧天河回身问黄小露:“你果真进过厨房?” “嗯……”黄小露点了点头,“我闻着今晚的烧鸡香味与以往不同,实在是太香了,就溜进去看了看,但并没有动那只烧鸡……” 店伙计道:“厨师做好了菜就去休息了,厨房里没其他人。我在楼下大堂亲眼看见她从厨房的方向回屋。后来待这几位军爷来取菜时,厨房里做好的鸡却没了,你说,除了被她偷吃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萧天河道:“说舍妹偷吃了也得有证据?鸡骨头呢?” “偷吃当然不会留下鸡骨头,谁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伙计振振有词,“这些日子你们每天都点烧鸡,一定是今日我告诉你们鸡吃完了,所以她馋不可耐!” “再馋我也不会偷吃的,我已经让哥哥去替我买了……”黄小露真是百口莫辩,谁让她溜去厨房被伙计看见了呢,“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偷鸡贼往城西去了,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你胡乱说个方向就想糊弄过去,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一个士兵怒道,“再说你怎么知道偷鸡贼的去向?” 黄小露略显犹豫:“我……我闻到了气味……”她没有说谎,但士兵们哪里知道她是个妖族。 萧天河打圆场道:“嗨,不管是不是小妹的过错,说破天不过就是一只烧鸡的事,正好我刚买回来两只烧鸡,就送给你们。” 那士兵却冷笑:“我们给队长准备的那只鸡可是玉冠锦鸡,岂是你这一般的土鸡可比?” “怪不得那么香呢……”黄小露“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那要不我给你们一些钱财?”萧天河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哥哥,他们不肯的,我刚才都把你给我买的镯子给他们了,可是……”黄小露带着哭腔指了指墙边,摔成了两段的玉镯静静地躺在那里。 萧天河眉头紧蹙。 士兵们嚷嚷道:“我们不要钱财!那只玉冠锦鸡是弟兄几个特意去山林里抓来的!多少钱都买不到!” “那我去山林里再抓一只给你们,如何?” 为首的士兵怒道:“锦鸡是打算今晚给队长贺喜而准备的,等你去抓来要到猴年马月!” 萧天河又想了一个法子:“要不这样,我们往城西方向去追偷鸡贼,鸡还在也好,被吃了也罢,我们一定把偷鸡贼抓回来给各位一个交待,可好?” “你们怕是想溜之大吉?” “那就让舍妹自己去追,我留下。”萧天河相信会去偷鸡的人实力一定不高,以黄小露的本事,抓住此贼应该不成问题。 “她若是自己逃之夭夭了,我们扣着你有个屁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天河干脆把两手一摊:“那你们说怎么办?” 那士兵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黄小露,不怀好意地笑道:“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令妹偷吃了贺喜用的锦鸡,那就只好让她亲自去给队长‘贺喜’了。” 萧天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对你们这般客气并不是承认小妹犯了错!你们一无人证、二没物证,仅靠红口白牙说两句就想将罪过安在小妹头上,原来打的是这般龌龊的主意!” 几位士兵怒道:“怎么着,你们还想动手不成?”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至极。吓得掌柜拱手连声哀求:“各位军爷,还请不要在这里动手啊,本店小本经营,折腾不起呀!” 萧天河突然想起来那柄匕首,也许此物可以解围。他拿出匕首插在桌上,对几位士兵道:“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徽记!” 一见匕首上那个虎首徽纹,士兵们的脸色陡然变了,彼此交头接耳了几句,竟匆匆离去。看热闹的人们也一哄而散。掌柜与伙计对视了一眼,退出了房间并轻轻掩上了房门。 “呵,还是太玄帝皇的徽印好使。” 萧天河松了口气,“小露,委屈你了,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黄小露热泪盈眶,扑到萧天河怀里:“我知道,哥哥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赔’这个字眼。都是小露不乖,偏偏要去厨房看看,给哥哥添麻烦了。”抽泣了两声,她又忿忿地说,“连哥哥给我买的镯子都被那些家伙拍落摔碎了,若是在野外,我定要杀了他们!” “即便如此,他们也罪不至死,最多给他们个教训也就完了,毕竟镯子只是个饰物,岂可与人命相比?等明日我再去买一对镯子送给你。” 萧天河轻拍着黄小露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心中想道:“小露虽然实力已是太境七品,但心性还是和小孩子差不多,以后还是得多加教导才是。” 听了这番话,黄小露终于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就拿起桌上的烧鸡啃了起来。 萧天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 翌日早晨,萧天河去柜台结账。掌柜和伙计不仅对两人客客气气的,而且还不肯收房钱和酒菜钱。萧天河不愿意占人便宜,好说歹说,最终掌柜只肯收下一半费用。 出了客栈,黄小露兴奋地说:“原来那个帝皇徽印这么有用,早知道一开始就拿出来了!” 萧天河用指尖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步皇赠给我这柄匕首,不是让我用来占便宜的。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等一会儿买了镯子,你就该回孟章界去了。” “哦,好。”黄小露有点儿不太情愿。 不愧是皇都大城,集市早早就开了。两人逛了一圈,不仅买了镯子,还买了簪子、坠子等漂亮饰品。然后两人找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小巷,萧天河将心满意足的黄小露收回了孟章界。 返出巷口,萧天河却发觉不对劲,一群人“呼啦”一下子聚拢过来,将他堵回了小巷中。这群人里有几个熟脸,分明是昨夜为难黄小露那几个士兵。 “你妹妹呢?”一位胡子拉碴的壮汉喝问。 萧天河面不改色:“送她走了。” “笑话,我刚才亲眼看见你们两个进了巷子,这巷子又是个死路,能送去哪里?”壮汉冲着身后的人挥了下手臂,“给我进去搜!” 众人纷纷跑进了巷子,只剩下壮汉和那几个熟脸围着萧天河。 萧天河不解:“我是步皇大人的朋友,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别以为你胡乱刻一个徽印就能唬过我们!”壮汉轻蔑地笑道,“我刚才已经问过客栈掌柜了,你们于数日之前就进了城,之后就一直在城里闲逛。你若真是步皇大人的朋友,怎么会去住什么客栈?又为何到处吃喝玩乐?” “吾妹初到从乌城,领着她玩几天而已,这也有错?你若不信,大可以带我去见步皇大人。” 见萧天河毫不心虚,壮汉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这时,巷子里的人都回来了。“队长,没发现那个女的,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人禀报道。 “想不到我们穿着普通衣服都被你发现了。”壮汉的神情似乎思有所得,“既然你是步皇大人的朋友,又何须将令妹藏起来?” 萧天河耸了耸肩膀:“我都说了,不信的话就带我去见步皇大人,到时一切自有分晓。不知当步皇大人得知皇都守卫竟然以‘偷吃烧鸡’这等莫须有的可笑罪名胁迫美貌姑娘就范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壮汉怒道:“休要借步皇大人之名来吓我!把他给我带回去!”他还是会错了意,以为萧天河是料定他不敢去见太玄帝皇,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几人拥上来押着萧天河进入路边的一辆马车。萧天河没有反抗,反正料这些卫兵也奈何不得他。 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萧天河下车后抬头一看,乐了,面前的房檐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牢营”。这里已是从乌城外的山坡上,回首远望,距离从乌城大约有四、五十里远。 “敢问我何罪之有啊?”萧天河笑嘻嘻地问。 “私刻帝徽,冒充步皇大人的朋友,已是死罪!”壮汉道。 萧天河戏谑笑言:“你就不怕处死我之后,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到时大人自会定夺!”壮汉一把将萧天河推入了牢营。 牢营地盘不小,牢房建得还挺整齐,估计从远处看会被误认为是个镇子。进了牢房,萧天河发现这里不仅没有霉味,而且十分整洁。“还不错。”他点头称赞。 “不知天高地厚!”壮汉打开一扇牢门,将他押了进去。 “本该是座上宾,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坐在牢室正中开始冥想。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直至黄昏,牢门外才响起了开锁声。 “边大人到了,你出来。”守卫招呼萧天河。 他被领出了牢房,在牢营里拐了两个弯,登上了一座架在山岩上的小阁。阁内有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正在桌前等着他。守卫将人带到就退出了小阁,那男子慢悠悠地问:“听说你有步皇大人所赠的匕首?” 萧天河也不回答,直接将匕首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那男子扫了一眼匕首上的帝徽,突然站起隔着桌子当胸一拳袭来。 萧天河吓了一跳,男子拳速极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生生受了那一拳,并且借势退到门边,往后一摸,门根本推不开。 男子甩了甩手:“好坚实的身躯!”他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银色长刀,冲着萧天河当头劈下。 萧天河翻滚至角落,那一刀落空,男子陡然收势,刀停在桌面以上半尺,锋锐的刀气却依然将桌子斩为两半。 “好惊人的刀气!”萧天河暗叹时,男子已横挥长刀逼来。 萧天河退无可退,召出裂空刀,与那银刀力拼。两柄高品质的刀铿然相撞,火星四射,双方旗鼓相当。可是那男子挥刀带着刀气,幸而萧天河身躯坚实,刀气只能在他体表留下一道红印,伤不了他。 黑、银两刀连续碰撞,男子刀刀带气,将萧天河的衣服切得七零八落。尽管刀气伤不了萧天河,但被击中的滋味很不好受,疼痛感也会影响他的出招动作。于是,萧天河开始频繁地施放本气震荡,利用此法震散刀气。 “妙哉!”那男子冒出一句莫名的称赞之后,降低了挥刀速度,却加大了力量,一记重斩险些击飞裂空刀,迅猛的刀气非但没有被本气震荡所化,反而冲散本气团,将萧天河击退至墙上。这一下可着实不轻,萧天河感觉胸口剧痛,脏腑闷疼,一口气许久都提不上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天河咬着牙反攻一刀,同时施放出一股强大的本气震荡,震荡之强甚至连一丈开外的椅子都被崩成了碎渣。那男子虽然架住了裂空刀,却顶不住震荡之力,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以刀撑地才没摔倒。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萧天河,口中却称赞道:“萧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你认得我?”萧天河收了势。 那男子笑道:“步皇大人下过密令,持有帝徽匕首的人就是萧公子。城中守卫不知详细,闹了一场误会,我则是好奇萧公子如何能使步皇大人以匕首相赠,故而出手一试,还望见谅。” “无妨。我虽然被抓,但一不上枷锁,二不套镣铐,三不受细审,已是优待了。阁下明显实力高过我,却压低实力且不下杀手,切磋之意很明显。”萧天河冲男子拱手道,“刑罚之事当受刑从堂管理,阁下应该就是本洲刑从堂堂主?” “正是,在下边羽恒。”男子十分客气,“步皇大人近日不在宫内,只得劳烦萧公子在这牢营里多等些时日了。”说着,他灿烂一笑,“当然,不会再让萧公子住进牢室里。” 随后,两人闲聊了一阵。边羽恒身居高位依然十分谦恭,言谈举止也很随和,给人的感觉与雨田宗主连圣谦的那种让人甚感拘束的客气又有所不同。加上他英俊的相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趁着天还没黑,我带你去个地方。”边羽恒引着萧天河下了小阁,一路出了牢营,却并未下山,而是沿着牢营围墙向山后而去。 绕过山头就没路了,拨开树木的枝叶,原来坡下是座山坳。进山坳只有一条小路,远远可见一辆辆马车正拉着木料、石土往坳里运送。山坳当中正在建造一座建筑,看样子似乎是幢方楼,如今刚盖到第二层。 边羽恒遥指建筑:“听步皇大人吩咐,那栋方楼正是为你建的。” “原来步皇已经下令动工了。” “我有一事不明。萧公子,你已经得到步皇赏识,虽然如今实力不足,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高官重位唾手可得,为何你不要城内现成的府邸,却非要在城外新建小楼呢?”边羽恒好奇地问道,看来他并不知道萧天河的秘密。先前的本气震荡,他误以为是源自于萧天河体内本力。 萧天河笑了笑:“我这人比较习惯偏安一隅。” 边羽恒眨了眨眼睛,似是不信,却不点破,只说:“那以后你我就成邻居了。” “怎么,莫非阁下不居于皇城府邸,反而住在牢营之中?” “我没有亲眷,又懒散惯了,不愿住在那府邸之中。青天之下何处不是家?只因身担重任,须得时常去牢营,索性就在那里暂住。”边羽恒说着,忽然轻呼一声,“哦?没想到今日荆兄也在!走,我引你去见他,随后咱们去城里好好喝一盅!” 待两人下山来到入坳的路口时,天已经黑了。边羽恒远远冲着道上走来的一人挥手道:“荆兄!好久不见!” “边老弟,我听说你回了牢营,正想去看望你呢,你却寻来了。”来者是个中年男子,歪戴头巾,挺着胸膛,背着双手。 “这位是本洲工方府尹,米大人管下荆掌事。”边羽恒向萧天河介绍道。 萧天河连忙行礼。那荆管事却不理不睬,也不还礼。边羽恒又指着萧天河向荆管事介绍了一番。 荆管事依旧没有礼待之意,只是淡淡地说:“原来山坳中就是为此人辛苦,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呢。” 萧天河的神情略显尴尬。 边羽恒笑了笑:“想来不简单,否则米府尹为何会下令让荆兄亲自监管此事?” “还不知是进献了何等珍礼。”荆管事都没正眼看过萧天河。 “我看未必。”边羽恒偷偷冲萧天河挤了挤眼睛,“罢了,此事不提。既然今日与荆兄重逢,定要痛饮一场。” “我身沾尘灰,待先回去换身衣服,稍后城中福满楼相见。”荆管事向边羽恒略一拱手,迈着方步离开了。 待他走远,边羽恒道:“萧公子,荆兄向来趾高气昂,你别放在心上。” “他不过是个府尹之下的管事,为何会称呼你这与府尹平级的堂主为‘老弟’呢?”萧天河不明白。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后来一同加入了太玄军。他逐渐被提到管事,我却一路做到了堂主,其实他对我也是心有不服的。不过念在过去交情,我尊他一声‘荆兄’也没什么。”边羽恒真是个性情极佳的人。 “既然他看不起我,我就不去喝酒了,你们二人叙旧就好。” 边羽恒却拉住萧天河的衣袖,狡黠地笑道:“他一个管事是不知道步皇大人密令的,还以为你是讨好了米府尹。我刚才故意不说破,一会儿也许有好戏可看。”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至高急令 太玄洲工方府下的荆管事明摆着瞧不起萧天河,萧天河本不愿去喝酒,可边羽恒不肯放他,盛情难却,萧天河只得应了。 回从乌城时,守卫队长恰好在城门处。见边羽恒与萧天河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不禁傻眼了。回想起萧天河曾拿出过的那柄帝徽匕首,他浑身直冒冷汗。 萧天河看见队长之后,客气地点头示意。其实他只是反感那帮卫兵欺负黄小露而已,守卫队长的所作所为算是分内之事。以后他将长期居于从乌城外,此时树敌无益,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人慢悠悠走到福满楼门口,荆管事已经在那儿候着了。看见萧天河同行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对边羽恒道:“边老弟,你几时变得如此随意了?堂堂刑从堂主,岂可与这等人为伍?若是与他同席,这酒我宁肯不喝。”说罢他就转身要走,被边羽恒一把拉住了。 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萧天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荆管事,我一不作恶,二不犯贱,与我为伍又有何妨?” 荆管事回过身来,眯缝起眼睛,满脸皆是鄙夷之色:“我与边老弟今日的地位是凭能力和努力得到上司赏识,才一路提拔至此的,岂是你这种靠溜须拍马搏取上位的人可以比的?” “哎,喝酒而已,看在米府尹的面子上,荆兄就赏个脸。”边羽恒劝道。 “边老弟,你还真以为米大人器重此人?”荆管事冷笑道,“真要器重,又怎会安排他住在城外的断路山谷里?他是不犯贱,与他喝酒却是我犯贱了。今日之酒不喝也罢,以后你我二人再聚。告辞!”说完他竟走了。 边羽恒没再强拉,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道:“真是个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家伙。” 之后,边羽恒做东,热情款待萧天河,两人交谈甚是投机。这一场酒,一直喝到临近亥时。 当两人正要离开福满楼时,忽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吵嚷声,久久不休。边羽恒推开门一看,走廊对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围着不少人。 “何事喧哗?”边羽恒走过去问道。 有人认得这是刑从堂主,立即闪开了一条路。原来被围住的是店掌柜与跑堂伙计。往屋里一看,并不见客人,只有一桌酒菜已被风卷残云。 看到边羽恒,店掌柜如同见着救星,连忙苦求他主持公道。边羽恒问清了原委,原来是有人订了一桌酒席,本来已经置备妥当,却不知被何人给偷吃了。在福满楼宴请的必然是贵客,请客之人大为不满,这才吵嚷起来。 “小事一桩,以和为贵。”边羽恒对请客之人说,“让福满楼的大厨再备一桌就是,记在我的账上。” 刑从堂主都这么说了,请客之人与掌柜双方自然诚惶诚恐,一场纠纷就此平息。 出了福满楼,边羽恒本意邀请萧天河到牢营暂住,但萧天河以客栈房间未退为由婉拒。 “也好,我那牢营条件毕竟不比城中客栈。步皇大人不知何时归来,这些时日萧公子可在城中好好游览一番。”临别之前,边羽恒客气地赠给萧天河一枚刑从堂的腰牌,有了这个腰牌,在从乌城无论吃住都不需要再花钱了。 萧天河匆匆走到无人的暗处,把黄小露召了出来,两人悄悄返回了福满楼。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事件,前夜害得黄小露被误会的那个偷鸡贼又出现了!这一次,偷鸡贼留下了把柄。刚才在边羽恒劝解之时,萧天河发现,盘中有半只鸡骨。酒楼是不会上半只鸡的,也就是说,偷鸡贼吃了一半,带走了另一半。一听说是去抓偷鸡贼,黄小露十分兴奋。 福满楼的厨子们已经开始忙活那桌新菜了,刚上盘的烤鸡香气四溢,黄小露在厨房门外就嗅得清清楚楚。 确认了香味之后,黄小露坚定地指了指城西方向。没错,前一晚偷鸡贼也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循着淡淡的香味,黄小露领着萧天河一路向西出了城。城外不远是大片森林,小路穿过其中,延伸到远方的山岭。 “不妙了,气味越来越淡了。”黄小露皱着眉头。 “还离得很远吗?” “太淡了判断不出来。”黄小露悻悻地耸了耸肩,“看来今日只能到这儿了。” “我在想,这个家伙为何要去城中偷吃呢?” “多半是个妖族?”黄小露猜测。 萧天河托着下巴:“可他又不当场偷吃完,每次都要带一些回去……” 黄小露眼睛一亮:“那一定是带给同伴。当初祖奶奶被封,我也是一样,为了给她解馋,偷了些酒回去,可用尽办法也无法将酒送进咒封之内……如果能找到偷鸡的妖族,哥哥就能救助他了!” 萧天河却摇头道:“不对,情况不一样。从乌城可是皇都,如果城内酒楼、饭庄长期遭人偷吃,想必早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况且被‘二小姐’符咒所封的话,带回食物也吃不了啊。所以,这个偷鸡贼肯定是刚到此地不久。说起来,此人若真是个妖族,胆子可是够大的,竟敢在高手云集的热闹皇都中作乱;若是个人类,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手令人赞叹,可偷吃这种行径又不似高手所为……” “那干脆把他引出来,一切就都清楚了。”黄小露提议,“昨夜你给我买的烧鸡还剩了一只,本打算等以后馋极了再吃的,就拿它来当饵。” 这是个主意。萧天河与黄小露深入林中,找了一块空地,点起篝火,将烧鸡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诱人的香气在森林中弥漫开。两人分别撕了一条腿吃了,然后靠在树上打盹。 夜渐渐深了,在林间的微风吹拂中,两人渐渐睡熟,只剩残余的篝火还在无力地跳跃着。大约三更时分,火苗终于发出了最后一丝光和热,化为一缕袅袅的轻烟。 “站在那儿别动!”黑暗之中,萧天河忽然喝道。 正向那只烧鸡探出手的黑影吓了一跳,赶紧抓了烧鸡就跑。萧天河施展《腾四海》身法急追而去。黄小露的身法也相当了得,竟后发而先至,没等那黑影逃出二十丈,就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放开我!”黑影挣扎着喊道,竟是个童音。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竟然偷盗!”黄小露将那黑影强行拽回了空地,赞叹道,“你这家伙好大的力气!” 萧天河重新点燃了篝火,亮光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是个小男孩,看样子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蓬蓬,身上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小乞丐。他此时正一脸的不服气。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偷鸡?”黄小露喝问。 那小子把头一梗,装作没听见。 “好啊你,信不信姐姐扇你耳光!”黄小露虽然扬起手来,满脸凶色,但话语之间已经透露出对这孩子的怜爱之心。 “你力气比我大,我斗不过你。今儿个我认栽了。有本事你就一巴掌扇死我!”小男孩的脾气还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黄小露气得没辙。 萧天河的口气则温柔许多:“小家伙,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就把这只鸡送给你。” 小男孩高兴得眼睛发亮:“一言而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舜笙。” 不知为何,萧天河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你为什么要偷鸡呢?”其实萧天河问的这两个问题和黄小露喝问的压根没有区别,只是口气和蔼了,田舜笙就愿意如实相告。 “我和妹妹经常饿肚子,但又没有钱,所以只好偷些食物来吃。我担心妹妹被抓,就让她等着,由我去偷。” 田舜笙的回答等于承认了先前酒楼之事也是他所为,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我偷的只是些食物而已,算不上多么贵重,被偷的酒楼也不缺这点食物。至于你这只烤鸡……我是看你们不吃了,所以才……” 黄小露摇头笑道:“到底是小孩子。偷鸡多麻烦呐,不如偷钱,偷到钱之后再去买烧鸡,岂不是能买到更多?” 不料田舜笙却认真地说:“偷窃是不对的。我偷鸡是因为迫于无奈,偷来也只是为了果腹而已。偷人钱财却是恶行。” “不都是偷窃么?有什么区别?”黄小露哭笑不得。 “你们的亲人呢?”萧天河问他第三个问题。 田舜笙的眼神黯淡下来:“死了,全都死了。” 黄小露有些不忍:“那你和妹妹就一直靠偷窃食物过活吗?” “以前有爷爷照顾我们。可是,上个月爷爷也被恶人给害死了。只剩我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田舜笙越说越伤心,哭了起来。 “苦命的孩子。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妹妹。”萧天河道。 田舜笙抹了把眼泪,警惕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萧天河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个好人家。再说你独自把妹妹留在森林里,难道不担心么?” “稍等,我去取我的弓来。” 田舜笙跑到一边,拿出了藏在草丛里的一把短弓。 “你妹妹可是叫‘田玲玲’?”萧天河恍然想起来了。 田舜笙吃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我有两位好友曾经提到过你们。说你兄妹二人天生神力,强弓也能轻易拉开。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 “好几年前?”田舜笙疑惑不已。 “他们遇到你们兄妹的那一晚,白水村就出事了。”萧天河提醒他。 田舜笙也终于想起来了:“啊,是霏晴派的那些哥哥姐姐!” “没错,就是他们!”说着,萧天河忽而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不过那时你们已经是十岁出头,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么大?” “这个……我也不知道。”田舜笙摊开双手。 黄小露特意拿过他的弓试了试,果然非同一般,她也得费不少力气才能张得开弓。 萧天河还记得,何天遥提过那个神秘的白胡子老者,不折不扣是个高手。“你们的爷爷被何人所害?” “不知道。爷爷有一晚匆匆外出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和妹妹顺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路流浪到这里。想必爷爷已经遇害了。” “那你们的仇家是谁?” “不知道。”田舜笙可谓是一问三不知,“爷爷始终不肯说,只是让我们好好修炼,将来有机会为爹、娘报仇。” 黄小露问道:“哥哥,怎么办?” “要不麻烦边羽恒试试?”萧天河也拿不定主意。 田舜笙引着两人往森林深处走了一阵子,来到了一座土洞前。洞里既阴暗又潮湿,地上铺了几件大人的破衣服,这就算是被子和褥子了。衣服旁边散落着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想想两个孩子就住在这种地方,着实令人唏嘘。 “玲玲!”洞里没有妹妹的身影,田舜笙急得大声呼喊。 萧天河叹了口气:“别喊了,你妹妹被人给掳走了。” “你怎么知道?” 萧天河指了指洞口的泥地:“从洞里出来的脚印到这里就没了,可见是高手带着你妹妹飞离了此处。” 田舜笙的眼泪“刷”的一下淌了下来,伏地叩拜:“哥哥,姐姐,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 黄小露赶紧将他扶起揽入怀里:“别哭,我们一定帮你救回妹妹。”然后又对萧天河道:“哥哥,这事儿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若不是我们设饵诱走了他……” “那他就一块儿被抓走了!”萧天河道,“既然遇上了这件事,也不能不管。你能嗅到什么气味吗?” 黄小露用力嗅了嗅,轻轻摇头。 萧天河仔细考虑了一番,以边羽恒的人品,若是求他相助,他应该不会拒绝,只是事情缘由不太好说。“看来只能麻烦血骨坛了。”他无奈地想。 田舜笙十分乖巧,听到黄小露答应下来救回妹妹,就没再哭哭啼啼的,三人返回了从乌城中的客栈。 翌日,萧天河不得不带着黄小露和田舜笙一起去城北牢营见见边羽恒。以后他将在山谷中常住,又不宜让田舜笙知道孟章佩的秘密,所以只能暂且带在身边。尽管不打算麻烦边羽恒找回田玲玲,但将来还得麻烦他找一户好人家接纳这一对孩子,早点让边羽恒见到田舜笙也好。至于黄小露,相信守卫队上报之时一定提过,带她去见边羽恒也是为了避免将来边羽恒起疑。论实力,黄小露比边羽恒只差一品,只要小心,其妖族的身份应该不会被发觉。 当看到萧天河身边一夜之间冒出两个同伴,边羽恒惊讶不已。萧天河只说是表妹前来投奔,路上无意间救下一个快要饿死的男孩,并未提及田玲玲失踪之事。 出了牢营之后,三人马不停蹄地往西前往玄武总坛。玄武总坛离从乌城不近,半个多月之后,他们才风尘仆仆地到达了目的地。 玄武坛位于一座矮丘之上,外表看上去俨然是座祭天寺庙,平日有不少香客前来祈福祭拜,遇上过年过节,寺庙里还会举行大型祭祀活动。但谁会知道,其实整座寺庙都在血骨坛的掌管之下,寺庙深处的禅院正是玄武坛的议事之处。 “红樱”主事穆迎萱恰好在总坛,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满口答应下来。闲谈期间,当得知何天遥已经投奔了丹幽帝皇时,穆迎萱的神情有些古怪,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而后听说房瀚兴已经答应除掉法如一,她的脸上也没显露出有多高兴。 萧天河觉得穆迎萱的反应很奇怪,于是故意引话:“法如一死后,‘黄狼’主事的大仇就算是报了,这样血骨坛还不用和玉阳帝皇起正面冲突。” “即便不借助丹幽帝皇之力,我们血骨坛对法如一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穆迎萱的谈吐有些犹豫,“八大帝皇都不是省油的灯。依我之见,萧公子与何公子还是不要与他们过多纠缠为好。” “八大帝皇之间有隙可乘,遥弟利用此机也可自保,总好过被各路仙道宗派抓捕。” “其实我血骨坛也能为何公子提供庇护,只是他担心连累血骨坛,所以不肯答应。” 萧天河摇了摇头:“血骨坛因为‘黄狼’主事身陨已然处于动荡不安之中,怎敢牵连?要抓遥弟的冰鹤门、炎鸦宗、雨田宗、沙海流等大宗掌门都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若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血骨坛,后果不堪设想。” 穆迎萱淡淡地笑了笑:“血骨坛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地位,也不是靠我们几个主事就能闯得出来的。比如杀害何公子师兄——也就是‘蓝玉’主事亲弟弟的那个恶徒,我们血骨坛在查不到线索的情况下,已经发出了‘天市令’。” “天市令”,萧天河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牵涉到血骨坛机密,他自觉不应多问。倒是黄小露插言问道:“听闻血骨坛有三道至高急令,不知‘天市令’可是其中之一?” “哦?没想到姑娘竟知道此事!”穆迎萱颇感吃惊,“的确如你所言,本坛设下三道至高急令,‘天市令’是其中最低的一道。可即便最低,也是不能轻易发的。此番若非牵涉到‘蓝玉’主事的胞弟,‘天市令’根本就发不成。既然已被接下,那三个月之内必有结果。不过,三道至高急令是本坛的机密,除却主事之外,就连坛内人众也不知道,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听闻的?” “是偶尔听祖奶奶提到过。”黄小露道。 “本坛自设立至高急令以来,总共行令三次。其中两次是‘天市令’,一次是‘太微令’。那次‘太微令’,正是麒麟总坛遇难的那件事,只可惜最终行令失败,‘白龙’主事归西。而‘黄狼’主事战死之时,又未能来得及行令……”穆迎萱说着,沉沉地叹息一声,沉默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姑娘说是从祖奶奶处听来的秘密,那想必她应与另外两次‘天市令’事件有关。可惜那两次行令都在许多年以前,我那会儿还未当上掌事,所以对事件不甚了解。只记得两次行令都与妖族有关,莫非……姑娘是个妖族?”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六戒齐聚 黄小露神情尴尬,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顺口一句,竟牵涉到血骨坛的机密,继而被“红樱”主事三言两句就道破了妖族的身份。 幸而“红樱”主事是自己人,知道黄小露是个妖族也没什么事。话题又回到了“天市令”上,萧天河好奇地问起“天市令”的行令过程。 因为事关血骨坛机密,穆迎萱并未详述,只道是此令有特殊的行令道具,由特别的人接下之后,就算是发令成功。一旦发令,不论行令成功还是失败,半年之内必定结令。因为这一次行令内容是追查真凶,并不要求手刃凶手,行令应该很快,所以先前她才断言三个月内必有结果。 萧天河其实已经大致猜出了血骨坛行至高急令是怎么回事,想必是血骨坛还有不为世人所知的顶尖高手。想来血骨坛毕竟是个刺杀组织,暗藏护坛高手可谓是高明之举。“三道至高急令,也就是说血骨坛至少藏着三位比主事还要强力的杀手。有这等杀手在,何愁抓不到杀害颜子召的真凶?遥弟知道之后,应该会很高兴。”他心想。 田舜笙见“红樱”主事答应帮他寻找妹妹,说什么也不肯走了,非要留在玄武总坛等待消息。于是,萧天河与黄小露两人踏上返程。 回到从乌城后,萧天河立即去见了边羽恒。可惜,在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内,太玄帝皇步重芳依旧未归。 从牢营下山,在城北门口,萧天河又一次被守卫给拦了下来。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回卫兵可是客客气气的。不一会儿,守卫队长领着之前欺负黄小露的那几个卫兵急匆匆地跑来。黄小露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想要我赔鸡不成?” 守卫队长带头对着两人好一阵恭拜,一则为以前发生的不快道歉,队长还当着两人的面给那几个卫兵每人“赏”了一记耳光;二则为萧天河的大度而道谢,执意要请两人赴宴。这些人如此客气,倒让萧天河和黄小露过意不去了。也难怪守卫队长如此巴结,萧天河不仅有帝徽匕首,还和刑从堂主大人交友,岂是一般人? 萧天河本意推辞,却架不住那些守卫的盛情,硬是被簇拥着一路到了福满楼。 也不知这些人哪来的本事,竟然抓了十来只玉冠锦鸡,让厨房制了一桌“全鸡宴”,算是给黄小露赔罪。蒸的、炖的、烤的、炸的、炒的、焗的,搭配卷饼、葱油、酱爆等各种花样,真是满桌开花,看得黄小露眼都直了,即便心中还有点未消之气,也随着浓郁的鸡肉香味升腾而去。 席间闲谈,萧天河得知,守卫队长叫阎本懋,有家有室,绝非恶人。那一日晚上,正好其妻分娩,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于是几位士兵打算以备好的锦鸡为队长贺喜,取“鸡”与“吉”的谐音为祥瑞。不想却被偷了,他们一时气难平才发生了那些不快,对黄小露的亵辱之言也仅是吓唬,并非真意。 误会解清,萧天河反而觉得他们是一群真性情的汉子。大家推杯换盏,气氛融洽极了。 临近戌时,屋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当班守卫递进来一封纸。 阎队长展开信纸,眉头大皱。“萧公子,这场酒只能喝到这儿了,边大人下了急令,让我们赶去皇宫。” 萧天河道:“无妨,阎队长尽管去忙,今日承蒙款待……” 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阎队长急切地打断了:“不是,边大人要求你我二人同去!” “我?”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接过信纸,上面仅有寥寥两句,只让速去皇宫,未言其它。在右下角,还印着一个太玄帝徽印章。 “有帝徽印章,说明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急令,不得耽搁。”阎队长拉着萧天河就往外走。黄小露刚想跟来,却被卫兵们拦住了,这等急事是绝对不许让无关的人参与的。黄小露只得留在福满楼等待。 萧天河一路上都稀里糊涂的,为何太玄皇宫的急令会要他同去?难道是步重芳回来了?可此时已是夜晚,按理召见也不应急于这一时。 太玄皇宫就座落在从乌城中央。到了大门口,萧天河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有身着黑甲的太玄军,有身着青甲的琅苍军,有一身浅蓝色道袍的冰鹤门弟子,还有一身红色道袍的炎鸦宗弟子。 “我有急令!”阎队长远远地向皇宫守卫挥扬着信纸。人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通道来,萧天河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他能感觉到,两边的人不论是眼神还是气场都充满了压迫感,看来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到了前宫大殿阶下,早已等在那里的边羽恒迎上前来:“萧公子,我派人去客栈寻你却没找到,好不容易才探到消息,得知你和阎队长他们在福满楼喝酒。各方贵客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你快点儿随我进去。” “步皇大人回来了?”萧天河问。 “回来了。还有丹幽帝皇、琅苍帝皇两位大人也都来了。” 三位帝皇齐聚一堂,这可是难得一见之事。进入大殿之后,萧天河扫视一番,发现除了三位帝皇和数位高官之外,还有不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宝应门高手“宝珠”、冰鹤门掌门张崇武、“四圣天师”魏伶卿,还有炎鸦宗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萧天河虽然没见过,但可以肯定是掌门伍宗言。 “就是此人。”人群之中,一位头戴斗笠的人说道。看不清此人面容,但从帽檐下垂出的白色须发来看,应是名老者。 魏伶卿不失礼数,对萧天河微笑颔首:“萧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张崇武和萧天河的过节不小,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房瀚兴与步重芳一起客气地冲萧天河点了点头。如此待遇,也让其他人暗暗吃了一惊。可笑的是,那位用鼻孔看人的荆管事也在墙边立着,眼见两位帝皇大人礼待萧天河,他眼珠子差点儿飞出来。 “无关之人,还请退下。”“斗笠”老者道。 荆管事、边羽恒以及一些宗派人士陆续退出了大殿。在经过萧天河身旁时,荆管事终于第一次正眼看萧天河,抱拳颔首行礼。萧天河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当即还礼。 大殿中依然剩下不少人,看来他们都是“相关人士”,只是不知是与何事相关。 “宝珠”还是那么热情,走上前来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他们一直在等着萧天河。 伍宗言亦道:“原来得了椋鹿戒的人果真是你!” 秘密怎么泄露了?未等萧天河开口,那位戴着斗笠的老者道:“好了,六枚陆苏奇戒聚齐了!” 萧天河又是一惊,六枚? 步重芳身后走上来一人,萧天河看看觉得眼熟,忽而想起在煌明城第一次遇见魏伶卿时,此人就陪在一旁。只见他伸出手来,掌心托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雕着一只熊。“银熊戒!”萧天河心道,“他果真是太玄洲的大司马洪潮生。” “宝珠”也拿出一枚戒指,戒指所刻是一只大角山羊。寒羊戒!萧天河早听说宝应门有一枚戒指,原来在“宝珠”手里。 张崇武拿出的是一枚刻着狼形的戒指。原来幽狼戒被冰鹤门所得。 接下来的事出乎萧天河的意料:魏伶卿拿出了玄蛇戒。萧天河仔细盯着看了好一阵,的确是玄蛇戒的模样,可玄蛇戒不是在薛瑞烟手里吗?莫非这枚戒指是假的? 让萧天河更加瞠目结舌的是,伍宗言拿出的戒指竟然是冥牛戒!冥牛戒应该在黄兆离手中才对。难不成这枚戒指也是假的?可同时出现两枚假戒指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把你的戒指拿出来!”斗笠老者以命令的口气对萧天河说道。 虽然不知椋鹿戒之事是如何走漏的,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萧天河拿出了椋鹿戒。 另外几人都把戒指交给了斗笠老者。斗笠老者将手伸向了萧天河。这是何意?萧天河有些迟疑。 “想知道另外两枚戒指在哪里的话,就把椋鹿戒给我。”斗笠老者道。萧天河满腹狐疑,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为何这么多在清微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都那么相信他?他是如何知道陆苏奇戒不只有六枚的?他又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另外两枚戒指? 当着三位帝皇的面,萧天河也不怕他会拿走戒指不还。 六枚陆苏奇戒到手,斗笠老者将它们在桌子上摆成了一个圈,双掌覆于其上,口中念念有词。霎时,他掌下白光直冒,抬起手后,可以看见六枚戒指竟飘浮并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圈,但空缺了两个位置。忽然,斗笠老者双掌重重拍在桌上,六枚奇戒“叮铃当啷”落了下来。 “可有结果?”房瀚兴问他。 “一枚在东南远方,还有一枚就在太玄洲,而且距离很近!”斗笠老者的口气十分肯定。 “我太玄洲还有一枚?”步重芳惊讶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大司马。 “可不在我这儿。”洪潮生连忙摆手,然后看向了另外两人,“许兄?饶兄?” 姓许的那人萧天河也见过,当初他也和魏伶卿在一起。如此说来他应该是太玄洲的大司徒许万春。那么,另外那个饶姓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怪不得之前边羽恒一直立在他身后呢。 大司徒和大司空都表示自己没有戒指。 这时,斗笠老者道:“霜雁戒离得也没那么近,大约在东北方七百里开外。” 萧天河简直是一肚子疑惑。他知道,斗笠老者说得一点都没错。何天遥曾告诉过他,霜雁戒本为血骨坛“红樱主事”所得,后来交由一直留在山谷中修炼的“踏月仙子”夏侯晴保管。这个斗笠老者似乎比能感应到奇戒位置的白水集还要厉害,居然是哪一枚奇戒都能准确辨别。至于最后一枚戒指——皎猪戒,本在“黄狼”主事手中,自他战死之后,戒指就不知所踪了。斗笠老者声称戒指在东南远方,那正是玉阳洲所在的方向。 此外,斗笠老者能够通过现有的六枚陆苏奇戒发现另外两枚奇戒的具体位置,也就表明,玄蛇戒和冥牛戒是真品。想到这里,萧天河心中一沉,莫非黄兆离和薛瑞烟出事了? 黄、薛二人住在穆迎萱安排的一座废弃禅院之中,萧天河暗暗懊悔,之前去玄武总坛时多问一句就好了。转念一想,穆迎萱从头到尾未提此事,禅院又不在总坛范围之内,就算问了,估计她也不知道。 还有一个可能,在萧天河、何天遥、白水集不告而别之后,黄兆离、薛瑞烟、楚璇玑三人也离开了禅院。可不论如何,两位八兽珍戒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冥牛戒本该是我琅苍洲所有,可惜被贼人偷去。找回之后又当作人情赠给了炎鸦宗伍掌门。这枚霜雁戒,应该补给我了?”说话的人正是被白水集偷了戒指的琅苍洲大司空——葛兆渊。 与房皇、步皇并排而坐的琅苍帝皇尚明弦点头道:“理应如此。” “为何要补给你?你本就该将戒指献给尚皇大人,此番没追责你私藏宝戒就是烧高香了。”说话的是琅苍洲大司马冷冬寅。 “你就知道我没打算献给尚皇大人?”葛兆渊和他吵嚷起来。 尚明弦道:“好了!我们几个本就对这些戒指不感兴趣,此番来此相聚也是有他事相商。既然找到戒指的是‘天机’道友,你们且听他安排。”说完,三位帝皇走进内堂去了。 “‘天机’道友”无疑就是那个斗笠老者。他对葛兆渊说:“找到戒指之后,能不能得到还是另说。如果霜雁戒之主是个高手,你如何抢得?” “不是还有另外一枚戒指么?” “天机”老者冷笑道:“‘黄狼’主事被杀之后,皎猪戒就落入了玉阳帝皇法如一手中,你就死了这条心。” 在场的人之中有不少人还不知道“黄狼”主事已经命殒,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我说的不是皎猪戒。”葛兆渊的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萧天河。 “这位是我的朋友!”“宝珠”站出来帮萧天河说话,萧天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也是我的朋友。”不知为何,魏伶卿居然也帮萧天河。 “你们误会了。”葛兆渊走到萧天河面前,拱了拱手,“这位小兄弟,恕我直言,我感觉你的实力不高,即便去闯长生宫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还可能遭遇凶险,不如把椋鹿戒让给我,葛某自有重谢。” 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冷冬寅连忙说:“不如让给我。我可以提点你在琅苍军中当个校尉。” “区区校尉算得了什么?辛苦还不讨好。”太玄洲大司徒许万春也向萧天河许诺,“你若把戒指让给我的话,我就在这从乌皇都给你建一座豪华府邸,娇妻艳妾任你挑选,享尽齐人之福,岂不强过住那城外荒谷?”看来太玄洲的这些高官虽然接到了关于萧天河的密令,却不知所以然。 魏伶卿娇笑一声:“萧公子可是连我都看不上,如何会要什么娇妻艳妾?” 许万春用他那双细眼盯着萧天河看了好一阵,才恍然想起来以前曾经见过。“既是旧识,那更应厚待了。这样,我让你在商荣府当个闲职,不仅无事,还享高官厚禄,如何?” 洪潮生摸了摸他那把大胡子,笑道:“哎,许老弟可别这么说,难道你管下商荣府是养闲人的不成?再说萧公子未必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弱,别忘记他的椋鹿戒是如何得来的。” 这下连一直不屑看萧天河一眼的张崇武都不得不问一声:“难不成是你在黄泉深渊取得的?” 萧天河点了点头。 张崇武仍然半信半疑:“江湖上说是黄泉深渊底下根本没有椋鹿戒,是则谣言。” 伍宗言道:“张掌门,你还没想明白吗?那则谣言恐怕就是这位萧公子自己传出去的。” “这点我可以作证。”冷冬寅道,“当初我接到戎将军禀告,说是一伙人因为遇到了炎鸦宗和雨田宗的高手,自觉争戒无望,所以未等到热泉喷发就上了崖,其中有江湖高手‘贾氏三木’,还有几个盗贼,其中就包括这位‘梁’公子。” “他姓萧。”葛兆渊提醒道。 冷冬寅微微一笑:“彼时却是姓‘梁’。” 伍宗言道:“没错。我宗派去黄泉深渊的三位分堂主回报时同样提到了‘梁’公子,不过与冷大司马所得的讯息有些出入。三位分堂主明确地说过,当时那位‘梁’公子下到了黄泉深渊底部,从而证实了椋鹿戒的消息乃是谣传。不过现在看来,事实与谣传完全反过来了。” 张崇武思索了须臾,又问:“姓是假姓,人又未曾谋面,如何确定当初从黄泉深渊上来的就是此人?” 冷冬寅道:“据戎将军所言,那批提前离开黄泉深渊的人大部分实力都挺强。想想也是,若实力不强怎能下到深渊深处?可唯独只有那位‘梁’公子实力弱得不像话。如此诡异之人,戎将军自然牢牢记住了他的相貌。萧公子的外貌与戎将军的描述无二,椋鹿戒又在他手中,一切就都明了了。” 戎虚悟到底是琅苍洲的后将军,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三位分堂主回宗后根据记忆画了一幅‘梁’公子的画像,我一直带着。”伍宗言拿出画来展开,果然画与人一模一样。 “天机……前辈,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椋鹿戒在我手中的?”萧天河问斗笠老者。这才是最奇怪的一件事,他可是一直将椋鹿戒放在孟章界中从未拿出来过。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开门玄机 对于萧天河的疑问,斗笠老者回道:“八兽珍戒的奇特与珍贵可是远远超过世人的意料。老夫与这八枚戒指有缘,即便放在储物法宝之中,我照样能通过秘法感知戒指的下落。” 洪潮生接话道:“‘天机’道友说椋鹿戒到了从乌城,一个多月之前离开了,今日又返回来,对比一下近日进出城的人,很容易就锁定在你身上了。” 原来秘密是这么走漏的。不过萧天河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这个“天机”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这些清微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包括三位帝皇在内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除了对“天机”老者的来历感到奇怪之外,萧天河还很在意葛兆渊提及的那个“长生宫”。听他的意思,长生宫似乎与八兽珍戒有着密切的联系。 正巧,魏伶卿向“天机”老者问起了此事:“长生宫必须聚齐八枚奇戒才能进吗?” “不用,没有戒指也能进去。”“天机”老者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早说啊!那我们还费个什么劲!”葛兆渊气鼓鼓地坐回了椅子上。 “天机”老者悠悠地说:“只不过进去就死罢了。” “瞧这大喘气……”葛兆渊又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天机”老人言语戏耍众人,这些清微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无一恼怒。 魏伶卿道:“那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先去找另外两枚戒指的主人,实力弱就把戒指夺过来,实力强就把人拉入伙。就是不知那长生宫究竟在何处?” “天机”老人接下来慢条斯理的一番话,却道破了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天机。 “天地之阴阳二气溃散,三界将倾,以威压最大、天地之气最为致密的清微界首当其冲。 阴阳残缺,五行补之。有五行大妖自第三下界起修,于第二中界封印五行邪妖,最终升至第一上界,功达极致而升华,当以五行之力护界之重任。如此成就,绝非人类可及。 时有虚空异界,威压强而破障,为护光明天下、黎民苍生,木、火、金、水四大妖炸裂本属宝珠,于东、南、西、北四方之极化为新障,土大妖则融灵于地,保住苍茫尘世。 为表伟大功绩,四大妖灵魂升真,仿若开天辟地时之阴、阳二主,化为四方天尊,各统万物。 然火大妖先有伤在身,故于催裂火属宝珠之时控神稍有偏差,致迸出余珠一枚,故南地长生神宫气蕴不稳,短时无碍,久则积重。火大妖高瞻远瞩,于长生神宫留下入门玄机,以待后世卓绝之辈寻得火灵余珠,炼而融回,补全长生残缺。 可惜虚空威压绝非平和柔缓,始、本二气日益稀薄,后人如何能成大妖天尊所望?莫言炼珠融回,连开启长生神宫玄机亦非易事。 幸有中界之四位神匠飞升,受古灵之引,开今神之智,洞虚空之玄,知世情之危,因而呕心沥血,燃己命之菁,于长生天尊统御之万灵中择选八兽,融灵入其骨,投身入炉,血祭炼物,四人魂魄皆注,灵血合铸,终成八兽珍戒,以开启长生宫门。 珍戒流传至今,此时已是修真新期,修真者得惠于开创化丹之法的高人,实力渐回,开启长生宫门之机指日可待。如今八枚珍戒似有灵应,一时间纷纷现世。此时不去长生神宫,更待何时?” 大殿之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的高手们心中都是无比震撼。“天机”老者所言如同神话一般,却条理清晰,前因后果环环相扣。若说是他编的,恐怕也没人相信他会将故事编得如此漂亮。 五行圣祖之事众人有所耳闻,但四圣祖升化天尊却是天上之事,有关长生宫开门玄机更是常人不可能知道的天机奥秘。“天机”老者不愧他这“天机”称号。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也明白了,原来八兽珍戒并非如江湖传闻的那样由陆长冈、苏君溪夫妇所铸。那为何神铸夫妻会占铸戒美名呢?魏伶卿提出这个疑问,“天机”老者回答说,在戒指的流传过程中,有人曾经试图毁掉八枚戒指,但四神匠灵血合铸的珍宝岂是那么容易毁掉的?最终,也只是其中六枚戒指略微受损而已。 陆长冈夫妻二人的真正功绩在于补,而不在于铸。只可惜当初四神匠铸戒所选的灵兽骨材已不可得,两人只得于北地寒境另觅六种耐热之兽,以其骨修铸珍戒,以防将来开启长生宫门时耐不住炽热而再度破损。为了加以区分未修之戒与修补之戒,夫妻二人又在八枚戒指上加铸兽首,这才成了如今的模样。所以世人所称的“陆苏奇戒”,仅是针对其中六枚被修铸过的戒指而言,另有两枚是原戒。 这与萧天河所知八兽珍戒的秘密大致相符,唯有一点出入:“天机”老者声称“陆苏奇戒”是指除了幽狼戒和玄蛇戒之外的六枚,因为狼、蛇二戒乃是原铸。而萧天河以为除了冥牛、霜雁二戒之外的六枚才是“陆苏奇戒”。看来这六、二之数的区别纯属当初《八兽珍戒》残本误导。 萧天河问“天机”老者:“八兽珍戒与长生神宫的来历是清楚了,可此时开启长生宫大门的意义依然不明。据前辈之前所言,火大妖留下开门玄机的目的其实是希望后世的修真者能寻回意外迸裂的火灵妖珠并将其炼而融回,可现在既没有找到余珠,也没有合适的融回之人,为何要聚齐珍戒开启长生宫呢?” “没错,我也有此疑问。”“宝珠”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所谓的‘融回’究竟是怎么回事?‘融回’之法是什么?又要‘融回’到哪里去?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要贸然开启长生宫为好。” “天机”老者却说:“四大妖升化天尊之后,三界已经渐趋稳定。进入修真新时期,修炼也不必完全依靠始、本二气,纵然南极长生宫气蕴不稳又如何?‘融回’之事已经不需要了,如此火大妖所期望之事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开门的玄机反而变成了世人的一次接近火大妖天尊元神的良机。长生宫可是火大妖升化天尊之处,宫内一定有当初催裂妖珠所剩的残片,尔等哪怕只要寻得一丁点儿的妖灵珠残片,必定受益无穷。更何况,长生宫中还有火大妖留下的武器、法器,也许还有修炼典籍之类的东西,哪一件拿出来都是盖世无双的珍宝。” 张崇武亦道:“是啊,试想一下,火大妖,不,是火之圣祖,难道他光指望着后世修真者融回火灵余珠,却不给小辈留下一些丰厚的谢礼吗?” “不管你们去不去,我是一定要去的。”炎鸦宗主伍宗言一听说长生宫内有火妖珠残片,兴奋得两眼直冒精光,他的功力属性正是火。 “‘宝珠’道友若是不在乎寒羊戒,大可将它让与我。我琅苍洲必定感阁下慷慨之恩。”葛兆渊道。 “宝珠”攥了攥拳头,脸上似有愠色:“我宝应门的‘丞空’就因为这枚寒羊戒遭受重创,临终前将戒指托付于我,我如何不在乎?” “‘丞空’道友归西了?”众人面面相觑,在“宝应五天丞”之中,“丞空”是最低调的一个,在场的人竟无一见过“丞空”本人。 “天机”老者道:“那你更应该去长生宫闯一闯,得回一些珍宝,壮大宝应门,如此才是对‘丞空’最好的报答。” “宝珠”对众人道:“虽然不知‘丞空’是被何人所伤,但想必袭击之人不是等闲之辈。今日诸多高手聚集于此,我权且借机宣告,宝应门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诸位若是好心提供线索,宝应门牢记大恩;若是无心相帮,万一凶手牵涉到个人情谊时,也请诸位不要阻拦;若是凶手就在这殿中,呵,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滚滚宏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引出了内堂的三位帝皇。 “‘宝珠’道友不必如此激动。”步重芳道,“我相信以宝应门的能力,找到凶手并非难事。眼下八兽珍戒下落皆已明了,当是聚而前往长生宫之时。” “三位大人果真不去长生宫吗?”冷冬寅问道。 “我们一开始就对陆苏奇戒没什么兴趣,现在若是强占宝戒,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房瀚兴说完之后,对“天机”老者抱拳,“还请‘天机’道友入内堂一叙。” “霜雁戒的位置我已经说过,皎猪戒的下落你们也清楚,长生神宫在等着你们,预祝各位好运,嚯嚯。”“天机”老者进入内殿之前,抛下这么一句话。 张崇武深吸了一口气:“诸位,怎么说?” “先寻得所有珍戒,再决定入长生宫的人选。”冷冬寅道。 伍宗言道:“入长生宫的人自然就是珍戒之主,这还用得着决定么?” “你们要么孑然一身,要么独掌一方势力,当然不必考虑其他。而我们则不同了。帝皇大人不去,座下三司地位齐平、实力相当,不寻思一个妥善之法,恐怕生出不睦。三司不睦,那可是一洲之大事。”冷冬寅此话挺有道理。 许万春出言讥讽:“呵,好像说得你们琅苍洲三司之间关系原本有多和睦似的。” 的确应了许万春所言,葛兆渊对冷冬寅的话相当不满:“本洲三司之中彭大人此行未来,冷大人的意思是要和我争夺珍戒吗?” 冷冬寅慢悠悠地说:“若你的珍戒未丢,还则罢了;现在戒指已丢,尚皇大人得回冥牛戒之后并未归还于你,换言之,再新得珍戒的话,你我皆有资格争取。” 许万春颇有微辞:“新得的珍戒,大家都有资格争取,缘何单单便宜了你们琅苍洲?” 葛兆渊道:“你们太玄洲已有一枚银熊戒,要争你们自己争去,还想再占一枚戒指不成?” 洪潮生反驳道:“你们琅苍洲的幽狼戒可是尚皇大人做主赠给了炎鸦宗伍掌门,并非他人强求。自己让出珍戒,现在却要另占一枚新戒,这说得过去吗?” 饶大司徒也附和:“我们太玄洲可不像你们琅苍洲那么贪心。要我说,得了新戒,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争取,包括这些宗派和江湖人士。” 两洲的五位“三司”大人唇枪舌战起来。幸亏丹幽帝皇座下三司一个都没来,否则还不知道要争成什么模样。其他人乐得看热闹,眼见着双方争吵之势越来越凶,最后却是萧天河站出来道:“一枚戒指在玉阳帝皇手中,另外一枚在‘踏月仙子’手中,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火堆之上,大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踏月仙子’?你能肯定霜雁戒在她手里?”饶大司徒上下打量着萧天河。 萧天河点了点头:“霜雁戒本是血骨坛‘红樱’主事之物,现交与‘踏月仙子’保管。‘黄狼’主事的皎猪戒已被夺走,诸位大人不宜再去抢夺霜雁戒?” “你是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许万春生疑。 “‘踏月仙子’夏侯晴是我姑姑。”萧天河索性随着何天遥称呼了。他先后说出“踏月仙子”和“红樱”主事之名,就是为了打消这些人的贪念,不去找夏侯晴的麻烦。 “‘大小姐’么……”魏伶卿托着香腮。 “啊!若真是如萧公子所言,那长生宫之行就能见着‘大小姐’与‘二小姐’联手了,有意思。”洪潮生道。 魏伶卿奇怪地干笑了两声。 冷冬寅道:“不管是‘踏月仙子’还是‘红樱’主事,都有资格前往长生宫,玉阳帝皇更不必说。我想没人会打算去抢夺这两枚戒指了?”说话的同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萧天河身上。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还是椋鹿戒更招人惦记。 不过之前“宝珠”和魏伶卿已经表明了相护之意,所以能不能得到椋鹿戒还得看萧天河是否愿意让出珍戒。 葛兆渊和许万春已经利诱过,萧天河虽未回应,但看他模样似是不为所动。于是冷冬寅问道:“不如萧公子直接明说,你想要什么?只要冷某能做得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椋鹿戒。” “抱歉,我打算自己留着。”萧天河直接拒绝。 冷冬寅叹息一声,难掩失望神色:“看来我是无缘去长生神宫见识一番了。” “那可未必。”说话的人居然是“二小姐”魏伶卿,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她笑了一声,“我要去会一会‘踏月仙子’。”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踏月仙子”在《清微榜》上可是高居第十二位,超过“四圣天师”八位。 “宝珠”诧异道:“《清微榜》可是我们宝应门编撰的,但连我这号称‘宝应门第一高手’的人都排在‘大小姐’之后,足见其实力之强,你当真要去夺她的戒指?再说,你不是萧公子的朋友吗?‘大小姐’可是他的姑姑!” 魏伶卿冷笑不止:“这个‘姑侄’关系怕不是亲的。我论我的朋友,她论她的义亲,我与她之间根本不相干!” 张崇武道:“没错!尔等光听见‘踏月仙子’的名号就畏惧了?别忘记了,她可是江湖上人人所不齿的凶邪女魔头!‘二小姐’的意思是,大家借此机会联手除掉她?” “宝珠”摇头道:“夺了霜雁戒,必定会得罪血骨坛。可别把我算在里面。” “你宝应门和血骨坛不是势不两立么?恁地如此胆小怕事?枉称宝应门第一高手!”张崇武激道。 “宝珠”也不生气:“江湖恩怨,哪里分得清楚?宝应门和血骨坛确实是对立的组织,但不代表要互相赶尽杀绝,更何况鹬蚌相争,自有渔翁得利。江湖凶险,是敌是友,风云变幻,不可鲁莽行事。” “那可是个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为民除害,何过之有?”伍宗言一向和张崇武穿一条裤子。 “宝珠”摇头晃脑:“事有蹊跷。你们光说‘大小姐’是个女魔头,可还记得她这恶名从何而来?” 经他这句提醒,众人恍然发觉,对啊,“踏月仙子”自害了血骨坛麒麟总坛数百条人命之后身败名裂,连以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龙”主事都惨死她手,按理来说血骨坛应视她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才对,“红樱”主事又怎会与她攀上交情,还将霜雁戒交与她? 见大家都沉默了,“宝珠”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当年‘白龙’主事惨死之事一直存疑,他和‘踏月仙子’原本是一对人人艳羡的江湖儿女,又长行侠义之举,怎会突然反目?而且踏月仙子’哪怕再厉害也只有一人,何至于搭进血骨坛麒麟总坛数百条人命?思来想去,我始终觉得当年惨事另有隐情。” “入魔之人哪里还在乎什么情谊?再说一旦入魔发狂,想必实力也与平日不同,麒麟总坛那些人包括‘白龙’主事在内都没料到会遭女魔袭击,不慎而亡说得过去。”张崇武道。 “那后来呢?自麒麟总坛惨事之后,‘踏月仙子’可还是‘踏月魔女’?据我宝应门的消息,这些年来她所杀之人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实乃义举。一个入魔之人应该不会这么做?” “那又如何?麒麟总坛惨案可是她自己承认犯下的,并非他人强赖在她身上。何况血骨坛本就是个杀手组织,刺杀行径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为。‘红樱’主事与‘踏月仙子’私下来往,说不定当初麒麟总坛惨案就是她二人里应外合的‘杰作’。‘二小姐’,此行我炎鸦宗助你一臂之力!”伍宗言这番话也不知是不是发于真心的正义之言。 “多谢好意,伶卿心领了。我与‘踏月仙子’有些私怨,会一会她而已,并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所以还请诸位莫要干涉。”魏伶卿对着萧天河点头示意。 萧天河还能说什么呢? 洪潮生问:“‘二小姐’是打算独自前去夺戒?” “正是。若伶卿有幸胜了,决不独占两枚珍戒。” “那我们也只能静候佳音了。”冷冬寅拱手道。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羊脂玉龙 离开太玄宫大殿之后,“宝珠”与萧天河同行。“萧兄弟,以我与‘黄狼’、‘蓝玉’两位主事的关系,我本该对‘红樱’主事的霜雁戒极力相护才是,可当着各方高手,我代表的是宝应门,有些话不宜说得太露骨,还望见谅。” “‘宝珠’兄替姑姑说话,已然感激不尽。”经过这一场与高手之间的对话,萧天河深深觉得,在这个局势变幻莫测的江湖,唯有实力高强之人,言语才有分量。要不是看在“宝珠”和魏伶卿的面子上,那些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岂会将他这个无名之辈放在眼里?后来张崇武、伍宗言两位大掌门提议铲除“踏月仙子”之时,又何曾顾及过他? “宝珠”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决定留下椋鹿戒,但我还是要奉劝一句,长生神宫之行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容易,若因为贪心而丢了性命,得不偿失。你身边有秋老、唐云希、吴掌门、‘蓝玉’主事那样的高手,或许他们之中也有人很想去长生神宫闯荡一番。” “多谢提醒。”萧天河不置可否。 “萧公子请留步!”身后忽然传来了魏伶卿的喊声。 于是“宝珠”向萧天河拱手道别。 随后魏伶卿追了上来,与萧天河并肩而行:“萧公子,你我还真是有缘呢,时隔三个月,我们又见面了。” “前番‘二小姐’为了保我而与饮空观嵇掌门斡斗,萧某感激不尽。” 魏伶卿“咯咯”一笑:“我对萧公子好,萧公子却有些对不住我呢。你放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千年老妖,她的妖灵宝珠若放到市集上那可是无价之宝,你该如何补偿我呀?” “‘二小姐’是制符大师,随意卖些符咒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何必戏弄在下?再说以‘二小姐’的实力,相信也不差那颗妖灵宝珠。” “是。可是你也没有自己留下妖灵宝珠,而是白白放跑了她。这等老妖可遇而不可求,未免太可惜了。” “‘二小姐’,我有一事相问,劳烦告知。” “可是我与你那‘姑姑’的事?” “这个……确实也想问一问,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的玄蛇戒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步皇给我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天河眉头紧蹙。难道是步重芳发现了那座破旧禅院,并从薛瑞烟手里夺来的?“那伍掌门的那枚冥牛戒呢?” “那是尚皇大人赠给他的。” “这就奇怪了,炎鸦宗不是紫朱洲的大宗派吗?尚皇大人要送珍戒为何不送给琅苍本洲的修真大宗长青寺?” “长青寺掌门马凤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况且该宗门人一向低调,专注于修心唱经,不涉世事,最近这些年也就是和太玄洲的仙道大宗沙海流起了些过节,才偶尔在江湖上听到长青寺的名字。我想即便把戒指给长青寺,他们也未必肯收。”魏伶卿忽而笑道,“这仙、魔两道排行最低的两大宗派,一个是谁都不惹,一个是谁都敢惹。长青寺有‘喜’、‘怒’、‘哀’、‘惧’四大首座,沙海流也有‘沙’、‘石’、‘尘’、‘土’四大流主,他们两宗斗起来可真是有趣。” 萧天河还记得,桂菊会那时,从黄泉深渊爬上来之后,入口处的确曾爆发过一阵骚乱,当时闹事的双方正是长青寺和沙海流。长青寺行事低调,沙海流行事古怪,两宗与江湖其他势力基本没什么来往,所以名声响也是借了《清微榜》不少光,实际并没有什么实闻流传。 现在能够确定,步重芳与尚明弦两位帝皇一起取得了两枚珍戒,说不定与他们同行的房瀚兴也有份,就是不知道戒指在黄兆离、薛瑞烟与三位帝皇之间是否有过转手。“但愿没有其他转手,以三位帝皇的身份,应该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也不会傻到与帝皇级的高手拼命……”萧天河在心中为两位朋友祷念。 魏伶卿又继续说:“至于我和你那位‘姑姑’,原本并没有什么过节,可是……说实话,我是有点儿不服。” 萧天河不解:“听‘二小姐’的意思,姑姑和你最近产生了过节?”据何天遥所言,夏侯晴应该一直幽居在深谷之中才对。 “上一次相见,当我得知是你放走了老妖之时,心里诧异了好久。不是我瞧不起你,我‘四圣天师’设下的符咒困阵,一般人是解不开的。直到刚才在大殿里你说‘踏月仙子’是你的姑姑,我才恍然大悟。夏侯晴阵法卓绝,难怪能够不毁我的符咒困阵而将老妖救出。之后追赶时,她又拉着你以极快的身法甩开了我和嵇掌门,可见她身法同样出众。还有,第一次你我在煌明城相遇时,发现并去除我留在你身上‘记号’的人,应该也是她?” 原来如此,魏伶卿压根是误会了。萧天河虽然不知道那个拉着他跑的女子是何人,但肯定不是“踏月仙子”。何天遥曾经说过,夏侯晴虽然一直改变容貌,但常穿白衣,以纪念她心中的“白郎”。那个神秘女子,穿的却是黄色衣衫。可是现在,萧天河也不能如实说,否则魏伶卿必定奇怪他是如何破了符咒困阵,他只好保持沉默。 “所以我此番想会她一会,一来较量一下制阵之技;二来也算是帮她一个忙。”魏伶卿道。 “哦?” 魏伶卿笑了笑:“你没见那几个没有珍戒的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听‘天机’描述了长生神宫的玄妙之后,急得眼都直了?即便我不说要去会一会‘踏月仙子’,他们最后肯定也会决定去抢夺那枚霜雁戒的,而且理由还很冠冕堂皇:因为‘踏月仙子’是江湖上人人不齿的女魔头,本就当诛。” 萧天河点点头:“这我相信,就连已经有一枚八兽珍戒的张掌门和伍掌门都这么说,更何况那些三司大人。” “所以我抢在他们之前主动提出去单独会一会‘踏月仙子’,并承诺若是得胜,绝不独占两枚珍戒。如此便可引得他们起了以逸待劳的心思,毕竟‘踏月仙子’在《清微榜》上高居第十二位,对他们来说,能不动干戈则最好。到时我只要告诉他们我败给了‘踏月仙子’,而且心服口服,并邀她同去长生神宫,相信那些家伙也就死心了。” 好一个“四圣天师”,心思何其缜密!萧天河替夏侯晴向她道谢,又不禁心生疑问:魏伶卿屡屡示好,还特意将自己的‘好’向他详细说明,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还是想收他为徒将来双修?想到这里,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 一路说了这么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客栈门口,黄小露正坐在街沿上等着萧天河。“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她欣喜地一跃而起。 萧天河心中一沉,暗道不妙,魏伶卿肯定认得黄小露! 黄小露这时才看清与萧天河同行之人正是抓住祖奶奶的那个恶人,吓得尖叫一声躲进了客栈。 萧天河慌忙间扭头看时,魏伶卿脸上却挂着蹊跷的笑意:“放了老的,赚了小的。啧啧,萧公子的眼光真是不错呀。” “这个……”萧天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无妨,反正我本来也没看中那些小妖的妖灵宝珠。今日暂别,期待长生神宫与公子同行。”魏伶卿略一颔首,轻袅袅地走远了。 萧天河长吐了一口气。 黄小露从门后探出脑袋,看到“恶人”不见了,这才走出来,一脸幽怨地说:“哥哥,你是打算带那坏人来抓小露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萧天河啼笑皆非,“有我在,谁也别想抓你。”他本想问问魏伶卿关于“天机”老者的事,现在只好暂且作罢。 按“天机”老者之言,在八兽珍戒聚齐之后,八人一起前往长生神宫。可是,那不就意味着将和玉阳帝皇法如一同行?而且何时动身,长生宫在何地,都是未知。最让萧天河感到不解的是,既然“天机”老者如此洞悉“天机”,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去长生神宫?依三位帝皇对他的态度来看,让与他一枚珍戒根本不成问题。 总而言之,这一场皇宫大殿莫名其妙的聚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 翌日一早,守卫队长阎本愗亲自前来客栈传信,说是边羽恒在城北山谷口相候。萧天河不敢把黄小露独自留在客栈,于是将她收回了孟章界。 到了山谷口,萧天河发现,那个荆管事也在。这一回,荆管事主动客气地与他寒暄,他这才知道荆管事名叫荆文忠。 两人依步重芳旨意,领着萧天河细观一番谷中在建的方魔塔。据两人说,“方魔塔”这个名字是步皇这一次回来之后亲起的。塔总共有五层,用的都是最坚固的石材。 “不知萧公子还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督促工匠完成。”荆文忠讨好萧天河。 “已经很好了。有劳荆管事了。” “哪里,本职所在。希望萧公子飞黄腾达之后,替在下于步皇面前美言几句。” 萧天河笑笑,心道这家伙可真是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边堂主,我想见一见步皇。”萧天河想弄清楚那两枚珍戒到底是怎么来的。 “步皇大人昨晚已经连夜离开了。” 萧天河讶异道:“又走了?究竟是何事如此匆忙?” 边羽恒摇了摇头:“步皇大人什么都没说,还是和房皇、尚皇一起走的。” 萧天河想了想,又问:“你们对那个‘天机’老者是否了解?” “只知道是步皇大人的朋友,却不知是何时结交的。” 荆文忠道:“那个老头能与三位帝皇大人结交,应该是个实力高强之人。要说八大帝皇之下的第一高手,当数‘聚灵郎中’,但据说‘聚灵郎中’是个相貌年轻之人。排名第十的是‘鬼皮人’,江湖人称‘鬼皮人’相貌丑陋,心中坦然,从不遮面。排名第十一的是‘秋风剑圣’,多年来一直住在霏晴派晚飘山,听说前些时候还和冰鹤门张掌门、炎鸦宗伍掌门他们起了些冲突,应该也不是他。排名第十二的‘踏月仙子’是个女子,自不必说。依我之见,最有可能的就是排名第十三的‘千臂神匠’了。” 萧天河道:“不是他。几个月前丹幽洲的羡水铸造赛,‘千臂神匠’申屠前辈露面了,我有幸亲眼见过他。” “那《清微榜》再往下数,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各路高手了,都是熟脸。将仙魔双道八大宗派、血骨坛和宝应门两大组织排除之后,剩下的是‘四圣天师’、‘香龙驹’、‘集宝盆’、‘星影’、‘雪海银狐’、‘铁秤砣’、‘水火相容’这七个人,再去掉‘二小姐’和形象不符的‘香龙驹’等人,只有‘集宝盆’、‘铁秤砣’、‘水火相容’三个了,莫非是其中之一?” “不是他们。‘集宝盆’是个大胖子,‘铁秤砣’有点驼背,‘水火相容’是中年相貌。”边羽恒道。 荆文忠摸着下巴:“这就奇怪了,《清微榜》上的高手居然一个都对不上。” “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清微榜》只有三十个排名,血骨坛四方主事只有‘黄狼’主事在榜,宝应门五大高手也只有‘宝珠’一人上榜,没上榜又没有势力的高手自然不出名。更何况,有些高手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萧天河道。 三人正聊着,忽闻背后传来呼喊声。回头一看,只见阎队长急匆匆地跑来,说是有位女子在城南门,焦急找萧天河。 萧天河来从乌城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莫非是‘红樱’主事?”他心想,“难道搜寻田玲玲的事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因为一直为田氏姐弟担心,萧天河与几人告别,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地赶到了城南门。出乎意料的是,等在那里的却是楚璇玑。 “萧公子!”楚璇玑焦急地迎上前来。 “楚姑娘,是不是黄兄和薛姑娘出事了?”萧天河正好惦记着这件事呢。 果不其然,楚璇玑点点头:“出大事了!” 萧天河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别着急,你慢慢说。” “你们离开之后,我们三个一直留在禅院中修炼。大约在两个月之前的某一日,薛姑娘突然脸色大变,说是她的兄长被人杀了,她要去给兄长报仇。”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薛姑娘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两家三代的仇怨,最终只剩下她一人,这是她亲口说的,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兄长?” “我们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表亲,她却声称是一奶同胞的亲哥哥,比她年长许多,很早就离开家断了联系。”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位兄长被杀了呢?” “她拿出一块羊脂玉龙,说是母亲给她的。” “我知道,那叫‘玉龙令’。”萧天河道。 “玉龙令本有两块,另一块就在她的兄长那里。两块玉其实是一对法宝,分别被兄妹两人认了主。法宝没有其他功效,只能互相感应。薛姑娘每隔几个月就会用一次玉龙令,所以她兄长的死期,应该就在六个月到两个月前之间。” “奇怪了,既然能互相感应,她之前为何不去寻找那位兄长?” 楚璇玑道:“据薛姑娘说,玉龙令只是最低级的法宝,仅能通过它感应到兄长还活着,却无法感应具体位置。” “不知道位置又谈何报仇?” “玉龙令感觉不到,可她却知道兄长是何人,身在何处。我想一直不去相认的原因,以前是因为相貌被毁,恢复相貌之后则是不想让自己盗贼的身份给兄长的名誉抹黑。” “她那兄长究竟是谁?” “她不肯明说,只说是一位高手。能杀死兄长的人,必定是更厉害的高手!” “那后来呢?是不是报仇时受伤了?还是……死了?”萧天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设想,两枚珍戒后来被两位帝皇所得,难不成杀害薛瑞烟兄长的高手就是他们?若找帝皇寻仇,那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没有,她还没报仇呢!因为担心仇家实力太强,所以她打算去血骨坛发布刺杀委托,并将那枚玄蛇戒当作酬劳……” “‘红樱’主事答应了?”萧天河十分焦急,难怪上次见穆迎萱时,她根本没提到这件事,算一下从禅院到玄武总坛的路程,那时候薛瑞烟应该还在路上,估计是萧天河与黄小露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到了。 “当然没有。‘红樱’主事得知薛姑娘那位兄长身份之后大吃一惊,安慰薛姑娘说一定会追查此事,只有得知对方是谁、弄清事情经过之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行刺杀令,好不容易才将薛姑娘安抚下来。但薛姑娘不愿意干等着,她担心时间耽搁久了线索会断,于是病急乱投医,又拿着戒指去了宝应门。可是,宝应门知道凶手是谁,也不愿接下这个委托。由于不忍薛姑娘伤心,黄兄就将他的冥牛戒也拿出来当作酬礼了。” 萧天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两枚珍戒是这么让出去的。忽然,他发觉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哎,不对啊,怎么宝应门还没查就一下子知道凶手是谁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天宰出关 对于萧天河的疑问,楚璇玑回答说:“是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提供的讯息,他具体跟薛姑娘说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总之她听后就苦苦哀求黄兄拿出冥牛戒相助。” “那他们俩现在何处?” “前几日薛姑娘留下一封信,说是对方很不好惹,不愿意牵连我们,半夜里悄悄下山走了。于是黄兄立即去追她,我则赶紧来找你和白公子。我记得以前在青龙坛附近的溶洞里,你曾经说过以后要寻太玄帝皇相助,于是我就赶来了从乌城。可是太玄皇宫我又进不去。无奈之下,我只能试着向守卫打听,没想到他们竟知道你。你赶紧让白公子去追回薛姑娘!” 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总算是弄清楚了,可惜白水集此时不在萧天河身边,如何追得? 萧天河问楚璇玑:“薛姑娘的信中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没有。”楚璇玑摇摇头,“不过看脚印是往西南方向去了。” 未知的细节还是太多:薛瑞烟的兄长是谁?杀他兄长的凶手是谁?告诉她凶手是谁的神秘人物又是谁? 萧天河起先怀疑那个神秘人物有可能是三位帝皇之一:“难道三位帝皇再度匆匆离去,就是为了帮薛姑娘报仇?”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对劲,以三位帝皇的地位,怎么会去宝应门接取什么委托呢?再说什么样的敌人,能惊动三位帝皇?可若不是三位帝皇接下的委托,两枚珍戒又是如何到了他们的手里? 萧天河只觉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白水集走之前没有留下任何联系他的方法,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忽然,远处的一个晃动的光点吸引住了萧天河的眼神。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光头的人进城,脑袋在阳光照射之下十分光亮。 萧天河见此光头,不由得联想到一个人,顿时急中生智:“对啊!宝应门的第一高手——‘宝珠’还在从乌城呢!找他查一查委托是何人接下的不就行了?”于是,他立即拉起楚璇玑飞奔入城,径直向宝应门跑去。 此时刚刚巳时许,宝应门中已经挤满了人。两人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直言要见“宝珠”。 柜台里的人斜眼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宝珠’的朋友。” “若真是‘宝珠’大人的朋友,自然能直接找他本人。凡是来宝应门求见的,一概不见。” “我们有急事!劳烦帮一下忙!”楚璇玑拿出一块白珀,放在柜台上。 那人却把白珀推了回来,冷笑道:“当我宝应门没见过钱么?但凡来这儿人,哪个没有急事?‘宝珠’大人可是我们宝应门的第一高手,岂能说见就见?” 萧天河问:“那到底要如何才能见到‘宝珠’?” “‘宝珠’大人同意见你们,就自然能见到他了。” “那你就去通报一声啊!” “得你们自己去找他才行。” 楚璇玑气恼无比:“你这不是存心刁难人么?要能找到他我们还来求你做什么!” “找不到‘宝珠’大人就说明你们不是他的朋友,至少‘宝珠’大人没把你们当成朋友。快走,不要耽误我们的生意!”那人下了逐客令之后,就把两人撂在一边去接待下一个人了。 “这叫什么事!”出了宝应门,楚璇玑气得直跺脚。 萧天河安慰道:“不是很正常吗?你若现在去太玄皇宫说要见步皇,又拿不出什么信物,估计卫兵也得把你轰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天河分析道:“既然有人接下了委托,那薛姑娘就不必自己找凶手复仇了,我猜她应该是去找兄长的尸首,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宝应门不肯接下委托啊!薛姑娘肯定是自己去找凶手了!” 萧天河怔了怔:“不是拿出两枚珍戒当作酬谢了吗?没人接下委托那两枚戒指又是给谁了?” “给那个神秘人了呗。那个人单枪匹马如何能杀死难以招惹的凶手?看薛姑娘留下的信颇有绝笔的意味,所以肯定是和那个人一起去复仇了!” “原来那个神秘人不是宝应门的人呐!”萧天河的确是想当然了,因为他知道两枚珍戒后来到了两位帝皇手里,自然而然误以为有人接下了委托,现在急得直拍大腿,“咳呀,那我们见了‘宝珠’又有何用?我本是想让他帮我们查一下是何人接下了委托的。” 楚璇玑愕然:“我还以为你是要让‘宝珠’帮我们追回薛姑娘呢……”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这也是个办法。此事如此紧急,宝应门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血骨坛了,我们立即动身去玄武总坛找‘红樱’主事!”话虽如此,可此地往玄武总坛去的路又遥远又难走,即便日夜兼程,赶到那里也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等下次再见到白水集,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了。”他心想。 两人正拔腿要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宝珠’大人有急事,已于今日凌晨离开了从乌城。不过二位不必着急,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萧天河认得这个声音,正是那个在罗堰城酒楼提醒他收好匕首、在罗堰城北郊拉着他逃跑的那个女子!他连忙回头一看,这次女子终于没有蒙面。她还是穿着那身杏黄色的衣衫,面露淡雅的微笑,松眉浅黛,云鬓飞花,除了眼睛稍显小了一点,还算是个貌相不错的人。 出乎萧天河的意料,此女比他想象得要年轻得多,乍一看外表和黄小露一样稚嫩未脱,但其优雅的气质却远非黄小露可比。 “姑娘如何帮我们?”萧天河拱手问道。 “随我来。”那女子负着手走进了宝应门。 萧天河与楚璇玑对视一眼,心道:“难道她是宝应门的人?” 两人跟着她返回柜台前,果不其然,接待之人一见那女子,毕恭毕敬地抱拳颔首行礼。 “二位在此稍候。”女子留下一句话后,径直走入内院去了。 萧天河趁机问接待之人:“兄台,敢问这女子是什么人?” 那人诧异道:“她领着你们两个回来,你们却不知道她是谁?” “仅有过数面之缘,还没机会相问。” “我们宝应门名震江湖的‘宝应五天丞’,你们应该知道?”那人的语气颇为自豪。 “当然,宝应门五大高手,天下谁人不知?” “她就是五位大人之中的‘天宰’。” 萧天河肃然起敬,此女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人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天宰’大人闭关许久,最近才刚出关。在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中,‘应海’大人一向行踪不定,‘五心’大人长久避世隐修,‘丞空’大人更是多年不知去向,宝应门这些年以来一直只靠‘宝珠’大人独自坐镇,真是辛苦极了。现在好了,‘天宰’大人出关,想必实力又大有精进……” 萧天河听了只是点头,看来“丞空”已死的消息还没在宝应门内散播开。说起来萧天河也算是有幸,宝应门五大高手除了“丞空”之外的四位他全都结识了。 没过多久,“天宰”招呼两人进了内院。 “见过‘天宰’姑娘。”萧天河与楚璇玑向她行礼。 “天宰”点点头:“抱歉之前我偷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那位薛姑娘想必是往紫朱洲方向去了。” 紫朱洲的确在西南方,与薛瑞烟脚印的去向对上了。不过西南方这个方位太笼统,紫朱洲也很大,究竟是去了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薛姑娘的仇家应该是‘集宝盆’。她去了鹰扬群山中的万宝山庄。”“天宰”道。 “‘集宝盆’……”萧天河记得之前荆文忠刚刚提到过这个名号,也是个《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何以见得?” “连我们宝应门都不愿意招惹的人,必定是个难缠的高手。我刚才去查了一下最近几个月以来各方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符合二位所言:在四个多月之前,‘集宝盆’抓了长青寺掌门马凤烟和‘香龙驹’唐云希。此事惹得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齐齐出动,并数位江湖高手一起去闯万宝山庄。‘集宝盆’那个家伙心狠手辣,座下又聚集了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大三槛’‘春’、‘夏’、‘秋’、‘冬’四大长老,都不是善茬,我们宝应门的确不想招惹他们。” “那就是说,薛姑娘的兄长应该是长青寺的人或是那些同行的江湖高手之一咯?不知都有哪些高手?”楚璇玑问道。 “据说有‘秋风剑圣’、‘星影’、‘铁秤砣’,还有两位不知名的高手。” “原来秋老也去了!”萧天河当然知道“秋风剑圣”,“这也难怪,‘香龙驹’唐云希是‘秋风剑圣’的结拜义弟,他有难,‘秋风剑圣’必然会去救……”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唐云希还有另外一个结拜兄弟呢!于是连忙问道:“那两位不知名的高手可是一男一女?男的使戟,女的使五弦琵琶?” “天宰”颇为惊讶:“萧公子的情报竟然比我们宝应门的还要灵通!虽然不知道那两人使的什么兵器,但的确是一男一女!” “多半没错了。”萧天河松了一口气,“那两位是我的朋友。有‘秋风剑圣’和他们在,薛姑娘不会出事的。” 楚璇玑道:“可与他们同行的人也都绝非等闲之辈啊,不管薛姑娘的兄长是其中哪一个,最后还是死了。” “天宰”道:“应该说他们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四大长老当初能和血骨坛四大主事打个平手,不可小觑。而且‘集宝盆’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四位,却能抓住比他高两位的‘香龙驹’和低两位的马掌门,想必是有些不寻常的本事。” 楚璇玑又道:“那结果呢?以宝应门的能力,应该不难探听到?” “让二位见笑了,还真是不知道。”“天宰”无奈地说,“自打那些人进入万宝山庄之后就再没有人出来过。由于山庄地处群山深谷之中,人迹罕至,冒然靠近容易惹祸上身,探听消息实属不便,所以仍然不知。” “那与‘秋风剑圣’同行的人之中,可有姓‘薛’之人?” “天宰”仔细想了想,确定地回答:“如果萧公子的两位朋友都不姓‘薛’的话,那就是没有。” “这就奇怪了……” 忽而,楚璇玑似是恍然大悟:“难不成薛姑娘的兄长是‘集宝盆’那边的人?那可就糟了!薛姑娘若是执意要为兄长报仇……”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不会的。以前咱们六个不是去过霏晴派,见过‘秋风剑圣’么?而且另外那一男一女正是白公子和他新讨的媳妇,都是熟人,不会对薛姑娘下狠手的。” 楚璇玑拍了拍胸口:“哦,对,是我紧张过头,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这才多久没见,白公子竟然已经娶妻了。” “据我所知,‘集宝盆’也不姓‘薛’。”“天宰”又道,“如此一来,那位薛姑娘的兄长只可能是‘集宝盆’手下的喽啰或是四大长老之一了。” “薛姑娘的兄长应该是个高手。”楚璇玑道。 “天宰”点点头:“那就只剩下四大长老了。不过四大长老从未向外人透露过真姓大名,所以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个。可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出自臭名昭著的‘大三槛’。” “唔……也许薛姑娘一直不去与哥哥相认的原因并不是怕自己的盗贼之名牵累兄长,而是不想兄长的恶名牵累她?”楚璇玑猜测道。 “天宰”道:“这正是我想问的,难道那位薛姑娘果真如此黑白不分?” 思索了许久的萧天河摇了摇头:“不会,薛姑娘不是是非不明的人。‘天宰’姑娘,不知‘秋风剑圣’这一行人之中,是否有姓‘陶’的?” 楚璇玑疑惑道:“‘陶’?我记得薛姑娘那枚玉龙令上,的确刻着一个‘陶’字,莫非‘薛’是假姓,‘陶’才是她的真姓?” “‘陶’是她母亲的姓氏。既然她的哥哥很早就离家了,隐藏父姓改随母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萧天河解释道。 “有!”“天宰”说,“不过不是与‘秋风剑圣’同行的江湖高手,而是长青寺四大首座之一的‘喜’首座——陶胜均!” 萧天河与楚璇玑对视一眼,长青寺四大首座之一,地位高、实力强,完全对上了! “天宰”似是自言自语:“如此说来,‘喜’首座难道出事了?这可不妙了。” “‘秋风剑圣’和白水集他们一直没出来……难道连他们也陷进去了?不行,我们得立即赶过去!”萧天河对楚璇玑道。 “且慢。”“天宰”将两人拦了下来,“若真是如此,万宝山庄必定无比凶险,你二人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这样,我亲自替二位走一遭。” “这……合适吗?”萧天河屡受其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秋风剑圣’与本门的‘宝珠’、‘应海’都有些交情,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也理应去一趟探探情况。一个月之后,我们在此相见!”“天宰”抛下了这句话,身影一晃,眨眼之间已经“飘”出宝应门了。 楚璇玑长叹了一声,喃喃道:“真是矛盾,若我们推测的没错,虽然能追回薛姑娘,可是‘秋风剑圣’和白公子他们就……” 萧天河也颇为无奈:“这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现在想什么办法都没有用,耐心等待结果。” “那还要去玄武总坛告知‘红樱’主事么?” “当然。如果她发现你们三人不在禅院了,肯定焦急万分。” “嗯……”楚璇玑的神情有些踌躇,欲言又止,“萧公子,不知何公子他……” “我正要告诉你呢。”萧天河笑了,“他如今在丹幽洲皇都羡水城。如果你找不到他,就去一家叫做‘金锤铺’的铸店找一个叫‘费徒空’的人。” 楚璇玑有些难为情,辩解道:“不、不是,我不是想去找何公子,我只是……只是没见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所以一时好奇才问的……” “去找他。他肯定也很想见你。” 楚璇玑眼睛一亮:“真的?” “我是他哥哥,最了解他了。” “可是白公子和薛姑娘的事……” “不必太担心,以‘秋风剑圣’和白水集的实力,应该没问题的。等有了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们。” …… 送走了楚璇玑之后,萧天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思考着未解的谜团。他第一次见到玉龙令,是薛瑞烟与黄兆离于紫朱洲松阳山顶与青猿妖鏖战之时,拿出来让他带到宝应门发令,当时薛瑞烟说“让他们替我们两个报仇”,萧天河还以为“他们”是指宝应门的人,那会儿他就有些奇怪,区区一块羊脂玉雕,能吸引高手接下委托吗?现在想来,玉龙和“陶”字应该是暗号,而“他们”则是指长青寺的高手。 既然“天宰”说了,“秋风剑圣”他们进入万宝山庄之后就再没人出来过,也就是说,长青寺的四大首座应该也还在山庄内,消息不可能外传。可是,连宝应门都不知详细的事,那个要走薛瑞烟两枚八兽珍戒的神秘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忽而,一个人影闪过萧天河的脑海,他口中小声念道:“‘天机’……”神秘人得到的两枚珍戒,后来又到了两位帝皇手里,难道“天机”老者就是那个神秘人?他越想越觉得可疑。 若真是如此,薛瑞烟已在前几日动身,而“天机”老者前一晚还在太玄皇宫,这表明薛瑞烟是独自前去复仇的。“难道万宝山庄是个陷阱,‘天机’老者故意骗薛瑞烟前去自投罗网?可是,薛瑞烟已经把珍戒交出来了,再骗她去死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万宝山庄真是陷阱的话,说明‘秋风剑圣’和白水集他们已经……这怎么可能呢!”萧天河还是相信两人的实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城东门,门外有个人正向他挥着手。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再逢异族 “萧公子!”“四圣天师”魏伶卿正站在城门外的一辆马车前向萧天河挥着手。 看见此人,萧天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虽然魏伶卿屡次对他表示出善意,但他总觉得这位“二小姐”应该有什么目的。 未等萧天河开口,魏伶卿就热情地邀请他上车同行。 “‘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你的那位‘姑姑’——‘大小姐’啊!”魏伶卿道,“我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萧天河想了想,还是跳上了马车,与魏伶卿并排坐在驭位上。魏伶卿亲自驾马驱车而行。 萧天河问:“‘二小姐’如何知道我要去姑姑那里?” “‘霜雁戒’在‘踏月仙子’手中,你又执意要去‘长生宫’,必然希望夏侯姑娘能与你同行?看看那些大洲三司、宗派掌门,都不是省油的灯。” “‘二小姐’错了,我还没决定要去‘长生宫’呢,我只是说想自己留下戒指。” 魏伶卿笑了:“那又有什么区别?” “‘天机’前辈说的那个故事听上去十分玄妙,火大妖最终为了清微界化为一方天尊,我不知道天尊之殿是不是我这种无名之辈有资格去的。” “既然你得到了一枚八兽珍戒,就是有资格的。” “‘天机’前辈得了两枚八兽珍戒,可他为何放弃去‘长生宫’的机会,反而将两枚戒指让给步皇和尚皇?”萧天河故意按照自己的推测说,以便试探真假。 “‘天机’道友可不是个简单人物。”魏伶卿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看三位帝皇对他的态度都很客气,估计他的实力应该很强。而且他还会用秘法探知其他珍戒的位置,又详知远古之事,怪不得号称‘天机’。” 萧天河惊异于魏伶卿也不知道“天机”老者的来历,不过至少确定了,玄蛇和冥牛两枚珍戒的确是“天机”老者交给两位帝皇的。如此线索就串起来了,薛瑞烟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天机”老者。 魏伶卿继续说:“《清微榜》上没有一个名字能和‘天机’道友对得上号,所以他是个被宝应门遗漏的榜外高手。三位帝皇不说,我们也不便问太多。但是‘长生宫’的事既然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说出来了,应该是真的。‘天机’道友若如我所料是个榜外高手的话,对‘长生宫’不感兴趣也算正常,三位帝皇不是也不感兴趣么?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对‘长生宫’感兴趣也是源自于‘八兽珍戒中有宝贝’这一传闻的好奇,想弄个究竟。” “别说‘长生宫’,就连‘八兽珍戒’的奥秘都没搞清楚呢。戒指中的山水画究竟有什么用?” 魏伶卿耸了耸肩:“等八枚戒指聚齐,到时‘天机’道友自然会有一番解释。” “那‘二小姐’此行是想邀请姑姑前来从乌城?”萧天河问。 “那是你的事。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想会一会‘踏月仙子’。” 萧天河又问:“那你又为何邀我同行?而且不飞行却要驾马车?” 魏伶卿冲萧天河莞尔一笑:“我不认识路呀。再说飞行多么无趣!一边行路一边观览山川美景,岂不快哉!” …… 根据“天机”老者所言,霜雁戒就在从乌城东北方向七百余里。一日下来,马车才行了一百余里,照这个速度,到达目的地还得四、五天。 戌时三刻,马车到了一个叫做“虬虹”的小镇。马已经疲惫不堪,口边全是白沫。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魏伶卿道。 萧天河问:“之前酉时路过盛乾城,为什么不在那里过夜?” “在大城可能会遇上旧识,麻烦。小镇来往的人不多,清静。” 话虽如此,不过深夜的小镇也过于“清静”了,家家户户都闭着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客栈都关了。 萧天河走到客栈门前,刚想敲门,魏伶卿却叫住了他,说是继续往前走。萧天河莫名其妙地跟着她,最终在街尾一座房前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匾上分明写着“复来当铺”。难道不住客栈,却要住当铺? 在萧天河疑惑的注视下,魏伶卿敲了敲门:“江大叔,是我。” 不一会儿,当铺里跑出来一个长发的胖老头,热情地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将马车驱到了后院。 在等待老头喂马期间,魏伶卿向萧天河解释说:“江大叔是我的亲信,这里可以说就和我自己家一样。” 萧天河点了点头,四下打量着这家当铺,看样子经营得还不错。他回想了一下,刚才进镇之后看到一家赌坊。“曾听人说‘在距赌坊一里之内必有当铺’,看来果真不假。”萧天河道。 魏伶卿笑道:“野岭小镇,赌坊能有多少生意?否则也不会夜里打烊了。这间当铺与其说是典当物品,不如说是收购物品更为恰当。镇民从山里得到的东西,不值当大老远跑一趟到大城去卖,再说也不一定卖得出去,于是都卖给这家当铺了。而且当铺不仅收购,同时也往外贩卖。” 萧天河点了点头:“怪不得货架上摆满了东西呢。”他的视线扫过一排排架子,上面所摆物品大多是山里采出的药材、矿物,还有几把粗糙的武器以及女子的首饰。忽然,货架上方墙面上挂着的一件东西吸引了萧天河的注意。 那是一个青色的箭壶,箭壶中一支箭也没有。 江老头回到了前屋,见萧天河望着箭壶出神,于是问:“公子喜欢那箭壶?” “不知有没有配套的弓?” “那倒没有……一般也不会有人买箭壶,我是觉得那箭壶铸艺不错,就挂在墙上当装饰品了。公子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老头用长杆把箭壶挑了下来。 萧天河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又问:“不知这个箭壶是从何处来的?” “哟,这我可记不太清了,是一个客人当下的,后来直到逾期也一直没回来赎。” “那多谢了。”萧天河将箭筒收下。当初在和何天遥、白水集初次前往从乌城的途中,他们找到了颜子召所用的弓。萧天河感觉,这个箭筒与那把弓似乎是一对,不论是颜色还是花纹,乃至铸技都十分相似,应是出自同一铸匠之手。不过毕竟不能确定,他打算以后将箭筒给何天遥看一看。 魏伶卿好奇地问:“萧公子,你的武器是弓?” “不是,只是对弓略感兴趣而已。”萧天河含糊其辞。 “公子莫非是小姐的高徒?”江老头满脸喜色,“公子真是英俊潇洒,与小姐正好登对……” 魏伶卿看似遗憾地笑了笑,望着萧天河的眼睛说:“我哪里有那个福气?萧公子只是我的朋友。” 江老头看了看萧天河,又看了看魏伶卿,好奇地问:“难道小姐这般人物还不合公子的心意?” 魏伶卿替萧天河回答:“江大叔,你误会了,萧公子已经娶妻了。” “可惜了,可惜了。”江老头在将两人领进后院的路上依然不停地惋叹。 …… 翌日一早,两人告别了江老头,离开了虬虹镇。 马车上,萧天河问魏伶卿:“那位江老实力很强么?” 魏伶卿哈哈大笑:“恐怕不如你。这片山域出产我制符所需的一些材料,所以我让江大叔在此帮我收购而已。” “你很了解他么?” 魏伶卿怔了怔:“此言何意?他是我以前的邻居,看着我长大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萧天河之所以对江老头起了疑心,因为他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山中猿”在描述所偷之人时曾说:“那人身高差不多有七尺三寸,长发,膀阔腰圆。”这与江老头的外貌正好相符。不过,他却不似“山中猿”提过的跛脚。“也许只是凑巧了。若他是凶手,相信也不会愚蠢到留下杀人的证据,还高高挂在墙上。”萧天河心道。 马车沿着山边小路行进。这里的风景怡人,似乎也熏染了魏伶卿的心情。她一路和萧天河说着制符和阵法。在制之道的两艺之上,萧天河都没什么造诣,听了魏伶卿的讲述,颇有种开窗观天之感。魏伶卿也问起过“踏月仙子”夏侯晴的阵法水平,可萧天河见都没见过,自然不清楚。 途径一座山岗,魏伶卿吁停了骏马:“萧公子,随我来,我送你一件礼物。” 萧天河四下张望,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侧都是连绵矮丘。“‘二小姐’不必如此。” 魏伶卿却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腕下了马车,踏上了通往山岗顶部的小路。“萧公子,前番你放跑了我封困的黄鼬妖,我觉得你是出于善意,故不与你计较。不知你对恶妖是何态度?” “自然和人一视同仁。行善者,人敬之;行恶者,人诛之。”萧天河不禁想起了师父余瑞江曾经教导过他的这句话。 “那就好办了。我在这座触云冈上还封困着一只常祸害人的恶妖。如今杀了他取妖灵宝珠,你不会反对?” “果真是恶妖?” 魏伶卿莞尔一笑:“一会儿便知。” 到了岗顶,魏伶卿绕向了山后,在下坡上的一块岩石上随意点了几下,岩石自发挪开了,露出了山洞口。萧天河跟着她进了山洞,还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一样异物。低头一看,萧天河惊得毛骨悚然,原来那竟是小半个颅骨!而且是小孩的颅骨!再往远处看,洞里四处都是森然白骨,而且没有一具骨架是完整的。 “那头凶兕在此冈隐匿多年,专门下岗截杀过路人。原本附近有个村落,村民竟都被他给吃光了!” “这等恶妖,的确该杀!” “被我撞见算他倒霉,我与他恶战一场,最终成功地用天师符将他封困,逼得他化出原形总共两千日,妖力已经完全无法使出。一会儿我取他性命,便将妖灵宝珠赠给……”话说了一半,魏伶卿突然愣住了。 洞末地上只有几片残破的符咒,却不见凶兕踪影。 魏伶卿转头看向萧天河,萧天河赶紧解释:“不是我弄的。” “当然不是你。能够破除我的符咒困阵而救出妖族,难道不是你那姑姑所为?” 这本来就不是夏侯晴的手段。萧天河只好搪塞道:“这等白骨遍地的山洞,想想也知道凶兕死有余辜,姑姑又怎会救他?” 魏伶卿简直难以置信:“难道世上又出了一个擅长阵法、符咒的高手?”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骨头碎裂的脆响。两人惊而回头,却发现有一个身披斗篷、身形高瘦的人正向他们走来。 魏伶卿拔出粗剑,喝问:“你是何人?”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后,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你的实力还不错。”那男子的声音有些尖细。 “凶兕就是你给放跑的吗?” 斗篷男子道:“那个家伙不经打,一下就死了。” 魏伶卿皱起了眉头。她曾经和凶兕交过手,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当初为了制服凶兕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斗篷男子拿出一柄模样古怪的短剑,大约有两尺来长,上面镶着一些发光的宝石。 魏伶卿捻出一沓符咒晃了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若不识好歹,今日就让你尝尝‘四圣天师’的厉害!” “哦,原来你就是‘四圣天师’啊,难怪会使那破符咒。不过,对我却是没用的!”斗篷男子大步向两人走来。 魏伶卿将萧天河推到一旁,两指夹住一张符咒低举在胸前,颔首轻念: “万灵人为尊, 白符聚精魂。 清气升天去, 残烬落地沉!” 念完口诀,符咒上端“腾”地燃起一团青焰。魏伶卿目射寒光,甩手扬抛符咒。只见那符咒上下断为两截,上半截已然被火焰所笼罩,下半截化为黑色,似是烧完余烬,飘然落地,两截符咒之间隐约有白烟缭绕。 斗篷男子走到飞扬的符咒前,淡淡的白烟之中亮起一道白线。魏伶卿这时又夹出第二张符咒。 “我都说了,这种符咒屏障对我无效。”斗篷男子轻挥短剑,将白线切断。这下,地上那半截符咒果真成了灰烬,空中那上半截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魏伶卿大惊,这张“魂壁符”可是她自创的天师符中相当厉害的一种,虽不具攻击能力,却能将敌人阻碍许久,使得她能够从容地使用其他符咒,没想到竟被斗篷男子如此轻易地破了。 既然符咒不灵,那就只能真刀真枪地较量了。魏伶卿将剑鞘中另外一柄细剑拔了出来,双剑双持。 斗篷男子猛然上前,两人短兵相接。魏伶卿那两把剑并称“乾坤双剑”,细剑为天,挑风拨云、刺星点月;粗剑为地,劈岩碎石、吹沙掠土。两剑配合精妙,坤剑抡砸扫捺,乾剑伺机巧攻。忽而甩出数道剑气,夹带出数张符咒。剑气霍霍,仿佛万千利刃,与斗篷男子手中短剑相搏,铿锵作响,期间符咒尽爆,气浪翻腾,将男子震退好几丈,短剑也掉落一旁。 这等边攻击边用符咒的方法,萧天河还是头一次见,叹为观止。 “果然有些本事。”男子的右臂衣袖已被剑气绞成了碎片,他却将胳膊藏在身后,“今日领教了‘天师’高招,日后再争输赢。”他左手一抓,短剑自动飞回他掌中,然后身影一闪,退出了山洞。 “休走!”魏伶卿追出洞去,却已经不见了斗篷男子的踪影。“那个家伙……不简单呐。”她似是自言自语,将乾坤双剑插回了剑鞘。 身后走出山洞的萧天河眉头紧蹙,他总觉得,那个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稍一交手就退了,可见他还是自知敌不过‘二小姐’的。” “是这样吗?”魏伶卿若有所思,“前番‘踏月仙子’解救那黄鼬老妖时,用的是巧技,并不毁符阵,而此人却是破了天师符阵。所以他要么是个符咒、阵法高手,要么攻击力强到可以硬生生毁掉符阵的程度。看他切断我那张‘魂壁’符屏障的轻松劲儿,我想应该是后者。若他全力攻击,恐怕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不管怎样,他没有为难‘二小姐’。再说他杀的是凶兕恶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萧天河这可不是在替那斗篷男子说话,他已经意识到为何会觉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了。 魏伶卿遗憾地感慨:“虽是恶妖,你可知如今找寻一个妖力深厚的妖族有多么不容易?这下可没有礼物送给你了。” 萧天河岂会在意那些?“无妨,‘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魏伶卿叹了一口气,两人下了上岗,登上马车,继续东行。 因为这档子事,搅得魏伶卿心情很不好,只是驾马驱车,不再和萧天河闲聊了。 车子在小路上不停地颠簸,萧天河的心也一直在不安地狂跳:“如果我料想得没错,那个斗篷男子还是暂时不要招惹为妙。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再次见到艾娜娜的族人……诸位太公,既然你们来自清微界,那我如何才能找到你们呢?”又想到直至如今连妻子叶玲珑都没有找到,萧天河暗声长叹,惆怅不已。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夺魄勾魂 说是让萧天河领路,但他并不知道“踏月仙子”的具体位置,只是从何天遥处听说夏侯晴在一座狭长的山谷之中。自出发五天之后,马车驶至一片山域。据“天机”老者所说的距离判断,那座山谷应该就在眼前这片山域深处。 此时已是傍晚,马车进入了一片树林。奔走了一天的马疲惫不堪,见着林中的美草与小河,竟不肯走了。 “也罢,就在这里露宿一夜。”魏伶卿道,“据我所知,这片山域往北连绵数百里。既然你不知道确切位置,就只能从明日开始一个个山谷搜寻过去了。” 于是,萧天河下车拾柴。等他抱着柴火回到小河边,却不见了魏伶卿的踪影。以她的实力,萧天河根本不必担心,故自己生起篝火,然后在火堆边练起刀法来。 裂空刀影霍霍,萧天河很快就达到了入定状态。每次练刀时,他都能感到裂空刀内充裕的天地本气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的躯体。无须化丹借助妖力修炼,这便是他修炼速度比别人快的最大原因。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浑然忘我,挥刀速度越来越快,身周风旋尘动。丹田经脉就仿佛久渴之人,涌来的本气就是那沁人心脾的清流。可是,这股清流却是湍急的,让萧天河感觉仿若一头扎入滔滔大江,随波逐流,在汹涌的波浪之中翻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萧天河只觉得浑身酸麻,大汗淋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眼前景色混沌一片,森影憧憧,似有漫天妖邪,耳边轻风就像魑魅魍魉此起彼伏地呼啸。萧天河心头狂跳,本力于经脉之中汹涌驰骋,忽而眼前仿佛有一厉鬼从天而降,躯体在动却不随心意,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强运力道于手臂,终于打破枷锁,伴随着怒喝挥出一刀。那“厉鬼”惊叫一声,飞落远处,传来了落水之声。 彷徨之间,一声悦耳之音响起:“道法自然,应于天地,副于四时,参于心身,是为天人合一。” 这一声明显是融入了功力,直进灵台,萦耳不绝,彷如晨钟暮鼓,字字敲打在萧天河的心头。发聋振聩,如饮醍醐,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体内狂躁奔腾的本力迅速平缓,波浪滔天转为风平浪静。 “恭喜萧公子,你已经升入玄境六品。”不知何时回来的魏伶卿正浑身湿哒哒地站在小河之中,笑眯眯地望着他。 萧天河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发现身边正有数道符咒旋绕。“多谢‘二小姐’为我护法。” “哪里,萧公子天资绝佳,只是一时急于求成,气息稍乱,导致功力不稳而已。此心态不可取也,但终究还是不可撼动厚实的基础,即便没有我护法,你也会自己按风收云,宁波平浪。令我钦佩的是,萧公子天赋异禀,未曾化丹竟能修炼至六品级。如此看来,我那妖灵宝珠之礼,的确是没有必要送给你了。” 萧天河心中一沉,自己没有化丹的秘密竟被魏伶卿洞悉。他只好佯装不知:“难道必须化丹才能修炼到玄境六品么?” “对绝大多数修真者来说的确如此。当达到真境四品巅峰之时,天地之气已不足以支持修真者继续高修,只有借助化丹之法另辟蹊径。”魏伶卿顿了一顿,捋了捋脸旁湿漉漉的鬓发,“但这并不绝对,也有颇具天赋的修真者,能够凭借天地之气修炼到更高的品级,所以我说萧公子天赋异禀。” 萧天河暗松了一口气。见魏伶卿全身湿透,心生不忍:“抱歉了,疯乱之时将‘二小姐’当成了厉鬼,你没有受伤?” “心疼了?”魏伶卿嫣然笑道,“放心,你还伤不到我。只是以后你继续修炼,当少不得我这样的人守在身旁为你护法,否则即便没有走火入魔的凶险,也会让你十分难受,癫狂许久。万一在这期间无意伤到他人,怕是清醒之后要长久愧疚,倘若伤到十分重要的人,更是要悔恨终身了。” “那就有劳‘二小姐’常伴左右了。”萧天河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之后忽觉不妥,却看见魏伶卿笑靥如花地点头应了。他只觉心头一阵悸动,天地之间,仿佛仅剩那灿烂的笑容。他赶紧闭上双目,按捺心神,平心静气,这才恢复了镇定。他心中纳闷:“我这是怎么了?” 魏伶卿愉悦地哼着小曲,走到篝火旁坐下。萧天河这才发现,火堆上正烤着两只兔子。原来魏伶卿先前是去抓兔子了。她慢慢脱下湿透的外衣,解开发髻,轻轻揉搓着满头秀发。轻风徐过,青丝飘起,杏目桃腮,眼波流转,好美的场景,萧天河看得痴了。 魏伶卿似是知道萧天河在凝视着她,转过身去,留了一个倩丽的背影给他:“萧公子,过来,兔肉差不多烤好了。” 萧天河攥紧了拳头,指甲竟嵌进皮肉之中。他口中念念有词,大步走到魏伶卿身旁。 “公子在念叨什么呢?”魏伶卿柔声问道。 萧天河称赞说:“我感慨‘二小姐’真是美若天仙,秀色可餐。” 魏伶卿递过兔肉:“可惜天不成人之美,我与公子相识得晚了。秀色可餐而不餐,还是先以这美味的兔肉填饱肚子再说。” 不得不说,野兔烤得的确香酥可口,十分入味。萧天河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啃得只剩一堆骨头。 魏伶卿将自己吃了一半的烤兔递了过来:“公子若是不饱,把我这半只也吃了。” 萧天河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风卷残云,不消片刻又是半只兔子下肚。 魏伶卿温柔一笑百媚生,从怀中拿出一块罗帕,轻轻替萧天河擦拭嘴边的油迹。那罗帕绣花含香,被纤纤玉指攒着,点水抚风,揉云挥雨。盈盈秋水,脉脉含情。萧天河又一次觉得灵台悸动,心潮澎湃,似是六神无主。这时,体内的裂空刀忽然涌出一股本气,直冲灵台。萧天河身躯轻轻一震,眼神瞬间由迷离转为清亮,但他还是一把攥住了那只素雪皓腕。 萧天河正要开口,魏伶卿却媚转幽怨,低声啐了一句:“居然有人来了,真是大煞风景。”她起身以脚扫土灭了篝火,拉着萧天河蹬树而上,藏在了高处的枝叶之中。 萧天河暗暗松了一口气,忽觉身有凉意,原来刚才暧昧之间,他竟已汗透内衫。他心道:“好厉害的媚术……要不是裂空刀以及遥弟教给我的那几句《守心诀》,恐怕真会着了她的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守心诀》是霏晴派的高超心法,何天遥只是传授了寥寥数句静心宁神的口诀给萧天河,以他的修行,靠这几句《守心诀》来抵抗魏伶卿的媚术,还是勉强了些,好在关键时刻还有裂空刀可以倚仗。如今他既没有中媚术,也没有露出破绽。 即便在树上,魏伶卿依然紧贴着萧天河,似是投怀送抱。她转头轻语,呵气如兰:“来了!” 萧天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继续默念《守心诀》。下方的确出现了两个蒙面人,他们到了河边没发现人,绕着篝火转了一圈。 “可恶,我们被发现了!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其中个头较高的那个人一拳砸在树干上。 另一个矮个子道:“烟雾未散,灰烬尚有余温,可见她刚离开不久。” 高个子急了:“那赶紧追!要是没把她抓回去,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等等!”矮个子叫住了他,“林子这么大,胡乱追根本是如同大海捞针。” “那你说往哪个方向追?” 矮个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又蹲在地上观察了须臾,到底他的头脑更聪明一些:“这兔骨分明是来自两只兔子,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吃得下?还啃得如此干净!说明她进入树林之后遇到了另外一个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名男子。” “莫不是她的相公找到这儿来了?” “不可能,上头不是说了吗?她那相公这会儿远在紫朱洲呢!估计是偶遇了一名过路人。” “管她遇上谁了,你赶紧说往哪个方向追啊!” “用用脑子!”矮个子教训同伴,“河边泥地上有脚印,还有一滩较为明显的水渍,可见刚才有人下河了,脚上一定沾着泥土。这堆灰烬上盖着一层新土,说明是仓惶之间以土灭火,可前方又不见脚印或是泥土残渣,也就是说,两人是情急之下藏起来了,而且就在附近。如此想来,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矮个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 “这家伙还挺睿智。”魏伶卿没等矮个子发现,就主动跃下树来。 两个蒙面人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剑来。看看魏伶卿面生,高个子喝问:“你是何人?” “藏头遮面,又追赶一位女子,想来必是淫邪之人。”魏伶卿冷若冰霜。 两人大怒,刚要发作,却看见魏伶卿身后又跳下个男子来。矮个子狂笑不止:“我说这荒郊野林的你一个女子为何不穿外衣,感情是在这里幽会情郎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魏伶卿身影一晃,化为一道白光闪现到矮个子身前。 矮个子只觉眼睛一花,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身体被扇得飞旋腾起,摔落在地,连面罩都被扇掉了,数颗牙齿和着一口血吐了出来,第二口血竟又咳出半截舌头。 高个子吓得魂不附体,调头就跑。魏伶卿甩出一张符咒,如同一支利箭,瞬间击中了高个子的后心窝。高个子呆立当场,须臾,脚下发软,双膝跪地,浑身筛糠似地发抖:“姑娘饶命啊!” 魏伶卿慢步走到他身旁:“说!你们在追何人?” “一、一个姑娘……” “废话!她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见魏伶卿扬起手来,高个子吓得苦苦哀求,“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上头有令,必须抓回那女子。我们从青变洲追寻而来,在流金镇发现了她的行踪,一路追至此处,不想却打扰了二位的好事……” “你也想死不成?”魏伶卿当胸一脚将他踹倒,踏在他身上。男子大声哀嚎,双腿曲在身下,想必滋味不好受。“你们是听谁的命令?” 高个子强忍疼痛,回答道:“我们是青、青变洲应礼堂的人……你若是杀了我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不如放、放了我们……” 魏伶卿啼笑皆非:“你居然还敢威胁我?”她脚下猛然用力,只听见几声骨裂响,男子鬼哭狼嚎,双腿肯定折了,肋骨怕是也断了好几根。 魏伶卿又问:“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在他怀里有、有画像……”高个子眼睛瞟向矮个子。 魏伶卿走到矮个子身前,却发现他已经断气了。“好没用的家伙,如此不经揍,居然连我一耳光都挨不住!”她拿出画像展开一看,是个颇为俊俏的女子。 “‘二’……呃,你打算帮这位姑娘么?”萧天河问道。 “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说一个漂亮姑娘被一洲应礼堂追捕,你难道不好奇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她。”魏伶卿披上外衣,大步流星地往树林外走去。 萧天河看了那位高个子一眼,高个子正奋力往相反的旁向爬呢。 两人出了树林,魏伶卿道:“青变洲大司空齐正峰我认得,为人阴狠毒辣。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座下那四大堂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能从青变洲追到这里,那姑娘也算有些本事。就是不知为何派应礼堂的人来追,而不是捕魂堂的人。若换作捕魂堂的追踪高手,恐怕那姑娘根本逃不出青变洲。” “好奇归好奇,但此番怕是要与青变洲应礼堂结下梁子了。”萧天河道。 “呵,他们如何能知?”魏伶卿抬手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只听身后林中“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那个家伙化成灰就没法通风报信了。” 萧天河暗暗心惊,引起巨响的想必是魏伶卿刚才击中高个子的那张符咒,小小符咒竟能发出这般惊天动地的爆炸,这可比他所知的“爆炎符”要厉害多了。 魏伶卿放下胳膊时,似是不经意地碰到了萧天河的手。萧天河情知她在试探,于是立即握住了她的手。魏伶卿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二小姐’……” “还叫我‘二小姐’?” 萧天河犹豫了一下,心里虽不情愿,但此时只得硬着头皮故作温柔:“卿儿……” “嗯!”魏伶卿十分满意。 “卿儿,我们该如何找到那位姑娘?” “不必着急,青变洲应礼堂派出来追捕的人绝不只有那两个废物,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你的意思是,等他们抓住那位姑娘,再出手相救?” “没错。派出五品、六品级的喽啰抓人,想必那姑娘实力不强,最终必然被擒。我们只要拦在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一定能劫到她。” “这是个主意,可惜时间无法确定。万一误了日期,恐怕……” 魏伶卿笑道:“放心,八兽珍戒不齐,他们是不会启程前往长生宫的。那姑娘应该就在树林附近,刚才我的符咒爆裂,方圆十几里都能听得见。其他抓捕之人必然往这边聚来。姑娘实力不强就必须要吃食,但逃跑途中又无暇吃食,此时应是饥肠辘辘,力乏体虚,如何逃得?等着瞧,用不了几个时辰,我们就能见到那个姑娘了。” “卿儿真是聪明。”萧天河不得不佩服,魏伶卿颇具头脑。要和这等有心机的女人斗智,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转念一想,如此也好,虽不知魏伶卿究竟怀的何种目的,但至少是护着他的。“以后还要同去长生宫,至少在那之前她不会把我怎么样,长生宫之行说不定还能倚借她的实力……总之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机,只是要一直装作中了她的媚术,有违我心。玲珑,抱歉了。”萧天河心想。 至于魏伶卿施展媚术的方法,萧天河还没确定。他起先怀疑是那两只烤兔,可仔细回忆起来,在吃兔肉之前他就已经对魏伶卿心生异样之感了。“我练刀失魂又清醒之后,就觉得她美得不可抗拒,难道是在我失魂期间她对我做了什么手脚?”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可能是那几张符咒!”清醒时,萧天河还以为环绕自己的几张符咒是魏伶卿为了给他护法所布,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如此。另外,练刀失魂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自打萧天河入魔修刀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此时他对符咒起疑,甚至怀疑连失魂都是符咒所致。“魏伶卿所使的符咒不同寻常,以后一定得愈加小心才行。” 往东行了十几里路,马车停在了一座隘口前。两侧山峦几乎要连在一起,只留下一个不到十丈宽的狭窄通路。 “就是这里。”魏伶卿直接飞起,绕着隘口飞了一圈,布下了一个法阵。 萧天河只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闪动了一下,待魏伶卿落下后,他问:“你布了一个幻阵?” “没错。只是略微改了几处路线而已。不过只要他们进了幻阵,就绝对找不到出去的路了。”魏伶卿解释说,“幻阵被叠加在一个范围更大的感知法阵之中,方圆五十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皆可一清二楚。从现在开始我去马车里冥想,你可别四处乱走,幻阵的景色已经变了。” “我哪儿都不会去的,只想守在卿儿身边。” 魏伶卿得意地笑了:“很好。”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三东神捕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双衍纪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马车就停在隘口通路一侧的山坡上,距离道路不到二十丈。在等待期间,萧天河甚至亲眼看到好几次有蒙面人匆匆从隘口东侧而来,然后急匆匆进入西侧的树林。可是,他们好像根本就看不见马车一样,从未向山坡上瞥过一眼。&lt;/p&gt; 萧天河暗暗慨叹:“这幻阵果然厉害,与真实环境相似,却可随意隐藏不想被他人看到的东西。”&lt;/p&gt; 两个时辰过去了,忽而,一声响哨在远处的林中响起。马车中的魏伶卿说:“那姑娘被发现了,所有的蒙面人都向着一个地方聚拢过去了。”&lt;/p&gt; 萧天河好奇地问:“我方才见你布阵之时只是围绕隘口转了一圈,为什么感知法阵的范围能覆盖如此之大?”&lt;/p&gt; “阵法的一大要诀就是范围掌控。通常大家都以为法阵的范围也就是阵脚所围起的区域,其实这并不一定。真正的阵法高手,是可以不依阵脚而控制法阵范围的。当然,这也有上限,就是布阵之人的功力。这种掌控能力对有些特殊的法阵尤其重要,比如感知法阵就是其中一种,布成之后,我便可以功力将其起效范围扩大数十倍。”&lt;/p&gt; “阵法范围掌控……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萧天河甚觉新奇。&lt;/p&gt; “此乃我独门秘诀。我亦将此技用于符咒之上,这正是我的符咒比他人更强的原因之一。在我看来,‘踏月仙子’的阵法水平绝对在我之下,真不知宝应门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竟然尊她为当世第一阵法高手!”&lt;/p&gt; “呵,难道这就是你执意要去会一会夏侯晴的原因么?”萧天河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却夸赞道:“阵法第一高手、符咒第一高手当然都应是卿儿才对。”&lt;/p&gt; 魏伶卿“咯咯”笑道:“嘴真甜。”&lt;/p&gt; 又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月黑风高,乌云遮天。临近子时,魏伶卿忽然跳下了马车:“他们来了。”&lt;/p&gt; 林中小路走来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大约有十二、三个,当中有两人扛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那位姑娘,头露在外面。她口中塞着布团,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发出“呜呜”的呼声。旁边一人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再吵吵就把你舌头割了!”&lt;/p&gt; 姑娘委屈极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借着火光,萧天河惊讶地发现,那女子竟然有孕在身,肚子隆起老高,似是七、八个月的样子。&lt;/p&gt; “竟如此对待一名有孕的女子!”萧天河义愤填膺。&lt;/p&gt; “哦?我原以为那姑娘是因为貌美而招惹祸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魏伶卿道,“青变洲应礼堂真是奇怪,为什么要抓一名孕妇呢?”&lt;/p&gt; 这时,其中一名似是领头的人下令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再上路。”&lt;/p&gt; 扛着孕妇的两人将那女子掼在一棵树前,女子侧身着地,险些摔着肚子,幸好她及时将胳膊垫在了肚子下面,但依然疼得哼哼唧唧的。&lt;/p&gt; “死沉死沉的,把我们俩累成这样,你还有脸哼哼?”其中一人抬脚踹在女子后腰上,女子吓得不敢吭声了,可那人依然骂骂咧咧的。&lt;/p&gt; 萧天河看不下去了:“卿儿,还不出手?”&lt;/p&gt; “不必着急。”魏伶卿不知为何十分淡定。&lt;/p&gt; 倒是另外一个扛女子的人有些心软,劝了同伴一句:“算了,不就是多费了些力气么,何苦为难她呢?”&lt;/p&gt; 那人把眼一瞪:“她可是刚刚害死了我们两个兄弟,你居然同情起这个贱人来了!”说着,他又对着孕妇补了一脚。&lt;/p&gt; 另外一人继续劝道:“不是还没查清楚么?我看她没那个本事。她若是果真那般厉害,怎会被轻易抓住?一个孕妇,欺辱她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传将出去,我们应礼堂的颜面何在?你说是不是,队长?”&lt;/p&gt; 领头的那人回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上头有令,在半道弄死她肚子里那个孽种,免得回去之后被他人耻笑。”&lt;/p&gt; 踢人的那个家伙冷笑:“早说啊!这事还不好办?”他对着孕妇拳打脚踢,可怜的女子一边哀哭,一边拼命护着自己的肚子。&lt;/p&gt; 心肠较软的那个人不忍再看,走开了。其他人都若无其事地拾柴,点起篝火。&lt;/p&gt; “可恶!住手!”萧天河再也忍不住了,飞奔冲下了山坡。&lt;/p&gt; “真沉不住气!”魏伶卿嗔了一句,急追下山去。&lt;/p&gt; 到了坡底,幻阵就不起效了。那些人大惊,纷纷抽剑在手,围住了两人。&lt;/p&gt; “什么人!报上名来!”队长喝问。&lt;/p&gt; 魏伶卿冷哼一声,也不说话,直接甩出几张符咒。符咒接连爆裂,将这帮六品、七品的败类炸得七荤八素,哭爹喊娘。&lt;/p&gt; 萧天河赶紧奔到女子身前,帮她摘下塞口布团。那女子被打得血流满面,紧紧握住萧天河的手哀求:“公子,公子救我!”&lt;/p&gt; “放心,他们都被打倒了。”萧天河安慰她。&lt;/p&gt; “傻瓜,她是要早产了!”魏伶卿道。&lt;/p&gt; 萧天河往女子身下一看,血正顺着腿淌出,染红了一片地面,惨不忍睹,女子放声大哭。&lt;/p&gt; “这、这可怎么办?”萧天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lt;/p&gt; “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急什么?”魏伶卿这会儿反而说起了风凉话。&lt;/p&gt; 萧天河有些生气了:“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lt;/p&gt; 魏伶卿却没理他,而是问女子道:“喂,你这孩子是谁的?不许撒谎!”&lt;/p&gt; 女子嚎啕着回答说是丈夫的。&lt;/p&gt; “为何那些人说孩子是孽种?莫不是与他人有染?我告诉你,你若是骗我,我连你一起杀了!”魏伶卿恫吓道。&lt;/p&gt; 女子连声说不敢,发誓说的的确确是和丈夫的结晶,只是事情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lt;/p&gt; 魏伶卿向四周看了看,在女子周围布下一个法阵,又拿出一颗丹药塞入她口中。“近足月而产,孩子未必保不住。天河,你给她接生!”&lt;/p&gt; 萧天河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我?接生?我哪儿会啊?再说男女有别,我……还是你来吧!”&lt;/p&gt; “废话!我若有工夫又何必叫你?护好她!”魏伶卿飞上半空,大吼道:“别藏了,出来吧!”&lt;/p&gt; 远处树林中果真腾起几道黑影。&lt;/p&gt; “我道是谁布的幻阵,原来是‘天师二小姐’!”其中一人道。&lt;/p&gt; “知道还不赶紧滚?”&lt;/p&gt; 另一人笑道:“嘿嘿,‘四圣天师’的威名如雷贯耳,咱们兄弟几个对‘二小姐’可是仰慕已久了,可惜始终无缘拜会。难得今日有幸在此相遇,岂有退去之理啊?”&lt;/p&gt; 又一人阴阳怪气地说:“前些日子听闻‘二小姐’在招选徒弟,看来这位小哥就是高徒咯?啧啧,果然长得英俊啊,与‘二小姐’正般配。”&lt;/p&gt; 萧天河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魏伶卿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提防这几个藏在暗处的家伙。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不仅发现了幻阵,而且在得知魏伶卿的身份之后依然丝毫不惧。&lt;/p&gt; 魏伶卿抽出乾剑,喝道:“连你们青变洲的大司空齐正峰见了我都得礼让三分,你们竟如此猖狂!报上名来!”&lt;/p&gt; “齐大人是齐大人,我们是我们。咱们兄弟的追捕令还从未失手过,此番奉命行事,若是‘二小姐’不识好歹,我们也就不客气了!”&lt;/p&gt; “哦,原来是捕魂堂的‘三东神捕’,难怪如此狂妄!”魏伶卿暗道不妙,这三个家伙来头不小。她侧目向萧天河使了个眼色,萧天河心领神会,抱起那女子就往隘口另外一边狂奔。&lt;/p&gt; “三东神捕”之中的一人正要去追,魏伶卿闪身挡在了隘口前,手指在身后连动,顷刻之间布成了一个法阵,如此便可一人独守隘口。法阵“腾”地燃起熊熊火焰,火光冲天。&lt;/p&gt; “二小姐果真要与我们作对?”“三东神捕”的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显现在火光之前。此人约有八尺高,身形健硕,头带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唇上干干净净,颌下却留着一把短须。他双臂交叉在胸前,右手拿着一把剑。&lt;/p&gt; 魏伶卿看见此人胸前绣着大字,胳膊下面露出半个“方”字。“‘神捕东方,快剑无双。’听闻东方神捕的剑极少出鞘,出鞘时则如雪花纷落,漫天盖地全是白练剑影。”&lt;/p&gt; “虚名罢了,哪里比得上‘二小姐’‘天师’之誉?”话音刚落,东方神捕身形一闪,挥起带鞘之剑向魏伶卿疾攻。&lt;/p&gt; 魏伶卿以乾剑高接抵挡,速度丝毫不比对手慢。两人在火阵前斡旋,一时间势均力敌。&lt;/p&gt; “好剑法!值得我出剑了!”东方神捕大喝一声,两指贴住剑鞘往外一擦,仙剑应声出鞘,化为一道白光,环绕魏伶卿上下闪耀。果真如江湖流传之盛名,东方神捕快剑如雪。道道剑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嗖嗖”的挥剑声不绝于耳。更绝的是,那把剑鞘也不是无用之物,在东方神捕左手中起到辅攻的作用,被剑鞘戳中或劈中也不是闹着玩的。&lt;/p&gt; 魏伶卿拔出坤剑,双剑并举,暗运功力,手腕连抖甩出数道剑气,剑气带着符咒之效,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东方神捕急忙后撤,同样挥出剑气相迎。可剑气相碰之处离他太近了,魏伶卿的剑气还拖着几张符咒,最终符咒炸裂,震得东方神捕剑鞘脱手,衣袖碎片飞扬,向后趔趄数步才稳住了脚步,低头一看,手臂上已被崩出数道伤口。&lt;/p&gt; “‘二小姐’的符咒果然厉害!”树上又飘下一人来,“东方兄稍歇,让我来会一会她。”此人同样戴着斗笠遮住面容,装束与东方神捕差不多,身形也与东方神捕相仿,只是他胸前绣的是“东郭”二字。&lt;/p&gt; “‘神捕东郭,追魂摄魄’。阁下是暗器高手,如此与我明斗,岂不吃亏?”魏伶卿道。&lt;/p&gt; 东郭神捕哈哈大笑:“暗器明斗,方证其威。得罪了!”他躬身似拜,衣服后摆高高扬起,无数细针如同狂风骤雨向魏伶卿激射而去。&lt;/p&gt; 魏伶卿冷哼一声,在坤剑上拍贴数道符咒,往身前地面重重一戳。符咒激发出道道狂风,仿佛一道屏障,将袭来的细针全部吹上了天。&lt;/p&gt; “妙哉!”东郭神捕蹬地跃起,好似天女散花,飞镖铺天盖地,化为道道流光没入风墙。狂风虽劲,却无法吹落较沉的飞镖,况且东郭神捕还刻意压低了镖位。飞镖被风墙向上抬,反而正好可以攻击到魏伶卿。幸而魏伶卿身上也早已贴好了符咒,金光护体,飞镖“噼里啪啦”弹落一地。&lt;/p&gt; “再尝尝这个!”东郭神捕落地之后,两臂化为一片虚影,眨眼之间数根特别的暗器呈弧线轨迹袭向了魏伶卿。&lt;/p&gt; 这种暗器是东郭神捕特制,名叫“追魂蛇”,前端有两爪,似是个钳子,后端连着三尺来长的细索,细索又受东郭神捕的功力线所控。“追魂蛇”绕过风墙,击中了魏伶卿。此时金身符仍未失效,可“追魂蛇”却未被弹飞,钳嘴“咬”住衣服和皮肉,细索则紧紧缠绕在身上,且在东郭神捕的控制之下越收越紧。&lt;/p&gt; 魏伶卿大惊,待金身符失效之后,这岂不是要被硬生生“啃”下几块肉来?那些缠住胳膊和腿的细索又挣脱不开,即便用乾剑切割,才勉强斩断了两根。&lt;/p&gt; “‘二小姐’细皮嫩肉,我可是不舍得伤你呢,只要你……”东郭神捕正洋洋得意地提条件呢,却吃惊地看到魏伶卿纵身往背后火阵中一跃。&lt;/p&gt; 火光顿时大盛,连魏伶卿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东郭神捕只觉得那几件“追魂蛇”近乎不受控制,急忙收回功力线,可为时已晚,六件暗器烧毁了五件,他心疼不已,要知道铸炼这特别的暗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总共也只有八枚“追魂蛇”而已。&lt;/p&gt; 魏伶卿从火阵之中走出,浑身都是火光,长发在烈焰之中冲天飘荡。“这烈焰阵就是专门对付你那些暗器的,就连金石都能顷刻烧熔,更别说皮肉筋骨了。今日你们休想闯过这隘口!”&lt;/p&gt; 终于,树上观战许久的最后一位“三东神捕”飘落在阵前。他的胸前绣着“东门”二字。“烧金熔石?我看未必!”&lt;/p&gt; “‘神捕东门,踏雪无痕’。看来阁下是对自己的身法格外自信咯?”魏伶卿身上的火焰熄了,此时她的衣服已不是之前那件。这件新衣左黑右白,表面布满了各种符咒画纹。&lt;/p&gt; “‘天师符衣’!”“三东神捕”心中皆是一惊。&lt;/p&gt; 东门神捕叹道:“听闻‘天师符衣’乃是‘四圣天师’符咒技能的精髓珍品,从不轻易显露。看来‘二小姐’也是看得起我们兄弟三个。刀剑无眼,即便‘二小姐’本事再高,想胜我们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我输了,那我们兄弟三个甘拜下风,自此打道回府,不再与‘二小姐’纠缠;可若是我赢了,你就莫要再阻拦我,让我一人去追那孕妇,如何?”&lt;/p&gt; “哦?赌什么?”&lt;/p&gt; 东门神捕笑呵呵地说:“就赌我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闯过你身后那个法阵。”&lt;/p&gt; “毫发无伤?”&lt;/p&gt; “毫发无伤!”&lt;/p&gt; 魏伶卿奇怪地笑了一声:“一言为定!”&lt;/p&gt; 东郭神捕将东门神捕拉到一旁:“东门兄,你果真有十足把握?我那‘追魂蛇’的状况你也看到了,烈焰阵非同小可!”&lt;/p&gt; “虽不至十足,但七成的把握是有的。”&lt;/p&gt; 东方神捕道:“可她要求你‘毫发无伤’,恐怕……”&lt;/p&gt; 东门神捕自得地笑道:“不是‘毫发无伤’又如何?只要我闯过那烈焰阵,就等于通过了隘口,到时再凭我极致的身法速度,还怕她追上不成?重要的是结果,耍什么手段无关紧要。之前那个男的我查探过,实力不强,我抓着人之后就立即杀死她腹中胎儿,再把她带回更栾城去。一会儿你二人先帮我缠住她,再伺机脱身即可。”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lt;/p&gt; “那万一……”东方神捕还是有些犹豫。&lt;/p&gt; “万一我闯不过烈焰阵,那继续强斗下去也是徒劳,即便我们三人联手能胜她,恐怕也要大费周折,届时受伤不说,那个男的恐怕早已逃远,何处寻去?赌输了就直接放弃,打道回府。有‘四圣天师’保那女子,相信朱、聂二位堂主也不会为难我们。”&lt;/p&gt; 东方神捕和东郭神捕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lt;/p&gt; 魏伶卿抬起手臂,烈焰阵火光再次冲天而起,后面的隘口在熊熊烈火之中变得扭曲起来。“请吧!”&lt;/p&gt; 东门神捕脱得赤条条的,但为了保护脑袋,斗笠依然未摘。他后退了十几丈,一手压着斗笠顶,躬背缩身,蓄势待发。陡然蹬地,身形如箭,电光石火,疾冲火光而去。他带起一阵旋风,下身因凝聚功力相护而发光,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身影扎进火光之中,又冲出了隘口。&lt;/p&gt; 计成!东方神捕立即举剑攻向魏伶卿,东郭神捕则在其后以暗器辅攻,人和暗器几乎同时攻到魏伶卿身前。&lt;/p&gt; 可魏伶卿似乎早有准备,右掌拍了一下“天师符衣”左肩,金光护体:“我早就猜到你们不可信!”&lt;/p&gt; “那又如何?”东方神捕挥剑如雨,与乾剑拼得火星四射。而东郭神捕的暗器则大多被厚重的坤剑挡了下来。&lt;/p&gt; “欺骗我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魏伶卿冷笑不止。&lt;/p&gt; 此言何意?正当东方、东郭二位神捕疑惑之时,却听到烈焰阵中传来东门神捕凄厉的惨叫声。两人大惊失色,刚才明明看见他已经闯过了隘口,怎么这会儿仍然在烈焰阵内?&lt;/p&gt; 双衍纪最新章节地址:&lt;/p&gt; 双衍纪全文地址:&lt;/p&gt; 双衍纪txt下载地址:&lt;/p&gt; 双衍纪手机:&lt;/p&gt;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七百三十三章 三东神捕)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lt;/p&gt; 喜欢《双衍纪》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lt;/p&gt; 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章 初次相见 . 听到东门神捕的惨叫声之后,另外两位神捕心急如焚。往烈焰阵里一看,东门神捕的身影正在火焰中扑腾着。 “别舍不得你那‘追魂蛇’了,赶紧救人啊!”东方神捕急道。 东郭神捕一咬牙,飞身上前,甩出最后三枚‘追魂蛇’,缠住了东门神捕,将他拉出火来。 也许是大火灼坏了眼睛,东门神捕出阵之后依然带着火焰四处呼号乱撞,东门和东郭两位神捕上前相助,好不容易才弄熄了他身上的火。 东门神捕喘着粗气,冒着黑烟,浑身上下是灼伤,惨...... 《双衍纪》第七百三十四章 初次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荒郊产子 萧天河抱着怀孕女子穿过了隘口。在魏伶卿的控制之下,隘口的幻阵并未影响到他。 他一边跑,一边暗暗感慨:“阵法布成之后还能继续控制,不论是改变感知法阵的范围也好,改变幻阵中的景象也罢,以前可是闻所未闻。怪不得魏伶卿的符咒那么厉害又独树一帜,对于阵法的精通必是关键!”。 怀中那个女子快要撑不住了,一路都在痛苦地呻吟着,奔跑的颠簸让她更加难受。再跑下去也是漫无目的,于是萧天河停了下来,穿过下坡的树林来到一处低洼地,将女子放在一棵大树前。 接生?他可不敢,但那女子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已经虚脱昏迷了。不管不顾的话,估计大人孩子都得死。 不得已,萧天河只能把孟章界中的黄大仙召了出来。在他想来,黄大仙毕竟是个年长的婆婆,应该比那几个从未生育过的妖族姑娘更懂接生之事。可是这里离隘口只有三、五里,并不算多远,要知道魏伶卿感知法阵的感知范围可是方圆五十里,所以召黄婆婆出来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可是眼下人命关天,萧天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此时魏伶卿为了把守隘口,已经把感知法阵给撤除了。 黄婆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女子的状况十分糟糕,遂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光靠我一个人不够,赶紧再召人!” “再召谁?小露吗?” “当然是把那几个丫头全都召出来!小狐狸,小兔子,小狸猫,还有小露!” “怎么要这么多人……”萧天河有些犹豫,若只有黄婆婆被魏伶卿发现,还可以搪塞说她一直在暗中跟随,但是这么多妖族一起冒出来,以魏伶卿的聪睿,肯定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废话!保胎、接生、助产、洗净不都得用人?” “啊,我真蠢!”萧天河恍然大悟,“我把她收进去不就行了吗?孟章界里干净地方和水都有,反正她现在正处于昏迷之中,等生完再把她放出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也能保住孟章界的秘密。”他还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黄婆婆却直接敲了他脑袋一拐棍:“你确实是蠢!生孩子的时候会疼醒的,你的秘密就暴露了!再说生完了她能出来,小婴儿怎么办?虽然有意识,但是你能和他进行意识交流吗?难不成要在孟章界把他养大到懂事?” 萧天河怔了怔:“孟章界不是能收进活物么?连牲畜都可以收进、召出,婴儿为什么不行?想当初我在禹馀界,曾经将马……啊,对了,小黑不是一般的马,而是有灵智的妖族!而小雪那些毒虫,也都是受她意识的驱使。” 黄婆婆点点头:“人和其他活物毕竟还是不同。赶紧!” 萧天河立即把黎翠嫣、白樱雪、杨月玫、黄小露统统召了出来。 白樱雪略通药理,可制药保胎;黎翠嫣精通迷药,可以为产妇止痛并稳定心神,故负责助产;黄小露嗅觉灵敏,负责去寻找净水;杨月玫则给黄婆婆打下手接生。大家都按照黄婆婆的分工迅速忙碌了起来。 萧天河上到坡顶,替众人站岗放哨。幸而此夜无他事。 晨曦东晓,随着坡下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黎明的光辉照耀林间。萧天河回到坡下,见那女子母婴平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襁褓是杨月玫用一些衣物做的。那女子果然已经清醒,尽管疲惫不堪,但看到襁褓中的婴儿时,还是喜极而泣,对着眼前这些好心人一拜再拜。 这时,树林上空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许伤我的孩子!”三两道身影穿过枝叶,落在女子身前。 萧天河定睛一看,呵,自己人。 “怎么是你!”白水集惊喜地上前拥抱萧天河。他身后的两人一个是荀芳惠,另外一个白衣男子萧天河虽不认得,但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判断,应该就是“香龙驹”唐云希了。 见是误会了,唐云希冲着大家恭拜,然后赶紧照看妻子和孩子。那女子泪流满面,倒在丈夫怀中嚎啕大哭。 “没想到无意间救下的女子,竟然是你结拜义兄的妻子。”萧天河万分庆幸,“幸亏孩子保住了,否则我该如何向你和唐公子交代?” “哈哈,追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安慰二哥说二嫂吉人天相,没错!”白水集既为唐云希一家感到高兴,也为与萧天河意外重逢而欣喜。虽然他和萧天河分别的时间并不长,但经历了万宝山庄那一场生死之战,他对萧天河甚是想念。 听了这句话,唐云希的妻子裴紫云才发觉,这个和丈夫一起赶来的结拜义弟,竟然就是当初那个去雁林山庄婚宴偷吃偷喝的大骗子!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一起设计我!”裴紫云理所当然地想歪了,还以为之前的一切经历都是那两人商量好的。 这下可尴尬了。 未等唐云希和白水集二人解释,“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从坡上走了下来。 这下可全乱套了,萧天河还没来得及将那些妖族收回孟章界呢!魏伶卿也没料到坡下竟然有这么一大群人,其中居然还有黄大仙,不禁瞪大了眼睛。 相较之下,夏侯晴倒是十分淡定,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最终落在了萧天河身上。“你就是天遥的兄长?” 聪明的萧天河已 经猜到这白衣女子的身份了。“萧天河拜见姑姑!” 白水集也赶紧一起拜道:“白水集也拜见姑姑!”见丈夫拜了,荀芳惠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拜了。 夏侯晴干笑一声:“你少来!上次要不是看在‘红樱’主事的面子上,我定要惩罚你夺戒之过。没想到时隔一年,你竟成婚了!姑娘,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那相公可是个会惹祸的家伙,一定要看好了!” 荀芳惠抿嘴轻笑。 之后,唐云希带着妻子也向夏侯晴行了礼,原来他们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天河,你还不替我介绍一下?”魏伶卿向萧天河抛了个媚眼。 “‘二小姐’,这两位是我的好友,那位黄婆婆以及旁边的黄姑娘你都认识。其他人嘛……我也不大熟悉,应该是和黄婆婆一起的。”萧天河硬着头皮撒谎。魏伶卿一直以为黄大仙是被夏侯晴解救的,事到如今夏侯晴和黄大仙恰好都出现在这里,他也只能往夏侯晴身上诌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他一盯着夏侯晴,不敢明目张胆地递眼色,寄希望于夏侯晴能心领神会。 以夏侯晴的本事,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之中有数名妖族。她肚中一寻思,已大致有数,遂接过话头:“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萧天河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庆幸这一路马车走得慢,否则这个谎言也难以解释黄小露为什么在这里。 不料,魏伶卿似乎早就这么想了,所以关注点并不在那些人身上,反倒笑吟吟地问了萧天河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天河的脑袋顿时“嗡”的一下,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卿儿”?别人也就罢了,白水集可是了解他的,以白水集的性格,肯定会忍不住嚷嚷出来。“瞒不住了……”萧天河把心一横,当眼神扫过黄婆婆和夏侯晴时,他却坦然了,那两人一个是阵法高手,一个是善于迷惑心智的黄鼬老妖,解了魏伶卿的媚术又有什么稀奇?反正魏伶卿也不可能明里直接问。于是他回答说:“‘二小姐’不是大家对‘四圣天师’的昵称么?” 魏伶卿点了点头,目光似有深意:“‘大小姐’是你的‘姑姑’,我这‘二小姐’就是‘小姑姑’了。” “喂喂喂!二嫂刚生完孩子,正需要休息,咱们能换个地方开‘认亲大会’吗?”白水集道。 “黄婆婆,各位姑娘,多谢了,你们回去。”夏侯晴心思细腻,不露任何破绽,“其他人跟着我飞。” 妖族们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天河,我来带你飞。”魏伶卿向萧天河招手。 白水集上前一步拉住了萧天河:“还是我来。我与他好久不见了,有些话想好好说一说。” 萧天河在背后冲白水集竖起了大拇指。 在万宝山庄一战之后,荀芳惠已经升到太境七品,学会了飞行。所以由她抱着那个婴儿,跟着在前头引路的夏侯晴,唐云希带着裴紫云,白水集带着萧天河,魏伶卿独自一人,一行人飞向群山深处。 半路上,魏伶卿飞到前头和夏侯晴交谈去了。萧天河趁机对白水集小声道:“你知道吗?魏伶卿就是在煌明城时那个在我身上留下记号的人!那时你眼睛还未复明……” 白水集笑道:“我如何不知?我们在万宝山庄还碰到个假的‘四圣天师’,这个才是真的!” 听到“万宝山庄”,萧天河连忙问起事情的经过。听完白水集的讲述,萧天河慨叹:“好凶险的一战,连秋老和你如此厉害的人都受了伤!没想到薛姑娘的兄长竟然是长青寺的叛徒。‘喜’首座虽然不是被你们所杀,但却是被你们揭发出来的,但愿薛姑娘不要因此而记恨你们。” “薛姑娘明事理,辩是非,放心。”白水集安慰道,“倒是你,怎么又和那个姓魏的搅合在一起?” “说来话长……此事关系到八兽珍戒的秘密,还是等到了地方再说。” “孟章界的那些妖族怎么办?” “放心,她们中间有嗅觉非常灵敏的黄鼬妖,应该能顺着气味悄悄找过来。即便没过来,有黄婆婆那等高手护着也不会有危险。” …… 夏侯晴带领众人到达的山谷并不远。这并不是她隐居的那座山谷,因为那里有“红樱”主事父母的坟墓,不宜让外人去打扰他们的安宁。那座山谷较远,而这座山谷距离隘口也就三、四十里的距离,处在魏伶卿之前所布法阵的感知范围内,但魏伶卿并不知道其中详细,还以为夏侯晴一直在这座山谷内,由于实力高强才使得法阵无法感知到,因此在心中对她暗暗赞赏。 落地之后,大家彼此谈开了。原来白水集一行人闯荡“万宝山庄”的结果血骨坛早就知晓,“红樱”主事之所以没跟萧天河提及,是觉得事情已经圆满结束,没有提的必要。 在唐云希被“聚宝盆”抓走时,裴紫云就已经有了身孕。后来不知青变洲应礼堂主朱桓平如何查到了她隐居的村子,于是派人来抓。起初朱桓平尚未获得唐云希已被抓住的消息,出于对唐云希实力的忌惮,他拜托捕魂堂主聂霏昀派出无往而不利的“三东神捕”相助。又因“本娶的儿媳与人私奔”乃是家丑,两位堂主刻意隐瞒,所以来抓裴紫云的那些人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 幸而有热 心村邻大婶同情裴紫云有孕在身,丈夫又不在身边,于是将她召至自家照顾,她这才避过了抓捕,潜出村来并一路辗转,奔逃至此地。 “万宝山庄”之战结束后,一行人休整了一些时日,秋老和白水集夫妇返回了霏晴派,唐云希惦记妻子,亦赶回家去,剩下长青寺众位高手依然留在山庄内。其实他们是为了监管邢玄厚以“四大长老”炼制融神珠,不过白水集刻意隐瞒了这部分。 当唐云希风尘仆仆赶到家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房空。见桌椅摆设凌乱不堪,遂怀疑妻子是被青变洲应礼堂所劫。他急忙赶往霏晴派找秋老相助。 白水集顾念秋老伤势未痊,故而等“蓝玉”主事探来裴紫云的逃向之后,由他夫妻二人陪同唐云希前来搭救,没想到妻子已经被人救下,还有惊无险的产下一子。 不管怎么说,魏伶卿也是裴紫云的救命恩人,尤其是为了阻挡“三东神捕”,她不仅耗光了功力,还险些丢了性命。在场的所有人对唐云希一家三口都有救命之恩,夫妻二人对着众人好一阵拜谢。 接着,魏伶卿提起了八兽珍戒之事。在她说完“火大妖”的那个故事之后,大家都沉默了许久。这等好似神话一般的故事,刚听到时的确难以置信。 “天河,你决定去了吗?”白水集问道。 萧天河看了魏伶卿一眼,点了点头。 白水集抓了抓脑袋,转问夏侯晴:“姑姑,你呢?” “我当然也去。还有,不要再叫我‘姑姑’!”夏侯晴没好气地说。 白水集暗暗懊悔,早知道八兽珍戒隐藏着如此玄秘,他就不把冥牛戒和玄蛇戒送出去了,到最后反而白白落入别人手里。 而后,魏伶卿说是要回从乌城休养,为长生宫之行做准备,于是和夏侯晴定下两月之期,然后告别了众人。临行前,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天河一眼。 唐云希喜得贵子,对长生宫什么的压根不感兴趣,决定护着妻子和孩子返回霏晴派投靠秋老。尽管裴紫云身体虚弱不堪,但这荒坡野谷实在不是休养的地方。萧天河让白水集夫妇与他同行,以便路上照应。 众人走后没多久,黄婆婆就带着几位妖族姑娘找过来了。夏侯晴知道她们是妖族,但也没有多问。 萧天河感到十分奇怪,据何天遥称,“姑姑”夏侯晴有沉重的心事,不太愿意插足江湖事,看她对这些妖族不闻不问的态度,似乎确实如此。可是,她又为何执意要去长生宫呢?要知道,霜雁戒并不是她的。 为了将此事告知“红樱”主事,夏侯晴必须留下。萧天河与宝应门的“天宰”姑娘有一月之约,虽然已经知道“万宝山庄”发生的一切,但为人不可失信。 与夏侯晴道别之后,萧天河被黄婆婆带着飞到了隘口附近,马车还在。估算了一下日期,他必须得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马车刚行驶了半个时辰,空中忽然传来白水集的声音:“啧啧,这么慢可不行啊!” 萧天河勒马停车,仰头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惠儿已经能自己飞了,此处离霏晴派也不算多远,还有二哥一路保护,没事的。”白水集怂了怂肩,“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个什么‘长生宫’。” 萧天河笑了:“你不放心也没用啊!你又没有八兽珍戒。再说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以及‘宝珠’与我同行呢!” “可别提那个‘二小姐’了,我最不放心地就是她!”白水集一屁股坐在驭位旁,“亏大哥在万宝山庄时还夸她‘是个心性孤傲之人,不似这假魏伶卿那般妖媚轻佻。’可她之前离开时还分明对你抛媚眼呢!” 萧天河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她之前对我使用媚术,我本来假装中了媚术,想探探她究竟对我抱什么目的,可最后你们来了,我也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 “敢情是我们打扰了你的好事?” “去死你!”萧天河一拳把嬉皮笑脸的白水集揍下了马车。 好久没和白水集这么嬉闹了,萧天河心情大好。从离开羡水城以来,他遇到了不少麻烦,不管什么事都只能依靠自己,颇感孤单。加上遇见的人又都是些高手,与他们斗智斗勇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现在白水集回到他身边,至少有个伴儿了,心中得到了慰籍。 笑过之后,白水集回到了车上,郑重其事地对萧天河说:“之前我在路上想过了,照那个‘天机’老头所说,八兽珍戒是开启长生宫的钥匙,但他并没有说只有拥有戒指的人才能进去。” “如何没说?‘没有戒指也能进去,只不过进去就死罢了。’这是他的原话。” “是吗?”白水集十分失望,想了想,依然不甘心,“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到长生宫门前去看一看,要不然你就把我收进孟章界再带进去。” “看来你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自己好奇才想去的?”萧天河笑道。 “确实,我很想进去。”白水集扭头望着萧天河的眼睛,“你还记得是谁把我封困在太阴寒潭的吗?” “祝融圣祖!”萧天河恍然大悟,难怪白水集对长生宫有一股执念呢。 白水集忽而神秘兮兮地说:“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但尚不能肯定……”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图画玄机 . 据“天机”老者的那个“神话故事”,化为四方天尊的四位大妖应该就是五行圣祖中的四位,而“长生天尊”即为火之圣祖——祝融所化。而拣选八兽灵骨铸炼出八兽珍戒的四人则是从禹馀界飞升上界的孟章、监兵、陵光、执明四大神匠。“天机”老者说四位神匠铸炼宝戒之时“燃己命之菁”,并且“融灵入骨”、“投身入炉”、“血祭炼物”,最终“魂魄皆注”、“灵血合铸”,目的是期待后世卓绝之辈有机会寻得火灵余珠之后“炼而融回,补长...... 《双衍纪》第七百三十六章 图画玄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掘地开道 “这是烟萦沼泽的地图。”萧天河道。 “神炎洲那个烟萦沼泽?”张崇武半信半疑,“雨田宗不就在沼泽里吗?” 伍宗言却摇头不信:“不对,雨田宗我去过,那附近并不是这样的。” “烟萦沼泽大得很,长生神宫未必在雨田宗附近。”夏侯晴道。 “可沼泽里若是有一座宫殿,岂会不被人发现?”魏伶卿说得也有道理。 “这明显是座山嘛,沼泽里怎么可能会有山?”白水集道。 萧天河将一张图上下倒置:“如果这么看呢?” 图上黑色的山顶似乎变成了向下的深坑。 萧天河指着地图解释:“我们不仅看颠倒了,颜色也看反了。其实空白的区域才是沼泽,那些‘黑色峰峦’其实是沼泽里的洼地。这里就是雨田宗。” “别说,还真像。”伍宗言被说动了。 “那长生神宫在哪儿?”张崇武懒得看地图,直接问关键。 “就在这里。”萧天河点了一处红点。图上大多数红线都是从这个红点发散开的。可是,这个点就在雨田宗下方一寸。 “这儿?”张崇武疑惑不已,“但这里应该在雨田宗之内啊!” “雨田宗都是架空的木头房屋,可没什么宫殿。”伍宗言道。 魏伶卿说:“说是‘宫’,未必是指‘宫殿’,比如‘八卦九宫’。” 夏侯晴赞同道:“没错。正所谓‘紫微斗数,道定命宫。’‘宫’在风水玄学中代表的意义很宽泛,略通阵法的人应该都知道。” “既非宫殿,那所谓的‘八兽珍戒开门’一说又是怎么回事?长生神宫总得有个入口?”伍宗言道。 “应是隐藏在沼泽之下。”萧天河一语道破。其实他也是受了当初那座“雨田小寨”的启发。谁也说不准沼泽之下是否隐藏着什么。 洪潮生干笑了一声:“那岂不是要掘地三尺?雨田宗连掌门能同意么?” “肯定不会同意!”柴弘义道。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宝珠”道,“趁黑夜从雨田宗外开掘,前头一边挖后面一边填,神不知鬼不觉就挖到雨田宗底下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他身上。 “宝珠”感到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 “看你面相实诚磊落,居然能想出这么狡猾的主意。”张崇武这话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宝珠”也不生气:“呵,如此便能避免麻烦,何乐而不为?” “那这幅图又是什么?”终于有人想起来另外一张有线条的地图。 “岂止是这一幅,还有那六幅呢?” 大家都没主意,视线又纷纷落向看明白第一张地图的萧天河。 萧天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两张有线条的地图一张是外部地图,那另一张多半就是内部地图了。至于其它六张图,也许与长生宫……罢了,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走一步看一步。” “那好,今晚大家权且借步皇宝地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出发!”张崇武大手一挥。 洪潮生却冷笑一声:“张掌门这是把自己当领头人了?” 张崇武把眼一斜:“‘蛇无头不行’!” “那也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大小姐’和‘宝珠’在《清微榜》上的排名都比你高!” 夏侯晴摆了摆手:“我可不想当领头人。” “宝珠”亦道:“《清微榜》的排名不可尽信。比如这位白公子,实力应该在我之上。”说来有趣,《清微榜》本就是宝应门编撰的。 显然,“宝珠”知道白水集击败了“聚灵郎中”,但“聚灵郎中”是玉阳帝皇法如一的帮手,所以当着玉阳洲大司马的面,他没有明说。 张崇武却没这层顾忌,或者说,他是故意说出来的:“那是,能杀死‘聚灵郎中’的人,岂是我等可比?” 不知情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柴弘义双眼微眯,看向白水集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白水集赶紧表态:“我才不想当什么头领呢。再说我也没有‘珍兽八戒’,能不能进长生宫还得另说。” “既然 ‘天机’道友亲口说白公子与长生宫有缘,还能有假?”伍宗言道。 其他人都不吭声了。这些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胜过“聚灵郎中”的。连“聚灵郎中”都斗不过,更不用说白水集了。 白水集有点儿着急了,急中却生出一个馊主意,他把萧天河推到前面:“我一向都听他的,选我当领头人还不如选他!” 萧天河简直懵了。 魏伶卿笑道:“如此也好。大家实力相近,不论选谁领头恐怕都难以服众,倒不如让‘与众不同’的萧公子当领头人。” 萧天河连忙推辞:“我这点儿本事,何德何能……” “有头脑就够了。长生宫的位置是你发现的,就以你为首好了。”洪潮生与魏伶卿是好友,自然顺着她说话。 “你有本事抵抗连我们都无法忍受的黄泉深渊底下的寒气,想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伍宗言道,“张掌门,你怎么说?” 张崇武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连白公子都推举他了,我这等低手还能说什么?” “宝珠”哈哈大笑。 夏侯晴和柴弘义也都没有异议。 八位高手一致同意,萧天河还如何推辞?他狠狠地瞪了白水集一眼。 “领头人,下令?”魏伶卿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无奈:“那大家休息一夜,明早出发。” 回房之后,萧天河一把抓住白水集的手腕:“你可把我坑苦了!” 白水集打着哈哈:“我们这么多高手都听你的命令,你还有什么不满?” “就是这样才难办!”萧天河没好气地说,“高手都向来我行我素,如何肯听我一个六品低手的命令?再说你看看这些人,心思各异,各个城府极深,我能命令得动他们么?” “既然他们选了你当领头的,到时不听号令之人于理就占亏。我是担心进入长生宫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到时万一我和夏侯‘姑姑’顾不上你,怎么办?”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和选我当领头人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危险不一定来自长生宫。”白水集故作深沉模样,“你难道忘记上次张崇武整整跟踪我们一夜,在偏僻山域对我们不利的事了?进长生宫后他若是趁机在暗中耍什么花样,谁会注意?现在你成了领头的,大家必然更关注你,他也就没机会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牵强!”萧天河连连摇头,“太牵强了!张崇武得傻到何等程度,才会在这么多高手面前对我一个区区玄境六品的人耍诡计?何况你还在我身边!他真要对我不利,只会趁我落单的时候。再说,上次他对我们不利的真正目标是遥弟,抢走他爱徒心上人并与他大打出手的人则是你,与我何干?” 白水集继续嬉皮笑脸:“哈哈,不耍诡计就最好。反正现在木已成舟,你就认了!” …… 翌日,一行九人早早地出了从乌城,御器飞往紫朱洲烟萦沼泽。张崇武踩剑,伍宗言踏刀,洪潮生立锏,柴弘义站桡,“宝珠”端坐双龙锤,“天师”袅点宽剑鞘,白水集佯蹬青龙戟,夏侯晴白绫脚下飘,真可谓“多方高手齐上路,御器各自显神通”。 飞飞停停一个月后,雾茫茫的烟萦沼泽出现在视野之中。雨田宗位于烟萦沼泽北部,所以进入沼泽后众人就改为步行。深入沼泽大约六十余里,已然能隐约看到雾气中那些宏伟的高楼轮廓。按萧天河的指令,一行人在此处待至夜幕降临,才悄悄接近雨田宗。 对照着地图,九人走到雨田宗围墙东北三里处停了下来,因为沼泽地虽软,但挖掘多少会弄出点儿动静,惊动了雨田宗守卫弟子可就麻烦了。挖地道这个办法是“宝珠”想出来的,所以就由他来打头,两洲大司马助他开路,两位精通阵法的姑娘布下阵法保持地道上方的沼泽土不至塌陷,仙道、魔道第一大宗的两位掌门则在队伍最后填土。白水集与萧天河也没闲着,两人的任务是将队首开挖出的泥土运往队尾。 地道倾斜向下,往雨田宗地下延伸。为了不让地面上的建筑坍塌,地道必须挖得足够深才行。如果长生神宫果真在雨田宗地下,想必也浅不了。估摸着挖到大约七、八十丈深,“宝珠”才将地道的方向转为平缓,等接近雨田宗围墙时,差不多距地表已经有半里了。 “不太对劲,”在前头挖地道的洪潮生停了手,“这里已在雨田宗院墙之内。雨田宗并不大,可这儿哪有长生神宫?总不见得比雨田宗还要小?” “堂堂天尊神宫,竟然会深埋在地下,这本来就不合乎情理。”张崇武道,“地图可见方位、距离,但却看不出深度。我想也许一开始就猜错了。” “要说合乎情理,呵,这整件事有一点儿合乎情理的地方吗?什么‘大妖化天尊’,‘天尊’是什么?你们谁见过?若这世上有‘天尊’存在,哪里轮得到八方帝皇统治天下?”柴弘义也许是累着了,大声埋怨。 白水集却说:“五行圣祖的功力,远非我等能够想象的。羽化成神,即为天尊。我们此举是凡夫俗子求见大罗神明,哪有那么容易见的?区区挖个地道就吃不了苦?那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好好休息去。” 柴弘义无从反驳,只得冷哼一声:“等到最后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看你们到时如何交代!” 话音刚落,只听前头“宝珠”那里“哐当”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仔细一看,原来他的一柄锤子竟被弹飞了。 “乖乖,好硬的岩石!”“宝珠”愕然。 “这不是岩石,是岩壁!”洪潮生纠正道,“岩石哪有这么平整的?” “长生宫!”白水集赶紧凑了过去。 这下众人兴奋极了,一起开始沿着岩壁往左右两个方向挖掘。可是,这个岩壁所包围的地方并不大,没过多久,两边的人就挖碰头了。 “好像只是一间石室,并不是长生宫啊!”柴弘义难掩失望之色。 魏伶卿道:“沼泽地下深处的石室,就算不是长生宫,也得进去看看。” 柴弘义又说:“可是我们已经挖了一圈了,入口呢?” “不在侧面的话,那就在顶上!”“宝珠”又开始往上挖。 谁知,这间石室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众人的意料,往上挖开了七、八丈,依然没看到顶。 “可恶!”“宝珠”气恼至极,抡起双龙锤重重地砸了一下石壁,“咚”的一声闷响,久久不绝,石壁表面却完好无损,泛起一道极淡的白光。“这是……”“宝珠”看到白光后正要砸第二下,夏侯晴和魏伶卿却齐声叫道:“且慢!”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魏伶卿解释说:“石壁上有法阵。” 夏侯晴补充道:“而且还是个叠加法阵,若是砸毁了这石壁,恐怕整座石室都会坍塌。” “二重阵!坚固防阵,叠加了一个隔绝辅阵。”魏伶卿做出了判断。 “不止,这是一个三迭阵。”夏侯晴还是技高一筹。 魏伶卿眉头轻皱,看了夏侯晴一眼:“你能辨认出第三个法阵的类型么?” “我试试。”夏侯晴将双手贴在石壁上,紧闭双目。许久,她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行。” 魏伶卿笑了笑:“也许不是三迭阵。” “是三迭阵。”夏侯晴十分肯定,“虽然辨认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第三个法阵很特殊。” “‘大小姐’和‘二小姐’果然精于阵法,可光是认出阵法有什么用?眼下的关键是想个办法进去。”张崇武道。 “要解除阵法,辩认当是重要的第一步。”魏伶卿捻出几张符咒往石壁上一拍,一阵轻微的震荡之后,她嘴角一扬,“坚固法阵已经解除了。” “好咧!”莽汉“宝珠”直接一锤子砸下,“轰隆”,石壁上破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顿时,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从漆黑的洞中涌出。 “呸!这是什么气味?”“宝珠”被熏得直犯恶心。 突然,石室内蹿出一道黑影,直扑“宝珠”而去。“宝珠”冷哼一声,侧身抡锤,一下就把那黑影砸在了石壁上,只听“吱”的一声惨叫,血肉横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半人多长的大蝙蝠! 它龇牙咧嘴,眼珠迸出,已然死了。 这时,石室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不似人声。洞口突然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一行人猝不及防,全都被狂风席卷进去。 那狂风比龙卷风还要猛烈,卷着众人在空中疾速飞旋下降。这种状态下,根本看不清昏暗的石室。萧天河只觉得眼前道道森然黑影闪过,头痛欲裂,身体近乎要被撕碎,伸手乱抓,却什么都抓不到。须臾,旋风触底,重重的撞击使他昏了过去,但狂风仍未消失,继续卷着众人沿着石室底部的通道吹掠而去。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萧天河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沾满了血迹的骷髅! 萧天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嘶——”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依然腥臭的空气,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尽管没有伤口,但却有许多地方肿胀,显然是之前与石壁激烈碰撞所致。 环顾四下,昏黑一片,只在远处的墙壁上亮着几盏小小的壁灯。如此微弱的光线下,萧天河连两尺以外的情景都看不清。他伸手往周围摸了摸,竟摸到许多粘乎乎的骨头!他心中充斥着强烈的不安,冲着黑暗小声喊道:“白水集!” 这声呼唤得来的并不是回应,而是远处一阵诡异的“咕噜”声。萧天河心头怦怦直跳,赶紧持裂空刀在手。 “嗡”,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轻鸣,萧天河惊奇地发现手上的椋鹿戒正在发光,而且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周围。他抬眼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满地的血迹、烂肉和人骨!怪不得这里的腥臭之气如此浓郁。粗略一扫,至少也有数百具尸骨,而且骨伤连筋带肉,一看就知道是被啃食所致。难道这里是修罗地狱不成? 八兽珍戒此时都散发着明亮的白光,所以萧天河很容易就找到了倒在尸骨之间的高手们。他走到距离最近的夏侯晴身旁,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昏迷未醒而已。不过她脸上却是鼻青脸肿,血迹斑斑,看来在旋风中吃了不少亏。 “幸亏我躯体坚实……”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他第一个苏醒。 根据珍戒之光就能找到七位高手,唯独白水集没有戒指,于是萧天河举起手来照亮前路,四处寻找。 这里似乎是一座大坑,而且能够肯定的是,这个巨坑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砌筑而成。巨坑呈圆形,目测估计,坑沿直径少说也有三、四十丈,坑斜壁并不陡峭,就好像一个大圆盘。 坑里的尸骨和碎石实在是太多了,萧天河强忍着腥臭,在白骨、烂肉之间往巨坑中间慢慢走去,目光着白水集的身影。 “白水集!”萧天河试着再次呼喊了一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物忽然动了一下。他赶紧过去一看,却惊得魂飞魄散,那哪里是白水集,分明是一头怪物!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又见恶妖 大石头后面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从侧面能看见又尖又长的耳朵,皱巴巴的面容,身上不见毛,却能看见皮下错综的青筋,背脊上生着一溜骨刺,周围满是血迹,好像骨刺是从皮肉中钻出来的一样。背肩胛上还长着两只翅膀,翅膀翼骨到大腿之间连着皮膜。 这是什么东西?像蝙蝠不是蝙蝠,像鼯鼠又不是鼯鼠。怪物双目紧闭,身躯轻微颤抖着,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噜声。 “非人非兽,难道是妖族?”萧天河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当心!”斜后方突然响起白水集的声音,萧天河惊而回头,白水集已经和另外一头怪物打起来了。 打斗声和咆哮声在这个“大尸坑”中回荡着,各个光点陆续升了起来,可见戴着奇戒的高手们都苏醒了。同时,尸骨堆之中也站起来一个又一个庞大而又阴森的身影,这里的怪物还真不少! 萧天河一开始发现的那头怪物此时晃悠悠站起身来,身高足有丈许,它转过身来,萧天河终于看清它的正脸:鼻子塌陷成一个洞,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珠凸出眼眶,口中的长牙如钢针一般。 萧天河眉头紧蹙,这个脸他分明见过:“血蝠一族?大寨主?” 如果说上一次在雨田小寨看见大寨主时,他还能称得上是妖族的话,那么此时,它就只是一头狂躁的妖兽。血蝠昂首长啸,声音尖锐刺耳,它抡起利爪就向萧天河的脸抓来。 萧天河往后急躲,血蝠蹬地紧追。 这事情太奇怪了,当初大寨主不是被雨田宗主连圣谦给带回宗来细审了么?按理来说,审清楚他残害过多少人之后,就应该杀了才对,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地下深处的“大尸坑”之中?而且他的模样也变了,不仅身高变长,连躯体外观也变了,似乎灵智也倒退了,妖族哪有越修炼越往回倒退的道理? “灵智倒退,实力可见长啊!莫非是血蝠一族样子都差不多,我认错了?”那妖蝠每挥一爪都能将身前的石块和尸骨抓得粉碎,使得萧天河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要验证也不难,上一次大寨主被化出本体后的敖睚眦和石灏明撕裂了两翼,即便血蝠一族能够吸血疗伤,其翼膜上也应该会留下疤痕。萧天河放慢了速度,施展《腾四海》身法,身影虚幻,绕着血蝠如海底水草般舞动。 果然没错!血蝠双翼上有两道长疤,这妖蝠就是大寨主无疑!可是,丧失了灵智的它显然已经认不出萧天河了。它的愤怒也只是源自于对人血、人肉的贪婪,见眼前这人久攻不得手,遂转移目标,攻向了不远处的白水集。 “好啊,来!”白水集本就生怕萧天河有失,如此正好趁了他的意。他以一敌二,全然无惧,融合了“冬长老”的肃灵冻气、邢玄厚的凝天冻气之后而形成的新太阴冻气,使得他的实力又提升了一截,对付区区两只没有头脑、只会一味猛攻的血蝠,完全不在话下。他瞅准了一个机会,一掌拍在另外一只血蝠的腹部,送出一股冻气,那血蝠僵立当场,冻气迅速向全身扩散,血蝠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口热气就变成了一座“冰雕”。白水集横挥青龙戟,血蝠冰躯应声碎了一地。 大寨主见状怒嚎一声,伸展两翼,翼展已近三丈,在强力地扇动下,带起一阵猛烈的旋风,大寨主投身于风中旋转身躯,形成一股龙卷,将周围的尸骨和碎石统统吸了进去。这是它最厉害的绝招,一旦被那龙卷风卷进去之后,就会成为它的活靶子。 好个白水集,调转青龙戟往地上重重一戳,一股冻气贴着地面袭向了龙卷风,只听“嘎啦啦”一阵怪响,龙卷风从下到上冻成了一根大冰柱!尸骨、碎石以及大寨主自身都被封在冰柱之内。白水集正要击碎冰柱,萧天河却阻止道:“且慢!有些事还没搞清楚,等清楚之后再杀不迟!” 白水集点了点头,往其他人那边看了看。对付这等妖兽,对众高手来说并非难事:夏侯晴以白绫将妖兽绞杀;魏伶卿用符咒将妖兽炸成齑粉;张崇武快剑斩掉了妖兽头颅;伍宗言刀劈妖兽为数段;“宝珠”双龙锤将妖兽砸成肉泥;至于洪潮生和柴弘义,本就是天下两大洲的军队总帅——大司马,其战斗力对付区区妖兽自然不在话下。 “一、二、三……”萧天河不知为何开始数数,“七、八……”当数到“八”时,他指着自己,“九!”他的视线落向了最远处的一个光点。 白水集心头一震:“对啊,我说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怎么光点会有九个?”其中八个光点是“八兽珍戒”,那第九个光点又是什么呢? 第九个光点就在大圆坑的中央,也就是坑底,而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动过。萧天河所在的位置离坑底最近,其他人都向着这边靠了过来。 未等众人聚拢,“嘭”的一声巨响,那根冰柱骤然炸裂开来,冰渣四处乱飞,落地后霎时融化,腾起阵阵白雾。雾气之中,逐渐显出大寨主微微扇动着翅膀的身影。 “哟嗬!”白水集大吃一惊,刚才那股冻气的强度已是他的极限,封住大寨主冰柱的厚度少说也有七、八尺,它是如何挣裂的? 更让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血蝠大寨主猛拍腹部,胸膛鼓起,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雾。那血雾似有灵魂一般,分为成百上千股,飘悠悠地覆盖住了整个“尸坑”。 “当心有毒!”夏侯晴提醒道。所有人立即屏住呼吸,并试图挥动衣袖扇开血雾。不过,血雾的目标却并不是他们。 “大尸坑”中泛起诡异的红光,碎尸断骨竟然全都蠕动起来,看得众人瞠目结舌。骨头拼成一具具骨架,碎尸块飘起并附于其上,这些残尸竟然复活了!连之前被各个高手击杀的妖兽也纷纷站了起来。 这情形萧天河见过,上次闯雨田小寨时,二寨主就曾经用类似的方法复活了死去的喽啰,而大寨主这招“死而复生”之法明显比二寨主技高一筹,连已经腐臭、破碎的残尸烂骨居然也能复活! 不过,这种复活并不是完美的,由于尸体被啃咬吞食过,所以骨架和碎尸并非来自同一具尸体,这有点儿“东拼西凑”的感觉,拼凑出的躯体之丑陋也就可想而知了:大多数骨架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尸块也并不能遮盖骨架全身。所以除了那几头妖兽之外,其他全都是惨不忍睹的怪物。 众人被怪物们层层包围,萧天河留意到,妖兽之中,也有已经变异过的二寨主。事到如今,萧天河不得不怀疑这都是雨田宗主连圣谦搞的鬼,联想到上次到雨田宗做客时连圣谦露出的言语破绽,他几乎可以确定,雨田小寨的妖族应是听命于连圣谦的,甚至有可能是被连圣谦所养。雨田小寨被发现之后,连圣谦就借故将那些妖族带回宗来并藏在地下。 “如此说来,这些尸体岂不是……”萧天河心头一阵发怵,堂堂名门大宗之主,竟然以人肉饲妖族!回想连圣谦的种种谦恭有礼,已然变成了道貌岸然之下邪恶的虚伪。 张崇武人剑合一,化为一道青白之光,飞速旋绕了一圈,皮肉不满的骷髅滚了一地。 “站稳喽!”莽汉“宝珠”双龙锤并举,怒吼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霎时地动天摇,强烈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就像是巨石入海,众多残躯恶怪被震得飞起,在半空中抖散,仿佛下了一场“碎尸雨”,“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哇!”大寨主和其他几头妖兽一起口吐血雾,那些碎骨烂肉再度开始聚成残躯,如此无穷无尽,如何是好? 萧天河急中生智:“大家一起击碎它们,再由两位姑娘封住!” 好主意! “宝珠”蹬地而起,踏着怪物的头顶冲到了“大尸坑”的对面,落地时故技重施,重锤砸地将那边的残躯怪物震碎了一大片。 张崇武白光一闪冲向左前方,所经之处怪物无一不倒。 伍宗言旋身抡刀,就像是个带刃的陀螺,转向了右前方,将周围的怪物全都切断。 洪潮生的功力属性为火,他抄起烈焰双锏,接连向左后方捅出,每次捅锏时,双锏前端都会发出两大团焰气波,将沿途怪物烧成了黑灰。 柴弘义的功力属性为金,将手中的千刃桡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长桡两端还分别甩出一道五尺来长的棘刺长鞭,擦着地面火星四射,往右后方扫去,怪物们碰着桡就裂,磕着桡就碎,剩下的也全都被棘刺长鞭绞成了碎片。 白水集没有移动位置,他掌托出一个冻气冰凌,挥青龙戟将其挑飞至头顶半空,脆声炸裂,冻气迅速扩散,周围所有的怪物都被冻得动弹不得。“冰笋参天!”白水集戟砸地面,造成的颤动丝毫不比“宝珠”双锤砸地弱,大量冰锥从地面凝出,将怪物们戳得四分五裂。 六位高手近乎是同时出招,“大尸坑”中的数百具残躯怪物无一幸免,此时“踏月仙子”与“四圣天师”早已开始行动,两人在“尸坑”中来回穿梭,一人以阵封,一人以符封,顷刻便将所有的碎骨残尸全部封住,防止其再次聚而复生。 至于那几头妖兽,几乎全都丧命在白水集的冰笋之中,只剩下一个血蝠大寨主依然苟延残喘。这回白水集没再给它喷吐血雾的机会,青龙戟挥出几个冻气冰环箍住了它,将它的躯体勒成了好几段。 他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大寨主的几段尸块竟缓缓聚拢,淌出的血迹也正在往尸块中回流。众人惊愕无比,幸而魏伶卿飞出十几张符咒,形成了数个封困之阵,将尸块分隔开来。 “好可怕的复生之术!”“宝珠”叹道。 “不但自己能复生,居然还能让这些腐尸碎块也起死回生!”张崇武简直难以置信,问伍宗言,“伍宗主,你见多识广,以前可曾见过这等奇术?” “别说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要说妖族的绝技,无非是一些不常见的招数罢了,妖族也是世间生灵,既是生灵就逃不开生与死,死而复生,这种事已经违背天地伦理。” “长生神宫……莫非与‘长生’二字有关?”白水集自然而然地往这个方面想。 “嘘!”魏伶卿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家竖耳细听,“大尸坑”中回荡着一阵十分轻微的“嗒、嗒”声。 “有人来了!”柴弘义赶紧捂住了手上的珍戒,伏身欲躲,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再说封阵和符咒也在发光呢。 “我们这么多高手,怕什么?”白水集环视四周,仔细地辨认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可似乎哪个方向都不对。 夏侯晴昂起头来:“是从上面传来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众人仰望,头上一片黑暗,不知顶有多高。从之前白水集凝出的那根冰柱判断,至少在六丈以上。 魏伶卿拿着一张符咒,轻轻晃了晃,符咒燃起一道火光,冉冉升起。符咒飘啊飘,在即将看不见时,触到了顶壁,化为点点火星。“不到七丈,”她说,“大约是五层楼那么高。” 脚步声越来越响了,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都已经丑时三刻了,深更半夜的,真是折腾人!”一个人抱怨道。 另一个声音说:“宗主临行前特意嘱咐我们要好生看管。不知刚才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嗨!想吃肉了呗!”先头那人道。 “可昨天我已经丢下去两个人了呀!” “居然以人饲妖!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多残尸断骨!”怀疑得到了证实,夏侯晴低声怒道,“满坑皆是!雨田宗究竟残害了多少人?” “怕是和‘大小姐’不相上下?”张崇武真是个讨人嫌的人,此时居然借机挖苦。 夏侯晴压根不理他。 萧天河说:“其实这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以前是放任妖族残害路人,如今却转到地下暗中行事。” “那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长生神宫咯?只是雨田宗的一个地下饲妖坑!”伍宗言仅仅是对这个感到失望。 头顶的脚步声停住了,只听见一阵轴响,黑暗之中掀开了一个小小的方口,可见外面的光亮。方口探出两张面孔,向着坑中张望。 就在这时,夏侯晴对魏伶卿道:“送我一程!”然后蹬地高高跃起,魏伶卿甩出一张符咒,直追她的身影而去,最终在她脚下爆裂,气浪推着夏侯晴又蹿高一大截。这下高度足够了,夏侯晴冲着方口甩出两道白绫,分别缠住了那两人的脖颈,往下用力一拽,竟将那两名雨田宗弟子卡在方口边缘上。 那两名弟子双手撑在方口两侧,保持不被拽进坑去,奋力扬颈,却根本抬不起头来。白绫缠得紧紧的,憋得两人喘不过气,感觉脖子都快要被扯断了。 其中一人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拿出一把匕首,慢慢割那白绫。可“踏月仙子”的武器岂是那么容易断的?切了几下,不仅没弄断白绫分毫,自己却被拽进坑内半个身子。 “下来!”夏侯晴猛拽白绫向下急坠,两名弟子被拉得挤过狭窄的方口,倒栽葱落入坑内,摔进尸骨堆之中。一人头触地,摔得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另外一人摔断了腿,断骨从筋肉中穿出,疼得他抱腿打滚,连声哀嚎。 “鬼叫什么!”夏侯晴怒嗔一声,吓得那名弟子当即捂住了嘴,眼泪却不停地往外流。 “这些妖族是怎么回事?说!”魏伶卿将乾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侠饶命啊!不关我的事啊!是掌门把他们抓来关在这里的!” 魏伶卿又问:“这么多人尸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总有人在烟萦沼泽失踪,恐怕雨田宗早就被人怀疑上了。 “我不知道啊!隔三差五就有死尸被装在麻袋里送进宗来,人不是我杀的,我只负责把尸体扔进坑来!” 不管尸体是因何而死,以人肉饲妖本就是伤天害理之事,只能说幸好不是扔活人进坑。 尸体的来源,连圣谦饲育妖族的目的,妖族灵智的退化,这些谜团那名弟子压根就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杀了算了!”张崇武道。 那名弟子涕泪横流,苦苦哀求。 “这座尸坑是专门为了关住这些妖族而建的么?”萧天河问道。 “不是,掌门原本的确打算在地下建一座隐秘的地牢,却无意中发现地下已经有这么一座岩石大殿了,不知是何人、何时所建。” “那这座石殿有几个门?” 弟子抹了一把眼泪,回答说:“我只知道一个,也不知算不算‘门’,就是我掉进来的那个顶窗。那顶窗的钥匙只有两把,掌门有一把,还有一把在我们这两个看守身上。刚才我开锁之时,顶窗分明完好无损,各位大侠能穿过岩壁进石殿来,真是厉害……” “只有一个入口的话,那边墙上的通道又是什么?”萧天河指着墙壁上的一个洞口,他记得,狂风正是从那里将众人卷进这座石殿中来的。 “那边的洞口通往一座石塔,在对面还有一座。”弟子指着背后,“两座石塔都是封闭的,没有入口。其实原先就连上面那扇顶窗都不存在,是掌门亲手开出来的,然后上了锁。” 伍宗言笑了一声:“区区一把锁就想困住这里面的妖族?你们没被吃掉也算是命大!” “大侠说得极是,以前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尸体送来,后来好不容易来了尸体,一个守卫师兄刚打开顶窗就被妖族给拽下去大卸八块了。从那之后尸体就没断过,在有人肉吃的情况下,石殿里的妖族还算安分。” “还是不对,照你所说,自从把妖族关进此处之后应该就没人再进来过,那墙上那些壁灯是谁点的?若是在关押妖族之前所点,怎么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魏伶卿持剑的手轻轻用力,将弟子的脖子划开一道伤口。 弟子颤颤巍巍地回答:“难道不是各位大侠点的吗?以前墙上没有灯的……”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长生神宫 虽然从雨田宗弟子的口中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至少可以确定,这座地下石殿并不是雨田宗所建,掌门连圣谦只不过是发现者而已。不过,雨田宗利用这座石殿干邪恶的勾当却是不争的事实, 深藏于地下,没有入口,墙上却有壁灯,在众人想来,也只有陵墓符合这几个特点了。可是,存放棺椁的墓室在哪里?将众人吸进石殿的狂风是怎么回事?壁灯自行亮起也许可以用机关来解释,八兽珍戒发光和坑底那神秘的第九个光点又是什么? 那名雨田宗弟子不停地哀苦讨饶,搅得张崇武一阵烦扰,没等魏伶卿动手,他上前一剑刺进了弟子的咽喉,还啐了一口:“聒噪!” 另外一名弟子坠落时撞坏了脑袋,已经咽气了。 没有人为两人的死感到可惜,为虎作伥,罪有应得。 石殿既然不是雨田宗建的,那多半是与长生神宫有关。众人来到中央的坑底,找到了第九个发光的物体——一个小小的圆环,环中心是个空洞,约有拳头大小。 “这是什么?”白水集冲着洞口伸过手去,却被萧天河一把攥住。 萧天河从旁边捡过一根骨头,放进洞口试了试,再拿起来时,却发现骨头一端被削平了。 “果然……”萧天河说了一句让人甚感莫名的话。他觉得这个洞口和禹馀界浑天牢底密室的那个虚空孔洞十分相像,大小相似。在禹馀界,为了镇住虚空孔洞透过的威压,本应该将四大天宝拼成圆环罩在孔洞外沿。这里的洞外圈也有一个发光的圆环,莫非洞内就是虚空之界? “这个洞口太小了,不可能是长生神宫的入口。”洪潮生道。 “也许是入口,只是还没有完全打开。”魏伶卿环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墙壁上的大洞,“这座石殿为何连着两座石塔?”她自言自语,往一个洞口走去。 “如果真是入口的话,戴着八兽珍戒探过手去应该无事。”白水集扫了一眼众人,“谁敢试一试?” 没人上前。试成功了固然好,可若是猜错了,就势必得付出一根手指的代价。 “嗨,我们何必用自己的手指去试?这满地都是手指头,随便捡一个套上珍戒去试不就行了?”柴弘义还以为自己想到了好方法。 白水集称赞道:“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萧天河却摇头道:“万万不可。即便是入口,这个开门的方法也不一定正确。不管是我们的手指还是尸体的手指,一旦被切断,珍戒也就没了。” 白水集恍然大悟,立即转而挖苦柴弘义:“是啊,这个主意馊极了,真亏你想得出来!” “墙头草!”柴弘义气鼓鼓的。 “宝珠”哈哈大笑。 这时,远处传来魏伶卿的呼喊声:“诸位快来!” 众人穿过墙壁上的大洞,来到了石塔下。因为石塔是封闭的,所以更像是一座“烟囱”魏伶卿正攀撑在“烟囱”的顶部。“这里侧边有一个凹槽,正好能镶嵌进一枚戒指去。看凹槽内的花纹,应该是幽狼戒。” “如此说来,另外一边的石塔顶部,应该也有类似的凹槽咯?”张崇武道。 伍宗言提出疑问:“那也只能镶嵌两枚戒指,这座石殿可没有其他石塔了,另外六枚珍戒该如何使用?” “和地图一样,走一步看一步。”萧天河道。 魏伶卿跃下,换张崇武攀了上去。幽狼戒被镶嵌进塔顶附近朝向石殿一侧壁上的凹槽,两者严丝合缝。只听凹槽后面一声异响,一块侧壁竟缓缓翻转,将戒指转到了背后。“有机关!”张崇武兴奋地大喊。 一行人赶紧穿过石殿来到了另外一边的石塔下。这座石塔正是被“宝珠”破开缺口的那一座,众人就是从这里被狂风卷进石殿中的。还是由魏伶卿攀到顶部,可见“宝珠”所破缺口的上沿距离塔顶只有不到一丈,幸好是没有凹槽的那一面。借着珍戒之光,魏伶卿仔细看了一下凹槽的纹路,恰巧该镶入她这枚玄蛇戒。 玄蛇戒入槽之后,一块侧壁同样翻转,将戒指带到了背后。随即整座石塔发生了一阵震动,石殿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有光!”离石殿最近的洪潮生惊呼一声。 石殿坑底的小洞竖直向上发出一道白色光柱,在顶壁上开了一个比旁边“天窗”还要大的圆洞。透过圆洞,可以看见两座石塔上部也分别朝圆洞方向发来一道白光,源头显然就是两枚被转到石塔外的珍戒。 三道白光在圆洞处交汇,一层光壁逐渐形成,像是“补全”了那个圆洞。接着,光柱消失,圆洞上的光壁依然还在,光波流转,仿佛一个漩涡,十分绚丽。 “长生神宫入口!”张崇武刚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刚从石塔跳下的魏伶卿亦是如此,两人悠悠地升向那层光壁,不论如何挣扎都没有用,最终全身都没入“漩涡”之中,消失了。 剩下七人在下方面面相觑。 许久,伍宗言使劲咽了口唾沫:“为什么只有他们俩飞上去了?” “这还不明白?他们俩是嵌进凹槽的那两枚珍戒之主呗!”夏侯晴道。 “出现线条的两张地图可是他们两人的?”萧天河问众人。 “没错!”“宝珠”明白了萧天河所想,他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开启长生神宫根本不需要八枚珍戒,只要幽狼戒和玄蛇戒两枚就够了……” “那我们就没法进去了?白折腾一大通?”伍宗言急得直跺脚。 夏侯晴踏着白绫飞起:“入口就在上面,进不进随你们意。”她升到“漩涡”下方,深吸一口气,一跃钻了进去。 “她好像没事!”伍宗言大喜。 “‘天机’道友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有珍戒的人就能进长生宫。”洪潮生一边说一边瞅了白水集一眼,然后他也御器飞进了“漩涡”。 其他人陆续跟了进去,石殿中只剩下萧天河与白水集两个人。 “要不我把戒指给你。”萧天河道。 “不用,‘天机’老头不是说我和长生神宫有缘么?”白水集虽然如此说,但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萧天河十分担忧:“‘天机’老头还说开启长生神宫需要八枚珍戒呢!不可尽信呐。” “等下试一试便知。你先带着戒指进去,我在外面把头发甩进去,若你在里面看见我的头发完好,就拽一下。” 萧天河哭笑不得:“这能行吗?” “肯定行。如果进不去,那也只能说我无缘再见祝融圣祖了。”白水集带着萧天河飞起,将他送进了“漩涡”。 穿越光壁“漩涡”的感觉非常奇妙,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没有任何不适之感。从黑暗到光明,光壁另外一边夺目的亮光晃得萧天河眯起了眼睛,从眼缝中模糊地看到,天在下,地却在上。 未等萧天河回过神来,突如起来的坠落感使得他胡乱抓了一把,正好碰到了白水集送进来的头发,他赶紧牢牢抓住。 “疼疼疼!你轻点儿!”白水集被拽进来了,随着萧天河一起坠落,摔在下方的泥土之上。 “你怎么不飞啊?”萧天河揉着屁股埋怨道。 白水集没好气地说:“我也得飞得起来啊!让你拽一下头发示意即可,你可倒好,差点儿把我薅成秃子!” “咳咳!”那边顶着一个大光头的“宝珠”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白水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冲“宝珠”讪讪地笑了笑。 “都要摔下来了,本能反应而已。”萧天河环视四周,除了远处的一座山之外,四野皆是一望无垠的茫茫沼泽。 同行之人一个都不少。洪潮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水集:“没想到你还真进来了。” 白水集得意地大笑:“看来我果真和长生宫有缘,哈哈!” “可这里……真的是长生神宫吗?”柴弘义疑惑地问两位姑娘,“‘大小姐’,‘二小姐’,你们都是阵法高手,这里可是幻阵?”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肯定也不是烟萦沼泽,”洪潮生道,“烟萦沼泽长年烟雾缭绕,绝不可能有这般晴朗的天空。” “那看来还是幻阵,否则空间为何如此广阔?”“宝珠”举起双龙锤,重砸地面,试图震毁法阵,可脚下都是泥土,双锤落地,只留下了两个坑而已。他不禁眉头大皱,心道:“即便沼泽地软,也不至于如此啊……” 萧天河抬头看了看,刚才跌下之处没有任何异样,好像那个入口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再远眺天边那座山,呈灰白色,高耸入云,山上雾蒙蒙的。 “也许答案就在那座山上。”萧天河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这里无法飞行,只能步行。沼泽地虽软,但没到泥泞的程度,水洼也不多。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沼泽远处闪闪发光,就像是一面银镜。踏着柔软的泥土前行,感觉十分惬意。 “这还是唯一一处让我不讨厌的沼泽地。”“宝珠”赞叹道。 随着距离那座山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山上烟云缭绕,难怪雾蒙蒙的。烟云之中似隐隐有光亮之物,待云雾稀薄之时细看,却只是灰白山岩而已。等到了山下,众人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石山! 下起沼泽,上至青云,巍峨高山竟不见一丝黄土之色。此山也并非巨岩一体,而是由诸多岩石组成。岩石之间有缝隙,云雾于岩缝之间吞吐升降,真可谓是: 瑞气腾旋升泽畔, 祥云缭绕笼仙山。 积石拔地不见土, 峰顶苍穹动天关。 “沼泽中别无他物,宝贝一定都在这座石山之巅!”兴奋的张崇武和伍宗言已经开始攀爬。 石山拔于沼泽,又云山雾罩,故而山岩十分湿滑。两位宗主还没攀爬多高,几块岩石就骨碌碌翻下山坡,险些将两人砸在下面。他们不死心,再次向上攀爬,不想这一次却听见上方云雾之中“咚咚”作响,突然一大片滚石劈头盖脸地落下,个个都有拳头大小,将两人硬生生撞了下去。那滚石不知从多高的地方滚下,砸在身上还挺疼,即便两位宗主的境界高达上境九品,依然被砸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想上这神山怕是没那么容易。”洪潮生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宝珠”绕着石山走了一段距离,从各个方向仰望石山,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其他途径上山,那就只能想更妙的上山之法了。 魏伶卿手拿金身符向上攀,遭遇和两位宗主一样。金身符虽然可以保护身体不至受伤,但滚石的冲击力却是卸不去的,就算硬扛,脚下的岩石也会像有灵智一般往坡下滚。 张崇武提议:“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一起往上爬,岩石下滚得多了,总有无石可滚的时候!” “这又不是一般的滑坡,明显是不想让我们上山。以此山高耸入云的高度,等到‘无石可滚’恐怕得耗个百八十年了。”白水集道。 “你说谁不想让我们上山?” 白水集面露崇敬之色:“这里可是长生神宫,还能是谁?当然是长生天尊咯!” 张崇武无言以对。 “好不容易集齐了八兽珍戒,好不容易找到了长生宫的入口,仙山就在眼前,却上不去,这该如何是好?”伍宗言两手一摊。这种情况下,云雾中的“氤氲宝光”更让人心有不甘。 伍宗言的话倒是提醒了萧天河,开启长生宫门的是八兽珍戒中的幽狼戒和玄蛇戒,依“天机”老者所言,这两枚正是四大神匠的原铸之戒,这是个巧合吗?联想到两枚戒指中拿出的地图,他对魏伶卿道:“‘二小姐’,可否借地图一观。” 魏伶卿眼睛一亮,立即把地图拿出,众人赶紧围拢过来。这张地图就不用颠倒看了,图上所画的高山外形果然和眼前这座巨石堆积而成的高山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两枚戒指的地图一张标明了长生宫的入口,另一张则是描绘了长生宫内部的地形。 众人兴奋之余依然有些疑惑,地图上以墨涂黑的高山并没有标示上山的途径。看来,关键还在于那些红线和红点上。 可奇怪的是,最大的红点并不在山巅,而在距离山顶三分之一高度的山体之中。萧天河拿着地图对着石山比划了一下,确定了图上一条红线对应的位置,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岩说:“应该从那里上!” “你的意思是红线就是正确的登山路线?”张崇武将信将疑。 “除此以外还能是什么呢?”萧天河胸有成竹,率先攀上了那块岩石。岩石虽然有些晃动,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对照着地图,他又攀上了右上方的岩石。不料,高处云雾之中又响起了“咚咚”声。 “嘁!”张崇武讥笑一声,在他想来,以萧天河的实力,怕是要被滚石给砸成重伤了。 大批滚石如潮水般落下,萧天河连忙退到岩石的边缘。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岩石就仿佛是中流砥柱,滚石流左右分股,从岩石两侧经过,没有一颗滚石跃上岩石,萧天河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哟嗬!还真是!”张崇武连续两跳落在萧天河身边,一把拿过地图,“你爬得慢,我来开路!” 谁都知道他是想捷足先登罢了,萧天河也懒得和他争,转身冲白水集招了招手。其他人也陆续攀上,魏伶卿还不忘夸萧天河一句:“选你当领头人真是明智。” 萧天河故意拉着白水集留在最后,两人慢吞吞地跟着,眼见其他人的身影在烟雾之中越来越模糊,白水集有点儿着急:“你到底要做什么?再跟不上就不知道路了!” “刚才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传说。”萧天河道,“你可曾听说过‘擎天神柱’?” 白水集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 “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身躯化为了宇宙万物。为了撑住天,顿住地,不让天地再次相合,盘古大神的四肢化为了四根‘擎天神柱’,又名‘四方神岳’。其中南方神岳名为‘积石山’,描述说此山‘拔起于沼泽,低纳于氤氲,高没入青云,全山无土,石则有隙,氤氲之气顺缝隙而升,祥瑞之云钻穴罅而降,上下之气在山体中通为一系,外看云山雾罩,宝光闪耀。’” 白水集的眼睛瞪大如铜铃:“那不就是这座山吗?” 萧天河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 白水集深吸了一口气,仰望山巅方向:“难道此山果真擎着苍天?若是山倒了,天也就塌了?天塌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难以想象!” “‘擎天’一说未必是真的,但此山必是一方神山,也许和这个世界有关。” “清微界?” “不,是整个三界。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的传说我在大赤界就曾经听说过;在禹馀界也有相同的传说,而且更为具体,告诉了人们四座‘擎天神山’的名字;如今在这里又亲眼目睹,让我不得不这么想。我们通过长生宫的入口来到这里,可这里分明不属于清微界,两位阵法高手又确定不是幻阵,也就是说,这里是异于三界的另外一个空间。” “那就是和孟章界一样,是个亚空间?” “很有可能。也许长生宫的入口就是界障。” 白水集想了想,又问:“说了这么一大通,你想表达什么?若此山正是南方擎天柱——积石神山,你就不打算登顶了吗?” “就算是为了陪你一见火灵天尊的元神,也得继续往上攀啊。”萧天河笑了笑,“只是在禹馀界时,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来自于‘积石山’的妖族。” 白水集瞠目结舌:“‘擎天神山’上还有妖族?” “兽部凶妖,广莫穷奇。”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重返竹园 萧天河和白水集简单讲述了禹馀界四大凶妖作乱之事。 白水集听后小声咕哝:“广莫穷奇……穷奇……这个名字为何听着有些熟悉呢……” 萧天河怔了一下,说:“穷奇是生于南方神岳的珍兽,尚未完全开启灵智时就被邪兽夔牛、九婴夫妇带到下界去了,你应该不认识他。” “啊,我想起来了!”白水集惊呼一声,“那穷奇莫不是小猫大小,背生双翅,长尾带钩?” 萧天河疑惑道:“的确是有翅膀……不过那可是一大凶妖啊,厉害得不得了,你见他的时候是不是他还未长大?” “那就没错了。当初我曾经看见祝融圣祖身边跟着一个小猫一样的灵兽,不过也只有一次而已。因为那‘小猫’长相奇特,所以我有些印象。那时祝融圣祖确实称呼它为什么奇,我还以为是圣祖所起的昵称呢。”白水集笑道,“广莫穷奇,名字倒是挺威风。没想到那只‘小猫’下界之后竟然成了十分厉害的一方祸害。” “生于‘擎天神岳’的珍兽,岂是一般的妖族可比?”萧天河道,“其实穷奇麾下还有五员丑将,号称‘神山五鬼’,他们也声称自己的先祖来自于‘擎天神山’呢。” 话音刚落,只听上方云层之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吼——” “看,此山果然有妖兽!”萧天河加快了速度。 前头“宝珠”的身影原本近乎要被云雾遮掩,此时却清楚地看见他正按原路返回。其他人在他身后,也慌不迭地往山下跳来。 队伍最前的张崇武身后的云雾中,霍然闪出一个庞大的黑影,一边低吼一边紧追。张崇武嫌前面伍宗言速度太慢挡路,往别的岩石跳去,不想这一下却是失算,那岩石不是上山的正确途径,竟然带着人“轰隆隆”滑下山去了。 巨兽没去追张崇武,猛扑跃过好几块山岩,伍宗言回身举刀相迎,却被巨兽一爪将刀拍飞,紧接着又是一爪挥来,伍宗言慌不择路,跳往旁边岩石躲避,结果和张崇武一样,也滑下山去了。 山岩本就不稳,岩石表面地方又小,如何同这几丈高的凶兽相搏?其他几人索性主动偏离路线,随着岩石滑下山总比被凶兽所伤好。 “宝珠”临下山前见萧天河与白水集依然未动,喊道:“还不跑?” 巨兽冲到了萧天河和白水集面前,只见它凶神恶煞,红色皮毛,黑色斑纹,面如猛虎,吊睛白额,头上却长着两根弯刺角,肩后生有一对羽翅,爪如鹰隼,尾巴末端带个蝎钩。这不正是广莫穷奇吗? 白水集将萧天河揽在身后背起,在山岩上化出了本体,穷奇见了白泽,怔住了。白泽问他:“穷奇,你还记得我吗?” 穷奇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一对前爪重重地拍击山岩,似乎整个积石山都震颤起来,白泽身下的一溜岩石悉数弹起,抬着白泽和他背上的萧天河一起升上了半空。紧接着,穷奇高跃而起,一头撞来,将白泽撞翻飞落下山,并甩起长尾卷住了萧天河,落回积石山上。 “想不到来到这里的人竟然是你。”穷奇这时才口吐人言,化回人形,果真是禹馀界四大凶妖之一——钟无命。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天河道,“你不是被众太公给带走了吗?我记得他们罚你去所谓的‘错乱之境’苦修心禅来着。” “我广莫穷奇本就是这积石山的珍兽,落叶归根,在此守御神山,说是以偿当年之过,实属大帝慈悲开恩。”钟无命果然没有了当初作凶妖时的那股戾气。 “那这里为何说是‘错乱之境’?”萧天河好奇地问道,“山顶是否有长生天尊的元神?除了元神之外还有什么?” 钟无命摇了摇头:“事关天机,不可泄露。” 萧天河愣了一下:“莫非你还要阻我上山?” “正是。” “我这可是有火灵余珠……”萧天河话还没说完,钟无命再次化出穷奇本体,巨翅连连扇动,刮起一阵狂风,将萧天河吹进刚才震起山岩而形成的凹沟之中。 萧天河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隐约只觉一大片烟雾涌来,笼罩住了周身。脚下已经没有了立于实地的感觉,好像是被风和云轻轻托在空中似的。他伸手胡乱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心想:“这可太奇怪了,钟无命这阵风究竟把我吹到了哪里?” 风,很快就停了,可白雾依然没有散开。萧天河睁眼一瞧,不远处一团红雾正越来越近,也不知是红雾正向自己飘来,还是自己正朝红雾飘去。随着与红雾接近,他能明显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热感。接着,当与红雾近在咫尺之时,红雾仿佛被萧天河“吸”过来似的,变成了一股涌来,并围着他旋绕翻腾。 突然,萧天河感到胸前一热,从体内飘出一颗红色的珠子,他不禁大吃一惊,那不是存放在孟章界中的火灵圣祖余珠吗?为何会自发穿过孟章界障飞出来呢? 火灵珠也开始围绕着萧天河飞旋,那股红雾紧随其后,就像是缚在珠上的一条红丝带。火灵珠与“红丝带”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格外“欢快”,在眼前旋绕了几圈之后,“红丝带”被火灵珠吸收殆尽,火灵珠重回萧天河体内。 可是,萧天河能清楚地感觉到,火灵珠并没有回到孟章界,而是像法宝一样被自己认主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周围的烟雾霎时消散,他发觉自己已经不在积石山上,而在一片竹林的上空,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摔进了竹林里。 “这是哪儿啊?”萧天河起身后环视四周,此时正是夜里,凉飕飕的,周围很昏暗,他并没有看见白水集或其他人的身影,而且此时身体的感觉十分怪异,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莫非是火灵珠之故?”他自言自语,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功力属性压根不是火属性,再说他也没有化丹。那么这种充盈的感觉又来自于什么呢? 这片竹林生在山坡上,萧天河拨开竹子向高处前进。“咦?这竹子不是……”他忽然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难不成……”他大步流星,很快就冲出了竹林,外面的场景让他惊呆了。 小小的竹园,几间竹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里是天道山卫空峰!是萧天河初入修真之道的地方! 他难以置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色并没有变化。“我这不是在做梦?”此时,他恍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有无比充盈之感了,他回到了大赤界,大赤界的威压比清微界要小得多! 竹园被打理得很干净,其中一间屋中还亮着灯。 “奇怪,太清宗不是已经搬走了吗?而且听遥弟说,竹园长久没人住,已经残破了。此时又是谁在房内?”萧天河甚感好奇,悄悄地走进了竹园,从窗缝向房内窥视。 竹屋里面有一名美貌女子正在闭目养神。她身前的桌上摆着许多草药与小瓶,房屋角落里还有一座丹炉。 “有药材也有毒材,唔……”萧天河凭借着印象,还是辨认出了桌上的东西。 这时,那姑娘睁开了双目,深呼吸了几次,自言自语道:“若是这次再炼不成,简直愧对两位师傅,不,是愧对本脉的列位祖师!” 萧天河嘴角上扬,看来,这位女子应该就是花傲雪和花凌霜的徒弟,也就是花珺一脉的第二十二代传人!如此便能解释得通了,她占下了这座竹园当成隐修之地。 “因为禹馀界的种种,花珺一脉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等清雨姐知道花珺一脉仍然在大赤界顺利传承,她应该会非常高兴!”萧天河又轻轻出了竹园,沿着竹林旁的小道,往风律谷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条小路上不见任何杂草。“难道也有人打理此路?”萧天河转念一想,轻笑自己,“呵,那是当然了,竹屋里的那位姑娘一定经常去风律谷修炼。” 鸣沙滩依然沙如细棉,流音河依然淙淙流淌,一切景色都没有变。沙滩上,一共有八座坟。除了一开始余瑞江、花千雪、萧立英以及“何天逍”的四座坟墓之外,另外四座全都是当初何天遥所建,李原啸、陆柏峰、韩明飞、唐君荷全都被迁葬在这里。所有坟茔上一棵野草也看不见,碑前香炉中厚厚的香灰表明竹园里的那位花珺门人经常来这些坟前祭拜。 睹景思人,萧天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缅怀许久之后,他原路返回竹园,一边思考着这次奇妙的经历。按理来说,从上界返回下界,必须要破开界障,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心想:“当初连白剑祖师那等神人,都是彻底耗尽了灵魂之力,才在大赤和禹馀两界形成了一条暂时的通路。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消耗,莫名其妙就返回了大赤界,而且是从清微界直接跨越了禹馀界回来的……不对,我不是从清微界返回的,而是从长生神宫,从积石山的烟雾之中!”忽而,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穿过烟雾跨界,这不正是邪兽九婴那神秘的“云来雾去”之法吗? “看来多半是和火灵珠以及那团红色的雾气有关。”萧天河召出了火灵珠,攥在手中,度入本力仔细地感受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火灵珠就仿佛一件容器,红雾充斥其中。他试着引出红雾,就像从裂空刀内引出天地之气一般。红雾果然被引了出来,围绕着火灵珠旋转。同时,一团淡淡的雾气在他周围形成并聚拢。 “难道这就是‘云来雾去’穿越两界的奥秘?”未等萧天河想通透,红雾消失了,周围的雾气也即刻消散。他检视火灵珠,里面已经一丝红雾都没有了。看来,“云来雾去”之法会消耗红雾。萧天河顿时心中一沉,如今红雾已经耗光,难道自己要永远被困在大赤界了吗?“我又不能再次飞升上界去,也无法返回长生神宫,这可如何是好?那个钟无命,为什么要把我吹到这里来呢?”他急出了一头汗。 在竹园门口踱了须臾,萧天河不停地告诫自己要镇定。“当初九婴、梼杌都能使用‘云来雾去’之法在两界之间随意往返,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返回长生神宫。”他再次摊开手掌看着火灵珠。 “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应该是补充红雾,可是该如何补充呢?咦?”萧天河忽然发现,火灵珠似乎正散发着一股极其轻微的波动。“这是……灵气波动!”他惊讶地轻呼出声,这股灵气波动表明火灵珠正在吸收着天地灵气!他连忙再次度本力入火灵珠,随即大失所望,火灵珠内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红雾。 “火灵珠吸收天地之气,红雾却没有得到补充……”萧天河正在思索,竹园房门却突然开了,那名女子持剑冲了出来,大吼一声:“什么人!”看到萧天河略显呆滞地立在竹园外,她又喝问:“你鬼鬼祟祟的意欲何为?” 萧天河拱手道:“姑娘莫慌,我以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与你花珺一脉也算颇有渊源……” 那女子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上:“你刚才去过风律谷了?” 萧天河低头一看,原来是鞋边沾了一些鸣沙滩的细沙。“谷中有故人的坟,所以去看了看。” 女子松了口气,收了仙剑,问道:“你说与我花珺一脉颇有渊源,又与谷中那些逝者是故人,难道你是舅伯公?”花珺一脉的弟子果然十分聪颖。 “舅伯公……”萧天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随即哈哈大笑,何天遥曾经说过,花傲雪和花凌霜两个丫头管他叫“舅伯”,“就算是!我是你那位‘舅伯公’的哥哥。” 姑娘大吃一惊:“大舅伯公!你是何天逍!”随即又兴奋地呼道:“你果真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死?”萧天河也甚是惊讶,何天遥和花清雨都是在禹馀界相遇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只有你的坟是空坟嘛!”姑娘笑道,“我是从师父那里听说了有关你的故事。在刚搬来此处时,风律谷中那些土坟由于长时间无人照料,都已被雨水冲得半毁。我重新立坟的时候发现,只有你的那座坟里没有尸骨。所以我猜测,你当初会不会是借着天妖丹‘死而复生’了?” “正是如此。”萧天河感慨道,“我与傲雪和凌霜未曾相见,她们竟也知道我的事。” “两位恩师也是从她们父母那里听说的。晚辈花曦茹,拜见大舅伯公!”姑娘单膝跪地,颔首恭拜。 “快快请起!”萧天河赶紧搀起了她。花傲雪和花凌霜的父母,就是秦月杰和朱晓敏夫妇。“你两位恩师的父母现在何处?” “他们早已过世了。两位恩师也已经渡劫飞升了。” 萧天河深感惆怅:“唉,原来秦师弟和晓敏都已经去了。山河仍在,物是人非。” “大舅伯公,你不是早该飞升上界了吗?为何还留在青龙大陆?”花曦茹不解。 “说来话长。我这次返回青龙大陆是……是有事要办。”萧天河说这话自己都觉得尴尬, “不知有什么曦茹能帮得上忙的?” “这个嘛……”萧天河挠了挠头,只得转移话题,“对了,你花珺一脉应该有一卷《花珺族谱》,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花曦茹领着萧天河进了竹屋,从床头的一个小柜抽屉中拿出一个红色卷轴。 萧天河展开一看,从第一代祖师花咏薇开始,到第十八代门人花逸琴,每一代都修成了剑仙。唯独第十九代门人花千雪的名字前面没有剑仙的称号,只有一个“妙毒医仙”的名号。 下面的一行写着:“第二十代,花菲剑仙——花清雨,人称‘再艳芳菲’。” “唔,原来没叫‘史上最丑’。”萧天河回想起与花清雨初见时的场景,不禁面露微笑。 “丑?大舅伯公,我听两位师父说,清雨师祖可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啊!” “‘史上最丑’那是她的玩笑自谦之言。‘再艳芳菲’,芳菲再现,的确符合清雨姐早年的经历。” 花曦茹好奇地问:“不知清雨师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花珺一脉最早的几代祖师仍不知下落,但我估计你那位清雨师祖将来必是此脉第一高人,在她之前的数代前辈……在修真之道的成就都不如她高。”萧天河还是没忍心告诉她花珺一脉在禹馀界经历的那场浩劫。 花曦茹面露崇敬之色:“以前总是听两位师父称赞师祖天资极高,为人侠肝义胆、古道柔肠,当初曾和舅伯联手铲除青龙宗内败类,救得两位师父性命。” “呵,的确有这回事。如今她已被高手收为徒弟,传授炼毒之术。”萧天河说着,继续往下看。 《花珺族谱》的最后一行,写着“第二十一代,花雨剑仙——花傲雪,人称‘凝雨仙子’。花露剑仙——花凌霜,人称‘结露仙子’。” “有趣,‘凝雨’为‘雪’,‘结露’为‘霜’,恰应二人之名。”萧天河将卷轴合起还给了花曦茹,又问,“不知青龙宗现在情况如何?” “许多年以前,经过一位剑仙整顿,青龙宗拨乱反正,之后就十分昌盛,直至如今。” “如此甚好。”听到修仙界这般井然有序,萧天河安心了。此时他又不禁想去天焰大陆看一看。 花曦茹一路将他送下天道山六千台阶。 萧天河忽而冒出一个念头:“不知能不能御刀飞行?”于是他召出裂空刀试了试,果真可以! 飞行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萧天河大笑着破空而去。他的身影眨眼之间就从花曦茹的视野中消失了,爽朗的笑声却依旧在空中回荡。花曦茹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毕恭毕敬地深鞠了一躬。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天焰巨变 青龙大陆的大好河山在脚下飞速掠过,远望天边的澜月大江,隐隐泛着亮光,就像是一条银色的丝带。夜色中的雾凌山脉似要触及天云,数座山巅处的灯火已和繁星混成一片。 “青龙宗……”萧天河忽然心念一动,转向东北,冲着太清脉飞去。以他此时的实力,不被守门弟子发现而混入宗内简直易如反掌。 太清脉还是按照过去天道山的格局所建,前山三殿道德殿、剑器殿、剑籍殿,后山三殿三清殿、藏书阁、炼丹房。藏书阁中所放的都是些与修仙关系不大的书册,弟子们更感兴趣的是前山偏殿中珍贵的剑籍,故而平时来藏书阁的人不多,架子上的书册摆放得虽然整齐,但都覆着一层灰尘。 萧天河来此的目的是那本《阵法》。据何天遥所说,《阵法》的第一卷就在太清宗藏书阁内,也不知经过迁宗之后,这本书还在不在。 还未走到楼梯口,他就发觉楼上有人。他甚感奇怪,此时已是半夜时分,什么人会来藏书阁?而且在外面分明看到阁内漆黑一片。 萧天河隐匿气息,悄悄上了二层。在对面墙角,坐着两名弟子。那两人没有点灯,仅靠着仙剑的亮光在翻阅几本书册。 “哥哥,还是快点回去吧,若是被师父发现我们夜里偷溜出来,肯定会重重责罚的。”其中一人小声道。 “哥哥”却压根不在乎:“这几本书也不是……你再帮我好好找一找!” “都找了三晚上了,整座藏书阁都翻了个遍,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是认了吧。我可要回去了。”“弟弟”起身道。 “会不会放在剑籍殿里……” “弟弟”吓了一跳:“你可别想溜进剑籍殿啊,那可是大过,被抓住可就不是受责罚那么简单了!” “怎么会呢?我还没那么鲁莽。再说剑籍殿有守卫,我们根本溜不进去。罢了,回去吧,这么好的阵法书籍,居然没有后续!”“哥哥”手中扬着一卷书册,语气十分失望。 躲在暗处的萧天河笑了笑,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两兄弟居然在找《阵法》第二卷,那“哥哥”手中的肯定就是《阵法》第一卷了。 两人将其他书册重新规整好,往楼梯方向走来。 萧天河眼睛一亮,太巧了,那两人所背的仙剑居然是松纹剑和古定剑!霎时,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兄弟俩能得到这两柄对影剑,可见修仙天资不错。萧天河决定送他们一份礼物。于是他从暗处闪出,挡在了两人身前。 那两兄弟吓了一大跳,但也不敢声张,低声喝问:“什么人?” “阵法奥妙无穷,不过这只是一卷残本,还是不要分心于它为好。”萧天河轻轻一晃,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哥哥”衣襟中探得了《阵法》第一卷。 “哥哥”惊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不仅没看清萧天河的动作,也没有察觉到书已经被取走了。 “弟弟”比较机灵,连忙恭拜,口称“前辈”,看来他把萧天河当成本脉高手了。 萧天河说:“把你的松纹剑给我看看。” “哥哥”疑惑地取剑双手奉上。 萧天河轻抚剑身,面露沧桑的微笑。松纹剑,依然闪耀着柔和的蓝色光辉。 萧天河将剑归还之后,突然攥住了两人的手腕,度入功力,并叮嘱:“坚持住。” 兄弟两人遭受到极大的痛苦,浑身颤抖,霎时沁出一头冷汗。他们感觉体内的灵力正被迅速地吸收,想要挣脱却根本无力反抗。最终,两人因为灵力耗空而昏倒在地。萧天河也收了手。 相反的功力入体,自然会将灵力消耗殆尽,但是,拓宽经脉的功效无论何种功力都是一样的。这兄弟二人已是洞虚前期境界,相信收下萧天河的这份厚礼之后,用不了几年就能升入炼虚还真层次了。 得了《阵法》第一卷,萧天河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在天焰大陆的《阵法》第二卷。此外,他还要检验一下自己对于火灵珠的猜测。 飞越雾凌山脉之后没多远,就到东海畔了。极目远眺,东方天边烟雾腾腾。待飞进迷雾海域,萧天河才意识到,以本力御刀飞行并不受迷雾影响。如此渡过迷雾海域不过须臾之事。 可是,飞到半路,萧天河忽然明显地感觉到海中传来的蒙力和元力波动。大赤界的蒙力、元力波动,除了红蒙石和蓝元石还会是什么?“可是,当初两种石头差不多已经被我收集完了呀!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波动?造成波动的原因又是什么?”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圣祖火灵珠,于是收刀跃入海中。 萧天河刚下潜没多久,就看见海中深处发着红光的红蒙石与发着蓝光的蓝元石。他此时才恍然大悟,红蒙石与蓝元石之所以出现在这片海域,是因为此区域是被强行分开的天地二气的分界线,他都飞升离开大赤界这么久了,海中已经重新产生了两种珠子。他拿出火灵珠,果不其然,红蒙石和蓝元石都向着他漂聚过来。 在红蒙石和蓝元石触到火灵珠时,纷纷自行裂开,其中的元、蒙二气全部都被火灵珠给吸收了。 “果然如此!”萧天河对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火灵珠会吸收天地二气,补充那股红雾,待红雾足够多时,他就可以再次利用红雾穿越三界界障了!“如此说来,只要控制红雾的量,就能选择穿行到哪一层世界了。” 萧天河觉得自己算是掌握了“云来雾去”之法的奥妙,那么当初九婴和梼杌是如何使用这个方法的?“莫非……” 正当萧天河思索期间,火灵珠停止了吸收,红蒙石和蓝元石全都停在水中不动了。萧天河试着引出珠中的红雾,红雾倒是很“听话”地出来了,但没想到,红雾一出来之后就变得狂躁不已,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搅得海水一阵汹涌,骤然收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空间裂缝,不少海水和红蒙石以及蓝元石都被裂缝吞噬,在虚空之境中化为了虚无。 幸好,空间裂缝存在的时间只有弹指一瞬而已,大片海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碗给舀走,周围的海水则立即涌回补充,波涛起伏跌宕。一切都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萧天河被海水冲脸时才回过神来:“我刚才居然造出了一道虚空裂缝?” 虚空裂缝的威力可是无可匹敌的,想当初禹馀界最终决战时,他们四大天宝之主成功熔炼了四方璧之后,在妖灵大帝的协助之下,联手才造出一道虚空裂缝吞噬了九婴和梼杌。刚才那道虚空裂缝虽然要短小很多,存在的时间也短,但却完全没有消耗萧天河自身的功力! “太可怕了!当初大鹏王邬旬阳那一行闯荡焚天宫的高手不就是偶然遇上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虚空裂缝,才导致几乎全队覆灭么?刚才的裂缝目测有一人多高,若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看来,这红雾还是不能随便往外引……”萧天河注意到,由于消耗了部分红雾,海中的红蒙石和蓝元石再一次向火灵珠补充而来。此时他心中有几个巨大的疑问:第一,红雾为何会形成虚空裂缝?第二,他自己为什么安然无恙?第三,红雾是穿行三界的关键,他又该如何返回清微界呢? “难不成要钻进虚空裂缝去?”萧天河自己都被这个怪异的念头给吓了一跳,没有虚空中那位神人的庇护,他哪里经得住虚空可怕的威压?“不可能,红雾在积石山时没有这般狂暴,当初九婴和梼杌使用‘云来雾去’之法时也很从容,看来我仍然没有弄清楚穿界的奥秘……” 见火灵珠再一次吸收完毕,萧天河将它收了起来。为了将来备用,他又深潜下去搜集了不少红蒙石和蓝元石。 飞出迷雾海域,久违的天焰大陆映入眼帘。此时已近天明,大陆上空泛着鱼肚白。萧天河愉悦地深呼吸,这座大陆可谓是他功成名就的福地,影响了他修真命运的珍宝——孟章佩也是在此获得的。 萧天河还记得,大陆西边这片海是属于西门家族的西平海域,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向南绕飞,经南境海域进入南宫府地境。但落地之后,他又踌躇起来。《阵法》第二卷本在南麓城,由南宫雪、南宫霆姐弟修习。可时隔这么多年,他们姐弟二人肯定早已经不在了,《阵法》第二卷还会留在南麓城吗? “经过当初魔宝大会那一战,阵法之威已经扬名整个南宫府,估计后来应有不少人开始修习阵法吧?《阵法》是个残本,南宫家族未必会‘敝帚自珍’,我也不用追求原本,随便得到一份副本也就行了。”想到这里,萧天河心安了不少。 当飞到了南麓城前,萧天河傻眼了。这还是当初那个繁华的南麓城吗?断壁残垣,城门一扇不见了,另外一扇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向城内望去,街道也破败不堪,墙上、地上皆是沙尘,城中不见半个人影。 “我可是一代魔主,而且是一位重新规划了天焰大陆的魔主,南宫雪和南宫霆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所在的南麓支系应该备受关注才是,怎么南麓城会荒废成这副样子?”萧天河满心疑惑地走入城中。 穿街过巷,到处都寂静一片,这不是一座死城么? 城西北的南宫苑也和城中其他地方一样,残砖碎瓦、柱倒梁塌,一看就是许多年没人住过了。萧天河惆怅地来到当年他曾经住过的别院,假山和房子都已经被推平了。厚厚的覆土之中,隐约露出一块黑色的棱角。他清开尘土一看,乃是一块破匾,上书:“天河院”。 萧天河缓缓摇了摇头,将破匾重新埋进了土中。 按照当初的记忆,他来到了南宫苑的书房,在地上散落的书堆之中,他也很容易就找到了《阵法》的副本。虽然没标明是第几卷,但翻开一看,其内容正好可以和《阵法》第一卷的末尾接上,表明这就是第二卷无疑。 书是找到了,可此次天焰大陆之行还没有结束,萧天河想要弄清楚南麓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先拿出了圣祖火灵珠,一阵持久的玄气波动证实了他在天道山时的猜测:火灵珠能够自行吸收天地之气! 但疑问随之而来,在迷雾海域,火灵珠分明已经吸收满了元、蒙二气啊。 萧天河度入本力探查火灵珠内部,结果不禁令他大吃一惊:原本已满的红雾居然又多出来一股,两股红雾互相旋绕但互不相容,而且新生的这股红雾明显要比原先那一股要“温柔”许多。 萧天河终于恍然大悟:原先那一股红雾是元、蒙二气形成的,而新的这一股红雾则是由灵、玄二气形成的。在天道山时,火灵珠只吸收了灵气,因为青龙大陆没有玄气,所以直到此时才两气相容生出新的红雾。 两股红雾一股“安静”,一股“活泼”,可能正是因为两界天地之气不同所致。顺着这个推测继续往下想,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上回引出红雾之时会出现那般狂躁的状况——禹馀界元、蒙二气形成的红雾就不该出现在这大赤界。 反正这里没人,萧天河大着胆子又试了一次,将新生的那股柔和红雾引了出来。开始的情形与在天道山的那一次尝试差不多,红雾围绕着火灵珠打转,一团淡淡的雾气在周围逐渐形成,但这一次,红雾和白雾都没有马上消失。 萧天河连忙跨出了雾气,事情还没办完,他还不能走。 许久,红雾、白雾才渐渐消散,火灵珠再一次开始了吸取玄气的过程。如此萧天河也心安了,以后只要再回青龙大陆吸收一次灵气,他就能离开大赤界了。 出了南麓城,萧天河飞往最近的一个小镇。可是,这里的情况和南麓城差不多。他又接连飞至好几座州城,所到之处都一模一样的破败、沉寂。 从南静海来此途中,萧天河一直高飞于云彩之上,并未注意到地上的情形。难道整片南宫府皆是如此吗?莫非南宫家族的人都迁走了?“占整个天焰大陆四分之一人口的大家族,又能迁到哪里去呢?”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寒。 升到空中,萧天河环视四野。尽管阳光明媚,但南宫府似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荒凉之感。这种时候,再去其他地方漫无目的地寻找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御刀径直飞往南宫府的都城——南亭城。 还未进南亭城,萧天河的心就凉了半截。这座都城的情况比南麓城也好不了多少。城中象征着南宫家族的标志性建筑——南宫苑门楼已经塌了,碎石甚至堵住了大门,也只有那破裂的红玉岩碎片依然反射着阳光,似乎在诉说一个威震一方的大家族曾经的辉煌。 萧天河落在门前,原本纯铜的奢华门扇怕是早已变成了碎片,四处散落的铜钉仿佛印证着南宫家族的衰败。雕满了鸾鸟飞凤的乌红巨柱此时已断裂成数截,其间点点琉璃碎瓦更使得眼前这一切俨然成为了南宫家族的一场风光大葬。 萧天河眉头微蹙,双目紧闭仔细地感应着什么,须臾,他猛然睁开眼睛,南宫苑中有人!而且还有天焰大陆的绝世魔刀! 于是他越过围墙,直冲场院西北角的一间破屋而去。屋中有一个隐蔽的法阵,这根本难不倒萧天河,轻轻一刀破了法阵,一个秘道入口出现在眼前。顺着秘道,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座石室门前,通过门上的小窗偷偷瞄了一眼,石室中有三人盘腿而坐。 他们没有发现萧天河,正专注于冥想。 萧天河觉察到,三人都受了伤,而且还不轻。石室中央的地上,并排放着三柄魔刀。 “鸾凤,贪狼,昆吾。”萧天河心中暗道。曾经当过魔主的他当然认得《魔刀榜》上排名第七、第八、第九的绝世魔刀。这三柄也分别是北堂、东方和南宫三大家族最强的宝刀。看来,这三个人不全是南宫家族的人。 其中一人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晃悠悠地要倒,另外两人连忙扶住,并为他疗伤。 “不必耗费玄力了,这样救不了他的。”萧天河还是忍不住现身了。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那两人大惊,急忙抄起地上的魔刀,而吐血那人已经昏了过去。 萧天河没有回答,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拿出一颗丹药来。 “你要给他吃什么?”一人将鸾凤刀横在了萧天河面前。 “想让他活命就让开。” 另外一人拉了拉此人的衣袖,两人将信将疑地退了两步,紧紧盯着萧天河的一举一动。 以清微界的丹药治疗大赤界修魔者的伤势,自然是绰绰有余。为了防止伤者羸弱的躯体承受不了丹药的药性,萧天河还度入一道功力为他护体。 药效十分明显,那伤者清醒了,甚至还能站起身来。另外两人大喜过望,一起拱手称谢:“多谢道友相救!” 萧天河抬眼打量了一下三人,他们都是须发花白的老者,衣服有些破烂,身上还有许多伤口。他留意到,三人的腰间分别挂有象征着北堂、东方、南宫三大家族的腰牌。 “你们是什么人?南宫家族,不,整个南宫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问道。 三人彼此相视,神色十分惊讶,被萧天河所救的那个东方家族的老者回答:“南宫府的州城早已被毁了,残存的人如今都在登云山域。道友,你有多久没有涉足尘世了?又是在何方圣地隐修?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登云山……”萧天河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南宫府为何被毁?又是被何人所毁?” 见萧天河是真不知道,南宫家族的那位老者一声长叹:“其实不仅是南宫家族,北堂、东方、西门三大家族亦是同样凄惨的结局……”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天下复归 听闻四大家族的境遇皆是如此,萧天河又气又惊。这可比当初那个“剑仙”魔主黄天远在位时还要凄惨。黄天远只是扼杀一部分修魔者以及时不时挑起争端让四大家族保持对立,至少天下还归四大家族分治,现在四大家族连同黎民百姓都遭了殃,天焰大陆的修魔之道真可谓是饱受摧残。 “我是南宫家族昆吾部主南宫隼,这两位分别是北堂家族鸾凤部主北堂奉,东方家族贪狼部主东方启。只有我们三人拼死逃了出来,但也受了不少伤。本打算休养完毕之后杀回去,为四大家族拼了这条老命,不想却在此意外地遇上了道友。不知道友之前在何处隐修?为何能逃脱敌人的?” “我在一个海岛岩洞中隐修。”萧天河含糊其辞,然后问到了关键,“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北堂奉道:“我们也不知道。原本我们天焰大陆处于太平盛世,忽然有一天,敌人从内核区域杀出,他们实力高强,四大家族的高手也不是对手,短短一年时间,整个大陆都沦陷了……”他越说越悲痛,最后哽咽住了。 东方启接着说:“那些人都披着斗篷,看不到面容,功法也不似修魔者,还有古怪又厉害的武器。我大陆子民死伤无数,即便最后四大家族一起向他们投降表示臣服,还是被杀掉了许多人。最终剩下的人都被调集在内核区域外缘的山域之间,如同牲口一样被他们长期奴役,期间的所有反抗都被残暴镇压。久而久之,人们都丧失了逃生的勇气,疾病与辛劳又夺取了部分人的性命。我们三个实在忍不过,定计夺回绝世魔刀逃了出来。可逃出来又能如何?天焰大陆已是一片死地,看不到丁点儿希望。”说到这里,他不禁老泪纵横,另外两位部主也是泪如雨下。三位老者如此伤心,让人好生不忍。 萧天河攥紧了拳头:“大概有多少敌人?” 东方启回答:“敌人倒是不多,也就七、八个人,但实在是强得可怕。” 一听人数这么少,萧天河疑惑了:“连内核区域的大乘期、渡劫期修魔者都敌不过么?” “他们就是从内核区域出来的,可想而知。他们与四大家族的高手相斗时所展现出的实力,在我看来远超大乘期、渡劫期高手,恐怕连刀魔对上他们也不会有多高的胜算。”北堂奉此时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比刀魔还厉害?”萧天河想想也是,大陆罹难,刀魔必定现身救世,若是那些人敌不过刀魔,想必下场会和当初搅乱青龙大陆的龙族兄弟下场一样。忽而,他又想到另外一个疑问:“那绝世魔刀呢?十八柄绝世魔刀齐聚时,能够自发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若敌人果真比刀魔还厉害,岂不早就丧命于绝世魔刀之下?” 三位部主面面相觑,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心道眼前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长久避世隐修,连天焰大陆遭受如此巨大的浩劫都不知道,又为何会知道绝世魔刀的奥秘? 东方启问:“绝世魔刀齐聚果真能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 “当然,否则当初仙魔大战中剑仙一方是如何落败的?” “那么久远的事就更难确定了。绝世魔刀威力无匹是不假,可是之前齐聚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北堂奉道,“我们这三柄魔刀就是从存放绝世魔刀的地方偷出来的。” 这就奇怪了,萧天河急得挠了挠脑袋。当年魔主黄天远就是担心被绝世魔刀自发斩杀,才设下格局将十八柄宝刀中的十二柄分给了四大家族,杜绝十八柄绝世魔刀聚齐之机。“十八柄刀真的全都存放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全都偷出来?” 北堂奉慨叹:“时间紧迫,谈何容易!就这样我们还九死一生呢!” 萧天河又问:“那为何不拿最强的那几柄,鸣鸿,苗祖,龙雀?” 东方启十分懊丧:“说来惭愧,我们也不确定那些不熟悉的魔刀是不是《魔刀榜》排名前六的绝世魔刀,仓惶之间,只得抓起自己常用的魔刀就逃。再说,鸾凤、贪狼、昆吾也不比鸣鸿、苗祖、龙雀差多少,关键是我们三个实力不济,武器再好也敌不过那些家伙!” 萧天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留在这里继续养伤,我去会一会那些恶人。” “道友单枪匹马?那可不行!”东方启连忙劝道。 北堂奉亦道:“是啊,还是等我们恢复了伤势,到时再一起杀过去!” “不必了,我应该能对付得了他们。”萧天河平淡的言语,在三位部主看来却是不切实际的狂言。 南宫隼说:“道友,不是我们瞧不起你,只是四大家族的众位高手联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区区一人,又没有绝世魔刀,即便你是刀魔,怕也是有去无回……” “那你们和我一起去,又有多少区别呢?”其实萧天河此时已经对敌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了。 北堂奉挥起拳头:“为了天焰大陆,为了四大家族,为了黎民百姓,拼了这条老命又有何妨?” 东方启同仇敌忾:“没错!那些恶人杀了我们多少同胞,我恨不能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除了那些被奴役的人,如果只剩我们三个在外面,也没什么活头。苟且偷生不如壮烈牺牲,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南宫隼沧桑地说。 “你是南宫家族昆吾部的部主,可知道南宫雪?”萧天河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南宫隼愣了愣:“南宫雪是我的姑祖母,道友如何认得?” “如此说来,南宫霆应该是你的祖父咯?”萧天河笑了笑,没想到此人竟是故友之孙,“我与南宫雪、南宫霆是好朋友。不知他们后来过得如何?渡劫成功了吗?” 三位部主目瞪口呆,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竟和两代之前的先辈有交情。“姑祖母自卸位南宫族长之后就停止了修炼,最后寿终正寝。祖父则在进入大乘境界之后,进内核山域隐修去了,后来究竟有没有渡过天劫我也不甚清楚。”南宫隼道。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南宫雪她……停止修炼?” “是啊,姑祖母退位时已经是大乘境界了,不知道为什么执意放弃了修魔之道。她终身未嫁,后来在南麓城南宫苑的天河院中独自生活了四十来年,直至大限来临。” 听了这番话,萧天河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眼泪夺眶而出。 三位部主没有多言,石室陷入了沉默。 许久,萧天河擦干了眼泪:“你们放心,就算是为了南宫雪,我也要为南宫家族讨还这笔血债!” “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南宫隼拱手问道。 “萧天河!”他身影一闪,从石室中消失了。 三位部主伫立良久,北堂奉转头语无伦次地问:“你、你们听清了吗?” “就是他,不会错的……”看到萧天河为了南宫雪而流泪,南宫隼已经十分确信。 “那位传奇的魔主大人回来了!”东方启“噗通”一声冲着门口双膝跪地,另外两位部主亦是如此,三人伏地叩拜,激动得再次涕泪横流,久久没有起身。 …… “雪妹啊雪妹,你怎么这么傻……”在飞往内核区域的路上,萧天河不住地叹息。俗话说:“天下女子多痴情。”南宫雪一朝情断失意,便看破红尘,宁肯久住于回忆旧地孤老终身。对此,萧天河既伤心,又无奈。即便退回从前,他又能如何?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智者当慧剑斩断情丝,像南宫雪这般为情所困,只能说是痴心之人的悲哀。 内核区域的山峦就在前方,常言道:“江山未改,物是人非。”可曾经当过魔主的萧天河居然已经快要认不出眼前的景色了。原本的山峦似乎矮了不少,凌厉的峰峦也都变成了平缓的丘顶,某处丘顶之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拔地而起。萧天河这才知道,那些被抓住的可怜人究竟为何事而遭到奴役:挖山开水、建宫立殿。 他于半空闭目感知,很容易就发现了存放绝世魔刀的地方,就在正殿后的一座大屋之中。他破门而入,扫视一眼,虎翼、雪饮、灭魂、白鹿、麟嘉、寒月、霸天、断水、镇岳、破山、桂溪、含章,总共十二柄绝世魔刀,除了被三位部主带走的鸾凤、贪狼、昆吾三刀外,《魔刀榜》上排名前三的鸣鸿、苗祖、龙雀均不见踪影。 “什么人!”听到了动静的恶人终于出现了。 萧天河回头一看,那人个头极高,身形修长,带着斗篷,裹藏全身。 “又是你们!”萧天河双目近乎要喷出火来,一步踏到那人面前,刀影闪过,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萧天河本以为恶人和邪魂九婴一样,是从上界通过异法来到大赤界的妖族,通过压低境界而使得绝世魔刀没有自发斩杀,现在看来他还是猜错了。他用脚尖撩开斗篷帽,看清了那个恶人的相貌:肤色靛蓝,脸上布满了有规律的浅蓝色斑纹,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泛着古怪的黄色。头顶不长头发,却生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凸起。最怪异的就属他脑后向脊柱延伸的“鱼鳍”。 “果然,和艾娜娜长得差不多,”萧天河心道,“在禹馀界除了艾娜娜和她死去的同伴之外,还有那个被她杀死的白色斗篷高手,三人和这个恶人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没想到,在大赤界也有这种‘异族之人’……”他忽然想起,“不止!在清微界也有!触云冈山洞遇到的那个杀死了凶兕的高手!” 萧天河陷入了沉思:三界皆有‘异族人’,难不成是妖族的一种,通过修炼飞升上界?可若是妖族,为何最终没有修炼成人形,反而变成这种人不人、鱼不鱼的怪异模样? “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厉吼,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 萧天河大步走出房屋,只见半空中立着七个同样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 “你们和艾娜娜是什么关系?”他直接问道。 “什么艾娜娜?”当中那人落下,看见了房中身首异处的尸体,大怒,口中发出的喘气声似是蛇嘶,厉声喝道,“你竟敢杀了我们的族人!” “你们又杀了我多少族人?还我太平盛世!”萧天河毫不客气,身影如鬼魅般在地上和天上穿梭,七个恶人别说逃跑了,连喊叫都来不及,全都被大卸八块,碎尸“噼里啪啦”散落一地,飘洒出的血迹却是诡异的蓝色。 血液异色的情况萧天河也曾遇到过。在禹馀界被邪毒“活尸散”所控的人,血液就是古怪的灰色。“莫非这些人也是服了某种奇毒所致?”他本能地如此联想,可又有些不太对劲,被“活尸散”毒害的人,已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可这些‘异族人’却有自己的思想。比如艾娜娜,除了长相和人类不同,性格、情感分明都一样。 “魔主大人!”有人在远处高呼。 萧天河回头一看,三位部主御刀飞来了。 “魔主大人,我们思来想去,不能让您只身犯险,于是……”南宫隼看到满地尸块,惊讶地话说了一半就呆住了。 “这里死了七个,房间里死了一个,还有没有其他恶人了?”萧天河问。 “没了!总共就八个!”北堂奉高兴得声音都在颤抖,“这才多久,魔主大人就把他们全都杀了!我天焰大陆终于得救了!” 萧天河又问:“可惜被他们害死了那么多人。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人存活?” “十去六、七……”东方启沉痛地说,“除了山下的那些苦力,其他的人都被关在东、西、北三片山域的地牢之中。” 萧天河的心在抽搐,他曾经说过,青龙大陆是他眷恋的故乡,天焰大陆是他热爱的沃土。可如今天焰大陆遭受过这场浩劫,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 “恳请魔主大人重掌天下!”三位部主齐齐跪下,双手高托三柄绝世魔刀奉上。 忽而一阵劲风将三人托起,眼前却已经不见了萧天河的踪影,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天下不是我的,而是天焰大陆子民的。十八柄绝世魔刀威能依旧,必能保佑天焰大陆早日从创伤中恢复,重振修魔之道的辉煌!” …… 萧天河御刀返回了青龙大陆,心情十分复杂。一边为天焰大陆的磨难而悲痛,一边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庆幸。要不是为了寻找《阵法》第二卷,他又怎会深入天焰大陆?说起来,这次重返大赤界的时机也是凑巧,恰好挽救天焰大陆于将倾之际。此刻,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钟无命……莫非他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将我送回大赤界的?” 穿过迷雾海域之后,萧天河拿出了圣祖火灵珠。火灵珠吸收完天地灵气之后,他引出了其中那股柔和的红雾。 这一回,当白雾团形成之后,萧天河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跨了进去。 与从积石山穿越至大赤界时的感觉一样,轻飘飘的。当雾气散尽时,萧天河眼前是一片荒芜之地。他认得这里,传说此处是两位神人决斗过的地方:禹馀界,瀚海戈壁! “原来如此……”萧天河明白过来了,火灵珠吸收大赤界灵、玄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可以开启通往禹馀界的通路,以此类推,吸收禹馀界元、蒙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应该可以让他回到清微界。 禹馀界虽然有《阵法》的第三、第四卷,但是萧天河完全不必去搜集,因为妻子叶玲珑早已将那两卷通篇背下来了。不过,他心中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白玉神壁上的神秘数字。 那些数字,萧天河当初只记录了前面几段。据他猜测,既然黑曜岩林的神秘数字其实是黑刀祖师所留搭配《煜天刀典》的卓绝刀法,那么,白玉神秘的神秘数字应该是白剑祖师所留的一套剑法。但是,一来没有发现可与裂空刀媲美的宝剑,二来没有白剑祖师所创的剑籍,因此萧天河本打算在渡过末日天劫之后,再去白玉神壁誊抄的。没想到禹馀界渡劫后的情况与大赤界的不同,立即就飞升了,他没机会抄下全本。这次重返下界,机会来了。 猎魂坡依然是一片繁盛,看来禹馀界依然十分太平。以萧天河目前的本事,深入白玉群山而不被兽部妖族发现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抄完之后,他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纸,喜滋滋地想:“遥弟体内的斩虚断剑很有可能就是白剑祖师的武器。如今我帮他抄下这套剑法,将来他若有机缘得到白剑祖师创下的剑籍,那就齐全了!” 萧天河深吸了白玉山清冷的空气,引出了火灵珠中另外一股红雾。正如他的推测,之前在大赤界迷雾海域,吸收元、蒙二气而形成的红雾之所以撕开一个虚空裂缝,确实是因为威压过大之故。到了禹馀界,红雾就“温顺”多了,白雾团迅速形成,而且十分稳定,萧天河再一次跨界。 本以为会回到积石神山,不想却在烟萦沼泽。好在这里距离长生神宫并不远,雨田宗就在眼前。萧天河忽然心生一个念头:“火灵珠中形成的红雾可以从大赤通禹馀,从禹馀通清微,那么吸收清微界的始、本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又会让我穿越到哪里去呢?难不成又会回到大赤界?”他连忙检视火灵珠,却是十分平静,其内什么都没有。 萧天河先是怔了怔,随即自嘲地摇头轻笑,心道自己真是傻了,清微界已是三界之顶,是威压最高的一界,怎么可能穿回威压最低的大赤界呢?再说这颗火灵珠原本就是在清微界所得,若是能吸收始、本二气,他早就该发现了。 “如此来看,那长生神宫还真是当初太公所谓的‘错乱之境’,积石山中的红雾竟可以让我返回最低一界,看来,那里果真是超脱于清微界的一处异界。’萧天河心想,“不知钟无命将我送走之后,把白水集他们如何了。”于是,他找到了先前开掘出的地道,重返雨田宗地下的石殿。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 广莫穷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水集化出本体,穷奇看见白泽之后怔住了。白泽还以为他记得自己,没想到穷奇却拍起山岩将白泽震飞,然后直接一头撞下积石山去。 白泽轰然落地,就地一滚恢复了人形,忍不住破口骂道:“这只不念旧情的臭猫!” “原来你是个妖族!”身后,张崇武持剑喝道。 白水集回头冷冷瞟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不是我的对手!” “笑话!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打不过你?”张崇武还以为其他人都会站在他这边,说完话才发觉每个人都无动于衷。 “这等妖族,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伍宗主?”张崇武催促一向和他穿一条裤子的伍宗言。 伍宗言却说:“我们来长生神宫是为了寻宝,可不是为了除妖的。” 张崇武哑口无言,积石山上有妖族,保留实力还来不及,谁会先把功力耗费在山下? 白水集压根就没搭理张崇武,他一直仰望着山上,萧天河怎么没有下来?之前他分明和萧天河一起被穷奇震飞来着。 其他人也发现不对劲了。魏伶卿道:“咱们的领头人呢?” “那小子……该不会是找到办法上山了吧?”柴弘义猜测道。 “不可能!连我们都被轰下山来了,他一个玄境六品之人能敌得过那妖兽?”洪潮生压根不信。 “那妖兽未必比我们厉害,只是我们在山上无法落脚罢了。换句话说,如果找到了能够站稳的方法,就能留在山上。”柴弘义道,“可以说连长生神宫都是那小子找到的,你们觉得以他的聪明劲儿,不可能吗?” “宝珠”道:“他已经留在山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洪潮生此时已是半信半疑了:“留在山上应该也敌不过那妖兽啊,他敌得过吗?” “上去看看!”白水集一马当先,再次往积石山上冲。 不料,一阵烈风从云雾中吹出,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白水集只能跃回地面,而他刚才落脚的岩石,被急坠的广莫穷奇给踩成了碎碴。 “萧天河呢?”白水集喝问。 “不在了。”广莫穷奇口吐人言,声音如同滚滚闷雷。 白水集一愣:“什么叫‘不在了’?你把他杀了?” 穷奇答非所问:“这里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速速退去!” “笑话!一个妖族也敢口出狂言!”张崇武见穷奇下山落地,气焰立马嚣张起来。 夏侯晴回头看了看之前进入长生宫的地方,半空中的漩涡早就消失了,真要退,又该往哪里退呢? “把萧天河交出来!”白水集根本不信萧天河已死,挥起青龙戟砸地,戟尖冲出一道冻气波,在沼泽里凝出一条冰路,袭向穷奇的身下。 穷奇待冻气波到了眼前才从容抬起一只前爪,像踩蚂蚁一样轻轻一踏,“哧”的一声,竟将冻气波踩成了一股白汽。 白水集大为吃惊,刚才那一股冻气可不弱,没想到竟被穷奇如此轻松地化解。这时,白水集看到了穷奇爪下周围地面若有若无闪现红光,顿时恍然大悟:长生神宫可是火之圣祖祝融羽化天尊的地方,自然“火”气十足,冻气在这里不管用。 穷奇抬爪振翅,大吼一声,朝众人扑了过来,大家立即四散而开,穷奇扑了个空,但落爪时一道红色气波向四周扩散,沼泽地面霎时涌上一股汹涌的热浪,灼得几人体表滚烫,难以忍受。 “好个凶猛的畜生!”张崇武一个旱地拔葱,下落时持剑对着地面一阵眼花缭乱地狂挥,道道水属性剑气带着冰花纵横交错,硬生生将周围的炎热之气给压了下去。不料,穷奇扇动翅膀,将附近的热气吹了过来,地面再次变得灼热难耐。沼泽中蒸腾而起的水汽都带上了一抹怪异的浅红色,升上半空,与笼罩着积石山的云雾混杂在一起,其颜色的变化使得原本祥瑞的神山如今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可恶!”白水集气急,再度化出白泽本体,以妖力催动寒气,点点冰屑从毛端滴落,周围很快又冷了下来,仿佛从盛夏迅速过度到严冬。 穷奇继续振翼扇风,白泽口吐冻气,一冷一热两股气流相遇,竟凝成一场不小的雨来。一时间两股气流不分胜负。穷奇又出奇招,从鼻孔中哼出两团烈焰,乘着热风吹来。风借火热,将冻气逐渐逼回,白泽已能感觉点点水滴飘到脸上,于是猛然甩头,从两只犄角射出两道弯月形的白光,分别与火焰团撞在一起,只听“哧啦”一声,两者一起化为虚烟。 两头体型如此庞大的妖兽对战,可是百年难遇的奇景。之前还因为地面炙烤而不堪忍受的几人又因为白泽释放的寒气而甚感舒适,饶有兴致地在后头观战。 不过,夏侯晴觉察到,地面冰层之下的红光正向着穷奇聚去。穷奇继续哼喷烈焰,白泽依然以月牙波阻挡。几次三番,白泽妖力大量消耗,头颅轻颤,气喘吁吁。对面穷奇却丝毫不见疲态。 “夏侯道友!”魏伶卿也看出不对劲了。 夏侯晴道:“我护冻气,你阻红光!”她疾冲两步,对白泽抛出白绫,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拽着白绫荡起,一边在空中旋绕一边布阵。 魏伶卿那边也开始行动,甩出六道符咒,在穷奇面前摆成一道弧形。符咒互相呼应,其间隐约有白色光线相连,骤然光芒大盛,六道符咒一起降下一道光壁,如同一座铡刀切入沼泽地中,硬生生阻断了红光热气向穷奇聚拢。 夏侯晴的法阵几乎同时布成,在周围形成了一个防护圈,既保存了冻气,又替白泽抵挡烈焰团。 白泽低头,感激地看了夏侯晴一眼。 魏伶卿那个阻断法阵虽然挡住了穷奇身前和两侧,但从后方积石山上向他聚拢的红光却是无能为力的。而且不知不觉间,积石山上的云雾红意更浓,连每一块山岩都似乎在散发着红光。 “最后一次警告,速速退去!”穷奇似乎根本没把两个法阵看在眼里。 “门都没有,退个屁!”洪潮生没好气地叫道。 他的意思是长生宫的入口,也就是“门”已经关闭,无路可退。不过“门都没有”这句话另有歧义,此时说却是不该。 果然,穷奇领会错了,勃然大怒,咆哮一声,响彻天际,连连跺脚,地动天摇。只听后面积石山云雾之中隆隆闷响,整座山都在震颤。红雾中突然冒出大量巨岩,铺天盖地地向众人奔腾而来。 白泽一看不妙,立即化回人形,凝冰成盾在前方阻挡。魏伶卿与夏侯晴所布法阵在滚落的神山巨石面前简直脆薄如纸,毫无作用。那厚厚的冰盾也是螳臂当车,被两块巨岩一撞就四分五裂了。 众人大惊,调头就跑,可岩石仿佛洪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何处可避?穷奇这会儿已经展翅飞上半空,疾速振翅鼓起炽热劲风,为滚滚巨石添势。 避无可避,只得应对。大汉“宝珠”马步开立,双龙锤并举,对着迎面而来的巨石轮番抡砸。巨石极其坚硬,竟不见一块碎裂,反而“宝珠”被震裂虎口,满手是血。如此力拼并非良法,“宝珠”改变策略,半伏身躯,用锤子将滚来的巨石从头顶上挑过。才挑开一块,他就暗道不妙,巨石沉得惊人,以他那一身蛮力尚且勉勉强强。奇怪,如此沉重的巨石从积石山上滚落时,居然没陷进沼泽,沼泽地面仿佛变成了一块铁板,巨石在其上弹弹落落,铿然有声。但沼泽对“宝珠”来说却并非如此坚硬,挑飞几块巨石之后,他不仅累得两臂发麻,双脚也陷入了沼泽,没至膝盖。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宝珠”只能强运功力、强忍疼痛,继续挑开巨石。不多时,他已经被压得只剩上身露在地外。待深陷至肩膀之时,他已无法用力,一块巨石直接击中他的面部,“宝珠”晕头转向,后面的巨石接连不停,砸得他头破血流,最后竟昏了过去。堂堂“宝应门”第一高手,《清微榜》排行第十四的“宝珠”,何时曾这般狼狈过? 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洪潮生和柴弘义两位大司马起初也打算像“宝珠”一样大力劈开或拨开巨石,可烈焰双锏和千刃桡都比不上双龙锤那般势大力沉,两人早已被巨石洪流所淹没。 张崇武和伍宗言没有力拼,而是一跃而起,在巨石之间跳跃。此法看似轻松,其实不然,麻烦就麻烦在穷奇始终于半空振翅扇风。在炽热狂风劲吹之下,别说迎风跳跃了,连站稳都是奢望,眼睛也被灼得几乎不敢睁开。两人被逼无奈,只得背过身去,与狂风与巨石同向而跃,侧首靠着余光来挑选下一个落脚之处。此法暂时无虞,但滚滚石流到何处才会停势?眼见着离积石山越来越远,风势渐弱,但巨石依然在向前奔腾。待到距离足够远时,风势已削减得仿若微风一般。两人转过身,保持位置不动,刚想商议一下对策,却听身后声响如闷雷,回头一看,两人大惊失色,不远处似是已经到了长生宫的边界,巨石洪流仿佛冲击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竟反卷袭来,与后续涌上的巨石相碰,纷纷爆裂,碎石乱飞,气浪翻腾,两人仿佛狂风中的枯叶,怒海里的扁舟,刹那就被掀飞,淹没在漫天飞尘之中。 相较之下,还是白水集以及夏侯晴、魏伶卿应对得较为轻松。其实白水集是沾了两位阵法高手的光。魏伶卿先以符咒抵抗巨石冲击,之后又与夏侯晴联手布下强力防御法阵,白水集只管释放冻气减弱热风。许久之后,巨石洪流终于停止了。 这么多石头滚下来,怕是整座积石山都塌了。可当尘烟散尽,积石山还是好端端地矗立在前方。滚下的那些巨石也都诡异地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环视四周,“宝珠”只剩下头还在外面,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两位大司马趴倒在远处,不知死活,武器也不见了;两位掌门则不知所踪。 “好强!”白水集彻底服了,心里泛起嘀咕,“也不知当初天河在下界是怎么把他打败的……” “太阴冻气?”穷奇忽然问道。 “没错!”白水集回应。 “怪不得可与长生宫的炎气相抗!”穷奇轻点虎首,似是称赞,“曾闻太阴冻气与太阳炎气乃是寒、热之极致,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可惜没机会与太阳炎气较量一番。” 白水集感慨:“原来你也知道太阴冻气。想当初正是祝融圣祖将我封在太阴寒潭。” 穷奇怪笑:“被圣祖封于寒潭,看来你也不是个善类,此番纠结党羽闯进长生宫,竟妄想登上积石神山?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 白水集暗道:“有这等厉害的妖兽守山,如何上得去?”口中则实话实说:“静心思过数百载,我早已心悦诚服。此次来长生宫,不过是想顶礼膜拜圣祖的天尊元神,既然神山不可攀,我也别无他求,只要你放了萧天河。”说完,他又立即补了一句:“只要他安然无恙,我们就即刻退出长生宫!” “萧天河已不在长生宫。你们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白水集与穷奇对视片刻,还是相信了他说的话。“二位,你们呢?”白水集扭头问两位女子。 “‘天机’道友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积石山有神兽镇守,如今也只能放弃了。”魏伶卿道。 “也许他是故意不说。”夏侯晴问穷奇,“可是长生宫的入口已经消失,我们如何才能出去?” 没想到穷奇也愣了一下:“入口不是你们自己封死的吗?” “长生神宫以宝戒开启,我等凡夫俗子,如何有这等神通?” 就在这时,积石山云雾中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穷奇大惊:“糟了!”然后立即蹬地而起,展翅高飞,飞上山去。 三人面面相觑。 魏伶卿道:“难道是有人登上山顶了?” “可他们不是都……”白水集的目光投向了“宝珠”和两位大司马,“啊!那两个掌门!” “过去看看!”夏侯晴奔至山前,跳上了巨石。可是,标明上山正确路线的地图在张崇武手里。 “肯定是在穷奇和我们纠缠期间,两位掌门偷偷按照正确路线登上山顶了!”魏伶卿懊丧道,“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给我们剩下点宝贝!” “可我之前分明看到他们两人被巨石流给带到远处去了啊……他们何时回来的?又是如何在我们和穷奇的眼皮底下悄悄上山的?”夏侯晴根据记忆在山岩之间跳跃,可跳了几次之后实在是记不清了,索性随便挑了一块岩石落脚,还好,平安无事。她又接连跃经数座山岩,都没有巨石从山上滚落。“看来之前的落石都是那妖兽所为。”她对身后的两人道。 山高处的氤氲宝气中再次爆发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山体为之震颤,接着又听到了穷奇的怒吼。 “穷奇肯定和别人打起来了!”白水集心急火燎地向上赶,他倒不是担心穷奇,而是担心有人破坏天尊元神。 “大妖化天尊”完全是从“天机”老者口中听说,其实没人知道“天尊元神”究竟是什么,白水集甚至连“天尊”是什么都不清楚。在他想来,“元神”也许就是火之圣祖残留在世界上的灵魂,既然位于擎天神山之巅,并且由妖兽守护,那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出于对祝融圣祖的崇敬,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天尊元神! 随着三人的攀升,云雾渐浓,后来到了连前方几丈都看不清的程度,三人只得放缓速度。在攀跃期间,巨响三番五次响起,积石山也颤动了好几回,不过白水集敏锐地发觉,穷奇的怒吼声已经听不到了,每次巨响和震动的间隔也越来越久,他心中不禁越发忐忑。 当跃上一块巨岩时,三人发觉竟钻出了氤氲雾气。有个词叫做“拨云见日”,他们这下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个高度似乎有一道屏障,将雾气全部挡在下面,头顶是万里晴空,阳光刺目到几乎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再往上二十几丈就是积石山巅了。巨石边缘露出了穷奇伸展出的两翼。见那对翅膀仍在扇动,白水集暗暗松了口气。他正要继续往上攀,魏伶卿却从身后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引起穷奇的注意。三人趴伏在岩石后,悄悄观察着山巅。 这时,熟悉的巨响再度响起,穷奇庞大的身躯应声而起,不过不是飞起,而是被击落,他滚下山来,撞在岩石上接连弹起,一路喷吐着鲜血,妖力再也无法维持本体形态,当落至白水集他们脚边时,已经化回了人形。钟无命遍体鳞伤,手脚尽断,七窍流血,肋骨甚至从皮肉中戳出,惨不忍睹。 三人震惊,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厉害,竟把穷奇伤成这样? 魏伶卿将他拖回岩石后面,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给他贴了两张符咒。随后,她对两位同伴摇了摇头。 “穷奇!”白水集小声轻呼。 钟无命微微睁开双眼,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白……泽……我还……记得……你……”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白水集问道。 “拿……我的……宝珠,开、开启万……万灵……”钟无命接连咳血,最终还是没有说完这句话。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妖婴回元 之前还无可匹敌的妖兽,转眼就惨死在面前。奇怪的是,穷奇的尸体化为虚影,点点消散,只剩下一颗红色的圆溜溜的妖灵宝珠。白水集仰望山巅,心中骇然。 魏伶卿捡起穷奇的妖灵宝珠:“他刚才说用他的妖灵宝珠,可以开启万灵什么的。” 夏侯晴这时却打起了退堂鼓:“山顶有未知的凶险,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退下为妙。” 魏伶卿苦笑:“都到了这个地方了,还如何退?山顶的人能够将穷奇这等守山圣兽在短时间内杀死,你觉得他会没发现我们三个么?” “不管敌人是谁,我都得守护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哪怕拼上我这条命!”白水集心意坚决,继续往上爬。 “莫要鲁莽行事!”魏伶卿赶紧追了上去。 夏侯晴叹了口气,也跟着两人上了山顶。 积石山顶既平坦,又宽阔。有三个人围坐在顶台中央,正闭目调息。 “那不是……”魏伶卿看清三人的相貌之后傻眼了。 白水集只认得其中一人,愕然低呼:“房皇!” 丹幽帝皇房瀚兴,太玄帝皇步重芳,琅苍帝皇尚明弦。曾在太玄宫聚首的三大帝皇居然全都在这里!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们又是如何进的长生宫?如何上的积石山?全都是谜。 三位帝皇好像没察觉到白水集他们似的,双脚左右相叠,对指于腹前,一动也不动。更奇怪的是,三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而且红光还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一尺处都聚成一个虚影。房瀚兴头上的虚影是一只威猛雄狮,步重芳头上的虚影则是一只斑斓猛虎,而尚明弦头上的虚影是一只血口大鳄。 三道兽影从何而来?又有何用?白水集他们纳闷之际,忽然意外地发现,他们自己身上也披上了一层红光,并且光芒正在向头顶汇聚,最终升腾而起,同样显出了兽类的虚影! 夏侯晴头上的虚影是一只猿猴,魏伶卿头上的是一只狐狸,而白水集头上的兽影竟然就是他自己——白泽本体的模样。 白水集挠了挠头:“我是妖族,所以显出本体的虚影……你们怎么也有?难道你们也是妖族?猿猴妖?狐狸精?” “你才是狐狸精呢!”魏伶卿没好气地说,“我们可是真真正正的人类!再说你怎么解释三位帝皇大人头顶的虚影?总不见得他们也是妖族?” “这应该是第一次化丹时所使的妖灵宝珠的本体。”夏侯晴道,“我记得当初用的正是一头青猿老妖的妖灵宝珠。” 经她提醒,魏伶卿恍然大悟:“没错!我第一次化丹用的确实是狐妖的妖灵宝珠。” 白水集道:“如此说来,三位帝皇化丹所用的分别是狮、虎、鳄的妖灵宝珠。不过他们头上的虚影为什么那么大呢?”两位姑娘仔细一瞧,还真是,三位帝皇的妖丹虚影比她们的看上去要大好几圈。 夏侯晴猜测:“也许是实力差别所致。实力越强,兽影就越大。”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白水集纳闷不已,这神山之顶压根什么都没有,三位帝皇却联手杀了穷奇,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快。他慢慢接近三位帝皇,在距离还有好几十丈时,背对着他的房瀚兴突然喝了一声:“站住!” 白水集停住了脚步,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三位帝皇沉默了许久,步重芳喉中似有痰响,终于开口说:“你们用珍戒开了长生宫之门,我们自然可以进来。” “你们也是来寻宝的?”白水集不解,帝皇级的高手不是对八兽珍戒不赶兴趣吗?况且听萧天河说过,幽狼戒和玄蛇戒是步重芳和尚明弦让出来的,既然他们要进长生宫,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他又想起“天机”老者的话:“我看这位白公子就与长生宫有缘。”在他想来,“有缘”才能进长生宫,“无缘”自然就进不来了。一道精光闪过脑海,白水集恍然惊呼:“我们被利用了!” 魏伶卿走上前来:“此话怎讲?” “这长生宫根本就没有珍宝!八兽珍戒的作用也只是开启宫门而已,一旦打开了长生神宫,谁都能进得来。‘天机’老头故意编造出‘宫内有珍宝’的谎言,哄骗我们进宫,其实是想让我们为三位帝皇打头阵,引开并缠住守山圣兽穷奇!”白水集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当替死鬼?”魏伶卿狐疑地盯着步重芳,她的戒指正是步重芳给的。 “你们不是没死么?”步重芳道,“而且你们也并未缠住穷奇,最后还是我们出手才解决了他。若说珍宝,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你手里的东西还不够珍稀?” 原来“珍宝”是指穷奇的妖灵宝珠,这和“天机”老者所说的“长生宫中还有火大妖留下的武器、法器,也许还有修炼典籍之类的东西”不符,另外进长生宫也并非像他说的“没有戒指进去就死”那么吓人,所以白水集还是觉得受了欺骗。他又觉得穷奇太可怜了,兢兢业业地守卫圣山,却惨死在三位帝皇手中。“若是萧天河果真无事也就罢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还真得把这笔账往源头上算!”他心道。 “那三位来长生神宫究竟有何目的?”魏伶卿继续往下问。 “既然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房瀚兴口气生硬,简直和白水集上次见他时判若两人。 尚明弦则更不客气:“快滚!” 虽然不及几位帝皇,夏侯晴与魏伶卿好歹也是《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几时被如此粗鲁地对待过?白水集更是火冒三丈,迈步上前:“这里可是……” 话音未落,三位帝皇身上红光大盛,晃得人睁不开眼,头上的兽类虚影也大了许多,他们一起动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迎向一人。白水集他们只感觉一片光影缭乱之中,似乎真有巨兽迎面扑来似的,仅是澎湃的气浪就将他们逼退并吹下了山巅,可谓毫无抵抗之力。 三人在山坡上连续翻滚跌落,坠入云雾之中,摔得头破血流,直到山脚处方才停止。 白水集五脏六腑一阵翻涌,接连吐出几大口血,再看看夏侯晴与魏伶卿,堂堂上境九品级高手,竟然在擎天神山上摔昏了! 白水集有点懵,自从杀死了《清微榜》上排名第九的“聚灵郎中”之后,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实力和排名前八的帝皇不相伯仲,没想到今日在甚至没有真正交手的情况下,仅是帝皇带起的气浪,就使得他轻易退败。 “好强!”白水集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简直是强得离谱,“当初我也曾和玉阳帝皇法如一交过手,虽然厉害,但没有到这等无可匹敌的程度。莫非……刚才那阵气浪并不是三个帝皇所为?”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发现了一点怪异:三位帝皇起身时爆发的那道夺目的红光,似乎并不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三人可能只是被大盛的红光映照而已。不过当时白水集眯着眼睛,看得未必真切。“如果红光大盛不是他们三人引起的,那爆发之处应该就是他们三人的身后。气浪迎面而来,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他们带起的。他们之前一直围坐在顶台中央,又不许我们接近,难道是中央位置有玄妙?不行,我还得上去一趟!” 白水集活动了一下摔疼的四肢,再度开始攀山。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这里可是擎天圣山,也是祝融圣祖羽化天尊之地,又有异兽穷奇镇守,怎么可能是光秃秃的呢?否则穷奇还守卫什么? 刚爬了没多高,上方云雾中一个晃动的红点吸引了白水集的注意。“那是什么?”他加快了速度。 到了红点前,原来是穷奇的妖灵宝珠。估计是魏伶卿在摔落下山的过程中松了手,于是宝珠落在这里。不过此时,妖灵宝珠似乎被云雾所托,正悬浮在半空。白水集伸手去拿,妖灵宝珠却像是有灵性似的,“故意”躲开了,并且飘飘悠悠地飞走了。 白水集十分诧异,赶紧追了上去。可不管白水集速度多快,妖灵宝珠始终飘在他前方几丈,就是抓不着。“难道是穷奇的灵魂未灭,还要冲向山顶继续守卫积石山吗?” 忽而,由于白水集一直急于追赶妖灵宝珠,没有注意脚下山岩不稳,滚动的山岩将他摔了下来。他抬头看时,却意外地发现妖灵宝珠也停了下来,就像是在等待他似的。他起身向前,妖灵宝珠也再次往前飞。白水集终于明白了,原来穷奇的妖灵宝珠不是在“躲避”,而是在“领路!” “那个‘万灵’什么玩意儿的!”白水集联想到穷奇的临终遗言。 妖灵宝珠引着白水集上了半山腰云雾渐浓之处,停住了。白水集发现,这里有一道沟,沟里充满了雾气,没有岩石。他恍然意识到,这里正是他和萧天河最初遇到穷奇的地方。当时穷奇震起了山岩才形成的这道深沟。 妖灵宝珠轻旋了一圈,骤然坠落,冲进沟中去了,里面的雾气也霎时散尽,露出了一个洞口。 白水集深吸了一口气,钻了进去。 洞中一片漆黑,唯有妖灵宝珠散发红光照明。山洞倾斜向上,十分陡峭,似是另外一条登顶之路。白水集手脚并用,攀得很快。最终,头上出现了亮光,似乎到了出口。妖灵宝珠冲进亮光中不见了,白水集赶紧跟了上去。 一跃出了洞口,外面却不是意想中的山顶,而是另外一个更大的山洞。洞中雾气弥漫,但十分亮堂,不知道光是从哪来的。 妖灵宝珠又在白雾中飘了一小段距离,终于停止了,落回白水集的手里。前方朦胧之中出现三道诡异的红色光线。“那是什么?”他提戟在手,轻步接近。三道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三位帝皇! 此时他们三个正并肩坐在一面石墙前,头上的红光兽影依然还在。那三道红光光波曲折,似是激荡的闪电,如此也清晰地表明了来去方向——红光正是从石壁中射出,连接在三道兽影之上。三位帝皇似乎正在运功,头顶青烟直冒。白水集躲在洞壁拐角后面,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方,此时并没有兽影。 他们在干什么?石壁上似乎有雕纹,但雾气弥漫,距离又远,白水集实在看不清楚。忽而,地面传来一阵震动。这震动似乎是从石墙那边传过来的。三位帝皇与石墙之间的红光越来越亮,震动也越来越强。洞中响起了轻微的石壁摩擦声,石墙中央出现了一道红线。 “原来那是一道石门!”白水集心中惊叹。积石山内,石门之后,除了天尊元神还会是什么?想到这起“骗局”的种种,三位帝皇杀死穷奇的冷酷行径以及之后的恶劣态度,白水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打天尊元神的主意。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白水集四下张望,却没找到适合放穷奇妖灵宝珠的“万灵”什么的。 这时,突如其来“砰”的一声,吓了白水集一跳。石壁上的缝隙竟然合拢了。 “不要妄想节省功力,若不尽全力,根本打不开这石壁。”房瀚兴道。 “我可是尽了全力的。”步重芳道。 “我也是。”尚明弦也不肯承认。 “不管是谁,这次不要再耍心眼了,否则只会白白浪费功力。”房瀚兴说完,三位帝皇再次开始发功。 白水集眼见着石壁上的裂缝“不情愿”地越开越大,他决心豁出去了,为了守护天尊元神而死,也算是对祝融圣祖大恩的回报。 他刚要冲上前去,洞顶上方响起一个声音:“三位来这积石神山,怎么不叫上我啊?” 云雾中一个人影疾速坠地,落在三位帝皇身后。白水集连忙贴住洞壁,屏住呼吸。还好,洞中的雾气似乎让几位帝皇的感知能力变差,都没有发现白水集。他竖耳细听。 “你派了个大司马来闯长生宫,自己却悄悄尾随而至,果然精明。”这是步重芳的声音。 那人冷笑:“你不亦是如此吗?” “当然不一样。银熊戒乃是洪大司马自己找到的,他来长生宫是自愿。而柴大司马的皎猪戒却是你给他的,来长生宫是遵令。” 白水集知道来者是谁了,玉阳帝皇法如一! 总共八位帝皇,竟然来了一半。 “有什么区别?”法如一大笑,“不管是自愿还是遵令,不都是在前头探路的作用?若没有他们引出守山圣兽并探明其实力,估计你们三个也不敢贸然上山?” 房瀚兴道:“那又如何?他们又没死,而且穷奇最终还是被我们联手所杀。倒是你,打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休想!” “哎,大师兄,别这么说嘛,天尊元神只属于有缘之人。缘分未必在你们身上,也未必不在我身上。” 白水集眉头紧蹙,听他们的意思,的确是要抢走天尊元神。虽然法如一称呼房瀚兴为“大师兄”,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确实不好。 “当初你抢走了本属于我的兽神宝珠,今日你休想再抢天尊元神!”这是尚明弦的声音。 又冒出来个新词——“兽神宝珠”,白水集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 “呵,谁让你出手比我慢呢?如此小事,你居然一直耿耿于怀?再说你得的‘兽神宝珠’也不差啊!咱俩在《清微榜》上的排位不是只差一位吗?”的确,法如一排第四,尚明弦紧随其后排第五。 法如一又道:“天尊元神最终只能属于一个人,你们三个得手之后不也得彼此争夺一番,多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我看你们三个开启这石壁都困难,还不如让我一起帮忙。” “如此也好。”房瀚兴竟同意了。 步重芳惊道:“房兄!” “无妨。你看他的相貌,可是年轻了不少?那是‘妖婴回元大法’的功效。” 步重芳轻笑一声:“呵,原来如此。” “何谓‘妖婴回元法’?”尚明弦问。 “你琅苍洲紧挨着玉阳洲,怎么连这点儿消息都探不明白?”房瀚兴解释说,“‘妖婴回元大法’是‘聚灵郎中’欧阳颇所创的一门邪功,受伤之后用此法可以借妖力催发躯体迅速新生筋肉,回复元气。在催生过程中,相貌会变得十分年轻。” 白水集心中一个长久的疑问总算是解开了,当初和欧阳颇对决时,他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很快站起来?当时欧阳颇变成了年少的模样,又说“多费了我好几颗妖灵宝珠”,看来就是用了这门邪功。 尚明弦道:“怪不得带个‘婴’,原来是‘返稚回春’之意,我还以为是指丹田中的元婴呢。” 步重芳却说:“你还是猜错了。据我所知,使用这‘妖婴回元大法’,除了高品质妖灵宝珠之外,还需要一个极为特殊的东西,类似于‘药引’之效,那就是不满周岁婴孩的骨头磨成的粉。” “什么?”尚明弦十分诧异,随即似是恍然大悟的口气,“难怪,难怪!早先曾有耳闻,说玉阳洲有大批婴孩被‘聚灵郎中’抓走,幸而最终被侠士所救,可是为了练此邪功?” “正是。救走婴孩的侠士是血骨坛麒麟总坛‘白龙’主事夫妇和手下的一干高手。” “好狠的心呐!婴孩不满周岁,就被割肉削骨?你还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尚明弦骂道。 法如一的口气却是满不在乎:“如此精妙的回春复元之术,可谓是危急关头的保命良方!试想,本该死的是你,用了此奇术之后,死的不过是个婴孩而已,相当于把婴孩的命续在你的身上罢了!” 尚明弦没好气地说:“别拿我打比方!丧尽天良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你现在闯神宫、杀圣兽、夺元神的行径又有多光明磊落呢?”法如一反唇相讥。 “好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万一那些闯宫的人有人找到这儿来就麻烦了!”房瀚兴道,“法如一,你受过伤,还执意加入吗?” “当然!师父曾经说过:‘天尊元神有缘者方可得之。’倘若一会儿我争夺元神时落败,只能算是无缘。总之,我们先齐心协力打开这万灵石壁再说!” 白水集在一旁偷听了半天,听得真是心惊肉跳。最后四个关键的字钻入他的耳朵——“万灵石壁”!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万灵兽影 毫无疑问,穷奇弥留之际未能说完的“万灵”什么的就是指这座“万灵石壁”。可疑问随之而来,三位帝皇击杀穷奇就是为了能来这山洞里强行开启万灵石壁,而穷奇的妖灵宝珠就可以开启万灵石壁,难道穷奇的意思是要助几位帝皇一臂之力?那他们还打什么? “不对劲啊,穷奇作为守山圣兽,应当竭力阻止他人开启万灵石壁亵渎天尊元神才对……难道他的意思是告诉我妖灵宝珠的功效,让我务必藏好妖灵宝珠?似乎也说不通,三位帝皇明明发现妖灵宝珠在魏伶卿手里了,却没有要抢夺的意思,可见他们压根不知道穷奇的妖灵宝珠可以开启万灵石壁,击杀穷奇只是不想让他妨碍计划而已……可是偏偏妖灵宝珠又一路把我引到这儿来……穷奇的意思究竟是要我阻止还是要我协助?”白水集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万灵石壁前,四位帝皇已经联手发功。白水集探头窥视,只见那四人一字排开坐在地上,石壁再度发出红光射向他们头顶上的兽影,玉阳帝皇法如一头上的兽影是一只豹子。四人的天灵盖在冒着青烟,还能隐约听见“噼噼啪啪”类似木柴燃烧的声音。万灵石壁正在缓缓向两边打开。 随着石壁上的缝隙越开越大,那种“噼啪”声也越来越响,四位帝皇此时全身都在冒烟,身体竟渐渐离地而起,飘浮在一尺左右的低空。 白水集发现了怪异之处:万灵石壁发出红光的地方既不是一点,也不是像四位帝皇所坐位置那样的一排,而是没有什么规律的四个点。“万灵石壁上有雕纹,莫非与那有关?”白水集心中一动,“而且四个帝皇发功开启石壁,红光本应该是从他们射向石壁才对,怎么光芒反倒是从石壁发出来的?还有,红光为什么不连接在他们身上,而是连接着头顶的兽影?” 白水集决定冒一个险:靠近万灵石壁。也许一切疑问的答案就在石壁的雕纹之上。他贴着洞壁慢慢挪出来,蹑手蹑脚地向前走。还好,四位帝皇专心于开启石壁,估计他们也没料到会有人藏在洞里。 离得足够近时,白水集终于看清了雕纹,那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的全是兽类浮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长着角的,生着翼的,露着牙的,各式各样。既有常见兽类,也有不寻常的妖兽。怪不得石壁名叫“万灵”!此外,发出红光的四个点,正好是狮、虎、豹、鳄四兽之口! 原来如此,强行开启万灵石壁的方法是从对应的兽类雕刻吸取并承受某种压力,难怪四位帝皇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焦臭气味。 这时,石壁已经开至一尺来宽,但开启的速度明显减慢。四位帝皇的身体上下颤动起来,两扇石壁则左右轻微挪移,似乎双方在进行一场角力。四道红光不稳,四人头顶的兽影也若隐若现,看来他们已经到达了极限。 虽然一尺来宽的空隙已经足够一人侧身而入了,但四位帝皇却没人能进。一旦有人卸力,缝隙必然就要缩小,再说另外三人也不会容许有人独自行动的。 白水集此刻犹豫了,他要不要闯进去呢?他现在仍然未被发现,完全可以突然闪入石壁后的石窟,那样就能先于四位帝皇得到天尊元神了。可是,这样有违白水集的本意,他只是想守住天尊元神而已。看样子四位帝皇未必能打开万灵石壁,若是失败则最好,天尊元神无人能亵渎。可倘若四人最终打开了万灵石壁或是其中一人闯进了石窟,那还不如白水集现在抢先冲进去呢。 正当他踌躇期间,房瀚兴扭头对三位帝皇说:“到极限了,赶紧服丹!”就是这一侧首,白水集被他发现了:“有人!” 三位帝皇惊而回首,四人一起从空中落地,万灵石壁飞速合拢。还是房瀚兴反应最快,抽出武器对着缝隙抛了过去。“咔”的一声,石壁被剑柄给卡住了。好一柄宝剑,竟然没被石壁挤碎! 步重芳愣了一下:“房兄,你这有何用?这点儿空隙根本进不去人,一会儿不是还得重新运功开门?” 房瀚兴摇头道:“不。师父说过,开缝难,张缝易。石壁一旦合拢,妖力便会再次堆积,所以从闭合到开缝消耗的功力最多。 “如此卡住石壁,一会儿至少能省下一半功力。我没有武器,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步重芳对白水集叹了一声:“白公子,我敬你是个高手,本不想与你为敌,见你被吹下积石山,以为不会再来相扰,没想到你竟偷偷跟来此处。既然我们的秘密被你发现,你也休怪我们无情了。” “还啰嗦什么?杀了完事!”尚明弦抽出魔刀斩来,白水集挥戟招架。 法如一也亮剑攻来:“白公子,八木森林一战你我胜负未分,此番本该与你好好较量一番,只是一来你杀了我的心腹‘聚灵郎中’;二来此时我也不能因为你耗费太多功力,只好合力取你性命了。” 法如一这番话也是个提醒,尚明弦攻势稍减,喊道:“步兄,赶紧出手啊!房兄,你也别想着坐山观虎斗,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没武器就不能打了?放屁还能添风呢!” 步重芳瞅了房瀚兴一眼,亮出魔刀加入了战斗。 房瀚兴却道:“有你们三大帝皇联手,哪里差我这点儿功力?要想节省功力,就得速战速决,都不使全力的话,拖得久了反而消耗得更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老狐狸……”尚明弦心中暗骂,只得抖擞精神全力攻击。 白水集再厉害也没办法面对帝皇级高手以一敌三,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而且他在打斗过程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往万灵石壁方向瞟。不全神贯注戟法就松,戟法松了破绽自然就多,三位帝皇又是何等高手,被抓住破绽肯定结果不妙。短短片刻,白水集已经着了不少伤。 尚明弦见白水集频频望向万灵石壁,冷笑道:“你难道还想冲进夏神殿?连我们四位帝皇合力开门都极为艰难,你就别想了!” 房瀚兴闻言后,往石壁中间迈了一步。 “原来万灵石壁后面是‘夏神殿’。成败在此一举!”白水集心道。他的戟法陡然凌厉起来,在三位帝皇两刀一剑之中为自己打出一个空档,反身蹬洞壁跃起,窜向了万灵石壁。 房瀚兴就挡在缝隙前。毕竟白水集是个妖族,他是怀疑白水集也许会什么奇异的“收筋缩骨”之术,从狭小的缝隙中钻进夏神殿。见白水集正如他所料那般跃来,他凝聚功力于指尖形成剑芒,飞身上迎。 白水集却只是在空中侧过身而已,丝毫没有躲避或迎战之意。房瀚兴的剑芒戳进了他的左肋,鲜血飙飞。 白水集伸长手臂,触到了万灵石壁,但前冲的势头也停止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咳血不止。 “嘁,不自量力!”尚明弦轻蔑地收了魔刀。白水集已经重伤,剩下的就是一击之事。 “嗡”,突如其来的一声轰鸣,吓了众人一跳,接下来的事更让他们吃惊:万灵石壁竟然笼罩上一层红光,并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当啷”一声,房瀚兴的仙剑坠地的脆响,将几位帝皇从惊愕中唤回,他们喜出望外,暗暗准备,只等缝隙足够宽时冲进夏神殿。 唯有房瀚兴高兴之余略有一丝不安,四位帝皇联手都难以开启的石壁,为何会突然自行打开?想来应是与白水集刚才的怪异举动有关,他分明不会缩骨之术,却不惜受重伤也要接近万灵石壁,为何?房瀚兴抬眼在一片红光的石壁上寻找着解答,最终视线落在了石壁靠近顶部的一个雕纹之上。 那是一只生有双翼的“老虎”,不正是广莫穷奇么?那穷奇雕刻张着大口,口中嵌着一颗圆珠。“糟了!”房瀚兴心中“咯噔”一沉,“原来那家伙刚才频频瞅石壁是在寻找守山圣兽的雕刻!那口中的圆珠想必是圣兽的妖灵宝珠!” 几道身影近乎同时从他眼前闪过,他急忙呼喊:“小心!” 已经急红了眼的几位帝皇如何听得进去?三人已经冲到缝隙前,一起往内挤去,还出手推搡彼此。 突然,一股猛烈的罡风从缝隙中吹出,如同小刀一般,三人的脸上迸开许多细小的伤口,衣服也被切得片片乱飞,逼得他们只能后退,再不退就要被罡风给碎剐了。 怎么回事? 夏神殿内传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山洞之中。那声音像是风啸声,又像是惊涛声,越来越响,震得让人有些发晕。石壁开缝到三尺左右就停住了,笼罩其表的红光也消失了,只剩穷奇那颗妖灵宝珠还在闪闪发亮。 陡然,惊天动地的呼啸声伴随着又一次罡风传来,这次终于能辨认清楚了,那是兽吼的声音!并且还不只一种,而是各种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雷霆万钧。大量红色光点从万灵石壁上涌出,霎时变成兽类虚影,千军万马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把几位清微界至强的高手都给吓懵了,下意识地抬手遮面,却无济于事,来自那些凶神恶煞兽影的攻击竟然都是实质性的,一时间,四位帝皇鲜血四溅,痛呼连连。 打,如何打得?那兽影成百上千,不计其数,全是虚影,四位帝皇劈刀斩剑,却没有一击命中。 躲,又能躲到哪里?山洞本来就不大,兽影又似有灵性,不管他们闪到何处,直追着疯狂抓咬,而且就算攻击得手,虚影也不消失。 逃,哪里逃得出去?四位帝皇并不知道白水集进洞的那个秘密入口,入口在洞壁深凹处的角落里,又有雾气遮挡,很难察觉,他们都是从山洞顶上通往积石山顶台的洞口跳下来的,长生宫内又不能飞行,要想离开山洞只能慢慢在洞壁上寻找附手踏脚之处往上攀,可眼下情势危机,哪有那个工夫? 打不得,躲不开,逃不了,四位帝皇狼狈至极,抱头鼠窜。 “天机”老者曾经说过,长生天尊统御万灵。如今这座万灵神壁关键时刻“显灵”,召出万千兽灵之影,正应其言。 在四位帝皇被打得落花流水期间,一直倒地未起的白水集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万灵兽影仿佛知道他是来守护天尊元神的。这下轮到他轻蔑大笑了:“哈哈,圣祖的天尊元神,岂是尔等心怀不轨之人可以亵渎的?” 因大笑时用力太猛,肋部伤口再度迸出血来,白水集感到一阵虚脱,房瀚兴那道剑芒怕是伤到内脏了。他仰天躺倒,暗暗长叹,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归宿了:“想我当初大逆不道,幸得圣祖开恩,留我一条性命。如今为守护圣祖元神而捐躯,也是理所应当……只可惜,未能有幸亲眼目睹圣祖元神……但愿我死后也能化为神壁上一灵兽影,千秋万世为圣祖大人守卫元神!惠儿,对不起,我要去了……”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白水集正缓缓闭上双目,最后一线朦胧之间,却发现夏神殿中轻悠悠飘出一团红色之物,散发着红光,包裹着红雾。其强大的威能甚至使得白水集精神一震,原本正在流逝的生命力似乎也一下子回来了不少。 白水集支撑起上身,那团红物轻轻环绕他的头飞了一圈,最终停在前额处。忽而,红光收敛,红雾收缩,原来红物其中只是一个弹丸大小的小球。红光和红雾都被小球表面的道道裂纹所吸收,最终小球突然爆裂开来,显出一头异兽虚影。 那异兽头大身长,脖颈上长着一圈长鬃,红色鳞片覆满全身,两耳朝天,耳垂却长至膝处,爪下火焰腾腾,双目却透出锐利金光。异兽往前扑来,竟没入白水集体内,消失了。白水集顿时感到一股澎湃的妖力在经脉中奔腾,肋上的伤口也不疼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蓦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已经痊愈如初的肋部,攥紧了拳头,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圣祖的天尊元神!”他激动不已,刚才那个异兽,正是祝融圣祖本体的虚影! “想不到时隔数百年,我竟然再次得到了圣祖大人恩泽!”白水集对着缓缓合拢的万灵神壁跪下伏拜,五体投地,虔诚叩首。 “咚”的一声,万灵神壁沉重地合上了,洞中飞旋的万千兽灵虚影也随之消失。白水集起身看看四周,四位帝皇已是遍体鳞伤,不省人事。 白水集走到法如一身前,冷冷地注视着,自言自语:“这个丧心病狂的帝皇,居然也有今日。”他正要出手结果了法如一,却忽而心生一念:“我体内有太阴冻气,而圣祖大人的元神却是火属性妖力,冰火不容,该不会……”他赶紧催动妖力试了试,还好,太阴冻气丝毫不受影响,天尊元神好像只是大大增强了他的妖力而已。 “不愧是圣祖元神,就是比妖灵宝珠厉害多了!”白水集感慨着,再度对着法如一伸出手来。 “住手!”上方又有一人从天而降,“你不能杀他。” 这声音竟是“天机”老者。 “如你吉言,我果真与这长生宫有缘。”白水集道。 “你炼化了长生天尊的元神了?”“天机”老者的语气似乎是没料到这个结果。 白水集挠了挠头:“应该算是吧。” “天机”老者却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常说‘一切皆有定数’,看来‘定数’也并非不可改变。既然你已经得了这长生宫里最珍贵的宝贝,就不要再下杀手了,毕竟他们没有伤到你。” “没有伤到?”白水集大声嚷嚷,“你又知道什么?我刚才差点儿被房瀚兴给捅死!” “万灵神壁上的穷奇妖珠是你镶上去的吧?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受伤。”“天机”老者一语道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你拼死开启万灵神壁,才得到了天尊元神,从而恢复了你的伤势。因果循环,却又难分因果,想来这也是不可确定的‘定数’之一吧。” 白水集根本听不懂“天机”老者玄之又玄的话,他指着法如一道:“其他三人就算了,这个家伙可不是个好人,甚至还残害婴孩,你护他作甚?” “天机”老者回答:“当初八人化得兽神宝珠已是命中注定,如今四方未稳,中方天地相离,尚未到他死的时候。是正是邪,只是他个人乐善好恶所致,与天伦地理无干。”这番话说得更是莫名其妙,白水集哪里明白? “我不管你那什么‘天伦地理’,今日可谓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定要杀了他,为‘黄狼’主事报仇!”白水集说完,挥戟斩下。 “天机”老者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澎湃的功力,激荡甚至将刚炼化了天尊元神的白水集给推飞至洞壁上。 “天机”老者果然厉害!他说:“‘黄狼’之死乃是因为他气命已近,合该由此大劫。即便法如一没有杀他,他也活不了的。” 白水集并没有受伤。他有种感觉,“天机”老者刚才释放的功力激荡与萧天河、何天遥的本气、始气激荡十分相像。虽然白水集不知道“天机”老者是如何做到把人震开却不伤人的,但他清楚,这次是肯定杀不了法如一了。 “长生宫之行已经结束了。”“天机”老者轻轻一挥衣袖,四位帝皇慢慢飘起,他们五人一起向着洞顶升去。 “且慢!我们进入长生宫之后,入口明明消失了,几位帝皇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进了长生宫,并且还悄然登上了积石山顶,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白水集大声喊问。 洞顶云雾之中传回一句话:“是我让你来这里的,可惜算来算去,我唯独没有算到的,也是你……”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接二连三 神秘的“天机”老者,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消失在洞顶的云雾之中。白水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天机”老者没“算”到他,为什么之前又说他和长生神宫“有缘”呢? 不过,眼下白水集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穷奇只说萧天河不在长生宫,那他又在哪里?”白水集着急出去,下意识地蹬地而起,一团烈火生于脚下,他的身形如同一支离弦之箭,霎时冲破了洞顶云雾,从积石山顶的洞口蹿上了高空。 这速度把白水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能飞了。低头看看,脚下那团烈火依然还在。“想必是天尊元神之故……”他继续飞高,俯瞰神山,长生宫全境尽收眼底。 此时,笼罩在氤氲雾气之中的积石山已不再闪耀那红色“宝光”,整座山灰蒙蒙一片。白水集当空跪下,双手抱拳举过额顶,口中喃喃祷念:“冒闯神宫,执意登山,最终意外得天尊元神,致使神山失去灵韵宝气,还望祝融圣祖宽恕。” “嗡”的一声,积石山就好像在回应白水集一样,发出一声沉闷又奇怪的鸣响。紧接着,雾气中的山“动”了起来,山顶的岩石接连向山下滚落,响若奔雷,地动天摇。偌大的一座积石山,顷刻之间竟坍塌成一片,惊得白水集连连呼道:“罪过,罪过!” 最终,祥云瑞气也随着山崩而散尽,积石神山不复存在,唯有那座“万灵壁”依然矗立在石堆之中。 白水集心痛不已,没想到失去了天尊元神之后,整座神山都为之崩塌。“萧天河说过,积石山是南方的‘擎天柱’,而且还‘贯穿三界’,但愿不要因此而生出什么麻烦,否则我的罪孽可就大了……”正在难受之时,石堆中忽然亮起的一个光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光点在万灵壁的后面,似乎本是“夏神殿”中的东西。白水集连忙落下,翻开碎岩,从缝隙中捡出一件奇怪的物体。 这是一块扇形的“石盘”,盘面从窄端到宽沿分为等宽的五条弧形环带,最内圈的弧带正中刻着一个“南”字,外围四条弧带又分别纵分为二、三、四、五格,总共是十四格。按照字的方向,这个“石盘”应该是外圈为下,窄端为上,十四个格子中靠右下的两格正闪闪发亮,刚才白水集在空中看到的光点正是这两个格子。 这个“石盘”的触感也很怪异,凉冰冰的,像石不是石,像铁又不是铁。“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白水集拿着“石盘”颠过来倒过去观察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等以后再慢慢研究。”他把“石盘”揣进衣襟,向着石堆最后拜了三拜,腾空飞起。在刚才下落的过程中,他已经发现,在坍塌的积石山后面远处的空中,出现了一团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雾气漩涡”,和进入长生神宫的“入口”一模一样。那里想必就是“出口”。 白水集特意在长生宫内绕飞了一圈,一起进入长生神宫的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莫非‘天机’老头把他们一起带出去了?”带着疑问,他飞进了那个“漩涡”之中。 和进入长生宫时恰好相反,从光明到黑暗,白水集从半空坠落,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之气的地下石厅。他的眼睛都还没适应周围的昏暗,一道寒光就迎面劈来,白水集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架住了那道寒光。 那是一把长剑,挥剑之人披着斗篷,蒙着面罩,看不到模样。他将剑抽回,白水集的手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飞。 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多谢!” 白水集侧首,看到了后面狼狈不堪的夏侯晴。她浑身是伤,脸上沾了不少血污,正气喘吁吁地面对着数个蒙面人。刚才那一剑本是斩向她的后背,却意外地被白水集挡住了。 不止夏侯晴,周围还有魏伶卿、“宝珠”、张崇武、伍宗言、柴弘义,每个人都在被数名蒙面高手围攻,情况比夏侯晴好不了多少。 “怎么回事?”白水集挥起青龙戟加入了战斗。 “不知道!”夏侯晴道,“清醒之后,大家就已经在长生宫外了。一睁眼,面前就是这些蒙面高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好生厉害!” “你们是什么人!”白水集喝问对手。 那人毫不理睬。 “没用的,我们早就问过了,这些人好像听不见似的!”另外一边魏伶卿早已焦头烂额,向白水集这边靠了过来。 白水集无意间瞥见不远处洪潮生的头颅,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洪潮生可是太玄洲大司马,可以说是步重芳麾下头一位骁勇善战的猛将,竟然也不敌这些蒙面高手! 白水集更着急了:“你们看到萧天河了没有?” “没有。只有我们七个,洪大司马死得可惜,尚未清醒就被一剑斩掉了头颅。张、伍二位掌门以及‘宝珠’也因为刚苏醒后气弱体虚,来不及躲闪而受了重伤。”魏伶卿与夏侯晴与白水集背靠背,三人面对着五个蒙面人。 另外一边,两位掌门和柴弘义、“宝珠”也聚在一起,四人被九个蒙面人包围。“宝珠”的状况非常不好,腹部被破开了一个大伤口,他不得不捂住伤口单手抡锤。柴弘义则更惨,只剩下一条左臂,右脚还被削掉了半只,已经站不住了,单膝跪在地上。 “这帮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伍宗言忿恨道,“普天之下有几个高手能将我们逼到这个份儿上?难道是八大帝皇不成?” “八大帝皇也只有八个人,可这都十四个了!”张崇武边打边道。 四个人被迫再次分开,敌人的实力不仅高强,联手作战还颇具章法,人数恰好是二比一。失去了同伴的照应,腿脚不便的柴大司马没多久就被锐剑穿心,从前到后扎了个通透。攻击他的两个蒙面人立即去协助其他同伙,可谓冷酷至极。 “宝珠”靠着一柄锤勉强抵挡,一步一步被逼至墙壁前,退无可退,面对三位强敌的猛攻,他又能坚持多久呢?随着手腕着伤,仅剩的这柄“双龙锤”被挑飞。“宝珠”情知难逃一劫,闭目迎接死亡的来临。可耳旁突然风动,一声怒喝,一道巨大的刀影冲破了他身旁的墙壁,把正下杀手的蒙面人连人带剑一起击飞。 刀影收回,恢复如常。只见此刀怪异,长约六尺,刀身前半分成上下两叉,各自成刃,两刃尖端附近有几道刻纹,寥寥数“笔”却勾勒出猛虎之形。 “半垂刀!”“宝珠”惊呼。见到这把刀,也就知道持刀戴笠的那人是谁了,“步皇!” 另外一边,一抹幽蓝光影从石厅另一边的通道内杀出,替伍宗言解了围。那抹蓝光轻盈飘逸,像是一条柔纱飘带,在昏暗之中来回飞舞。“水心剑!房皇也来了!”伍宗言激动地呼喊。 接着,又有两道人影从石厅顶部的开口落下。“太衡刀!华铤剑!是尚皇和法皇大人!”等来了救星的张崇武无比兴奋,对两位帝皇也加上了“大人”这个江湖人士不常用的敬称。 两位掌门和“宝珠”并不知道四位帝皇去过长生神宫,还以为是特意来救。 夏侯晴和魏伶卿之前只见到了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三人,但并不知道后来积石山石窟中发生的事,更不知道法如一也来了。 只有白水集感到莫名其妙,四位帝皇不是被“天机”老者给带走了吗?他们不久前还昏迷不醒,怎么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天机”老者又在哪里? 有了四位帝皇加入,战局立即发生了转变。这些高手平时也没大见过帝皇出手,更没见过四位帝皇一起出手,效果非同一般。光是他们四个,就已经打得那群蒙面高手节节败退了,让几位高手不得不由衷地赞叹:“八大帝皇,果然厉害!” 白水集简直是一肚子疑问,四位帝皇在积石山窟中时,似乎没有这么厉害。难道当时是因为强开万灵神壁而耗费了大量功力? “何人胆敢在我雨田宗地下闹事?”石厅顶上又落下来一些人。为首的正是雨田宗掌门连圣谦,他身后的几人也穿着紫色长衫,看来雨田宗高层人物全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连掌门,你在这底下石厅里可是藏了一手好勾当啊!”张崇武讥讽道。 “原来是张掌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连圣谦装作毫不知情。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四位帝皇还在奋战,其他人怎可袖手旁观? 连圣谦当然也认出了四位帝皇的武器,二话不说率领着雨田宗高手加入了战斗。看来那些蒙面高手确实和雨田宗无关。 本来战局就已经占优,这下人数也超过了对方。蒙面高手们似是得到了命令,突然一跃而起,从石厅顶部的开口逃了出去。四位头戴斗笠的帝皇如流星赶月,紧追而去。剩下一干江湖高手面面相觑。开口距离坑底的高度可是近七丈,蒙面高手们和四位帝皇竟然不用飞的,而是直接跳上去,实在是惊人。 “连掌门,你宗内弟子已经亲口承认,你在这地下石坑中以人尸饲妖,还有什么好说的?”伍宗言指着尚未腐烂的两具尸体道。 “伍掌门未免太危言耸听了。我直至今日听见地下响动才找到地下秘道,从而发现这座石厅。那两名人是我雨田宗弟子不假,可已经死无对证。”连圣谦依然在狡辩。 伍宗言冷笑道:“笑话!在场的诸位高手都是见证。” 连圣谦慢慢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我无话可说。” 伍宗言和张崇武对视一眼。张崇武斥道:“雨田宗可是仙道第二大宗,你身为宗主,竟然做下这等邪恶行径,如今无可抵赖居然还恬不知耻?” “仙道第二大宗……”连圣谦忽而诡异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整个石厅中都回荡着他猖狂的笑声,“用不了多久,我雨田宗就将是天下第一大宗了!” 张、伍两位掌门齐齐啐了一口:“狂妄!” “等你们冰鹤、炎鸦两宗因为宗主横死,江湖地位一落千丈之时,我雨田宗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大宗!”连圣谦一改平日的谦恭有礼,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凶神恶煞,满脸阴狠。那些雨田宗的高手也都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哼,再也装不下去了么?”张崇武两指点剑,暗运功力。 局势风云突变,刚才还是同方战友,转眼之间就成为了敌人。一边是毫发无伤的雨田宗一干好手,一边是几乎个个挂彩的江湖高手。“宝珠”已伤重得无法再战,“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满身血污,白水集状态最好,他本不愿卷入宗派争斗之中,更不愿助战张崇武那样的小人,可是连圣谦的所作所为实在天理难容,现在更是有将这些江湖高手一网打尽的态势。 张崇武已和连圣谦交上了手。两人在《清微榜》上一个排名十五,一个排名十九,本该旗鼓相当,可张崇武发觉,连圣谦不仅性情大变,实力居然也变强了! “这家伙难道以前一直在藏拙?”双方过招几十回合之后,张崇武愈发感觉力怯,他不好意思喊白水集相助,只得叫伍宗言:“伍掌门,速来助我!” 那边伍宗言正和雨田宗高手打得难解难分,如何腾得出手来?这一干雨田宗高手也十分强悍,个个都有不亚于连圣谦的本事,而且每个人的气势都是如狼似虎,残暴非常。 很明显,这群人修习了某种大幅增强实力的邪功。看到他们展现出与那个“怪物大寨主”相似的凶狠神情,雨田宗“以尸饲妖”的目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雨田宗一方本就人数占优,实力又这等强劲,连“宝珠”都不得不强撑着加入战斗。张崇武和伍宗言此时真是懊悔万分,为何非要在这伤体未愈之时,在这不为人知之处声讨连圣谦呢?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如他所言,两大宗主横死当场了。 雨田宗的高手们显然都清楚,白水集是几人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所以四个人一起来夹攻他。白水集感觉,这四个敌人的实力已和四位帝皇相差无几,他只能且战且退。 “白水集!”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呼喊,他惊喜回首,萧天河正站在通道口。幸好他是从之前挖出的地道返回石坑的,重新挖开填土又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没和那些蒙面高手撞上。 围攻白水集的四人中有一人立即攻向了萧天河,白水集凝出一道冰柱阻挡。由于担心萧天河有失,他一把将萧天河推回通道内,自己则挡在了通道口前。 石厅中间坑底,张崇武已被连圣谦刺中了好几剑,虽未伤到要害,但已经撑不住了。连圣谦高声怪笑:“今天你们都得死!” 夏侯晴那边的情况也十分不妙,连白绫都被切断了一根。魏伶卿的符咒所剩无几,浑身是血。至于“宝珠”,已经躲进了另外一条通道。 可那条通道是死路,如何逃得出去?连圣谦怪笑之后,通道尽头的墙壁突然“轰隆”一声被破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迎面一掌就将“宝珠”拍飞。“宝珠”撞在了追杀之人的剑锋上,奄奄一息。 石厅中的人只听见巨响,却不知通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接着,白水集身后的通道也爆发出一声巨响,未等他回首,萧天河就惨叫着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在了白水集背上。 白水集大吃一惊,立即抱起昏迷的萧天河,不顾身后数剑攻来,蹬着石壁跳到了远处。 检查萧天河的伤势,只见胸前有几道抓痕,伤口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断裂白骨。真是难以置信,萧天河躯体的坚实程度白水集再清楚不过,连八品级高手都未必能伤得了他,打伤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侧目一看,从通道中冲出的身影高一丈有余,体表满是青筋,身上生着许多骨刺,这又是一个与“大寨主”外形相似的怪物!从另外一条通道中走出来的也差不多模样,好个连圣谦,饲育的怪物竟然不全在这座石厅之内,在别处还藏着两个更厉害的! 萧天河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这彻底惹恼了白水集。怒从心头起,白水集只觉得胸膛一阵热血翻腾,霎时全身涌出一股磅礴之力,似要冲破体表,手中的青龙戟强烈震颤,双臂仿佛有翻江倒海之力,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白水集挥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戟! 这一戟带起的根本不是风啸,而是仿若万兽咆哮之声,戟尖扫过之处,点点红光化为兽影,好像有灵性一般,向两只怪物以及雨田宗的那些高手席卷而去。 白水集自己也愣了,这不是万灵壁上的兽影吗?之前在积石山石窟内,就是这些兽影将四位帝皇打得落花流水。这一次比前番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圣谦等人看得见却摸不着,可兽影的攻击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过,白水集的妖力同时也在大量消耗。 雨田宗的几人被兽影追得抱头鼠窜,慌不择路冲进了通道内,万千兽影紧随而入。白水集深厚的妖力居然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消耗殆尽。随着通道内红光乍现,一声惊天巨响,气浪翻滚,通道的半边墙壁都被震塌了,里面的人已化作一滩烂泥。白水集也支持不住,陷入了昏迷。 那两头怪物则被兽灵“啃”得千疮百孔,在最终的爆裂中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在江湖高手们惊愕的目光中,似乎白水集才是真正的“怪物”。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雨田之覆 石坑底部腐烂的尸堆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一个身影。连圣谦居然还没死! 白水集已经昏迷,其他几人伤势太重,不得不聚在一起,警惕地盯着连圣谦。 连圣谦的状况好不到哪儿去,身上也是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血染满身。若不是最后兽灵虚影爆裂之时他机智地躲进了腐尸堆,怕也是和那两头怪物一样的下场。 两头怪物和死去的那些雨田宗高手是连圣谦多年来悉心培养的成果,他本来信心十足,觉得一定能将这一干洞悉了自己秘密的高手一网打尽,没想到最终却全部栽在了白水集一个人手上。如今他孤身一人,硬拼的话,未必是对面那四个人的对手。他心生退意,踉跄了两步,蹬地而起,从石厅顶部的开口逃了。 四人纷纷松了口气,他们的伤势已不容去追。张崇武和伍宗言原地坐下,服下丹药开始疗伤。夏侯晴与魏伶卿又布下一个简单的恢复法阵。 “‘宝珠’呢?”夏侯晴环视左右,没发现宝应门第一高手的身影。 “被那堆石头给埋了。”伍宗言指了指坍塌了半边的通道,“放心,那家伙骨头硬着呢,死不了的。” 张崇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白水集身前,对准他的左胸,一剑戳下。 仙剑在下落过程中被夏侯晴的白绫给缠住,拉歪了,剑锋戳在了地上。“你干什么?”夏侯晴怒目而视。 “这等实力凶悍的妖族,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张崇武松开仙剑,又探指抓向了白水集的喉咙。 这回挡住他的是魏伶卿:“今日接连遭遇蒙面高手和雨田宗高手,若非白公子,我们怕是都要死在这里。张掌门不去追杀那个要害人的连圣谦,却要杀死我们的救命恩人,好一个恩将仇报啊!” “你们该不会以为白水集出手是为了救我们吧?”张崇武冷笑不止,“那是大敌当前,他不得不出手自保而已。若是凶险威胁不到他,他肯出手相助我们才怪呢!你们好好想一想,在长生神宫之中,我们被那头守山妖兽攻击之时,他为何不用刚才那个绝招?” 这话听着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 伍宗言当然又是站在张崇武这边,附和道:“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妖族,你们觉得他清醒之后,难道不会杀我们灭口?” “妖族又如何?”夏侯晴反驳,“他和萧公子不是照样成为了挚友?” 魏伶卿亦道:“他清醒之后若真要灭我们的口,那是他不仁。现在他不省人事,尚不能确定,我们不可无义在先。” “哼,妇人之仁!等确定他有杀心的时候就晚了!”张崇武讽刺道,“就凭他刚才那个绝招,咱们谁能逃得过?” “那他刚才为什么不顺便把我们一起干掉呢?由此可见他对我们并没有杀心。”魏伶卿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张崇武无以辩驳,却依然死鸭子嘴硬:“也许是妖力不够呢?总之这等实力高强的妖族,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夏侯晴轻蔑地笑道:“我看张掌门是惦记上他那颗妖灵宝珠了吧?”张崇武的功力属性为水,白水集在对付穷奇时展现出的雄厚冻气让他垂涎已久了。 “是又如何?你们休要拦我,否则别怪我翻脸!”张崇武的性格就是如此乖张,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我在,你休想!”夏侯晴挡在了白水集身前。 伍宗言持刀站起身来:“嗜杀成性的‘踏月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莫不是看上这白水集了?” “笑话!当初她可是对自己的相公都下得去手!”张崇武故意揭人伤疤。 伍宗言则配合着阴阳怪气:“你不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魏伶卿实在听不下去了:“二位掌门的身份德高望重,怎能如此污言恶语地损人?” 夏侯晴气得微微发抖,不再和两人做口舌之争:“要动手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四人之所以打了这番嘴仗,其实是在争取时间暗暗恢复功力。眼下双方都没有把握能击败对手,所以尽管气氛剑拔弩张,但谁都不轻易动手。 也许是因为恢复法阵的功效,萧天河清醒过来,见两位掌门气势汹汹地端刀举剑,夏侯晴与魏伶卿护在白水集身前,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捂着胸口站起身来,对两位掌门道:“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岂是君子行径?”说完,他将白水集抱起。 “别走!”张崇武挡在了他身前。 “闪开!”萧天河双目中陡然透射出凌厉的气势,一股本力激荡将张崇武震退。 张崇武惊愕于此,不敢再阻拦。 萧天河在四人的注视下御刀升空,离开了这座地下石坑。 “他不是才玄境六品吗?如此雄厚的功力激荡是怎么回事?”张崇武难以置信。 “玄境六品又如何会飞?”伍宗言和张崇武大眼瞪小眼。 “若没有些本事,他怎能下到黄泉渊底?白水集那等实力高强的妖族又缘何与他结为至交?”魏伶卿道。 “那个小子……他先是在积石山上神秘失踪,我们出长生宫清醒之后都在这座石厅之中,他却从通道里过来……而且不论是长生宫的位置还是积石山的攀山路径,都是他发现的,莫非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伍宗言越说越觉得可疑,“他在长生宫中消失的期间,一定有某种际遇!” “不管是什么际遇,那都是他的造化。”“宝珠”从碎石堆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张崇武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命硬的家伙。” “我们虽然有幸进入长生神宫,却是毫无机缘之人。”“宝珠”叹道,“‘丞空’拼死护住珍戒,我却没能为宝应门争得任何宝贝,实在是有负所托呀!” “看看那两位大司马吧。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算是万幸了!”张崇武抛下一句话,和伍宗言一起御器飞了上去。 “‘二小姐’,多谢你的替命符。”“宝珠”道。原来之前关键时刻,魏伶卿及时塞给他一张替命符,“也谢谢你们的恢复法阵。以后若有用得上我‘宝珠’的地方,尽管说。” 魏伶卿神秘地笑了笑:“也不用以后了,就现在吧。我一直很好奇,‘宝应五天丞’成名已久,可江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们的真名,” “宝珠”怔了怔,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其实‘宝珠’就是我的名字,我姓‘訾’,‘此’、‘言’之‘訾’。其他几人请恕我无权相告。”言罢,他向二人拱了拱手,捡回了自己的两柄双龙锤,飞离了石厅。 “‘訾’,这个姓倒是不太常见……”魏伶卿踱了两步,“我记得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一位有名的高手,也是姓这个‘訾’……” “‘阴阳司’訾玉华,本是景钧帝皇坐下第一侍卫,据说后来与一位仇家旷日持久地大战了十天十夜,最终你我相伤而死。有些人认为,若是此人不死,《清微榜》十大高手必有其一席之地。”夏侯晴道。 “宝应门编撰《清微榜》是在景钧洲升上天界之后,否则景钧帝皇必定也将占据榜上高位。前十高手,帝皇占其九,看来那訾玉华的确很厉害。” “毕竟是已死之人,我也只道听途说罢了。” “那他的仇家必然也是个顶尖高手咯?” “关于他的仇家倒是没有什么传闻……先不说这个。魏道友,我此番应你之邀加入长生宫之行,虽没有达成预期的结果,但已然尽力而为。还望你遵守承诺。” 魏伶卿笑了笑:“放心,我‘四圣天师’向来一言九鼎,决不食言。我回去之后立即誊抄一卷副本。两个月之后,太玄洲煌明城‘心逸轩’见!” 夏侯晴面露喜色:“一言为定!”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最终还是魏伶卿忍不住先开口:“夏侯道友,你先走吧。我伤势过重,此时依然气虚,还是疗伤片刻之后再走。” 夏侯晴紧盯着她的双眼须臾,忽而笑道:“看来你也注意到了。你我都是阵法高手,何必相瞒?” 魏伶卿也笑了:“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而后她正色道:“两位‘大司马’死时有些蹊跷,那两道淡淡的白气不知是何物。” “当时你我二人的法阵有好几个,各色武器的寒光更是让人眼花缭乱,那股白气很难察觉。即便看见了多半也会误认为是法阵之效。” “洪大司马死时,白气升起向西北方向飘远,最终没入石壁消失了。”魏伶卿来到坍塌的通道口附近,检查着石壁,“柴大司马死时我却在鏖战,没有看清白气飘去了哪里。” “往北飞了。”夏侯晴十分肯定,“我当时就在他身旁。”她来到石厅北壁前。 两人检查了许久,没有发现石壁有任何异样。“其他人死时皆无此状,看来那白气与这座石厅没什么关系。”魏伶卿道,“还是探查一下尸体吧。”她来到洪潮生尸体前。洪潮生是她的好友,她对着尸体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一剑剖开了尸体的腹部——白气正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依然一无所获。 魏伶卿一挥衣袖,将三具尸体装进了储物法宝,其中除了两位大司马的尸体之外,还有被封阵所困的“大寨主”的尸体。封阵撤除之后,“大寨主”那几段残躯没有再聚拢重生,看来是死透了。 “白气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还想研究一下这怪物复生的秘密,也好为将来再次与连圣谦为敌做万全准备。”魏伶卿解释道。 “幸亏白公子的那个绝招把雨田宗一干高手和两头怪物都炸成了肉泥,否则也和这怪物一样一个劲儿的复生,怕是封都封不过来。”夏侯晴此时依然心有余悸。她踏上白绫,往石厅顶部飞去。 魏伶卿飞走之前还特意到坑底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小洞已经消失了。 …… 再说萧天河这边。抱着白水集返回地表之后,发觉原来这里正是万青殿之下。一股凉风袭来,带来阵阵血腥之气,四周到处都是雨田宗弟子的断颅残体。也许是血腥气刺激了嗅觉,白水集清醒过来。 萧天河大喜,白水集示意自己无事,只是妖力耗空有些气虚罢了。服下一颗丹药,很快气色就好了许多。 头顶演武圆台上,交战之声正紧。忽而飞下几道人影,两人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连圣谦。 怪了,连圣谦之前分明在“万灵虚影”中吃了大亏,此时身体竟完全复原了! 连圣谦的对手则是两个蒙面高手,三人打得不可开交。其他演武台上,还有数位蒙面高手正在杀戮雨田宗弟子,惨叫连天,血流成河。 沼泽轻雾之中,依稀可见雨田宗连上天际的数座高楼顶上,四位帝皇也分别与蒙面高手鏖战。原来那些蒙面高手冲出地下石厅之后竟然没走,而是将雨田宗变成一处杀戮之场。 萧天河与白水集肯定是两不相帮,连忙找一隐蔽之处藏身。 雨田宗的高手都被白水集一招灭了,宗里这些弟子如何是那些蒙面高手的对手?连圣谦想救也分身乏术,被两位蒙面高手缠得死死的。雨田宗弟子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一个也不剩。 在最后一名雨田宗弟子身首异处之后,蒙面高手们像是得到了命令,纷纷抛开对手,往宗外而去。连圣谦见全宗弟子死得一干二净,急红了眼,自然是紧追不舍。他们的速度惊人,很快就消失在远方的雾气之中。 “那些蒙面高手是什么来路?”萧天河问。 “不知道。”白水集抬头仰望,四位帝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似是自言自语:“居然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强得可怕的高手,江湖纷乱,暗流涌动,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哈哈,雨田宗今日就从江湖上除名了!”不远处传来了张崇武的笑声。雨田宗一灭,再也没有宗派能够威胁到冰鹤门“仙道第一大宗”的地位了。 “想不到连四位帝皇都拿不下那些蒙面高手。”伍宗言道,“就是不知道那些高手为何要杀雨田宗弟子。” “管他呢!雨田宗自掌门连圣谦以下,都与那邪功脱不了干系,人人得而诛之。那些蒙面人也算做了件好事。”张崇武道,“此番长生宫之行总让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以后必定要寻那个’天机’老头好好理论理论!” 伍宗言点头道:“此行发生的莫名其妙之事太多了,回去真得好好理一理。还有,珍戒有八枚,可开启长生宫只用了‘二小姐’和我的这两枚,连地图也只用了两幅,那剩下的六枚戒指有什么用呢?” 张崇武心念一动:“你还记不记得’天机’老头说过的那个故事?他说‘四大妖灵魂升真,化为四方天尊’,若按照两枚珍戒开启一方神宫的比率,东、南、西、北四方恰好需要八枚珍戒!” 伍宗言惊道:“张掌门的意思是,还有另外三座‘长生神宫’?” “没错!只是未必叫‘长生’之名。走,我们立即去找那个’天机’老头!”两位掌门急匆匆地飞走了。 暗处,白水集对萧天河道:“我以为那张崇武只是个刚愎自用的家伙,没想到还挺睿智。” “不仅‘睿智’,还一肚子坏水。你不知道,刚才在地下石厅,他们俩还打算趁着你昏迷要你性命呢!”萧天河对这两个掌门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厌恶。 “我可是救了他们的命呢,居然恩将仇报!”白水集气愤地挥舞着拳头,“早知道就用那招把他们也给灭了!” “什么招?”萧天河有些莫名,他和白水集昏迷的时间正好错开了。 白水集道:“伍掌门说的没错,‘此行发生的莫名其妙之事太多了’,我看咱俩也得好好谈谈。” 这时,“宝珠”、夏侯晴与魏伶卿先后从地下飞了出来。三人见满地都是尸体,自然也查探了一番。 白水集与萧天河不动声色,趁着三人忙碌时,悄悄离开了雨田宗。 “那个魏伶卿……”萧天河欲言又止。 “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人也不坏。”白水集接话道。 “确实。刚才你昏迷时我还未醒,若不是夏侯晴和她一起护着你,你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可是,她又为何要对我施展媚术呢?” “搞不好她是真的钟情于你。记得吗,在煌明城时,她曾想收你为徒来着。” “哪有靠媚术来追求感情呢?那不叫‘钟情’,叫‘魅惑’。” “可是她用真情的时候你又不肯答应,所以就只好用媚术了呗。唔,没错!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堂堂男子汉自然得对人家一个姑娘负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白水集振振有词。 萧天河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以她那样一个高贵、淡雅的身份,怎么可能用这种蹩脚的方法?我觉得她一定有其他的目的。罢了,越想越纠结,慢慢走着瞧吧。” “你的伤好像没事了,看来不算多重啊。”白水集瞅了瞅萧天河胸口已经干涸的血渍。 萧天河自己摸了摸,疼痛感已经消失了,伤口也愈合了不少,这完全是体内那颗火灵珠的功劳。火灵珠中的两股红雾在他陷入昏迷之后,自行涌出为他疗伤。若没有红雾疗伤,区区一个恢复法阵又如何能让重伤及骨的萧天河清醒过来? “你可知我在长生神宫消失的期间去了哪里?”萧天河正要向白水集讲述自己的奇妙经历,却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人正趴在沼泽水洼之中。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百臂金刚 沼泽中伏面向下的人居然就是雨田宗宗主连圣谦,一个《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七,并且修习了邪功的高手。 水洼里虽然有些血迹,但并不多。白水集与萧天河对视了一眼。尚不能确定连圣谦究竟死了没有,于是两人警惕地慢慢靠近。 白水集用脚轻触,连圣谦依然一动也不动。大胆将他翻过来一探鼻息,果然是死了。两人上下检视一番,最终在左胸心脏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仅有小指粗细,却贯穿了连圣谦的身躯。这正是导致他死亡的伤口,如此细小,难怪离得远时发现不了呢。 从伤口的大小判断,应是利箭所伤。能够贯穿身躯,说明利箭速度极快,力量也很大,应该是在很近的距离射中的。可是,附近并没有发现箭支。更奇怪的是,连圣谦刚才追出雨田宗并不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看看他的神情,惊恐万状,像是见着厉鬼似的。”萧天河道。 “他自己那模样都快变成厉鬼了!”白水集说,“这么厉害的家伙,居然被一击毙命。杀他的人真是强得离谱。” “你觉得是那些蒙面人杀的吗?” 白水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那些蒙面人没这么厉害。否则恐怕我们在地下石厅时就遭殃了。” “我也认为不是。”萧天河分析道,“尸体冲着雨田宗的方向趴倒,说明连圣谦死前正在往回逃命。后背和前胸伤口的凹凸也表明他是背后中箭。结合他脸上的惊恐表情,可见他是遇上了极其可怕的敌人,在转身逃命时被杀。” “那为何只有他一个人死在这里呢……”白水集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是啊,还有四位帝皇追着那些蒙面人呢。” “那几个不是四位帝皇。”白水集语出惊人,“尽管武器一模一样。” 萧天河非常惊讶:“什么意思?帝皇的武器还有仿制品不成?再说他们的实力可是相当强啊!” “他们前后所展示出的实力并不相同。在地下石厅之中,四位假帝皇出现后,可是将所有蒙面高手打得节节败退。可是在雨田宗时,四位假帝皇又和蒙面高手势均力敌了,竟然一对一都被纠缠住,这太奇怪了。” “仅凭这点也不能判定他们就是‘西贝货’啊。” “我在积石山上看到过那四位帝皇所化妖丹的妖族虚影,是狮、虎、豹、鳄四类,在地下石厅出现的那四个假帝皇,所化妖丹却压根对不上。”白水集十分确定。 “你能探知一个人所化妖丹的妖族种类?”萧天河也是刚知道白水集有这个本事。 白水集点点头:“我对妖灵宝珠种类的感应能力较强,不过只能感应到初次所化之丹的妖族种类。初次化丹是从纯粹的人类修真到半修真、半修妖的转变,就和妖族最初修炼出妖灵宝珠一样。初次化丹以后,再化丹的话仅是增强功力而已,只要元丹不毁,其妖族种类特性是不会改变的。所以相貌、声音、甚至是功法都可以模仿,唯独这个却是不能伪装的。” 萧天河佩服之余,不由得感叹:“那就是又冒出来四个顶尖高手。当今天下究竟有多少高手隐世?看来宝应门对《清微榜》的编著有失水准呐。” “可是,那四把帝皇的武器又是怎么回事?”白水集挠了挠头,“水心剑、半垂刀、华铤剑、太衡刀,这些东西可不是想仿制就能仿制得出来的,而且连张崇武那些高手都没认出来……” “当心!”萧天河突然一把推开了白水集,一根晶莹剔透的细长之物从两人中间疾速飞过。 “冰箭!”白水集立即催动太阴冻气,双掌拍地,一阵“嘎啦啦”凝冰声,两人周围竖起一圈冰墙。 “现在终于知道连圣谦是怎么死的了。”白水集锐利的双目通过透明的冰墙四处搜寻着,但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此人隐匿了气息。”萧天河道。 “哼,在我面前肯定是隐藏不住的!”白水集再次双掌拍地。这一回,冻气从冰墙地下向外扩散,竟将周围十几丈范围内的沼泽地面全都给冻硬实了。“在那儿!”白水集挥起青龙戟穿破冰墙,冲向了八丈开外的一处洼地。 一道黑影突然破开冰层一飞冲天,白水集蹬地而起,两人在半空交上了手。那人的装束和先前那些蒙面高手无二,看来应是其中的一人。他的武器是一把浅蓝色的长剑,剑身散发着阵阵白雾。 刚刚交手十几回合,那人就拨开了青龙戟,直取萧天河。 萧天河可不是软柿子,他抽出裂空刀抵挡,与白水集前后夹攻。虽然萧天河实力没有那人强,但有本气震荡护身,那人根本伤不了萧天河。 也许是见拿不下二人,蒙面人抽身欲逃,白水集岂会轻易放他走?当即大喝一声,仿佛半空响起个霹雳,青龙戟挥出一道冻气波,将那人的双脚给冻在了地上。蒙面人刚从冰块中拔出脚来,却不防萧天河迎面释放本气激荡将他震退两步,白水集拍马杀到,青龙戟戟从他后背戳出前胸。蒙面人哼都没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热血蔓延,融化了附近的冰。 这等高手就这么死了?白水集有些不放心,保险起见,他又补了一戟,果然是死了。 “实力怎么又变弱了?”白水集纳闷道。的确,如此轻易就死了,感觉此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境七品的水平,与之前所有蒙面高手所展现的实力都大相径庭。 “也许不是之前那伙蒙面人?”萧天河猜测。 “不对,我记得他这把剑。我在地下石厅时曾经与此人交过手,此人的功力属性为水,也擅使用冻气,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 “先看看此人究竟是谁。”萧天河翻过那人的尸体,解开了面罩。 面罩下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哟嗬,还挺英俊。”白水集道。 萧天河留意到,此人下颌处有几道奇怪的黑色纹路,于是扯掉了他的斗篷,露出了脖子。果然,那黑色纹路从喉咙往下越来越密集。萧天河又撕开那人的衣服,从内襟掉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仔细一看,原来是枚黑玉坠。 “咦?黑色纹路好像在蔓延啊!”白水集惊呼。 萧天河扒开内衫,黑色纹路的起始之处就在左胸心脏的位置。道道黑纹明显正在向外扩散,而且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中毒了吗?”白水集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尸体远一点……”萧天河拉着白水集退了好几丈,远远地观察着。 黑色纹路渐渐覆满了尸体的全身,皮肉之色慢慢被黑色侵蚀,直至整具尸体都变黑了。骤然,尸体就像是雪堆上浇了一壶热水,化了。一缕黑烟腾空,逐渐化为虚无。 “肯定是中毒了,能化尸体的毒!”白水集一把抓起萧天河的手,仔细检查了指尖,并无沾毒的迹象。 “那毒是谁下的呢?即便是他事先含在口中,刚才一击毙命,他也没机会吞下呀……等以后见着清雨姐时,一定要好好问问。”萧天河道。 白水集有些心神不宁:“我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赶紧离开这里吧。” 两人御器升空,疾速飞行。 萧天河这时才发觉不对劲:“哎,你的功力怎么恢复得那么快?” 白水集也是一愣,刚才打斗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也许是天尊元神……” 看萧天河投来不解的目光,白水集将长生宫内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他原以为萧天河听了之后会又惊又喜,没想到他却一拍大腿,大呼一声:“糟糕!” “怎么了?”白水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和四位帝皇斗了一场,等于是撕破了脸,可遥弟还在丹幽皇宫呢!你不是说先头那四位帝皇是有人冒充么,那真的四位帝皇被‘天机’老者带出长生宫之后,肯定是各回各家去了。我不能回从乌城了,得立即赶去羡水城!”萧天河急转方向,往西北而去。 白水集疑惑道:“房瀚兴跟我有仇,为何会为难你弟弟?再说也谈不上有多大仇,我只不过是妨碍了他们一下而已。” “在积石山石窟中他们对你动手是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想灭口。如今你又抢到了他们几个都想争夺的天尊元神,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萧天河心急火燎,“别说有仇了,即便是为了夺回天尊元神,他们也得把你杀了。找你不容易,难保房瀚兴不会以遥弟要挟。” “他敢!我到时直接赏他一招‘万灵吞天’!”这是白水集自己给那招万兽虚影起的名字。 萧天河瞅了他一眼:“那个绝招不是你自创的,而是借助天尊元神施展出来的。能不能随意施展,总共能施展几次,每一次的威力是不是都那么大,这些都不能确定。况且房瀚兴知道你实力高强,到时必定纠集众多高手围攻你一人,你那绝招威力再大,有把握能将房瀚兴和他麾下三司以及整座丹幽皇宫的高手全部一网打尽吗?” 白水集刚要张口,萧天河又继续往下说:“退一步说,就算你能杀得了他们,可之后呢?杀一位帝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房瀚兴在江湖上的名誉不错,你一招把丹幽皇宫抹平,岂不犯了众怒?那可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了!” “那我也不怕。”白水集悻悻地耸了耸肩,“最多也就和‘夏侯姑姑’一样呗,背负魔头之名,找个偏僻之地隐修。到时大家都知道我的厉害,估计也没人敢找我‘伸张正义’吧。” “那丹幽洲的百姓怎么办?”萧天河又抛出来一个严重的问题,“丹幽帝皇以及麾下高手都被你杀了,丹幽洲成了一块各方势力都想咬一口的肥肉,我敢保证,到时一定是天下大乱!” “这……”白水集语塞。 “所以这次我独自去丹幽皇宫,你去血骨坛玄武总坛找‘红樱’主事。”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若房瀚兴真的扣住了何天遥,我有责任把他救出来。” “以遥弟当人质就是为了逼你出现,你去不就自投罗网了吗?连人质的事都省了!” “那倘若你也被他捉住,与天遥一并当人质逼我,岂不是更糟?” 萧天河眉头紧蹙,白水集那句“一并当人质”提醒了他,不止何天遥一人在羡水城,费徒空也在呢! “看来你不去还真不行。进城之后我们先打探情况,如果无事则最好;若是不妙,我先行动,你暗中保护。” “好!你飞得慢,我带着你!” …… 两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借白水集惊人的速度,只用了六天就赶到了羡水城。 此时的羡水城,与半年前完全不同。原本的羡水城因为是山城之故,交通不便,定居的人不多,远不如太玄洲皇都从乌城那般繁华。而如今,羡水城外环围的山上,星星点点全是营帐,至于地谷间的良田,已经不见了踪影,各式简易的棚屋和帐篷密密麻麻,漫山遍野,让人感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到一年,怎么变得如此繁华了?白水集与萧天河好奇地问了问城门口的卫兵。 “你们难道不是来求见‘千臂金刚’和‘百臂金刚’的?”卫兵疑惑道。 “千臂金刚”申屠井,《清微榜》上第十三位,赫赫有名。那“百臂金刚”又是何许人? 见两人连这都不知道,卫兵终于相信了他们确实不是来求见两位“金刚”的,回答道:“‘百臂金刚’是‘千臂金刚’的徒弟。自他在‘羡水铸造赛’中一鸣惊人之后,在整个丹幽洲境内声名鹊起,于是人赠绰号‘百臂金刚’。大家都知道两位神铸在羡水城,于是纷纷赶来求铸。” 萧天河顺便打探:“那‘百臂金刚’神铸现在何处?” “在金寿堂啊,不过你们还是别想了。听说求见他的人已经约排到明年了。”守卫道,“‘千臂神匠’大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人进城之后,白水集忍不住大笑:“哈哈,我当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费兄弟。啧啧,‘百臂金刚’,真有意思,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徒,若是收了,是不是得唤作‘十臂金刚’?” 萧天河也笑了笑,看起来费徒空暂时无恙,那天遥大概也没什么事。不过推测归推测,两人还是不敢贸然上山顶的丹幽皇宫去。正好,先去金寿堂找费徒空问问情况。 果然如同守卫所言,往金寿堂方向去的路上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到了店铺所在的城南小巷,巷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两人不得不爬上房顶接近金寿堂。 金寿堂门口人声鼎沸,金氏父子正站在一张长几后面,两人忙得焦头烂额。金凡庆大声道:“‘百臂金刚’本月只铸最后一次传讯法宝了,要求只有一个——自备足够材料!” 人群中有人喊道:“如此珍稀的材料,如何能备得足?我们花钱买还不行吗?” “这是‘百臂金刚’神铸定下的规矩,我们说了也不算啊!接下来是预定十日之后的魔道武器铸造……”金凡庆话音刚落,人们就一拥而上,险些连长几都给掀翻了。 白水集赞叹道:“好家伙,我还从来没见过生意这么好的铸店!其他那些‘红火厂’、‘金锤铺’之类的店铺恐怕都要关门大吉了吧?” “能铸出既可储物又能传讯的法宝,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费兄弟一人。何况法宝还很小,比宝应门那体积庞大的传讯石方便多了。再加上‘‘千臂神匠’高徒’的身份,想不出名都难呐。”萧天河笑道。 “如此也好,要是他一直留在丹幽皇宫内,这回还麻烦了呢。”白水集拉着萧天河从房上跃下,落在了长几上。 “你这人……”金凡庆正要发火,一看是二位熟人,立即转怒为喜,“这不是萧兄和白兄吗?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里面请!”他引着两人进了内院。 巷中的人们一看这两人不必排队预约就进店了,自然是相当不满,抱怨连连。 金老解释道:“那二位可是‘百臂金刚’的挚友,当然不必预约了!” “‘百臂金刚’以前不是一直跟随‘千臂金刚’大人在山上修习铸技,直到‘羡水铸造赛’时才出山么?哪来的什么‘挚友’?”一人质疑道。 “我看是令郎的‘挚友’吧?不能因此就开后门走捷径啊!”又一人道。 此言顿时引来众人共鸣,群情激愤,大家拼命往前挤,都想往门里冲,金老一人哪里拦得住? “萧兄和白兄可是连房皇都要礼待三分的人物,你们当中谁有这种地位,我也给他开后门!”金凡庆返回来了,一声大喝就震慑住了骚乱的人群。 带头质疑的那人难以置信地问:“金兄,我没听错吧?就刚才进去那两个家伙,得到过房皇大人的礼待?” “羡水铸造赛期间,我有幸沾了‘百臂金刚’神铸的光,去丹幽皇宫做了一回客。当时亲眼所见。”时至如今,金凡庆每每回想起在羡水山巅白水集与那位神秘挑战者的一战,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见他这么说,骚动终于平息了。 “费兄弟,老朋友看你来了!”铸房外,萧天河喊道。 “萧老弟!”费徒空急匆匆地拎着铸锤赤着膊从房中冲了出来,“你来得正好!”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思友心切 几个月之前,羡水铸造赛刚一结束,萧天河启程前往太玄洲从乌城。而白水集夫妻二人在铸造赛期间就已经离开了羡水城。何天遥自此无一日不思念兄长与好友。 费徒空虽然还在羡水城,但他可比何天遥忙碌多了。铸造赛之后,丹幽帝皇房瀚兴像对待“千臂神匠”一样礼待费徒空,并留他在丹幽皇宫的铸房内铸造一对那种既可以储物又可以传讯的法宝。 按照房瀚兴的意思,丹幽洲大司徒茅宇峰已经下令在群山深处秘密开建新的“天绝塔”。或许是因为房皇的关系,茅宇峰对何天遥十分客气,经常邀请他去“天绝塔”的工地观摩。正是在和茅宇峰的闲谈中,何天遥得知房瀚兴继萧天河离去之后不久,也离开了羡水城。而且这一次很特别,以往房瀚兴去何处都会知会三司一声,这回他却直接从羡水山顶飞离了羡水城,若不是有守卫看见,三司都不知道这件事。 为房瀚兴铸完法宝之后,费徒空觉得住在丹幽皇宫中多有不便,于是回到了“金寿堂”。此时的金寿堂因为在羡水铸造赛中得胜之故,生意十分红火。很快,费徒空的名气就传开了,人们得知他是“千臂神匠”申屠井的高徒,于是称他为“百臂神匠”。自那时起,每天来求他铸宝的人络绎不绝。 这一日傍晚,何天遥从“天绝塔”工地返回,绕去金寿堂坐了坐。刚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后院里大声吵嚷。 “金老,发生了什么事?”何天遥问道。 “有个挺麻烦的家伙,最近经常来店里求铸。我儿不想接这笔生意,他却每日都来纠缠。最近他听说了费公子的事,更是执意要见费公子。我儿拗不过他,也为了让他死心,就让他进内院去了,没想到他和费公子却吵起来了,我儿正在劝架呢。” 何天遥笑了:“铸器与铸宝同属铸道,有相通之处,对费兄弟来说应该不难吧?” “随便铸一把的确不难,我儿也能铸。之所以不接他的生意,是因为他还有特殊的要求。他拿来一支箭壶,要求铸一把配套的弓。见那箭壶铸造得相当不错,我儿断定是出自名匠之手,这种情况的铸单肯定是不会接的……” 何天遥脸色陡然一变,急忙往内院而去。刚进内院,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没长眼睛啊?”那人抛下一句,怒气冲冲地走了,临出大门,他还高喊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着,我还会再来的!” “你来再多次我也不会给你铸的!”铸房门口的费徒空回了一句,也不知那人听见没有。 金凡庆苦笑一声:“这人怎么一根筋呢……” “他那个箭壶是什么样子的?”何天遥急切地问。 “三尺来长,小腿粗细,青灰色。”费徒空比划着,嘟嘟囔囔地抱怨,“材料很普通,但能看得出来铸造者的铸技相当高超。这种东西肯定是跟弓配套的,那家伙只有箭壶却没有弓,问他原配的弓在哪儿他不说,问他箭壶从哪儿得来的他也不回答,可见多半来路不正,不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就是盗墓盗来的,所以我不愿意给他铸……” 何天遥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冲出金寿堂去了。 “他怎么了?”费徒空和金凡庆面面相觑。 出了小巷,何天遥左右张望,在往来的人群中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没有弓却有箭壶,还是青灰色的箭壶,这太可疑了。幸好,那人并未走远,何天遥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本以为他会往客栈的方向去,没想到他却一路往北出了羡水城。城北群山连绵,有许多矿场,有不少挖矿的人在路上来往,正好方便何天遥跟踪,只是他猜不透此人为何要往深山里去。 走了不到二里地,那人忽而拐上了一条通往山谷密林的泥泞小路。何天遥追至林中,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莫非是被他发现了?”何天遥仔细回想这一路,那个人始终不紧不慢,也从来没有回过头,看来是自己跟丢了。好不容易发现了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何天遥心中十分不甘。他继续往林中深入,想发现脚印之类的蛛丝马迹。 不料才刚走几步,后脖颈就传来一股冰凉:“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你是何人?”何天遥心中窃喜,还好没有跟丢。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何跟踪我至此?” 何天遥诓道:“之前在金寿堂听闻兄台有一个箭壶,想要铸一把弓。我倒是有一把弓,是以前买的,正巧缺个箭壶。不知兄台是否愿意忍痛割爱,把箭壶卖给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那人收起了武器,“那你为何不早说?却要跟踪我?” 何天遥转过身来,反问:“兄台可知金寿堂那二位铸匠为何不愿意为你铸弓?”说话的同时,他细细打量着对方。此人个头较高,体型偏瘦,尖嘴猴腮,颧骨凸出,脸颊凹陷,两只眼睛倒是不小,目光冷冰冰的,留着两撇八字胡。 “他们怀疑我这箭壶来路不正。”原来这人已经知道了原因。 “正是。有弓无壶不稀奇,不成套罢了;有壶无弓就奇怪了,说明本来是成套的,却不见了最重要的弓,兄台又不肯言明箭壶的来历,难免遭人怀疑。我倒是不在乎箭壶的来路,只是大街上过于招摇,所以才一路跟随至此。” 那人问:“箭壶这种东西,随意买一个不难。你何至于非得要买我这一个?” 何天遥原话奉还:“弓也可以在市场上随意买一把,你又何至于非得要铸一个配套的?” 那人笑了笑:“我那箭壶是出自‘千臂神匠’高徒之手,自然得配一把像样的弓。听闻‘千臂神匠’之徒在羡水城金寿堂,于是我就找上门去求铸。” 何天遥轻轻皱了下眉头。颜子召的箭壶是“铁谷神铸”段干明所铸,难道搞错了?“兄台,可否借箭壶一观?” “有何不可?”那人倒挺大方,从储物法宝把箭壶拿了出来。 何天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箭壶分明就是颜子召的!“与我那把弓倒是相配。不知兄台愿不愿意卖给我?” “既然金寿堂那位‘百臂神匠’不愿意给我铸弓,那此物也只是个无用之物。只要价钱合适,有何不可?”那人笑道。 “价钱的事尽管放心。”何天遥装作不经意地问,“兄台说此箭壶出自‘千臂神匠’高徒之手,想必不是那位‘百臂神匠’,但据我所知,‘千臂神匠’只有‘百臂神匠’一位徒弟。不知兄台是从何人那里买来此物?” “你就是何天遥吧?”那人竟一语道出何天遥的名字。 何天遥心中大惊,表明故作镇定:“何天遥?兄台认错人了,在下姓‘萧’。” 那人冷笑:“不要再装了。如此在意我这箭壶,又拐弯抹角打探箭壶的来历,你就是何天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颜子召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何天遥如同五雷轰顶,懵神了。 “你现在承认你是何天遥了吧?” “我是何天遥!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真相,就不要反抗!”那人拿出一条黑布,蒙上了何天遥的双眼,然后带着他御器升空,不知飞往何方。 何天遥心中既激动,又疑惑。颜子召的死讯可是霏晴派的师兄云幻生亲口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不过,颜子召之死从头到尾也只有云幻生的那几句话。“莫非是云师兄……不,不会的!”想起云幻生那丢失的一条胳膊,何天遥马上否定了对云幻生的怀疑。既然不是云幻生故意说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也不知道真相。“唔,肯定是如此,正好也可以解释那个恶人为何要带走颜子召的‘尸体’,因为颜子召没有真死,而是假死!” 一路上,何天遥一直在胡思乱想颜子召假死之事种种可能的原因,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到了。” 何天遥估摸了一下飞行的时间,大约是三个时辰。根据之前拂面的风力判断,飞行的速度很快,据此可以判断,这里距离羡水城不近。 落地之后,那人解开了蒙眼的黑布。天早已经黑了,何天遥还未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推进了一座小木屋之中。 门被掩上了,木屋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有一个身穿白衣之人正背对着何天遥坐在桌前。 何天遥使劲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发颤:“颜子召?” “呵,你猜错了。”那人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何天遥瞠目结舌:“武青丘!”没想到千里迢迢来见的人居然是那个被废去功法并逐出霏晴派的讨厌鬼! “哈哈,是我!何师弟,好久不见了。”武青丘回过身来,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 何天遥第一个反应是:莫非颜子召假死之事武青丘也参与了?这怎么可能呢?武青丘多年功法被废,任脉还被吴掌门以透骨钉打伤,三十年内都无法修炼,理应恨颜子召入骨才对啊。 直到这时,何天遥才猛然省过神来,上当了!他上前一把揪住武青丘的衣领,怒吼道:“‘颜子召没有死’的消息是假的对不对?是你让那个人这么说以便骗我来这里!” 武青丘推开何天遥:“当然!颜子召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居然混进了丹幽皇宫!若不是想出这条妙计诱你,你如何会来这里?你明白得太迟了!” 何天遥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恨不得在武青丘身上戳几百个窟窿。他若不是怀念故友,怎么会被如此拙劣的谎言欺骗?他“噌”的一声抽出剑来:“今日我定要结果了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武青丘被废去功法,此时与从未修练过的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此时却毫无惧色,依然保持着令人讨厌的笑容。 何天遥见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屋外那个带他飞来此处的人必定就是武青丘的倚仗。 武青丘激道:“怎么,不敢出手了?” 何天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浑身汗毛直竖:“是你让门外那个人故意去金寿堂闹事诱我,所以那个箭壶也是你给他的。颜子召的箭壶为何会在你的手里?难道当初杀害他的人,是你找来的?” “没错。今日把你骗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武青丘背着手在屋里踱起圈来,得意洋洋地讲述着自己已经成功的计划,“当初你从天绝塔出来之后就失去了踪迹,直到几个月前我才重新查到了你的下落。可是,你居然住进了丹幽皇宫,身边又有高手相护,想要杀你根本不可能。幸而天助我也,那位高手不久之前离开了,丹幽帝皇也恰好有事不在羡水城,这等良机千载难逢!我知道你和那位‘百臂神匠’有关系,料定你必然会去金寿堂,于是设下妙计。果然,你一听颜子召没死就乖乖被带来了,哈哈,真是个天真的家伙!”顿了一顿,武青丘又道:“其实你本来不必死的,颜子召的死血骨坛根本查不出任何线索,可惜事不凑巧,颜子召的弓被你意外地得到了,为了切断线索,只能送你归西了!” “你这人心肠歹毒,当初掌门师姐就应该结果了你的性命,那颜子召也就不会枉死了!”何天遥心痛不已。 “掌门师姐?”武青丘眨了眨眼睛,立即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啊,怪不得当初吴瑾兰那个臭婆娘会偏向颜子召,原来她竟是那个挑粪老头的徒弟!” “没错!”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位女子走进房中,身后跟着把何天遥带来此处的男子,“那个挑粪老头就是‘秋风剑圣’,《清微榜》排名第十一的高手!” “沈师姐!”何天遥又吃了一惊,颜子召还曾经跟他说沈秋雁已经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了呢,现在看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秋雁,你知道这件事怎么不告诉我?”武青丘略显不满。 “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分别吗?”沈秋雁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武青丘当然忍不了,竖起眉毛:“秋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料沈秋雁撩起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没用的废物,还敢质问我!” 武青丘疼痛难忍,可没有功力的他根本奈何不得沈秋雁,只能指着她的脸说:“你、你,你……” “聒噪!”沈秋雁又赏了他一记耳光,他这才垂头丧气地闭了嘴。 何天遥悲愤地怒骂:“沈秋雁,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居然与武青丘这等败类做一丘之貉,枉颜子召对你朦胧生情!” “颜子召的情?谁稀罕!”沈秋雁猖狂大笑,“你再看看我和武青丘,像是一伙儿的吗?”说完,她指着武青丘对身后那名男子下令:“给我杀了这个废物!” 武青丘瞠目结舌,他还以为沈秋雁嫌弃他是个废人,于是不甘地吼道:“秋雁!你我从前的情分你难道全都忘了吗?我现在有伤,但将来还是能重新修炼的啊!再说要不是我,你岂能杀掉颜子召?又如何能捉住何天遥?” “废物就是废物!难怪当初你会输给颜子召。你以为我的目的仅仅是杀掉颜子召那么简单吗?听好了,故意留下颜子召的武器是我的意思,弓被何天遥得到也是我的安排,没有这两次铺垫,你根本不会对何天遥起杀心,也就没有今日用箭筒诱骗之事了!” 武青丘呆若木鸡。 何天遥在脑中理了半天头绪,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当初他动身前往从乌城时,沈秋雁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于是定计让“海底龙”登上玛瑙河的那班客船,并借拍卖之机让何天遥获得颜子召的弓,从而将他诱到“山中猿”那里。 可是,“山中猿”却不知情,被收买的只有“海底龙”而已,计策精妙之处正在于此。事情发展到这里,颜子召被杀的线索断了,但武青丘却得知何天遥已得到了颜子召的弓。既然有线索留下,为了自保,武青丘对何天遥必起杀心。可以说,今日他设计诱骗何天遥之事全在沈秋雁的意料之中。 “回想那时,我们还曾经看不起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海底龙’,原来那全是他装出来的,好个有心计也有演技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一切都是这个女子在暗中运筹帷幄……”事到如今,连何天遥都不得不感叹,沈秋雁的城府实在是深得可怕! 这时,那名男子对沈秋雁道:“依我之见,大可不必杀武青丘。” 武青丘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没错!邰兄,你我这些年交情不薄,你不要杀我,帮我求求情!” 那“邰兄”却当胸重重一脚,将武青丘彻底给踹傻了:“你不提‘交情’还则罢了,一提我就来气!若不是看中你霏晴派马长老爱徒的身份,我如何愿意委屈雁儿和你这厮缠绵那些年?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被逐出宗门,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真是个废物!雁儿,这人功力已失,不是正好符合罗大人的要求么?不如交给他试验一番!” 从称呼就能看出此人和沈秋雁的关系,武青丘此时的感觉真可谓是一盆冰水迎面泼下,从头凉到脚。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咎由自取 武青丘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落得现在功力尽失的下场,真是既可悲,又可怜,又可笑。 何天遥已被诱来,武青丘已经没用了,即便以后有人查,最终也只能查到武青丘这里。到时沈秋雁把所有罪过往武青丘身上一推就完事了。霏晴派的人都以为沈秋雁已经痛改前非,武青丘又死无对证,再加上物证——箭壶,沈秋雁反而能成为消灭恶人的英雄。 看似是武青丘在暗中做鬼,其实一切都在“邰兄”和沈秋雁的计划之中。何天遥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毫无疑问,颜子召正是死在这位“邰兄”的手里。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安排沈秋雁与武青丘交好,似乎是想从霏晴派中获得某种利益。“他究竟打算做什么?杀害颜子召又是为了什么?莫非害得颜子召一家近乎灭门的仇敌就是此人?”何天遥心想,“不对,颜子召和我在拜入霏晴派之前,沈秋雁就已经和武青丘‘好’上了,再说那一日颜子召和武青丘起冲突是个意外,之后掌门的处理方式以及最终的结局此人也绝不可能事先预料到,可见他在霏晴派中的目标并不是颜子召。不过,依然不能排除他是颜子召仇家的可能,他也许知道二师姐就是颜子召家的另外一位幸存之人……”线索缺失,事情复杂,头绪纷乱理不清楚。 若这个“邰兄”的目标真是霏晴派副掌门姜怜语的话,那他的情报未免也太灵通了,要知道,姜怜语可是血骨坛的“蓝玉”主事,她隐藏身份的能力可以说是世上最顶尖的。另外一方面,此人杀害了颜子召,血骨坛查了这么多年,居然什么都没有查到,他隐藏线索的本事也可谓是天下一绝。 想到这里,何天遥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他惊愕地指着“邰兄”:“难道你就是血骨坛的人?” “邰兄”与沈秋雁对视一眼,拍手称赞道:“果然聪明!” 真相大白,凶手就是血骨坛内部的人,怪不得一直查不到线索。而且何天遥估计此人在血骨坛的地位还不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洞悉一切关于追查凶手的动向并从中作梗。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何天遥气愤地问道。 “等见到罗大人,你自然会知道。”“邰兄”狞笑。 这个“罗大人”他刚才提到过,说是要把武青丘交给此人。 沈秋雁拿出两颗丹丸,将其中一颗递到武青丘眼前,威胁道:“吃下去!” 武青丘筛糠似地发抖:“这、这是什么毒药?” “让你吃你就吃!”沈秋雁又是一脚踢在武青丘的胸口。他之前刚被“邰兄”踢断了胸肋,疼得张大了嘴巴喘不上气来,沈秋雁正好将丹丸塞入他口中。 接着,沈秋雁又笑眯眯地把手伸到何天遥面前:“何师弟,你也请吧!” 何天遥十分配合,二话不说接过丹丸就吞入腹中。 沈秋雁略显惊讶:“你就不怕是毒药?” “已经落入你们手中,要杀我就是一剑的事,根本无需用毒。” 见何天遥镇定自若,沈秋雁有些恼怒:“我告诉你,那就是毒药,只不过是慢性的!” 何天遥轻蔑地笑了:“别骗我了。慢性毒药的作用是控制住一个人,可我现在根本是插翅也难飞,要控制我同样不需要用毒。你们要把我们两个带去见那位‘罗大人’,想必是路途遥远,不想让我们一路清醒,所以我猜这是致昏的丹丸。” 沈秋雁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抡脚将何天遥扫倒:“太聪明了就是讨人厌!” “再聪明也比不过你。”何天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 “邰兄”和沈秋雁退出了小屋,反正武青丘与何天遥都吞下了丹药,不可能逃脱,只待药效发作即可。 一股倦意袭来,何天遥靠在了墙上。 “何师弟……对不起。”武青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歉。 何天遥没有回应。为什么非要到这等地步才知道悔改呢?虽然颜子召不是被他所杀,但他确实有杀颜子召之意,光凭这一点,何天遥就不可能原谅他。 武青丘又自言自语地轻叹:“我害了颜师弟的性命,如今该为他偿命了。我贱命一条,罪有应得,只是连累了你……”药效发作了,武青丘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何天遥心道。他也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天遥忽然被冷水浸醒,一股咸涩涌入口鼻之中,呛得连连咳嗽起来。睁眼一看,面前是一座水潭,有人正掐着他的后脖颈。未等抬头,他再一次被按入水中。接连三次,那人才松了手。 何天遥喘着粗气,脑袋依然感觉昏昏沉沉,五脏六腑似是有烈火灼烧,一阵阵疼痛,全身软绵绵的,仿佛大病了一场。他用尽全力翻过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山洞之中。洞里十分潮湿,顶部的石钟乳不断地往下滴着水。 “这昏睡丹药的效果还不错。”耳边传来沈秋雁的声音。 “我这‘封神丸’的功效可不只是致人昏睡而已,”“邰兄”得意道,“连丹田都被封住了,以他如今的实力,清醒之后没有个十天半月根本化解不开。 旁边武青丘也被浸醒了,刚醒就开始向沈秋雁连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窝囊至极。何天遥暗叹:“真是无谓之举。” “闭嘴!”果然,沈秋雁被求得烦了,扇了武青丘两耳光。 远处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原来是邰老弟和秋雁妹妹,好久不见了,秋雁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一个十分浮夸的声音传入耳朵。 沈秋雁故作媚态:“佘大哥真会夸人。” “二位这回是专程送这两人过来吗? “佘兄,我们想见一见罗大人,劳烦通报一声。”听得出来,姓“邰”的和沈秋雁两人对这位“佘兄”非常恭敬。 “佘兄”道:“什么样的货色值得你们亲自送来?还要见罗大人?” 何天遥被沈秋雁攥着后颈拉了起来,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两眼眯成一条线的胖汉映入眼帘。 胖汉打量了一下何天遥,又抓起他的手腕探了探,略显不屑:“也没多厉害嘛,不过天境五品而已。你们也知道,罗大人可是很忙的。” 沈秋雁道:“佘大哥,此人非同小可,罗大人对他非常感兴趣。所以我们必须要见一见罗大人。” “哦,莫非他就是当初罗大人点名要抓的那个人?” “正是!” 何天遥非常奇怪,听这意思那个“罗大人”似乎认得自己,可是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他在清微界结识的人之中压根就没有姓“罗”的。 胖汉显得十分犹豫:“可是现在罗大人正在闭关,而且嘱咐过不许打扰,连我想见他都不容易呢……” 何天遥留意到,胖汉说话期间那双小眼一直贼溜溜地往沈秋雁身上瞟,其心昭然若揭,遂不禁暗暗冷笑。 “佘大哥,我正好有些时间,不如去别处好好商量商量?”出乎意料的是,沈秋雁语气轻佻,眉飞色舞,极尽媚态,毫无廉耻。 何天遥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姓“邰”的,他面色平静,古井无波。 胖汉自然是大喜:“好,好,且随我来,我们好好商量个完全之策。”他拉起沈秋雁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山洞深处走远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邰兄这等胸襟气度着实世间少有,佩服,佩服。”何天遥出言讥讽,“沈师姐人尽可夫,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二位可真是般配。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不论是相貌还是气质,武师兄难道不是远超刚才那个恶心下流的家伙?邰兄既然能忍得了他,之前为何却对武师兄耿耿于怀?” 武青丘也委屈地叫道:“就是!我与秋雁……不,是沈师妹,我与她这些年以来只有情谊相近,根本没行过男女之事,况且我一直对她照顾有加,邰兄,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如此对我啊!” “邰兄”平淡地说:“行事之前得看最终价值。回报大于付出,那此事就值得去做。我原以为你是个有价值的人,没想到你却那么快就让我失望。” 何天遥有些明白此人的想法了:“莫非在‘邰兄’心中,沈师姐也只是个‘有价值的人’?” “邰兄”嘴角轻轻上扬:“没错!平时陪伴我是她的‘价值’,关键时刻她向他人献身则是另外一种‘价值’。等哪一天我觉得她也‘一文不值’的时候,呵……”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一清二楚。 “简直不可理喻。”何天遥心中对“邰兄”做出了评价。 武青丘叹了口气,靠着洞壁不做声了。“邰兄”则放心地开始打坐,有“封神丸”之效,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何天遥会逃跑。 趁着这段时间,何天遥好好观察了周围一番。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山洞的一端,但身后的洞壁上并没有看到洞口。显然,入口在水潭之中。前方的通道并不长,只有十丈左右,透过通道出口,可以看到更深处山洞的地势十分复杂,有小路往上,也有石阶往下。远处半空中还能看见数座吊桥。是何方势力踞于这座隐秘的山洞?山洞又在哪一洲? 虽然“邰兄”是血骨坛的人,但这里肯定不是血骨坛。何天遥总感觉潮湿的空气中有一股淡薄的血腥气味。另外,时而会隐隐约约听到诡异的呼喊声,由于十分轻微,听不真切,似乎是哀嚎声。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那令人作呕的胖汉与沈秋雁终于回来了。沈秋雁面色潮红,轻理云鬓。胖汉则笑意盈盈地迈着四方步,看样子十分满足。 “邰兄”起身相迎,拱手道:“佘兄,事不宜迟,劳烦通报。” “哦,刚才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果真被我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胖汉脸上的微笑都让人觉得发腻,“罗大人闭关期间,肯定是不能打扰的。不如这样,你们将这两人留下,我把他们暂且关押起来,等罗大人出关之后,再交与他不就行了?” “邰兄”和沈秋雁都以为献上美色之后,就能顺利地见到那位“罗大人”了,没想到胖汉却拿了好处不办事。此事的关键不在于早晚,而是“罗大人”出关之后,胖汉交人之时若是不说是谁拿住了二人,怎么办?以胖汉的秉性,这份功劳多半要被他贪下,那“邰兄”和沈秋雁岂不是白忙活?沈秋雁更是委身吃了大亏。 “佘大哥,这可不行!你今日一定要帮我们禀报罗大人!”沈秋雁有些气急。 胖汉却翻脸不认人,把那双小眼一瞪:“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沈秋雁急而转怒:“姓佘的!你怎么如此不要脸,我都……我都陪过你了,你难道在戏耍我二人不成? 胖汉直接一巴掌抽过去:“放肆!” 沈秋雁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头印,并“呼呼”地肿了起来,嘴角淌出血迹。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扇懵了,眼前直冒金星,半天没回过神来。正要发作时,却被“邰兄”给拦住了。 “邰兄”脸色铁青,额上青筋一鼓一鼓的,但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不能得罪眼前这个讨厌的胖汉,他只能训斥沈秋雁:“不得对佘兄无礼!”然后他又对胖汉拱手道歉。 委屈至极的沈秋雁捂着脸退到一边,“嘤嘤”地啜泣起来。 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何天遥总算是见识到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可怜沈秋雁,这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既然罗大人在闭关,那我们就在这里候着,等他出关吧。” “邰兄”见无论怎么恳求,胖汉就是不肯松口,只得退让一步。多等些时日也比功劳被抢走要强。 胖汉眼珠子一转:“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可没空在这里跟你们浪费时间!”说完,他拍了两下手,“来人啊!”很快,通道里走来了几名蒙着斗篷的守卫。 胖汉指着何天遥下令:“把这两个人给我押走!把此人关到最底层的牢里去!” 两名守卫分别将武青丘与何天遥的手腕缚紧,蒙上了眼布,押着两人离开了。 然后胖汉对“邰兄”皮笑肉不笑地说:“邰老弟,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剩下的两名守卫拔刀抽剑上前一步。 “邰兄”攥了攥拳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秋雁,我们走!”然后,他带着哭哭啼啼的沈秋雁潜入了水潭。 “呵呵!”胖汉摸着肥囊囊的下巴轻蔑地笑了起来。 …… 何天遥虽然看不见,但从下台阶的脚步声判断,这座山洞极大。这里的腥气更浓了,哀嚎声也更加清晰。阶梯似是直接在洞壁上开凿出来的,一圈圈盘旋向下,十分湿滑。走了许久,哀嚎声越来越响,有凄厉的惨叫,有痛苦的呻吟,甚至还有人大声呼喊:“杀了我吧,求求你,让我死吧!”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继续往下走,哀嚎声渐渐远去。不知为何,押送何天遥的人忽然放慢了速度。山洞深处的腥臭气味格外浓郁,在近乎要将人熏晕之时,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哐当”,厚重的铁门声响起,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正当何天遥以为自己将被推入牢中时,耳边却传来押送之人的声音:“两个时辰之后,我会引发一场骚乱引走附近的守卫,牢房门后角落有一套衣服,你到时穿上趁机逃出去!”然后,手腕的缚绳被剪断了,掌中被塞入一个冰凉之物。何天遥摸了摸,竟是一把钥匙。 接着,铁门被关上了,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何天遥都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押送他的这名守卫身材瘦小,没想到是位女子,还是个熟人——二师姐姜怜语! “姜师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何天遥心道,“自颜子召出事之后,为了追查真凶,她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确实很少再听到她的消息,她也好久都没有回霏晴派了,我还以为她一直在朱雀总坛……”想到这里,何天遥推测,姜怜语应该是已经查到杀害颜子召的真凶了。她之所以没有立即报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查清“邰兄”背后的这股势力。 何天遥拉下眼布偷瞄,这间牢室就是一个小山洞,铁门上也没有窗口,于是他放心地将眼布解了下来。 走到铁门后仔细一看,角落里的地面有一道裂缝,把岩石拿起来,底下是个小坑,放着一套和守卫一样的黑色衣服及斗篷。“这应该是姜师姐给她自己预备的。”何天遥有些担心,姜怜语所谓的“引发一场骚乱”是什么意思,自己会不会耽误了她的调查计划。 门外时而有人经过,应该是巡视的守卫。看样子,这里的守卫还不少。 时间在何天遥忐忑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在经过铁门时突然停住了。 何天遥疑惑地向铁门下面的缝隙看去,从影子判断,外面那人就站在铁门前面。 “糟了!难道是押我去见那位‘罗大人’?”何天遥根本不信胖汉所说的“罗大人在闭关”那些鬼话,他连忙蒙上眼布,佯装双手被缚,“姜师姐说两个时辰之后引发骚乱,这还不到半个时辰,我就要被带走了,怎么办?” “咔嚓”一声轻响,门锁开了。又是一个女声响起:“何天遥!快随我来!”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网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网!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绿雾泛波 来者并不是守卫。何天遥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拉下遮眼的布条一看,却是一个同样蒙着斗篷的人,但她绝不是姜怜语。也就是说,这应该是另一个混进来的好人。 何天遥正要开口询问,那人却抬手“嘘”了一声,闪身进了牢室,掩上了房门。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守卫的脚步声。 待脚步声走远,那人摘下了斗篷,眉清目秀,肤色白皙。 “‘绿波’主事!”何天遥欣喜道。没想到,血骨坛竟然有两位主事混进了这里。 “你不在羡水皇宫里好好待着,出来瞎跑什么?”“绿波”主事燕英虹小声嗔道。 何天遥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燕英虹点点头:“我一直怀疑是霏晴派里出了内鬼。如此说来,‘蓝玉’应该早就查明了杀害她弟弟的真凶,为了顺藤摸瓜才迟迟没有动手。” 听此话意,燕英虹与姜怜语并不是一起行动的。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占据此处的又是些什么人?”何天遥问。 “这里是碧颢洲西部的海底岩洞。藏身此处的人具体来历与身份我也不清楚,不过能够肯定的是,他们正是‘蓝玉’家族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蓝玉’孤身潜入,并不让我和‘红樱’相助,就是担心敌方的实力太强。可是,血骨坛的主事就剩下我们姐妹三人了,我和‘红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蓝玉’只身犯险,所以我也悄悄混进来,以便在紧要关头接应。血骨坛的事务则全部交与‘红樱’处理。” 怪不得这里潮乎乎的,入口潭水又咸又涩,原来此洞位于海底。 “天底下居然还有连血骨坛都查不清身份的人?”何天遥诧异道。当初查杀害颜子召的凶手时,由于凶手只有一人,所以不好查,而且现在看来也许早就查清了只是姜怜语没有采取行动而已。可这座岩洞中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有线索呢? 燕英虹解释道:“底下这些喽啰来自天南地北,即便查明身份也没有多大用处。关键是这股势力的主导者。他们实力高强,相貌奇特,举止怪异,而且十分神秘,根本查不到他们的来历,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群人似的。 何天遥好奇地问:“相貌怎么个奇特法?” “他们有男有女,每个人的个子都非常高,还很瘦,最矮的个头也接近一丈。他们平日一直蒙头遮面,手上也戴着一直覆盖到胳膊的手套。有一次,我曾经意外地瞟到一人脱下手套,露出的皮肤却是暗暗的蓝色。” “艾娜娜……”何天遥脱口而出。 “艾娜娜是谁?”“绿波”主事自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我在下界遇到的一个神秘人物。她的外貌就如同你刚才所描述的那样。她只说她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想回去却很难。最终,在一场残酷的大战中,她英勇地牺牲了。” “下界也有这种人么?”燕英虹在牢室中踱了起来,思索片刻,她问,“照你所言,那个‘艾娜娜’应该是个好人咯?” “是的。虽然她的举止也很怪异,但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她还有一个来自同一地方的同族之人,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最终大战时,两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全都死了。” “那一族人只有他们两个吗?” “起先似乎不是。据艾娜娜所说,那个恶人曾经杀害过另外一位同族,而那个被害的同族恰好是艾娜娜的情人,所以他们二人势不两立。” “他们死后如何了?你们仔细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吗?” 何天遥摇了摇头:“死后自然是葬了。” “可惜……”燕英虹叹道,“这些人明显不是人类,也不太像是妖族。毕竟妖族修炼成人形之后,和人类在外观上并没有区别,连内脏器官都一模一样,所以也能饮食喝酒,也能生儿育女。可是这些人却大不相同,不仅外貌丑陋,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妖力。若是能得一具这些人的尸体仔细研究一番,或许能查出些眉目来……” 何天遥提议:“何不抓一个喽啰逼问?” 燕英虹却摇摇头:“没用的。我已经试过了,压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险些暴露了自己。在这个封闭又潮湿的环境中,处理尸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的监管极其严格,守卫众多,而且个个实力不俗。我暗暗观察了许久,才摸清楚守卫巡逻的规律。可是不知为何,刚才规律又发生了变化。” “对了,姜师姐之前跟我说,一个时辰之后她会制造一场骚乱,让我趁乱逃跑。” “那太危险了!你穿上斗篷也许好走,可她却是插翅难飞了,据我所知,这里的异族高手少说也有十几个!” “那怎么办?”何天遥十分焦急。 燕英虹急促地走了几个来回,最终下定决心:“决不能让血骨坛再损失一位主事了!”她拿出一颗小小的圆珠,捻碎成粉末,然后对何天遥说,“你赶紧套上斗篷,等下次巡逻守卫过去,我就送你出去!” “那你和姜师姐怎么办?”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看见刚才我捏碎的那个珠子了吗?那就是保命之法。倒是你,得赶紧离开,以往被抓来的人,关不了多久就会被押走的。” “押去哪里?” “洞穴中层当中的禁地,那里连守卫都不能靠近,只有那些异族人可以出入。被押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出来过,十有**是死了。我相信,禁地之中一定有诸多秘密,这次行令或许是个契机。”说着,门外再次传来了守卫的脚步声。 何天遥遵照燕英虹的手势,赶紧套上了斗篷。待脚步声消失之后,两人轻轻打开了囚室的门。 何天遥这时才得以观察溶洞的全貌,果然无比宏伟。这里是洞底,距离洞顶少说也有五、六十丈高。溶洞大致呈圆筒形,径长也足有三、四十丈。洞底中央是一个大水池,不知为何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原来弥漫在洞中的那股腥臭气味就是从这座水池中发出来的,天知道池中发绿的“水”究竟是何物。 这是座海底溶洞,按理来说是被水侵蚀而成,可岩洞侧壁十分平整光滑,应该是经过了仔细的打磨修整。壁上每隔几丈就挂着一根火把,下面整齐的盘旋阶梯竟是由一块块方方正正的青石嵌入洞壁而成,十分美观。 在溶洞上方大约三分之二高度的地方,似乎“飘”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定睛细看,原来那是一座从洞顶垂下的巨型“石钟乳”,但却不是石钟乳常见的倒锥形。那巨型“石钟乳”上下一般粗细,呈圆柱形,同样修磨整齐,更像是一座悬塔。表面开有许多方形小洞,从中往外透射出明亮的光芒,看来那些都是窗户,也说明巨型悬塔内被分隔出不少房间。 从两侧洞壁各有一座石桥连接至悬塔,其中一座石桥的另一端正对着洞壁上的一座小门。何天遥根据回忆判断,那里应该就是连接出口的通道。 燕英虹将牢室的房门关上,低声叮嘱道:“稍稍低头跟在我身后,模仿我的动作并保持一致,间隔五尺,路上不要说话。” 燕英虹的走路方式有些奇怪,挥臂与迈腿看上去颇为僵硬,步频不高,落脚偏重。何天遥记得,当初押送他下来时,姜怜语与另外一名守卫的行走速度亦是如此,速度不快,脚步声较响。他赶紧跟上燕英虹,保持着间距往青石阶梯走去。 走了没多久,迎面过来一队守卫,总共四个人,动作与何天遥这两人如出一辙,前后间隔也是五尺左右。双方擦身而过时,何天遥只觉得心头一阵狂跳。幸好,那队守卫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停步,对两人甚至都没有侧首看一眼。 踏上阶梯一圈圈向上旋绕过程中,何天遥窥得其他层阶的情况。看样子靠近洞底的几层都是牢室,算下来至少也有好几百间,每一层都有数队守卫巡逻。在这种封闭且森严的地方引发骚乱,如何能逃脱?他心中不禁为姜怜语捏一把汗。 到达石桥附近,何天遥悄悄扭头看了一眼。禁地居然还有大门,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而且墙上那些窗口很小,而且几乎没有冲着石桥的,所以看不见任何一个屋中的情形。 两人刚要进入通道,通道中恰巧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令人厌恶的胖汉,身后面跟着几个守卫。 两人赶紧立在道旁等待。 胖汉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手里攥着一根鞭子,似乎要下阶梯,不料他经过何天遥身旁时,冷不丁抓住了他的肩膀:“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何天遥顿时心中一沉,被发现了!他没有武器,立即施展始气震荡,弹开了胖汉。 前面燕英虹刚从斗篷里抽出剑来,同样被始气震荡弹开,撞在围上来的守卫身上,双方立即战成一团。 那胖汉完全没料到这一招,被震得后退仰倒,滚下台阶,最后更是从台阶上掉了下去。 幸而他及时甩出长鞭卷住了火把支架,又跃回了台阶上。他恼羞成怒,顺势甩开长鞭向何天遥抽来。台阶空间太小,狭窄的通道口又被守卫给挡住了,何天遥只能踏上了石桥。 胖汉狞笑着挥动长鞭一步步逼了过来,就像是故意的,每一鞭都抽在何天遥身前,鞭梢刚刚好逼退他。那长鞭足有三丈来长,使得何天遥无法近身,也不能再使用始气震荡那一招了。他越退越深,胖汉却在青石桥头站住了。 何天遥向下瞥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石桥太高了,而且仅有两尺来宽,洞底那座发绿的水池就像是一张怪兽的巨口,等待着他坠入其中。 胖汉收起了鞭子,折了几道,在掌中轻轻拍着,戏谑地看着何天遥。另外一边,即便燕英虹实力高强,竟也脱不开身,那几名守卫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名守卫被燕英虹踹开,跌倒在胖汉脚边。起身之后,那守卫突然一剑攻向胖汉,胖汉猝不及防,腹部被戳了个通透。那守卫催促何天遥:“快走!”然后立即与燕英虹一起对付其他守卫。 此人正是姜怜语。何天遥的斗篷就是她准备的,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接着她又认出了燕英虹的武器,于是立即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胖汉是如何发觉的。 燕英虹自然也认出了姜怜语的武器,于是两人配合施了个小计,轻而易举地击杀了胖汉。 何天遥松了口气,那两人都暴露了,也没办法再继续留在这里,不如三人一起逃出去。谁知他刚迈出两步,突然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脚下传遍全身,他觉得浑身肌肉都在震颤,还伴有一种非常难受的灼痛感,心脏在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模糊昏花。最终他晃了一下,从石桥上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姜怜语扑到胖汉尸体旁边,抓起长鞭翻落台阶,长鞭展开卷住了何天遥,同时从她的左臂袖中飞出一根极细的银索,缠在了石桥上。她正要扬鞭将何天遥甩上阶梯,同样的麻痹感沿着银索袭来,姜怜语惨叫一声,银索与长鞭一起脱手,两人全都坠落下去。 “糟糕!”燕英虹急忙撇了对手冲到台阶边一看,却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她大惊失色,“莫不是落进那绿水池中去了?” 那不断鼓出气泡并散发着恶臭的绿水,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物。身后守卫已经张牙舞爪地攻来,燕英虹干脆跳了下去,在空中御剑,直飞洞底。 她刚一落地,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没想到居然有两只老鼠混进了这里。” 燕英虹扭头一看,一位神秘的异族人双手分别攥着何天遥与姜怜语的一只脚腕,拖着二人从距离绿水池不远的暗处走了出来。看样子,那两人都已陷入了昏迷。毫无疑问,那座石桥有古怪。 眼下局势颇为不妙,燕英虹知道,那些异族人个个都是高手,再说即便她有能力从此人手中救回两位同伴,在他们都不省人事的情况下,也根本带不出去。附近巡逻的守卫也聚集过来,包围了燕英虹。 燕英虹把心一横,双掌夹持宝剑于面前。“嗡”的一声轻鸣,宝剑发出一股莹莹的绿光。她周身地面腾起阵阵水雾,萦绕着宝剑慢慢飞旋并向外扩散。水雾被剑光“染”绿,滚滚泛开,好似碧湖清波,涟漪悠荡。燕英虹“绿波”之名正得于此。 两名守卫率先发难,左右夹攻而来。燕英虹闭目垂首,不躲不避。直至两人冲进绿雾之中,她才陡然睁眼,挥剑横扫。一道剑气从剑锋冲出,触动绿雾,竟忽而消失了。紧接着,左右两侧绿雾分别向当中的守卫涌来一道“波涛”,两股“波涛”在触及守卫的刹那,消失的剑气又凭空出现,而且还变成了两道,从“波涛”的浪尖飞出,直接切断了两名守卫的外侧手臂。与此同时,燕英虹在绿雾中似是浮空飘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落两名守卫的头颅。 斩杀过程电光石火,两个守卫甚至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轰然倒地。 绿雾还在缓缓向外扩散。 “曾闻血骨坛白虎总坛主事‘绿波’,擅长以功力操控水汽。‘滚滚绿雾,悠悠泛波。藏功吐纳,以少变多。’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那异族人竟有闲心拍手称赞。 绿雾之中,燕英虹喝道:“知道还不赶紧退去?” “可惜,在我看来,破你这绿雾却是雕虫小技。” “我的绿雾水泼不化,火灼不消,土扬不附,风吹不散。若想破之,除非先在雾中打倒我!”燕英虹自信满满。这可是她的绝技,以功力催水凝雾,再散注功力于雾中。可以说,雾气中每一粒微小的水珠,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正因为雾气被燕英虹操控,所以才不惧水、火、风、土。虽然对功力消耗极大,但却威力无穷。正如异族人所说的“藏功吐纳,以少变多”,雾气水珠在燕英虹的控制下,可以分化吸收剑气,并将其功力分股传导,于绿雾中另外一处重新汇聚。在传导过程中也可积累雾气中所倾注的功力,达到事半功倍之效。这就是“以少变多”的奥妙。 “呵,眼见为实。”那个异族人轻轻抬臂,一道白光从宽大的袖口中射出。燕英虹顿觉一阵刺骨寒意袭来,绿雾竟凝成了细小冰晶,“扑扑簌簌”落了一地。 燕英虹怛然失色,倾注了功力的雾气水滴可不是那么容易凝结的,这异族人好强的冻气! “哈哈,如何?”异族人一边大笑一边频频抬手,数次释放冻气,直至绿雾全部凝结,地面俨然覆上了一层绿霜。 由于功力消耗极大,燕英虹气喘吁吁。可异族人却没有任何疲惫之态。他再次施放冻气,寒冰从地面疾速延伸,包住了燕英虹的双脚。 又有两名守卫冲上前来,燕英虹暗暗催动功力,脚下冰破,她迅速向后退去,可却不见双腿移动。 异族人低头瞅了一眼,隐约看见一股淡淡的绿雾正在向外散逸。原来刚才数次冻气并未将所有的绿雾全部凝结,在燕英虹的脚下还有一些。其实自绿雾像波浪一样散开之后,她的双脚就已经离开了地面,一直处于被绿雾托浮的状态。 退出了“绿霜”区域,燕英虹再次催出水雾,正好岩洞潮湿,不缺水汽。那两名守卫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看你的功力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异族人略显恼怒,大步追近。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天市急令 燕英虹渐渐退到了中央水池旁边,她已经能清楚地听见身后“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异族人施放冻气对功力的消耗似乎不大,燕英虹在后退过程中,两次催生的水雾全被冻气所凝结,绿霜也随之覆盖到了水池边。 尽管或死或伤了数名守卫,但燕英虹剩余的功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退无可退,她再一次催起绿雾。雾波泛展,弥漫开来。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催生水雾,雾气显得比之前更加浓郁,甚至她的身躯都隐隐约约看不清了。 “我都说了,你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异族人懒洋洋地再次抬起手来。 这一回,还未等他施放冻气,燕英虹就从绿雾中高跃而起,绿雾随即向异族人席卷而去。 异族人不慌不忙,区区水雾有何惧哉?冻气白光数次闪亮,绿雾消失殆尽。不料,落地的燕英虹竟催动最后一丝绿雾飞入异族人的斗篷之中。 异族人随即痛苦地大吼了一声,揭开斗篷,捂着眼睛在地上打起滚来。 此时,燕英虹才头一次窥得异族人的全貌:皮肤如她之前所见,大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但有些地方有稍浅色的斑纹,皮肤表面十分光滑,不见毛发。脑袋两侧长着三对细长的尖耳,头顶长着许多似角又不是角的褐色菱片。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从前额起始的一道“鱼鳍”,一直延伸到后背。 异族人的手很大,也很长,戴着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洁白手套。一股股蓝绿色的“汁液”正从他的指缝中向外流淌。“你真卑鄙,竟把‘消无液’混在绿雾里……”异族人斥骂道。 原来燕英虹逐渐接近绿水池并非是被逼退,而是有意而为之。绿水黏稠、腥臭,想来不是好物。她悄然催起一小股绿水,混在绿雾之中,正巧两者都是绿色,除了以功力控制所有雾气水滴的她本人之外,外人压根觉察不到区别。看异族人痛苦的模样,估计那绿水应是具有腐蚀之效。 “你们抓来无辜之人并予以残害,难道就不卑鄙了?托你的‘福’,我知道了绿色臭水的作用。想必那绿水池已经化了不少人的尸骨吧?今日也让你尝尝滋味儿!”燕英虹再次从水池中催起一股“绿雾”,这一次她不需要再以水汽绿雾遮掩,控制着“臭水绿雾”罩向了仍未起身的外族人。 这时,剩下的数名守卫仿佛突然接到了命令,一起拥上前来,两人将异族人给拖走,另外三人则替他挡住了“绿雾”。这次的“绿雾”可比刚才那次要多得多,三人的斗篷中甚至响起了“嗞嗞”的化肉销骨之声,三人却一动也不动,连一声呼号都没有发出,须臾就仰天倒地,血流了一地。 燕英虹眉头紧蹙,她早就觉得这座山洞中的守卫不太对劲了,从来不说话,动作僵硬,行事死板,只按固定路线行进,所以她才能摸清楚守卫巡逻的规律。从刚才的情形判断,他们似乎没有思维,只会遵循命令行事,哪怕是受伤甚至死亡,也不躲不避。 “你毁我双眼,我一定要把你的眼珠给挖出来!给我等着!”那异族人仰天长啸,似龙吟,似狼嗥,声音空灵而又幽远。 从洞穴上方的禁地中飞下两道人影,脚下不知御的什么器件,光彩夺目。这两人都是异族人,缓缓地在燕英虹身前落地。他们也都蒙着斗篷,胸口各有一个惹眼的徽记。一个徽记是黄色的五边形图案,另外一个则是红色的六边形,两个徽记当中都有一个水滴图案。鲜艳的颜色似乎表明了他们的身份高贵。 燕英虹扫了地上那名异族人一眼,他的胸口也有一枚绿色的方形徽记。燕英虹起初还以为那是斗篷的花纹。再看那几个守卫,徽记则是灰色的水滴形。可见这种灰色的水滴徽记代表着山洞中最下层的身份。 至于在台阶上被姜怜语刺死的那个胖汉,燕英虹记得他胸口也有个徽记,是蓝色的三角形。据此推测,徽记图形的边数越多,地位应该越高。 戴红色徽记的那人上前一步:“还算是个不错的试验品。” “没有点儿本事也混不进来。”戴黄色徽记的人是个女子。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燕英虹表面上镇定自若,手心却满是冷汗,这新来的两位异族人恐怕实力不低,而她的功力差不多耗尽了。 黄色徽记的女子扬手,从袖管中飞出一物,亮晶晶的,像是个法宝。燕英虹向侧方闪避,那法宝却紧追不舍,最终还是飘到她的头顶上空,滴溜溜地旋转着,数道亮闪闪的白“线”从法宝中飞旋而出,彼此交织,并向下延伸至地面,俨然变成了一个“囚笼”,将燕英虹罩在其中。 “囚笼”很窄,燕英虹躲闪时不小心碰到了白线,“哧啦”一声,腾起一股青烟,不仅衣服被割开,她的肩头皮肉也被切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流不止。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侧头看时,却发现伤口周围竟有灼伤的痕迹,衣服破口附近也是一片焦黑。 黄色徽记的女子戏谑笑道:“这光线可以切断筋骨,你要是不怕疼可以试一试。” 燕英虹暗道糟糕,连忙奋起一剑劈向头顶那个法宝,没想到剑身扫过白色光线之时,却像是刀切豆腐似的,被整齐的切断了! “绿云剑!”燕英虹心疼不已。 黄色徽记的女子大笑:“筋骨能切断,金属也不在话下!” 这时,那名受伤的异族人呼喊:“她已经跑不了了。你们赶紧救救我吧!” 没想到黄色徽记的女子却冷冰冰地回答:“粗心大意,救你何用?还要浪费药!” 受伤的异族人没料到同族竟会如此无情,愣了好一阵,才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忘记我当初如何为你舍死忘生卖命的了?竟然对我落井下石!” “住口!”女子喝道,“那叫‘舍生忘死’!这么久了连说话都没学会,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受伤者气得说不出话来。 红色徽记的那人似乎较为宽厚:“哎,据我所知,‘舍死忘生’和‘舍生忘死’两个词都可以,是同一个意思。再说不就是一点儿药而已嘛。” “是。”女子十分恭敬地回答。 受伤那人感激涕零:“还是罗大人心怀慈悲,以后我办事一定更加谨慎小心!” 原来红色徽记的男子姓罗,“邰兄”和沈秋雁想要见的正是此人。燕英虹知道,“罗大人”是这座海底岩洞的最高统治者,或者说是这些异族人的首领。 黄色徽记的女子扶起了受伤的同族,两人正要踏上阶梯时,“罗大人”忽而开口:“贝老弟,虽然救你的眼睛耗费不了多少药,但毕竟我们的药是越用越少。因为你的不谨慎,使得药物额外支出,你总得付出点儿代价才说得过去吧?” 受伤男子又怔了一下:“罗大人说的是。不知需要拿什么来换取药物?” “帮我做一件事即可。”“罗大人”语气平淡,对那女子说,“把他押到监牢里去,以后当成试验品。” “啊……不,罗大人!”受伤男子大吃一惊,刚开口求饶,旁边的女子却一掌将其打昏了,拖进了附近最近的一间囚室之中。 好个“罗大人”,看似心慈手软,实际上却是心狠手辣,连同族之人都不放过。 “听佘总管汇报,他已经抓到了我想要的人,应该就是此人。”“罗大人”来到昏迷的何天遥身旁,弯下腰检视了一番,称赞道,“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小维,派人好好看着他,将来我要亲自动手。” “那剩下这两个人如何处置?”黄色徽记女子问道。 “这两个都是血骨坛的主事,是不可多得的高手,难得还是女子。就交给你了。” “是!”女子欣喜地应道。 “得罪了血骨坛,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燕英虹冷声警告。 “夸你一句‘高手’,你还真得意起来了?血骨坛本来有五大主事,如今都已经死了两个了,又被我抓住两个,剩下那一个若是也来了,我定要给你们来个一网打尽!”红色徽记男子压根没把燕英虹放在眼里,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以后血骨坛就只剩下‘红樱’一个人了,而她迟早也会被我抓住。血骨坛,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即将覆灭在我一人手中,也算是一项丰功伟绩,哇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猖狂地大笑起来。 “笑话!‘白龙’主事与‘黄狼’主事根本不是死于你手,再说我与‘蓝玉’也未必会死。退一步说,即便我们都死了,你以为血骨坛就只剩下‘红樱’了吗?”燕英虹反讥道。其实她心中有些疑惑,“黄狼”主事之死至今仍然是个没有广泛传开的秘密,知道的只有一些相关的当世高手而已。这位异族统领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他与某位高手有关联? 这伙异族人分明在行恶,如果只是收编一些实力不强的人当喽啰,那尚且好说。可若是跟当世高手扯上关系,那事情可就复杂了,极有可能有人正暗中与这些异族人勾结,谋害修真同道。 “你又如何肯定‘白龙’和‘黄狼’就不是死于我手?”红色徽记男子说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燕英虹呆立当场。 接着,男子又道:“血骨坛当然不会只剩‘红樱’一个人,不过只要‘红樱’也落入我手,其他那些杀手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用你们的话说,这就叫‘树倒猢狲散’!”言罢,他扬手一挥,黄色徽记女子上前收了燕英虹头顶的法宝,然后用细绳绑缚住了她的手腕,押着她的肩膀,冷冰冰地命令道:“走!” 沉默了须臾的燕英虹在经过红色徽记男子身旁时,扭头对他冷笑:“井蛙自大的家伙,你实在太小看我血骨坛了!用不了多久,你必死无疑!” 男子再度放声大笑:“哦?那你倒是让我见识见识血骨坛究竟有什么厉害啊!” “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随着一声“晴天霹雳”,数道人影从高处落下。 “来了!”燕英虹大喜。 落下的人之中大部分是山洞的守卫,重重地摔在地上,有的伤筋断骨,断骨甚至戳出体表;有的脑袋着地,摔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还有的不幸落在“消无液”的水池之中,只“咕嘟咕嘟”翻了几个泡,就已然化得尸骨无存。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哀嚎,连呻吟都不曾有。 只有两人是站着落地的,一个和异族人一样,用斗篷包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体型上判断是位健硕的男子。他斗篷的领口处别着一枚银簪,簪头是一个“下”字,十分引人注目。 另外一人正是血骨坛最后一位主事——“红樱”穆迎萱。 “红樱”一落地就施展“上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围着黄色徽记的异族女子一通猛攻,九道身影让人眼花缭乱,逼得异族女子不得不放开了燕英虹,退到了异族首领旁边。而健硕男子正手持一把长刀与异族首领对峙着。 “‘天市’大哥!‘红樱’!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燕英虹无比欣喜。 “‘白龙’与‘黄狼’那两次都没能来得及行令,导致我们血骨坛惨失了两位领袖。我决不能允许再发生同样的事了!”“天市”大哥说话中气十足,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一听就给人一种放心的安全感。他领口银针上的那个“下”字,表明了他的身份:血骨坛下级至高令——天市令的执行者。 穆迎萱解释说:“是‘蓝玉’在你之前就已经发出了‘天市令’并向我求助,我与‘天市’大哥恰好在海上相遇,就一起杀进来了!” “两道‘天市令’一起行,足见事情迫在眉睫。幸好,我本就离这里不远。”“天市”大哥道。与血骨坛内其他的杀手令不同,三道至高急令的执行者是固定的,也就是说,这三位高手只在行至高急令时才现身,就连血骨坛的主事也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故而以行令之名相称。 出乎几人意料的是,那位异族首领见状后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说话语调也不慌不忙:“早就听说血骨坛内有三个专门行‘至高急令’的高手,可一直无缘相见。我时常想,究竟要杀掉你们血骨坛几位主事,你们才肯现身?如今终于把你给逼出来了。”他竟拍起手来,“遗憾的是‘太微令’与‘紫微令’的高手没有来。”原来他知道血骨坛的高手并非只有几位主事而已,这番话颇有种以逸待劳的味道。 “对付尔等,何须‘太微’与‘紫微’兄台出手?废话少说,今日瞧我捣了你这洞府!”“天市令”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一刀劈向异族首领。 异族首领却不闪不避,依然负手站在原地。 可是,“天市令”高手竟劈了个空!异族首领变成了一个闪烁的虚影,在众人面前仰天大笑,然后逐渐消失。原来那只是一个幻影! 高手就是高手,这一刀不白白落空,刀刃触地之时,顺势发出一道刀波,擦着地面直冲异族女子而去。 异族女子同样不躲避。但她之前曾经发出过法宝,所以肯定不是假身。只见那锐不可当的刀波将地面切开,一路石屑飞溅,疾速击中了异族女子。诡异的事发生了,刀波竟然弹开了,转了个方向射中了不远处的一座牢室铁门,“当”的一声巨响,铁门被击穿了一个大洞! 弹飞刀波、剑气,这一“招”禹馀界的艾娜娜也曾经“用”过,实际上是异族人所穿的神奇“白色软甲”的功效。但清微界的这些人却是头一次见着,难免惊奇不已。 “‘天市’兄台,你现在还没资格做我们的对手。”异族首领大放厥词,“有能耐的话,先打赢我们手下的人再说吧!”他拍了两下掌,从岩洞上方某一层跃下来一个人影。 这时,异族女子平地云起,仅仅一跳就腾起十几丈,几下攀跃至通道口,消失了。 异族人的手下和其他守卫一样,同样是蒙着斗篷的人类,他与“天市令”高手面对面站着,两人虎背熊腰的体形竟有八分相似。 “身为修真同道,竟与那些恶人同流合污,良心何在?”“天市令”高手斥问那人。 “呵,你如此厉害却当杀手,又比我好到哪里去?”那人虽然笑了一声,但声音平淡得如同一口古井。他摆开了架势,“出招吧!” “许久未曾出手,但愿你能让我战个痛快!”“天市令”高手箭步上前,刀刀生风,势大力沉。 对手也不知是轻蔑,还是想见识一下高手的刀法,居然不亮武器,只靠身法闪躲。一连几十招之后,尽管没有受伤,但却被逐渐逼到了墙根。 两位主事也难得见“天市令”高手出手,不禁为他卓绝的刀法暗暗喝彩。 最终,对手退无可退,终于出手了,从斗篷下伸出一柄淡粉色的仙剑,抵住了“天市令”高手的魔刀。 “这是……”“天市令”高手见到此剑时,似乎难以置信。 高手对决,瞬间的分神也是巨大的破绽。那仙剑剑锋疾速抖出数朵剑花,逼得“天市令”高手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上已然挂了彩。 “那是‘挽棠剑’!”“天市令”高手捂着肩上的伤口惊呼一声。 正文 第百七百五十三章 安陵挽棠 淡粉色的仙剑可不多见,“天市令”高手可以确定,那就是“挽棠剑”。当听到这个名字时,“红樱”与“绿波”两位主事顿时瞠目结舌。 计都神蟒, 紫朱帝皇。 满天秋色, 仙剑挽棠。 挽棠剑,正是紫朱帝皇满天秋的武器。“计都”乃西南星曜,指紫朱洲坐西南方应天。蟒,则是紫朱帝皇的徽记。 满天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他就是与异族人勾结的当世高手?他不好好做他的一方帝皇,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若不是满天秋,挽棠剑又为何会在此人手里?他和满天秋又是什么关系? 只有亲眼看一看此人的相貌了。 “你果真是满天秋?”“天市令”高手半信半疑。 “你把斗篷摘掉,我自然也会摘掉。”这人谈起了条件。 “天市令”高手沉默了,似是在犹豫。许久之后,才叹道:“罢了,大不了此事了结之后,我退出血骨坛就是!”说完,他取下了领口的银针,正要摘下斗篷时,穆迎萱连忙阻止:“‘天市’大哥!万万不可!” 燕英虹亦劝阻道:“‘天市’大哥,你可是我们血骨坛最重要的至高急令执行人,若是你退出了血骨坛,以后再遇到危机,我们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紫微’和‘太微’两位兄台吗?”“天市令”高手道,“血骨坛行至高急令时的情况一定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我能做的事十分有限。‘白龙’与‘黄狼’二位主事身陨时,我都没能及时赶到,因此常怀愧疚之心。也许,我并不适合做这个‘天市令’的执行人。” 燕英虹道:“哪里,‘白龙’大哥与‘黄狼’大哥之死都是因为事发突然,并且很快就丧命了,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是赶不及救援的。” 穆迎萱附和:“是啊。这一次行‘天市令’,你不就赶到了吗?反正这岩洞里的守卫都是些为虎作伥的恶棍,等解决了这个家伙,把他们都杀了便是,如此就没有外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至于我们两个,难道你还信不过吗?” “天市令”高手摇了摇头,一边摘斗篷一边说:“若他真是满天秋,我如何能杀得了他?” 浓眉大眼,四方大脸。“天市令”高手的真面目再度震惊了两位主事。 “晏晏皇?”燕英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市令”高手竟然就是碧颢帝皇——晏远波! 怪不得他之前说“本就离这里不远”呢,这座岩洞位于碧颢洲西海外二十里外的海底,碧颢洲的皇都——睟湖城正好又在西海岸附近,确实不远。 敌人还算信守承诺,他也将斗篷摘掉了,果然是紫朱帝皇满天秋! 尽管眼见为实,晏远波依然疑惑不已:“你堂堂满皇大人什么时候成为异族人的手下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堂堂晏皇大人又是什么时候成为血骨坛的杀手了?”满天秋反问道。 晏远波对天拱手:“我当初曾经蒙受过‘紫微’和‘太微’两位兄台的恩德,所以后来才接受二人的邀请成为了‘天市令’的执行人。再者三道至高急令执行者最重要的使命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与一般获取酬劳的杀手当然不同。” 满天秋冷冷地说:“为了救血骨坛之急,不照样还是要杀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罢了,不和你争。你我多年未见,却不想在这种地方相逢。把酒论道显然是不可能了,可是这场架,你觉得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晏远波道。看样子两位帝皇以前的交情还算不错。 “既然你来到这个海底岩洞了,就不得不打下去。”满天秋似乎一点也不念旧情。 “也罢。”晏远波收了之前那把魔刀,又换了另外一柄出来。这把刀实在霸气,足有九尺来长,刀上部最宽处将近一尺,沿着刀脊雕有海浪云纹,刀身遍体寒光。 “安陵刀!”燕英虹喃喃道。就如同八大帝皇本人的威名一样,他们的兵刃也是赫赫有名。 两位帝皇一个是天下第三,一个是天下第六,实力可谓是不相伯仲。安陵刀对上挽棠剑,这场战斗胜负难料。 大战一触即发。安陵刀如此厚重,晏远波的刀法自然走的刚猛套路。挽棠剑轻盈细长,所以满天秋的剑法较为轻巧灵动。两人的风格迥然不同。他们越打越远,沿着盘旋阶梯一路向上。 燕英虹观战时说:“晏皇的刀法名叫《劈山》,总共有十九式。现在他所施展的招数都属于前八式的范畴。” “我亦有所耳闻。”穆迎萱道,“《劈山刀法》前八式主应一个‘劈’字,后八式主应一个‘摧’字,好像是‘劈山摧峰’之意。就是不知道最后三式有什么特点。” 燕英虹回答:“最后三式应一个‘开’字。刀劈五岳,摧峰崩石,最终得以‘开’天。试想,擎天五岳皆倒,天还不破?” “说来好笑,刀法劈山摧峰,刀名却叫‘安陵’。你是如何知晓那最后三式的?” “你忘了么?我可是白虎总坛的主事。有关西部三位帝皇的事,我自然再清楚不过。”燕英虹顿了一顿,神情忽而有些古怪,“可是” “怎么?” “满皇的剑法,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满天秋的剑法好像叫做《花游》。” “没错。《花游剑法》虽有数种不同的套路,但皆以精巧连绵为特点。不知为何,今天满天秋的出招动作有些僵硬。‘花间蟒游’,一旦动作不柔滑,那‘蟒’就‘游’不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阶梯上狭窄,不便施展?”穆迎萱猜测道,“你看,满天秋并没有落下风嘛!” 燕英虹道:“那是因为晏远波没有使出全力,你看,连后八式都没施展出来,更不用提最终三式了。” 这时,满天秋虚晃一招,后跳避开了安陵刀,大声道:“这里施展不开手脚,要打就到海面上打去!” “正合我意!”晏远波拖刀沿着阶梯向上疾奔,一路火星四射。满天秋冷笑一声,紧随而去。两人先后冲进了通道之中。 燕英虹指着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的何天遥与姜怜语:“一人背一个,咱们也出去!” 两位主事背起两人,顺顺当当的上到了通道口,一路没有一个人过来拦截。各层的守卫们还在“尽忠职守”地巡逻,仿佛压根没看见几人似的。死在通道口的那个佘姓胖汉,尸体不知何时已被清走,只留下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那个青石桥所连接的“禁地”,大门依然紧紧闭着。在进入通道之前,两位主事不约而同地回头,向这个奇怪的岩洞投去最后一眼。 待穆迎萱和燕英虹浮上海面之后,何天遥与姜怜语被海水呛得连连咳嗽。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清醒了!”燕英虹欣喜道。 姜怜语急促地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说:“太太难受了!” “海底岩洞只能潜水出来,你二人又昏迷不醒,别无他法。”穆迎萱道。 “我不是指这个。当我用银锁缠住青石桥时,一种让人极其难以忍受的感觉突如其来,浑身酸麻不说,五脏六腑还伴随有强烈的灼痛感,仿佛浑身筋骨都要被熔化了似的。那滋味儿简直生不如死。也不知那座青石桥上究竟有什么机关。”姜怜语一边摇头一边回忆,直到此时她依然心有余悸。 “不,那不是石桥,而是覆了一层岩石外表的铁桥。”何天遥十分肯定,“也就是说,那座桥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 “如此说来,那个空中‘禁地’的‘来历’也十分可疑了。那伙异族人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们的目的何在?他们为什么拥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武器和法宝?”燕英虹疑惑不已。 “可惜我的身份暴露了,若继续隐藏下去,也许能有所收获。”姜怜语恨恨地说,“不管怎样,他们害了我全家人的性命,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厉害,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讨回来!” “他们一定在下很大的一盘棋。谁能想到居然连堂堂紫朱帝皇都成为了他们的手下!”穆迎萱指着远处的海面。 晏远波与满天秋战成一团,搅得海水翻涌浪花飞溅。两人从水里打到天上,从天上又打回水里,不相伯仲。 “还有一人是碧颢帝皇!”姜怜语惊呼一声,弹指之后,她立马反应过来了,“莫非晏皇就是‘天市’大哥?” “没错!” 在得到证实之后,姜怜语依然处于震惊之中,连连感叹,原来“天市令”的执行者并非是隐世的高手,而是高手隐藏了身份。 “我记得碧颢帝皇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更高。”何天遥道,“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想来获胜也将是一场惨胜。” “那可未必。”穆迎萱道,“之前在岩洞中时,满皇似乎话中有话。他对晏皇说‘既然你来到这个海底岩洞了,就不得不打下去。’言外之意就是只要出了海底岩洞,就不必再打了。” 燕英虹补充道:“后来他还故意放话引晏皇到海面上来,晏皇想必也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所以痛快地一路跟随到此。” 不愧是两大主事,察言观色的能力出类拔萃。 “那为何两人还在打呢?”何天遥疑惑地将目光投向远处被搅得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浪翻涌,泛出一个大漩涡,两位帝皇从漩涡里冲出,双方暂时停手,轻盈地立于海面之上。 “好了,不必再打了。”满天秋道。 晏远波问:“这里离海底洞窟并不远,你确定他们察觉不到?” “那个海底洞窟只是一座监牢而已,你看见的那个姓罗的家伙只是个幻象,他的真身根本不在此处。那个女副队长已经走了,我们只要避开其他守卫的眼睛就没事了。” 晏远波点点头:“不知那些守卫为何不来阻拦?” “守卫都很死板,只会遵从命令行事,和行尸走肉差不多。他们是不能离开洞窟的。” “原来如此。”晏远波顿了一下,“不对啊,从水潭离开洞窟之后,就已经脱离守卫的视线了。缘何同我一直打到刚才才停手?” 满天秋笑了笑:“和你许久没有切磋,一时手痒罢了。” 晏远波哈哈大笑:“这才是我认识的紫朱帝皇!”两人竟热情地握了下手。 三位主事与何天遥面面相觑,看来那两人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 笑过之后,两人言归正传。晏远波问:“满兄屈尊混进的海底洞窟当喽啰,想必是为了极其重要的事吧?” “自然。你可知道‘八兽珍戒’之事?” “前些日子我的确接到了一封关于珍戒的信。信上说江湖上闻名已久的‘陆苏奇戒’就是‘八兽珍戒’中的六枚。” “八枚戒指牵涉到一个天机。这里不是久留之处,我们边走边说。”满天秋御剑飞起。 姜怜语上前对晏远波拱手道:“‘天市’大哥啊,不对,是晏皇大人。这次虽然没能报仇,但好在成功地把人救了出来,也算是圆满行令了。不知以后” 晏远波客气地点点头:“既然不能离开的洞窟那些守卫都是些‘行尸走肉’,知道我身份的这几人又都是自己人,那我这个‘天市令’执行者还可以继续当下去。以后我还是血骨坛的‘天市’大哥!” 三位主事闻言大喜,一起向晏远波道别。 满天秋忽而喊道:“喂,你就是那个毁了天绝塔的何天遥吧?” “这个”何天遥有点郁闷,明明只是天绝塔内的浓郁始气散去,而且并非出自他本意,为何江湖上人人都传天绝塔被他给毁了呢? “这次‘八兽珍戒’之事也需要你的参与。你随我们一起来吧。”满天秋邀请何天遥同行。 此言大大出乎了三位主事以及何天遥的意料,就连晏远波也未曾想满天秋会这么说。 “我?”何天遥以前听萧天河提过“八兽珍戒”之事,也见过椋鹿戒,但他们并没有弄明白戒指中那两张“山水图”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我手里并没有‘八兽珍戒’啊!”他本能地怀疑满天秋是不是知道椋鹿戒在萧天河手中,想借他的关系找到萧天河。 “你可是此事的关键,不可不去!”满天秋不由分说,一把将何天遥拽上了挽棠剑,飞走了。 晏远波安慰三位主事道:“无须担心,有我同行。既然何公子是血骨坛的客人,我必定保得他周全!”说完,他也御起安陵刀,疾速掠海而去。 三位主事默默地目送三人的背影,直到他们化为天边的一个黑点,穆迎萱才叹了一声:“这个清微界,怕是要不太平了!” “此话怎讲?”姜怜语问。 “就在前不久,‘踏月仙子’夏侯晴曾经来找过我”穆迎萱话未说完就被姜怜语给打断了:“那个女魔头?她找你做什么?” “稍安,其实当年‘白龙’主事与麒麟坛众人之死另有隐情。夏侯晴虽然有过,但并非刻意。” 姜怜语寒声道:“不管有意无意,反正是她害死了‘白龙’大哥和麒麟总坛的弟兄!” 燕英虹亦劝道:“这些年来,夏侯晴并没有杀过一个血骨坛的人,我对麒麟坛惨案也有所怀疑。而且这后面可能还有比‘红樱’所言更深一层的隐情。当你在海底洞窟昏迷期间,那个异族首领曾说,‘白龙’与‘黄狼’两位大哥之死都于他有关。也许‘踏月仙子’果真不是个坏人,且听‘红樱’把话说完。” 接着,穆迎萱就把夏侯晴带着霜雁戒前往长生神宫的事说了一遍。 姜怜语听完之后半信半疑:“‘火大妖’羽化天尊,长生神宫留有开门玄机这些事那个‘天机’道友是如何知道的?” 穆迎萱道:“听说同去长生宫的那些人,几乎都是《清微榜》上有名的角儿。那个‘天机’道友即便再胆大包天,恐怕也不敢编造谎言戏耍那些人吧?我估计应该是真的。而且同行的人之中也有我认识的两位朋友,等他们回来,一问便知。” “真的就更可疑了。他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是如何洞悉天机的?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他的来路。”燕英虹道。 “我更在意的是,长生宫之行早已开始,此时恐怕都已经结束了。如果‘八兽珍戒’是开启长生宫的‘钥匙’,那开门之后就应该变成无用之物了。为何满皇会在此时提起此事?难道长生宫之行还有后续?” 这时,姜怜语慢悠悠地提出了一种大胆的设想:“铸出八枚珍戒,却只为了开启一道门,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八枚珍戒之中只需要一部分就可以开启长生宫的大门,试想,其它的戒指又有什么用呢?” “木火金水四大妖炸裂本属宝珠,于东南西北四方之极羽化天尊”穆迎萱将“天机”老者所说“神话”中的一句轻声重复了一遍。 燕英虹惊呼一声:“四方之极,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擎天神山?” “更确切地说,是四座神宫,而四方擎天神岳,应该就在宫中。而长生宫正是那四座神宫之一!”姜怜语道。 奇妙,传说与现实竟然联系在了一起。 正文 第百七百五十四章 四极秘境 满天秋带着何天遥御剑疾速飞行,很快就飞到了陆地上空,下方是碧颢洲的沃土。向天边眺望,依稀可见城郭踪影,那便是本洲皇都——睟湖城。 没过多久,晏远波从后面追上,两位帝皇并驾齐驱。晏远波好奇地盯着满天秋脚下好一阵,忍不住问道:“满兄,我记得你一向爱挽棠剑如命,别人观摩一下都不许,更是从来不舍得将它踩在脚下,故而一直备着另外一把仙剑,专门用于御剑飞行。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自己踩着它飞行,还让别人也站在剑上?” “啊……哦,今日我行得匆忙,忘记带备用的剑了。”满天秋道。 “就因为‘八兽珍戒’之事?”晏远波虽然接到了一封信,但信中只提到了“陆苏奇戒”其实就是“八兽珍戒”中的六枚以及当初四大妖羽化天尊之事,却并没有说两件事之间的关联,可谓是没首没尾,没头没脑,连发信之人是谁都不知道,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碧颢皇宫晏远波的房中。而且那一夜晏远波分明在屋里,却没有任何察觉,早上时才发现桌上赫然出现了一封信。如此,晏远波不得不重视此信,他也很想知道,这个能瞒过天下第三高手耳目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来不只是晏远波,满天秋好像也接到了同样的信。晏远波据此估计,可能天下八大帝皇每个人都收到了这样的信。 “‘八兽珍戒’关乎四极秘境。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三人前些时候已经秘密动身前往南极秘境——长生宫了。”满天秋竟知道此事!可他却没提到玉阳帝皇法如一。 “哦?”能吸引三大帝皇前去的秘境,晏远波怎能不起兴趣,“不知秘境之中有什么东西?” “四极秘境是四方擎天神山所在之处,也是那个传说中四大妖羽化天尊之地。能令那三个家伙心驰神往的,想来也只有大妖的天尊元神了。你还记得那四句箴言吗?” “阴阳相破,五行辅之。圣灵神隐,八兽为尊。”晏远波轻声念道。 “当初我们八人联手攻打第九洲的原因,想来你也没忘吧?你难道还想天下再出现一个‘景钧帝皇’?” 这段对话天遥简直听得一头雾水,两位帝皇在说什么呢?“四大妖羽化天尊”的传说他不知道,那四句箴言又是何意?与八位帝皇联手攻打景钧洲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满天秋的问话,晏远波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回答:“当然不想!可是,他们三个是何时出发的?现在再去阻拦,恐怕已经太迟了吧?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南极秘境在哪里。” “阻拦?”满天秋轻笑了一声,“晏兄,你太死板了。他们三个人前去南极秘境,但天尊元神却只有一个,就让他们争去吧!不是还有三个秘境吗?与其去阻止天下再出现一个‘景钧帝皇’,不如自己成为那个‘景钧帝皇’!” 这番话似乎震撼到了晏远波,他久久没有回应。 当年八大帝皇联手攻打景钧洲的原因一直是个谜。 “其他秘境在哪里?如何进去?里面有何凶险?即便闯过凶险,天尊元神又归谁?你刚才那句话对我们也适用,我可不想和你争。”晏远波道。 “归你。”满天秋竟然直接爽快地让了。 晏远波诧异无比:“你不是说‘不如自己成为那个‘景钧帝皇’’吗?你不要天尊元神的话,此番又是为何?” “所谓‘天尊元神’,其实就是大妖炸裂妖灵宝珠之后,本属性妖力结合擎天神岳中的‘三界本源之气’而重新凝结的核心。四极秘境,天尊元神总共有四个,因此,清微界八大帝皇统治的格局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四位新天尊!我不是不想成为新天尊,而是天尊元神是有属性的,此番欲前往的东极秘境——‘青华神宫’是当初木大妖句芒羽化天尊之处,所以擎天神岳上的天尊元神也是木属性。可惜,我的功力属性并不是木……” “我是!”晏远波激动地接话道。 满天秋笑了笑:“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枚天尊元神我打算让于晏兄,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助我前往西极秘境——‘勾陈神宫’取得金大妖蓐收的天尊元神。” 原来满天秋打的是这个算盘。对晏远波来说肯定不吃亏,若是得到句芒的天尊元神,他必然功力大涨,如此再相助满天秋取得蓐收的天尊元神,想必也不会是件难事。 晏远波正要答应下来,脑中忽而一转,发现了一个说不通的问题,于是问道:“南极秘境长生宫按方位来说,应该是火大妖祝融羽化天尊之处咯?可前去的三皇之中,房瀚兴、步重芳的功力属性皆为土,尚明弦则是与火相克的水属性功力,他们为何要去争夺火大妖的天尊元神呢?” “那是因为他们以为只有南极秘境可以进去。根据传说,火大妖祝融因为妖灵宝珠不全,所以元神不稳,故而特意留下进入秘境的法门,期待后世之人寻得圣祖火灵余珠之后,再找一善铸之人将其融回,补全残缺。既然这是唯一可以触及的天尊元神,他们当然顾不上属性是否对应了。呵,其实不管最后他们哪一个人得到了火大妖的天尊元神,想成为新天尊都是痴心妄想。一是因为功力属性不对,事倍功半;二是因为那颗天尊元神本就是残缺的,岂能与另外三极秘境中完美的天尊元神同日而语?” “若他们此次是已经找到了圣祖火灵余珠才前去的呢?残缺不就被补齐了?” “什么‘善铸之人将其融回,补全残缺’,不过是句虚言罢了,未必是真的。善铸者铸炼的是兵刃和法宝,你几时听说过能够铸炼妖灵宝珠的?再说当世善铸者还能有谁?无非是‘千臂神匠’申屠井。可据我调查,他一直留在丹幽洲羡水城。退一步说,就算有个不知名的神匠果真补全了残缺,属性也不对应。咱们八大帝皇之中,唯一的一个火属性功力之人是神炎帝皇融律先,但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满天秋的解释打消了晏远波的疑虑,他终于答应了:“那好!我就与满兄齐心协力走这两遭!” “两遭?你错了,北极秘境中共工大妖的那颗天尊元神我们也要弄到手!”满天秋还挺贪心。 “水属性天尊元神?要那个做什么?”晏远波十分费解,“照你的话说,等我们俩炼化了两颗对应属性的天尊元神之后,已然成为新天尊了,还用得着水大妖的天尊元神吗?” “你别忘了,当今天下排行前二的高手是房瀚兴与步重芳,他们当初有幸炼化了八大兽神中最强的狮、虎的两枚妖灵宝珠,这才在实力上略压我们一筹。现在看来这却不是什么好事,狮神对应坤卦,虎神对应艮卦,而坤、艮两卦五行皆属土,偏偏土大妖是没有羽化天尊的,也就没有土属性天尊元神。等我们得到了天尊元神,他们岂能坐得住?必然纠集其他几位没有得到天尊元神的帝皇联合对付我们。我们两个人太少,再拉拢一个为妙,多一个帮手,三次秘境之行也更有把握一些。” “那拉拢谁呢?房瀚兴、步重芳与我之下,实力最强的当属玉阳帝皇法如一了。”晏远波刚说完就立即摇头,“不行不行,法如一炼化的是豹神的妖灵宝珠,对应巽卦,我炼化的熊神妖灵宝珠对应震卦,而巽、震两卦皆是五行属木,他一定会跟我抢夺句芒的天尊元神的。” “我本来也没想找他。法如一算是我的师弟,玉阳洲与我紫朱洲又不接壤,故而以往我和他之间还算太平。可是,法如一这人性格狠戾、锋芒毕露,不好相处,也不能保证他是真的与我们一条心。”满天秋描述法如一时,脸上完全是一副极其厌恶的神色。 晏远波心中冷笑:“呵,若论狠戾,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嘴上却说:“你们仙道四皇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呀。” “你又不是才知道。” 天下第四高手法如一不可信,晏远波只好顺着《清微榜》往下捋:第五,琅苍帝皇——尚明弦,已经和房瀚兴、步重芳结伙了;第六正是满天秋;第七,青变帝皇——劳承舜,也是不行,他炼化的是雕神的妖灵宝珠,对应乾卦,五行属金,势必会和满天秋争夺蓐收的天尊元神。 “那就只剩下排名第八的神炎帝皇——融律先了,可是他的功力属性是火,最想得到的应该是祝融大妖的那颗天尊元神。”晏远波道。 “没错,我们给他营造一个机会,在闯过青华神宫与勾陈神宫之后,由我们两个新天尊陪同他去闯北极秘境——紫微神宫,得到天尊元神可谓是易如反掌。然后他就可以用那颗共工大妖的天尊元神去换祝融大妖的天尊元神了。” “可是,房瀚兴和步重芳他们会坐视我们这边得到第三颗对应属性的天尊元神吗?一定不肯换的!” “祝融大妖的那颗天尊元神未必在他们二人手中。若是被尚明弦得到,那我们即可大功告成,因为尚明弦炼化的是鳄神的妖灵宝珠,对应坎卦,五行属水,共工大妖的天尊元神正适合他,他一定愿意交换。换过之后,他也就和我们是一伙的了,区区房瀚兴与步重芳,又有何惧哉?即使他们到时联合法如一和劳承舜,他们四人也绝对不是我们四位新天尊的对手!” 晏远波继续往下问:“若得到祝融大妖天尊元神的不是尚明弦,你打算怎么办?” 满天秋早已想好对策:“那就私下里联系他,以共工大妖的天尊元神为诱饵,让他与我们合伙,里应外合夺取祝融大妖的天尊元神!” “可若是祝融大妖的天尊元神已经被炼化,又怎么办?”晏远波的担心不无道理,争得了珍贵的天尊元神,谁会一直放在手里焐着? “那也无妨。”满天秋自得地笑道,“你可知《清微榜》排名最末的‘水火相容’邢玄厚?据说他能将人所炼化的妖灵宝珠重新凝炼出来。此人本来跟着‘集宝盆’倪达安,后来被‘秋风剑圣’秋衡易与长青寺四大首座击败并抓走,目前正在长青寺受掌门马凤烟关押监管,到时我们去把他救出来,他一定不胜感激,为我们凝炼天尊元神也就不在话下了。天尊元神若是被尚明弦自己炼化,一切自然好说;若是被房瀚兴或者步重芳炼化,那还是靠着尚明弦配合,将其引到暗处,大家一起动手,将其杀了!” 整套计划果然既阴险,又狠辣,还十分周详。只不过,满天秋没有提到,邢玄厚重新凝练融神珠之后,原本化丹的那个人也就死了,故而这个计划最后一部分很有可能行不通,但是对三次秘境神宫之行却是没有影响的。因此不知道满天秋是不知道,还是知道却故意不提。 经过此番详细的交谈,晏远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既然满兄已经将一切都盘算完美,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依据现在飞行的方向判断,满兄的目的地想必是神炎洲的皇都——沈照城吧?” “正是!拉拢融律先,然后即刻前往东极秘境——青华神宫!”满天秋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两位帝皇频频热切交谈。五行大妖,或者说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本就是天下奇珍,更何况是融合了四方擎天神岳中所谓“三界本源之气”而再度凝结成的天尊元神。他们计划并憧憬着未来荣登天尊的光辉时刻,俨然忘记了在挽棠剑的后部还站着一个人。 何天遥几次想要打断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档,他略显发怯的声音响起:“二位帝皇大人,即便断定‘八兽珍戒’还可以开启除了南极秘境的另外三处秘境,可珍戒不在手中也是徒劳啊!” 这话点到了关键,晏远波从美好的未来中回过神来,难免有些丧气:“对啊,没有珍戒,一切都只是空谈。现在珍戒可是在房皇、步皇、尚皇三人手中?他们发现开启南极秘境不需要用全部八枚戒指之后,必然会联想到另外三极秘境,说不定此时已经动身了。” “这就是我混入海底洞窟,假装那些异族人手下的原因了。你们看这是什么。”满天秋得意洋洋地摊开手掌。 他的掌中托着六枚戒指。 “难道这就是‘八兽珍戒’!”晏远波惊呼一声,“可是珍戒应该在房皇他们三个手里啊,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这是另外一套‘八兽珍戒’。” 满天秋的话惊得晏远波在安陵刀上晃悠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八兽珍戒’是四大神匠取八兽神骨炼制而成,最后还将自身投入熔炉进行‘灵血合铸’,牺牲自我才得以铸成珍戒,怎么可能还有另外一套?”话虽如此,可六枚戒指分明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晏远波再度扫视了一遍那六枚戒指,发现了疑点:“首先,你这套戒指怎么缺两枚?另外根据江湖盛传的消息,珍戒的名字是银马戒、椋鹿戒、皎猪戒、寒羊戒等等,你这六枚戒指中并没有这些……” “你再仔细瞧瞧!”满天秋把手伸近。 六枚戒指所刻的兽类分别是狮、虎、熊、豹、鳄、雕。 “啊,八大兽神!”晏远波此刻终于恍然大悟,“我刚才说的那几枚都是‘陆苏奇戒’,是陆长冈与苏君溪夫妇在‘八兽珍戒’的基础上重铸的,而你这套则是原原本本的‘八兽珍戒’!” “没错!”满天秋把戒指收起。 晏远波轻轻摇头:“可我还是不明白,四大神匠灵血合铸而成的‘八兽珍戒’为何会有两套。” “很简单,我这一套戒指是仿制的。银狮戒、皎虎戒、霜熊戒、寒豹戒、冥鳄戒、椋雕戒,之所以没有幽狼戒与玄蛇戒,是因为那两枚戒指正是用来开启南极长生宫的,已经不需要了。” “那么,仿制这套戒指的人是谁?莫非就是那些异族人?” 满天秋点了点头:“我可是费尽了心思才终于弄到这六枚戒指的。” “仿制……关键是仿制的戒指有用吗?”晏远波觉得这充其量是一套珍戒赝品。 “这可不是一般的仿制。那些异族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想要仿制‘八兽珍戒’,就得看过真品,可‘八兽珍戒’中的六枚早已被陆氏夫妻二人改铸成了‘陆苏奇戒’,由此可见,异族人对于‘八兽珍戒’的仿制是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估计,那六枚原戒上的裂痕或许正是这些异族人在仿制的过程中损坏的。八兽神骨戒受损,糊涂的陆氏夫妻竟然找来什么鹿、牛、猪这些畜类之骨修铸,呵,要我说,那六枚‘陆苏奇戒’恐怕才是无用之物!” 晏远波对仿制品依然半信半疑,不过机遇难得,还是值得前往秘境试一试。“那你带何公子同行的目的是?” 可算问到了关键,何天遥在一旁听了多时了,始终没弄明白自己在这次行动中究竟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毕竟是仿制,比起原品功效还是差了些。”满天秋解释道,“开启秘境大门时,需要借助天地之气贯秘境与外界。而如今的天地之气比起‘八兽珍戒’铸成的那个时期,已经稀薄了许多。所以这小子是开启大门的关键。当初我听闻天绝塔已毁在一个叫做‘何天遥’的仙道弟子手中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天绝塔中的浓郁始气绝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一定是塔中高层散发始气的宝贝被这小子以某种神秘之法给收了。能收,也就能放。据说法如一剿灭血骨坛青龙坛那一战,‘聚灵郎中’欧阳颇就是被天地之气的激荡给震伤,从而被杀的。而何天遥当时恰好就在青龙总坛。小子,我说的没错吧?” 真是神了,满天秋仿佛亲临现场似的,全部都说中了。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三皇联手 满天秋的推测全部说中,何天遥一时间有点儿懵,没有立即回答。 晏远波忍不住催促:“快点说啊,是不是这样的?”见何天遥神色犹豫,他又劝道,“放心,我们早就化丹了,况且已是实力冠绝天下的人物,你从天绝塔得到的那件始气宝贝就是给我们,也派不上多大用处。再说你是血骨坛的朋友,我身为‘天市令’执行者,怎么可能对你不利?”说到这,他指了指满天秋,“就算他要对你不利,我也会力保你周全的!” 满千秋笑了一声:“小子,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真正在意的是秘境中的天尊元神,对你那始气宝贝压根不感兴趣!你助我们开启秘境,等我们炼化天尊元神成为了新天尊,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到时必定分你一大片疆土,让你当一方帝皇,一切修真资源应有尽有。有新天尊的庇护,也没人敢不服你。我再安排一个上境九品的大美女配你双修,岂不美哉?” 何天遥长吐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什么疆土、美女,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我承认,你说得没错。可是,凭这套仿制的‘八兽珍戒’以及天地始气,真的能开启秘境之门吗?万一不成……” “是啊,满兄,关于‘八兽珍戒’、四极秘境、天尊元神之事,你如何了解得这般透彻?你怎么知道用赝品珍戒加上什么‘天地之气贯穿’就能开门?天地之气不是有两种么,天地本气怎么办?还有,炼化天尊元神之后,果真能成为新天尊吗?还有最关键的问题,秘境究竟在哪里?”晏远波倒过来又问满天秋。 满天秋回答道:“这些信息的来源极为可靠。你可知给你写那封密信的人是谁?是我师父,更确切地说,是我们四个仙道帝皇共同的师父!至于秘境的位置,你不必担心。那些异族人在仿制戒指的时候,把地图也临摹了下来。” “原来令师尊他老人家仍在人世!”晏远波大惊,频频点头,“那错不了了,这一切肯定都是千真万确。” “那是当然。据我所知,异族人仿制的这套珍戒虽不是用八大兽神灵骨铸成,但却是用一种不为人知的特殊高级材料所制,而且纳入了兽神的部分妖力,你看看,你可认得出是何种材料?”满天秋特意抛过来一枚霜熊戒。 这枚珍戒很明显并非骨制的,而是一种金属。但是,以晏远波的见多识广,依然辨认不出是什么金属。 刚才满天秋声称,这戒指中纳入了兽神的妖力,而晏远波当初所化正是八大兽神中熊神的妖灵宝珠。因此联系,他的确能感受到戒指上有强烈的妖力波动。 “毕竟不是兽神灵骨所铸,其中蕴含的兽神妖力不太稳定,故而波动明显。”满天秋解释道,“所以我坚信,凭这些戒指一定能打开秘境之门!”顿了一顿,他回首对何天遥说:“退一步说,到时万一开不了门,那也不是你的过错,我们绝对不会归咎于你的,你大可安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何天遥道。他也知道那位“四个仙道帝皇共同的师父”,当初就是此人放出话来,说是飞上天的景钧洲藏有无数珍宝,洞悉了景钧洲秘密的人将会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并且他还做出了预言,将来解开景钧洲之谜的人会是个飞升者。正因为如此,飞升者在清微界的处境才无比凄惨,天下八大帝皇决不会允许出现一个“至高无上”的飞升之人。 “不知尊师是否同行?”晏远波满怀期待地问道。 满天秋摇了摇头:“师尊他老人家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再说他是我们炼化兽神妖珠之前的师父,实力比不了如今的我们,即便同行,也未必能够帮得上忙。” 晏远波不解:“既然如此,尊师又洞悉四极秘境的天机,他为何不去?难道他不想要天尊元神吗?” “师尊心境超然,不是我等能够了解通彻的。若是想变强,他当初又何必指点我们争得八兽神珠?他自己炼化不是更厉害?” 晏远波点点头:“说的也是。当初多亏了他老人家的慷慨,晏某在修魔之道上才有如今的成就与地位。” 满天秋淡淡地笑了笑:“可惜我们这八个炼化了八兽神珠的人之间并非没有隔阂。自共同征讨景钧帝皇之后,天下再无公敌,八皇之中一直有人蠢蠢欲动。即便如晏兄这般与世无争,想必也无力劝和,只好选择独善其身。” “我还领着一洲百姓呢,如何独善其身?”晏远波苦笑一声,沉默了片刻,然后收起笑容严肃地问,“满兄,那伙异族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尊师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那些异族来历神秘,本领高强。不论是炼术、铸技还是医术,都堪称世之顶尖,可惜与我人类却并非一心。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任其发展将来必成祸害。我等身为当世最高级的统治者,绝不能坐视不理。”满天秋语气很沉。 “满兄的意思是,要彻底铲除他们?” “迟早也要铲除,但不是现在。他们的落脚之地不只有海底岩洞那一处,人数不少,还培植了一些人类党羽。不查清楚就冒然行动,对我们不利。我想等秘境之行结束后再着手此事。即便他们再厉害又能如何?新天尊出手,他们自然只有灰飞烟灭这一个下场!”听语气就知道,满天秋对天尊元神志在必得,也胸有成竹。 何天遥心中对此也暗暗表示赞同。的确,清微界的异族人根本不像禹馀界的艾娜娜那般友善。 接着,两位帝皇继续商议起闯秘境的事来,如此一路持续飞至神炎洲皇都——沈照城。 晏远波与满天秋直接入宫去见融律先了,留何天遥在皇宫大门外等候。 卫兵们亲眼看到他与两位帝皇同行,纷纷好奇地打量着他。何天遥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站得远一些。 听过这一路上两位帝皇的交谈,何天遥已经了解了两人的秉性。满天秋的心肠比较狠,私心非常重,凡事都是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包括此番秘境之行也是,表面上看他十分谦让,先帮晏远波闯青华神宫取天尊元神,但何天遥估计他是为了投石问路,了解一下秘境中的情况,以备将来的勾陈神宫之行。而晏远波的性格就显得宽厚多了。不可否认,他也有私心,不过谁没有呢?他的私心不似满天秋那般强烈、专记,总而言之,他更为豁达,更容易相处。 这次晏远波把何天遥从海底岩洞中救出,何天遥打算通过开启秘境大门来还他这份恩情。另外,何天遥自己也对秘境十分好奇,颇想进去一览究竟。 “八兽珍戒”的原品有一枚在萧天河手中,这件事何天遥是知道的。他想当然地以为,萧天河肯定是帮房瀚兴、步重芳和尚明弦去开启南极长生宫的大门了,因为房皇与步皇都知道萧天河能够施放本气震荡,按满天秋所说,开启秘境之门只需天地二气其中之一即可。萧天河与房皇、步皇还算有些交情,所以何天遥一点也不担心萧天河的安危。有三位帝皇同行,天底下还有比他们更可靠的人吗?况且还有另外七枚戒指的拥有者,他们必然也一起同闯南极秘境了,如此多的高手照应,只要萧天河不对天尊元神起贪心,必然无事。 正当何天遥深思期间,从神炎皇宫中走出来一位意想不到的旧识。那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又特意折了回来,与何天遥隔街对视。 何天遥也打量了他一番,惊讶地认出,这不是那个东极琅苍军前将军麾下先锋军四大骠骑校尉之一的樊一宁吗? 何天遥刚飞升上清微界时,遇到的就是这个人。可是,樊一宁此时竟然穿着一身神炎军的装束。“樊校尉,好久不见了!”何天遥远远地拱手行礼。 樊一宁起先似乎也是不太敢认,听见何天遥的问候之后,才飞奔过街来:“何天遥……江湖传言中那个毁了天绝塔的霏晴派弟子,果真是你?” 又是这个令人烦躁的传言。何天遥勉强笑了笑:“没错,是我。” “你……你们四个当初把信送到了,居然一个都没有回来领赏。没想到后来你竟加入了名门大宗,还闯出了那么大的名堂!”樊一宁感慨万分,“人生际遇,世事难料!”他大概一直以为何天遥果真是个闲风原的采药人呢。 “樊校尉,你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穿着神炎军的军服?” “说来话长。自神炎、琅苍两军停战之后,刚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琅苍军中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樊一宁凑近,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可还记得卢校尉?有一日他被前将军黎度骞邀去喝酒,直至天明才归营地。自那之后,卢校尉就性情大变,以前他是个爱说爱笑又有些孤高之人,饮酒之后却变得异常沉默寡言,谁来都闭门不见,但功力却大幅增长。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闭门苦修,于是长了个心眼。后来黎将军又陆续邀请我们另外三名校尉喝酒,我只推托身体有恙、抱病在床,没去。果不其然,另外两名校尉饮酒归来之后也和卢校尉一样,就像是失了魂儿似的。我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营地?于是连夜悄悄溜了出来。黎度骞是琅苍州大司马冷大人的得力干将,是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中最受宠的一个,不仅在琅苍军中握有大权,在整个琅苍洲境内也颇具名气。思来想去,琅苍洲是待不了了,我就一路逃至神炎洲,因为琅苍、神炎两军曾经交过战,相信黎度骞的爪牙也伸不到这里来。如今我仅是神炎皇宫的一名侍卫队长,肯定不如以前当军队校尉那么风光,但好在安全。” “竟有这等事?”何天遥感觉怎么越听越像禹馀界发生过的事,同样是失魂落魄,同样是沉默寡言,同样是行尸走肉。可惜他在海底洞窟昏迷的时间太久,而且是出了洞窟之后才清醒过来,否则他会发现海底洞窟中那些死板守卫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这个秘密我谁都没有说过,你也别往外传。以免引来祸事。”樊一宁叮嘱道,“对了,你又为何会来这里?可是在等宫里的什么人?” “是的,我等的人出来了。”何天遥指了指皇宫大门。 三位帝皇一边交谈着,一边走出了大门。 “融皇大人!”樊一宁轻声惊呼,看向了何天遥,“那另外两人是?”原来一军校尉也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其他洲的帝皇。 “那两人分别是碧颢洲的晏皇以及紫朱洲的满皇。这事你最好也不要外传!”何天遥见晏远波在冲自己招手,抛下一句话就跑过街去,留下樊一宁一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亲眼目睹着三位帝皇带着何天遥御器破空而去。 融律先是个外表儒雅的中年人,衣服十分朴素,仅是那种街上常见的灰衣。没有夹衫,也没有鸾带。他头上包着个方巾,两鬓与颌下分别垂下一缕,面色发黄,两眼细长,像极了一位江湖郎中。很难想象,这竟是名满天下的一洲帝皇。 “想不到,我们三人竟有再度联手之日。”于路上,融律先感慨道。其实他也收到了和晏远波所收一模一样的密信。“陆苏奇戒”闻名于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年更是因为“椋鹿戒”之事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只是江湖传言奇戒中只有陆氏夫妻的部分功力而已,八大帝皇都对其不感兴趣。若是早知道“陆苏奇戒”其实就是当初由八大兽神灵骨所铸的“八兽珍戒”之中的六枚,而且是开启四极秘境的“钥匙”,哪位帝皇会错过这等良机?可惜后悔也为时已晚,房皇、步皇、尚皇三人又暗中先行。如今满天秋带来了另一套“八兽珍戒”,等于是第二次良机!常言说得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时已再来”,说什么也得抓住。满天秋肯定已经跟他说过了详细的计划,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相当不错,“此番秘境之行,必定成功!” “只可惜到你那一步稍微麻烦了一些,既得和尚明弦交涉,多半也得借助邢玄厚之技重新凝聚天尊元神。”晏远波道。 “无妨,好事多磨,与最终结果相比,过程中这一点点曲折根本算不了什么。”单论个人的实力,融律先在八大帝皇中长年排名第八。如今有成为新天尊的机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试一试。当初化八大兽神妖灵宝珠时,他争得的是狼神妖珠,是八兽神珠中最弱的一个。如今他反而庆幸自己炼化的是狼神珠,因为狼神珠是唯一一个火属性妖力的兽神珠。在他想来,火大妖祝融的那颗天尊元神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另外他也庆幸,仙道四位帝皇的关系不好,否则满天秋拉上八位帝皇之中唯一一个水属性功力的尚明弦去闯北极紫微神宫,哪里还有他的事?连交换天尊元神的麻烦都省了。 想到这里,融律先又紧张起来,问道:“满兄,关于‘八兽珍戒’与四极秘境这些消息,都是来源于尊师。尊师在信中对我等未言详细,但对你们四个徒弟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不定房皇、法皇、劳皇他们也在计划此事……” 晏远波大笑:“融兄多虑了。满兄已经捷足先登,将第二套‘八兽珍戒’收入囊中。他们计划此事又有何用?没有‘钥匙’就根本进不去!房皇和步皇他们虽然有珍戒,但却是改铸之后的‘陆苏奇戒’,满兄说了,那六枚戒指开启不了另外三个秘境。” “不。”满天秋否定道,“我只是猜测,未曾证实。退一步说,就算开启不了,房皇和步皇他们也一定会去秘境门前试一试的,但愿不要撞见他们。融兄的话也提醒我了,我不确定其他人是否知道这第二套‘八兽珍戒’的事,所以得小心提防有人埋伏在秘境门口偷袭。”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融律先却摇头道,“‘八兽珍戒’就只有两套吗?异族人会不会仿制了不止一套珍戒?” 晏远波与满天秋都不说话了。这确实是有可能的。能仿制出一套,也就能仿制出两套。天知道戒指中究竟纳入了多少八大兽神的妖力。 沉默了一阵,满天秋道:“八大兽神的妖力大部分都被我们给吸收了,残存的妖灵宝珠碎片估计不会太多。可是,戒指再多一套也很麻烦。” “幸好满兄行动较早,下手也比较快。我估计即使有其他珍戒,别人也没有集齐。”晏远波此言像是在自我安慰。 “不行!开启一方秘境只需要两枚戒指,他们未必会集齐六枚再行动。咱们得加快速度了!”融律先非常焦急,谁都不想失去成为新天尊的机会。 与飞来神炎洲时一样,何天遥一直静静地听着帝皇之间的交谈。他也再一次于关键时刻插言:“三位帝皇大人莫急,开启秘境的‘钥匙’不仅仅是‘八兽珍戒’,不是还有我么?” 三位帝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