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归来:首席大佬惹不起》 第1章 如有来世 刚入腊月,柏海城就连下了几天大雪,积雪盖住了肮脏的街景,反倒给人一种温暖纯洁的感觉。 黄昏时分的地下室,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从床上推搡下来。 女人用劲扒着床沿,身子抖如筛糠,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泄了力气瘫软在地。 肮脏的床单被扔到了女人头上。顷刻间,令人窒息的尿味和臭味袭面而来。 身形臃肿的妇人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嫌弃道:“吃喝拉撒全在这床上。一会儿罗先生罗太太来了非得被这的味道熏死!” 夏晚橙有些日子没说过话,许久,才撕扯着干裂的嗓子开口:“赵婶,我记得那年你儿子做手术要用钱,你跪在我母亲面前发誓要为我家做牛做马一辈子。如今这才过去几年?” 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过得是哪年黄历?你现在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你不知道?还当自己是夏家三小姐?要不是罗先生罗太太心地善良,这腊月里你就得被活活冻死在外头!” “罗先生罗太太心地善良?”夏晚橙喃喃重复了几遍,突然笑了,“没错,罗先生罗太太是全柏海数一数二的大善人。” 多亏两位大善人在她车上动手脚,让她失去一双腿在这个地下室里苟延残喘。她能有今天,当真全靠这两位大善人的好心眷顾。 吱呀一声,厚重铁门拉开,妇人小心喊了声:“罗先生。” 门后,一身笔挺西装站着的人,正是夏晚橙的法定配偶罗文林罗先生。 罗文林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他直截了当地跟夏晚橙讲:“你弟弟要做肾脏移植手术。恭喜你,你配型成功了。” 太阳落了山,屋里屋外昏暗一片,夏晚橙需要用力眯眼才能看清他。“薛复光是我哪门子的弟弟?全柏海谁不知道他是野种?” 罗文林扔了一个纸袋过来,顺手按亮了灯。他轻悠悠地说:“你看了那东西再跟我说话,我不急。” 夏晚橙心里头没由来地一阵阵发慌。可她还是拆开了袋子,里头有份病情诊断,说是严重肾衰竭,需要即刻进行肾脏移植手术。“这是薛复光的报告?” 罗文林半点起伏没有的声音远远飘来:“是罗深!” 身子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夏晚橙只能匍匐在地,她嘶喊出声:“你骗我!” “罗深是你生的,他身体是个什么样子你不清楚?”罗文林点起一支烟又缓缓吐出,“你们家的基因到底是有问题。先是你弟弟,又是你儿子。” 夏晚橙再一次辩驳:“薛复光和我没关系!” “无所谓。我们做个交易,你救你弟弟,我救你儿子,大家各取所需。” 夏晚橙只觉肝肠寸断,她咬牙道:“罗深也是你儿子!” “看你这话说得。”罗文林笑了起来,脸上有孩童般的天真,“我这辈子总不能只有他一个儿子?” 夏晚橙颤抖了很久,才能说完整一句囫囵话:“我把肾给薛复光,你真的能救罗深?” “罗深也是我儿子。”罗文林耐性尽失,只催促道:“提醒你一句,薛复光能等罗深等不了。医生已经候在外面,你签了字我就让他们进来。” 夏晚橙由衷地笑出来:“我签不签字有什么关系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身上哪个器官你们不是予取予求?” “柏海城是法制社会,我向来不搞违法犯罪的事。况且,给薛复光做手术的医生一定要看见这张捐赠书。” 签名刚落下,门口的人就一拥而入。夏晚橙让人肆意翻动着,被尖厉的麻醉针刺穿了脊梁。 “罗文林!”夏晚橙挣扎着嘶吼,“罗深要是出了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似远似近地,罗文林的声音飘了过来:“这话还是等你真做了鬼再说。” 不知道睡了多久,夏晚橙再睁眼就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坐在她床边。 “醒了?”女人笑意盈盈地说。 夏晚橙看了她好半晌,才认出这人是她继母的女儿,名义上算是她姐姐的,薛沛榕。 夏晚橙深吸了一口气。她在睁眼之前就感觉到了疼,现在疼痛加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很疼吗?”薛沛榕凑过来轻轻地说:“也是,被取走了两个肾呢。” 轰隆一声,夏晚橙感觉自己身体破了个大洞,有源源不断的东西正往外渗出。 “你怎么能让人拿走你两个肾呢?你还活不活了?” 薛沛榕一下下地抚摸着肚子,夏晚橙这才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 薛沛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再过两个月就出生了,罗文林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字。我猜你快死了,所以来看看你,顺便也跟你说说你二姐和罗深的消息。” 疼痛让夏晚橙流了满身满头的汗,她像是即将脱水而死的咸鱼,费力睁大眼却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前些日子我们收到了夏午橘的死亡通知书,说是在狱里吞了筷子。爸说你二姐死得太丢脸,不让我们领尸体回来下葬。” 咯噔一声,夏晚橙在床上剧烈蹦跶了一下,随即又瘫软下去。 薛沛榕观望了一会儿,掏出了个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还认识这是什么吗?对,这是你儿子罗深的长命锁。可怜小宝贝死前一直在叫妈妈,我听了着实不落忍。你是真的蠢。” 薛沛榕伏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为什么要对罗文林抱有希望?你都不知道他晓得罗深生病时有多开心,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救罗深。” 夏晚橙死死咬紧的嘴唇因为这话逐渐松了开,薛沛榕听着她从抽泣到嚎啕,撕裂的声音一声惨过一声。 “怎么哭成这样呢?我还没跟你说你妈当年是被谁害死的。你猜……” 耳朵里似乎传来火车穿过隧道的动静,完全盖住了薛沛榕的声音。 她在说什么?她母亲当年是被人害死的?不是车祸意外吗? 眼前一道白光炸亮,夏晚橙突然看见了炽烈阳光下飞扬的五块白帆。 那是夏家的五条人命。 薛沛榕还在说话,但夏晚橙听不到了。她耳里只能听见血液沸腾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呼啸的风,狂妄的雨,震荡的雷,带她穿过了黢黑的隧道,最后有洁白的雪飘扬下落。 雪落下之后,夏晚橙的世界只剩一片漆黑。 她在漆黑中拼命地瞪大眼想要记住眼前人的样子。 她想,如果有来世…… 第2章 我回来了 柏海城有些日子没下雨。正值盛夏,随着呼吸进入鼻腔的全是火星子,热浪一过就能让人露在外头的汗毛蜷缩起来。 柏海第一医院忙得紧,牙医张大夫刚从急诊科路过就被一只手给扒住。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医生,我妹妹溺水了,你快来救救她。” 张大夫回头,见旁边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姑娘。定睛细看,只见那姑娘面色红润胸膛均匀起伏,凑近些还能听见薄鼾。他恼怒出声:“这不是睡着了吗?” 话音一落,病床上的人就哼唧着翻了个身。 “夏晚橙!” 一声惊叫从夏晚橙左耳穿刺而进,在脑袋里绷出一条笔直白线。 她睁开眼,当下就挨了一巴掌。这巴掌打得她浑身一哆嗦,顿时有了种灵魂归位的感觉。还来不及多想,就被人揪住了脸颊。夏晚橙被迫仰起头,眼前多了张漂亮的脸蛋。 这人一双眼睛长得极好,乌黑眼眸上坠着浓密纤长的睫毛,睫毛又映在波光粼粼的眸光里,漂亮得像是初晨的红玫瑰。 夏晚橙看着面前的人,愣愣地喊出声来:“二姐!” 这是她二姐夏午橘,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她还是那年去探监,之后夏晚橙再听到她的消息,就是她在狱里寻了短见。 如今夏午橘好生生站在面前,夏晚橙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一张口,眼泪先滚了下来。“二姐!” 夏午橘一巴掌拍掉了她的手,只扬着一张俏生生的脸,几乎要把唾沫啐到她脸上去:“罗文林随便哄你几句你就敢和他私奔?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和大姐?” 她说着就来气,一边打,巴掌和着黄豆大小的眼泪往下落。“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你跟那个人来往!” 夏晚橙狼狈地抱头躲藏,心想二姐怎么把旧账给翻出来了? 夏午橘口中说得,应该是那年她被亲爹赶出家门后的事。 当时可怜兮兮的她被罗文林哄着私奔去远方,还让她去偷她母亲的遗物当跑路费。可真等到要私奔的时候,罗文林又嘲笑她把玩笑当了真,气得夏晚橙当下跑湖边大哭了一通,因此意外落了水,幸好被人救起捡回一条命。 等夏晚橙一醒来,全柏海都在传夏三小姐求爱不得以死相逼。她手上的吊针还没拆下,就被她亲爹就和后妈张罗着和罗文林订了婚约。 现在想想,她和罗文林就是段孽缘,罗文林之于她就是个讨命鬼。 夏晚橙如今深刻顿悟了曾经的愚钝。 她诚恳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已经知道错了。” 这话也不知有什么魔力,夏午橘一听完就跟见了鬼似得,夏晚橙起身去拉她。可双脚一落地,她就僵住了。 她瘫痪多年,但现下脚心和冰凉大理石接触的感觉那么鲜明,因为冰冷,夏晚橙还能看见自己蜷起来的脚趾。她泪水横肆地拉住夏午橘,放声道:“姐,原来死了,就什么都有了。” “你疯了不成?” 伴随着外头一道电光闪过,夏午橘一声惊叫划破天际。轰隆一声,惊雷骤然炸响,震得人心惊胆战。 夏午橘无比焦急地问她:“你脑子还清醒吗?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为什么要这样问? 夏午橘一把抓住她大力摇晃,嘴里嚎啕着:“你还记得你前些天刚过了19岁生日吗?” 19岁? 眼前跟万花筒爆炸了一般,很多破碎又古怪的东西逐渐在夏晚橙脑袋里粘合起来,搅得她心烦意乱。她凭着感觉问道:“大姐呢?” 夏午橘说话带着一股濒临崩溃的绝望:“前天不是你送她去得机场?” 又是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直往下砸,屋檐上勾出万条透明细绳。旁边不知是谁喊了句:“老天有眼,终于下雨了!” 夏晚橙如梦初醒,脑袋里一下变得清明起来。她狠狠往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鲜明又刺激的痛感让她全身如触电般开始颤栗。 老天有眼! 她夏晚橙,回来了! 18岁的时候,因为母亲车祸意外身亡,夏晚橙和她两个姐姐在一夜之间成了没妈的孩子。 孤苦伶仃不过三四个月,亲爹薛明就就继承了母亲的遗产,还带了个后妈回家。 翻过年,夏晚橙19岁的时候,大姐糊糊涂涂地嫁了人,她也慌慌张张地跟罗文林订了婚约。 3年后,夏晚橙22岁之际,她的人生发生了三件大事,从此天翻地覆。年初,她和罗文林完婚。年中,她二姐入狱。年末,她大姐从柏海大桥跳了下去…… 可能真的是母亲在天上庇护,让她回到了19岁这年,让她有时间去阻止所有这些惨剧的发生。 她在意的亲人都还在身边。 耳旁突然被塞过来一只手机,夏午橘动了动口型,“大姐的电话……你仔细说话别让她着急。” 夏晚橙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震动。她颤抖着接过手机,小心地把脸凑过去,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小橙!” 夏晚橙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在瞬间坍塌。 大姐夏早柑命苦,虽然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可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忙工作,父亲薛明就又不管。她自己跌跌撞撞长到稍微懂事些的年纪,就开始照顾两个妹妹。 在夏晚橙的印象中,夏早柑一直很用功地在念书,她有着钻研学术的梦想,为此直到24岁也没跟人谈过恋爱。可是倪云白进门的第二年,夏早柑就被逼着嫁给了贺弘开。 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人渣! 4年婚姻里,温柔端庄的夏早柑被贺弘开打得进过无数次医院,一只手甚至终身残废。 在夏晚橙22岁那年,二姐夏午橘沉了心开车往贺弘开身上撞去。这场事故导致贺弘开瘸了一只脚,她获狱十年。 年末的时候,本是腊月的天,大姐从柏海第一高桥上跳了下去。 柏海大桥下的水流湍急,夏晚橙守着蛙人找了三天,才把她从水里捞上来。 那个时候的夏早柑,人肿得看不出面目,身上也被鱼咬的缺一块少一块。 现下又听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夏晚橙只觉自己像被罩在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见不到光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好在一声愤怒的呵斥突然响起,把夏晚橙崩溃的情绪给撕扯回来。 “孽障!你怎么没被淹死!” 第3章 人美心善 夏晚橙有些年头没见过薛明就。 好像是打夏早柑死后,夏晚橙就再没和这个亲爹联系过。 她活得年头不长,不太知道别人家的父亲是什么样。但就薛明就来说,他不配做人,更不配做父亲。 这会儿薛明就矗立在门口,一张怒气蒸腾的脸可以挂去门上辟邪。已经五十来岁的人,头发也不见少也不见白,身上面上全没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感觉。 他不过是渔民家的儿子,只因为和她母亲恋爱,大学刚毕业就入赘了夏家。所以他现在身上这些雍容非凡的气度,都是多年来让她母亲用金钱精力给堆积出来的养尊处优。抛却这些,薛明就就只是个长得出众的老男人而已。 夏晚橙看着他,耳边就响起了薛沛榕那句话。 “我还没跟你说你妈当年是被谁害死的?” 夏晚橙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车祸。可现在,她很想拿这个问题来问问面前这个男人。 她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死得? 薛明就走过来的当下就扬起了巴掌。夏午橘一把抓住他,厉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不知廉耻没有骨气的畜生!” 夏午橘太知道怎么能让薛明就更生气,她只一句“你姓薛,她姓夏,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就让薛明就打发丝里都散发着怒气,却不好动手。 他指着夏午橘,指尖都在颤抖:“当初你怎么没跟你妈一起被撞死?” 去年夏天,夏棶开车送夏午橘去学校。当车子失去控制从山道飞出去的时候,因为被夏棶死死护着,夏午橘活了下来。 这是夏午橘心中根深蒂固的一根刺,再恶毒的仇家也不会拿这话刺激她,反倒是亲爹随时随地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 他毫不在女儿心事,更加不在乎亡妻体面。 “干嘛啊这是?父女两怎么一见面弄得跟仇人似得。” 电光火石剑拔弩张的瞬间,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打外头走了进来。 穿了件月色旗袍,腕上坠着个水头十足的镯子,看起来小家碧玉,皮肤白皙,眼角弯弯,说话轻声细语。 正是薛明就刚给她们找的后妈,也是薛沛榕的母亲,倪云白。 倪云白一靠近就把夏晚橙抱住,满口都是紧张忐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有什么事解决不了非要去寻死?还好有人救了你,不然……我这怎么跟你死去的母亲交代?” “交代什么?”夏晚橙盯着她的眼睛,幽幽道,“你晚上做梦能梦到我妈?” “我一向信佛……”倪云白顾移开目光,只说:“她在天之灵一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夏晚橙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她看向薛明就:“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 “你居然敢跟罗文林私奔,还以死相逼人家娶你!”薛明就拍了拍自己的脸,“你究竟要不要脸!跳湖的时候怎么就没往身上绑几个石头?” 夏晚橙还没出声,倪云白又搭腔:“别说了,我已经通知了罗家的人过来。今天这事一定得让他们给小橙一个交代。” “还要交代什么?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她不是以死相逼要嫁给罗文林?好,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成全她。” 薛明就掷地有声,“只要罗文林愿意娶她,彩礼分文不要,我薛明就倒贴嫁女儿!绝对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丢我的脸!” 夏晚橙默默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夫妻双簧。 很明显,薛明就和倪云白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给罗文林,一个就家庭背景资产来说只配给她提鞋的无名小卒。 这是为什么呢?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薛明就心里有鬼。自他伪造遗嘱继承了妻子夏棶的遗产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们三姐妹会跟他争抢。 再者,假设夏棶的死暗藏猫腻,那她们三姐妹就是三枚看得见的定时炸弹,当然要除之而后快。 所以他把大女儿嫁给了那样一个人渣。 这样一想,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就突然有了眉目。 夏晚橙等他们夫妻说累了才开口:“好生生的我怎么就要寻死了?尤其倪阿姨,你说话要仔细些的,要是传出去说你诅咒继女,这辛苦维持的好名声就……我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走。” 大概没想到夏晚橙会来这么一句,倪云白和薛明就都有片刻沉默。这时候,门口的脚步声就异常鲜明。 房门被推开,打外头鱼贯而入四五个人。夏晚橙一时没防备,就让一个满身冒着脂粉香味的女人给抱了个满怀。 “这就是晚橙,长得可真俊呐!” 闻见这个味道的当下,夏晚橙只觉满腹翻江倒海。她迅速把女人推开,不满道:“你哪位?” 倪云白出声:“这位就是罗文林的母亲。”齐懿。 夏晚橙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对方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尖嘴猴腮,满脸的恶毒刻薄相。 这会儿齐懿嘻嘻笑着递了个首饰盒过来:“这是你给文林的?你们两个傻孩子真是的,我们从来也没反对过你们恋爱,干嘛要私奔呢?听说你还因为文林那孩子寻了短见?你别怕,阿姨一定给你做主。” “私奔?寻短见?”夏晚橙盯着自己的手指,笑了声:“这世道真是奇怪,罗文林求我借钱给她妈治病,我好心给了他一个我不喜欢破戒指让他去救急,怎么就被你们说成我要跟他私奔还寻短见?” 夏晚橙看着她这个上辈子的婆婆,缓缓道:“您这儿子为了骗我的钱居然诅咒您癌症晚期命不久矣,我可真替您心酸。” 这话一落,在场诸人的脸色真是色彩缤纷各有看头。薛明就先耐不住气出了声:“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说说,你为什么跳湖寻死?” “跳湖寻死?” 夏晚橙面色惊讶,神情夸张:“我一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寻死,退一万步讲,以我的个性,真要寻死还不得先包机去个私人海滩开个十天半月的party?” “看来好人真是做不得。”她垂下头,委屈地自言自语:“我一直以为我人美心善在柏海城都是出了名的。” “晚橙!”齐懿又握住了她的手,殷切无比:“文林那孩子性子腼腆有些话说不出口。但我是知道的,那孩子真的很喜欢你。” “这话说得有意思。”夏晚橙看向齐懿,直直看进了女人刻薄狭长的眼睛里去,“罗文林又不是你生的,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再说了,喜欢我,他罗文林也配?” 车祸瘫痪后的那段日子里,她活得狼狈不堪猪狗不如,完全丧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如今重活一世,她夏晚橙坐在这,就还是夏三小姐,谁都奈她不得。 “阿姨或许还不太了解,我这人势力得很,从来都只看银行存款交朋友。” 夏晚橙笑着抽回了手。 “罗文林能和我成为同学是他家祖坟冒青烟。可别把我的施舍当做不要脸倒贴的资本。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跟卖海鲜的打交道。” 第4章 意外还是巧合 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 夏晚橙的话无疑是最尖厉的刀子,直往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戳。 最后除夏午橘外,所有人脚步匆忙地低头离开,尤其是来时还暗自窃喜着的罗家人。 直到回了家,倪云白还是无法完全消化夏晚橙说得那些话。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夏晚橙是夏家这三个女儿里最不需要她动心思的一个。夏晚橙任性,张扬,易怒且受不得半点委屈,通常只用给点火星就能自爆。 今晚的这出戏倪云白根本没费心。她知道夏晚橙喜欢罗文林,能嫁给喜欢的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这上头冠上了一个“私奔寻死”的帽子。 可让倪云白没想到的是,他们这群长辈竟会让一个小丫头连羞带辱说的哑口无言,她何时有了这么一张不输给老二的利嘴? 倪云白气得眼晕,夏晚橙又何尝不是。 她气薛明就无情无义,气罗家恬不知耻,更气自己上辈子的愚蠢。 从头到尾,罗家都只是贪图夏家的背景人脉和资产而已。她还真当罗文林非她不娶,还真当齐懿打心眼里喜欢她,满心欢喜嫁过去,受不见天日的折磨。 还有她亲爹,今晚表现出来的吃相实在过于难看。就算迫不及待想把她给打发出去,也不至于自降身份求着罗家娶她。 这种种诡异的行为,愈发让夏晚橙心生疑虑。 难不成她母亲的车祸里,当真有薛明就的一分助力? 正思索着,耳边传来了夏午橘惊讶地啧啧称奇:“不容易,今天好像突然长脑子了?” 夏晚橙苦涩地笑了下,她轻声问道,“二姐,妈出车祸的事你还记得清楚吗?” 见夏午橘面露苦楚,夏晚橙又急忙补充:“我就是想不明白,好生生地,车子怎么会从山上翻下去呢?” “那时候车子刚上高速,妈就发现了刹车有问题。” 夏午橘闭眼掩去痛苦,缓了好久,才说:“但稽查局调查下来,说只是因为母亲疲劳驾驶导致的车祸,和刹车无关。” “刹车失灵?”夏晚橙心头一跳。 又是刹车失灵?她车祸瘫痪就是因为刹车失灵,母亲也是? “那,当时调查的负责调查员是哪位?” “徐东来。” 夏晚橙只觉一股股凉意从她脚心往上窜。 她上辈子车祸调查的负责人也是这位徐东来。 这位柏海稽查届传奇,也是柏海有史以来升职最快的稽查局局长,竟然先后负责了她和她母亲的两桩车祸调查?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车祸是密谋勾结下的产物。那母亲呢?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夏晚橙头疼更甚,只觉一座冰山的尖尖角已经露出海面,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摆在了她面前。可底下隐匿的东西是什么,有多少,她全然不知。 夏晚橙被夏午橘勒令在医院静心休养。直到八月十五那天,才来接她出院。 “今天舅妈生日又赶上中秋,舅舅让我们去吃饭,大姐也赶回来了。” 夏晚橙正懒懒散散地烤着太阳,闻言一顿,就把手里的杂志递了过去。夏午橘接过来一看,见上头赫然是则小道八卦: “据知情人士透露,日前轰动一时的夏棶遗产争夺案已落下眉目,由夏棶的丈夫薛明就继承夏棶全部遗产。据悉,夏棶女儿夏晚橙对其结果表现出了强烈不满,认为其舅舅夏杙联合亲爹伪造遗嘱,并在众目睽睽下打了亲舅一巴掌。 夏午橘无语:“现在好了,人人都知道你打了亲舅舅。” “那是他该打!”夏晚橙突然严肃道:“你不会真觉得咱妈能把遗产都给薛明就?” 想当初要不是夏杙以夏棶亲弟弟的身份给薛明就担保那遗嘱的真实性,他薛明就这会儿就是个一穷二白的鳏夫,还能把倪云白接回家去,反倒把她们三姐妹给赶出来? 还有那个好舅舅夏杙!之前员工工资都发不起,公司都挂了牌要出售。怎么姐姐夏棶一死,他的经济危机就全解除了? 夏晚橙这几天仔细想过,不止原因,母亲车祸的时间点也很诡异,正好就是她要和薛明就离婚,薛明就面临净身出户以及夏杙濒临破产的关键时候。现在的种种迹象也表明,母亲一死,薛明就继承了遗产,而他和夏杙的所有危机也在顷刻间解除。 这两位,是夏棶死亡的最直接受益人。 而且夏晚橙一向信不过她这个舅舅的人品,他能做出什么腌臜龌龊事,夏晚橙都不意外。 都说家贼难防,如果真是薛明就联合夏杙动的手,那母亲确实无从防范。就像夏晚橙当初防不住罗文林和薛沛榕一样。 但夏晚橙还有一点想不通。就凭夏杙和薛明就的能耐,凭什么能让稽查局的人为他们隐瞒善后? 背后是否还有其它让她摸不着头脑的缘由存在? …… 夏日的夜,天上一点云没有,一轮残月孤零零地坠在夜空里。沉闷的空气中裹挟着叽嚷的蝉鸣,摇曳在树影深处的红灯笼在压抑夜色中连成了一条笔直的红线。 位于柏海城北的夏宅热闹得紧。正直八月十五,夏杙夫人韩瑜的生日和中秋佳节赶在了一起。夏杙宅邸门前熙来攘往,香车超跑络绎不绝。 倪云白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帮忙迎人,得意地听着来往众人称她一声“薛太太。” “妈,你看你现在多体面。这柏海城里谁不得卖你几分面子。” 倪云白笑着把目光放到女儿身上,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说:“等哪天夏氏改姓了薛,这薛太太的称谓才算值钱,懂吗?” 说话间,一辆M打头的豪车缓缓停在了跟前,车门打开,一只白色的细跟高跟鞋便落了下来。 露出的小腿笔直,雪白纤巧,女子一袭米色长裙,端庄风雅。自她从车上下来的过程中,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了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接受别人的欣赏和钦羡一般。 “真讨厌!” 蹿进耳里的一声咬牙切齿把倪云白的思绪唤了回来。她看着那年轻女子一步步向她走近跟她说话,那声音仿佛是从黑胶唱片机里发出来的,带着一种傲慢的优雅。 “倪阿姨,我妹妹到了吗?” 第5章 酒囊饭袋 不愧是夏棶亲女儿,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完全和夏棶如出一辙。 倪云白勉力笑出来,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弘开?” “他临时有事。”夏早柑的目光落到了薛沛榕身上,嘴角带了愈发明显的笑意,“沛榕今天很漂亮。” 薛沛榕藏在背后的手紧紧绞在了一起,她从来没有一刻不觉得夏早柑虚伪做作。这个女人每次跟人说话的平和姿态,都像是在对商场或餐厅的服务员展示自己的礼貌教养,充满了施舍的味道。 薛沛榕低头含笑不语,心里恨恨地想:夏家这三个人里头,夏早柑虚伪做作,夏午橘自命清高,夏晚橙目中无人,总之都是如出一辙的装模作样。 夏早柑好似还想和她说话,却又被突然响起的骚动打断。 旁边有人惊讶出声:“这里怎么还有出租车?” 薛沛榕抬头,一辆明显区别于其他豪车的黄色车辆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过了许久,礼宾才后知后觉地去开车门。 车门打开的下一秒,一个年轻女孩儿便从车里跳了出来。黑色长发如瀑,宝石蓝色的长裙衬的她肌肤雪白,一张惊艳璀璨的容颜,在灯光下有种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的感觉,行走间裙摆摇曳飞扬,像一朵绽放在夜色中的花。 一时间,周围无数的热切目光全落到了她身上,暗自惊叹。 轻易夺走了全场瞩目,女孩儿目不斜视,扬起的小脸明艳到极致,却不带一丝媚俗,好似生下来就是为了我行我素地活着。 太讨厌了! 薛沛榕无声地心底怒吼着:真想把夏晚橙那张骄傲自满的脸给狠狠踩在地上碾碎。 “沛榕姐这裙子打哪买的?” 夏晚橙上下打量了薛沛榕一眼,明眸浅笑:“怎么有种过时很久的感觉?” 自薛沛榕脸上,夏晚橙能清晰看到她克制隐忍的神情。想来薛沛榕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自甘平凡知足常乐的寻常女孩儿,偏偏她上辈子要把一个朴实憨厚的标签贴在这人身上。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如此识人不清,也难怪她上辈子死得凄惨。 倪云白还是温温柔柔地:“身体好些了吗?看着清减了不少。” 夏晚橙掩面轻咳了两声,才笑道:“好像是瘦了些,我始终还是没有沛榕姐这日渐丰润的福气。沛榕姐这脸蛋如今看着可真喜庆,实在应这八月十五的景。” 姐妹俩并肩走得远了,耳里似乎还能听见薛沛榕磨牙暗骂的声音。 夏早柑轻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你如今讲话越来越刁钻刻薄,真不知道跟谁学的?”语气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夏晚橙鼻子一酸,紧紧握住了夏早柑温暖的手。 “姐,你这辈子一定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韩瑜这生日的阵势比夏晚橙想象得还要盛大不少。 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韩瑜还因为她儿子夏苜欠下的赌债去当铺变卖嫁妆首饰。一年时间刚过,她就能在这良宵佳节如此体面盛大地庆生。 正月十五的夏家,比夏夜繁星璀璨还要耀眼的,是各位夫人小姐身上暗夜流光的钻石珠宝。 “夏晚橙居然来了。”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不知是谁这么小声说了句。霎时间,那条在暗夜里被红灯笼点缀的石板小路成了在场诸人目光投射的交汇地。 夏晚橙是谁?如若有人这么问起,大概稍微了解一点柏海豪门八卦的人都会这么回答你: 柏海知名女富豪夏棶的小女儿,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夏家三小姐。只可惜,和她端庄娟秀的大姐不同,和她美艳聪慧的二姐也不像,夏晚橙同样也没有继承到母亲夏棶半点的智慧和能力。打小,就是个空有一副华丽皮相的酒囊饭袋。 这不,才听说这酒囊饭袋在前些日子跟家里卖水产的罗文林私奔未遂跳了河?要换做别家千金,说不准就隐姓埋名移居海外了,唯独这个厚脸皮还敢出现在这种场合。 也不知道已经烧成灰的夏棶能不能被气得活过来。 “她爹继承了夏棶的全部遗产,又找了个后妈。后妈带了个女儿,又给她爸生了个儿子。将来就算薛明就作了古,这夏家的财产也会给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继承,半毛钱都落不到她手上。她和她舅舅的关系又……” “她两个姐姐还好,夏早柑虽然嫁了个比她大十来岁的老男人,但多少也有点闲钱。她二姐读书成器,以后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唯独她……” 因着夏晚橙走得近了,这些熙攘的讨论戛然而止。这反倒让夏晚橙有些好奇,唯独她什么?她们要说什么? 唯独她夏晚橙没有依靠?唯独她夏晚橙是个被亲爹抛弃的孤女?唯独她夏晚橙只能受夏家庇荫养不活自己? 说来也好笑,上辈子的夏晚橙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一直觉得罗文林是她的归宿,是她后半生的依靠,所以…… 活该死不瞑目。 “看你这样子不像为情所困大病初愈嘛,早知道我今天就给罗文林发请柬了。” 夏晚橙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她舅舅夏杙好福气生了对龙凤双胞胎。哥哥叫夏苜,妹妹叫夏芙,年纪就比夏晚橙大几个月,却自小都和她合不来。 这会儿夏芙携着一众或面生或眼熟的年轻男女过来,眼神很冒犯地往她身上戳,嘴里半点不饶人:“我可真替我死去的姑姑丢脸!” “不许胡说!”夏早柑倒吸一口气,身子有些微的颤抖。 “我胡说?” 夏芙昂着头,动了手术的鼻梁在灯光下凸出了一个怪异的形状。她看向始终未发一言的夏晚橙,只当是心虚,便讥讽道: “柏海城里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夏晚橙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罗文林?以死相逼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我姑姑要活着估计也得被她气死。” 夏晚橙有些感慨,当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了。要是母亲还没死,夏芙敢这样同她们姐妹说话? 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如今就连过往的穷亲戚都能过来蹬鼻子上脸,踩上两脚。 在夏晚橙浅薄的认知里,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生物会吃同伴的尸体,那就是蟑螂。 似乎脑袋上长了两根触须的夏芙仍在说:“其实能嫁给罗文林也不错,以后他要是继承了他们家的生意,你就跟着他一起出海捕鱼卖海鲜。到时候我就让大家多去照顾你们生意。” “也不枉我们亲戚一场是不是?” 第6章 厚颜无耻 一阵哄笑,夏早柑满脸通红,几乎要把挺直的脊梁给活活折断。向来清丽优雅的人眉心一蹙,再次出声:“你们不要胡说!” 没人理会,哄笑愈发肆意狂妄。 夏晚橙目光沿着夏芙的脸往下移,盯着她长裙裙摆上一簇在上头摇曳生姿栩栩如生的橙花安静的看了半响,突然开口。 “霍格尔的私人订制,全球限量三件,表姐穿着可还合身?” 夏芙一怔,满是挑衅地看了眼夏晚橙,提着裙摆旋了一圈,笑说:“勉勉强强。” 夏晚橙点了点头,被薛明就赶出家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想来在她走后夏芙可没少去她房间搜刮东西。 穿就算了,还要拿到正主面前来炫耀,当真是蠢得可以。 见她似笑非笑,不知为何,夏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夏晚橙长睫微动,漂亮明艳的脸上有些疑惑,“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裙子我之前好像用来包过流浪狗呢。表姐你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吗?都要去我家垃圾桶捡衣服来穿了?” 霎时无数双眼睛在瞬间钉在了夏芙身上,向往裙摆挪去。 夏芙惊叫,下意识伸手去遮:“你说什么?” “记得这是我去年还是前年生日的时候在霍格尔大师那里定制的生日礼物。不如你仔细看看这裙子的肩带是不是暗绣了一个sapphire?” 夏芙面如肝色,偏偏去路又全被围观人群堵住。 她只能听着夏晚橙继续:“我丢在垃圾桶里不要的衣服你捡来穿了,怎么你都看不上的阿猫阿狗就要安排给我?” 夏晚橙往天上看了一眼,满口的委屈:“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人私奔,但得看对方是谁啊。你要说我跟安战私奔为了安战寻死,说不定我就认了呢?” 她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周围的人一阵惊诧,看她的眼神仿佛看疯子一般。 在柏海谁人不知,“安氏”二字的分量,而夏晚橙口中的安战,正是那个商业帝国唯一的继承人,显赫尊贵的天之骄子。 夏家是有钱,可比起安氏,就明显不够看了。 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却当众说要与安氏的太子爷私奔,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胆大包天! 这话要是传到安家去…… “这位小姐人不光长得美,说话也很有趣!”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男子轻笑,打破一时沉寂。 因着完全陌生,夏晚橙回了头。 来人三十出头,一身深色西装,皮肤是经紫外线认真锻造过的古铜色,肩宽窄腰,英俊的眉目间带着温和浅笑,有种独特的常年沉溺于风花雪月的游戏人生气质。因为眼神很良善,倒给人一种容易相处成朋友的感觉。 却无人敢上前套近乎。 不少人又忍不住看向了夏晚橙,目光中却带着幸灾乐祸,甚至怜悯,连夏芙都忘了方才的羞辱,面上一喜。 夏晚橙自然知道是为什么,眼前这人,她也认识。 现柏海首富安镜的小舅子顾访棋。也就是刚才她话里提到的,安战的舅舅。 一股热气从脚心轰然蒸发到了脑袋,可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只听对方笑着道:“要不你把联系方式留一个?回头我代为转交,让他联系你。” 夏晚橙看着面前的人,饶是她一贯心理素质过人,在这瞬间也感到了仓惶和无所适从。 她怎么敢当着人家舅舅的面,厚颜无耻说出要跟人私奔那种话? 夏晚橙立在原地,都没注意夏芙什么时候偷偷从人群中溜了去。 还是夏早柑走上前来,她朝顾访棋轻轻颔首致歉,随后一把扯走了妹妹。 “让你瞎说被人听见了?顾先生虽然不计较,看你以后真见到了人家安战还抬不抬得起头。小姑娘家说这种话,羞羞羞!” “无所谓了。”夏晚橙僵硬着说:“我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人家。” 众所周知,柏海富豪商贾众多,但首富只有一个。夏棶虽然有钱,但和人家那种百年世家比算是越级碰瓷。况且那位太子爷一直都身在海外,连八卦产业闻名全世界的柏海诸多杂志也没拍到过他自小到大一张正脸照片。 印象里哪怕上辈子出了那种变故,媒体报纸刊登新闻用得都只是一个剪影。 夏晚橙就是笃定安战神龙见首不见尾才敢跟人大放厥词,哪知道会撞上人家舅舅。 不过韩瑜表姐和顾访棋的亲姐顾访琴是妯娌,所以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说来说去,还是她思虑不周惹出了笑话。但愿这样的大户人家心胸同样开阔,不会把她一个黄毛丫头的大话放在心里。 宴会还在继续。 璀璨烟火在夜空炸亮,烟火下坠的时候,夏晚橙不经意看到不远处茂密的香樟树下竟停了辆通体漆黑的车子。 夏晚橙感到有些莫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她的认知里,以韩瑜的性格,绝不可能允许有人把车停在她进口的意大利草坪上? 这人是谁?竟然让夏杙和韩瑜如此巴结?会不会是…… 正想再上前两步,看清一点,那边夏早柑叫了她一声,她应声转头,两人离开。 * 顾访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今天被亲姐指使来给韩瑜送份生日礼物,哪知道到了才发现礼物忘了拿。要不是因为这样的巧合,也不可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 想起刚才目睹的一切,顾访棋脸上就藏不住笑意。还没等上车,他就跟后排端坐的人说道:“他们家甜点不错,你也不吃点再走。” 这话一落,车里的人就沉声吩咐开车。 见车窗簌簌上升,车子往前移动,顾访棋赔笑道:“都怪我这老年人的记性,劳你特意为我跑这一趟。” 他和车里的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总归辈分摆在那。顾访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好的缘故,以至于车里那人从来也不把他当个长辈看待,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慢跑着跟了十几步,车子到底停了下来。 上了车,顾访棋便没了顾忌。他一时兴起,忙不迭打趣道,“刚才给你使眼色你没反应,那姑娘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身旁人微微侧头看着夜空里璀璨的烟火,半张脸藏在暗色里,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下坠的嘴角,严肃又克制,却也清隽矜贵到极致。 看上去很专注,又似乎并不单单在看烟火。 “打听过了,那位是夏家的三小姐夏晚橙。名声虽然不怎么好听,但胜在人长得赏心悦目,性格也有趣,要我说,能配上你的,就该是这样的美人。”无人回应,顾访棋也不在意,依旧笑地像个狐狸。 “可惜没拿到联系方式,不然舅舅倒是能替你张罗张罗。” 第7章 礼物呢 宴会进行到末尾之际,夏晚橙见夏杙迎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那人个头不高,但行为举止很稳重,衣着打扮从里到外透着股一板一眼的威严。 夏晚橙一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对方比她上辈子在报纸上看到的要年轻不少,可那双平淡无奇但暗潮汹涌的双眼让夏晚橙印象十分深刻。 见她出神,夏早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那是谁?你认识吗?” “徐东来。”这三个字从夏晚橙嘴里吐出的时候,让她全身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徐东来居然来参加了夏杙的生日宴。 “是去年负责妈妈车祸的那个调查员?” “姐!你有没有觉得……” 到了嘴边的话却在无形之中被一股力量牵扯住,夏晚橙回眸看向温婉的大姐,心里很是纠结和犹豫。 和夏午橘不一样,夏早柑是个人淡如菊的性子,她惧怕改变和冒险,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如果可以,夏晚橙希望大姐这一生就活得理想且浪漫,永远不要牵扯到外头世界的污垢肮脏。 “没事。”夏晚橙笑着摇了摇头,“二姐说要到了,我去门口接她。” 夏夜的路灯下,夏晚橙纤细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如若有人经过,肯定会为这个年轻女孩儿脸上带有的阴沉表情吃惊。 夏晚橙脑袋又开始滋滋发疼。在韩瑜生日宴看到徐东来这事让她莫名有种心慌。她在想,薛明就,夏杙和徐东来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假设夏棶真的死于谋杀,那他们三在其中各自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就徐东来上辈子的仕途来看,他几乎是一帆风顺地坐到了柏海城稽查局一把手的位置,在柏海市民心中有着良好的信誉和威望。薛明就和夏杙何德何能可以攀附上人家? 夏晚橙始终想不到一条可以把这三人联系上的理由,这让她一下子变得异常焦虑。就好似一枚毒刺藏在了贴身衣服里,一刻找不到它,就随时有毒发身亡的危险。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 听完夏晚橙叙述的夏午橘只有一声迟疑:“因为徐东来出现在舅妈的生日宴,所以你觉得是咱爸和舅舅合谋害死的咱妈?” “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不是吗?”夏晚橙只能这样回应道。 “夏杙先不说,薛明就你还不了解?他但凡有那点本事何至于要入赘我们家吃软饭?” 夏午橘搂住了心事重重的妹妹,语重心长道:“倪云白这事他做得确实不地道,我知道你心里也一直有怨气,但无论如何,他毕竟还是咱亲爸。” 夏午橘的反应让夏晚橙心里咯噔了一下。重生以来,夏晚橙都想当然地以为夏午橘会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她以为她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依赖一向干练聪明的二姐,不用一个人单打独斗。 可夏午橘并没有重生,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在她的心里,薛明就再不堪,也还是她的骨肉至亲。她不知道薛明就在她入狱后一次都没去探望过她,不知道薛明就拒绝出席夏早柑的告别仪式,不知道薛明就从来就没把她们仨放在心里过。 夏晚橙疲倦地笑了一声,心里的感觉就像打破了一个水晶球,里头波澜壮阔美轮美奂的世界在瞬间破灭。她突然就发觉,从始至终被黑色塑料袋罩着的人只有她一个,以后也只会有她一个。 夏午橘拉着夏晚橙去给舅妈韩瑜拜寿。 韩瑜和夏芙长得像,细眼细眉,下颚棱角分明。这样的女人在年轻时候应该还是秀致美丽的,但年纪稍长一些,这幅骨头就不太挂得住皮肉,显得刻薄。 韩瑜的一张脸,几乎浓缩了现在市面上可以见到的美容手术痕迹。 “哎呀,三姐妹就这样空着手来吗?” 不知道是手术还是针剂的缘故,不论高兴与否,韩瑜的嘴角始终上扬着,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诡异。 夏早柑有些面红,带着歉意,“给舅妈准备的礼物卡在海关了。” 韩瑜没看夏早柑一眼,只仔细地拨弄着她的红指甲。“侄女婿今天也没来露个面,这礼要是送得寒酸了,舅妈我可要替你们死去的妈好好说他两句。” 说着,韩瑜便斜乜过来一眼:“小橙的礼物呢?” 突然被点名的夏晚橙怔愣了下,随即满脸带笑,如同一阵风似得向着韩瑜旋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韩瑜脸上唧了一口。 “我给舅妈送上我最诚挚的祝福,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韩瑜满脸不虞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侧,仿佛自说自话一般:“过些日子海伦基金要办个慈善晚宴,我收到了请柬要出席,你把你母亲的项链借我戴上一戴,我也算替她尽份善心。” 夏晚橙不明白韩瑜这话里的前后逻辑关系,只见正前方的夏午橘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她收回视线,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很大度地说:“这没问题,不知道舅妈想借母亲的哪条项链?” 韩瑜握了握她的手,脸上终于有了点真诚的笑意。“当然是‘碧海倾城’。” “碧海倾城”这四个字仿佛是个真空抽气泵,一下就把夏晚橙周边的喧嚣给抽离了出去。 她仰着脸,潋滟的双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什么碧海倾城?” 周遭一通哄笑。 韩瑜也笑,笑了有一会儿才说:“就是你母亲结婚时候戴得那条宝石项链,小橙说不知道,不是在逗舅妈开心?” 夏晚橙深深看进了韩瑜眼睛里,从里头看见了狂妄的势在必得和贪婪。 韩瑜口里的“碧海倾城”,传说中珠宝大亨弗兰德为亡妻设计的最后一件作品。这件作品问世后,弗兰德就从钟楼跳了下去。 一个多世纪以来,围绕着这件珠宝的古怪传说就没少过。逐渐地,它身上就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久而久之,碧海倾城就成了人世间最刻苦铭心矢志不渝的爱情代表。 第8章 碧海倾城 据说,这项链上一次出现在人前还是大半个世纪以前的Y国,至此便了无音讯。直到二十多年前夏棶结婚当天,人们自电视采访里看到她胸前璀璨夺目的项链。 由一颗鹅蛋大小的绿宝石和周围一圈黄钻构成,因着看上去和黄昏下的碧绿海滩近似,所以大家都在传,原来传说中的世纪珠宝“碧海倾城”在夏棶那里。 这项链是夏棶的遗物之一,现在为小女儿夏晚橙私人所拥有,平日里就锁在银行保险箱,也有些年头没在人前出现过。 夏晚橙说自己不知道什么“碧海倾城”,在场的这些人第一反应就是她在装傻充愣。 可天地良心,夏晚橙在这事上当真半点没说谎。因为传说中为夏棶所拥有的“碧海倾城”不过是个冒牌货。不单名头是假的,就连上头的宝石钻石也全都是人造质地。 夏晚橙不知道母亲从哪搞来的这条项链,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它伪装成“碧海倾城”。总之夏晚橙上辈子被这冒牌货害得不轻,以至于现在想起当时被人拆穿戴假货时的情景都会全身发颤,头皮发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会儿真正的“碧海倾城”应该在思丽卡拍卖行里,再过些日子,就会被柏海首富安镜以天价拍给他的太太顾访琴。 现下听韩瑜这么说,夏晚橙立马表现出一副刚把记忆从积灰仓库里翻出来的样子。 “我好像有点印象。”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看夏晚橙的样子仿佛在看傻子。韩瑜又拉住了她的手,用一种怜悯傻子的语气说:“那就是’碧海倾城’了。” “舅妈别逗我,那怎么可能是‘碧海倾城’?” “你说不是就不是。”韩瑜仍呵呵笑着,“现在舅妈问你借,你到底借不借?” 干净利索的威胁,尽管韩瑜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夏晚橙抬眼望去,周围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对,她们三姐妹现在是没了妈又得不到亲爹眷顾的孤女,现目前唯一能依仗的人只有这个舅舅和舅妈。 夏晚橙摸着自己的良心同韩瑜认真说:“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韩瑜脸色骤变,口吻也生硬起来。“舅妈问你借个东西你都推三阻四,以后干脆也别和舅妈来往了好不好?” 行,她劝也劝了,也实实在在提醒了,韩瑜铁了心执迷不悟也不是她几句话能左右的。夏晚橙假装进行了漫长的深思熟虑,而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韩瑜把项链借给她。 这个决定似乎再一次坐实了她酒囊饭袋的美誉。夏晚橙都不用刻意去打听也知道别人在背后说她什么。 说她敢把“碧海倾城”借给韩瑜,就要做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的觉悟。 就连夏午橘气得都不跟她说话了。 但夏晚橙自己心里头是高兴的,她之前还特别担心找不到机会来处理这个在柏海城里头人尽皆知的烫手山芋。 现在好了,韩瑜主动要接手,她求之不得。 宴会散了,夏宅门口变得冷清起来。夏晚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夏早柑说着话,看着一辆黑色轿车逐渐进入视线。夏晚橙突然出声:“大姐,我能去你那住吗?” 记忆中她被薛明就赶出家后就住在罗文林给她找的房子里。那房子罗文林有钥匙,夏晚橙不想再回去。 夏早柑干净利落地点了头,倒是夏午橘扯了她一下,小声说:“大姐是结了婚的人,你去我那儿。” 黑色轿车在她们面前缓缓停下,一个高个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夏晚橙立刻放大声音:“大姐结了婚难道就不是我姐姐了吗?姐夫当初娶大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得。” 夏晚橙紧盯着一步步向她们走近的男人,目光灼灼:“是吗?姐夫!” 贺弘开笑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下,个头却几乎跟夏晚橙一般高,贴在皮肤上的衬衣能明显看出下面坚硬的肌肉。 贺弘开比夏早柑大了快一轮,今年也是三十好几的年纪。这个岁数事业有成的男人,形容气度已经沉淀出了可以称之为迷人的成熟。 夏晚橙相信,只要贺弘开勾勾手,多得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愿意向他身上扑。 所以饶是夏晚橙深刻了解贺弘开的内在秉性,她也没法自他的仪态尊荣上看出那些不为人知的恐怖倾向。甚至于,笑起来的贺弘开还有股子醇厚的温融,斯文。 他笑道:“早柑当然是你大姐,始终都是你大姐。” 夏晚橙坐上了贺弘开来接夏早柑的车。从后面看去,贺弘开和夏早柑真的很般配很像一家人。想当初,要不是被贺弘开表演出来的做派给迷惑,夏晚橙怎么也不会同意薛明就把夏早柑草草嫁给这个“姐夫”。 现在的夏晚橙已经无从考证贺弘开第一次对大姐动手是什么时候。或许只是因为嘴上的一两句争执,也或许可以怪罪成酒后的失态。 总之在上辈子,等她发现端倪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也是夏晚橙感到头疼的地方。说难听一点,夏早柑就是被薛明就“卖”给贺弘开的。 薛明就在贺弘开名下开得赌场里借了不少钱,因为实在不想还钱,所以就跟贺弘开商量着把大女儿嫁给他抵债。 这事的离奇程度堪比外星人进攻地球。偏偏一个敢提,一个也敢答应。 一开始就银货两讫的交易,夏早柑要想离开贺弘开,这巨额的债款是最大的阻碍。对于没有继承到夏棶遗产的她们三姐妹来说,难于登天。 在夏晚橙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之前,她只能死皮赖脸去大姐家赖着。想着如果贺弘开真敢对姐姐动手,她就敢跟他拼命。 好在贺弘开这会儿还随时穿着那层伪装的人皮,夏晚橙也能稍微安心地闭眼睡上那么几个小时。 不知为何,这晚她突然就梦到了母亲,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语气颇有些生硬地嘱咐她要照顾好两个姐姐。 夏晚橙追问着:“妈,究竟是谁害得你?” “这不重要了,过好你自己的人生,不要给我报仇。” 夏晚橙满脸泪水从梦中惊醒,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前又浮现出了前世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 第9章 鸠占鹊巢 韩瑜第二天就来了电话,让夏晚橙尽快把“碧海倾城”给她。夏晚橙再一次强调了她没有“碧海倾城”,可韩瑜充耳不闻,只当她装傻。 夏早柑听她打完电话,疑惑道:“慈善晚宴戴那么隆重的首饰,会不会喧宾夺主?” 夏晚橙笑她这个大姐的天真,轻声说:“你还真以为韩瑜去那是为了做好事?海伦基金举办的慈善晚宴,重点难道是慈善吗?” “不是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重点当然是海伦基金啊。”我的好姐姐。 海伦基金有几十年的历史,原本创办的初衷在于号召全柏海的女性为为公益慈善贡献自己一份力量。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上一届的主席继任后,海伦基金就成了柏海贵妇千金们的交际名利场。 到了这一任,主席还是首富太太顾访琴,于是海伦基金的会员名额一下就变成了判断各位贵妇千金身价多少的身份名帖。人人都想在这位首富太太面前留个眼缘,若是能得她青眼,比任何财富都来的有价值。 毕竟谁人不知,安氏夫妇二人还有一个独子,适龄且未婚。 时至今日,海伦基金的会员数也不过十来人,可递交过会员审核资料的太太小姐恐以千数计。 韩瑜的身份地位自然够不上海伦基金的会员标准。她这次能参加这个活动,完全也是沾了她表姐韩琳的光。 众所周知,顾访琴现在醉心于做家庭主妇,所以这些年就把海伦基金的各项要务交给了她的妯娌,也就是韩瑜的表姐韩琳代理。 这是韩瑜第一次能参加海伦基金的晚宴,自然要借久负盛名的“碧海倾城”去充场面。 夏晚橙借口有手续要办,说之后让银行把东西送去给她。同时间,她要抓紧时间把这冒牌货的鉴定证书从“那边”拿出来。 车子一进临枫路,道路两旁就全是苍茂的枫树。再过上些日子,这些火红的枫树就能和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 所谓柏海四绝,这林枫路的枫叶和晚霞就是一绝。 车子停下,车窗正对的就是她外公从海外空运回来的雕花栅栏大门。透过栅栏往里看,夏晚橙看到了她外公亲手给做的木马和秋千。 很奇怪,这里分明是母亲夏梾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也是她们三姐妹自小长大的家,可现在大门却换了新锁,要没屋子里的人允许,她们谁都进不去。 薛宅! 夏晚橙看着门牌上那刺目的两个字,默声道:“好一个薛宅!” “橙小姐。” 扩音器里就传来了打扫下人吴妈的声音:“老爷没说让你过来。今天太太请了朋友来家里吃饭,不方便招呼你。” 夏晚橙仓促了笑了一声,想着母亲才死了多久,这里的下人就全忘了屋子原本的主人是谁? “你跟倪阿姨说,我有事找她。” 等了有十多分钟,夏晚橙眼前的大门才缓缓打开。夏晚橙径直往里走,随口问了句:“倪阿姨请了谁来吃饭?” 吴妈语气十分轻佻散漫地说:“都是柏海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 夏晚橙顿下脚步看她,笑了。 倪云白出生在街边小贩人家,后头嫁给了夏家的司机,前半生都在从事批发倒卖的行当,她能认识什么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 倪云白站在玄关,一身暗色旗袍配了条珍珠链子,倚在那里摆弄头发的样子像极了夏棶生前。看着她,夏晚橙第一次觉得“东施效颦”这个词都算得上奢侈的褒奖。 吴妈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嘴里念念有词:“快把鞋换了,这是夫人刚换的地毯,你别给踩脏了……” 夏晚橙扭脸,见客厅围坐了一群年轻年老的女士。她定睛看去,发现一个都不认识,想来在柏海城既叫不上姓也喊不来名。 倒是她们面前茶几上的茶壶杯碟,全是母亲生前的宝贝收藏。 夏晚橙几乎要被倪云白这些作为给气笑了。 她不但抢了夏棶的老公,住在夏棶的房子里,赶走了夏棶的女儿。还要在穿衣打扮形容举止上模仿夏棶,用夏棶的东西招呼她的客人? 也不知道是恨夏棶恨得深沉,还是真把夏棶当做了她的精神领袖。 说来也好笑,这倪云白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脱离原生阶层跻身上流社会,为此,她甘愿千夫所指地在薛明就身边蛰伏多年。本以为嫁给薛明就就能风光一世,哪知道柏海资本圈完全不待见吃软饭出身的薛明就。时至今日,倪云白也只能和些猫猫狗狗厮混一起,听人奉承地喊声薛太太。 夏晚橙淡淡地移开目光,只说:“学校要检查疫苗证,我过来拿一下。” “听说你让银行直接把‘碧海倾城’送去给你舅妈是吗?” 怎么?她半个多小时之前才跟韩瑜打得电话,这倪云白就知道了? “这样保险一点。” 倪云白搂着她,笑得飘飘忽忽:“何必那么麻烦呢?不如我去银行取了那‘碧海倾城’送去给你舅妈?省得你还多费心。” 夏晚橙看着眼前人,当下几乎要欢欣鼓舞起来。 她原本只想顺水推舟地让把烫手山芋丢给韩瑜,哪知道倪云白能自己上赶着凑上来。 夏晚橙按捺住兴奋,有些担忧道,“可是舅妈那边……” “放心,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那可真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她。 趁倪云白还为手中保险单感到兴奋的时候,夏晚橙快步向着杂物间走去。 一路走来,这个家完全陌生的布置让夏晚橙倍感不适。自倪云白进门以来,她已经擅作主张地拆掉了她母亲生前的起居室,并把她们三姐妹的房间瓜分给了薛沛榕和薛复光。 现在这个家一眼望去,着实没有夏晚橙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影子。这个她们三姐妹自小长大的地方,如今已然没了她们的落脚地。 推开杂物间的门,铺天盖地的尘螨扑面而来。当初在她们姐妹的极力反对下,倪云白终于没有烧掉夏棶的遗物。于是这间小房间成了这栋屋子的禁区,堆积了夏棶一生的所有轨迹。 夏晚橙在一本书的封皮里头找到了传说中那副“碧海倾城”的证书。 编号“KLJ76e92io”,全名“人造绿宝石与人造黄水晶项链”,旁边附有详细的质量材质参数,一看就知道是造假不过几百元的劣质货。 就是这玩意儿,居然被无数人当成了世纪珠宝“碧海倾城”。 想来谁能有眼无珠到这种地步?无非是没人相信堂堂夏棶会戴假货。 就连她亲生女儿都意想不到。 夏晚橙小心把证书藏到包里,正待起身,就听一个傲慢至极的孩童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这个小偷!” 第10章 天道轮回 门口,一个半门高的男孩逆光站在那里。见夏晚橙回了头,他指着她大喊起来:“有贼偷东西!” 正是夏晚橙名义上的弟弟薛复光。 母亲还在世时,薛明就和倪云白苟合生出的私生子,如今七岁有余,不仅和薛明就长得像,就连脾气秉性都一模一样。 现下看到他,夏晚橙就想起自己被罗文林挖走的两个肾。还有她的宝贝深儿,可怜她的孩子,那时候只能孤零零在医院里等死。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夏晚橙只能急忙低头,掩去了差点汹涌而出的泪水。 倪云白一把抱住薛复光,警惕地盯住夏晚橙,“怎么了?” 依偎在倪云白怀里的薛复光愈发有了底气,他望着夏晚橙,眼里冒着刺拉拉的火星,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打死她!打死她!” 说着,竟已扬着拳头冲着夏晚橙跑来。 夏晚橙完全没打算跟一小屁孩怎么着,可倪云白还是老神在在地威胁着出声:“他是你爸唯一的儿子。” 那又怎么样?难道薛明就还能有王位给他继承? 夏晚橙又看了薛复光一眼,心想也不是她恶毒,这孩子后来到了要换肾的地步肯定是病得不清。不过这辈子可没人给这孩子捐肾,薛明就八成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眼看着薛复光握着拳头冲她腹部砸过来,夏晚橙淡淡地挪了挪身子,绕过他径直下了楼。 那话怎么说来着?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回到家,夏早柑正在做晚饭,贺弘开也在一旁打下手。只看这气氛,当真就是一对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妻,夏晚橙自觉噤了声。 还是夏早柑发现了妹妹,笑着问:“爸没留你吃饭?” “那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去拿我自己的东西还要被冤枉偷东西。”夏晚橙低头假拭眼泪,故作哽咽地说,“要是妈还活着我哪至于受这种委屈。” 夏早柑忙丢了手上的东西过来抱住她,一连柔声安慰着。夏晚橙歪在她肩上,只扯着嗓子干嚎:“我真的不服。妈凭什么把遗产全部留给他?” 越过夏早柑的肩膀,夏晚橙认真窥视着对面的贺弘开。夏晚橙很想知道,她这位黑白通吃开赌场的“大姐夫”知不知道薛明就所做的勾当,知不知道夏棶车祸的真相? 可贺弘开始终没说话,他手脚利落地做完了一桌子的菜,然后无事发生一般地喊她们去吃饭。 坐在餐桌上,夏晚橙突然说了句:“我要找律师起诉薛明就,我要告他伪造遗嘱私吞咱妈的财产。” “你有证据吗?”贺弘开漫不经心的问道。 “什么?” “告你父亲的证据。” 夏早柑推了贺弘开一把,低声道:“她是小女孩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夏晚橙直直地望进贺弘开眼里,试探出声:“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和亲生父亲打遗产争夺官司,舆论会很不好听。”说完这话,贺弘开又轻声补充了句:“会连累你大姐。” 意外地,夏晚橙从贺弘开这番点到即止的提醒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来。 他完全没有否定她的猜测,他只是用隐晦的语言在警告着她。 看来她死赖在这里除了可以保护夏早柑外,说不定还能从贺弘开这探听到些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银行就打电话来说倪云白取走了她存在保险柜里东西。夏晚橙看了眼时间,九点才过。 这是银行刚上班就迫不及待地去了? 夏晚橙顿时睡意全无,忙给夏午橘打了个电话。她说自己有事要消失几天,如果她借给韩瑜的项链在这段时间出了意外的情况,她们一定要秉记夏棶并没有“碧海倾城”的这个原则性问题。 夏午橘迷迷糊糊地一直在骂她神经病,说她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没关系,到时候你就懂了。我十分相信以二姐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完美做到随机应变火上浇油。” 夏晚橙匆忙收拾行李出了门。 出租车从喧闹繁华的市区穿过,逐渐走到了偏僻安静的小道。 夏晚橙再一次核实了地址,确定她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 很意外,柏海最知名的一家的私立医院冀安医院会坐落在远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从外头看上去,藏在茂密香桷树后的宅子分明更像是哪家阔夫人的别院。 “夏小姐是吗?” 才下车就有漂亮的护士迎在门口,笑容甜美地说:“给您预约的检查已经准备好了。” 夏晚橙跟着护士小姐往候诊室去,她随口问了句:“给我看病的医生是哪位?” 护士小姐甜甜地笑着:“给您预约的是我们神经内科的副主任医师。” 夏晚橙一听这头衔就心想完蛋了。她脑袋里瞬间蹦出了一个年近半百,头发稀疏,带着啤酒瓶底般的眼镜,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老头模样。 夏晚橙一句要换医生还没出口,就见护士小姐停下脚步,用中指骨节轻敲了面前的房门,声如蚊蝇般:“Micheal医生,您的病人到了。” 意外地,夏晚橙听到了一个悦耳清透的男声响起: “请进。” 护士小姐推开门的当下,夏晚橙先是闻到了一股紫檀混合着墨水的味道。在这个炙热的午后,这个味道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夏晚橙其实有轻微的脸盲,所以她习惯性地会借用嗅觉来辅助自己的记忆。闻到这个味道的当下,夏晚橙下意识觉得这屋子里人会是她认识的,但她又想不起,上一次闻到这个味道发生在什么时候。 隔着屏风,夏晚橙见窗前站了个有着修长且瘦削背影的男人。 怎么看都并不像是很老的样子。 护士小姐红着脸蛋示意她进往里走。夏晚橙只移动了几步,就看见了前头正勾着身子拨弄花草的人。就形容体态来看,应当不会超过三十岁。 这么年轻,莫不是Micheal医生带的学生? “请问……” 出声的瞬间,前头的人便回了头。 第11章 病急求医 夏晚橙愣在那里,心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眼前这位不单看上去太过年轻了些,而且就医生这个职业来看,他的模样会不会显得太招摇? 鼻梁高挺,眉眼就像是水墨画,薄唇紧抿,轮廓棱角分明,约莫是这会儿逆着光的缘故,竟有种圣洁又阴郁的气质,不带任何起伏的双眸正淡淡落在夏晚橙脸上。 对上他平静无波的视线,不知为何,心口竟隐隐发热。 夏晚橙有些仓惶地别过了眼,而后又四下张望了一眼,看了看手上的病历本。 “请问,Micheal医生在吗?” “我就是。” 夏晚橙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护士小姐确实介绍说过她预约的是位副主任医师? “你还看病吗?” 对方已经回身落座,好整以暇地摊开一本书,他衬衫笔挺,袖子半挽,哪怕外面套着一件制式再规整不过的白大褂,仪态优雅地也好似在进行下午茶时间。 夏晚橙在对面坐下,愈发清晰地闻见了一股清淡的墨水和紫檀味道。她后知后觉地看见了办公桌上的名牌,确实是副主任医师没错。 “哪里不舒服?” 夏晚橙突然记起了她此行的目的,她捂住额头,缓缓地说:“头疼,很疼。” 对面的Micheal医生快速翻过她的检查报告,冷静出声:“从各项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头疼好像没什么缘由。” “我之前溺过水,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 对面的人终于抬头看她,神情很微妙,似乎是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实性。 莫名地,夏晚橙凭空而起一股心虚。她小声问:“溺水会导致头痛吗?” 对方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搭在膝前,身形看上去十分放松,可注视着她的神情又十分地严肃认真。 “脑子里进了水的话,可能会。” 夏晚橙板起了脸,她知道在医学上并不存在所谓的“脑子进水”,而且她也不觉得眼前这位英俊又漂亮的医生会有闲情逸致同她说笑。再者,她今天来这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看病。所以她说:“要不这样,我办个住院再慢慢查?” “夏小姐。” Micheal医生开口,声音像是夏日沉在云里的闷雷,裹挟着炙热的高温和朦胧的水汽。 “我看过很多头痛的病人。” 戛然而止的话,但夏晚橙听懂了,他在示意她装病。 这倒是也没错,她的确装病来着。可装病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她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或是扰乱到别人的生活。 夏晚橙不经意侧眸,洁净窗户里倒映出了自己担惊受怕的脸。她顿了顿,恢复底气:“听说我之前溺水有数十分钟,说不准就是那时候……而且我很担心有寄生虫借机钻到了我的脑袋里,我……” “谁说的?” 夏晚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她愣愣地僵住,有些愚蠢地哼了一声:“啊?” “谁说你之前溺水有数十分钟?” 你管他谁说的呢? 尽管对面是个再气质出众、神仙一样俊美的男性,夏晚橙也觉得自己的耐性几乎要被耗尽,她就不明白,给她办理一个住院究竟是多么为难的事? 这年头,难道医院都有原则到她送上门来也不愿意增加点创收的地步? 眼前的人忽视了她有些僵硬的脸色,修长的手指拿起她的脑部CT放到炽烈阳光下检视,许久,才淡淡开口:“不过有些情况通过CT看不出来。” “那不就对……” “得做开颅手术。如果夏小姐过分担心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 夏晚橙能清晰听到自己倒吸冷气的声音,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握紧。如果不是她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如果不是她十分爱惜自己的颜面,如果…… 夏晚橙直截了当出口:“医生我想住院。” “理由。” “病人住院需要理由吗?” 对方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宛如月下一汪井水,似乎能把夏晚橙心里那点深深浅浅给照得清清白白。 夏晚橙突然有些气急败坏,踩得脚下的高跟鞋踏踏作响出了诊疗室的门。 护士小姐见状迎上来,听她带着怨愤地说了句:“请帮我投诉里面那位Micheal医生!” “为什么?”护士小姐顿时着急了,顾不得其它地拉住了她的手,解释道,“Micheal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门面招牌和中流砥柱。” 夏晚橙迟疑:“那又如何?” 护士小姐又压低声音道:“况且,向来只有他解雇别人的份儿。” 夏晚橙油然而生一股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年轻就是副主任医师。”原来是硬核关系户啊。 “夏小姐好像对我的职称和年纪有疑惑?” 身后突然响起的清冷声音把夏晚橙吓了一跳。背后说闲话被逮住,再次翻车,饶是自认脸皮如墙的夏晚橙也有些尴尬。 她没敢回头,只听那位Micheal医生淡淡说了句:“给夏小姐办理住院手续。” 突然变得通情达理了? 夏晚橙见对方走到了她前面,问她:“你需要住多久?” 他个子太高,腰杆笔直,面对面站着带来的压迫性让人无法忽视,夏晚橙后退几步,眼神勉强和人平视。 “不会叨扰太长时间。” 眼见对方要走,夏晚橙又补充了句:“人是群居的动物,在社会上生存不就这样,你帮我我帮你,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已经转身的人又回了头,夏晚橙自他淡漠疏离的眼神里看到了对奇怪生物的打量。 “你帮了我什么?” “你放心。”‘奇怪生物’夏晚橙拉了拉自己的裙摆,眼睫垂下,盯着鞋尖,“我对你如何评上副主任医师职称这种事,不感兴趣。” 第12章 鱼目混珠 那通稀里糊涂的电话之后,夏午橘当真再联系不上夏晚橙。问到大姐夏早柑那里,得知的也只是夏晚橙下周要补考的事情。 “她上学期不是没挂科吗?” 焦急的询问只得到夏早柑一句云淡风轻的回答:“补得是上上学期的。” 当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也不知道聪慧如夏棶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笨女儿。 夏午橘头痛地看向手里的请柬。因着夏棶生前是海伦基金的会员,所以这次的慈善晚宴,她们三姐妹自然也在受邀之席。 现在夏早柑明确不去,夏晚橙又联系不上,只能夏午橘独自盛装出席。 夏夜的柏海城,霓虹灯海宛如波涛起伏,炫目的灯光上头覆盖着一层暗色的云和一弯摇摇欲坠的明月。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夏午橘才知道她错估了这次晚宴的规模。 印象里以前顾访琴还主事的时候,海伦基金的每一次活动现场必定全是人头攒动的记者,黑压压和长枪短炮以及肆意的闪光灯。 可是这一次的会场门口,只能用孤寂冷清来形容。看来柏海城的记者和媒体人并不卖韩琳这个所谓的“隆盛集团二夫人”的面子。 进了大厅,夏午橘一眼就看见了被人团团围住的韩瑜。在她身边,还有个熟悉的面孔。 倪云白居然也在? 这样的荤素不忌,看来韩琳真是到了拙荆见肘的地步。 舅妈韩瑜隔得老远就冲她招了招手,露出脖子上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的项链,她眉心跳了跳。印象里,夏午橘只在照片上见过母亲夏梾戴这条项链,在她结婚的日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那就是传说中的“碧海倾城”?不愧是世纪十大珠宝,果然不同凡响。” “这不是夏棶的传家之宝吗?怎么会戴在韩瑜脖子上?” “生日会那天我在场,当然是韩瑜半威胁半利诱地逼着外甥女夏晚橙借她的。” “那傻丫头还真借?不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你还当夏家是以前如日中天的时候?夏棶一死,那三姐妹跟孤儿有什么两样?唯一能仰仗的舅舅舅妈跟你借条项链你敢不借吗?” “那话怎么说得?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哟。” 夏午橘在周围贵妇的打量和熙攘声中向着韩瑜走去。韩瑜一只手搭在胸前,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那条全场目光聚焦点的项链,见她过来,笑着问道:“你说这项链是我戴着好看,还是你母亲戴着好看?” 话音一落,一时间夏午橘感觉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结在了她脸上,不管亲疏,无论远近。她们的目光发出的温度好像带着无形热浪,轻易就能灼伤夏午橘的脸面。 韩瑜这话压根不是在问她谁戴这项链好看的问题。而是要夏午橘当着在场所有人承认夏棶已经离世,承认夏棶所代表的“夏”家的没落,承认夏氏三姐妹如今是无人眷顾的孤女事实。 这些繁杂参差的视线中,就属倪云白的目光最为炽烈。她的目光似远似近,笑容也飘飘忽忽,似乎就是在提醒夏午橘,他们和夏杙和韩瑜,才是一家人。 夏午橘脸上带笑,看着人畜无害,漂亮的凤眼一挑,不急不躁道:“这项链设计繁重,大概要颈部线条纤细一些的人戴着才好看。” 韩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晚宴正式开始,虽然寒酸,但流程还是要往下进行。 在场不乏像夏午橘这样错估了这次晚宴规模的人,只听有豪门的夫人在说:“韩琳跟我保证了三大家族和十大富豪一定有人出席我才来的,现在人呢?” “这真是海伦成立以来最寒酸的一次活动。你说这顾访琴夫人是什么意思?让她弟媳做代理主席又不出面帮她背书,打得什么主意?” 旁人嗤笑一声:“什么弟媳?这柏海城谁不知道那安家二爷只是领养的。你还真以为隆盛集团和安家有那安固和韩琳说话的份儿?” 夏午橘没想到,这次海伦基金的慈善晚宴竟然是靠韩瑜撑起的场面。她戴着世纪珠宝“碧海倾城”出场,又以7位数的价格竞得了顾访琴的一条钻石项链,一时风头无两。新闻杂志纷纷报道,说韩瑜心善又阔气,配得上世纪珠宝“碧海倾城”的体面。 慈善晚宴进行到尾声,韩瑜捧着捐赠证书在台上留影。台下响起零零星星的掌声,不知道是在赞叹韩瑜的好心肠,还是在庆幸这场无聊的晚宴终于结束。 夏午橘不动声色坐在暗处,又听旁人讨论:“韩瑜如今真是不得了,几百万的项链随随便便就买了,夏棶的意外离世当真是给了她和她老公最多的庇荫。” “还不是为了巴结安家。听说韩琳打算给自己女儿夏芙搭桥牵线。”对象自然是顾访琴的儿子,安战。 旁人发出的动静宛如中了千万彩票般震惊,扫了眼台上恨不得将野心写在脸上的女人,“她怎么敢想啊?那可是未来的隆胜集团继承人和柏海首富!夏芙这丫头凭什么?” “韩瑜的意思还不明白,反正不管谁嫁都是高攀,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可以是夏芙?” “那我也可以说,要是夏芙都可以,为什么我闺女不行?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 在旁人愈发热闹的讨论声中,韩瑜开始发表她的慈善宣言。她越讲越是汹涌澎湃,像是自己也相信了演讲稿里宏图大志,就在她几乎潸然泪下的时候,一个标准洪亮的男声突然响起: “韩瑜鱼目混珠,她戴得项链是假的。” 这声音突兀地像是在木鱼声中混入一只尖叫鸡,韩瑜的发言戛然而止,空气中只剩从话筒蔓延出来的颤抖气息和电流声。 突然,轰地一下,人人四目顾盼交头接耳,目光纷纷往韩瑜胸前戳过去。 韩瑜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把手捂在胸前,她目露凶光怒斥:“谁在胡说八道!” 第13章 阴奉阳违 会场一片安静,那声音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韩瑜着急地从台上几步下来。明亮的追光依旧在随着她移动,她站在会场中央,又问了句:“谁在胡说八道?” “大家刚才都听见了,他说你鱼目混珠戴假货。”旁人提醒了一句。 “什么假货?”韩瑜恼怒,“谁不知道我今天戴得是世纪珠宝‘碧海倾城’?” 对方睨了她一眼,也不输气场,哂笑道,“我们谁也没见过真正的‘碧海倾城’长什么样子,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夏午橘默默听着,想这位搭话的太太约莫跟韩瑜有仇怨,此时这么说当真半点都不留余地。 韩瑜脸上跟打翻了掉色盘一般,咬牙切齿地出声:“你什么意思?” “你说它是‘碧海倾城’它就是?今天不是有珠宝大家在场?你不心虚就让人来看一看。” “夫人。”助理凑到了韩琳耳边:“媒体打电话来问是怎么回事?” “谁透露出去的?”韩琳大怒。 “这不重要了。”助理诚恳道:“如果韩瑜女士不能自证清白,那我们这场晚宴就没有意义,明天各路的媒体报刊只会报道韩瑜女士佩戴‘碧海倾城’一事,没有人会记得您为慈善筹了多少钱。” 韩琳握紧了拳,她几乎不用闭眼也能想到顾访琴到时看她的目光。她对身旁的人沉声道:“请孙小姐过来看看。” 韩瑜听到了,急得差点逼出眼泪,她拉住了韩琳的手,惊喝:“表姐你什么意思?” 韩琳坚定出声:“作为负责人,必不能忍受任何无端的污蔑和委屈发生在我的嘉宾身上。不管是不是恶作剧,我总要给你和大家一个交代。” 韩琳握紧韩瑜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询问:“你确定这项链当真没问题吗?” “这是倪云白亲自从夏棶保险柜里取出来的。要有问题,那就是她的问题!”韩瑜坚定道。 说话间,一个穿绒布旗袍,身形窈窕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容貌一般,但气质颇为出众。韩瑜认出,她就是柏海珠宝大拿孙童生的孙女孙半月。 孙半月亲切地看着她笑笑:“夏太太您放心,总归我们家在柏海珠宝届还算说得上话,也由不得别人污蔑了你。” 韩瑜不得已,在众目睽睽下,只能把项链摘脱下来。 项链刚递到孙半月手里,她脸上就立刻出现了古怪诡异的表情。只见她用手掂量了几下,而后抬眸问道:“不知道夏太太从哪得来的这项链?” “这是我家夏杙那亡姐生前的收藏。” “夏棶女士吗?一直听闻过‘碧海倾城’由她收藏,之前我爷爷和我父亲曾多次向她提出观赏的请求,都被拒绝了。” 前后半分钟不到,孙半月已经放下了她惯用的放大镜。把项链还给韩瑜,姿态上却远不如之前那般的谨慎小心了。 “就在下对‘碧海倾城’浅薄的认知来看,您这条项链的外观倒是真和它极其相似。” 孙半月这话无疑是给已经溺水的韩瑜渡了半口氧气,正待她要如释重负时,孙半月又开口:“只是……您这项链的质量过分轻了,和我认知中的‘碧海倾城’有天壤之别。” 噼里啪啦的动静,像是冷水渐入热油锅,全场哗然。 孙半月还在补充:“以在下的拙见,这上头的宝石和黄钻全是人造货,质量上不如景区纪念品。” 韩瑜只觉脑袋里被灌满了蚂蚁,蚂蚁四处侵略,让她脑袋里只剩下嗡嗡响声一片。 韩琳脸色一变,及时反应过来出了声:“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倪云白!” 韩瑜一声惊叫,让一直安静在旁的倪云白得到了今天最隆重的瞩目。她还不及有个什么反应,就见韩瑜气急败坏低走到她面前,扬手就把那项链摔在她面前,怒斥着:“这项链怎么回事?你阴奉阳违搞了个这种假货给我?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劣质项链在倪云白脚边碎得四分五裂,在韩瑜狂轰滥炸的逼视下,倪云白一直保持的从容镇定也在瞬间瓦解,她着急辩驳:“我没有!这项链从银行取出来后就直接送去了你那里。”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 韩琳疲倦地闭上了眼,旁观人打量这出戏的眼神,让她宛如置身菜市场,旁边两个泼妇正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争得头破血流。 她知道,今天的这出晚宴算是彻底搞砸了。 事已至此,韩琳也只能及时止损。她扬声道:“今天晚宴就到这里,我安排车送各位回去。” “这倒不急,今天夏家的人不也在场,你们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就这样搞丢了人家的宝贝不得给个说法?”不知是谁躲在人群里出声,现场的舆论更加沸腾。 韩瑜一把年纪也急得哭了出来:“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那好生生的‘碧海倾城’怎么成了这破烂货?” 夏午橘藏在角落暗影里,心里突然对夏晚橙那通奇怪的电话有了些许想法。 当即就有人兴致冲冲地来到她面前,持着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问她:“二小姐,要通知稽查局过来处理吗?” 夏午橘抬眼看去,周围的目光全钉在她身上,似乎就等着她火上浇油能让这出大戏再热闹些。她一向都知道,这柏海城里头最热衷八卦的,从来都是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妇。 夏午橘顿了顿,才满脸无辜道:“我至今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位大义凛然的太太立刻给她解释:“你妹妹借了‘碧海倾城’给你舅妈,但现在让她用假货给掉包了。你赶紧让稽查员过来,说不定还能把你们家传家之宝给找回来,否则……” “否则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说:“只怕有人欺负你们三姐妹孤苦伶仃无人看顾,打起了私吞你们三姐妹财产的主意。” 面对这一说辞,韩瑜浑身抖如筛糠,许久才憋出一句:“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告你诽谤!” “是不是诽谤等调查结果出来不就知道了?你韩瑜要是不心虚,怕什么调查?” “我说了不关我的事,就是有问题……” 韩瑜指着倪云白的脸,义正言辞道:“也是她的问题。” 第14章 都是一家人 临近深夜,慈善晚宴的现场还是一片热闹。这些阔太太小姐当真清闲,誓要等稽查员调查出个结果才肯罢休。 调查员首先确认了这项链前后只经过了倪云白韩瑜两人之手,而后问:“你确定这东西从银行取出来后就直接送去给了韩瑜吗?” 倪云白哑口无言,因为她私下里确实把这项链戴出去了半天多时间,但这又有什么奇怪? 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碧海倾城”! 韩瑜一看她这神色立马确认道:“看,就是在她那出了问题。” 倪云白也哭了起来,说她真的有认真保管,真的没掉包。 那真的“碧海倾城”去哪了呢? 只能等调查员的进一步调查。 因着涉及到享有盛誉的世纪珠宝,又牵扯到豪门之中的恩恩怨怨,再者发生在海伦基金的慈善晚宴上,“碧海倾城”丢失一事成了柏海城最近一段时间里最受民众关注的大事,新闻热度高居不下。 柏海稽查局在重压下连轴转了三天,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出面宣布,对于“碧海倾城”的下落,他们毫无线索和头绪。 这件传说中的“世纪珠宝”,好像长翅膀飞走了。 “碧海倾城”被韩瑜和倪云白搞丢了怎么办?新闻媒体和普罗大众的思想一致相同: 找不到,赔呗! 但这究竟要怎么赔偿,只能韩瑜倪云白自己去跟项链的持有者商量。偏偏这个时候,夏晚橙了无音讯,没一人联系得上。 倪云白气得住进了医院,薛明就在病床前直转圈圈,肝火旺盛地让夏午橘必须把夏晚橙找出来。 夏午橘言简意赅:“真的联系不上。” 薛明就愤怒地要扯破自己的脸皮,大吼道:“她不是你妹妹?怎么连人在哪都不知道!” “她不是你女儿?”夏午橘冷哼一声,不乏讽刺。 眼见着薛明就怒发冲冠,她又补充了句:“要不多等些日子,她下周要补考的时候总会出现。” “怎么可能等!” 韩瑜痛苦地抱头靠在椅背上:“现在媒体和外头的人都说我仗势侵吞侄女财产。再等些日子还不知道会被污蔑造谣成什么样!” 对此,夏午橘还是只有一句话:“反正我没办法。” “先把舆论和民愤平息下来,总不能让几个孩子出门一直受人指点。其他的,等晚橙出现了你们一家再商量。”韩琳出声提议道。 夏午橘冷眼看着这个韩琳这个女人,心想不愧是嫁进安家的女人,看事情的角度和格局就是要比韩瑜高上不少。 倪云白小声询问:“韩琳姐的意思是让我们先把赔偿的消息公布出去,至于怎么赔偿,等晚橙回来的时候再和她商量?” “总归你们是一家人,什么事情都能商量的。” 夏午橘冷笑,心想这韩琳真给韩瑜和倪云白出了个好主意。 就算她们现在对外宣称要赔偿夏晚橙一个亿又如何?到时候也可以一分钱都不给这个受害者。 韩瑜和倪云白商量着,对外就说韩瑜把自己陪嫁的一整套钻石首饰和倪云白的五百万现金作为赔偿给夏晚橙。 “先这样说。至于之后怎么办,我们等晚橙回来再商量。” “没错,项链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同时间,话题的主人公正懒散地烤着太阳。报纸翻过一页,病房的门也被敲响。打开门,站在外头的正是夏晚橙的主治医师,Micheal医生。 他携着护士进来。清晨的风把他白袍下摆吹得飞扬,一米阳光偷跑进来腻在他的侧颊。他拿着笔在病历上勾画,指节绷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堂堂正正的英俊样貌,穿着整洁的维也纳衬衣和圣洁的医生白袍,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不容侵犯的高贵气质,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夏小姐今天还感觉脑袋里有寄生虫吗?” 破坏殆尽的气氛,好似突然惹怒了清晨的曦光,太阳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我很好,不劳Micheal医生费心。” 合上病房门,护士小赵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感觉夏小姐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生了病又不愿意打针吃药是会这样。” “所以夏小姐为什么不愿意打针吃药呢?” Micheal医生轻轻摇头笑了下,惹红了护士两颊的晚霞。 住院第五天,夏晚橙在报纸上看到了韩瑜和倪云白的联合赔偿声明。 一整套的钻石首饰和五百万现金确实不是小数目,夏晚橙掰着指头算了算,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到了出院的时候。 清晨,护士小赵把新鲜出炉的黑咖啡端进了办公室。明媚的阳光下,气质沉稳,宛如天神的男人和窗边盛放的花朵构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绝美的画卷。 小赵小心地窥视了一眼又一眼,试探着搭了句话:“那位夏小姐真是可怜。” 年轻英俊的医生合上报纸,漆黑的瞳眸短暂地从扉页扫过,淡淡出声:“她并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 “那倒也是,她看上去还挺开心。不过既然她继母和舅妈愿意给她赔偿,总不至于让她白白吃亏受委屈。”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来人正是话题的主人公夏小姐。 夏小姐今天换下了病号服,全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只穿了条淡蓝色的连身裙,格外修身,掐着一截纤细的腰肢。如墨长发及腰,盈盈站在门口,很有一副温暖和熙岁月静好的样子。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灿烂的金色都不及她耀眼。 这样惊人的美貌,在豪门也不多见,可惜生母早逝,有个那样糟心的家庭。小赵有些叹息,连带着看向夏晚橙的目光都更柔和了几分。 意识到她有话要和Micheal医生说,小赵自觉离开。 合上门的瞬间,她听见夏小姐说:“Micheal医生也关注八卦?也在看我的笑话?” 小赵合门的手顿了顿,听见Micheal医生清冷回答道:“这算笑话吗?” 女孩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当然不是,毕竟我即将成为柏海城人尽皆知的大善人。一整套的钻石首饰和五百万现金呢,要是都捐出去不知道能资助多少孩子念书。”娇俏中不乏自嘲。 小赵慢慢地张大嘴,意识到她听见了什么后,她急促地合上了门。 依靠在门上,小赵仍觉得自己心脏跳动地有些不规律。 刚才那位夏小姐说了什么? 第15章 破财消灾 “你的病历我不好写。” 怎么又来了! 夏晚橙只觉脑袋在滋滋作痛。分明之前都把装病的事都摊在了台面上说,现下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跟她胡搅蛮缠。 面对这位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神仙男人,在变脸这一块,夏晚橙已然成了一级专家。 她也忍不住了。 “你什么都不用写,只要证明我这段时间在这住院看病就行。” Micheal医生合上病历,看着面前得寸进尺的女孩儿,强调道:“我是医生,我只有治病救人一个职责。” 夏晚橙忙敷衍出声:“你确实治好了我的头痛病,又收留了被恶毒后母欺负的我。您劳苦功高,风骨清傲,且医德高尚!等出院后我一定差人给你送幅‘救死扶伤’的锦旗。” 面容俊美,作风冷峻的医生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他匆匆签下名,神情冷肃地下达了“送客”的指令。 目的达成,夏晚橙毫不介意他的冷漠态度,当即回以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转身就走。 裙摆划出一朵完美的花,快速消失在门口。 “你们Micheal医生是不是特别不好相处?” 送夏小姐出门时,小赵听她问了这么一句。 “才没有。”小赵急得当下就要蹦跶起来,她强硬地辩驳:“Micheal医生人非常非常好,整个冀安医院才没有人不喜欢Micheal医生!” 夏小姐笑得像只慵懒困倦的猫,她问:“那你们Micheal医生有女朋友吗?” 小赵脊背绷紧,在这一刻,油然而生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她语气僵硬道:“不知道。” 夏晚橙由衷地提出合理疑惑:“你觉得以你们Micheal医生的性格能找到女朋友吗?”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Micheal医生的追求者有多少!” “因为只看脸!”夏晚橙利落地下达了判断,有些不以为然,“要是相处过一段时间……” 小赵气急:“我们Micheal医生的性格才没问题,只是夏小姐你不待见他而已。” “我不待见他?” 夏晚橙笑得灿烂至极:“你们Micheal医生可帮了我大忙,我感谢他都来不及。” …… 出了医院,夏晚橙打车直奔倪云白下榻的医院。路上她给夏午橘致电,要她知会所有人,说她夏晚橙要盛大登场了。 推开病房门,里头坐了七八个,除了该出现在这的人之外,夏晚橙还看到了一张眼生的面孔。 这是一个五官像用尺子绘制而出,用着分明的棱角,看上去神情肃穆的女人。经过夏午橘的介绍,夏晚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就是韩瑜的表姐韩琳。 那个嫁给了隆胜集团安家养子安固,被柏海城贴上了“首富弟媳”标签的女人。 夏晚橙两生人都和韩琳没什么交集,她只从报纸上的有限信息获知,这是一个有着豺狐之心的狠人,和她那个狼子野心的丈夫完全是天作之合的姻缘。 倪云白看见她,张口就说:“晚橙,你都不晓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 “刚才记者又给我打过电话,我大概了解一些……” 夏晚橙眼神从在场诸人脸上一一扫过,心情大好地微笑着开口:“听说倪阿姨和舅妈要给我一整套钻石首饰和五百万现金?真是太见外了,咱们可都是一家人。” “算你会说人话。”薛明就这才满意地开口,“既然这样,你回头就跟记者说一声,说你已经收到了你倪阿姨和你舅妈给你的赔偿,这件事从此以后翻篇,谁都不许再提。” 在周围人阴阳怪气的窃笑声里,夏晚橙露出了满脸的吃惊状:“可我已经答应记者,把这些首饰和钱都捐出去了!” 一刹那,韩瑜和倪云白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五官逐渐撑出了一个惊恐的形状。 她们异口同声地惊呼:“你说什么?” 夏晚橙面露忐忑地躲到了一脸了然的夏午橘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我做得不对吗?我心想毕竟是舅妈和倪阿姨的一番心意,我暂时也不缺这个东西,与其……不如拿出去做更多的善事。” 韩瑜捂着心脏往后倒,颤颤巍巍地出声:“你快跟记者说,说这件事你还需要考虑!” “可是……” 夏晚橙打开电视,刚好新闻正在报道:“沸沸扬扬的‘碧海倾城’遗失事件即将落下帷幕。本台记者已联系上事件主人公夏晚橙小姐。夏三小姐向记者表示,愿意把韩瑜和倪云白女士承诺的所有赔偿全数捐献给柏海儿童基金会……” 一时间,病房里头只有新闻的播报声在回响。 倪云白无声靠在床上,一双眼愤怒且绝望地死死盯住电视。 “妈!妈!” 还是夏芙一连串的叫喊声打破了病房的寂静。 夏晚橙看过去,见韩瑜双目圆瞪倒在了地上。医生护士一窝蜂地涌进来,直把韩瑜人中掐的发紫,才见她幽幽醒转过来。 韩瑜一睁眼,哇啦一声就哭了出来。 夏晚橙由衷地担忧出声:“表哥表姐年纪还小,舅妈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你……”韩瑜声音抖动了半天,终于才把话说出口,“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夏芙大声搭了话,而后也不再管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只面目凶增地向着夏晚橙冲来。 夏早柑立刻挡在两个妹妹面前,夏午橘劈手抓住了夏芙扬起的手腕,眉眼都冷了下去,冷声询问:“你想干什么?” 夏芙惊叫着:“你凭什么擅作主张把我妈的首饰捐出去?” “原来是这样!”夏晚橙恍然大悟道:“感谢表姐提醒,我知道错了。我现在立马联系记者,说我刚才说得话不作数了。” 掏出来的手机被一直未发声的韩琳抢走,她问她:“你要怎么跟记者说?” “我就说舅妈和倪阿姨的东西我做不得主。” 韩琳微微抬头仰视她,含笑问出声:“那不是你舅妈和你倪阿姨赔给你的东西吗?你为什么做不得主?” 看来这位首富弟媳已经反应过来了。但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 夏晚橙喃喃自语:“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小年纪,做事就这样不留余地?” 韩琳说完,看向其他人,认真道:“既然晚橙已经放了话出去,那这钱,你们可真是不捐不行。” “姐!”韩瑜费劲地嘶吼一声,随即又抽噎起来。 韩琳叹气:“算了……就当破财消灾。” “那可是我的嫁妆,也是我以后要留给小芙的嫁妆!” “你要真喜欢……”在韩瑜期望的眼神中,韩琳只说,“等公开拍卖的时候再买回来。” 韩瑜一听这话,气得当下又要背过气去。韩琳转头看向倪云白,询问道:“你怎么说?如果你不在乎自己和你女儿名声的话,这事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呢?” 倪云白脸上出现了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第16章 骇人听闻 薛明就最后差点拿扫帚把她们三姐妹赶出医院。 出了院门口,夏午橘把夏晚橙拖到一边,小声问:“你把‘碧海倾城’藏哪去了?调查员调查了这许久都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夏晚橙顿住步子,天真出声:“二姐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有‘碧海倾城’?” 夏午橘脸色骤变,她脑子也快,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讶异出声:“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妈的‘碧海倾城’是假的?所以你答应借给韩瑜?所以你无故消失这么些天?” “我不早跟她说过我没有那劳什子的‘碧海倾城’。” 夏午橘深吸一口气,有些凝重:“你居然敢这么算计韩瑜和倪云白,等她们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什么?她们所谓的赔偿我可是落不到一分一毫!二姐你且看着,这事还没完呢。” 夏晚橙疲倦地拍了拍夏午橘的肩,叮嘱道:“这事千万别让大姐知道了。” 倪云白捐款五百万现金的事上了当日的柏海头条。可报纸翻开,大家歌颂称赞的主人公还是人美心善的夏三小姐。 倪云白不死心地又翻了好多评论,见柏海市民提起真正的捐款人,还是只有一句“吃软饭的亲爹和恶毒的后妈”。 真正的出力不讨好,倪云白气得血压又升高不少。 薛明就找了相熟的媒体人重写报道,可这稿子还没敲定,柏海新闻又爆出一则猛料。 “明年年初,思丽卡拍卖行将公开拍卖有着世纪十大珠宝之称的‘碧海倾城’。” 骇人听闻!如果真正的‘碧海倾城’在拍卖行里,那夏晚橙手里的是什么?前段时间被韩瑜和倪云白弄丢的东西又是什么? 一时间,人人都是丈二和尚。 “什么?你们一直以为我借给我舅妈的项链是‘碧海倾城’吗?太天方夜谭了!那只是我母亲一条再寻常不过的普通项链而已。” 电视里,夏晚橙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依然还是充满着震惊的意味:“不管是我母亲还是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什么‘碧海倾城’!” 记者提问道:“请问韩瑜女士跟你借项链时,是否明确知道内情?” “我也感到很奇怪,我舅妈明明知道那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项链,她怎么会……”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舅妈的私人行为,是吗?” “我觉得,在我舅妈捐献的一整套钻石首饰面前,任何事情都是无足轻重的,毕竟这才是实打实的仁爱之心。” “方便问一下夏三小姐,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为什么联系不上吗?” “我头痛病发作去了医院治疗。因为我的主治医师建议我住院静养,所以暂时关闭了手机。”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韩瑜女士从你那里借走的项链是什么吗?” “是编号为KLJ76e92io的人造绿宝石与人造黄水晶项链。” 电话采访到此结束。主持人进行总结:“现如今,我们已经无法考证韩瑜女士执意要借这条人造项链的初衷。但我们必须牢记韩瑜和倪云白女士为柏海儿童们所做出的贡献。” 主持人说话的同时,下方有显眼的字幕缓缓滚动而过: “由韩瑜女士捐赠的全套黄钻首饰将于下周进行公开拍卖……” 主持人这话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完全是在逼着韩瑜继续把捐赠进行下去。 结束了电话采访没多久,夏晚橙就听闻了韩瑜住院的消息。这可真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夏晚橙乐得当下要开香槟庆祝。 刚到家门口,夏晚橙就听见姐夫贺弘开在说话:“你有没有觉得小橙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因着这话,夏晚橙特意放轻了脚步,猫身到了窗户底下。 “哪里不一样?”夏早柑柔和的声音有些许的迟疑:“好像懂事了不少,没之前那么任性了。” “这次的事情太过巧合。” 夏晚橙听到贺弘开点烟的声音,他说:“从韩瑜借项链开始,每一步都像被人精心算计过。你真觉得小橙什么都不知情?”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夏早柑僵硬出声,明显因为丈夫映射妹妹,很是不悦,“项链确实是舅妈执意要借的,小橙也明明白白跟她说清楚了不是碧海倾城。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却要怨她,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倒是我妹妹,一个人头疼去看医生也不跟我说,害我担心那么久。” 大概听出了夏早柑话里的怨懑,贺弘开急忙转移了话题。 夏晚橙又在窗户下猫了十多分钟,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回了家。 推开门,贺弘开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是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的样子。夏晚橙故作不知,心里却想着你明白什么呢? 日子长着呢,大家往后可走着看。 柏海入秋来得懒洋洋的,似乎是等到柏海大学的银杏成熟,柏海市民才意识到柏海正式迈入了秋天这个季节。 作为柏海的最高学府,柏海大学的秋日银杏也是远近闻名的柏海四绝之一。 上午空荡荡的教室里,夏晚橙一人在进行上上学期末的补考。 监考老师一对一地盯着她,总是忍不住地叹气摇头。 叫了卷,即将要出门的夏晚橙又被叫住。上了些年纪的老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是年轻人,要多多珍惜生命热爱生活!” 这大概特指她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轻生寻死传言。 珍惜生命,热爱生活。夏晚橙活了两辈子,才将将明白这八个字的道理。 因着这份情真意切的劝告,夏晚橙由衷地给这位老师鞠了个躬。 出了教室,外头的阳光已经足够明媚。放眼望去,整个柏海大学都被耀眼的金色笼罩。风一吹,鼻子里全是涩涩的酸味和苦味。 第17章 螳螂捕蝉 时隔很久很久,夏晚橙又路过了柏海大学图书馆。 这栋巍峨的四方大厦由隆胜集团出资建成,如今经过半个世纪的风雨洗礼,已然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正躬身俯视着整座柏海城。 夏晚橙静静凝视了它许久,脑袋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或许那些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和线索,可以去时间前后的报纸上找些蛛丝马迹。 彼时早晨十点刚过,柏海大学图书馆空无人烟。夏晚橙立在索引牌前,仔细搜寻着报刊室所在地。 “小橙?” 太过专注的时候,一个试探性满满的男声突然在背后响起。 夏晚橙有片刻的恍惚,仔细想想,这还是她自醒来之后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 她缓缓回头,见后头站了个清秀干净的男生。一板一眼的白色衬衣,扣子规矩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无框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种涉世未深的懵懂。 彼时二十岁的罗文林,确实担得起“翩翩公子”这几个大字。 “之前听说你……我很担心,一直都联系不上你。” 夏晚橙眼下看着这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心里倒是一派平静。 她也不是放下了对这个人的仇恨,主要是懒得应付。这会儿的罗文林半点不成器,心里那些谋划算计摆到她面前就跟白纸一样单纯。 不过他这副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虚伪样子还是让夏晚橙倒足了胃口。 原想一走了之的夏晚橙突然改了主意,她低头作啜泣状,掩面嘤嘤哭出声来。 罗文林靠近她,一股湿透的霉味突然袭面而来。夏晚橙强忍恶心,听罗文林问她:“这是怎么了?” “我住院那么些天你也不来看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委屈有多害怕。” 夏晚橙不必抬头都知道罗文林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果然,只听他说:“我当时只是生气,气你跟你们班男同学打情骂俏,我不是故意说谎骗你,我是真的想带你走。” 夏晚橙用手袖捂着脸,哽咽出声:“他们都说我求爱不得以死相逼,说我是下作的女人。” “怎么会,我的橙橙是天底下最可爱最美丽的女孩儿。” 要不是这戏还得往下演,夏晚橙当真能甩给他几巴掌让他去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这些妄想一步登天的男孩儿总觉得能靠花言巧语来笼络女孩子的芳心,薛明就这样,罗文林也这样。偏偏母亲夏棶和她都吃这一套,也难怪连死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真的吗?”夏晚橙轻轻抽泣了两声,说:“你肯定又在骗我。” 罗文林伸了手过来想拉她,语气深情道:“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夏晚橙不着痕迹地避开,藏在袖子后头的眼珠咕噜噜打转。但凡这会儿有人看见她的表情,肯定就会发现她满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她说: “我为你跳了湖,你也得为我跳一次我才心甘。” 薛沛榕特意请了几天假才回来学校。可尽管这样,她还是能听见同学里关于她和她母亲身份的探讨。 说她母亲是街边小贩的出身,说她母亲嫁给了夏棶的司机却又和夏棶的老公勾搭上。说她弟弟是私生子是野种,也说她是认贼作父的虚荣鬼。她们全然不记得她母亲大方捐出的五百万,只愈发关注她母亲是否真如传说中那样恶毒苛待继女。 偏偏这些人也不当面指着她鼻子置喙,让她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底,还是怪夏晚橙那个自私的讨厌鬼! 当初怎么没把她给淹死呢? 课上一半,薛沛榕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来信是张照片,里头是夏晚橙和罗文林交头接耳的亲密画面。 这张照片缓解了薛沛榕焦躁的情绪,直让她心脏砰砰乱跳。她急忙请假出了教室,给发信人打过去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让薛沛榕倍感陌生的男声。 薛沛榕问:“你给我发得信息是怎么回事?” “我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内容,我想把这条消息卖给你。” “我为什么要买?”薛沛榕问道。 “那就算了,我可是听到了她们私下约会地点的。” “等等!”薛沛榕急忙出声:“为什么会找到我?” “最近发生的事谁不知道……当然,你要不在乎你这个妹妹的话,这通电话当我没打。我的目的只是想要点零花钱而已。” “你要多少?” “一千块而已,这笔钱对你薛小姐来说完全无足轻重。” 确实,这笔钱对薛沛榕造不成任何的负担,况且薛沛榕实在好奇罗文林和夏晚橙在搞什么鬼? 之前要撮合她们两好姻缘的时候,夏晚橙不是一口一个不喜欢罗文林,罗文林配不上她吗? 这现在怎么又亲密地搅和在了一起? 薛沛榕干脆地付了钱,随即就收到了信息。 居然约在了夏晚橙之前跳湖的地方? 夏晚橙把钱给了面前人,随手就把电话卡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遇到罗文林后一个临时起意的计划,完全没有经过详细的打算,里头显眼的漏洞层出不穷。 这事要能成功,需要满足薛沛榕单独一人赴约的苛刻条件。 夏晚橙并不觉得薛沛榕会上当,所以这通电话,也可以当做是她闲极无聊的消遣品。 可夏晚橙没想到薛沛榕会来试探她。当她被薛沛榕拦在马路上的时候,夏晚橙心里头是很震惊的。 但随即,这种震惊就转化为了兴奋。 薛沛榕问她:“这么匆匆忙忙的样子,很赶时间吗?有要紧事吗?” 这时候距离她约罗文林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夏晚橙佯装心虚的样子四处张望,嘴里喃喃道:“没事啊。” 薛沛榕死死抓住她的手,强硬出声:“既然没事就跟我去喝杯咖啡?我们两姐妹好久没认真聊天了。” 夏晚橙用力甩开她的手,依旧心虚道:“我记错了。我真有事,下次。” 薛沛榕看着夏晚橙仓促跑远的身影,嘴角缓缓地挂起了一抹笑。 第18章 黄雀在后 罗文林站在学校废弃的人工湖边,眉头皱的老高,看着被落叶覆盖住的湖面,心里只有一阵阵的恶心作呕。 他想不明白夏晚橙为什么要从这么个恶心地方跳下去? 对于夏晚橙喜欢他这事,罗文林一直都是清楚的。 那是个从头到脚只被一根神经串联,说话做事从不过大脑的女人。以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让她跟家里翻脸她就翻脸,他让她离家出走她也照做,包括哄她私奔也是,她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下来。 原本按照计划,他会带着夏晚橙私奔,通知媒体,逼着夏家碍于脸面把夏晚橙嫁给他。可是真当要私奔的那一刻,罗文林后悔了,他心里清楚,他并不喜欢这个蠢女人,甚至还有点厌恶。 因为这个岔子,齐懿那个女人差点停了他母亲的医药费。好在事情还是按原计划发展,夏家还是愿意把夏晚橙嫁给他。可在这个时间节点,夏晚橙做了全盘否认。 不只否认了跟他私奔的事实,也否认了对他的感情。 那天父亲和那个女人回来,对他只有一句话:“如果夏晚橙不愿意嫁给你,医院里那个女人只能等死,我们家没钱给她治病。” 医院里那个女人?那可是生他的母亲。 他们都说,娶了夏晚橙就意味着能跨越原本的资本阶级,意味着他将拥有夏家背后强力的资金和人脉支持,意味着他能一步登天。 以前他想不明白,但现在他想通了。女人如衣服,夏晚橙就是他必须拥有的一层华丽皮囊。 现下看着面前这滩让他恶心作呕的死水,罗文林觉得自己咬咬牙也能坚持。只要夏晚橙因此消气,能回到从前任他摆布的时候,这点苦,他可以忍受。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罗文林在第一时间听到脚步声时,他就纵身跳了下去。 在这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足够地热身,猛身扎下去后,他就凭着水性浮了上来。模模糊糊地,罗文林见岸边站了个女人。 他抹了一把脸,高喊三声:“我错了,我爱你,嫁给我!” 薛沛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手机里的摄录还在继续,画面里的罗文林和他平时在人前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原本,薛沛榕只想来看看这对小情侣在背地里搞什么鬼,好回去让倪云白知会给薛明就知晓。哪成想她刚靠近,就听见了这样热血澎湃的求婚宣言。 她激动地环顾四周,想把另外一位主人公的面容也拍到画面里去。可周围一片死寂,连风吹虫鸣的声音都隐隐约约。 薛沛榕心里头一个不好的预感猛然升发。这时候,水里的罗文林还在喊:“小橙,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还生气吗?” 没等到回应的罗文林只能朝着岸边游来。等他上了岸,捡起眼镜,才看清岸边的人并非夏晚橙。 “怎么是你?” “夏晚橙呢?” 他和薛沛榕同时开口,然后同步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诧和莫名。 罗文林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被夏晚橙给耍了。他见薛沛榕举着手机愣愣的样子,忙一把给抢了过来。不出所料,里头视频清晰拍摄了自己刚才的蠢样。 在薛沛榕的连声制止中,他果断地按下了删除。 “你怎么在这?”他问道。 “你是不是约了夏晚橙?” “没错。” “她人呢?” 罗文林忍住牙间的哆嗦,捡起外套裹在身上,颇为不耐烦地说了句:“你问我我问谁?” “你跳湖……夏晚橙让你跳得?” 罗文林狠狠瞪了薛沛榕一眼,威胁道:“你敢说出去试试!” 语罢,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薛沛榕愈发觉得这事情不对劲。她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这个地方,而后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倪云白。 倪云白默默听完,脸色很不好看:“你确定当时除了你和罗文林外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要是有人就麻烦了。” “那地方连鬼都没有。” 倪云白又问:“罗文林删除的视频有办法恢复吗?” “好像不行。” 倪云白眉头皱的很深。在这一刻,她好像才撕掉了精心保养的娴静外壳,露出了里头饱经沧桑的拧结灵魂。 她叮嘱出声:“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别跟其他人说起。” “妈你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你为什么事前不跟我商量?”倪云白露出疲惫的模样,“你知道什么叫行差踏错吗?我之前的经历还不够让你警醒的?” 薛沛榕委屈出声:“我还不是想帮你和爸爸,我知道你们着急把夏晚橙给嫁出去。而且,打电话给我的人说只是想要钱而已。” “他要直接把消息告诉你,你会相信?”看着女儿含泪的目光,倪云白无力地摇了摇头:“好了,回头我找人查查那张银行卡,说不定真是凑巧。” 薛沛榕还是坚持己见:“可他没有道理骗我啊!” 对此,倪云白只有四个大字的忠告:“人心险恶!” 一语成谶。 第二天下午时分,当全系学生聚集在媒体室接受安全教育时,播放幻灯片的荧幕突然熄灭。在这个近乎幽暗的环境里,一个情绪激昂坚定的男声突然响起: “我错了,我爱你,嫁给我!” 整个会场可能安静了有一秒钟的时间,而后像是一朵烟花炸亮夜空般,几百人异口同声爆发出一阵欢呼。 伴随着结婚进行曲的背景音乐,原本熄灭的荧幕一点点亮了起来。 薛沛榕目不转睛地看着前头的荧幕。那是一个侧面的角度,清晰拍摄到了站在岸边的她和正在水里的罗文林。属于废校区的阴森气氛被甜美的音乐代替,画面里蔓延着粉色的桃心。 薛沛榕的目之所及全是高举的手机,旁边不知名的同学突然拍了她一下,惊喜大叫:“求婚唉!好浪漫啊!”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薛沛榕只觉眼前都被白雾笼罩。她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像是疯癫子一般直往讲台冲去,在满耳的惊呼声中,她抄起椅子砸向了媒体音响。 刺啦一声,这个尖厉的声响窜破了这间媒体室,回响在柏海大学上空。 第19章 天赐良缘 倪云白刚从银行那边知道,卖消息给薛沛榕的人已经多年未使用过这张银行卡。 也就是说,薛沛榕大概率被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倪云白刚想致电薛沛榕,就接到了她泣不成声打来的电话。 断断续续听完薛沛榕的叙述,倪云白只觉两眼一抹黑。她嘱咐司机赶紧把薛沛榕接回家,同时致电薛明就,让他把夏晚橙给叫过来。 回去的路上倪云白就在想,这是多么明显的一个圈套,可薛沛榕还是中了招。 一直以来,她都让薛沛榕在人前展现出朴素敦厚的形象,好削弱别人对她出身的印象。可薛沛榕本身是个急性子,真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她还是沉不住气,尤其是岁数也年轻,没什么社会历练的经验。 这次的事情就是这样,明明她可以先跟自己商量,可她就是冒失上头。 “妈?怎么办?现在全校同学都以为我要嫁给罗文林!” 面对哭哭唧唧的女儿,倪云白只能先出声安抚:“不会的,妈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肯定是夏晚橙故意下的套,她太下作了。” 说话间,薛明就也进了家门,他怒气冲冲地质问倪云白:“认识的人都打了电话来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喜事?” 倪云白冷声道:“都是误会。” “那视频可上了热门榜,用不了几个小时,全柏海半数以上的人可能都会看过。” 倪云白脸色愈发难看道:“那又怎么样?” 薛明就沉了口气,只说:“这事闹得太难看!你究竟为什么和罗文林在一起?他还跟你说那样的话?” “他才不是跟我说!”薛沛榕大嚷大叫起来:“他是说给夏晚橙听得!” 薛明就冷哼一声:“那这事可稀奇,我怎么没见那视频里头有夏晚橙?” 倪云白和薛沛榕同时沉默。这个时候,吴妈过来说,说夏晚橙到了。 薛沛榕强打精神:“她来了正好,我们当面对质。” 大门打开,可站在外头的人可不止夏晚橙一人。 夏晚橙心情颇好地径直走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刚在门口遇见了罗文林的家长,他们想来商量一下这事的后续安排。” 倪云白的目光从罗文林一家老小面上一一扫过。她觉得这画面熟悉极了,曾几何时,她也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商量着罗文林与夏晚橙的婚事。 齐懿看见她,张嘴就来:“原来文林喜欢的是你们家沛榕啊,之前还闹那么一大通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 薛沛榕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薛沛榕也嘶声着哭出来。夏晚橙在旁一脸开心地恭喜薛明就:“爸,恭喜你要嫁女儿了。” 薛明就面部抽搐不说话。倪云白眼里含恨,她沉声道:“我问你,沛榕说是你约得罗文林在湖边见面,这怎么回事?” “我约罗文林见面?”夏晚橙面露惊诧:“这事怎么又牵扯上我了?” “就是你!” 薛沛榕自手机里翻出来一张照片递给薛明就,“爸,你看他们两真的见了面。看这背景……好像是我们学校图书馆,只要我们把监控找出来,看她还怎么抵赖!” 夏晚橙怡然自得地剥着橘子,闻言只说:“这照片能看清楚什么?” “监控……”薛沛榕还是坚持道。 “够了!”倪云白瞪了薛沛榕一眼:“你还天真以为人家会留着监控等你去查?” “可是……” 夏晚橙一下子笑了开,说:“郎有情妾有意。倪阿姨之前也大力夸赞过罗同学的人品样貌,想来他们可真是天赐良缘,倪阿姨还是成全他们好了。” 倪云白气得直喘气。齐懿火急火燎地接过了夏晚橙的话茬:“我也是这样想。我们家一向很尊重文林的选择,我看沛榕也到了可以领证的年纪,要不然……” 薛沛榕的哭声几乎要撕裂这个夜空。 夏晚橙背着人不知道笑得多开心。这事一开始的由头,是她想作弄罗文林这个人。之后通知薛沛榕都是临时起意的行为。她就在路边随便拉了个人,随口编了个银行卡号就给薛沛榕发了信息。 夏晚橙完全没想到薛沛榕会这样轻易上钩,也没想到薛沛榕会一个人孤身前往那个地方,更没想到她用来拍摄罗文林丑态的摄影机会拍到如此震撼的一幕。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太过顺理成章。她找人黑了多媒体的电脑,在适当的时候播放了那则影片,然后通知了罗文林的家长。 以夏晚橙对齐懿的了解,齐懿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薛沛榕的头衔虽然比不上“夏家千金”那般金光闪闪,但她依然有夏氏集团现任董事长薛明就作靠山。 现在双方代表已然叽里呱啦地争吵起来。倪云白直说薛沛榕不可能看得上罗文林,让他们罗家死心。齐懿也不逞多让,直指薛沛榕不是薛明就亲生,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以薛沛榕的原生身份配他们家罗文林也算高攀。 薛明就早早躲去了书房,薛沛榕只能瞪着一双泪眼愤怒看向夏晚橙。这架直吵了快三小时,最后以倪云白下令赶人终结。 “无所谓,反正我们家文林是男孩子。”临走前,齐懿说了这么一句。 倪云白立马就炸了毛,质问:“你这什么意思?” “我们家文林顶多因为这事感冒一场,吃点药就能好。倒是你们家沛榕……” 倪云白愤怒出声:“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那好,反正那则短片看过的人也不少,回头要有人跟我问起,我就说是你们家棒打鸳鸯阻碍他们两人在一起。我想柏海八卦杂志肯定有人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第20章 暂时盟友 凌晨时分,倪云白坐在床边,依然在为今天这出事感到气急。 她气薛沛榕好大喜功,气她脑筋不够灵活,但她想得更多的,还是夏晚橙突然长出来的脑子。 一直以来,倪云白都觉得夏家这三姊妹里头只有老二夏午橘精明干练,算得上聪明。可现在看来,夏晚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今天这一出,明摆着是对之前想把夏晚橙嫁给罗文林那事的报复。如今的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是那晚医院里的情景再现。 另一边,薛明就熟睡的鼾声此起彼伏。他完全不在意薛沛榕受到的委屈,也不在乎她的前程和未来。 从很久以前倪云白就知道,薛明就是个顶顶薄情寡义的人。 天边第一抹微光出现的时候,这漫长的黑夜总算过去。 夏晚橙报名了一个自由搏击班。 工作人员问她:“想要学习的目的是什么?减肥健身?陶冶情操?” “我要能在遭遇袭击的第一时间拧断那个兔崽子的脖子!” 工作人员因为夏晚橙的凶恶神情吓了一跳,而后小心翼翼地出声:“我们……可能提供不了这样的帮助。” 意外暴露了本性,夏晚橙急忙低头掩饰表情。片刻后,她娇弱地嘤嘤出声:“可是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出门总是危险的,也不能时时刻刻指望有人英雄救美啊。” 于是,夏晚橙像被拎了兔耳朵一般,被个小个子教练肆意摔打在软垫上。 一节课结束,夏晚橙全身只剩下眨眼和呼吸的力气。这个时候,齐懿突然联系了她,想约她见面。 夏晚橙也不想计较这人是哪里搞来得电话号码,她只是嘴巴上答应了,然后刻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等见到齐懿的时候,她还是巴巴等在那里,露出一副虚伪的谄媚模样。。 夏晚橙面色淡然,“有何贵干?” “首先是想就上次医院里的事情跟夏小姐你道歉,也怪我们当时有眼无珠,都是一场误会……” 齐懿一边给她倒茶,一边窥视着她的脸色:“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夏小姐多多包涵。” 夏晚橙默默品茶不言语,只听着齐懿自言自语:“其实那天的事文林都跟我说了,我明白夏小姐心里有怨气,这都是文林自作自受,但……” “等等!”夏晚橙笑着打断她的话:“您说得话我半点没听懂。” 齐懿露出诡异一笑:“我以为夏小姐是聪明人。或许可以这样说,我以为夏小姐愿意撮合我们家文林和你姐姐的姻缘?” “我?为什么呢?” “我想可能是因为夏小姐讨厌我们家文林,同时也不喜欢你那个姐姐。” 夏晚橙默默注视着面前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脑筋转得确实很快,她在明确知道这一切都是夏晚橙的刻意安排下,居然还会来跟她商量后续的打算。 这会儿的齐懿还是和夏晚橙印象里那个恶毒阴险的女人一模一样,只是她更愿意用谦卑的低姿态伪装自己,让人放轻戒心。 夏晚橙笑了笑,她重活一世后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永恒的仇人在暂时的利益面前也可以转化为短暂的盟友。 夏晚橙认真地品茶,淡淡地开口:“我倪阿姨只有沛榕姐一个女儿。” 倪云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回了句:“可是姓夏的千金只有三个,不是吗?” 夏晚橙乜了她一眼:“可我父亲很尊重倪阿姨的想法。” 所以千万别痴心妄想去撮合薛沛榕和罗文林的姻缘,倪云白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晚橙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这就是女孩儿有妈和没妈的区别。以薛沛榕这会儿的心性智商,何德何能有个这样的妈可以依靠。 “请夏小姐指教。” 夏晚橙起身,把墨镜架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我父亲很看重的一个合作伙伴即将回来柏海。那伯父有个和沛榕姐年纪相仿的儿子,我看倪阿姨比较想撮合这段姻缘。” 她把话放到这,至于齐懿能不能理解,能理解到多少层都是她自己的事。 转过身,她才听齐懿说了句:“多谢夏小姐提点。” …… 明亮的落地镜前,薛沛榕正深深吸气让倪云白帮她把后背的拉链拉上。 她提着裙摆转了个圈,问:“那位盖伯父是约了爸爸后天晚上吃饭吗?” “嗯。” “到时候夏午橘和夏晚橙也去?” 倪云白仔细替她检视着裙子的细节,说:“要去的,夏芙也去。” 薛沛榕一听这话就泄了气,沉积在腹部的脂肪差点撕破布料摊泄出来。“夏芙不是笃定自己要嫁安少爷做未来首富夫人?这晚宴她还去了干嘛?” “你就听她瞎吹牛!” 倪云白拍了拍薛沛榕的后背让她挺胸收腹。 “韩琳倒确实想介绍侄女夏芙给安战认识来着,但韩琳能跟人家说上话吗?安战可是安家嫡子,是隆胜集团唯一继承人,下一任的柏海首富。她韩琳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敢插足做主安战的恋爱婚姻?” 听了这话,薛沛榕心里总算平静了些。她又问起罗文林的事:“你给我摆平了吗?学校里还有人说我要嫁给他的吗?” “罗家不就想要钱?” 倪云白森冷出声:“要不是怕这些谣言影响到盖家对你的印象,这事我绝对不会跟罗家善罢甘休。你放心,以后别人只会说罗文林对你死缠烂打,你从来没看上过他。” …… 夏晚橙再见到齐懿的时候,她手里提了盒极品的燕窝,满嘴诚恳地说着要感谢她的提点。 夏晚橙只用看她脸上皱纹的深浅,就大概知道她从倪云白那里敲了多少钱。齐懿这次的运气真不错,正好赶上盖擎苍约薛明就吃饭这个关头,否则倪云白绝不会这样任人拿捏。 “可是这样的话,罗同学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了。”夏晚橙道。 “怎么会?”齐懿自信地笑出声来:“我们家文林的品性样貌谁不知道?说他对薛沛榕死缠烂打?那也要别人肯信才是。” 精彩绝伦,夏晚橙差点拍手鼓掌。 想来真有点可惜,齐懿精明又世故,在恶心倪云白这事上还和她有着相同的见解。要不是和她之前的仇怨实在过深,也许真能愉快地做个好搭档。 第21章 精湛演技 盖擎苍请吃饭那天,柏海城乌云密布了一整天。 傍晚时分,沉闷的雷声鳞次栉比地滚动在柏海上空。夏晚橙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冰雹突降,噼里啪啦的动静砸在雨伞上,听得人心惊胆跳。 夏晚橙迟到了,故意的。 礼宾员帮她推开房门时,里头真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时候。 薛明就旁边坐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样子,整齐打理的头发已见花白,穿了件成功人士必备POLO衫,短袖里露出健壮的手臂。 他就是海外知名财团GHK的董事长,盖擎苍。 欢乐的氛围因为夏晚橙的出现被打断。那位盖董事长看过来,疑惑出声:“这位是?” 薛明就不太情愿地跟他介绍:“这是我的小女儿,晚橙。” 彼时夏晚橙被冰雹打湿了发丝和裙摆,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孱弱的病态美。她慢慢挪过去,用冰冷的手和对方相握,柔声道:“抱歉伯父,在图书馆耽搁了。” 对方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很小声地说了句:“赶紧去整理一下,千万别感冒了。对了,给你介绍我儿子,盖瑜。” 夏晚橙这才把目光挪向那个自进门起就能一眼看见的男人。 盖瑜,盖擎苍唯一的接班人。看年纪应该和薛沛榕相仿,有着堂堂的样貌,不凡的气度和一股子英伦绅士范儿的做派,一看就知道是家庭优渥的人家养出来的阔绰少爷典范。 夏晚橙把柔弱无骨的手伸过去,和这人滚烫的手掌相触。那位盖伯父在这时候出声:“盖瑜,你陪晚橙小姐去整理一下。” 夏晚橙意外盖擎苍会说这样的话,对此她倒是欣然接受。从薛沛榕面前路过时,夏晚橙看到了她眼里沾了毒的利剑和尖刺袭来。 餐桌下,倪云白的手骨几乎要被薛沛榕掐断。 倪云白找了借口要去卫生间,急忙急忙把几近失态的薛沛榕叫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见薛沛榕红了眼眶,倪云白急忙斥喝:“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你看夏晚橙!”薛沛榕急得跺了下脚,“她故意迟到,把自己搞成那副德行,还让盖瑜陪她去整理,她怎么那么下贱啊!”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倪云白恨铁不成钢:“你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美容护肤减肥节食,目的不就是为了今天能给你盖伯父和盖瑜一个好印象?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 “你看她!头发黏在脸上,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走路也摇摇晃晃,装得就跟下一秒要呕血晕倒似得。还说什么在图书馆耽搁了?” 薛沛榕又狠跺了下脚:“她夏晚橙要那么爱读书怎么还年年补考?” 说话间,视线范围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哟,怎么了这是?”夏芙慢悠悠地晃过来,直盯着薛沛榕脸上的眼泪笑。 倪云白代为回答:“身体有些不舒服。”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夏芙呵呵笑:“我看你挺把那个盖瑜当回事?干嘛啊,不过家里有点点资产罢了,你至于吗?没见过世面。” 薛沛榕看着夏芙走远才怒不可遏地出声:“她当真以为自己能嫁给安战做首富夫人?” …… VIP休息室里,夏晚橙正顾影自怜。镜子里,她之前神情上的怯懦和柔弱已经分毫不剩,余下的,只有恹恹的无聊。 她大姐二姐皆找借口推了今天的晚宴,但夏晚橙却一定要来。 倪云白苦心经营想让薛沛榕嫁豪门攀高枝? 那得问问夏晚橙答不答应。 上辈子惨痛的教训夜夜在夏晚橙梦里重现。所以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薛沛榕找到除薛明就外的第二个靠山。 镜子里的夏晚橙垂眼挤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她在心里掂量了自己的优势:优越的家庭背景,年轻漂亮的姿容,表面有钱的资本,唯独这性格…… 好在她有出类拔萃的精湛演技可以用来弥补。 夏晚橙看了眼时间,估摸着等在外头的那位少爷即将失去耐性。果然,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站在外头的人却是夏芙。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 门合上之前,夏晚橙看见了盖瑜投掷过来的探究目光。 夏芙陪她一眼,嗤笑道,“你说你,分明也是名门正派的出身,可偏偏要把自己搞得跟以色上位的丫鬟一样,我姑姑要泉下有知该多丢脸啊!” 夏晚橙不自觉地挑了下眉,“特意来这一趟教训我?” “才不是。”夏芙转过身,说:“我妈怕你厚颜无耻地吓到人家盖少爷。我来盯着你,防止你做出令夏家脸上蒙羞的事。” 夏芙的话提醒了夏晚橙,她一把抓住前头人的手,笑着说了句:“表姐,你今天的脸是被门挤过么?” 天雷勾地火,夏芙震怒。 夏晚橙在被夏芙甩出去的同时就往地上倒去。伴随着一声尖叫和花瓶碎裂的声音,这休息室的房门被一把推开。 夏晚橙匍匐在地,抽噎出声:“表姐,对不起,我错了。” 夏芙眼睛瞪得溜圆,她看了看后头的盖瑜,又看了看脚边的夏晚橙,惊叫:“你在干嘛?” 第22章 影后的自我修养 盖瑜在夏晚橙身旁蹲下,小心清走了她脚边的花瓶碎片。身旁女孩儿一直低头抽噎,喃喃说着“对不起”。 “你还好吗?”盖瑜问了声。 夏晚橙仓促点头说着“没事”,却在要站起的时候又失力倒下去。盖瑜搂住她,手下不小心触到她温度偏低的手臂。 肤如凝脂,大概就是这样了。 “脚动不了?” 问出这话的同时,盖瑜握住了夏晚橙的脚腕。他左右旋了几圈,判断道:“没伤到骨头,应该只是扭到了。” 怎么可能扭到? 她一个有自由搏击基础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摔出毛病来? 夏晚橙又不傻。 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旁边人也柔声安慰着,尽显绅士风度,夏晚橙心里却是一派无聊。许久,等夏芙又开始发飙怒骂,夏晚橙才悠悠出声:“都是我的错。我这样子给我爸爸看到不好,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夏晚橙哭不动了,她打心底里开始泛起一股股恶心。 捉摸着目的已经事半功倍,夏晚橙就想寻个缘由告退。 她低头她低头整理了仪容,再抬头,就见盖瑜很认真地在看她。 夏晚橙猜想,她现在的形象应该和半个小时前的落汤鸡小白莲有天差地别。现下又哭过,看上去估摸着有一种梨花带雨的我见犹怜样。 “你少来!” 这会儿的夏芙终于反应过来些意味,她表情夸张地看着盖瑜,“你不会以为她摔倒是因为我?” 见盖瑜默言不出声,夏芙一下着急着来扯夏晚橙,嘴里咆哮着:“我们到大人面前把事情说清楚,分明是你先骂我的。” “夏小姐。”盖瑜把夏芙的手腕轻轻挪开,冷冷出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妹妹已经扭了脚,不管她怎么惹了你生气,这事就当过去了。” 夏芙震惊地看了看夏晚橙,又看了看盖瑜怎么都算不得温和的表情,不可置信道:“你是个什么狐狸精!” 夏晚橙如愿以偿地搅和了薛沛榕的相亲。现下她找了借口要离开,可盖瑜却执意要送她。 两人坐到车上,盖瑜顿了顿,才道:“你和你表姐……” 夏晚橙目露慌张,着急辩驳:“都是我的错,和我表姐没关系……” “好了。”盖瑜用毛毯盖住她,轻声说:“你休息一会儿。” 闭上眼的夏晚橙为自己感到深切的悲哀。 自医院醒来已过去两月之久,可母亲的车祸真相依旧扑朔迷离。她在肩负着寻找真相为母报仇的同时,还要提防着心怀鬼胎的各路亲戚朋友。 当真是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夏晚橙也很厌恶用下作的手段博取陌生男人的同情,她向往轻松纯粹的生活,可她一闭眼就能看到夏早柑夏午橘惨死的面孔。 夏晚橙不知道自己要做到多少,做到哪个程度才能改变她们三姐妹的未来。所以她也只能时刻咬牙跟自己说,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盖瑜知道旁边女孩儿没睡着。虽然尽力克制,但偶然间断或加速的呼吸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车子驶出隧道,路灯灯光映射进来,在她脸上未干的水痕里折射出斑驳流离的光。 等心情平复后夏晚橙才睁开眼。外头一轮明月孤独坠空,夜色下的背景让她倍感陌生。 这不是回家的路。 夏晚橙深吸了一口,目光移到了旁边人衬衣下的结实有力的手臂。她暗自估算,如果一会儿发生紧急情况,她能不能打过这人? 打得过,她要怎么毁尸灭迹? 打不过,她要怎么卖乖讨饶? 好在车子自一个幽暗小道穿出去之后,夏晚橙又看到了熟悉的地标。 “见你睡着了,所以多绕了一段路。”盖瑜解释道。 夏晚橙身体慢慢放松,她低头掩嘴,不好意思道:“我睡了很久吗?” “前面就到你家。” 算他识时务。 车子缓缓停下,这位盖先生掏出手机跟她要联系方式。 夏晚橙悄悄仰头看他,这眼神和姿态她用心练习过,这样看人会显得娇柔且妩媚。 她小声道:“我父亲不喜欢我跟陌生的人来往……” 盖瑜轻笑了一声,伸手拨走了她颊边一缕乱掉的碎发。 夏芙憋了满满一肚子气,回去之后一口饭没吃。终于等晚宴结束送走了盖擎苍,她几乎是一刻都等不了地跟薛明就告状:“姑父你是没看到夏晚橙那下贱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薛明就这会儿酒劲上头,完全没顾忌夏杙和韩瑜在旁,直接应声:“我看你嫉妒夏晚橙长得好看,不过嫉妒也没办法,我们家基因就是这样。” …… 时隔多天,夏晚橙再次见到了盖瑜。当时她刚下课,就见盖瑜一个人倚在树下。修长的身影很是显眼,她佯装没看见地经过,直到听着盖瑜喊出她名字,才装作大喜过望的惊讶。 如此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夏晚橙疲惫至极,尤其她心里有些抵触和盖瑜的相处。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把她的心灵和身体分割开,让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夏晚橙不得已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她再熬个几年,说不准真可以去演戏。到时候出本书就叫《影后的自我修养》。 “之后有什么安排?”盖瑜突然出声把她飞远的思绪扯回来。 夏晚橙如实回答要上自由搏击课。 盖瑜疑惑道:“为什么学这个?” 夏晚橙犹犹豫豫半晌,盖瑜却是已经反应了过来:“你担心你表姐又欺负你。” 夏晚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面红耳赤起来:“我没有,我……” 盖瑜满目了然地点点头,而后说要陪她去上课。夏晚橙一听这话,脸上的完美面具差点当场碎裂。 她闲着没事非跟他说这个干嘛? 夏晚橙自由搏击课的已经上了有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她的教练换了三个,无一例外,每一个都对她感到头疼。饶是这些教练执教经验颇丰,也没见过比夏晚橙更认真更认死理的学生,就她每次上课的劲头,都让教练怀疑自己在培养奥运冠军。 可是今天,来上课的夏晚橙带了个男人一起。 进了训练场,教练先是见夏晚橙面露绝望,而后像是毫无基础小白,不管不顾地扑上来任他挥霍摔打。到了后面,教练已经不落忍,可夏晚橙还是又一次红着眼眶冲上前。 课程结束,夏晚橙坐在长椅上是真真切切地哭了出来。 想她要不是为了在盖瑜面前维持自己柔弱无辜且倔强的“傲视小白莲”形象,她何至于吃这种苦受这种难? 夏晚橙越想越委屈,想夏棶要是还活着,她也是被人宠着爱着的小公主,她也可以任性妄为嬉笑怒骂,她也可以找个宠她爱她她的男朋友,何至于殚精竭虑活得如此艰难。 半响,盖瑜给她递来一张纸巾:“别哭了,我理解你。” 夏晚橙心想你理解个什么鬼你理解?你既没有丧母丧父的痛楚,又没对未来的揪心,更没争夺家产的压力,你能理解什么? 下一秒,她就听盖瑜说:“你哭起来真好看。” 夏晚橙楞了一下,心里忍不住飙了句脏。 第23章 撑腰 盖瑜请她吃了晚饭,又说送她回家。夏晚橙眼珠一转,说要去临枫路拿东西。 “我爸说临枫路那房子是你外公亲自设计的,之前拿过建筑设计奖。怎么,你不住在那里吗?” “我父亲和倪阿姨住那,我和我大姐住。” 盖瑜点了点头,像是知道了什么,没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听闻夏晚橙登门,倪云白刻意把她晾了十多分钟。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夏晚橙身边跟了个盖瑜。 这该死的吴妈怎么不早说? 盖瑜眼里有明显的不耐烦,但还是对她礼貌地笑了笑,说:“还以为您不在家。” 摸不准他出现的原因为何,倪云白满脸赔笑让两人进门。 “妈,谁来了,那个贱人吗?” 才进大堂,薛沛榕就只穿着睡衣从楼上跑下来。她眼神无意间一扫,和盖瑜四目相对的瞬间,嘴里没控制住地尖叫了一声。 倪云白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里暗骂家里下人没眼色,居然没人去通知薛沛榕家里来客人。 夏晚橙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微笑着问:“沛榕姐今天没去上课?” 倪云白代为回答:“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沛榕姐马上毕业了,这……会不会影响学分?” 当着盖瑜的面说这话什么意思?让人觉得薛沛榕不学无术?倪云白忍了忍,想她以前当真是小看了夏晚橙。 好不容易绕开了这个话题,夏晚橙又问道:“倪阿姨,我想拿走我母亲生前收藏那套RPafe的瓷器,可以吗?” 倪云白浅浅地笑:“我不知道你母亲有哪套瓷器叫RPafe。” 夏晚橙瞪大眼睛,天真出声:“就是上次你用来招待客人的那套,内里刻着我母亲的名号,您应该有印象的。” 倪云白看了不动声色的盖瑜一眼,皮笑肉不笑。 “是吗?” …… 瓷碟落在洁净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薛沛榕生气的声音同时响起:“你看她耀武扬威那样,她是不是觉得能勾搭上男人很了不起?” “真了不起!”倪云白点头承认:“前些天才认识的男人,今天就能过来给她撑腰。” 薛沛榕咬牙:“真下作啊!” “下作不下作要看对方是谁。对方是盖瑜,那就是高明的手段。”倪云白叹气,“你但凡要有夏晚橙如今一半的本事,我也可以少操点心了。” 薛沛榕倔强出声:“盖瑜就很了不起吗?” 倪云白毫不客气地戳破:“要不然你怎么会被气哭呢?” * 夏晚橙如愿拿走了夏棶生前最喜欢的一套瓷器,上了盖瑜的车,她就掩面哭出声来。 盖瑜见女孩抱着纸盒肩膀微微搐动的样子,有些动容,轻轻伸手握了握她的肩,问:“怎么了?” 夏晚橙摇摇头,默默哭泣不言语。 “是不是,你继母……对你不好?” 夏晚橙伸手抹掉眼泪,坚定地说:“没有,她对我很好。” 盖瑜等夏晚橙慢慢止住眼泪才跟她说:“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想介绍你给我在柏海的朋友认识。” 如果夏晚橙没记错的话,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她看向面前年轻俊朗的男人,思考着这是自小海外长大的经历造就?还是天性使然? 夏晚橙看了眼手里的套瓷,又想起倪云白刚才的难看的嘴脸。她点点头:“但我10点之前要回家,不然我大姐会不高兴。” 这话落地的一瞬间,夏晚橙不知道盖瑜怎么想,反正她是把自己给恶心得够呛。 就结果而言,对方好像还挺高兴的…… 夏早柑见陌生的男子送夏晚橙回家,忙凑身去问情况。 夏晚橙忙着换鞋,头也不抬随便敷衍了几句。 “上次吃饭认识的?”夏早柑愣了下,“他为什么送你回来?你们今天有约会吗?” 夏晚橙绕过她往前走,只说:“长成我这样的漂亮女孩子,有人送我回家不是应该?” “你又来了。”夏早柑笑着伸手戳她的腰侧,“上次大言不惭说要跟安战私奔都不知道惹了多少笑话?现在还敢这样没脸没皮。我前两天可遇到了安战的舅舅,人家还问起了你。” “顾访棋?”夏晚橙有些惊诧:“你怎么会遇到他?他问我做什么?” “顾先生是律所的律师,我去律师行就刚好碰见了。问你做什么?”夏早柑看着她叹气,“人家问你怎么还不去追安战?他们家可一直等着呢。” 夏晚橙尴尬地笑了笑,“你别理他,他那个人可能比我还爱满嘴跑火车。” …… 盖瑜准时准点来接夏晚橙离开,车子直奔柏海城一高档酒。 推开VIP房门,里头瞬间涌泄出来的嘈杂音乐直把夏晚橙轰得头晕目眩。她定在门口不动作,盖瑜在后头拍了拍她的肩,说:“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 整个房间里头漫延着亮蓝色灯光射线,夏晚橙迷迷糊糊地,只是凭着盖瑜叫出来的名字知道,这些人都是柏海城里头小有名气的纨绔子弟。 夏晚橙被盖瑜带着往里走,走到了房间尽头,从落地窗前往下俯瞰一眼,最底下舞池里迸发的强烈荷尔蒙气味猖狂恣肆。 一张皮质长椅横摆在落地窗前,上头坐着个年轻男子,黑色的皮裤,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高高搭在桌子上。他手里搂着个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正唇齿相交地同他喝酒。 直到他们靠近,这刺激的一幕仍然没有停滞下来。 盖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用膝盖顶了顶那男人的腿,旁边不知是谁出声提醒了一句: “空少!” 听到这称呼的瞬间夏晚橙就像被利刺蛰了指尖一般。她看着那男人懒懒散散地拉开身上的女人,向着他们不紧不缓看过来。 夏晚橙不经意间和他对视,见他一双深情缱绻的丹凤眼陡然露出惊奇的意味,随后笑容从嘴角荡漾开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夏三小姐啊。” 这人生了副极好的嗓子,这刺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居然还有股子邪魅狷狂的味道。 旁边的盖瑜微笑着出声:“给你介绍,这是我最好的哥们,澜润国际董事长雷霆的二公子,雷空。” 夏晚橙咧了咧嘴,客套地说了句:“初次见面。” 那人微微一笑,带着讥诮,“夏三小姐贵人多忘事,你我怎么是初次见面呢?不记得你当初放狗咬我的事了?” 第24章 前尘旧怨 很久以前,夏晚橙家里养了条退役的黑背巡逻犬。 那年她十三四岁,雷空跟着他母亲来她家拜访,因为说了句夏晚橙的裙子俗气,夏晚橙就松开了牵狗的绳子。 那条黑背站起来比夏晚橙还高,绳子一松开,就直直向着雷空扑去。虽然有下人及时喝止住,但还是吓到了那时候可能也就十六七岁的雷空。 自那之后,这人就记了仇。 上辈子夏晚橙一失势,就属他蹦跶地最开心,明亮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犹记得后头几年,她因为罗文林生意上的事去找过他,被他逼着灌了满满一整瓶的威士忌。 这生人里头,如果要让夏晚橙列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名单,这位必定首当其冲。 夏晚橙暗自懊恼,她当时怎么没问问盖瑜的朋友是谁? “年少无知,我为我当初的失礼跟您道歉。” 众所周知,柏海有三大豪门世家,安,顾,雷。眼前这位放浪形骸的少爷就是柏海城如日中天的澜润国际董事长雷霆次子。 上辈子夏晚橙死前半年,雷霆霸气吞并了安氏家族的隆盛集团,一跃成为了柏海城独步天下的资本巨颚,并在同年问鼎柏海富豪榜,成为了叱咤风云的商业传奇。 现在夏晚橙服软,冲得是雷空背后的雷氏家族和澜润国际,毕竟雷霆的三个儿子里,雷空是明面上最有可能的继承人。 “夏三小姐这话说得……” 雷空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而后推了杯酒过来,“大家以后都是朋友。” 夏晚橙能信这话就有鬼。放眼整个柏海城,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小心眼的豪门公子了。 她只能指望一下盖瑜,可他倒是笑着说了句:“适度就行。” 看这样子是不喝不行?夏晚橙无助地揪了揪裙摆,小声喃喃:“可我高度近视,戴了隐形眼镜。” 雷空言简意赅:“去摘!” 就等你这句话了嘿! 一出房门夏晚橙就小跑起来。她竟是连电梯也等不得,猫身就蹿进了楼梯间里头。 一连跑了七八层楼梯,夏晚橙气喘吁吁地靠在墙壁上想,看给那雷空能耐的,道歉了还不行,还得喝酒? 她才不惯他那毛病。 夏晚橙已经想好,一会儿她就删掉盖瑜的联系方式,以后碰见这些人都绕道走。 从楼梯间出来,夏晚橙低头掩面匆匆前行,时不时向后张望的行为引得安保不断向她看过来。就在这时候,她突然被撞得急促停下了脚步。 一声“抱歉”刚出口,夏晚橙就闻到了一股紫檀混合着墨水的奇妙味道。还未抬头,她就惊喜出声:“好久不见啊,Micheal医生。” 语罢,她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蹿进了后头的黑色轿车里。 这事情发生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等夏晚橙合上了车门,Micheal才恍惚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 “夏小姐?” 年轻英俊的Micheal医生躬身凑近车窗,天上飘着蒙蒙细雨,黑伞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精雕玉琢的下颚,好看的不像话。夏晚橙隔着蒙了雨雾的玻璃看他,有一种自己身处英国老电影的感觉之中。 “Micheal医生可以送我一程吗?” “夏小姐这样是不是有些失礼?”低沉清冽的嗓音无比悦耳。 “后面有坏人追我。” Micheal回头看了一眼,跟她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可是我有东西要给你,就放在我家,距离这里可能就十多分钟车程。” 夏晚橙见Micheal医生收了伞,嘴里漏了声微不足道的叹息。 “医者父母心,以后Micheal医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Micheal医生没理她的鬼话,按亮车内顶灯,从置物箱里找出几片酒精棉和创可贴递给了夏晚橙。 夏晚橙不明所以,傻愣愣地发出一个“啊”字音节。一双明媚清澈的大眼睛,难得透着茫然,像小鹿一般。 年轻医生放缓了语调,“你脚上有伤口,在流血,需要处理一下。” 像是突然被人戳中开关,夏晚橙蹙了蹙眉,在瞬间感觉到两只脚后跟钻心窝子的疼。但她没急着动作,在人家车子里脱下鞋子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她没接东西只道了谢,前头的人便不再言语。 车子汇入车流,车窗一打开,外头的迷蒙细雨就飘洒进来。 夏晚橙认真地看向前头开车的人,侧脸完美清绝,专注的样子像是正在手术室里用刀切开人的大脑。她由衷感叹:“Micheal医生长得可真好看。”可惜总是冷冷的,不怎么笑。 前头人像是听多了这类的褒奖,脸上表情不变。夏晚橙顿觉挫败,只能又找其他话题说起:“你刚才去那做什么?喝酒吗?你们医生喝了酒还可以做手术吗?” “那里不只有酒。” “成年人下了班还不去夜店蹦迪喝酒?你们医生的生活可真无趣。” 至此,Micheal再无半点言语,直到车子停下。 夏晚橙下了车,怕他立刻就走,急忙叫住他:“我真的有东西要给你。” Micheal看着年轻女孩儿一瘸一拐地往前头跑去,进了一间有着柔和光线的屋子,几分钟后她再出来,脸上洋溢着的愉快笑容让Micheal倍感讶异。 夏晚橙把手里的东西抖落开,声音的前所未见的欢快。 “喏!答应送你的锦旗,看看,‘救死扶伤’,我没骗你。” 看着面前人明明忍俊不禁却拼命克制的表情,夏晚橙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要飞到了上去。 原来恶作剧得逞会是这么开心的的事情。 这是夏晚橙近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刻,开心得她都没注意到Micheal医生启动车子前,自后视镜里笑着看了她一眼。 带着满脸的好心情回家,夏早柑一看她就问:“这么开心?谈恋爱了?谁啊?” 夏晚橙咧起的嘴角差点没收回来,她保持着僵硬的表情,梗着脖子回了句:“一派胡言!” 第25章 无妄之灾 夏晚橙换了电话号码,这事只告诉了亲近的几个人。 她原以为那天不告而别的事会让盖瑜震怒,但她在小心在学校里观察了几天,也没等到盖瑜出现。 她心想这样也好,要是盖瑜把对她的讨厌再加诸到她的好“姐姐”薛沛榕身上就更好了。 结束了两堂课的下午,天气热得要命,沉闷的空气里头一丝风没有,整个柏海大学城弥漫着一股黏糊糊的味道。夏晚橙顶着烈日往校外走,耳机里头正唱着:“夏天的风……” 柏海的夏天才没有风。 夏晚橙顿下步子切歌。就这一下子,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手机飞出去的同时,她整个人也前扑在地。 膝盖接触粗糙的柏油地面,撕裂的同时,夏晚橙还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 一个篮球从她眼前滚走,夏晚橙暗骂一句,再抬头,周围就围过来一大群男生。其中有个人急赤白赖地吼了她一句:“叫你半天你怎么没反应?” 怎么?这打篮球砸到人还有理了? 夏晚橙正想跟他理论理论,就见旁边蹲下来一个男生,急切地一连声说着道歉,问她有没有伤到之类? 这声音还挺真诚也好听,夏晚橙看过去,见还是个大帅哥。十八九岁的青葱少年,清清爽爽地穿了件绿袖子的白色T恤,一张脸晒得红扑扑,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要多过汗味。 夏晚橙一声“算了”都到了嘴边,却听旁边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声响起:“徐行之,你砸到了人家美女的头,说句道歉就完事了?” 一阵哄笑响起,旁边这人的窘迫表情更甚。夏晚橙看着他,心想会不会那么凑巧? 之前她查徐东来资料的时候,他儿子是不是就叫这个名? 在对方又一次出声询问她情况的时候,夏晚橙心里落了个主意。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她嘴里说着没事,手肘撑着地想爬起,可这一起身就又再次摔倒在地上。夏晚橙惊慌失措地摸了摸自己膝盖,见手心里有些淅淅沥沥的血,当下就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周围人都慌了,再没人嬉皮笑脸,都张罗着要送她去医务室。 “你能走吗?”旁边有人问她。 夏晚橙默默啜泣不说话。 “徐行之,你背她。” 叫徐行之的少年堂皇出声:“可她穿得裙子。” “那就公主抱,快!” 夏晚橙听着这人轻声跟她说了抱歉,然后勾住她的膝盖把她抱起。夏晚橙揪着他的衣服往下看了一眼,心想这人的个子可真高。 这时候气温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道路两旁的幼树还未成型,叫徐行之的男生抱着她往前跑,从下颚滚下来的汗水滴在了夏晚橙手上。夏晚橙甩了甩手,一抬眼,就见近在咫尺的他喉结上下滚动。 夏晚橙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无妄之灾。 之于她,之于这个人。 等医生帮她处理好伤口,夏晚橙才跟一直等在外头的人说:“对不起,我因为有点恐血才哭的,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徐行之拿着手里剩下半瓶的可乐,有些不知所措,“是我没接住球才让它打到你,实在对不起。” “也怪我把音乐声开得太大没听见你们叫我……我没关系了,你们走。” 徐行之看了身边的同伴一眼,“可是……” 这神情还是在为刚才的事情感到自责,觉得这样走了有些不负责任? 夏晚橙有些恍惚,心想会不会弄错了,万一只是同名同姓呢? 他身边同伴对此倒是淡然地很,让徐行之留下医药费就果断地扯了他离开。临出门前,夏晚橙听他同伴说了句:“你可别中美人计啊。” 夏晚橙翻出手机发了信息,不过几分钟,她就收到了这位徐行之同学的家庭信息。 父:徐东来,母:戚棠。 夏晚橙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柏海城连着四五天高温暴晒,Micheal精心侍奉的一盆栀子花已经有了垂死的迹象。对此,专职救死扶伤的他竟也有些无能为力。 午后,候诊室的门被敲响,护士小赵的声音响起:“Micheal医生,有病人拜访。” “我今天还有预约?” “我需要预约吗?” 我行我素的声音,我行我素的态度。Micheal一抬头,就见那位夏小姐站在门口,一脸笑意比外头的阳光还要炽烈。 夏晚橙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喃喃自语:“你怎么没把我送的锦旗给挂上?” Micheal等她走近,才问:“夏小姐突然拜访,不知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夏晚橙笑嘻嘻地在他面前坐下,“你是医生,我是病人,我来找你,你居然问我有何贵干?” 夏晚橙打坐下来就没停过,一副多动症患者的样子好奇地翻翻台历摸摸笔插,然后把手伸向了那盆花,一不小心叶子也给揪下来几片。 “这花活不了了?”她停下动作问他。 Micheal用钢笔把她的手指抵开,把花盆往自己的方向挪过来。 “好了,废话不多说。”夏晚橙挺直脊梁,眼睫微动:“我上次体检的那些资料报告不是没拿走?” “这事找小赵就可以。” “我干嘛找小赵啊,咱们什么关系……” 夏晚橙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你能帮我把上头的体检日期改成今天吗?” Micheal手下一顿,钢笔笔帽擦着笔尖滑过去。他直说:“不能。” “为什么不能?” 这话又天真又理所当然,好像在问柏海为什么还不下雨一般。 “你可以今天再体检一次。” 夏晚橙回答地迅速又离谱:“没钱。” “恕我无能为力。” “你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话音未落,女孩身上干净美好的气息扑面而来,Micheal见她越过桌子把身子勾过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像怕泄露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你在这医院也该有点后门?” 第26章 豪门八卦 徐行之再见到夏晚橙,刚好是结束一早上课程,大家都急促往食堂去的时候。 教学楼走廊里的人接踵并肩,夏晚橙逆着人流前行,毫无意外地被人撞倒,包里的文件撒了满地。 徐行之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蹲身帮她捡文件时,看见了那些资料的内容。都是关于脑部检查的病历,时间就是在他用篮球砸到她的第二天。 夏晚橙好像突然才发现他,勾唇笑了一下,说:“是你啊。” 徐行之把文件还给她,神情有些焦灼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怎么这样问?” “我看你去做身体检查。”徐行之看向她的头,问:“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夏晚橙摆了摆手:“只是有一点点的疼,所以去做了个检查,以目前的结果来看只是小事。” 她笑了笑,“你别太在意。” 徐行之和她并肩往前走,最终还是让夏晚橙留下他的联系方式,说有任何不舒服或者需要去医院的情况一定通知他。 夏晚橙渐渐放慢步子把自己落在人群末尾,她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心想她对这人品性的估计一点没错。 在好教养的依托下有着正直,坚定,富有责任感的为人处世准则,几乎是当代优秀青年的典范。 夏晚橙看了看手里写着他联系方式的纸条,心想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很快了。 走出一段路,直到再见不到夏晚橙的身影,彭睿才跟旁边人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彭睿夸张道:“知道了你还理她?自打她进了这所学校以来,身上的流言蜚语可半点没少过,你可千万别跟这样的女生来往。” 徐行之微微皱眉,“你传过来那球都把人砸去了医院,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你当时也送她去了医务室,也给她付了医药费,你做得已经足够了。说难听点,谁还能被篮球砸成个脑震荡之类?” 徐行之还想说话,却被突然横过来的一只手臂打断。 “徐同学……” 彭睿不怀好意地挑眉,问:“这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真不愧是我们大校草,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烂桃花?” …… 夏晚橙在心里准备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关于她之后要如何和徐行之往来。 她已经计划着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要用什么方式见面。之后要如何通过徐行之认识徐东来,从他那直接了解夏棶车祸的真相…… 但计划还未正式开展,夏晚橙就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情而被迫把计划延后。 夏午橘的实习期满,她优秀的个人能力和工作表现使得她直接被推荐到了柏海的知名企业,澜润国际就职。 夏午橘特别高兴地请了她们一家人吃饭,兴致勃勃地聊起未来的职业规划。 夏晚橙问:“你在谁手下做事?” “雷家大少爷,雷影。” 对于这位雷家大少爷,夏晚橙只有浅薄的几个印象:雷霆长子,身患残疾常年靠轮椅行动,自小被雷霆放弃的继承人。 夏早柑好奇道:“按理说,只有雷家大太太聂氏才是雷霆唯一被法律承认的配偶。怎么外头人说起雷太太,都以为是二夫人陈氏?” “谁让二太太陈氏给雷霆生了个了不起的儿子?你看正房聂氏所出的一儿一女,雷月是个女儿,打出生就注定不被雷霆待见,儿子雷影身体又有缺陷。所以母凭子贵,陈氏正大光明上位。” 夏晚橙多嘴问了句:“那雷霆不是还有个最受宠爱的三太太?” “三太太姜氏啊。前些年跟雷霆办婚礼的时候妈还去了。不过三太太的儿子是跟前夫生得,虽然已改了名字叫雷明,但始终不是雷霆的血脉。” “这么说,现在雷氏家族是二太太一家独大?以后接班雷霆的就是他们家老二雷空?” “八九不离十。听说只要雷霆不在公司,这澜润国际就是雷空说了算,他连他哥都不放在眼里。” 夏晚橙眉心跳了跳,心想她应该不会再有碰到那个瘟神的机会。 可惜,事与愿违。 夏午橘粗心大意落了紧急文件在夏早柑车上,夏早柑不得空,只能夏晚橙代跑这一趟。 一走进澜润大厦的大门,夏晚橙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有只蚂蚁钻到了衣服里去,让她脊背一阵阵发麻。 她小心地避开了雷空可能出现的办公区,打定主意把文件交给夏午橘后就迅速逃窜。再一次呼吸到外头新鲜空气时,夏晚橙还天真以为她熬过一劫。可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沙哑又清冽的矛盾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这不是夏三小姐吗?” 夏晚橙僵硬着身体回头,只见双手插在裤袋里的雷空正看着她。 夏晚橙很难想象,一个豪门家族的继承人会是这样的打扮。已经有些掉色的薄荷绿头发,坠满了挂饰耳钉的耳朵,脖子上层层叠叠的细链,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锁骨下头鲜明的纹身,破洞的牛仔裤铆钉靴。 说是酒里头的摇滚歌手也可以。 夏晚橙笑笑:“许久不见。” “夏小姐又贵人多忘事了,我们前些日子不是才见过?你说要去卫生间,之后就一去不返了,可让我好等。” 说着话,这位已经迈着修长笔直的腿向她走来。夏晚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抱歉,当时有急事。” 话音落,雷空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几乎是推着她往前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今天没事了?” 夏晚橙在顷刻间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一种风雨过后,零落成泥碾作尘,一种春日花开遍地却混合着腐败死亡的气味,非常独特的矛盾味道。 “今天也有……” “马上也到饭点,夏三小姐不准备请我吃个饭?” “空少肯赏脸是我本人的荣幸。不过今天确实有事,要不这样,您让人把账单送给我?” 雷空勾着她的脖子微微往后错了错身子,看她的眼神要多深情有多深情,但说得话却…… “趁着现在天色大亮,你最好赶紧把我领去吃饭,要不然等酒夜店的门一开,我想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第27章 出格 夏晚橙对于雷空的评价只有两字: 出格。 不仅性子出格,打扮出格,就连开得这车…… 这辆饱和度超高的粉色超跑夏晚橙之前一眼就看到。她当时还道了句暴发户没品,车子不停车库非得放大街上显摆。谁能想到这就是雷少爷的坐驾? 不过也不奇怪,这人都能把好好的头发染成绿色,粉色跑车算什么。 雷空把车钥匙随手扔给她。夏晚橙还在怔愣的当下这人已经坐进了副驾,不耐烦地抬头看她:“怎么,你不会想让我开车?” 夏晚橙一个“我”字还没出口,又听这人说:“你也不会告诉我你不会开车?认识夏三小姐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真话?” 夏晚橙咬牙脱了高跟鞋,赤脚踩上了油门,将将要发动之际,又听这人说:“旁边有个小盒子,请夏小姐打里头拿包纸巾给我。” 夏晚橙忍气吞声,照着他的嘱咐找到了盒子。一打开,里头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计生用品差点没晃瞎她的眼。 “怎么?没找到吗?” 夏晚橙眉心紧拧,一点都不想把自己的手给伸进去。她默默关上盒子,打自己包里找了纸巾递过去给他。 雷空似笑非笑,“没想到夏小姐脸皮还挺薄?” “看跟谁比。跟您……还是有天大的差距。” 夏晚橙再不想跟他废话,趁着他还没系安全带的当口,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弹射起步的瞬间,雷空整个人往前扑去,夏晚橙及时补了脚刹车,又见他后脑重重撞到椅背上。 “哎呀,空少怎么这么不讲究呢?” 夏晚橙停下车子帮他系上安全带,笑意盈盈道:“道路千万条,安全才是第一条。” …… 夏晚橙把鞋子从车上丢下来的时候,雷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夏晚橙看着他的背影,想自己心狠一点,就把他这全球限量的车子开去藏起来或者卖掉。 可惜,她不敢。 地点是雷空在路上挑得,一家环境很好的,正经八百的法餐厅。夏晚橙走进去的时候,已经听到经理吩咐人清场。 想来这位真把她当成了阔绰小姐。不是,她一个没遗产继承的破落千金凭什么让人清场? 夏晚橙刚坐下,就又听那少爷说:“开了瓶窖藏,夏小姐应该不会介意?” 夏晚橙闭闭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法餐又麻烦又慢,夏晚橙也懒得找话题跟他说话,只盼着赶紧吃完赶紧走。但对面的少爷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突然问起当初差点咬到他的那条狗。 “我母亲去世没多久,它也郁郁而终了。” 如此凄凉悲惨的故事没在他那得到任何的反应。他反而质疑她:“这该不会也是夏三小姐临时编的故事?” 夏晚橙顿了顿,“我倒也没有这样好的闲情逸致。” 神经病。 雷空笑着摇了摇头,“夏小姐说话总是真真假假总让人迷惑。” “空少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让我猜猜,你上次说你高度近视带隐形眼镜,是真话假话?” 不等夏晚橙回答,雷空已经杵着身子够过来。一瞬间,他的鼻尖就差点碰到夏晚橙的脸。他按着夏晚橙的肩膀不让她后退,眯了眯眼,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直直地往她眼里看。 夏晚橙觉得自己脑袋里的那股弦已经崩到极限,但凡她不是坐着,但凡她没被桌子挡着,她一定给这人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你眼里可看不到隐形眼镜的踪影呢。” 夏晚橙下意识脱口而出:“前两天刚做了激光手术。” 这话一出口她又后悔。她自己也不知道面对这人就习惯性地说瞎话是什么毛病?好在,这位少爷在吃饭的时候总归体现出了他骨子里豪门出身的优秀教养,一餐饭平安地结束。 夏晚橙肉疼地付了款,站在路边等少爷去洗手间。她焦灼地望了望天际,心里默默祈祷今天的夜色来得晚一些才好。 一道劲风带着骇人力度向着夏晚橙脖颈袭来的当下,她下意识地伸了手臂格挡,在她即将要反制压迫的时候,淡淡的味道自身后飘过来。 夏晚橙卸了力气,感觉身后人凑过来,前胸几乎要贴到她的脊背,耳上的吊饰也坠到了夏晚橙的肩膀。“盖瑜说你刚学自由搏击没多久,看来,你连这一点都没说实话。” …… 夏晚橙把雷空送去地方后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当时雷空一声令下要去夜店,十足地把夏晚橙给吓了一跳,好在他接着补了句:“刚才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得劳烦夏小姐送我这一趟。” 夏晚橙勉强信了他的话,上了车却见他从她的包里翻出了她的手机,自然而然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可能也要多多麻烦夏三小姐。” “好说。”夏晚橙掐着假笑。 没关系,她电话号码可以换一个,就可以换第二个。 “对了,听说夏二小姐正在我大哥手下做事,下次要是找不到夏三小姐,我找夏二小姐也是可以的。” 夏晚橙挑了下眉,压抑道:“好说。”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雷空心情愉悦地进了夜店,吩咐夏晚橙记得把他车子泊去停车场。 临下车前,夏晚橙实在忍不了这口气,就用胸针给他那盒计生用品扎了无数个洞,又往他轮胎上狠踹了几脚。但随即,雷空的信息就跟着过来:“手机可以链接车内监控。夏小姐如此费心费力,不如一会儿再劳烦一趟送我回家。” 夏晚橙举着手机的手已经高高扬起,但因着脑袋里突然萌生的念头又忍了下来。 假如,她的手机丢了或者被人抢了,那这人联系不上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是不是? 第28章 别有用心 徐行之接到夏晚橙电话时,他手里游戏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 电话那头有个含着哽咽的女声战战巍巍地问:“请问是徐行之同学吗?” 这类电话实在有过太多,徐行之手下操作不停,只随意地问了句:“我是,请问哪位?” 夏晚橙话未说完,他面前电脑的屏幕已经一片灰暗,左下角的对话框里全是来自队友的谩骂。徐行之匆匆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个“抱歉,有事”,就急忙抓了外套出门。 柏海城的夏夜,虫子闹得热烈欢腾。徐行之在一颗茂密榕树下找到夏晚橙的时候,他耳里全是树荫间震动的蝉鸣。夏晚橙抱着膝盖蹲在路边,抬眼看他的当下,两行清泪缓缓滚落。 徐行之看向她,她蜷起的脚底全是灰尘泥垢,一只断了根的鞋子就躺在路边。 “有哪里受伤吗?” 夏晚橙含泪摇摇头,“只是抢走了我的包。我的手机钱包都在里头。” 徐行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问她要不要报案。 “要的。”夏晚橙坚定出声后,又有些犹豫,“可是他一直在我背后,我没看清他的脸。” “没关系。” 徐行之又看了看女孩姝丽美好的小脸,心想还好她今天穿的是裤子。他说:“附近就有稽查厅,我背你过去。” 夏晚橙把手搭在他肩上,起身的瞬间,手心松开,滑落了一张纸条。徐行之捡起,见是上次他留给她的联系方式。他笑了笑,“幸好你还把这张纸条带在身上。” 夏晚橙满声都是歉疚,“刚才路过的人只愿意借电话给我,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对不起。” 徐行之背着她往前走,身后蝉鸣喧天的榕树已经远去,但下一棵聒噪的榕树又在前头。 徐行之是个很纯粹的人。他用柠檬味道的洗发水,身上没有香水味,耳朵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耳洞。他不戴首饰,只戴运动型的手表,穿运动品牌的T恤和一本正经的淡蓝色牛仔裤白球鞋。夏晚橙猜想,这样的人去了夜店也只会点饮料汽水,或者,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去夜店。他作为成年人的娱乐方式,可能还是围绕着篮球游戏动漫在进行。 前头就是大学城附近的跳蚤街,这会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油味,混合着焦糖爆米花的味道,在沸腾的溜冰场劲曲里头显得热闹非凡。 夏晚橙跟他说:“我下来。一会儿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我……” “你要是在意的话就把脸藏起来。” 夏晚橙默默地盯着他后脑勺看了半晌,把脸埋到了他的脊背上。就这一下,能明显感觉到少年僵直的躯体和瞬间凝滞的呼吸。夏晚橙默默在心里头想,这可真是个好人。 稽查厅就在前头十来米的地方。从跳蚤街穿流过去,夏晚橙听到了许多人在跟徐行之说话,同时对他背上的她感到好奇。夏晚橙心想,到不了明天,所有明恋暗恋这位体育系大帅哥的女生都会心碎当场。 这样一想,夏晚橙又觉得自己很卑鄙。那些真正喜欢他在乎他的人多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反倒是企图不良的她足够厚脸皮能趴在他身上。 接待的稽查员听说她被抢劫重视得很,但一番询问之后,在了解到她出事街道没有监控时,又露出了为难神情。 “这事发生在监控死角区,你没看清长相,我们线索有限,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东西可能找不回来。” 夏晚橙理解地点头:“也怪我自己不小心,东西丢了就丢了。只是希望能警示到大家,之后不会再有人和我有同样的遭遇。” 稽查员赞赏地看着她,由衷道:“现在像你这么有觉悟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了。” 询问结束,房间的门一打开,夏晚橙就见徐行之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双刚买的女士拖鞋,脸上有着运动后的红晕。 劣质的粉色塑料拖鞋被放在夏晚橙脚边,眼前的少年淡淡道:“那边只卖这个。” 夏晚橙僵硬地道了谢,心里一下子,全乱了。 徐行之陪她坐在长椅上等人来接她,中间有路过的稽查员认出徐行之跟他打招呼。夏晚橙佯装惊讶地问起,然后听他说他父亲也是从事着稽查这一行。 “难怪你人这么好。” 夏晚橙这话说得口不对心极了。她在想,如果徐行之注意到她此刻阴郁鬼魅的表情,应该会就此远离她,然后…… 夏晚橙摇摇头,狠心跟自己说,没有然后。她上辈子惨死的狠辣经历告诉她,这就是一个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世界,只存在绝对的弱者。 夏早柑和贺弘开闻讯后匆匆赶来,看见她身边年轻俊朗的男生,脸上都有意味深远的表情。夏早柑一脸的开心半点藏不住,坚持要送徐行之回宿舍。 路上,夏早柑不经意地说起:“很少见我们家小橙身边有处得来的异性朋友。” 徐行之堂皇无措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夏晚橙娇怒道:“大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夏早柑闭了嘴,但整个人在后视镜里显然笑得异常甜美。 徐行之一离开,夏早柑就满脸八卦地问起:“上次送你回来的人是不是他?” “送我回家的男生多了去,不知道你指哪位?” “就是那个下雨天,你特别特别开心的那天。” 几乎是一瞬间,夏晚橙就觉得有紫檀和墨水的味道在她鼻尖萦绕。她略微一犹豫,还是说:“不知道你说谁。” “这位徐同学和你……” 夏晚橙佯装生气出声:“姐姐你就别操心了,只是普通同学。” “只是认识的人?你出了事不联系我不联系你二姐,反倒找了普通同学?” 夏早柑见妹妹脸皮即将挂不住,又说:“你就应该和这样阳光健气的同龄男生多相处。上次那个盖瑜,家境背景来说没得挑,但我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夏晚橙眉梢一挑,“人家都没跟你说过话,更没惹到你。” “我知道爸想你嫁个模样家世样样都出挑的人。但妈生前就说,我们家不搞门户偏见这一套。” 夏晚橙心里叹了口气,两个姐姐也真是不了解薛明就这个人,他巴不得她们三姐妹都嫁给花子乞丐没半点靠山才好。 “怎么?”她疲倦地往椅背上靠,叉开话题,“姐姐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嫁出去了?是嫌我在家里碍你们眼了么?” “瞎说什么呢,我一向的态度都是,只要不是罗文林,我……” 夏早柑的话被贺弘开连声的咳嗽打断,她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忙找补了句:“什么时候带男朋友来家里吃饭?” 第29章 笨女人 没有课的清晨,徐行之在睡梦里被电话吵醒。 负责夏晚橙案件的稽查员给他打电话,说找到了夏晚橙被抢劫的包,让她尽快去认领。 徐行之迷糊地想,好像是夏晚橙做笔录的时候记不得她家人电话,所以他在相关联系人那一栏里填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徐行之自己也联系不上夏晚橙。 同学里的包打听接到他电话时略微诧异,听说他要打听女生的联系方式十分惊诧,再听说那人是夏晚橙时,说话都开始结巴。 “怎么……怎么是她啊?” 徐行之想起彭睿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关于夏晚橙那个女孩儿的种种事迹,那可没有一件说出来是好听的。 “她这会儿,应该正上课呢……” 教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夏晚橙正用心着奋笔疾书。 空气从停滞到沸腾只经历了短短几秒钟时间,随即,夏晚橙的耳里就充满了女生拼命压抑的尖叫。 讲台上的老师顿住,随即出声:“这位同学有事?” 夏晚橙看过去,通身黑色运动服的徐同学站在门口。浓郁眼睫毛下是双清澈澄明的眼,头上还有未干的水汽,整个人像幅沐浴着曦光的劲健墨竹。 就这尊荣气质,确实容得下这满教室上百只眼睛的欣赏和嫉妒。 “夏晚橙……” 徐行之一出声,夏晚橙身上就被扎满了无数的利刺。她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文具,在所有女生的目视中向着徐行之走去。 形容体态十足地飞扬跋扈。 * “真是麻烦你……” 说着这样的话,夏晚橙心里却是舒坦之极。她之前还担心稽查员不能及时找到被她丢在垃圾桶的包,害她要重新去补办身份证银行卡一类。 现下这时间点倒是刚刚好。 稽查员抱歉地说:“作案人看起来是个老手,指纹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线索没有,实在是对不住。” 重新把钱包拿到手里的夏晚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说:“好在证件都没丢,真是谢谢你们。” 徐行之帮她整理摊放在桌上的证件,看到了她的献血卡,捐赠卡,爱心公益卡以及志愿者卡。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帮她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夏晚橙买了全新的手机和电话卡,然后和徐行之在附近吃午饭。 新鲜的手机总是让人好奇。可夏晚橙摆弄了一会儿,脸上就逐渐出现烦躁神情,最后甚至有些恼怒地哼了句:“笨死了。” 徐行之问她:“怎么了?” “设置这个,设置那个,哪那么多设置啊?真麻烦。” 徐行之把她的手机接过去,随意弄了一会儿就还给了她。 夏晚橙小声地问了句:“我是不是有点笨?” 徐行之摇摇头没说话,只顺手替她拧开了汽水的瓶子。 …… 时隔有段时间,夏晚橙才见到盖瑜。 这人来学校找她,凑上前就是好一通解释,说前段时间有事去了海外,期间一直联系不上她。 夏晚橙淡淡地说手机丢了。 盖瑜小心地问她:“那天的事你没生气?” “那天?”夏晚橙若有所思道,“是我的错,临时有事离开没来得及通知你,之后手机就丢了。” 盖瑜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还以为是雷空那家伙吓到了你。他性子是有些跳脱和纨绔,但人不坏的。” 夏晚橙心想雷空是你朋友你当然这样说,都说不是垃圾不做堆。只看雷空,也能因此判断出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盖瑜肩膀紧靠着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想单独见见我父母吗?” 夏晚橙略微诧异,但面上还是维持了平静,“为什么呢?” 盖瑜认真地看着她,眼里陡然间满是深情和专注,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我如果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追求你,希望能成为你的男朋友。这样的借口,可不可以?” 这一瞬夏晚橙心里特别特别悲凉。一方面,她可惜眼前人的深情错付。另一方面,是她可怜自己现在听到异性告白时,心里更多的是轻蔑和唏嘘。 她顿了顿:“我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她突然涌动的情绪起伏传达给了面前人。盖瑜甚至有些慌张地打断她,“说起来,我母亲和你母亲还是同学。我之前提起你,她反倒跟我聊了你母亲许久。” “是吗?” …… 夏晚橙认真准备了礼物去拜访盖瑜的父母。 盖瑜母亲是个很漂亮很有风韵的女人,但脸上的病态同样明显。 那天和盖瑜聊过之后,夏晚橙回去翻了夏棶的同学录,在初高中的学生手册里都找到了盖瑜母亲的名字,梁曦。 梁曦一见到她就主动拉了她的手,“你就是夏棶的小女儿?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念初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夏棶当初生意做得大,家里常年宾客满棚,夏晚橙之前对这些人际往来毫无兴趣,所以她确实对这个漂亮阿姨没有印象。 梁曦看她这神情,有些失落地说:“也是,我身体病恹恹的,常年都在海外调理。你母亲离世那会儿,我因为在做手术也没帮上什么忙……” 夏晚橙握了握她的手,“阿姨,都过去了。” 梁曦却是眼角含泪,“之前你母亲每次出差都来看我。她这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夏晚橙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问了句:“我一直以为我母亲的生活里只有工作,不知道她平日里都跟您聊些什么?” “什么都聊,我不太出得了门,生活都乏味无趣得很,通常是你母亲想起什么跟我聊什么。” 夏晚橙眉间一跳,心想她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她心酸地说道:“知道爸爸出轨那段时间她应该很辛苦?她什么都不跟我们姐妹说,只默默一个人扛着。” 梁曦重重地叹了口气,“夏棶是脾气性子都很倔强的人。她自打知道了你父亲出轨就开始找律师办理离婚手续,她还说离了婚来陪我一段时间,谁知道……” 夏晚橙眼里滚出一行泪来,“所以我一直想不通,既然她已经决定离婚,为什么还要立遗嘱把全部遗产留给我父亲?要是……我们三姐妹何至于现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讨生活。” “夏棶把遗产留给了你父亲?” 梁曦满脸震惊,“可她当时不是这么跟我说得,她……” “小曦。”一直未出声的盖擎苍开口打断,“你到时间吃药了。” 第30章 深夜惊魂 当时看盖擎苍的表情,夏晚橙就知道她和梁曦的谈话不会再有后续。果然,梁曦自打去吃药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盖擎苍留了她吃晚饭,但说话之间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夏晚橙此刻心如火焚,但面上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一早就知道薛明就和夏杙合谋伪造了夏棶的遗嘱。可一直都以为是因为夏棶生前没立过遗嘱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否则他们前脚继承遗产,后脚就有夏棶的律师出面打假,那他们就得去坐牢。 可如今,薛明就已经安稳平静地继承夏棶遗产达两年时间。 刚才听梁曦那话,夏棶生前应该是立了遗嘱,起码是动过立遗嘱的心思。 那么问题来了,当时给夏棶服务的律师是哪位? 夏晚橙并不知道母亲生前和哪位遗产律师联系过,直接问梁曦肯定是最便捷的方式,可偏偏有盖擎苍从中作梗。 他又出于什么目的呢?维护薛明就?还是单纯不想让梁曦插手他们家恩怨? 表面上一团和气的晚餐结束,盖瑜送夏晚橙回家。 他说:“我之前的提议你可以认真考虑。” 夏晚橙头痛道:“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 “是因为我母亲刚才的那番话吗?她常年在家养病又能知道什么?她只是随口说起,你别放在心上。” 夏晚橙点点头,没再言语。 盖瑜又说:“你真的认为你父亲继承遗产是……” “这个事情我不想再多做讨论。” 一路平静到达地方,夏晚橙即将要下车之际,盖瑜突然说:“其实女孩子想要获得优渥生活,方式并不只有继承遗产一条路。” 见夏晚橙看过来,盖瑜继续说:“嫁给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人或许更为直接简单,是吗?” 夏晚橙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 夏午橘见夏晚橙成天恹恹不乐,问起她缘由。 夏晚橙犹豫着出声:”你说,如果妈生前立了遗嘱把东西都留给我们姐妹三。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薛明就顺利伪造遗嘱继承了她的遗产?” 夏午橘当她又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只随便应了句:“律师死了。”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平地一声惊雷。 夏晚橙焕然大悟道:“难怪说你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 看着夏晚橙突然欢天喜地地跑出门,夏午橘诧异地问了夏早柑一句:“这丫头最近是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夏早柑笑得见牙不见眼,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谈恋爱了。” …… 夏晚橙看着手里的名单。 这是她费心收集到的,近五年来柏海城里死亡和意外失踪的知名遗产律师名单。 8个人,年纪从三十来岁到七十来岁不等。接下来,只要她一一去拜访这些律师的家人,看看他们之间有谁和夏棶有过联系即可。 如果还是了无音讯…… 夏晚橙晃了晃脑袋,心想还是要坚定天无绝人之路。 结束了晚课,校门口等待打车的人人满为患,夏晚橙嫌麻烦,于是想从绕过学校到人少的地方打车。 这条幽深昏暗的小道正是她之前遭遇“抢劫”的那条。这会儿夏晚橙独自一人走在这,心里还真有些惴惴不安。 手机铃声混在喧闹蝉鸣声中。夏晚橙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飘飘忽忽带着讨人厌的轻笑声: “我还当夏三小姐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呢?” 夏晚橙一点都不惊讶,在她把新的联系方式给到盖瑜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于,这一天还比她预想到得晚了一些。 “许久不见……” “又是许久不见?夏三小姐就没有别的客套说辞?还是纯粹懒得敷衍我?” 夏晚橙敷衍地笑了笑。 “能联系上夏三小姐还真是在下的荣幸,这样,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我准许夏三小姐请我喝个酒?” “空少,我不喝酒是其一,再者,我现在没空。” 雷空那头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像是凑在他身边的人同时噤了声。片刻,他冷如寒冰般的声音响起:“不喝酒也可以,劳烦夏三小姐过来帮忙结个账?”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心想真是造孽。她问:“哪儿?” 雷空干净利落地甩了个地址,而后说:“我可要看到夏三小姐本人,你随便找个人过来敷衍我可是不行的哦。” “何必呢?空少您对我有任何意见尽管直说,何须这样拐弯抹角地作弄?” 雷空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他只留下一句:“夏晚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位置共享打开,我要在二十分钟之内看见你。” 语罢,电话挂断,一个邀请她位置共享的信息发了过来。 夏晚橙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咬牙切齿地骂着脏话按下了同意。 她慢悠悠往前走,心里想着就让那雷空等着,等死他才好。 月光皎洁,从茂密榕树缝隙下洒落,铺了一层淡光在青石板上。夏晚橙踩着月光往前走,听着后头有辆车子停下。 她回头,见一辆破旧面包车停在她十步开外的地方,打车里钻出来两个黑面壮汉。 夏晚橙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可她还来不及动作,就被一张抹布捂住了嘴往车里拖去。 车厢里头尽是机油的味道,带她上车的两个人用外地口音问她: “是不是夏晚橙?” 只凭这句话,夏晚橙就能判断,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图财?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夏晚橙哀怨地想,人真不能平白无故诅咒自己。她上次撒谎自己被抢劫时,可真没料到她会有被绑架的一天。 第31章 剑拔弩张 车子行进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了路边一家餐馆门口。 夏晚橙被带去了地下仓库里。他们把她反绑在椅子上,然后就离开。 房间昏暗,空气里头充满了腌制食品的酸臭味道。夏晚橙极不舒服地一点点扭动着手腕,想试试看能不能挣脱开绳索。 一路过来,这两个绑匪只做了两件事,关了她的手机,堵住了她的嘴。于是他们走得哪条路,经过了哪些地方,都被夏晚橙看得一清二楚。 出现这样的漏洞,只会有两种情况:要么他们不够专业,要么他们打算永绝后患。 他们这时候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可能正在跟她的家人勒索,也可能在商量着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撕票。 但这会儿的夏晚橙唯有闭眼祈祷。夏棶的车祸真相未明,她大姐暂未脱离苦海,二姐还没找到幸福,她要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挂了,那才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 位置共享还没五分钟,夏晚橙那边就彻底失去了信号。身边朋友看着雷空的手机呵呵笑,“空少,还真有女人敢不买你的面子啊?” 雷空推开黏在他身上的女人,给夏晚橙拨去电话,那边关了机。 “今天就到这。” 撂下这话,雷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方。他拨通电话,直截了当地同那头说:“夏晚橙现在在哪?立刻告诉我。” 原以为五分钟内就能搞清楚的事却一直没得到回应。打电话催促,最得力的助手却告诉他还没查到。 “只知道她今晚有晚课,跟您联系的时候她刚下课。” 雷空皱眉:“她家没司机,她不会搭公交和地铁。直接去查,看今晚哪辆出租载过她!” 又是二十来分钟过去,助理抱歉的声音才又传来:“没查到。” 雷空这会儿酒劲上头,脸上心里都火急火燎极不舒服,他几乎是拼命按捺着性子,命令道:“我把她信号消失的坐标给你,你把附近监控查一遍再跟我说话。” 挂了这个电话,雷空又把电话打去了夏午橘那里,只说自己捡到了夏晚橙的身份证,问要怎么还给她? “她现在还没到家,之后我再让她联系您。” 雷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一个年轻女孩儿,没回家,手机关机,她会去哪儿? 徐行之吃完夜点,和同学慢步往寝室楼去。路边的街舞社团正在活动,频繁的鼓声一直在震动。旁边同学提醒,有人在叫他。 记忆中端庄柔美的夏早柑一脸焦急慌张地向着他跑来,张口就问:“徐同学,你有看见我妹妹吗?” 徐行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说:“白天的时候有见过,怎么了吗?” “她自下了晚课后就联系不上……” 夏早柑急出了眼泪,“你能帮我问问看有谁知道她的下落吗?” 徐行之当即带着夏晚橙的家人去了稽查局。 ”照理说,失踪不超过24小时我们不会立案调查的。” 稽查员看了一眼徐行之,又说:“但既然是徐公子的同学……” “拜托了。”徐行之出声打断,“请先检查一下学校附近的监控,确认一下她放学后的行动路线。” 同一时间,雷空接到了助理的消息:“附近有两个监控,没见到夏小姐的身影,只拍到五辆车经过。” 不等雷空说话,助理接着说:“根据车牌一一进行了排查,其中三辆已经完全排除。一辆车子还在移动,我已经让人过去拦停检查。另外一辆车,监控最后拍到是半个小时前,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 雷空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然后再致电了夏午橘。不出所料,她家里人也在找她。 雷空杵着下巴笑了笑,想着夏晚橙这会儿可能在想什么? …… 夏晚橙一个人在昏暗仓库呆了许久才又见到其中一个绑匪。她挣扎着嘤嘤呜呜半天,那个绑匪终于看了她一眼,扯下了她嘴里的布条。 “我可以喝水吗?” 对方拧了瓶全新的矿泉水送到她嘴边,夏晚橙看这架势,觉得应该可以商量。 她深吸口气:“你们想要什么?又要怎么处置我?” 对方回答:“还在商量。” “商量什么?” 是他们自己内部在商量,还是在跟她的家人商量?如果只是要钱,以她大姐二姐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讨价还价,所以…… 夏晚橙的嘴又被堵上,这人说了句:“不该问的别问!” 仓库里又只剩下夏晚橙一人,她只能凭着逐渐沉重的睡意来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可就在她以为这一夜会平安过去的时候,仓库门被打开,两个绑匪同时出现,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如果夏晚橙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 摄影机。 突起的惧意让夏晚橙几乎要不能呼吸。她绑在椅子后面的手拼命挣扎,粗糙的绳子甚至磨破她的肌肤嵌进了她的皮肉里,空气里骤然间就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摄影机架在三脚架上,正对着她的位置。那两个人好像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一直在那摆弄研究。 夏晚橙很害怕,她之前一直说自己不信命也不信天,可她现在却把漫天神佛都在心里哀求一遍,望她们能给她一点垂怜和施舍,不叫她受这样的屈辱和折磨。 这时候,其中一人突然说了句“可以了”,而后正对着夏晚橙的摄影机也亮起红灯。 夏晚橙看着冲她走来的男人,心里恶意漫天。 撕拉一声,她身上单薄的衬衣被撕开。 白的晃眼的肌肤瞬间暴露在了空气里头,鸡皮疙瘩宛如食人蚁过境般爬满她的全身。她纤细的脖颈刚好可以贴合男人的虎口,他只微微用了点力气,夏晚橙就听见骨头清脆的咔嚓动静。 后头摆弄着摄影机的男人出声:“你别把她弄死了,回头不好交代。” 夏晚橙死死瞪住了眼前人,兴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挑衅,这男人把巴掌高扬了起来。 夏晚橙毫不怀疑这巴掌能打碎她半边颧骨。她和眼前这人像是两块互相排斥的磁铁,扭曲的气流在他们周身盘旋。 她眼睛盯着他的手腕,一刻都不敢松懈。剑拔弩张的瞬间,一个轻佻浪荡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怎么都到这时候了,夏三小姐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服软?” 第32章 命中克星 这一瞬间,夏晚橙像是在沙漠中垂死的人遇到了暴雨。湿润水汽扑在干涸面容上,从她的毛孔里渗透进去。 雷空慢腾腾地晃进来,看了她一眼,“原来嘴被堵住了?那没事了。” 这是夏晚橙第一次不觉得他的声音讨厌。 跟在雷空身后的人动作凌厉,手脚利落得把两个绑匪按在了地上,其中一人被打落的牙甚至都滚到了夏晚橙脚边。 她看着雷空心情颇好地用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而后才说:“能找到夏三小姐可真是费了我不少力气,不知道这份人情夏小姐要如何偿还?” 雷空在她面前蹲下来,微微仰头看着她,笑的格外惬意:“人人都说夏三小姐空有其表貌美无脑。这样看来,你不说话的时候确实还挺好看的。” 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挂在她身上的碎布条子,啧啧感叹道:“别人看见你这模样,会不会以为是我欺负的你?要是你们家以此逼我对你负责,要你以身相许,我可怎么办?” 夏晚橙屏气凝神,耳里只能听到自己心底磨牙切齿的声音。 雷空绕到了她的背后,微微俯身,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手机调至自拍,变换着姿势拍了好几张照片,威胁着说:“这样以后夏三小姐就再找不到搪塞推脱我的理由了?” 时隔不知道多长时间,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夏晚橙终于被松绑。她转动手腕的过程都能感觉到伤口崩裂鲜血流出的动静。 雷空好整以暇地在旁边说着风凉话:“哎哟,这手腕怎么都这样了?夏小姐当真不怜惜自己一双纤纤玉手,这可真叫人看了伤心难过。” 夏晚橙把口里的布条扯出,斜乜了眼前人一眼,“这事该不是出自空少的手笔?” 雷空脸色骤变,虽勉强控制着表情,可还是打狭长的眼里泄出一抹戾气。他冷笑着,“既然夏小姐如此不领情,干脆我把这些照片视频卖去杂志社,全当我这趟的跑腿费好了。” “随便说说罢了,空少怎么还当真了?” 夏晚橙凑上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怎么这样开不起玩笑呢?” 雷空看着她,阴森森地说了句:“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夏晚橙笑了,“不如劳烦空少帮我问问这两人,今天这出是个什么情况?要不是他们从中搅和,我肯定能去赴空少的约。不然这样,您把今晚消费的账单发给我,就当这趟的跑腿费?” 眼见雷空又要生气,夏晚橙才补充道:“开玩笑的嘛,你怎么还能随时当真呢?” …… 夏晚橙给夏早柑打电话报平安,嘴里说着马上回家,倒也坚持着没透露自己这会儿的行踪。 “怎么?夏三小姐怕被家里人知道这么晚了还跟我在一起?”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夏晚橙转过头,见雷空垂眼看着她,“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夏晚橙笑得理直气壮:“那也不能衣裳不整地在你兄弟们面前晃荡?我被人误会没事,要是连累了空少的声誉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雷空终于说起正题,那两人是受雇把夏晚橙绑来这里拍视频。不过之前出了点状况,他们的雇主突然反悔想要直接把夏晚橙撕票。因着那两人不想杀人所以一直在和那边沟通,最后才确定按照一开始的计划进行。 夏晚橙问:“他们是哪里的口音?” “桐乡。” 夏晚橙眉心动了动。雷空问她:“看这样子你是知道了这幕后主使是谁?” “哪里的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会知道江湖上的事?这些事情还是只能让稽查员去调查,我等待调查结果就可以。” 雷空有些诧异:“你要报案?你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今天这事张扬出去,不怕日后嫁不出去?” “好说。” 夏晚橙垫着脚拍了拍雷空的肩,故意道,“如若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死皮赖脸缠着空少娶我。怎么说?能嫁到雷家当少奶奶也算是所有女人的毕生梦想了。” 夏晚橙往车子里钻,见雷空还站在原地不动弹,又补充了句:“那个摄影机就不用交给稽查员了,让我自己带回去留个纪念就行。” …… 柏海重案组稽查局里,夏早柑涕泪横飞地向着夏晚橙跑过来,提溜着她的肩把她上下打量了五百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 夏晚橙看到了夏早柑身后的徐行之,冲他点了点头又连声安慰夏早柑:“这不是没事吗?” “还说没事!”夏早柑小心地捧着她血迹斑驳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夏晚橙还待说什么,负责这次案件的调查员突然出现,让她去补充细节。 “你能把你想的起来的仇家名单列一份给我吗?” 夏晚橙佯装惊诧,“您怀疑这是熟人下的手?” “那两人说了,已经跟了你好几天才找到机会。点名道姓地要绑架你,不是熟人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得罪过什么人。” 稽查员焦急出声:“你好好想想。先是只打算在侮辱你的时候拍下视频,后来又动了杀心想撕票,后来又放弃了。这摆明了是你得罪了人,但人家没想把你往死里整。” 夏晚橙垂目哭泣:“我真的不知道。” 稽查员像是放弃了,出声让她离开,但又叮嘱她一旦有线索立刻联系他们。 夏晚橙从询问室出来,见薛明就倪云白和薛沛榕都等在门口,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担心忧虑。 倪云白焦急地凑上前来,“没事?” 夏晚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薛明就,突然问了句:“倪阿姨,你是桐乡人?” 倪云白脸上的稀薄面具尽碎,说话也结巴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那里了,我……” “我只是问问倪阿姨是不是桐乡人,您那么紧张做什么?” 夏晚橙笑得格外真诚:“听说桐乡特产汽锅鸡很有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尝到您的手艺?” 第33章 拜托了 夏晚橙刚刚才着手调查夏棶遗嘱,紧跟着她就被绑架。 联系那两个绑匪的证词,薛明就应该只是想要掌握住一个可以用来威胁她的东西,但倪云白却是实打实地想要她死。且就倪云白面对她时的表现,夏晚橙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但不知出于什么心境,夏晚橙还是找人调查了那台摄影机的来路。 就凭那两个绑匪的表现,夏晚橙就坚信他们手里的摄影机一定是由别人提供。 根据摄影机的品牌型号,找到了售出地点。再调取商场的监控,就顺理成章地发现了薛明就助理的身影。 夏晚橙听着人家的陈词,心里头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原本意料之中的事,却因为这样坦白地摆在她面前而让她倍感难堪。好似她的心被根又尖又细的针给扎了个孔,原本鼓胀胀的感觉在瞬间泄气。 夏晚橙头疼欲裂。 这次的绑架事件诚然因为雷空的及时到来而有惊无险。可她只要还执着于夏棶遗产和死因的调查,这样的事情必定还会发生。 这一次薛明就愿意留她一条命,下次呢? 夏晚橙已经不再为发生过的事感到后怕,她现在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她很想把这种担忧拜托给别人。如果有天她出了事,能有个人告诉大家她发生了什么,始作俑者是谁。可夏晚橙思来想去,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嘱托的人。 夏晚橙在黑夜里瞪大双眼,直至天明。 第二天,有关她遭遇绑架的新闻就上了报纸。认识的人纷纷来电问候,但夏晚橙等了许久,才等来了她最迫切的那个电话。 来自盖瑜的。 雷空那话说得一点没错,她作为柏海城有点知名度的千金小姐,一旦被绑架的事情曝光,那就意味着她要遭到无数的无端恶意揣测。 夏晚橙之所以豁出颜面也要把这事公之于众的原因是什么? 她想让盖擎苍看看,他都做了什么。 那两个绑匪说已经跟了她好几天。夏晚橙自问调查夏棶遗嘱这事足够小心谨慎,那为何薛明就会立刻收到消息进行这样的安排? 夏晚橙只能猜测是盖擎苍跟他通的气。根据她那日和梁曦的聊天,根据他表现出来的态度。 如果这次她出了事,薛明就是始作俑者,他盖擎苍就是最大帮凶。 夏晚橙把她的遭遇告诉盖瑜,是想通过盖瑜把她的态度传达给盖擎苍。 他只要还是个人,就该为她这次的遭遇感到自责和羞愧。 挂断电话,夏晚橙深吸了一口气。她决不能白受这个苦,甘咽这口气! “夏小姐居然出了那样的事……” Micheal刚把报纸翻开,就听小赵说了这样一句。 今日柏海日报的封面是夏晚橙的照片,旁边配文:“夏氏小姐晚橙昨夜突遇绑架,幸得及时救援,有惊无险。” 小赵觑了一眼他,“要不要打电话询问一下情况?” Micheal眉心一蹙:“夏小姐有留下联系方式吗?” “应该有的,您稍等,我去找找看。” 诊疗室的门一打开,小赵就见方才的话题主人公夏小姐站在门口。形容憔悴走路虚浮,端的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夏晚橙越过小赵,直直看向屋里的人,“医生,我想看病。” …… 夏晚橙靠在躺椅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撕扯着干裂的嘴唇说:“头疼,特别疼。” 她侧脸看向旁边一身白褂的人,再一张嘴,眼泪先下来了。 “我生病了,这次是真的头疼。” Micheal看向眼前的女孩儿,她脸色非常难看,在日头很好的阳光下依然显得苍白,病态十足。现下很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刚淋过滔天的大雨,眼里塞满了块块垒垒的东西。 年轻俊美的医生依旧冷静,“你只是昨夜没睡好。” 夏晚橙觉得眼里有一道道的白雾往上蒸腾,鼻子里塞满了不知名的东西让她难以呼吸。Micheal医生好听的声音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你先睡一下,休息好了我们再说。” “可是我害怕,我睡不着。” 耳边响起了敲击三角铁或是玻璃杯的动静,Micheal医生轻缓的语音也混在这个里头,无比空灵,却奇迹般让她觉得安心。他说:“夏晚橙,外面下雨了,寒冷的空气沿着窗缝渗进来。你睡在壁炉边,有一只长毛大狗躺在你脚边,你听到了它的呼噜声……” 夏晚橙觉得自己可能睡了有一个世纪之久。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躺在熟悉的诊疗室,屋里亮着一盏暖色小灯,时钟正好指向了8这个数字。 和睡前不同的是,她身上裹着一层毛毯,手机关了机放在旁边。她轻轻扭了扭纤长的脖颈,感觉一直沉在脑袋里的铅块消失了不少,整个人有种餍足和轻盈的感觉。 夏晚橙笑了下,想她今天来这的目的只是想开些止疼药,没想到Micheal医生还有一手催眠的本事,真就让她在这躺了一整个下午。 从诊疗室出去,整个冀安医院诊疗部冷清之际。夏晚橙见其中一间屋子亮着灯,好奇够头看了一眼,见Micheal医生正坐在里头看书。 医生的白大褂已经换下,Micheal医生穿了件剪裁得体的高级定制灰色西装,西服里面是一件白衬衣,只没有打领带。翻书的时候露出了和西服同色的腕表,姿态端得美丽且从容,上流顶层的精英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 夏晚橙吹了一声蹩脚的口哨,见Micheal医生看过来,她笑,“下班时间早过了,还没走,是等我吗?” Micheal医生合上书起身向她走来,而后径直绕过了她。 夏晚橙快步跟在他身后,“不请美丽的女士去吃晚餐吗?” “哪里有美丽的女士?” 夏晚橙一个箭步拦在了他前头,仰头看着他,“那美丽的女士请你,行不行?” 愉悦轻松的晚餐结束,Micheal送她回家。夏晚橙在车里问起:“不打算问问我昨夜的遭遇?” “你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夏晚橙疑惑地够着头去看后视镜,问:“写了什么?” Micheal没言语。眼看着车子即将到达地方,夏晚橙突然说了句:“如果哪天我出了事,请你告诉我大姐和二姐,害我者,薛明就倪云白。” 话一落,夏晚橙先蒙了。像是身体里躲着另外一个人,绕过了她一向冷静理智的大脑,替她说了这句话。 见Micheal医生抬眸冲她看过来,夏晚橙一句“开玩笑”都到了嘴边,又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扯着改为了另外三个字: “拜托了。” 第34章 一出好戏 夏晚橙缓了好几天,才让自己的身心都逐渐回归正常。她这一恢复过来,才愈发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她暂时没有证据把薛明就倪云白告上法庭,但她也决不能让他们把这事糊弄过去。 他们敢做,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夏晚橙寻了机会,在周五的下午约了盖瑜见面。 盖瑜满心欢喜地赴约,却听夏晚橙说,想和他一起去学校里把薛复光接出来。 “为什么?” 夏晚橙叹气,“明天是那孩子的8岁生日,家里要给他办生日宴,但是没有邀请我。” 夏晚橙露出委屈的神情,“那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小都和我不亲近。说到底,他是骨肉相连的弟弟,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想在他生日之前偷偷给他一个惊喜。” 盖瑜没意见,陪着她去了薛复光的学校。 夏晚橙独自找到老师,直接把薛复光从教室里带了出来。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通知薛明就和倪云白,所以提前关闭了手机。 薛复光全然不情愿,跟她说话都夹杂着辱骂和脏字。盖瑜在旁听得直皱眉,说:“我和你姐姐想提前帮你过生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薛复光恼怒出声:“我想吃可乐汉堡薯条可以吗?” 夏晚橙知道倪云白挂心薛复光身体,所以一直限制他的饮食。这会儿听到盖瑜答应,薛复光立刻欢天喜地地跟着他们上了车。 那头倪云白接到老师的电话,先是大怒出声:“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把我儿子带走?出了事你们担不担得起?” 老师平白无故挨了一通骂,忍声道:“对方是薛明就的姐姐。我不知道她作为家长来学校里接孩子,我们有什么阻拦的权利?” “她算是哪门子的姐姐?” 老师满口烦躁道:“户口本就明明白白摆在我面前,我能说什么?” 倪云白气急败坏地摔了电话,左右一想,忙找到薛明就,问:“夏晚橙从学校里接走了小光,她想干什么?” 薛明就没反应过来倪云白的焦虑,莫名地问:“我怎么知道?” “她能安好心吗?你立刻给她打电话,让她把我儿子给我送回来!” 薛明就还是莫名其妙,“她是小光的姐姐,去看孩子很正常。” 倪云白暴跳如雷,“你没听她那天问我的话?她要是知道些什么,我怕她拿小光开刀,那可是咱两的命根子!” “你是说……” 薛明就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急急忙忙给夏晚橙打电话。 然而,关机。 倪云白和薛明就对视了一眼,当下就急得哭了出来,惊吼道: “她想对小光做什么?” 薛复光玩得一身汗,心满意足地车里睡着。夏晚橙看时间,已近十二点,就说送薛复光回去。 临枫路薛宅门口难得的热闹,几辆车牌陌生的车子停在门口。下人吴妈一看见她,满脸惊骇,上来拉扯她,“小少爷呢?你把小少爷带哪去了?” 夏晚橙侧开身子,身后就是抱着熟睡薛复光的盖瑜。 盖瑜皱眉看了看吴妈,小声说了句:“没有规矩。” 家里那一窝人听到消息遍急急忙忙赶出来。 倪云白几乎是涕泪横泗地冲着他们跑过来,一把从盖瑜手里抢走了薛复光,用恶毒的眼神剜了夏晚橙好几眼,惊叫:“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盖瑜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整个人都有点发蒙。 薛明就直直就冲着夏晚橙过来,嘴里怒喝着“畜生”二字,巴掌也高高扬起。 盖瑜匆忙拦住了他的手,惊讶出声:“伯父,这是怎么了?” 薛沛榕看了眼熟睡的薛复光,大吼出声:“小贱人,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夏晚橙躲到了盖瑜身后,惧怕地问:“这是怎么了?” 盖瑜也莫名道:“这究竟怎么了?” 旁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经过说给了盖瑜。盖瑜听完更迷茫,只问:“既然你们都知道是晚橙接走了薛复光,为什么这么担心?还闹到要报案的地步?” 这话一出,倪云白瞬间清醒,她看向躲在盖瑜身后的夏晚橙,立刻就明白了她搞这么一出的原因。 原来作弄他们是假,带着盖瑜过来兴师问罪是真。 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夏晚橙和倪云白对视一眼,扯了扯盖瑜的衣摆,委屈出声:“算了,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爸爸和倪阿姨这么讨厌我,算了……” “什么算了!” 盖瑜把她从背后揪出来,把她扯到薛明就面前,生气道:“你是薛复光的姐姐,怎么你想给他过生日还得偷偷摸摸?这样也罢了,分明你是好心一片,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夏晚橙深深把头埋下,努力吸了吸鼻子,不出声。 盖瑜又说:“重组的家庭我见过不少,但像你们家这样厚此薄彼的倒真是第一次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宅子应该姓夏?怎么住这屋里的全是外人?” 薛明就面色难堪,一副想要发作的样子,却又因为盖瑜的身份隐忍下来。 倪云白听他越说越不对劲,尤其这旁边还有外人,急忙出声:“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我刚才我可是亲眼看着伯父二话不说就要打晚橙,看那熟悉的样子,平日里应该没少向她动手?还有……” 盖瑜看向薛沛榕:“你一口一个小贱人,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教养?” 夏晚橙没想到盖瑜会恼怒之际,这番指桑骂槐落得可是倪云白的脸面。 薛沛榕目瞪口呆。许久,才说:“不是这样的,盖瑜你听我说……” “薛小姐,做人先学德。否则你穿多么昂贵的衣服戴多么精贵的首饰,还是在出口的瞬间就能暴露出你低下的人品和缺失的家教。” 夏晚橙暗地里点点头,心想也只有盖瑜这样出生的少爷才敢说这样的话。偏偏,作为一家门面的薛明就夫妇竟是哑口无言反驳不得。 今晚这出戏真是比她想象得更加精彩纷呈。 这时候,盖瑜又拉了夏晚橙一下,冷冷扫了眼其他人,“我们走,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继母,不要也罢!” 第35章 风雨飘摇 夏晚橙再一次见到了梁曦。 那天晚上盖瑜在薛宅说得话异常过分,可到了第二天,薛明就倪云白还是带着薛沛榕一起到盖家拜访,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夏晚橙被迫出席。 这次她当着盖擎苍的面提出要陪梁曦聊天,盖擎苍没做阻拦。可梁曦的态度却和之前大相径庭,她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和委屈,但是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会更加幸福一些。” 夏晚橙很失望,她问的恳切:“您真的再没有什么想跟我说了吗?” 梁曦想了想,叹口气,找到了一张粗糙的设计草图给她,说:“这里是你母亲后半生的全部梦想。你以前要是不知道的话,可以试着了解一下。” 夏晚橙看去,见那张潦草图纸上赫然写了三个大字。 “绿化城?” 夏晚橙从没听夏棶提过这事,或许也因为她从来不关心夏棶生意上的事情。 她蹙了蹙眉:“这是个什么性质的生意,您知道吗?” “这不是生意,是几乎完全无回报的公益项目。从土地竞标到设计建造,盘根错节。如若建成,几乎要倾尽整个夏氏集团之力。” 夏晚橙惊诧,“她为什么这么做?” 梁曦很忧伤地笑了一下,缓缓道:“你母亲是个好人。” 梁曦这话给了夏晚橙极大的冲击,她突然对自己,对夏棶感到很陌生。 扪心自问,除了对夏棶的母亲身份感到认同以外,她还对这个朝夕相处的人了解多少? …… 夏晚橙冒着生命危险调查的夏棶遗嘱这事终于有了眉目。 私家侦探告诉夏晚橙,那位老爷子在夏棶出事前一个星期因突发心脏病离世。 夏晚橙去登门拜访,他家里人都说不知道他工作上的事,不过倒是给了夏晚橙一个联系人,说是他生前的得意门生。 阴雨绵绵的天气,夏晚橙去到了Alex律师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一棟坐落在闹市区后头,不起眼,但寸土寸金的复式楼。 夏晚橙上到二楼,敲了敲挂有“Alex”名牌的房门,听着里头传来一声浑厚的“请进”。 夏晚橙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她推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 “咦?”夏晚橙抖了抖手里的雨伞,有些开心地问:“你怎么在这?” Micheal医生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句:“有事。” 倒是他后头的男人露出一副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多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认识吗?” 夏晚橙这才注意到那个坐在办公桌后头的英俊男人。她惊讶更甚,堂皇出声:“顾先生?” 顾访棋笑得风情摇晃,不知为何,格外开心,“夏小姐,好久不见了。” 夏晚橙倒退回去确认名牌,有些小心地说:“请问Alex律师在吗?” 顾访棋还是在笑,“我就是。” 夏晚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脑袋里突然想起,大姐夏早柑之前就提到过顾访棋是名律师。 怎么就这么凑巧呢? 夏晚橙往里走,雨珠从雨伞滚落到了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串深色的印迹。顾访棋颇为绅士地替她收了伞,“我一直在这恭候夏小姐大驾。” 这话一落,Micheal医生意味不明地看了顾访棋一眼。微微坐直了身子。 夏晚橙局促地笑了笑,“是,我之前和您的助理预约过。” 夏晚橙落座的当下,就见Micheal医生拿起了风衣外套。她忙看了时间一眼,再盯着他挺拔笔直的身影,“你就下班了吗?” “今日休息。” Micheal回答着她的话,眼睛却是盯着正对面的顾访棋。 夏晚橙自然出口:“那你等我一下,一会儿捎我一程,这里不好打车。” “夏小姐,我有事。”Micheal声音平静无波。 “可是外面下雨了。”夏晚橙一字一字强调:“下大雨!” …… 夏晚橙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对面的顾访棋身上,却见他笑得怪里怪气。夏晚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没问题才开口,“怎么了吗?” “你和……”似乎是在思考措辞,顾访棋问:“你和刚才那位先生怎么认识的?” “他是给我看病的医生,怎么了吗?” 顾访棋低头笑得愈发肆意,而后摇摇头,“听说你找我是想问我师傅的事?” 夏晚橙见终于开始聊正题,忙打足了精神。 顾访棋听着她说话,神情愈见凝重,末了才说:“师傅离开得太过仓促,没有任何口讯留下。他生前的工作日记已经全部整理完,上头没有关于你母亲遗嘱的记录。” 夏晚橙眉间愈发沉重,又问:“假如真有这样一份遗嘱存在的话?你师傅会把它放在哪里?” “如果真的存在,你母亲那边肯定也有留存。与其从我师傅浩如烟海的文件中寻找踪迹,不如仔细检查下你母亲的遗物……” 夏晚橙面露苦涩:“可我母亲遗物多数被毁,留下的东西所剩无几。” “很抱歉。” 夏晚橙摇摇头,“是我叨扰了。” “或许……”顾访棋开口,“按照柏海遗产法规定,律师与当事人确立遗嘱的过程一定要有第三者在场见证,且他会保留遗嘱备份。如果真有这份遗嘱存在,那这位第三者也一定存在。” 顾访棋这话又给了夏晚橙新的希望,可她转念一想,这么长时间了,那位第三者也没出现过,多半也像这位意外离世的遗产律师一样,因为什么原因没法出声。可这世界茫茫人海,她要到哪去找这么个毫无线索的第三者呢? 夏晚橙失望且无力地拜别了顾访棋。一出门,就看见了端坐在长椅上看杂志的Micheal医生。 他身后落地窗外风雨飘摇,树枝被风撼动地直往玻璃上拍,动静很是吓人。可夏晚橙看着他,莫名地就有些羡慕。 外头世界动荡成了这样,他还是能安逸地窝在屋里喝着咖啡看书,一副世界纷扰都和他无关的模样。 夏晚橙挪步过去,有些委屈:“外头雨真大,我没骗你。” 第36章 乐在其中 顾访棋从窗外看出去。 外头的雨小了一些。Micheal举着一把黑伞,伞下是小小一只,几乎被挡得看不见的夏小姐。 他们走到马路边,步子却顿了下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夏小姐站在原地不动了。 许久,似乎是雨又开始下大。顾访棋目瞪口呆地,看着Micheal躬身背起了那明艳动人的小姑娘。 “都跟你说了,我这鞋是意大利手工小羊皮,沾不得水的。” 夏晚橙一手搂着Micheal医生的肩,一手举着伞,让Micheal医生背着她淌过眼前积了水的小路。 Micheal不说话,他的车子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 夏晚橙看见他握成拳头搭在她膝下的手,唇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忍不住,开始前后左右晃荡脚腕,“你那么拘谨做什么?难道没背过女孩子吗?” “夏小姐。” Micheal医生出声:“你不能用你是我病人这一借口,一次次向我提出无理的要求。” “这怎么是无理的要求呢?那里水积得那么深,我走过去肯定会把脚弄湿。脚受了凉,我人就得生病。女孩子身体很娇贵的,你堂堂正正一名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 “……” Micheal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已经到了车子跟前。这时候夏晚橙又说:“你觉得我的要求不合理,大可以在我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就果断拒绝我。现在说得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我能一次次得逞不也是因为你的纵容?” Micheal因为这惊天动地的发言愣住,随即又听夏晚橙附在他耳边小声哼了句: “况且我看你也挺乐在其中。” …… 夏晚橙有段时间没见到雷空,还当他老人家彻底摒弃前嫌把她抛之脑后。没想到只是因为少爷去了海外做生意。 飞机一落地,夏晚橙就接到了雷空的电话,还是那套说辞,让她去某夜店买单。 买单是假,言语羞辱她是真。但碍于这少爷的背景前途和一口一个的“救命恩人”,夏晚橙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意料之中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糜烂场景没出现,那屋子里光线虽暗,但坐着的人看上去都挺一本正经。 雷空让她坐下后就不再跟理她,言语间都在跟周围人谈生意。 夏晚橙听了几耳,说得都是雷家在某东南亚国家的生意。就夏晚橙最近一段时间看到的新闻,雷家现阶段好似在奋力扩展海外生意。电视上的资本家分析,是因为柏海城的资本市场接近饱和,雷家生意在许多地方和安家重合又竞争不过人家,所以把重心逐渐往海外市场迁移。 照理说这样也发展下去,雷家的澜润国际和安家的隆盛集团应该可以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许久才对。 可上辈子夏晚橙死前,雷家突然大张旗鼓地吞并柏海诸多公司,摆出了一副要和安家争个天下的架势。当时柏海市民也没人觉得雷家真能越过安家去,可直到隆胜集团董事长安镜因贿赂贪污等重罪被判死刑,唯一继承人安战遭遇绑架了无音讯,隆盛集团交由了安家二爷安固代理。 安固在隆盛群龙无首的期间,说服了大部分股东将整个隆盛集团卖给澜润国际。顾访琴在董事会上据理力争,最后以自己性命相要挟,从柏海第一高楼隆胜集团的天台跳了下去。 记得那时候报纸上说:曾经的第一首富夫人顾访琴血溅当场,烈日灼灼,暴尸四个小时,才得一家仆过来收尸。 “想什么呢?”雷空推了她一把,问:“困了?” 夏晚橙看了他一眼,想他上辈子究竟有没有继承雷霆的家业成为柏海新首富? 反正她是没等到这个消息就已经草草作了古。 想到这,夏晚橙顿觉面前这人浑身都冒着金钱的香味。 她起身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雷空环臂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笑:“不是又找借口开溜?” “不敢,不……” 夏晚橙话未说完,雷空已经抢走了她的手包,命令一般地说:“十分钟。” 从洗手间出来,因着路况实在不熟,夏晚橙阴差阳错地摸到了另外一边的KTV场所。这边的灯光昏暗,空气也浑浊,夏晚橙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就见有一眼熟身影晃过。 她不敢确认自己是否眼花,正待凑上前去一探究竟,却猛地一把自身后被人扯住。 雷空不耐的声音响起:“你干嘛?” “我这不是走错了吗?你跟过来做什么?” 雷空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劲,但声音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架势:“回去了。” “等等,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这边很乱。” 雷空扯着她开始往后走,“你一个被绑架过的人还敢四处乱窜!” 夏晚橙不甘心地回头张望一眼,却见那熟悉身影再次出现。 她拉着雷空猫到楼梯间,自狭小的缝隙看出去,一贼眉鼠眼吊儿郎当的男人正搂了个漂亮女人过来。 那女人满脸带泪,走到他们面前时停下了脚步,哽咽着说了句:“现在要怎么办?被他知道我两就完蛋了!” 夏晚橙屏气凝神,雷空却是一副要开口说话的模样,夏晚橙急得捂住了他的嘴,听旁边的男人说:“这事我也没经验。但我认同你说得,不能让人知道。” “可是……” 夏晚橙用劲把耳朵凑过去,却听那男人说:“我们去屋里说。” 说什么?有什么不能在这说? 夏晚橙兴致缺缺地松开了手,听雷空问了句:“那是谁?” 雷空的呼吸打到了夏晚橙的后颈,她缩了缩脖子,“我表哥!” 雷空笑语晏晏,“哪种表哥?” 夏晚橙不理他,只问:“你知道和他在一起的那女人是谁吗?” “知道啊。” 见夏晚橙充满期待地看过来,滑不溜手的鱼儿也有上钩的时候,雷空笑得愈发开心,“想知道?” 夏晚橙殷切点头。 “求我。”雷空勾着一边的唇角,“求我我就告诉你。” “你以为我稀罕?”夏晚橙冷哼一声,“我有的是法子查。” “那你要担心!” 雷空绕过她出了楼梯间,声音慢悠悠地飘过来:“不小心漏了馅儿,就要当心大祸临头!” 第37章 五十大寿 夏晚橙倒也不是当真闲得无聊。像夏苜夏芙这类的货色,只要不主动来跟前碍眼,她也实在懒得搭理。但有些时候,事情就是上赶着往跟前凑,躲都躲不过。 冀安医院的护士小赵给她打电话,提醒她到了要复诊的时间。 柏海的十月快要结束,夏晚橙一进Micheal医生的办公室,就闻到满鼻子的桂花香。 她大喇喇往靠椅上一坐,显得无比熟练:“你不是说我的头疼只是一时的睡眠不好么?怎么还叫我来复诊?” Micheal医生专注看着文件,头也不抬,“例行公事。” 夏晚橙眼珠动了动,用脚拖着椅子滑过去,捧着小脸,笑的浅浅甜甜,很惹人好感,“大概是因为想我了,才找了这种借口?” Micheal抬头看了她一眼,“夏小姐……” 夏晚橙不满意地嘟嘴,“夏小姐夏小姐,我没有名字吗?” Micheal顿了顿,重新出声:“夏晚橙小姐,你如果在近期内没有复发头痛,现在就可以离开。” “谁说的。我刚才还头痛了,昨晚也头痛,时时刻刻都头痛。” 见Micheal看过来,夏晚橙把自己手机推了过去,喃喃道:“大概药石无医,要Micheal医生给个联系方式才能缓解。” Micheal看了她许久,突然皱眉:“你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话吗?” “谁说的!” 夏晚橙够头四盼,挂着一张无辜乖巧的笑脸,“那不是因为Micheal医生长得好看吗?爱美之心乃人之天性。我讨好你,就是讨好我自己。” Micheal医生长得好,这是夏晚橙第一次见他时就万分肯定的事情。她从没见有谁能把朴素的白大褂穿得性感又圣洁。况且Micheal医生性格有趣为人诚恳,无论怎么逗都不会真生气。最关键的是,守口如瓶。 当然,夏晚橙能看到他人性美的前提,还是因为他长得好。不仅长得好,身材也出众,气质更拔群。所以无论是烈阳高照,阴雨绵绵,秋高气爽还是骤雨狂风,夏晚橙无论在什么天气见到Micheal医生,心情都是愉悦的。 夏晚橙把手机接过来,上头已经留下了一串数字。在保存的时候,她多嘴问了句:“你有中文名吗?” Micheal医生的声音淡淡响起:“没有。” 夏晚橙铁了心要蹭饭,所以只能安分等Micheal医生下班。来了几次,俨然已经成了这里的熟人,就算没有小赵陪伴,也不会迷路。 她从神经内科这边溜达出来,随便晃悠着晃悠着,就晃荡到了妇产科那头去。 说来也巧,当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日和夏苜在一起的女人。 夏晚橙垫脚看了看,见她面前放了几张B超照片。 夏晚橙前后左右一联系,心道她可能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但冀安医院一向注重保护客人隐私,夏晚橙知道打听没戏,一整天都抓耳挠腮心急火燎。 Micheal医生看见了,让她抽空去化验一下血铅含量。 “我没事验那个做什么?”夏晚橙不解。 “做多动症排除。” 夏晚橙:“……” 不得已,夏晚橙还是只能厚着脸皮去找雷空打听。软磨硬泡,好话说尽,那少爷终于开口,说那女人是跟着道上某大哥混的。 末了,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你表哥胆儿可够大的。” 夏晚橙了然道:“我今天可在医院看见那女人了,你猜她去干嘛?” 雷空接话很快,“你去医院干嘛?” 夏晚橙面露鄙夷:“去医院还能干嘛?” 雷空眯着眼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通,“你哪有毛病啊?” “哪哪都有毛病。” 夏晚橙握了握拳头,警告道:“你小心我哪天精神病发作揍你一顿。” 十月一过,柏海天气转凉,云层里头时不时有惊雷翻滚,但迟迟也不见雨落下来。 迈入十一月份,就到了薛明就五十大寿。 他要大操大办庆生,早半个多月就就开始对外发请柬。就甭管熟不熟,只要是柏海城里头有点头面的人,都收到了一份邀约。可真等生日那天,来得还是那些他看不太上的人。 薛明就气得灌了大半瓶酒,红着脸在花园里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夏晚橙无聊透顶地在花园乱逛,一个不留神,就让盖瑜逮了个正着。 盖瑜有些哀怨:“你是不是在躲我?自上次带你弟弟出去后……我找你你总是没空。你是不是气我那天跟你父亲说话太放肆?我可以跟他道歉。” 夏晚橙心虚地笑了笑,“最近功课忙。” 盖瑜拉着她往泳池边站,着急地问她:“那我一直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 夏晚橙往旁边看了一眼,那一池子纯净的水在明亮灯光下发出蔚蓝的光。她当下心生惧意,浑身都被上次溺水的窒息感笼罩。 * 盖瑜去了卫生间。他一走,夏芙和薛沛榕就手挽着手地过来,身后还跟着吊儿郎当贼眉鼠眼的夏苜。 薛沛榕往盖瑜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问她:“你们刚才在这说什么?” “关你什么事?” 薛沛榕向前几步,手握成拳对着她比划,“你给我离他远点!” 夏晚橙乐不可支地笑了一声:“怎么,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我跟你说!”薛沛榕咬牙切齿道,“盖伯父很喜欢我。” 夏晚橙拨了拨头发,这个妩媚的动作由她做出,显得格外自然,慢悠悠地说:“可是盖瑜一直都觉得你举止粗俗毫无教养。你难道真指望倪云白给你包办婚姻不成?” 夏芙轻蔑地笑了一下,“你看看那她小人得志的样子。” 薛沛榕又出声,声音像是沸腾的油锅,“小贱人!我再警告你一遍,自己心里有点数,盖瑜是我的人!” 夏晚橙最近因着夏棶的事烦得不得了,如今这邪火呲溜溜就往上冒,她冷声道:“这话不如去说给你妈听!不过她当时心里要真有数,你现在叫马沛榕呢,哪有资格站这跟我说话?” 薛沛榕伸了手来推搡她,夏晚橙躲避的当下差点掉到水里去。她后怕地往旁边躲,夏芙看到,高叫了一句:“对了,她怕水!给她扔水里去!” “你敢!” 夏芙紧盯着薛沛榕,一字一字道:“你今天不给她一点教训,她将来还是要骑在你头上拉屎!” “夏苜!” 薛沛榕顿时来了血性,回头命令道:“把夏晚橙给我扔水里去。” 夏苜环着手,懒洋洋道:“我为什么?” “我给你钱,二十万!” 薛沛榕青筋毕露,眼露凶光,“你把她,给我扔水里去!” 第38章 原形毕露 夏晚橙挣扎着狠打了夏苜几拳,但还是被三人联手制服。 她死死拽住夏苜的袖子,厉声道:“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放心,这池子水不深,淹不死你。” 夏苜笑着把她的手指掰开,协同夏芙薛沛榕之力,把她往水里推去。 “顶多就是让你今天在人前出点丑罢了。” 夏晚橙身子往后倒。上次溺水的经历不断在眼前闪回,身子和水面接触的一瞬间,夏晚橙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口氯臭味道的水从夏晚橙鼻腔呛了进去。她突然就想起,她上次呛水的味道是带着腥味的酸。那时候落叶腐烂堆积在湖底,她一用劲,半只脚就陷入了淤泥里。入目的天空是暗红色的,那是枫叶浮在水面上的颜色。她拼命向着猩红的太阳伸手,可黑暗却渐渐向她侵袭。 她当时想,原来溺水和高烧的感觉差不多,一点没有力气,眼前逐渐模糊,身体愈发沉重。 可就是那时候,她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带着耀目的阳光向她奔来。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是阳光的暖意,是含苞待放的生机。 可现在,毛孔里都是冻人的寒气,夏晚橙拼命往上看,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三个幸灾乐祸的脑袋往下张望。 夏晚橙好像想起了那日救她的人是谁了。 薛明就正酒意上头昏头杂脑的时候,倪云白突然过来说,雷氏集团的二公子来了。 雷空今日穿了件深紫色的缎面衬衣,上头歪歪斜斜地挂了条黑色领带,往那一站的样子,就是一副夜夜笙歌的浪荡模样。但打扮归打扮,气质还是好人家捧着长大的阔绰少爷样子。 雷空见薛明就满脸挂笑过来,心里实在无法把他和夏晚橙那副古灵精怪的娇俏模样联系在一起。难就是随母亲夏梾更多一点。 他敷衍着笑了下:“我父亲太忙,特意嘱咐我来给伯父送上生辰礼物,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薛明就殷切地接过礼物,忙邀着雷空往里走。雷空凭着身高优势揽着薛明就的肩,像是不经意提及,嬉嬉笑笑地说:“听闻伯父生了三个貌美如花的闺女。” 薛明就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一路过来,逢人就指着雷空说:“受他爸爸嘱咐过来的,雷先生未免也太客气。” 这是倪云白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豪门世家公子。她紧张地在裙摆后面蹭了蹭手,还未及开口,就听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老爷太太,三小姐落水了!” 雷空赶过去的时候,夏晚橙已经被从泳池里捞了起来。 她身上披着一条毛巾蜷在那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剧烈咳嗽,想是呛水呛的厉害,像破败的风箱发出的动静。旁边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在说:“今天姑父生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旁边又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我就走开了那么一会儿……” 雷空看过去,见那人是盖瑜。 夏晚橙窝在一个女人怀里,依旧咳得惊天动地。那女人柔声说:“我妹妹平时怕水怕得紧,怎么可能自己往泳池凑?” 夏晚橙终于缓过了气,一只手战战巍巍抬起往人群中点了三下,断断续续地说:“是他们推我下得水。”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你早没命了。现在倒是会冤枉好人。” 雷空扫了一眼,没找到人群中出声的人。 这会子,夏晚橙的呼吸逐渐平缓,咳嗽的动静也松缓下去,她把眼前潮湿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苍白但依旧美丽的容颜。 夏晚橙没出声,只够着身子把仅存一只的鞋子脱下,而后抓着浴巾从地上狼狈爬起。 她从雷空身前走过,径直走向旁边一个女生。 “薛沛榕,你是不是觉得我办不了你?” 那个叫薛沛榕的女生缩着身子就往盖瑜怀里躲,眼里含着热泪,声音也颤抖:“我没有,我不知道……” 她话音未落,夏晚橙已经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眼神凌厉,动作迅速。一声惨叫响起,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晚橙把她扯到泳池边,一脚踹了下去。 “噗通”一声后,人群才爆发第一声惊叫。 第二声惊叫响起,是夏晚橙又抓着一个女生的衣带把她从人群里扯了出来。 旁边反应过来的人出声制止,被夏晚橙一句“多管闲事”给顶了回去。 在雷空身后抓耳挠腮的女人应该就是那女孩儿的家长,她用力挤着雷空的身体,想越过他到前头去。 雷空绷直了身子,回头淡淡说了句:“夫人,你踩到我了。” 夏芙被夏晚橙一把甩在池边,夏晚橙蹲身问她:“刚才三人联手时不是很利落吗?这会儿怎么就这个孬样?” “夏晚橙!” 那匍匐在地上的女孩儿大叫。 夏晚橙起身,用脚推着她往水里滚去,声音是毫无情感起伏的冷淡:“你自己下去!” 语罢,又说:“不然我这一脚踩在你脸上,甭管你是肋骨鼻还是硅胶鼻,肯定得断!” 雷空看着,那女孩儿当真窝窝囊囊地跳进了水里。 夏晚橙把浴巾往上扯了扯,面露狠色向着雷空走来。 她站定,眼神直勾勾地越过他,看向他后头的人,“表哥,我一个弱女子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人在做天在看,你以后走夜路可得小心些。” 一只狰狞的手从雷空身旁穿过向着夏晚橙扒拉去,聒噪的女声随之响起:“夏晚橙,你想造反不成?” “舅妈这说得什么话?” 夏晚橙抬手抹去长长睫毛上的水雾,站在那的样子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我和两个姐姐闹着玩呢。难道只准她们推我下水?这是欺负我没个妈护着不成?” 这当口,薛沛榕已经向着池边游过来。夏晚橙看见了,话不多说回身一脚又踩上薛沛榕搭上池边的手,同时按着她的脑袋往下压。 薛明就怒火滔天的声音响起:“夏晚橙,你给我住手!你想淹死她去坐牢不成?” 同时一个撕裂的女声也响起:“你看看她,终于是原形毕露了!” “这池子才多深!” 这话一落,夏晚橙自己跳了下去,而后站直身体,露出一整个脑袋看向岸上。“只有我这种怕水的人才会淹死,不过我现在不怕了。” 夏晚橙从容地踩着楼梯爬上来,利落得冷酷,“杀人要偿命,就夏芙薛沛榕这样的,她们也配?” 第39章 仗势欺人 生辰宴上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主人家当然没有心情宴客。薛明就满脸赔笑着把客人送出门,再一一叮嘱道:“今日之事让各位见笑了,都说家丑不外扬,唉!”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事理的都会握着他的手说一句:“放心放心。” 但人人心知肚明,这事必定会在明天见报。 薛明就只道客人走了个干净,正准备回头去找夏晚橙算账,就见今晚最大的贵客,雷家二少爷还倚在桂树下赏月。 “二少爷。” 薛明就一个“请”字手势已出,又听雷空悠悠道:“天气寒凉,侄儿还想去伯父家里讨杯茶喝。” 薛明就昏头晕脑不懂雷空含意,只能暂且点头答应。 倪云白和韩瑜摆足了问罪的架势,却因为意外多出来的几个人难以开展。倪云白看看盖擎苍和盖瑜,想这两位是故友世交,在这也勉强合适。可是那位…… “二少爷,天色也晚了……” “叨扰了,我喝杯茶就走。” 雷空默默品茶,自杯口上方向对面夏晚橙看去。 她还是窝在她姐姐怀里瑟瑟发抖,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池塘里捞起来的小猫,只等不经意时才露出利爪,挠得人血肉横飞。 当真有意思。 盖瑜想把外套脱给她,却被他父亲拉着坐下。 夏晚橙咬住牙间的哆嗦,冷淡开口:“有事没事?没事我可走了。” 薛明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给说说,今天这出算怎么回事?” 夏晚橙满脸的不屑,“都说了是小女孩儿之间打闹,也只有你们能当回事。” “这是打闹吗?你分明想弄死我。” 换了干净衣服的薛沛榕出现,张口就哭,“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你居然……” “别哭!”夏晚橙指着她侧面的镜子柔声提醒道,“丑!” 薛明就扬声:“跟你两个姐姐道歉,今天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夏晚橙懒洋洋拨弄着泡得莹润的指甲,神情倦倦地问:“我为什么要道歉?” 盖瑜默默看着夏晚橙不说话,他脑袋里还是刚才夏晚橙在泳池边的样子。他从没见一个人眼里能露出那么狠厉的光。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并不太了解夏晚橙这个人。 薛明就头疼出声:“你还要脸面不要?明天这事要是见了报,别人会怎么想我们家的关系?以后谁还敢娶你!” 薛明就这话算是说到夏晚橙心坎里去了。今晚这出贻笑大方的闹剧,当然有她生气愤怒的原因在里头。但更关键的,是夏晚橙想让别人都知道,她和薛明就的关系已经濒临破裂。 只有这样,下次薛明就倪云白再打坏主意时就得掂量掂量,当“父亲”这个称谓无法成为他妄为的保护伞后,他薛明就就得随时准备着暴露在太阳底下,受人打量。 “您操心得怪多。” 夏晚橙站起身,身上滴下的水在地毯上留下一滩深色的印迹。雷空看过去时,女孩没被浴巾裹住的脚踝皙白细腻,在冷光下,清透得像块白玉。 “我不道歉,反正大家都知道夏三小姐是个什么脾气。” 夏晚橙挺直脊梁从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伸了个懒腰,“当然,他们三要跟我道歉也可以。” “你做梦!” 从薛宅大门出来,夏晚橙被追过来的盖瑜扯住了胳膊。他很小声地问:“你怎么了?” 夏晚橙眨眨眼,一滴眼泪滚落。她问:“你信不信我?” 盖瑜有片刻犹豫,但还是出声:“我信你。” “你信我什么?” 盖瑜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但我信你。” 夏晚橙骤然笑得风情摇曳,伸手替盖瑜理了理西服衣领,手背从他下颚轻轻擦过。她望着后头追过来的薛沛榕,漫不经心地说:“那你以后可不许再理薛沛榕。” 还有那个雷空,他今晚可算是看戏看够了。 回去的路上,夏午橘一直说她今天这事做得好。 “总算找回来你以前的脾气!那薛沛榕,那夏芙,算个什么玩意儿敢欺负你?” 夏早柑却是说:“这样看盖瑜真是一个很好的人,今晚一直在帮你说话。” 夏晚橙不置可否。 夏早柑又问:“那你和徐同学……” 夏晚橙被冻得都没什么力气,说话也懒精无神,“我和徐同学怎么?” “他是你什么人啊?” 什么人? 夏晚橙闭目,想起昨晚看到的新闻:“柏海城新一届的城首选举,以李煌竞选失败而告终。” 下一次选举,就要到5年后。 5年后的柏海城,李煌上任城首,提拔了徐东来为柏海城稽查局局长。 一个是柏海草根逆袭的代表,一个成为了柏海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稽查传奇。柏海城以后,是他们和雷家的天下。 所以徐行之之于夏晚橙,是她知晓夏棶车祸真相的钥匙,是能载着她向上攀爬的天梯,也是能护她一家周全的靠山。 从此以后,夏晚橙想着,自己怕是要坚定地望着徐行之往前走了。 …… 薛明就生日宴上的闹剧出现在了第二天的柏海晨报上。徐行之刚刚听同学提起,就接到了夏晚橙的电话。 那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话像是含着一颗糖,“对不起打扰你,我手机进水没法用,得麻烦你替我跟辅导员请两天假。” 说话间,报纸递到了徐行之面前。整幅版面都是夏晚橙在泳池边裹着浴巾的照片。徐行之快速扫了一遍文字,大致了解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呼吸,断断续续的音节似乎即将组成一句话,终也被夏晚橙克制了下去。 “没事,拜托你了。” 电话挂断。旁人又说起:“拍这照片这人跟薛沛榕有仇,怎么把她拍得跟个炸毛火鸡一样?” “这报纸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是不是夏晚橙仗势欺人来着?” “呵,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夏三小姐是个什么脾气?” 一通哄笑声响起,徐行之皱起了眉,把报纸翻了过去。 第40章 笨就笨了 夏晚橙没想到徐行之会来看她。 接到徐行之电话时,她刚点了一桌子的垃圾食品外卖。徐行之说在她家门口时,她家里电视上还放着新出炉的爆笑喜剧。夏晚橙仓促地瞥了一眼镜子,惊呼她竟然没有半点生病之人的样子。 门铃声已经响起。夏晚橙急忙扯乱头发,裹了身毛毯在身上。打开门的当下,她气喘吁吁好像跋山涉水而来,虚弱地出声:“怎么来了?” “你们辅导员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他手里是张社会实习志愿表。 夏晚橙让他进门,徐行之一眼看见桌子上的东西,“生病还吃这个?” “我没什么胃口。我姐姐看电视爱吃这个。” 徐行之瞥见暂停的电视,突然坐下跟她聊起之后的剧情。 夏晚橙本就看到精彩地方,无数次想叫他闭嘴,但也只能听他事无巨细地剧透。 夏晚橙苦涩地说:“听你说完,我也当看过了。” “嗯,其实没什么意思。” …… 夏早柑一推门,就看见了客厅里的徐行之。她既惊喜又惊讶,微笑着问道:“来找小橙玩吗?” 徐行之见她手里满满当当的菜,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来送文件。” 夏早柑有些失望,小心地问他:“今早的报纸你看了?” 徐行之点了点头。 夏早柑着急痛心道:“那不是事实。小橙之前坠湖溺过水,他们知道她怕水,故意把她扔进泳池里。我赶到的时候她就呛了好多水,说话都困难。她前段时间才被绑架过,最近整个人都过分敏感了些,她平日里也不这样的……” 夏晚橙出现在楼梯口,打断了夏早柑的话。 坐上出租车,徐行之主动问她:“去吃M记?” 刚才夏晚橙桌上那堆就是M记的。 徐行之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担心学校里头的人说你才不去上学吗?” 夏晚橙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捏紧,她摇了摇头,眼泪随即砸落。 “你姐姐刚才说……” 夏晚橙低头呜咽,“我不想说了。” “好。” 之前夏早柑那番话已经在无意中帮夏晚橙铺垫好了气氛。 徐行之请她吃饭,又请她看最新上映的电影,夏晚橙才露出点轻松的神色。她看着徐行之笔直俊朗的背影,很小声地念叨了句:“你真是个好人。” 徐行之回头看她,见夏晚橙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地面,如蝶翼般纤长的睫毛轻颤两下。 “谢谢你相信我。” “你又没做错什么。” 夏晚橙抬头,见徐行之特别云淡风轻,“没道理挨了打却不能还手。” 夏晚橙点了下头,眼眶又见通红。 徐行之无奈叹气,“你别哭了,人来人往都以为我欺负你。” “但我就是忍不住。” “好。”徐行之似是笑了笑,尾音拖得很长,“那等你哭够了我们再走。” 夏晚橙:“……” 不是? 这人以前处过对象没?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再多哄两句么?什么叫哭够了再走? 她又不是水做得,随时随地都能挤出眼泪来。 夏晚橙僵在当场,见人来人往都会盯着他们看几眼。正烦躁着,突然来了个自称星探的人给徐行之递名片,问他想不想当明星? 徐行之像是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淡定地摆了摆手,“没兴趣。” “以你的气质长相不当明星实在可惜了。我们公司很出名的,之前捧出过好几个流量小生网红艺人,我们……” 徐行之挡开那男子的手,抓住了夏晚橙的包带牵着她往前走。那男人还是穷追不舍,直到把名片塞到了夏晚橙手里。 “同学,好好劝劝你男朋友,他真的有成为偶像艺人的潜质。” 夏晚橙被这一出搞得发蒙,当下愣愣地没接住戏。 “别瞎说。” 徐行之把名片还回去,深深看了夏晚橙一眼。夏晚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开始找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星探!” 徐行之又叹气,带着无奈,“你反应有点慢。” “慢?哦,我是有点笨,我……” “算了。” 徐行之牵着她的包带往前走,“笨就笨了。” …… 夏晚橙终于收到了私家侦探的反馈。她看着手里的照片和资料,逐渐理清了脉络关系。 夏苜和某大哥的女人厮混在了一起。那女人前不久怀了孕去私人医院检查,好像不打算要那孩子。但最近那大哥知道了自己女人怀孕特别高兴,还摆了酒宴请大家吃饭。 夏晚橙想起之前在KTV偷听到的对话。他们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就会完蛋的事情,大概就是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和他们的私情。 夏晚橙随意翻了翻手里的照片,心想这钱花得不冤枉,那大哥的乏善可陈的生活一定能因为这些照片起点波澜。 夏晚橙心里一思忖,打算在把这些照片寄出去之前先找夏苜一趟。 挑起冲突的方式简单又直接。 夏晚橙当众甩了夏苜一巴掌,又被夏苜反踹了一脚。当时围观群众众多,都听见了夏晚橙指着夏苜鼻子的威胁:“你给我等着!” 等徐行之听闻事情经过找到夏晚橙的时候,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黑色的外套上面还留着一个鲜明的足印。 夏晚橙捂住肚子,一见他出现,哭得愈发剧烈,格外委屈。 几滴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上,仿佛就这样被揪住了心脏。 徐行之明显动了怒,却还是按捺着性子问她:“他为什么打你。” “我先打了他。” “你为什么打他?”徐行之眉眼沉静。 “因为他在外面胡说,说我母亲……说我母亲吝啬又小气死有余辜。可明明是舅舅做生意一直赔钱,我母亲能帮的都帮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天地良心,这话可真是出自夏苜之口。不过夏晚橙之前忍了一手,就等着找机会一起跟他算总账。 这不,机会来了。 徐行之叹气,认命般将人扶起:“他弄伤你了没?” 夏晚橙揉揉肚子,“有点疼。” 两人从医院出来已近傍晚,夏晚橙说着饿,却还挂念着新上映的电影。 徐行之愈发觉得夏晚橙是小孩子脾气,哭起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哭过了也真是万里晴空。不过转念一想,夏晚橙在丧母之前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女孩儿。有时候,他也能在夏晚橙身上看见那些名媛千金的身影,但她又总是充满警惕和戒备。 她身上也不是黑与白,矛跟盾。更像是裹在茧里的蝴蝶,小心翼翼对外界的试探。 晚上十点来钟,夏晚橙接到某稽查员的电话,让她即刻到就近的稽查厅报道。 徐行之莫名,“这是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夏苜出事了。” 第41章 鹅毛大雪 据说,夏苜在垃圾场被人发现的时候,全身只吊着一口气。 别人问他话,只见他口中血块翻腾,鼻梁扭曲,血沫从鼻孔流出。 救护车把他拉去医院的过程中就给他注入了足量的肾上腺素。人还没进手术室,医生先告知了夏苜家人要有心理准备。 夏杙韩瑜两人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待时,稽查厅也派了重案组的人过来。他们怀疑这是有预谋的蓄意伤害,来询问夏苜最近是否得罪过人。 就是这个时候,稽查员从夏苜家人那里听到了“夏晚橙”这个名字。他们心道破案有望,可一打听,这只是个在读大学生,还是当事人的亲表妹。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把人打成这样?” “她不会雇凶吗?夏晚橙可不止一次威胁过我哥。”夏芙神情激动。 于是例行公事,夏晚橙被传唤也是理所当然。 重案组组长问讯赶来,见到夏晚橙的当下就心说不可能。乖巧漂亮的小姑娘眉眼秀气得不行,年纪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娇娇柔柔的,坐在那的神情像只刚出生的羔羊。 “叔叔您好,我表哥他……” 他神情下意识放柔许多,“好险救回来一条命,但脚筋被挑断,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要看天意。” 夏晚橙惊慌无措,眼泪簌簌下坠。旁边人出声安慰:“别哭了,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队长这才注意,这姑娘身边还坐着他顶头上司的公子。 夏晚橙被带去医院,韩瑜一见她就扑上来扭打,“夏苜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被徐行之护在身旁的夏晚橙,神情哀伤地说了句:“舅妈,节哀。” “是你害得他!” 韩瑜的咆哮响彻整个医院走廊:“夏苜要出点什么事,我一定饶不过你。” 薛明就一家问讯赶来,刚刚好听到韩瑜这话。薛明就直接质问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我做了什么?” 没等夏晚橙再开口说什么,薛明就看向了周围的稽查员,神情激愤,仗义执言:“我们家的人一向秉公守法,出了这样的事……只能怪家门不幸,你们一定要还夏苜一个公道。” 徐行之回头看夏晚橙,她低着头,神情很哀伤,但又有副已经习惯的倦怠感。她上前一步,冲着附近的稽查员伸出细嫩的手腕:“你们把我抓起来。” 徐行之周身的冷意几乎压抑不住,队长急忙出声:“一切先等夏苜醒来再说。” 凌晨四点,夏苜在病房醒来。家里人探望过后,稽查员去做询问笔录,二十分钟后,出来跟长椅上的夏晚橙说: “夏苜本人证实是你雇人打得他。按照规定,你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怎么可能?她既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 夏晚橙打断徐行之的话,“我没有做过,我问心无愧。” 徐行之送她上车,在车外跟她说:“别怕。” 夏晚橙摇摇头,看着他笑了笑,轻声说:“好,我不怕。” 夏晚橙的手机被收去检查。负责问讯她的稽查员跟她说,如果24小时没有找到可以切实指证她的证据,她就能够取保候审回家。 早上八点刚过,稽查员说她请的律师来了。 夏晚橙疑惑:“可我没有请律师啊。” 这一切她都算计得好好的,完全用不着律师来中间横插一脚。 可来人是顾访棋。夏晚橙见他出现的时候,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倒是形容轻松地在她对面坐下,成熟稳重的律师很公事公办地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你……我并没有要请律师的要求。” 顾访棋十指交叠搭在桌上,从容地跟她说:“是你姐姐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帮你。” 夏晚橙心里咯噔一下。 夏苜醒来后,夏杙薛明就先于稽查员之前去探望了夏苜。夏晚橙大概能猜测到他们跟夏苜说了什么,让夏苜直接咬定这事是她雇凶所为。 夏晚橙反应过来的当下,已经在第一时间做了安排,可她还没来得及去安抚两个姐姐。想来这会儿的夏早柑夏午橘应该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心如焚。 顾访棋接着说:“这事已经上报,现在外头对你的舆论十分不好。” 夏晚橙有些失笑:“怎么总有人把小孩儿间的口角之争当成是板上钉钉的呈堂证供?夏苜这事,我一没动机,二没作案时间,三有时间证人。”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攀咬我一口,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顾访棋像是看出了什么,突然合上了文件,笑了下,“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夏晚橙看着他,回复地很坚定:“因为我问心无愧。” “看来你确实不需要我的帮忙。” 顾访棋就这样离开了。 夏晚橙数着时间,想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她中午就该在外头吃上午饭。 可时针指过下午1点,夏晚橙还是没等来她预料中的动静。忍不住向稽查员询问:“外头的新闻怎么说?” “等我们调查清楚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夏晚橙心觉不对劲。她分明安排人把夏苜和那女人私通的证据寄给八卦杂志。只要这些材料一见报,她身上的嫌疑自然能够洗清。可柏海报纸杂志发刊都在早上9点之前,没道理现在外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除非,中间出了岔子。 是杂志没有收到她的匿名材料?还是他们出于何种理由没有刊登? 夏晚橙坐立不安。如果没有切实证据洗清她的嫌疑,仅凭夏苜证词的指控,也会给她造成很多麻烦。 焦虑等待中,时针指向下午5点。稽查员突然来说,她可以走了。 夏晚橙松了口气,问道:“事情真相已经查清了吗?是谁害得我表哥?” “嫌疑人自己来自首,说是喝醉酒才起的冲突。” “啊?” 夏晚橙在休息厅里见到一窝子熟人,她也没顾得上其他,先痛心疾首道:“表哥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关于这个,公检法会控告夏苜提供假口供扰乱执法程序。”稽查员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晚橙又看向薛明就,声嘶力竭的质问响彻整个稽查大厅,掷地有声:“连亲生父亲都不相信我,我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薛明就摸了摸鼻子,面露难堪,“你别胡说。” 夏晚橙没理他,只看向夏杙,“舅舅,我差点因为表哥的证词去坐牢。我究竟得罪了你们家什么,你们要置我于死地?” 她说着说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幅场面要在室外,当真要天降鹅毛雪。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夏三小姐真不愧是柏海第一苦命千金。 第42章 新生 夏晚橙当着众人面前把戏演足演够,只觉疲累。回家的路上,夏午橘问她:“夏苜为何栽赃你?” “受了谁指使。”她神情怏怏。 “谁跟你有这样大的仇怨?” “我出事,谁受利最大就是谁,谁可以高枕无忧就是谁。” 夏晚橙疲倦地摆摆手不想再多做言语。这次要不是那嫌疑人突然自首,她可就实实在在栽了个大跟头。 到了家门口,雷空的电话突然打来,要她请吃晚饭。 “没空。” “我手里可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不来可别后悔。” 夏晚橙在一家私人会所找到雷空,他当时正在跟人赌牌,只让她去一旁等着。 夏晚橙往沙发上一窝,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香薰味道,耳里时不时能听到规律的洗牌声音。她只觉眼皮沉重,后颈酸痛,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电话响,夏早柑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夏晚橙一看时间,已近凌晨十二点。 夏晚橙饥肠辘辘,脑袋昏重,抬眼看见雷空坐在对面还有些迟疑,“你怎么在这?” 雷空笑,“夏三小姐这是睡晕了?” “哦,对。你找我要说什么?” “那我要先问一问,夏三小姐打算如何感谢我?” 夏晚橙挑了挑眉,见雷空扔了一沓照片在她脚边。她看去,见全是夏苜和那女人的照片。 她没言语,雷空接着说:“好奇我怎么会有这些照片?还是好奇这些照片为什么没有刊登在今日的报刊杂志上?” 夏晚橙笑了,“这么不凑巧吗?我随意挑得几家杂志社都是你家开得?” “这倒也没有,不过事关某人,大家都敏感了些。事实上……无论那些杂志社是不是我家开得,你这些东西都不可能被刊登。” 这就是夏晚橙没处理好的细节。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她这次差点因此吃了大亏。 “我要感谢你什么?” 雷空的笑声像是加了混响,有种做作的性感。“还不算太笨,不然你以为人家凭什么去自首呢?” 原来如此,确实是眼前这人帮了她。 夏晚橙垂眸,“那可真是谢谢了。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不知道空少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效劳?” “好说。我这个人最喜欢听漂亮妹妹说好话,你平时跟情哥哥怎么说话的?也让我听听,我就当收个利息算了。” “空少说笑了,外头人都说夏三小姐泼辣狠毒蛇蝎心肠,我嘴里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雷空突然转了话茬,“你和盖瑜什么关系?” 夏晚橙没言语。 雷空突然长腿一迈,从桌子上越过来。夏晚橙被他掐住下巴,他看着她精致的眉眼,声音压得很低,“盖瑜是我兄弟,你离他远点。” 夏晚橙近距离看他,这人天天纵情声色还能维持住一张好皮相。平时里眼角都会噙着些笑意,看上去是带了邪性的风情摇曳。这会儿盯着她的神色,倒真有了角斗场里磨炼出来的杀伐狠厉。 “你这话说得和我那白给的姐姐一模一样。不过她是想嫁给盖瑜当少奶奶,你是什么目的呢?” 雷空掐她的力度又重了些,夏晚橙被迫挺直脊梁。她看着雷空的当下,就知道雷空给她的压迫感已经让她在生理上开始服软。 她扒着他的手,清越柔软的嗓音响起,“行,我卖你这个面子。” 雷空微微一笑,而后修长的手指滑进了她的衣领,指腹直接擦过她的锁骨,在夏晚橙脸色大变之前,扯出了她的项链。 他用指腹拨开,把里头的相片怼到夏晚橙眼前,“以你母亲的名义发誓。” 听着夏晚橙含着怨气一字一字把话说完,雷空脸上的笑意真了许多。他摸了摸夏晚橙的脑袋,凑到她耳边,用一贯调情的语气低声道:“盖瑜那样的老实人多没意思啊。” …… 连番折腾,夏晚橙身心俱疲,一觉竟睡到次日下午。 她打开手机,看到了来自从未联系过的,Micheal医生的信息。“如何?” 夏晚橙在床边愣坐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回拨过去,“现在在医院?” 不疾不徐的男子声音传出,“一会儿有个手术要做。” “要到什么时候?” “不好说。” “我来找你。” 夏晚橙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来钟,才见Micheal医生出现。 他往沙发上一坐,十指抚上额头,露出异常疲倦的样子。 “手术还好么?” 没听到对方回答,夏晚橙轻轻叹了口气,安抚道,“你已经尽力了。”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Micheal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坐在那儿。 夏晚橙看他那副孤寂落寞的样子,心里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茫然和伤感。仿佛给人做手术的是她,看着一条生命陨落的人也是她一样。 她问:“救活一个人的性命是种什么感觉?” “想不起来。” 夏晚橙蹲在了他面前,仰头问他,“那你当时把我从水里救出来,是什么感觉?” 那是个燥热的午后,凝滞空气都有火星子的天气。夏晚橙被从湖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心脏也跳停。 他积极抢救了半个小时,没有任何变化。 心里惋惜一条年轻生命的消逝,但CPR的行为却没停下。 他的导师一直都说他只适合做研究,因为他无法坦然面对生死。 女孩儿苍白美丽的脸在阳光下没有半点生气,就要枯萎,凋零,他机械运动的手腕也开始脱力。那时候距离开始抢救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是可以宣告抢救无效的时间。 这个年轻女孩儿会死在这样一个恶毒的天气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坚持多久,但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抢救。就是这个时候,炙热手心下突然传来了一下极其微弱的跳动。 他不敢置信,小心地把耳朵侧到女孩儿胸口,听到了第二下,第三下心跳。 不是错觉。 他记得他像条被网获的鱼,无力地瘫软在地。他浑身湿透,神思恍惚,无知无觉地说着话,旁边是女孩儿微弱的咳嗽。 在这一个多小时时间里,他心中的理想大厦摇摇欲坠,濒临崩塌,然后因为那一下重新跳动的心脏,重新巍峨耸立。 他在新生中站了起来,都因为她。 第43章 欲擒故纵 都说“潜意识”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夏晚橙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个在她两生人里,前后两次都救过她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那天,她在泳池溺水。就是那一瞬间,她潜意识里埋葬的东西莽莽撞撞地浮出水面,突然间闻到了一直萦绕在鼻尖的,紫檀和墨水气味。 “难怪我第一次来看病,我说因为溺水头疼,你反应那样奇怪。” 她当时信口开河,连寄生虫进脑的事情都编造出来。现下想来,这人当时没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已算良善。 毕竟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她那天溺水的情况? 夏晚橙突然就哭了。在他深不见底的墨眸中,不顾礼仪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抖动,哭得像个为了玩具撒泼打滚的孩子。 瘦瘦,小小的身影,那样纤细,人前明艳嚣张,人后……可怜的不行。 她和两个姐姐,是打生下来就镌刻在DNA里的亲密染色体。除此之外,夏晚橙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 她这样怕死,所以拼命提防身边所有会威胁到她安全的人。 可是Micheal医生不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夏晚橙形容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唯有大哭一场聊表情绪。 这是一通酣畅淋漓的宣泄,把夏晚橙自绑架过后一直堆积沉压的负重感,往外发散了些。 从Micheal医生那里离开,夏晚橙趁着夜黑风高,去到了夏苜所在的医院。 夏苜是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惊醒的。 病房里头窗户大开,风吹帘子飞扬。夏苜一眼可以望见天上皎洁的明月,和坐在月光下头拿着刀子的夏晚橙。 “醒了?” 夏晚橙把削断的苹果皮扔在地上,用指腹轻抹了刃口,“这刀子钝得很。” 夏苜呼吸骤然急促,打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动静。 夏晚橙漫不经心,“你猜我会不会在你喊出动静之前,把这刀子插进你的喉咙?” 夏苜噤了声,看着夏晚橙毫不熟练地削好一个苹果。 夏晚橙咬了一口,问:“那天是谁指使你做假口供?夏杙还是薛明就?” 夏杙不出声。夏晚橙颇不耐烦地撩开他的被褥,用刀尖从他的脚背往上滑动。 “不关我的事。是你爸,是他叫我无论如何都跟稽查员说你找人动的手。” 夏晚橙点点头,把刀子在他的衣摆上面随意擦拭了一下。 “你怎么一点出息没有?你连大哥的女人都敢碰,我还真当你有点胆色……” 夏杙瞳孔放大,“果然是你。” 夏晚橙把被褥给他拉上,隔着薄被用刀子有力没力地往下扎他。 “关于我的事,你还知道些……” 夏晚橙话说一半,突然闻到一股发腥发酸的臭味。她往后退开几步,见有黄色的液体从病床侧边滴下。 夏晚橙用手机拍了几张照,惊奇道:“怎么就给吓成这样了?” 夏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喉咙里又发出嘶嘶的动静来,“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躲你躲得远远的。” “无所谓啊。” 夏晚橙笑得像只餍足的猫,“你都残废了,我还怕你不成?” 时隔几天,夏晚橙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一直以来,夏晚橙都知道自己在同学眼中是个德行有亏的人。凭着层出不穷的荒诞传闻,她成为了柏海大学远近闻名的“大明星”。平日里无论她走到哪,投掷在她身上的打量目光总是少不了。 可今天尤其不寻常,打量她的异性目光格外多。夏晚橙上着课,背后都是女孩子窃窃私语的动静。她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了她跟徐行之的名字。 直到整个上午的课程结束,夏晚橙才搞清楚事情经过。原来那天有人撞见她和徐行之去看电影,回来就在传她和大校草在秘密交往。 夏晚橙乐见其成。可真有纯情小女生问到她面前时,她还是要装出一副无知少女的娇羞,连用三词回应,“怎么会?没有啊,不清楚。” 当然,演戏得演全套。夏晚橙生怕徐行之不知道她的反应,忙自己找到他面前,无措又天真地问:“我要怎么跟她们解释啊?” 徐同学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微僵硬的神情,“为什么要解释?” 随即声音小了下去,“反正又不是事实。” “可是他们越说越离奇,越说越夸张。” 夏晚橙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好像连累到了你,和我这样的女孩儿传绯闻,很不开心。” 夏晚橙满心期待着徐行之的回答。可他只叹了一口气,“说都说了,还能怎么样?” 夏晚橙顿时无语凝噎。 榆木脑袋,真真是榆木脑袋。 她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换成个会来事的男生,说不准那手都牵上了。就徐行之这样的,根本不配处对象,更不配交女朋友。 夏晚橙急不可耐地走了,回去的一路上恨不得把柏油路都给踩出几个大洞。 彭睿问徐行之,“你怎么想的?以前这样的事你可一直避之不及。怎么这会儿倒优柔寡断起来,你不会真动心了?” “我要一一去解释,一一去否认,别人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 彭睿惊诧,“你管别人怎么议论她,她被人议论的还少?” 徐行之没做言语。 因着徐行之那话,夏晚橙生了一肚子气。 其实她第一次遇见徐行之就知道,他身上那种耀眼夺目的意气风发气质,就是靠无数女孩子的爱慕和痴恋多年堆积起来。而这样的男孩子往往都有同一个特质,表面温和良善富有教养,实则冷若冰霜极难接触,且很恪守自己的道德底线。 所以夏晚橙也很清楚,要不是因为当时那阴差阳错的一篮球,就凭她在学校里的名声,徐行之见到她都会绕道走。 夏晚橙暗忖这事急不得。她不仅仅只求徐行之帮她弄清夏棶车祸真相,她还指望着依仗徐家势力帮夏早柑脱离苦海,让她们姊妹三平平安安过这一生。 而且就目前来看,徐行之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人,值得信赖,值得依靠。 但徐行之要真对她不来电,夏晚橙也没办法。 “夏晚橙同学。” 面前的桌子被敲了敲,夏晚橙抬头,见是一个气质高傲的漂亮女孩儿。 “我们能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第44章 天梯崩塌 漂亮女孩儿自我介绍她叫孟瑜琬,是即将毕业的大四学姐。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是她的身份。 夏晚橙满目惊讶堂皇,“徐行之的女朋友?” “没错。” “从没听他提起过。” “你可以现在问他。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夏晚橙看着她,心下思忖她所言真假。但看她神情坚定,从里到外透着一股从容自信。夏晚橙当下是相信了的。 这可真让人头疼。 分明老天都把徐行之这把漂亮的天梯送到了她的面前,让她可以攀附着往上爬。可没等到夏晚橙摸到那条绳子,天梯就崩塌了。 夏晚橙平生最恨插足他人感情破坏他人家庭的人。 她不能让这口唾沫最后吐到她自己脸上去。 夏晚橙着急解释,“你是因为最近那些稀里糊涂的传言来找我的吗?那不是事实,我……” 孟瑜琬冷冷打断,“事实如何我不关心。” 这女生气场强大,说起话来自信飞扬,当真和徐行之非常般配。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有联系。” “当然。” 如果让夏晚橙形容当下的心情,那就像是抑郁至极的当下有块甜香四溢的巧克力蛋糕在面前,可真咬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它是无糖配方,抑郁的心情瞬间翻倍。 夏晚橙在心里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就当她这一辈子终于做了一件好事 在此心情下,夏晚橙巴巴地买了块新鲜出炉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去找Micheal医生。 小赵拦在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让她先去休息室里等。 “为什么?他在看病?我在门口等他就成。” 小赵仍然拦着她,说现在不方便。 夏晚橙顿了一下,拨开小赵直接推了门。 “夏小姐……” 夏晚橙站在门口,看着坐在Micheal医生办公桌上的漂亮女士,对方见了她眼前一亮,甚至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她径直往里走,随手把蛋糕往桌子上一扔。看向在屏风背后看书的Micheal,“我是不是打扰了?” “这位是?” 漂亮女士先出口,Micheal回答她:“我的病人。” 漂亮女士打量了一下两人,已从桌上下来:“下了班我在门口等你。”很是善解人意。 办公室的门合上,夏晚橙先于他之前出声:“她是谁?” “隔壁放射科的医生。” “瞎说,她都没穿白大褂。” “今天才到任,明天正式上班。” “今天到任就说下班等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好约?” “我们是同学。” “哦……”夏晚橙尾音拉得很长,自己都听出了里头的阴阳怪气,“看来我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Micheal沉着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移到了桌上的盒子,“那是什么?” 夏晚橙哼了一声,踏着重步离开。 Micheal自窗边可以看见女孩纤细的身影在香桷树叶缝隙里时隐时现,直到彻底消失。他挑开盒子上的缎带,见里头一个巧克力蛋糕被摔得稀碎,腻腻的夹心渗出,从桌子滴到地上。 出了冀安医院,夏晚橙才道自己这古怪情绪来得异常。 Micheal医生那个同学兼未来同事,漂亮知性高学历,看得出家境优渥,身世清白,实在是择偶最佳标准。和Micheal医生站在一起的样子也般配。 可天底下到底哪有那么多般配的情侣? 夏晚橙酸酸地想,只今天一天,她一直仰望着的天梯塌了,心心念念的巧克力蛋糕也毁了。 她现在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找谁,太阳太大,她的心却空荡荡。 手机铃声响在炙热的午后。夏晚橙见上头一串陌生数字,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你刚睡醒?” “徐同学?” 夏晚橙看了眼手机屏幕,这才想起她刚才为了在人女友面前表决心,删掉了徐行之全部的联系方式。 “你怎么……你电话又丢了?” “有事吗?” 夏晚橙声色间弥漫着一种冷淡的烦躁,徐行之安静了片刻,同样冷淡地道了声“没事”。 夏晚橙在车上越想越气。徐行之有女朋友这事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也没这方面的痕迹流露。她之前约他吃饭看电影,虽然麻烦些,但他从来也没拒绝过。 这怎么……敢情她一直以来看走眼了?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渣男? 想着反正以后也不来往,夏晚橙就又拨了个电话过去,接通后直接出声。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有病?闲着无聊耍着人家好玩?别人时间不是时间,别人感情不是感情?我真是……你以后下雨天出门可小心点,我告诉你!” * 夏晚橙无聊在外晃荡到天黑,霓虹灯璀璨,月光就显得稀薄。 雷空给她打电话,说:“深浅,速来。” “又找我买单?” 夏晚橙脚下踢着鹅卵石,嘴里愤愤道:“我没钱了,大哥。” 雷空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带着哄人的意味,“有朋友想见你,过来。” 夏晚橙到的时候,他们酒局正到气氛热烈的时候。雷空好像输了游戏,正和一漂亮女孩儿吃着一根巧克力棒,周围全是熙烈的哄闹声。 看来不管什么阶层,打发无聊的方式都大致相同。 夏晚橙从香槟塔里拆下个杯子,把里头的酒精泼在地上,让路过的礼宾员给她倒了杯可乐。 那头的气氛轰然炸裂,夏晚橙看过去,见雷空和那女孩儿交换了一个缠绵的热吻,分开的时候,女孩儿就势窝进了雷空怀里。 雷空抬眼,看见她,冲她招手。 夏晚橙过去,手里的酒杯被雷空自然接过,他含笑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小女孩儿才喝这个玩意儿。” 雷空推开怀里的女孩儿来拉她,指着旁边一个英俊雍容的男人跟她说:“我哥们儿,高玺。” 柏海地产大亨高达阔的公子? 夏晚橙看向他手腕上的表,斐兰达一百周年限定,七位数的价格。 见对方微笑着看向她,夏晚橙越过了雷空的身子,手肘搭上他的膝盖,笑容满面地把手伸了过去。 “初次见面,请多……” 第45章 毕生梦想 下一秒,夏晚橙就被雷空大力扯开。 她的肩膀撞到雷空的胸膛,隔着单薄衣料感受到他厚重沉闷的心跳。 夏晚橙纳闷地看过去,见雷空脸上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眼里交织出了阴沉的颜色。 雷空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凑近她耳边,满怀嘲讽道:“人家有未婚妻,马上结婚了。” 夏晚橙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他未婚妻是财团千金。” 雷空带着刺激柠檬气味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你给人提鞋都不配。” 夏晚橙往后靠,使自己目光能够准确聚焦在雷空脸上。她看了眼雷空阴晴不定的脸色,转头跟高玺要了联系方式。 对方显然也是声色场里混惯的,电话给得一点都不犹豫,把夏晚橙手机还回来时,指尖还从她手腕划过。 “夏小姐有时间赏脸吃饭?” 夏晚橙把雷空喝了一半的可乐递过去,“好说。” 高玺仰头喝尽,把酒杯倒置给她看。周围一阵起哄,夏晚橙也笑,拍了拍雷空的身子,“我两换个位子。” “夏晚橙,别给脸不要脸。” 这话说得严重了,周围人都听到了,空气有半刻的沉默,而后才在旁人的努力下重新活跃起来。 夏晚橙心想不是他打电话来说要介绍朋友认识? 现下又是闹得哪一出?神经病。 雷空侧着身子跟旁边漂亮妹妹调情,一只手死拽着夏晚橙,只要她一有动静,他必定一个警告眼神扫过来。夏晚橙正无聊厌烦之际,见对面的高公子冲她晃了晃手机,立刻,她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一条信息。 “福兰轩的午夜面馆,不知道夏小姐肯不肯赏脸?” 夏晚橙不自觉地挑了下眉,想这柏海城果然没有好男人。 这都要结婚了还四处留情呢? 夏晚橙在心里把人好骂了一通,手下却飞速回了消息,“速。” 她先找借口溜出去,省得一会儿雷空让她买单。等出去后她就把人联系方式一删,以后谁还知道谁? 雷空要去卫生间,夏晚橙刚喜上眉梢,就被雷空给生扯着拽走。 她被雷空拖进男洗手间,一声谩骂还未出口,就见他伸出手。“手机。” 手机直接被抢走,雷空拨弄了一下,又烦躁地问她密码。 “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0926。” 雷空抬眼看她,问:“谁的生日?” “我再问一遍,谁的生日!” “不出声是?”雷空点头,形容神色在看见她信息内容后更为阴鸷。“夏晚橙,你还要脸不要?” “我一向不要的。” “你就这么认识的盖瑜?” “盖瑜多好一人。对我又好,又有钱,之前还承诺不搞婚前财产公证。要不是你威胁我发誓不和盖瑜来往,我现在都该去报名新娘班课程了。” 夏晚橙靠在洗手池上嘻嘻笑,“话说,那什么财团千金是正经八百的大家闺秀?你们男人喜欢那样的吗?不嫌无聊吗?” 雷空伸手来掐她的脸,骨节在冷白的灯光下绷得笔直。 “难道喜欢你这样的?” “我多好啊,知趣懂事会看眼色。再说了,别的女人要名分要地位要你爱她宠她呵护她,我可不一样。” 夏晚橙用劲掰开他的手,恨恨地说:“我只要钱。” …… 雷空半晌没回来,旁边人才后知后觉地问:“那夏小姐什么来头?” “平日不看新闻的吗?” “不是,我是问她和空少的关系。” 旁人讳莫如深,“不好说,反正离那姑奶奶远点总没错。” 雷空喝了酒,要夏晚橙开他车送他回去。 路上夏晚橙电话响,来电人正是半个小时前才交换了联系方式的高先生。 雷空看了一眼,闭目靠在椅背上,“他未婚妻脾气不好,你最好仔细你的皮。” 夏晚橙当着他的面按了挂断,再顺手拉进黑名单。“说笑了,柏海有钱男人那样多,但我的命就只有一条。” 雷空让她在路边停车,问她:“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 夏晚橙痛心疾首,“盖瑜多好啊……” 眼见雷空面色瞬间阴沉下去,她急忙开始信口胡诌:“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自小锦衣玉食奢侈惯了,过不来苦日子。而且我人懒不想奋斗,所以一直指望有个好男人能支持我继续过去的优渥生活。” “好男人的定义是什么?” 夏晚橙睁着眼开始胡编:“有钱。然后愿意给我钱,也肯为我花钱。” “你要多少?” 因着这话,夏晚橙面露震惊,随即呵呵笑了起来,“空少不是也贪图我的漂亮皮囊?不至于啊,你看上的女人不是勾勾手指就行?何必再多花那点钱呢?” “我家财万贯。” 夏晚橙心里惊诧更甚,眼里露出贪婪的光,“如果是空少的话,那就得是另外的价钱了。” 见雷空看过来,夏晚橙心潮澎湃,难掩激动道:“老实说,能嫁入雷家当少奶奶一直是我毕生的梦想。” “滚。” 夏晚橙当真被从车上轰了下来。雷空换到驾驶位,带着酒气一脚油门踩下,一会儿就消失在夏晚橙视线里。 夏晚橙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开始放松。她脊背微躬,脸上也露出疲倦神色来。她真是受够了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日子。跟那些天生优越的阔绰公子哥打交道不是一般麻烦。像盖瑜那样的还容易糊弄些,雷空这样的,每次都要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每次都能把她磨掉一层皮。 夏晚橙坐上车,又听电话响。她按了挂断,随后便收到信息。 “我没有太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我。” 夏晚橙脑袋里嗡嗡作响,神思恍惚地回了句:“避免你女朋友误会,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 这条信息发出后,夏晚橙手机一连震动了许多次。 “女朋友?”“你在说什么?”“你是夏晚橙本人?” 夏晚橙扯着疲倦的大脑用力回想,终于想起了白天那女生的名字。 “孟琬瑜是吗?她今天找过我。” “是孟瑜琬。她找你说什么?” 夏晚橙暗骂一声,果断把电话关机没再回应。 第46章 装横跋扈 班长催促夏晚橙尽快把实习志愿表交上去。 她读的商科,大二开始,每个假期都有一定的实习任务。之前夏晚橙只想随便糊弄过去,把时间留出来做其他事。但那天和夏苜谈话结束后,她心里就有了确定的想法。 她赶着晚饭的时间去了临枫路。薛明就在家,但不想给她开门。 夏晚橙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让吴妈知会薛明就,说她要通知记者媒体来瞻仰落魄千金夏三小姐的尊荣。 薛明就气得把碗摔在地上,直接指着鼻子骂她不要脸。 夏晚橙进了门,自来熟地摸了摸薛复光的脸。“上次姐姐请你吃的东西好不好吃?” 倪云白把筷子拍在桌上,嘴角快坠到地上去。“小光吃不得那些东西,你以后不要再带他出去。” 夏晚橙兀自拉开椅子坐下,笑道:“我倒也没有时时刻刻都有那么好的心情。” “不知道你这幅德行是怎么瞒过的盖瑜,他居然看不穿你的本来面目。” “你羡慕啊?” 夏晚橙笑得很开心,“你天天和夏芙呆一起怎么没去问问她的整容医生是谁?” 夏晚橙很认真地把薛沛榕的五官端详了一遍,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你这手术难度大,风险高,要不还是算了?将就着找个罗文林那样的,人家肯定不嫌弃你。” 薛沛榕抓起水杯往她脸上泼,夏晚橙伸手挡过,袖子湿了大半。 “恼羞成怒了这是?” 夏晚橙啧啧称奇:“你这教养实在不行,难怪你眼馋的那些名门子弟全看不上你。” “够了!”薛明就一巴掌拍桌上,“被你搅和得全无胃口,你今天究竟来做什么?” 夏晚橙把实习志愿表找了出来,递给薛明就,“我这个假期要来咱家公司实习,提前知会您一声。” 薛明就就势撕了那张纸,冷哼:“想都别想。” “你这边不答应也没事,我总有其他办法达成目的。” 夏晚橙定定看着薛明就,“非要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是不是?” “我安排你去……” “不行!” 夏晚橙严词拒绝,“我专横跋扈惯了,去别家公司受不了那个委屈。还是自家的好,毕竟董事长小女儿,人人都得礼让我三分。” 见薛明就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脏字已经滚到了嘴边,夏晚橙急忙出声:“你是知道我的,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夏晚橙顺势推开椅子起身,“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我去沛榕姐房间换件衣服就走。” 薛明就气得要掀桌,倪云白赶忙劝阻,“算了,她一直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说她当初怎么没淹死呢?” “你那新项目不是一直谈不下来?” 倪云白狡黠地笑了下,“干脆让她去试试。你这女儿别的不行,长得倒是还可以。” …… 薛明就突然爽快答应了下来,还让她明天先去公司报道。 夏晚橙心道有猫腻,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现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打车回家。远远地,夏晚橙就见她家门口叶栾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了她回家的唯一一条道。 夏晚橙当做没看见径直走过去,下一秒,眼前就多了一双洁白的球鞋。 “夏晚橙。” 这三字里头裹挟的怨气和恼气让夏晚橙莫名,她抬头,徐行之看她的眼里晕了一层薄雾,带点子小孩子的童真稚气。 徐行之看了她半晌,一出口,那声音像是被柠檬渍过,“你为什么骂我?” 夏晚橙抬眼,见夏早柑和贺弘开都倚在阳台上看好戏。她无所谓地说:“想骂就骂咯。” “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这样?”夏晚橙脑袋滋滋发疼,“你女朋友找我面前来,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不要脸了。” “我没女朋友。” “我就纳了闷了,你都有女朋友了,你……啊?” 夏晚橙无意识地摸了下耳朵,“你刚说什么?” “我现在没女朋友。” 夏晚橙心脏砰砰跳,嘴里小心翼翼地出声:“那……那位孟琬瑜?” “是孟瑜琬。”徐行之视线低垂下去,嘴角微微动了动,说:“是前女朋友。” “什么时候分手的?” “半年多前。” “那……那是有段时间了。” 徐行之抬眼,见夏晚橙发绳上坠下来的小草莓随着她的摇头晃脑摆动。晚风吹过,她额前刘海非蒸,露出一双月牙形状的眉眼。 “你笑什么?”他问。 “你又笑什么?” “我没笑。”徐行之板下脸来,说:“你得为那通电话跟我道歉,我……” “我错了,对不起,下次再不敢了。” 夏晚橙语速飞快,像有人在后面撵她一样,她说:“你别生我气。我姐姐姐夫都看着呢,一会儿准得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夏晚橙整夜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去找薛明就。 薛明就的助理小冯来接待她,直接带着她往企划组去。进了屋,夏晚橙见里头坐了七八个人。 小冯给她拉椅子,说:“四小姐,你先了解下我们这个项目的进程。” “四小姐?” 夏晚橙落座的姿势顿住,疑惑地问:“四小姐?哪有四小姐?” 小冯面色不改,一板一眼地出声:“柑小姐,榕小姐,橘小姐,橙小姐。” 夏晚橙嗤笑一声,洋洋洒洒道:“下次把姓也给带上。你榕小姐原本姓马,你可千万别记错了。” 夏晚橙眼神淡淡扫过周围一圈,语气平直道:“开始。” 半个小时幻灯片结束,屋内灯光亮起。 旁边人急不可耐地问出声:“晚橙小姐,你如何看?” 夏晚橙用手背挡光,许久,才出声:“夏氏买了块地想搞地产生意?” 她放下手,看向那个颧骨高耸的企划组长。 “我母亲生前不是说过,夏氏不掺和房地产上的事?” “你母亲已经死了快两年,夏氏现在是我说了算。” 第47章 一头雾水 薛明就从夏晚橙背后走过,昂首挺胸地接受全部人的起立问候。他说:“现在这个世界,不搞房地产就是坐吃等死。” 夏晚橙眉头皱得很深,问:“你是临时起意想随便试试?还是想把夏氏彻底往这个上面转型?” 薛明就大手一挥,自信心爆棚,“转型有什么不好?” “柏海城就那么大点地方,数得上的地产商就不胜枚举。一块蛋糕那么多人分,您要到其中横插这么一脚,是打算把谁给挤走?” 薛明就让其他人都离开,只留下了小冯和组长。 “夏氏在这个方面的确没有经验,所以这第一笔生意,我准备跟人合力开发。” 夏晚橙热烈鼓掌,“您想得可真周到。可人家凭什么跟你合作?有经验的大企业看不上你,愿意跟你合作的不值得信任。你一句要跟人合力开发,怕只能在梦里想想。” 薛明就笑得诡异,“所以夏氏转型的这第一笔生意能不能成,就要看你了。” 薛明就拍过来一张表格,“上头的企业,你只要能谈下来其中一家,就记你头功一件。” 夏晚橙恍然大悟:“你是想把你闺女当公关用啊。” 薛明就瞬间变脸,“你做不来就从这里出去。回头记者来问,我只管说你好逸恶劳,说不准我还能落得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 夏晚橙给他竖大拇指,“这么快就会操纵舆论举一反三,不愧是我亲爹。” 从夏氏大厦离开,夏晚橙看向薛明就给得那张表,真心为他鼓掌。 心比天高。 这表格上头固然有柏海知名地产商。但排在最前列的,居然是隆盛集团和澜润国际。 薛明就还想跟安战,跟雷霆做生意? 当真是活在梦里。 夏晚橙目光往下扫,看到了达济天地,也就是高玺家的公司。她想,说不准她真得从黑名单里把人的联系方式再给翻出来备着。 夏晚橙细看资料。薛明就买的那块地在柏海北郊,那里是七八年前填海扩建出来的地方,地质不允许建造超过一定米数的高层大楼。所以薛明就的规划,是想在那块地建一个高档别墅区。 那话怎么说?不会走就想跑? 建造高档别墅区可不是薛明就这种半路出家人能玩得转的,所以确实是需要跟有经验的资本合作。 薛明就让夏晚橙去给他做公关,估计就是之前已经碰了一鼻子灰。说白了,人家有经验的地产商何必跟他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有点臭钱的人合作? 不自量力。 夏晚橙带着满心的不忿去找夏午橘埋汰薛明就的异想天开。可夏午橘听完,面上倒是很平静。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个宣传册,问她:“柏海新区知道吗?” “知道啊,新闻上说澜润国际打算在柏海新区建一个举世无双的顶级娱乐王国。” 夏晚橙接过那册子,上头赫然写着“梦幻伊甸园”几个大字,正是介绍澜润国际倾力打造的奢华娱乐王国。 “这个项目是澜润未来规划里的重中之重,整个澜润八成以上的人手都在搞这个项目。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澜润在新区规划来建赌场的那块地,是咱爸卖给澜润的。” “怎么可能?” 夏晚橙惊讶万分,“新区那项目,澜润至少三年前就在筹谋。薛明就凭什么能从人家手里抢下块地又卖给人家?” “那时候妈还在世。”夏午橘神情沉重,“那地应该是妈当时就买下来的。” 夏晚橙心里震惊地无以复加,“她又不搞房地产,她在新区买地做什么?” 这话一落,夏晚橙突然想起那张被她保存在抽屉里的规划草图。那个被梁曦说成是夏棶毕生梦想的“绿化城”计划。 “妈之前可能也想过往房地产生意上转型,这也不足为奇。” “你之前……有听说过妈想搞个什么‘绿化城’吗?” 夏午橘疑惑地看着她,“什么绿化城,从没听她提起过。” 夏晚橙脑子里一团迷雾。她来之前压根没想到会在夏午橘这听到这么一桩事情。 她想不通。假如说,夏棶生前买了块地,想用来打造她的绿化城计划。但她死后,那块地被薛明就卖给了澜润国际,用来建他们家娱乐王国里头最重要的赌场。 如果夏晚橙猜测方向没错,这绿化城和赌场可是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项目。怎么着?夏棶要是没死,真把这绿化城建了起来,然后隔壁就是举世无双的娱乐王国。 隔着一条街,这边风吹树动岁月静好,那边烟火璀璨夜夜笙歌? 这得土地局领导脑子瓦特了才会这样批。 应该不可能。夏晚橙心道,连夏棶最看重的接班人夏午橘都不知道她在搞什么绿化城计划,那八成就是还没提上日程。所以夏棶买那地,可能是有其他的作用。 “姐……”夏晚橙欲语还休道:“你觉得以咱们家现在的资产,薛明就要把这个别墅建起来,需要跟银行借多少钱?” 夏午橘大致估算了一个数目给夏晚橙。夏晚橙又问:“如果薛明就因为某些原因没法偿还这笔钱,会直接影响到咱们姐妹三吗?” 夏午橘突然抬头,目光如钩,“你想干什么?” “随便说说说罢了。” 夏晚橙从夏午橘办公室出来,在门口等电梯。 印着澜润国际logo的雕花电梯大门在夏晚橙面前打开,里头是身着高级定制黑色西服的雷空。 他今天黑色头发束在脑后,高挺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身上除了腕表外没戴其他首饰。神情端得是一本正经的肃穆,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是每日朗读圣经的尊贵皇族。 在他身旁,是个长相具有异域风情的混血美女。肤色和身材都是夏晚橙羡慕的样子。唇上抹着一抹鲜艳的红,加深了她眉眼间的风情万种。 美女挽着雷空冲夏晚橙报以微笑。夏晚橙瞥了雷空一眼,想他这会儿倒是装出一副全然陌生的样子来。 她踩着着高跟鞋踏了进去,站在他们前头,把墨镜架了起来。 电梯门再打开,夏晚橙往后拨了拨头发,目不斜视地案首阔步离开。 雷空的信息随之而来:“夏晚橙,你牛X!” “怎么着?我这戏没接对?难道我刚才应该和空少热情相认?旁边美女谁啊?我是不是应该把她的手从你身上扯开?” 第48章 好事将近 雷空没再回夏晚橙的信息。 夏晚橙猜测他这会儿美人在怀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断没有多余精力用来搭理她。 夏晚橙往家去,路上顺手买了份今日新鲜出炉的《草莓周刊》。上头封面赫然就是刚才电梯里头那美女,旁边附字: “斯坦康德携爱女回‘海‘,雷家二少全程作陪,恐好事将近。” 夏晚橙心想,难怪第一次见雷空如此正经的模样,原来好事将近要金盆洗手做回良家妇男。 看来要去上新娘班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回去的路上,夏晚橙又把薛明就那份资料翻出来细看。她越看越觉得薛明就蠢笨如猪。就他买的那块地,旁边全是空荡荡还没规划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买地的时候有没有认真打听打听,人土地处要把那附近做什么规划?要是人大手一挥,把那周围搞成什么农用车交易中心,饲料加工厂之类,到时候空气里全是汽油柴油和饲料的味道,哪个有钱人精神病犯了去买他的别墅? 柏海清凉的秋日晚风拂在夏晚橙脸上,也吹得她膝上文件飞扬。夏晚橙闭眼静静享受了一会儿,才把翻飞到脚下的文件捡起来。 她不经意的一扫,见薛明就买的那块地旁边,是个由无数线条层层勾画出的海螺形状山脉。 之前图纸正放,这个海螺看不见。如今倒着看,薛明就买的地就在那海螺的螺尾地方。 夏晚橙起了通身的鸡皮疙瘩,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沿着她的脚心往上沿蹿,直通她的大脑,让她全身有了酥麻的感觉。 还记得上辈子夏早柑离世后,夏晚橙亲自给她挑选墓地。当时有个擦紫色口红的女人拿了册子来她面前介绍,说她们那个地方是被某神仙遗落的法螺。法螺在那里,可以取日月精华集天地灵气,凡是埋在他们那里的人,必定早日往生极乐。所以一平米的阴宅和柏海黄金地段的高档住宅价格相同。 当时夏晚橙把合同都拿到了手里,就因为罗文林张口闭口就一个‘贵’字被迫放弃。时隔这么久,夏晚橙都忘记了那公墓叫什么名字,唯独对这个法螺印象深刻。 这么说,薛明就买的这块地,就在一个公墓园的山脚下? 他要在公墓底下建一个别墅区。 夏晚橙笑得眼泪飞溅。等稍微平静一些,她给薛明就致电,问这个项目有没有夏杙的参与? “当然,能成功拿下这块地也少不了你舅舅的全力支持。” 那就好,她还真担心只有薛明就一人上赶着找死。 只是……夏晚橙又陷入困惑。上辈子这个公墓园是谁家开发的?这会儿买了地没有?什么时候动工? 不过这事夏晚橙也没处打听去,她只能先搁置在一边走一步看一步。最好,薛明就夏杙这次能彻底赔个血本无归。这两个废物一旦失势,夏晚橙就不用再忌惮他们分毫。 听说夏苜要出院,夏晚橙特意抽了空去医院给他接风洗尘。 医生说夏苜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可能会影响到他以后的正常人际相处。韩瑜不信,说他儿子这不是挺正常。结果夏晚橙一出现,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夏苜立刻缄默无言起来。 “表哥这是怎么了?” 夏晚橙把街摊买的破橘子一放,就往夏苜床边坐。夏苜激动得全身瑟缩,喉咙里打出嘶嘶动静,眼神求助地看着韩瑜。 “你来做什么?” 夏芙伸手来扯她,刚做好的苹果肌在眼光下散发着一种新鲜猪油的味道。“你给我离他远点!” 夏晚橙把夏芙上下打量一通,说:“又动刀了?这次的医生品味,实在不行。” 夏晚橙被夏芙扯出了病房。夏芙站在走廊里,指着她暴跳如雷,“你得意什么啊?现在全柏海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你不担心担心自己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夏晚橙悠然地环手轻笑,“我嫁不出去就在家里当老姑娘。反正以后舅舅舅妈可以养着我,我一点不担心。” 夏芙恼羞成怒伸手来推她。夏晚橙轻松避开,正待说什么,就听后头传来一声试探般的: “夏小姐?” 夏晚橙和夏芙同时回头,见后头十步开外的地方,站着穿了驼色及膝风衣的高玺高公子。 他这会儿站在明亮光线下,比夏晚橙那晚在酒里看着要年轻精神不少。 夏晚橙佯装惊喜,说:“真是好久没见了,高公子。” 高玺向着她走来,说:“我还当夏小姐全然忘了在下,毕竟自那天之后我就再没打通过夏小姐的电话。” 夏晚橙的万能借口脱口而出,“这不是手机丢了吗?一直也没有能遇到高公子当面说明的机会。” 因着被无视,夏芙彻底失了耐性,焦躁出声:“你们要聊能不能到别处聊去?挡在这里不碍道?” “这位是?”高玺问出声。 夏晚橙睁大眼,生怕错过夏芙脸上一毫米的动静,她说:“给你介绍,这位是达济天地集团高达阔董事长的公子。” 夏芙脸上瞬间闪过一连串的表情。尽管她脸上皮肉已经因为玻尿酸的压迫而难以正常运动,可单要把她这些表情一一捕捉下来挂在墙上,那就是一系列惊世骇俗的抽象大作。 “原来是高公子。”夏芙理了理鬓边碎发,羞涩道:“第一次见面……” “上次没约到夏小姐去吃福兰轩的面点,不知今日肯不肯赏脸?” 夏芙没说完的话卡在嘴边,她见高玺微笑着冲夏晚橙伸出了手,而后夏晚橙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看着夏晚橙和高玺肩并肩的进了电梯,夏芙狠狠一跺脚,咬牙出声:“狐狸精!” 韩瑜也出声:“夏棶从来都安分守己恪守底线,把夏早柑夏午橘也养得规规矩矩。怎么唯独这个夏晚橙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妖精样子?” “你看见她刚才看我那样子没有?这要不是在医院她都能躺到人家怀里去。” “我也没听说她善于交际,她是从哪认识的这些豪门富家子弟?” 第49章 资本交易 进了电梯门,夏晚橙就假装要补妆,松开了挽住高玺胳膊的手。 她拿着一小方镜子冲高玺晃了晃,问:“不介意?” “美女做什么都不介意。” 高玺车子里有一股很鲜明的清幽香水味儿,夏晚橙猜想,这大概是他那位财团未婚妻身上残留的。他这样明目张胆把她带上车,也不怕回头被人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高玺迟迟不开车,就坐在一旁看着夏晚橙化妆。 夏晚橙很不喜欢这种带有目的性的注视,但也只能当做没看见的样子。 高玺突然说:“你父亲想和我家做生意。” 夏晚橙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聊起这事。她接话道:“倒是没听说过。” “我父亲早早就给否了。” “是吗?”夏晚橙把溢出唇线的口红抹掉,有些遗憾道:“可惜没有缘分。” “其实你父亲买的那块地还算不错。” “生意上的事情我倒是一概不知。” 夏晚橙笑着敲了敲脑袋,“你跟我说这些,可真是把我说懵了。” “没关系。”高玺把身子探过来,领带尾部那个尖角从夏晚橙膝盖擦过去。 “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夏小姐人美心善,和你相处十分愉悦开心。” 夏晚橙鼻尖充斥高玺身上的烟味,香水味和发胶味。高玺突然靠她靠得很近,近到夏晚橙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下一秒,高玺帮她系好了安全带,说了句:“回头你跟你父亲这样提一句,之后的合作,真就要看缘分了。” 高玺把车子启动起来,夏晚橙打开车窗,让城市里傍晚时分的浑浊空气吹进来冲散这车子里的窒息感。 高玺这话什么意思?摆明了是要通过她的口告诉薛明就,这生意要做,就得有条件,就得有付出。 这就是薛明就当时给她那张表格的意义。她夏晚橙,就是他们资本交易的筹码。 真是一点都不拿她当人看。 高玺带她去了家私人会所吃饭。 这个时候吃晚饭算晚,屋里已经做着party的准备,一桌子的炸弹酒杯已经密密麻麻地垒了起来。 之前在雷空那里见到过的人认出夏晚橙,过来笑问:“今天怎么不是跟空少一起过来?” 旁人搭腔,阴阳怪气的味道呼之欲出。“空少现在哪有空啊?” 话落,大家哄笑,打量着夏晚橙的眼神充满了揶揄,顿时就让她有种被人抛弃后遭人指点的屈辱感。 怎么,他们把她当凑在雷空身边的那些女人了? 高玺一往旁边走开,立刻就有人过来说:“高公子也是有家室了的。” 夏晚橙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女人,莫名出声:“那又关我什么事?” 对方像是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冲她竖起大拇指,“那么多名门千金,你也算有胆量魄力的。空少和高公子还是朋友呢,你也不避讳,果然是不要脸者得天下。” 夏晚橙的无名火就是这么上来的。 他们显然是把她当做了只混迹在风月场里头的捞女。左手傍着雷空,右手傍着高玺,可这两人最近都好事将近,所以她注定要惨淡收尾。 这些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人人都等着看她笑话。 可惜了,无论是雷空还是高玺,包括之前的盖瑜,这些名门千金们趋之若鹜的豪门公子,夏晚橙一个都看不上。说得严重些,现在就是给她一个首富少爷安战,在她心里的分量也不可能越得过徐行之去。 那位才是她费心巴结的人。这些通过交际手段勉力维持面上关系的公子哥们,都算个什么玩意儿? 夏晚橙被高玺看着,一直没找到借口离开。酒过三巡,气氛轰然热烈起来。 一个酒劲上了头的少爷端着酒杯来到夏晚橙面前,嘴里说着赏脸,实则就是逼迫夏晚橙把这酒给喝下去。 夏晚橙一句“酒精过敏”才出口,旁人就说她拿乔说她装,反正用词十分粗俗,不堪入耳。 “谁还不知道谁啊?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装模作样!” 夏晚橙往旁边侧了一眼,高玺一副听见了当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确实,像她这样被打上“落魄千金”标签的人来到这种地方,被灌酒非常正常。 但夏晚橙一直以来的原则都是,她可以稍微隐忍不触及她底线的行为,但绝不能容忍别人得寸进尺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夏晚橙彻底冷了脸。“我不喝,你拿开。” “你TM装什么呢?” 这位酒劲彻底上头,伸了手就来掐夏晚橙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词,“臭X子,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玩意儿?” 凝滞的氛围里,充满了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夏晚橙掰开他的手,再一次出声:“别给脸不要脸。” 夏晚橙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旁边烟灰缸,这人只要再敢动作,她当场就能让他脑震荡。 “嚯!兄弟们,咱可得给这个小贱人点颜色看看。” 浓烈的酒精味道弥漫在夏晚橙周身的空气里,周围人全都沸腾起来,看着她的目光全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夏晚橙心道不好,这些人醉酒脑袋不清醒,她当真是有点麻烦。 就是这时候,“卡崩”一声闷响混合着清脆,一个酒瓶自人群外头飞进来,碎在了夏晚橙的脚边。 因着动静,聚集人群全回头张望,中间自觉空出一条缝隙出来。 夏晚橙眯了眯眼,见一身灰色挺括西服的雷空站在后头,一手插着裤袋,正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空少……” 雷空径直走来,随手抄起桌上酒瓶,当头就摔在夏晚橙面前男人头上。一声碎裂的闷响,那人脑袋上迅速见了红。 “你要给谁颜色看?” 夏晚橙被从沙发上拽起来,雷空扯着她,看了一眼周围人。 “喝酒把脑子给喝坏了?走一条街就是护城河,都给我跳下去清醒清醒。再不济就去医院看看脑子,医药费小爷给你报销。” 第50章 演戏 夏晚橙一路被雷空扯着往外走,中途高跟鞋掉在地毯上,被雷空一脚踢走。 身后有人追过来,一个“空少”才出声,就被雷空大吼:“里头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以后别再我跟前出现。” “可是高公子……” “你告诉高玺,要结婚了就给我安分点。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让他自己心里好好估量估量。” 夏晚橙高高低低,赤着一只脚被雷空甩进车子里。随后一声巨响,车门在她面前摔出震荡的动静。 雷空在外头抽了整一支烟才开门进来。进来就骂脏话,然后说:“夏晚橙,你真了不起。” 夏晚橙不言语,雷空从驾驶位把身子够过来,眼睛逼视着她,“我有没有警告过你离高玺远一点?我的话你听不进去是不是?” “正好碰见……” “正好碰见你跟他来这种地方?刚才要是我不在,你怎么办?” 雷空吼得夏晚橙耳里都有了重音。“说话!” “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高玺不是你介绍的?你当时把我带到他面前时想得什么?看,夏家三小姐,夏棶的小女儿,我勾勾手指就来了,我是不是特吊,特了不起!” 夏晚橙也吼:“你也别跟我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和里头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雷空一巴掌拍到她耳后的椅背上,吼得动静愈发剧烈:“你是不是一点都想不起我对你的好?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你对我的好……” 夏晚橙反复咀嚼了这几个字,略微遗憾地说:“不好意思,真是想不太起来。” 雷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我什么时候逼你喝过酒?你不想做的事情我是不是从来没强迫过你?” “空少当真好记性。” 夏晚橙笑道:“第一次见面把酒杯推到我面前来得人是谁?一个个电话,深更半夜让我出去的人又是谁?是狗吗?” “你喝了没?我让你喝你喝了没?你没喝我拿你怎么着了吗?” 雷空扯着她的衣领,揪着她到眼前,鼻尖几乎都要戳到她脸上来,“我深更半夜打电话,你接过几次?接起来没骂我?上次要不是我让你开位置共享,现在你的小视频都全柏海在飞,你做人讲不讲良心?” “我们完全可以是不用认识没有交集的关系。” 夏晚橙伸手推他,强调道:“空少,我并没有想跟你有任何的联系。” 雷空静默地注视了她半晌。许久,笑着问了句:“夏晚橙,你这样的人是不是没朋友啊?这世界上除了你姐姐是不是压根没人爱你啊?” 这是一把刀子猛地扎进心脏,翻涌上来的热气晕住了夏晚橙双眼。 她眼睛眯成一条线,许久,才从不听话的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 “你以为我在乎?” “行,你不在乎。” 雷空一把推开车门,指着外头的水泥地面,“你现在给我滚下去,滚!” 夏晚橙一只脚直接踩在粗糙的地面上,看着前方逐渐消失不见的车尾灯,气笑了。 她恨恨地想,雷空彻底别再想起她。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走各自的道。 夏晚橙从出租车上下来,接到了高玺的电话,那边故作抱歉地说:“刚才喝醉了,没注意到你那边的情况,实在抱歉。” 夏晚橙平生为人的首要原则就是,绝对不吃哑巴亏。 她委屈地说:“确实是吓了一跳,但现在没事了。”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你放心,我一定尽数转告给我父亲。” 夏晚橙以为闹成这个样子,她说话也尽数难听,以雷空的性子,断不会再搭理她,她也乐得清静。 可第二天夜晚,雷空又给她打了电话,让她立刻过去某酒,语气里充满了威胁和警告。 “我只等你二十分钟。” 夏晚橙把包扔到雷空面前。他看了眼时间:“整18分钟,看来夏三小姐很守时。” 夏晚橙不言语,自顾自坐到旁边开了瓶饮料。 “你最近和盖瑜联系过?” 夏晚橙疲倦厌烦道:“你都让我拿我妈的名誉发誓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雷空已经是醉酒的模样,说话做吼,好似昨天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即刻。 “盖瑜好像一直对你这个人有误解。夏三小姐不是只喜欢权力金钱和地位吗?你不是只把盖瑜当成是你的垫脚石吗?你不是谁都可以吗?” 雷空话里像是含着浓雾,裹着一层夏晚橙看不清的水汽。 “刚好,一会儿他过来的时候,你证明给他看。” 夏晚橙看了看他,冷声道:“我没答应过你这个。” 雷空笑,“夏三小姐恐怕是忘了有多少把柄在我手上。” 这倒没错。 夏晚橙抬眼看着他笑了片刻,“好说,空少要我做什么?” 雷空指了指他旁边的男人,“一会儿盖瑜来了之后,你跟他一起演出戏。怎么演,你知道?” “当然,我是专业的。” 夏晚橙伸手过去和对方交握,“大哥请多多关照。” 雷空一把把她扯开,很生气地说:“你别想再打我身边人的主意。” 夏晚橙闻见雷空身上浓烈的酒气,觉得不可理喻。她揉了揉被扯疼的肩膀,脸上露出无所谓的模样。 雷空当真是喝醉了,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胡话谩骂夏晚橙。夏晚橙无所谓地听着,直到雷空小弟来说,盖瑜到了门口。 夏晚橙闻言起身,踩着沙发从雷空翘起的双腿上面迈过。 她一把勾住那男人的脖子,作势就要往他怀里靠。 雷空扯住她的胳膊往上拽她,漫身都是滔天的怒火,“夏晚橙,你干什么?” “演戏。” 雷空怒吼:“演戏要到这种份上?我看你就是犯贱!” 夏晚橙一把甩开他的手,跳到对面的酒桌上,用脚把上头的东西尽数扫下来。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想什么样?” 空气静谧无声,唯有杯子缓缓滚动的声音。 雷空看着她,骨子里透着一股让人退避三舍的寒劲。 “你给我下来。” 第51章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下一秒,夏晚橙眼里天旋地转。 地毯上繁重鲜艳的花纹在她眼里扭曲成了旋涡的形状。她整个胃部架在雷空支棱的肩膀上,随着他的走动,逐渐出现疼痛恶心的反应。 雷空把她扔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以最极致的速度蹿进浓烈的黑夜里。 夏晚橙的心脏和汽车马达一个频率,直到车子在海边停下,她心脏仍然在承受着超出身体本能的负担。 外头,深夜的大海,万籁俱寂。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无聊的声响。雷空打开了全部车窗,十二月的晚上冰冷刺骨,强风裹挟着刀子,从夏晚橙暴露在外的肌肤上狠狠刮过。 夏晚橙原先憋在肚子里的所有谩骂,都因为这一路上的心惊胆跳和现目前的寒冷而剧烈收缩。她现在更担心的,是雷空脑子再抽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寂然四野的海边。 雷空像是醒了酒,又像是没醒。突然地,跟她说了句:“反正你跟谁都可以,不如跟我。” 这话听在夏晚橙耳里可不是什么浓情蜜意的告白,她强压下自己到了嘴边的讥讽,很认真地跟他说:“恰好是你,就不行。” 雷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神情阴森又哀伤。他问: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你这样的人,不会爱我的。” 雷空笑起来,问:“你不是完全不在乎这些?” “如果有得挑,爱我当然要排在第一位。”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爱你?” 夏晚橙这会儿真是切切实实地笑出声来,她把身子凑过去,伸手理了理雷空被风吹乱的头发。 此时的气氛是特别好的,十来米开外的地方海风呼啸,一盏不明亮的路灯幽幽矗立在旁。深夜的空气冰凉沁人,车子里头倒是有股暖洋洋的香甜味,来自夏晚橙身上的香水。 雷空骤然全身放松下来,他把手搭上了夏晚橙的背,闭眼慢慢靠了过来。 夏晚橙就是这个时候跟他说:“明天你能带我去做婚姻登记吗?” 雷空睁眼,夏晚橙在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派的清明和愤怒。她背后的衣服被雷空抓得起了褶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雷空不把怒意直接涌泄到她身上。 夏晚橙甜甜的笑,带着小女儿的撒娇,问:“可以吗?” “下去。” 没有任何情绪表现的表情和声调。好似现在和他交换同一小片缠绵空气的是个全然的陌生人。 夏晚橙点点头,淡定地下了车。 汽车轰鸣声在她背后消失,夏晚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整片幽然寂静的海边,她只有身侧一盏路灯作陪。 雷空果然是个神经病! 夏晚橙身上只有一件单薄风衣,风衣下摆,是一双暴露在冰刀里的纤白双腿。高跟鞋在这样的地方行走举步维艰,夏晚橙脱了鞋,却又发现砂砾比想象中粗糙,如同一颗颗棱角分明的小石头在切割她脚心稚嫩的皮肉。 夏晚橙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个在岸边凸起的岩石。她躲到岩石背后避风,庆幸着手机屏幕上满格的信号。指腹在“徐行之”三字面前来回滑动多次。 如果徐行之能来接她,她或许可以趁机诉苦,借着茫茫夜色向他稍微袒露一点关于夏棶车祸的内情。 气氛很恰当,可她今天实在太累了。 累的不想对任何人再虚与委蛇。 夏晚橙飞快翻过徐行之的名字,给电话簿里排在首位的人打了电话。 …… 从海边离开,沿路往上走,就是一段七连发卡弯的山路。雷空松开了一直踩死的油门,安全平静地上了山。在山的最顶端,可以俯瞰整座柏海城的夜景。雷空缓缓抽完一支烟,又把车子开下了山。 看现下喧嚣肆意的风,今晚注定有雨。 总归那地方打不到车,总归现在天色已晚,总归夏晚橙还是个,女孩子。 雷空沿着海岸线,一点点寻找那道身影。等会儿见到她要怎么说才不显得刻意做作? 看你狼狈那样。 求我,我带你回去。 他甚至在想,或许只要夏晚橙服个软,他又能毫无底线地原谅她刚才的冒犯。 可夏晚橙上了一辆融入在黑色夜里的黑色车子。 也是。雷空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微笑起来,以夏晚橙夏三小姐的品性样貌,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深夜车她回家的人? 夏晚橙没想到她一坐进车里就开始哭。 车里非常非常暖,此刻身上裹着人家沾了体温的外套,她的脚踩在长羊毛垫脚上,可她一句问好和感谢还没出口,眼泪就簌簌往下掉。 对方递了纸巾给她,可夏晚橙很恐惧这种关注和担心。她别过脸,别扭地说:“我稍微哭五分钟就好了。” 刚才的一段时间里,夏晚橙面对着无边的大海和黑夜,觉得自己就是暴风雨里无处躲避的流浪狗。她担心又恐惧,但也只能瑟瑟发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车子逐渐驶离海边,夏晚橙视线里开始出现明亮的街景。她刚才说得话像是一个笑话,直到此刻,她的抽噎声还是没停。 向来明媚张扬的人此刻长睫凌乱,眼眶泛着氤氲水汽,哪怕哭着,也是克制,小声的。但却能感受到她的委屈和无助,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车子停了下来,驾驶座的人下了车,过了几分钟,夏晚橙手里多了一瓶温热的牛奶。 “喝点这个会舒服些。” “这么晚给你打电话,让你来这个地方。我这个人是不是特讨厌?” 夏晚橙捧着牛奶,兀自说起来:“我经常在睡梦中惊醒,然后整夜整夜无法入眠。我没法把我心里的担忧恐惧说给别人听,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日日朝夕相处的家人也没法说。我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晚橙泪眼朦胧地看向旁边人,哽咽着说:“Micheal医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上次跟我说,如果你有一天出了事,害你的人会是你的父亲和继母。” 夏晚橙点头,“我上次被人绑架就是他们动得手。” “为什么?” “我怀疑我母亲的车祸不是意外,我怀疑我父亲联合我舅舅谋杀我母亲后伪造遗嘱继承遗产。我只要仍然还在寻找真相,我早晚会暴尸街头。” “为什么跟我说?”她哭得沉闷,眼眶通红,映在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中,生平第一次有些心烦意乱。 “因为你是救我性命的人啊,我还能相信谁呢?” 夏晚橙掩面哭泣,“我还能去相信谁呢?” 第52章 天降横财 淅淅沥沥,雨水打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晚橙觉得很悦耳,甚至亲切。她悠悠睁开眼,面前车窗上贴着一层白雾,只有雨水滑落的时候,才有留下一道清明的印迹。外头一片大亮,车里时钟指向清晨7点来钟。 夏晚橙屏住呼吸小心地看过去,Micheal医生端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合十搭在腹前,形容是闭眼思考的样子。如果不是他浓密的睫毛一点动静没有,夏晚橙不会觉得旁边人正在熟睡。 夏晚橙对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印象完全没有。但这确实是她最近睡得最好的时候,在他身边。 她用手背擦掉窗上的水雾,外头,雨水从树叶上流下,贪婪地占满了整个柏油路面。 这是她家门口。 夏晚橙安静地注视着旁边的人,他甚至穿着深色的睡衣,微微昂起的下颚骨线条利索。一夜时间,夏晚橙能看见他下巴上将将冒出的青色胡茬。 难得神仙也有这样接地气的时候,夏晚橙却完全没有取笑的心思,只专注着,想抓紧时间,再多看一眼。 这样阒静的氛围里,旁边人的呼吸突然乱了。像是去人家屋里为非作歹的罪犯,夏晚橙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仓促而逃。 她着急地闭上了眼。 太过仓惶,没注意到自己蝶翼般的眼睫轻颤。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可能十多秒,可能十多分钟,Micheal医生突然出声:“夏小姐,你该回家了。” 外头雨停,被雨水洗礼过得树叶宛如一遍遍单薄的翡翠,空气湿润清新,阳光从钝重的云层裂缝中钻出来。 天晴了。 夏晚橙目送Micheal医生离去,余光里不小心看到从树叶缝隙中一闪而过的粉色影子。 推开家门,夏早柑正环着手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进门,也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目光。 夏早柑这是生气了。可她昨晚明明说过,她去住了同学家。 “大姐,早啊。我去楼上换件衣服。” “站住。”夏早柑冷眼瞥了眼旁边沙发,“你过来。” 夏晚橙有些不明所以,刚落坐,就听姐姐问道,“刚才门口那车是谁的?” “同……” 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你别跟我说同学。你同学群里谁能开那么好的车啊?” 夏晚橙骤然惊诧,Micheal医生的车子确实是辆豪车没错,但也没到她同学群里,都没人开得了的地步? “你姐夫说,那车全球限量三辆,整个柏海城只有一辆。” 天了噜!当医生那么赚钱吗?这令人震惊的贫富差距。 夏晚橙明知故问:“谁的?” 夏早柑气得笑出来,眉眼一动,“你一大早坐人车回来,还不知道车是谁的?” 夏晚橙信口开河,“保不齐他跟人借的呢。” “那你这同学该多有本事,能跟首富夫人顾访琴借到车。” “你说谁?”夏晚橙一怔。 “那车子是顾访琴的,你说谁!” 夏晚橙当下只觉一脑袋懵,要说那车是顾访棋的她还能想得通,毕竟Micheal和顾访棋确实认识。 但是顾访琴? “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 冀安医院的人都发现了一件惊奇的事,自Micheal医生就职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迟到。 他脚步匆匆进了办公室,说了声抱歉,随手从护士手中接过了今日要就诊的名单记录。 小赵提醒道,“医院的VVIP客户临时加号,已经在里头等了您许久了。” Micheal停下脚步,眉心微蹙,“谁?” “澜润国际家的二少爷。” Micheal推开诊疗室的门,里头不是他熟悉的明亮清洁。这会儿窗帘拉得严实,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烟草味道。 他顺手把灯按亮,见里头的人正坐在他的椅子上,吊儿郎当翘着脚,抽烟。一副二世祖大爷模样。 “你们冀安医院一向秉持的顾客就是上帝原则,也不是那么苛刻嘛,哪有让病人等医生的道理?” Micheal面无表情扯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随手放下手里的病历记录,还悠然自得地给自己泡了晨间的第一杯咖啡。而后,他坐下,拿起书。 眸光冷冽,态度疏离。 “我给每位病人的问诊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你还有十三分钟。” 雷空嘴角一挑,“你和隆盛集团的首富太太,什么关系?” Micheal不做应答,手下淡然地翻过一页书。 雷空上下打量了端坐在对面,外貌俊朗气质出众的年轻人,面上的表情显得意味深长。 “也没听说顾访琴有个你这样年纪的亲戚。还是说,你是她养在外头的小白脸?” “小赵。”Micheal按了呼唤铃,声音平静地说:“送客。” “你这样的态度,我可以投诉你的。” Micheal眼都没抬,“悉听尊便。” 雷空笑起来,“这话我也就说说罢了。这冀安医院隆盛集团百分百持股,我能拿你怎么样呢?” 他随手拨弄了办公桌上的名牌,念念有词,“副主任医师。想不到啊,原来灭绝师太也会动凡心,顾访琴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正色庄容嘛。” 雷空这番话没得到半句回应,他兴致缺缺地往门口走,却又突然问了句: “顾夫人应该不知道夏晚橙的存在?” …… 夏早柑那番话一直萦绕在夏晚橙脑海,以至于她补觉的时候,梦里都是顾访琴那张常年用作杂志封面的公式照片。 夏晚橙记得,上辈子顾访琴从隆胜集团大厦顶楼跳下去后,用作讣告的照片也是这一张。 睡梦中,夏早柑急切地把她叫醒,说是顾访棋想要见她。 夏晚橙脑袋里迷迷糊糊,“找我干嘛?” “好像是关于妈生前立下的一份遗嘱。” 夏晚橙骤然清醒。 还是在顾访棋那栋寸土寸金的律师楼里。在他的旁边,还坐着另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顾访棋介绍,这是他的律师同事。 三份文件被推到她们姐妹三面前,那中年男人才道:“这是我老师生前处理过的三份房产土地转移协议。据文件上的条例显示,原归属在夏棶女士名下的,临枫路处房产,梓阳路处房产,静海湖别墅区房产,自明年一月一日起,正式转移给夏棶女士的三个女儿。” 夏晚橙把协议拿在手里细看。夏棶把临枫路的房子,也就是现目前被薛明就鸠占鹊巢的房子给了她。梓阳路处的房子,也就是夏杙一家居住的房子给了夏午橘,把临海的别墅给了夏早柑。 夏晚橙面色疑惑,提出疑问,“看时间,这份转移协议的签订时间是在三年前,可为什么它在最近才出现?” 那律师说:“这三份合同之前委托给了信托机构,是严格按照时间规定,于前日才送到我手中。” 第53章 毫无故事可言 夏晚橙满心都是惊喜和兴奋。她只要想到能把薛明就一家赶出门,痛打落水狗,这心情就要飞到天上去。可这协议书要到明年的一月一号才开始生效,夏晚橙这会儿再兴奋,也只能强行压抑自己。 顾访棋非常绅士地提出请她们三姐妹共进晚餐。但夏午橘不得空,她要赶回去工作。 夏晚橙埋汰她:“看你这工作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澜润国际家的大少奶奶。雷影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都休息日了,还让你这样不眠不休代替他工作。” 夏午橘当下就怒骂着伸手过来掐夏晚橙的脸,可脸颊间也不经意地闪过一抹绯红。 夏晚橙惊诧莫名,她一直以为夏午橘的绝情剑已经练到了入魔的境地。这还是她两生为人,第一次在夏午橘脸上见到这样小女生的神情。 顾访棋把车子开过来,亲自给夏早柑开副驾车门把她迎进去,然后用下巴点了点后座位置,让夏晚橙自便。 一路上,顾访棋都在跟夏早柑讨论她那个花店的事情。什么装修如何,前期的采购,之后的客户群……了解得倒是比夏晚橙这个亲妹妹还多。 夏晚橙觉得孤单,莫名,又搞笑。好似她只是夏早柑身上一个没有语言功能的附带品。 分明上次顾访棋受夏早柑委托来给她做辩护律师的时候就想问了,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 形同虚设了一整路,车子在一家高档海鲜楼前停下。 夏早柑突然反应过来,“我妹妹不吃海鲜。” 顾访棋好似这会儿才注意到后座还有她这么个人,连忙说:“这是我的疏忽。” 夏晚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一句搪塞的话还未出口,就听顾访棋说:这家店的生意我掺和了一手,他们在今日凌晨竞拍回来一条顶级蓝鳍金枪……不知道夏三小姐不吃海鲜,不如这样……” 顾访棋打钱包里掏出一张漆黑的卡片,“这里酒楼餐馆林立,夏三小姐全凭心意,当做是我的赔罪。” 夏晚橙没控制住地打喉咙溢出来一声冷笑。 这是怎么的?敢情早就约了夏早柑吃饭,却不得不带上她这个累赘?现在因为累赘不吃海鲜,于是她得到一张黑卡的补偿。 正常情况下,这时候不是应该果断变更安排?还是说,顾访棋把她当成了一般中学生在糊弄? “只是吃不习惯,倒也没有那么矫情。” 夏晚橙浅笑,“总不能枉费顾先生的一番心意。” 这个累赘她还偏就当到底了。 入目就是鳄梨绿色的的地毯,漂亮的礼宾员接过他们三人的外套,小声跟顾访棋汇报:“今日另外一桌的贵客是澜润国际的二夫人……” “只她一人?” “还有二少爷和斯坦康德家的千金。” 夏晚橙挑了挑眉。一抬眼,就见前头的维也纳吊灯下坐着三人。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雷空,那日见过的混血美女,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那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一条深色旗袍,旁边放着一只小巧的鳄鱼皮手袋,颈部坠了条珠光宝气的珍珠项链。美丽且富态,通身写着“大户人家”四个大字。 这位就是澜润国际董事长雷霆的二夫人陈氏。虽然和雷霆的夫妻关系不被法律承认,但因为给雷霆生了最被看重的儿子雷空,在雷家地位十分不一般。 顾访棋以这家酒楼的东家身份去跟他们打招呼,顺便也介绍了夏早柑夏晚橙两人。 夏晚橙若无其事地接受雷空的吻手礼,听他慢悠悠地道出一句:“初次见面。” 混血美女用着蹩脚的口音说:“上次见过的,在澜润大厦电梯……这位小姐我有印象,很漂亮。” 夏晚橙笑:“这么说起,我倒是有点印象。” 闲聊过后,大家就此分道扬镳。 见Audrey去了洗手间,陈盈看向旁边一脸魂不守舍的儿子,主动开口:“那位夏三小姐的样貌确实出众,放在我见过的千金里头也是拔群的。” 见雷空看过来,陈盈又说:“如果夏棶现在还活着,我倒是也不反对你跟那位夏小姐来往。可现在的夏家连富豪这个头衔都够不太上。况且,那位夏三小姐也没继承到半点遗产,是吗?” 雷空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你要跟以前一样,逗着玩讨个乐子,我觉得可以,只要别让Audrey知道就行。说白了,以那位夏三小姐如今的身份,也只配给你逗着玩,明白吗?” …… 顶级的蓝鳍金枪鱼,夏晚橙没品出半点的滋味。整一餐饭,她只觉得撒了金箔的冰淇淋最合她的心意。 顾访棋送她们回家,夏晚橙问起来他那位律师同事。 “他平常跟土地处的人有很多来往吗?” “当然,毕竟业务相关。” “你能请他帮我盯块地的动静吗?” “这倒不难,不过……” 夏晚橙挂着乖巧的笑,“我最近在我父亲公司实习,我也是业务相关,想靠人脉偷点懒。” 夏晚橙把那海螺山的坐标给了顾访棋,请他那位律师通知帮忙盯着,一旦售出,或者一旦土地处有规划就即刻通知她。 到了家门口,夏晚橙见家里一片漆黑。主动问起:“你和顾先生什么时候这么熟悉?” “之前帮你姐夫跑腿时候认识的,一来二去也说得上话。上次无意间聊起来我想开家花店,他说有朋友从事这行,所以之后拜托他过好几次。” 夏晚橙见夏早柑神情坦然,说话间也没半点隐藏,倒也觉得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也是,夏早柑现在毕竟嫁为人妇,和再优秀的男性之间,也没有过多故事可言。 第54章 对号入座 夏晚橙去找薛明就,把那日高玺说给她的话传达过去,顺带仔细瞻仰一下临枫路的房子,幻想着她把这些人赶出去的快乐美梦。 她兀自开心嘻嘻笑的当下,耳里蓦地听到一声泛着浓郁酸味的“不要脸。” 夏晚橙看过去,薛沛榕背靠沙发,眼睛盯着吊灯,手指把抱枕掐出了一道道皱褶。 “这也嫉妒那也嫉妒,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陈醋转世。” 薛沛榕像只被丢在火炉里的猫,一下炸毛起来,“都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你你不知道吗?” “哦?说来听听。” “说你臭不要脸勾搭人家未婚夫。说你丢尽了夏家的全部脸面。” 夏晚橙心里一派平静,脸上也波澜不惊。“我丢尽夏家颜面关你什么事?你有这个闲心,去关心你老马家的事。我前段时间可听说了,你亲爹正到处找媒体,要爆料指责你认贼作父忘恩负义。” 薛沛榕气得满脸通红,说话的嘴唇都在翁动。“高玺马上要结婚了,你现在去插足人家感情,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这话说得让夏晚橙当场哄笑起来。“你以为我像某人,年老色衰的半老徐娘了,女儿都老大不小了,还跟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甘愿给人做小,腆着脸等上位。结果怎么样?整个柏海城谁不知道她是个笑话!” “你说什么!” “我也没说是谁,你怎么就对号入座了?再说,我跟高玺联系是爸安排指示的,你这会儿来这说三道四做什么?” 夏晚橙盯着薛沛榕的脸,慢悠悠笑起来,“话说这事爸怎么没交代给你呢?是不是压根就打心里觉得你不行?” “够了。”薛明就厉声打断,“一见面就吵个没完,吵得我头疼。” 薛沛榕乌拉一声哭出来,“我是真把您当是我的亲生父亲,可夏晚橙一点没把我当人看。” 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也不看看我爸生出来的三个女儿都长什么样。你要是心里有数,就每天抽时间问问自己个,配不配? 薛明就捂头半晌,把夏晚橙单独叫去了书房。 这事你做得好,高玺能信任你是你的福气。接下来这事你也得多跟进,早日让他把这合同给确定下来。 夏晚橙敷衍着:“我会看着办。” 薛明就看她一眼,“你别听沛榕胡说,高玺还没结婚,你自然没有插足人家感情一说。” 夏晚橙在心里头冷笑,想她要当真去插足人家感情,高玺未婚妻分分钟就能把她浸猪笼沉塘。听薛明就这意思,好像真挺鼓励她跟有妇之夫来往。 所以法螺山那地可快点有动静,早点让讨人厌的薛明就夏杙和讨人厌的高玺一起赔个倾家荡产才好。 从薛明就的书房出来,薛沛榕刚好也要出门。夏晚橙让司机老张顺道送她一程,被薛沛榕冷冷拒绝:“老张,你要记得,你是薛家的司机。” 老张为难地看看夏晚橙,说:“三小姐,这……” 薛沛榕横眉冷目,“什么三小姐?这辈分可千万别搞错了。” 夏晚橙倚在门边,问:’“看你这打扮,是要去约会啊。” “今天平安夜,系里组织了联谊活动,你没接到邀请吗?” 薛沛榕笑了笑,小心捂住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在学校里头没朋友。” 语罢,神色一冷,直接吩咐老张开车,把夏晚橙晾在了一旁。 夏晚橙心想,这人没朋友难道就会遭天谴?一个雷空,一个薛沛榕,怎么总喜欢拿她没朋友这事diss她? 她夏晚橙需要朋友吗? 笑话。 …… 徐行之前后强调过八百次,他不参加联谊。但周围同学全都左耳进右耳出,真到了这一天,就开始连番在他床前催促。 “回头人家别个系的女生一来,一看,咱大校草不在,准得掉头就走,那哥们这脸往哪搁?” 徐行之用枕头捂着脑袋,痛苦道:“所以为什么要打我的名义?” “不打你的名义打谁的名义?我们体育系几百年的历史长河里才出你这么一个校草,你总得有点作用?” “我没时间,去不了。” 这不就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今天平安夜,你一个光棍难道还有别的约会?我是看出来了,你已经遁入空门不沾女色准备孤独终老了,但你哥们儿还想和甜甜的妹子谈个甜甜的恋爱,你就全当积德行善了,成不成?” 徐行之焦躁地翻过一个身,同寝室的彭睿在这时候出声:“你就知道他今天没约会?” “他不是早和孟瑜琬分手了?难道又有新情况?” 徐行之后背被人跳起来狠拍了一下,“行啊,老徐,那是哪家的仙女姐姐啊?能拿下我们徐公子。” 彭睿冷言冷语,“仙女可能不是,妖精倒是有一个。” “难道说……那些谣言我们可都当是谣言听得。之前说什么你跟人家去看电影……你老徐不是最讨厌跟女孩儿一起看电影?” 徐行之烦躁地捂住耳朵,“别瞎说。” “难怪我说最近总看孟瑜琬那脸色跟吃多了猪肝似得,那叫一个青里发紫……” 正说着话,桌上充着电的手机突然响起。徐行之纵身跃起,直接从高床上翻了下来,可手机还是抢先一步被旁人抢走。 “神秘兮兮的,也不写大名,就整个表情符号。你老徐什么时候这么做作了?” 彭睿冷哼一声:“把你近视眼镜扶一扶,仔细看看那是个什么符号?” “黄了唧,这怎么看着像个……” 手机被徐行之抢走。整寝室人看着,十二月底的天,徐行之只穿着一身睡衣出去接电话。 旁人结结巴巴半天,“难道说,咱老徐真被个妖精给祸祸了” 第55章 般配 柏海城冬日初雪来得猝不及防。夏晚橙电话打一半,绵绵不断的雪花就在她眼前交织成了一道道细闪的帷幕。整个城市仿佛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动静都被雪花埋葬,夏晚橙耳里只听得到电话那头一点点的呼吸和电流声。 她突然有些欣喜地说:“徐行之,下雪了。” 徐行之说来接她,夏晚橙只能在街边玩具店的橱窗前等着。她头顶上只有小小一片屋檐,凛冽的寒风一刮,雪花和寒冷就同时向她迎面扑来。 徐行之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他不是那种为了耍帅只穿很少的男孩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黑色的羽绒服已经被白雪覆盖。夏晚橙用手给他掸雪,嘴里咕哝着:“都跟你说下雪了,怎么还骑车呢?” “今天是平安夜。” “所以呢?” “很不好打车。” 夏晚橙把他拉进那一小方可以避雪的屋檐下,“那你早说,我自己搭公交或者地铁去就可以。” 徐行之把围巾摘下,抖落上头的雪碴,听了她的话,倒是笑出来。“你会吗?你长这么大应该没搭乘过公共交通。” 夏晚橙抬眼看他,带着股莫名其妙的愠怒,“你再说。” 见徐行之的目光落在她眉前刘海上,夏晚橙更加烦躁,渣渣呜呜就说理发师趁她睡着时擅作主张,等她有时间一定要去找美容厅算账。 徐行之难得能见到夏晚橙的脾气。 她之前一直都是浅色头发,平日里头总是挂着笑意,显得温和友善。今日是一头的黑色直发。贴着眉毛,还有个古怪的一刀切刘海,衬得她脸圆了不少。但她今天穿了件及膝的红色斗篷,颈部还有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围脖,一说起话来神采飞扬。路过的人都在看她。 夏晚橙自言自语半天,一看徐行之,好像完全没在听她说话。 夏晚橙换了语气,小心地试探着,“我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让你陪我去买电脑会耽误到你约会吗?” “不会。” “听说平安夜圣诞节都会有大大小小的联谊活动,你不去吗?” “不去。” “为什么呢?我还没参加过联谊呢,都没人邀请我的。” 夏晚橙垂眼往地上看,委屈道:“我是因为没有朋友,你肯定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徐行之问她:“你想去吗?” 前一秒还纷纷扬扬的大雪突然消停了下来。地上积了一层薄雪,脚踩上去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夏晚橙鞋底打滑,走几步就要踉跄一下。 徐行之不得已,只能让她揪着他的衣服跟在她后头走。夏晚橙还是一步一踉跄,手下把徐行之的衣服抓得乱七八糟。 雪停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人来人往的,都在看他们。 雷空也在看。 车子才驶进这条街,身边的Audrey就指着窗外跟他说:“那是夏小姐,是吗?” 沿着Audrey的指尖看出去,雷空第一眼就觉得今天的夏晚橙格外漂亮了。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恼怒,夏晚橙口口声声的嫁个有钱人好像就是在骗他,她身旁的男生就是普通的学生模样。但车子驶过去,看清楚那辆线条漂亮的自行车,雷空又笑了。 能把六位数自行车骑到这种路况上的人家,应该也不简单。 夏晚橙果然还是从始至终地贯彻了她贪慕虚荣的人设。 身边的Audrey还在说:“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雷空扯了扯一边的嘴角,“只要那位夏三小姐愿意,她和任何稍微有点资产的男人站在一起,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傍晚时分,柏海城又开始下雪。起先只是零零星星的雪花飘落,慢慢地,寂静的白色帷幕就覆盖了整个大地。 外头寒冷凄清寂静,柏海大学外头的沿街酒里却热闹非凡。体育系的同学租了这里一整晚时间用来开圣诞节party。 萧弯刚抓了把爆米花在手里,就听有人叫他。他循着声音过去,微微躬身,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女王大人有何吩咐?” “徐行之呢?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哪?” 听着这不容拒绝的命令,萧弯只能拨电话过去,那头汽车鸣笛声重重,一听就是在繁华地段里头。 孟琬瑜漂亮的眉头紧蹙在一起,“这么冷的天,他跑出去做什么?” 萧弯还没搭话,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彭睿过已经晃了过来。“徐行之一会儿过来看见学姐你在这肯定不会高兴。” 孟瑜琬冷目一瞥,“我活着是为了让他高兴吗?” “何必呢?徐行之都把你的联系方式删干净了。今天是联谊party,你这个前女友在场好像会耽误他的姻缘。” 孟瑜琬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用难看形容,萧弯急切地扯了彭睿一把,示意他住嘴。 “我耽误他的姻缘?” 孟瑜琬往周围看了一眼,眼神从几个漂亮女生脸上扫过,冷声道:“她们也配?” 薛沛榕刚进门,就着急跟周围几个小姐妹说:“如果一会儿夏晚橙过来了,你们可一定得帮我给她点颜色看,她今天可气死我了。” 小姐妹们连声安慰着薛沛榕,问她:“她怎么会来?又没人邀请她。” “以夏晚橙的德行,就我之前跟她那样说话,她肯定得把场子找回来。我有预感,今天她肯定会来。” 薛沛榕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叮叮当的风铃声。她们一群人看过去,见今天这party的superstar徐行之出现在门口。旁边暗恋徐行之的小姐妹低头一笑,着急地从包里把补妆工具掏出来。 薛沛榕也看向徐行之,主要是全神贯注地欣赏他的脸。她也在想,这人好看是好看,但家世一般,未来再了不起也就那样。 还是盖瑜最好。 这时候,旁边人猛地推了下她,恼声道:那女人好烦。 薛沛榕抬眼,见学校里鼎鼎有名的孟瑜琬学姐已经凑到了徐行之面前。一时间,周围几十双恶毒憎恶又嫉妒羡慕的眼光全凝聚在她的身上。 第56章 真心话大冒险 “彭睿说我在这会耽误你的好姻缘。你看上了哪个女孩子怎么不给我引荐?” 徐行之往后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我只是过来一趟。” “他们可都是打着你的名义才约到那么多女生,你不得一个个聊过去帮他们把联系方式要到手?” “孟……” 徐行之的话沉寂在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孟瑜琬晃眼看见一抹红色身影,下一秒,就听一个甜甜女声响起:“学姐,好久不见。” “夏……晚橙?” 徐行之侧开身子让夏晚橙进门。孟瑜琬这才发现他肩上还挎着夏晚橙细链条的包。 不是偶遇,他们是一道过来的,刚才徐行之一直跟她呆在一起? 孟瑜琬自己都能感觉到她凝固的表情,半天,她都没说出一个字,只能不断地去看徐行之。 夏晚橙越过她,挂着满脸笑意向着薛沛榕旋过去,“沛榕姐,又见面了,真巧啊。” 她往薛沛榕的小姐妹中间一坐,凑近薛沛榕耳边,小声说:“我确实没朋友邀约呢。” “我过去打声招呼。” 徐行之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夏晚橙点点头,冲他伸手要回了自己的包。 薛沛榕看着夏晚橙那张洋溢着开心和幸福的脸,真想把她的头发揪掉,把她衣服扯破,把她整个人按在地上踩碎。可她同时又想问她,她是怎么做到的? 盖瑜,徐行之,她是怎么做到的? 夏晚橙勾着薛沛榕的肩说着及尽讥讽和嘲弄的话,暗色的灯光下,薛沛榕的脸色比摇曳的disco灯球还要璀璨。无数次,她都想要离开,可都被夏晚橙死死按在椅子上。 “不是很得意吗?我没有朋友又怎样?平安夜你有异性请吃饭吗?沛榕姐。” “夏晚橙!”孟瑜琬突然出现,手里握着一个酒瓶,用着命令的口吻道:“过来玩游戏。” 酒最里头的角落,男男女女围坐了不少人。夏晚橙被孟瑜琬拖着过去,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 “来,真心话大冒险。” 这话里的痛苦哀伤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偏偏目光焦点徐行之全无察觉。 “你们玩。” 旁边人开始起哄,但徐行之一直坚持拒绝,到了后头甚至直接想拉着夏晚橙离开。孟瑜琬挡在徐行之面前,看他的眼眶都有些通红,你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怎么,担心我吃了你的小女友啊? 这话说到最后都有些哽咽,夏晚橙有些不落忍地别开了眼。 “孟瑜琬,人和人相处的前提必须是互相尊重。” 孟瑜琬说着话,一颗眼泪滚落,“反正今天不玩游戏不许走。” “好。” 徐行之点点头,松开了夏晚橙的手,“我跟你玩。” 徐行之和孟瑜琬单开游戏,周围人都看着。夏晚橙因着身高劣势,只能不断垫脚窥探里头的局势。 第一局,酒瓶转到徐行之,孟瑜琬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你和夏晚橙什么关系?” “普通同学。” 一时间,旁人目光全落到了夏晚橙身上,带着浓郁的幸灾乐祸。 第二局,酒瓶转到孟瑜琬,她挑了真心话。 徐行之提问:“上次你找夏晚橙说得那些话,都是你编出来的,对?” 孟瑜琬沉默了很久,才仓促吐出一个字。“是。” 第三局,酒瓶又转到徐行之,他还是挑了真心话。 孟瑜琬问:“你喜欢夏晚橙,是?” 夏晚橙因着这问题有一瞬间的小鹿乱撞,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她觉得徐行之给出什么答案她都能够接受。 是,她总算苦尽甘来。不是,那她接着努力。 徐行之许久没有回答,直到投掷在夏晚橙身上的目光越来越辛辣越来越嘲弄,徐行之才拨开前头的人来到她面前。 夏晚橙抬眼看了他一眼,下一秒,耳朵就被捂住。 徐行之说了什么她全然不晓得。只是能感觉到徐行之微微颤抖的炽热手心。 人群缝隙里,她看见孟瑜琬的眼泪掉了出来。 还不等她细细品味,徐行之已经扯着她离开,身后是异常沸腾热闹的动静和氛围。 徐行之脚步匆匆,扯着她都有些踉跄。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徐行之扯着她走了许久,雪花在他头发积了薄薄一层,他才停住脚步。 他这会儿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我送你回去。” “你刚才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 夏晚橙点头。 “这重要吗?” “当然。” 徐行之看着她,问:“为什么?” 夏晚橙眼里横过一道刁蛮,“我早知道你们今天是平安夜,你们有party。我根本没想买电脑,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你来陪我。我对你们的聚会内容也不感兴趣,我让你带我来,纯粹是……” 徐行之的呼吸骤然乱了,他身子还是僵直地离她很远,但下巴已经落在了她的头顶。 “纯粹是什么?” “我就想你带着我出现在那些女生面前,我就想你给我拎着包,时时刻刻看着我。我就想你在你前女友面前护着我,我就想你……” 夏晚橙突然觉得心底有一股股热浪往上涌,她鼻尖甚至有些发酸,她说:“我是个坏女人,我是个骗子。我根本没有被抢劫,我就是想找机会给你打电话,我就是想你来陪我。” 徐行之声音很沉闷地响在她头顶,“还有呢?” 这都没生气? 夏晚橙先抬头看一眼,但徐行之扶着她的后脑,不让她抬头。 夏晚橙继续说:“我根本没有丢手机,我就是想找借口给你打电话。” 夏晚橙往前凑了一步,扑在了他肩上,“我虚荣得很,我都跟我周围人说你是我男朋友。” “还有呢?” 夏晚橙吸吸鼻子,眼泪滚了下来,她喉咙好像着了火,带着一股撕裂的痛感。 “我是个坏女人,是个骗子,你千万别喜欢我。” 第57章 Merry Christmas 漫天漫天的雪花下落,平安夜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夏晚橙跟在徐行之旁边,总有打扮俏丽的小女生蹦出来让徐行之给她买花。 徐行之每次把钱掏出来,夏晚橙都要问他:“人家买花都是送给女朋友。我和你什么关系啊,你要给我买花?” 徐行之只好冲卖花姑娘抱歉地笑笑,直把夏晚橙气得够呛。 夏晚橙刚买了新的鞋子,是双防滑的马丁靴。离开喧闹的人群,整个街道都能听到她用力踏步的声音。徐行之总是在她不远不近的三四步地方,听她费力搞出来的做作动静也没什么反应。 分明刚才都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气氛也贴合地可以拍出浪漫爱情剧。可偏偏,就是没了下文。 夏晚橙怨念地在他背后出声:“都不知道你上段恋爱是怎么谈的?” “孟瑜琬很优秀。我们之前一起负责同一个活动,她教了我很多东西。” 夏晚橙脚步一顿,“你是不是变相在说我笨?” “你不笨吗?十个瓶盖九个拧不开,出门没了出租车就像少了两条腿,买个手机连怎么更新系统都不清楚……” 夏晚橙大步向前,手握成拳打在他脊背上,“你再说!” 徐行之轻悠悠的笑声响在前头,愈发惹得夏晚橙生气。 前头亮灯的屋子就是夏晚橙的家,不知不觉,她已经在漫天大雪里和徐行之漫步了两个小时。她停下脚步,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瓮声道:“一会儿我大姐要是问起,问谁送我回家,我一定要说是我男朋友。” “如果你大姐问你男朋友是谁呢?” 夏晚橙猛然抬头看他,看了许久,嘴角憋不住地漏了抹笑,“别给脸不要脸啊。” …… 夏晚橙是做了一个香甜美梦的。 昨夜下了整夜的雪,夏晚橙的目之所及都被温柔和洁白覆盖,这是一年到头里,独属于圣诞节的气氛。 夏晚橙打开手机回复祝福信息,意外看到了昨夜凌晨四点来钟的几个未接来电。 昨天夜里雷空准是又喝醉了。 夏早柑起得很早,烘烤了几炉姜饼人形状的小饼干,认真包装好,让夏晚橙拿去送人。 夏晚橙打了个哈欠,“免了,我又没朋友。” 最后还是出了门。大雪纷飞后的冀安医院被白色笼罩,远远看去,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夏晚橙敲开Micheal医生的门,闻见了里头浓郁的焦糖玛奇朵味道。 “你不是只喝黑咖啡?” “Selina刚离开。” “Selina是?” “隔壁放射科的医生。” 夏晚橙眼前浮现出一个气质优雅高傲的知性美女形象。她努了努嘴,把小铁盒拿在手里晃了晃,听里头传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问:“你猜里头是什么?” Micheal医生抬头看她娇俏慧黠的模样,精雕细琢的一张脸上,神情非常平和。“饼干。” “你这人真无聊。” 夏晚橙捏出来一枚小小的姜饼人,眨了眨眼让Micheal医生把手心摊开,将将要放上去的时候又塞到了自己嘴巴里,故意咬得咔咔作响。 还特意瞥了他一下。 Micheal医生静静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嘴角微微弯起时,周身像是披了层圣光。 一个不苟言笑的美人突然笑起来,显得弥足珍贵,夏晚橙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看着这张没有瑕疵的脸庞,眼前一亮。 “你得请我吃饭。” “今天是圣诞节。”Micheal医生淡淡看着她,“没有约会吗?” 夏晚橙膨胀的心情突然就泄了气,“我又没说是今天。” 夏晚橙确实有约会,不过是和高玺。他未婚妻趁着圣诞节当口去海外疯狂shopping,所以高玺有空约她吃饭。 夏晚橙满心挂念着迟迟没有动静的法螺山地盘和薛明就的别墅区开发,只能强忍烦躁赴约。 见到高玺,他满口都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直把夏晚橙说得犯困。末了,才漫不经心地说一句,“我们家愿意提供薛明就需要的技术指导和支持。” 夏晚橙突然清醒,“我回去跟家父商量。” 从餐馆出来,夏晚橙隐约感觉到后背有视线凝聚。她转身去看,偶然窥见某沿街车辆里骤熄的一抹闪光。 这是被偷拍了? 对方是什么人? 八卦记者,还是私家侦探? 夏晚橙一路往临枫路去,一进门就嚷嚷:“高玺说他们家愿意以技术股的形式参与你的项目。”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开发权在你,他们只抽成一部分的佣金。” 薛明就怒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反正人家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得想想,要真没有个领路人带你进门,你那别墅区的地基都打不下去。反正你头一遭做这样的生意,以后又想往这个上面转型,你就当花钱买经验了。而且人家要得佣金也不多,你眼光放长远一些就知道这买卖不亏。” “这事我得跟你舅舅商量,如果仅凭我们自己开发,我们的手上的资金……” 夏晚橙顺手抽了张名片出来,“高玺给得,这是他们家一直合作的银行,利息可以商量。” 薛明就斜眼看她,“你就跟高玺聊了这些?” 夏晚橙不耐烦了,“人家手上也好几个项目在进行,愿意掺和你这事已经够给面子。只要你点头,人专家组立刻就过来做指导,连银行都给你介绍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仔细想想,你给我的那张表格里,除了高玺,谁还愿意搭理你?” 见薛明就还是犹豫磨蹭的神情,夏晚橙就愈发生气,“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自己没本事开发干什么要做这种生意?” “正睡着觉都听见你在吵吵。” 薛沛榕的声音响在夏晚橙头顶,她往楼梯上看了一眼,笑道:“晚饭时间都过了还睡着呢,怎么,圣诞节没约会?” “你真了不起啊,都和徐行之搅和上了还去勾搭有妇之夫。回头被人家未婚妻知道了看你怎么收场! 正好夏晚橙手机响,她眉梢一挑,冲着薛沛榕摆摆手,“我要去跟你们大校草约会了,你就接着睡,反正没异性约你。” 第58章 好运降临 圣诞节当日是徐行之母亲的生日,他直到结束晚饭才有时间出门。夏晚橙已经换了今天的第三套衣服在电影院门口等他。 圣诞节新上映的电影,一部口碑很好的动画片,夏晚橙看了一半才发现在讲母女情谊。随着故事进展,她也从无声啜泣到了要去洗手间整理的地步。 徐行之在门口等她,小声说着抱歉。 是我自己太敏感,里头那人和我妈长得太像。 这话不假。所以夏晚橙才会在电影中途情绪失控,甚至好长时间都没把调整回来。 徐行之陪她坐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人来人往都是甜腻的情侣,五颜六色的气球,红色的圣诞帽。 “我母亲车祸去世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我从学校里被人接过去,只看见高速路上横铺的一张白布。我大姐拦着我不让看,但我还是掀开了……” 夏晚橙咬住嘴角的哆嗦,“一夜长大就是这样,在这之前,我对死亡和离别向来都没概念。” “从那以后,我是没有情感感知能力的,看电影看电视剧,到了一个点,大家都在哭,我却完全没有感觉。是隔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天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大哭出来,吓了我姐一跳。” 见徐行之没有说话,夏晚橙心想还是倒了这一步。如果不是今天看了这场电影,她可能会把这个计划往后搁置一段时间的。 “当时的调查员说我母亲是疲劳驾驶导致的车祸,但我二姐却说是因为她和我母亲在路上起了争执才这样……我因此怨恨了她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结果。” “所以你想知道你母亲的车祸成因吗?” 夏晚橙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知道了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但你可能会因此减少对你二姐的怨恨。” 夏晚橙看着徐行之,想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徐行之说他抽空帮她去看看她母亲当年的车祸档案。以夏晚橙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去仔细了解这事。如果当时的调查报告有猫腻,徐行之肯定会告诉她,甚至会去质问当时的调查员,也就是他的父亲。 夏晚橙要做的,就是等着。 如果夏晚橙拿到薛明就和夏杙谋杀夏棶的证据,联合她手上临枫路的地产协议,以及薛明就可能会溃败的别墅项目,她就能把那家人彻底踩进尘埃里。 夏晚橙满心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时针指过31日零时零分,这一年正式翻了过去。 迈入新一年的一月一日,夏晚橙手里的临枫路房产归属协议也正式生效。 当时她们三姐妹都在林枫路跨年,夏杙一家也在。时针指过十二点的时候,薛明就喝得面目通红的嚷嚷,说他已经拿下了某银行的大笔贷款,他的别墅区计划即将全面起飞,新的一年,是能赚得盆满钵满的一年。他所掌权的夏氏集团会全面超越谁谁谁,成为柏海城的中流砥柱。 夏晚橙当时听了就笑出来,和她两个姐姐对望一眼,心想能给薛明就做美梦的机会实在不多了。 不过新的一年对于夏晚橙来说,倒是好运降临的一年。 一月一日清晨,徐行之说有时间带她回去见家里人。晚上些的时候,顾访棋那律师朋友联系她,说法螺山卖给了一家叫做斯堪卡迪的公司。 这公司闻所未闻,夏晚橙一查,注册时间两个月前,主营业务还是珠宝玉石。 这样的公司买座山要干什么? 不过夏晚橙提前做了两手的准备。她早在许久以前就网罗了柏海城诸多有头有脸的风水大师和知名神棍,就等着有人买这座山就出来造势。 第二天柏海晨报的内页,就是某知名风水大师侃侃而谈,说夜里梦见一只法螺遗落在了柏海城境内,说这是来自某神仙的指示。希望他可以早日找到这法螺遗落的地方,届时定开坛做法求得柏海风调雨顺一片祥和。 这则放在角落的奇闻异事本来没得到多少关注,直到有第二位大师出面,第三位大师出面……于是天庭遗落的法螺在哪?成为了柏海市民新年年初的关注焦点。 薛明就喝足吃饱,在餐桌前侃侃而谈,“这不是胡扯淡吗?这法螺要是落在市政厅,他们还能把他拆了盖成寺庙不成?” “不好说,柏海一向迷信得紧。算起来,几乎每日都有庙会在举行。” 薛明就嘻嘻笑,“要不我花点钱找几个风水大师出面说说,就说那法螺落在了我那别墅区?” “这法子可行。”倪云白目露财光,“到时候我们可就赚翻了。” 夏晚橙一口水差点呛出来,忙咳嗽掩饰。薛明就斜眼看过来,问:“沛榕说你交了个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 “你见过的。上次夏苜出事住院,陪我去医院的那个男生就是。” 薛明就眯着眼睛想了想,“有点印象。” 倪云白试探着问:“家世怎么样?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她母亲不知道,父亲好像在稽查局工作。” “那有什么前途?” 夏晚橙撑撑懒腰,“我喜欢不就行了?还是说,我得找个盖瑜那样的才行?” 倪云白一听,急忙重复了句:“也对,小年轻谈恋爱当然是喜欢最重要。” “虚伪。” 夏晚橙直言不讳,“薛沛榕要是找个这样的男朋友,说不定你已经开骂了,到我这就是喜欢就行?” 夏晚橙作势要走。离开前,突然问了句:“他姓徐,爸你在稽查局里认不认识姓徐的稽查员?” “姓徐?” 薛明就目光从迷茫到震惊就短短几秒钟时间,他盯着夏晚橙,像是想要撕破她的面皮看底下是个如何形状的怪物。 “不认识就算了,反正到时候见面就认识了。” 第59章 举世无双 雷空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一个薄如蝉翼的骨瓷茶杯就直面向他飞来。他侧头避开,那个茶杯在他后面门梁上摔得粉碎。 他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喊了一声:“妈。” “聂兰心和姜淮,这两个贱人!” 陈盈目眦欲裂,手下的鹅毛抱枕被她用刀子捅出一个个窟窿,灯光下,细密的鹅毛四处飞舞。 “聂兰心养了一个残废,姜淮生了个贱种,她们两个凭什么跟我争!” 陈盈把抱枕摔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看着雷空,“那两个贱人的废物儿子凭什么和你争?” 雷空面无表情,“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 陈盈嘶吟一声,眼里的怨毒愈发压抑不住,“我废了多少心思啊,才让你和Audrey走到今天这步。她们两个多怕你娶了Audrey一步登天,竟然造谣你成天花天酒地掏空了身体。这样变着法的作怪,在背后找我们母子俩的晦气。” “现在多说无益。” “你但凡上点心!” 陈盈把桌子敲得当当作响,“你但凡对Audrey有你之前那些莺莺燕燕上心,Audrey怎么可能让她们牵着鼻子走!” 雷空脱下外套,漫不经心道:“Audrey已经和他父亲回了A城,我刚送他们去得机场。” 陈盈捂住胸口倒在沙发上喘气,她拼命压抑着情绪,可眼泪还是滚了下来。 “是妈没用。聂兰心是你爸的法律配偶,她儿子雷影是正房嫡子。雷明虽然和你爸没有血缘关系,但姜淮最受他宠爱,就是看在姜淮的份上,你爸也不会亏待他。只有你……” 陈盈冲着雷空伸出手,“无依无靠,你母亲是个废物,不能给你仰仗和依靠。” 雷空走过去,把陈盈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有你就够了。” 陈盈在自己儿子怀里哭出声来:“你爸爸现在还没有立下遗嘱。他又一向有高血压,我真怕哪天……他要是没留遗嘱撒手人寰,按照柏海继承法,你是争不过雷影那个残废的。” 雷空轻轻靠着陈盈,抚着她散落的头发,“没事的,爸爸现在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你别太过杞人忧天。” 陈盈还是哭,“我知道你不喜欢Audrey,但没办法呀儿子,Audrey是斯坦康德财团的唯一继承人,要是能有他们家的助力,雷影和雷明凭什么跟你争?” “没有也没关系的。” 陈盈咬牙点了点头,“是,天底下有钱有势的女孩子不少,没有Audrey,还会有Mary,Andy,July……那两个贱人能得手第一次,总不能再得手第二次。我儿子年轻帅气有本事,多得是女孩子喜欢……” 陈盈握住雷空的手,“妈一定给你挑个举世无双的好老婆。” 雷空的精神早已经沿着窗缝游离出去,陈盈说得话,他只能敷衍地应着。 陈盈捏着手绢把眼角泪光擦净,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突然问:“最近没再和那位夏三小姐联系?” 雷空抽离的情绪瞬间被撕扯回来。他看着陈盈,没有言语。 “我知道你挺喜欢她。她当时放狗差点咬到你,你第二天不是约了人去学校门口堵她要找她麻烦,当时为什么没有后续了?” 雷空笑了一下,“这你也知道。” “你是我生的,你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雷空还是笑笑,没说话。 陈盈看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夏棶生前和你爸爸是很好的朋友,如果夏棶还在世,你要和夏晚橙在一起,我不会反对。但我现在还是那句话,以夏晚橙如今的身份,配不上你。” 陈盈摸了摸她儿子的脸,又说:“如果日后你坐到你爸爸今天这个位置,你也可以像他一样枉顾法律三妻四妾。到时候夏晚橙……” “到时候夏晚橙成为下一个你。”雷空面无表情,冷淡出声:“然后再教导她的儿子成为下一个我?永生永世就这样循环往复下去?” 陈盈瞬间发怒,“你说什么?” 雷空看着窗外,像是想要撕破苍茫夜空看到宇宙尽头去。“我一定会坐上澜润国际董事长的位置,但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雷霆,也不会让我未来的妻子成为第二个聂兰心,更不可能让我爱的女人成为第二个陈盈。” 陈盈喉咙颤抖,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她像是二十多年间头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她盯着雷空看了许久,突然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我劝你还是离那位夏三小姐远一些,她得罪了人,好日子不多了。” …… 柏海太阳明媚的一天,夏晚橙陪着徐行之去看一个模型展览。她对这方面的知识极度欠缺又不感兴趣,徐行之在里头逛,她就在外头等。 坐在咖啡馆落地窗前的时候,她又见对面街道上停了辆熟悉的全封闭黑车。偶尔地,在她的余光里,能看见车窗里头有闪光灯亮起。 被跟踪偷拍已经是她这个月的常态。她自己也找了人帮忙调查。调查得知,这跟踪偷拍她的还不是同一批人。 像是昨晚跟她回家的,是薛沛榕请得私家侦探。现在在对面的,就是出自高玺未婚妻的手笔。 薛沛榕跟踪她,无非就是嫉妒心作祟想拿捏她的把柄。至于高玺的未婚妻,应该是和她最近和高玺来往密切有关。 夏晚橙对此倒是全无所谓,她反倒是盼着高玺未婚妻早日来找她。 咖啡还没喝完,徐行之突然出现,问:“你今晚想和我父母一起吃顿饭吗?” 夏晚橙惊讶,“这么突然?” “其实我母亲说了好多次了,只是今天……” 夏晚橙笑,“我可以啊。” 徐行之陪她去商场买了礼物,然后打车去约定的餐馆。 徐行之一直侧眼看她,问:“你紧张吗?” “还好。” “我父母都不是严肃刻板的人。” 夏晚橙腼腆地笑笑。就她手里收集到的,关于徐行之父母的资料都够写个人物专栏。她作为一个和徐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能这样了解男朋友家庭成员的情况,谁知道了不夸她一句娴熟。 虽然夏晚橙用心不良。 徐行之推开雅间的门,一句“爸”刚出口,就因为屋里多出来的几个人而顿住。夏晚橙从他身后看过去,目光正好和对面的薛明就对上。 第60章 太多巧合 徐东来还是上次夏晚橙在韩瑜生日时见到的模样。穿着稽查员的制服,坐在那里就是绝对权威和男性力量的象征。夏晚橙无意识和他的目光对上,只能佯装羞涩乖巧地别开。和这样的人对视,总会让她有种被撕破皮肤暴露出心脏的感觉。 另外一边,在倪云白旁边坐着一个养尊处优的夫人,长得和徐行之有八分像,面容和熙温柔,穿一件真丝白衬衣,戴一串檀香木珠子,整个人从里到外透露着一股精致的考究。直把倪云白衬得像个村妇。 戚棠,徐行之的母亲。柏海城某退任高官的独生女儿,又是某茶艺大师的亲传弟子。是真真正正的名流出身。 夏晚橙和她对望时,见对方冲着她笑,只能娇羞地扯扯徐行之的袖子。 这样出身的女人夏晚橙了解,她们因着优渥的出身,完全可以前半辈子靠父亲,后半辈子靠丈夫,晚年靠儿子,反正总是有人宠她,总是活得无忧无虑开心幸福。夏棶本来也可以活成这样,可她父亲早死,丈夫靠不住,没有儿子,只能自己单打独斗。 所以,戚棠对她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徐行之对她的态度。 夏晚橙往里迈了一步,戚棠立马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笑着说:“妹妹,来这里坐。” 妹妹?好甜腻亲密的称呼。 夏晚橙在她旁边坐下,把刚才挑好的礼物递过去,说:“初次见面,有点仓促,希望不会唐突。” 戚棠说话特别小声,像是怕吓到她一样。“怎么会呢,今天一见,你比照片上可漂亮多了。” “照片?” 戚棠微笑着,“新闻杂志上的,我自己搜到的。” 夏晚橙满头黑雾缭绕,她上新闻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徐行之怎么能让她母亲通过八卦杂志来了解她? 倪云白这时候出声,插入两人对话,对夏晚橙道:“你那天提起一句,你爸爸才想到咱们和徐局长还是老相识。” 她笑得有股子做作的得意,“哪就知道能有那么巧?那时候你母亲的车祸,还是徐局长做得调查呢。” “是吗?” 夏晚橙闻言惊诧地向着徐东来看过去,“那时候太慌乱,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 手掌突然被握住,戚棠温热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好孩子,都过去了。” 徐行之突然出声:“说到这,我前几天想去看一下晚橙母亲当年的档案,但档案库的人告诉我被烧毁了。” 徐东来沉声如钟,“你要找那份档案做什么?去年资料库起火,大部分档案都被烧了。” “晚橙想知道一下她母亲当年的死因。” 徐东来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向着夏晚橙刺过来,“结案陈词不是写得很清楚?疲劳驾驶导致的车祸。” 因着徐东来过于严肃古板的声音,徐行之反倒诧异了,“爸,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我经手的案子我都记得清楚。” 气氛僵凝,薛明就面露不虞,对“罪魁祸首”夏晚橙埋怨出声:“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当时不见你上心,现在怎么又翻出来折腾。” 资料库大火?档案被烧了?全是疲劳驾驶的原因? 要不要这么凑巧?夏晚橙差点被气笑。 “好了,今天叫你们来吃饭,是想表达一下我们家长对于你们在一起交往的意见。” 徐东来双手交叠搭在胸前,一锤定音,“我直说,我不赞同你们两个孩子交往,希望你们能退回到普通同学的界限上去。” “东来!” “爸!” 徐东来和戚棠同时惊讶出声。夏晚橙在薛明就倪云白以及薛沛榕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仓促低下了头,掩去眸中太过淡定的神色。 夏晚橙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来之前她就明白今天这顿饭肯定不是单纯见个面那样简单。她也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接下来无论是洪水猛兽还是毒虫蛇蚁,都毫不畏惧。 徐行之沉了脸,难得见他生气的样子,“爸,当着晚橙的面,你这样说话好像有点失礼。” “我实话实说,你们两个不适合。” “哪里……” 徐行之深吸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看向夏晚橙,声线温和,甚至带着安抚的笑意:“晚橙可以去楼下给我买瓶可乐吗?” 不等夏晚橙说话,徐东来面无表情道:“夏同学的父母都在场,我说这话倒也不用刻意回避她。” 徐行之骤然回头,“请注意您的措辞,倪阿姨只是夏晚橙的继母。” 气氛就这样僵住,徐行之再一次跟夏晚橙说话,却是用着她第一次听到的命令语气。“先出去,一会儿我再来接你。” …… 薛沛榕跟着夏晚橙后脚出来,当即嘲讽道,“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夏晚橙笑了,“你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有的人要大祸临头了,我当然高兴。” 夏晚橙四下张望,故作不知,“谁?谁要大祸临头了?” 薛沛榕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你这些天和某有妇之夫来往的证据我可是全数交给了徐行之,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一会儿就能知道。” 夏晚橙看着她,啧啧出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夏晚橙环着手歪头看她,神态娇俏,“可惜无论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妨碍徐行之喜欢我。” 薛沛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龇牙咧嘴道:“你好像特别自信,但是这不妨碍徐行之他爸爸讨厌你。” “老实说,这世界上讨厌我的人多了,我也不是谁都能放在眼里的。” 夏晚橙嘻嘻笑,凑到她面前,“那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赌徐行之在这件事上会做什么抉择?徐行之要是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就把你鼻子里的假体取出来煲汤喝,怎么样?” 薛沛榕伸手推了她一把,眼里的毒草迅速蔓延,“你和高玺在一起的证据,我同样copy了一份送给她未婚妻。” “是吗?” 夏晚橙惊讶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好怕啊。这该怎么办?谁能帮帮我?” 夏晚橙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传来争吵的声音。 戚棠难得发脾气,气喘吁吁地好像在说:“我儿子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第61章 冒犯 里头争吵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在夏晚橙猜测他们应该在心平气和进行沟通的时候,徐行之突然从里头出来。 他脸上的不忿还未消却,眼里的不满仍在蒸腾,但在看见夏晚橙的第一秒却立刻低头整理了表情。再跟她说话时,音调起伏半点察觉不出刚才屋里的波浪滔天。 也因着徐行之这个态度,薛沛榕看夏晚橙的眼里充满了未明的情绪。 夏晚橙往里头看了一眼,试探着问了句:“你们……” “没事。”徐行之接过夏晚橙的包,只说了句:“走。” 薛沛榕看着夏晚橙跟着徐行之走远,心里想着夏晚橙的报应,只能仰仗着高玺未婚妻一个人了。 徐行之把夏晚橙送到家门口,才跟她说:“我父亲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但他毕竟是你父亲,他如果特别反对我们来往……” “他拒绝我们来往的理由很虚无缥缈。”徐行之皱眉,“他觉得他是你母亲车祸调查的经手人,所以我应该避嫌。又说……” 徐行之叹了口气,“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夏晚橙。夏晚橙拆开看,里头就是薛沛榕提到的,关于夏晚橙和高玺来往的一些照片。 夏晚橙佯装不知,问:“这是?” “你父亲给我的,说让我看了里面的内容再决定要不要和你继续相处。” 夏晚橙惊讶,“你没拆开看?” “这话说了你可能会生气,但我从来都没信任过你父亲和你继母。里头的东西你看着处理。” 夏晚橙随手就把里面的照片抽了出来,也顺便跟徐行之解释了会有这些照片的原因。 “因为高玺即将结婚的缘故,我当时极力反对过我父亲的提议。但是……没想到他会找人在背后调查我,又把这些照片拿到你面前。” “没关系。”徐行之突然笑起来,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足够了。” 徐行之离开了,夏晚橙因为他这话在原地僵立了很久。柏海冬日夜风刺骨,寒意从夏晚橙脚底往额头蔓延。她终于是受不住冷,跺了跺脚。 即将转身回家之际,她听见了背后的动静。 “良辰美景奈何天,咦,后半句是什么来着?” 夏晚橙看过去,笑道:“空少真是学富五车一表人才,今夜乌云密布漫天无星,怕是担不得你这句褒奖。” 夏晚橙自己都想不起上次见到雷空是什么时候。最近在报纸杂志上见到他,他都是一本正经的挺括西服加身。如今倒是又把头发染成了银灰色,穿一件及膝黑色皮质风衣,眼镜上的银细链条直直坠到了胸口,左手食指上戴了个偌大的狮头戒指,像是哪本巴洛克画册里走出来的冷面模特。 “有时间请夏三小姐共进夜宵吗?” 这话说得? 不可一世的空少难道转性了? “我看今夜天色已晚,不如……” 雷空歪了歪头,看她的目光透着股傲慢的清冷。你的小男友已经离开多时,夏三小姐也不是那种到点就乖乖睡觉的好宝宝? 雷空没有开车过来。夏晚橙和他漫步在月光不明,树叶凋零的空荡街道上,总有一种随时要和死神接触的荒诞感。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越过恋爱去跟人谈婚论嫁。这样看来,夏三小姐也不像我想象得薄情寡性。” “你这样想也没错。但凡我到了柏海法定结婚年龄,我肯定想法设法让人明天就娶我过门。不过有时候想得很美好,但总会受到某些现实条件的制约。” “徐行之!” 雷空缓慢地一字一字把这个名字吐出来,“现任柏海稽查分局局长徐东来的公子。他们家虽然也算阔绰富裕,但距离夏三小姐的豪门标准应该还差了不少?” 夏晚橙看了旁边人一眼,轻笑,“空少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不过因为是徐行之,所以我的条件可以适当放宽松。” “就因为他父亲是你母亲当时车祸的调查员?” 夏晚橙步子顿住,表情骤冷,被严重冒犯的感觉惠及全身。她僵硬道:“只是巧合而已。” “是吗?”雷空语调微微上翘,“你不是一直怀疑你父亲伪造了你母亲的遗嘱?上次被绑架,也是出自你父亲的手笔?” 见夏晚橙阴冷地看过来,雷空继续说:“怎么?觉得我对你当时要保留那台摄影机的目的毫不知情?” 夏晚橙头皮发麻,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居然有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她猜想自己此刻的血压绝对爆高。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质问出声:“关你什么事?” “有些事我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夏晚橙,你也别把别人当傻子。” 徐行之把几张照片摔到她脚下。夏晚橙一看,又是她和高玺。但和薛沛榕给徐行之的那些不一样,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雷空弯腰凑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我是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金玓那个女人?” 金玓就是高玺未婚妻。这样看来,柏海富豪名媛圈里关于她和高玺的讨论实在不少,不过,金玓为什么还没有来找她? 夏晚橙错开眼,“我问心无愧。” “你对谁问心无愧?对高玺?还是对你那个小男友?” 雷空掸走了飘在她肩头的落叶,轻声问:“那冀安医院那位Micheal医生呢?你要如何解释?” 轰隆一声,夏晚橙听到自己心底传来的一声爆炸,这动静惹得她血液瞬间沸腾到头顶,她沉声质问:“你跟踪我?” 漫天的怒火因着这句话逮着空子倾巢而出,夏晚橙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复问道:“你去冀安医院做什么?你去找他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雷空冷眼看着夏晚橙的动静,许久,等她开始仓促地控制呼吸,才渐渐笑出声来: “夏晚橙,你急了。” 第62章 鸿门宴与下马威 徐行之一直觉得夏晚橙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已然把自己修炼得油盐不进。可她现在的态度,看他的眼神,还是让徐行之起了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夏晚橙转身离开步伐迅速,好像他是什么会害人的病毒。 冬日的夜晚,夏晚橙坐在自家门口的长椅上,空气里头的森森寒气依然没法吹散她心中的沸意。她无数次切进了电话簿,无数次想要把那个电话拨通。可她又不知道要跟人说什么? 但仔细想想,她好像没有资格去说这些话。 头疼了一整夜时间没睡好,清晨又被电话吵醒。 “夏晚橙小姐。” 完全陌生的女声,又是陌生的号码,夏晚橙迷迷糊糊中倒是问了句:“你那位?” “我以为夏小姐应该对我很熟悉了才对。还是说,我的未婚夫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我的名字?” 夏晚橙浑身像是触电一般,骤然清醒。 金小姐? “或许你已经可以称呼我为高太太。” “当然,高太太。” 或许没想到她会改口这样快,也或许没想到她有这样厚的脸皮,那边稍微愣了愣,还是说:“希望夏小姐今日能够赏脸和我见上一面。” 夏晚橙心里蓦地松了口气,想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晚饭时间,夏晚橙准时赴约。 挂名富云集团旗下的柏海塔楼旋转餐厅,人均消费将近五位数的高档餐馆,被清了场。夏晚橙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富云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为她准备了一个牌面十足的下马威。 所以相比较穿拖地晚礼服,戴全套钻石首饰,通身做晚宴打扮的金玓,夏晚橙只穿了一身朴素的白色运动服,肩上还有个双肩包。 金玓看见她,嘴角可见地抽搐了几下,“夏小姐年轻又漂亮,浑身都洋溢着自信。” 她为什么不能自信?她又不是真的插足破坏了人家夫妻感情,也不是真要来跟人家未婚妻拍案叫板。她如今表现得低调些,未来有些事情摆到了台面上也说得过去。 夏晚橙落座,客气地笑了笑,说:“刚下课,不知道高太太今日约我出于何事?” 金玓唇边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风情摇晃。她说:“夏小姐倒是坦白。想必对我今天约你的目的也大致有了个了解。” 夏晚橙皱眉,“如果是因为外头那些风言风语的话,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金玓笑得昂起了头,姿态像只高贵的天鹅。下一秒,她坐直身体,眼里已经完全没了笑意。 “你手腕上那条CLK的钻石手链,是我未婚夫送得?” 夏晚橙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藏,有些结巴道:“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我倒以为夏小姐是个聪明人。你年轻漂亮有手段,这柏海城里头数得上名的纨绔少爷不是任你予取予求,何必要跟高玺掺和在一起呢?” 夏晚橙面红耳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玓彻底没了好脸色,过来上菜的服务生也被她挡了回去。她从桌子底下抽出几份文件递到夏晚橙面前,“夏小姐还是再认真想想为好。” 夏晚橙把那些文件打开一看,都是法螺山的土地购买和开发权协议。 之前她左右查不到的,购买了法螺山的那家斯堪卡迪公司,那家主营业务是珠宝玉石的公司,果然是出自金玓的手笔。 夏晚橙心里松了口气,想她果然没有猜错。 夏晚橙满脸迷茫,“恕我直言,这几份文件的意义,我没看懂。” 金玓笑,又给她递来几份杂志报纸。 “如果夏小姐平时有关注新闻,应该知道最近大部分的风水大师都在寻找一枚梦中遗落在柏海城里的法螺。” 夏晚橙看了眼面前的报纸杂志,“这我知道,不过……” 金玓伸出纤纤玉手,把夏晚橙正对的图纸掉了个个,指着倒过来的法螺形状山脉,说:“这地现在属于我。” 夏晚橙没言语,又见她指着螺尾的地方,“这里是你父亲倾尽全力准备进行别墅区开发的地方。” 见夏晚橙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金玓耐着性子说:“我只要对外说,我找到了那枚法螺的所在地……” 夏晚橙惊喜万分,“那可是集天地日月精华的毓秀之地,想必我父亲开发的别墅也能跟着一同沾光!” 金玓看着她,讥讽地笑了好一会。“可我为什么要让你父亲跟着沾光呢?” “高太太的意思是……” 金玓往后仰,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 “我大可以把那里开发成墓地。一个被天泽庇佑,集天地日月精华的墓地……我只需要做有钱人的阴宅生意就足够了。可是你父亲……一个盖在墓地下面的别墅区?” 金玓凑近一些看着她,轻声道:“谁敢去住?” 精彩绝伦!夏晚橙几乎拍手称快,这样好的头脑,难怪人人都提醒她要忌惮金玓几分。 “这样的话……”夏晚橙着急道:“你可不可以不要……” “当然可以。”金玓回答地很快,“但是要看夏小姐的表现。比如,你可以先把手上的手链给我。” 夏晚橙一下捂住手,恼怒出声:“这不可能。” 金玓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父亲这个别墅区计划失败,你们夏就会面临破产风险,你夏晚橙很可能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我也知道你的品性,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跟你聊所谓的伦理道德,如今我把所有的利害关系摆到了你面前,你还是执迷不悟?” 夏晚橙还是捂着手:“但是手链真的不能给你,那是很重要的人送我的,他说了……” “他说什么?”金玓讥笑,“你真以为他给你的承诺能应验?你年纪尚轻,怕是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有时候看似馈赠的礼物,实则都在暗地里注明了价格。” “可是……” 夏晚橙僵着脖子,眼里含泪,声音坚定,“总之,这手链就是不能给你!” 第6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金玓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她确实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年轻漂亮我见犹怜。 但金玓听到的传言中,夏晚橙是个爱慕虚荣贪恋富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及恬不知耻的名媛败类。所以她今天约夏晚橙见面,是把它当成了大家可以互相置换筹码来成全彼此利益的交易。 但现在面对着她的夏晚橙,愚昧无知还天真,几乎完全不能和她进行平等理智的沟通。 金玓一向是讨厌跟蠢人接触的,所以她觉得这场谈话没必要再进行下去。像这样子的女孩儿,估计真的要等栽了跟头才会学乖。 金玓起身,对面女孩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问:“我还能在这接着吃饭吗?” 金玓生生气得笑了出来。 夏晚橙等再看不见金玓的身影,才吩咐侍应生上菜。 今天这一出都是夏晚橙意料之中的事情。能一口气拿下一座山头土地权的资本应该不一般。当夏晚橙把柏海有可能插手的资本一一筛选后,她就把目光放在了金玓以及她背后的富云集团上。 事实上,金玓来找她,估计也是因为看到了薛明就刚刊登在报纸上的,将于几天后为别墅区举行奠基仪式的消息。 金玓以为,她只要把利害关系摆到面前来,夏晚橙一定会妥协,因为薛明就和夏氏集团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但她不知道的,是夏晚橙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把薛明就给狠狠踩进坟墓里去。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场可以互相置换筹码的交易。 夏晚橙拨弄着腕上那条让金玓恨之入骨的手链。这其实是夏晚橙以徐行之名义给自己买的。原因是她无意中看到了高玺的购买记录,也知道他把这条手链送给了一个刚红起来的小明星。夏晚橙也是运气好,刚好去调查的时候碰到了金玓,知道她在关心这手链的下落。 刚才她那番话一说,那副仪态一袒露,金玓肯定以为这手链是高玺送得她,再配合上她支支吾吾的说辞,基本就可以做板上钉钉的呈堂证供。 夏晚橙心情好得不得了。诚如金玓所说,薛明就和夏氏集团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薛明就从银行借来的贷款已经全数投入到别墅区的开发营运中,这事一旦成不了,薛明就和夏氏集团就只有破产一个出路。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连雷空,猜到了她想整死薛明就,也猜不到她会舍得让整个夏氏集团陪葬。 那可是她外公一手建立,夏棶一步步添砖加瓦搭建起来的理想大厦啊。 这样想来,夏晚橙也觉得自己心狠手辣。 愉悦的单人晚餐结束。夏晚橙从餐厅出来,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那头的女声说话如沐春风,带着冬日的暖意。 “晚橙,我是徐行之的妈妈,我想见见你。” 意外地,戚棠约她见面的地方在一老旧小区里。这小区地段不错,离柏海大学就几站公交车的距离,走过一条街就是热闹的商业区。 戚棠在楼下等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站在那里的样子非常年轻漂亮。 夏晚橙远远看着她就觉得羡慕,到了岁数还能流露出少女姿态的女人,生活里必定十分幸福。 “阿姨。” 夏晚橙走过去,戚棠就把她的手揣进她的口袋里。里头有个暖宝宝,正在发散源源不断的热气。 戚棠带她上到三楼,在一扇掉漆的防盗门前停下,掏出钥匙,开锁。 夏晚橙进门,见客厅里放着好几个行李箱。阳台窗户打开,寒冷喧嚣的风都刮进来。 “球球的爸爸到了更年期,简直不可理喻。”戚棠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说什么球球要是坚持跟你在一起,就从家里滚出去,还冻结了他全部的银行卡。” 球球就是徐行之小名。 戚棠接着说:“球球和他爸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他就固执地觉得他爸爸没有道理。昨天夜里两父子吵了一架,老徐就把他儿子赶出来了。” 夏晚橙心里一沉。刚看到那些行李箱时她就大概猜到了些,但她没想到徐行之会在这件事上表现得这样固执坚定。 夏晚橙问:“他不住宿舍吗?” 戚棠叹气,但说话又带了点无可奈克的笑意,“他爸爸冻了他和我的全部信用卡,还通知学校不让他去住宿舍。说起来好笑,这屋子都是跟人借钱租得。” “叔叔……就这么讨厌我吗?” 戚棠拉住她的手,“你别这样想,他爸爸性格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就是觉得你母亲的车祸是他调查的,所以徐行之要避嫌。算了,不管他,兴许过两天又想通了。” 戚棠的态度和徐行之一样,都觉得徐东来反对这段恋情的理由完全说不通。这恰好就佐证了一件事,就是夏棶的车祸真相必有蹊跷。所以徐东来是心里有鬼,但又偏偏没法解释他的心虚。 夏晚橙之前猜想,徐东来在夏棶车祸这事里头,应该只充当一个遮掩者的角色。但是他遮掩的人是谁?薛明就和夏杙吗?还是另外一个尚未浮出水面的大角色? 夏晚橙笃定,只要徐行之一天不主动离开她,徐东来就会一直处于两难的境地。最后的结果,他要么完全摘清他自己,要么把这事完全糊弄过去。总之最后,一定会让夏晚橙找到些蛛丝马迹。 夏晚橙看了眼时间,“徐行之应该要下晚课了。” “我要走了,回头老徐回家见不到我还指不定怎么发火。你帮我劝劝球球,他爸爸血压高,他可别和他爸爸再硬碰硬,他爸爸说什么都听着,听不听得进去再说。” 夏晚橙点点头,送着戚棠出门。 司机已然等在小区门口,戚棠上车前,突然跟她说:“我当初和老徐在一起时我父母也反对,看不起他工人家庭出身又是个小小稽查员。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觉得我选择得没错,因为我实在过得很幸福。所以我也觉得,感情的基础必须以两情相悦为前提,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 第64章 唯一重要的东西 夏晚橙在寒冷天气中目送着戚棠离开。 感情的基础必须以两情相悦为前提,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 戚棠这话说得可真是拿刀子在扎夏晚橙的心。似乎夏晚橙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透支之后人生的好运,她终有一天,会为今天的选择付出沉重代价。 身后传来自行车轱辘压在井盖上的声音。夏晚橙回头,徐行之正骑车靠过来。他看上去有些疲累和憔悴,头发散落在夜风中,露出一双干干净净的漂亮眼睛。 他看到她,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 夏晚橙走过去,嘀咕道:“你妈妈想让我劝劝你。” “劝我什么?” “我好像应该要劝你听你爸爸的话……” “我要是听了我爸爸的话……” “那不行。”夏晚橙斩钉截铁,“反正我名声难听得很,再背上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也不影响什么。你爸爸要骂我就骂我,我忍忍就过去了。” 徐行之笑,“你好像很委屈。” 夏晚橙抬眼看他,说话真的有点委屈,“你怎么还在笑啊?听说你被冻结了银行卡,又回不去宿舍,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是啊。”徐行之问她:“以后要怎么办呢?下个学期的学费都没着落呢。” 夏晚橙看着自己的脚尖,喃喃道:“我养你也不是不行。” 徐行之突然笑起来,脸上疲倦阴霾尽扫,露出一副春风得意的少年意气,“那说好了,我以后要靠你了。” …… 薛明就找大师为他那个别墅区批了个名,叫亿豪名邸,意思是只有亿万富豪才能住得起的房子。又给他批了奠基动工的日期,就在本月中旬。 薛明就疑惑,“这样会不会太仓促?” 大师捻须一笑,说:“施主,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薛明就举行奠基仪式的那天,柏海城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夹雪。 薛明就和夏杙满脸笑容进行剪彩的当下,他们头顶的天空暗如死灰,倒是远处的天边金光乍现。受邀前来的记者都在讨论,说今日黄历分明写了不宜动土,偏偏夏氏集团要逆天而行。 零下好几度的气温,平地的穿堂风到处肆意,夏晚橙冷得头脑发晕,只能不断跺脚缓解寒冷。 高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听说金玓之前有找过你?” 他今天代表他们家露个脸,也算给薛明就一个面子。 夏晚橙如今觉得他全无用处,根本不想同他说话。高玺又说:“如果她跟你说了什么冒昧的话,我跟你道歉。” “高公子,我们从始至终都在为了今天的合作忙碌,如今合约一签,我们倒也不必再装成熟悉的样子。” 高玺意外又惊讶听到她这样说话,他愣了半晌,突然问:“夏小姐这些日子的缱绻深情和热情相伴难道都是我个人的自作多情?” 夏晚橙冷笑一声,“说什么热情相伴,不就是一起吃了几顿饭?我明知高公子婚约在身,怎么可能跟高公子缱绻深情?” 那头噼里啪啦开始放鞭炮,浓烈的硝烟味道迎风飘过来。夏晚橙呛得咳嗽了几声,说:“我看高公子还是删了我的联系方式,大家以后不要再来往得好。当然,你结婚要是愿意给我寄请柬的话,我也很乐意出席。” 高玺面上表情可以用色彩纷呈来形容,他木木地看了夏晚橙半晌,给她竖上了一个大拇指。 夏晚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想这样的花花公子负心汉居然也能找到个一往情深的老婆,也不知道月老是怎么给人拉得红线? 奠基仪式结束,薛明就请今天到场的所有人共进晚餐。 他在酒席上侃侃而谈,一副之前的落魄失势都是因为夏棶的独断导致,说他隐忍这么些年终于有了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说夏氏经验理念老旧,如今到了要推翻重置的地步,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底下坐着的记者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信息。他们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惊喜,大喜过望,以及可以落井下石的喜悦。 原本已经关了机的摄影机同时架了起来,记者们丢下碗筷,如鬣狗进食一般全凑到了正侃侃而谈的薛明就面前。 “薛先生,我们刚得到消息,就在亿豪名邸北方不到一公里位置的无名山头将被富云集团开发为艺术景观墓地,您对此怎么看?认为您之后的别墅销售会受此影响吗?” 薛明就像是听不懂记者说话一般,连问了好几个“啊啊啊?” 直到记者又重复了几遍,薛明就突然大怒,手下一拍桌,震声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开发什么艺术景观墓地!” “富云集团刚刚召开了发布会,已经确定了下半年的动工日期。” 夏晚橙就看着,一抹显眼的红色从薛明就脖颈蹿到脑门,在倪云白一连声的呼喊中,他直直往后倒去。 这顿午餐就此结束。 夏晚橙好心肠地陪着去了医院,她坐在长椅上,前头是互相搀扶的倪云白韩瑜,以及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杙。 “富云集团?是不是你得罪了富云集团的千金,人家才这样往死里整我们?” “这话说得,是爸让我帮忙跟阔达天地牵线,我才会认识高玺。至于有没有得罪人家未婚妻,这我就不知道了。” 夏杙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你赶紧去给人家赔罪,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下跪,你也要让人家消气,不然这墓地一动工,我们就完了你知道吗?” 夏晚橙涂了护手霜在手背上,仔仔细细地抚摸,闻言只说:“你没看新闻?就是我给人下跪磕头,人家富云集团答应不开发,那全柏海的大师道士高僧们也不乐意啊。” 她笑了笑,“人家那地可是可以集天地日月之精华,护柏海百年风水的毓秀法螺之地。你说不开发就不开发?要是影响到柏海之后的风调雨顺,你担得起这责任?” 夏杙气得面红耳赤,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夏晚橙接着说:“这事要怪,只怪自己运气不好。你说你当初买地要是偏个一公里,买到那座山上,现在发财的不就是你们了吗?” 第65章 家贼难防 薛明就在病房里醒了过来,渣渣呜呜嚷着要见夏晚橙。其他人一窝蜂地跟着夏晚橙进病房,想听她对这件事的交代。 薛明就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似乎在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夏晚橙清楚地看见了他的皱纹和白发,看见了他脸上年过半百的模样。 “夏晚橙。”就连跟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如往日的中气十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晚橙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道:“听说富云集团找到了那枚遗留在柏海城境内的天降法螺,正正好,就在您那别墅区上头。现在富云集团响应全柏海人民对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向往,打算把那山头开发成艺术景观级别的陵园墓地。” 薛明就以手扶额,一时间只有进气没出气。空气里一片静默,只有氧气瓶里沸腾的声音。 许久,薛明就才问出了和夏杙同样的问题:“是不是你得罪了富云集团的千金?” 夏晚橙满脸无所谓地出声:“可能是,她之前确实警告过我,但我没放在心上。” 夏晚橙往薛明就床边一坐,天真又浪漫地说:“当时爸跟我说,高玺又没结婚,我和他的来往堂堂正正算不得插足破坏人家感情婚姻。我可是一直牢记您的教导,完全没把金玓放在眼里过。” 薛明就倒吸一口冷气,当下几乎要从病床上滑下去。倪云白着急扶住他,恼怒地质问夏晚橙:“这都是你干得好事!” “这怎么就是好事了?”夏晚橙面露惊慌忐忑,“我刚才看了眼新闻,他们都说……” 倪云白怒吼:“都说什么?” “都说爸完了,舅舅完了,夏氏集团完了,舅舅的臻美国际也完了。” 倪云白愈发恼怒,说话透着股自欺欺人的彷徨,“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不信啊?不信算了。” 薛明就终于是缓过气来,出声问她: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得罪金玓,故意害我们落得这步田地?” 夏晚橙笑了下,问:“房地产生意是我让你做的?地是我让你买的?富云集团要盖墓地陵园是我指使的?我可真真是出力不讨好。” 薛明就一通咳嗽,又问她:“这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问我?”夏晚橙惊讶道:“我从头到尾都在按照你的吩咐做事,如今变成这样,你倒是来问我了?我哪里会知道呢,爸爸!” 薛明就指着夏晚橙连骂多声“孽子”,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这时候,薛沛榕才携手夏芙姗姗而来。 这两人面色苍白脚步虚浮,透着一股大难临头的死气沉沉。 夏芙问:“新闻上说得是不是真的?” 其他人都不言语,只有夏晚橙好心回答她:“大概是。” 薛沛榕哭兮兮地搭腔:“怎么会怎样?” “怎么会这样?”夏晚橙一把把她拉到倪云白面前,质问出声:“是不是你找人跟踪我,偷拍我和高玺在一起的照片,然后寄给了人家未婚妻?” 薛沛榕支支吾吾,“我只是……” “爸!” 夏晚橙指着薛沛榕,“她才是罪魁祸首!我说金玓怎么知道我和高玺在联系,我分明还挺小心的,都是她!” 夏晚橙挺直腰板仗义执言,“家贼难防啊,您精明了一辈子居然被个外姓女给算计了。我看今天最要紧的事还是要清理门户,不然……” 夏晚橙话音未落,夏杙已经一巴掌甩了过去。这动静极大,让站在旁边的夏晚橙都跟着有点耳鸣嗡嗡。 薛沛榕踉跄倒地,倪云白一下急了,急忙挡在前面,质问夏杙:“你干嘛!” “你养得好女儿!” 倪云白嘶声道:“难道夏晚橙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晚橙冷笑,“难道薛沛榕没给金玓寄照片?之前是谁可是口口声声说着我要大难临头?如今……如今不过是牵连甚广祸及他人。” 夏晚橙冷冷地看着薛明就,“你当初把倪云白接回来的时候可想过会有这一天?她生出来的,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要连累你一生的富贵荣华?这叫什么?这叫报应。” 夏晚橙头也不回地拎包离开。从医院出来,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沿街停着的粉色超跑。 夏晚橙想当做没看见一般绕过去,可车里的人已经迈着长腿走了下来。 夏晚橙视若无睹低着头绕圈,可无论走哪个方向,都能看见一双黑色铆钉靴子钉在眼前。 她不耐烦地抬头,见雷空望着她笑得一脸笑意荡漾。 她又气又笑,问:“幸灾乐祸?” “我看上去是那种丝毫没有良心的人吗?” 夏晚橙不出声。雷空嬉笑着来拉她,一副之前无事发生的厚脸皮模样。“高玺今天可是在朋友圈里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夏晚橙脚下死死顶着水泥地板不动作,闻言只觉得生气,“他骂我什么?” “说你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说你翻脸比翻书还快,还说请你吃了无数次饭,你每次都找不同的借口来打发他。” “本来就是虚与蛇委的人情往来,只能说他这个人太单纯。不是……” 夏晚橙不高兴地甩手,“你总拉我干嘛?我跟你这个人很熟吗?” 雷空本来晴空万里的表情瞬间阴霾,而后就有了点要大雨倾盆的样子。夏晚橙眼睁睁地目睹着这一切,想这才是真正的翻脸如翻书。 等他再说话,已然就是暴风雨来临的感觉。“夏晚橙,别给脸不要脸。” “不好意思,我家破产了,我现在心情十分不舒适。”夏晚橙也没什么好脸色,只说:“我现在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你可以消失在我眼前吗?” 这话落下,雷空还是死拽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夏晚橙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不像话,有点僵在当下。就是这时候,她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第66章 天生反骨 夏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眼神迅速地在她和雷空的脸上交替来回。 “我爸费尽力气联系上了高玺的未婚妻,她答应只要你去当面求她,这事就还有得转圜的余地。” 夏晚橙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莫名又惊讶地出声:“我为什么要求她?” “你……”夏芙着急地伸手来拉她,“你不去咱们就完蛋了你知道吗?” 夏晚橙面无表情,“关我什么事?” 夏芙看她的表情好似在看怪物一般,“薛明就不是你亲爹?夏杙不是你舅舅?夏氏集团不是姑妈的心血?” “是啊。”夏晚橙点头承认,“所以他们完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夏芙小心地拿目光去看雷空,战战兢兢地说:“你是夏晚橙的朋友,你也帮忙一起劝劝她,只是去求个情……” 雷空好整以暇地看着夏晚橙,带着点期待好戏登场的雅兴。夏晚橙就势扯了雷空一把,跟面前的夏芙说:“可我夏晚橙天生反骨,为人冷血薄情。我一不跟人道歉,二不跟人求情,三……我可最喜欢看人倒霉的样子了!” 她揪着雷空的衣服往前走,夏芙跟在后头,一连串地出声:“如果夏氏集团倒闭,你的身份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我不在乎。” “那你以后肯定找不到好人家嫁出去,你得为自己的以后着想……” 夏晚橙终于停下脚步。她替夏芙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慢悠悠地出声:“没关系啊,我已经有徐行之了,稽查局长的儿子,又是大校草,我怎么样,都不亏的。” 这话一落,手里一直紧抓的袖子突然被一股大力抽开,雷空转身走得飞快,几步就窜进车子里,没几秒就消失在夏晚橙眼前。 夏芙瞬间变了脸色,之前一直摆在脸上的可怜懦弱变成了讥讽和嘲弄。 “没想到你和雷空还有联系?” “你还有这点闲心呢?你爸要是还不上银行的钱,赶明你就得被抄家,我看到时候你就牵着夏苜上大街上要饭去。” 夏芙扭头走开,夏晚橙也拦车往家走。 一进门,夏早柑和贺弘开都等在客厅,问她具体的情况。 “薛明就把手里所有的资本和贷款全投到了这个项目里。如今这事一出,这项目就算作废。你看着,赶明银行就会来催薛明就还款,接下来就是查收资产,宣告破产,快得很。” 夏早柑面露焦急,“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夏晚橙无奈叹气,想她这个大姐真是一如既往的心软。 “除非有倒霉蛋愿意从接受薛明就的项目……不过头顶是墓地陵园,买下来也只能开发成殡仪馆火葬场之类,谁会那么傻?” 夏早柑坐在沙发上,满脸的无措堂皇和不可置信,“夏氏……就这样结束了吗?” 夏晚橙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感性作祟舍不得旧时代的大厦。但在夏晚橙眼中,被薛明就掌控着的夏氏集团只是一艘即将翻覆的破船,不值得留念。 夏晚橙冷漠出声:“我早警告过薛明就,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他有今天,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夏早柑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问:“那他们以后……” 夏晚橙搂住她,柔声道:“如果薛明就申请破产,他名下的所有不动产都会被查封。可他现在手里那几栋最值钱的房子都是我们的。你要是狠不下心,就找个地方度假去,其他的事情让我来处理。” 夏晚橙丢下这话就兀自回了屋。夏早柑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这样子,她是准备和你爸那边彻底划清关系。” “骨肉血亲,怎么可能划得清呢?” 贺弘开面无表情道:“那就要看你这个妹妹有多狠的心肠和多大的本事了。” 夏晚橙一觉醒来,就看见当日的报纸媒体关于薛明就和夏氏集团的一句判词: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薛明就野心勃勃的试水项目终于沉船。但作废的项目背后是巨额的贷款和高额的利息。银行方面笃定薛明就寻不到下一条出路,急急忙忙地给他下了还款通牒。 几乎是一夜之间,夏氏集团大楼人去楼空。富云集团在这个当下,急忙在法螺山连办了几场法事和庙会,好趁着柏海市民在兴头上,去宣传他们即将动工的风景陵园。相教于山头上的人声鼎沸热闹喧嚣,山脚刚举办过奠基仪式的“亿豪别墅”死气沉沉宛如乱葬岗。昔日留下的炮仗红纸还在随风飞扬,临时搭建的监工处早已人去屋空。 这块浓缩了薛明就毕生梦想,也动及夏氏集团根本的土地,终于变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荒地。 柏海的财经杂志都在感叹,曾经也算柏海资本界中流砥柱的夏氏集团,曾经也培养出两个声名赫赫资本家的夏氏集团,被一个愚昧无知的软饭男给祸祸倒闭了。 夏晚橙从旁人嘴里听说,薛明就固执地不肯申请破产。究其原因,大概是他接手夏氏以来的财政不干净,如若申请破产,他必须接受资产清算,一旦查出问题,他后半生就得在牢里度过。所以薛明就盘算的权宜之计,是想先变卖一些手里的资产,把当下最要紧的一关混过去。 于是,坐落在柏海四绝风景地的临枫路别墅,曾经得过最佳建筑设计奖的夏氏老宅,成为了薛明就现目前的唯一希望。 夏午橘跟夏晚橙说,薛明就完全不接受预付定金和分期款,他只要现款现金,为此甚至可以无限制地压低房价。 但再怎么妥协,临枫路那房子也得值上九位数的价。 夏晚橙把已经生效的地产协议拿在手里,问夏午橘:“你说他打得什么算盘?” “估计是银行那边的利息再拖不起了。” 夏晚橙嗤笑出声:“你真当薛明就是这种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我猜他急于变卖资产变现,大约是想拿钱跑路躲债。” “雷影跟我说,薛明就想把亿豪别墅那块地卖给澜润国际。” 昏昏欲睡的夏晚橙突然来了精神,“澜润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买那块毫无前景和作用的破地?” 夏午橘看着她,淡定出声:“事实上,澜润已经派人去实地勘测了,说不准真会买下来。” 第67章 进退两难 夏晚橙从不敢说自己有多聪明机灵。 但她觉得自己这生人是学乖了的,一些太明显的陷阱圈套摆在她面前,她还是能够察觉出来小心应对。 可有些事,就算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透彻。比如,澜润国际为什么要接盘薛明就的烂摊子? 如果澜润国际横插一脚,薛明就和夏杙就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那她这些日子的苦心经营不全成了泡影一堆? 夏晚橙一夜未眠。她实实在在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可这事又是卡在她心里的一根利刺,让她终日浑身不适。 不得已,夏晚橙只能去寻求澜润国际家二公子的指点。 因着日晒三竿时候联系不上雷空,夏晚橙只能登门拜访。 坐落在一颗茂盛雪松背后的新式古典建筑,沐浴着冬日的金色阳光。夏晚橙按了门铃,随即便听到开门的动静。 独户电梯直达,眼前漂亮的红木大门打开一条小缝。夏晚橙用指尖轻轻一推,整扇大门应势而开。 和外头的明媚阳光截然相反,这屋里昏暗一片,夏晚橙往里看,隐约只能看见有一盏微弱的壁灯亮着。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正犹豫彷徨着,就听一个松松软软的高傲女声响起:“愣在门口干嘛?” 这下子夏晚橙是真挪不动步。她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以及马上要经历什么。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拔步离开,实则她也确实这样做了。但屋里的女人突然探出身子来,叫出了她。 “喂!” 喂? 夏晚橙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只身穿了件香槟色丝绸睡裙,棕红色的波浪卷发直垂胸口,勾勒出单薄布料下的曼妙性感身材。 这女人的样貌身材都正正好长在了夏晚橙的审美上,让她油然而生一股垂涎三尺的感觉。 一时间,夏晚橙只羡慕雷空艳福不浅。 不过这女人看夏晚橙的目光半点不友善,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打量。“你哪位?” “雷空在吗?” 女人稍微侧了侧身子,斜眼乜了她一眼,说话尾音拖得很长,“先进来。还以为是打扫的保姆到了。” 夏晚橙愣了一下,猝不及防地笑了一声。这女人话里浓烈火药快冲破天际,可怜夏晚橙时运不济正正好撞在枪口上。 “第一次来这?” 夏晚橙刚走到玄关,就听见这样一句。她还没出声,又听那女人说,“所以不知道要换鞋?” 女人光着脚晃过来,扔了双一次性拖鞋在她面前,小声嘀咕道:“乡巴佬。” 夏晚橙莫名其妙挨这一出,只觉莫名和堂皇。 那女人窝到了沙发里,随口又说:“你那包看上去好假。” “啊?” “买不起正品好歹也买个稍微上档次一点的高仿。” 夏晚橙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空少平日里不带你去买衣服?怎么穿得这么土气?” 夏晚橙应声打量自己的打扮。不过是一条朴朴素素的米色冬裙,算不得高级时尚,但万万达不到“土”这个层次上。 “他知不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找他?” “谁?雷空吗?我联系不上他。” 女人夸张地笑出声来,“那你胆子真的大,没得到准许也敢找过来。我劝你,在他醒过来之前赶紧走,小心一会儿收不了场。” 夏晚橙这才反应过来面前女人把她当成了什么。她心里又气又好笑,只能说:“那我等他醒来再说。” “厚脸皮。” 女人从沙发上起身,在夏晚橙的注目下,把身上睡裙随意脱到地上,而后留给夏晚橙一抹惊艳性感背影,直直走近了对面的房间里。 夏晚橙站在原地,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她突然觉得现目前的一切特别荒唐。 她留了张字条放在雷空家茶几上。刚起身,就听对面房间里传来动静。里头的人好像在争吵,不过夏晚橙听不清。 下一秒,对面的房间门拉开。 雷空只身只裹了条浴巾,上身肌肉有型但不夸张,肩颈腰腹比例十分完美。 夏晚橙措手不及地和他对视,在她还没什么反应的当下,雷空已经露出少见的惊慌神情。 厚重的木门哐当一下在她面前摔上,震得夏晚橙嗡嗡耳鸣回荡。 这下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夏晚橙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条被架在烤炉上的鱼,无论翻到哪面都觉得躁得慌。 这时候,那屋里的人倒是发了信息给她,说:“你去楼下车库等我。” 夏晚橙简单回了一个“哦”字。紧接着,就见对面房间拉开一条小缝,一把粉色的车钥匙从里头被丢了出来。 夏晚橙捡起车钥匙,想要不是当下气氛情况全不适合,她真要大笑三声聊表自己错乱的神经。 这都是闹得哪一出? 在车子里呆了半个小时,雷空就匆忙地从电梯间出来。 夏晚橙见他穿着白色卫衣浅色牛仔裤,满头都是水汽,身上一点首饰不见,晃眼给了她一种十七八岁的少年感觉。 说起来,她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雷空。可她如今完全想不起来他青葱年华里的样子,好似只要想到雷空这个人,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乖张谬妄肆意张狂的样子。 “刚才……”雷空先出声,话里头包含的踌躇和犹豫让夏晚橙觉得新奇。 什么时候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空少也开始瞻前顾后了起来? 他支吾道:“那女人……” 夏晚橙急忙打断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会说,你放心。” 见雷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夏晚橙又补充:“因为实在联系不上你,又很着急,所以冒昧来拜访,希望不会叨扰。” 雷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夏三小姐突然转性了?这样客气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第68章 两只刺猬 雷空侧着身子看她。夏晚橙觉得这目光太炽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听说澜润国际在勘测亿豪别墅那块地,似乎是有要接手的打算?” 雷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夏晚橙点头。 “那是我们家的商业机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个信息对我很重要,如果不是太为难,希望你可以告知一二。” “关我什么事?” 雷空这语气冲得让夏晚橙觉得自己是来负荆请罪的恶人。这要换做以前,她肯定扭脸就走。但事关紧要,受气而已,又不是没经历过。 夏晚橙放低姿态,先打探,“你为什么生气啊?” “我有生气吗?” 夏晚橙凑近一些,微微低头端详他的脸。“分明就有。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你。” 雷空撩起眼睑看她,声音愈发森冷,“夏晚橙,你知不知你现在这幅姿态很恶心?” 铺天盖地的谩骂在瞬间涌向夏晚橙的喉咙,她死命咬住牙齿,把心里突起的戾气憋回去。 “不理你,你说我故作姿态拿乔装X。好声气和你说话,你又说我恶心。我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这样的二世祖相处,才能让你满意。” 雷空扫了她一眼,嗤笑道,“我看你和高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还挺如鱼得水信手拈来?” 夏晚橙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虚与蛇委的表面情谊?这容易,我大可以捡着你喜欢的话说给你听。” “好啊。”雷空点头,“我喜欢听什么?你先说点好听的。” 夏晚橙抿嘴不言语。 雷空问她:“怎么不出声?” 她该说什么?溜须拍马还是阿谀奉承?她怎么知道雷空喜欢听什么? 雷空看着她,把半干的头发抹到脑后,露出英俊的眉骨和额头。 静默的氛围中,雷空又问:“你和你那个小男友同居了?” “没有。” “你喜欢他?” 夏晚橙问他:“这算是你喜欢听的话?” “你能和他分手吗?” 夏晚橙斩钉截铁,“不能。” 雷空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就是我不喜欢听的话。” 夏晚橙火气蹭蹭往上冒,一时间也不想再追问澜润的计划,她只顾着自己现当下的痛快,直接讥讽出声:“你这话说得好像是钟意我一样。空少动真情了?还是说空少也有真心?不会。” 雷空眼里藏了一抹暗光,说话的动静也包含这股蓄势待发的强压。 “夏晚橙,就凭你说这种话,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夏晚橙不服气,“我话也放这,你可千万别爱上我。” 雷空咬牙沉声,“你也配!” “那不就是了。你管我和徐行之怎么样?他是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你是谁?” 这话一落,夏晚橙被掐着脖子按在了椅背上。雷空用膝盖压着她的腿,一只手钳制住她两只手腕,夏晚橙瞬间动弹不得。 夏晚橙用尽全身力气抵抗,但收效甚微。她嘶声道:“走开!” “你不是挺牛X?刚才的话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徐行之是你的谁?” 夏晚橙看着眼前的人,因为距离太近,她的目光甚至难以聚焦。她只能感觉到身上难以反抗的绝对力量,以及萦绕在鼻间的洗发水味道。 在车厢密闭的空间里,这种压迫感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空……” 这当下,车厢外突然传来柔柔弱弱的女生声音。 “滚!” 夏晚橙越过雷空肩膀,见刚才在屋里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迅速走远。 “我再重复一遍,放开我!” 夏晚橙瞬间澄净下来的双眸像是黑妖冶恐怖的黑色珍珠。雷空看她这幅模样,手下慢慢卸了力气。 夏晚橙揉了揉手腕,一巴掌已经高高扬起,终于还是收了回来。她忍声道:“别得寸进尺!” 夏晚橙摔门离开。雷空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慢慢地捂住了头。 他和夏晚橙天生就是不对付的性子,没有半点可以和缓的可能。两只刺猬靠在一起,除了被彼此戳得鲜血淋漓,还能有什么结果? 夏晚橙去了临枫路。 吴妈来给她开门,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迅速。夏晚橙往里走,她也颠颠地跟在后头,支支吾吾地问:“三小姐,你那边还缺不缺打扫下人?” 夏晚橙轻笑道:“吴妈这话说得,我那小庙哪里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都是我忘恩负义有眼无珠,怪我被奸人蒙蔽了双眼。” 夏晚橙听着吴妈搭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声,淡淡应了句:“我那边只要有用的人。” 薛明就一见她就露出一脸晦气模样,他像赶苍蝇一般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滚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夏晚橙视若无地地走过去,问:“听说你约了人看房子?打算把这里给卖出去?” “你有什么高见?” 夏晚橙嗤笑一声,在沙发上落座,她仰头看了眼正对面的全家福照片,笑道:“怎么连大灯都舍不得开?如今是连电费都付不起了?” 倪云白突然出声:“你还来这做什么?我和你爸爸都让你给害死了。” 夏晚橙回头,倪云白在这些天里好像老了十岁不止,如今也是个标准黄脸婆的模样。 “听说这屋子能卖九位数。拿了这笔钱,你们要跑到哪里去?” “你没看见银行的催款单吗?我们卖房子还不是为了还钱。” 夏晚橙疑惑地看向倪云白,敢情她压根不知道薛明就的盘算? 难道薛明就准备抛弃妻子自己携款私逃? “要还钱为什么指明要人现款买房?”夏晚橙毫不客气地戳破,“难道不是为了有资金做跑路资本?” 倪云白突然不说话了,她惊讶又了然地看了薛明就几眼,被薛明就侧头回避掉。 “薛明就!”倪云白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大字:“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第69章 感性作祟 “你听她胡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 薛明就嘴硬得很,见实在囫囵不过去,急忙把矛头指到夏晚橙身上。 倪云白瞪了夏晚橙一眼,言辞更加激烈,“她不是你生的?你们父女两都是一个德行!” 夏晚橙无辜躺枪,觉得被严重冒犯。 倪云白双手揪住薛明就的衣领,怒问:“你不是打算抛弃我们母子?” 正说着话,薛复光从楼梯上蹬蹬蹬地跑下来,他脸上带着惧意和忐忑,不断地拿眼神去看倪云白。 到底是当着孩子的面,倪云白松了手,脸上勉强挂起笑意,“睡醒了?” 夏晚橙也有段时间没见过薛复光,这一眼看过去,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薛复光脸色有些发青,嘴唇颜色也偏深,看着就像生了病的样子。 “我太饿了。”薛复光站在楼梯上看了夏晚橙一眼,问:“这个该死的小贱人怎么来了?” 正常人家的小孩子哪里会说这种话? 想必平日里这家人没少在小孩儿面前这样埋汰她。 夏晚橙仔细盯着薛复光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联想到他上辈子要做的换肾手术,夏晚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倪云白牵着薛复光从她面前走过,夏晚橙忍不住问了句:“听说一般的学校里头会定期组织体检。薛复光他们呢?” “学校里组织的能是什么好医院?我们家复光精贵得很,才不去跟那些人掺和。” “我有认识的人在冀安医院当医生,你想带薛复光去检查的话我可以安排。” 倪云白抬眼看她,“警惕”二字就写在脑门中央。 夏晚橙的心脏拧巴成了一团乱麻。出于理性,倪云白薛明就越倒霉她越开心。但在感性里,薛复光也只是个年纪还小的小朋友。 “我看你儿子脸色不好,有时间去医院看看。” 火急火燎地丢下这话,夏晚橙仓皇而逃。 从临枫路出来,夏晚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一个轻飘飘的女声在电话那头说:“夏小姐,雷空在深浅酒喝醉了,可以请你过来一趟吗?” 夏晚橙一听这个名字就来气,她手指戳到了挂断键上,那女人又说:“我们今天在空少家里见过面,我当时脑子不清楚,如果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 夏晚橙这一愣,又听她哭出声来,“求你帮帮我,过来一趟,不然我以后就完蛋了。” 夏晚橙只觉头疼欲裂,电话那头还是嘤嘤呜呜的女人哭声。她捂着脑袋随手拦了出租车,疲倦地说了几个字:“等我二十分钟。” 雷空时常喝醉。在夏晚橙的印象里,她经常会在深更半夜接到雷空的醉酒电话。通常打过来都是把她大骂一通,鲜少的时候会认真跟她说些听不懂的话。 夏晚橙迈进VIP包厢,一眼就见雷空横躺在地上。之前见过面的女人被他抓着手腕,就跪在他旁边啜泣。 看见夏晚橙,那女人委屈地掉了好几滴眼泪,而后靠近雷空,说:“空少,夏小姐来了,你让我走。” 夏晚橙走近,才见雷空是睁着眼的。不过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也没因为她的靠近出现任何反应。 夏晚橙把手拿在他眼前晃了晃,下了定论,“醉得不轻。” 那女人示意她去看桌上的空酒瓶,哽咽道:“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的酒,吓死我了。” 夏晚橙因着这话笑了出来,“我以为你们早对他夜夜笙歌的生活作风习惯了。” “哪有?我认识他这么些日子,他喝酒一向很有分寸的……”女人说到这,小心地撩起眼睛看她,“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和我一样的人,我以为你是来……我不知道你就是夏小姐。” 夏晚橙抬手打断她,不让她再说下去。“你帮我把他扶到车里,我送他回去。” 大冷的天,夏晚橙活活折腾出一身虚汗。她靠在椅背上调整呼吸,那女人趴在窗户前跟她说:“夏小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跟空少吵架了?” 夏晚橙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每次你们吵架,最后受罪的都是我们这些人。空少……应该挺喜欢你的,但他就是性格上……” 夏晚橙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急忙打住,“我和雷空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关系,我有男朋友。” 她这话一落,对面女人脸上倒是出现了了然的神情,小声嘀咕了句:“难怪。” 夏晚橙疲倦地摆摆手,把车子驶进了茫茫车流中。 “夏晚橙!” 车子拐进一条路灯昏暗马路时,一直在旁没有存在感的雷空突然出声,把全神贯注的夏晚橙吓了一跳。 夏晚橙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这人应该在说梦话。下一秒,就又听他说了句:“不是人。夏晚橙,不是人!” 夏晚橙把车子驶到紧急停车处,恼怒地转过头去,“大哥,你看看时间!我现在这个点还能任劳任怨送你回家,你就该冲着你家祖坟烧高香!” 雷空闭着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还是穿着之前的白卫衣牛仔裤,不出声的时候确实挺岁月静好宜室宜家。但一出声,就能惹夏晚橙生气。 “夏晚橙,你真的一点没有良心!一点都没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是趁着酒醉说心里话?仗着我不会跟一个醉鬼计较是不是?信不信你再我一句我立马把你扔出去!” “夏晚橙!” 这一声喊完,时间和空气都凝滞了很久,夏晚橙耐性等待着,始终没等来下一句。 她无奈地摇摇头,骂了句:“神经病。” 她把车子重新启动。这个时候,旁边人又出声:“我不会娶你的。” 夏晚橙看过去,见雷空还是闭着眼,表情呈现出一种噩梦梦魇的感觉。 “我以后要成为澜润国际董事长,我不可能娶你的。” “谢谢,我不稀罕的。” 夏晚橙把车子开出去,让夜晚凉风沿着窗缝渗进来,好吹散车厢里的醉意。 “夏晚橙。” “干嘛?” “我为什么不能娶你呢?” 第70章 梦魇 雷空在黑暗里突然睁眼。 幽黑的环境中,沉睡的恐惧在瞬间苏醒,以狂狼的速度席卷了他的大脑。一个披头散发嘴角滴血的女人脸孔在他面前浮现,并逐渐向他靠近。 雷空打喉咙里撕裂出一声惊叫,他慌乱地四处摸索想要寻找光源。但他又在害怕,黑暗里会有长着尖指甲的爪子摸上他的手腕。 雷空觉得像是有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呼吸渐渐困难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一道暖黄色的光慢慢移到了他的身上。 雷空看过去,夏晚橙抱着手倚在门沿上,看了他许久,讥讽出声:“你这是……做噩梦了?” “这是哪?” 夏晚橙顺手打开开关,“自己的家都不认识?哦对了,空少潇洒倜傥四海为家,想必对酒店会更熟悉一些。” 因着温暖的光肆意铺在身上,雷空紧绷的情绪开始一点点放松下来。他闭眼调整呼吸,耳里又听到咔嚓咔嚓的动静。他睁眼,见夏晚橙正拿着手机拍照。 “你干嘛?” “难得一见,难得一见。难得见空少还有如此脆弱可怜的时候,可得好好留个纪念。” 雷空看时间,见时针指在10这个数字上。他迷茫地问:“现在是晚10点?” 夏晚橙一声冷笑,“没错,你已经死在了昨晚10点,现在过得是阴间时间。” 雷空反应过来,好奇地问:“你怎么在我家?” 夏晚橙仰天大笑三声,撩起袖子把手怼到他面前,声音森冷异常,“你看看!” 雷空看过去,只见嫩白如玉的手臂上有四个鲜明的指印,如今已然开始发青。雷空把自己的手掌放上去比划了一番,嬉皮笑脸道:“好像抵赖不了了。” 雷空身子往后仰,好整以暇地把夏晚橙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头发整齐衣裳妥帖,除了脸上疲色明显外没有其他端倪。不觉充满了失望和遗憾。但他还是问,“好像在我喝醉的时候,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夏晚橙嘴角略微有些抽搐,她说:“没错,你喝醉的时候承诺了要把你的坐骑给我。我录了音的。” 雷空恬淡地说:“你要就拿去好了,本来粉色的车子就该女人开。”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雷空好心情地晃着两只脚,“我还承诺了你什么?趁我现在心情好,可以一并提出来,过时就不候了哦。” 夏晚橙翻了个白眼,“我要走了。要不是你死拽着我到天明,我也不至于你在你家地板上将就整整一夜。” 雷空脸色骤变,“我的床是配不上夏小姐的高贵身躯?” 眼看着夏晚橙当真要走,雷空着急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澜润国际为什么要买亿豪别墅那块地?” 见夏晚橙停住步子回过头来,雷空继续说:“但我现在饿了,有些细节想不起来。” 雷空吃着鸡蛋三明治,慢悠悠地说:“富云集团风景陵园那个项目本来就有我们家的股份。你父亲想卖地,价格开得也合适,我们接手也正常。” “以我对你们资本家的认识,你们好像不是会做慈善的人。所以现在急着接手干嘛?干脆再拖些日子等薛明就彻底死透了不更好?反正那块地除了你们也没人要。” “你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我也是跟我爸这样建议的。但他说和你母亲生前有交情,不忍看夏氏集团就这样潦草收场。” “和我母亲生前有交情?有什么交情?”夏晚橙皱眉,“我从没听我母亲说过和澜润国际董事长有交情。” “上一辈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我妈原话,说夏棶生前和我爸是好朋友。” 见夏晚橙面露阴霾,雷空又补充:“你爸卖这块地的钱决计堵不上夏氏的滔天窟窿。如果你的本意是要绝了你爸所有的路,我们买这块地也影响不了什么。” “如果他携款私逃呢?” 雷空微微诧异,“那他这辈子都回不了柏海,并且会上所有国际银行黑名单。这可比破产惨多了,你爸不至于这么傻?” “他不傻能在墓地下头盖别墅?” “还有一件事……”雷空看着她,“我爸好像想买你家临枫路那房子。” 临枫路那里的房子从来不愁买主,只要薛明就不那么着急想卖,他肯定能谈妥一个好价钱。相比较下来,夏杙在柏海北边那房子就不那么容易出手。 听说是多亏了韩琳帮忙,才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买主。 即将要签合同的那天,夏午橘特地从公司请了假,和夏晚橙一起赶去舅舅家。 她们到的时候,买方和买方的律师已经准备妥当,几大页的合同就摊在桌子上。夏芙正在旁边哭唧唧,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卖这里的房子?姑父做生意赔了钱是他的事,为什么要连累我们家?” 韩瑜在一边安慰她,看见夏晚橙夏午橘的当下翻了一个白眼,勉强道:“新家也挺好的。” “哪里好?比这里小,比这里旧,以后我都不敢约朋友去家里玩。” “这不是现目前的情况太紧张……等这段时间缓过去,我们一定重新找套大房子。” 夏晚橙听了,笑嘻嘻地凑过去,“舅妈这是打算搬哪去?哎呦表姐怎么哭成这样了?” “还不是因为你!” 夏晚橙无辜道:“又是因为我?好,就算因为我,你们要卖这里的房子怎么没问问我的意见?” 夏芙满脸愤怒生气,“这是我家,关你什么事?” “这房子是我妈当年买的。” 夏芙面红耳赤道:“你妈不是死了吗?她死了之后这房子就是我爸爸的。” “谁说的?” 夏晚橙把声音放大,故意说给客厅里的人听:“谁说这房子是夏杙的?他有产权证明吗?” 第71章 一脉相承 客厅里交谈的动静一下停滞下来,在场的五六双眼睛齐刷刷地向着夏晚橙看过来。 夏杙怒气冲冲的拔步而来,压低声音威胁:“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得不是事实?这房子你有产权?” “夏先生……”客厅里的律师反应过来,急忙出言提醒,“这房子如果有官司纠纷的话,我们的买卖即刻停止。” 夏杙立刻好声气赔笑,同时给韩瑜打了手势。韩瑜见此动静立刻来拉扯夏晚橙,“我们出去说。” “为什么要出去说?我就是想问问,舅舅凭什么擅作主张买卖我母亲的房子?” “你母亲死后,你父亲继承了你母亲的全部遗产。这房子是薛明就继承遗产之后赠送给我的。” “谁说薛明就继承了我母亲的全部遗产?” 夏晚橙冲夏午橘张开手,让她把之前土地协议拿过来。 “看清楚了,这是盖了土地处公章,并具有法律效用的土地证书。上面白纸黑字可写得清清楚楚,梓阳路这房子现在属于我二姐!” 韩瑜站得近,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先是满脸震惊失望,而后开始愤怒,“就凭这张破纸?” 夏晚橙看着客厅里的人,“倒是可以立刻上土地处查查,你们脚下踩的这块地,究竟在谁的名下?” 那位律师看上去是有点门路,一个电话打过去后,所有人同时起身,在夏杙连番卑微哀求下绝然而去。 夏杙小跑着把这群人送到门口,见毫无挽回的可能,又张牙舞爪地向着夏晚橙冲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夏晚橙一直紧盯他的动静,见状急忙抬手遮挡,脚下顺势冲他膝盖蹬了一下。 夏杙“哎哟”一声躬下了腰,韩瑜急忙去搀扶,夏芙便趁乱冲着夏晚橙扬起巴掌。夏晚橙钳住她的手腕,顺手揪着她的头发甩到一旁。 “我只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把这屋子里的破烂收拾出去,否则我立刻通知稽查局来调查你们私闯名宅。” 夏晚橙径直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她拔高声音,“我母亲把这房子给我二姐时,也包含了这屋里原本的一些古董文物和配饰。我那里有个清单,回头我们对一下,缺了什么也好让你们赔偿。” “夏晚橙,我们好歹也是骨肉至亲,你当真这么狠?一点后路不给我留?” 夏晚橙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夏杙。 “我的好舅舅啊,你这话说得可半点没错。所以你也该清楚,我们是一脉相承的秉性,你是什么德行,我也是什么德行,你做不到的事,也就别道德绑架你外甥女了。” 夏晚橙好笑地看了看手表,“还有48分钟,你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夏芙刚把行李箱提到门口,就见几个黑衣壮汉要开她的箱子。夏芙紧紧护着,嘴里恼怒道:“你们干什么?” “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偷拿走我的东西。” 夏晚橙出现在夏芙身后,点头示意壮汉开箱。她见一堆衣服里头裹着一个白釉花瓶,一下笑出来,“还好我有防备,否则就让你这个小偷得逞了。” 夏晚橙郑重道:“可给我盯紧了,一个个箱子打开一件件查,除了衣服外,不许他们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夏晚橙!”夏芙含泪咆哮,“我们已经够惨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你看你这话说得。” 夏晚橙替她整理了散乱的衣带,又用手背给她擦了擦眼泪,端的是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 这偷窃行为在哪都算违法犯罪,这怎么说得跟我无理取闹一样? 马路对面的屋子熄了灯。这是夏杙住了超过十年的房子,是蕴藏了他无数回忆的家。现在,被夏晚橙带来的师傅利落地换了门锁。 夏杙脚边放了几个破烂箱子,旁边是满脸疲倦的韩瑜,满脸泪水的夏芙以及在轮椅上呆若木鸡的夏苜。 夏晚橙牵着夏午橘晃过来,嬉笑,“怎么还没走?没钱找车?” 夏杙越过夏晚橙,看向整日没怎么说话的夏午橘,轻声道:“午橘,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夏午橘满脸疲累不耐烦,但目光却清冽森冷,“你帮薛明就伪造遗嘱的时候,怎么没说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夏杙惊诧堂皇,“你……你在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你们伪造的遗嘱的签订时间是前年12月,我母亲亲手拟定的这份房产转移协议是前年10月。请问她在明确把这房子给我了的情况下,为什么薛明就手上的那份遗嘱上仍然包含着这梓阳路的房子?这不是前后矛盾?” 夏午橘冷冷地看着夏杙,“你们伪造遗嘱时,没想到我母亲提前留了这么一手?” “这可能是你母亲……忘了。” “你做生意从来不成器,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为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每次你来我家腆着脸要钱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等她一死,你倒好,帮着一个外姓人伪造遗嘱继承夏季基业。现在夏氏集团毁了,我外公和我母亲几十年的心血,没了。” 夏午橘面露哀思苦痛,“等你百年之后去到下面,不知道还有没有脸去面对你父亲和你姐姐?” 夏午橘指着夏杙的鼻子,“你是夏家的罪人!你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别让我知道你还做了其他违法犯罪的事情,否则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夏午橘扯了下夏晚橙,说:“走了。” 夏杙的声音飘飘然地响起,“你以为夏棶真心把我当亲弟弟看?” 夏午橘满脸怒意想回头辩驳。夏晚橙急忙扯住她,冲着夏杙俏皮道:“没关系,舅舅,这事没完呢,以后咱们可有的是好戏看。” 第72章 至关重要的作用 劳累了一整个下午,夏晚橙强硬拖着想回家休息的夏午橘去吃晚饭。 夏晚橙搂着她二姐,嬉笑道:“干嘛这么恹恹不乐?梓阳路那房子,你想自己住或者卖出去都可以。” “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夏午橘拨开她的手,冷声道:“夏晚橙,你究竟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夏晚橙心下一慌,面上还是要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你说什么?” “大姐跟我说,你很早之前就找人盯着那法螺山的动静。你之前也问我,薛明就开发这别墅区要贷款多少钱?他要是还不上会不会连累我们……现在好像一步步按照你的计划在进行下去,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看你这话说得……”夏晚橙心虚地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薛明就买地要搞房地产,安排你去给他和高玺牵线,你因此得罪了高玺未婚妻,她买下一座山头要开发成陵园,薛明就破产,牵连整个夏氏集团。” 夏午橘盯着她,“这样一看,你好像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夏晚橙以笑容掩饰慌张,“你真是在澜润国际呆久了,把你们资本间的权谋斗争强硬地加诸在你单纯无知的妹妹身上。” 夏午橘不受迷惑,仍紧逼道:“之前那些高谈阔论说着梦见法螺遗落在柏海的大师高僧们,都是你找的?” 嚯!夏晚橙以为自己这算盘打得天衣无缝,谁知道还是让夏午橘看出来了。 能把这么些细微繁琐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并从中整理出完整脉络。夏晚橙暗笑,夏午橘真不愧是夏棶钦定继承人。 夏晚橙撒娇道:“说什么呢?我确实得罪了金玓,其他的事可真与我无关。” “夏小姐!”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当真是应了那话,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 夏晚橙回头,见金玓挽着高玺就站在后头。 夏晚橙满脸带笑,姿态端庄,“高先生高太太,许久不见。” 金玓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高玺倒是早早扭开了头。夏午橘面露困惑,看夏晚橙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金玓紧紧挽着高玺,甜笑着说:“我们要在本月末完成婚礼,到时还望夏小姐赏光。” “当然。” 夏晚橙面露高兴与钦羡,“高先生高太太天作之合锦绣良缘,现在能开启人生另外一个阶段,可真是让人羡慕。我在此,也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夏午橘愣愣地看了她好几眼,手下掐了她一把,便借口去透气从她身边离开。 夏晚橙见高玺也走,便跟金玓说:“我最近看一些八卦杂志,上头关于我和高太太关系的一些言论未免太过离奇夸张。我总以为这样的造谣不足为虑,但还是想找机会当面问问高太太,我之前是否真的多有得罪?” 金玓挑眉,“哦?” “我和高先生从始至终都是生意上的往来,说得上一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夏晚橙手指绕着衣摆,委屈道:“怎么外人总说我和高先生有私情?好希望高太太不要当真。” 金玓的目光再次落到她手腕上,“这条手链……” 夏晚橙笑,“上次高太太好像就对我这条手链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可惜这是我男朋友的心意,不然我一定成全高太太的一番厚爱。” 金玓斟酌地念出几个字,“男朋友?” “嗯,我大学同学,为人低调,不爱露面。等高太太婚礼的时候我一定携他一同前往见证你们的幸福美满。” 金玓有些迟疑,“这……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怕你不下狠心整死薛明就吗? 既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必要跟富云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树敌,她又不是真的傻子。 晚饭后,夏午橘陪她在路边等徐行之。 夏午橘目视前方,淡淡出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奇怪,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 夏晚橙也正视着前方的璀璨街景,说:“无论如何,我是你妹妹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大姐说你和徐行之在谈恋爱。他父亲是徐东来?之前调查妈车祸的那个稽查员?” “嗯。” 远远地,夏晚橙已经看见徐行之骑车靠近。同时,耳边想起了夏午橘担忧焦虑的声音。 “夏晚橙,你想干嘛?” 夏晚橙天真道:“谁看了徐行之不说一声优秀?我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怎么了?” “如果他父亲不是徐东来呢?” “没有如果。” 这当口,徐行之已经靠近,夏晚橙担心夏午橘脑子抽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急忙跟她告辞,“二姐,我们走了。” “夏晚橙……” 夏晚橙警惕地地盯着夏午橘,脑子里飞速转动着一百种危机处理方法。但到了,夏午橘也只说了句: “路上小心。” 徐行之推着车和她沿街漫步,夏晚橙先出声:“最近出了好多好多事,担心影响到你考试,都没和你说。” “我大概了解到一些……没事?” 夏晚橙苦笑,“我家好像要破产了。” “你以后要成灰姑娘了吗?” “比灰姑娘可能还要惨一些。灰姑娘起码还能等来她的王子。” 夏晚橙看了旁边人一眼,“你都被赶出家门了,应该指望不上了。” 徐行之突然捏了刹车。夏晚橙见状,急忙解释:“我开玩笑的。” 徐行之犹豫了一下,说:“你记得之前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当时有个星探……” 夏晚橙想了想,表示确实有印象。 “我前段时间又遇到他,他问我这个假期有没有时间帮他拍组广告?” 夏晚橙愣住,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啊?什么广告?” “某运动品牌的服装广告,平面的。” 夏晚橙纳闷,“你以前从来都没兴趣的。是不是因为我家最近的情况,我……” 徐行之垂头,“我这个假期一定要做兼职解决我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相比较下来,这份工作还算不错。” “可是……” “我用我爸的关系查了他的背景,是正经的公司。而且我也跟他说过,我父亲是稽查局分局长。” 夏晚橙沉静了半天,才说:“你已经想好了。” 徐行之看她,“你如果不喜欢,就算了。” 夏晚橙无奈地笑,“我能管得了你什么啊?我让你回家好好和你爸聊,你不回。我给你钱,你不收,非得自己吃泡面。你前女友前几天又找我了,说我虐待你,我这找谁说理去?” 徐行之停下脚步看她,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玩味,脱离身上一贯的少年意气,显出些成熟男人的性感来。 “夏晚橙,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夏晚橙不自觉地摸摸脸,“怎么了?” “你改名叫夏晚柠檬算了。” 第73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柏海天气最冷的时候,夏晚橙正在完成她本学期的期末考试。 那日下了雪,透过考场的玻璃,能看见晦暗不明的天际里,雪在纷纷扬扬的下。 夏晚橙才从考场出来,就接到了吴妈的电话。那头咋咋呼呼地说:“三小姐,你快回来,老爷……薛明就要卖房子了!” 夏晚橙一听这话就发笑。想来是她那天随口说得话让吴妈生了机警,这会儿逮着机会就要彰显她背主求荣的决心。 从出租车上下来,夏晚橙一眼就见临枫路前多辆豪车一字排开。只看车牌,也知道这会儿在她家屋里的人绝不简单。 吴妈偷偷摸摸来给她开门,并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可不得了,三小姐,薛明就要把这房子卖给雷霆。” 夏晚橙脚下顿住,“你说谁?” 吴妈满脸着急,“澜润国际董事长,雷霆啊!” 夏晚橙走到玄关,隔着屏风隔断,隐约可见正厅里坐了几个人。倒是作为这屋子主人的薛明就和倪云白站在旁边,毕恭毕敬,满脸赔笑。 一个男声响起,报了个很高的价,说:“不商量。你同意就签合同。” 薛明就唯唯诺诺出声:“亿豪别墅那块地,还请雷董一并笑纳。”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大笑起来,声如洪钟。他用拐杖点了点地板,笑道:“薛老弟这话说得,像是要把那地白送给我。” 薛明就擦汗,谨慎出声:“现在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候,还希望雷董能帮衬一把。” “那块地,我只给你订金。剩余的款项,我要三年以后才支付。倒是这屋子,你卖,我就能给你现款。” 薛明就如释重负,好像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窃笑出声:“那我先谢谢雷董了。” “且慢!” 眼看薛明就要掏笔签字的当下,夏晚橙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这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就是澜润国际董事长雷霆。现今可能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花白,西服加身,和雷空长得十分相似,仪表堂堂的样貌。拎着一根金虎头拐杖,说话声音通透亮堂,通身都是不怒自威的庄严气派。 夏晚橙见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心里难免有些发憷。她把目光挪开,见雷霆的旁边还坐着一人。 只看样貌,高大,漂亮。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一身书卷气,手上挂着一串深褐色的小叶紫檀佛珠,毫不显山露水的富家雍容华贵,能比得所有自持名流出身的富家子弟自惭形秽。 但和在场所有人的不同,他坐着一张纯黑轮椅,几乎要和他的黑色定制西服融为一体。 如果夏晚橙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雷霆的正房嫡子,雷空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夏午橘现在的顶头上司,雷影。 夏晚橙一出现,薛明就满脸都写满了“晦气”二字。想来要不是当着外人面,肯定直接出声让她滚。 无奈下,薛明就闭了闭眼,勉强维持着姿态给在场诸人一一介绍。 雷霆这时候才出声:“你和你妈妈长得不像。” 就这语气来看,之前雷空说雷霆和夏棶是故识旧友的事应该没有骗她。 夏晚橙客气地笑了笑,说:“都说大姐继承我了母亲的样貌,二姐继承了经商天赋。只有我,还是像我父亲更多一点。” 雷霆来了兴趣:“你像你父亲什么?” 像薛明就什么? 冷情薄性,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好像都有继承到一些。 这样想,她确实是薛明就亲生的没错,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雷霆认真端详了她许久,微笑道:长得是不像,但这一说话的形容姿态,倒是和你母亲如出一辙。 夏晚橙再次报以客气的微笑。同时惊讶出声:“爸!你要卖房子吗?” 薛明就看夏晚橙的眼神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他勉力道:“现目前公司危在旦夕,总要找法子补救的。小孩子就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要卖这里的房子,怎么没跟我打个招呼?” “都说了小孩子不要管……” 夏晚橙打断他的话,“可是这房子是我的。你好像……没权利替我做主?” 夏晚橙直接去看雷霆,慢慢地说:“也不是晚辈不懂事特意来扫大家的兴。但这房子唯我本人所有,任何人都不能越过我去打这里的主意。” 这话一落,夏晚橙就见一直垂目数着佛珠的雷影都向她看过来,眼里藏着夏晚橙一时看不懂的东西。 雷霆的律师确认过她手里的文件,而后冲雷霆点点头。 “薛老弟心不诚啊。” 雷霆杵着拐杖慢悠悠起身,吁气道:“倒是劳累我这身子骨这么来回折腾。” 薛明就一下躁动起来,“雷董,这……你可别听一个小屁孩瞎说。” “是不是瞎说……柏海城是最讲法制的地方。” 雷霆拍了拍雷影的肩膀,叹气道:“原本想把这房子买下来送给你的。” 夏晚橙见雷影把手机收回去,淡淡说道:“没有缘分就算了。” 这声音像是冬日清冽的冰泉,透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夏午橘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应该也挺殚精竭虑。 这群人要走,薛明就也不敢出声挽留。他赔笑着把他们送到门口,祈求着他“亿豪别墅”那块地还能顺利卖出去。 外头的大雪未停,在暖色的路灯下,世界像是摔碎的水晶球。夏午橘在这时候顶着漫天风雪匆匆而来,目光紧紧钉在雷影身上,说话的声音有些慌张,“雷影,我……” 雷影轻轻摇了摇头,好似在和夏午橘交换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夏午橘着急神色更甚,蹲身靠在雷影轮椅旁边,小声说:“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雷影没说什么,乘车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薛明就还没来得及针对这事发火,就先听夏午橘说了句:“这房子你开个价。” 夏晚橙看着焦急神色未褪的夏午橘,有些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或者我拿梓阳路那房子和你换。” 夏晚橙堂皇出声:“我为什么要和你换?” 夏午橘理所当然道:“反正你也不住,干脆卖出去好了。” 第74章 孤独宿命 “你疯了不成?” 夏晚橙倒抽一口凉气,“这房子是外公亲眼看着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家,我凭什么卖?” 夏午橘像是被她这话噎住,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 夏晚橙已经不能理解夏午橘现下的脑回路,她问:“我要卖给谁?” “雷影想要。” 夏晚橙脸色骤冷,她盯着夏午橘看了半晌,幽幽说了句:“你只是替他工作,不是他的丫鬟。再者,雷影为什么想买我家的房子?” 夏午橘自己也不知道缘由,她只是一再重复着让夏晚橙把这房子卖出去,还说雷影能给很好的价钱。 薛明就倪云白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两争吵起来,一时都忘记追究这屋子所有权的问题。 夏晚橙耐性尽失,直接警告了夏午橘:“我再说一遍,这房子我不卖,雷影想要倒不如让他自己仿着盖一间。” 夏午橘甩手就走,夏晚橙站在原地生了半天闷气,只能发泄到旁边人身上。 “明天中午12点之前,我要看到你们一家从这屋子里搬出去。” “夏晚橙,我是你爹!” 夏晚橙正在恼火的当下,一听这话觉得浑身都在冒烟。“我管你是谁,明天准点来收房,到时候可别叫赶你出去!” 夏晚橙踏着风雪离开,直到进了家门浑身怒意还没消退。她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夏早柑,问:“夏午橘脑子坏掉了?” “你要是……不如成全小橘,她是真的很喜欢雷影。” 夏晚橙震惊地无以复加,只知道一遍遍重复夏早柑的话,“她喜欢雷影?” “你不知道吗?” 夏早柑语气里透出些不满出来,“别说你二姐,就是我和你日日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也不懂你每天在忙什么。小橘喜欢雷影的事大家都能看出来,只有你这个亲妹妹视若无睹罢了。” 夏早柑这话就像把冬日结冰的井水泼在夏晚橙身上,她的脊背肩膀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下去。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就感觉脚心开始发麻。 “我每天在忙什么?”夏晚橙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就是这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向着夏晚橙袭来。她哽咽在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一直挤压在心里的石头也没法对外袒露。夏晚橙不知道该冲着夏早柑大吼一句“我是为了谁?”,还是要暗骂自己一句“活该”。 她用手背抹掉眼泪,终于还是倔强地说了一句,“我这个妹妹确实做得不够好。” 在夏早柑一连串的呼声中,夏晚橙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卧室走去。 外头的大雪已经停了,月亮稍稍从云里露出一点光晕。夏晚橙沉默地看着月亮,无比清楚,她的宿命就是孤独。 她是被黑色塑料袋罩着的人,每一天都伴随在强烈的窒息感下。心里的负重终究会被她带进坟墓。 没人帮得了她,也没人救得了她。 这样想着,手机突然传来拨通电话的嘟嘟声音。夏晚橙瞬间被惊动,见自己不小心拨通了Micheal的电话。 Micheal医生前段时间悄无声息地去了海外进修,要不是夏晚橙去医院没找到人,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存在。她当时就在心里赌气,一定不再主动去联系这个薄情寡义的人。 在对方未接通前,夏晚橙急忙挂断。 可这电话分明已经拨了出去,那人也没回个电话过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夏晚橙算了算时差,想他那边应该正是晚餐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一起去进修的隔壁放射科女医生在享用美好晚餐。 就在夏晚橙郁闷着打算关机的当下,电话突然有了动静。 接通电话的瞬间,夏晚橙一直在脑子里滚动的词汇句子就消失殆尽。她僵持着不出声,那边也不说话,背景音里只有小声交流的外语。 许久,她才问:“你在哪啊?” “思丽卡拍卖行。” “你去拍卖行做什么?” “今天碧海倾城拍卖。” 夏晚橙脑袋里一道闪电劈过,她赤脚从床上跳下去开电视。 分明前几天新闻报道的时候她还特别留意了,怎么今天突然就忘了有这么回事。 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夏晚橙顿住,小声问:“结束了?” “嗯。” “谁拍得?” 那边顿了一瞬,才说:“安镜。” 夏晚橙好奇地问:“你近距离看到碧海倾城了吗?” “嗯。” “好看吗?” “很美。” “唉。”夏晚橙突然叹气,“这珠宝跟我也算有缘,可怜我至今都不知道真品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看到?” 夏晚橙打开的电视里,也开始报道碧海倾城拍卖的相关新闻。现柏海首富隆胜集团安镜儒雅英俊的面容出现在镜头里,笑着说要把这项链送给他太太。 “请问安太太提前不知道您要参与这次碧海倾城的拍卖吗?” 时年应该五十来岁,但保养得当,看上去像是大学教授的安镜冲着镜头晃了晃手,“现在看新闻应该知道了。” 夏晚橙后槽牙都有些隐隐发酸,她冲着电话那头说:“挂了,我不打扰你了。” “这次从海外回来,就不在冀安医院任职了。” Micheal说得这话让夏晚橙感到莫名、害怕和心虚,她着急地问:“那你要去哪里?” “我会去柏海第一医院就职。” 夏晚橙大大地松了口气,“人家都是从公立医院转私立医院,你干嘛反着来?” “我在冀安医院实验室的课题实验已经结束了。” “所以打算去服务普罗大众?” 夏晚橙笑着说:“Micheal医生可真是宅心仁厚,看来救死扶伤的锦旗已经配不上你。回头我一定再给你送个“人间活菩萨”的金字招牌。” 第75章 不配 “你大哥……为什么想买我家临枫路那房子?” 烟火缭绕的路边摊,雷空像个刚从酒下班的摇滚歌手,正就着一杯劣质啤酒吃着看上去就不太干净的烤串。 这是某大学附近的夜市,熙然的人群中多是附近学校学生。像雷空这样扎眼的人杵在这里,多得是年轻小姑娘过来要联系方式。夏晚橙就看着,雷空对于漂亮姑娘的搭讪总是来者不拒,就这一会儿功夫,手机里就多了十来个陌生美女的VX。 雷空微微撩起眼睑看她,“你坐在这里的样子特别像我家教老师。” 夏晚橙今天为了拍证件照特意穿了正装,这会儿坐在这里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确实像是来逮叛逆少年的老师。 她问:“你听见我说话了没?” “不知道。雷影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从来都是猜不透的。” 你们不是兄弟俩? 雷空哼笑了一声,“你和你姐姐就能做到无话不谈?何况我和雷影还不是一个妈生的。” 夏晚橙语塞,隐隐起了些恼怒,语气不善道:“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雷空刚张了张口,就被突然凑过来的女生打断。漂亮女孩儿热情又大方,先问雷空要了VX,而后目光钉在夏晚橙身上,问:“这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夏晚橙说话声音古板,隐隐透着股不满,“我是他妈!” 漂亮女孩儿的目光像是溅进油里的水,带着沸腾的热度跳动不安起来。 雷空笑,“真是扫兴,你坐在这里,漂亮女孩儿都不敢跟我说话了。” “你给句准话,找我来做什么?我得到答案马上走。” 雷空问:“不能单纯吃饭聊天吗?” “我们并不是可以单纯吃饭聊天的关系。” 夏晚橙又一次目睹着雷空脸色由晴转阴。他不耐烦地出声:“你继母找了新闻媒体界的人,想要爆料你把亲爹一家赶出门的事。” “意料之中。” “我挡下来了。” 夏晚橙略微诧异:“为什么?” 雷空眉头一皱,沉声道:“夏晚橙,你还真是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我在不在乎不要紧,徐行之不在乎就行了。” 这话一落,雷空已经端起的酒杯重重落在了木质台面上。啤酒溅出,落到了夏晚橙手背上。 “亿豪别墅那块地的合同已经谈妥了,最近几天就会签字。” “你们定金给多少?” “一千万。” 夏晚橙点点头,想如果薛明就真动了携款私逃的打算,那这笔钱确实足够了。 “还有事吗?” 雷空侧头看着对面马路不说话。夏晚橙安静等了一会儿,拎包起身给付了钱。“我走了,你自己少喝一点。” 徐行之要拍广告那天,夏晚橙原本准备陪同。可临出门,倪云白突然联系她,闪烁其词半天,在夏晚橙耐性告罄之际,才说明用意。 “你不是在冀安医院认识人?我想带小光去做检查。” “怎么了?” “他昨晚突然开始说肋骨下面的地方有点疼,我今天看他尿液的颜色也有些不对劲。”倪云白说着已然哭出声来,“你爸爸这几天忙得找不到人,我真是急得要死了。” 不知为何,夏晚橙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男孩儿面孔。她叹气出声:“我先跟人联系一下。” Micheal医生已经结束海外进修回到柏海。夏晚橙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已经从冀安医院辞职,再休息几天就会到柏海第一医院述职。 “如果一定要去冀安医院,我帮你联系Selina。” Selina就是隔壁放射科的女医生,那个形容举止都特别优雅的,Micheal医生老同学。 夏晚橙略微有点不愿意找她帮忙,但又找不到实在的理由,只说:“会不会麻烦人家?” Micheal医生在电话那头轻笑起来,声音像是从高级音响里轻淌出来,让夏晚橙有种耳蜗深处触电的感觉。 “原来你不是厚脸皮啊?” * 夏晚橙抱歉地给徐行之致电,说临时有事要去处理,她问他:“你一个人可以?” 徐行之没回她。 夏晚橙在冀安医院门口等到了倪云白。她费力抱着薛复光,身后跟着一脸愤慨怨念的薛沛榕。 夏晚橙够头看了眼窝在倪云白怀里的薛复光。有段时间没见,这孩子的脸色愈发糟糕,看上去就不是健康孩子应该有的精神状态。 夏晚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却突然听薛沛榕突然讥声道:“现在看到我们这样你开心了?” 夏晚橙也不忍这口气,“你千万搞清楚你们现在求着谁在帮忙?再找我晦气,这医院你们自己进去。” 薛沛榕噤了声。 夏晚橙给Selina打电话,她到门口来接她们,笑容殷切,说话真诚,“我已经全部打好招呼了。你放心,我们这里的肾内科全柏海闻名。” 倪云白听了这话,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 夏晚橙没陪他们去做检查,和Selina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 聊起Micheal医生的辞职,Selina说:“意料之中。他最开始回柏海就是受聘于柏海第一医院,不过因为冀安有全柏海最完备的实验室,所以他才暂且留在这里任职。现在结束了这一切,要走也是自然。” Selina从缭绕的热气中看了她一眼,“Micheal真是一个特别好的好人。” 夏晚橙突然从她这话里察觉到了些什么,原本不想解释,又想起Selina这一路的古道热肠,说了句:“我知道。我也是被Micheal医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听说那时候我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是他坚持着抢救了很久才捡回来的这条命。” 这话一落,惊喜和惊讶同时在Selina眼中流转,她毫不掩饰地说:“你是他的病人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他没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夏晚橙苦笑,“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人家。” 第76章 虎视眈眈 薛复光的所有检查完毕,夏晚橙陪同着一起去了诊疗室。 那位声名显赫的主任医师看完检查报告,沉重地下了诊断,说是遗传性的肾病综合征。 “什么?” 倪云白不敢相信,眼泪簌簌往下掉,听着医生问:“父母双方的家族史里有没有相关的遗传疾病?” 倪云白拍着胸脯保证,说她们家往上数三代人都是健健康康活到老死那一天的。所以,问题只可能出在薛明就这边。 夏晚橙想起上辈子同样得了这病受尽折磨的罗深,只能埋怨薛明就害人不浅。偏偏,薛明就祸害遗千年,他本人倒是健康得很。 诊断结果出来,接下来就要讨论如何治疗。归根结底还是说,有条件就换肾,没条件就保守治疗。 倪云白一听这话,重重松了口气,说改日就拉薛明就来配型,让他拿出一个肾给他儿子。 “虽然是亲生父亲,可是配型不一定就会成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其他血肉至亲?” 倪云白当下就向着薛沛榕看去,可薛沛榕却指着夏晚橙,说:“她们姐妹仨和小光的血缘更亲近。” 确实,就上辈子的结果来看,她确实和薛复光的肾脏十分匹配。夏晚橙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说:“指望我?指望我不如去拜神。老天难说会眷顾你们,我可不会。” 夏晚橙冷漠地把墨镜架了起来。想着薛明就和倪云白对她们家人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她夏晚橙能帮忙到这一步,已经算得上璞玉浑金菩萨心肠。 倪云白和她一道从医院出来。夏晚橙望着远方说了句:“就算找到了合适的肾源,也要一大笔手术费。如果要在冀安医院动手术,这费用得乘以三倍往上。以你们家现在的情况,倒是应该发愁一下这笔钱的来处。” 夏晚橙说这话,就是想提醒让倪云白提防薛明就拿钱跑路。至于倪云白有没有这个悟性,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结束了医院这边的事,夏晚橙急忙联系徐行之。他那边的拍摄已经结束,正好可以和夏晚橙一起吃晚饭。 傍晚时分的商场,负二层的美食区,一条背靠墙壁的休息椅前,围站着好几个女生正发出叽叽喳喳的动静。路过的行人见了,都会够头看上一眼,然后就能看见长椅上坐着个长腿男生,垂着头,帽檐压得很低。 “帅哥,真的,VX给一个。” 站在最前头的女生开朗活泼,在旁边人的怂恿下,行为更加大胆。她向着前面的男生再靠近一些,裙摆已经擦到对方的膝盖。她能明显看出男生后退的意图,但终究因为窄小空间受挫。 这个男生穿了一身烟灰蓝色的运动套装,脚下踩着一双崭新洁白的贝壳球鞋。从他出现在这个环境里的第一秒起,这上百坪空间里的异性目光都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当时就有人出声问是不是哪个不出名的偶像明星。等被熟悉娱乐圈的朋友一一否定后,女生便大胆地向着男生走来。 男生看上去正在等人,在长椅落座后就一直摆弄着手机。女生过来搭讪的第一秒钟,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当即就让女生有种灵魂被抽离身体的感觉。尽管他面部表情地说了拒绝,但女生还是坚定地站在这里,重复着一遍遍的说辞。 “真的不能加一个VX吗?你是艺人吗?还是学生,在哪里读书?” 男生愈发不耐烦,手机直接打开了游戏,帽檐也压得更低。但同时也看得出教养良好,始终都没有说出严厉的话。 女生看着男生摆弄手机的修长手指,以及修建得当的干净指甲,觉得自己心脏一直砰砰跳动不停。她注意到男生在玩的游戏,说:“我也会玩这个,要加个好友吗?我这游戏玩得不错的。” “不好意思,他从来不带女孩儿玩游戏的。” 后头突然传来一个冰冰冷冷的女声。男生瞬间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女生转过头去,见她们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儿。 夏晚橙强忍笑意,把自己手机掏了出来,“要找人一起打游戏吗?我打这游戏挺菜的。不如你们也带带我?” 长椅上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双腿修长笔直,肩胛宽阔,头身比例极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模特的身材,尤其他还长了张偶像艺人的脸,气质干净利落,有种健康与青春洋溢的美感。 女生还是不死心地出声:“VX……” “再说可真生气了啊。” 夏晚橙终于是没忍住笑弯了眼,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徐行之一连番催促的“怎么还没来?”“你人呢?”“急急急!”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她把徐行之从女生堆里拽出来,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笑问:“这种事情你不是都已经习惯了?” 因为拍摄广告认真打理过头发和妆容的徐行之眉头微蹙,低声道:“之前的女孩子都挺懂礼貌的。” “可人家也没怎么着你啊,你不愿意给联系方式直说不就行了。” 徐行之有点赌气道:“你以为我没说吗?” 那你不会直接告诉人家你有女朋友吗? 徐行之突然停下了脚步,用被帽檐遮挡住了一半的眼睛看她,问:“谁是我女朋友?” 夏晚橙疑惑他莫名其妙来这一出,但看他表情又挺认真,只能先含糊说了句:“总不能是孟瑜琬?” 徐行之把帽檐一压,兀自往前走了。夏晚橙满脑子问号地追过去,微微低头去窥探他的神色,小心地问:“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徐行之突然问他:“我们是情侣吗?” 夏晚橙好奇出声:“那不然呢?” 正正好,旁边走过去一对亲密情侣,徐行之的目光随着他们移动,而后又转回来。 夏晚橙立刻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不会指望我主动?” 徐行之不言语,刚才那些女生就在十来米之外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一副随时准备着再扑过来的模样。 夏晚橙头疼地把手伸出去,“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第77章 天道酬勤 夏晚橙就不是喜欢粘人的性格。就是面对夏早柑夏午橘,她也不习惯跟人手牵手地走路。 徐行之牵住她的手,手心过高的温度让夏晚橙有种冬日里攥紧暖宝宝的感觉。夏晚橙偷偷去看旁边人,他帽檐依旧压得很低,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扬起的嘴角和俊美的侧脸。 之前徐行之的某位好友就半认真半调侃地说过,徐行之和她是幼稚的小学生恋爱。 夏晚橙认真想了想,她和徐行之平日里约会最多的地方是在图书馆,一起出门也不会牵手,情侣之间司空见惯的事他们更是不会做。 她之前觉得这种相处方式非常舒服,所以想当然地以为徐行之有着同样的感觉。但就是在这一刻,夏晚橙突然就想清楚了一件事。 原来徐行之是喜欢她的。 夏晚橙心里突然就萌生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因为她太清楚知道徐行之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一切都是她的苦心经营,是她寝不安席的夜晚在脑海里一遍遍建构的计划书,是精确到说哪句话要配什么表情的费尽心机。她为了经营这段感情如此辛苦,所以天道酬勤,她收获了应得的回报。 夏晚橙的心里在这一刻充满了伤感和悲哀。她太知道,真实的夏晚橙只是一片连月光都会厌恶的墓地,是撕开面具就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色的恐怖怪物。 她借着接电话,松开了徐行之的手。 夏早柑用着小心翼翼地语气跟她说话:“海伦基金要举办慈善拍卖晚宴。” “是吗?” “小橙,你是不是还在生大姐的气?是我那天糊涂,口不择言伤到了你的心。可我也是心疼小橘,你知道的,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如果还是想劝我把临枫路的房子卖给雷影,那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没有!”夏早柑着急道:“我也和小橘说过,那毕竟是你个人财产,我们无权替你做任何的选择。” 夏晚橙走到角落,轻轻用脚蹭着地砖上凸起的鹅卵石,“你有时间不如劝一劝她,再喜欢雷影,这段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不如趁早死心为好。” “你让姐姐怎么劝?小橘活生生的一个人,有血有肉,我能给她喝杯忘情水叫她了却尘缘吗?你也是恋爱中的人,我就问问你,这样的事你做不做得到?” 夏晚橙想说她可以。只要她们姐妹三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什么不可以。但徐行之就站在旁边,手指勾着她的衣带,一圈圈在指尖缠绕,绕得夏晚橙心烦意乱。 “我也是为她好。”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们能为她做的,仅仅只是站在背后支持她而已。”夏早柑叹气,“算了,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要跟你争论这个。” 夏早柑调整里情绪,认真跟她说:“刚才我收到了署名给你的海伦基金慈善晚宴请柬。” 海伦基金要举办慈善拍卖晚宴这事,最近新闻上一直有说。好像是多年退居幕后当全职太太的顾访琴要亲自筹办这次的活动,并号召了柏海多位名流贵妇为这次的活动提供珍品。 所以这次的晚宴规模应该算得上空前绝后的盛大,就连冠名商的入场资格都炒到了天价。以夏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只配和围观群众一起站在几百米开外的马路上举着望远镜凑热闹。 夏早柑说她收到了请柬,夏晚橙本人是持怀疑态度的。 “别是我哪位仇家故意造了假请柬来害我出丑?” “你说什么呢,这请柬是顾先生亲自送来的。” “顾访棋?” “没错,顾先生特别表示了希望你能拨空出席的意愿。” “这不对劲啊。”夏晚橙自嘲,“夏芙实名爆料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花边新闻还挂在今天的八卦杂志上。现在柏海城里头谁不知道夏三小姐臭名昭著,这名流荟萃群星聚集的慈善晚宴怎么可能邀请我?” 夏早柑有些生气:“这不是恰好说明八卦杂志信不得?夏三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品,要真正心如明镜光明磊落的人才会清楚。” “行!”夏晚橙失笑,“我从今天开始绝食减肥,当天一定隆重登场艳压四方,绝对不给咱们夏家女儿丢脸。” 话是这样说,夏晚橙心里倒也没真把这次的晚宴看得太重。说白了,她一个无名小卒,又买不起当日的天价拍品,只要打扮端正地去那凑人数拍手鼓掌就行,不会真有谁把她看在眼里的。 夏晚橙挂了电话,见徐行之已经把帽子摘了下来。她这才发现他今日的发色是偏暗的蓝色。 徐行之瞳眸颜色深,皮肤白,搭配这个暗蓝的发色,有种腔调满满的妖冶感。 夏晚橙着实被惊艳了一小下,问他:“你今日拍得什么品牌广告?” 看这样子是请了专业造型师做了造型设计的。 徐行之指了指胸口前的logo。 夏晚橙眼睛瞪大,半声“哇”字卡在喉咙间。“我印象里这个品牌的代言人都是世界范围内的巨星影帝一类。” “我只是拍了新品的平面广告。” “他们给你多少的通告费?” 徐行之说了个数,夏晚橙愤懑怨妒之情溢于言表,“凭什么啊?你就去拍了一个下午,凭什么赚得比我苦心经营一个月的基金还多?” 徐行之笑起来,“那我该说是你没有理财天赋?还是说我自己运气太好?” 夏晚橙怨气慢慢的嘟嘴,“你之后会不会和我喜欢的艺人合作啊?” “今天拍摄就有艺人在场。不过我以后不会再接这样的工作了。” 夏晚橙自觉无视了他后半句话,“谁啊?” 徐行之说了个名字,夏晚橙彻底垮下了脸来,“现下最当红的嫩模,真有你的啊,徐行之。” 第78章 背叛者 晚餐结束。徐行之去了洗手间,夏晚橙便一个人在商场里闲逛。路过某低奢品牌的门店时,她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久未见的夏芙正在落地镜前比划一条黑色礼裙。她看上去对这身衣服实在不满意,一直嘟着嘴跟旁边的导购员抱怨。 导购员尖酸地回应,“小姐,我想顶楼的高奢品牌可能更符合您的要求。” 夏芙听出了导购话里的含义,突然烦躁道:“你以为我买不起吗?” 这一扭身,夏芙就看见了门口的夏晚橙,她瞪大眼,一张做不了表情的脸尤为僵硬狰狞。 “怎么在哪都能看见你,真是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夏晚橙走近,用手指勾着夏芙衣服上的吊牌看了看,笑:“八卦杂志给你的爆料费够买这身衣服了吗?” 夏芙着急地要把衣服抢回去,因着吊牌还在夏晚橙手里,这一使劲拉扯,整条裙子的肩带应声而断。夏晚橙第一时间松开了手,夏芙也松开手,裙子就这样落在了地上。 夏晚橙耸耸肩,“可惜了。” 她转身想离开,夏芙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怒喝:“你这样走了算怎么回事?” “所以呢?” “你把钱赔了再走!” 夏晚橙笑起来,“表姐如今已经落魄到连条这样的裙子都买不起了吗?” 夏芙一时梗塞未出声。夏晚橙又说:“要我买单也可以,只要表姐你承认,你现在已经穷酸落魄到连条像样的裙子都买不起。那这店里的衣服你随便挑,当我送给你。” “你!”夏芙气得满脸通红,似乎连发丝都在颤抖,她嘶哑声音道:“恶人有恶报,你早晚会有遭到报应的一天。” “这话不是该我说给你?你以为你们一家落到今天这个田地是因为什么?种恶因得恶果,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啊。” 眼看夏芙气得要死,夏晚橙乐呵呵地跟旁边的导购员说:“这位小姐买不起你们家的衣裳,账单给我,我来签。” 账单要递到夏晚橙手里时,可夏芙死死拽住她,咬牙切齿道:“我自己买。” “这么有骨气?这条裙子的价格可抵得上你哥两次复健的费用。听说舅妈最近血压不太稳定,要不你留着这钱以备不时之需?万一…… 夏芙紧紧盯着她身后,说:“盖瑜,高玺,雷空?我想徐行之应该很有兴趣知道你和他们的故事。” 夏晚橙回头看了一眼,徐行之就站在门外。她压低声音,附在夏芙耳边:“你尽管跟他说。不过我也有句话我要提前说给你听,再让我听到你四处嚼舌根编排置喙我母亲和我姐姐,你且等着看。” 夏晚橙拨开夏芙的手转身,夏芙着急地跟上来,一声“徐行之”才出口,就被店里的导购小姐拦住。 “怎么了?”徐行之问她。 夏晚橙看着夏芙满脸不忿地在跟导购争论,问了徐行之一句:“除了我两个姐姐以外,我和我们家其他人的关系都不好,你知道?” 徐行之点了点头,夏晚橙又说:“你一定记得不要给这些人好脸色,否则我会生气,很生气。” 就是刚刚,夏晚橙突然想到,她好像一直以来特别针对薛明就,以至于没给夏杙太多的关注。夏杙能有今天的下场,似乎都是受到薛明就的牵连。事实上,比起薛明就来说,夏杙才是罪孽最深重的背叛者。 他是夏棶的骨肉至亲,是外公死后夏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仗的家人。 可夏杙都做了什么? 除了帮助薛明就伪造遗嘱外,他还做了什么? 夏晚橙暗自点头,想她确实应该抽空和她这个舅舅好好打一打“交道”。 …… 柏海的寒冬似乎快要过去,天气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 立春那日,夏晚橙刚把春饼拿手里,就收到雷空的消息,说澜润的财务已经把薛明就卖地的首款打到了他的账上,足足八百万整。 夏晚橙丢下春饼就给倪云白打电话,可这个女人却糊里糊涂地在电话里问:“不是说明天吗?” “薛明就跟你说明天才打钱?”夏晚橙嗤笑一声,“你还是赶紧问问他人在哪里?钱在哪里?” 挂了倪云白的电话,夏晚橙又联系了夏杙。他是薛明就的合伙人,当初两人一起破产,如今这卖地的钱自然也有他的一份。何况,他也等着这笔钱来改善他们家捉襟见肘的窘迫生活。 哪成想夏杙在电话那头倒是一点不担心的样子,“我急什么?薛复光要等钱看病做手术,薛明就总不能丢下他儿子不管。” 夏晚橙自嘲地笑了声,“那你还真是看得起他的人品,你真以为薛明就眼里有‘’骨肉情深‘’四个字呢?” 一语成戳。傍晚些的时候,夏晚橙就接到消息,说薛明就失踪了。据说他最后一次在人前露面,是去银行把这八百万现金全数取出。监控拍到,一身黑色打扮,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薛明就,拎着两个编织袋,瞻前顾后贼头贼脑地汇入了茫茫人海,至此,再无半点音讯。 倪云白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就晕倒过去,醒来后就报了案。 稽查员来调查,一听说薛明就取走的是自己账户里的钱,当下就要离开。 倪云白紧紧抓着稽查员的袖子,痛哭流涕道:“我儿子还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稽查员安慰道:“兴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保不准过一会儿他自己就出现了。” 但显然,倪云白自己也不信任薛明就的人品,她没办法,只能一遍遍哀求稽查员帮她寻找薛明就的下落。 “老实说,他又没犯法,他自己愿意消失,我们也没办法。你不如把他拿了钱消失的消息知会给他的债主,他们打听薛明就的下落肯定要殷勤得多。” 倪云白手脚瘫软,眼泪纵横,“如果让债主先找到他,那笔钱不是也到不了我的手里?” 稽查员摇摇头,冷漠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第79章 我等你 夏晚橙安逸地享用完晚餐才慢悠悠地晃到倪云白的落脚处。 她们一家蛰伏在一棟租来的老旧公寓里头。夏晚橙站在屋外瞻仰,默默盘算了这房子的租金。 想来屋漏偏逢连夜雨,再找不到薛明就,拿不到那笔钱,不止会耽误薛复光的治疗,也会导致她们无法再支付这里的房租。 夏晚橙刚到门口,就听见夏芙在里边嘶吼:“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让薛明就把我们家的钱还出来!” 薛沛榕也叫:“你以为我们不想尽快找到他?我弟弟可还等着这钱看病呢!” “够了!”倪云白疲倦又生气的声音响起:“你们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夏芙拉开门,差点撞到门外的夏晚橙。她往后退了几步,用眼神上下把夏芙打量了一圈,笑说:“许久不见啊,表姐。” 韩瑜忙拨开前面的夏芙,质问夏晚橙:“你早知道澜润国际会在今天把钱打给薛明就,怎么不早说!” 夏晚橙被她这厚颜无耻倒打一耙的言论给逗笑了,“关我什么事?这钱难道会有一两分落到我手上?我愿意出声提醒一句,你们就该感恩戴德。” 夏晚橙看着韩瑜,这段时间的操劳和忧心在她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之前靠手术和针剂撑起来的皮相如今松松垮垮地挂在颧骨上,显得整个人面目可憎。 “如果我没记错,这周末海伦基金似乎是要举办慈善拍卖晚宴?不知道你那位表姐有没有邀请到你们?” 目光从夏芙脸上扫过,能明显看出她眼底的贪婪和不甘,夏晚橙轻笑道:“不过这次是顾访琴亲自主持,应该不会邀请些蛇虫鼠蚁和蝇营狗苟。” 夏芙龇牙咧嘴,“关你什么事!” “我要是你,就趁着你那位表姨现在还没嫌弃你们这些穷亲戚,想方设法地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等再过上一段时间,你们可就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在韩瑜和夏芙静默无声的目送中,夏晚橙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她想,最好韩瑜和夏芙真的是野心勃勃的羊狠狼贪苍蝇见血之徒,能给她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晦暗的灯光下,倪云白头发散乱全身无力地瘫软在沙发里头,看见夏晚橙的到来,也只是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夏晚橙扫了一眼:“薛复光呢?怎么样了?” 一听她说这话,倪云白又无声地哭起来。薛沛榕不情愿地说:“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了。” “给薛复光看病那位专家说,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其他治疗也要尽快跟上,这透析……” “我前几天跟他说起小光的病情,他还答应得好好的,说等拿到钱就去医院检查配型,一旦合格就捐肾救他儿子性命。” 倪云白嘤嘤呜呜地哭出来,“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了句,说他对不起小光,我以为是指病因遗传这事,我还安慰他,哪想到……” 夏晚橙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急什么啊,说不准明天早上他就带着钱出现了。 倪云白看她一眼,捂着脸再次哭出声来。薛沛榕在旁怒道:“你爹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 “所以啊。”夏晚橙摊手,“你们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看他怎么对待我们姐妹三还不清楚?你们当真还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那个?痴人说梦。” “稽查局答应帮我盯着他的身份信息,如果他买了机票船票……” “拉倒。”夏晚橙直言不讳,“以我对薛明就的了解,他肯定提早找好了偷渡的途径,说不定在薛复光受尽病痛折磨的时候,他正拿着那笔巨款在哪个小城市里安逸地吃着烤肉喝着小酒。” 倪云白嘶叫道:“薛复光是他亲生儿子啊!” “他现在手握八百万,足够在任何一个中等消费的国家重新组建一个家庭。与其指望着薛明就良心发现,不如好好想想从哪里找钱给薛复光看病。” 倪云白似乎听出了她话里的含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夏晚橙看了眼门外,“薛沛榕你出去。” “我为什么?” 倪云白暴喝,“出去!” 薛沛榕一离开,夏晚橙就掏出了随手带的纸笔,在上面写道:“提防被偷听和录音。我会把我的要求写在纸上,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我得到我想要的,会看情况给你相应的报偿。” 倪云白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夏晚橙问得第一个问题:“薛明就是不是伪造了夏棶的遗嘱?” 倪云白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头。 “夏杙有没有参与?” 点头。 “你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吗?” 摇头。 “你有听说过夏棶之前立过遗嘱吗?” 点头。 “你知道夏棶之前的那份遗嘱在哪呢?” 摇头。 你知道当时夏棶和律师拟定遗嘱时,那位在场的第三者是谁吗? 倪云白还是摇头。 夏晚橙皱眉,又在纸上写:“你敢以薛复光的身体健康为担保,保证你上述回答的真实性吗?” 倪云白沉重地点了点头。 夏晚橙头疼地想,按照倪云白的说法,夏棶先立了遗嘱,被薛明就知道,于是薛明就伙同夏杙在夏棶车祸离世后伪造了她的遗嘱。但他们又不知道夏棶把她的原生遗嘱放在了哪里。 这和夏晚橙一直以来掌握的线索差不多。但连倪云白都不知道当时拟定遗嘱时在场的第三者是谁,她也不知道夏棶的原生遗嘱在哪。 这件事对于夏晚橙来说,还是被阴霾的雾气笼罩着。 夏晚橙突然出声:“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不急着要你回答,我给你时间仔细考虑。如果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薛复光以后所有的治疗费用,包括有机会换肾的手术费用,我一并承担。” 见倪云白眼里冒出希望的光,夏晚橙一字一字地开始在纸上写字。 她紧紧盯着倪云白的眼睛,以至于落在纸上的字迹歪七扭八。等她把整句话写完,倪云白的一张脸已经扭曲地发青发紫。 她写的是:“夏棶,究竟是怎么死得?” 夏晚橙把纸笔收起来,凑到了倪云白耳边,小声说了句:“别装傻,我等你。” 第80章 自欺欺人 夏晚橙拉开门,薛沛榕在门外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想知道啊?想知道自己去问。” “夏晚橙!”倪云白在屋里叫住她,但又迟迟不开口。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的。不过也要尽快,我等得,薛复光可能拖不得。” 从楼里出来,外头的夜色已经十分沉重。夏晚橙倚在路边,掏出打火机,把刚才用过的纸张点着,看着它们在茫茫夜色里一点点化为灰烬。 刚才看倪云白的反应,夏晚橙就断定她一定知道夏棶车祸的真实内情。 薛复光这病根本拖不得,只要倪云白还挂心着她儿子的性命,她就一定会来找她。 夏晚橙甚至在想,如果倪云白有切实的指控证据,她就花钱买下来。如果没有,她也可以根据她的供词一点点把线索串联起来。 她已经等了那么久,寻找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么几天。 夏晚橙现在一点都不着急。 回家的路上,雷空打了电话过来,语气里带着轻扬的笑意,问她要怎么答谢今天这及时雨一般的消息传递。 夏晚橙去了深浅酒,去雷空私人持有的VIP房间里找他。 才到门口,她就听见里头起哄的声音在说:“听闻傅小姐前几日落地柏海,雷空你什么时候去约人家吃饭?” 一通哄笑响起,又有人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有什么恩怨都该一笔勾销了。你再不抓紧,人家傅小姐可就嫁人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处去。” 雷空懒懒散散的声音响起,“我这个人一向秉持的态度,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我美人在怀,才不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就是嘴倔!希望过些日子真碰了面你也能维持住这份骨气。” 侍应生给夏晚橙推开门,里头高谈阔论的声音暂歇。夏晚橙看过去,和以往她每次在这种地方见到雷空的情况不同,今日雷空身边多了很多夏晚橙第一次见到的人。他们看见她出现的第一反应,先是问了句:“这是谁?” 雷空在房间里端冲她招手,给她介绍:“这都是我读书时候的哥们儿姐们儿。” 然后给旁人介绍夏晚橙,只简单说了句:“夏晚橙,夏三小姐。” 夏晚橙只从这些人的面部表情,就能判断出她现如今臭名昭著的程度。她也不想在这多呆,就直接跟雷空说:“一会儿我离开时把账单签了,代驾的司机我也给你找好了,你……” 夏晚橙见雷空晃荡着酒杯不说话,有意识地提高了一点音量,“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你这个人是不是非要这么无趣?你的人情往来是不是非得和利益紧密相关?你是不是不会跟人正常地相处?” 夏晚橙顿了顿,很平静地说:“我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这一点你从认识我第一天起就该清楚。” “我第一天认识你?” 雷空笑,“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穿着校服的黄毛丫头,身边有条狗就觉得自己是王国里的公主,那骄傲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我那时候就想,看你能得意几时。这不,几年过去,你夏晚橙就什么都没有了。” 夏晚橙被他说得一愣,微微向他凑近了一些,嗅了嗅他周身的空气,问:“你喝了多少?” 雷空轻哂,“怎么,夏三小姐听不得真话?你赖以生存的夏家一崩塌,你还剩下什么?” 夏晚橙静静看着他,笑意一点点从嘴角蔓延,“我并没有觉得我现在活得有多难堪。柏海城里数万万的人,我活得好过千百万人,实在劳不得空少这样的人为我费心。” “你活得好?和你同龄的女孩子都在读书恋爱交朋友,她们每天发愁什么。和男朋友吵架了?老师布置的功课没完成?更不用说富豪家的千金,每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你呢?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他漫不经心放下手中酒杯。 “你活得好?你活得好你会和稽查局分局长的儿子谈恋爱?你说这话不违心?自欺欺人。” 夏晚橙就感觉有石头堵在自己胸口,堵在自己喉咙,甚至堵在自己所有的呼吸口。她鼻尖里都是浓郁的酒精气味,几近窒息,她勉强让自己克制住心底的穿堂而过的狂烈呼啸,把所有冲腾而上的火光化作嘴角粲然不变的娇媚笑意。 “没关系,个人追求不同。我夏晚橙天生爱慕虚荣,要比肩的对象也从来都不是同龄的女孩子和富豪家的千金。” 雷空笑着扫她一眼,不掩嘲讽,“照你这样说,徐行之也不过是你的垫脚石。不知道夏三小姐的终极目标是什么?该不会是柏海首富之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果真有那一天,还希望夏三小姐赏脸给张请柬,也好让我好好瞻仰你的绝世风光。” “好说。” 因着他们这番交谈都刻意压低音量,周围人投掷过来的目光虽然好奇但也不至于奇特另类。 夏晚橙起身的当下,不小心瞥到雷空看她的目光,当即转过身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当着他一种所谓好友同学的面前,轻佻地说了句:“真是可惜。以色事人的日子不好过,空少如今也只剩下张皮相还不错了,唉。” 夏晚橙抬脚从沙发一众人的腿上迈过去,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反正夏三小姐名声一向难听得紧。 到了门口,听见屋里有人说:“空少,这妞脾气不小啊。连你的面子都敢落,怕是没吃过苦头。” 夏晚橙出了房间,隐隐约约好像听雷空说了句:“这才哪跟哪?你但凡平日里多看看八卦新闻,就该知道夏三小姐能嚣张跋扈到什么程度。” 旁人异常夸张的声音响起:“这你能忍?你雷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脾气?” “我都习惯了。” 第81章 多有耳闻 等待倪云白答复的时间里,海伦基金的慈善拍卖晚宴应时而至。 举办地点在顾访琴的私人别苑。那日出了很好的太阳,黄昏时分,整片天空交织成紫色和橙色的幕布,映衬在宅子旁的湖面上,有种波澜壮阔的梦幻之感。 湖的对面,一带远山重峦叠嶂,和厚重的云层连成一片,夏晚橙都能想象得到这里下雨或者下雪时的样子,端的是就是副水墨画里头的苍劲傲骨。 夏晚橙抬头,正前面的如意大门上挂着一块字迹苍健的牌匾,上书两字“浅池”。 海伦基金这次没安排宾客走红毯,大家都是自正门受侍应的指引往前走。时间安排地恰当好,并不会让人在这段时间遇上其他人。 接待夏晚橙的是一位脸圆圆的小姑娘,穿一条粉嫩嫩的毛领旗袍,看在夏晚橙眼里就是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她从车上下去,并没有通报姓名也没有拿出请柬,这位姑娘就自发走上前来,称呼了一声“晚橙小姐。” 笑容可掬,语气柔婉。 不是夏小姐,也不是夏三小姐,而是晚橙小姐。 夏晚橙随她进了这“浅池别苑”,两侧全是喊不出名讳的苍松劲竹。再往前走,走过石雕拱桥,月亮拱门,倚湖而建的风雨连廊就出现在夏晚橙眼前。 这是一处地道的中式园林。只看这里的园艺布置,木雕石砌,亭台楼阁,哪怕脚下铺叠的鹅卵石都大小相等形状类似,就知道蕴藏了主人家不少心血。 夏晚橙暗压下心中的大惊小怪,默默感叹一句不愧是柏海首富,这财大气粗的,也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财力才能养出来这样一处巧夺天工的宅子。 穿过风雨连廊,就到了别苑各个厅堂的入口处。小姑娘带着她一直往东面走,到了藏在梅林后头的建筑。 夏晚橙终于松口气。这地方占地太广,曲径通幽百转千回,园艺上的布置还有些八卦的名头。她今晚可要待定一个地方不动弹,这要走丢了,别人想找到她也得费点子功夫。 小姑娘把她带到玄关,一扇五六米宽的牡丹刺绣屏风就立在面前。 “晚橙小姐,前面就是宴客厅。我就送您到这里,和我穿同样衣服的人都能听候您的差遣。” 夏晚橙点点头,这位小姑娘又说:“请您把请柬给我,好让我去做来客登记。” 夏晚橙把请柬交给她又道了谢,径直往里走,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面前这扇花开牡丹的刺绣屏风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等凑近一些,才发现那些璀璨闪耀的部分都是实打实的金线。 果然是首富之家。 穿过屏风,一个和奢华酒店宴客厅差不离的四方通透房间就出现在眼前。里头的布置都是夏晚橙对于宴客厅的正常认知,只是联系起别苑的背景,会有这样大一个宴客厅坐落在这里,还是很惊为天人。 宴会厅里已经有许多人,在明晃晃金玉大吊灯的映衬下,人人脸上都有种富丽堂皇的感觉。夏晚橙随意看了看,大部分都是柏海富豪榜上有名的太太千金,站在那里的姿态,就是名门世家的气派。 和这些人打交道,都讲究一个含蓄,她们的眼神并不会在你身上多做停留,偶尔目光相撞,不管认不认识,也都会报以一个客气的微笑,涵养尽显。 夏晚橙淡淡看过一圈,发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去观赏旁边陈列架上的木雕来避开人群活动到的范围。 直到现在,她还是对于自己收到了这次晚宴的邀约请柬而感到莫名。就算夏棶曾是海伦基金的名誉会员,但她作古有段时间,如今连夏氏集团也分崩离析,三个女儿早就被逐出柏海名流富豪核心圈。 如今的夏晚橙,冠以“落魄千金”这个称谓都算奢侈。 “夏……晚橙?” 就在她盯着一件金丝楠木如意摆件出神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还算熟悉的试探声音。 夏晚橙回头,见金玓穿了条高奢定制的闪片抹胸红裙站在她身后,不过比起波光暗涌的红裙,显然还是她耳朵上繁重的钻石耳饰更加耀眼璀璨。 和她目光对上,金玓立即惊讶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夏晚橙微笑不语。这种完全出于潜意识的反应是很伤人的,尽管大家都知道受到邀约才会出现在这里,但金玓看到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惊讶和质疑。 意识到自己说话唐突的金玓急忙转了话题,给她介绍起旁边的人。 “傅昉。” 没说是什么什么集团财团的千金,只介绍了名字,是刻意低调还是断定夏晚橙一定认识?这柏海城里头,姓傅的人好像不多。要说夏晚橙认知里,也就那天在深浅酒门口听雷空朋友提到过。 夏晚橙伸出手和她交握,“初次见面。” 金玓说话:“傅昉之前在海外念书,前些日子刚回来。” 信息好像对上了。 夏晚橙微笑着看她。这位傅昉小姐美得很特别,和柏海城里头一众清新寡淡雍容端庄的千金小姐不同,她美的妖冶艳丽。以夏晚橙来看,这确实是雷空一贯喜欢的美人类型。 傅昉细细看了她两眼,“一直对夏三小姐多有耳闻,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 多有耳闻?闻的什么?从哪闻?夏晚橙有些想笑。 在八卦杂志上,她夏晚橙薄情冷性又嚣张跋扈,前有手掴亲舅,后赶亲爹出门。同时还伴随着跟不同男人的私奔传闻,以及插足别人感情婚姻的私生活糜乱话题,端的是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国妖女形象。 但要在雷空那……夏晚橙想起雷空对她的评价,自欺欺人,爱慕虚荣,心狠手辣还恩将仇报。好像也不是什么正面的判词。 所以这位傅小姐当下说了这样的话,夏晚橙多少能判定出她对自己的态度。 面对这样的情况,夏晚橙通常都喜欢糊弄过去,所以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可旁边突然横插出一人抓住了她的手,用不小的声音说了句:“你这镯子是假的?” 第82章 审时度势 在无聊的等待时间里突然闹出这动静,无非给了旁边兴致缺缺的人们打发时间的大好机会。 莫名其妙遭这一出,甚至抓住她手腕的人夏晚橙都不认识。眼见旁边人的眼神逐渐探过来,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这位小姐说笑了。” 对方不依不饶,“记得去年,你把一条假的‘碧海倾城’借给你的舅妈,让她在人前出尽洋相。如今你还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着实胆子不小。” 这都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了?当时新闻上头不是都说得明明白白,何至于现在又把旧账翻出来? 夏晚橙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和任何人起冲突。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吃亏的总归会是她。无非只是大和小,深和浅的区别。 趋利避害她一直做得不错,夏晚橙正色道,“这些小姐还请慎言。” 余光往旁边扫了一眼,金玓已经拉着那位傅小姐站得离她很远,像是生怕和她这个人牵扯上关系一样。不过她们眼中倒是夏晚橙一贯熟悉的,幸灾乐祸。 但眼前这位,夏晚橙叫不上名字的陌生女士,突然发难又是因为什么? 她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在灯光下晃了晃,这翡翠镯子水头十足绿意盎然,是夏棶生前收藏里数得上的好货色。何况,玉石类的首饰,只分好坏,不分真假。 夏晚橙笑了笑:“随便戴着玩玩罢了,也值不得这位小姐如此特意的关心。”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对方仰起头,神情很是不屑。 原来还是问这个,夏晚橙突地笑出声来,“请问小姐芳名?” “鄙姓孙,当初戳穿你舅妈韩瑜的孙半月,就是我姐姐。” “原来是小孙小姐,不知你从哪里看出我这镯子是假?” 这位孙小姐笑了笑,“刚才晃眼看错了,你这镯子虽然不假,但也是便宜劣质的货色罢了。不过我更想问问你,当初怎么敢拿一条塑料项链冒充‘碧海倾城’的?今天又混到这里来,是不是居心不良!” 莫名其妙的针对让夏晚橙也生出一股恼意,她暂且搞不懂这位发难的原因,只能见招拆招,尤其旁边全是柏海城数得上名头的名流贵胄正端坐看好戏。 “孙小姐是如何来到的这里,我自然也一样。” 孙小姐昂首挺胸,“我是海伦基金副主席林夫人亲自邀请的,你呢?我敢断言林夫人绝不会邀请你到这里。” “林夫人?”夏晚橙一怔。 她请柬上的落款是“顾访琴”三字,更不巧的是,这会儿还不在手上。 见她犹豫,孙小姐更是笃定,“怎么,露馅了?你不会都不知道林夫人是谁?” 夏晚橙从来没听说海伦基金有位副主席,什么林夫人?柏海城里头姓林的夫人多了去了! 孙小姐得意道,“我母亲之前一直帮忙林夫人处理宾客邀约事宜。所以我敢断定,邀请名单里从来没有过夏晚橙这个人。” 话说到这里夏晚橙也明白了,感情是知道那位林夫人邀请名单里没有她,所以才认定她是混进来的。 “那我要如何混进来?” 这里十步一安保,她难道有通天本事不成? 孙小姐理所当然道:“那我怎么知道?你连碧海倾城都敢伪造,有什么不敢做的!” 说话的正当口,人群外突然传来一个醇厚的女声:“这边好热闹。”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上了年纪,长得慈眉善目的女人出现。夏晚橙认出她是柏海城里诸多艺术画廊和拍卖行的老板,被媒体界的人称为艺术缪斯的林璇。 就是这位林夫人? 左边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妈,你来了。” 夏晚橙看过去,出声的正是那位傅昉小姐。 这下子夏晚橙真是头都大了。 “这位小姐倒是眼生。” 果然,林璇看着她说得第一句话,似乎就向旁人证明了她来路不正的身份。紧接着下一句话就是,“不知道受谁邀约而来?” 夏晚橙顿了顿,“今日的宾客全是受林夫人邀约吗?” “除了我之外,自然还有咱们的主席大人。” 夏晚橙不说话了,林璇挑了挑眉,“你是说,你受的是顾主席邀约?” 一个穿粉色毛领旗袍的侍应生经过,夏晚橙招了招手,她立即过来,礼貌地问了句:“晚橙小姐有何吩咐?” 夏晚橙向着四周看了一眼,“如果我没受到邀约,她们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目前的所思所想,尽数落在了这个有些讽刺,不屑的眼神里。气氛瞬间就静谧下来。 “你说是顾夫人邀请的你,证据呢?” “末月!”林璇急促地喊了一声,还是没能阻止那位孙小姐把这话落下。 正正好,夏晚橙自人群缝隙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她心里有了底气,这底气就在这时候化成了委屈和恼怒。 她冷冷道,“若我拿的出证据,孙小姐能为你这些唐突又冒昧的言论负责?” 孙末月还没开口,顾访棋和雷空便一道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顾访棋往她旁边张望一眼,笑着问了句:“这里怎么回事?” 周围静默一片,出声的反而是那位侍应生。她把刚才的所见所闻一说,顾访棋脸上的笑意便开始褪去。 “晚橙小姐的请柬是家姐亲手所写,也是鄙人亲自送往的府上。想来是林夫人太忙,没太在意这些事情。” 顾访棋既然给了个台阶,林璇只能踩着下来,忙笑着上前,亲切地拉着夏晚橙的手给她道歉,端的是社交名流的伪善姿态。 夏晚橙目光从她脸上移过,看了傅昉一眼,最后落到那位孙小姐身上。 “我已经证明了自己,不知孙小姐方才对我的栽赃污蔑,有何证据指控?” 孙末月有些下不来台,依然嘴硬道,“韩瑜那条‘碧海倾城’不是假的?” “我有说过那条项链是‘碧海倾城’?” 孙末月忙道,“不是‘碧海倾城’的话,韩瑜凭什么要赔你一整套的钻石首饰?还被你拿去拍卖!” 夏晚橙摇头,有些无奈,“孙小姐这话说得有趣,韩瑜赔什么给我都是我自己的事。至于拍卖……那笔拍卖的钱不知道救了多少像你这样先天性脑瘫的孩子。” 孙末月急了,怒吼:“你说什么呢?” 林璇审时度势地出声:“末月还是小孩子,不懂事……” “有多小?不满14不能承担刑事责任?”雷空笑道,“只看脸,我还当这位孙小姐早已成家立业儿孙满堂。” 第83章 嫉恶如仇 “就跟你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眼见夏晚橙被顾访棋叫走,金玓便叫了傅昉到角落说话。 “面上一向装得单纯无辜懵懂,实际城府比谁都深。我之前就是被她表演出来的样子蒙骗。要不是去问了高玺,我还真轻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傅昉没说话。金玓循着她的目光看出去,落在了正与人推杯换盏的雷空身上。 金玓心下了然,小声道:“还喜欢人家?” 傅昉像是瞬间从幻境里清醒过来一样,眉头一蹙,有些别扭:“说什么呢。” “到底也是彼此的初恋。你们当初分开也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之前但凡有一人能妥协……” “反正我不可能妥协。” 金玓为傅昉话里话外的偏执感到无力,但也敏锐地听出了她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雷空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过着什么日子我也是知道的。自打跟你分开后,他确实就没正经跟人谈过恋爱。整天这样胡乱混着,我们这些朋友看了也挺糟心。” 傅昉眼神一沉,“可我这次回来听到了很多传闻。” “跟谁?夏晚橙吗?” 金玓嗤笑,“那位臭名昭著的夏三小姐跟谁没有点八卦传闻?比起前段时间和高玺出街被拍见报,要我花钱压下来的动静。雷空算得了什么?” 傅昉骤然抬头看她,“你能忍?” 金玓把心里梗着的那口气压下去,很是不屑:“夏晚橙那样的,说难听些,跟明码标价的X子也没什么两样。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高玺向来分得清老婆和X子的区别。只要他自己心里有数,其他的我也懒得管。” 正说着,受完家里人训诫的孙末月扬着一张哭脸过来,张嘴就道歉:“对不起傅昉姐,你交代给我的事没有做好。” 傅昉亲切地搂住她,“这可不怪你,是对方太过狡猾。” 孙末月狠狠一跺脚,“也不知道她怎么哄得顾阿姨给她发请柬,居然连我母亲和林夫人都不晓得。” 傅昉伸手替孙末月抹去眼泪,轻声道:“她刚才说得那些话真是太过分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金玓笑嘻嘻在旁搭腔,“她怎么能说你是先天性脑瘫呢?这样的人实在太恶毒。” 孙末月一听这话,当下一瘪嘴又哭出声来,“就连雷空哥也帮着她那样说我。” 金玓就看着,孙末月这话一落,换傅昉脸色难看起来。 傅昉强调,“你雷空哥才没有帮她。他的性子只是喜欢凑热闹而已,并不是针对你。” 孙末月扬着一双泪眼,天真地问:“真的吗?” 傅昉和金玓对视一眼,她拍了拍孙末月的肩,“现在那位夏三小姐不知道干什么坏事去了,你能帮姐姐去盯着她吗?” 看着孙末月迅速消失在眼前,傅昉才松了口气道:“好在今天还有末月帮忙。” 金玓点头,“小女孩最是嫉恶如仇。不像我们,终究还是学会了社会人的客套。” …… 夏晚橙跟在顾访棋身后出了宴会厅。她一眼看见外头浓黑的夜色和藏在林间树影里的灯笼,心下有点发憷。 “顾先生叫我出来做什么?” 顾访棋有些好笑,“难道你还想呆在里头?” 夏晚橙对比怨念满满:“分明我也是您家请来的宾客,结果还要被人造谣污蔑当众羞辱。这算不算是主人家的招待不周?” 顾访棋笑容灿烂,“那我给你赔罪?” 夏晚橙斜乜他一眼,低声道:“要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肯定跟我大姐说我要装病不来。” 顾访棋一听这话面色微动,“你千万别跟你大姐说刚才的事,回头……” 为了印证早前那个关于大姐的猜想,夏晚橙本来认真得盯着面前人,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小表情。余光却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粉色身影从假山旁边一晃而过。 虽然是这满院子最常见的旗袍着装,只是那姿态实在有几分猥琐,要不是夏晚橙看她脸熟,绝不对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听见我说话了吗?” 顾访棋加重声调,成功把夏晚橙的思绪牵扯回来。 “你说什么?” 顾访棋也不介意,接着道,“我说你大姐的花店马上开张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一定向你请教。”夏晚橙急切地接过他的话,又问:“不知今日的宾客宴请由谁安排?” “姐姐的弟媳。” “韩琳女士?”夏晚橙心下冷笑一声。 如果这样的话,她应该没看错,刚才那个姿态猥琐至极的人果然就是夏芙。 看来韩瑜和夏芙真就听信了她的话,准备今日来这里背水一战做最后的拼搏。不过,她们的目标是谁? 想了想,夏晚橙还是问了句,“不知道安战公子今日会不会露面?” 谁知顾访棋听完,笑得一脸狡黠,“夏小姐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跟他私奔吗?怎么他的动静反而来问我了?” 见夏晚橙脸色一僵,他又说:“早跟你说过,女孩子要大方一点。看在你姐姐面上,我倒是可以做件好事,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筹谋筹谋?” 夏晚橙二话不说径直往前走,顾访棋跟在旁边,“说真的,我这个外甥人不错的,积极向上勤奋努力,完全没有不良嗜好,要成了安家少奶奶,别说宴会请柬,到时候这‘浅池别苑’也是你的了。” 沿着风雨连廊一直往前走,直到穿过拱门,才发觉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顿住脚步,叹了口气:“顾先生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难道不是吗?做人要义,凡事得先问问自己配与不配。”夏晚橙很有自知之明。 顾访棋难得的收起了笑意,问她:“那这配与不配,要由谁来界定?” 第84章 心诚则灵 夏晚橙不想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只能借口问起这边的情况。 顾访棋给她介绍,说这边主要是客居室,会客厅,书房和陈列室所在。 晚风清冷,携着清香扑鼻的腊梅香气而来。夏晚橙认真嗅了嗅,似乎还在这里头问道了淡淡的香火气。 她垫了垫脚,远远见前头一栋屋子笼罩着一层暗红的光。她问:“那是什么地方?” 顾访棋回答得漫不经心,“大雄宝殿。” 夏晚橙瞠目结舌,“这意思是,除了大雄宝殿外还有其他供奉神明的地方?” “左右两旁各有一个钟楼和鼓楼。” 像是诧异她会这样问,顾访棋反问了她一句:“你们家里不礼佛吗?” 谁家礼佛会在宅子里起个大雄宝殿? 普通富贵人家能有间佛堂就很了不起了。 顾访棋笑,“我姐姐心诚。” 夏晚橙点头,“确实心诚。” “这地方是我姐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的。你要是有其他信仰,旁边的空地倒是可以给你提前预备着。” 夏晚橙无言以对,兀自地翻了个白眼。 约莫是看她有了生气的迹象,顾访棋也不逗她了,一指前头屋子,“我现在要去办点事,你去那里等我二十分钟。当然,要想先走也可以。” 夏晚橙回望了来时的路,她根本没有自信凭着一己之力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沿着参差错落的鹅卵石小道往前走,推开门,夏晚橙就感觉就是这屋子里温度偏低,空气也干燥许多,灯光不是这别苑金碧辉煌的暖光格调,温柔的冷色光调显得这屋里格外清冷。 眼前,一扇红木雕刻的八仙过海屏风横在夏晚橙眼前,只要靠近,就能闻到醇厚的木质香调。 屏风背后,一个半人多高的玻璃罩子立在屋子正中心。在冷光的映衬下,里头的东西发出像银河里千千万万恒星同时闪耀的,惊心动魄的光芒。 夏晚橙无意识地尖叫了一声,随即用手掩住了口唇,眼里颤动着泪光。 如果她没看错,这应该就是安镜刚从思丽卡拍卖行以天价竞得的世纪珠宝—— 碧海倾城。 夏晚橙情不自禁地靠近。天知道她多想在有生之年亲眼一睹这世纪珠宝的绝代风光。 想到上辈子,她戴着这条项链嫁给罗文林时,她真的觉得她拥有了这条项链背后代表的祝福。她能拥有矢志不渝的爱情,能快乐幸福地过完一辈子。 可实际上,她拥有的只是碧海倾城的仿制品,最终也只落得一个含恨而终的悲惨结局。 夏晚橙在它三步开外的地方顿住脚步,她贪婪地用目光索取着它的耀眼和璀璨。它果然如传说中说得那般,在合适的光亮下,会呈现出日暮黄昏下碧色海滩的绝世风光。 仅仅只是看着它,夏晚橙就觉得自己灵魂已经抽离了身体,去到了某个荒无人烟的浪漫海滩,随着砰的一声烟花炸亮,一望无际的海洋就会在她眼前出现。 这就是传说中的碧海倾城。 夏晚橙贪婪地把手搭在了玻璃罩上,她认真地沿着它的形状细细摩挲一遍。就在她要把脸凑过去时,屋里灯光突然熄灭,紧跟着,警报声和红光同时响起。 一个娇嫩的女声在门口炸响:“来人啊,有小偷偷东西!” 夏晚橙眯眼看过去,冷笑出声:“怎么又是你啊,小孙小姐。”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居心不良!” 孙末月站在门口,随着夏晚橙向她靠近倒愈发紧张起来。她扯住嗓子大喊:“人赃并获,我看你这次如何抵赖。” 夏晚橙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方的人,柔声问:“我和小孙小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有得罪,竟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在下?” 孙末月梗着脖子,宛如对抗恶龙的骑士。“傅昉姐和雷空哥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容不得你这个妖怪从中作梗破坏。” 夏晚橙愣了一愣,而后实实在在地笑出声来。孙月末看着她,越发生气道:“你笑什么!” “所以你这番作为都是受你那位傅昉姐的指使?她让你一再地与我为难?” 夏晚橙抬眼,前头的树影后已经有人循着声音过来。她点头,“晓得谁在背后捅刀子我就心安了。” 从树荫后头绕过来的人和夏晚橙打了个照面。夏晚橙一看,居然还是熟人。她笑着打招呼:“表姨,好久不见了。” 韩琳皱了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 孙末月指着夏晚橙,情绪激昂道:“她被我撞见偷东西,刚才警报都响了。韩姨,得让稽查员过来才行。” 韩琳静静看着夏晚橙,问:“你怎么说?” “有一说一,是顾访棋先生让我到这屋子里等他的。” 韩琳呵笑一声,“怎么可能?你知道这是间什么屋子?访棋怎么可能让你进这里来?” 孙末月着急道:“你们快进去看看里头有没有丢东西啊。” 韩琳踌躇着,“没家嫂的首肯,这屋子别人可进不得。” 夏晚橙一挑眉,顿时想不出顾访棋让她到这屋里的用意。 孙末月着急道:“这里头有什么啊?” 夏晚橙抬眼,见金玓和傅昉挽着手从拱门进来。 夏晚橙笑,想这两位千金在今晚也算丢人现眼了。 一般来说主人家发生了事情,无论大小好坏,作为宾客都不应当去过问和插手。孙末月已经大失体统,这两人还敢明目张胆地过来看热闹。 果然,韩琳一看见她两,眉头皱得越深,直接出言询问:“你们二位怎么过来了?” 这两位想必是早早想好了说辞,直言:“在那头听到了末月妹妹的叫喊,心里着急,所以循着声音来看看。” 傅昉美目一挑,“这里是……” 孙末月急忙邀功:“傅昉姐,夏晚橙被我撞见偷这里的东西,人赃俱获,她万万抵赖不得。” “小孙小姐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就无故栽赃我?” 夏晚橙环着手,镇定道:“按照柏海刑法,栽赃污蔑情节较严重者,可处5000以上罚款,并接受法制教育和社会服务三天。你如今冤枉我偷盗世纪珠宝‘碧海倾城‘,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情节严重的栽赃污蔑?报案也好,我总需要这么一个公道的。” 第85章 解围 夏晚橙头疼得紧。 短短几个小时里,她所经历的事情几乎要有一个世纪那么多。 先是被人诽谤造假,接着又被人污蔑偷盗。像是生怕加诸在她夏晚橙身上的罪名不够多,所以抓紧一切机会往她身上狠踩几脚。 “碧海倾城在里面?” 在场诸人都对此说法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惊叹,就连韩琳也只知道这间屋子是顾访琴的私人珍藏馆,具体里头有什么,她也不晓得。 安保负责人仔细检查过警报设备,给出的结论是:“警报是被远端拉响的,和这位女士无关。” 想来也是,夏晚橙先前在里面呆了十来分钟都没什么动静。 孙末月心虚又惊怒,冲着安保发脾气,“你不去里面检查有没有丢东西?” 安保十分为难:“没有顾夫人的首肯……” 这话和韩琳说得一模一样,现场气氛就这样僵持住。这时人群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富丽堂皇的女声:“是今晚月亮不够好,还是我们招待不周?竟要累得大家聚集在这阴暗孤僻的角落里。” 逆着光,夏晚橙一时看不清向她迎面走来的女人。只能从模糊的身影看出对方端庄的仪态,以及比大部分柏海女性都要高挑的身材。 窸窸窣窣地,附近的人都微微垂头,恭敬地喊一声“顾夫人。” 也是到了这当口,夏晚橙才看清来人的面目——和顾访棋长得很像,几乎到了女版的程度,妆发一丝不苟,戴着全套光彩夺目的钻石首饰,银色鱼尾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美丽华贵精致。 正是时下风头无双的首富夫人,顾访琴。 两辈子里,夏晚橙对这位柏海传奇女性的认知都来源于报纸杂志。 顾访琴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多年下来用于新闻报道的照片都是同一张,身穿正装的公式照,使得她看上去要严肃精明得多。现下见到本人,顾访琴一直给予夏晚橙的强势威严感觉半点不减,但却多了一种端庄的温柔感。 夏晚橙心头稍微有些发酸,这位首富夫人给她的感觉和离世两年多的夏棶十分类似。但顾访琴浑身洋溢的幸福能从她的状态一眼看出,虽然凌厉,但也有种含蓄的温婉,和棱角分明个性强势的夏棶还是有很大不同。 夏晚橙从台阶上走下,去到这位首富夫人面前,乖巧地喊了声:“顾夫人。” 顾访琴眼尾从她脸上淡淡扫过,转而看向附近的人,“听说是安保系统出了故障,由此惊扰到各位还真是抱歉。” 话是这样说,但顾访琴的语气可半点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隐隐有种嫌弃大家多管闲事的埋怨。 “毕竟是您的珍藏室,万一……”韩琳急忙出声,但又在顾访琴认真的注视下逐渐闭了嘴。 “这屋里的温度湿度都是恒定的,我就不邀大家进去了。” 顾访琴歪头看了旁边的夏晚橙一眼,“你去把玻璃罩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夏晚橙一直在克制呼吸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听这话,没反应过来:“啊?” 话一出口,几乎能从顾访琴别过去的眼神里看出她对自己的嫌弃,她重复道,“既然大家都好奇,你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夏晚橙再次进了房间,揭开玻璃罩,把重得压手的“碧海倾城”小心拿出放在一侧端盘上。 她一出去,在场十来人的目光都牢牢钉在她的手上,眼里涌现的光让她们像是一只只在暗夜里蓄势待发的猫头鹰。 顾访琴问了旁边人时间,出声道:“拍卖马上开始了,还请诸位移步宴会厅。” 这话一出,大家才兀自屏气凝神把目光从那“碧海倾城”上移开。眼见大家都要走,夏晚橙着急出声:“顾夫人,这……” 顾访琴好似没听见一般,在旁人的搀扶下走远,始终都没回头看她,看她手里的东西一眼。 夏晚橙愣在原地,端着托盘的手臂有些发麻。 不是,她手里的东西要怎么处理啊。 真不愧是首富之家,连“碧海倾城”都不放在眼里。 “还愣着做什么?不冷?” 夏晚橙被这声音惊动,手上差点不稳,忍不住回头瞪了来人一眼,“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碧海倾城长什么样子?所以我就跟家姐说了一声。” 夏晚橙纳闷,“我有跟你说过我想看‘碧海倾城’吗?” 顾访棋眼神恍惚,半晌才说:“那就是我记错了。” 顾访棋带她进屋把珠宝放回原处。夏晚橙忍不住问道,“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收到顾夫人的邀约吗?” “她不怎么在人前露面,也没打算开展览,刚好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就邀请你来看看。”顾访棋笑了笑,“看够了吗?不够要不拿出来给你戴一下?” 夏晚橙嘴角抽动,“你们家可真大方。” 两人按原路返回宴会厅,她突然道,“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提前说了还有什么意思?你今天来之前肯定想不到有这一出,说不准从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因为这邀约感到提心吊胆来着。” 夏晚橙点了点头,“那你说对了,我确实有点不安。” “现在安心了?” 夏晚橙摇了摇头,“顾先生卖我这样大的面子,还要顾夫人替我说话,我实在受之有愧。” “放心,我卖面子也不是卖给你。我姐也不是替你说话,都是……”顾访棋话说一半,还是转开了话题,“总之,看到碧海倾城高不高兴?” 夏晚橙还未发表意见,顾访棋又开玩笑:“我们家可一直都敞开大门欢迎你来追求安战。这要是成了……碧海倾城不就是你的么。” 夏晚橙满头满脑都是黑线,“我不就是心比天高的时候,大言不惭了那么一回,还被您亲自撞见,要知道能被您记到现在,之前真不该厚颜无耻地说了那一句话。” “我错了,我为我的冒失向你们家和安战先生致以最崇高的歉意。” 第86章 天大丑事 眼看着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就在前方,夏晚橙因为刚才看见夏芙而悬着的心还是没有放下。 她开口问道:“安战先生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吗?” 毕竟韩瑜和夏芙之前口口声声都是要嫁入首富之家,尤其今日的宾客宴请事宜还是韩琳在安排,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很多。 见她神情认真,顾访棋也没再开玩笑,“他从来不爱凑这样的热闹。” 夏晚橙微微松口气。今日顾家姐弟卖了她这样大一个人情,别回头受她牵连才好。 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听说刚才的警报是被远端触发。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还是稍微注意一下比较好。” 宴会厅里,拍卖的展台已经被推了出来。夏晚橙手里得到了一份一会儿拍卖藏品的小册子,她看了看,里想今日的来宾可真卖顾访琴的面子。这提供出来的拍卖品,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古玩文物或者玉石珠宝。 “你刚才去哪了?” 夏晚橙一静下来,就见手里的册子被抽走,她抬头,雷空正好奇地看着她。 今天出席的男士都穿了几近相同的黑西服,雷空也不例外。但他就是能做到在同类里一眼出挑拔群的姿态。夏晚橙想,这首先要归功于雷空与生俱来的优秀外貌身材,其次就是他与在场各位故作正经的男士不同,雷空似乎很骄傲并张扬地向所有人展示他游戏人生绮襦纨绔的气质。 不知为何,夏晚橙突然笑得婀娜,手指似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袖口。 “前女友在场还敢和我说话呢?不怕人家吃醋生气哄不回去?” 雷空闻言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觉傅昉就站在侧面的角落。这一抬头,就和她目光相撞。 雷空收回目光,笑了起来,“这么快就知道了?你这是刻意在关心我呢?还是刻意在关心我?” 夏晚橙轻叹了口气,“毕竟那位小孙小姐都冲到我面前警告了,让我这个妖怪不要在你们这对佳偶天成的神仙眷侣中间作梗。” 见雷空收起了笑意,她心里这才舒坦了些,“分明我和空少连露水情缘都算不得,怎么就要承受这莫须有的为难?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都不吃亏。今日傅小姐加诸在我身上的恶意和屈辱,总会找机会还回去的。” “顾访琴为什么给你发请柬?”雷空骤然转移话题,“她和冀安医院里那Micheal医生关系非同一般,你最好仔细着你的皮。” 夏晚橙心下一沉,一直以来,心里有些想不通的事逐渐被一条线索牵连了起来。 “他们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雷空轻蔑地笑了一下,“据我所知是无亲无故的关系。但他居然能借到顾访琴的私人车子。你再看那Micheal医生的年龄,联系下他的资历和头衔,再看看他的样貌。” 雷空看着夏晚橙逐渐难看下去的脸色,心里有种撕开结痂抓痒的痛快感。 “年轻貌美的男人和风韵犹存的富太太……这种事情在富豪圈里可太常见。我早警告过你别和那人来往,毕竟顾访琴不见得会大度地容忍你的存在。” 夏晚橙感觉自己的喉咙给什么东西堵住,这种逼仄感让她打胃里涌起一股股的恶心感。她拨开雷空想往外头走,可突然横插出来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韩琳面色发青,“找你有事,跟我来。” 夏晚橙站在原地不动作,韩琳愈发着急,只能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夏芙出事了。” 夏晚橙随韩琳走到门口,正好见夏午橘推着雷影而来。自上次房子的事不欢而散之后,夏晚橙就鲜少和她这个二姐碰面说话,如今骤然这么打一照面,两人面上顿时都有些尴尬。 好在,韩琳也叫上了夏午橘。 夏晚橙在路上说起:“我之前晃眼看到一个侍应长得挺像表姐,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韩琳皱眉,“你怎么不早说!” 夏晚橙挑眉。 听这意思,韩琳并不知道夏芙今日会出现?可如果没有精密的里应外合,夏芙凭什么能从重重安保监视下混迹进来? 夏午橘问:“出什么事了?” 韩琳语气沉重:“天大的丑事。” 夏晚橙随着韩琳在这百转千回的园子里走动,见逐渐远离宴会厅,到了一处没什么光亮的僻静园区。 跨过几道拱门,夏晚橙才见前头一别院灯火通明。 一个双马尾,穿着条黑色洛丽塔裙的少女倚在门上抽烟。见她们过来,淡淡地喊了声:“妈!” 看样子,这位应该就是韩琳的女儿安嫚。要算得仔细些,还和她们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 韩琳吁气,“你像什么话!不去前头露面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女孩儿目光从夏晚橙夏午橘脸上扫过,问:“这就是你那穷亲戚的两个穷侄女?她们怎么会在这?”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女孩儿依旧很淡定地说:“没怎么回事,夏芙被人撞见跟人在里头私通。人家通知了我,我又通知了你。” 在明亮灯光下,韩琳脸色异常地难看。“夏芙和谁?” 安嫚从包里掏出张证件扔过来,夏晚橙看了一眼,只看清一个名字“陶藜”。 夏晚橙全无印象。 韩琳又问:“谁撞见的?” “说是什么杂志的记者,我记不得。” 韩琳捂头往后倒,“记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家来采访的,听说还拍了些照片。”安嫚嘻笑,“这下麻烦了,回头人家要是刊登出去……” 韩琳恼怒出声:“今天这样的场合出了这样的事,一个办事不力的罪责就要扣在我头上。究竟你还在高兴什么?” “你让那男的把夏芙娶了不就没事了?既然人家都干柴烈火到这种程度,你也别棒打鸳鸯了。” 韩琳又叹气,看着前头紧紧锁住被下人把守的房间,问:“他们还在里头?” “衣服都扯破了,想出也出不来。” 韩琳这才看了夏晚橙夏午橘一眼,“你们跟我进去,有什么事也算互相做个见证,回头我才好跟你们舅妈交代。” 第87章 痛打落水狗 韩琳说了这话,夏午橘便犹豫着不想往里走。夏晚橙看得出,她不太想掺和这件事。 想来也是,夏杙协助薛明就伪造了夏棶遗嘱,害得她们姊妹三落得一个家破人亡人财尽失的下场。对于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亲戚,总不好得还去给他们做善后的工作。 但夏晚橙不同,对这些人,她这辈子最爱痛打落水狗的事情。现下有了这样的机会,她才不会错过。 夏晚橙努力敛着兴奋跟在韩琳后头。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烦躁的男声在里头响起:“你能不能别嚎了,烦!” 夏芙哭腔浓重的暴怒声音响起,“我一定不放过你,一定!” 韩琳敲了房门,里头争吵的声音顿时收敛。夏芙哭着问了句:“谁啊?” “是我。” 夏芙几乎一瞬间就扑到了门口,但碍于大门从外头被反锁,她只能匍匐在门上哭得惨绝人寰。 韩琳听得直摇头,随即吩咐看门的人取下锁头。 门一开,夏芙整个人就扑了出来。只见她身上裹着一张不知道是桌布还是窗帘的破布,露在外头的皮肤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痕,一侧的脸上还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饶是夏晚橙事先预想过里头的场景,现下看到夏芙这模样,还是心惊了一下。 夏芙没想到打开门的瞬间会先看见夏晚橙,她愣了一愣,随后才发现屋外的人比她想象中得要多。她脸皮发青,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屋里,扯着嗓子喊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夏晚橙跟在韩琳身后进门。屋内灯火通明,满地都是花瓶茶盏的碎屑,她小心绕过,走到了隔断旁边。一抬头,就和那边椅子上的男人视线撞个正着。 这男人眼里戾气颇重,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着实像是在社会中打磨过半辈子的老沉狠厉。仅凭穿着打扮和气质,夏晚橙就能断定他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更不可能是受邀的宾客。 韩琳也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 “我接到工作,来这里排查电线外露的问题。结果一进门,这疯女人就扑到我身上,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这男人说话的眼里满是玩味,嘴角似有似无地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所以夏晚橙断定他在撒谎。 夏芙一声咆哮响起:“你瞎XX乱说!才不是这样!” 那男人淡定出声:“我可是全程录了音的,真相是什么让别人来判断也行。不过你好像把我当成了其他人,一口一个‘安战安战’的,我还……” “住嘴!” 韩琳以极严肃的语气打断了这男人说话,随即狠狠掴了一巴掌在夏芙脸上。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夏芙瘫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强调着要见她妈,要见韩瑜。 韩琳气得直喘气,吩咐旁人把这男人先带出去。 那男人挑眉:“怎么?打算非法囚禁吗?” 韩琳满脸通红,一副血压急速升高的模样。 那男人又说:“我平白无故遭了这罪,你们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韩琳扶着墙壁,尽力地压低火气:“请先到旁厅去喝茶休息。等我们这边稍作商量后再请你过来。” 那人前脚走,韩瑜和夏杙就收到了消息过来。 两口子一看到夏芙这模样,当即哭得是一副地崩山摧的架势。 韩瑜以拳捶地,“谁做的?必须让他给我们家夏芙一个交代。” 夏晚橙一看韩瑜这阵势,笑了。想来这两口子还没弄清楚现目前的情况,真以为夏芙如愿地祸害到了哪家尊贵的少爷?所以现下如此挺胸昂首地逼迫着人家负责。 韩琳隐隐也察觉出意味来,她冷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乱来?在今天这种场合搞出这种事情,你是嫌我在安家的日子太好过是不是?” 韩瑜心虚道:“总之我们家夏芙不能平白受这委屈,那人是谁?” 你以为是谁?”韩琳笑容愈发肆意,“你以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只有名门贵胄和富商权贵吗?性别为男的下人更是不知凡几!你想知道是谁?你问问你乖女儿啊!” 韩瑜目光流窜,声音开始结巴,“怎么……怎么回事啊?” 夏芙断断续续说了之前的事,眼看韩瑜就要晕厥过去,韩琳急忙掐住了她的人中。 “都是安嫚,是她告诉我安战在这间屋子里休息我才进来的。” 夏芙吼出这话后,空气一时静谧下来。夏芙生怕别人不信她的话,急忙说道:“我今天能进来这里头也全是她做的安排,是她答应一定帮我跟安战牵线的,都是她!” 韩瑜颤抖着出声:“表姐!” 韩琳嘶声:“你胡说!” “那你叫她和我对峙!” 夏晚橙揉揉眼,顿觉清醒,来之前是真没想到这事会发展的这样精彩。她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安嫚被韩琳叫进屋。 “没错啊,她说要来这里见见世面,我就随手帮忙咯。” 安嫚无所谓地摆弄着她的头发,显得心不在焉:“她问我哥在哪?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就随手指了个地方,谁知道会这样凑巧。” 夏芙气得浑身颤抖,“你瞎说!” “人家不是都录了音?分明就是你主动的,而且也有记者拍到照片……”安嫚轻笑着睨她一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好说是我让你一进屋就脱衣服的?” 韩瑜崩溃大叫出声:“你怎么能这样害她!” 安嫚摊手,无辜道:“我做什么了?哎呀,与其在这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打发那个修电工和拍到照片的记者。这要传出去,夏芙丢脸事小,破坏了今晚的晚宴气氛就太严重了。” 心真狠! 要不是场合不对,夏晚橙都想给这位看过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安嫚姑娘竖个大拇指。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 就在这时候,韩瑜以一种背水一战的语气怒吼道:“我倒是要去问问顾夫人,在她的地盘出了这样的事,她究竟要不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88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敢!” 安嫚高傲地昂着头,语气森冷:“你以为自己是谁?要是因此连累到我妈的话,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韩瑜吃惊,“夏芙是你姐姐,她究竟得罪了你什么?” 夏晚橙也想问这个问题。看现下的情况,这位安嫚小姐当真是不留余地地对夏芙下了死手。 安嫚轻蔑一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要做好失足摔死的准备。夏芙是个什么货色,你们夏家是个什么货色,也敢打我哥的主意!” 夏晚橙这才听出,安嫚话里一再提到的“哥”,应该不是指的她亲哥安喆,而是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堂哥安战。 夏芙恍然大悟,恨恨道,“原来我找你帮忙的时候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是早就想好了要往死里整我?” 安嫚眼睛斜挑,无比轻蔑,“不是你自己天生下贱?谁让你一进屋就脱衣服的?” 看好戏能看到这种程度是夏晚橙没想到的。一时间,她和夏午橘就像这屋里两个毫无作用的装饰品。原本信心满满的痛打落水狗计划已经被别人代劳,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韩琳急急忙忙扯住转身想走的安嫚,诧异出声:“你还做了些什么?” “反正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也有人拍到了照片。剩下的事,我也管不了。” 安嫚一把甩开了韩琳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远,看上去心情颇好的样子。 夏晚橙不由在心里暗叹,这个女孩儿的城府可真不简单。 韩瑜搂着夏芙窝在地上嚎哭,哭得韩琳心烦不止。她只能摆摆手,“这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前头还有很多事忙。” 夏杙这才惊讶出声,“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们家夏芙白被人占便宜了?” “人家一手录音一手照片,证据齐全地保证是夏芙自愿。你还想怎么着?把这事闹大让全柏海城的人看看你夏家是怎么样教养的女儿?还是准备让各大媒体瞻仰一下夏芙的丑态?” “这事摆明了……” 韩琳打断他的话,“事情怎么样已经不重要。剩下的事,只是你们家自己跟那个修电工和记者的事。但我也要提前警告你们一句,今天这事但凡张扬到顾访琴耳朵里去半个字,可别怪我不顾念亲戚情分翻脸不认人。” 韩琳摔门离开,浅池别苑厚重的木门震动出了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夏杙好似这时候才发现屋里还有夏晚橙姐妹俩的存在,顿时怒上心头,“这事是不是你两干得?” 夏晚橙微笑,扯了夏午橘一把,“戏看够了,我们就恕不奉陪了。” 她牵着夏午橘出了屋,便松开了手。夏午橘着急地又牵了上来,无论夏晚橙怎么用力都甩脱不得。 “小橙,你是不是还生二姐的气?” 夏晚橙仰头看着皎洁明月不出声。 “上次的事情我认真想过,确实是我做事没过脑子太冒失。我跟你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了,你原谅二姐好不好?” 夏晚橙这才看她:“你当真喜欢雷影?” 夏午橘面色僵硬了下,随即紧抿着下唇,重重点了点头。 夏晚橙无力地闭了闭眼,低声提醒,“他是澜润国际的大少爷,是雷霆最名正言顺的儿子。” 夏午橘很坦然:“那又如何?” “他也喜欢你?” “我觉得是。” “你觉得?” 夏晚橙焦灼地在原地踏步,心里火烧火燎一般。“雷影想要继承雷霆的家业吗?他有争夺雷霆遗产的打算吗?这些你都清楚了?” 夏午橘坚定道:“那本来就是他该得的。” “那你呢?如果他要继承澜润国际,就不可能跟你这种身份的女人有任何结果!他早晚会跟个对他事业有助力的,什么财团富豪家的千金双宿双栖!” 看着夏午橘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夏晚橙心里也跟吞了百十根针一样难过。她觉得她说得这些话未免太过恶毒,可现在不戳破夏午橘的妄想,保不齐她还会越陷越深。但看她现在的模样,几乎已经是药石无医的程度。 夏晚橙深吸口气,“真有那样一天你打算怎么办?” “等那一天到来再说。” “你这是在逃避。” 夏午橘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淡淡说了句:“没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你不会理解的。” 夏晚橙仓惶地笑了两声,随即重重点点头,“到底是你的事,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说完重重踏着步子沿着小道前行,一分钟都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她知道夏午橘不会追上来,因为雷影还在宴会厅参加拍卖,她会去陪他。 走了许久,才又看见穿了毛领粉旗袍的女孩儿。夏晚橙将人叫住,让她送自己去门口,顺便给顾访棋发了信息。 原以为顾访棋会问她这么早离场的原因,为此夏晚橙都编好了一套身体不舒服的说辞。可顾访棋却只说让她在门口稍等几分钟。 夏晚橙立在两尊霸气威武的石狮子前无聊地拨弄着手机,隐隐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儿的哭声。 她回头,却见一脸哭相的孙末月正被她姐姐孙半月提着衣领往这边来,看样子也是准备离开。 骤然打了照面,双方都有些诧异和尴尬。孙末月眼泪渐收,满面不忿:“怎么到哪都能见到你!” 孙半月狠劲掐了孙末月一下,让她先去车里等着,而后跟夏晚橙说:“夏小姐可否移步同我说两句话?” 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随即夏晚橙听到孙半月代她那不懂事的妹妹跟她道歉。 语气很真诚,夏晚橙也无意与她为难。 “孙小姐客气了,我看令妹年纪确实不大,通常这样的女孩儿都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我心里姑且还算清楚,但下次再冒犯到其他人,可能……” 她说话点到即止,孙半月倒是听了出来,苦笑道:“末月是家中幺女,自幼被惯得任性妄为无法无天。多谢夏小姐提点,等回去一定多加管教。” 语罢,再朝夏晚橙鞠了一躬。 夏晚橙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下倒是诧异得很。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就是孙末月骑在她脖子上作威作福,作为珠宝世家长女的孙半月也不至于这样谦卑地同她道歉。 目送着孙家两姐妹离开,夏晚橙一扭头,就见顾访棋倚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 第89章 人性丑恶 “姐!你干嘛跟她道歉,还给她鞠躬?” 孙半月一上车,就听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妹妹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闭嘴!你还嫌今天惹出来的事情不够多?究竟我和傅昉谁才是你亲姐?你把她的话当金口玉言,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孙末月被这一吼,当即委屈道:“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千金罢了。” “人家是顾夫人亲自邀请的贵宾,顾访棋全程作陪。顾夫人那被旁人讳莫如深的珍藏馆任由她出入,无价之宝碧海倾城也随由她看,就这你还看不出安家和顾家对她的态度?” “她夏晚橙凭什么?” “凭什么?”孙半月话说一半,示意孙末月看车窗外头。 窗外,顾访棋亲自扶着夏晚橙下了台阶,又为夏晚橙打开车门,把她迎进去后才又去了另外一边落座。 孙半月用手指狠戳自己这个妹妹的额头,“没眼力见的,傅昉随便说两句你就被她牵着鼻子走,我们孙家真是倒了大霉才生出你这样一个蠢货。” 见孙末月无声开始落泪,孙半月又有些不落忍。她放软语气,“总之,以后别再被人当枪使与夏晚橙为难。做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些,尤其我们家这种倚靠名流权贵惠顾的生意,总是要谨小慎微些。” …… “这种场合很闷?” 看着窗外发呆的夏晚橙突然听顾访棋问了这样一句。她笑道,“哪的话,我至今也不知道沾得谁的光能来这样的地方?” “若觉得有负担的话,就把它想象成一次普通的展览。” 夏晚橙看了看他,纠结了半晌,还是把一直沉在心底的话给问了出来:“我仔细想过,关于我想亲眼欣赏碧海倾城这事,我似乎只同冀安医院的Micheal医生说过。” 顾访棋倒是轻松坦荡道:“那应该是他无意间跟我提起过。” 他这话一出,反倒让夏晚橙无话可说。 “你这样……卖他的面子吗?甚至还要惊动顾夫人。” 顾访棋懒散地笑了笑,“我就说有个小朋友想看看碧海倾城,又不是多了不得的东西,说什么惊动不惊动。” 夏晚橙突兀地笑出声来。这倒是她小题大做了?原来在她心中宛如天神恩赐的碧海倾城,在人家眼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已。 终究,还是视野决定层次,是她夏晚橙层次太低理解不了首富之家的为人处世。 车子即将到家之前,夏晚橙又说起:“Micheal医生去柏海第一医院上班了。” “嗯,以后应该会很忙。” “他为什么要离开冀安医院呢?” 据雷空所说,冀安医院被隆盛集团百分百控股,而顾访琴又是隆胜集团董事长夫人。再联系之前的种种…… “去冀安医院看病问诊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这和他一开始决定从医的初心不符。” “那他之前……为什么又选择去冀安医院?” “冀安医院有全柏海最好的病理实验室,他要研究课题肯定首选那里。”顾访棋笑笑,“你很担心吗?放心,以他在专业上的能力,去到哪里都能做得很好。” 夏晚橙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从心底涌上的羞耻让她恨不得当场就甩自己一个耳光。 Micheal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点夏晚橙自和他相处展露的细节就能窥探一二。他是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人,是给与她无限帮助和支持的人,她却因为雷空几句含义不明的话而对他进行了无端的恶意揣测。哪怕只有一瞬,那也是对他最大的亵渎。 夏晚橙第一觉得原来她本性原来如此丑恶。 她从顾访棋的车里仓皇而逃,似乎担心再这样呆下去,她人性中最腌臜的一面愈发会暴露无遗。 一夜未眠。夏晚橙在第二日清晨特意去买了鲜花,带着自己早就定制好的锦旗,直奔柏海第一医院。 她先联系了小赵,小赵之前也跟着Micheal医生一起从冀安辞职来到这里。一见到夏晚橙,小赵就愁眉苦脸地开始抱怨:“这里好忙啊,一点空闲时间没有,食堂好难吃,病人和病人家属也好难沟通。” “公立医院就是这样。” 这公立医院的待遇不仅比私立医院差一截,就连薪水也要低不少。小赵能毅然决然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夏晚橙心里是隐隐佩服的。 夏晚橙左顾右盼,和冀安医院私人私诊的环境不同,这会儿Micheal医生的诊疗室前排着长队,夏晚橙站得老远都能感受到那头窒息的空气。 “Micheal医生什么时候有空?” “午饭那会儿大概有一点点时间,但我一般都劝他赶紧休息一会儿,因为下午他就有手术。” 夏晚橙惊诧,“安排得这么紧张吗?” “都听说这里新来了一位神经内科的专家。安排给Micheal医生的挂号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还有各种托关系加号的,实在忙得不得了。” “那我等等,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见我。” 夏晚橙在医院附近找了间咖啡馆坐着。约莫午饭的时候,Micheal给她打了电话,语气难得急促: “有事找我?” 夏晚橙被这话梗了一下,“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难道你是什么影帝巨星呀?” Micheal医生的语速很快,“今天不行,住院部有个病人有点问题,我要过去。” “下午……” 下午有手术。 “那晚上……” “手术不知道要做多久。” 夏晚橙固执道:“反正我今天全天没事。” Micheal医生在电话那头叹气,“你来找小赵,让她带你去我休息室。” 时隔半天,夏晚橙又和小赵碰面。小赵张嘴就是抱怨:“就是看他好说话,所以什么事都安排给他。那位病人分明不是Micheal医生在管的。” 夏晚橙看着手里打包好的外卖,皱了皱眉,“他人呢?” “随意吃了两口饼干就去住院部了,一会儿出来直接就进手术室,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90章 夜话 夏晚橙总是想起Micheal医生在冀安的医院的问诊室。 那是个通透明亮的房间,窗外就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屋内绿意盎然,随着季节的变化会有不同的花香味道。屏风后头是宽敞的休息区,有靠墙的大书架,单人沙发和躺椅,还有张柔软干净的床。 现下小赵为她推开Micheal位于柏海第一医院的休息室时,夏晚橙是十分惊讶的。 一眼就能看清全貌的房间。小小一扇窗户,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以及一张看上去就十分生硬的木板床。 夏晚橙无法想象身高腿长的Micheal医生要怎么在这样逼仄的房间活动。她诧异地问:“他平日里会在这里休息吗?” 其实不用小赵回答,夏晚橙已经闻见了这屋里独属于Micheal身上的紫檀和墨水味道。 小赵委屈啦:“有时候手术做得晚了,赶上第二天要查房,他就会在这休息。” 小赵先行离开。夏晚橙在这屋子里踱步几圈,倍感无聊,于是便把随身带着的锦旗挂上了墙。做完这一切,她便靠在书桌前,随意抽了本书看了起来。逐渐地,就感觉眼皮犯困,人事不省。 隐隐地,夏晚橙听到了遥远地方传来的救护车声音。她觉得自己是醒了,但又没有完全清醒。她眼睛半睁半闭,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书桌前的人影上。这种困顿恍惚的感觉让她无法区分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她用尽全身力气扯动着乏力的身子歪了歪头,目光终于可以完全凝聚在书桌前的背影上。 她突然就在想,如果她每次噩梦醒来都能看到这么一个人在她身边,或许她就不会总是因为噩梦和失眠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晚橙感觉自己手指上疲乏酥麻的感觉褪去。她动了动手腕,身体和意识在这瞬间完全清醒。 她睡懵了。 “几点了?” 书桌前的人转过身来,椅脚在水泥地板上刮出一声尖厉噪音。 “醒了?”熟悉的温润嗓音。 她眯着眼细细打量,也是熟悉的模样,“你手术结束了?” “嗯。”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好。” 夏晚橙费力地拿出手机。现下晚上九点来钟,满打满算,她这个午觉睡了能有五六个小时。 “完了,我今晚又要失眠。”少女很是忧愁。 “你最近还总是失眠?” “你该问我有没有哪天不失眠?” 他轻叹口气,“最近还头疼吗?” “有时候会。” 夏晚橙话音落,就感觉一只不热不冷没什么温度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哪里疼?这里?还是这里?” 这只手沿着前额一点点向后移动,夏晚橙这才发现她的头绳被解开了。Micheal的指腹穿过她的头发,沿着她的头皮一点点摸索,“这里疼不疼?” 两人靠的很近,夏晚橙知道这是来自神经内科专家的问诊,但心里还是生出一些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有时候这里疼,有时候那里疼,有时候整个脑袋都疼。” 兴许是这里环境太过静谧,夏晚橙自己都能听到她语气里的软软糯糯的撒娇。 她其实不喜欢这样的。 夏晚橙心目中的自己,应该是绝情剑修炼到一百层的冷面杀手,是不为情动毫无人性的灭绝师太。 神经内科专家断言:“你压力还是很大。或许可以吃一些辅助类的药物。” “我才不吃!”夏晚橙朝天冲出一记利拳,“人定胜天!我坚信我能凭借我顽强的意志战胜病痛!” Micheal医生一愣,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爱逞强。” 夏晚橙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看到洁白墙壁上鲜明的红底金子锦旗,念叨出来:“医科圣手,妇女之友。” 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样?新锦旗喜不喜欢?” “只能挂在这里。挂到办公室去的话,来问诊的病人会觉得自己挂错诊室。” 居然没生气也没抱怨?夏晚橙转过头去看他,稍微有些纳闷:“今天心情好像不错?手术很成功?” Michael医生淡笑不语。夏晚橙也笑,“病人自己和病人家属说不准都没有你来得开心。” “大家的初衷都是希望病人能够康复的。” 夏晚橙不服气道:“谁说的。今天要是我做开脑手术,薛明就肯定去拜佛烧香祈祷我死在手术室里。” 话说到这,夏晚橙隐隐觉得破坏了现下的好气氛,于是着急地转移了话题,“我受到了隆胜集团董事长夫人的邀请,亲眼看到了碧海倾城,果真如你所说,美的惊心动魄。顾访棋先生说是缘于你提起才有这次的成全,请问我要如何感谢你呢?” Micheal重新把书本拿起,“你也说了,只是提起,我总不好邀功。” 夏晚橙虚无地看着天花板,低声道:“很多人跟我说,你现在开得车正挂在顾女士名下。也有人说,你能在冀安医院挂名副主任医师头衔是靠着顾女士的背景。还有人说,你和她无亲无故……” 夏晚橙紧紧咬住下唇,再说不下去。 许久,旁边人才出声:“你认为呢?” “我好像也是个卑鄙龌龊满脑子腌臜思想的小人。”她捂住了脸。 他看了她一眼,“事实并不是他们说得那样。” 夏晚橙眼里氤氲着一道雾气,闷闷道:“不是吗?” Micheal坚定出声:“不是。” 夏晚橙转头看他,看了许久,看到她觉得面前这个人开始陌生时,才出口:“那我可就完完全全相信你了。” 她握拳虚空地挥了挥,“下次谁还敢在我面前这样说你,我就狠揍他一顿,叫他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你真的……”Micheal医生叹气,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无可奈何模样,“没见过比你心思还要深沉的女孩儿,但有时候又幼稚得让人无话可说。你要辛苦到什么程度,才能卸下这一身沉重的包袱?” 这对于夏晚橙来说是个无解的问题,是夏棶夜里托梦都无法解答的终极难题。 她现在也实在不愿意去想这个。只冲着半空夸张一挥手,以洋溢的热烈情绪高喊:“饿了!去吃饭吃饭!” 第91章 声名大噪 距离薛明就突然消失已有一段时间。 倪云白夏杙用尽浑身解数,找了各条道上的人去调查他的踪迹,但至今还是毫无音讯。 这段时间里,倪云白不知从哪搞到一笔钱,暂且可以支付薛复光第一个疗程的治疗费用。夏晚橙因此可以判断出,倪云白知道的内情关乎重大,这才让倪云白不敢找她要那笔更容易拿到手的现钱。 不过夏晚橙不着急。Selina跟她说,薛复光的保守治疗效果一般,他最后的出路肯定还得做换肾手术。这笔钱是个看不见底的无底洞,以倪云白的能力根本承担不了。就是夏晚橙要逞这个强,也需要把挂在夏早柑名下的海滨别墅脱手。 所以这会儿紧张着时间流逝的人,肯定不是她夏晚橙。 时间迈进三月,柏海桃花开了,柏海大学也正式进入一个新的学期。 这个短暂的寒假里头发生了不少事。夏晚橙仔细回想起来,整个二月里头最重要的几个节日,春节,情人节,她都没什么太多的印象。反而是薛明就的失踪,夏芙在浅池别苑的遭遇更让她记忆深刻。 听闻那位叫陶藜的修电工彻底赖上了夏芙,并以照片相威胁,要求夏芙嫁给他。夏杙和韩瑜为这事头疼得不得了,可有段时间没出现在夏晚橙眼前。 再者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徐行之被家里人喊回去过年,听说当着他们家一众长辈的面,又和他父亲吵了个人仰马翻,以至于年初一只能在出租屋里可怜地吃着泡面。 到了情人节的时候,夏晚橙陪同夏早柑去了趟海外。她记得她那天接到几个电话和信息,但具体都是哪些人,说了些什么,夏晚橙确实印象模糊。 新学期开学,还有一个听上去就让人心情愉悦的好消息。据闻夏芙夏苜薛沛榕全数从柏海大学退学,以后的日子里,夏晚橙再也不用在校园里看到他们的身影。 开学伊始,夏晚橙偶然听同学聊起某地铁站的广告牌,其中夹杂着徐行之和某运动品牌的名字。她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徐行之之前兼职拍摄的广告新鲜出炉。不过徐行之没主动跟她说起,夏晚橙也当不知道。 其实那日见到徐行之的拍摄妆发时,夏晚橙对于这个广告的成片已经有了些许概念。可真当她去到地铁站,看到那副横版的巨幅海报时,还是被十足地惊艳到。 这组主题为霓虹灯影的复古海报里,徐行之收敛起了他身上的阳光健气。颜色跳脱的服装,系暗色的发带,带样式夸张的挂饰,蓝色眼线沿着他的眼角上挑。呈现在广告里,是夏晚橙没见过的Badboy”和“playboy”形象。 夏晚橙盯着海报看,和徐行之搭档的模特是时下超火的熊露。这位本身气质就是别树一帜的热辣性感,和徐行之一起出现在这组广告里,足够让观者调动暗色想象脑补出一组又一组的声色犬马。 就夏晚橙安静欣赏的这当口,因着这组广告而驻足观看的女性就不少。夏晚橙听着她们交头接耳,看着她们拿手机,拍摄……她几乎可以断言,徐行之会因为这组广告声名大噪。 天气一点点变暖,柏海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都说春天是躁动的季节,是交配的季节。 徐行之又一次掐断手机的提示音,跟夏晚橙抱怨出声:“最近莫名其妙来加我VX的人好多。还有我一些社交网络账号,游戏账号……每次登陆都有些荒里荒唐的留言。” 夏晚橙轻笑,“只有留言吗?” 徐行之垂眼,“那你要我怎么说?” 夏晚橙故意逗他,“没有漂亮女孩儿给你发照片吗?” 徐行之苦笑出声,“等哪天网监检查到我的信箱,我就可能要被抓起来。” 夏晚橙眼睛一点点瞪大,语气里满满都是让人生厌的落井下石。“我能看看吗?” 徐行之伸手推开她的脸,“你怎么那么八卦。” 徐行之因此关闭了所有信箱,也把全部社交账号设置成了私密。 赶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夏早柑筹备了很久的花店终于要开张。 夏晚橙自夏早柑筹备初就一直见证着过来。看着夏早柑从一个多星期前就开始激动,每天要在店里呆足十个小时,而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心疼她大姐,但看夏早柑高兴又觉得很幸福。 “没指望你靠这个赚钱养家,实在用不着那么费劲。” 刚结束应酬回家的贺弘开看着桌子上放满的卡纸,张口就这样这样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看着电视的夏晚橙在这瞬间感受到了窒息的寒意。她扭头,见夏早柑面色难堪道:“我很用心的。” “本身花店就不容易赚钱,你挑的铺面地点,买的那些进口花卉更不是能赚钱的样子。随便开着玩玩罢了,省得你每天在家里闲得无聊。” 夏早柑着急辩驳:“我找专业人士帮忙参考过的,我之前也认真考虑过,我不是意气用事。” 贺弘开今晚喝了酒,这会儿正是酒意上头的时候,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反正哄你开心,把钱给你,你拿去买包包还是开花店都差不多。我还宁愿你拿这些钱出去乱买,省得我每天晚上回家来都见不到人,热饭都吃不上一顿。” 夏早柑面色涨得通红,手指紧紧圈在一起,坚决道:“开花店用得是我自己的钱。” “自己的钱?”贺弘开笑,“你哪来的钱?还不是我给你的。” “姐夫好大的口气。” 夏晚橙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丢了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我姐姐别说开花店,她就是要开个花园,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破船还有三千钉,姐夫不会以为我们三姐妹连个花店的钱都出不起?” “小橙。”夏早柑拉了拉她的手,轻声说:“弘开不是那个意思。” “他什么意思?意思不就是你不能有自己的爱好和事业,你的生活就该围绕他打转,他每日回家你就必须把饭做好等着他?” 夏晚橙看着贺弘开,“现在已经新世纪了,姐夫!” 第92章 春意盎然 贺弘开看着夏晚橙,嘴角翕动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夏晚橙看他回了屋重重关上门,转身跟夏早柑说:“你想做什么做什么,用不着管别人怎么说。” “弘开怎么是别人?” 夏晚橙恼怒更甚,“当初要不是薛明就为了清赌债把你半抵半卖地嫁给贺弘开,他八辈子都没机会认识你。还想把你娶回家?做梦!” “行了。”夏早柑隐隐有了生气的迹象,“别说了!”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配不上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霸道的大男子主义?我记得前年还是什么时候,你朋友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教小朋友做陶艺的工作?你刚去上班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结果没上两天呢,他不让去了,说什么学生家长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分明就是他自己嫉妒心作祟!” 夏早柑看着她,无力道:“我看喝多了酒的人是你。” “你这花店马上开张了,别回头经营还没几天他又找借口让你关门。这次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精力,他要再敢来搅和,你看我跟他有完没完。” 见夏晚橙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夏早柑只能转移话题,塞了一沓宣传单在她手里,“有时间就去帮我宣传一下,这花店要是能挣钱,你姐夫也没什么话可说。” 眼见着妹妹还是愤愤不平的样子,夏早柑只能摸摸她的脸,柔声道:“好了,乖。” 夏晚橙立即偃旗息鼓。 夏晚橙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姐奴”。艳阳高照的午后,她人生中第一次沿街给人发传单。 夏早柑这单子找了专人设计,卡片的设计,烫金的字体,上头还撒了香水。只看这工艺,就知道造价高昂。 夏晚橙暗自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想夏早柑这花店要维持收支平衡已是难事,如果真要盈利的话,只能指望财神爷眷顾。 但还是那句话,千金难买人开心。夏早柑要一直这样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要夏晚橙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小时过去,夏晚橙双脚酸痛,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这段时间里,发出去的卡片屈指可数。她坐在椅子上歇脚捶腰,暗自埋怨道:“烦烦烦累累累,发个传单怎么那么烦那么累。” “你是真的娇气。” 手里被塞进一杯冰橙汁,徐行之站在她前头给她挡太阳,“学生兼职里,最好做的就是发传单。” 夏晚橙不服气地顶嘴,“瞎说。” “都让你等我了。你平日里连公共交通都不知道怎么坐,怎么会做这个?” 夏晚橙死拽着那些卡片不松手,固执道:“我分明可以。” “让你做这个,你姐姐不心疼你吗?” 夏晚橙讶异地抬头,“这有什么可心疼的?” 徐行之就此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小声嘀咕了句:“反正我是不舍得。” 夏晚橙看他走到太阳下,走到人群中间,轻轻松松就把那些在夏晚橙手里烫手的卡片散了出去。 夏晚橙掏出纸巾给他擦汗,把手里的橙汁递给他。 徐行之笑,“我一直以为你有洁癖。” 夏晚橙愣了一下,一时想不清楚是她平时里的什么行为让徐行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徐行之喝了一口,脸红彤彤地把吸管再次递了过来。夏晚橙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起来,暗骂了一声:“傻!” 徐行之问她:“不喝吗?” 这是什么值得仔细思考的选择题吗? 夏晚橙觉得很奇怪。可她看着徐行之,心里真的开始考虑权衡利弊起来。好在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女声,打断了夏晚橙这漫游天际的荒谬想法。 “同学……” 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红着脸,“那个……宣传卡片,还有吗?” 这个女孩子,以及在不远处垫脚张望的女孩子,她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夏晚橙见惯的,来自少女的娇羞。 夏晚橙看了徐行之一眼,回去店里把剩余的卡片全塞到了徐行之手里。 几百张卡片在不到一小时时间里全散了出去,见那些女孩子还没有离开的意向,夏晚橙自觉请了她们进来歇息喝茶。 她们以徐行之为圆心围了两圈,一直叽叽喳喳地同徐行之说话。夏晚橙看得春心萌动,想着年轻真好,恋爱正好。 泡茶的当下,人群里有女生问:“这是你的老板吗?看上去好年轻啊。” 夏晚橙手下一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 “她是我女朋友。” 徐行之这话一落,夏晚橙就感觉几十双眼睛带着凌厉的视线直往她脸上戳,带着满满的审视和打量。 “你女朋友好有钱啊,能开这么大一家花店。” “这是她姐姐的。” “你女朋友好漂亮啊,长得跟电影明星一样。” 徐行之笑着应答:“谢谢。” 夏晚橙纳闷,分明这些问题都是围绕她在进行,但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你女朋友……” 夏晚橙忍不住打断,“他女朋友饿了,现在准备打烊去吃饭,各位要不要一起?” 徐行之依次把这些女孩儿送出门,小声地说了句:“她好像有点生气了。” 夏晚橙看着人全部离开,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徐行之歪头看她,“你没生气吗?” 夏晚橙环着手看他,“那你说说,我为什么生气?” “那你气着。” 徐行之笑得眼睛亮亮堂堂,“你这样还挺可爱的。” 夏晚橙笑得呛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是大明星了,我就得哄着你啊?” 徐行之伸出手,看着想要掐她的脸,但终究是落到她的衣带上。“那你要怎么哄我呢?” 夏晚橙看着徐行之,心里真是羡慕他在青葱岁月里头能拥有正常人的青春和生活。 她往门外走,“请你吃饭好不好?” 徐行之来牵她的手,修长的手指从她指缝里滑过去,柔软的指腹紧紧贴着她的手背。 路过一扇落地窗前,夏晚橙看到了她和徐行之在里头的倒影。她想,如果她在路上看到这样一对情侣她肯定是很羡慕的。 可事实上呢? 第93章 相遇即重逢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蓝色炫目的强光在夏晚橙眼前跳跃。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乌云密布,夏晚橙和徐行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惊慌。不过半分钟时间,倾盆大雨如注,哗啦啦的大雨把他们两淋了个措手不及。 徐行之举着外套和夏晚橙一同往花店跑。豆大的雨柱砸在地上,简直像是打翻了黄豆罐。 “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夏晚橙把脸上的雨水抹去。一抬头,外头的光线全变了,雨雾把临街的建筑遮得只剩下一个轮廓,闪电在天空里留下一道道青色光线,天色黑得宛如深夜。 这时候,花店的玻璃门上搭上了一只手。下一秒,两个同样顶着外套的人钻了进来。 夏早柑被淋湿的头发全数贴在脸上,她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有种孱弱的病态美。夏晚橙一边给她拿毛巾,一边拿眼神去端详夏早柑身边那个略微有点眼熟的男人。 “你还记不记得……”夏早柑裹着毛巾瑟瑟发抖地跟夏晚橙说:“陆迈,我的同学。以前还帮你赶过假期作业。” 夏晚橙看向旁边冲她微笑的男人。浓眉大眼,笑起来的牙齿洁白,看上去自信洋溢,是容易给人产生好感的长相。 夏晚橙恍然大悟,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有七八年时间没见了?” 在夏晚橙印象里,夏早柑读高中时,这个叫陆迈的同学总会借着问作业的名义来她家找夏早柑,而且每次都会给她带礼物。她当时尚且年少无知,觉得陆迈为人大方又有趣,跟夏棶说以后要嫁个陆迈这样的人,被夏棶用手指狠揍了几个爆栗,说人家喜欢的是她大姐。当时夏晚橙就知道夏棶对这个男生的态度是很欣赏的。 这是夏早柑青春岁月里唯一一次失之交臂的恋爱,后来因为陆迈转学去了海外而没了尾声。 夏晚橙以为这么多年他们早就断了联系,谁知道现在居然让她撞见了。而且看这两人的交往态度,估计这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他们四人全困在了这个花店里头。夏晚橙就此多问了陆迈几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和夏早柑联系上的?哪怕夏早柑频繁给她使眼色她也佯装没看见的样子。 陆迈笑,“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说来也巧,你姐姐进口花卉的那家公司在我名下,也是偶然签文件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这么凑巧?”夏晚橙掩不住满脸的八卦,“不知道跟陆迈哥做生意能不能多点折扣?” 夏早柑用劲掐拉她的手臂一把,夏晚橙因此哼唧一声,很不给面子地直接问:“你掐我做什么?” 陆迈笑得愈发开朗,“我当然是很愿意的,但你姐姐……” 陆迈的话点到即止,夏晚橙自觉接了过去,“拿腔拿调假清高是,我跟你说……” 话没说完,夏晚橙脚背又被狠踩了一下。她看夏早柑满脸通红,知道再逗弄下去就要出事,急忙转开了话题。 “不知道陆迈哥成家了没有?你还记得我以前说了要嫁给你的事情?” 这话一落,夏晚橙又感觉自己腰侧被掐了一下,她怒气冲冲看回去,想夏早柑怎么连这也不让她问? 结果一回头,眼神正好和徐行之撞个正着。 她从刚才开始就过于兴奋,以至于忘了徐行之在这里。 她揉着腰,委屈道:“开玩笑的嘛。” 陆迈看了一眼夏早柑,有些意味不清地说了句:“我好像不是能说服自己妥协和将就的人。” 夏晚橙一挑眉,看旁边夏早柑看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想这可太有意思了。 陆迈给她递了名片,夏晚橙一看上面的tittle,不禁惊讶于他现下的优秀。如果夏晚橙没记错,陆迈的父亲是柏海某外交官,母亲是大学教授,上头还有一个当幼师的姐姐。夏晚橙又看了眼徐行之,大概这类自小充满爱的氛围下长大的孩子都有相同的气质。 想到这,又想起昨晚贺弘开的那副姿态和说辞,夏晚橙心下只觉一片冰凉,连声暗骂薛明就都无法克制住她油然而生的郁郁。 气势磅礴的大雨渐渐委顿下去。路上开始有撑着伞的行人经过,雨水沿着屋檐留下,蹭过房梁上的雨铃,发出一串串悦耳动听的声音。 陆迈提出一起吃晚饭,夏晚橙欣然同意。 店里只有两把伞。夏晚橙把其中一把交到陆迈手上,而后自觉挽住了徐行之。夏早柑因此瞪了她一大眼,只能走进陆迈撑起的伞下。 “不跟你的梦中情人共撑一把伞吗?这么好的机会。” 大雨过后,空气里都是一股土臭素的味道,可夏晚橙偏从里头闻到了一股还算清新的酸味。 她侧头看了徐行之一眼,失笑道:“自小到大,明眼人都知道他喜欢我姐姐。” “你姐姐……已经结婚了。” 夏晚橙笑意渐收,“我不知道吗?我又没做什么。” “你刚才的意图挺明显的。” 夏晚橙一时忍不住,说了出来:“我姐姐直到去做婚姻登记前才见过贺弘开四五面。她那会儿大学马上毕业,正准备考研,薛明就一纸婚书拍下来,让她立马收拾好自己准备嫁人。她那时候知道贺弘开是谁?不是她亲爹要拿自己亲闺女去抵赌债,我姐姐凭什么要嫁给一个陌生人?” 夏晚橙停下脚步,徐行之也停下脚步。 “我就明说,我从来就看不上贺弘开这个人!他对我姐姐好,我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要是哪天对我姐姐不好了,你看我……” 见夏早柑自前头转过身来,夏晚橙急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脸上挂着笑容冲夏早柑摆了摆手。 徐行之跟她说:“或许你可以和你姐姐仔细聊一聊。” “她不可能跟我聊这些事。我们三姐妹一个脾气,打碎了牙从来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自己的委屈自己受着。” 第94章 连本带利 夏早柑花店开业那日,柏海天气格外得好。天空澄澈,衬得整个柏海城都有了儿童漫画的色彩。 大概是因为她们姐妹三这名字的缘故,夏早柑给她这家花店取名VC。“VC花店”开业,一整条街道都被花香萦绕。 听说花店开业不兴给人送花篮,所以夏早柑收到的开业礼物都是一些挂件摆设。夏晚橙在旁给她作登记,看着这些送礼人,顾访棋,雷影,雷空……排面还都不小。 夏午橘捧着雷影送得一尊全金打造的招财猫摆件,笑得合不拢嘴,“我都没跟他说过今日花店开业,他办这事也没跟我提过。” 夏晚橙默默在旁翻个白眼。看旁边人家顾访棋送来得,三比一精确还原的某城市地标喷泉雕像。再看看雷空置办的一整个造景鱼缸。心想人家也用了心,怎么就没见有个人帮他们吹嘘两句? 风铃声声,夏晚橙一抬头,就见贺弘开走了进来。 他把持着一副上级巡视的模样,抬头四处打量。 夏晚橙早前听夏早柑说起,说贺弘开只在店面装修的初期来看过一次。 这会儿贺弘开巡视了一番,点了点头,“倒是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我原本以为放任你自己搞,会弄得一团糟来着。” 这花店自筹备初期,就由顾访棋介绍而来的业内朋友帮忙参考,之后一路过来,每个环节都有专业人士参与。夏晚橙就不知道,全程没过问的贺弘开,怎么在开业当天来说这种话。 夏早柑给他倒了杯茶,贺弘开又在店里绕了一圈,看着那个半人高的美人鱼喷泉雕塑,“这个倒是有点多余了。” “这是别人送给姐姐的开业礼物。”夏晚橙毫不客气地直言,“姐夫今日有没有准备啊?” 贺弘开不言语。 夏晚橙知道他最近的生意不利,澜润国际野心勃勃的娱乐城项目正如火如荼地在进行,到时候那个举世瞩目的赌场一开业,会极大地压缩贺弘开这种小作坊的生存空间。所以贺弘开最近醉心投资转型,但好像进展地异常不顺利。 这些日子,她还窝在被窝里,就能听见贺弘开大声跟夏早柑抱怨早餐不合胃口。他最近摔门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总让夏晚橙提心吊胆地担心噩梦上演。为此,她睡觉的枕头下都放了一把刀,晚上睡觉也不敢把门给关死。 说不准哪个时间点贺弘开就突然狂躁症大发,为了姐姐,她必须保持清醒。 贺弘开看了看时间,问夏早柑什么时候关门。 “有人订购了一批花篮,一会儿要准备一下。” 贺弘开脸色骤变,声音也低沉下去,“那你要搞到多久?” “快的话可能要三四个小时。” “你以后都打算这样了?” 夏早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坚定说道:“这样我的生活很充实,我很开心。” 夏晚橙看贺弘开脾气已然上头,正准备把夏早柑从他面前拉开,就见店里又进来一人。 陆迈提着一个礼物盒,满脸笑意,抱歉迟到了,这个东西刚刚才弄好。 这一抬头,突然发现店里气氛不对劲,一个满脸怒意的男人正看着他。 “这位是……” 夏早柑勉为其难地给这二位做了介绍。 夏午橘惊讶地看着陆迈,凑到夏晚橙耳边小声问:“是他吗?当时热烈追求大姐的那个人?” 这话不知怎么被贺弘开听见了,他转头过来狠瞪了她们两一眼,而后回头跟夏早柑说:“五点钟准时关门,跟我回家吃饭。” “我说过了,我要处理订购的花篮。” “明天开门再来弄。” “来不及。” 贺弘开无所谓道:“那毁约好了,反正不值钱。” 夏早柑惊惶地看着他,“你怎么说这种话?” “你一开始说要开个花店,我当你闲着无聊培养个兴趣爱好打发时间。但你看你现在,早出晚归一整天见不到人,你心里还有那个家吗?” 夏早柑像是有通篇的话语想要倾诉,可当着陆迈这个外人的面,她只能强迫自己把话忍下去。 “这话我们回家再聊。” “你现在就关门跟我回去。” “今天是我开业第一天。” “那又怎么样?”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店员小黄站在门口都不敢往里挪步。夏晚橙见陆迈目光灼灼地盯着贺弘开,怕他意气用事下说些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急忙让夏午橘把他带出去。 夏晚橙见店里再没外人,这才开口:“找个保姆。姐夫无非就是想要个人给你收拾家务做做饭,这事交给保姆更专业。你要是舍不得这钱的话,我来出好了。” “小橙!”夏早柑出声警告。 贺弘开言之凿凿,“夏早柑是我妻子,她就该在我下班的时候呆在家里给我做饭。” “如果只是想在下班时候能看见我姐的话,你干脆也来店里帮忙好了。一起侍弄侍弄花草再一起走路回家不是还挺浪漫?说白了,你就是不想我姐有自己的事业。” “开花店能算事业?” 夏晚橙怒气上涌,“开赌场都算开花店怎么不行?这至少听上去要正当地多。” 贺弘开怒目圆瞪地看着她,“你不能不掺和我们家里的事?” “在是你妻子之前,她先是我的姐姐。”夏晚橙寸步不让,“我把话放这,大姐要开这个花店,她爱开到几点开到几点!你不满意啊,要么忍着,要么婚姻所签字离婚去!” “你说离婚就离婚?我当时和你父亲可是有白纸黑字的协议在手的。要离婚可以,先还钱,连本带利地把钱还我啊。”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错,谁心里都清楚夏早柑是贺弘开和薛明就交易的牺牲品,但谁都没把这事摊在台面上说过。现下由贺弘开把这话说出来,只见夏早柑面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濒临破碎的模样。 夏晚橙一把搂住夏早柑,挡在她身前,咬牙切齿地冲着贺弘开说:“你就该和薛明就一起下地狱。” 第95章 不长记性 贺弘开一连数声威胁夏早柑即刻跟他回家。夏早柑心里也清楚,如果这一次妥协,她以后就再没半点自由可言。 她拒绝了。 贺弘开摔门离开,把门沿上一个陶瓷风铃震下来,摔得粉碎。 夏早柑默默垂泪不说话。夏晚橙身上仍然还有刚才震怒的余韵,她无数次张嘴想就刚才的事情好好发表一番高谈阔论,但一看到她姐姐的模样,只觉万分心疼。 夏晚橙道歉,“我刚才那番话是不是让你难堪了?” “我确实很丢人,你们说得都是事实。” “不是这样的……”夏晚橙含泪哽咽,“我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永远!” 夏早柑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拭去眼泪,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声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夏晚橙哭得有些窒息,断断续续地说:“只要你能开心健康,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夏早柑轻轻拍着她的头,等着她一点点把情绪调整好。 许久,夏晚橙才问:“姐,你想过和贺弘开离婚吗?如果是钱上面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摇头。 夏晚橙就知道。 一直以来,她这个姐姐对婚姻的认知全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类的迂腐观念。除非贺弘开真的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要不然夏早柑都不会主动和他分开。退一步说,如果贺弘开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夏晚橙也不会选择这样偏激的态度来对待他和夏早柑婚姻中产生的矛盾。 可她心里明明清楚,贺弘开不是这样的人。 这时候,夏午橘带着陆迈回来了。 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他们从她和夏早柑的面部表情上就能窥知一二。陆迈捡起地上碎掉的风铃,“早知道就挂捕梦网了。” 夏早柑这才想起这风铃是陆迈给买的,忙连声道歉。 陆迈问她:“是你弄坏的吗?为什么要道歉呢?” 夏早柑疲倦地笑了笑,没说话。 夏晚橙头疼欲裂,叮嘱了夏午橘一会儿亲自送夏早柑回家,而后自己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心里对于现下的事情感到很无解。她根本没借口说服夏早柑和贺弘开分开,可如果真等到那一天,或许夏早柑就要受到切切实实的伤害。 夏晚橙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很绝望。 夜色开始浓重起来,街面上开始出现一些热闹的小摊铺,空气里开始弥漫油炸食品的味道。 夏晚橙想了想,给雷空打了电话,就他今天给夏早柑送开业礼物这事请他吃饭。 对方意外之余,忍不住感慨,“你终于有良心了。那鱼缸造景可是拿过奖的,我花了大功夫才说服人家卖给我。” 夏晚橙在火锅店里等到雷空。他一出现,夏晚橙的目光就钉在了他身上,雷空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堂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夏三小姐这是不认识我了?” “你好像瘦了。” 雷空坐下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最近太忙。” “忙你们家那娱乐城项目?” 雷空点点头,给自己倒杯茶,抿了一口,“焦头烂额。” “那可是你们澜润的根基项目,你父亲交到了你手上……空少出息了啊。” 雷空轻轻晃了晃脑袋,对夏晚橙的说法不置可否。 夏晚橙暗笑,想这要是哪天雷霆突然离世,光雷影和雷空的遗产争夺就是一幕精彩绝伦的旷世巨作。 “怎么?今天姐姐花店开业不忙?居然有闲心跟我吃饭。” “空少肯赏脸我自然荣幸之至。” “不是我赏脸。”雷空看着她,“好像除了吃饭我也没别的借口找你。我要说想和你聊聊天,你保准立马摔电话。” 不知为何,夏晚橙从他这话里听出一股怨气满满的委屈和抱怨。 她眉眼一动,“跟你打听个事,你们家是博彩业这行的龙头,关于我姐夫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又来了,果然没事就不会主动见我,是吗?”雷空哼了一声,还是问:“你姐夫谁啊?” 见夏晚橙看过来,雷空失笑,“怎么?你们家族谱是我写的?祖宗十八辈的人我都得认识?” “贺弘开。” “没印象,我给你问问。”雷空掏出手机,顿了顿,“对了,高玺前些天跟我提了句,他结婚想请你做伴娘。” 夏晚橙差点没被茶水呛死。 她惊诧出声:“是他疯了?还是金玓疯了?他们两口子不是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 “这事也算一个挺好的契机,你作为伴娘出现在他们婚礼上,省得那些八卦记者总胡编乱造你们的关系。” 雷空说着后半句话,眼神已经暗了下去。 夏晚橙沾着水渍在实木桌子上画圈圈,闻言笑了下,“他们倒也没有胡编乱造,我确实收过高公子的房卡和邀约来着,不过让我糊弄过去了。” “那他跟我说只是和你闹着玩!” 夏晚橙因着雷空这突然阴郁的语气抬了头,他英俊的脸上一点笑意没有,望着她的眼神像是夜里的深井。 “他说闹着玩那就是闹着玩。”夏晚橙笑了,“让我猜猜,当日傅昉小姐是不是也要出席?” “她和金玓一直都是好友。” “那我明白了。这怕又是一场鸿门宴,我老倒霉蛋了,总遇上这种事。”她无奈感慨。 “我当日也在,你怕什么呢?” 夏晚橙突然问:“我能带家属出席吗?” “你想带谁?” “我男朋友。” “你想都别想!” 雷空把手环起来,后背轻轻贴着椅背,用一种上级聆听下属报告工作的姿态看着她。“夏晚橙,我再跟你说一遍,做人千万别给脸不要脸。” 这时候,服务员端了火锅锅底上来,夏晚橙借此说了句:“你这个人怎么总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雷空头也不抬地拨弄着手机,不知道是真的有事在忙还是要回避视线。 “因为你太知道怎么能让我生气。你逗我,跟逗猫逗狗似得。我也是贱,从来不长记性。” 第96章 事关重大 雷空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夏晚橙果然见到了高玺和金玓。 他们两人和傅昉一同来了夏早柑的花店,订购了一批造价高昂的花篮,然后才提出想请夏晚橙去做伴娘的事。 “好说。” 夏晚橙脸上笑意满满,心里头却把这几个人骂得狗血淋头。这当着夏早柑的面,假以她朋友的名义,又切切实实花了钱,实在让夏晚橙找不出拒绝的借口。 平白吃了个这种哑巴亏,夏晚橙心里气得不行。 傅昉眼睛一直盯着店里那个造景别致的鱼缸,问夏早柑:“这鱼缸看着眼熟,不知道夏小姐从哪里置办而来?” 夏早柑先于夏晚橙之前出声:“是昨日开业的时候,小橙朋友送来的礼物。” “我看这鱼缸喜欢得紧,可否请夏三小姐告知一下这位送礼的朋友是谁?” 夏晚橙很不喜欢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尤其还打着这种自以为通情达理的友好名义。她笑道:“傅小姐不是说了看着眼熟?想必心里也是有底了?” 上赶着来她面前恶心她,真以为她夏晚橙是那种委曲求全的人? 傅昉脸色微变,又说:“过几天要试伴娘服,还望夏三小姐空出些时间来。” “好说。” 夏晚橙强忍烦躁地把她们送出门去。 她一贯最讨厌别人把和她本人的罅隙矛盾拉扯来她姐姐面前来。她在外头怎么做人做事,从来也不想连累她两个姐姐为她操心,可偏偏就是有人不识好歹! 把这三瘟神送走,夏晚橙一抬头,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街对面看着她。 夏晚橙倍感惊讶,这也没有多少天时间,倪云白怎么苍老成了这幅德行? 夏晚橙把她带到徐行之的住所。他刚去了外地学习交流,这房子就暂时空了出来。 她给倪云白倒了杯水,随意问起:“最近怎么样?” “我们在郊区租了房子,暂时搬去了那边。复光的常规治疗不理想,医生已经帮忙在找肾源,一旦匹配合格,就可以安排手术。” 倪云白抬起红血丝密布的双眼看她,“你钱……准备得怎么样?” “我虽然不喜欢薛复光,更讨厌你破坏我的家庭,但我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薛明就。而且,薛复光年纪还小,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夏晚橙把一张银行流水单子递过去,“我卖了我母亲留给大姐的别墅,这笔钱足够给薛复光做手术及之后的治疗费用。” 倪云白紧紧捏着那张纸,眼里迸出眼泪来。 夏晚橙轻叹,“你早点来找我,薛复光也可以少受点罪。透析……应该挺辛苦的。” 倪云白双手捂脸,“事情关乎重大,我不敢说。” 夏晚橙感觉自己一颗心开始慢悠悠地坠入无底黑洞,这种失重感让她有了脑袋发轻的感觉。 “我说了,我不急的。” “但是我急,复光更急,他没那么多时间。” 夏晚橙后背慢慢靠上沙发,看着倪云白不言语了。许久,对于夏晚橙来说可能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倪云白才缓缓开口。 “这事,要从你母亲打算和薛明就离婚开始讲起。在这之前,薛明就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你母亲已经拟好了一份遗嘱,准备把她名下的资产全数分给你们三姐妹。但那时夏棶身体健康,遗嘱的事情暂且可以不提。” “你接着说。” “然后就是薛明就知道夏棶掌握了他背叛婚姻的证据……按照柏海婚姻法,一旦夏棶提起诉讼,薛明就就会净身出户,他一分钱都得不到。” 这和夏晚橙一直以来的猜想差不多,她点点头,示意倪云白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给薛明就的建议,是让他假装和我分开,回去求得你母亲的原谅,让她不要离婚,然后再找机会转移些财产到自己名下。” 倪云白小心地看了看夏晚橙,语气小心:“我知道我的行为很无耻,但那是我那时候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见夏晚橙没有异样的反应,倪云白才继续说:“就我个人而言,从你母亲准备和薛明就离婚,以及她车祸离世的这段时间里,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见夏晚橙狞笑,倪云白着急补充:“你听我继续说!” 倪云白喝了一口水,缓缓道来。 “你母亲出车祸的那一天,薛明就从早到晚都和我在一起。我印象很深刻,中午的时候,他一直频繁地看时间,在客厅里焦灼地走动,我看他情况不对劲,问他缘由,他也不说。后来他打了个电话回家,知道夏棶开了车带了夏午橘一起出门,当时就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念念叨叨说了句‘天意难违’。” 确实,当时只差一点点,夏午橘就和夏棶一起命丧黄泉了。 “后来就是稽查局的人来通知,说夏棶车祸身亡,让薛明就去认尸。我当时看薛明就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就知道你母亲的车祸不简单。” 夏晚橙把眼泪憋回去,冷声道:“你接着说。” “但是后来稽查局调查下来,说你母亲的车祸是疲劳驾驶导致,我就稍微放了一点心。” 夏晚橙冷笑,“你当时应该挺高兴?” “哪里的话!” 倪云白着急辩驳,“我都知道你母亲拟定了遗嘱要把资产全数给你们姐妹三。你母亲一死,薛明就照样一分钱拿不到,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倪云白委委屈屈地:“直到有一天薛明就喝得醉醺醺地跟我说,说他要继承夏棶的全部遗产时,我还不相信。之后的事你也就知道了,他在你舅舅的帮助下伪造遗嘱继承了你母亲的全部遗产。” 倪云白的这一通叙述下来,好像和夏晚橙之前根据线索猜测到的信息差不多,并没有没什么让她感到诧异的地方。 她直说:“这不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从我的话里没听出什么吗?”倪云白胆战心惊地左右环视一圈,小声说:“你不好奇薛明就为什么知道你母亲遗嘱的内容,又为什么能成功伪造遗嘱吗?” 这一瞬间,夏晚橙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第97章 知情不报 夏晚橙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也需要通过喝水来平复情绪。许久,等她觉得自己能够去接受真相时,她才示意倪云白继续往下说。 “之后在我的逼迫下,薛明就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据我所知,夏棶刚刚把遗嘱拟好没多久,薛明就就知道了有这么回事。看他那时候的样子,应该是看过你母亲遗嘱的具体内容。” 夏晚橙诧异,“他看过?亲眼看过?” “他倒是没直接说过。但他抱怨你母亲没有人性的时候,是念叨过遗嘱里的一些细则。所以我想,如果他没有看过,就是有人仔细地跟他说过。” 倪云白小心地看了夏晚橙一眼,“不知道你有没有研究过柏海遗产法?一份遗嘱的拟定,除了当事人和律师外,还需要一个第三者在场做见证,并保留一份遗嘱备份。所以,你觉得薛明就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夏棶遗嘱内容?” 夏晚橙无力地笑了下,“你好像知道得很多?” “薛明就天天和我呆在一起,我当然可以从他说得话里判断挑拣出一些信息。首先,这事不可能是你母亲主动跟他说得。其次,他当时说过很多次,你母亲找得那个律师很麻烦棘手并且软硬不吃,所以我也可以判断,他拿你母亲的遗嘱律师没有办法。所以最后只剩下……” “那个在场见证的第三者。” 倪云白点头,“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薛明就和夏杙可以成功伪造你母亲的遗嘱。照理说,你母亲离世后,应该有律师拿着原生遗嘱出来宣读,如果律师出于特殊情况无法出场,那这位第三者就可以充当律师的角色。可是自始至终……” “那位第三者都没出现过。” 夏晚橙捂着发疼的脑袋,问:“所以是那个第三者告诉薛明就他无法从夏棶遗嘱里获利,由此诱发了薛明就谋财害命的决心。并且为薛明就担保伪造夏棶遗嘱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那个第三者可以保证夏棶的原生遗嘱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是吗?” 倪云白神秘兮兮地向着四周张望一下,小声道:“薛明就要成功伪造遗嘱的条件有三。第一,夏棶原生遗嘱不能出现。第二,律师不能出现,第三,第三者不能出现。这三个条件要同时达成未免也太难。” “所以夏棶的遗嘱律师在她车祸前不久先行离世。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过凑巧。” 夏晚橙一颗心如坠冰窟。还算温暖的天,她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她喝了口水,直接问:“那个第三者是谁?” 倪云白露出苦涩地笑,“我不知道。” 眼看夏晚橙起身要走,倪云白着急拉住她,“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只知道,薛明就保存了一份他们谈话的录音,准备为自己留条后路。薛明就这次失踪,除了带走那笔钱,应该还有那份录音。” “那段录音你听过吗?” “没有。” 夏晚橙闭了闭眼,又重新坐了下来。她看着对面的倪云白,问:“就这么点事,你犹豫那么多天?你究竟有什么不敢说!” “我有什么不敢说!” 倪云白情绪崩溃道:“你仔细想想,你母亲生来就是千金大小姐,她周围朋友非富即贵,这位第三者总不能是她马路边上找来的贩夫走卒?薛明就之前不止一次说过,那人是他的摇财树更是他的棺材板,他依仗着这人,要么大富大贵,要么身首异处。他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还敢……我可是有两个孩子的母亲。” 见夏晚橙不说话,倪云白又说:“你再想想这人有多恐怖?他分明巴不得你母亲立马去死,偏偏还能博取到你母亲的信任让他去见证最重要的遗嘱签订。这样的心计魄力和背景,是我能得罪得起的?你与其问我这人是谁,不如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谁值得你母亲这么信任?如果连你这个做女儿的都不晓得,你怎么好得问我呢?” 这话就是一把刀子插在夏晚橙心口上,让她只能呕血,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还有这人为什么想要你母亲死呢?夏棶性子脾气虽然不大好,但也不是能得罪人的人。找人会因为什么和夏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该死!归根结底,还是要先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才行! 夏晚橙沉了沉气,问:“当时我找人调查我母亲的遗嘱律师时突遭绑架,这是是你们谁的注意?” 倪云白一咬牙,“我的。是我找了我老家的人做的,想拿捏住你的把柄,叫你再不敢胡乱行动。” “等一下!” 夏晚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问:“你不是想要我死吗?” 当时那两个绑匪就是因为雇主意见不统一,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倪云白紧紧抿着下唇,“不管你信不信,想要你死的人不是我,是你父亲。” 夏晚橙只看着倪云白不出声。倪云白着急道:“你也知道那两个绑匪是我老乡,我要是知道薛明就一开始打得这个主意,我怎么可能找我老乡做这事引火烧身呢?毕竟你被拍了东西不敢报案。但你要是死了,稽查局第一个就能查到我头上。当时我和薛明就争吵了很久,他才妥协下来。” 夏晚橙拍手,“精彩绝伦,果然精彩绝伦!既然说到这了,不如再聊聊,为什么把我大姐嫁给贺弘开?又为什么那时候想把我嫁给罗文林?” “你们三姐妹的人才样貌在柏海城是出了名的。按照你们的条件,找个家世浑厚的丈夫不成问题。我和你父亲就担心日后要是事情败露,你们三姐妹有个好归宿的话,可能会依仗着夫家的权势回来算账,所以你们三姐妹嫁得越差对我们就越有利。”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你们。” 倪云白捂着自己的胸口,“我扪心自问,在你母亲车祸离世和薛明就伪造遗嘱这事里头,我只占个知情不报的罪过。我自始至终,没参与过你母亲的谋杀,更不晓得薛明就伪造遗嘱的经过。” 第98章 银货两讫 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夏晚橙悠然自得地给自己沏了杯茶,倪云白就看着她沏茶。 时间似乎过去好久,直到茶盏上头再没白烟萦绕,夏晚橙才出声:“你说得这些,都是我以前就知道的。” 倪云白满目焦急,结巴道:“我不是告诉了你薛明就那里有份录音存在?你找到薛明就,找到录音,不就能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了?” 倪云白着急地抠着桌角,“我仔细跟你理一理这件事。薛明就想图财害命谋杀夏棶,于是联合了夏杙。夏杙在这件事里有没有帮忙我不清楚,但他至少是完全知情的。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买通了调差你母亲车祸的稽查员,使得他们能全身而退。” 倪云白拍了拍桌子,“夏棶遇害这件事细数,始作俑者是那位第三者,他以夏棶的遗产诱使薛明就杀人,好达成他不为人知的目的。其次是薛明就和夏杙,以及帮忙藏匿罪证的调查员。你要报仇,尽管找这些人就好。” 倪云白说着,已经捂脸哭了起来,“我该死,你父亲也该死,但复光是无辜的啊。” 夏晚橙歪头,刚好看到徐行之摆在书架上的照片。“那位帮忙藏匿罪证的调查员,是徐东来吗?” 倪云白双目圆瞪,一脸如临大敌地模样,“这要我怎么说?表面上是没关系,因为这事是由徐东来下属负责调查,他只是在调查报告上签字以及对外发布调查结果。如果调查上面有问题,也该是他下属的问题。可你也该知道,徐东来和薛明就以及夏杙的关系不一般,具体他知不知道你母亲车祸的内情,我也不清楚。” 夏晚橙揭开茶盖轻轻吹动茶叶,“但是徐东来很反对我跟他儿子交往,是因为他心里有鬼吗?” 倪云白面色难堪道:“或许。但我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在,你父亲跟徐东来说了一些不利于你名声的话。” 见夏晚橙挑眉,倪云白又补充道:“就是那些八卦杂志上怎么说你的,你父亲添油加醋地又给人家复述了一通。毕竟亲爹说出来的话……” 夏晚橙生生笑了出来。 倪云白看她脸色,又说:“反正你现在和徐行之在一起,你总有途径了解当年的调查真相。我是真的等钱去给复光做手术,所以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你要想知道得更多,要么直接去问你舅舅,要么就找到薛明就拿到那份录音,那是最直接的证据。” 夏晚橙从包里掏出银行卡捏在手里,见倪云白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不断移动,“我今天给你钱,是银货两讫的买卖。我还是恨不得你和薛沛榕去死。” 倪云白苦涩道:“我知道。我欠你们家的,我下辈子来还。” 夏晚橙从沙发缝里摸出来一个录音笔,又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给倪云白。“你承诺你上述所言真实性,我就把钱给你。” “这……” “如果我以后找到薛明就,就他谋杀夏棶这事提起诉讼。我要你出庭作证!” 夏晚橙疲倦地说:“你答应,我就把钱给你。” 倪云白果断签了字,手指颤抖地接过那张银行卡。 “薛复光治完病,我希望你们一家人能一辈子消失在我眼前。” 倪云白泪眼婆娑:“只要复光能康复,我一定带着他和沛榕走得远远的。我也是恨毒了柏海这地方!” 她拿着钱离开。夏晚橙望着这干净整洁的房间,只觉脊梁骨一下被人打碎,她只能沿着墙壁滑落在地。 突发的头痛让夏晚橙恨不得拿锤子把自己脑袋砸开。她又开始琢磨,要怎么把夏杙的嘴给撬开,又该去哪里找到薛明就的踪影? 手机笃笃笃地响,她见来电人是雷空,有些不太想接。 电话一直响到自然停下,而后雷空的信息发了过来。 “又给我装死?你姐夫的事情有点眉目,这电话你爱接不接!” 夏晚橙正准备把电话回拨过去,就听开门声响。她抬头,见是徐行之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眼生的女生。 徐行之见她整个人瘫在地上,一下慌了,小心地喊了她两声:“夏晚橙?夏……” 夏晚橙费力地冲他伸出手,徐行之赶忙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没吃东西,饿,低血糖。” 她歪歪斜斜地靠在徐行之怀里,见之前让倪云白签得文件和录音笔还放在桌上。她见徐行之看过去,急忙捂住他的眼睛,“不许你看,那是我的事。” “好。” 徐行之把她放到沙发上,目不斜视地帮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回包里,说去给她弄点吃的。 夏晚橙这才有精力去看站在门外的女生。个子小小,长相甜美,这个季节穿淡黄格子百褶裙,扎两个麻花辫,看上去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端的是一副清纯可爱的模样。 “这位是……” “她是楼上新搬来的邻居,前几日她家的猫从窗台跑我家来了,好像掉了个铃铛,所以说来找一下。” 又是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那姑娘怯怯懦懦地出声:“会不会打扰了?” “没关系。”夏晚橙冲着门口的姑娘友善地笑了笑,而后勾着徐行之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长得好漂亮啊。” “人家是旁边电影学院的学生。” “那以后要当明星了?这算是你的同行?” “你又来了。” 徐行之想让夏晚橙松手去给她做饭。可夏晚橙看着他通红的耳垂和侧颊,偏就死死拽着他衣领不松手。徐行之看她一眼,伸手来掰她的手,小声道:“这屋里还有别人,你!” 夏晚橙纳闷,“我怎么了?” 徐行之示意她去看侧面的镜子。夏晚橙看过去,才发现他两这会儿的姿势实在不体面。 那姑娘在屋里随意看了一圈,似乎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就说要告退。 夏晚橙目送着那姑娘离开,笑说:“有空来玩。” 那姑娘极速地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而后关门离开。 这下子夏晚橙才松开手,问:“她知道你有对象吗?” 第99章 肆无忌惮 徐行之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就休息会儿。” “你哪里看出我心情不好?” 徐行之垂眼默默看向她。 从夏晚橙的角度,黄昏余晖歪歪斜斜漏了一抹在徐行之脸上,把他整张脸划分成一暖一冷两个交界。 柏海大学校草大人的整个五官挑不出一点瑕疵,从眉骨鼻梁到下颚这条线堪称艺术。他垂眼的时候显得睫毛浓密,搭衬着他与生俱来的上扬眼角,显得漂亮风情又缱绻多情。但他的眼睛又很明亮,让夏晚橙在他眼里看到干净纯粹的自己。 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是白昼的流星,黑夜的烟火,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是甜品店橱窗里最最好看的那个翻糖蛋糕,是让人在看到的当下都会心生愉悦的,来自上天的恩赐。 “夏晚橙,你在我面前实在用不着逞这种强。你想哭哭想笑笑的自由总还是有的。” 夏晚橙略有些僵硬地笑了下,“你不是在转移话题?我今天要是不在这,你是不是还得留人家吃个饭?” 徐行之侧开脸,露出一个少见的嘲讽表情。夏晚橙伸手去掰他的下巴,故意用尖酸的语气问:“不正面回答问题,有猫腻吗?” 徐行之轻轻叹气,“我一进这房间,空气压抑得都要让我窒息。你眼睛红着,分明哭过的样子。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你也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女孩子脾气反复不是正常?” “所以我跟你说,不高兴的时候别装。” 夏晚橙无力道:“谁还能整天肆无忌惮地活着呢?掩饰情绪就是成年人的日常。” 徐行之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你如果跟我都不能肆无忌惮,活着该有多累?” 夏晚橙愣了一会儿,直接翻过一个身,冷声道:“我睡一会儿,吃饭叫我。” 夏晚橙确实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今天实在累得慌,刚才跟徐行之的对话耗尽了她余下的精力。 徐行之安静地看着夏晚橙的背影。她最近这段时间瘦得厉害,衣服下凸起的蝴蝶骨像要展翅高飞一般。浓郁的黑发铺在整个沙发上,露出了一截皙白的后颈,一个诡异的耳朵尖。他见过许多女孩子各种花样繁多的美甲,却唯独记得夏晚橙修建圆润的干净手指。她瘦削的脚腕上缠了一条红线,听说是她母亲生前从哪求来的,她就一直戴着没摘下来过。 夏晚橙这个人,甭管外头的人怎么针对她的个人品性造谣污蔑,但也真没谁对她的形容样貌产生过置喙。 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多得是人追求。他确实也见过很多直接上前来搭讪的男性,但夏晚橙每次都拒绝得非常干脆。她的手机和信箱从来都随由他看,可他每次打开,里头都是空空如也的一片,好似夏晚橙这个人从来都不跟人交流互动。 夏晚橙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城府,但在个人生活方面从来都是让人头疼的一团糟。这个岁数的女孩子,从来没自己搭乘过公共交通,也不会。是个完完全全的生活白痴和游戏白痴。 她母亲把她在童话王国里养到18岁,老天却在一夜之间收回她的全部。她就像被人工饲养长大的猎豹,在没有被教会任何捕食技能的情况下,突然放归大自然。 徐行之能理解她所有的胆怯提防和小心翼翼。 时针指向夜晚十一点,夏晚橙猛地一下睁开了眼。她脑袋昏重像是在空气不流通的发霉房间捂了一整夜,伸手往脸上一抹,隐隐还有些湿润的痕迹。 她被生生饿醒了,以至于在睁眼的瞬间就完全清醒过来。 整间屋子里只有徐行之的房间亮着灯,夏晚橙靠近,见徐行之戴着耳机打游戏,完全没察觉到其他动静。 电脑上头的对话框里,一直有人叫徐行之说话。夏晚橙看到他打字回复:“家里有人在休息,不方便。” “你老婆都睡了你还在挂机?” 徐行之噼里啪啦地敲字,“她晚饭没吃就休息了,我怕她一会儿饿醒,得再等一下。” “痛心疾首,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咱们大校草居然成妻奴了。” 夏晚橙把手搭在徐行之肩膀上,“这人是谁?” 徐行之被她吓了一跳,忙扯下耳机往厨房走,“你别理他们。饭菜我都给你热着,马上就能吃。” 见夏晚橙闷头开始吃饭,徐行之突然跟她说:“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有几个电话打来,我都给你接了。” 夏晚橙眉头一挑,“都是谁?” “你姐姐,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你今晚可能不回去了。” 见夏晚橙看过来,徐行之忙又说:“我和朋友打赌今晚要通关一个恐怖游戏。” 夏晚橙笑,“不敢自己一个人玩?” “怎么会!”徐行之挺了挺脊背,声音逐渐小下去,“就是想让你做个见证,不然他们说我作弊。” 夏晚橙看破不戳破,只问了句:“我不回去我睡哪啊?” “卧室。” “那你睡哪啊?” “沙发。” 夏晚橙失笑一声垂下了头,徐行之又说:“还有一位叫雷空的,我接起电话后,他骂了你一句就挂了电话。” “哦。” “你不好奇他说你什么?” 夏晚橙吹了吹热汤,懒懒地说了声:“想象得到。” 徐行之动手收拾碗碟,“你今晚还回去吗?” 夏晚橙认真整理着今天那些文件,闻言头也不抬道:“徐行之,你在期待什么呢?” 空气静谧了许久,直到夏晚橙起身去洗漱,才又听到他问:“你真不走?” 夏晚橙懒得理他。兀自收拾好自己,也不管他玩得什么游戏,和朋友打了什么赌,撩开被子就躺了下来。 感觉到徐行之关了屋里的灯,只剩下电脑显示器发着瘆人的白光,夏晚橙说了句:“别关灯。” 徐行之说话语速极快,“没事,我不怕。” “谁管你怕不怕呢!”夏晚橙用被子捂着脑袋,嘤嘤喃喃地说:“对眼睛不好,回头你要近视戴了眼镜,我肯定不要你了。” 第100章 缓兵之计 夏晚橙一大早被吵醒,心情郁闷得不得了。 楼上那个漂亮邻居家的猫又跑到了这屋子里,主人只能一大早过来敲门。 两人满屋子找猫,夏晚橙被迫起床。她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看那两人忙活,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反正徐行之不敢看她更不敢跟她说话。 那是只很漂亮的白色异瞳猫咪,只用看毛色也知道是名贵的品种,可偏偏养得跟只野猫似得喜欢到处串门。 徐行之从床底下把它翻出来,抱在怀里温柔地顺着毛,嬉嬉笑笑地含着“朵朵,朵朵”,看上去腻歪得不得了。 他之前就说过想把这小区的一只流浪猫捡回来,但夏晚橙不让。宠物的寿命比人短得多,夏晚橙是打心眼里害怕这种必定会付诸东流的情感投递。 这会儿看徐行之喜欢人家猫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夏晚橙也觉得自己实在管得太多。 徐行之终于舍得把猫还给人家姑娘。 夏晚橙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不到,这姑娘已经梳好了两个丸子头,脸上画好了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十分精致的自然妆容。穿着粉毛衣和及膝的格子裙,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温婉和熙的模样。 夏晚橙不禁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穿着徐行之的T恤,披头散发脸蛋浮肿,表情更是能吓跑这清晨的美丽阳光。 都是女生,还都是同龄人,何必要这么残忍呢? 夏晚橙一声叹气,直把屋里两人吓得一时不敢动弹。那女孩子小心地看看夏晚橙,又小心地看看徐行之,“我是不是打扰了?” 徐行之赶忙把人姑娘送出门,而后小心翼翼地来端详夏晚橙的脸色。 夏晚橙失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那流浪猫你想捡回来就捡回来,也用不着总像个痴汉一样惦记人家的猫,回头人家主人还以为你在惦记她。” 徐行之高高兴兴去捡猫的时候,夏晚橙收到了金玓的信息,约她下午些的时候去试伴娘服。 夏晚橙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只能立刻灌下一杯黑咖啡,而后满屋子动弹好让浮肿早点退下来。 夏晚橙看着徐行之早已准备好的猫奴一整套,好笑地说:“你就是真把它带回来了,难道我还能再把它赶出去不成?” “怕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的人和事多了去了,这世界还能因为我停止转动不成?” 徐行之不言语,仔仔细细给猫滴着除虫药。夏晚橙招招手,喊:“球球!” 徐行之立马抬头看她。夏晚橙笑,“我叫猫呢。” 徐行之有些恼怒,“它叫小花,我已经叫了好长时间。” “关我什么事,在我这它就叫球球。球球,球球!” “你这个人太霸道了。” 徐行之抱着猫过来让她摸,“你叫球球的语气好像我妈。” “你要是愿意管我叫妈我也不介意的。” 徐行之像掐猫一样来掐夏晚橙的后颈,夏晚橙忙缩着身子往后躲避。一来一去的拉扯间,猫在徐行之怀里喵喵呜呜地叫,夏晚橙隐隐觉得气氛不对劲,一抬头,只见徐行之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耳朵也红得厉害。 她直起身,整理了衣服,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得去试伴娘礼服。” 太阳炽烈的午后,风格简约森冷的建筑群矗立在临街大道上。夏晚橙按着金玓给得地址找到地方,才在门口站定,就有穿着笔挺制服的工作人员来说:“小姐,请不要站在这里挡道。” 就这傲慢的语气和眼神,足足让夏晚橙怀疑自己是上前乞讨的叫花。她看了眼自己在玻璃墙里的倒影,寻思自己今日穿得衣裳拎的包也不磕碜啊。 “我和金玓小姐有约。” 该工作人员机械地出声:“请出示你的会员证明。如果是非会员,请你出示8位数以上的存款证明。” 这下夏晚橙就明白了,这人是存心过来给她难堪的,说不定就是受着这楼里某位尊贵VIP的指使。 可她确实没有八位数的存款证明。 这要怎么办呢? 和人据理力争,显得她很没教养。联系金玓出面,又在表明她夏晚橙摆不平一个小小工作人员。要是掉头就走,回头被人问起又有嚼不完的舌根。总之前后左右怎么都要让人看笑话。 夏晚橙去到树荫下头给雷空打电话,赶在对方刚刚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开口:“先别急着骂我,我昨天确实有事。” 雷空的语气好似能让夏晚橙的周身空气骤降10度。“忙着和你小男友甜蜜快活呢?” “甭提了,昨天为了我那便宜弟弟生病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生生被饿晕了过去,我这低血糖的毛病真是耽误事,唉!” “没去医院?” “因为饿晕了去医院多丢人啊。” 夏晚橙见这话题算是转移了过去,忙问:“你今天要去给高玺试伴郎服吗?” “不去。” “那可惜了,我本还想找你当面赔罪再和你一同去试衣服呢。” “我在澜润,只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金玓和傅昉在监视器前安逸地喝着下午茶,看着夏晚橙已经在这画面里消失了五六分钟时间。 “你猜她怎么选?打电话联系我,还是立刻离开?” 傅昉轻轻笑了声,“再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啧啧,这可真是丢脸。” 十分钟过去,半个小时过去,夏晚橙再也没在监视器里出现过。倒是金玓接到了她的电话。 “真是抱歉,到了门口临时有事,可能要稍微迟到一会儿。你要是忙的话,要不改天?” 金玓着急出声:“没事,我等你。” 金玓挂了电话,听傅昉念叨了句:“缓兵之计,自取屈辱。” …… 夏晚橙在雷空的办公室落座。 全柏海数得上名的摩天大厦,又是顶层的办公室,一眼看去,整个柏海城尽收眼底。 夏晚橙颇为好奇,“你大哥办公室在几楼?” 雷空忙着签文件,头也不抬道,“14。” “这么低的楼层。是他自己选的还是你父亲安排的?” 雷空终于处理好一沓文件,抬了头看她,“你这么好奇是准备嫁进我们家当少奶奶?” 夏晚橙露出星星眼凑过去,“怎么,空少终于愿意让我嫁入豪门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回去绣婚服,打明日起大门不出,从炼金学起,给自己打套首饰出来。” 第101章 打蛇打七寸 雷空看了她一会儿,好似夏晚橙是他八辈子都没见过的奇形物种。 他嘴角抽搐一番,“这话你敢不敢当着你那小男友的面说?” “我昨天跟他说,他要是戴了眼镜我就不要他了。看他最近打游戏的频率,估计马上就近视了。” 夏晚橙重重发出一声叹息,面色忧伤地出声:“我到底还是贪图他的美色。” “你到底贪图他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雷空把文件夹从她屁股下面抽出来,拍了拍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过来做什么?” “当面赔罪,我说了啊。” 雷空把她上下打量一番,“空着手来得?” 夏晚橙眼疾手快地从兜里翻出两个果冻,拱手呈上去。 “西域刚进贡而来的新品,我没舍得吃,留着给您享受。” 雷空杵着太阳穴生生气笑了。 夏晚橙见他没了生气的迹象,才问:“我姐夫那事……” 这话一出,雷空立马就冷了脸色,当真是翻脸宛如翻书。夏晚橙急忙打住话茬,拿着小折扇给他扇风,狗腿扒拉地问道:“您什么时候得空啊?我第一次穿伴娘礼服,还得劳您帮着掌掌眼。” “半个小时。” “那您忙着,我……”夏晚橙四处张望一眼,指着边角的沙发,“我去那窝着,不在这里碍您的眼。” 她一动作,就听雷空问她:“午饭吃了没?” 夏晚橙看了眼时间,“这都三点了。” “人都能饿晕过去,还有什么蠢事做不出来?楼下有家日本料理不错,让秘书给你订份餐送来。” 夏晚橙腆着脸嘻嘻笑,“那感情好,撑死总比饿死好。” 雷空又开始繁忙起来。 夏晚橙第一次见一个龙头企业的继承人忙起来会是什么样。打不完的电话,签不完的文件,电脑屏幕的切屏速度让人眼花缭乱。这边还在跟人说着股市,下一个电话进来就立马换了种语言聊起正在进行的并购,挂了电话,又要和下属核对文件上的细则。 只是看看都觉得窒息。 半个小时一到,只见雷空把笔帽一合,拎着外套就站起了身。 夏晚橙一路追随他上了辆全黑的豪车,小心地在他旁边落座,“你那粉色跑车呢?” “工作时间我不开车。” 夏晚橙见他闭眼靠在椅背上,小声说了句:“你要忙的话就算了,我自己……” “闭嘴。” 雷空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头歪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夏晚橙顿时石化。 许久,车子缓慢地停下。夏晚橙见雷空呼吸均匀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只能保持着僵直的姿势安静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靠在她肩上的人突然出声:“你电话响。” …… 金玓挂了电话,跟傅昉说:“她已经到了,说马上上来。” 傅昉把监视器打开,盯着上头画面,笑道:“不知道她在这段时间里想出了什么法子?” 话音落,只听旁边电梯声响。门一开,夏晚橙笑意盈盈地走过来,“真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金玓瞥了眼监视器画面又看了看她,一时没想明白她是怎么上来得这里。 夏晚橙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感慨道,“私人VIP通道就是方便。” 金玓还未言语,就见傅昉眼神阴鹜地盯着前面。她顺着傅昉眼神看过去,见雷空慢着几步从电梯里出来,一手打着电话,一手还拎了个女式小包。 夏晚橙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第一次穿伴娘礼服没经验,请空少过来帮忙参考参考。” 金玓小心地去看傅昉脸色,见她已经笑着站了起来,亲切地拉着夏晚橙的手,让她吃甜点。 夏晚橙摇头微笑,推拒道,“来之前在空少办公室已经吃过了,虽然不是很油腻的日本料理,但也没什么胃口了。” 见傅昉表情僵硬,她笑得愈发天真烂漫。 “唉?我还有个果冻呢?” 夏晚橙冲着雷空走过去,“我的果冻呢?” 雷空正在打电话,只用眼神看了眼自己的西服口袋。 夏晚橙无比自然地从雷空衣兜里翻出两个果冻,笑容甜美地问面前两人,“你们吃吗?” 跟她耍心眼! 好好的正道不走非得跟她作妖。本来大家礼尚往来相敬如宾地把这事糊弄过去就行,非要让她难堪,非不让她好过,那就都别快活了。 她夏晚橙身背斩妖剑,专门用来整治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喜欢跟她嘚瑟是!这两女人的弱点是什么她都知道。俗话说知己知彼,她们自以为能拿捏她多少? 常言道打蛇打七寸,今天必须好好消消她们的气焰。 夏晚橙默默在心里念叨一通,见雷空打完电话,又跟她重复一遍:“我只有半个小时时间。” 夏晚橙看向金玓,“那可得抓紧时间了。” 金玓和傅昉对视一眼同步笑了出来。 伴娘礼服拿到了夏晚橙面前,她只看了一眼,下巴差点没惊得脱臼。 这根本不是给人穿得! 类似胶皮的材质,身材匀称的人都不大能穿得上去,就算穿上了,只要身材有一点点瑕疵也会暴露无遗。夏晚橙看着面前这件粉色胶皮吊带裙,只觉双眼昏花。她用眼神去看雷空,想让他发表下意见。 谁知雷空看了看表,又说:“还有二十分钟,你赶紧。” “这……” 傅昉笑,“我们都试过了,如果夏小姐不合穿,可能要单独修改你这一件,所以要抓紧时间。” 夏晚橙脸上笑嘻嘻地去了试衣间。 穿上这衣服的第一时间,夏晚橙就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被水泥堵住。要不是她最近心力交瘁瘦了不少,这衣服连塞都塞不进去。 她就不信金玓婚礼当天真能让伴娘穿这身衣服。要几个伴娘一起出现,好生生的婚礼非得搞成某类癖好用品的展览会。 这婚还结不结了? 夏晚橙正恨得牙根痒,就听侍应生在门口问:“夏小姐,好了没有?” 夏晚橙不甘愿地应了一声。下一秒,门就被打开,雷空直接走了进来。 第102章 祸从口出 夏晚橙慌张无措地抬手去挡,但又不知道具体要挡哪里。 这衣服的特性,就是穿了跟没穿一样。 雷空倚在门上,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通,直把夏晚橙的脏话给看了出来。 “你是知道有这一出才来找我的?指望我给你解围?” 雷空扒拉着她的肩膀,让她像八音盒上的人偶一样僵硬地转上几圈。 “我是你什么人我要给你解围?” 隔音良好的通透空间里,夏晚橙能清晰听到自己咬动后槽牙的声音。 雷空用手把她头发全部束起,自镜子里看着她,突然附在她耳边轻声问:“昨天晚上一整夜和小男朋友呆在一起?” 见夏晚橙扭头瞪他,雷空又掐着她下巴把她整张脸扶正,“睡了?” 夏晚橙不言语,只想把这人推离自己的安全距离,可她最脆弱的头发又全捏在他的手里。 雷空用手指骨节去戳她的腰,自言自语,“看样子不像。你们真够纯情的,整夜呆一起就盖着被子纯聊天?” 夏晚橙终于出声:“关你什么事!” 雷空一只手搭在她腰上,轻轻一握,夏晚橙更是动弹不得。他笑道:“你们两谁有问题啊?” 夏晚橙把脚下踩着的高跟鞋踢出去,准备给身后这人来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好叫他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可雷空突然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瘦削的下颚和夏晚橙横棱的锁骨互相摩挲,彼此都不舒服。 夏晚橙的声音几乎是从肺里滚出来的,带着熔岩一般的温度,“你没被人打过?” “气什么呢?你脸皮这么薄这么不经逗?” 雷空掐了掐她的脸,就着这个姿势,把手机拿了出来拍照。 夏晚橙的怒火已经从她的头发丝开始往外蒸腾。她闭着眼,都能听到自己脑袋里岩浆沸腾的声音。 “雷空!” 夏晚橙把这两个字从喉咙滚出来,而后一抬眼,见雷空靠在她肩上,眼睛瞪得圆溜溜地自镜子里看她,语气无辜道:“我看你今天那狗腿子模样就知道没好事。你这个人功利得很,没好处的事不会做的。” “我没强迫你。” “嗯,是我贱。”雷空接话很快,双手也自后面环在了她的腰上,整个人和她亲密无间地靠着。 “再抱五分钟,我就让你把这身皮给脱下来。” 夏晚橙咬牙,“我不穿!” “你倒是想穿,你看我让不让。” 雷空歪头,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呼吸喷打在夏晚橙脖颈上,“前天那些人试伴娘服的时候我在场,根本不是这一件。也不知道金玓从哪搞来的衣服,你穿着还挺好看。不过给我看看就行了,你真要穿出去我可不乐意。” 夏晚橙强颜欢笑,“雷先生,我有对象。” “我知道。” 雷空抱着她,语气轻松,“我也不可能真跟你在一起,更不可能娶你。我都想通了,觉得这样也挺好。” “我觉得不好!” 夏晚橙话音落,就听有人敲门,傅昉的声音响在外头,“夏小姐?” 雷空摸了摸夏晚橙的脸,说了句她们真不待见你,而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 他打开门,见傅昉站在外面,眼神森冷地看着他,而后越过他看向里头的夏晚橙。 “她穿这衣服不合适,让她穿和你们一样的。也不用再试了,按最小号的衣服给她就行。” 傅昉瞪了里面正在整理衣服的夏晚橙一眼,“哪里不合适,我看着还挺好。” 雷空莫名地看向她,“就是因为穿着好看。伴娘过于漂亮了,新娘怎么办呢?” 傅昉冷声,“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个落魄千金了!” 雷空笑得春风得意,“柏海新出炉的富豪榜看了没?首富是安镜,榜眼是我爹。已知安镜没闺女,所以对于我来说,排名在我爹之后的富豪千金都算落魄。” 他看着傅昉笑,“不知道傅小姐家境如何?” 傅昉咬牙,“你母亲绝对不可能看得上里头那女人。” “那是自然。” 雷空认真整理了袖扣,漫不经心道:“我母亲从来只喜欢海外财团家的千金,她也从来都觉得柏海城没有女孩儿配得上我。你说这话有没有道理,傅小姐?” 雷空坚持把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的夏晚橙带走。直到上了车,他还是能听见夏晚橙摩擦后槽牙的声音。 “怎么?想打我?” 雷空后退一些,认真把夏晚橙端详了下,“你不会真以为学过几天自由搏击就能打得过我?” 夏晚橙讥讽出声:“你和女人比打架的本事,真是有出息哈。” “肯说话了?不当哑巴了?觉得我刚才冒犯你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为人。” 眼见夏晚橙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雷空深知再逗弄下去真会出事,忙学着夏晚橙转移话题那一套开口:“贺弘开……” 这三字一出,果然见夏晚橙向他看过来。雷空苦涩一笑,心道要是人人都能活得跟夏晚橙一样功利,这世上的伤心人也会少上许多。 “他那赌场快开不下去了,最近跟着别人学投资……” 夏晚橙冷冷打断他,“你最好说点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薛明就失踪跑路这事跟他有关系,这事你知道吗?” 夏晚橙眉心一跳,面上维持冷静地出声:“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雷空看了她一会儿,只说了一个字“装!” “打听来的消息,薛明就消失的当晚,贺弘开联系了一条渔船深夜出海,并叮嘱要把船上的人送去浦舟岛。” 雷空问她:“浦舟岛你知道什么地方吗?” 见夏晚橙装作老神在在的样子,雷空失笑:“不知道这个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这么跟你说,所有从东南亚想偷渡来柏海的人都要经过那里,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偷渡的中转站。” “薛明就偷渡去了东南亚?” 难怪一直追查不到行踪。 雷空冷哼了一声,“整个东南亚加起来可比柏海大多了。你要真想找到你亲爹,直接去问你姐夫最方便。” 第103章 中暑 夏晚橙含情脉脉地看着雷空,柔声问:“还有吗?” 雷空一愣,随口应道:“暂时只知道这些。” 这话一落,夏晚橙直接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而后凌空挥了挥拳头。 “今天的事我姑且忍了。你下次再敢这样冒犯到我,我保准打得你上柏海新闻头条。” 夏晚橙把车门摔得叮当作响,眼看一只脚已经要往车门上踹,又因着轮胎上的豪华车标而生生隐忍了下来。 雷空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捂着后脑勺看过来,笑得让夏晚橙火冒三丈。 “差不多得了,气一下行了。” 夏晚橙扭头就走,细高跟几乎要把水泥地面踩出一个个水坑。 直到坐上了出租车,夏晚橙才觉得自己火气渐消,这才能平静下来想一想刚才雷空提供的信息。 薛明就是在贺弘开的帮助下跑路的? 先不管贺弘开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这可给夏晚橙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 贺弘开知道薛明就的下落。 但凡她只要找到薛明就,就有法子让薛明就说出那个第三者是谁。还有薛明就手上的录音文件,也可以当做呈堂证供移交法院。 困惑了她这么久的夏棶车祸之谜,或许马上就能水落石出。 夏晚橙隐隐有些兴奋和高兴。她甚至开始想象,等把害死夏棶的凶手一一绳之以法后,她的日子应该就能轻松许多,她也可以不受噩梦困扰地睡上那么几个好觉。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来电人是夏早柑,问夏晚橙现在是否有时间,说身体不舒服,想让她帮忙看店。 夏晚橙慌里慌张赶到花店的时候,夏早柑正仰靠在沙发上休息。夏晚橙看了旁边正手忙脚乱帮忙收银的陆迈,“怎么了?” 陆迈应道:“头晕目眩,说是胸闷犯恶心,浑身没力气。” 夏晚橙着急得不行,生怕惊扰到夏早柑一般,小声道:“姐,我陪你去医院。” “哪有那么夸张?约莫就是中暑了,我回家休息一下就行。一会儿有人要来取订购的花篮,你得帮我交接一下。” 夏晚橙点头如捣蒜,“你放心。是陆迈哥送你回家吗?” 夏早柑淡淡应了一声。 目送着夏早柑乘着陆迈的车子离开,夏晚橙找出今日的订购单,一看上头的名字,不禁笑了一下。 临近晚饭时间,饥肠辘辘的夏晚橙终于等到了今日的最后一位主顾。 “今天这么乖来帮姐姐看店吗?” 顾访棋穿了身淡紫色的西装站在门口,引得过路的小姑娘频频回头张望。 他把手里拿的的香薰灯放在柜台上,四下看了一眼,“你姐姐呢?” “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他顿了顿,“要紧吗?” “可能是中暑了。” 顾访棋微微皱眉道:“在空调管够的屋子里,周围又全是绿植花卉,这样也能中暑?你带你姐姐去做个全身检查好一点。” 夏晚橙笑:“不知道去令姐控股的冀安医院能不能享受尊贵的VVIP待遇?” “你直接去找Micheal好了,这是他专业。” “他最近忙啊。”夏晚橙苦涩道,“去找他,十次有九次见不到人。” “那是你去得不够勤。”顾访棋突然眼波一转,“在你们这订了花,能帮忙送去吗?” “当然。”夏晚橙笑:“还可以代写卡片呢,你需要什么服务?” “能指定去送货的人吗?” 夏晚橙嘴角翕动,“你想指定谁?我大姐身子骨娇弱,我可不让她干这些跑腿的活。” 顾访棋笑,“那身强体壮的夏三小姐跑腿行不行呢?我在你们这订一个月的花,你能每天帮我送去Micheal办公室吗?” 见夏晚橙瞪大眼睛看过来,顾访棋深知她想多了,忙解释,“我就欠他人情,借此还一下。每日卡片上写什么你自己看着办,也别落我的名字。每天就由你亲自送去,可以?” 像是生怕顾访棋反悔,夏晚橙忙给他刷了卡,而后把单子交到他手上。“顾先生如此照顾我姐姐生意实在感谢。饭点到了,顾先生赏脸一同吃饭?” 说是这样说,最后结账的还是客气的顾先生,顺便,还把夏晚橙送回了家。 要下车之际,顾访棋突然递给夏晚橙一个袋子,“Micheal推荐的药油,你姐姐中暑不舒服可以涂抹一些在太阳穴位置,可以改善头晕胸闷这些不适感。” 夏晚橙愣了一愣,僵硬地道了谢。 她木愣愣地往家走,心想今年是怎么了?又是陆迈又是顾访棋,夏早柑红鸾星动,桃花扑面而来? 可惜,夏家大小姐困于囚笼,动弹不得。 “你那花店趁早给我关了!” 刚到门口,夏晚橙就听见贺弘开暴躁的声音在里头响起,“好生生的人都给累病了。” “我只是中暑。” “你在家呆着就绝对不会中暑!” 夏晚橙冷着脸开了门,见贺弘开把脱下的外套甩在地上,夏早柑正一脸难受地窝在沙发里。 贺弘开看了她一眼,又问夏早柑:“小区保安说今天是个男的开车送你回来的,他是谁?” 夏晚橙接话,“这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咯。” 贺弘开把火气转嫁到夏晚橙身上,“你姐姐不舒服怎么不是你送她回来?你干嘛去了?” “店里有事。” “店重要还是你姐姐重要?” 夏晚橙被问得一愣,一时无言以对。 “行了,别吵了。” 夏早柑捂着头想要起身,“你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做饭。” 贺弘开还是暴躁地吼道:“等你做好都几点了!” “那你别吃!” 夏晚橙去搀夏早柑,见她稍微站起身又因为头晕靠在沙发上,着急出声:“还是去医院,我看你完全没有缓解的迹象。” “一动就头晕。” “一回家就头晕?在花店忙一整天怎么不见你头晕?” 夏晚橙瞪了贺弘开一眼,“她这段时间胃口本来就不好,每天吃得都很少。我现在要带她去医院,你呢?” 贺弘开把食指竖起来指着天,“我从回家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 夏晚橙点头,“知道了,你把车钥匙给我就行。” 第104章 着急 夏晚橙开着贺弘开的车,载着夏早柑直奔冀安医院。 从车上一下来,夏早柑就没忍住恶心干呕起来。夏晚橙见她这连站立都困难的模样,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进了医院,没有预约又不是会员,暂且得有一套麻烦的流程进行。夏晚橙见Selina早已下班,只能着急地联系了Micheal。 电话打完不到五分钟,护士小姐就把她们迎去了VIP诊疗室。 夏早柑跟年轻的医生自述她的情况,医生淡定地听完,反而问起她婚否,以及上一次生理期情况,最后一张单子签下来,让夏早柑明天先去妇产科做排查。 夏晚橙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狂蜂飞舞的嗡嗡声响。 这是上辈子从未发生过的事,夏晚橙做梦都想不到这一点。可联系夏早柑的反应…… 夏晚橙一颗心凉得彻彻底底。 她问:“现在不能确认吗?” 医生笑,“没有哪家医院会在晚上给人做早孕检查的,我们这里也一样。” 夏晚橙一双脚像是踩在冰天雪地里头,似乎只是维持正常的呼吸也会耗费她的体力。她看了眼夏早柑,她这会儿仍然被剧烈的难受困扰着,完全没在意她们这边的对话。 夏晚橙心疼道:“可是她特别难受。” “我十分理解你们做家属的心情。可是在没有确认你姐姐是否怀孕之前,我们不能为她做任何的药物治疗。” 照理说,夏晚橙这会儿确实应该带夏早柑回家。可看夏早柑难受的样子,她只能急得流着眼泪团团转。 “怎么了?” 肩膀突然被人搭住,夏晚橙回头,见Micheal医生正站在身后,她深吸一口气,眼泪立刻就飞溅出来。 Micheal平静听完她的话,去了诊疗室和医生沟通。过了一会儿,就有护士推来轮椅,让夏早柑先去休息。 Micheal跟她说:“没事,一会儿住院部的人会来抽血去做化验。” 夏晚橙这才觉得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看着住院部那边的值夜医生去了夏早柑病房,夏晚橙才得空和Micheal在长椅上坐下来。她闻到身边人身上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心里知道他这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 她认真看了看身边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Micheal今天的脊背没有往日那样笔直。 “你……吃晚饭了吗?” Micheal轻轻摇了摇头,“不急。” “这都快十点了!” 夏晚橙迅速起身,“车上有吃的,我先拿来给你垫垫。” 夏晚橙着急从贺弘开车前跑过,余光里,她见贺弘开车内后视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拿东西的时候,夏晚橙无意往那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个行车记录仪,她迅速移开目光,离开。 两个小蛋糕入腹,夏晚橙才觉得Micheal医生隐隐恢复了些精气神。 她问:“今天有手术吗?” “嗯。” 夏晚橙有些内疚自责,“你不用特意过来的。” “你在电话里很急。”Micheal看了她一眼,“你别担心,再过一会儿就能确认你姐姐的情况。” 夏晚橙唉声叹气,“这么晚还要麻烦已经早早下班的人,这人情可怎么还?” Micheal看她真情实感担心的样子,不由得笑出来,“这又不是需要你去费心的事。” “万一哪个早就暗恋你的女医生借此让你以身相许怎么办?” Micheal失笑,“不是人人都跟你长了一样的脑袋,天马行空。” 一段时间忙碌下来,夏早柑被医生确诊怀有九周左右身孕。 这个消息同时当着夏早柑夏晚橙的面宣布,夏早柑眼神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夏晚橙却几乎要把手心抓破。 医生又说:“但是隐隐有些流产的征兆,你需要在医院观察一阵子。” 夏早柑面露恐慌,忙让夏晚橙去通知贺弘开。 夏晚橙从病房出来,先是联系了夏午橘让她过来,而后才给贺弘开打去电话。 电话拨通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夏晚橙听着那头混乱嘈杂的背景音,以及一些劝酒起哄的声音,当下差点骂出脏话。接电话的女人说:“也不知道谁是贺弘开,不过估计是喝醉了,你要是愿意过来接他我把地址给你。” 看这样子应该是在夜总会之类的场所。夏晚橙冷笑一声,挂了电话。 “我问过医生,情况不严重,认真观察几天,你们不必太过担心。”见夏晚橙脸色难看异常,又看看她紧握的手机,Micheal也隐约明白了什么:“你姐夫……” 夏晚橙垂眼看着鞋尖,“老婆在医院难受得地覆天翻,那边还能高高兴兴地花天酒地,男人是不是都一个德行?” Micheal轻声道:“极个别。” “什么极个别!” 夏晚橙满身都是血气在沸腾,“我爸是这样,我舅舅是这样,我姐夫也是这样,敢情全天下的坏男人都让我们一家人给碰上了?我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忍回去。那边,夏早柑正连声喊她问贺弘开的情况。 夏晚橙收起满身的戾气过去,故作轻松道:“他公司临时有事出差,要明天一早才能赶来。” 夏早柑点点头,“你让他别急,路上小心些,我没事的。” 夏晚橙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又冒了出来,她见夏午橘已经赶到,忙借口送Micheal回去逃离现场。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夏晚橙启动Micheal的车子,“你说话都有气无力,让你自己开车回去我不放心。” “你姐姐怀孕……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夏晚橙一脚刹车踩下去,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哼唧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巴不得我姐姐明天就离他远远的!现在突然怀孕了,我姐姐要怎么办?还和这个人将就着过下去?这又要忍多久?等着孩子出生,长大,上小学,上大学?这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第105章 行车记录仪 老话说得好,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 贺弘开这话一落,就见陆迈出现在医院走廊那头。 贺弘开顿时绷起了脸,狠狠瞪了前方的陆迈和夏晚橙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回了病房里。 陆迈捧着一束向日葵,满脸担忧道:“我去了花店,小黄说早柑身体不适今天歇业,所以我联系了你二姐。” “是。”夏晚橙恬淡地应了一声:“我姐姐怀孕了。” 陆迈很明显地在克制表情,用着在外人听来还算愉悦的语气道了恭喜,但眼里的怅然若失完全压抑不住地往外涌泄。 他把花交到夏晚橙手中,“我就不进去了,替我跟你姐姐道喜,祝福她能有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 夏晚橙送走陆迈,拿着花进了病房。 夏早柑的精神状态比昨日要轻松很多,这下子看见夏晚橙手里的东西,喜悦地问:“哪里来得花?” “陆迈哥……” 夏晚橙话音未落,手里的花束已经被贺弘开抢了过去。在夏晚橙的制止声中,他一把把整束从窗户抛了出去。 夏晚橙着急赶到窗边,正好见那束花落在将将走出医院的陆迈脚前。陆迈抬头看了一眼,因为逆着光,夏晚橙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早柑柔柔弱弱地出声:“你怎么这样,别人的一番心意。” “什么心意?我就觉得他居心不良,以后你不许再跟他来往!” 夏早柑语气加重,“我们是认识很多很多年的朋友!” “我看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情人!” 夏早柑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养好的气色又苍白下来。她钻进被子背过身,“我不跟你说。” 夏晚橙着急想把贺弘开赶出病房。正好这个时候,楼下突然响起汽车警报鸣笛的声音。 贺弘开眉头一皱,“好像是我的车!” 贺弘开这一走,病房才总算安静下来。夏晚橙轻轻拍着夏早柑的脊背,轻声道:“你别生气,花店的事也不用担心,徐行之有空就会去帮忙,我也会盯着些。” “可是你姐夫……” 夏晚橙叹气,“你要是觉得这样一直吵下去不是办法,就先把花店转到我的名下,等以后姐夫能接受了,我再还给你。” 夏早柑幽幽一声叹气,“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这话一落,只见贺弘开一把推开门,冲着夏晚橙恼怒道:“你为什么不锁车门?还把钥匙留在里头。” 夏晚橙微微张开嘴以作惊讶状,“是吗?昨天真是太忙,估计疏忽了,有丢什么东西吗?” 贺弘开语气激昂,“行车记录仪不见了!” 夏晚橙如释重负,“那倒还好,回头我赔个新的给你。” “你懂什么!”贺弘开欲言又止,“那个记录仪特别重要,绝对不能丢!” 对此,夏晚橙只有一句回答,“那你报案。” 下午些的时候,因为夏午橘的到来,夏晚橙终于得空去还昨晚开回来的车。 她提前给Micheal医生打了电话,“我有个包裹填错地址寄去了你那里,你不在家的话,要怎么签收?” 对方好似完全没听出她话里胡乱的逻辑关系,只让她拿了门禁卡去收发室取。 夏晚橙费力打开Micheal家的门,脚上的鞋子胡乱甩到了一边。 她一手提着大袋新鲜蔬菜,一手拎着着超市采购的零食饮料,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包裹,这狼狈的样子在刚才一直引得电梯里的人频频张望。 分门别类把东西整理进冰箱,把汤给煲上,再打扫了一遍厨房客厅,这才得空把包裹拆开。 一个行车记录仪和一个移动硬盘,这是包裹里的全部内容。 贺弘开使用的这款记录仪她查过,至少能保存三个月时间的记录。夏晚橙在昨晚见到它的一瞬间就有了想法,所以她把车钥匙刻意落在车里,匿名花钱找了人帮她把这东西取出来。 现在的行车记录仪都有录音功能。夏晚橙想,如果运气好的话,不用通过贺弘开本尊也能找到薛明就的下落。 刚登录上储存云端,就发现里面的内容被全部清空,想必这是贺弘开在记录仪失窃的第一时间采取的反应措施。 摆明了心里有鬼。 还好她让人在第一时间里帮她copy了一份下来。 夏晚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机灵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她把煲好的汤一分为二。一份送给了夏早柑,一份开车送去了柏海第一医院。 忙碌的医生只有一点点时间可以喝汤。夏晚橙托腮坐在一旁,见他像是平常食用鱼子酱一般用小汤匙一点点往嘴里送,看得直着急,“你这样能喝得出味道吗? Micheal点头,“不错。” “我这手艺可是煲汤世家洪则合的经典传承,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功夫活,您喝着就只觉得不错?” Micheal医生又点头,“非常好。” 夏晚橙失笑,“那是,我给我姐姐煲得养胎靓汤,用料都是一等一的考究。” 这话一落,夏晚橙就见Micheal医生举着汤匙的手顿住,一时间像是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夏晚橙看得直发笑,“这又不是女儿国的河水。你喝了我姐姐的养胎汤还能也怀孕不成?” Micheal愣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做完心里建设,说服着自己把喝汤这项工序继续进行下去。 他垂眸道:“以为你完全做不来家务活。” “本来是做不来的。” 那不是上辈子被恶婆婆逼着学吗? 夏晚橙叹了一口气出来,“你有福了,我姐姐怀孕期间和以后坐月子的汤我都承包了,你经常跟着蹭一点,说不定也能把气色给养起来。” 夏晚橙要回夏早柑那边去。 Micheal把她送到门口,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又被她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断。 Micheal就看着,夏晚橙接电话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语气越来越森冷。 挂了电话,夏晚橙问他:“你们医院的急诊科在哪?” 第106章 得罪 夏晚橙匆匆赶到的时候,只见陆迈整个脑袋被个网兜包着。 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个猪头,看上去要多蠢就有多蠢。 可夏晚橙笑不出来,她冷声问:“知道是谁打得你吗?” 陆迈小心地摸了摸额头上的伤,“他们趁我取车的时候在背后动得手。我被打晕了过去,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们?还不是一个人?” 陆迈咧了咧嘴,“至少有三个人。他们还抢走了我的钱包。我在柏海认识的人不多,只能请你来帮我垫付一下治疗费用。” 医生要陆迈即刻去做头颅CT。夏晚橙看他这边没人帮忙不行,只能着急联系夏午橘。 夏午橘问:“谁打得?” “以稽查员的说法,可能是陆迈得罪了道上的人。” 夏午橘反应很快,“咱姐夫?” “你说巧不巧?他今天刚跟我说,让我警告陆迈出门小心点。” 夏午橘回复:“如果真是贺弘开找人动得手,肯定查不到什么。只能让陆迈自认倒霉以后小心些。”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确定了陆迈可以回去休息。夏晚橙又跟Micheal借了车送陆迈回家。 趁着红灯停车的间隙,夏晚橙轻轻说了声:“抱歉。” 陆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下,“我心里清楚的。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不谨慎,以后会更加小心些。” 见夏晚橙看过来,陆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劝慰道: “别担心,大不了我从明天开始就雇个保镖从早到晚跟着。” …… 夏早柑谨遵医嘱在医院养胎,贺弘开因此也消停了些,趁着杏雨梨云的时节,夏晚橙以伴娘的身份去参加了金玓的婚礼。 清晨六点,天色刚蒙蒙亮,夏晚橙就出现在了金玓的住所。 佣人把她带进门,给她倒上一杯茶,然后让她稍等,说她们家小姐还睡着。 夏晚橙一听这话只觉火冒三丈。昨天金玓给她发得行程表上可是明确说明今天6点所有伴郎伴娘必须集合。 明摆着,她又被耍了! 夏晚橙默默品了一口茶,想着今日过后再不和这人联系,姑且再忍一会儿。 她无聊地在沙发上枯坐,前后等了近两个小时,才见金玓的造型师进门。到了这个时候,佣人才去叫她们家大小姐起床。 “怎么这么早?” 夏晚橙一抬头,穿着睡衣的金玓就倚在二楼扶栏上冲着她笑。 夏晚橙也笑,“毕竟金玓姐不像我们年轻人精力好,这不是担心你最近过于操劳导致皮肤状态不好,回头化妆要耽误太长时间吗?” 金玓一听,脸上瞬间没了要成为新娘的喜悦。倒是夏晚橙瞬时心情愉快地舒了口气。 说真的,只论恶心人这事来说,她夏晚橙还真没输过谁。 夏晚橙拎着本杂志在旁边陪金玓化妆。金玓从镜子里看向她,“我身边姐妹多,高玺那边兄弟少。所以这次伴娘比伴郎多出两个。” 夏晚橙头也不抬地接话,“这说明金玓姐人缘好。” 金玓见她脸上没有出现预料中的反应,不觉有些失望,随加大力度道:“本来高玺也想邀请盖瑜,但雷空好像不大乐意。” 夏晚橙可有些日子没听过盖瑜这个名字了。她微微抬头,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这不是要问夏三小姐?” “那确实是空少思虑周全,这要是有6个伴郎,那唯一多出来的伴娘该有多尴尬?” 金玓直接侧身过来看她,意有所指道,“万一这样的情况出现,夏小姐觉得多出来的那个伴娘会是谁呢?” 这人有病没病啊?结婚的日子还搞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精力多了没处使? 夏晚橙心里翻了个白眼,手下把书一合,很是无辜:“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早与空少说好今日结伴而行,那尴尬的人就应该不是我。” 金玓静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到了还是转过了身去。 妆发前后足足搞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金玓对镜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跟旁边人说:“一会儿要拍照,我们就不吃午饭了。” 佣人一听,走了。房间里顿时只有夏晚橙和金玓两人。 夏晚橙恨得直咬牙。她早上六点就到这,期间就喝了几杯茶。金玓之前可是吃了顿丰厚早餐的,现在堂而皇之地跟她说不吃午饭? 她现下只后悔出门的时候没装几颗巧克力。 下午一点,要一起进行拍摄的新郎和其他伴郎伴娘都聚在金玓家中。 夏晚橙窝在沙发上粗略瞄了一眼,除了雷空和傅昉外,其他人都只是眼熟。 傅昉过来问她:“夏三小姐看上去很疲累的样子,是昨天没休息好吗?” 夏晚橙向她看过去,今天的伴娘服都是清一色的淡紫色纱裙。傅昉身上这身坠着细闪的两片,在阳光下看着美轮美奂飘飘欲仙,是某国际大牌的最新秀款。夏晚橙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臃肿累赘,像是批发市场随意淘换来得,用料摸着都割手,岂是一个寒酸了得。 “也不是。” 夏晚橙看着穿了黑色西服的雷空走近,随手捂了捂脑袋,轻声说:“今日来得太早,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兴许是低血糖症犯了。” 傅昉正待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低沉熟悉的男子声音,“你脑子有病!” 傅昉回头,见雷空大步迈过来,直接越过她,伸手去扯沙发上的夏晚橙,“你没让金玓给你弄点东西吃?” 夏晚橙越过雷空肩膀看了他身后的傅昉和金玓一眼,堂皇无措道:“金玓姐说下午要拍摄就不吃东西了,我心想也对。” 雷空皱了皱眉,说话毫不避讳,“她们不吃东西是怕照片拍出来显胖,你都瘦成这样了你怕什么呢?” “也是。” 夏晚橙点了点头,认真道:“那我饿了,想吃东西。” 第107章 游刃有余 夏晚橙稍微吃了些东西就启程去拍摄地点。 雷空和她坐在一辆车上,看了看她,突然道:“夏三小姐最近可是大忙人,要不是今天高玺结婚,我想见你一面都挺困难。” “我大姐怀孕了,我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医院学校花店三点一线,确实很忙。” 车子均速的前行,刚才吃得碳水化合物开始起作用,夏晚橙不禁开始犯困,脑子迷迷糊糊。 这个时候,雷空突然出声:“你父亲的下落,知道了吗?” 夏晚橙被这一声惊得骤然清醒,瞬时恼怒出声:“不是都说了我大姐怀孕了吗?” 雷空因着她这莫名的语气微微有些惊诧,“你这是,起床气犯了?” 夏晚橙就此不再搭理他,只一个人努力克制着倦意,直到车子停下。 金玓要进行拍摄的地方是柏海城一棟早已列如保护性遗产的教堂。这地方从今年起都不对外开放给人参观,夏晚橙没想到金玓能借到这地方拍照。 见夏晚橙一直抬头仰望着教堂穹顶,雷空说了声:“这地方之前进行修复的时候我妈捐了钱,好让我以后可以在这举行婚礼。” 夏晚橙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雷空又问:“你想过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举办婚礼吗?” 夏晚橙提了提裙摆,径直往里走,声音不远不近地飘过来,“那是徐行之要操心的事。” 雷空站在原地看着夏晚橙走远。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分不清夏晚橙哪些话是发自真心,哪些话又是单纯为了说出来气他。 但雷空又不得不承认,夏晚橙在操纵他情绪这件事上,确实做得游刃有余。 教堂内部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夏晚橙不知道是没兴趣还是已经感到疲累,她从头到尾都挽着雷空的胳膊,对于金玓提出的拍摄要求都尽力满足,就是全程没说几句话。 雷空看了看摄影师相机里的照片,跟旁边的夏晚橙说:“你这个人不去演戏可惜了,镜头一打开简直换张脸换个人。” “那是拍得好看还是不好看?” 雷空不想给她任何可以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却也诚恳应道:“好看。” 金玓给她准备的鞋子质量不好,夏晚橙只走一小段路就感觉脚疼膝盖疼。她坐在旁边歇脚,闻言只淡淡应了句:“那不是因为我本人长得好看?” “早知道她给你准备得是这身衣服,还不如让你穿当时那件胶衣。” 夏晚橙抬眼看他,“你不会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为难我?” “你要是不想被为难,也不是没有办法。” “确实。”夏晚橙疲倦地笑了下,“等那天我嫁给安战做了首富夫人,我看全柏海还有那个女人敢不让我吃饭!” 夏晚橙见雷空脸上怫然不悦的神色出现,心里这才觉得畅快了些。 “傅昉小姐约莫是想借着今日这样的机会与你重修旧好,谁知遇到我从中作梗。只要她站在我身后,我总感到如芒在背,浑身的不自在。我有预感,她今日定会再找机会与我为难,到时候你要是护不住我,以后咱们也别再联系的好。” 雷空静静望着她,半晌,突然开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前女友,你是我的谁?” “那不是正好!” 夏晚橙一拍手掌,“你尽快删了我联系方式,以后见面绕着我走,省得你身边女人总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这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有着稳定交往对象的良家少女来说,实在不公平。” 话音刚落,夏晚橙就见金玓在人工湖那边冲她招手。她点点头,又对眼前的雷空说:“今日过后,我再不想和什么金小姐傅小姐有任何牵扯。” 夏晚橙冲着金玓走过去,傅昉扫了她一眼:“看你和雷空聊得太火热都有些不好意思叫你过来。” “那倒没有,主要都是他在夸我好看,我随便听听罢了。” 金玓和傅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莫名其妙。 傅昉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其实这话本来不应当由我来说……以我对雷空的了解,他不是那种愿意为了一个人就放弃整片森冷的人。” 夏晚橙无聊地应着:“刚好,我也是这样。” 傅昉被她这话梗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雷空只是在利用你惹我生气?” 绕了这么久,见她终于说到点子上,夏晚橙这才来了点精神,她佯装惊讶:“是吗?这我倒看不出来,我见空少都懒得跟你说话。” 傅昉见夏晚橙身后雷空正在一步步走近,忙把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轻声说:“那你要不要试试?” 夏晚橙见她眼神瞬间阴暗下去,深知大事不好。她脚指在鞋子里蜷缩起来,汗毛倒竖,全身心都集中在面前的傅昉身上。 只见傅昉突然面露惊恐,打嘴里发出一声惊叫,随即松开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径直往后头的湖水倒去。 旁边,金玓掷地有声的怒吼已经响起:“夏晚橙,你在做什么!” 好一出栽赃嫁祸!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可惜面对的是她。 夏晚橙自由搏击术修炼得当,几乎第一时间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摇摇欲坠的傅昉,旋即把她往旁边草坪一甩,这地方空间狭窄,自己一下脚步不稳栽到了湖水中。 阳光炙热的午后,湖水也算不得冰凉。夏晚橙憋气不过一小会儿,就被人给捞了上去。 她闭着眼,佯装瑟瑟发抖的模样,听着雷空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在耳畔,“傅昉,你在做什么!” 傅昉虚弱无助的声音响起,“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伸手推我……我只是出于自保……” 金玓自觉接了傅昉的话,“我当时在旁边,确实看得清清楚楚,是夏晚橙伸手要推傅昉入水,还好她躲过了。” “我说你们胡编乱造前能不能先去做做功课?”雷空声音尽显讽刺,英俊的脸上已带了怒意,“她之前因为溺过水,从来都不敢主动往水边靠。还推你下水?你看看她这身板能推得动谁?” 傅昉声音骤冷,咬了咬唇,“你不信我?” “你不是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倒是……” 雷空垂眸看了眼窝在他怀里的夏晚橙,见她嘴角尚有控制不住的笑意,自己心里也觉得好笑。但他始终还是憋住了,冷峻地撂下一句:“你们就这样不待见她?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人了,还不放过一个正处在花样年纪的少女?她要是出了事,我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第108章 地上的糖果 今日在场的可全部都是金玓的自己人,摄影师灯光师一大群工作人员全围过来看热闹,直把傅昉看得掉头就走,金玓精致的妆容上也泛起了层层油光。 夏晚橙见周围人走了个干净,才仰躺在草坪上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有些心酸。 当头的太阳炽烈,脸上没有凉风,湿透的头发和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夏晚橙闭着眼,感觉眼前有黑影晃过,她睁开眼,见雷空正在她头顶上方俯望着她。正正好,从他发丝滑落的水珠掉到了夏晚橙眼睛里。 夏晚橙眯眼的瞬间,见雷空耳朵上面的绒毛上坠着水汽,在太阳下幻化成了一道小小的绚烂彩虹。 她闭着眼睛笑,“我现在不怕水了,那湖水也不深,我自己能爬上岸,你干嘛还跳下来?” 雷空伸手把她黏在额头上的碎发拨开,也笑,“刚才要是傅昉掉进了水里,你怎么办?” “我总归也是要跳下水去救她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善良?” 夏晚橙睁开眼,见太阳躲到了云层后。雷空背着光,皮肤白得离奇,眼珠子黑得惊人,实在像藏在这古老教堂里的吸血鬼在白日里偷跑了出来。 “哪的话?刚才就我、金玓和傅昉三人,我要是救了傅昉,别人就总不好得说我推她下水了。那到时候……” 夏晚橙笑得狡黠,从雷空的角度,能看见她微微露出的一截尖锐虎牙,像是万圣节会印在糖果包装袋上的小小恶魔。 “我就栽赃给金玓,让她们两狗咬狗去!” 雷空挪开身子,放松地和夏晚橙并肩躺在草坪上。 夏晚橙好像因着这落水一扫之前的疲倦阴霾,她好心情地开口:“婚礼当天出了这样的事,平白让大家看笑话,我是金玓我得活活郁闷死。还有傅昉,原本打扮得跟仙女似得,刚才被我那么一拉一扯,活像个刚被糟蹋过的姑娘。” “你还说别人,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很体面吗?” “我无所谓啊,我家早就落魄了,我体面与否一点都不重要。倒是你……” 夏晚橙侧头看过去,雷空潮湿的黑发贴在侧颊,耳上夸张的耳饰在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今天大家都看见你的狼狈样子了,以后都会拿这事笑话你。” “他们不敢。” “那湖水清澈见底,我在下头的时候看见了,你跳下来的样子像是崴了脚的青蛙。你要赶紧去问问有没有摄影师记录下你刚才的滑稽模样,这污点无论花多少钱可一定得销毁。” 雷空侧头,见夏晚橙一直闭着眼,好像非常享受此刻的阳光。雷空静静看了她许久,拉住了她的搭在旁边的手。 夏晚橙骤然睁眼,看向他。 雷空翻身而起,就着蹲坐的姿势握住了夏晚橙的四个手指。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非常漂亮,是可以放在珠宝店里用作展示的样子。 夏晚橙没着急把手抽出,倒是笑道:“怎么?空少在考虑以后要给自己的新娘子买个什么样式的戒指?” 雷空微微诧异,脸上露出少见的童真稚气,“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夏晚橙把手抽出,目光直视着蔚蓝天际的太阳,懒懒散散地说:“我现下心情不错,没打算刺激你的心情。” 雷空也知道她口里断不会有好听的话,可他还是鬼迷心窍地问了:“我想听。” 夏晚橙也坐起身,把脚藏在裙摆下头,她上下翻飞着自己的手掌,慢悠悠地:“徐行之总这样盯着我的手看。” 果不其然,雷空原本涨得满满当当的心情瞬间泄气。 他自己也能听出他话里飞扬的尾调。他跟你说过?你们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 “那倒也不是,我知道他前段时间买了情侣对戒,已经自我折磨了快两月也没找到跟我开口的契机。” 雷空冷笑,“你就知道那戒指一定送给你的?” “内圈刻了我名字和生辰的,不然呢?” 雷空愣了片刻,问出了一个让他自己也倍感荒唐的问题。“他送你,你会戴吗?” 夏晚橙歪头望着他,笑容渐渐扩大,“怎么着,你好奇戒指的款式?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戴到你面前来让你好生看看。” 雷空瞬间起身,拔步而走。 夏晚橙小跑着跟在后面,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你羡慕啊?长这么大没人给你送过戒指?” 雷空顿下脚步,回身,“夏晚橙,你这个人真的很恶劣。” 夏晚橙无辜地瞪眼,听着他说:“你对待徐行之是不是也跟我一样?高兴了从包里翻出颗糖果递过来,说着可好吃了你尝尝。每次我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以为你真的有了一丝丝作为人的良心。你每次看着我把它吃下去,然后才说,好吃吗?我刚刚在地上捡来的。” 夏晚橙见他真的开始生气,这才收敛了恶作剧的情绪,小声呢喃:“那我给你糖果的时候你直接丢掉不就好了?” 雷空真的很生气,嘴角翕动许久,终于挤出来一句委屈意味飞扬到天际的话。 “那我怎么知道你这次给我的糖果是不是从地上捡来的?” 见夏晚橙半点反应没有,雷空反倒让她说话。 夏晚橙把湿发全部抹到脑后,神情已经恢复一贯的冷漠模样。“下次别期待了,我这里只有地上捡来的糖果,保不齐哪天就把你毒死了。” 看着夏晚橙走远的身影,雷空眼里突然迸现刚才她配合拍照时依偎在他身边的乖巧样子。她挽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里都是笑意。他在那一瞬间真的有种恍惚,觉得夏晚橙脑后应该披着一层白纱。 可现实是,披着人皮的妖精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太阳只要稍微猛烈些,妖精必会现出原形。 第109章 色厉内荏 夏晚橙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那位漂亮邻居正在沙发上哭得我见犹怜梨花带雨。 她左右环顾一周,没在屋里第一时间看到徐行之的身影,顿觉眉心一跳。那女孩儿看到她也挺惊讶,哽咽的动静突然打住,尴尬地和夏晚橙四目相望。 “你不是去参加婚礼了?” 夏晚橙转过身来,徐行之才看清她的狼狈样。鞋子不知所踪的双脚,泛着淤青和干涸血迹的膝盖,以及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裙子。 夏晚橙从徐行之打量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忙补充出声:“路上摔了一跤。” 同时为了转移话题,她看了屋里的姑娘一眼。 徐行之声气尚未恢复正常,语调偏向冷淡,“钟绿的猫丢了。” 那只爱串门的漂亮异瞳猫咪丢了? 夏晚橙倍感遗憾地进来洗手间,一转身,就见徐行之也跟了进来。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夏晚橙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一本正经的怒意,也不敢再胡乱敷衍,“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所以提前回来了。” “真的?” 夏晚橙脸上笑意明显,“你以为我受委屈了?你看我这是难过的样子吗?” 今日虽然是狼狈了些,但今日一过,傅昉和金玓便要在意人言可畏这事。以后再来与她为难,就是平白送人嚼舌根的话柄。夏晚橙能就此甩掉两个麻烦的女人,心里不知道有多愉快。 徐行之见夏晚橙心平气和地开始卸妆,自刚才起一直在沸腾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我今天下载资料的时候借用了你的移动硬盘。” 夏晚橙手下一抖,整瓶卸妆水都这样掉进面池里。她心跳如雷,偏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吗?我许久没用了,里头有些什么东西都忘了。” “我看是些学习资料和视频。给你建了文件夹分类,以后你找起来会容易一些。” 夏晚橙这才想起她确实有个学习用移动硬盘放在这里。 该死的,刚才她真的以为徐行之打开的,是装有贺弘开行车记录仪语音的那个。里头的内容她已经听了大半,也做了标记,徐行之只要打开看一眼就能知道她在干什么。 夏晚橙缓缓舒下一口气,浑身顿觉疲累。她叫住要离开的徐行之,指了指裙子后背的拉链,“够不到,帮下忙。” 许久没等来反应,夏晚橙一抬头,就见镜子里,低着头的徐行之静默无声地站在她身后。稍微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片眼睛,夏晚橙一时看不见他的表情。 直到徐行之手指触碰上她后背拉链。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他微微在颤动的手指。 她又惊讶又好笑,把手背过去抓他的手,“算了,我自己来。” 徐行之没就此松手,反倒是飘飘忽忽地喊了她一声:“夏晚橙。” “嗯?” “我想抱抱你。” 夏晚橙一怔,脱口而出,“我这一身的湖水味儿自己都嫌弃……” 徐行之再次出声,这次已经不是商量的语气。 “夏晚橙,我想抱抱你。” 语罢,在她未反应过来的当下,一双手已经从背后圈了过来。 夏晚橙穿平底鞋的身高只到徐行之的下颚。徐行之这会儿抱她的动作,几乎是把她完全圈在怀里,这让夏晚橙在一瞬间感到了让人头晕炫目的压迫感。 她拨开徐行之的手,一转身,更觉得压抑。徐行之在面前,后头是洗手池,她被横隔在中间,一点喘气的缝隙都没有。 徐行之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从旁边扯过纸巾擦她唇上的口红,力气不小,弄得夏晚橙生疼。 “你……” 她去拨徐行之的手,手指无意粗碰到他手腕下的脉搏,被底下剧荡的心跳给吓了一跳。 不对劲!气氛好像不对劲!夏晚橙自己都搞不清楚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突然就演变成这个样子。 “徐行……” 她话未出口,就被外头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徐行之眼里闪过一丝懊恼,随即皱着眉把脸埋在了她的肩上,过热的呼吸像夏天滚烫的热浪般打在了她的肌肤上。 许久,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徐行之抬起脸,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 “我去帮她找猫顺便买菜,一会儿回来给你做饭。” 夏晚橙见洗手间的门合上,脑子里开始陷入无尽的深思。 是不是她最近表现得脾气太好?还是徐行之已经参透了她色厉内荏的本质?怎么突然间,她说话就不管用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夏晚橙把已经整理好的语音重新做了分类。 第一类,是有关贺弘开贿赂官员、洗钱以及涉及股票内幕交易的证据。 第二类,是贺弘开涉及婚内出轨的一些总结。 第三类,至今还空白。是夏晚橙尚未整理到的,关于他和薛明就或者夏杙的来往。 这些日子忙碌下来,贺弘开三个月的语音文件她已经听了一大半,剩下的内容,就是靠近薛明就失踪前后的语音记录。 夏晚橙把耳机戴上,刚点开播放键,就见大门打开,徐行之提了两兜东西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位抱着猫的漂亮邻居。 “钟绿忘带家门钥匙,我让她来家里吃饭。” “抱歉,打扰了。” 夏晚橙关掉面前的隐藏文件,笑着起身:“猫找到了?” 徐行之去做饭,夏晚橙抱着球球和钟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位漂亮邻居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她跟徐行之的关系,以及徐行之的个人信息。夏晚橙一听就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只是懒得拆穿而已。 徐行之把饭菜端上来,钟绿一口未吃就已经是满嘴的褒扬和赞赏。相较下来,夏晚橙囫囵吞枣般地吃完一碗饭就说困了累了要去睡觉。 “她……”钟绿看着夏晚橙果断离开的背影,一些话在嘴里转了千回百变才出来,“她都不帮你收拾吗?” 徐行之毫不在意:“夏晚橙长这么大应该没做过饭洗过碗。” “所以你们家的家务都是你做吗?” 徐行之笑,“你看她的样子像是会做家务的人?” “那她在这个家里做什么?” 徐行之疑惑出声:“她需要做什么?” 第110章 运气不好 金玓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夏晚橙接到了她的电话。 “那日实在是我们招待不周,想请夏小姐吃个饭表达歉意,不知可否赏脸?” 夏晚橙没想过金玓还会联系她,一时也拿不准她的注意,只好暂且应下。 去到指定的地点,夏晚橙一推门,就见傅昉也坐在里头。她穿了条纯白色的旗袍,坐在那的样子很像教授古筝琵琶的老师。 “夏小姐别来无恙。” “傅小姐好久不见。” 熟悉的虚与蛇委的开场。不过这次有所不同的是,夏晚橙刚落坐,这家餐厅的经理就来敲包房的门,颇为客气礼貌地说:“夏小姐,我们家的贵客想请您过去一趟。” 夏晚橙纳闷道:“不知道是哪位贵客?” “那位夫人说见你开了车过来,所以想请你过去喝杯茶。” 这前后不搭的两句话倒是让夏晚橙听明白了。她借口去卫生间赶紧整理了仪容,而后才跟着经理过去拜访。 推开门,倚在贵妃椅上看书的人果然是顾访琴。 夏晚橙微微颔首:“顾夫人许久不见。” 顾访琴没搭她的话,淡淡翻过一页书,经理退出房间,默默为她们关上了门。 夏晚橙站在原地,膝盖紧紧并在一起,身姿宛如最标志的礼仪小姐。 顾访琴仍在看书,她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耗着。 自上次送Micheal医生回家后,他的车子就一直让她开着。夏晚橙经常给夏早柑煲汤的时候也送一份去他那边,开着车倒是方便很多。过了几天,Micheal就给了她一张油卡,顺便还把行车证也给了她,他自己倒开始走路上下班。有时候下班晚了还要回家,夏晚橙就自觉去接他。 这段时间下来夏晚橙隐隐都有些习惯了,要不是刚才经理过来提醒,她都忘了这辆车真正的主人是面前这位。 夏晚橙有点拿捏不准首富夫人的想法和态度,只能静默着等对方先开口。 约莫十多分钟过去,顾访琴才放下书端起茶盏,望着远处风景淡淡出声:“听说你想嫁给我儿子?” 夏晚橙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立刻回到去年韩瑜生日宴的那个夜晚,把当时厚颜无耻大放厥词的自己打上一顿。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儿要是否认,就是实打实的撒谎骗人。 所以她绝望地承认,“是。” “因为他是安战,是安镜的儿子?” 那不然呢?她和这位传说中的天之骄子从未谋面,甚至连张正脸照片都没见过,要不然也能编些仰慕才华敬仰人品之类的谎话出来。 在顾访琴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夏晚橙再次点了点头。 顾访琴笑了起来,声音像风铃一样,随着风声越飘越远越飘越淡。 夏晚橙尴尬地头皮发麻,心里却又要找理由安慰自己。 想嫁给首富之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相信全柏海里头10个姑娘有8个会这么想。 “你觉得安战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夏晚橙堂皇出声,随又找回理智,“我和安公子从未谋面……” 顾访琴打断她的话,“你想象中的首富家少爷会是什么样?” “和安先生有七八成相似,剩下两分应该像您。” “性格呢?” “和安先生有七八成……” 她轻笑道,“看你年纪不大,长得也是乖乖巧巧的样子,怎么说话这样圆滑?” 这不是岁月催人长?要是夏棶还活着,你看她夏晚橙会不会随时看人眼色卖人面子? “算了。”顾访琴再次拿起了书,自顾自地念叨了句,“还好不用我跟你相处,我可最烦性子无趣的女孩儿了。” 夏晚橙还怔愣着,就被经理又请了出去。 这是怎么的?把她叫过来,就为了让她罚站,而后问问是不是想嫁给她儿子,最后再埋汰她两句性格无趣? 首富夫人有这么多闲心和时间? 夏晚橙回到原来的地方。一进门,就见金玓起身来拉她的手,脸上满怀真诚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人都要向前看,夏小姐未来可期,不要太在意以往的不开心,是不是?” 夏晚橙还是一脑袋懵,只能应着她的话说:“我一向都向前看的,是有些人留在过去出不来。” 金玓笑意满满,殷切客气道:“当然当然。” 结束了这餐饭的夏晚橙急忙把车开回柏海第一医院,正好Micheal医生下班,她把车钥匙塞他手里。 “这车还给你。” “怎么了?”他看了她一眼。 “今天我开着这车子遇到顾夫人了。” “她跟你说话了?” “嗯,把我单独叫过去说话了。” “说什么了?” “问我是不是说过要嫁给她儿子?” 夏晚橙仰天长叹,“老实说,我当时就是在那个语境下随便信口开河的,我敢打赌柏海城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女孩儿说着要嫁给他。怪就怪我我运气不好被顾先生给听了正着,然后就传到了人家母亲那里。现在好了,人家真把我当厚颜无耻的虚荣拜金女,我这找谁说理去!” “信口开河,运气不好。”Micheal低头看着手里的车钥匙,声色音调听不出半点起伏。 “你有想过安战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夏晚橙故做沉思,“安先生夫妇二人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想必遗传到他身上也差不到哪去。至于其他……恐怕要等他继承家产那天出来露面才会知道了。” “他为什么要继承家产?” 夏晚橙惊疑地眨了眨眼,“那不然呢?首富之子不继承家产他要干嘛?学你一样去当医生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Micheal隐隐有些不乐意和委屈,“当医生很不好吗?” “医生当然好。你要不是医生,这会儿我都入土一年了。我只是举个例子,首富之子当医生不现实,换成其他职业也一样。” Micheal和她并肩往车库走,闻言问了句:“所以以后你的孩子不能去做医生?” 夏晚橙嫌弃出声:“我管那么多呢?人家自己的人生,爱做什么做什么呗。” 第111章 出院 柏海太阳特别好的那天,谨遵医嘱的夏早柑被医生批准出院。 夏早柑终于呼吸到医院外头的空气,心情正当愉悦的时候,就看见了夏晚橙开着的车子。 她微微皱眉,“你怎么还没把人家的车子还回去?” “我倒是想还。但他现在完全不开车,就想让我做的司机。” 夏早柑由衷地担忧,“这好像是隆盛集团安太太的车子。你这样整天开着,回头遇到人家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了不起再被叫过去罚站咯。 夏晚橙无所谓地想着,话里倒是开始敷衍夏早柑,“赶明我就还回去。” 夏早柑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开始问起贺弘开的下落。“他有好些天没到医院来,你们又不让我用手机,我都好些天没和他说话。” 夏晚橙心里怨憎丛生,偏又不能把自己对于贺弘开的埋怨说给面前人听。她只道:“兴许最近太忙。” 夏早柑理解般地出声:“要不然也不会不来医院陪我。” 没忍住地,夏晚橙嗤笑了一声。 车子径直开往夏早柑和贺弘开的家。 在夏早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头,夏晚橙一次也没回来过这里。现下打开房门,她差点让扑面而来的恶心味道给熏晕。 夏早柑只愣了半秒,随即就开始干呕。 夏晚橙够头往屋里看,见酒瓶从桌子堆到地上,外卖盒在门口堆积如山,衣服和袜子扔得到处都是,密集的苍蝇盘旋在屋里,简直如同垃圾焚烧厂。 夏晚橙走进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了这个味道缩退回来。 这地方不像没人住,但完全不是人住的地方。夏晚橙认真跟夏早柑讲:“这地方没法住人。” 夏早柑强忍难受,“你姐夫呢?你有没有跟他说我今天要出院?” 夏晚橙搅动着手指,“我都联系不上他。” 夏早柑捂着口鼻往里走,“你现在打电话跟他说,我在家里等他。” “你干嘛啊!”夏晚橙见拉不住她,一下着急了,“我一定联系上他,你就不能找个干净的地方呆着?” 夏早柑回头看了她一眼,“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语罢,已然开始动手整理起屋里的狼藉。 夏晚橙气得头晕,偏又碍着她现在孕妇的身份说不得重话动不得手,只能半哄半劝着:“好好好,你去楼上找个干净地方呆着,这里我立马找人来收拾。” …… 五六个家政阿姨打扫了近半天时间,才终于把这屋子收拾出个人样来。 夏晚橙端着熬好的粥去找夏早柑,她张口就问:“你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夏晚橙心力交瘁,“我真的联系不上他。” 夏早柑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光,把手里的纸张递给夏晚橙,“你看看。” 夏晚橙粗略一扫,见是指名给贺弘开的催款单。上头严明他再不还款,这处的房子就会被清查没收。 夏晚橙幽幽叹口气,“得,我白花钱找人收拾了。” “他这会儿肯定很无力很内疚,所以才躲着不来医院看我。”夏早柑期期艾艾,“我们是两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夏晚橙颇有些瞠目结舌,“你是不是……言情偶像剧看多了?习惯给所有人所有事找一个可以美化的理由?” 说不定这会儿贺弘开就在那个销金窟里头乐不思蜀着。 夏早柑叹口气,“他经济情况到了这种地步,我倒是一点也不知道。” 对于这一点,夏晚橙倒是明白得很。就贺弘开行车记录仪里的部分语音来看,他现在的财政状况确实到了拙荆见肘的地步,所以会抵押房子车子一点也不意外。 夏晚橙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夏棶留给夏早柑的遗产并不算在夫妻的共同财产里头。 这会儿的天色已经很黑,外头树枝上开始传来蝉鸣的声音。夏晚橙隐隐从树隙里看到车子灯光,以及关车门的声音。 夏早柑着急地从阳台探出身子,见贺弘开从出租车上下来,外套歪歪斜斜地披在肩上,正一摇一摆地往这边晃过来。 夏晚橙一看贺弘开这架势就知道他喝了酒,而且应该喝得不少。 夏早柑坚持要到家门口迎接贺弘开。 夏晚橙劝说不过只能陪同,不过在路过餐厅时,她还是抓了把刀子藏在包里。 贺弘开晃晃悠悠地走近,眼神涣散着把一张脸怼到夏早柑面前,张嘴就是滔天难闻的酒气。 “你怎么在这?” “弘开,我今天出院了。” 夏早柑伸手去搀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好在夏晚橙就挡在身后,才没让夏早柑失足从楼梯上跌下去。 “我早就说让你出院!那医院贵得要死,糟蹋钱。” “你……你没跟我说过。” “我没说过?”贺弘开的嗓门已经到达扰民的界限,“我可不止一次跟夏晚橙说过这话!” “又不是花得你的钱!”夏晚橙轻蔑出声:“只要我姐姐身体健康,怎么样都可以!” “你有什么钱!”贺弘开晃动着颤抖的手指了她一下,“还不是你身边那些男人的钱,你比你姐姐有本事多了,钓得到凯子前仆后继的为你花钱。” “弘开!”夏早柑不满出声:“你怎么这样说小橙?” “我说错了?你妹妹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够了!”夏早柑深吸一口气,“你醉了,赶紧去洗漱休息。” “我没醉!” 贺弘开笑嘻嘻地伸手来摸夏早柑的脸,“你好像又漂亮了。我当时想娶你的时候,夏午橘跟我说,要不是薛明就欠了我的钱,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跟你说上话。你是谁?你是夏棶的大女儿,堂堂正正的夏家大小姐。结果呢,还不是嫁给了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贺弘开大着舌头来拉夏早柑,夏晚橙死死挡在前面,一字一字道:“贺弘开,你喝醉了。有什么话明天等你酒醒一些再说……”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贺弘开大力扯开夏晚橙,又伸手去拉夏早柑。夏早柑眼里充满惧意,一时站在原地没动弹。 夏晚橙担心他下手没个轻重伤到夏早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忙去拉他。 这会儿贺弘开彻底怒了,冲着夏晚橙就高高扬起了巴掌。 在夏早柑的惊叫声中,这一巴掌带着劲力的掌风向着夏晚橙袭来。 第112章 惊魂 夏晚橙勘勘避过,震荡的心跳一时没平复下来。她后怕地想,要是这巴掌要真摔在她脸上…… 夏晚橙完全不敢想这后果。 贺弘开仍然伸手去扯夏早柑,夏早柑着急地往后躲,嘴里一直喃喃着:“你别这样,你之前分明答应过我的。” 夏晚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见贺弘开这会儿完全被酒劲驱使失去了理智,只能先带夏早柑离开。 贺弘开像是看出了她们的意图,恼意更加明显,竟张牙舞爪地向着她们扑来。 夏晚橙一手搂着夏早柑快步移动,一手把过道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贺弘开因此被耽误了些步伐,浑身冒着像是从地狱灼烧上来的焰火,一声高过一声地喊叫着夏早柑的名字。 临出门之际,夏晚橙拼了命把沙发横在门口。有了这一耽搁,她和夏早柑才安全上了车。 夏早柑像是被眼前这一出给吓到,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前方,双手抱着颤抖的身子不说话。 夏晚橙也着急。这当口贺弘开已经凑过来,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一下又一下地砸动着夏早柑那面的车窗玻璃。 夏早柑抱着头往夏晚橙这面躲,夏晚橙一边安抚她,眼见那面的车窗玻璃已经出现裂缝,心里愈发着急地一时半会没把车子发动起来。 就是这一耽误,那边的后视镜直接整个被贺弘开砸飞出去。 “你们走什么!” 贺弘开大力拍着车窗大吼:“要到哪里去?” 夏晚橙深吸几口气,终于成功把车子发动起来。 她挂挡倒车,见贺弘开张开双臂挡在唯一离开的道路面前,那副狰狞凶狠的模样宛如从黑暗山崖下爬上来的恶魔,带着要把人拆股入腹的杀气。 夏晚橙突然就有了种冲动,想把车子就这样往他身上撞过去。 “小橙!”夏早柑齿缝间都在剧烈颤动,“赶紧走,我们赶紧走。” 夏晚橙看她这幅样子,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尖窜至头顶。“他之前喝醉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夏晚橙偏头看她,“他之前是不是就打过你?” 夏早柑眼里闪过片刻的惧意和战兢,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没有,没有这样的事。” 都是一母同胞长大的亲姐妹,夏早柑平日里在想什么,夏晚橙很少有猜不到的时候。现下看她这反应,夏晚橙只觉浑身冰凉。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她搬过来住之前?还是趁着她有时候不在家的契机? 夏晚橙脚下踩上油门。她望着正前头的贺弘开,突然就在想,上辈子夏午橘开车向他撞过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她现在一样的心情? “小橙!”夏早柑死死拽着她手,惊诧出声:“你想干什么!” 夏晚橙抬眼,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有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她眼泪涮涮滚过,“他之前就打过你,是不是?用他刚才打我的力度,打过你,是不是!” 车子马达声轰鸣震天,夏晚橙开了远光灯,激得贺弘开用手挡眼。就是趁这当口,夏晚橙狠狠把油门踩了下去。 “夏晚橙!” 夏早柑伸手去掰她的脚,大叫出声:“夏晚橙!你冷静点!” 夏晚橙充耳不闻,脚下固执地加大了力度。 贺弘开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在她眼前一点点放大,夏晚橙紧紧盯住他,满脑子都是上辈子夏早柑身体裹着白布的样子。 “夏晚橙!”夏早柑大叫:“你电话响!你电话!” 夏晚橙踩下刹车,面前贺弘开应声倒地。 夏早柑眼睛一瞪差点晕厥过去。夏晚橙死死拽住想要下车查探的夏早柑,感受自己起伏不定的心跳奔腾,声音沙哑:“我没撞到他,他在骗你,你别下去。”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重新启动车子从贺弘开身边绕开。 她把车子开上花台,直接碾着春日生机盎然的花草过去。 从后视镜里,夏晚橙看见贺弘开正快步追过来,手里的棒球棍被他挥舞出“刷刷”的声音。 夏晚橙闭了闭眼,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直到再看不见贺弘开的身影,夏晚橙才把车子停了下来,接通了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 夏晚橙把夏早柑抱在怀里,一直连声安抚着。其实她嘴里说了些什么东西她完全不知道,她只能感受到夏早柑颤动不停的身体和一直压抑不住的啜泣声音。 她手下摸到一片濡湿,不用细看,也能从空气里弥漫的铁锈味道判断出那是什么。 Micheal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夜里很沉沉的雾气笼罩着街道,细碎的雨点飘了下来,马路上有一道痕迹很深的刹车印。 他试探着喊了夏晚橙的名字,却听到一句虚弱的“救救我大姐。” Micheal急忙去看夏早柑的情况,见她脸色苍白虚浮,额头发烫,是明显在发烧的情况。他打了急救电话,而后才去看驾驶座上的夏晚橙。 夏晚橙定定坐着,身子绷得笔直,手上紧紧握着反向盘,眼睛牢牢地盯着前方。Micheal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什么动静。 他从夏早柑的位置够身过去打开车门。当他把手搭在夏晚橙肩膀上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猛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 他把夏晚橙从驾驶座上抱下来,轻声说着:“没事了,已经。” 夏晚橙嘴唇翕动,Micheal需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她说话。 “我大姐……” Micheal看了一眼副驾上印着的鲜红血迹,微微叹了口气,“没事,你别担心。” 夏晚橙脚一落地,就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她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却又被后头的Micheal抱住。 夏晚橙脑子一片空白,过了许久,直到她听到救护车鸣笛的声音,才慢慢把前后记忆衔接起来。 她虚弱地笑了下,“还好你给我打电话了。” “我一直收到车子故障的提醒,以为你出了车祸。” 夏晚橙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通体流线漂亮的车子。一边的车窗已经成了蜘蛛网状,车头凹进去好几个坑,一边的后视镜不翼而飞。她无力地笑,“完蛋了,把你车子搞成这个样子,我好像赔不起。” 第113章 公平公等 夏早柑上了救护车。夏晚橙陪同,听着医生在车里就宣布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夏晚橙感觉Micheal握着她肩膀的手一紧,她自己闭了闭眼,淡淡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她自己的身子是最重要的。” 这个孩子…… 夏晚橙想起贺弘开刚才那凶残狰狞样子,心里倒是有些替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感到庆幸。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只是可怜夏早柑。 夏晚橙向着苍白虚弱的夏早柑看去,一时隐忍住的泪水又喷薄而出。 夏早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她遇到薛明就这样的父亲和贺弘开这样的丈夫? 夏午橘和他们同步到达医院。她看着闭目被推进手术室的夏早柑,眼泪婆娑地握住夏晚橙的手,“怎么会这样?” 夏晚橙冷声问:“你知道贺弘开之前打过大姐吗?” 夏午橘眼泪凝在眼眶里,瞬间被寒气冻成了冰棱。“贺弘开打过大姐?” “贺弘开今天喝醉酒冲我动手,我看大姐当时的反应猜测的。” 夏午橘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出声:“我—要—杀了—他!” 夏晚橙虚无缥缈地看着远方,“大姐的孩子已经没了。” 夏晚橙苦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在医院养了这么久,她今天出院的时候还特别开心……” 一大颗眼泪从夏晚橙眼角滑落,“终究是没有这个缘分。” 这时候Micheal和医生沟通完过来,对着她们二人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抱歉。” 夏晚橙和夏午橘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互相把彼此绞得生疼。夏晚橙抹去眼泪,“我要报案。今日贺弘开的所作所为,小区门口的监控和车里的记录仪都有拍摄记录,我要告他蓄意伤害!” 夏午橘重重点头,“让他以后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千万别让我再看见他。” Micheal见眼前两人越说越激动,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把贺弘开撕成碎片。他提醒了句:“现下还是要以夏小姐的身体情况为重。其余的事,你们可以等她醒来在做商量。” 夏早柑被送进普通病房。 夏晚橙和夏午橘因为夏早柑的遭遇流了不下一公升眼泪,可在医生看来,这事只能说缘分不到比较遗憾。 “好好养好身子,你姐姐还年轻,不着急的。” 夏午橘留下来陪床,夏晚橙要去把贺弘开行车记录仪的语音文件拿过来。 她要抓紧时间把所有贺弘开涉及违法犯罪的证据落实下来。好让他做到夏午橘说得那样,有多远滚多远。 Micheal开车送夏晚橙去了徐行之那里,夏晚橙下车前跟他说:“我五分钟就能下来。” 凌晨一点来钟,夏晚橙担心吵到徐行之睡觉,只用了很小的动静开门。 打开门,夏晚橙却见屋里亮堂通透,开水沸腾的声音咕噜噜响个不停。楼上那叫钟绿的邻居穿着睡衣靠在沙发上,徐行之则在厨房烧水。 他们两看见她,都是一惊。 夏晚橙淡淡瞥过一眼,直接越过他们去了房间。 她把抽屉翻得叮叮当当作响,徐行之在后头问她:“你找什么?这么晚了。” “我放在这抽屉里的移动硬盘呢?” “你不是早就拿走了?” 夏晚橙一拍脑门,当即就坐到了地上。 她怎么忘了这茬? “夏晚橙……”徐行之很小心地问她,“你怎么了?” 夏晚橙拨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她大步往门口走,目光落在钟绿脸上时,能明显看到她瑟缩的样子。 “我……我半夜胃疼……” “你不知道急救电话?” 夏晚橙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忙快步往楼下跑去。徐行之跟在身后,“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现在很忙,没得时间跟你解释,过后再说。” 夏晚橙跑到车子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Micheal看着车子外头的年轻男孩儿,又看了看夏晚橙,手下启动了车子。 徐行之看着载着夏晚橙的车子离开。刚才因为车灯一直亮着,以至于他没看清驾驶座的人是谁。 夏晚橙今晚的行为,举措和态度都让他感到莫名,其中还夹杂着些他自己也理不清的生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从这个小区行驶出去,夏晚橙才说:“我忙晕了,忘记我要找的东西放在你家里。” Micheal因着红灯把车子停了下来,淡淡问了句:“刚才那个是……男朋友?” “他父亲是徐东来,是当初调查我母亲车祸的主要负责人。” Micheal侧头看她,“这和他是不是你男朋友有直接的关系吗?” 夏晚橙莫名,“关于我母亲车祸的调查资料已经全部被毁。我要知道内情,当然要通过直接负责人。” Micheal皱了皱眉,觉得夏晚橙说得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接成了一句话就让十分堂皇。 “你要知道内情的方式,是和他的儿子成为男女朋友关系?” “这样比较容易一些。” Micheal把车子停在路边,“那个男孩子……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夏晚橙略微有些烦躁,“我只是想从他那里知道我想知道的,没想过伤害他。” Micheal深深呼出一口气,“夏晚橙,你不能这样。感情上的事情没得交易,你如果不喜欢人家……” 夏晚橙着急打断,“谁说我不喜欢他?” Micheal伸手去掰后视镜,让她能清楚看到自己的眼睛。 夏晚橙仓促别过脸,“感情上的事情哪有完全的公平公等?不对,这个世界上,只要涉及到交易的事情,哪有完全的公平公等?” Micheal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你的理解在逻辑上完全说不通。感情为什么要用来交易?” “为什么不可以?大姐就是被我父亲嫁给贺弘开用来抵债的。当时要不是我机灵,也早被安排给了不知名的某某某。” 夏晚橙兀自赌气,脸上板得一本正经,手下却几乎要把牛仔裤戳出一百个洞。 “反正于我就是这样的。你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就能从我这里获得你想要的。真正的公平公等,童叟无欺。” 第114章 执迷不悟 Micheal至此一言不发,把夏晚橙送去医院就离开了。只是在走之前,又把这辆车的车钥匙塞在了她手里。 夏晚橙望着他安静走入黑夜的身影,眼泪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 没错,她夏晚橙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她演得了一时演不了一世,像Micheal医生这样的人,还是早早认清楚她的秉性以后离她远远的为好。 徐行之在第二天来到医院的时候,夏晚橙正在哄夏早柑吃饭。 夏早柑神情冷淡,目光涣散,像是完全听不到夏晚橙的哀求。 夏晚橙端着碗,眼泪从脸颊不断滚落,几乎要和本来就粘稠的粥混在一起。 “我求你了,多少吃点。” 夏晚橙哭得碗都端不稳,只能让夏午橘接手。夏午橘接过去,唯一的办法还是边哭边哀求。 徐行之看夏晚橙这双眼通红,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样子,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麻烦你给我送衣服过来。” 徐行之伸手去拭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问:“你吃了东西没?” 夏晚橙摇摇头,“没胃口。” 徐行之还待说什么,就见医生过来跟夏晚橙说,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可以让夏早柑回家休息。 夏早柑在里头听到这话,终于出声:“我要回家。” “你回哪个家?”夏午橘眉头一皱,“你要再敢去找贺弘开,除非从我尸体上碾过去!” “昨夜……”夏早柑眼泪滑落,“昨夜只是意外。” 夏午橘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恼怒出声:“昨晚是意外,之前呢?我要是知道他之前就打过你,他坟头早就长草了,他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活着?” “只有那么一次,他喝醉了,不知情的。他跟我保证过以后不会了。” “那是他之前戒了酒。现在又开始喝就又出事。”夏午橘严肃道:“我已经让律师在拟离婚协议,你们赶紧分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道!” 夏早柑喃喃地问:“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夏午橘气得捂住了头,“不离婚还这样过下去,他下次又打你怎么办?” “他跟我保证过……” “之前你有孩子,有些话我不好同你说。”夏晚橙突然出声:“之前你住院我给他打电话,好几次都是陌生女人接的。前段时间陆迈不是来医院看你?当晚就被人打进了医院。” 夏晚橙自己都觉得自己残忍,但有些事情不说开,她担心夏早柑会一直执迷不悟下去。 “贺弘开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乎你,在乎你们的家。现在梦碎了,你也该醒醒了。” 看着夏早柑的神情,夏晚橙只觉有人拿刀子把她捅个四分五裂也不过如此。这就是她最害怕看到的,夏早柑失望痛苦的神情。 她一直觉得她努力的意义,就是不让自己在乎的人受伤难过。为此,她受什么委屈吃什么苦都可以,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她还是没有保护好夏早柑。 夏晚橙眼泪簌簌地掉,可还是出口:“临枫路的房子打扫好了,我们搬过去住,那才是我们的家。” “我不同意。”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夏晚橙浑身战栗。她回头,见贺弘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夏晚橙觉得惧怕,觉得毛骨悚然,她在未反应过来的当下已经把从昨晚就一直揣在兜里的刀子摸了出来。 她用刀尖指着贺弘开的眉间,沉声低吼:“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贺弘开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他只说:“我想和早柑好好聊一聊。” “你想都别想!”夏晚橙指尖颤抖,“你们从现在起已经没关系了,你回去等律师函就行。” 贺弘开静默地看着她,“我和你父亲是有协议的。” “谁承认那份协议?” “只要薛明就没死,那份协议始终有效。” 夏晚橙气得浑身颤抖,“你不就想要钱?你开个价!你要多少!” “薛明就当初欠我的钱,利滚利滚利,就是卖了你们三姐妹也赔不起。你让开,我要和我老婆单独说话。” 贺弘开伸手来拨夏晚橙的身子,被徐行之挡住。 徐行之说:“你昨晚的行为已经构成违法犯罪。” “那让稽查局来抓捕我好了。”贺弘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就算牢底坐穿,夏早柑也是我老婆。” 贺弘开越过他们看向病房里的夏早柑,“我们夫妻两聊一聊。” 夏早柑点了头。夏晚橙夏午橘全被赶出病房,夏晚橙气得靠在长椅上,一时间有进气没出气。 里头的人打开聊了快半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夏晚橙一直悬着一颗心,无论徐行之使了多大力气,她都不肯松开手里的刀子。直到病房门再次打开。 夏晚橙着急地张望,见夏早柑安然无恙才松下一口气。 贺弘开走了,夏早柑的神情看上去倒是要比之前轻松许多,但是一张口,差点又把夏晚橙给气晕过去。 “弘开知道错了,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喝酒。我们到底是两夫妻,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都要一起面对的。” 夏晚橙抓过呼吸器挂在自己脸上,深吸了许久,才觉汹涌的沸腾热血慢慢平复。 “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但在你养好身子之前不许回那个家去,你只能住在临枫路,我允许贺弘开来探望你。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雇保镖24小时跟着你。” 先稳住夏早柑,给她时间去整理贺弘开的违法犯罪证据。 先缓一缓,夏晚橙安慰自己,先缓一缓。 带夏早柑回家后,夏晚橙收到了Micheal寄来的包裹。里头正是她之前遗落在他家的移动硬盘。 夏晚橙想给他打电话致谢,但想起他那日走入黑夜的决绝背影,到底还是没有那个自取屈辱的勇气。 她安抚好夏早柑,重新打开了文件。 按下播放键,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贺弘开在说:“你当时让我帮你找修车师傅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要是知道你要弄死夏早柑的母亲,我一定……” “夏棶不死我永远不可能娶到夏早柑?你这话倒是没错。” 第115章 噩耗来临 一时间,夏晚橙没有任何的行为动作。她这会儿的大脑空空如也,像是沉睡的鲨鱼一般,一大半大脑都停止了活动,只是无意识地随着海水漂泊。 许久,等她确定自己确实是在清醒状态的情况下,她才又把进度条重新拖了回去。 她把那两段话反复听了无数遍,终于确认了几个信息。 夏棶车祸死亡的真实原因确实是因为刹车失灵,致使这一切悲剧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是薛明就。而帮助薛明就达成谋杀这一目的的修车师傅正是贺弘开帮忙找的。 也就是说,贺弘开一开始就知道夏棶不是死于疲劳驾驶引发的车祸。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薛明就的蓄意谋杀。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有帮忙薛明就掩盖罪证的嫌疑,并在夏棶离世后通过薛明就的关系把夏早柑娶回了家。 那夏晚橙最初的猜测也没错,贺弘开是明确知道薛明就和夏杙伪造夏棶遗嘱的内情,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剥夺走所有应得的东西,被迫只能依仗着他这个丈夫生活。 所以他第一次醉酒家暴夏早柑的时候,夏早柑什么都没说地隐忍了下来,并相信了贺弘开“再也不会”的鬼话。 贺弘开真是好算计! 夏晚橙沉了沉气,才又把录音继续听下去。 “你走了你儿子怎么办?我前些天见过他,身体不是太好的样子……你确实心够狠!” “我可以帮你联系……你这次走了之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好……我联系好之后再通知你。” 这段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不过正好可以证明雷空打听到的消息。薛明就在贺弘开的安排下乘坐渔船,去到了一个叫做浦舟岛的地方,再经由那里偷渡到其他地方。 夏晚橙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看,贺弘开肯定知道薛明就的下落。 夏晚橙把耳机摘下,单独把这段音频截取出来,她觉得现在已经到了要找贺弘开摊牌的地步。 她要尽快找到薛明就,让他说出那个和他们一起蓄意谋杀的第三者是谁,再让他交出那份语音通话存档。 她从楼上下去,正好看见贺弘开从门口走进来。 夏午橘伸手拦在他面前,厌恶出声:“你来做什么?” 贺弘开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燕窝,“我来看我老婆行不行?” 夏早柑看他们这幅剑拔弩张的架势,只觉心力交瘁。她咳嗽一声,正待说话,就见又一群人在佣人的带领下走进来。 夏早柑疑惑地看过去,出声:“行之?” “大姐,二姐……” 徐行之礼貌地打了招呼,而后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扶栏前的夏晚橙。她这段时间休息得很不好,一眼看过去像是一碰即随的瓷娃娃。 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 夏晚橙眉心跳得厉害,她紧紧握扶栏,把徐行之身后的那群人一一看过去。他们都穿着柏海稽查员的制服,其中一位夏晚橙还认识,就是柏海稽查局重案组的队长。 夏晚橙悬着一颗心慢慢往下走,出声问:“这是?” “夏晚橙……”徐行之又张了张口,最后只落下一句:“你要坚强些。” 夏晚橙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只见徐行之眼里情绪复杂。她再看向他身后的那群人,心里头大事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 这时候,那位面目严肃的那位队长开口:“薛明就是你们的父亲?” 他这话一出,夏晚橙就见贺弘开迅速回了头,眼里突然裹挟了震惊和堂皇。 在场没有一个人针对这个问题作出回应,那位队长接着开口:“我们于今天早上接到报案,在柏海城东郊区的海滩边发现一具男尸,经过身份信息核查,确认死者为柏海本地人薛明就,现在要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这位队长目光从她们三姐妹脸上扫过,“还请你们去稽查局协助认尸。” 认尸? 夏晚橙感觉自己被当头打了一棒。炙热的血液在血管里崩腾,从全身的各处地方向着太阳穴猛蹿。她觉得自己正被一团熊熊烈火灼烧,滚烫的温度快烧焦了她全部的精神力气。 徐行之抱住她,手臂渐渐收紧。同时间,夏午橘大喊出声:“姐!大姐!” 夏早柑昏厥了过去。 夏晚橙无措地一步都行走不动,只能看着经验丰富的稽查员帮忙处理,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冷水,许久,夏早柑才幽幽醒转过来。 而后,就是一道划破天际的悲鸣和啼哭。 她们仨意识恍惚地被拉上车子。夏晚橙看着窗外,脑子里仍然混乱一片。 薛明就死了? 他不是携款偷渡逃走了吗? 他怎么会死? 夏晚橙握紧手心,只觉脑袋滋滋发疼。 徐行之强硬地撑开她的手心,交握住她的手指,把温暖的体温传达给她。 夏晚橙脑袋里一直重复着:薛明就死了,薛明就死了…… 车子行过减速带的时候,车子颠簸了一下,这一下彻底把夏晚橙高悬的心脏震回了原位,让她有了可以自主呼吸的能力。 脑袋渐渐开始转动起来,她询问出声:“他……怎么死得?” 副驾驶的人回头过来,给她看了证件。 “我姓孙,你父亲的这起案件由我负责。今早薛明就的尸体是被人在海滩发现的,我们判断是因为最近柏海周边海域风暴频繁,这才把他的尸体席卷上了岸。” “意外?还是谋杀?” “根据我们初步的尸检结果来看,薛明就生前曾被人剧烈殴打过,所以他肋骨断裂……” 夏晚橙着急打断:“被人打死的?” “不是……他是被人用绳子反捆住手脚后丢进了海里,随后被风浪席卷上岸。”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淹死的?” 孙队长回应,“淹死的。” “具体的死亡时间呢?” “从腐烂程度来看,应该已经死亡72小时以上。更具体的死亡时间,还要再等进一步的检查结果。” “72小时?” 夏晚橙搅动着自己的手指,“人已经泡烂了?” 第116章 噩梦再袭 孙队长幽幽地说了句:“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徐行之出声:“没必要一定要去辨认尸体,做DNA核查也一样。” “为什么呢?” 夏晚橙昂了昂头,“我自己的父亲死了,我当然要去认人。不过我自己去就可以,我大姐二姐就不必了。” 车子在稽查局门口停下来。夏晚橙走到阴凉的地方,看着夏午橘和夏早柑步履蹒跚地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夏晚橙扶了夏早柑一把,跟旁边的夏午橘说:“你和大姐去做DNA检查,太平间我一个人去就行。” 夏午橘惊慌失措:“你一个人?” “这个程序总要走的,我去看一眼走个流程。” “要不还是我陪你去。” 夏晚橙抬头看她。分明是日头正好的下午时分,可她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瘆人。 “你没见过淹死的人是什么样?听说还在水里泡了72个小时。我敢保证,你只要看一眼这辈子都忘不了,以后天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夏晚橙转身就走。夏午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你……” “我噩梦做得已经够多了。” 夏晚橙无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脑子里又想起上辈子夏早柑被从柏海大桥下捞起来的惨状。 她这话半点没骗夏午橘,那模样只要看上一眼,一生人的夜晚就此跟美梦无缘。 徐行之坚持要陪她进去,夏晚橙不让。 “那是我父亲,你去做什么?你不是直系家属,你看了又没用。” 但是你…… 夏晚橙把他往门外推,随口敷衍着:“我至多十分钟就出来。” 屋子里的法医官见她一个小女孩儿独自一人进来,脸上的可怜同情完全掩饰不住。 “你记得你父亲身体上有什么明显特征吗?如果记得,我们只用看局部就好。” “没有。”夏晚橙如是说。 “其实淹死的人……这么长时间……从外表也看不出什么。” “程序总是要走的。”夏晚橙冷漠道:“我做了确认你们也好交差。” 法医官怜悯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又提醒了一句:“死状很惨,你要有心理准备。” 一个像是抽屉一样的铁柜子被拉开。 抽屉打开的一瞬间,一层冰雾迅速向外蒸腾。夏晚橙倒退几步,等冰雾完全散去,才往那边靠近。 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全身五脏六腑都拧结在一起,胃部像是挂了一个秤砣,让她止不住的恶心反胃。 法医官先前的话半点没有夸大,淹死超过72小时的尸体确实从外观上辨别不出什么。要夏晚橙来形容,就是一大坨泡发的面饼。 不过因为薛明就生前遭遇过殴打,所以这坨面饼上还有些青青紫紫的颜色。 法医官看了她好几眼,小声问:“可以了吗?” “他……身上都是健全的吗?” “因为赤着脚,所以几个脚趾被鱼……” 夏晚橙点点头,制止了她继续往后说下去。 冰柜在她面前重新合上。夏晚橙站在原地没动作,许久,才问:“我可以在这待一会儿吗?” 夏晚橙捂着脸蹲在地上,法医官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声:“节哀。” 夏晚橙摇摇头,心里复杂地像是千百个线团缠绕在了一起。 她曾经不止一次咒骂过薛明就去死。每次夜晚被噩梦惊醒,夏晚橙都期望着薛明就早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婚内出轨,谋杀妻子,伪造遗嘱,胡乱支配三个女儿的人生。他确实不得好死,确实应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夏晚橙一直努力做得,都是希望通过法律手段还给夏棶一个公道,她始终都是想搜集到证据把薛明就绳之以法。 现在眼看着她马上就能寻找到真相,薛明就却被人杀死了。 出于什么原因呢?谁会杀他呢? 夏晚橙扶着墙壁,一点点从太平间出去。 一出门,就见一堆人等在门口。 夏杙惊愕失色地凑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里头的人……真是薛明就?” “舅舅知道馒头是怎么做成的吗?里头的人死后还在海水里泡了70多个小时,我也只能勉勉强强看出一点轮廓。你要是怀疑,不如自己进去确认?反正你和我父亲一向私交甚好!” 韩瑜一把抓住夏晚橙的手臂,“那笔钱呢?之前被他偷偷拿走的那笔钱呢?那笔卖地的钱!” 夏晚橙眼神慢慢移过来,见韩瑜如今岂是一个落魄寒酸可以形容。一头白发不加打理,脸上隐隐已经开始出现老年斑的痕迹,松松垮垮的皮肉挂在脸上下坠,如同一尊敷了烂泥遇水溶化的雕塑。 夏晚橙甩开她的手,“我怎么知道?” 她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倪云白身上,“你要进去再确认一下吗?” 倪云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夏晚橙嗤笑出声。 这时候,有稽查员过来让去辨认死者的随身遗物。韩瑜夏杙一听这话,当即小跑着跟在了人家后头。 可是装在塑胶密封袋里的,只有一个皮夹,几张卡,和一些泡烂的现金。 韩瑜紧紧抓住人家稽查员的手,大叫:“其他呢?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那个黑色袋子呢?里头的钱呢?” 稽查员烦躁地拨开她的手,严肃道:“这里就是全部。随身的衣服我们还在取证,稍后也可以请你们来做辨认。” 韩瑜听了这话,捂着脑袋就倒在了椅子上。 夏晚橙把塑胶袋的东西仔细看过,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这里就是全部了吗?” 没有录音笔,U盘之类的吗? 稽查员确认地点了点头。 夏晚橙头疼地捂住脑袋。 这是什么意思?是那份语音文件没被他带在身上?还是被人拿走了? 如果是被人拿走,那就只用一种可能…… 夏晚橙瞬间全身汗毛倒竖,她看了旁边的夏杙一眼,“舅舅知道我父亲和谁结仇吗?谁会这么下死手弄死他呢?” 夏杙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第117章 摊牌 夏杙脸色骤变。 他这反应让韩瑜也觉察出不对劲。韩瑜着急地拉扯了他一把,“你知道什么倒是赶紧说出来,说不准还能把那笔钱给追回来!” 夏杙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什么都别问我1” 夏晚橙冷眼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到了这时候她反倒不着急了。薛明就的下场就放在这里,夏杙总归要顾忌自己以后的生命安全。 夏杙慌里慌张地离开了。 夏晚橙目送着他远走的背影,耳边听着那位孙队长询问:“现在要请你们来做笔录。” 夏早柑和夏午橘仍然没从这个打击中缓过神来,她们两神思恍惚地依偎在一起,听着孙队长询问:“你们上次见到薛明就,或者听到薛明就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夏晚橙看了她们两一眼,率先开口:“上次听到我父亲的消息,是有人跟我说,我父亲已经偷渡离开了柏海城,所以我最近也在寻找他的下落。” 孙队长问:“所以你知道些什么?” 夏晚橙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贺弘开,“这就得好好问问我这位大姐夫。你究竟,把我父亲安排到了哪里去?” 贺弘开迅速抬起头,夏早柑和夏午橘啜泣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询问室陷入一片死寂。 贺弘开还未出声回应,这位孙队长已经开口:“希望你能尽可能地给我们提供破案的线索。” 夏晚橙面色哀伤地搅动着手指,喃喃出声:“我只知道,我父亲是在我大姐夫安排下离开的柏海城。具体他去了哪里,如今为什么……” 她掩面哭泣,“如今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我也不清楚。” 夏早柑呢喃出声:“小橙……” 夏晚橙看向贺弘开,“我说得是不是事实?大—姐—夫!” 在场所有稽查员也向着贺弘开看去。贺弘开面前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只道:“没听懂你在说些什么。” 夏晚橙挑了挑眉,自包里翻出手机,直接放出了那段她早就剪辑好的录音。 “我联系好了会通知你,你这次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你拿了钱去武里码头找一个叫曹定的人,他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夏晚橙按了暂停键,看向贺弘开,“姐夫,这段话你作何解释?” 贺弘开牢牢看住她,许久,说了句:“原来我的行车记录仪是被你给偷走的。” “偷窃的罪名我可担不起。姐夫要这样冤枉我,可要拿出证据才好。” 贺弘开仍旧不见黄河不死心地问着:“你凭什么证明我这段话里所指的人就是薛明就?” 夏晚橙冷笑一声,继续按下播放键,听着贺弘开的声音自扬声器里慢悠悠流淌而出,“我已经仁至义尽,之后的事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你自己保重,薛明就!” 她把手机递给孙队长,“武里码头,曹定,这位应该知道我父亲失踪后的所有行踪。” 孙队长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跟稽查员耳语了几句,那位稽查员随即离开了这间审讯室。 夏晚橙等他们把她手机里的录音做了备份,才疲累地说了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们想先回去休息。” “你们可以回家休息,只要保证之后一段日子里我们能随时联系上你们。至于贺先生……还要请你留下来把你知道的信息提供给我们。” 夏晚橙搀扶着夏早柑出门,见她想回头张望贺弘开的身影,只能很残忍地用手抵住她的后脑。 一出审讯室,夏午橘就问:“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早说?”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想知道总能知道的。至于为什么不说?”夏晚橙冷笑,“我哪知道这么凑巧?我刚准备跟贺弘开摊牌,就出了这档子事。” 她看着失魂落魄的夏早柑,无语又心疼:“姐,薛明就这事多多少少跟贺弘开都脱不了干系。有些话我不说,等着稽查局自己去调查。但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希望你立刻和贺弘开分开。” 夏早柑默默抬眼看她。 夏晚橙忍受着这种锥心刺骨的感受,强硬地说:“薛明就现在已经死了,他和贺弘开之间的协议失效了。” 夏早柑静静看了她半晌,不解出声:“薛明就是你父亲,他如今遭人谋害惨死,你为什么能这样平静地看待这件事?你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很不理解。” 夏晚橙觉得她现在一定面目凶增,因为夏早柑看她的眼神过分陌生。可她还是很冷情地回应:“这个世界上你不能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你只要记得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就可以了。” 她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跟旁边的夏午橘说:“我有点事要处理,你送大姐回去。” 眼见夏晚橙转身就走,夏午橘叹了口气,对身边人道:“自你怀孕至今,她可能瘦了快有十斤。现在往太阳底下一站,感觉下一秒就能溶化。这段时间里你过得不太好,她何尝不是?出了这样子的事大家都不想的,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总得往前看。” …… 夏晚橙从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医学杂志里抬起头,看向眼前人,疲倦地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 Micheal吃惊于夏晚橙如今的精神状态,他看见她皙白皮肤下青筋毕露的手背,还是残忍地问出声:“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晚橙一眨眼,黄豆大的一颗眼泪就滴砸下来,“我父亲死了。薛明就……他死了。” 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捂脸,自言自语般地说:“我刚才去稽查局认尸。冰柜打开的一瞬间,我都看不清里面那人长什么样子。你知道死亡超过三天的人是什么样子吗?” 夏晚橙感觉有只手搭在肩上,她点了点头,“你肯定知道的。你是医生嘛,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 第118章 苦衷 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掉,夏晚橙突然就觉得,可能她才是那个在海水里被浸泡了超过三天的人。 现在她全身疲软无力,被难以抵抗的疲倦牢牢禁锢住,觉得正常喘气都在耗费她的生命。 如果可以,夏晚橙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闭上眼睡他个昏天黑地。 但她知道自己不行,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 夏晚橙打起精神,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那是一个移动硬盘,以及一把钥匙。 她指着那个移动硬盘跟Micheal说:“这里面,有我父亲合谋我舅舅谋杀我母亲并伪造其遗嘱的证据。我做了个备份放在了银行保险箱。” 夏晚橙把钥匙推过去。 “我现在把钥匙给你,密码是5290CWX。” 夏晚橙见Micheal医生不言语,心里只觉愈发着急,她强调了一次,“你一定要记得,千万千万要记得。”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夏晚橙看着正前方略微有些斑驳脱落的墙壁,沉重地说:“根据我一直以来的调查,当初谋杀我母亲的人里。除了我父亲和我舅舅外,还有一个一直藏在暗处的第三者。他是我母亲最信赖的人,甚至参与了我母亲遗嘱的签订,但是他出卖了我母亲,而我至今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夏晚橙无力地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据倪云白所说,薛明就那里应该保存了一份他和这个第三者的对话录音。但我找遍了他的遗物也没找到些许蛛丝马迹,我怀疑……” “你怀疑你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死得?” 夏晚橙重重点头,“我不可能放弃对这件事的调查。把这些东西交给你,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出了事,如果落了一个和薛明就一样横死的下场……我希望你能帮忙把它移交给值得信赖的稽查员。” Micheal医生站在原地不动作,也不言语。夏晚橙看了他一眼,眼泪又掉了出来。 “我知道我是个很不堪的人,我有这样多那样多的缺点,但我有苦衷,我一直都有苦衷……我母亲不能白死,我大姐必须要和贺弘开分开,这些都是我肩上的担子,是我要承担的责任……现在母亲车祸的真相已经快水落石出,我一定要让真相大白天下,哪怕……” 夏晚橙话未说完,她见Micheal医生把桌子上的钥匙收了起来。 夏晚橙垂泪拉了拉面前人的手,含含糊糊地说:“我也很怕给你添麻烦,还怕打搅你安逸的生活,但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去信任谁。我怕我不在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就永远尘封不见天日,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 “你不会出事!”Micheal敛眉,打断她的话,“如果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能够让你安心的话,我可以替你保管。” 夏晚橙点头,手下杵着桌子想要起身,“谢谢你,谢谢……” 话音未落,只觉脚下一软,眼前泛黑,瞬时知觉全无。 时隔很久很久,夏晚橙再次在梦里见到了夏棶。她哭着追问,究竟当初背叛出卖害死她的人是谁?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她究竟还疏忽掉了什么细节? 可夏棶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然后说:“夏晚橙,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夏晚橙骤然惊醒!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桂花味道。这让夏晚橙恍然有种错觉,好似她正在冀安医院Micheal医生的办公室里睡午觉。她觉得她这会儿一睁眼,就会看见明媚的阳光和窗外茂盛浓密的青葱树叶。 可她费力地睁开眼,只能感受到一片漆黑,一点光亮不见。 这样的认知让夏晚橙瞬感无措。她手下四处摸索,才发觉她应该躺在一张有着磨毛床单的床上。同时间,手背撕疼一下,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夏晚橙想说话,可一张口,只能感到喉咙间撕裂的疼痛,像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了几天几夜一般。 光亮突然来临。 骤亮的灯光让夏晚橙睁不开眼,她下意识抬手挡眼,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从眼睛上扯下来。 正要动作,就听到那个让人心安的声音响起。 “别动!” 好一会儿,夏晚橙才慢慢适应了眼前的环境。 干净整洁的房间,床边衣架上挂着几个吊瓶,刚才叮叮当当的声音,应该就是她挣脱吊针的动静。 这会儿Micheal医生正给她止手背上的血,而后换了副全新的针管,又把细长的针尖戳进了她的手背里。 夏晚橙撕扯着沙哑的嗓子,“我为什么要打针?” “扁桃体发炎引发的高烧。”Micheal医生用胶布把她整只手捆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血检显示营养不良。” Micheal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知道你们夏家时运不济,没想到已经困难到了吃不饱饭的地步。” 夏晚橙无言以对,只能借着其他问题转移话题。 “这是哪里?现在什么时候了?” Micheal医生又笑,“我以为你对这里比我要熟悉得多。” 夏晚橙瞬间反应过来,嗔怒道:“我之前是经常来这里不错,但从来都只在厨房客厅活动的。” Micheal医生把她的手安稳放下,不置可否,“那天之后我有了一周的长假,所以没让你住院。” “等等!” 夏晚橙着急打断,“那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药水里有镇静安眠的成分,你已经睡了快两天。” 一道惊雷在夏晚橙脑袋里炸响。她着急地想要起身,又听Micheal说:“我觉得你需要休息,所以让顾访棋通知了你家里人,说你想找个地方安静待几天。” “我姐……我姐没起疑?现在这个关头,她们能让我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几天?” Micheal漫不经心出口:“顾访棋把你的体检报告一起送去了。” 夏晚橙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听Micheal医生说:“听说你大姐哭了。” 干嘛啊……营养不良而已,吓她做什么啊? 他沉声道,“全世界每年因为营养不良离世的人很多。” 夏晚橙僵住,见Micheal医生这会儿的表情实在不像能开得起玩笑的样子,忙又转移话题,“我没挂号找你看病,这些都是你个人行为,我不付诊疗费的。” 第119章 台风过境 最后一个吊瓶针剂见底,Micheal医生说:“之后的营养类药剂就可以暂停。” 夏晚橙只坚持了几秒钟时间,就随意把手背上的酒精棉球扔了去。Micheal医生看见了,很直白地皱起了眉头。 夏晚橙跟着他的脚步出了房间门,见外头确实是她熟悉的,Micheal医生家的客厅和厨房。 她望了望窗外黑沉压抑的天际,只道:“已经是晚上了啊。” “只是下午六点。今天有雷暴雨。” Micheal医生话音才落,外头就传来了像是房子倒塌的剧烈声响。夏晚橙靠近窗边,见半空云层被紫色光光亮笼罩,狂风卷得底下树叶飞扬。 Micheal医生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台风过境,未来几天都是暴雨天气。” “你是第一次住这么高层的房子吗?” 见Micheal医生不言语,夏晚橙又说:“台风过境暴雨来临,你不做任何保护措施,不担心整扇窗户被狂风吹裂?” “我知道要用胶布把窗户贴住。但天气这样,我没办法出门。” 夏晚橙轻笑了一声,从电视柜里翻出了整卷透明胶带。她跪在飘窗台上往玻璃窗上贴胶布,Micheal医生道了声“小心”,随即用手扯住了她后背的衣服。 夏晚橙无语地笑,“我要真能摔出去,你扯得再紧也没用。” 说了这样的话,Micheal医生倒是也没松手,只是说了换他来。 夏晚橙没回应,她耳里能清晰听到窗外恐怖的,狂风撕裂空气的呼啸声音,这让她油然升起一种畏惧。 “还好你这些天不用上班。”夏晚橙有些后怕,“这样的风力,感觉能把整扇车门都给刮走。” 她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哪家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味,忍不住皱眉,“出不了门你都吃什么啊?” “面包饼干一类。” “我不是让家政阿姨定时给你买了生鲜蔬菜放冰箱?” 没听到任何回应,夏晚橙理解的点点头,“你不会做。” 拍拍手,满意地看着窗户上贴成了蜘蛛网形状的胶布,她笑问:“你是不是知道台风天出不了门,才把我从医院带回来的?” 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夏晚橙自觉往厨房走,看了看冰箱里还算丰盛的食材,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她扭头看他,“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夏三小姐什么不会?”夏晚橙纳闷,“你不是喝过我煲的汤?” Micheal医生笑,“我以为是你在店里买的。” 夏晚橙拍着面前的大理石桌案,不高兴出声:“我就是在这里守着时钟一点点煲出来的。你也喝了很多次,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每次回来都看见厨房很干净……” 夏晚橙瞬间理解,“看着像是没人用过的样子?老实说,我也不是爱收拾的类型,要早知道会被你这样误会,我何至于每次费劲给你打扫的洁净如初?” 见Micheal医生一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夏晚橙默默叨咕了几句,便开始利索地收拾起食材。 Micheal医生在看电视新闻,夏晚橙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是媒体在报道台风天相关。说是隆盛集团的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把他们家名下的一处封闭体育馆空了出来,并提供基本生活用品给柏海城无家可归的人在这段时间内暂避风暴。 夏晚橙再待多听几句,就见Micheal医生换了频道,看起了一部闹闹腾腾的动画片。 夏晚橙说:“我上次和顾夫人见面,她说我性子无趣来着……” 这话落下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她一抬眼,见Micheal医生盯着电视看得来劲,顿时失笑出声。 “吃饭。” 夏晚橙准备落座,却见Micheal医生的目光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在移动。夏晚橙目光下移,见她刚才打过针的手背像是染了大片紫色墨水,看着特别吓人。 她不自觉地把手往袖子里缩,脸上嘻嘻笑道:“我之前每次打针都这样。” “你数数你手上的针孔。”Micheal医生端起碗,“除今天外什么时候这样过。” “是哦。你之前用了什么办法?我血管还挺难找,之前每次输液都让护士十分头疼。” Micheal医生看了她一眼,安静吃饭。 夏晚橙时不时看他一眼,也没法从他毫无变化的神情判断出对现下这餐饭的满意程度。她试着给他夹菜,第一次见他没拒绝,后来就愈发勤快,直到所有碗盘都清空干净。 夏晚橙又开玩笑,“我这个人从来不洗碗的。” 话音未落,Micheal医生已经动手收拾餐桌。 “你的手……”Micheal医生皱眉,“可能要用热毛巾敷一下。” 夏晚橙见他真有洗碗的打算,一下有些慌张地接手,“就是看着吓人,又不疼。” 手下用了十分的力气也没抢过他,反倒差点摔碎一个碗。Micheal医生高大的身形占住了整个水池,只是站在那里,夏晚橙就完全靠近不得。她杵在后头,自他手肘抬起的缝隙里看他修长白皙的双手有些笨拙地折腾那些漂亮的白瓷碗具,当下觉得无奈又好笑。 窗外大雨如注,斜风裹挟着密集的雨点扑腾在玻璃上。夏晚橙自窗前俯视下去,不见往日波澜壮阔灯火璀璨的柏海夜景。在沉重黑云的笼罩下,目之所及的柏海城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孤冷。 可是一转头,客厅电视里还在放吵闹的动画片,厨房那头的灯光很和熙,脚下的长毛毛毯过于舒适,鼻尖还有淡淡的饭菜味道。 很矛盾又异样的感觉。 夏晚橙在这样的心情下躺回床上。她的房间门没有完全合上,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客厅电视的亮光投射进来一点点。隐隐的,还能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 窗外,倾盆大雨和狂风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夏晚橙在呼啸的雨声风声中睡去,一觉到天明。 第120章 雨过天晴 第二天还是要输液,不过剂量相较于昨天少了一半。 这次Micheal医生没把酒精棉球交到她手上。 夏晚橙见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拉着,一时心情复杂,半句调侃的话都说不出来。 午饭过后,他去了书房看书,夏晚橙这才打开了手机。 一开机,密密麻麻的信息袭面而来,频繁响起的提示音让夏晚橙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厌倦和烦躁。她把手机藏到抱枕后头死死压住,许久,才说服自己心平气和地去整理信息。 薛明就的尸检调查已经完成,稽查局把他的遗体交换给了家属。夏午橘找了人看日子,决定了具体举行葬礼的时间。 针对贺弘开的调查进行得不顺利。贺弘开只承认他为薛明就的逃跑做了牵线,但对薛明就后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稽查局没在武里码头找到那个叫曹定的人,去查了身份信息,才发现他在一个多星期前就离开了柏海城,现在音讯全无。 都是让夏晚橙心里生不出一点愉悦的坏消息。 然后就是徐行之问她在哪里,一些认识的人问她在哪里,怎么联系不上。 夏晚橙看到最近的几条信息,都是来自夏早柑。言辞间都在表明对她的愧疚和对她身体的担忧。其中一条信息在说:“在姐姐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快乐更为重要。” 夏晚橙将将眼眶一热,就又看到下一条信息,“小橙,你和弘开之前好像有些误会,抽时间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可以吗?爸爸这下离世,我身边的家人只剩下你们三个了。” 三个? 除了她和夏午橘还有谁? 贺弘开吗? 夏晚橙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血压又开始蹿升。 她满口暗骂自己犯贱。这些信息早一天看晚一天看都是一个样,何苦要在这会儿翻出来恶心折腾自己? 要把手机收起来,就又收到一条信息。 “下棋吗?” 她起身去敲前头书房的门,得到请进的允许后,小心地倚在门后问:“是不是我吵到了你?” Micheal医生只看着面前的棋盘,又问了遍:“下棋吗?” 夏晚橙走近,“可我只会五子棋。” 窗外天空时黑时灰,强风撼动着路边的树,摧枝拔叶。大雨奔腾呼啸,连接着密云,呈细绳一般下坠。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打发过去。夏晚橙十盘棋里赢不了一盘,但因为能随心所欲地悔棋,倒是也坚持了下来。 时针指过五点,夏晚橙依依不舍地起身准备去做饭,随口问了句:“这台风什么时候能过去?” Micheal医生收拾棋子的手指一顿,声色冷静:“明天。” “薛明就也算好运气。”夏晚橙小心地把茶盏收拾到一边,“他后天葬礼,要是赶上台风天,根本不会有人出席。” 正准备离开,Micheal医生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句:“后天我送你过去。” 夏晚橙一愣,把原本准备明天天气稍好就离开的计划抛之脑后,淡淡应了声“好”。 诚如Micheal医生所说,第二日台风过境,柏海雨过天晴。 强烈的台风似乎携带走了柏海空气里的全部尘霾。夏晚橙拆下胶布推开窗户的一瞬间,差点被柏海澄净湛蓝的天空和清新爽洁的空气感动到落泪。 她不自觉地出声:“天真蓝,云真白,空气真好啊。” 这些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又觉得莫名羞耻。夏晚橙转过身张望,见Micheal医生笑着倚在门沿上看她。 她摸摸鼻子,正待说什么,就听门铃声响。 顾访棋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用身子挤开拦在门口的Micheal医生进来。 “今天超市人真多,还好我去得够早。” 这话落地半晌也没等到任何回应,顾访棋一抬头,就见屋里两人都安静看着他。 他径直看向夏晚橙,“看在我这样劳累的份上,你是该露一手了?” 夏晚橙看了一眼转过了头的Micheal医生,又听顾访棋说:“我原本以为台风天靠面包饼干过活的人不止我一个,原来我错了,当真只有我一个!早知道你会做饭,那天送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赖着不走了。” “堂堂首富夫人的亲弟弟还能饿着不成?” “堂堂首富夫人的亲儿……首富夫人的亲弟弟就不能饿着了?” 夏晚橙懒洋洋地环着手,“我没兴趣做,我们今天准备出门去吃饭的。” “别。”顾访棋愁眉苦脸,“今天餐厅全都人满为患,一群人挤在一起,只闻汗味就饱了。” 他从袋子里翻出一包可可爱爱的糖果递过来,脸上挂着笑,“你那天在医院里晕倒,可是我帮忙送你回来的。之后又给你四处跑腿,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夏晚橙笑着收下,“那顾先生要准备好洗碗哦。” 顾访棋拧着眉,“怎么就要我洗了?” “人家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都能洗,你为什么不可以?” 眼见顾访棋眼睛一点点瞪大,夏晚橙愈发觉得莫名其妙,笑问:“怎么?难道你的手比拿手术刀的人还要精贵是不是?” “这倒也不是。”顾访棋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可明明就有洗碗机……” 夏晚橙瞪大眼,“有吗?” “当然有,当时还是我亲自去买的,我分明告……行,洗碗机始终洗不干净,我洗就我洗。” 顾访棋在旁给夏晚橙打下手。实则做不了什么,只是陪着说说话聊聊天。 夏晚橙随便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饭?” “我饿得要死的时候给他发信息,问他这些天吃什么,他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我一看就明白了。” 夏晚橙疑惑,“什么照片?” 顾访棋把手机找出来,递到夏晚橙眼前。 夏晚橙一看,是她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只看着这张照片,夏晚橙都觉得自己通身写满了贤妻良母秀外慧中几个大字。 可实际上呢? 她本人完全和这两个形容词沾不上边。 第121章 趁人之危 薛明就举行葬礼的那天,柏海天气晴朗。 已经是夏末的时候,空气里头没有凉风,纯净洁白的云层笼罩在柏海上空。 车沿着海边行进,夏晚橙从窗外看出去,整片天空蔚蓝如洗,海面静止不动。海鸥在海边斡旋,时不时衔起投喂者丢下的一块面包或者薄脆。 Micheal医生把她放在葬礼堂前面一条街,轻声道了句:“节哀。” 夏晚橙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随又问起:“我跟你说过的,银行保险柜的密码,还记得吗?” Micheal医生点了点头。 夏晚橙有点不放心地补充着:“你就记着,是我名字缩写加0925这个日子。XWC0925倒过来就是。” Micheal医生看着她,不言语。 夏晚橙微微叹了口气,“你脑子比我好得多,我费心这个做什么。” 她拉开车门想出去,却听Micheal医生声音在背后响起。 “在处理那些天大的事之前,饭还是要吃。” 夏晚橙一愣,随即发笑。 她也不晓得Micheal医生话里这“天大的事”是指什么,但从他嘴里说出,总有种千帆过尽云淡风轻的感觉。 …… 到达礼堂的时候,里头正熙熙攘攘吵闹个不停。 夏晚橙一听这动静就头疼,但也没办法,只能强忍烦躁往里走。 “我说错了吗?薛明就之前不是继承了我姑妈的全部遗产?现在他死了,我们作为家属有权利要求重新分配他的遗产。” 夏午橘愠怒的声音响起:“他有什么遗产?你要承担他的债务吗?” 夏芙不依不饶的声音仍旧在继续,“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表姐这话说得有道理。” 夏晚橙这话一出,就见前面人全部扭过了头。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薛明就生前有些什么财产。这事不如就麻烦表姐你?你要是能整理出来,就记你头功一件。” “小橙。” 夏早柑坐在角落,幽幽地叫了她一声。 夏晚橙看过去,当下心头就是一紧。几天时间没见,夏早柑看上去越发虚弱了,似乎之前那些大补的汤剂完全没送入她的身体里,如今还是那个大病初愈的模样。 她努了努嘴,心里头的千言万语和委屈刚想化作一声小埋怨,就因为看见夏早柑身边的贺弘开而烟消云散。 “你这些天去哪了?” 夏晚橙转身,徐行之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站在她身后。定睛一看时,才发现他神情气色疲倦沉重,眼里血丝密布。仿佛一夜之间从少年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夏午橘声音响起,“我和大姐不成器,这些天只顾着伤心难过,这些事情都是行之一人在操持。” 夏晚橙心里顿时像堵住了一块石膏似得。她把手伸出来,徐行之一眼便能看到上头的针孔。 “实在撑不住,找了个安静地方避了几天。” 见她左手手背上尚未消失的淤青,徐行之轻轻用指腹揉了揉,埋怨了句:“打针怎么能打成这样?” 夏晚橙把手缩回来,看向后头的夏杙一家。 “这个时候来提分配遗产这事。舅舅是单纯想恶心我们一家人呢?还是真的准备趁人之危?” 夏芙恼怒出声:“你说什么呢。薛明就之前卖地的钱本来就有我们家的一份!” “但是现在他死了。” 夏晚橙看着薛明就遗照下烧得火热的铜盆和纸屑,冷冷地说:“我准备把这笔钱烧给他。你要真想要,我也可以烧给你。” 夏芙听完面目狰狞地扑将上来,被徐行之隔开。夏晚橙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你们一家要真的识时务,现在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夏芙冷笑,“你不是成天诅咒薛明就去死?最盼他死得那个人就是你。无缘无故消失了好几天,现在还装什么大孝女呢?” 夏晚橙没理她,直接看向贺弘开,“姐夫,灵堂还是要清清净净才好,你能把这些人请出去吗?” 贺弘开立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动了步子。 就是这时候,有人过来提醒,说有访客到达。 访客? 早在薛明就式微落魄的那一刻起,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就全散了个干净。今日的葬礼连倪云白都没有出席,哪里还会有访客? 夏晚橙向着门口看去,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手杵一根金虎头拐杖。在他身后,还有一个着黑色西服的人推着一架轮椅进来。 夏午橘只愣了片刻就迎上前去,从雷空手里接过了雷影的轮椅。 来得人居然是雷霆和他两个儿子。 这对于薛明就来说,可能是生前都无法享受到的殊荣和排面。 因着这一出,和夏杙一家之间的纠葛只能暂且搁下。 访客要上香,她们作为家属要回礼。 夏晚橙慢慢地冲着面前人鞠了一躬。雷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句:“节哀顺变。” 夏晚橙点点头,又听雷霆说:“我和你父母生前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对于你父亲这次的遭遇……我深表遗憾。现任柏海稽查局鹿宁分局局长是我多年好友,你父亲的案子归他处理,我已经拜托他多多帮忙。” 对于雷霆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和示好,夏晚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居于现下的情况,她只能道谢。 “你们年轻人未来的路还长,日子还在继续,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 夏晚橙聆听教诲,再次点头致谢。 “雷空。”雷霆又出声,“你留下来帮忙,别让几个女儿家太过于操劳。” “好。” 夏晚橙拿着一个分量不轻的奠仪,看着夏午橘把他们一直送出去。她回头问徐行之,“现在柏海稽查局鹿宁分局局长是谁?” 刚才雷霆提起来时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徐行之看着她,冷冷清清地回应。 “我父亲。” 第122章 信口开河 夏晚橙实实在在地怔住,随即又挤出一个急促的微笑。 “恭喜伯父,升迁了。” 上个月的时候,徐东来还只是密城分局的副局长,如今竟然已经升迁为了鹿宁区正局的位置。 这柏海城四个城区里,就属鹿宁占地面积最大,包容的经济政治中心最多,可以说是柏海各项地位最要紧的一个区域。柏海现任各个部门的领导,至少有一多半人曾在鹿宁任职过。 夏晚橙想起徐东来上辈子升任柏海稽查局局长的风光。眼下这个调任和升迁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他整个职业生涯中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雷空越过夏晚橙看向徐行之,笑了下,“我父亲好像做了多此一举的事情。” 徐行之动了动嘴,看上去正要说些什么,就又听说有访客到达。 夏晚橙一抬眼,就见戚棠挽着徐东来站在门口。 戚棠把手里的白菊放在薛明就遗照下头,而后过来同夏晚橙说话。“球球说前些日子一直联系不上你,我特别着急。” 夏晚橙淡淡地笑了笑,“现在已经没事了。” 徐东来上了香,也过来同她说:“这件案子分局上下都很重视,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夏晚橙鞠躬,“麻烦您了。” “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我想就你父亲的案子和你说几句话。” 夏晚橙仓促抬头,见徐东来面上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端正。从始至终,夏晚橙都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窥视到他心里的想法。 徐行之蹙了蹙眉:“爸,今天这样的日子……” 夏晚橙往侧边看了一眼,“请您移步旁边的偏厅。” 她关上休息室的门,和徐东来面对面地坐在蒲团上。夏晚橙给他倒了茶,“不知道徐局长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你管徐行之的妈妈叫伯母,管我叫徐局长?” 夏晚橙手下一顿,差点让热水溢出茶盏。 她没搞明白徐东来这句话的含义,只能姑且先装傻。“您一直很反对我和徐行之来往。” “我反对有用吗?你们不是都已经同居住在一起了?” 夏晚橙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这些话。事实上,她在徐行之那里过夜的机会寥寥无几,而且徐行之每次都在客厅休息。现下这话从徐东来嘴里说出,好像是她使了什么妖媚手段祸祸了他儿子一样。 偏偏这事她还不好多出言反驳。 “你们的事情我懒得管。你跟徐行之说,让他别再去外面给我搞那些有的没的,别再去拍那些莫名其妙的广告。上班处的同事都知道他是我儿子,每次见面都问,还让我帮忙要签名,成何体统!” 夏晚橙稍稍有些慌张,“我从来也左右不了徐行之的想法。” 徐东来环着手正襟危坐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你之前提供的那段语音,经过我们技术处工作人员的检查,发现是经过剪辑加工的。” “没错。实际上两段录音发生了不同的时间,是我把它们剪辑到一起。” 徐东来沉声道:“我希望你能提供原版的语音文件。具体你姐夫和你父亲死亡这事之间有没有联系,让我们稽查人员自己去判断。” 夏晚橙抬眼,抿了抿嘴角,轻声说:“十多个G的文件,要全部给了你们……可能牵扯出的就不止有我父亲死亡这一件案子了。” 徐东来眉心有一道很深的褶皱,看得出是经常皱眉的类型。这会儿他拧住眉头,越发显得面目严肃难以接近。 许久,他又说了句:“把原版文件交给我。” 夏晚橙点了点头,打了电话让徐行之把包给她拿过来。 徐东来看着她,“你好像不是很信任我。” “怎么会?” 夏晚橙眼里惊讶和委屈相互渗透,“我父亲这样惨死,我也盼着能早日为他讨回一个公道。不信任你们稽查人员还能取信任谁呢?” 徐行之敲门进来,眼神一直很紧张地在夏晚橙和他父亲之间流转。 夏晚橙当着他的面,把包里的移动硬盘亲手交到了徐东来手上。 徐东来问她:“我能知道这些语音的来历吗?” “我也只是收到一个匿名包裹。具体是谁寄给我的,还不清楚。” 徐东来起身,夏晚橙也跟着起身。她送着徐东来到门口,突然听徐东来问了一句:“这些……你做备份了吗?” 夏晚橙坦坦荡荡,“当然。” 徐东来点点头,搂着戚棠离开了灵堂。 夏晚橙回去,听着夏早柑问她:“你和行之的爸爸说了什么?” “没什么?”夏晚橙漫不经心地开口,眼神却是紧紧盯着贺弘开,“他找我要走了姐夫的行车记录仪的语音文件。” 很显眼的,贺弘开手指一点点攥紧,眼里流露出了凶狠的光。 夏早柑回头问贺弘开:“是关于你帮我爸爸离开柏海的那些事情吗?” “这就得问你那个好妹妹了。” “姐夫都不清楚的事情我哪里就会知道呢?不过……” 夏晚橙转头,看向自雷霆出现就一直偃旗息鼓伪装人偶的夏杙一家三口。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夏晚橙挠了挠头,“姐夫之前是不是和别人提起过,说我父亲跟我舅舅合谋伪造我母亲遗嘱来着?” 平地惊起一声雷。 夏晚橙落下这话后,整个灵堂里只有香钱纸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动静。 韩瑜焦急出声:“你这样污蔑造谣,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我是不是污蔑造谣,稽查局自己会去判断。当然,稽查局要是不管这个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夏晚橙撑了撑懒腰,“舅舅想要重新分配我父亲遗产的话,还是先等等看,万一稽查局判定你和薛明就伪造了我母亲遗嘱的话,你不但一分钱拿不到,还有可能去坐牢哦。” 夏杙急赤白赖,“你说什么!” “我随便说说的,毕竟是没什么证据的事,你又急什么呢?” 第123章 一举两得 夏杙扯着韩瑜和夏芙慌里慌张地离开。 夏晚橙目送着他们的走远,这才又把目光聚焦在贺弘开身上。 “姐夫一直怀疑我父亲和舅舅合谋伪造了我母亲遗嘱?这话都是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夏早柑也看向贺弘开,冷冷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说了,只是怀疑。” “是吗?”夏晚橙点点头,“那就祈祷稽查局能还给姐夫你一个清白公道了。” 这话一落,夏晚橙就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扯了一下。 雷空神情极度不悦,“我们聊一聊。” 夏晚橙被他连拉带拽地扯进了车里。 雷空启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才又停在路边。张口就是:“你是不是在找死啊?” 不等夏晚橙回应,他已经着急地出声:“你这样把明牌摊在你舅舅和你姐夫面前,就一点不担心他们把你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夏晚橙从容出声:“我已经把证据交给了现任鹿宁分局稽查局局长。” “你凭什么信任他?”雷空神色如冰,“就凭他是你男朋友的父亲?” 夏晚橙笑了:“我连稽查局局长都不能信任,我还能去信任谁?” 雷空深吸一口气,“你看你父亲惨死的样子,就该知道这事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稽查局人多眼杂,万一这事有风声泄露出去,你就会和你所谓的证据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知道吗?” “我有备份。”夏晚橙言之灼灼,“所以哪怕我会消失,证据也不会。” 车厢里沉浸了片刻,雷空突然出声:“你压根不信任徐东来,你只是在试探他?你怀疑徐东来和你父亲舅舅狼狈为奸,所以拿那份语音钓鱼?看看徐东来会不会上钩,是吗?” 雷空转身看向她,“你给徐东来的东西里,究竟有些什么证据。” “也没什么。就是在贺弘开和薛明就的谈话中,不经意地提到了我母亲当年的车祸内情,以及她死后的遗嘱问题。” “你把这东西给徐东来,是想看他会不会为你母亲当年的事情翻案?” “我没这么想过。”夏晚橙无辜道,“我只是尽我一个普通公民的基本义务。” 雷空看着她,笑,“如果徐东来重新立案调查当年的事,你就可以顺势为你母亲翻案。如果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能知道他当时在你母亲车祸的案子里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是吗?你就打得这种一举两得的打算?” “人家是威名赫赫的稽查局分局长,你为什么要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呢?” 雷空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些绷不住,隐隐透露出股狰狞来。 “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没想过他会毁尸灭迹?” “这倒无所谓……”夏晚橙懒洋洋地看着窗外明媚的太阳,“我已经把后事都交代好了。” “不可理喻。” 雷空怔怔地看着她,喃喃低语,“你已经疯了。” 如同之前许多次那样,夏晚橙被雷空赶下了车。 炎热的午后,柏油路上蒸腾起泛着焦糊味的热气,夏晚橙脚心灼热,似乎鞋底已经被高温熔化。 她走到阴凉的地方,拿出手机。 雷空居然能把她安排的计划猜得十之八九,这是夏晚橙没想到的。 她确实怀疑徐东来,所以想借着这次的事情试探他。如果徐东来愿意为夏棶当年的车祸翻案,那夏晚橙就能为夏棶讨个公道,也能把罪魁祸首之一的夏杙送进监狱。如果他完全当做没有这事发生,那夏晚橙也算是知道了些蛛丝马迹,兴许就能顺着徐东来这条线索找到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第三者。 当然,最坏的后果就是像雷空说得那样,她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她给Micheal医生打去电话,语焉不详地说着:“钥匙千万要保管好,密码千万要记得,我要是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夏晚橙话说到这里,突然一愣。 如果她因为寻找真相殒命的话,那么帮她保管证据的Micheal…… 夏晚橙一下慌了,着急道:“如果哪天我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这个人,忘记我跟你说过的所有话,别……” 夏晚橙吸吸鼻子,“别让我再连累你了。” 这话落下半晌,一点回应都没有。夏晚橙泪眼婆娑地把手机拿下来,发现电话压根没有接通。顿时又哭又笑,自己把自己气得够呛。 她慢慢地步行回去灵堂。贺弘开像是特意等在那里,就为了跟她说一句:“我们单独聊一聊。” 夏晚橙整理好表情,笑道:“我是什么心理医师吗?今天谁都要找我单独聊一聊?可以。” 她放大声音,加重语气:“我就当舍命陪君子了。姐夫,我这跟你一走,不会再也回不来了?” 贺弘开狠狠瞪了她一眼,已经走了出去。 “薛明就当初让我帮他介绍个嘴严的修车师傅,我也是后来看到新闻,说你母亲出车祸离世时才猜到这一点。” “那个修车师傅是谁?人呢?” “收了钱早离开了柏海,保不齐……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你也别想找到人家。说到底,你母亲车祸这事,你没有证据。”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贺弘开笑,“我介绍修车师傅给薛明就违纪犯法了吗?” 夏晚橙眼眶通红,忍不住地咆哮出声:“死得人可是你妻子的母亲!” “你如果听过我和薛明就的完整对话就该知道,他有句话说得没错,夏棶要是不死,夏家大小姐对我来说就是看得见摸不着的天上明月。” “满口情深缱绻,说得跟你有多爱她似得。你要真爱她你打她做什么?我姐长到这么大,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你凭什么?” 贺弘开面露一丝得意,“可惜你姐姐已经原谅我了。” “那是她信了你的话,觉得你爱他,你爱这个家!” 夏晚橙出离愤怒,哭着哭着笑了出来,“贺弘开,你不会当真以为自己在车上只谈了生意聊了电话?你在车上和其他女人做过些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没证据?” 第124章 怨天尤人 下一秒,夏晚橙只觉一道劲风袭面而来。 贺弘开手蜷成爪,径直向着她的脖颈袭来。 夏晚橙后避,完全凭着反应将贺弘开的袭击躲避过去。 贺弘开见这一击并未得逞,脸上震怒凶恶的神色慢慢平复下来。 夏晚橙一只脚后撤,身体重心也慢慢压低,准备在贺弘开下一次袭击过来的时候格挡或者避开。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贺弘开的动作,问出声:“姐夫这是怎么了?想杀人灭口?可惜我已经把证据交给了徐局长,你现在才做这事,怕是晚了些。” 贺弘开眼里的愠怒还没完全消退,说话也带着一股冷意。“当时都查不出结果的事,你以为现在就能翻案?当时都找不到证据,现在就能凭空变出来?你未免也太过天真。” “能不能查出来,有没有证据,这是柏海稽查局应该去操心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倒是姐夫你……仔细忧心忧心自己以后的日子。” 夏晚橙转身就走,脚步飞快,余光一直警惕着后方。好在,贺弘开并没有再追上来。 到了良辰吉日,薛明就的骨灰盒就被永远地尘封在了黄土里头。 都说人死一抔土,夏晚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里还是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以手遮掩看了看天,自语道:“艳阳高照。我还以为今天会下雨,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个什么意思?” 夏早柑在夏晚橙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在炙热的阳光下,她整个人几乎要变成透明状。 夏早柑说:“你和你姐夫究竟瞒着我在做些什么?你为什么要拿走他的行车记录仪?又为什么要交给稽查局的人?” “姐,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姐夫如果真的一点问题没有,自然也不怕稽查局去调查。” 夏早柑叹气,“闹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们以后还要怎么相处?” 夏晚橙词穷半晌,才仓促挤出来一句,“我以后为什么还要和他相处?姐,你当真觉得爸的死和贺弘开无关吗?” 夏早柑缄默。半晌,才回应了一句,“真相是什么样,只能等稽查部门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回到临枫路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下去。在车灯的范围内,夏晚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家门口。 夏午橘眯了迷眼,“倪云白?她今天整天都没出现,这会儿又来做什么?” 车子一停下,夏晚橙刚露头,倪云白就着急地凑过来,满脸写满了惊慌无措。她左顾右盼,避开夏午橘审视的目光,凑到夏晚橙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一进书房的门,倪云白就一把拉住夏晚橙的手臂。“我今天接到一个电话。有个男人问我,薛明就一直随身携带的U盘在哪里。” “U盘?” 夏晚橙神色肃穆:“是你之前提到的,他和那个第三者联系的语音文件存档吗?” “我怎么知道他说得是哪个?我从来也不知道薛明就有什么随身携带的U盘!” 夏晚橙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夏晚橙皱眉,问她:“这事你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倪云白急得哭了出来,“自打我知道薛明就是被人杀死扔进海里的,我就一直睡不着。我特别担心,担心……” “担心杀死薛明就的人会来找你?”夏晚橙笑,“我这个亲女儿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你需要担心什么?” 倪云白惶恐,“如果我没猜错,那些录音都是有关夏棶死亡真相,以及遗嘱伪造相关的。谁都知道薛明就不可能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所以只有我……” 倪云白焦急地在屋子里四处踱步,“要是他们以为我也知情……” “你冷静些。”夏晚橙出言劝道:“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薛明就的死和那份语音文件有关。” 倪云白神色愈发紧张激动,“薛明就生前遭受过毒打,那不是刑讯逼供是什么?” 夏晚橙顿了顿,还是说:“稽查局那边已经知道当年夏棶的车祸另有隐情,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重新立案调查。” 倪云白眼尾上挑,“你想替夏棶翻案?” “是要看稽查局那边要不要替夏棶翻案。”夏晚橙笑笑,“我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倪云白深沉地看着她,显得眼角皱纹特别明显。她说:“保不齐你会落得和薛明就一个下场。” 夏晚橙笑,“那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除了怨天尤人,我好像也没其他办法。” …… 讨论不出任何结果,倪云白只能匆匆离开。 夏晚橙杵着脑袋细想,假设给倪云白打电话的人,和杀死薛明就的人就是同一批。那是不是说明,那些人并没有从薛明就那里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或许也可以间接说明,薛明就并没有把这个置他于死地的东西带在身上。 那这个东西到底在哪里? 这个连倪云白都不知道下落的东西,被薛明就藏到了哪里? 咚咚咚— 夏晚橙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道了声:“请进。” 徐行之进来,把整盏燕窝放在桌子上,“你今天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 夏晚橙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提醒我真忘了这茬。” 徐行之半坐在书桌上,垂头看着地面,我这些天特别担心你。你悄无声息地消失,紧接着就看到你的体检记录…… 夏晚橙默默品着盏里的燕窝,食之无味。 “夏晚橙。” 徐行之抬头看她,“你在烦什么,可以跟我说吗?” “我烦的事不都摆在了台面上吗?我姐姐和姐夫,我父亲,我舅舅……” “今天你交给我父亲那个移动硬盘,是一直放在家里的那个?里面的内容是贺弘开的行车记录仪语音?” 夏晚橙舀起一勺燕窝,“嗯。” “之前我借用你硬盘的时候你特别着急,也是因为这个?” “嗯。” 徐行之看着她,眼里有层过度疲惫后的残留下来的湿润水汽。“这事不能让我知道吗?” 第125章 草木皆兵 夏晚橙手杵着太阳穴揉了揉,“当然不是,我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让你知道。但是我现在非常累,想先去休息。” 徐行之跟在她身后出了书房的门,突然说:“你这些天不在家,我都留在你卧室过夜。” 见夏晚橙脊背突然僵直,徐行之又说:“你姐姐说客房常年没人住,所以做了这样的安排。” 夏晚橙放松下来,借此转移了话题。“之前倪云白搬进来的时候把这屋子的格局摆设全都改了,我早晚要把这些破墙全拆了,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徐行之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很坚定地出声:“我今晚留在这里。” 夏晚橙步子略微一顿,随即心平气和地出声:“可以啊,随便你。” 徐行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夏晚橙已经睡着了。 暖黄色的床头灯还亮着,从她手里滑落的书就静静躺在地毯上。徐行之压住脚步走过去,小心地把书捡了起来。他见这屋里多了一盏香薰灯,里头正往外冒着淡淡的桂花甜味。 夏晚橙这会儿的睡颜很平和,似乎白日所有的剑拔弩张都是泡影,并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但徐行之清楚,夏晚橙一直都在被噩梦困扰。她会在半夜无意识地嘤咛哭泣,像是被捆住四肢的人做无力的挣扎。这个时候叫醒她,会听到她压抑到窒息的哭声。可是天一亮,再醒来,她就会完全忘记这事。 夏晚橙这个人,白天装得有多坚强无畏,夜晚就有多怯弱无力。 但是这一晚,徐行之费心警惕的这一整晚,夏晚橙睡得异常平静。如果不是手掌下的身体一直有在均匀起伏,徐行之一定以为夏晚橙把白日出神入化的演技带到了夜晚,用在了装睡这件事上。 香薰灯发出警告声响的时候,天边的第一抹曦光从窗帘缝里溜达了进来。徐行之睁眼,见一拳之隔外的夏晚橙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 他小心地试了试她的鼻息,而后才放心下来。 出了房间,楼下的夏早柑已经在侍弄花草。看见他,夏早柑问了句:“她昨晚做噩梦了吗?” 徐行之摇摇头。 夏早柑诧异地眨了眨眼,又说:“她这毛病反反复复,有时候连着一个月,每天半夜都能听见她在哭。” 徐行之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剪刀,问:“你有和她聊过这件事吗?为什么被梦魇?总是要有原因的。” “是从我妈妈出事之后……她最开始也会说梦话的,哭着喊‘妈妈’,或者哭着喊我和她二姐的名字……” 夏早柑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后来被我从梦里叫醒过一次后,就只会哭了。” “没想过……带她去看医生吗?” “我咨询过相关医生。因为小橙自己不清楚她夜里的情况,他们担心我把这事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会导致她以后连睡觉都得警惕着,连做梦都哭不出来。” 夏早柑仔细地把彩色鹅卵石铺在花盆里,“所以他们建议我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像她这样的情况,只会渐渐好转起来,或者彻底严重下去。” 夏早柑无奈地叹气,“小橙的性子有些草木皆兵,过于敏感。我之前软磨硬泡地和她在一起睡了一晚,那晚上她可能一直都没睡着,像是在警惕我偷听到她的秘密。” 夏早柑笑笑,“我看着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是好了很多。” “大小姐……” 林妈突然探身进来,“稽查局的人来拜访。” …… 夏晚橙肩膀别推了好几下,她不耐烦地撩起眼皮,见徐行之一张脸杵在她的上头,还有倒影在对面墙上的阳光和树影。 徐行之嘴巴一直张张合合,但夏晚橙就是难以集中注意力去听清,她含含糊糊地回应了几句,听徐行之沉声笑了许久。 这笑声特别近,就像贴在她耳边一样。 许久,夏晚橙才约莫听清几个字,“稽查局,立案。” 夏晚橙揉着眼睛,烦躁道:“你大点声,我听不清楚。” 徐行之把手从背后环过来,嘴唇擦过她的耳廓,带着一股海盐绿茶的味道。 “稽查局来人,说针对你母亲当年的车祸发现几个疑点,可能要重新立案调查。” 夏晚橙瞬间清醒,睁眼起身一气呵成,也因为这样,鼻尖正正好撞到了徐行之的下颌。 她带着满满的恼怒,质问:“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夏晚橙四下一看,又问:“你抱着我做什么?” “松手。” 夏晚橙着急去见稽查局的人,以至于完全没把自己收拾妥当。 结果一出门,一眼就看见坐在客厅正中央的徐东来。 夏晚橙回头瞪了后头人一眼,“你怎么没说你父亲也来了?” “我说了,是你自己迷迷糊糊不记得。” 夏晚橙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随便从衣柜里抓出来的红裤子黄上衣,怎么看都像盘番茄炒蛋,毫无形象可言。 徐东来就是这时候抬头看见了她,然后皱眉移开眼,嫌弃鄙夷的态度呼之欲出。 夏晚橙硬着头皮下楼,走到夏早柑夏午橘正面,见她两都是一副凄凄郁郁的样子。 她出声问:“怎么了?” 夏午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都说不完整一句话。 “许局长说……说咱妈当年可能不是死于疲劳驾驶引发的车祸,而是……而是被人给害死的,” 夏晚橙捂住嘴,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徐局长还说……”夏午橘摸着自己的胸口,眼里流露出情绪复杂的光,“说当时害死我们母亲的人,可能是我们父亲和舅舅。” 夏晚橙语气颤抖,“怎么……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那里搞错了?” 夏早柑拿着手绢一点点拭着眼泪,闻言伸手来抱她,“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事……我刚才听到的时候也特别震惊,但既然要重新立案调查,我们作为家属就要给予支持,希望能还妈妈一个公道,不让她含冤九泉。” 第126章 威胁 徐东来丢下这番话,就带着乌泱泱的工作人员离开。 他从夏晚橙面前经过,头颅昂得很高,眼神目不斜视。直到他出了门,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折返回来,看向二楼的徐行之,“过些日子你奶奶要办寿宴,你到时候回来帮忙。” 说完这话,徐东来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出声:“女朋友也带回来给家里老人看看。” 夏晚橙看着徐东来再次从她面前大踏步走过,一时有些好笑和堂皇。 怎么着?把她当透明人?刚才那话不是说给她听?徐行之女友另有其人不成? 夏晚橙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耳里听着夏午橘愤慨出声:“如果当时不是妈妈舍命护住我,现在我也……” 夏午橘紧紧握着拳头,眼里迸发着强烈的恨意,“他是我父亲啊,他怎么能这样狠心!” “还有夏杙!” 夏午橘把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夏棶是他亲姐姐!他怎么敢!” 夏早柑歪歪斜斜地倒在沙发上,用药油揉着太阳穴,轻声问:“现在提出要重新立案调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证据,也不知道……” 夏晚橙昨日才把语音原档交给徐东来。这才过了一晚上,他们稽查局就行动迅速地要重新立案调查? 夏晚橙想,这是不是就说明,夏棶的死亡真的和徐东来没有关系?是不是真如倪云白猜测得那样,当时的情况确实是作为上属的徐东来被手下蒙蔽? 而且,徐东来好像真的不再反对徐行之和她来往。 夏晚橙开始迷糊,脑袋里千丝万缕的线索裹成了一团。她想,是不是有些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动静极大的电话铃声把夏晚橙从自己的世界里头扯回来。 她抬头,见接起电话的夏早柑脸色迅速苍白,身子也有摇摇欲坠的样子。 夏午橘抢过电话,随即也是脸色一变。她紧紧搂着夏早柑的肩膀,安慰着:“没事的,你千万别急。” 夏晚橙望过去,问:“怎么了?” 夏午橘重重叹气,“小黄打电话过来,说花店让人给砸了。” 这个夏早柑倾注了全部精力的花店,在她怀孕后就一直交给了店员小黄打理。前些日子,夏早柑还说要重新回去打理,谁知突然就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别说夏早柑,就是夏晚橙去到现场一看,也觉两眼一黑。 两扇洁净的落地窗支离破碎,里头新鲜的花卉被践踏得如同烂泥,之前顾访棋送得人鱼雕塑碎了一半在地上,只留个鱼尾巴还能看出形状。 夏早柑一看这架势,当即就差点跪坐在地上。 夏晚橙问:“怎么会这样?” 小黄可怜兮兮地回应:“我一早来开门的时候就这样了。” “花店里全是不值钱的东西,照理说不可能是抢劫。如果从寻仇这边考虑……以我大姐的性子不可能得罪人的。” 这时候,稽查局的同志过来说:街边的监控摄像拍到,三个戴帽子遮着脸的男人从对街过来,撬开卷帘门后就直接开始砸东西。 稽查员也在问:“你们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人?” 夏晚橙对此毫无头绪。在她的观念里,夏早柑就差把“老好人”三字写头上,她怎么可能得罪人? 但如果是针对她本人……那更没法调查。就夏晚橙当下能想起来的,和她有点罅隙仇怨的人,就要写满一整本死亡笔记。 如果稽查局也查不到什么的话,这事只能权当做自己倒霉。 夏晚橙哄着夏早柑,“没事,回头重新装修的时候我让人把玻璃全换成防弹的,到时候就不怕有人来砸。” 夏早柑瞪了她一眼,破涕为笑。 回到家的时候天上飞了点小雨。林妈来门口迎接她们,说贺弘开已经在客厅等了许久。 夏晚橙皱眉,“谁准他进来的?” 夏早柑咳嗽两声,强调道:“你再如何不待见他,他也是你的姐夫。” 夏晚橙顾忌着夏早柑虚弱的身子,强逼自己把差点溢出口的话给吞回去。 进了屋子,夏晚橙才见客厅里不止坐了贺弘开一个人。在他的身边,还有三个看上去就贼眉鼠眼一脸戾气的小混混。 贺弘开把几张纸拍到面前茶几上,“我今天在邮箱里看到了这个!” 夏晚橙够头一看,见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鲜明而生动地落在纸上。 “我不知道……” 夏早柑才开口就被贺弘开打断,“这是夏午橘委托律师起草的,你会不知道?” 夏早柑疲倦地半靠在夏晚橙身上,“我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你看不惯的话,撕了就是。” “夏早柑!” 贺弘开抑制不住的怒意从嘴里眼里往外流泻,“你要和我离婚可以,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夏晚橙一听这话,怒了,“你在威胁谁?薛明就一死,你和他之间的协议就不作数了。我姐想要做什么都是她的权利,你有什么资格干涉?什么不是她死就是你死,你……” 夏晚橙的话梗在喉咙口,她看向跟着贺弘开的三个人,一下明白了过来。 贺弘开把林妈端过去的茶盏挥到地上,瓷片四溅,差点落到夏晚橙脸上。 “你少掺和我和你姐姐的事!我能忍你一次两次,忍不了你三次。夏晚橙,你给我小心着点!” 这下子夏晚橙倒是冷静了下来,她慢悠悠地出声:“贺弘开,我母亲的车祸已经重新开始立案调查,想来用不了多久,稽查局就会请你回去喝茶,你最好祈祷你这次还能全力脱身,否则迎接你的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牢狱之灾!” 贺弘开冷笑,“柏海有那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给薛明就介绍汽修工?再说,只要我不同意,夏早柑一辈子都甭想和我离婚。你煞费苦心要把我送进牢里,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你姐姐守活寡?” “你们……在说什么?” 这时候,夏早柑突然出声幽幽地问了一句,“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 夏晚橙咬咬牙,握紧了夏早柑的手,狠了心。 “姐,当时薛明就破坏了妈妈车子的刹车线,导致她行车时候刹车失灵殒命。而当时帮助薛明就完成这起谋杀的汽修工,就是贺弘开给介绍的。” 夏晚橙用劲握紧夏早柑的肩膀,咬牙切齿,“贺弘开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母亲不是死于意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薛明就的阴谋!” 夏早柑像是患了面瘫一般,嘴唇微张,神情呆滞地注视着贺弘开的方向。许久,才问出来一句:“她说得……是真的吗?” 第127章 白眼狼 “我当时帮薛明就找人的时候怎么知道他要干嘛?先不说你妈这事能不能翻案,就算最后确定了她死于谋杀,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从贺弘开的脸上,夏晚橙半点也看不出他对于这件事的自责或者内疚。他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 “我问你!”夏早柑声音骤然放大,“她说的是事实吗?” 夏早柑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夏晚橙这又开始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忙出声安慰:“真相如何,我们交给稽查局去调查就好。” 夏早柑眼眶通红,一把推开她的手,震怒,“你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就瞒着我,是不是!” “姐……” 夏早柑一字一滴泪,“你也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 夏晚橙被夏早柑眼前的模样给吓得怔住。一时间,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夏早柑含泪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贺弘开,踏着重步上了楼,无论夏晚橙如何开口呼唤都不做回应和停留,只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客厅里,只剩下夏晚橙和贺弘开两看生厌。 “今天大姐的花店被人给砸了,你做得?” “你有证据吗?” 夏晚橙笑,“怎么,威胁我?那花店你砸就砸了,等你去坐牢后,我再按我大姐心意给她重新置办一家。” “我说过了,只要我不同意,夏早柑就不可能和我离婚。” 夏晚橙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记得是四五年前,海伦基金联合柏海妇女保护协会一同发起了一个名为‘捍卫女性权利,反对家庭暴力’的活动,当时时值新一任城首上任,所以柏海立法机关重新出台了几项保护妇女儿童的有关法律。” 夏晚橙笑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中有一条法律是这样说得:婚礼里的夫妻双方,只要一方能够提供对方进行过家庭暴力的证据,可准予无条件离婚手续的办理。你口口声声不想和我姐姐分开,当时出手打她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 贺弘开脸色大变,随由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哪来的什么证据?你别想讹我!” 夏晚橙心里恶意丛生,眼睛死死盯着茶几上的水果刀子。 果然,贺弘开之前就打过夏早柑! “我大姐流产那天晚上,你喝醉酒回来……后来发生的事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但没关系,你当时的尊荣已经被周围监控记录了下来,活生生一副恐怖片的模样,想必能吓到妇童会的各位领导。” “夏晚橙!” 贺弘开龇牙咧嘴,“我记得我之前一直待你不错,你被薛明就赶出门无处可去,是我收留你让你住在我们家,平日里我对你也够关照了,你怎么一直都是一副养不熟的白眼狼样子?” “随便你说什么。” 夏晚橙吩咐林妈送客,嘴里慢悠悠地说:“反正你好日子已经到头。” …… 无论夏晚橙如何使劲浑身解数哀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夏早柑始终没有回应过她半句。 夏午橘下了班回家,听闻事情经过,对着夏晚橙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还是你觉得这个家里只有你可以为妈伸张正义?我们也是骨肉相连血浓于水的亲姐妹,你凡事都自己闷着不说,完全不把我和大姐放在眼里!” 她撂下这话,就干脆利落地甩头离开。 见夏早柑在夏午橘的哄劝下终于开了门,夏晚橙这才轻轻地送了一口气。 她去厨房监督着给夏早柑煲汤,听林妈过来在她耳边说:“之前那位姓倪的女士又来了,你要不要见?” 倪云白? 夏晚橙往楼上看了一眼,小声吩咐林妈,“你把她从后门带进来。” …… 倪云白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到夏晚橙面前,还未张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夏晚橙看着纳闷,忙问出了什么事? “我今天和沛榕带着复光去医院复查,一回家……一回家就看见大门开着,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连沙发床垫都让人用刀子划开了。” 夏晚橙蹙眉,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沉着平静一些。“可能是失窃,你报案了没?” “什么失窃!我出门摘下来的项链还好好放在床头柜上。” 倪云白涕泪横流,“上次接了那个电话我就知道……这次摆明了也是冲着薛明就手里那个U盘来得。他们翻得那么仔细,要是找不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 “那就更完了!”倪云白死死抓着她的手,“万一他们觉得我知道那U盘里是些内容,把我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不管是失窃还是你猜测的那样,我都建议你报案。” “我不能报案!”倪云白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她又抓住夏晚橙的胳膊,“你不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们?你给我一点钱,我马上带着沛榕和复光移居海外,我们永远都不回来了。” 夏晚橙微微后退,“我已经给过你钱。当时我们说好的,银货两讫。” “那钱给复光做完手术后就不剩多少,他之后还有些治疗……” 倪云白哭着哀求,“你当我跟你借!我跟你借行不行!等我离开柏海后我立马赚钱还你。再在这里呆下去,说不准我那天就跟薛明就一样,死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尸体腐烂了才被人发现。” 夏晚橙说话声音很冷,“你做过的事情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你能活到现在就该惜福。” “我当然该死!但是我死了沛榕和复光怎么办?沛榕还没成家,复光年纪还小……”倪云白颤颤巍巍,“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可怜母亲看待好不好?我求求你。” 说着,倪云白已经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就磕了一个头在地上,“下辈子!下辈子我给你们夏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第128章 魔怔 夏晚橙见不得这个。 就算她再厌恶倪云白,她也见不得这个。 她错开身子移开眼,许久,说了句:“你让我想想。” “你要想多久?时间不等人,说不准明天这会儿我已经身首异处。” “柏海讲法制讲秩序,薛明就也是离开柏海在偷渡路上才出的事,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倪云白起身,“身份地位像夏棶那样的,不也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你这个做闺女的争气,她现在不也含冤九泉?” 夏晚橙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跟你保证,但凡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鞠躬尽瘁。” 夏晚橙问:“你要多少?” “不多,三张机票钱,以及够我们做笔小买卖的本金。” 夏晚橙说她还要考虑,让林妈沿着来路送走倪云白。 她绕到客厅,见夏午橘正在和夏早柑争执,而夏早柑却是一副准备出门的打扮。 “怎么了?” “贺弘开被抓了,指名要大姐带着律师去稽查局。” 空气里头没有一丝凉风的夜晚,夏晚橙从车上下来的瞬间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夏早柑撞见正要离开的徐东来,忙上前打听贺弘开的情况。 “就夏棶当年车祸的案子请他回来协助调查,夏杙也来了,正在里头接受询问。” “可是……可他说你们出示了拘捕令。” “拘捕令是经济罪案科那边出示的,因为他们掌握了贺弘开涉嫌洗钱和贿赂官员的证据。我们是和那边商量过后,先让贺弘开来接受询问。” 夏早柑又问:“罪重吗?” “就他们掌握的证据来看,估计得有个十年八年……” 徐东来看了夏晚橙一眼,又跟夏早柑说:“如果你要申请离婚,我可以找人帮你跟进,落实下来会比平时迅速很多。” 夏早柑神思恍惚的看着前方,所以客气道谢的话只能由夏晚橙来说。 夏晚橙跟着夏早柑的脚步往里走,随意问了句:“你给贺弘开找得什么律师?你要是给他找了个打刑事官司的律师,估计没用。” 这话才落,就听后头传来皮鞋踏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夏晚橙下意识地回头,待看清来人后,惊讶地问了一句:“你找他来给贺弘开打官司?你是不是魔怔了?” 顾访棋在这一刻的形象和他平日里在人前展露的绅士妥帖不同。看得出出门的时候很仓促,头发被风吹得松松软软,领带也打得歪七扭八。 他看向夏早柑,“你电话里没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案子?” 夏晚橙从仪容镜里看到自己脸上的讥笑,她说:“我母亲当年的意外车祸现在被怀疑是谋杀,嫌疑人就是我父亲和我舅舅。现在我姐夫也被怀疑为帮凶,我姐想请你来帮我姐夫辩护,辩护他当时没有参与谋杀我母亲。” 夏晚橙直呼夏早柑的名字,“你听着不觉得荒唐吗?” 夏早柑紧紧握着手,似乎要把自己的手指都给绞断。她低头看着地板,“没有,是我打错电话,并没有事情要你帮忙。” 夏晚橙冷哼出声。 顾访棋不明所以地在她们之间来回转悠,好似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还是夏晚橙开口:“这么晚麻烦你,早点回去休息。” 这话刚落下,夏晚橙又见门口走进来两人。她们脚步急促,互相紧紧搀扶着,眼神惶恐紧张地四处流离,最后不约而同地全落在夏晚橙脸上。 “稽查员打电话来家里,通知说你舅舅要暂时被拘留四十八个小时,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夏晚橙云淡风轻,“好像说他涉嫌谋杀亲姐,所以请他来接受调查。” 夏晚橙说完这话,见韩瑜和夏芙都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笑问:“怎么?这事舅妈也知情?” “没有没有。”韩瑜把脑袋摇出了残影,“我怎么会知道这事……不是,我们家夏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夏晚橙正待讥讽两句,就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扒拉了一下,同时有个矫揉造作的女声响起,“别挡道。” 夏晚橙说着抱歉让了路,见来人是个穿着紧身豹纹皮短裙的女人,抹着浓艳的眼影和口红,通身都是浓郁的香水混合着香烟的味道。 在稽查局明亮的灯光下,这人从事着什么工作,大家一眼就能看出。 这女人拨了拨自己的卷发,拉住错身而过的一个稽查员,“这位哥哥,我想问一下贺弘开在哪里?” 夏早柑迅速扭头,夏晚橙也看过去,见那个稽查员扯开她的手,“你是谁?找他做什么?” “哎哟,他好像因为点事被你们带回来调查。担心他老婆不管他,所以让我给他找个律师带来了。” “他老婆怎么没管他?”稽查员指着夏早柑的方向,“人家早就来了!” 这女人的目光迅速把夏早柑扫视一通,而后扭着腰晃过来,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原来就是你啊。” 夏早柑问出了和刚才那个稽查员一样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女人叉着腰,从包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是贺弘开在这个时候最信任的女人。” 夏早柑紧紧抿唇不言语。夏晚橙拍掉面前女人想要点烟的手,指着当头的禁烟标志给她看。 女人兴致缺缺地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指尖,“你要和贺弘开离婚吗?” 不等夏早柑回答,她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在问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吗?像你们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最好面子了,肯定不会要个破产的流浪汉。这样也行,他没去处就会来找我,以后也用不着在意这些那些,挺好。” 夏早柑很强硬地出声:“你和贺弘开什么关系?” 面前女人笑,一张涂了鲜艳口红的嘴裂成了血盆大口。“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天真呐?也是,毕竟千金大小姐……” 夏早柑眼眶红了,可还是一字一字问道:“我问你,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女人呵呵笑,又把烟叼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你不在家我们就睡在一起的关系。” 语罢,挑衅地抛了一个媚眼给旁边的顾访棋,而后扭着腰臀离开。 第129章 肤浅 夏早柑转身就走,步伐飞快。 夏午橘着急跟上前去,把夏晚橙独自留在原地。她看着夏早柑仿佛一瞬间挺直起来的脊梁,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释然。 “让你看笑话了。” 夏晚橙转向身旁的顾访棋,“也不知道柏海城千千万万户灯火通明的人家里头,还有谁比我们家破事更多。” “你姐姐……” “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次,总好过我们耳提面命千百遍。长痛不如短痛,哭上几天总好过一辈子受罪。” 夏晚橙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怎么来得?打车?我送你回去?” 她转身要走,又被韩瑜给叫住。夏晚橙懒得再和她多做言语,只说:“夏杙要是清白的,稽查局断然不会冤枉他。夏杙要真做了违法犯罪的事,尤其涉嫌谋杀亲姐,那他活该后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求谁都没用!” 顾访棋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自来熟地从置物箱里找出湿纸巾。 他见夏晚橙一直盯着自己,笑问:“在想什么?这车子我之前开过一段时间,知道东西在哪有什么稀奇?” 夏晚橙恍然,“现在这辆车子不会也在顾女士名下?” “那是当然。Micheal并没有在柏海买车的资格,所以他现在开的车子住得房子,基本都在我姐姐名下。” “我可能太多嘴,但我还是想问……Micheal和顾女士,或者和你们顾家,什么关系?” “你以为什么关系?”顾访棋笑,“我姐姐是柏海首富的夫人,Micheal长得又好看,所以他是我姐姐养在外头的小白脸?” 夏晚橙惶恐,“我没有这个意思。” 顾访棋斜乜她一眼,“分明脸上写得明明白白,还扯谎胡说。” “之前我问过Micheal医生,但他很坚定地否定了我的猜测,所以我也没多想……但是很奇怪啊,他看上去和你关系不错,又用着顾女士的房子车子……” “所以咯,还能有什么关系?亲戚关系咯。” 夏晚橙十足十地瞪大眼,嘴唇也一点点张大,“Micheal医生和你们顾家,是亲戚?” “关系不远不近的亲戚,但因为个人涵养出众,学识学历优秀,所以很得我姐姐喜欢。他在柏海当医生嘛,我们能照顾的都照顾一点咯。” 顾访棋见夏晚橙毫不掩饰地送了一口气,笑得眼角眉梢全都弯了起来,“现在心落了?Micheal在你心里那种明德惟馨的高岭之花形象没倒塌?” “说什么呢?我从来都只仰慕Micheal医生的才华学识以及奉己为人的高上情操,其他的,顶多只算锦上添花。” “你说这样的话我可要伤心了。”顾访棋佯装难过的样子,惺惺作态一番,“我一直盼着你嫁给我侄子做豪门少奶奶呢。” 夏晚橙知道他在开玩笑,但难得这会儿心情好,所以也顺着他的话说:“你那侄子什么学历啊?长得如何啊?年纪多大了啊?” “和Micheal相仿。” “瞎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Micheal医生,你不要随便扯出个人就跟他比较。那从小在金钱熏陶下长大的纨绔子弟,以后权倾柏海的一方首富能跟我们Micheal医生比吗?我们Micheal医生可是柏海第一医院神经内科的活招牌,是大爱无疆救死扶伤的人间活菩萨。” 夏晚橙手下把车子启动,继续呢喃出声:“别瞎做比较。那数钱的手和拿手术刀的手能一样吗?肤浅!” 车子开出去好一段路,顾访棋的笑声还在夏晚橙耳边回荡。 夏晚橙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呢?” “不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说你性子无趣?建议你下次当着她面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我又没病干嘛去人家面前数落人儿子?要在顾夫人面前我肯定不说这些了,我肯定把她儿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不过话说……安战迟早要继承安家的事业,你们为什么一直把他藏着不让见人啊?” 顾访棋纳闷,“谁说安战一定要继承安家的事业?” “那不然要把隆胜集图交给谁?交给你姐夫那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吗?” 见顾访棋神色瞬间肃穆,夏晚橙急忙清醒。“对不起,我说得太多了,我无意打听你们家的事情。” 顾访棋点点头,不再言语。 夏晚橙也缄默,只是时不时扭头看他的时候,能看见他神情祥和地看着窗外飞快流连的霓虹灯光和夜景。 夏晚橙突然就在想,也不知道安家还会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几行字突然就蹿进夏晚橙的脑袋里头。 安镜,入狱,死刑。 顾访琴,跳楼,暴尸。 安战,被绑架,生死不明。 倒是眼前这位,夏晚橙倒是没有过多印象。 如果…… 夏晚橙无力地想了想,或许以后有机会的话,她可以适当地提醒一下,不至于让安家再落得几乎满门灭绝的下场。 夏晚橙把顾访棋送回家。下车前,突然听她说:如果你姐姐要打离婚官司的话,我可以找专业的同行帮忙。 “没到要找律师的程度。贺弘开已经破产,我姐姐和他也没有财产可以分割。” 顾访棋蹙眉,“如果他……他不愿意和你姐姐分开提起诉讼的话……可能会耽误很长时间。” “我姐姐又不是跟民政申请离婚,用不着那么复杂。她只用向妇童会提交申请,用不了几个工作日就能完成审批。” “妇童会?” 夏晚橙苦涩地笑笑,“没想到,我姐姐要走家庭暴力这条路……还好我当时保存了证据,贺弘开这个……” 夏晚橙把最后两个脏字吞了回去,目光复杂的顾访棋对视一眼,“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跟你客套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临枫路整栋屋子灯火通明。夏晚橙在外面看的心惊,急急忙忙走进去,只见客厅里坐了好些人,而夏早柑就被她们包围在中间。 夏晚橙小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大姐要跟贺弘开离婚。” 夏午橘喜上眉梢,“他们都是我找来帮忙做参考的,势必要把这个婚离得干干净净,以后再不和贺弘开扯上半点关系。” 第130章 致歉 夏晚橙把来客一一送走,看着夏早柑神情疲倦地回了屋子里。 她走进夏棶生前的卧室,在她遗照前点上了一炷香,恭敬地拜了拜。 “妈,你在天有灵保佑大姐闯过这一关,从此与贺弘开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做任何牵扯。再过上几天,稽查局那边就会出调查结果,你在天之灵保佑恶人皆有恶报,天网恢恢,罪者终会伏法。” 夏晚橙把香插进香炉,“倪云白跟我要钱离开,我已经答应了。既然我拿她没有办法,就姑且让她消失在我眼前。” 夏晚橙望着黑白照片里那个端庄的冷美人,又叹气,“你保佑大姐二姐身体健康得逞所愿。尤其二姐,她好像真的很喜欢雷影,你祝福她……祝福她一片痴心不会白付。” …… 夏早柑这次算是死了心。把所有证据提交给妇童会后,就孤身一人去了山上寺庙,说要吃斋念佛一段时间为天上的父母和大家祈福。 夏晚橙见夏早柑心意已决,只好随由她去。 夏早柑一走,整个花店的杂务就全压在了夏晚橙身上。 花店务必要重新装修,还要给房东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算上她刚给倪云白跑路离开柏海的路费…… 夏晚橙一夜之间变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 过上几天,负责花店打砸这起案子的稽查员过来通知,说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抓到了这起案子的罪犯。 夏晚橙到稽查局去认人,发现举着号码牌站在落地镜前的三人,果然就是那日和贺弘开一起出现在她家里的蛇眉鼠眼。 如今贺弘开还在稽查局接受调查,经侦科那边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把他送进监狱。所以时至今日,夏晚橙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 她花了几天时间,和小黄一点点把花店里的狼藉清理出去。一顿劳累下来,只能叉着腰在炎热的午后叹气。 小黄凑在她耳边说:“当时装修的设计图我都留着,我们找上次那家公司,人家有经验,重新弄起来也会快一些。” 夏晚橙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现在不是资金捉襟见肘的时候吗?但是不弄又不行,夏晚橙特别希望等夏早柑从寺庙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花店,代表着肮脏污秽已经过去,美好的生活即将开始。 呈现出一个新的气象。 夏晚橙正犯愁,就听身后有人在说:“听说犯人已经抓到了?” 仓促回头,穿着稽查员制服的徐东来站在她后头。 夏晚橙后退几步,正待打招呼,就听他说:“现在有时间吗?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聊聊。” 沿街的茶室,因着炎热的天气生意实在清冷。夏晚橙和徐东来坐在包厢里,透过竹帘,能隐隐绰绰看到街上的人影。 徐东来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内里的制服衬衣上能看见被汗水浸湿的印迹。 他看着对面女孩儿烧水沏茶斟茶这套手艺挥洒自如行云流水,略微有些诧异,“现在喝茶的年轻人很少了,徐行之就从不喝茶。” 夏晚橙把茶盏递过去,闻言淡淡地应了句,“这些都是打小就学的。” 徐东来品了口茶,发出一声喟叹:“差点忘记了,你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 夏晚橙笑笑,不言语。只在徐东来茶盏见底的时候给他续上下一杯。 屋子里来回旋转的电风扇发出呜呜的噪音,过了好一会儿,徐东来暑气渐消,才说起来今天找她的来意。 “你母亲车祸的案子已经调查得差不多,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把资料移送检查所起诉的时候,就会把调查结果告诉给你们家人。” 夏晚橙正襟危坐地看着对方,问:“这事和我舅舅有没有关系?” “据夏棶交代,薛明就把计划告诉他之后,只让他协助做一件事。” “什么?” “夏棶之前开了车去夏杙家吃饭,夏杙特意准备了酒水,让夏棶之后无法开自己的车回家。薛明就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在夏棶车子的刹车线上动了手脚。” 夏晚橙藏在木桌下的手一点点攥紧,“这好像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没错,薛明就的目的无非是想把夏杙拖下水,为之后伪造夏棶遗嘱做准备。关于伪造遗嘱这一点,夏杙也全部做了交代。” 夏晚橙问:“夏杙会被怎么判刑?” “如果只是针对他在你母亲车祸这件案子里所做所为,可能判不了多少时候。但夏杙同时涉及伪造遗嘱,偷税漏税等其他罪项。数罪并罚,加起来也得有个小十年左右时间。” 夏晚橙又问:“贺弘开呢?” “他在你母亲这件案子里只是一个知情不报的角色。他最主要的犯罪行为,还是经济上的事情。他现在已经被移交给经侦科那边处置,具体的情况,还看他们掌握了多少的证据。” 夏晚橙又给徐东来斟茶,“多谢。” 徐东来从她手里接过水壶,反过来给她斟了杯茶,而后递过来,“我今天找你的最主要目的,还是想就我当年的疏忽向你和你们家人致歉。” 徐东来继续说:“当时主要负责你母亲这起案子的那位稽查员现在了无音讯,而保管着你母亲当年调查资料的资料库起过一场大火,现在也找不到当时的报告。但这事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导致你母亲含冤至今。” 徐东来看着她,目光还是夏晚橙一贯看不懂的深沉幽暗。 “之后我会针对这事的前因后果召开记者会,把我的过失罪责全数告诉给柏海市民,我会引咎辞职,为当年的疏忽付起全部的责任。” 徐东来把茶盏举过头顶正对夏晚橙,“再次向你和你的家人表示歉意,同时也希望能获得你们的原谅。” 第131章 酷暑 夏晚橙到底还是没有接徐东来手里的那杯茶。 徐东来举过几分钟,就自觉把杯盏放了下来,借口有事要忙离开。 夏晚橙独自坐在茶室,一杯一杯喝着茶。 徐东来会跟她道歉这事不稀奇,毕竟他选择重新立案调查就是承认了自己之前的过失。但是他现在说得话…… 要召开记者会,要引咎辞职,要对这件事全权负责……夏晚橙真是搞不太明白。 从茶室出来,外头太阳依旧炽烈地刺眼,夏晚橙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际,特别盼着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落下。 去年这个时候,柏海也是连续多日的高温酷暑,燥热的天气烘烤着每一个柏海市民的心情,让人躁动难安。 去年的9月25日,柏海气象局依旧发布着高温橙色预警警报。她在这样的日子里失足落湖,被Micheal医生救起,足足抢救了近一个小时时间。 再在医院里醒过来,柏海突然就大雨倾盆。突降的大雨洗涤着街市里的焦气燥气,给整座城市恍然一新。 今年也是同样的情况。时间一迈入九月,烈阳就恨不得24个小时都高悬天际。柏海无风,出了有空调的室内,就感觉自己被罩在一个蒸笼里头,呼入鼻腔里的全是火星子,天天都有橙色高温警报响彻在每个角落。 到了9月25日那天,为了庆祝自己大难不死重获新生一周年,夏晚橙特意买了个蛋糕想跟Micheal医生一起庆祝。 左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用冰块保温着的冰淇淋蛋糕还是化了大半。夏晚橙猴急地没吃几口,就见整个蛋糕化作了一滩糖水。 “早知道不买冰淇淋蛋糕了……中看不中吃。” Micheal医生刚结束一台手术,这会儿正倚着墙闭眼休息。 将近40度的高温天气里,他依旧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衣,还把纽扣扣到最上头一颗,夏晚橙不禁替他难受。 “这休息室破的都没法装空调,我说给你买个电风扇,你又说有声音会吵到周围的人。你这个人怎么向来喜欢为难自己个儿?” Micheal医生睁开眼,已经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似乎连睫毛都被汗水浸湿,氤氲着一股缈渺的水汽。 “工作的地方总不像家里一样方便的。” “你之前在冀安医院,一个人专享一整间办公室。屋里自带空气净化系统,咖啡机面包机一应俱全,谁看着不羡慕?结果你非要跑到这里受罪,每天早出晚归,做不完的手术值不完的班,还要随时担心病人家属来找麻烦。” Micheal医生把脑袋扭向一边,没说话。 “知道的,是你心善,愿意为那些去不了冀安医院的病人来这里坐诊。不知道的……像是你们科那位姓张的医生,总在背后说你闲话。” 夏晚橙继续说:“今天我一进来,他就拉着我去角落,说:‘小夏啊,院里最近有个去海外交流学习的名额,不知道你们家Micheal是个什么打算?’” 夏晚橙环着手,皱着眉,“我当时就生气,他平时总找你换班,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让你替他值夜班,怎么院里有学习名额还敢跟你抢呢?我当时就逗他说,‘院里有没有去海外学习交流的名额我不知道,但我听说院里打算派人去摩迪莎援助战争地区的难民儿童。’我问他有没有这个兴趣去摩迪莎?他一听,立马夹着尾巴就跑了。” Micheal医生笑出一点点声音,“你吓他做什么?” “我怎么就是吓他了?做医生的本职不就是救死扶伤?我就敢担保,要是院里让你去摩迪莎救助难民你肯定去。都是医生,人跟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Micheal医生这会儿像是终于缓过了气,坐过来吃了一口还没完全融化的冰淇淋。 夏晚橙摇着小折扇给他扇风,随口问了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 “去年的今天,我记得下了很大的雨。” “那可不,我当时在医院里,打雷的时候可把我吓了好一跳。” 这话才落,夏晚橙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她瞪大眼,诧异地问:“什么东西倒了?” 接下来,又是轰隆一声。夏晚橙趴到窗户前往外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外头乌云密布,带着紫光的闪电一直在云层里翻动。 她惊奇地把手伸出窗台,将将好接到一颗黄豆大的雨滴。 夏晚橙惊呼:“下雨了!”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还是没风,但雨水带来的凉意和湿意还是向着夏晚橙扑来。 她隐隐听到Micheal医生喊她的声音混合在雨水和雷声中。她扭头,见Micheal医生正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你手机响。” 来电人是夏午橘,夏晚橙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就听她大叫出声:“看电视,这会儿,立刻,快!” 这里没电视,夏晚橙只能借来Micheal医生的笔记本电脑。 新闻窗从右下角弹出,夏晚橙一眼看到了上头一行醒目的标题,“沉冤得雪:知名女富豪夏棶车祸真相终得水落石出。” 夏晚橙点进网页,见是稽查局官方的直播频道。镜头正对的徐东来正在发表对夏棶车祸重新立案调查的报告。 最后得出结论:夏棶死于丈夫和弟弟的联合谋杀,并不是最开始调查的意外车祸死亡。 底下都是专业的新闻记者,并没有在现场对这个调查结果表达出任何情绪。不过徐东来接下来的一段话倒是引起了不小的沸腾。 “这事全由于我本人的疏忽,在此,我深刻向夏棶女士及其家人致歉,向一直信任柏海稽查人员的柏海市民致歉。我本人的辞职报告已经呈交,我愿意为这起案子付起全部责任。在此,我希望大家不要失去对柏海稽查机构的信任。再一次向各位致歉。” 第132章 周年 在徐东来三次弯腰鞠躬后,这次的记者会也到此结束。 网络上对于这次记者会的讨论颇多。夏晚橙随手翻了翻,见大多人都在褒扬徐东来的知错就改,赞扬他有责任和担当的珍贵品质。 说他分明已经坐到了鹿宁分局局长的位置,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还是愿意为前些年的一桩陈年旧案翻案。说他分明被下属的胡作非为所连累,还是愿意承认错误承担责任。 说着说着,话题的走向就变成了,柏海城不应该就这样失去一位奉公守法刚正不阿的稽查人员。 “作为柏海市民的一员,我们绝对不支持徐局长的引咎辞职。他应该继续活跃在他的岗位上,保卫柏海市民保卫柏海城!” 夏晚橙关上网页,回头想找Micheal医生聊上几句,却见他已经倚在窗边睡着了。 夏晚橙小心地靠近,轻轻合上窗户,把细细密密的大雨全都隔绝在窗外,隔绝在这间屋子之外。 不经意看到桌上的台历:9月25日。 去年的今天,夏晚橙重获新生。 今年的9月25,夏棶沉冤得雪。 这场大雨持续了很久。在雨水的冲刷下,整个柏海城显得清新洁净。举伞的行人踏过一片片水坑,水花溅到脚踝,闪着细碎的光。 柏海就这样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雨。 在雨水的侵蚀下,似乎变成了一个随处长着青苔的城市,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湿乎乎的感觉。 夏棶的案子已经被正式移送检查所,只等开庭审理一锤定音。 夏早柑还是在山里茹素念经,时不时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听上去状态不错。 夏午橘仍旧为了澜润国际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连续几天都不露面。 夏晚橙该上学上学,该约会约会,似乎也没耽误到什么。生活好像就这样重新步入正轨,直到小黄把一份VC花店重新装修开业的企划案递到夏晚橙手上。 夏晚橙对里头的细则内容不感兴趣,她只看了附在最后头的资金预估。 她惊讶地出声:“房东为什么要我们提前缴下一年的房租?” “还不是这次花店被砸害得,房东认为我们社会关系复杂。说我们如果还要继续租赁她的店铺,就必须把下一年的房租先缴出来。” “要是我们拒绝呢?” 小黄苦兮兮地说:“因为我们自己的缘故导致她的店铺受到损害,她现在解约的话是不用赔偿的。” 夏晚橙把自己所有银行卡的明细打出来,再算算手里那堆可套现的股票基金,发现还是不够支付下一年整年的房租。另外花店还需要重新装修,置办物事,这里外加起来,已经是一笔比较庞大的金额。 夏晚橙叹气,自己闷头想了许久,实在拉不下脸去跟人借钱,只能看看身边有什么闲置的珠宝首饰名牌包包,先变卖一些救急。 这家中古店是熟人介绍的,据说店家给得价格公道,为人也比较爽快实诚。 事实也正如熟人所说,夏晚橙对于这次的交易还算比较满意。但人倒霉起来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谁能想到她完成交易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也能遇上闲来无事在扫街的八卦记者。于是第二天,夏晚橙就在时事新闻上看到了自己从中古店出来的照片,上头配文: “夏棶沉冤得雪,然夏家气数已尽,子女皆过着变卖祖产维持生活的艰难日子。” 夏晚橙自己看到这则新闻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她名声一向不好,现在有这样的流言也算稀松平常。但其他人,尤其是二姐夏午橘,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究竟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夏晚橙自己个纳闷,“我需要钱,所以去变卖自己闲置的东西,我既没违法也没犯罪……” “但你实实在在丢的是夏家的颜面!” “夏家哪还有什么颜面?现在柏海谁不知道妈妈被丈夫和弟弟合谋害杀害,都知道我们三姐妹不成器被人抢夺遗产家道中落一贫如洗!我们平时也没少被人笑话,也不在乎再多添一个笑柄。” 夏午橘在电话那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夏晚橙,你也为我想想,你知道我平日都在和什么人打交道?我跟人推杯换盏的时候,总要有可以理直气壮说话的资本。” 夏午橘说得话夏晚橙能理解,但是不怎么能认同。 “我现在想得,无非就是在大姐回来之前把她的花店给重新弄起来。我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夏午橘一听这话,气得当下就挂断了电话。 夏晚橙吁气归吁气,还是赶紧把钱打到了房东账上。 然后第二天,她就收到一个包裹,里头全是她那日在中古店里变卖的东西,一样不少。旁边还附着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 夏晚橙没找到寄件人信息,只能通过支票去查询。 这一查,愈发吃惊,忙一个电话打过去。 “徐行之,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那头人呆愣愣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是我?” 夏晚橙当即就给气笑了,“我卖出去的东西你又买回来做什么?” “那些东西里头有些是你妈妈生前留给你的。” 夏晚橙越发气急,“就算离了钻石珠宝名牌包包,我照样还是夏家三小姐,我从来都不需要这些外在的衬头来彰显我自己的身份。” 见她情绪激动,徐行之忙道,“你先别急,我来找你,我们见面说。” 夏晚橙在花店里跟设计师探讨重新装修的问题。外头响过一声闷雷后又开始下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正想着徐行之应该会打辆车,就听一声自行车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响起。 大雨在地上蒸腾起一道水雾。模模糊糊的光影里,一抹湿透的黑影从自行车蹿下来。 下一秒,风铃声声,徐行之推门进来,向着她走来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串密集的水珠。 第133章 暗示 夏晚橙把徐行之脱下来的衣物拧水挂出去。 因着这场大雨,设计师也被困在花店里头。好在,人家有着充分的眼力见,从头到尾只当做没看见过徐行之这个人。 徐行之盘腿窝在沙发上,紧紧裹着一张大毛巾,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夏晚橙看着来气,但始终碍着外人在场不说什么。 雨势将将稍小的时候,设计师就忙跟夏晚橙借了伞,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晚橙刚想发作,就听徐行之说:“路上才下得雨,又没有避雨的地方。” “嚯!在大雨中骑自行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个特帅特有型?就不怕一不留神翻沟里去?” 徐行之隔着毛巾来拉她的手,“你在电话里特别生气,我很担心。” “怪我咯?” 夏晚橙摸了摸泡着感冒冲剂的杯壁,把杯子塞到徐行之手里,用眼神逼着他喝下去。 徐行之捏着鼻子,一张脸皱巴地像是生吃了十个柠檬的样子。“这药可太苦了。” “知道药苦你倒是自己上点心。”夏晚橙深吸一口气,又问他:“把那些东西买回来,还有那张支票……你哪来的钱?” 之前拍广告剩下的…… “胡说八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刚买了几架模型和一台相机!” 徐行之这才老实,“我答应给人拍个广告,人就先把钱给我了。” 他小心地观察这夏晚橙的神色,见她蹙眉的瞬间忙说:“还是上次那位联系的,靠得住。” 夏晚橙直言:“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解决……” 见夏晚橙真的动了气,徐行之又急忙补充:“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同学找我借钱救急治病,所以我才答应接这个广告的。” 夏晚橙怒意渐消,但心里还是不怎么高兴。 她问:“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来钱特别快?” 徐行之很认真地说:“这只是一份赚钱比较多的兼职。” “你父亲很不喜欢你做这个。” “从今年开始,我没花过家里一分钱。” 夏晚橙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道:“这份工作看起来太诱人,你只要花上一两天时间,就可以赚到普通上班族半年的薪水。你想买模型,想买相机,以后想买任何价格高昂的东西,只要去接个广告,就什么都有了。” 徐行之问她:“这是坏事吗?” “你想把艺人模特这份工作当成正经职业吗?你对它了解多少?只是一份赚钱很多的兼职吗?如果以后你步入社会,从事了一份和你现在专业相关的工作,你是不是也在薪水不如意的时候去接拍一个广告呢?” 徐行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如实跟夏晚橙说:“我没想过这么多。” 夏晚橙笑了下,突然老神在在地说了句:“也对,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探索去追求,你可以尽情地活在当下,完全不必忧心未来。” 徐行之仰头看着她,许久,才说:夏晚橙,你出生的月份和我差不多。 夏晚橙收敛起自己说教的姿态,“这次是什么类型的广告?” “香水。” 哪个品牌? “你很喜欢的那个。” 夏晚橙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额,“那可是全世界都声名显赫的奢侈品牌,人家凭什么找你拍广告呢?” 徐行之笑笑,不说话。 夏晚橙又问:“这次又要和哪位艺人合作?” “听说是万鹂。” 夏晚橙嘴唇抽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憋出几个字,“你凭什么啊?” …… 大雨初歇,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樟味道。 徐行之提着两带子新鲜蔬菜,夏晚橙推着车子,慢悠悠地往家里去。 “这笔钱我按银行贷款的利息跟你算。” 徐行之心情很好的哼着听不清的歌,闻言只说:“随你心意。” “你和你爸……你什么时候搬回家里去?” “这里的房租我已经续到了明年年末……” 正说着话,徐行之突然眯眼看了看前头的位置,问:“那是钟绿吗?” “钟绿?哦,楼上拿养猫的漂亮邻居。” 夏晚橙看过去,见楼道口的位置正有一个穿着JK制服的女孩儿被一个男人拉扯着。看样子,两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以夏晚橙的视力,她实在看不清那两人长什么样子。 “别管是谁,你过去问问看。” 夏晚橙落后几步锁上车子。等她赶到的时候,就见钟绿一脸梨花带雨地缩在徐行之身后,手里紧紧拽着徐行之的胳膊。 夏晚橙看向眼前和徐行之僵持着的男人,发现这人年纪也轻,估摸着就比她们大不上了几岁的样子。 这男人恼怒出声:“你哪位啊?” 徐行之因为被钟绿拽着胳膊,一时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这男人一猛推。 夏晚橙当下就不乐意了,插身隔挡在两人中间,“你哪位?看着不是我们小区的人。” “这是我跟钟绿之间的事,你谁啊?” 钟绿忙道,“我不认识他,是他一路跟着我过来的,我……” “请你离开,否则我会报案。” 见夏晚橙真的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稽查局电话,这男人暗骂了两声离开。 夏晚橙回头,见钟绿小小地依偎在徐行之怀里,哭泣的声音宛如刚刚出生的小猫咪,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怜爱之情。 但夏晚橙向来心狠,她用力把徐行之的胳膊从她手里拽出来,安慰道:“钟小姐放心,那人已经走了。” 钟绿抬头看着徐行之,“可是他已经知道我住在几楼,我担心他之后会直接来家里找我。” 夏晚橙去看徐行之,他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情况以及钟绿话里的意思,一脸的莫名无辜。 “要不然,还是报案。” 徐行之这话一落,夏晚橙就切切实地笑了出来。她见这位钟小姐一脸不甘地盯着徐行之,顿觉身心舒畅。 这会儿乌云退开,有一道黄昏的余晖斜斜打下来。夏晚橙喊了声:“老徐,回家做饭了。” 而后把满脸期望的钟小姐远远甩在后头。 第134章 寿诞 徐行之奶奶90寿诞的日期临近,徐行之每日都在夏晚橙耳边啰嗦: 我奶奶一直念叨了你很久…… “你父亲现在因为我引咎辞职闲赋在家,你们家人真能待见我?” “我妈一直希望我爸能早点退休。他现在成天有空陪着我妈,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就盼着我爸的辞职申请赶紧批下来。” 夏晚橙翻着杂志,闻言只说:“不可能批准你爸辞职的。你没看最近网络上的风向,都是柏海市民请愿让你父亲继续担任鹿宁分局长的职位。你父亲的上司要是在这会儿批准了他的辞职申请,就是把自己放在了柏海市民的对立面。” 徐行之凑过来,小心地问她:“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因为我爸之前工作上的疏忽和失误……” 夏晚橙推开他挡住自己视线的脸,“反正我母亲如今沉冤得雪,对于我们家人来说,总算是等到了这个真相的到来,这确实要感谢你父亲冒着风险替我母亲翻案。” “如果当时我爸爸再仔细一些,说不准你父亲伪造你母亲遗嘱的事情就成不了,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夏三小姐。” 夏晚橙斜眼看他,说话颇为自负高傲,“我要是没有家道中落,你一辈子都别想认识我。” “你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是我死乞白赖地要认识你似得……当初分明就是你……” 见夏晚橙冷冷地看过来,徐行之立马改了口风,晚饭想吃什么?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真到了徐行之奶奶寿诞那天,夏晚橙还是把自己打扮成年画娃娃出席了。 徐家戚家在柏海也算大门大户,如今徐东来位居柏海鹿宁分局局长的位置,虽然现在是待业在家的情况,但明眼人都能看到徐东来背后的坦荡仕途,于是上赶着来巴结的人一点不少。 夏晚橙就看着,真有人送了一尊巴掌多大的纯金寿桃过来。 徐行之奶奶符合夏晚橙心中对于老寿星的所有印象,笑起来的面目慈善宽厚,一看就是被福泽庇佑的人。 老寿星紧紧拉着夏晚橙的手,一口一个“橙橙”,直喊得夏晚橙浑身酥麻。 夏晚橙半倚在老寿星的红木椅子旁边,冲着来拜寿的人笑得嘴角抽筋。 直至寿宴开席,夏晚橙才被徐行之带走。 徐行之把红豆饼掰碎喂她,笑着说:“我奶奶很喜欢你。” “八辈子没遇过这样的阵势。” 夏晚橙把旗袍领扣扯开,等着红豆饼慢慢在嘴里融化开。 徐行之问她:“你们家不办寿宴?” 夏晚橙乜了他一眼,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福气,家里老人全都健在。” “抱歉。” 夏晚橙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现在连我双亲都全部离世。这样看,我真是没什么福气的人。” 就着徐行之的手喝了几口橙汁,伸出手去摸他的脸,由衷感叹道:“我要是能沾沾你的福气就好了。” 徐行之安静地支着脑袋让她摸,嘴里说着:“都给你,你要什么都给你。” 夏晚橙诧异地抬眼,目光正好和眼神亮晶晶的徐行之对上。徐行之望着她笑得有些稚气,让夏晚橙十足纳闷BP为什么要找个这么个人去拍香水广告。 她正待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男士的咳嗽声音。 她越过徐行之的肩膀看过去,却被徐行之按在椅子上,手下笨拙地把她的领扣重新扣好。 来人叫覃衡,是徐行之初中同学,正是前不久找他借钱那位。 夏晚橙从来不愿意管徐行之的事情,尤其是人情往来方面。但她对这位覃衡的印象实在不好,早知道就该让徐行之离他远一些才好。 据说这位覃同学是因为家里有人生病所以找徐行之借钱。但夏晚橙现在看到他,见他一身打扮都印着明显的奢侈品牌logo,穿着西服外套的袖子撸得老高,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的手表。 这会儿夏晚橙从徐行之身后探出头,就见这人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看的久了,眼神就落到她旗袍下摆的腿上。 “这位是?” 徐行之给他介绍,“我女朋友,夏晚橙。” 夏晚橙秉着客气和教养跟这人打招呼,听这人说:“之前你说你有对象我还以为你在搪塞我,你徐大校草是谁啊?出了名的不通人情不近女色。不过……” 覃衡的眼睛又落到夏晚橙身上,补充了句:“能理解。” 夏晚橙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又听这人说:“今天蒋霁也来了,你不去打个招呼?” 夏晚橙从覃衡提到蒋霁的语气里听出些猫腻,她抬眼去看徐行之,却听那位覃同学出声:“想当年蒋霁和我们徐大校草也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是……” “你别听他瞎说,只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 夏晚橙难得见徐行之这样着急解释的样子,一时觉得有趣,故意逗他,把尾音拖得很长。 “哦……” 覃衡很固执地要让徐行之去跟之前的同学打声招呼,夏晚橙对此没兴趣,就说先去宴会厅那边等他。 度假村的花园里头,仙女棒在黑夜里闪着璀璨的光。 夏晚橙为了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这一路过去,细跟鞋踩在鹅卵石路上,每走一步都疼得厉害。尤其她旗袍下摆只在膝盖上方一点点,胳膊也露在外头,没走几步就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天边第一束烟火炸亮的时候,夏晚橙抬眼张望了一下,而后就撞到了来人。 脖颈胸前感觉一湿。夏晚橙低头,见对方手里的红酒尽数落到了她身上。 她担心地去看对方的情况,见香槟只有一点点溅到对方裙摆上,好在对方是黑色长裙,溅到红酒也看不出什么。 “抱歉……” 夏晚橙这话才出口,就听对方咋咋呼呼地出声:“你走路没长眼睛吗?” 第135章 底气 夏晚橙抬头,见对面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长得颇为清秀,穿一条黑色长裙,脖颈上戴着一条小巧的珍珠项链。 夏晚橙再次表示歉意。 可对方拎着裙摆左右晃动,张口还是很暴躁,“你的眼睛长在脸上是摆设吗?” 夏晚橙一向很不喜欢看漂亮女孩儿浑身戾气的样子。她放软语气出声:“我有条干净的裙子放在休息室,也是黑色,如果你不嫌弃……”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轻蔑出声:“你那是什么冒牌货?能和我身上的KL比吗?” 夏晚橙无言以对。 这人皱着眉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圈,“你是谁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看向她身上的旗袍,啧啧出声,“穿成这样……估计又是想要巴结徐叔叔的。” 因着她这话,夏晚橙低头打量了自己的打扮。 徐行之奶奶过寿诞,她以徐行之女友的身份出席,当然是捡着喜庆的衣服穿。况且这旗袍还是戚棠陪着去试的,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怎么在对方嘴里,说得她好似别有目的一样? 顾及她是今日的宾客,夏晚橙只想赶紧了事。 “你需要干洗可以找这里的礼宾。如果想要重新换身衣服,我可以帮忙。请你留下联系方式,我之后会把赔偿送到府上。” 不知道这话哪里出了问题,面前姑娘一听更加恼怒,颇有些暴跳如雷地嚷道:“你看不起谁呢!” 这话嗓门颇大,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夏晚橙难得有脸皮发烫的感觉,只想尽快离开。 她想走,这姑娘又抓住她,不依不饶道,“你要到哪去!” 夏晚橙哭笑不得,好在这会儿来了人,看样子还是这姑娘熟悉的人。 面前姑娘当即委屈了,眼泪含在了眼里,颤颤巍巍出声:“姐,你看我裙子!” 新来的女孩儿和面前姑娘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更为闺秀一些。 “蒋月,算了。” “为什么要算?这可是KL的裙子!”这女孩儿加重语气强调,“KL!” 这当口,又走过来一个年级稍长的男士,嬉笑道:“不就是条裙子吗?让她赔你就是。” 夏晚橙心想总算来了个明白人,她频繁点头,再次表态,“我愿意赔偿的。” 哪想这个叫蒋月的女孩儿再次恼怒出声:“赔什么!你赔得起吗?” 这下夏晚橙算彻底失了耐性,她摊了摊手,“我给你提供了三种解决办法你都不愿意,那我没办法了。” “你说话倒是很猖狂啊。”面前男士看向夏晚橙,“你是跟着谁来拜寿的?” 夏晚橙摇摇头,再次要走再次被人扯住。 这男人直接握住她的手臂,湿热的掌心当即就让夏晚橙难受起来。她用力,没甩开,于是真的生了气,声音瞬间冷了下去,“放开!” 这人嬉皮笑脸抓得越发用力,甚至还使劲捏了捏,“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再说一遍,放开!” 等了五秒没动静,夏晚橙甚至感觉对方的指甲从她手臂内侧划过。 她仰天长叹了口气,不经意看到藏在树隙背后的监控,顿时有了底气。 她抬脚甩掉高跟鞋,赤脚站在了草坪上。 面前三人皆满眼好奇地看着她,直到夏晚橙给了面前男人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这男人倒下的时候脚尖蹭到旁边的饮料台,当下只听叮铃咣当一声,整个台子应声而倒,尽数的饮料全洒在男人身上。 周围全是惊呼和尖叫,夏晚橙抚了抚手腕,道了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男人捂着腹部在地上哀嚎许久,才道出一声:“你找死!” 夏晚橙就冷眼看着,不说话。 “哎呦喂!” 一声过于夸张的男声突然响起,夏晚橙见覃衡拨开拥挤的围观群众凑过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了这是……”覃衡的目光移到夏晚橙身上,“徐行之正到处找你。” 夏晚橙用手挡住胸前的红酒渍,正待说什么,就见徐行之也从人群中走过来。 他目光淡淡往她和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最后落在了夏晚橙脱下来的鞋上。 “行之哥!” 那个叫蒋月的女孩儿突然情绪激昂地喊了这么一声,随即就哭出声来,“这人太不像话了!” 徐行之把夏晚橙的鞋子拿过来,半跪在地上给她穿鞋,指腹抚过她脚腕脚背上的蚊子包,轻声问:“怎么会这样?” 夏晚橙就感觉这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脚上。但她还是气得呼吸不匀,只指了指头顶的监控,“你自己去看。” 徐行之摘下外套披在夏晚橙身上,好言劝着,“别气,不值得气,凡事有我。” 这话一落,之前一直站在蒋月身边的女孩儿突然出声,“徐行之?” 徐行之看过去,面上稍稍有些诧异和尴尬,“蒋霁,好久不见。” 夏晚橙骤然抬眼,目光正好了这个叫蒋霁的女孩儿撞个正着。 巧了吗这不是! 这会儿徐东来和戚棠也听到动静赶过来。徐东来皱眉看了看眼前的一切,质问:“这怎么回事!” “就是她!” 那个叫蒋月的女孩儿指着夏晚橙,满嘴的委屈:“她走路故意撞我,还让红酒泼到我身上,崔恭哥找她理论,她就打人!” 徐东来向着夏晚橙看来,喊了声:“晚橙!” 夏晚橙抬眼往上看,“这监控要是没坏,该拍到都都拍到了。” 戚棠搂着夏晚橙,柔声道:“好了好了,这里交给你伯父处理,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出了那么多汗,这身上湿得,回头该感冒了。” 夏晚橙坚持着走出人群,当下就哼唧了一声,“我脚疼,不走了。” 徐行之蹲身抱她,夏晚橙搂着他的脖颈,问:“你爸爸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徐行之看向她,但眼神许久才聚焦到她脸上,“谁能让你受委屈呢?” “那不一样,我给自己找场子和有人给我撑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第136章 放肆 夏晚橙脱下红色旗袍,换上了一条抹胸黑色长裙。 “我刚才说把这条裙子给那个叫蒋月的姑娘换上,她就一直强调她的裙子是KL,我赔不起。” 夏晚橙仔细把头发重新束好,打镜子里看向后方的徐行之。“我这也是KL,还是当季最新款。” 徐行之从镜子里看她,“我也有些年没见过她,性子好像变了不少。” 夏晚橙问:“那嬉皮笑脸的男人是谁?” “被你过肩摔的那个?是我爸远房亲戚的孩子,按辈分我们该管他叫声堂哥。” 夏晚橙拨开徐行之的手,“我不戴项链。” 徐行之手上拿着一条细碎的钻石项链,克拉数都不大,但样式别致,做工很考究,看得出出自名家之手。 “我买这条裙子的时候,我妈特意把这条项链找了出来,说衬你。” 夏晚橙侧头去看他的时候,徐行之已经把这项链给她戴上了。 徐行之看着镜子里的夏晚橙,她有着得天独厚的肩颈和脊背,平直优秀的肩膀和漂亮的锁骨配得上全天下所有珍贵漂亮的首饰。 她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半片白皙光滑的脊背,因着坐得笔直,后背的肩胛隐隐有种要破茧腾飞的美感。 徐行之突然说:“我要努力赚钱。” “为什么?” “早晚有一天把‘碧海倾城’给你买回来。” 夏晚橙被他逗笑,“人家顾夫人凭什么卖给你啊?” “那我好好求求她。” “人家是要留给未来儿媳妇的,你就是要求,也该去求未来的安太太,不过你知道人家是谁?” “那等她出现的时候再说。” 徐行之小心地把手搭在夏晚橙肩上,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你别卖你那些珠宝首饰了,我养得起你。” “我本身就不喜欢首饰。除却我母亲留下来的那些,我大多不喜欢也不需要。” “我觉得你需要。”徐行之说话有些固执的幼稚,“你就该拥有全天下所有漂亮的珠宝。” 今日嘴这么甜? 夏晚橙正待调侃他两句,就听有人敲门。 来人正是刚才打过照面的蒋霁。 “抱歉,打扰了。” 蒋霁把躲在身后哭得花妆的蒋月扯出来,“我妹妹不懂事,特意来跟你说声抱歉。” 夏晚橙这会儿也没什么脾气了,更不想为难一个小女孩儿,何况还是今日的宾客。 “也是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令妹,我已经订了一条和令妹身上一样的裙子,过两日会送去府上。” “没有!”蒋霁着急地摆手,说话有些小慌张,脸上也有些尴尬和难堪。 “刚才徐伯父调了监控,是我妹妹不小心撞到你,和你无关。” “蒋月!”蒋霁语气严肃道:“跟人道歉!” 夏晚橙看着漂亮女孩儿委屈巴巴地哭着说出三字“对不起”,一时也有些不落忍。 她想起身,但徐行之按住她的肩膀没让她动作。 夏晚橙古怪地看了徐行之一眼,见他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夏晚橙一时拿捏不准他的用意,只听蒋霁接着说:“再次跟你致歉,希望能获得你的原谅。” 夏晚橙正待说些什么,就见徐东来和戚棠携手而来。 戚棠拍了拍蒋月的肩膀,“玩去,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徐东来关上休息室的门,直接看着夏晚橙,冷声道:“崔恭走不动路,不知道是崴了脚还是骨折,你下手可够狠的。” 夏晚橙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徐行之张口,“爸……” “监控我看了,你那个过肩摔看着像是练过的样子,但是不专业,在我们行家眼里漏洞百出。” 徐东来伸手比划了一下,又说:“你就是运气好,只差一点点就能把自己脖子给扭了。” 夏晚橙呆愣半晌,只挤出一个“啊”字。 “回头让队里的自由搏击冠军带带你,把你这些错误的毛病纠正掉。” 夏晚橙诚恳地问出声来,“我学那个做什么?” “万一要是再遇到刚才的情况也晓得怎么处理。” 徐东来在她面前坐下,“我一直倡导我们柏海的市民应该多学学防身术一类,虽然柏海犯罪很低,是世界上数得上名的安全城市,但学了总比不会好。有情况的时候能够自保,平日里也能强身健体。” 徐东来越说越起劲,“刚才的情况,你应该先踩住他的脚,然后……” “你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戚棠急忙开口打断,“崔恭实在不像话,我觉得让他来跟你道歉也没意义,我以后注意不让他在你面前出现。” 夏晚橙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见戚棠拿出好几个防蚊贴给她。 “那头要开始切蛋糕了,先过去。” 在协调一致的生日歌里,在满场络绎不绝的祝福声中,徐行之握着老寿星的手在蛋糕上划下了第一刀。 徐行之把有个小猪头的蛋糕递给夏晚橙,“今天的事,抱歉啊。” “我跟来宾起了争执,还在大庭广众打了人,你不觉得我落了你家面子就好……” “所以我刚才不让你搭理蒋月……她们家和我们家的关系,以后可能少不了要经常见面。你姿态端得高一点,以后她们就不敢放肆了。” 夏晚橙悠哉地靠在椅子上,抬眼看他,“我以后为什么要和你们家的朋友经常见面呢?” 徐行之脸上燃起一抹绯红,“我今天都跪着给你穿鞋了,在场的人可都看见了。” 夏晚橙见凉亭附近无人,当下就把脚上的鞋子踢出去,“那我还你好了。” 徐行之笑着看她,“夏晚橙,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样?” “说话很腼腆,为人很体贴,特别会为别人考虑,看着就是很端庄温柔的样子。” 夏晚橙吃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那都是装出来的。” “你现在怎么不装了?” “你都能在大庭广众下跪着为我穿鞋了,我还装什么呢?”夏晚橙晃动着脚腕,“你把鞋给我捡回来,我去跟你奶奶打声招呼,我就该走了。” 第137章 凶多吉少 夏晚橙从车库取了车准备离开,徐行之坚持要送她回去。 车子驶上马路的时候,夏晚橙说了句:“你回头劝劝你爸爸,主动找上头把自己的辞职申请拿回来。” “你母亲的案子确实是因为他的失职,所以我们家人都赞同他引咎辞职的做法。” “按照你爸爸升迁的速度,约莫用不了几年就会坐上柏海稽查局一把手的位置。对于我来说,我得到了我母亲车祸的真相,这就足够了。”夏晚橙看向窗外。 徐行之摇摇头,“他的事情我不管,我的事情他也别管,大家彼此尊重会更轻松一些。” “你那广告什么时候去拍?” “过些日子。” 正说着话,徐行之突然抬手遮掩,夏晚橙也被眼前骤亮的光刺得睁不开眼。 这条路路灯不明,对头的车开了远光灯,夏晚橙眼里这会儿只有一片白光。 她睁不开眼,只能听着徐行之在她耳边惊呼出声:“夏晚橙,那车子车速不对!” 夏晚橙眯了眯眼,见对头车子真是以失控的速度向着他们冲来,转眼就到了眼前。 一瞬间,无数恐怖的念头在夏晚橙脑袋里萌生。她毫不怀疑这辆车会带着失控的速度和她们相撞。 她强打精神看向周围路况。左不过只够两辆车子并排而行的路桥,无论夏晚橙往哪边躲避都有很大概率使得这车从桥上翻下去。一旦车子落入水中,她和徐行之存活的概率会大大减少。 在这当头,在这完全被强光刺眼看不清前处的当头,在这毫厘之间,夏晚橙沉住了气。她让车子迎面和对头车撞去,指望这车子的安全性能助她们闯过这一关。 震荡的动静,夏晚橙先是听到了剧烈的撞击声,而后感觉安全气囊弹出,自己浑身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震动不停。她感觉到剧烈的压缩,脚下再动弹不得。 她用劲向着旁边的徐行之看去,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导致无法扭头。 在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了漆黑天际里悬空的一轮明月。 …… 救护车刚到达医院的时候徐行之就醒了过来。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在他脑子里回荡,带来阵阵刺疼。 他捂住脑袋,鼻尖闻到了刺激的血腥味道。 他骤然睁眼,见自己躺在病床上,天花板和灯光一直在他眼里倒退,他正被人推着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有医生拿着手电筒照射他的眼睛,问他:“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徐行之动了动嘴,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从自己嘴角流出,他问:“夏晚橙……” 医生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夏……晚橙。” “是问和你一起出车祸的那个姑娘?” 徐行之费力地眨了眨眼。 “你别担心,她没事。” 听到这话,徐行之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费力地闭上了眼。 医生仔细看着检测仪上的各项数据,吩咐旁边的护士,“一会带他去做个脑部CT,看看有没有脑震荡的情况。” 护士出声:“出车祸那车子的整个车头都瘪了,听说消防切割了两个多小时才把驾驶位的人给拉出来。我当时看了一眼,那姑娘浑身血忽淋拉的,也不知道具体伤到了哪。怎么副驾驶位的人倒是问题不大?” 医生抬着手给她比划。 “两辆车迎面相撞,如果驾驶位的人往左打方向,那受到撞击力度最大的位置就是副驾。如果往右打方向,就会撞到自己。一般来说遇到这样的情况,驾驶位的人都会下意识进行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医生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在这起车祸里,驾驶位的人明显伤得更重,只能说明在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她是优先顾虑到身边人的安全。” “那姑娘是他女朋友,真……” 护士的话没说完,只见病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他们医院最年轻最出类拔萃的Micheal医生径直走进来。 身上还穿着睡衣和拖鞋。 Micheal着急出声:“什么情况?” “怎么?这是您认识的人?外部看上去倒是没问题,也没骨折什么,其他的,还要看具体的检查结果。” Micheal走近,皱着眉,“另外一位呢?” “你说驾驶位那姑娘?那姑娘伤得就重了,这会儿正在手术室里头急救。” 病房门咣当一声合上。护士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第一次见Micheal医生这个样子。” …… Micheal扯住从手术室往外跑的护士,“里头的人什么情况?” “凶多吉少,内脏好几个出血点,血压已经维持不住,我们医院的血浆不够了,我得去外院调。” “我是A型血,先抽我这里的。” 细长的针管刺进Micheal医生的手臂,他冲着面前人说:“先抽800cc。” 面前护士手下一抖,针尖差点挑破皮肤戳出来。 “Micheal医生,正常人最多单次献血400cc。” “你听我的,800。” Micheal靠在椅子上缓解头晕的感觉,许久,他才扶着墙壁一点点往手术室挪去。 墙上的红灯一直在不停的转悠,看得Micheal头晕目眩。他抱着脑袋倚着长椅坐下,第一次双手交握放在胸前,虔诚祈祷着里面躺着的女孩儿能够安然无恙。 也不知过了多久,顶上的红灯突然停止转动。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手术门,见董医生摘着口罩走出来。 Micheal走近,向里张望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有人被推出来。 他问:“怎么样?” “你认识里头的人?” 董医生露出抱歉的神情,“很抱歉,送来的时间太晚,没抢救过来。Micheal!” 董医生眼疾手快扶住面前的人,安慰道:“节哀。” Micheal勉强能够杵着墙站稳,他低着头,让人无法窥视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疲惫虚弱的语气判断他现在的状态。 他说:“我去看看她。” “等一会儿。等缝合结束会出来的。” Micheal还是说:“我进去看看她。” 第138章 大难不死 Micheal换了全套的无菌服。 他坐在等待区,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Micheal医生今天不是在休息?” 旁人小心地凑过来,“听说刚才没被抢救过来的那位是他认识的人。” 护士露出讳莫如深的神情,“这该多难过……人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我们也尽力了。” Micheal低着头,听着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对他说声“保重”,说声“节哀”。 他垂着头,突然就见一滴水珠砸在了光洁的地板上。他惊愕地抬头,发现头顶灯光尤其刺眼。 他今日休息,因着白日和顾访棋去钓鱼过于耗费精神,晚上困倦难当正准备入睡,小赵突然一个电话打来。 “Micheal医生,我们接到急诊,黑木山那边发生交通事故……” “医院缺人手吗?我可以立刻过来。” “不是!发生交通事故的人是夏小姐啊,现在已经在送来抢救的路上。” Micheal摘表的动作一滞,问出声来:“哪位夏小姐?” “夏晚橙夏小姐啊!” 因着他说要去手术室,所以里头暂时没收拾。 Micheal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道,像是血库爆炸的阵势。 内脏多处出血。 这样的阵势足够说明这次车祸的凄烈程度。Micheal都能想象到里头人的情况,说不准已经是残肢断臂的程度。 他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夏晚橙。 炎热的午后,一抹艳丽的红散落在枯静的湖水里。他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脸上一点血色没有,浑身冰冷,已经没了鼻息。 他当时也不确信自己能不能把她救过来,但就是很固执地重复着心肺复苏的行为,直到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这样过去。 女孩儿呛出第一口水的时候,他第一次感悟到生命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鲜活的生命,会说会笑,会蹦会跳的生命,是神的恩赐,这个世界上美丽一词存在的意义。 夏晚橙能够开心健康地这个世界上奔跑,是他能够阐述出医生这个职业的全部含义。 从之前到现在,夏晚橙之于他,就像花苞之于春天,冷风之于夏日,白雪之于寒冬,落叶之于暖秋。是从无到有,从零到一,从荒芜到盛放。 Micheal捂住胸口,他感觉自己心脏疼得厉害。像是左右心室被生生撕扯开,只剩下一根单薄血管在做着最后的牵扯。 这种疼痛是超乎想象的,超出他所能理解的病理范畴。他被迫躬着腰,一只膝盖已经接触到地面,耳边,是手术室里内线电话在聒噪地响动,一声接一声。 许久,Micheal才够手拿到了电话。 “Micheal医生,小杨说见你进了手术室?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去手术室?夏小姐这边的脑部CT出来了,你不过来帮着看看?” Micheal医生一怔,许久,才颤抖着出声:“你说什么?” “我说!”小赵声音拉得很长很大,带着满满的埋怨,“你能不能分清轻重缓急?我说夏小姐这边急需一个神经内科医生,你要是没空就不用来了。” 语罢,电话已断。 Micheal仓惶地回头,见白布还没拉起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 夏晚橙是生生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阖眼靠在椅子上的Micheal医生。 她微微够了够头,却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什么桎梏着,像是要把她死死钉在这张床上。 肋骨的位置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传来阵阵疼痛。她看过去,见自己一只脚被裹成粽子般地高悬在床脚。 只看这架势,夏晚橙就知道自己伤得不轻。 但万幸,没死。 没死就是好事。 这一动作,吵醒了椅子上的人。屋内灯光骤然亮起,夏晚橙惊讶地看着一瞬间出现在她眼前的人。 猩红的双眼,泛青的下颌,散乱的头发…… “你……” 一张嘴,就有撕裂的疼痛自嘴角蔓延,随即还有血腥味道从嘴唇流淌开,喉咙也疼得厉害。 Micheal医生用棉签沾水在她唇上抹了抹,夏晚橙缓了口气,才接着说:“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 Micheal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听着她费力地挤出一个又一个字。 “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摩迪莎做援助了?怎么像是千八百年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男人猩红的眼睛看着她,直把夏晚橙看得胆寒发颤。 “你已经昏睡了四天,今晚要是再醒不过来……” “这不是醒来了吗?我没缺胳膊少腿?” “都好。” “不好,我又把你车子弄坏了。”这次是真的赔不起了。 Micheal医生唇角一勾,说话很柔和,“没关系。” “我家里人不知道?” “你大姐赶回来了,白天守了你一天。昨晚是你二姐在这陪夜。” 夏晚橙哼哼唧唧,“她们是不是特担心?” “嗯。” 夏晚橙费劲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也很担心?”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直到夏晚橙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慢地出声:“是,很担心。”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缘故,夏晚橙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潮涌向她的眼睛,随后沿着眼角坠落。 她心里头有复杂的线团在缠绕,细细密密的感觉涌向她的四肢百骸。她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耳朵上的伤口没有愈合,不能沾到泪液。” 在夏晚橙深觉他在破坏气氛的当下,Micheal医生突然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了句: “别哭了。” 第139章 万幸 人人都道,夏晚橙这次是天神眷顾大难不死。 据说她出车祸的车子被撞得支离破碎,消防员费大劲儿才切开多块钢板把她从被挤扁的车头里拉扯出来。当时她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身上被鲜血浸透。经验丰富的领队一看她的情况就摇了头,小声跟旁人说了句“可惜”。 上了救护车,被医生检测到的各项生命数据也不容乐观,当时随车的主治医生就觉得夏晚橙有可能坚持不到进入医院急救室。 可就是这样,夏晚橙还是被送上了手术台。一番检查下来,身上多处骨折,尤其左胸肋骨多处骨折,差一点点,断裂的骨茬就会接触到心包。 主刀医生从手术台上下来后只说了一句话。 “这个女孩儿命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夏晚橙如今已经清醒过来三天时间,因为左脚被打了石膏,她至今还是只能在床上活动。因此,夏早柑和夏午橘轮流在医院陪她。 下了班的夏午橘来换夏早柑回家洗漱休息。她跟夏晚橙说:“悄悄告诉你,大姐和贺弘开已经正式离婚了。” 夏晚橙一听这话,差点被葡萄卡到,她惊讶,“这么快!”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打过招呼,妇童会那边的工作人员都挺上心的,麻溜的赶在贺弘开上庭前办完了手续。” 夏晚橙安心地把葡萄吃下去,又问:“贺弘开的案子怎么样?” “能怎么样?”夏午橘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可涉嫌多项违法犯罪行为,还偷税漏税……你知道,在柏海城经营赌场偷税漏税是重罪。我让相熟的朋友帮我打听过,这次贺弘开没有个十年八年真出不来。” 夏晚橙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果汁,由衷地拍了拍手,“真好。” “还有!”夏午橘撩起眼皮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接着说:“夏杙的案子也快上庭了。” 夏晚橙点点头,听夏午橘接着说:“他身上的案子更为复杂。涉嫌谋杀,伪造遗嘱,还有他公司之前那些破事,估计判下来也是个重罪!” “真好。” “看样子,韩瑜是连个律师都没帮夏杙找,估计是完全放弃了他。她最近还挺忙,打算着在夏杙正式上庭之前把夏芙嫁出去,这段时间就在着急婚礼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车祸伤到了脑子,夏晚橙一时迷糊出声:“夏芙要嫁给谁?” 夏午橘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就是上次海伦基金办晚宴,在浅池别苑出事被我们撞到的那个……名字我忘了,就是那个修电工!” 夏晚橙闭眼仔细回想了下,终于想起了名字。 “陶藜?” “没错,就是他。” 夏晚橙笑了一下,“夏芙不是一直叫嚷着,自己宁愿出家当尼姑也不想和那个男人有什么牵扯?” “听说那个陶藜打小父母双亡,亲人里头只有一个伯父却是不怎么管他。结果他那个伯父的独生子在前段时间出车祸死了,老人家当下就急得中了风,前段时间回光返照的时候说要把遗产全部留给陶藜。” 这下夏晚橙就明白了,她由衷道:“确实像是韩瑜和夏芙的作风。” 夏午橘蹙了蹙眉,“前些日子韩瑜来公司里头找我了,想让我帮着操持夏芙的婚事,被我给拒绝了之后,又说夏芙婚礼的时候我们三姐妹务必出席!你说她哪来的脸?” 夏晚橙淡笑不言语。 “我看她也不是诚心想要邀请我们,她完全看你和徐行之正在交往,想让你带着徐行之过去给她们家夏芙撑场面。以她现在厚脸皮的程度,说不准还会给徐东来下请柬。” “这请柬她要敢下,也要人家愿意接才行。” 夏晚橙晃了晃脑袋,正想转移话题,就见病房门被敲响。 戚棠用轮椅推着徐行之进来。 徐行之脑袋上裹了厚厚一层纱布,戴着一个傻气至极的网套,头发也被剃得很短,怎么看怎么像喜剧片里才会出现的人物形象。 夏晚橙一看他就乐,直把徐行之乐得有些恼羞成怒。 戚棠说:“医院床位紧张,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赶我们出院了,所以我刚给球球办理了出院手续。” 夏晚橙羡慕地出声:“出院真好,我也想出院。” “过两天拆了线我就来医院照顾你,让你姐姐们回去休息。” 夏晚橙还没说什么呢,夏午橘先出声了,“夏晚橙是我妹妹,为什么你来照顾她要我回去休息呢?” 夏晚橙见徐行之脸颊通红支支吾吾出不了声,忙瞪了夏午橘一眼。 夏午橘嬉笑着说:“这还没什么呢,胳膊肘已经向着外人了,这要是……” 这下夏晚橙真动手掐了夏午橘,她才打消了她的胡言乱语。 徐行之走得时候接近日暮西沉,夏晚橙看着斜斜的夕阳打在他身上,心里头有种恍恍惚惚不真切的感觉。 夏午橘一离开,病房里头就只剩下夏晚橙一人。 病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夏晚橙下意识地觉得是夏午橘回来了。可她一抬头,却十足地愣住。 许久,她才挤出来一句话,“空着手来探访病人?” 雷空进门,反手上了锁。他径直走来,在夏晚橙病床边坐下,很娴熟地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 他自出现到现在一个字没说过,夏晚橙只能看着他动作,目光从他纤长漂亮的手指移动到可见头皮的短寸上。 她问:“头发怎么回事?” 在夏晚橙的印象里,雷空的头发一直保持着及肩的长度。如果有时候需要他以干练的形象示人,他就会仔细地把稍长的头发藏起来。 雷空真的很爱惜他的头发,远远胜过于其他。 他用手背蹭过青白的头皮,脸上挂起一抹蔑笑。“剃得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后悔极了。” 雷空放下刀咬了口苹果,然后看着夏晚橙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真是不值得!” 第140章 妖言惑众 不知道是不是夏晚橙的错觉,她从雷空的这抹笑容里看出了些其他的意味。 诸如哀莫大于心死之类。 这让夏晚橙感到莫名,她迫切地希望转移掉雷空此刻呈现出来的状态,她主动找话题问他:“我姐姐说你这段时间去了K国出差。” “嗯。” 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夏晚橙又问:“去谈生意?” “澜润的娱乐城里要建东方规模最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这次去K国就是谈这个。” “顺利吗?” “本来还挺顺利的。” 雷空吃完了手上的苹果,又从果篮里翻出个香梨。 “这不是要签合同的头一晚听说你出车祸,命不久矣吗?” 夏晚橙笑笑,“哪有那么夸张?” 雷空低着头,目光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的刀子,“我当时听到消息,说你凶多吉少,大概率救不回来。我当下脑子一热,协调了K国那边的航班,准备在第一时间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要照夏晚橙以往的性子,她听到这么明目张胆的诅咒肯定要反击的。可现在雷空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情绪和状态都不对劲,导致夏晚橙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也不知道是谁在妖言惑众。” “第二天就要签合同,我妈肯定不让我走。她不敢把这事张扬出去让我爸那边的人知道,只能逼我,说如果我要走也可以,只要我把头发剃光她就让我走……” 夏晚橙感觉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身体里,重重给了她心脏一拳。 她着急地出声,但说起话来又结巴,“你长得……长得好看,怎样都好看。” 雷空抬眼看了她一眼,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得,抓起桌子上的裁纸刀就开始割头发。那刀子挺钝,扯得我头皮生疼,后来是找酒店要了几把剃须刀,才把所有头发剃下来。当时我妈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我做这一切。” 雷空也不削皮,就直接咬下了梨。夏晚橙能清晰听到汁液在他嘴里迸发的声音。 “我好不容易剃光了头,以为能走了……结果我一出门,就被人从后面打晕过去。再醒过来,我就被捆着手脚绑在床上……我妈说签完合同就让我走,但是签完合同,她也没让我走,照样让人绑着我。” 雷空用指腹蹭了蹭自己浓长的睫毛,“后来知道你没死,我就不用急着回来了。” 蹭过夏晚橙裹着石膏的脚,声音很轻:“听说你是为了徐行之才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 夏晚橙解释了一句,“我和他在一辆车上,只能说我运气不好。” 语罢,夏晚橙就感觉自己的石膏被重重拍了一下。雷空扯起了一边的嘴角,“我去交通处看过报告和监控……当时你要是多往左边打几圈方向盘,徐行之早就死了。” 雷空用手杵着下巴望着她笑,笑容是夏晚橙从未见过的明媚。 “生死关头下意识护着他,你不会真动了心,夏晚橙?” “徐行之是我男朋……” “这种话你TM说了骗鬼去!你为什么和徐行之在一起,你要是忘记了我可以提醒你!” 雷空狞笑,“你之前怀疑徐东来是薛明就和夏杙谋杀你母亲的帮凶!你怀疑徐东来帮他们掩盖罪证,所以你希望通过徐行之获得线索!怎么?现在徐东来发布个新闻记者会,假模假式地说上几句要引咎辞职,你就既往不咎了?” 雷空用尖锐的刀尖挑起了她的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我可以告诉你,徐东来从来都没递交过辞呈。从头到尾,这些都是他演出来骗你,骗柏海市民的一出戏。你看因为这件事他在柏海市民心目中的威望涨了多少?你以为他是在为你母亲翻案,以为他大义凛然地在执法?他不过是在为他之后的仕途铺路而已,你和你母亲都是他仕途路上的垫脚石而已!” 雷空伸手来摸她的脸,“说什么当初的失职都是被下属蒙蔽。他有说过要把当年负责你母亲案子的那个失职下属找出来吗?他从来没说过,为什么?你想过吗?” 他露出讥讽轻蔑的笑,“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早死了,永远不可能找得到。” 夏晚橙拨开他的手,也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二姐马上回来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可以请你离开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徐东来在夏棶这起案子里只起到一个监督不当的作用?就那样巧?当年主力调查你母亲案子的小小稽查员死了,储存当时调查案卷的文档库着了火……现在时隔这么久来翻案,当然是他徐东来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晚橙一直伪装出来的平和情绪有点绷持不住,她质问:“你怎么知道当年调查我母亲案子的那个稽查员死了?” “那个稽查员叫贾势,你要是有门路可以去查。就在你母亲案子结案后不久,他在家被杀,稽查局调查的结果,是说有盗贼入户抢劫未遂失手杀死户主。但那个盗贼至今也没找到!” 雷空脸上笑容依旧,“柏海全世界破案率最高,受害者还是稽查员……可这件案子至今也有两年多时间,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被当做悬案沉积在稽查局档案室里,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夏晚橙动了动嘴,却听门外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向着那边看过去一眼,正好看见透视窗前闪过一抹身影。 雷空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她:“你姐姐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夏晚橙冷声,“这和你无关。” 雷空轻笑一声,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只是提醒你,你要是继续和徐行之呆在一起,你只会被他们家人牵着鼻子走。关于你母亲车祸的真相,你一直在追寻的真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141章 暴殄天物 夏晚橙这会儿的目光很吓人。 雷空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起身整理了衣服准备离开。 一出病房门,他就看见夏午橘藏在暗处,漏出半张阴鹜的脸在看他,脚下是洒了一地的鸡汤。 夏晚橙手下几乎要把床单扯破。就在她还未来得及消化掉雷空这番话的时候,夏午橘回来了。 夏晚橙强打精神看过去,笑问:“我的鸡汤呢?” 夏午橘反手锁上门,表情难看地走过来,直接问:“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你都听到了?” “他说得都是真的?” 夏晚橙这时候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睛突然蓄满了泪水,可就是流不下来。 她微微抖动着肩膀,半晌,出声:“八九不离十!” 夏午橘在她面前坐下,神情很严肃地说道:“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全部!” 夏晚橙只捡着一些重要的线索说给夏午橘听,可就是这样,她也说了一个多小时,说得口干舌燥。 夏午橘听完她的叙述也沉默了好久。 外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蝉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在夏晚橙耳畔。 “你现在……怎么想?”夏午橘问她。 “如果雷空所言非虚,那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露着猫腻,值得我重头开始整理线索。” 夏午橘愁眉苦脸道,“可是我想破头也想不到,那个被妈无比信任却在最后出卖她的第三者会是谁?” “我也想不到。” 夏晚橙如今再提起这件事已经平静很多,她说:“但我总会知道的。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这时候,外头传来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声响。 夏晚橙和夏午橘同时心有灵犀地住了嘴,在和彼此的眼神交流中,她们默契地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这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夏早柑! 夏早柑推开门,和她一同出现的人让夏晚橙微微诧异。 “陆迈哥?” 陆迈还是夏晚橙印象里那个样子。但仔细算算,夏晚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他。 起码,在最烦乱紧张的这段时间里头,夏晚橙一次都没见过他。 陆迈放下鲜花,笑出一口洁净的白牙,“家里头有事,所以前不久急忙去了海外,都没来得及同你们打声招呼,实在过意不去。” 夏晚橙天真地问:“不知道陆迈哥家里出了什么事?现在处理得怎么样?” 兴许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陆迈稍微一愣,随即道了句:“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他一直不出现? 之前夏早柑身边出了那么多巨大变故他都不出现,这会儿等夏早柑圆圆满满地离了婚解决了所有事倒是露面了? 还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夏晚橙心里突生不满,顿时觉得这个爱慕了夏早柑十来年的男人也不大靠得住! 她在心里暗自跟自己说,以后可得把夏早柑盯得紧一些,千万不能让她在相似的树上上吊两次。 夏晚橙这会儿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说话很不客气,“陆迈哥,我百合花粉过敏,这鲜花你拿走。” 见陆迈面露难堪,夏晚橙又自顾自地小声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事先打听打听,怎么能送让病人过敏的东西呢?” 陆迈仓促地拿起花,支支吾吾地说有要事要先告退。 夏晚橙不言语,只看着夏早柑把陆迈送到病房门口,刚拉开门,差点和迎面过来的顾访棋撞上。 “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顾访棋还是一如既往地自娱自乐,好似完全没察觉病房里头的尴尬氛围。 他和夏早柑说完话,才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 “这位是……” 夏晚橙高声开口,“我大姐之前的同学!” 见陆迈和顾访棋客气握手,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夏晚橙再次高声开口:“陆迈哥,给你介绍,你面前的帅哥是柏海知名律师,姓顾,名访棋。年纪可能比你稍长一点点,你叫声顾哥就可以。” 陆迈眼里的惊惑眼神一闪而过,“不知道柏海首富夫人顾访琴女士和您……” “你没猜错,顾哥就是咱们首富太太的亲弟弟,是现任柏海首富安镜的小舅子,是未来柏海首富安战的亲舅舅……” 夏晚橙正待把顾访棋的家世背景好好叙述一遍,就见顾访棋回头冲他投来一个制止的目光。也因为他的这个侧头,夏晚橙从人缝里看到了Micheal医生的身影。 她顿时偃旗息鼓,双手交叠搭在胸前,做端庄模样。 顾访棋陪着夏早柑去送陆迈,Micheal医生独自一人走进了病房里。 夏午橘自打知道Micheal医生就是当初把夏晚橙从湖水里救出来的恩人后,就对他格外的尊重。一看他走近,就主动起身让出了位子。 夏晚橙见他身上没穿白大褂,疑惑道:“今天没上班还过来做什么?” Micheal医生从便当带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洪则合的海参豚骨高汤,尝尝?” 因着夏午橘打翻了晚餐,夏晚橙直到现在还饿着,现在一听这话,只觉得嘴里开始分泌连绵不断的津液。她半坐起身,鼻尖闻到盖子掀开的当下带来的幸福气味。 夏晚橙深嗅一口,心满意足地说:“这可是他们家的招牌高汤,起码要提前半个月预定,而且不许外带,你怎么搞到的?” Micheal医生把盛好的汤放到了她手里,叮嘱了声:“小心烫。”而后才说,“顾访棋入了股,下个月就要在这附近开家门店。” “这就是有钱人的魅力吗?”夏晚橙认真地品了一口,“我怎么觉得洪则和把生意交给他们家儿媳妇后这手艺就退步了。” 她盛了一勺浓白的汤汁送到Micheal医生嘴边,“你尝尝,这手艺是不是不如我!” 他一顿,轻轻抿了一口,由衷地说:“我喝不出来。” 夏晚橙把勺子往碗里一丢,不满地说:“早知道你是狗舌头我还费心给你煲汤做什么?暴殄天物!” 第142章 突然的念头 夏午橘静默地在旁看着这一切,心惊得不行。 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削弱着存在感,生怕自己不小心的举动会破坏掉眼前的奇怪氛围。 仔细想想,她可真有段时间没见过夏晚橙毫不设防跟人相处的样子。好像自从家里出了事之后,这个自小被姐姐们呵护着长大的任性女孩儿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所以哪怕是面对着她和夏早柑,夏晚橙都是一副有所保留的样子。 可这位Micheal医生…… 难道因为是救命恩人的缘故? 夏晚橙现在所有的顾虑,都是担心她们的生命安全有朝一日会受到威胁。可这位Micheal,职业是医生,又是夏晚橙的救命恩人,是夏晚橙能够信任的人。 这样看来,人品也很好,就是不知道家庭背景和…… 夏午橘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于此同时,她眼里还晃过了徐行之的身影。 这个念头太诡异奇怪了,她这样跟自己说,可看着眼前夏晚橙笑靥如花的漂亮脸蛋,夏午橘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出一口气。 也因为她这个动作,夏晚橙突然收敛起笑容向她看来。夏午橘深刻明白到自己在这里的多余,只能借口有事先离开。 夏午橘一走,夏晚橙就主动开口,“刚才雷空来过。” 然后她就把雷空告诉她的事情说给了面前人听。 她问:“你说他的话值得相信吗?” “我并不了解他的为人。” “这关他的为人什么事?”夏晚橙稍稍有些疑惑,“你说我要不要找人去查查那个叫贾势的稽查员?” “你可以找顾访棋,他在这方面有门路。” 夏晚橙突然抬眼,安静了很久,才出口:“我以前跟你说这些事你只是听着而已,你从来都不给意见的。今天怎么主动提起顾访棋?” “你对你母亲离世真相的执着超过我的想象。与其你总是绕弯路,时时刻刻悬着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如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 夏晚橙心里头汹涌澎湃地厉害,可又太过于担心眼前的人也牵扯到这件事里,只能故作恶气地说:“行了!合谋害死我母亲的,以及谋杀我父亲的人穷凶极恶得很。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还是专心科研学术和救死扶伤好了,千万别牵扯到这堆破事里头。” Micheal医生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找到真相后,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一定会把那人绳之以法!一定还给我我母亲一个公道!至于知道真相之后的事……” 夏晚橙陷入漫长的沉思,“我真没想过,感觉我自己还置身在一团迷雾里,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光。” …… 将近半个月时间后,夏晚橙得以出院。但稍微不完美的地方,还是她只能暂时依仗轮椅活动。 她出院的那天,正好赶上夏杙开庭宣判。 因着韩瑜夏芙夏苜都不愿意露面,夏家只能让夏午橘作为代表出席。 夏午橘从法院赶来接风宴的地方,还没坐下就先张口,“一审判了八年零六个月。” 夏晚橙默默地吃饭不言语,还是夏早柑问了句:“他提起重新审判的诉讼了吗?” “没有。估计是看家里人都没露面,心灰意冷了。” 夏早柑听完,只幽幽叹了口气。 陆迈在这个时候问:“贺弘开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这话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当即就把在场的几个人都劈得沉默了起来。 陆迈四下环顾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夏晚橙重新端起碗,只说:“陌生人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管我们家人什么事?” 陆迈呵呵笑起来,越过一张桌子给夏晚橙夹菜,“说得对!” 回家的路上,夏晚橙见夏早柑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只能说:“你律师也帮他找过了。作为前妻,你已经做到了你本分内所有的事,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 “我知道。”夏早柑握紧她的手,“我这段时间吃斋念佛的时候想得很明白了,尤其你这次出事愈发让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平安健康更重要。” 夏晚橙见车子已经停在临枫路屋子前门口,忙握了握夏早柑的手,“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一直以来的期望也是希望你和二姐能开心幸福健康。” 一下车,林妈就等在门口,让夏晚橙跨过火盆,又往她身上撒了些不知道什么树枝跑出来的水,而后才说:“霉运走净,晦气去除。” 时隔一段时间,夏晚橙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可一进大堂,她就皱起了眉头。 夏早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问:“怎么了?” “以前觉得还好,现在才深觉这家里被倪云白折腾得天翻地覆,这平白竖起来的几道隔墙真是碍眼!” 陆迈一听她的话,急忙搭腔,“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看着碍眼回头找人拆了就是。” 夏晚橙回头看了一眼陆迈,“我在家装这方面知道的不多,可能要麻烦陆迈个多多关照?” 陆迈也笑,“当然,举手之劳!” 夏晚橙慢慢地挪到客厅,刚坐下来就看见茶几上放着几张醒目的红色请柬。 她随手捡起其中一张,见是夏芙和陶藜的结婚请柬,日期就在几天后。不过这邀请人…… 夏晚橙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这请柬最上方正是写着“徐东来”的名字。 夏午橘嫌弃出声:“我早就说了,天有多大韩瑜的脸皮就有多大。她给徐东来的请柬凭什么要我们帮忙递出去?” 夏晚橙杵着额头,“我记得去年韩瑜生日宴的时候,我确实看见了徐东来出席。” “那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吗?当时她韩瑜什么地位身份,现在什么地位身份?人家堂堂分局局长凭什么要卖她一个杀人犯家人的面子?” “不好说哦。” 夏晚橙把韩瑜邀请徐东来一家出席婚宴的请柬收了起来。 “赶明我亲自给徐局长送去,看他愿不愿意赏这个脸。” 第143章 天衣无缝 夏晚橙提前给戚棠打电话说明来意,得到了戚棠的热情邀请。 夏晚橙没想到,她第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正好会赶上徐行之不在家。 戚棠特意来小区门口接她,贴心地接过她的轮椅,慢悠悠地推着她在树荫下走。 夏晚橙随意问起:“伯父还没回去述职吗?” 戚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东来跟上面前后请辞过三四次,都被回绝了,理由是现在柏海稽查局缺人,找不到人顶替他的位置。最近又有个走私的大案子压着……他周一就会回去上班。” “这样也好。”夏晚橙目光直视着前方,“这件事本来就和伯父关系不大。” 她侧头看了戚棠一眼,笑了笑,“要是因为我们家的缘故导致柏海稽查局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坠落,那才真是过意不去。” 徐家现在住得地方是戚棠的私产。一棟上个世纪末某国外知名设计师的私宅,这样的房子在柏海城基本是有价无市,别看面积不大,真要打算卖出去,可能价格比她们家临枫路那房子还要高昂些。 穿过别致的小花园,一棟外观主暖色调的三层小洋楼就跃入夏晚橙的眼帘。 徐东来就等在门口,见夏晚橙靠近,和旁人一起搭手把她的轮椅抬上了楼梯。 夏晚橙道了谢,任由推着她往里走。 她四下环顾一眼,徐家的屋子真的很有生活气息。到处可见花卉绿植,形状各异的鱼缸也有好几个,东西的摆设也不是一板一眼的规整,靠墙的沙发上满满当当地摆着一些毛线十字绣之类的东西。客厅正前头的电视上还放着时下比较火的一部电视剧。 之前听徐行之说过,他们家这屋子平时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在住,戚棠基本包干了所有的家务,只在大扫除的时候会请钟点工帮忙。 这其实是夏晚橙非常羡慕的家庭氛围。其实只看徐行之这个人,也能了解到他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原本说好还要一周左右才出院,所以球球才去了邻市比赛。要是早知道你会提前出院,他就不走了。” 夏晚橙接过戚棠递过来的鲜榨果汁,客气地说:“是我在医院呆得太闷,所以求着我姐姐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只是出院嘛,小事一桩。” “怎么说,我们家球球这条命也是你救回来的。” 夏晚橙受宠若惊,“阿姨千万别这样说,是我们运气好……” 她看了在旁默默喝茶的徐东来,“可能真的是我死去的父母在天上庇佑。” 戚棠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怜惜的神情,“好孩子……” 夏晚橙打断她的感性抒情,从包里掏出韩瑜的请柬递过去。 “今天过来也是因为这个。我表姐马上就结婚了,不知为何,要给伯父伯母的请柬会送去我那里,所以我今天专程给你们二位送来。” 戚棠明显有些疑惑,喃喃道:“陶藜夏芙……是因为你现在和球球在交往的缘故,所以也给我们送了请柬吗?” 戚棠笑起来,“我们一定去恭贺这对新人沾沾喜气。” 夏晚橙放下果汁,慢悠悠地出声:“我舅妈为什么要给伯父伯母送请柬?好像是因为伯父和我舅舅是旧识,好像去年我舅妈过生日的时候,我还见到伯父出席了呢。” 这话一落,戚棠也向着徐东来看过去,“东来,你认识小橙的舅舅舅妈吗?” 徐东来淡定地喝下一口茶,“夏杙之前的公司出过盗窃事件,刚好发生在我管辖的片区,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戚棠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缘分……只是你舅舅现在……只能说天网恢恢,违法犯罪就是要受到应有的惩处。” 夏晚橙完全判断不出徐东来这话的真假,只能说他给出的解释好像太过天衣无缝。 她稍微挪动了一下姿势,使自己的身子能够更为舒适一些。 在这时候才向徐东来提起,“关于我母亲之前的车祸内情,我之前通过伯父和新闻报道已经了解得差不多,只是我还有些疑惑,关于之前伪造我母亲调查报告的那位稽查员……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徐东来放下小茶盅,看了她一眼,很平静地出声:“我之前一直没跟你提过这个的原因,就是当时负责你母亲案子的调查员,那位叫贾势的调查员,在两年多前已经身故了。” 夏晚橙佯装惊讶地捂了捂嘴,“怎么会这样?” “当时这个案子还是我处理的。我们分居接到报案,说在某个小区发现入室抢劫,户主已经死亡。我赶过去一看,才发现是我们同事。” 夏晚橙隐隐约约地说了句:“这么巧吗?” 徐东来笑了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是命中注定还是因果报应……当初有份参与你母亲谋杀的人都没落得一个好下场。你父亲被人谋杀,如今还没找到有力的追查线索。你舅舅入了狱,老婆孩子全都不管他。那位调查员也是,年纪轻轻就殒了命。” 夏晚橙见再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先行告辞。 她心里感觉十分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在作祟,她总觉得徐东来的这一套说辞是早就准备好,专门用来搪塞她的。 戚棠推着她出了屋子,夏晚橙回头看了徐东来一眼,“我表姐的婚礼,如果伯父伯母没空的话,跟我说一声我跟我舅妈回绝了就是。” 徐东来站在屋檐底下,外头炽烈的太阳打不到他身上,这让他整个人像是站在阴影里一般。 他说:“究竟去不去得了要过些日子才知道,我下周就要回稽查局述职了。” 夏晚橙点点头,很客气地说:“祝福伯父往后仕途坦荡,平步青云。” 第144章 夏芙的嫁妆 夏芙结婚那天,柏海天气热得很。 也不是这一天才闷热,柏海已经连着好些天没有风了,空气像是凝滞了下来,终日都是不见半点凉爽的难受。 尤其夏晚橙脚上还缠着石膏,更是觉得烦躁难安。她总让夏早柑开窗开空调,夏早柑总说:“开窗就没法开空凋,你自己挑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夏晚橙就想起顾家位于郊外的那户“浅池别苑”。 那里荷塘鱼池要大过土地实用面积,到处都是绿荫蔽日,家具全是冬暖夏凉的上好红木。之前顾访棋就说过,浅池别苑有个专门的冰库,就是为了夏日酷暑的时候把里头的冰块盛出来纳凉。 那可是一出绝佳的避暑纳凉圣地! 听说是顾访琴准备给她儿子儿媳以后过日子的地方,也不知道全世界有哪位姑娘能成为这个幸运女孩儿。 这样的天气夏晚橙根本不想出门。 尤其她还必须依靠轮椅移动,只坐一会儿就会有裤子裙子被汗水湿透的感觉。 但为了见证这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婚礼,只能硬着头皮出席。 当初那位穿着不满污渍油渍工作服的修电工陶藜,如今因为继承了他伯父的遗产成为了有点资产的小老板。 夏晚橙不禁在想,这位陶藜当初死缠烂打想娶夏芙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那时候的夏杙韩瑜还有点闲钱,他想仰仗着夏杙的残势活得轻松些。 但现在的夏芙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家道中落一贫如洗,这位陶先生还愿意和夏芙结婚的原因,夏晚橙就有些搞不清楚。 夏晚橙换好衣服,安静地坐在客厅等人来接她。 约莫十分钟后,房门被敲响,陆迈的脸出现在房门后。 “你大姐呢?” 夏晚橙往侧边的房间看了一眼,有些埋怨出声:“陆迈哥,你找的师傅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家那几堵碍眼的墙给拆完?我自从给他们腾地方搬出来后,我可有段时间没睡好觉了。” 陆迈腼腆地笑笑,“我找了两班师傅白天黑夜在工作,你别着急,马上就能回家了。” 这个时候,洗漱整理好的夏早柑从卫生间出来。 只见她穿了条蓝色的连衣裙,可能因为是丝绒的质地,更显得身材曲线完美,尤其是腰部的线条,让夏晚橙看了都艳羡不止。 当然,在场被夏早柑美貌惊艳到的人也不止她一个,陆迈更是露出夸张的表情,由衷地说了句:“很美!” 夏早柑的高雅和美丽是刻在骨髓里的,淋漓尽致地由内而外凸显,根本用不着通过别人的赞美来验证。 她站在阳光下,头发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棕色。因为陆迈的话,有些害羞地拨了拨头发,纤细的手指穿过柔润的发丝,脸上随即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夏晚橙只顾盯着陆迈的神情看,当下只想大叫出声让他把眼睛移开。 说起来,她对陆迈的讨厌好像是突然产生的。究其原因,就是之前在夏早柑最难最辛苦的那段时期,这个男人从始至终没有露过面,甚至连个电话问候都没有。 夏晚橙知道他被打怕了,上次突如其来的黑手把他打进了医院,然后他再来看望夏早柑的时候确实连病房门都不敢进,之后就去了海外,彻底消失在了柏海城。 直等到贺弘开入了狱,夏早柑和他离婚的事板上钉了钉,才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回来,照样还是凑在夏早柑身边。 前段时间,贺弘开接受经侦科的调查,大概是为了减刑,他连以前穷困时期偷了便利店面包的事情都交代了,可唯独没提过找人殴打陆迈这事。 所以,当初陆迈为何挨打,打他的人是谁? 至今仍是个谜。 夏晚橙完全不反对夏早柑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收获爱情,但绝对!不应该,也不能和陆迈这样的人。 夏晚橙平生,最讨厌没有担当的男人。 …… 说来说去,夏杙做了何种天怒人怨大逆不道的事,夏芙也姓夏,也是夏棶嫡亲嫡亲的侄女。 照夏午橘的意思,夏芙自小和她们三姐妹只有言语上的罅隙,并没有情真意切的深仇大恨。所以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们作为娘家人出席是应该的。 夏芙接亲的地方安排在了一家酒店,夏晚橙她们到的时候,里头已经安排得喜气洋洋。夏芙穿着成套的龙凤裙褂坐在婚床上。 这是柏海本地的习俗,在新郎接亲前,喜娘需要换好裙褂等待着,之后再一起到男方家里跟男方家长认人磕头。 别看只是一套裙褂,这里头的学问将就可多了去。 照理说,这裙褂是要男方那边准备的,用来绣龙凤呈祥的金线越密集,就说明男方家庭对新娘越发重视。 夏早柑当初嫁人的时候,身上穿得龙凤裙褂根本看不出红色的底色,全身都是金灿灿的,手腕上脖颈上的金手镯金项链多得人都站不直身子,头发里插着的发钗坠得脑袋都抬不起来。 所以现在再看夏芙通身的红色裙褂,以及手腕上细细的一个金镯子,就显得无比寒酸凄惨。 夏午橘为人心直口快,直接问出声来:“舅妈都没给夏芙准备嫁妆吗?” 她的眼神从夏芙的脖颈扫到手腕,脸上诧异的神色明显。 韩瑜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夏晚橙,“我当初给夏芙准备的全套钻石首饰,不是赔给小橙让她拿去做好事了吗?” 这话一落,夏晚橙刚含进嘴里的水果糖差点卡在喉咙里,她敷衍地笑笑,“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这时,夏芙的眼神突然扫过夏晚橙的脚,很突兀地问了句:“你这脚什么时候能好?” “过两天就取石膏了。” “我哥现在还站不起来,你怎么没瘸呢?” “夏芙!” 韩瑜急忙出声制止,但没有妨碍气氛瞬间冰降到极点。夏早柑夏午橘脸色都不好看,都是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相比较下来,夏晚橙倒是轻松得多。 她说:“这或许就是你爸爸害死我妈妈的报应!” 第145章 发飙 韩瑜很不满夏晚橙说出这样的话,但始终不想破坏今天嫁女儿的喜乐气氛,只能转移话题就此作罢。 夏晚橙坐在空调底下,拿着小折扇慢悠悠地扇着风,看了眼在夏芙身边忙前忙后的伴娘,说了句:“这位女生看着眼熟。” 夏芙突然挺直胸膛,眼里流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光。 “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同学贺丹。” 夏晚橙刚把客套的手伸过去,就听夏芙补充道,“贺丹现在是罗文林的女朋友,人家过些日子也要订婚了。” 夏晚橙可有些日子没听到罗文林这个名字,当即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可她还是把手伸过去和人交握,道了句“初次见面”。 夏芙又说:“今天罗文林也会出席,你看见他没有什么不方便?” “不方便?”夏晚橙疑惑:“我有什么不方便?” “毕竟你当初哭着吵着要嫁给人家,为此不惜跳湖以死相逼。” 夏晚橙见那位贺丹并没有因为夏芙的话感到半点惊讶,就知道平日里夏芙肯定没少和她提起这事。 时隔一年时间了,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夏芙就爱拿这话刺激她,当时她心里可能还有些波动。 如今一年已过,她在这一整年时间里经历过的事情是夏芙无法想象的,如今再听到这种幼稚园过家家的嬉闹话,当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夏晚橙环着手,笑着看向夏芙,“这话你得仔细些说,要是让我男朋友听到了可能会不高兴的。” 夏芙纳闷,“你男朋友?徐行之还没和你分手呢?” 夏晚橙努努嘴,不说话。 夏芙在这时候突然语焉不详地说了句:“那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这时候,韩瑜突然过来提醒,说接亲的人已经到了楼下,要她们一定要多讨些红包再开门。 她们三姐妹都没兴趣,干脆就找了个角落坐着等着。夏晚橙无意抬头看了眼时间,见距离约定好的良辰吉日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看来这位陶先生对于这场婚礼真是不怎么上心。 外头突然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起先,大家都还是按照婚礼的正常流程在进行,说得话也都是礼尚往来的客套。可突然间,夏晚橙就听到一声难听之际的脏话响起。 这话一出,门里门外的空气都凝滞了下来,就连夏芙都不安地张望过去。 外头开始传来一种近乎酒醉后的谩骂,居于此,这扇门只能赶快打开。 那位曾经在晦暗灯光下有过一面之缘的陶藜走在最前面,说话骂骂咧咧,“爱嫁不嫁,不嫁拉倒,这都搞得什么破事。” 只看着韩瑜小心卑微地跟在他旁边安抚着。 “还有最后一个流程,找到婚鞋就好了。” “我才不找,谁愿意找谁找!” 这话说完,陶藜就径直地走过去窝到了沙发里。 在他经过的瞬间,夏晚橙就皱起了眉,她闻到了他身上清晰的酒精味。 原来真是喝了酒来得? 新郎不愿意找婚鞋,为了婚礼流程还能进行下去,只能让随行而来的人帮着找。 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顿时涌入十多个人,每个人身上各种奇怪的味道交杂,只熏得夏晚橙眼晕难受。 “好久不见。” 就在夏晚橙低头掩鼻的时候,有人在她头顶说了这么一句。 声音过于熟悉,以至于让夏晚橙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她抬眼,见站在她面前的人确实是罗文林。仔细算一算,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这个人,这会儿再见到,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夏晚橙不想和他寒暄,只冷漠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时候,陶藜的伴郎找婚鞋找到了她们面前。 这是个把黑色西服也穿出一股猥琐味道的男人,他身上混合着夏晚橙最讨厌的浓烈汗味和烟味,以及一股难以形容的劣质香水味。 夏晚橙在这个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因为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夏早柑看,那种色胚鄙陋的眼神让夏晚橙直想把他眼珠子抠下来踩上一脚。 这会儿他摸索过来,眼神还是黏在夏早柑脸上,然后从她脸上移到她胸口的碎钻胸针上,嘴里说着:“婚鞋一直都没找到,不知道藏哪去了,会不会在这?” 语罢,就动手要掀夏早柑的裙摆。 夏晚橙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手,当下就朝着他的脸劈了一巴掌下去。 这巴掌打得清脆响亮,听到夏晚橙耳里简直满意至极。 面前男人好像被她这一巴掌打傻了,直愣愣地捂着脸看了她半晌,才大骂出声:“你这个臭XX!” 夏晚橙看着他张牙舞爪地冲着自己扑来,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花瓶就照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这花瓶瓶底薄得很,当即就在他脑袋上碎开来,花瓶里的水从他脑袋上一点点往下滴,玫瑰也掉在地上被人踩碎。 夏晚橙手里还握着花瓶瓶口,她拿碎岔正对着他,冷笑着问:“你信不信我敢把这玻璃插进你眼里?” 周围人都被这一出搞得愣住,就连紧挨着她坐着的夏午橘夏早柑都愣了半晌才有动静。 夏午橘掏出手机,“我现在报案。” “好啊!” 那男人看着夏晚橙手里的东西心惊,只看隔着一段距离叫嚷着:“就让稽查局的人过来看看,你还有理了!” “我就是稽查员,有事可以跟我说!” 就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 夏晚橙看过去,见是戚棠挽着徐东来出现在门口。 戚棠小心地张望一眼,落在徐东来半步后的位置,“我们来这吃午餐,知道夏芙小姐在这接亲,就想说过来凑个热闹,这是怎么了?” 夏晚橙随意地把手里的半截花瓶扔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没事,有人没长眼,已经处理了。” 那个男人着急地冲着徐东来过去,暴躁道:你说你是稽查员是吗?她…… “我是现任柏海稽查局鹿宁分局的局长,你说得女孩儿是我儿子的男朋友,请问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解决吗?” 第146章 撞破 整个屋子顿时再没一人说话,那男人不甘愿地狠狠瞪了夏晚橙一眼,直接挤开人堆走了出去。 韩瑜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凑到徐东来面前巴结。 徐东来不咸不淡地应了几句,只说晚上回去参加夏芙的婚礼,现在他和戚棠要去吃饭。 夏晚橙目送着他们离开,见戚棠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回来,来到她面前,半弯着腰和她说: “你叔叔让我跟你说,以后徐行之不在跟前就别那么冲动,不然你一个小姑娘容易吃亏。你叔叔说,凡事先忍一口气,以后总有办法找补回来的,别逞一时意气。” 夏晚橙点头道了谢,戚棠就离开了。 戚棠离开后,夏晚橙这一抬眼,就见屋里诸人看着她的神情都颇为复杂,至于其中都包含着什么样的深意,夏晚橙猜不透,也懒得去猜。 到此为止,这场接亲也算磕磕绊绊地结束。 因着陶藜的家人全都不在世,所以他只带着夏芙去他们家祠堂里磕了几个头,而后就去了婚宴厅做准备。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光不知道如何消磨,夏晚橙只能要了间空调管够的休息室去睡个午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有人在门外窸窸窣窣地说话。 好巧不巧地,谈论的对象正好是她。 “要数脸皮厚不要脸啊,那个夏晚橙真是柏海城头一份!” “她前段时间不都去当铺变卖包包首饰了吗?看来也是落魄到了难以为继日常开销的地步,可你看她今天,还是装得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 “你傻啊,她名声都烂透了,再不把自己打扮得光彩些怎么嫁得出去啊。” “她大姐现在也离了婚,她们三姐妹现在真成了没人要的可怜女人,哈哈哈!” “夏晚橙现在跟她那个劳改犯女儿的表姐有什么区别?她表姐如今算是上了岸,陶藜多少还是继承到了一点财产。夏晚橙呢?现在还不是钻头觅缝地想要嫁入豪门。今天跟这个传绯闻,明天跟那闹八卦,一副上赶着生怕自己嫁不出去的样子!” “唉?不是听说她已经有对象了?” “有对象又能怎么样?你难道以为如今的夏晚橙还能找得到衬头的对象?名声坏透的女人,有人肯要她就不错了。我要是她啊,只要有人要,甭管是剃头的还是打渔的,只要稍微给点嫁妆,我都愿意嫁得。” 夏晚橙这会儿只恨自己脚不能走,否则她真要出去问问这两位,她夏晚橙怎么就没人要了?她们三姐妹怎么就没人要了? 从始至终,都是她们三姐妹站在摩天大厦的天台山俯瞰着底下趋之若鹜的男人。 门口渐渐没了动静,夏晚橙看了眼时间,距离婚宴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她给夏早柑打电话,让她来接她。 结果过来的人是徐行之。 夏晚橙看着眼前穿了身蓝白相间运动服的少年,莫名的心情很好。 “不是说要后天才回得来。” 徐行之笑着走来,蹲在她面前,把一张脸搭在她的膝盖上。 “我没进决赛,提前被淘汰了。” 夏晚橙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委屈的意味,于是到了嘴边的调侃也说不出来。 “人家是专业的运动员,每天训练的。哪像你,成天浑水摸鱼,能凭着自身的身体素质去参加比赛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你,我心情有好一些了。” 夏晚橙故意板起脸,“我可没有安慰你。” “但是我心情确实好多了。” 夏晚橙摸了摸他因为之前缝针被剃得极短的头发,又仔细端详了他完全袒露的五官。 不得不感叹,他作为一个素人能接得到大牌广告不是没道理的。 徐行之三庭五眼长得特别好,尤其从额头眉骨鼻梁的这一条线堪称艺术。所以平时有刘海遮住眉毛的时候会显得他这个人有些稚气青涩,如今完全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整个人更为冷峻英气。 难怪追他的小姑娘都能绕整个柏海好几周,这样的男孩子,谁不喜欢呢? 夏晚橙让徐行之把她抱到轮椅上,她看着正前方,突然间,有一句丝毫没从她脑袋里经过的话脱口而出: “剃头的时候很疼吗?” 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都吓了夏晚橙一跳。可刚才看到徐行之,她就想起了那日雷空笑着跟他说剃头被裁纸刀割得生疼。 “头发又没知觉,怎么会疼。再说我当时为了缝针打了麻药,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将将好,夏晚橙就看见这屋子的角落放了几个纸箱,旁边就又把裁纸刀。 她揪起一小缕头发,跟徐行之说:“这几根头发我不喜欢。” 她拿着裁纸刀割下去。这裁纸刀钝得很,上面还有胶带的残余。割下去的一刹那,夏晚橙就感觉这几根头发扯得她整个头皮都跟着疼。 她看了看手里只断了三四根的头发,随时把裁纸刀扔到角落里,跟旁边的徐行之下了个定论。 “确实很疼,裁纸刀不能用来剃头。” “你这话说得奇怪,谁会用裁纸刀剃头呢?那不是刀片断了都裁不下来几根头发?” 所以会做这种事的人都是傻子。 夏晚橙看了看自己石膏上被人用签字笔写下的“傻X”两个字,又补充了句:“只有傻子才会做这种事。” 徐行之推着她往婚宴厅去。 因为来路的过道被人征用运送食材,所以徐行之只能推着她绕路。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一条完全僻静的走廊。这走廊是人家的后勤仓库,连头顶的灯光都不太明亮。 徐行之安静地推着她往前走,夏晚橙没说话,于是气氛十分安静。 就是这时候,他们两突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和声音。 等徐行之反应过来那些动静是什么的时候,整张脸已经红透了。 他着急地跟夏晚橙说:“我们赶快走。” 夏晚橙笑话他,“怎么,你还怕打扰到人家?” 她看了眼前头微微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间,这些让人面红心跳的动静就是从里头传出。 正待说什么,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低吼了句:“贱人!” 第147章 骚乱 夏晚橙拍了怕徐行之的手,示意他停下脚步。 她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确实从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中分辨出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正好,前头的房间门刚好漏出一条缝,夏晚橙就让徐行之把她推过去。 徐行之脸色依旧红得厉害,看着像是要滴血似得。她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不看不就行了?” 因着她的固执,徐行之只能听话做事。 夏晚橙到了门口,透过那条四指宽的缝隙往里看,正好能将里头的旖旎春光尽收眼底。 没什么意外的,里头正在忙碌的男人确实是马上就要成为她表姐夫的陶藜。 只是夏晚橙没想到,这会儿距离婚宴开场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居然还能在这个时间当口来这种地方纵情一下声色。 不过…… 里头的灯光不甚明亮。夏晚橙眯了眯眼,总觉得里头女人被撩到腰间的裙子有点眼熟。正在她迷惑之际,里头女人突然错过了脸来。 夏晚橙紧张的捂住了嘴,生硬地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强压回去。 她的肩膀被徐行之掐的生疼。她抬头,见徐行之一直侧脸看着前头黑黝黝的过道。夏晚橙知道他在催促她尽快离开。 想了想,夏晚橙还是掏出了手机,小心地拍下了里头近半分钟的小视频。 眼看着里头有要收工的迹象,夏晚橙忙叫徐行之小心地推着她离开。 直到走出了这条过道,徐行之才开口,“里头的人你认识吗?” “你没看到吗?” 徐行之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不害臊,你以为我是你吗?” “一会儿去到休息室你数数人,谁这个时间点没在就是谁呗。” 说话的这当口,他们已经来到了新郎新娘的后台休息室。 推开门,里头确实很热闹,夏晚橙认识不认识的人围了一大堆。 不过最让她感到感到惊奇的,是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韩琳和她那个杀马特女儿安嫚的身影。 这个女孩儿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依旧我行我素地穿了通身的黑色洛丽塔,画着浓烈的烟熏妆,连口红也是近乎黑色的深紫。 她独自倚在角落,这屋里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会往她身上打量,可她就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对别人的眼里的探视八卦好奇完全不以为意。 这个女孩儿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给夏晚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种刻在脑子里的奇妙感觉,一部分来源于她独特的打扮,再者就是她超乎年纪的狠辣心机和手段。 想来陶藜和夏芙能在今天结成连理,也属她的功劳最大。 徐行之转了一圈后凑来了她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仔细数过了,没缺人啊。” 夏晚橙笑笑,随意抬眼一扫,“这怎么就没缺人了?新郎和伴娘不是没在吗?” 徐行之望着她,眼睛一点点瞪大,眼里惊恐复杂的情绪完全掩饰不住。 这时候,新娘也在问:“贺丹呢?我的婚戒还在她那里呢。” 徐行之和夏晚橙对视一眼皆不出声,倒是角落的幽暗女孩儿突然出声:“新郎呢?我来这半天也没见他露过面。” 夏晚橙侧眼看去,正好见女孩儿脸上尚未收敛掉的讥讽笑容。她就是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今天的婚礼可能不会圆满地进行下去。 分针一点点在行走,眼看着马上到了新郎新娘应该出场的时候,可是新郎和伴娘还是没有出现。 他们作为宾客要先到婚宴厅落座,所以只能先行从休息室离开。 徐行之推着夏晚橙走在最前面。推开休息门的当下,新郎和伴娘一同出现了。 夏晚橙敏锐地观察到新郎尚未收拾妥帖的衬衣,以及伴娘重新打理过的发型。 夏晚橙的目光和新郎阴鹜的目光擦过,而后淡淡地别开了眼。 他们去到婚宴厅的时候,徐东来和戚棠早已落座。夏晚橙刚打过招呼,就听婚礼进行曲的伴奏响起,夏芙一个人提着婚纱裙摆出现在了花路尽头。 之后就都是惯见的婚礼流程。陶藜虽然神色上充满了不耐烦,可还是按照规矩如常地把婚礼进行了下去。 到了新郎新娘轮桌敬酒的环节时,周围的宾客突然四下流窜起来。 婚礼现场因为这些人四处跑动,一下变成了杂乱的夜市摊和菜市场。 夏晚橙原本好生生地坐着吃饭,却见肩膀旁边突然插出来一只手,直接夹走了最后一只烤鸭鸭腿,而后就是一盅酒杯递过来,叫嚷着“美女一起喝一个”。 强硬地非要敬酒。 夏晚橙完全不认识这人,只能大概判断他是新郎那边的朋友。她高傲冷漠地别过眼,就听这人骂她装X,直到被徐东来狠狠地警告过几句后才离开。 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此起彼伏地在发生。这些人像是平生第一次参加婚礼,完全不受控制地胡乱行动。他们面前桌上的海鲜类餐点,几乎都是被这些人横插过来一筷子给夹走。 所以他们这桌人只象征性地喝了点饮料后,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了筷子,安静地等待着新郎新娘过来敬酒。 真的等到新郎新娘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新郎已经有了微醺的迹象,走到他们面前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夏晚橙坐在轮椅上,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想把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可夏芙拦住她的手,说:“表妹,今天是表姐的大好日子,你只喝果汁的话,好像不给我面子哦。” 夏晚橙示意她去看自己还绑着石膏的脚,“你也看到了,现在不宜饮酒,还望表姐见谅。” 夏芙微笑着点头,可下一秒,一杯红酒就有意无意地全部倾洒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偶然,以至于夏晚橙身边的人,连带着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夏芙脸上露出歉疚的笑容,“这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注意,你应该不会生表姐的气?” 夏晚橙见自己白色衬衣上全是斑驳的红色,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笑。就在她张嘴准备说两句的时候,前头突然产生了莫名的躁动。 她只注意到,回头观望的夏芙当即脸色大变,身子隐隐有了倾倒的趋势。 第148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夏晚橙被人群给严实地挡在了后头。因着不能从轮椅上站起,她只能从前头聚集的人缝里努力地往外窥探。 可是无论怎么伸长脖子,也不能窥探到前头躁动的源头是什么。 她扯了扯徐行之,“前头怎么了?” 徐行之转过身子来,小声地问了夏晚橙一句:“你刚才拍得视频,给别人看过吗?” 夏晚橙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拍得什么视频?” 见徐行之脸上流出复杂的神情,夏晚橙才恍然过来。 “怎么可能呢?” 夏晚橙没明白过来徐行之为什么突然地问这么一句。就是这个时候,双眼猩红的夏芙突然转身狠狠地甩了贺丹一巴掌。 也因为这一巴掌的动静,前头的人纷纷扭头看过来。 人群散开,夏晚橙才得以看见前头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之前用来放幻灯片的大银幕突然被人切了内容。这会儿呈现在在场所有宾客面前的,正是今天的新郎和伴娘刚才在库房里的苟且。 夏晚橙这下也明白过来了徐行之刚才为什么这么问她。 她强迫自己多看了几眼那些腌臜的内容,跟徐行之说:“你看拍摄的角度,那是屋子里的监控画面。” 徐行之问她:“是谁跟新郎新娘有仇?” “不知道。”夏晚橙摇摇头,小声说:“你看我多蠢,只知道用手机去拍摄,光线不好不说,画质也乱七八糟。你看人家,就知道直接去调监控……” 夏晚橙说到这,突然一顿,立刻跟徐行之说:“你赶紧去监控室。看看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经过那条过道。” 徐行之一离开,银幕上的画面也被切走。现场一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似乎是在场的几百上千人在这一瞬间同时屏住了呼吸,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当事人身上。 夏芙气得发抖,一双恶意狠毒的双眼死死盯着她身边的伴娘,而这位叫贺丹的女孩儿似乎要把脑袋埋到地里去。 相比较下来,陶藜的状态倒是轻松得多,神情也比较无所谓的样子。 夏芙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又想给贺丹一巴掌。不过贺丹在这时候突然伸手隔挡住了她,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的乖巧和熙面目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所畏惧的自得。 她跟夏芙说:“打一巴掌就得了,别以为我怕你!” 夏晚橙见夏芙用手捧住自己的小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分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不信问问陶藜,我又没有逼他?” 韩瑜倚在椅子上,已经是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她捂着自己老泪纵横的双眼,虚弱地说:“让今天的宾客都散了。闹出这样的事,我以后是没脸见人了,干脆死了算了。” 事情至此,只能按着韩瑜的说法去做。 夏午橘帮忙去送宾客,夏晚橙和夏早柑则是跟着新郎新娘一起去了后台。 夏芙一进休息室就冲着陶藜吼了出来,“你说今天这事要怎么收场?” 陶藜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抖了抖肩膀,“我也不知道。不过趁着我们还没正式登记,你可以反悔不嫁,只用把彩礼退给我就行。” “你说得是人话吗?”夏芙嘶嚷着大叫:“你肚子怀着你的孩子,我不嫁给你还能怎么样?” 夏晚橙再一次向着夏芙的小腹看过去,只见她的肚子被厚实的婚纱给挡了个严实,具体也看不出什么。 转眼过来的时候,夏晚橙见夏早柑也望着她自己的肚子在发呆,忙着急地拉了拉她的手,得到夏早柑一个恬淡的微笑。 “我又没逼着你生。你不想生去做手术就好了。” 夏芙冲上去扑打陶藜,被韩瑜死死抱住,“别这样,你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一时间,一屋子的里的人都在哭。 夏芙哭了一阵子,突然问出声:“罗文林呢?他女朋友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怎么从刚才就没看见他的身影。” 夏晚橙没抑制住地迸发出一声冷笑。就以她对罗文林的了解,遇到这样的事他肯定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过来蹚这摊浑水。 反正在罗文林眼里,除了他自己之外,什么都可以牺牲。 徐行之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夏晚橙看了他一眼,和他去到了角落,“怎么说?” “那条过道的监控坏了,我只能去看周围的监控排查……除了我们之外,最有可能经过那条走道的只有一个人。” “谁?” “今天在休息室里,打扮很夸张的那个女孩儿,穿了一身黑的那位。” 夏晚橙眼里晃过一张冷艳的面孔。 她点点头,心里的困惑顿时就解开了。 只是夏晚橙还是不能理解,安嫚为什么会那样憎恶夏芙。 上次夏芙出事,就是源于安嫚精心的算计和陷害。如今夏芙和当初的孽缘走在了一起结成连理,安嫚也来出席了今天的婚礼,怎么在关键时候还要搞这样一出落人颜面? 夏晚橙够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那个我行我素的女孩儿身影。 那头的撕扯还在继续,嘶吵的声音越来越剧烈。好好的一出婚礼搞成这个样子是谁都没想到的。 夏晚橙不禁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夏杙一家子上辈子加诸在她们三姐妹身上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终究是应验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夏晚橙想叫上夏早柑离开,却见夏早柑握着手机走过来。 “陆迈打电话过来,说家里的工人在拆最后两堵墙的时候,从里头拆出来了两个保险箱。他问我们要怎么处理?” 保险箱? 夏晚橙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一瞬间突然失衡,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止不住地发颤。 保险箱这三个字听在她耳里,可能代表着她苦苦寻而不得的夏棶遗嘱原件,也可能代表着害死薛明就的那份语音存档。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跟夏早柑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回去!” 第149章 宝藏 回去的一路上,夏晚橙都在想,如果那两个保险箱里装得东西真是夏棶的遗嘱原件和薛明就的语音存档,那她就能知道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第三者是谁。 她一直追寻的夏棶车祸的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可夏晚橙不敢过于期待,她担心那两个保险箱里没有承载着她想要的东西,她担心自己期望过多会得到更大的失望。 通往家里的那条路似乎格外漫长,夏晚橙闭着眼在心里一点点默数时间。每次车子因为红灯停下的时候她都以为已经到家,心跳就会在这个时候跳停几拍,而后睁开眼,又有种失落和万幸交织着的复杂感觉。 车子终于还是在临枫路门口停下。 夏晚橙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因为重新拆迁装修而显得一片狼藉的屋子。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来钟,天色已经是很浓重的黑,天色孤悬着一轮明月,夏晚橙耳里全是蝉鸣和蛙叫。 空气里没有一丝凉风,以至于夏晚橙额头上浸着薄薄一层热汗。 夏早柑推着她往里走,说话的语气里都在笑话她。 “一听到挖出了保险箱就着急忙慌地回来,怎么,以为妈妈生前藏了宝藏了家里?” 夏晚橙只笑笑,不说话。 推开大门进去。整个客厅都堆积着拆除下来的砖块,到处都是粉尘和灰尘的味道。 这个施工组的其他人已经散了,只留着组长在等着她们。 夏晚橙道了一声辛苦,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保险箱都是被完全密封在墙壁里的,要不是我们把墙壁完全砸开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随即,这位组长便在建筑结构图上指出了拆出保险箱的位置。 夏晚橙仔细回想,她们家这屋子在最近十年只动工过两次。一次是夏棶生前,她说要把书房旁边加墙隔出一个文物收藏室出来。现在夏晚橙脚下的绿色保险箱就是从那堵墙里拆出来的。 第二次,就是薛明就把倪云白带回这个家。倪云白看哪里都不顺眼,于是重新规划了二楼的格局,拆了几堵墙,也重新立起来了几堵墙。 夏晚橙脚边另外一个银色的保险箱就是从新墙里拆出来的。 夏午橘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她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保险箱里可能保存着的东西,神色同样非常复杂。 她蹲身看了看两个保险箱,“没有密码可能打不开。” 夏晚橙和夏午橘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和她交换了眼神。 这保险箱里的东西不能让夏早柑知道! 而且,她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把这东西带回去。 夏晚橙轻轻地松口气,“反正东西在这里也丢不了,就先放着,什么时候能打开就看缘分好了。” 说完这话,夏晚橙真就拉着夏早柑要走。 夏早柑疑惑地看着她,“真就放在这里了?万一里面?” “你掂量掂量两个保险箱的重量就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夏晚橙安抚着说:“我们这里的安保是出了名的好,你还怕有人来偷不成?” 一语成戳。 被夏晚橙留在临枫路屋子里的两个保险箱保险箱在当天深夜就不翼而飞。 夏早柑着急地问要不要报案。 “因为施工,附近的监控都切断了,你报了案,人家稽查员也无从查起。再说,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个保险箱里有什么东西,人家稽查局也不好立案。咱爸妈生前也没提过有这么两个保险箱的存在,约莫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头。” 夏早柑就这样被夏晚橙糊弄住,而后再没提起过这两个保险箱的存在。 而后几天,关于夏家临枫路房子翻新拆出两个保险箱又在当晚被盗窃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有一些人特意来夏晚橙面前打探消息,都被她含糊地糊弄了过去。 直到徐东来亲自来询问情况。 “哪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夏晚橙满脸怨念,“我们三姐妹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两个保险箱的存在,完全就没当回事。就想着挺重的,大晚上也搬不走,就想等着第二天来处理,谁知道就被偷了。” 夏晚橙捶胸顿足地懊恼着,“肯定是施工队里头的人做得手脚,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但是我们又没证据,只能自认倒霉了!” “你觉得……那两个保险箱里会是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啊?我爸妈生前都没提到过……要是真的有什么值钱的无价之宝,不可能不跟我们说的啊。” 徐东来看了她一会儿,“说到底也发生在我管辖片区的盗窃事件,我们尊重你们家属不报案的选择,希望你们之后发现其他消息也在第一时间跟我们沟通。” 夏晚橙点了头,然后也没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直到在和徐东来见面后的一个多星期后,夏晚橙才在顾访琴的私人古董收藏室里见到了那两个保险箱。 “我只是让Micheal医生帮我找个地方先藏起来,怎么藏到顾夫人的私人收藏室里来了?” 顾访棋窝在角落喝着咖啡阴阳怪气地笑:“你第一天认识Micheal?他这个人不会拒绝你的请求,但是会转头过来压榨我。你真以为深更半夜去你家把这两大铁块搬出来的人是他?” 夏晚橙忍不住辩驳出声:“他的手精贵嘛。” “就我是烂泥巴捏的是不是?脏活累活从来都是我,也讨不着你什么好。” “我是该谢谢你。” 夏晚橙移动着轮椅到他面前,“我大姐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干脆利落地离婚,妇童处那边你帮了不少忙?” 顾访棋有些不自在地错开眼睛,只说了句:“举手之劳。”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里头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还挺麻烦的,你做了好事得让我姐知道才行,回头让她请你吃饭感谢你。” 顾访棋抬头看她,问:“那位陆迈陆先生……” “怎么?” 夏晚橙笑,“还不允许我大姐身边有几个追求者?从小到大,我大姐身边的追求者都可以拉去填海建一个新区出来!” 第150章 触手可及的真相 夏晚橙从顾访棋的神情上并不能判断出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所以她打算暂且先不聊这件事。 顾访棋也是这样想,转移了话题跟她说起:“我打听过几个开保险箱的好手,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试试?” “何必那么麻烦?”夏晚橙看着面前两个铁箱子,“直接拿电锯锯开就行!” 说话的时候,Micheal医生正下了班过来。 夏晚橙看了眼时间,顿时不满道:“怎么晚了一个多小时?那个姓张的是不是又让你帮他查房了?” “他说他爱人那里有事。” “看这话说得?感情就他一个人有爱人?你没有是不是……” 夏晚橙噘着嘴,抬头看了面前人一眼,“就是这样也不能总是压榨你啊,他下次要是再指使你,你就说你要去约会,问他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是不是要负责?” Micheal医生这时候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了一张红色的请柬递过来。 夏晚橙愣了愣,没过脑子的问出声:“给我请柬做什么?你要结婚啊?” “隔壁骨科王大夫的女儿过些日子结婚,这请柬是给你的。” 夏晚橙笑嘻嘻地接过请柬,见当头写了“小夏女士”四个字。 “她不知道我全名啊?” “人家不看八卦的。” “怎么?你怕我臭名昭著吓到人家?王大夫确实应该给我发请柬,她可着实混着吃了我不少的点心瓜果。” “她让你有时间多去她家玩儿。她儿媳妇怀孕了,隔壁产科检查出来说是个女孩儿。王大夫想让她儿媳妇多多看看你。” “多多看看我……” 夏晚橙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然后生出一个跟我一样漂亮水灵的闺女是不是?那这可是另外的价钱了,回头我见到王大夫可得好好可她说说。” 夏晚橙算了算日子,嘀咕道:“下周六,你去得时候可得来接我,不然我一个人不方便的。” Micheal医生目光清澈见底地看着她,“你一个人哪里不方便?” 夏晚橙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心里确实生起了异样的复杂感觉。她指着自己的腿。 “哪里不方便,当然是脚不方便。” “我说……” 完全被夏晚橙无视掉的顾访棋在这时候突然出声:“你们两有完没完?我放弃下班后的美好时光就是为了来这里看你们打情骂俏?” 夏晚橙不理他,只问:“电锯你给我找到了吗?” “工具室就有。” 夏晚橙莫名出声:“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我……” 顾访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Micheal医生,认命地起身。 “行,我就是你们的劳役,我就是没有人权!” 顾访棋从工具室里找出来一个足有夏晚橙半人高的电锯。 Micheal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面对箱子里的东西。” “一年多前就准备好了。” 夏晚橙眼神阴冷地看着面前的东西,“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她看了看顾访棋,吐出两个字。 “动手!” 顿时,震破耳膜的电锯声剧烈响起。夏晚橙看着电锯和保险箱接触,迸溅出激烈的火花。 顾访棋戴着面罩运作着,时不时还要用水管给面前的箱子降温。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面前的火花渐熄,随着最后一声电锯声停下,夏晚橙耳里还有耳鸣的余韵。 顾访棋找出扩张钳,用力撕开箱子裂口,从里头拿出来一个用防油布裹着的东西。 夏晚橙之前幻想过这一幕无数次。 无论是夜半做梦还是白日的幻想里,她都觉得她在触及真相的那一刻会无比兴奋。 可她现在的心情却比自己预想中得要冷静许多。 她从顾访棋手里把东西接过来,丝毫没犹豫地扯开了外头的防油布。 在防油布里,还有一个防水密封袋。再把密封袋打开,才是一个纸质的文件袋。 夏晚橙把文件袋上的线圈绕开,抽出了里头的A4纸文件。 当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醒目的几个大字。 【夏棶遗嘱具体细则】 夏晚橙幽幽地松了一口气。 这份遗嘱有十多页的内容,夏晚橙大致地扫了一眼,夏棶把她名下所有的财产平分给了三个女儿,小部分留给了夏杙,一分都没给薛明就。 具体细则确实和她之前推测的差不多。 夏晚橙快速地翻过这些内容,直接去看最后的落款。 如果她没猜错,这份遗嘱最后的签字,除了当事人夏棶和遗嘱律师外,应该还有那个作为见证人的第三者的签名。 夏晚橙翻到最后一页,深吸一口气,向着最末端看去。 果然,除了夏棶和律师的签名和私章外,还有第三个签名和私章落在后头。 不过夏晚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花缭乱,那人的签字过于行云流水,夏晚橙只能看出是两个字的名字。 至于私章上,刻得却是“卢懂”两个字。 卢懂? 他是谁? Micheal见夏晚橙眉头皱得极深,问了句:“怎么了?” “这人的签名,我看不懂。” “你如果不介意……” Micheal话音未落,夏晚橙已经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你帮我看看那两个字签得是个什么!” 夏晚橙心生一股恼气,大概因为在真相触手可及的瞬间,却被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所耽搁。 她好生烦躁。 Micheal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神情稍稍有些变化,但是没言语。 顾访棋站在旁边观望,明明心里好奇地不行,却又顾忌着夏晚橙的隐私不敢靠得太近。 “你认识吗?不认识的话换我来,我经常跟人签合同,什么签名都能看得。” 顾访棋话音才落,就听夏晚橙自己念叨了一句:“我印象里我妈就不认识姓卢的人。卢懂?完全没听过的名字,这人是谁啊?” “卢懂?” 顾访棋惊讶地跟着重复了一声,“你是说卢懂吗?” 夏晚橙敏感地看过去,“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Micheal医生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声音听不出半点的起伏波动。 “雷霆,字卢懂。” 第151章 世界近乎崩塌 夏晚橙能明显听到自己吞咽唾液的动静,以及脑袋里响动个不停的翁鸣声。 许久,她才看着Micheal出声:“你说谁?” “澜润国际总裁雷霆,他字卢懂。” 夏晚橙听到自己心里响起的“咯噔”声音。她僵硬地说:“柏海城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雷霆字卢懂也不能证明这人就是他。” “他签得名字就是雷霆。” Micheal指着那个夏晚橙看不懂的签名,说:“这两个字就是‘雷霆’。你可以拿着去问你二姐或者你那位姓雷的朋友,这个签名他们应该很熟悉。” 夏晚橙像是吞了哑药,许久许久都说不出话。 出现在她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 原来她只会苦苦寻觅的仇人是雷霆啊,她终于找到了。 然后紧接着就是漫无边际的绝望。 如果是雷霆的话,她应该怎么办? 这个在柏海城只屈居在安氏家族隆盛集团下面的商业大鳄,和柏海政界有无数千丝万缕联系的柏海经济的中流砥柱。 他不是薛明就,不是夏杙,更不是贺弘开。不是她夏晚橙耍点小聪明,用点小手段就能对付得了的人。 就连上辈子,权倾了近半个世纪的安家也倒在了雷霆的面前,搞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她能怎么办呢? 她只是夏晚橙啊。 在柏海城微不足道的夏晚橙而已。 夏晚橙这样想着,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 她深刻意识到她像是掉进了深井里的猫猫狗狗,她根本没有办法自救,也没人听得到她的呼喊,她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在场的这两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她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秘密,甚至知道得比她最亲近的家人还要多。尤其是Micheal,甚至是肩负着她对自己生命和未来的所有嘱托的担忧。 现在看见夏晚橙默默流泪,顾访棋只能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他问:“另外一个保险箱还开不开?” 夏晚橙点了点头,又听轰鸣的电锯声响起。 Micheal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把手搭到了她的肩上。 夏晚橙一下觉得乏力至极,把脸蹭到了他的手心,压抑地哭出了声来。 这个哭声混合在轰鸣的电锯声里,微不可查。 电锯声停下的时候,夏晚橙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力气。她看什么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能听着顾访棋在说: “是一个U盘。” 然后这个东西就被塞进了夏晚橙手里。 顾访棋又说:“我这里有电脑,你现在要看吗?” “今天就到这里。” 说话的是Micheal医生,他替夏晚橙做了决定,“今天就先回去休息。” 夏晚橙疲倦地点点头,觉得脑袋像是针扎一般的疼痛。这种疼痛让她无法思考,她只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地被Micheal医生抱上了车,而后又抱下了车。 等她稍微缓过一些气来,就见自己已经到了Micheal医生家里。 Micheal医生塞了一杯热牛奶在她手里,“喝点这个会舒服一些。” 夏晚橙仰躺在沙发上,看着Micheal医生家里四四方方的吊灯,又哭出声来。 “我该怎么办啊?雷霆害死我母亲,很有可能谋杀了我父亲。我应该要找他报仇……可是他是雷霆啊,我该怎么办啊?” Micheal知道这个话题绕不过去,只能陪着她聊下去。 “你之前应该想过,找到这些证据后的计划是什么?” “把它们交给稽查局,把这个人绳之以法。” “现在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 “你知道雷霆在柏海稽查局安插了多少人吗?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柏海稽查局,和拿去扔到海里有什么区别?” “确实。” Micheal也肯定了她的想法,这让夏晚橙更觉绝望。 “所以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呢?”夏晚橙压抑地哭出声来:“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你要不要先看了U盘里的内容再做决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到了这个时候,逃避没有任何作用。 夏晚橙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U盘里的内容全是按时间分类的语音文件。 夏晚橙从第一段开始听,听到了薛明就谄媚的声音,以及雷霆颐指气使的指使。 薛明就录下这第一段录音的时候,他已经和夏杙合谋害死了夏棶。所以在这段和雷霆的对话里,薛明就是一副卑微的报告公事的姿态。 “托您的福,稽查局那边顺利解决了。但是我至今还是没找到夏棶的遗嘱原件,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担忧。” “这不重要。”雷霆的声音极具辨识度,夏晚橙一听便能认出。 他说:“那个律师手里的备份我已经拿到了手。倘若之后有人拿着夏棶所谓的遗嘱原件出现,我也有办法解决。” 这次的事情能够顺利完成,真的完全依仗您的支持,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才是。 “薛明就,你要清楚,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有想要的东西刚好在夏棶手里。既然她不愿意给我,只能我自己去拿。当然,我要通过正当的手段去拿。” “是是是,是夏棶不识好歹。” “不是她不识好歹,不识好歹的是你。” 雷霆声音隐隐有些恼意,“我和夏棶只是立场不同,我向来都敬佩且欣赏她,如果不是这次……” 雷霆微弱的叹气声响起:“至于你……你以后自求多福。” 第一段对话到这里就结束。 夏晚橙捂着脑袋,一时想不通。 “雷霆要什么东西我妈不肯给她?所以他要薛明就杀了夏棶?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Micheal医生按下了暂停键,问她:“你还要继续往下听吗?” 夏晚橙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立刻,下一段对话就开始播放,薛明就的声音响起: 您手里的娱乐城项目是惠及整个柏海,乃至整个东部地区经济民生的大善事。可夏棶偏要和您对着干,怎么都劝不听。 第152章 除非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一直困扰着夏晚橙的谜团在她面前一步步揭开。她逐步找到了揭开夏棶必须死亡,薛明就必须继承夏棶遗产的真相。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境也从一开始的仇恨愤怒逐渐归到平静,最后又激动到泣不成声。 这种情绪的起伏转折,来源于她在薛明就和雷霆的对话中深刻地了解到了她的母亲,夏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抛却是夏晚橙母亲身份的女人,作为独立个体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夏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陪同着听完了全部录音的Micheal医生这样对夏晚橙说:你母亲,很好。 “我就知道……” 夏晚橙哭到哽咽,“我就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一直都是……” 她整夜未眠,和Micheal医生坐在阳台上,喝着恬静的饮品,看着皓月明星随意地聊着天。 夏晚橙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思绪,而后在第二天太阳初升的时候联系了夏午橘。 “那两个保险箱我打开了,里头的内容你有兴趣知道吗?” 夏晚橙跟顾访棋借了处安全僻静的地方等待夏午橘的到来。 在夏午橘出现之前,夏晚橙都没想好她要把这一切事情告诉她的意义是什么?是要夏午橘和她一起背负着复仇的火种?还是单纯只想找个人来分担心里的痛楚。 但夏晚橙明白,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夏午橘能立刻从澜润国际离职,从雷影身边离开。 夏午橘找到夏晚橙的时候,见她正看着一个只有半边身子的雕塑发呆。 她喊了夏晚橙一声,却听她说:“保险箱里的东西都在桌子上,你自己去看。” 和夏晚橙不同,夏午橘花了太多时间去看夏棶遗嘱的细则,她边看边跟夏晚橙说:“这应该不是妈妈立得第一版遗嘱,能规划到如此详细的地步,肯定是花了很多功夫的,只是没想到……” 夏午橘终于看到最后的位置。 她翻到最后一页,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行云流水的签名和刻着“卢懂”二字的私章。 因着在澜润国际担任的是雷影的助理职位,她几乎每日都有批量的文件需要去找董事长做签署。这个签名她不知道有多熟悉,甚至闭上眼,她也能凭着印象模范出一个类似的出来。 “姐,你知道这个签名是谁的吗?签得这样花里胡哨,我实在看不出来。” 不知何时,夏晚橙已经走到了她的后面,正够着头阴瘆瘆地看着她。 夏午橘感觉头皮发麻,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尽管她现在心跳如雷,指尖颤抖。 “认识,这是我们公司董事长,也就是澜润国际总裁雷霆的签名。” “是吗?” 夏晚橙露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我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薛明就和夏杙之所以能顺利伪造妈妈的遗嘱继承遗产,一定是有这个第三者的助力。也就是说,雷霆雷董事长参与了薛明就和夏杙谋杀妈妈的计划。” 夏午橘紧紧捏着桌角以控制住自己抖动的身体。她说:“我们当时只是猜测。” “对啊,我们当时只是猜测。” 夏晚橙看了她一眼,“但是现在证据就摆在眼前。雷霆深受妈妈的信任,邀请她作为见证人参与她遗嘱的签订。但是雷霆转头就把妈妈遗嘱的细则告诉了薛明就,催生了薛明就谋杀妈妈的意念。” 夏晚橙绕到她的对面坐下,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看她。 “而这位雷霆先生,明知薛明就伪造遗嘱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他明明拿着妈妈遗嘱的备份,却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以至于薛明就能顺利继承到妈妈的全部遗产。” 夏午橘捂着自己的胸口,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雷霆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夏晚橙打开笔记本电脑,按下播放键。 “你听了这段录音就明白了。” “土地处新上任的领导就是头猪。他居然把您娱乐城对街的那块地批给了夏棶搞什么绿化城!环保局那边还一直在拱火,说这个绿化城在整个东部地区都是头一份,以后可以打造成整个柏海的地标和招牌。这不是明摆着和您对着干嘛!” 薛明就愤怒的声音结束后,雷霆波澜不惊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知道这个绿化城如果建起来,对我手上的娱乐城项目,对整个澜润国际会产生什么影响吗?” “据说这个绿化城要全线动用绿化减排的新能源方式,以至于整个柏海新区都要跟着适应。这些个能源维持个绿化城是可以,对于您娱乐城里的赌场商场酒店来说确实杯水车薪。其次,这个绿化城一旦建成,您规划里的直通高速交通线也不会被批准,甚至有可能在一定的范围里会被全面禁止通行燃油车辆……” 雷霆问:“还有呢?” “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例如全面禁烟,禁止烟火燃放,限制声音分贝……看上去都是小事,但要是全都累积起来,于您的娱乐城可是大大的不利。” 雷霆冷笑了一声:“你还不算太蠢。” “我真的劝过夏棶打消她这个劳什子的绿化城计划,或者干脆挪到别的地方去。但新区这块地是她早就买好的,柏海土地处对这个项目也挺重视……要她放弃这个计划,除非……” 雷霆冷静地接话,“除非她死了,除非夏氏集团换了新当家,除非新当家干脆利落地否决掉这个绿化城计划,然后把新区那块地卖给我。” 薛明就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还是您高瞻远瞩,现在夏氏我当家,我说这块地没用要卖掉,每一个人反对的。” “我也是没办法。” 雷霆话里有些委屈,“娱乐城这个计划动及了整个澜润的根本,我不可能收手。我以为凭我和夏棶多年的交情她会卖我这个面子,可她始终比我想象得还要固执……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性格。”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孙镛那个老匹夫。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我建成这个娱乐城,所以搞这种手段来阴我,以为我会妥协……如果不是他坐上土地处一把手,把那块地批给夏棶搞环保,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第153章 幕后主使 夏晚橙按下播放键,看向呆若木鸡的夏午橘,淡淡地出声: “现在你明白了吗?澜润国际的娱乐城项目就是害死妈妈的罪魁祸首。雷霆,就是幕后主使!” 夏午橘慢慢地抬眼看她,眼泪在眼眶里隐忍不发,“你希望我做什么?” “姐。” 夏晚橙在她面前蹲下,“我们终于知道真相了。” 夏午橘眼里藏着恨意,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你倒是直接把证据交给稽查局,直接让他们把雷霆缉拿归案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夏晚橙大吼了一声后,随又平静下来。 “你忘了妈是怎么死得?她死了之后,当初负责她案子的稽查员被发现死在了家里,之后装有她调查资料的文档库被烧毁。就算现在重新翻了案,但当时的主事人薛明就和稽查员贾势全是死无对证。” 夏晚橙握住夏午橘的肩,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你以为夏杙为什么能活到被问罪?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把这些证据呈交给稽查局,你明天就会在时事新闻上看到我身首异处的消息?” 夏午橘哭着看她,说话的语气里压着怒意。“徐东来不是鹿宁分局局长吗?你和他儿子不是正在交往吗?” “你以为徐东来在这件事里就是干净的?你以为他愿意替妈翻案他就是正义的?” 夏晚橙轻笑出声:“徐东来在这翻案件事里有失去什么东西吗?不!他什么都没有失去!他反而获得了民心,获得了威望。再过些日子,现任柏海稽查局局长一退休,他就是民选和官推双料齐下的新任局长。我们啊……只是他踩着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你说这么多……” 夏午橘瞪着她,眼泪刷拉拉地往下掉,看着让人着实不落忍。 “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要提醒我,雷影是雷霆的儿子,是害死我们母亲的仇人的儿子,是不是?” 夏晚橙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残忍地哽咽出声:“事实就是如此。” 夏午橘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问夏晚橙:“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现在拿把刀去把雷霆捅了吗?还是去把雷影捅了?” 说着话,夏午橘已经从笔筒里摸出一把裁纸刀,指着夏晚橙。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声嘶力竭大哭大嚷的模样,心里木然地很。 她伸手过去,抓住了裁纸刀的刀刃。只在那一瞬间,她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划开,鲜血淅淅沥沥地正往下流。 “姐……” 夏晚橙出口:“我们不喜欢了……不喜欢雷影了,可以吗?” 夏午橘点点头,很冷静地说:“那你把我的心挖了去。” 语罢,夏午橘从夏晚橙手里抽出刀子,直接就向着自己的胸口扎去。 夏晚橙看她下了狠劲和疯劲,当即吓得大叫出声。 她瞬间扑将过去,用自己的手挡住了夏午橘刀子往下扎的举动。她只感觉手背一阵刺痛,像是整个手掌被扎穿的感觉。 她痛得惊叫出声。这一声像是将将让夏午橘清醒了过来。 夏午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惶恐地丢掉了手里的刀子,慌张地喊着她的名字。 夏晚橙眼泪簌簌往下掉,咬牙把呼出口的疼痛吞咽回去。 夏午橘着急地要送夏晚橙去医院。 一路上,她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夏晚橙主动开口,“你去忙,我自己去医院。” “最近天气阴晴不定,雷影总是脚疼……” 夏午橘话说到这里,突然打住,关了手机跟她说: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夏晚橙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片空无,像是整片漫无边际的荒漠里只站了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这种情绪。或许是绝望,或许说得仔细一些,大概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小橙……对不起啊,我刚才……” 夏晚橙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回头大姐问起,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别把这事跟她袒露半句。” “我知道。” 夏晚橙突然扭头看她,目光却十分涣散。 她问:“雷影对你好吗?” 夏午橘含泪抿唇重重点了点头。 “那就行。” 夏晚橙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说了句:“只要你开心幸福就好了。” “小橙……” 夏午橘小心握住她的手,犹犹豫豫地说:“这件事我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我现在心里乱的很,那些录音里的信息我一时半会消化不了……我们能不能先等等,先……先看看情况,别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做儿戏看待……” “当然!” 夏晚橙疲倦地笑了笑,“我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根本没办法通过常规的手段为妈妈讨回公道。这件事,我要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要么……” 夏晚橙顿住,换了轻松的语气,“你和大姐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事……你们就当薛明就和夏杙就是害死妈妈的罪魁祸首,这样你们能活得轻松一些。” “不是这样的!” 夏午橘着急地想要辩驳,但是又碍着前头的陌生司机,只能再次说道:“这事我们之后再聊,我也恨不得把……你答应我先冷静一段时间,千万别轻举妄动!那人的势力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得罪得起的。” “我知道。” 夏晚橙用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到一阵近乎麻痹的疼痛感。 夏午橘流着泪,紧紧地搂紧了她的肩膀,把头靠在了她的怀里。 夏晚橙又听夏午橘手机在频繁地响动,她再次出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去忙你的事。” 夏晚橙在医院门口下了车。 她看着夏午橘乘着出租车离开,自己往前走了半条街,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的手被裁纸刀割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刀口还挺深。我现在去医院,你能带着钱过来一趟吗?” 这话落下半晌没得到回应,夏晚橙再次出声:“徐行之,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清幽阴鹜的声音。 “你是被裁纸刀割伤了手还是割伤了脑子,电话也能打错吗?” 第154章 时间回溯 夏晚橙静静地数了几秒时间,而后才用疑惑的语气开口: “雷空?对不起,我拨错电话了。” 在将要挂断电话的当刻,夏晚橙听到电话那头在问:“哪家医院?” “不用……” “我再问一遍,哪家医院!” …… 夏晚橙坐在医院的长凳上,虚握着自己刚刚缝过针的右手。 雷空去了楼下取药,这时候的医院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 夏晚橙把莫名掉出的眼泪用手背抹去,再抬起头的瞬间,眼里的泪意已经消失殆尽。 雷空这时候出现在走廊尽头,穿着挺括的黑色西服,头发已经比之前长长了一些,身形修长瘦削,眉目冷峻,望着就像是秀场的模特。 夏晚橙向着他看过去,怨念出声:“怎么这么多药?医生是不是开错了?” 雷空望了望手里的东西,有些不自在地说:“破伤风的防治药,止疼药,还有一些外用药……” “这些药苦不苦啊?我最讨厌吃药了。” 雷空在她旁边坐下,迟疑地问她:“你是……脑子不好使吗?” “刚才打过针之后,脑袋确实一直晕晕乎乎的。” “我送你回家。” 夏晚橙点点头,小心地杵着墙站了起来,而后没走几步就揉着眼睛躬下腰来。 雷空问她:“怎么了?” “头晕。” “要不要去问问医生?” “大概是麻药还没过……” 下一秒,雷空就躬身把她横抱了起来。 夏晚橙虚弱地倚着他的肩,闻到他身上清晰的,混合着佛手柑,烟草和木调的香水味道。 她微微抬头,就能看见雷空精雕细琢般的下颚和从耳朵上坠下来的银色十字架。 雷空垂眼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道:“你仔细着你那只残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手搞成那个样子!” 夏晚橙闭眼侧过脸,眼前突然浮现出她第一次遇见徐行之的场景。 在那个炎热的午后,徐行之也是这样抱着她小跑去医务室。 她那时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脑子里考虑得内容似乎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时间好像突然就回溯了。 夏晚橙不禁失笑,想人生原来会是这样有趣。 一上车,夏晚橙就暗示自己放松身体和情绪。她听着车里缓和的音乐声,真真地睡了过去。 之后车子停下,雷空抱她下车的时候她有感觉到,但她没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反倒顺其自然地再次睡过去。 满打满算,自夏晚橙看到那两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后就一直没休息过。这会儿她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好好休息,直至第二天自然地清醒过来。 入目就是一片混沌的黑,不过从窗帘缝隙里溢出来的光亮炽烈透亮。只闻屋子里的气味,夏晚橙就知道这里不是任何一个她所熟悉的地方。 旁边一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夏晚橙仔细回想了下昨晚的情况,确定自己没有出现过记忆断片的情况。 她估摸着时间,稍微动了动身子。 她的原意是想把旁边沉睡的人叫醒。可下一秒,一直死沉的胳膊就大大方方地搭上了她的身体,而后就有一颗带刺的脑袋蹭到了她的后颈。温热的呼吸也随之打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时间,夏晚橙都发觉不出这屋子的磨牙声音是出自她本人还是身后的挂件。 夏晚橙决意不再伪装岁月静好的样子,她大力地挥开旁边人的胳膊,翻过身,直接冲着面前人的肩膀踹了一脚,同时怒吼出声:“你有病啊!” 雷空被这一脚踹得掉下了床,同时也被这声响给吓得原地蹦跶了一下。他仓促往后退了一步,又被地上的东西绊倒。 他迷迷糊糊地抬头,隐约见面前床上有个身形很漂亮的女孩儿正看着她。 他很不高兴道:“大早上的叫什么!睡醒了就给爷滚!钱包在桌上,要多少自己拿!” 夏晚橙抓起枕头就直面砸了过去,冷声道:“你跟谁这么说话呢!” 雷空听这声有点耳熟,努力的眯了眯眼,从床头柜上摸出眼镜戴上,正好就看见夏晚橙怒气勃发的脸蛋。 怎么的? 这是美梦成真了?还是夏晚橙在睡梦里也不肯放过他?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哪儿?” 雷空的记忆和理智后知后觉地窜回脑袋。 他记得夏晚橙一上车就睡着了。 他起先是真的想送她回家,但是问她地址的时候她又不出声,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带她回来了。 他这会儿稍稍有些心虚道:“当然是我家。” “我为什么在你家?” 雷空昂着头,使自己的气势看上去稍微强势一些。 “我昨晚问你住哪你没说啊,我总不能把你扔大街上。” 夏晚橙微笑,“你没夏午橘电话还是联系不上夏早柑?” “我要说都没有……” 夏晚橙又是一个枕头砸过去,“你说你MA呢!你又为什么睡我旁边,你给我说说!” 雷空还是那句话,“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床。” 夏晚橙皮笑肉不笑,“你家没客房还是你家没沙发?” “我为什么要去睡客房和沙发?” 夏晚橙生生气笑了,“那你不会让我去睡客房和沙发?” 雷空稍微一愣。他昨晚确实动过要做正人君子的念头,他都在沙发上搭窝了,音响里也开始播放心经。 可一墙之隔的屋里就是夏晚橙,这种机会可能再不会有第二次。 他当时想什么?就想着靠她近一些就好了。 事实上呢,他确实只是睡在她旁边盖了同一床被子,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做。 所以他现在也有了说话的底气。 “我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人。” “你倒是敢!” 夏晚橙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就你这样的,我一拳能打三个!” 雷空看这会儿的夏晚橙,脸蛋气冲冲的,头发凌乱地像只炸毛的猫,尤其挥动拳头的样子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偏偏她自己以为她是只正值壮年的雄狮。 雷空笑,“夏晚橙,你完了!你居然在别的男人家里过夜,我要通知你男朋友。” 第155章 针锋相对 夏晚橙实实在在地打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她往后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板上的人,轻悠悠地问:“吓唬我?你尽管去说好了。” 雷空往前移动身子,趴在床沿边上看她。好奇地问:“看你这幅这完全不在乎的样子,难道是我误会了什么?” 夏晚橙不言语看着他,听他眉目含笑,但声气森冷地问:“你不是还挺喜欢他,愿意为他去死吗?” 夏晚橙笑着别过了脸,下一秒就被雷空掐住了下巴。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骤然放大的英俊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晦暗不清的缘故,夏晚橙在他脸上看不见一丝半点的瑕疵。 雷空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逼问出声:“回答我的问题。” “我喜不喜欢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雷空的另外一只手从她的腰侧往上滑动,指尖蹭过她的腹部,然后伸进了她的衣包里,用两根手指夹出了她的手机。 “昨晚一直在响我就替你关了。” 语罢,夏晚橙就见他按下了开机键。屏幕骤亮之后,就有频繁的信息提示响起。 夏晚橙粗略地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来自徐行之。 “你擅自关了我的手机,不怕我家里人找不到我报案吗?” “我昨晚给夏午橘发信息了,说你跟我在一起。” 夏晚橙心里一怔,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是吗?她没骂你吗?” “她让我立刻送你回家,然后我就把电话给挂了。” 雷空笑得天真活泼,而后在下一秒钟,夏晚橙就见他拨通了徐行之的电话。 电话响过几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徐行之的声音。 “夏晚橙,你人在哪里?” 雷空把电话放到夏晚橙耳边,笑着看向她。 夏晚橙瞪了他一眼,冷静地出声:“我的手被裁纸刀划了特别大一个口子,我担心感染就去了医院处理……” 夏晚橙话未完全落下,雷空就按住了她的肩膀,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把她整个人按在了床上。 夏晚橙刚把脚抬起想踹过去,就见雷空整个人跨坐在了她的身上,完全桎梏住了她的两只脚。 夏晚橙挣扎了一下,没反抗得了,干脆调整了呼吸继续说话: “打了麻药头晕得厉害,怕出事就把车子停路边休息了,这会儿刚醒。” “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夏晚橙注视着正前方俯身下来,鼻尖和她相距不过一枚硬币距离的人,淡淡地说:“不用了,我处理一下手上的事就回去休……” 夏晚橙的声音骤然梗在喉咙口。 她惊恐地往下看去,见雷空的一只手已经从她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微凉的指腹正在她腰侧和肋骨周围移动。 她瞪大眼睛警告,却只能看见对方笑得异常甜美的笑容。 夏晚橙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裹着厚厚的纱布。她用裹着纱布的手去推雷空的胳膊,却被他轻松地握住手腕抬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徐行之已经有些生气,“夏晚橙!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夏晚橙看过去,见雷空抓着她的手腕,在靠近脉搏的位置落下了细细密密的吻。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蹭到她的肌肤,虔诚的样子像是在祈祷。 夏晚橙通身毛骨茸然,齿缝间全是颤抖。 “和夏午橘打架弄伤的!”夏晚橙仓促地回应:“现在不想说,回头再说!” 她着急地挂了电话丢出去,抬起手就向着面前人的脸颊扇过去。 雷空在这个时候突然睁眼,闲庭信步地抓住她的手,啧啧出声:“真是撒谎精,看这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关你什么事?” “说什么在车里睡了一晚?你干脆说你随便找了家酒店过夜好了。这种话听上去就不可信。” 夏晚橙冷静异常,“徐行之知道我的身份信息,他想查什么都能查得到。” 雷空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该死的,我昨晚就该带你去酒店,然后今早让你男朋友过来敲门把你叫醒。” 雷空话音刚落,夏晚橙就听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 夏晚橙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过来,瞄了一眼来电信息上的“妈”,果断地按下了接听键。 “儿子你人呢?不是说好今天要陪妈去拍卖行的吗?” 雷空正要出声,就听夏晚橙移开了手机。她捏着嗓子,用娇柔造作的腔调含糊地说了句: “好烦啊……老公——谁这么讨厌啊……” 见雷空震惊地看着她,夏晚橙笑出了餍足的笑。 果然,下一秒,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字正腔圆的两个字: “雷!空!” 雷空从她手里抢过手机,利索地按了挂断。 夏晚橙笑得有些喘不过气,一抬眼,就见雷空目光猩红地盯着她看,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侧,嘴里阴气森森地说: “胆子真是不小,老公都敢叫了。” 夏晚橙也笑着伸手去摸他的脸,顺着脸侧摸到耳朵。她见雷空微微歪头让她摸,手指慢慢地绕着他耳朵上的细链子。 夏晚橙笑,“乖儿子,不是要陪妈妈去拍卖行吗?你还打算在我身上呆多久呢?” 雷空捧着她的脸,用夏晚橙少见的柔情模样看她。 “再叫声老公听听。” 夏晚橙笑了笑,下一秒,拽着他耳饰的手指狠狠往下一拽,只听雷空闷哼了一声,随即面露痛楚地捂住了耳朵。 夏晚橙就此推开了他,从床上翻身起来直接冲着他的肩膀又是一脚。 “别给脸不给脸啊!” 她无视后头的人,直接推了房门出去,见这里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不是她记忆里雷空的住所。 雷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后头突然出声:“那边是个女人都能去,那床上更是睡过数不清的女人,无论换了多少次床单,都有一股子香水脂粉的味道。” 夏晚橙沉默了半刻,只说:“原来在你心里,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啊?” “那是!” 雷空赤着脚从她面前走过,慢悠悠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毕竟我们还没睡过,不是吗?” 第156章 见仁见智 夏晚橙坐上车子,眼神木然地望着前头。 “劳您送我去能打车的地方。” 雷空转头看她,“这会儿开始跟我拿乔了?昨晚怎么没见你这么矜持呢?” 夏晚橙弯起一抹笑,“这不是电话打错了吗?昨晚出现在医院的要是我男朋友,我就不矜持了。” 雷空瞬间翻脸,狠狠瞪了她一眼,手下启动了车子。 车子从这个小区驶出去的时候,雷空问她:“你要去哪?” “回家。” “哪个家?” 夏晚橙看了他一眼,有意无意地说:“我就临枫路一个家,不过最近那里在翻新,所以我和大姐暂时住在附近的酒店。”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徐行……”夏晚橙话未说完,就感觉雷空狠狠踩了一脚刹车。 夏晚橙静默了片刻,转了语气,“去花店找我大姐。” 雷空把墨镜架了起来,夏晚橙就无法准确地窥探他的神情。 她主动说起:“前些日子翻新的时候还从家里翻出来两个保险箱。我这还没来得及打开呢,就让人给偷走了。你说我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我原本还指望那两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发笔横财。” “多大的保险箱?” 夏晚橙比划了个大小,就听雷空说:“顶多放点珠宝首饰。但你母亲名下的所有珠宝首饰都有记录,不会凭空多出来一两件无价之宝的。” “听你这样说完我心里倒是好受了些。毕竟我现在是全柏海知名的落魄千金,要是真错过了什么意外之财,想必我能气得整晚夜不能寐。” 等红灯的当口,雷空转头过来,微微抬眼从墨镜上方边缘看她,语气里霸道和轻蔑交织。 “徐行之养不起你?要你去变卖珠宝首饰。” “我一向自立自强。” 雷空嗤笑出声,“一般女人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就证明她的男人没出息。” “哦?那真正自立自强的女人应该说什么话?” 雷空转头看她,“谢谢老公,这四个字就可以了。” 说话间,花店已经出现在前头视野里。夏晚橙刚道了谢准备下车,就听雷空喊了她一句: “夏晚橙!” 夏晚橙看着他从后座翻出来的袋子,微微有些疑惑。 雷空不耐烦地开口:“你的药!” “哦。” 雷空摘下眼镜,问她:“你知道怎么吃吗?” “说明书应该……” “我都给你备注了,你要是看不懂就问我。” 夏晚橙目送雷空离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微微躬下了脊背,径直向着花店走去。 花店的重新装修已经到了快要收尾的时候,夏早柑这些天正是忙的时候。 一进门,夏早柑一看见她的手就惊呼出声。 夏晚橙疲倦地往里走,“淡定淡定,小伤。” 夏早柑依旧担忧道:“行之昨天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你在哪?” “那你现在通知他一声,就说我在这。” 夏早柑去打电话的时候,夏晚橙终于得以安静地喘口气。 她闭眼仰靠在躺椅上,慢慢地开始回忆薛明就那份语音文件里的内容。 虽然在薛明就和雷霆的对话里,他们并没有准确提到那个当初帮他们在稽查局掩盖罪证的人是谁,但夏晚橙联系之前的一些线索,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方向。 徐东来认识夏杙,和薛明就相熟,又是雷霆亲口承认的多年好友。他自己在柏海政界并没有任何背景,却在这几年时间里以极快的速度晋升,而且已经是钦定的下一任柏海稽查局局长。 联系徐东来这生人和上辈子的仕途经历,夏晚橙有充分理由相信徐东来身后一定有强力的资本在支持。 那这个支持他的人是谁? 见仁见智。 夏晚橙开始回想,她最开始接触徐行之的目的是什么? 其一,只因为她知道徐行之的背景,想通过徐行之的途径去寻找夏棶车祸真相的线索。 其二,那时候的她还顾忌着薛明就和夏杙的势力,担心有朝一日她和她两个姐姐会沦落得和上辈子一样的惨死下场。所以她想背靠徐东来这座未来稽查局局长的大山,好护得自己和家人周全。 之后发生的事情可谓是超出了夏晚橙的预料。 薛明就意外惨死,徐东来翻案把夏杙绳之以法,曾几何时可以威胁到她们姐们生命安全的势力几乎被完全清扫,她们突然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所以夏晚橙也真的想过,如果徐东来在夏棶车祸这件案子里真是清清白白的关系,那她就这样和徐行之走下去也挺好。 过上几年,如果没出现另外的重大变故,或许她们会收获一个家庭。 像柏海无数平凡且普通的家庭那样,像夏晚橙一直奢望的那样。 但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雷霆才是她需要拼命往上攀爬的那个目标。是她现在只能抬头仰望,然后再期待把他给拽下来狠狠踩到尘埃里去的意义。 那徐行之…… “夏晚橙!” 夏晚橙骤然睁开眼,见徐行之已经出现在花店门口,眼睛正紧紧盯着她包裹着纱布的手。 夏晚橙心口一下绞痛得厉害,她皱了皱眉,看了旁边侧过身的夏早柑一眼,把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徐行之很着急地压低声量问她:“为什么和你二姐打架?” “正常了,嘴巴上吵不过只能动手了。我们从小到大不知打过多少次,你没兄弟姐妹不会明白的……不过这事我没跟我大姐说,你别给我说露馅了。” “伤得重吗?” “稍微缝了那么一两针,好在是在手心,以后也看不出什么疤痕。” 徐行之正待说什么,夏晚橙就被夏早柑给叫走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夏晚橙放在桌上的药袋。 药袋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药,看上去并不是夏晚橙口里的“伤得不重”的样子。 徐行之把几个药盒拿出来,顺带还有一张附着在上头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写着歪七扭八的字,上面注明了每样药的服用时间和药量,以及一句触目惊心的落款: “来自你亲亲老公的叮嘱。” 第157章 自讨苦吃 夏晚橙跟夏早柑沟通好装修的细节,一回头,就见徐行之对着那堆药盒在发呆。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话音落,她就看见了桌上的便利贴。 她粗略扫了一眼,淡定地把便利贴对折,把底下的落款撕下来,只留着上头的说明。 “神经病!” 她低声骂了这样一句,随意把纸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徐行之问:“谁给你写得便利贴?” “没注意。药房那边的人,或者是给我看病的医生?你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没有护士小姐给你塞小纸条?” 徐行之沉默了。 夏晚橙不好判断他这会儿的态度是源于默认还是生气,刚刚好,这会儿夏午橘推门进来。 “你的手……” 夏晚橙移开眼神及时打断,“我没跟大姐说……” 夏午橘立刻住了嘴,看了旁边的徐行之一眼,又跟夏晚橙说:“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夏晚橙刚点了头,就见徐行之扯了扯她的袖子,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担忧,估计是担心她们姐妹俩又打起来。 夏晚橙扯了扯嘴角,只说:“姐妹哪有隔夜仇。” 一出门,夏午橘就问她:“你怎么跟徐行之说得?昨晚雷空联系过我,说你跟他在一起,你们……” 夏晚橙云淡风轻:“我们一整晚都在一起,刚刚才分开。” 夏午橘脚步顿住,惊讶地看着她,“夏晚橙,你在想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 你是这么想的吗?”夏午橘一把抓住她的手,质问:“你是不是想接近雷空,从而接近雷霆。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为妈报仇吗? 见夏晚橙不言语,夏午橘一下急了。 她把夏晚橙拉到树荫底下,耐性地一字一句道:“你之前跟我说,让我和大姐坚信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已经伏法。那你能不能也这样想?就当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别再去寻仇,别再追寻所谓的真相,你就去过你自己的日子,这样不好吗?” 夏晚橙僵硬地扭头看她,“但我和你们始终是不一样的。” “妈妈已经死了!” 夏午橘声音颤抖着:“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夏晚橙只感觉自己的一张脸皮被黑色塑料袋死死蒙罩着,这种窒息的感觉让她禁不住感到反胃和恶心。 她前后左右观察了一圈,突然出声:“你觉得我嫁入雷家的几率有多大?” 夏午橘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她看夏晚橙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先不说你对待感情对待婚姻的随意态度。你不可能嫁给雷空的?” 夏晚橙眨眨眼,“为什么?” “雷霆的二夫人,就是雷霆他妈,陈盈那个女人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夏午橘强调:“陈盈只希望他儿子娶个海外财团家的千金。” 夏晚橙抬头,懒懒散散地看着自树缝里洒下来的阳光。 “雷空喜欢哪个财团家的千金吗?” “陈盈一直都在给他安排相亲……” 夏晚橙兀自说道:“但雷空喜欢我。” 夏午橘深吸一口气,脱口而出:“雷空的喜欢能值多少钱?” “喜欢当然不够……但我觉得雷空会爱我。” 夏午橘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呢,你嫁入雷家后要做什么?” “只要雷空能继承澜润国际,我就是澜润国际的董事长夫人,到时候我想干嘛就干嘛。我夏晚橙做不来资本家建功立业,但当个败家子造作家产还是能得心应手的。” 夏晚橙咬着牙,“早晚有一天,澜润国际和雷家都会死在我的手里!” “你这是拿你自己的人生在做赌注!” 夏午橘脸色一冷,直说:“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晚橙认真地看着她,“不允许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是不允许我嫁给雷空,还是不允许雷空继承雷霆的家业?” 夏午橘僵硬道:“这两件事一点都不冲突。” 夏晚橙狞笑,“所以你想让雷影继承澜润国际,继承雷霆操控整个柏海资本的意志,继承那个害死妈妈和薛明就的娱乐城计划?” “我会……” 夏午橘梗着脖子,眼眶通红,“我会认真仔细地去和雷影沟通,我相信他不会……” 夏晚橙直接打断她,“你是他的谁?他凭什么听你的话?他答应娶你了?” “夏晚橙……” 夏午橘的眼泪忍不住地掉落下来,“我是你姐姐,你不能拿这么狠的刀子扎我的心口。” “夏午橘!” 夏晚橙心里也跟被千刀万剐一般难受,她眼里含着泪,心里裹着血。 “我一定!我一定要为妈妈讨回这个公道,我绝不允许雷霆好生生地在这个世界上逍遥快活!”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将会去,“你要喜欢雷影是你的事,你要怎么帮他争夺家产是你的事。但是也请你,不要阻挠我前进的脚步!” 夏午橘看着地面,淡淡出声:“雷霆不会允许两个姓夏的女人同时嫁进雷家。” 夏晚橙沉重地点点头,“也对,我们本来就是亲姐妹,要是因此成为妯娌多尴尬!” 夏晚橙含泪笑了笑,“那就要看你我各自的本事了。退一万步说,雷影答应娶你了?雷空好歹还挺喜欢我。雷影呢?” 夏午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少用这样的理由去遮掩你荒唐的行径!你以为你真的爱这个家!” 夏晚橙被这句话戳得五脏六腑搅动着疼,她仓惶地出声:“那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从头到尾,是我自己自讨苦吃是不是?” 夏午橘抽了抽鼻子,僵硬道:“所以你想说,你和罗文林,和盖瑜,和雷空,和高玺,和徐行之,和这些那些我数不上名的男人纠缠不清都是为了这个家?都是为了你口中的复仇大业?” 夏晚橙指着她鼻子,“你以为自己拎得清楚?你喜欢的人是谁?是害死妈妈和薛明就的杀人犯的儿子!” 夏午橘咆哮出声:“我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刚刚!” “那现在给你后悔药,给你失忆药,给你断情水你要喝吗?你要和雷影再无牵扯吗?” 夏晚橙毫不客气地戳穿,“你就是在找借口逃避而已。” 第158章 含沙射影 夏晚橙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痛楚。她浑身像是被什么利刃戳得千疮百孔,只要有风刮过,就会裹挟着砂砾和尘埃从她腐烂的筋肉里穿过,那是刀割火烧般的疼痛。 夏晚橙一手扶着旁边粗壮的树干,眼泪不受控制地刷刷往下掉落。她看着面前同样哭得面目狰狞的女人,觉得自己上辈子被人挖走两个肾也不如现在来得难受。 她相信夏午橘也是。 但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她们两之间都有互相不能认同且不能妥协的东西存在着。也是到了这一刻,夏晚橙才深刻理解夏午橘的情根深种到了什么地步。 曾几何时,她也是夏午橘这样的人。 这个抉择本身没有对错。抉择就只是抉择,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夏晚橙用伤痛的手狠狠锤了树干,这样撕裂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她再次问向眼前的人:“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从始至终都只希望雷影得到他应有的东西! “那我跟你说我的决定……” 夏晚橙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害死妈妈的人终将不得好死!雷霆早晚有一天会折在我的手里,澜润国际同样!” 夏午橘抬头和她对望,轻轻地说:“澜润国际也是雷影的。” 夏晚橙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微笑,“那我们没有必要再聊了。我要澜润国际和雷霆死,你却要保着雷影的澜润国际。我们……我们就这样。” 夏午橘动了动嘴,看似要说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徐行之打断。 徐行之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两姐妹脸上汹涌澎湃的泪水。他的目光仓促地从两人身上晃过,见两人身上皆没有明显外伤后才隐隐松口气。 “大姐……见你们两一直没回去,让我出来看看。” 夏午橘顾不得体面地用袖子抹去泪水,她飘飘忽忽地向着花店的位置看过去一眼,而后只留下一句“帮我跟大姐说一声”后就果决离开。 徐行之见夏晚橙一直盯着夏午橘离开的方向,问了句:“你们……” 夏晚橙像是突然被这句话惊醒,果断转了身,“回去了。” …… 澜润国际的办公大厦耸立在柏海寸土寸金的位置。 这会儿残阳如血,夏午橘一抬头,就发觉整栋大厦像是黄昏里一棟金色的坟墓。 夏午橘手里拎着给雷影打包的便当在等电梯。这已经是下班时间点,可这栋楼里还是繁忙得紧。不同派系之间的工作人员都在较量,擦身而过的时候都能从彼此眼神里看到对对方的轻蔑和打量。 但夏午橘是不同的,她是雷影的贴身秘书和助理。她不仅辅助雷影的工作,更帮忙操持他的家事。现在在她的皮包里,就静静躺着雷影的家门钥匙。 所以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会用恭敬的目光微微颔首,客气地尊称她一声“夏小姐”。 说起来,夏晚橙好像很讨厌“夏小姐”这个称呼,她觉得这是别人对她的嘲讽,是刻意附加在她身上的屈辱。但在这栋金光璀璨的大楼里,这个称呼反而象征着崇高的尊敬。 想起来夏晚橙…… “叮咚”一声,电梯门在夏午橘面前打开,止住她瞬间就要掉落而出的眼泪。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一只漂亮的手突然横插进来。夏午橘只用看那手指上缀满的戒指,就知道来人是谁。 雷空重新整理了着装,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走进来,眼神随意地从夏午橘手里扫过。 “给我哥带的?这个时间还不下班?这样刻苦吗?你的多提醒提醒他,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啊。” 又来了。 夏午橘闭了闭眼,心想又来了。自从进入这栋大楼入职的那一天,自从成为雷影的助理,自从卷入到雷家的资产争夺中后,她就再分不清哪些话是真诚的肺腑之言,哪些又是含沙射影的阴阳怪气。 夏午橘睁开眼,眼里的忧伤绝望已经被完全遮掩住。她看向面前人,“倒也不如空少这样闲散,一天到晚也在办公室里呆不得半个小时。” 雷空拨弄着手上的戒指,轻佻的目光自反光的镜面里看着夏午橘。 “我那办公室的楼层太高,楼层一高,距离太阳就近,距离一近就会热,你们不会理解我的痛苦的。还是大哥好,十三层的位置,不上不下,刚刚好。” 夏午橘这会儿算是听出来了,面前人在炫耀他在澜润独一份的尊荣。 就在夏午橘入职初期,雷空的办公室就和雷影在一层楼上紧挨着,后头他帮雷霆谈成了一个大项目,于是雷霆让他把办公室搬去顶楼办公。 那是一人之下的位置。 当时雷霆这个决定一出,全澜润都在传,雷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雷影已经沦为弃子。 记得夏午橘那会儿因为这事急得整夜整夜没法睡觉。 结果没几天,雷霆回乡祭祖,浩浩荡荡带了整个家族的人,却只让雷影一人去上香。 于是,雷空继承家业的传闻不攻而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雷霆到底属意哪个儿子继承家业。 “话说……” 雷空还是自镜子里看着她,“你知道夏晚橙那手是怎么搞的吗?手心一道横贯的伤,缝了七针还是八针的样子。手背上还有一个贯穿伤口,也缝了四针。” 夏午橘匆忙地转头看过去,又听雷空说:“你妹妹麻药不耐受,缝针的时候疼得鬼哭鬼叫,一栋楼都听得见她的声音。” “这么……这么严重吗?” 雷空微微挑眉,“你不知道吗?也是……” 叮咚一声,电梯刚好到。雷空拔步出门,声音轻飘飘地落进来。 “夏晚橙从来都不跟你们说任何事。” 电梯门在夏午橘面前慢慢合上,上升,直到提示音再次响起,她才听见门口的人在喊她: “夏小姐……夏小姐!你来这里有事吗?” 夏午橘骤然清醒,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楼层。 她重新回到十三楼,敲开了雷影的办公室。 雷影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窗外的一抹斜阳正好打在他的半片身子上,有种忧伤悲剧的美感。 他出声:“怎么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和你妹妹没聊好吗?” 第159章 拐弯抹角 夏午橘还未开口,眼泪已经先掉了出来。 雷影合上了笔帽,冲着夏午橘招了招手,“过来。” 夏午橘走过去,蹲下,匍匐在雷影膝盖上隐忍地哭了出来。 雷影轻轻地摸着她的头,轻柔地问:“怎么了?” “我……我没办法说服她……说服她放弃……放弃寻仇。” 雷影轻轻叹口气,“毕竟是我父亲害死了你们母亲,你妹妹这样……合情合理。” 夏午橘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人,“她说她要毁了整个澜润国际……我怎么能允许她这样做?澜润是你的心血啊,你为澜润付出了那么多……” 雷影微微笑了笑,伸手把夏午橘散乱的头发理顺。 “你妹妹说得没错。” “可那是你父亲的作为,和你并没有关系……澜润不只是你父亲一个人的。” “你妹妹想怎么样毁了澜润?” “她觉得雷空喜欢她,她想利用雷空嫁进雷家,从而再一步步接近澜润的核心位置。” 雷影微微好奇,“雷空喜欢她?” “她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你那个弟弟你知道,他大概喜欢全天下所有长得好看的女人。” “可你妹妹并不是个盲目自信的人。” “她确实心眼够多。就像这次,她分明找人偷偷拿走了那两个保险箱,对外却说被人盗走。” “这是应该的。如果被我父亲知道那两个保险箱在她手里,她就会有生命危险。这也是我当初想买你们家房子的原因。我当时的猜测,是你母亲的遗嘱应该藏在你家某个角落,没想到你父亲手上的证据也藏在了差不多的位置。” 夏午橘一听这话愈发激动,颤颤巍巍地出声:“她……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你和你父亲站在同一边,她把你想成和你父亲一样的人!” 雷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有谁能想到做儿子会监听自己的父亲呢?只是后面被发现了……否则应该能阻止你父亲的悲剧。” “这不是你的错。” 夏午橘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人,“你父亲的错和你无关,我知道的。” …… 夏早柑看着夏晚橙眼眶通红满脸泪水地进门,吓得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过来。 “怎么了这是?” 夏晚橙捧着自己的手,一张嘴,眼泪就嗒嗒往下掉。她说:“姐……我手疼!” 夏早柑伸手把她揽入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你昨天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和我说,我陪你去医院也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夏晚橙完全听不清夏早柑在说些什么,她只顾着呜呜咽咽地发泄,把心里的愤慨难受痛楚全通过眼泪的方式往外倾洒。似乎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夏早柑轻轻拍着她,冲着旁边的徐行之无声地笑了笑,“真是个撒娇鬼,永远都长不大。” 夏晚橙紧紧搂着夏早柑的腰,哽咽出声:“姐……我只有你了……你千万别离开我!” “傻姑娘,说什么呢……” “我和你二姐怎么会离开你……” 第二天,柏海天气多云有风,只看着就给人沉闷压抑的感觉。 这样的天气里,夏晚橙要去参加柏海第一医院骨科王大夫女儿的婚礼。 时针指过下午四点,正是一天最沉闷的时候,Micheal医生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他一进门,就先注意到夏晚橙缠着纱布的手。 “怎么了?” 夏晚橙下意识把手往桌子下藏,说话也支吾:“不小心碰到了。” “在哪家医院处理的?” “忘了。” “为什么不来这里?” Micheal医生把她的手从桌子下抓住来,仔细看了看,又盯着她的眼睛,“躲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这是和我二姐吵架时不小心弄伤的。这医院全是熟人,回头一传出去我多丢脸。” Micheal医生愣了愣,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药箱,而后作势就要拆夏晚橙的纱布。 夏晚橙吓得缩手,偏又被死死拽住手腕。她见Micheal医生干净利索地拆掉纱布,而后看着她手背上的伤口直皱眉。 夏晚橙正想把伤势最重的手心圈起来藏住,就见Micheal医生强硬地翻过她的手,直接冷声问:“怎么伤成这样?” 夏晚橙可怜巴巴出声:“被裁纸刀划得。” Micheal医生用干净纱布重新给她把手包上,“你的病历呢?” “没带。” “哪家医院哪位医生?” 夏晚橙想起那日的各类单子都是签得雷空的名字,刷得雷空的卡,一时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把自己的药翻出来给他看。 “有些药我吃了犯困,不知道哪里的问题?” 去婚礼现场的路上,Micheal仔细给她说了一遍每样药的服用剂量和时间。 见夏晚橙听得迷迷糊糊,Micheal叹了口气,“回头我给你写清楚。” 婚礼现场很热闹。 夏晚橙抓了一把喜糖握在手里,笑嘻嘻地跟旁边的Micheal医生说话:“沾沾喜气。” Micheal看着她,嘴角挂笑,问她:“你的喜气要沾去哪里?你准备嫁人了吗?” 夏晚橙不出声,拉着他去了熟人堆里坐下。 就在Micheal医生去洗手间的当下,周围眼熟的医生同事全围了过来,“小夏啊,什么时候能收到你和Micheal的请柬?” 夏晚橙挂着笑含糊应着:“随缘随缘。” 又有人来问:“小夏啊,我有个亲戚的孩子进了我们医院实习,想跟着Micheal医生学本事,你帮我跟他说说……” 这位的话未说完,就见Micheal已经出现在几步开外的位置,忙着急住了口。 夏晚橙看着好笑,心里想这些职场老油条为什么偏偏忌惮Micheal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分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总是要拐弯抹角地来找她,似乎笃定了Micheal医生会听她的话。 Micheal坐下,随意问起:“在聊什么?” 夏晚橙认真剥着瓜子,头也不抬。 “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喜事给大家发请柬。” 第160章 沽名钓誉 夏晚橙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她不经意一抬头,见Micheal医生正看着她,目光有如实物,似乎要把夏晚橙的脸皮给生生撕扯下来。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她当着顾访棋的面大声宣布要嫁给他外甥当少奶奶的时候。 夏晚这才着急地找补了句:“我说了随缘嘛……” Micheal医生扭过脸再不说话。过了许久,夏晚橙见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去了别处,忙凑到Micheal医生身边厚脸皮地问着:“生气了?” 见还是没得到回应,夏晚橙有些委屈,“那人家误会我们的关系也不是我的错嘛……我要是堂而皇之地跟人家否认我们的关系,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又要开始给你张罗相亲,躲都躲不过!” 见眼前人还是不搭理她,夏晚橙只能腆着脸问:“那下次人家问起,我怎么说?你给句准话,我以后都听你的。” Micheal医生转眼看她,眉目沉稳,看不出情绪,“夏晚橙,徐行之是你什么人?” 夏晚橙沉默了片刻,如实回答:“男朋友。” Micheal医生解着表带,说话的时候眼睛完全不看她。 “你有固定交往的对象,然后在别人问起什么时候要同我结婚的时候,完全不做否认?” 夏晚橙垂眼,“我听出来了,你在转弯抹角地说我不要脸。其实你可以直接这么说的,这么说我的人多了去了……” 夏晚橙抬眼,眼里隐隐有了些泪意:“但你是不一样的,你和那些人不应该是一样的。” Micheal触及到夏晚橙眼里的红痕和泪光,感觉心脏在瞬间瑟缩了一下,他在完全没想好的当口已经出声:“你可以和……” 后半句话,被突然凑过来的人打断。 “小麦啊……” 一只手搭在了Micheal的肩膀上,一个笑盈盈的声音响起:“给你介绍,这是澜润国际董事长雷霆的夫人,姜女士。” 夏晚橙原本还在努力地压抑着泪意,骤然听到这话,忙扭过了脸。 只见满脸喜气的王大夫身边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漂亮女人。 她穿一条宝石蓝色长裙,显得她肤如凝雪,更衬得她眉间的朱砂痣宛如寒冬坠了冰霜的红梅,自有一股高贵出尘的气质。 这就是现任澜润国际董事长雷霆的三夫人,姜淮。 王大夫这会儿转头跟姜淮说话: “姜女士,这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我们院神经内科的青年才俊。别看他年纪轻,现在已经荣誉加身。你下次再头疼的话可以来找我们小麦医生试试看。” 姜淮伸出手和Micheal相握,“贵姓麦?” Micheal医生轻轻握了握她的四根手指,淡淡出声:“Micheal!” 在这个当口,夏晚橙只能看到姜淮那一整套漂亮夺目的翡翠首饰。她不禁想,难怪外头都传姜淮是雷霆最宠爱的女人,就这两个耳坠就足够买套临海大平层的房子。 按照八卦杂志上的说法,雷霆一生醉心风月,身边来去的女人多如繁星。 原配夫人聂氏不说,二夫人陈氏也是在雷霆创业初期就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成器的儿子雷空。唯独这位三夫人姜氏,是雷霆在功成名就过完60岁大寿后才娶回家的女人。 据说雷霆当初看上姜淮的时候,人家还是有夫有子的良家妇女,也不知道雷霆动用了什么手段,逼得人家丈夫跳了河,于是姜淮才带着儿子进了雷家大门。 所以相比较长子雷影,次子雷空来说,这位和雷霆毫无血缘关系,却也改了名字进了雷家族谱的雷明要低调得多。以至于大家至今都不知道雷霆对这个“小儿子”的态度。 夏晚橙嘴角挂起一抹笑,想雷家这四个孩子分别取名“月影空明”,真真是反衬了雷霆沽名钓誉的龌龊品质。 这会儿姜淮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眼神无意地从夏晚橙身上划过,却又立刻回转过来,盯住她的脸。 “这位小姐看着颇为眼熟……” 王大夫急忙出声:“这位是我们小麦医生的未婚妻,看着般配……” 姜淮点点头,笑出了两侧的酒窝,“般配。” 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未婚妻? 夏晚橙刚刚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绪,又因为王大夫这位偏向了九霄云外。 等王大夫陪着姜淮离开,Micheal医生重新落座的时候,夏晚橙不知看着哪里突然说了句:“刚才王大夫说那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否认不解释?你不知道我有对象吗?” Micheal医生把手表装回兜里,也是不知道看着哪里应了句:“没来得及。” “哼!” 这场婚礼,是夏晚橙参加过得最热闹和睦的一次。 她觉得气氛会如此轻松和谐的原因,大概是王大夫的宾客多是医生护士,她们不太平日里不太关注柏海八卦,于是对夏晚橙身上那些破事知之甚少,也可能是在Micheal医生自身光芒的庇佑下,也让夏晚橙跟着沾了点光。 新娘准备抛捧花的时候,新郎特意过来喊她。 夏晚橙面上害害羞羞,实则脚步飞快地挤到人群中。她向着半空伸出手,对着新娘喊:“这里这里!” 心里过分渴望漂亮的捧花能扔到她手里。 结果新娘子用劲过大,这个捧花直接从所有人头上飞过去,直直落到了宾客群中。 一阵爆发的哄声响起,夏晚橙回头,见一束追光打在人群中的Micheal医生身上,他手里呆愣愣地拿着一个捧花。 主持人看清情况急忙说话:“现场出了一点点意外情况,不过没关系,由这位先生送出去也是可以的。” 夏晚橙没等主持人话音落下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她在众目睽睽下跑到Micheal医生身边,想当然地想把他手里的捧花抢过来。 可Micheal医生抓得很紧,夏晚橙没抢动。 夏晚橙纳闷:“你不想给我吗?” “为什么要给你呢?” 夏晚橙冷了脸,“除了我之外,你给这里的任何一个女生,她都会认为你对她有意思。” Micheal医生突然笑得风情摇晃,晃得夏晚橙乱了心神。 下一秒,她梦寐以求的捧花就到了她的手里。 第161章 暗潮汹涌 夏晚橙捧着这个捧花,笑得眼尾嘴角全都弯成了月牙。 Micheal不太理解夏晚橙这突如其来的开心。他只看着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祝福和羡慕。 这让他在当下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似乎是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心里又很坦荡,觉得本应如此。 婚礼结束,走出婚宴厅的夏晚橙依旧看着手里的捧花笑得见牙不见眼。 Micheal终于还是问出声:“为什么这么开心?你姐姐开花店,这样的捧花你应该见过许多。” “那可不一样。这是新娘子的捧花,结果到了我的手里,这代表我是受到祝福的。” “可这是我给你的。” 夏晚橙看了他一眼,开口给自己找台阶。 “那就是两份祝福,来自今天新人的,和你的,是双倍的幸运。” “都说收到捧花的女生会立刻步入婚姻殿堂……” Micheal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过往的车流上,“你这样积极地想要这个捧花,是准备结婚了吗?” 夏晚橙脸上的笑容僵住,她把一直捧在胸口的花束拿开,平静地说:“没想过这个问题。” 夏晚橙以为她说了这样的话,Micheal会适时地止住这个话题,毕竟他从来都把分寸感拿捏地过分精准。 可他这次异常的固执,直接同她说:“你现在想。” Micheal扭头垂眼下来看她,“夏晚橙,你想要结婚吗?” 夏晚橙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人。 该死的,在这个问题出现的第一瞬间,夏晚橙脑袋里想到的居然是—— 她要和谁结婚? 她还是看着面前人,觉得自己空无的心脏里在这一瞬间突然炸亮了一朵缤纷璀璨的烟花,带着不会灼伤人的的温度,让她通身蔓延开一股温暖的热流。然而下一秒,就被一记重锤狠狠锤到心口的位置,烟花消失不见,热流也消失不见,留给她的还是看不见边缘的漫长黑夜。 夏晚橙不配拥有烟花,更不配拥有其他美丽漂亮的东西。 她从花束中抽出一朵淡黄色的桔梗,残忍地把它的花瓣一片片揪下。 嘴里嘀喃着:“结婚,不结婚,结婚……” Micheal就静静看着她动作,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落下,夏晚橙跟着说出两个字:“结婚。” 她嬉笑:“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不至于让我落得一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Micheal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手上,声音冷如冰棱,“你的伤口裂了。” 夏晚橙看过去,见纱布上已经隐隐能看出红色的血迹渗出。 最终,还是被Micheal医生带去了医院。 “我坚决不要重新缝针!” 在纱布被拆开的第一瞬间,夏晚橙就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这不是你说了算。” Micheal把夏晚橙手掌认真检查过几遍,微微松了口气,“不需要重新缝针,但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前,这只手不可以再用力。” 夏晚橙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捧花,突然说:“我姐姐花店还没被砸的时候,顾访棋过来订了一个月的花。” 夏晚橙垂头看着面前认真专注的人,“她让我每天给你送花过来,但后来出了些事,这事就暂时搁置,等我姐姐花店重新开业,我就每天给你送花…… 见面前人不表态,夏晚橙又说:“不过你要是不接受的话,我就跟顾访棋取消订单好了。” Micheal认真地再给她处理裂开的伤口,闻言只随意应着:“我为什么不接受?” “我之前只是有时间过来串个门,你们医院的人就完全误会了我们的关系,现在有什么事情要拜托你都要通过我……这要是以后,我连续一个月每天给你送花……人家会不会误会我们隐婚不报啊?” Micheal突然抬头看她,这一眼里裹挟了的情绪让夏晚橙微微诧异。 他重复了夏晚橙的话,“隐婚不报?” 旁边老旧的台灯在这时候微微闪烁了几下,夏晚橙在Micheal医生幽深的眼眸里看到一层暗涌,随之荡漾起浩荡汹涌的涟漪。 她强制自己在这会儿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挤出几个字。 “开玩笑的。” Micheal医生再次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刚才那种暗潮汹涌的情绪。 “你之前过来都提着保温盒,或者是新鲜切好的水果……” “怪我咯……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全医院的同事都想给你张罗对象。好歹这么大一个人支棱在这里,别人想动歪脑筋之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夏晚橙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嗤笑在屋里响起,顿觉自己收到侮辱。 “怎么着?夏晚橙夏三小姐让你蒙羞了?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异性来跟我搭讪要电话……” Micheal笑着问:“给了吗?” “我倒是想给……” 夏晚橙噘嘴,“可我这还没说话呢,你那些同事就先激动了。说什么人家小夏的对象如何如何……可了劲儿地把你很夸一通,生生把人给吓走了。” “我看你还挺开心。” 夏晚橙被戳穿,一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拼命想找补,但眼神和面前人对上,就再也编不出半句话。 她终于点头承认,“没错,我就是虚荣。” …… 从Micheal医生手里接过药袋,听他反复叮嘱要记得吃药。 夏晚橙连连点头,目送着Micheal医生的车子汇入车流。 一转身,就见徐行之站在后面。 夏晚橙在这之前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于是在这当下被十足地吓了一跳。 徐行之静静地看着她,“怎么这么晚?” 第162章 顺理成章 夏晚橙给他看手里的捧花和药袋。 “参加婚礼为了抢捧花把伤口崩开了,所以去医院重新处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 徐行之说着这样的话,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看似随意地问了句: “还是之前那家医院吗?” “嗯。” 进了电梯,徐行之又问:“重新开了药吗?” 没等夏晚橙出声,徐行之已经察看起了药袋里的各个药盒。 “这次没有便利贴,好像不是上次那位医生……”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写在药盒背面的字。 虽然都是药嘱,但写字的人好像很担心用药的人看不懂。所以这每一个字都写得十分认真。药嘱也十分详细。 不是笼统的早餐晚餐前,而是具体到了早上8点晚上10点这样。 端正的楷书。用着黑色的中性笔或墨水笔,每个字苍劲刚健力透纸背。 一看就知道出自有较高文化修养的男性之手。 “为什么你每次遇到的医生都这样认真?” 夏晚橙把目光从手机移到了旁边人的脸上,突然觉得一直悬在心里的那个铁块猛然落地,砸出一声闷响。 之前左思右想一直难以做下的决定,突然在这一刻有了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徐行之,还只是个小男孩而已。 …… 夏早柑花店的装修终于竣工。 与此同时,临枫路的房子也完成翻新,重整回了夏晚橙记忆里最熟悉的那个样子。 从酒店搬回家那天,夏午橘来露了个面。 夏早柑一看她就紧张出声:“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工作再忙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夏晚橙偷偷看了一眼,见夏午橘起码要比她两争执那会儿瘦了要有十来斤的样子。 如今的夏午橘,前胸贴后背,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感觉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她卷到天上去。 夏晚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一想到夏午橘在这段时间实在过得不好,午夜梦回可能备受内心自我拷问的煎熬,隐隐就觉得她自食苦果。可现下看到她的样子,还是说不出的心疼。 夏午橘挂着寡淡的笑脸同夏早柑说:“公司外派,我得去海外公干一段时间。” “要去多久?” “暂时还不知道,短的话十天半个月,长的话可能一两个月不止。” 夏早柑皱眉,“什么项目要去那么久?” “公司分配给雷影的差事,具体的我不方便细说。” 夏晚橙听到这话,突然警醒。 总所周知,澜润国际现在全部的重点都在新区娱乐城的开发规划上。在这个关头,公司单独派遣了业务给雷影,要去海外公干那么长时间? 这是谁的意思?雷影的意思?或者是可能已经大权在握的雷空的意思? 夏晚橙这会儿心思异常活跃,以至于夏早柑跟她说话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我明天约了供货商谈合同,你送你二姐去机场!” 夏晚橙还没言语呢,夏午橘先出声拒绝了。 “不用,我明天要先去接雷影……” “没问题。” 夏晚橙打断她,“你把时间地点给我,我去机场给你们践行。” 夏午橘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夏晚橙知道夏午橘在想什么。 她可能以为夏晚橙的决定会有回旋的余地,以为夏晚橙能妥协,以为她们两姐妹能回到从前。 但随之,夏午橘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下去。因为她了解夏晚橙,就如同夏晚橙了解她一般。 夏午橘一离开,夏晚橙就开始盘算着要联系雷空打听情况。 可想来想去,都没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夏晚橙看向自己的手。 这手在前些日子已经拆了线,如今已经快要痊愈。想了想,夏晚橙直接打车去了之前看病的医院。 从医院出来,将将好就是晚饭饭点的时候,夏晚橙打车走过几条街,随便找了个咖啡馆坐着。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就等到了雷空的电话。 “今天去医院开药了?你那爪子又怎么了?” 夏晚橙佯装惊讶,“你怎么知道?” “大姐,你开的药落医院了,人护士刚打了电话给我……” 夏晚橙拎着包包抖了抖,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她懊恼出声:“我真是糊涂了……” “在哪儿?” 夏晚橙报了地址,就听雷空说:“我现在去医院给你拿药,拿完药我来接你。” 夏晚橙搅动着咖啡匙,“要干嘛?” “找你要之前的医药费,顺便让你请我吃饭!” 夏晚橙悠闲翻着杂志。 她坐在临街的位置,看这会儿下班的行人在玻璃外来来往往。 天色骤变就是一瞬间的事。夏晚橙在感到光线突然变暗的时候,天上已经响起了恐怖的雷鸣,暗青色的云层翻滚,预示着这里将会有一场滔天的大雨落下。 外头的行人在片刻间散了个干净。夏晚橙略一思量,忙结账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外头,黄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就夏晚橙跑过一条街的时间,浑身已经被雨水淋透。 她找到临街一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避雨,随即,电话就响起。 雷空很不耐烦的声音响在电话里:“你人呢?” “下雨了……” “我知道下雨了!你没在咖啡馆,你人呢?” “我想着你暂时不会到,所以出来买冰淇淋……” 雷空怒气冲冲的声音骤然放大。 “我是问你人在哪!听不懂人话?” …… 雷空找到夏晚橙的时候,她正倚在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 因为昏暗的光线,雷空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即,他就看到她像是受惊的流浪狗一般抬起警惕的眼睛。 雷空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样的浑浊的环境里,夏晚橙的眼睛依然闪耀如明星。 雷空把外套扯下来,径直走过去。 “我不是让你等我!不知道要下雨!乱跑什么?” 第163章 雨夜流浪 雷空用外套裹住夏晚橙蜷在一起的身子。 他不经意和夏晚橙眼神碰上,只见她清润明亮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许久,颤抖着说出几个字: “你吼什么。” 这一刻,雷空从夏晚橙眼里看到了属于雨夜流浪狗的委屈和憧憬。 雷空已经冲至头顶的焦灼烦躁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轻柔地拉住夏晚橙的手。 “伤口没碰到水?” 夏晚橙像是冻懵了,身上仍旧颤抖个不停,但也乖乖任着雷空拉着手仔细打量。 雷空见她手上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应该不会再感染,他用指腹擦过她开始结痂的伤口,感受到夏晚橙的蜷缩躲避。 他抬头,见夏晚橙仍旧呆愣愣地望着外头,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用很轻的声音,问:“在看什么?” 夏晚橙像是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话,然后也用了一段时间消化后,才慢腾腾地出声:“冰淇淋……” “冰淇淋怎么了?” “卖冰淇淋的,走了。” 夏晚橙眨眨眼,一大颗眼泪坠了下来。 这不是眼泪,是嵌在雷空心里的一枚棱形钻石。在闪耀他整颗心脏的同时,也刺得他生疼。 他小心地,试探着,把夏晚橙搂紧怀里。 “这个走了,还有下一个,下一个会更好。” 夏晚橙不言语,只埋在他话里发出受伤流浪狗呜咽啜泣般的声音。 如果不是夏晚橙浑身湿透体温过低,如果不是头顶楼道传来脚步声,雷空根本不想从这间泛着霉味的昏暗楼梯间离开。 这样乖巧的夏晚橙,像是刚刚冬眠醒来搞不清情况的夏晚橙,可能再遇不到下一次。 晚餐计划泡汤。雷空直接把夏晚橙带回了家。 夏晚橙坐在床沿,神情很木然地望着墙壁。 雷空试了试她的额头,直言:“发烧了。” 这地方除了夏晚橙和他妈之外没有其余女人来过,雷空翻遍所有房间都找不到一件女性的衣服。 雷空找了件白色衬衣放在夏晚橙手边,哄道:“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见夏晚橙不说话,神情也没变化。雷空深吸一口气,把手指放在她脖颈前的纽扣上。 夏晚橙今天穿了一条牛仔开衫的裙子,纽扣从脖颈一直系到近膝盖的位置。 解开第一颗纽扣的时候,雷空的手指无意擦过了夏晚橙的锁骨。 在感觉夏晚橙有轻微的瑟缩后,雷空紧张地缩回了手。 “要不……你自己来?” 说完这话的雷空只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烦躁地扭头,只见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喝醉酒上头,脸红得过分异常。 只是解个纽扣…… 又不是他妈没解过! 雷空开始努力回想前些日子跟他厮混在一起的那个模特。她好像擦得还是红色指甲油……不对,应该是黑色的…… 在这一当口,雷空脑袋里完全想不起任何女性的面孔。 他微微抬头看向夏晚橙,看见她微开领口后的皙白肌肤。 下一秒,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第二口纽扣的位置。 这次用了两只手,折腾了近半分钟,才解开了夏晚橙的第二颗纽扣。 雷空突然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之前过生日的时候。 包装的漂亮的礼物盒在他面前堆成山,等待着他一个个拆开…… 这一次,雷空看见了夏晚橙脖颈上的吊坠。 一条很细的链子,坠着一颗不规则的镂空爱心。 在这颗爱心周围,夏晚橙皙白的肌肤上出现了些许红痕,这是过敏的迹象。 雷空伸手解下了夏晚橙的项链,但是松手的瞬间,那个吊坠就沿着夏晚橙的领口滑了进去。 雷空有些尴尬地看了夏晚橙一眼,随即把手放在了胸前的袖口上。 和之前感觉都不同的一颗纽扣,隔着布料,雷空甚至能察觉到夏晚橙的心跳。 他紧紧盯住夏晚橙的眼睛,手下微微动作,那颗纽扣就解开了。 然而在下一秒,他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不痛不痒的一巴掌,比起夏晚橙之前打她的力度,就跟挠痒一样。 这巴掌没让雷空生气,反倒打心底深处烧起了一股邪火。 他掰开夏晚橙揪着领口的手,把唇凑上她的手,吻她的指节,吻她的指腹…… 他晃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半跪着拉着夏晚橙的手落下一个个吻,就像是在…… 求婚 “夏晚橙,你跟徐行之分开!” 雷空捧住夏晚橙的脸,他说:“你跟徐行之分开,我娶你!” 他把夏晚橙抱进怀里,附在她耳边柔声道:“你要的我都能够给你!都可以给你!” 雷空像是抓住了大海里唯一一根浮木的样子,他紧紧抱着夏晚橙重复着类似的话。语气从一开始的恐吓威胁渐渐变成了哀求。 他说:“夏晚橙,你跟徐行之分开,好不好?” …… 雷空一个人在没有一点光亮的客厅坐了很久。耳边,浴室里的水声一直响个不停。 那动静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停止。又过了一久,有暖黄色的灯光从浴室倾泻出来。 雷空看过去,见夏晚橙穿了他给的白衬衣,但外头又裹了一件浴袍,浴袍外头还披了一张大毛巾。 她踢啦着过大的拖鞋,一眼没看他,直接走进了卧室。 雷空走过去,见自己卧室门严丝合缝地锁在自己面前。 他失笑,伸手敲了门,不等里头人出声先开了口:“退烧药得吃!” 门打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随即有一只手从里头伸了出来。 雷空一巴掌拍了上去,故意恶气出声:“别得寸进尺啊!” 里头人嘟囔出声:“你把我衣服还我,我要回家!” “没有!” 眼看着门又要合上,雷空急忙把手横插进去,耐着性子哄着:“你在发烧,先吃药!” “我不吃,我明天要早起去机场送我二姐。” “我明早叫你!” “这药吃了不能开车!” 雷空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量说:“我送你去!” “可是……” “夏晚橙,我耐性有限,别给脸不要脸啊。” 第164章 自不量力 夏晚橙从门缝里接过水杯和药,反身就锁上了门。 她捂着脑袋坐在床边,心里懊恼地不行。 她觉得她之前的计划都算完美。唯一出了差错的地方,就在于她错估了自己的抵抗能力。 谁能想到她淋个雨就能发烧呢? 夏晚橙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让雷空主动联系她,从而打听一下澜润现在的派系关系和近况。 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了找个样子…… 还有刚才雷空说得那些话……她根本没法去判断那是真的出自他内心真实想法,还是他一贯用来哄骗女孩儿的手段。 但万幸的是,她临时改变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明天,她会和雷空一起去机场送夏午橘和雷影离开。 夏晚橙看向放在床头边的药。这药确实有很好的退烧功效,但说明书上严正声明过,病人在吃了这药的情况下不能开车。也就是说,这药的副作用会影响到人的神智。 如果她这夜就这么昏睡过去…… 夏晚橙又看了看反锁上的房门。万一雷空有钥匙,她不是完全无法把控任何情况? 夏晚橙想了想,把药掰成了两半。她把剩下的一半药从窗户扔了出去。 …… 夏晚橙还是睡着了。 睡梦里噩梦侵袭,她被一个黑色的球体包裹住。 夏晚橙在沉闷的环境里被窒息的感觉压迫着,呼吸里带着滚烫的火星,火星从她身上的每一寸毛孔往里钻。她只想挣脱这里,可无论怎样挣扎,她还是被困在这个黑色的圆球中。 手心感受到冰凉的痛感时,夏晚橙骤然睁开了眼。 入目就是一片白,她适应了许久,才发觉这是天花板。 被热气烘烤的双脚被人抓住,夏晚橙拼命缩脚躲避,却被一股力量死死桎梏住。 “你不配合我只能送你去医院!” 夏晚橙微微松口气,感受到脚心一片火辣的冰凉。 她看过去,见雷空正用酒精给她擦拭脚心。 她问:“几点了?” “凌晨四点来钟。” “我想喝水。” 雷空把水端过来,夏晚橙用手肘杵着身子想要起身,可一点力气使不出来。 雷空抱她起身,让她倚在他怀里。 夏晚橙还没说什么,水杯已经抵到了嘴边。 一感受到水里的热气,夏晚橙就一下扭开了脸。 “冷水。” “你是病人,病人没得挑。” 夏晚橙被雷空掐着下巴灌了半杯的水,而后才把她放到床上继续休息。 夏晚橙望着顶灯,问:“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我家。” 夏晚橙见他收拾好东西,自在地在她旁边躺了下来。 夏晚橙说:“你在糟践我的名声。” “你还有名声呢?” 雷空蔑笑一声:“要是传出去我和你躺床上一整晚什么都没做才是糟践我名声。” 我要是没生病,这会儿肯定是要揍你的。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睡一起?你现在浑身跟个火球似得,我靠近你都嫌热得慌。要不是怕您老一会儿又烧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受这罪呢?” 这话说完,雷空就翻过了身,用后背对着夏晚橙。 夏晚橙无声地踢了几脚被子,然后就听旁边人笑出声:“你睡相可真够难看的,以后谁娶你回家谁倒霉。” “谁说的?徐行之就从来不嫌我……” 夏晚橙话音未落,就感觉一阵劲风袭面而来。就是一眨眼的空当,雷空的一张脸已经怼到了她的面前,克制的呼吸微微扫过她的睫毛。 夏晚橙在这瞬间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她感觉雷空的手沿着她的下颚滑向她的脖颈,而后紧紧捏住。 雷空出声,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心惊肉跳地话: “夏晚橙,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再提到徐行之这三个字。” 伴随着这话,掐住她脖颈的手在一点点收紧,夏晚橙的呼吸在一点点被剥夺。 她看向近在咫尺的人,从他眼里看到完全不容反抗的霸道威压。 雷空很平静地问她:“听到没?” 夏晚橙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她使劲去掰对方的手,指甲甚至划开了对方的皮肤。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恶心的感觉上涌,夏晚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团团黑雾。 “你听话,我就松开你。” 在这个时间节点,夏晚橙费力地,重重点了两下头。 重新获得呼吸掌控权的瞬间,夏晚橙的身子出现了濒死般的颤动,太阳穴的位置一直跳动个不停,她剧烈咳嗽着逼出了眼泪。 而旁边人就静静地看着她。 她认真地说:“你想掐死我。” 雷空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我舍不得的,所以你得乖一点。” 夏晚橙闭上眼,耳畔就是雷空沉厚的心跳声。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足够了解雷空这个人。 从以往的相处来看,雷空是个吃软不吃硬且色厉内荏的人。偶尔有些孩子气,偶尔也会犯蠢,性子很任性很固执,是典型的游手好闲二世祖的模样。 夏晚橙一直坚信自己摸准了和雷空相处的规律和套路。 但就在刚才,雷空表现出来的面目,是夏晚橙完全陌生且惧怕的样子。 真正的雷空,是雷霆属意的继承人,是下一任澜润国际掌权人的有力竞争者。 所以他的性子本来就该这样。 霸气外露,杀伐果断,睥睨天下,舍我其谁。 是夏晚橙想得太过简单。把雷空想得太过简单,也把人性想得太过简单。 她实在,不应该主动招惹这样的人的。 她能依仗什么呢? 依仗雷空喜欢她? 但夏午橘有句话说得对极了。 雷空的喜欢能值几个钱? 她真的是,自不量力。 第165章 殚精竭虑 雷空把手伸进夏晚橙衣摆的瞬间,夏晚橙睁开了眼。 眼前人的脸上带着惺忪的睡意,下颚能看见清晰的青色胡茬。他笑得很平和,说话声音沙哑:“我以为你睡晕过去了。” 夏晚橙拨开他的手,揉着眼睛翻过了身。 她昨夜整个后半夜都没睡着,雷空一直抱着她,她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睁眼到天亮。 在雷空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她调整呼吸使自己看起来像是沉睡过去的样子。然后他就听到雷空喊她,摸她头发摸她脸,直到那只手往衣摆探去…… 雷空凑过来,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不是说要送夏午橘去机场?你还想赖床到什么时候?” 夏晚橙用手挡着眼,费力想着身后这人究竟是个什么物种?分明几个小时前还想掐死她,这会儿又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得样子,还亲密地把手圈过来抱住她。 夏晚橙痛叫一声:“头发!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雷空着急起身,见夏晚橙恼怒地把她头发整理好,一脸烦躁地坐在床边生闷气。 雷空好心情地弯起一边嘴角,说:“给你半个小时洗漱。” 夏晚橙坐上车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但雷空的心情却和外头天气一样明媚。 旁边的女孩儿穿了一条红色吊带裙,头发简简单单挽在脑后,未施粉黛的脸张扬着青春和活力。 漂亮又高贵,美丽且优雅。 赏心悦目。 雷空很满意助理的眼光。 “去哪?”他问。 夏晚橙把地址递了过来,雷空看了一眼,笑了笑,“这好像是我大哥的私人住宅,你确定夏午橘在这?” 夏晚橙看向他,“你这么八卦吗?” 车子乘着清晨明媚的阳光往前奔驰。 夏午橘仔细数了数箱子的数量,回头跟沙发上的人说:“我姐实在不放心,所以一定要她来送我。我妹妹的性子……要是说了什么冒犯到你,你千万别介意。” 雷影把晨报合上,微微笑了笑,“被两个姐姐娇养长大,年纪又小,任性些也是应当。” “她那哪是任性啊?简直都快目中无人了。仗着自己年轻漂亮误作非为,我真是愁得不行……” 夏午橘把箱子推向门口,随口说着:“这次我一走,她大姐根本管不住她,就任由她哄骗……但愿别闯祸。” 夏午橘叹口气,“有时候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机灵聪明还是蠢笨无知,脑子时灵时……” 夏午橘的抱怨被电话声打断,夏晚橙在那头说已经到了门口。 雷影听见夏午橘开门的动静,同时也听到了她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他问:“怎么了?” 夏午橘咬牙切齿,“我真是小看她了!” 夏晚橙挂着明媚的笑容冲门口的夏午橘招手,眼看着夏午橘表情一点点萎靡下去,颇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 夏午橘冲雷空露出一个刻板的笑容,“这么早真是叨扰了。” “说得什么话,雷影可是我亲大哥。” 夏午橘见雷空去了屋里跟雷影打招呼,转头看向眼前如同清晨玫瑰一样鲜艳的女孩儿,问:“昨晚又和人家在一起?” 夏晚橙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呢?昨晚就过来给人家收拾行李?” “我今早才来的。” 夏晚橙倚着车门嬉笑起来,“怎么?找不到留下来过夜的借口?” 夏午橘也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还是以为雷影是雷空那样的货色?” 夏晚橙心头一梗,当下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会儿雷空推着雷影过来,夏晚橙向前几步伸出手,“之前有过几面之缘,但始终没有认真打过招呼,你好,夏晚橙。” 雷影握了握她的手,说:“雷影,请多关照。” 只凭“请多关照”这四个字,就能准确区分雷影和雷空的性子。 雷空就从来不会这么谦逊客气。 不过想来也是,雷影虽然是雷家正房嫡子,但他自幼残疾,之后一直靠轮椅行动,应该是受尽了旁人的冷嘲热讽和流言蜚语的置喙。他能到今天这个地步,所经历磨练过得肯定是旁人想象不到的。 对于这样的人,夏晚橙只有一句话评价: 韬光养晦,招惹不得。 和夏晚橙预想的不一样,上了车的夏午橘基本没再说过话。一路上,都是雷空再跟他大哥说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表面上,这两兄弟看上去倒是兄友弟恭一团和气。 实际呢? 雷霆的继承人只可能有一个,成王败寇的道理,所有人都知道。 因着路上堵车,他们到达机场的时间已经很紧凑。夏晚橙没多少时间跟夏午橘告别,她们只潦草说了几句话,还都是夏午橘叮嘱她关心夏早柑的情况。 对于她本人,夏午橘只有四个字箴言赠予: “好自为之。” …… 转过身过了安检,夏午橘问旁边人:“你觉得雷空真喜欢我妹妹吗?” 雷影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夏午橘着急了,“能到哪个地步?他愿意为了夏晚橙跟他妈翻脸吗?” “雷空殚精竭虑地拢权,把我赶出柏海,把核心高层全部换成他的人。这些事情爸爸都看在眼里,实在做得不够细致妥帖……我一直觉得雷空是个很瞻前顾后谨慎仔细的孩子,他突然这么急躁肯定有原因。” “你觉得……” “二伯母又在逼他成婚,这次是洛根集团家的千金。因为他拒绝跟人见面,二伯母气得砸了尊白玉观音像,好几天没吃饭。” 夏午橘微微瞪大眼,“你是说……” 雷影转身看向身边人,笑了笑,“我这个弟弟好像长大了,有主意了。这次大概要自己决定未来的人生伴侣是谁了。” 雷影突然问:“小橙有喜欢的人吗?” “她啊,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喜欢对自己有助力的人。” “我倒觉得她和雷空很般配。” 夏午橘微微皱眉,“你是说……但夏晚橙的目的是要弄垮整个雷家和澜润。” 雷影拍了拍夏午橘的手,“我爸爸做了太多的错事,你妹妹怨恨他和整个澜润情有可原,我能理解。” 第166章 利益至上 夏午橘这一离开,夏晚橙心里一下空无和迷茫起来。 就今天来看,夏午橘和雷影的相处方式确实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亲密许多。 于是夏晚橙就要开始考虑其他的问题。 诸如夏午橘会不会跟雷影说起她们家的事?她会说到什么程度?假如夏午橘面对雷影是完全坦诚的姿态,那雷影会不会又把这些事说给雷霆和雷空知道?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她? 这些问题瞬间塞进夏晚橙脑子里膨胀起来,刺激得她脑袋滋滋发疼。 “夏晚橙!” 不知何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雷空转头过来看她,问:“我跟你说得话你听见没有?” 夏晚橙迷茫地眨了眨眼,就见雷空眯起了眼,声气很不友善地问她:“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夏晚橙意识到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她只能紧急把夏午橘拉扯出来。 “我二姐和你大哥……” 夏晚橙犹豫的当下,雷空已经脱口而出:“你不用操心这些!” “夏午橘可是我二姐!亲二姐!” “所以你能干涉到她的人生选择?” 雷空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车子重新发动起来,随意地说道:“新区那边出了点事,我现在要去处理。” 夏晚橙听他没有交代她的去向,就知道自己得跟着过去,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空的性子就越来越霸道。夏晚橙现在已经难以摸清他生气的节点,只能小心地一步步试探摸索着。 比想象中的要辛苦和艰难。 他们到达柏海新区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正是太阳最炽烈的时候,夏晚橙坐在副驾位都快被阳光给刺瞎。 她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过去,见前头一片类似窝棚区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似乎还有一些帆布标牌,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硕大的字。 夏晚橙问:“前头怎么回事?” “你面前这块地要建个游乐场。现在准备动工,需要窝棚区的这些人搬离。他们不愿意,所以闹了起来。” “钱没给到位?还是条件没谈好?” “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初开发新区的工人,当时为了填海就在这边临时搭了房子住下,结果其他地方的流浪汉也跟着过来搭窝,这边就成了个收容所贫民区。但这地之前是柏海政府的,现在是澜润的,从来都不是他们的。” 雷空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现在我们家要收回自己的地,请鸠占鹊巢的人离开。为什么要跟他们谈条件?” 夏晚橙语塞,“话是这样说……” “说起来……这就是你父亲卖给澜润的那块地。也不知道夏氏之前跟他们承诺了什么,导致他们现在抵死不愿意搬走。” 夏晚橙眼前一下浮现出夏棶的那个绿化城计划。 如果那个绿化城真的能顺利建成,居住在这片窝棚里的贫民和流浪汉确实可以不用搬走,甚至拥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夏晚橙看向前头和澜润工作人员据理力争的人,心里头泛起阵阵哀伤。 这时候,澜润工作组的负责人过来,躬腰凑到窗前跟雷空打招呼。 “真是对不起,二少爷,还要麻烦你过来。真是的,这么热的天……” 雷空一点都不往旁边看,只问:“现在怎么说。” 那工作人员的嘴脸属实丑陋,说话的姿态比雷空这个二少爷还要高傲。 “还不就是想要钱!全是穷死鬼投胎,把我惹急了……” 雷空斜眼看过去,“你想要怎么样?” 那人笑出一口黄牙,“我等他们外出干活的时候,直接让推土机给他们推平了。反正这事就算闹到法庭上,也是我们占理。” “闹到法庭上是我们占理。” 雷空点起一支烟,问:“要是闹到传媒上呢?” “哪家媒体胆肥了敢报道这些事……”这人嘿嘿笑,“舆论还不都是站得高的人说了算。” 雷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冷淡道:“你被解雇了,明天到财务部把薪水结算清楚。” 语罢,雷空再不顾外头人的叫喊,直接把车窗升了起来。 夏晚橙问:“为什么解雇他?他说错了吗?” 雷空没理她,紧跟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夏晚橙听着,都是人事上的任命和罢免。 夏晚橙佯装在旁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实际仔细听着雷空在短短半个小时时间里,只通过电话联系就组建了一个全新的工作组来代替现在这个。 夏晚橙在这半个小时时间里获得了巨量的信息。 原来雷空在澜润已经可以直接越过雷霆去做人事上的罢免。看这个样子,澜润在新区的娱乐城计划似乎是完全放手给了雷空全权处理。 这就印证了夏晚橙之前的猜测。 雷影和夏午橘为什么突然要去海外那么长一段时间?大概就是因为雷空掌权之后要开始排除异己,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 那雷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为什么突然放权?据夏晚橙对雷霆野心的了解来看,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岁数退休去颐养天年。 所以,应该是其他地方出了不得已的变故。 夏晚橙手下滑动着手机,心思却完全飞去了九霄云外。这时候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抬了她的下巴一下。 雷空还在打电话,只看了她一眼,提醒了句:“颈椎!” 雷空电话一直不停。夏晚橙向着窗外看去,见后头来了几辆车子。雷空看了一眼,就降下了车窗。 他让夏晚橙给他拿着手机,一边把文件架在方向盘上看起来。 几乎是挂断电话的同时,他也完成了一厚沓文件的签字。 直把夏晚橙看得钦佩不已。 “就照我说得那个数字,在这个范围内的补偿都可以谈。” 对方有些为难地说:“二少爷,虽然只是三千万,但要动这笔钱还是需要董事长签字。” “这笔钱我私人出,不过公司的账。” 见对方没回应,雷空问了句:“还有问题?” 见工作人员离开,夏晚橙才问:“你要自己拿三千万出来给这些人做安置费?” 雷空接过工作人员送过来的午饭便当,递了一份给夏晚橙,随口说着:“这事必须尽快处理,往公司过太麻烦,耽误时间。” “你不是说这地是你们家澜润的,他们都是鸠占鹊巢的人?为什么还要给钱?” 雷空打开便当,吃了一口,看向她,“你想不明白?” 夏晚橙也打开便当,看到里头溢出来的油脂就恶心地受不了。 她笑嘻嘻地奉承,“当热是因为雷空少爷本性善良。” 雷空地笑了一下,讥讽出声: “我能是个什么好人?” 第167章 有钱不赚是傻子 雷空见夏晚橙完全不碰手里的便当,笑了一下。 “这就受不了了?你真是被养得太娇贵了,忙起来得时候能有得吃已经不错。” 夏晚橙有些不服气,她强迫自己吃了一口饭,当即又被饭里肥腻的油脂恶心得浑身难受。 雷空把他手里的饭盒递过来,“这份稍微好一些。” 夏晚橙和他交换,但也只能勉强吃下两口。 雷空看见了,突然问道:“要是以后我穷困潦倒了,天天让你跟着我吃这样的盒饭,你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吃盒饭?” 夏晚橙完全是没过脑子地说了这么一句,但看雷空好像误会了什么,眼睛已经微眯起来。 夏晚橙忙出声找补:“我把我现在住得房子租出去也能吃得稍微好些的。再不济,我可以自己动手,总不至于饿死。” 雷空心情瞬间好起来,他问夏晚橙:“你姐姐的花店什么时候重新开业?我小姨过段时间过生日需要鲜花布置。你姐姐能接得下来吗?” 夏晚橙随口问道:“你小姨是?” 雷空也是随意地应着:“唐纳影业的总裁卢阔是我小姨夫。” 夏晚橙惊讶出声:“所以知名影星陈盏是你小姨?” 雷空和传媒届的龙头老大唐纳影业还是这样的关系? 闻所未闻。 雷空收到几条信息,他看了几眼,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他手下启动车子,说:“回头我把我小姨生日宴的企划发你,你和你姐姐商量一下接不接?” 夏晚橙询问他的意见,“你说呢?” “有钱不赚是傻子。” 雷空笑笑,“你们要是做不下来就找个外包公司挂你们的品牌,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就行。报价就按市场最高价报,不是分什么进口花本地花?你们报价报国外的,实际就用本地的花就行。这一遭下来能赚一大笔。” “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坑你们家人?” “我小姨夫有钱。” 雷空嘴角挂着笑,“到时候我跟他打个招呼,他知道怎么做的。我小姨生日宴那天你也去。到时候我来接你,你只管把自己打扮漂亮就行。” 夏晚橙纳闷,“我为什么要去?” 雷空把车子在路边停下,点燃了一支烟。 “在这之前,你给我把和徐行之的关系整理清楚。你要是处理不来就跟我说。” 夏晚橙缓慢地出声:“我需要怎么整理和徐行之的关系?” 雷空转头看她,顺手拍了拍她的脸侧,“你要是装傻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处理。但我这个人做事很偏激,到时候闹得不好看你不要怪我。” 夏晚橙冷了脸,“你在逼我和徐行之分手?” “你可以这么认为。” 雷空看着外头,“今天天气好,我心情不错,你乖一点听话别闹了。” …… 位于柏海城郊的摄影棚里,徐行之正跟他的临时经纪人江彤窝在偏僻角落小声说话。 徐行之严肃道:“我手里这份拍摄计划和你一开始给我的不一样。” 江彤愁眉苦脸,“我也是今天来了现场才知道甲方更改了计划,我事先也没接到通知。” 徐行之皱眉,“我接受不了这个方案,我可以不拍吗。” 江彤拉住徐行之的胳膊,哀嚎出声,就差给他跪下了。 “祖宗!这可是BP的广告啊!BP啊!你知道这是世界上顶级奢侈品牌的香水广告吗?你知道有多少明星抢这个工作抢得头破血流吗?” “这和我无关。” “这怎么能和你无关?你是人家万鹂点名要的模特,你这样撂挑子不干,不是把万鹂架在火上烤?人家凭什么为了你得罪广告商啊?” 见徐行之还是不为所动,江彤只能拿出杀手锏。 “按照我们签的合同条款来说,你要是拒绝拍摄这个广告,就需要赔偿十倍的酬劳。” 江彤冷了脸,“你要想好,你接这个广告拿到了近50万的酬劳,十倍就是500万。” 这确实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实,徐行之踌躇了一下,再次声明:“我不能接受吻戏。” 江彤在这瞬间看到了曙光,她忙应着:这个可以商量,借位也可以,找替身也可以,都可以商量。 …… 完全超出徐行之所预想的,这支广告居然从下午三点一直拍到了第二天清晨七点来钟。 将近15个小时的拍摄时间,就是徐行之也感觉到了疲倦和劳累。 制片人通知说收工后,徐行之只想马上回去休息。可这次的合作拍摄对象万鹂叫住他: “导演的粗剪片子出来了,一起过来看看。” 诚如江彤所说,徐行之能接到这个国际顶奢品牌的香水广告拍摄都源于这个合作伙伴万鹂的引荐。也听说,他近50万的广告酬劳也是万鹂帮他极力争取的。 这份情,徐行之得领。 在今天来到拍摄现场之前,徐行之拿到的拍摄计划十分循规蹈矩。看上去没什么内容,只是在做产品的展示。 但当他今天来到现场的那一刻,广告商突然拿出一份全新的广告拍摄企划。 这是一个短篇故事的剧本。 在这个故事里,他和万鹂是住在同一栋公寓里的左右邻居。万鹂饰演已经结婚成家的女性,而给到他的角色是刚搬来这栋公寓的年轻男性。 因为在电梯里对万鹂一见钟情,从而开始窥视她的生活,并且对她的丈夫和家庭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嫉妒。他曾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潜入万鹂的家偷走了万鹂的香水,把香水当成了他的精神寄托。并逐渐就产生了疯狂畸形的旖念。 一个偶然的机会,万鹂的老公出差。他在下班的时间再次和万鹂在电梯里相遇。 他们客气如常地打了招呼。然而这一次,他选择跟在万鹂身后,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强硬地挤进了她的家。 绮丽旖旎疯狂的故事由此开始…… 第168章 天生明星 这次合作拍摄的广告导演在业界闻名遐迩。 几乎就是在结束拍摄的那一刻,他的粗剪片子也随之完成。 在场的几方工作人员都对这个片子的呈现十分好奇,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电脑面前。 徐行之站在人群外,被万鹂给叫到了人群正中心。 镜头从徐行之在电梯里跟万鹂点头打招呼的这一幕开始。 没有音乐和特效的加持,这个粗剪只是在镜头的拼凑下呈现出了一个剪短的故事。 徐行之不习惯看镜头里的自己,尤其他本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故事和主人公这份疯狂偏执的感情。 两分多钟的粗剪成片看完,徐行之微微松了口气,只当自己又完成了一份工作。 可周围的几方工作人员都开始互相击掌,脸上流露出喜悦开心的神情。 万鹂笑着扭头过来跟他说:“导演制片和广告商三方都很满意这次的拍摄效果。拍摄一整天也很累了,我请你喝早茶。” 早晨8点刚过,街头正是忙碌的时候,形色各异的行人脚步匆匆地走过。 徐行之和江彤一起在片场外头等待万鹂。 江彤看了眼旁边这个尚且还很年轻稚嫩,但形容气质已经明显刻上巨星血统的少年,突然出声道: “万鹂是眼下最火爆的国际名模。她的出现,改变了大众对于东方女性模特只能小眼睛单眼皮四方脸的刻板印象。大家突然意识到,模特也可以长得很漂亮,意识到原来五官精致的模特上镜会更好看养眼,所以她的大牌代言走秀一直不断。这次能跟她合作,也是我们的运气。” 说话的时候,换了风衣的万鹂踩着高跟鞋从门后走了出来。 江彤看着万鹂,又说:“只看这走路的气派,就能准确区分出国际名模和素人的区别。” 徐行之不是很能理解江彤这些话,他只觉得穿了高跟鞋的万鹂快和他一般高。 万鹂走到他面前,“等了很久吗?走。” 到了喝早茶的地点,却只有他和万鹂两人从车里下来。 江彤打开车窗跟他说:“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送你回去。” 徐行之张张口想说什么,万鹂却已经向着楼梯走去。 进了包间,坐下来,万鹂主动开口问道:“这次拍摄下来觉得怎么样?” 徐行之困意来临,闻言只应了句:“工作都差不多。” 万鹂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比你大了快10岁,和我这样的阿姨演感情戏很为难?” 徐行之困意消散,他诧异问道,“你比我大将近10岁吗?” “不像吗?” 徐行之诚恳地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你入行的时候年纪比较小。” 万鹂笑得心花怒放。她望着眼前干净地像是海盐汽水一般的少年,开口:“你只是兼职是吗?没想过往这行深度发展吗?” 徐行之认真回答:“只是刚好缺钱,又有这么个工作找上门……” 万鹂语焉不详地开口:“缺钱?是要养女朋友?” 徐行之慢悠悠地喝了口豆浆,“是朋友家里出事急需用钱。” 万鹂点点头,又说:“我有个朋友要出新专辑,主打歌要找个男演员拍MV,报酬很客观,你有兴趣吗?” 徐行之如实回答:“我没拍过MV,也不会。” “可你是天生的明星。” …… 夏早柑花店重新开业的时候,柏海已经进入深冬。 12月份的柏海已经很冷很冷。虽然第一场初雪迟迟没有落下,但纷纷的小雨从来没有停过。走在路上只要一刮风,那冷雨就是带着刃口的冰刀,直往人衣服里钻。 这样的天气里,夏晚橙只愿意在被窝里窝着。但没办法,她还得上学,还得去花店帮忙。 VC花店重新开业的那天,柏海天气依旧没有放晴。 外头淅淅沥沥得下着小雨刮着风,路上根本没几个行人。夏早柑和店员小黄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了。 夏晚橙给她们一人递上一杯姜茶,安慰道:“这次装修得比之前更漂亮,凡是路过的人肯定会多看几眼的,用不着你站在外头挨冻宣传。” 小黄接话:“可惜徐同学今天有课来不来,不然他就是活生生的招牌。” 夏早柑听到这话,忙看了一眼夏晚橙,见她依旧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顿时有些着急地把小黄支使去了仓库。 “你和徐行之现在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挺不对劲?” 夏晚橙神情恹恹地问了句:“哪里不对劲?” “最近他好像经常联系不上你把电话打来我这。休息天节假日你宁愿窝在被子里发霉也不出门约会,上次徐行之表妹结婚叫你你也找借口不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小年轻吵架不是正常?” 夏晚橙一点都不想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刚好,店里的电话响。 她接起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现在可以订花吗?” 夏晚橙看了一眼夏早柑,抽出订货单,问:“请问您要订什么花?” “随便什么,你可以现在给我送过来吗?” 夏晚橙随意在单子上写了几笔,然后挂了电话。 夏早柑问:“他现在就要吗?” “嗯。” 夏早柑不怎么情愿地说:“但是外面下雨了。” “我打车去。” 夏晚橙坐上车的时候,雨势突然加大,不一会儿时间,窗户外头已经全部被水雾蒙住。 夏晚橙看着手机跟司机确认地址,随口问了句:“我们要经过柏海新区吗?” “是的。” “那一会儿请您绕道去个地方。” 距离上次来到这里这可能还没一个星期时间,但夏晚橙印象里那个乱糟糟的窝棚区已经被拆掉大半。 司机沿路把车子停下,夏晚橙降下车窗,见在茫茫的雨雾里,施工仍然在继续,又是一片窝棚被推土机连根铲起。 夏晚橙举着伞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问向正在路边抽烟的人。 “大哥,这里怎么拆了呢?” “澜润国际要在这里建个游乐场,我们要给人家腾位置。” “啊?说拆就拆吗?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去哪啊?” 大哥笑得颇为憨厚,“我们每户都得到一笔不错的安置费,可以回去老家盖几间平房,总比在这里日晒雨淋得好。” 第169章 吃不了兜着走 夏晚橙要去的地方是澜润位于柏海新区的办公区。 司机把她放在园区外头。夏晚橙一下车,雨势突然猛烈起来,雨水砸在雨伞上就跟石头子一样。夏晚橙孤立无援地倚着一把小小的雨伞,独自一人站在滔天的雨幕中。 不到半分钟时间,她的裤脚和鞋子就全被雨水溅湿。 她想给雷空打电话,但手机好像进了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机。 意识到这场大雨暂且停不下来,夏晚橙只能硬着头皮向着前头雨雾中隐隐约约的尖角建筑走去。 约莫走了十多分钟,夏晚橙终于看见了一连片的建筑和玻璃门。 她颤抖着身子站在门口,看着玻璃门自动打开。身后,是连绵的雨水连成瀑布落下。 用落汤鸡来形容夏晚橙现在的状态都是轻描淡写,只看她手里已经完全蔫掉的鲜花,就大概能猜测她这一路过来都经历了什么。 夏晚橙浑身哆嗦地不行。她见前台的礼仪小姐过来,正待开口,就先听她出声:“小姐,我们这里不允许把雨伞带进来。” 夏晚橙把已经坏掉的雨伞留在门口,却又被告知要保持整洁,需要她把雨伞丢到垃圾桶里。 夏晚橙回头看了一眼,距离她最近的垃圾桶在露天的雨幕下。她问:“我能把伞丢在大堂的垃圾桶里吗?” “不可以。” 夏晚橙心想她早就浑身湿透,于是便按照指示淋着雨把雨伞丢到了外头的垃圾桶里。 等她重新回来,那位礼仪小姐却把她拦在门口,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送花。” “给谁的?单子呢?” 夏晚橙把单子从衣兜里找出,然而轻薄的纸张已经被雨水浸透,上面的字完全看不出来。 夏晚橙这会儿实在冻得不行,她直接说:“我找雷空,请你通传一声。” 面前人侧着身子把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轻蔑出声:“每天有无数的人找我们雷总,通常要有预约我们才会通传的。但我刚才才跟雷总秘书确认过,他今天没有预约呢。”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一个肤白貌美,身材火辣,穿着紧身连衣短裙的年轻女生出现。 这位礼仪小姐立刻说:“这就是我们雷总的秘书。” “怎么回事?” 这位漂亮的秘书踩着高跟鞋来到夏晚橙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问:“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成收容所了?” 夏晚橙抬头看了面前人一眼。这女生她完全没有印象,但就外貌身材来说,确实是雷空一贯喜欢的那类型。 这要换做平时夏晚橙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准真会跟她们说道说道。但现在的她只想赶紧把这身又冷有冰的湿衣服换下来,然后痛快地喝杯热饮。 她耐着性子出声:“请你告诉雷空一声,说有位姓夏的找他。” 这位说话十分干脆,“他今天没有预约。” 夏晚橙这会儿是真的恼了,她把手里的花束扔在地上,刚想往上狠踩几脚,就听一个试探性的声音响起: “夏……夏小姐?” 夏晚橙看过去,见是雷空的助理tony从电梯出来。 tony一看清夏晚橙的形容姿态,忙惊慌地小跑着过来,“怎么……怎么会……您这是……” 夏晚橙浑身哆嗦,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冻得,她颤抖着说:“你给我找辆车送我回去。” “这……”tony满脸为难,“空少……”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夏晚橙放大声音,“我说我要回去了。” tony这会儿看见夏晚橙扔在地上的花束,忙小心地捡了起来,“我……” 他向着旁边的两人看了一眼,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得罪夏小姐了?” 夏晚橙固执地往门口走,tony一边给雷空打电话,一边小心地来拦夏晚橙,完全没顾忌到后头惊讶地面面相觑的两人。 tony站在雨幕中伸手拦住要走的夏晚橙,大叫着说:“您行行好,我要是让您就这么走了,我就完蛋了。” 夏晚橙不言语,她就固执地要摆脱tony的阻拦,直到有只手自后面拉住她。 雷空声音很不客气,“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等夏晚橙一转身,雷空一看见她的模样,顿时整张脸就阴沉了下来。 “先跟我去把衣服换下来。” 夏晚橙在雷空伸手来拉她的时候,直接冲着他的虎口咬了下去。 耳边都是旁人吸气的声音,但雷空没有言语半句,直接躬身把她抱了起来。 夏晚橙被放在柔软的床上,她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就嚎啕大哭起来。 雷空八辈子没见过夏晚橙这个样子,委屈得好似全天下都对不起她。这模样是陌生的,又是鲜活的,他直愣愣地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拿毛巾给她擦头发上的水。 他轻声哄着:“我们先把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夏晚橙哭得抽噎起来,露在外头的手紧紧抓住了床单。 雷空掰开她的手握住细细亲吻,“是我的错,是我想得不周到,你再气再恨都冲我来,别气着自个儿。” 夏晚橙翻过身,一张脸苍白,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红通通的眼睛瞪得溜圆,密集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雷空看得整颗心都皱巴在一起。 他把夏晚橙的头发拨开,“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夏晚橙狠狠瞪着他,说:“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从来没有!” “是是是。” 雷空把脸伸过去,“你生气就打我好了,别气了。” 眼看着夏晚橙真的抬了手,雷空又轻松地抓住,“先把衣服换下来,乖。回头发烧了我又心疼。” “哥……” 唐静小心地给tony递上烟和火,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那位小姐是谁啊?看我们雷总那么紧张的样子。” tony无力地瞪了她一眼。 “你这次可给我闯了大祸,你最好祈祷那位姑奶奶没事,要不然我两一起倒霉,吃不了兜着走!” 第170章 诓骗 夏晚橙在温热的水里歇息好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元神归位。 她裹着浴袍打开衣橱,见里头有款式各异的女装,全是国际大牌新款,有的还是秀场限量。 夏晚橙想起雷空身边那个漂亮的女秘书,心想他真的把这当成迷魂所销金窟了。 夏晚橙挑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她认为可能没人穿过的衣服换上。 她从浴室出去,见旁边的玻璃屋子里置放着一个巨型豪华的梳妆台,上面整齐摆放了所有大牌的各类彩妆护肤品。 夏晚橙咧了咧嘴角,想来是澜润新区的项目交到雷空手里后,他为了方便办公就在这边安了家。 就刚才夏晚橙的观察来看,从底下大堂就可以搭电梯去到雷空办公区,而后办公区又有架私人电梯直通这边的生活休息区。 既方便了工作办公,又最大程度地保证了私人生活的私密性。 不可谓不享受。 夏晚橙原本还以为刚才那一出能闹到雷霆或者陈盈耳里呢。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早就默认了雷空在这边胡作非为,兴许比她过分张扬的女人比比皆是。 夏晚橙一想到这,就觉得自己今天的雨白淋了,委屈白受了,哭也白哭了。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想自己比起外头那个漂亮女秘书的有势在哪? 她们的年纪好像差不多。脸蛋的话,她好像更自然些。身材她是比不上人家…… 想来想去,夏晚橙脑袋里还是夏午橘的那句忠告。 雷空的喜欢不值钱。 夏晚橙从浴室和化妆间出去,就来到了先前她大哭大闹过的卧室。 这边大概是一个大几百平方的平层建筑,靠海的一面全是通透的落地窗,能把海景净收眼底,还能看到柏海港口的渔船和灯塔。 夏晚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点溅到玻璃上,海浪在自己脚下翻涌成浪,旁边的壁橱发出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动静。 敲门的声音和在海浪声里。夏晚橙挺直脊梁说了声请进,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端了一个餐盘进来。 “夫人,这是给您准备的姜汤,先生吩咐一定要看着您喝下去。” 夏晚橙从她的行为举止能判断出她是专业的管家。但是…… 为什么称呼我为夫人? 对方微微垂头,眼神完全不直视她。 “这是先生吩咐的。” “每个到这里来得女孩儿都被你们称为夫人吗?” 对方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姜汤凉了就不好了。” 夏晚橙无意为难人家,只问:“雷空呢?” “先生应该去工作……” 对方话音未落,夏晚橙就见雷空出现在门口,穿着黑色的挺括西服,戴着副无框眼镜,打扮得像是秋冬时装广告的模特。 就这一当口,这位管家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夏晚橙视野里。 雷空边解开西服外套走过来,嬉皮笑脸地问:“不生气了?” “我手机呢?你给我修好了没?” 雷空从抽屉里拿出个新手机给她。“坏了还修了做什么?替我省钱?” 夏晚橙划开屏幕,发现她用原先的密码解不开锁。 她看向面前人,听这人说:“我给换的新手机,当然要用我给的密码。” 夏晚橙作势就要把手机丢出去,雷空握住她的手腕,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奇怪,徐行之也不是0925的生日。所以你这密码是什么意思呢?” 夏晚橙直接问他:“密码是多少?” 雷空笑着看她,“不想说?秘密?没关系,早晚会知道的。” 见夏晚橙静静看着他,雷空开口:“密码是我的生日,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夏晚橙快速输入“1117”,心想天蝎座的男人怎么这么麻烦。 解开密码的一瞬间,雷空从背后抱住了她,把头歪在了她的肩上,笑嘻嘻地说:“你去洗澡的时候有三个电话打过来,分别是你大姐,二姐,和徐行之的,我都替你接了。” 夏晚橙瞬间侧头,沉声问:“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我说你刚睡醒,正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让他们一会儿再打。” 夏晚橙手下快速把夏早柑的信息滑过去,最后落在了徐行之的名字上迟迟没动作。 “想要打过去解释?” 雷空抱着她左右晃动,嬉笑着问:“你怎么解释你洗澡的时候有个男人帮你接电话呢?我敢担保,任何男人听到洗澡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会在脑袋里补充出成堆的香艳画面。我猜徐行之……” 夏晚橙瞪了他一眼,手下拨通了徐行之的电话。 在徐行之接起电话时,夏晚橙都没想好要说什么。或者说,她都没想好她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夏晚橙?” 徐行之的声音在电话里听上去有些诧异,这大概缘于最近一段时间夏晚橙都没主动联系过他的原因。 “你……”夏晚橙梗塞了一下,问:你在哪呢? “刚下课,怎么了?” 意识到雷空在诓骗她后,夏晚橙已经把巴掌抬了起来。可就是这时候,她感觉抱着她的手在收紧,她的耳畔和耳蜗里也随之落下了细细密密的吻,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 这让夏晚橙从脚心升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她迅速挂了电话,回头把人给推开。 雷空一时没站稳,往后跌了两步,笑着看向她:“这怎么还没分手呢?距离我给你的时间可没剩下多少了哦。” 夏晚橙心烦之际直接出声:“我有什么理由要和徐行之分开?” 雷空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说:“你现在好像还没有搞清楚情况。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这件事怎么做,而是让你必须这么做。” “我要是拒绝呢?” “夏晚橙!” 雷空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望着外头翻滚的海浪,说:“我让你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是给你留够了体面。” 说着话的当口,夏晚橙侧面的墙壁降下来了一块白幕。 夏晚橙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上面投影了关于她的海量照片。 其中就有很久之前她遭遇绑架,衣衫不整时被雷空拍下的照片,以及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摄到的照片。 “我不介意把这些照片打包发给徐行之的。” 第171章 守得云开 夏晚橙把那些照片仔细看过一遍,诚恳地说:“你把我拍得不怎么好看。” “sorry,下次注意。” 夏晚橙笑,“你能把这些照片复制一份给我吗?我也打包一份发去给你父母看看。” 雷空在沙发上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妈是见惯了世面的人,你这些照片的尺度不够的。” 夏晚橙心里有一瞬间被屈辱充斥,但随即,她挂起笑脸凑到雷空面前,问他: “我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您终于想通愿意娶我回家做少奶奶了?” 只在夏晚橙印象里,只这一类的话,她就以各种姿态跟雷空说过很多次。 毫无意外的,雷空总因为她这恬不知耻的发言生气。到了后来,夏晚橙再说起这样的话,本质也是为了激怒他。 可这一次,雷空伸手拉住她,轻松地把她抱到腿上,歪头看着她,带着笑意说: “可以考虑,但你要乖一点听话。” …… 夏晚橙从雷空的私人生活区离开。 她来到大堂,见玻璃外头黑云压城,大雨依旧没停。 刚皱了皱眉,就听旁边有人小心地出声:“夏小姐……” 夏晚橙回头,见是先前不让她带雨伞进门的前台礼仪。 这会儿她手里端着一个杯子,脸上挂着阿谀奉承的笑,“天冷,夏小姐喝点热饮暖暖身子。” 夏晚橙淡淡移开眼,对方就一直端着水杯立在她的面前。 许久,夏晚橙开口询问:“不烫手吗?” 只看杯口冒气的冉冉热气,就能知道杯里的水温肯定不低。 面前女孩儿咬了咬牙,眼泪嗒嗒地落下来,呜咽着开口:“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 夏晚橙干脆地接过水杯,严肃道:“我要离开,你去给我找辆车来。” 在去往车里的途中,这位礼仪小姐全程给她举着伞,自己倒是有一半身子淋在瓢泼大雨下。 坐上车前,夏晚橙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住了口。 她想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什么敬畏心,直到吃了亏才稍微学乖一点。 有些事,旁人多说无用。 夏晚橙让司机把她送到家门口。她见车子离开视线范围,才又打了车直奔柏海第一医院。 暴雨天,医院要比平日冷清许多。 Micheal医生来开门时,神情显然有些惊讶和堂皇,他转身看了后头的书桌一眼,“这么大的雨怎么来了?” 夏晚橙抖落抖落雨伞上的水,“怎么这个表情?” 拔步往里走,见Micheal桌子上堆着成堆的文件,整间屋子只靠桌上的台灯照明。 她埋怨出声:“你们医院成天收治那么多病人,日流水随随便便都过千万。怎么就不给你们医生安排好一点的休息室?” 夏晚橙抬头看了一眼,“这屋顶不会漏雨?” 说话的瞬间,余光看见Micheal在收拾桌上的文件,随意看过去,却敏锐看见了“国际医疗援助”几个大字。 “等等!” 夏晚橙制止住Micheal要把文件收到抽屉里的举动,强硬问道:“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 她拿过文件,见这是一份柏海范围内的国际医疗援助志愿申请表格。 从第一个字往下阅读,夏晚橙只感觉全身汗毛倒竖,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才低声问道:“你要申请去摩迪莎做国际医疗援助?” “这是有这么个机会,院里每个医生都收到了这个申请志愿表。” “你少来!” 夏晚橙一把拉开他的抽屉,把一份申请成功的回函丢了出来。 “你已经决定了要去是不是?” 见面前人不说话,夏晚橙气得捂住了后腰,她感觉某个位置在瞬间隐隐发疼。 “你疯了吗?那地方常年内战外战不断,人手都有一支枪,你要去做什么?” “那里的贫苦人民和儿童常年受病痛折磨得不到救治……” “关你什么事!” 夏晚橙着急打断他的话,“柏海也有很多贫苦人民受病痛折磨,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去关心他们。” “夏晚橙!” Micheal静静看着她,幽黑的瞳眸随着灯光闪烁在跳跃。“你不能说这样的话。柏海没有我还有其他人。比起这里,摩迪莎更需要我。” “这世界上只有你是英雄吗?” 夏晚橙伸手戳他心脏的位置,“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就没有人去关爱世界人民了?” “我导师帮我查过,这次全世界申请支援的神经内科医生只有三人。” 眼看夏晚橙又要说话,Micheal仓促出声:“去摩迪莎的只有我一个。” 夏晚橙焦虑道:“你一个人去那里能做什么呢?你能救得了所有的人吗?” “摩迪莎本地有很多医生。我要做的,是把现目前最前沿最科学的神经内科医学带过去,教给他们。” 夏晚橙无声地重重点了点头,而后眼泪就刷刷落了下来。 “那是个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可能你乘坐的飞机还没降落就已经被导弹打了下来。那地方排外,你又是个医生……” Micheal平静地叙述:“我们受全世界维和军队的保护。” “你知道每年死在那里的维和官兵有多少吗?” Micheal问:“他们为什么去呢?” 夏晚橙一下语塞,只能看着他默默流泪。 “上次你跟张医生开玩笑让他去摩迪莎做支援。他拒绝逃避的时候你在背地里笑话了他很久,你当时为什么笑话他呢?” “我……” 夏晚橙哑声把眼泪憋回去,“那能一样吗?我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 “可是有别人在乎。” 夏晚橙脑袋里所有的字词都无法在这一刻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只知道去拉Micheal医生的袖子,用哀求的语气一遍遍问着:“不去可以吗?” 但Micheal给她的回答简洁又残忍,“我会平安回来。” 第172章 放不下的执念 外头瓢泼的大雨浇在树上,浇在地上,浇在夏晚橙的心里。 “如果……如果不是我今晚过来找你,你根本不会跟我提起这事,是不是?” “我只是短暂离开一段时间。” 夏晚橙颤抖哽咽着:“全世界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地区,你去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是摩迪莎?” 其实这话问出来的当下夏晚橙已经知道了Micheal医生的答案。 “那些地方有其他医生会去。” 夏晚橙垂头看着地,嘴巴完全没经过她脑袋同意,脱口而出四个字:“我跟你去。” 意外地,这话落地之后,夏晚橙没有半分懊悔的感觉。 但Micheal的回答实实在在地给夏晚橙泼了一瓢冷水。 他问:“你心里能放下对于你父母死亡真相的执念吗?” 夏晚橙仰头,几行眼泪从脸颊簌簌滚进衣领里,然后流到心脏的位置。 又冰又疼。 “雨停了。” Micheal突然开口:“我送你回去。” 夏晚橙跺了下脚,“我不回去。” Micheal笑了一下,说:“我不是明天就离开。” 夏晚橙跟着Micheal医生从休息室出去。 在光线不甚明亮的走廊里,她跟在Micheal医生后面,他走一步,她走一步。 她走一步,落一滴泪。 走到车库的时候,夏晚橙已经流不出眼泪。她只感觉她胸腔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没了,但是那地方又很疼,风一吹一呼吸就疼得厉害。 Micheal望着前头,说:“积水了。 车库的安保穿着水衣过来,说暴雨导致车库积水,车子多半是开不出来了。 Micheal说:“我们去正门打车。” 夏晚橙惊怒出声:“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 安保被夏晚橙这动静吓了一跳,忙着急找借口离开。 Micheal见面前女孩儿把头垂得很低,形容姿态就像犯了大错的孩子。 他说:“夏晚橙,现在已经很晚了。” “无所谓啊。” 夏晚橙抬头,眼眶含泪,腥红一片。 “这柏海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我夏晚橙恬不知耻臭不要脸吗?” …… 夏晚橙脱了鞋在床上躺下,目光直直地看着墙皮脱落的天花板。 她问:“这事你父母知道吗?” “嗯。” “他们怎么说?” “他们很支持我。” 夏晚橙抿了抿嘴,狠厉地吐出两个字:“骗人!” Micheal从书桌前转头看了她一眼,“我半夜的时候确实听到他们在哭。” “肯定是你平时在家里主意太大,所以你父母习惯了听从你的决定。实际上哪个做父母的希望孩子去那种地方?” “我们去得时候会坐C国的军用机,之后也会住在C国军事基地,你不用担心飞机会被导弹打下来。” 夏晚橙叹气,“你是柏海出去的,人家C国军队对你能有多上心呢?” “我是C国国籍,这么说,你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 夏晚橙楞了一下,“你申请表签好了,什么都想好了,过几天就走了,倒是我在杞人忧天。” 夏晚橙翻过身面对墙壁,自言自语般地说:“你是真的心狠。对你家人心狠,对我也心狠。” 夏晚橙瞪大眼,感觉眼泪又沿着眼眶滚落。 她闭上眼,咬着唇呢喃了一句:“谁喜欢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Micheal看向夏晚橙的瘦削的背影,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 夏晚橙一走,这房子又变得空空落落。 雷空把管家树姐叫进来,问起今天他不在时,夏晚橙在这屋子里做了什么。 树姐微微垂眼,一板一眼地说起今天和夏晚橙相处的细节。 “她问是不是每个到这里的女人都被称呼为夫人?” 雷空纳闷地看着眼前人,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树姐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夫人可能只是还没习惯。” “她没问问里头那些衣服化妆品都是给谁准备的?也没问问这房子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树姐摇摇头。 雷空一时气急,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下次她过来,你就主动跟她说,这房子当初设计就是按着她的喜好,那些衣服全是她的尺码。” “好的,先生。” 听到这样的回答,雷空还是感觉心口梗着一口气。她挥挥手让树姐出去,自己静默地看着脚下翻涌的海浪,直到tony突然过来。 雷空见tony把一堆照片摊在桌子上,说:“这是咱们几家报纸杂志社在今晚接到的爆料,底下的人刚刚把照片送来我这,您看……” 雷空捡起几张照片,见上头的主人公都是夏晚橙。 拍摄的内容都是她和一个背影美丽的男士吃饭散步的照片,甚至有几张照片里,那个男士拉住了夏晚橙的手,亲密异常。 雷空把所有照片看了一遍,好奇地问:“这一张正脸照都没拍到,他们怎么知道是我的?” tony为难地眨眨眼,说:“空少,您手上的表全球限量,独一份。” 雷空露出焕然大悟的神情,又仔细把那些照片看了一遍,由衷地同tong说:“夏晚橙的脸在这样的光线和角度下居然没崩,果然像她自己说的,一生靠脸吃饭。” “夏小姐确实美得超凡脱俗。” tony自然地跟着奉承了一句,随即把话题扯回了正规,“您看这些照片要怎么处理?” 雷空杵着脑袋望着外头乌黑的天际下明亮的灯塔和翻涌的海浪,轻轻地问了句:“如果你是夏晚橙的男朋友,看到这些照片会作何感谢?” tony眼鼻观心,直言道:“我不配。” “夏晚橙编故事的水平可是世界一流,我倒是很期待故事的发展。” 雷空转过身子来,从几十张照片里认真挑出三张递给tony。 “这几张照片在周一时候刊登出去,随稿要给我看。其他的照片就留在这里。” 第173章 彩虹 夏晚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是在醒来的当下看到了趴在书桌前的Micheal。 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衣,脊背的骨骼在衬衣下呈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睡前的焦虑担忧在夏晚橙睁眼的第一时间又再次袭来,那些到的摩迪莎战争新闻又再次窜入她的脑袋,那些惨绝人寰的图片,惊心动魄的视频,让夏晚橙在清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了恶心的感觉。 她悄悄地起身,来到Micheal面前。她见他睡得很舒适,浓密睫毛安静地贴着下眼睑,手袖在脸上压出痕迹。 他似乎完全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未来。 夏晚橙把手伸向他胸前的抽屉,用了一些力气把它打开。 她庆幸自己的手背足够瘦削,可以从微小的缝隙里伸进去,把那些表格抽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Micheal看着她的眼里没有半点惺忪的睡意,似乎已经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的样子。 “做什么?”他问。 “把你申请表格偷出来。” “然后呢?” 夏晚橙理直气壮,“撕掉。” “撕了我也会去。” 夏晚橙理所当然地问:“你的护照呢?” “我们不走常规安检和海关的流程,所以撕了我的护照也没用。” 夏晚橙失望之极,她默默把手抽了回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Micheal把头扭过来,还是趴在桌子上看她,问:“为什么不高兴?” “如果今天我是医生,我跟你说我要去摩迪莎支援,你会是什么态度?” Micheal医生毫不犹豫道:“我会支持你。” 夏晚橙心里突然一阵刺痛苦涩,她有些瑟缩地问:“可我有可能死在那里。” Micheal很冷静地说:“人都会死得。” “那你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我了。” 说着这话,夏晚橙的泪意再次上涌,不过这次努力克制住了。 Micheal笑笑,“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不是说人都会死吗?” “不是这样的。” Micheal直起身,走去窗前拉开窗帘,看着外头晴朗的天气,说:“你该回去了。” …… 夏晚橙失魂落魄地从医院出来,强打精神打了辆车。 上了车的夏晚橙便觉得力气全无,她打开计算机,认真算起她还能再和Micheal医生呆一起多长时间。 他周天早上的飞机离开,距离现在,还有不到72个小时。而在这段时间内,他还要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天。 抛却他上班的时间,留给夏晚橙的时间着实少得可怜。 想到这,夏晚橙给顾访棋打了电话,张口就问他知不知道Micheal要去摩迪莎医疗支援? 顾访棋刚睡醒的声音透露着满满的,“你怎么知道的?” 夏晚橙一听这话,顿觉戾气横生,“你早就知道了?” “是……是这么回事,这个计划是半年前就有得,Micheal半年前就在考虑,不过是在一周多前决定了下来。” “早不决定晚不决定,怎么现在决定了?” “因为他手上的实验项目刚刚才完成。” 夏晚橙冷笑几声,“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耽误,他是不是完全没有顾虑?他不在乎自己生命安全,也不考虑他家人是否会担心?他心里是不是只有世界大爱?” “他从很小开始,他父母已经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顾访棋在那头叹气,“别说了,我姐表面上说着支持,实际眼睛都快哭瞎了。估计等他一走就得去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夏晚橙越想越气,“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了这么回事,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跟我说?” “Micheal跟我说好了,说他离开后再联系你,到时候就说他临时被派去海外学习交流一段时间。” 夏晚橙嗤笑一声,“然后我就像个傻子似得被你们哄得团团转?” “现在摩迪莎的情势已经没那么严重了,你……” 夏晚橙果断挂了电话,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再听下去。 车子从花店经过,夏晚橙下车去跟夏早柑打招呼,被夏早柑拉着扯着问昨天给她接电话的男人是谁? 夏晚橙原先准备好的推脱之词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冷冷冰冰地说:“忘了。” 眼看着她要离开,夏早柑急忙叫住她。 “小橙,行之是个好孩子,如果你……早些说清楚别耽误人家。” 夏晚橙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 …… Micheal下班的时候,医院后头围了很多人,叽叽呀呀地指着前头的远山惊讶。 Micheal顺着他们手指的地方看去,看到了一道绚烂的彩虹立于天际。 他拍下这美丽的一幕给夏晚橙发过去,却只收到一行冷冰冰的字: “多看会儿,摩迪莎可没有彩虹的。” Micheal医生笑笑,又给她发: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夏晚橙回复地同样迅速冰冷。 “没有!正满世界找寺庙给您老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Micheal猜想夏晚橙还会因为这事生气很久,约莫等他离开也不会好转。 他无奈地摇摇头,踏着彩虹的光往家去。 刚从电梯出来,Micheal就闻到一股味道复杂的飘香,带着满满的烟火味道。 这是他以往下班回家从来没在楼道里闻到过的气味。 他带着好奇和诧异把钥匙插进门锁,然而下一秒,家门就在他面前打开。 系着围裙拎着垃圾的夏晚橙被吓了一跳,而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垃圾送去了放置地。 Micheal往前看,见家里厨房热闹得很,他先前闻到的飘香味道就出自他家。 他换拖鞋的时候,问了一句:“不是说烧香拜佛去了吗?” “你以为我没去吗?” Micheal一抬头,就见角落堆了很多香火纸钱类的东西。夏晚橙往厨房走去,说: 我跟云隐寺的主持说好了。你明天起早一点,我们去烧第一炷香。 第174章 第一炷香 Micheal洗了手出来,见餐桌上就摆满了琳琅的饭菜。他看向还在厨房忙碌的人,猜想这一桌菜让她忙了多久。 夏晚橙把酒酿丸子端上来,脸色极度惨白地说:“多吃点,去了摩迪莎什么都没有。” Micheal应声端起碗,小声地说了句:“我不是不回来。” 夏晚橙看他一眼,从餐桌下掏出瓶度数不低的白酒,给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满杯。 Micheal看着推过来的酒杯,“我明天有手术要做。” 夏晚橙充耳不闻,兀自拿着酒杯和他碰了碰,而后仰头吞了一大口。 Micheal就看着她的表情在瞬间瑟缩起来,紧跟着眼泪就飞溅而出。 “不会喝就别喝了。” Micheal伸手去抢夏晚橙的酒杯,却被她侧身避过。她仰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才拿起筷子对着面前的饭菜点了点,“吃饭。” Micheal见夏晚橙又给自己满上了酒。这次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一次像是适应了不少,没有再被刺激的液体逼出眼泪,但看着也总是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到了后面,夏晚橙就杵着一张通红的脸,目光散漫地坐在那里。 Micheal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喝醉了吗?” 夏晚橙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似乎完全看不见眼前的手,她只愣愣地看着前头,不说话也不动作。 Micheal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动手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 等他处理好这一切,发现夏晚橙还是坐在原地,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Micheal这会儿确定夏晚橙确实是喝醉了,他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和侧脸,感受到滚烫炙热的温度。 他开口喊夏晚橙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他躬身,把夏晚橙抱起来。这时候,却听她愣愣地说了句:“等你回来,我已经嫁人了。” Micheal动作一滞,抬头看她,见她的目光还是直直落在对面的墙壁上。 他问:“你要嫁给谁?” 夏晚橙不再言语,只有一滴眼泪从眼角默默落下。 Micheal把她抱起来,伸手拂去她脸颊的泪。 “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 …… 夏晚橙在头晕脑胀中醒来。 她闻到淡淡的柚子味香薰,知道她还在Micheal医生家里。 这会儿是凌晨5点,距离她的闹钟响起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她打开台灯,见自己睡在熟悉的房间,旁边窗户上还残留着上次台风天贴的胶带。 夏晚橙起身,见自己的打扮和来时并没有任何不同。 客厅里只有一盏暖色的小夜灯亮着。窗外的风景就是一片漆黑,偶有奔流的车灯在黑暗里留下一抹现实流星的光影。 夏晚橙生吃了整个西红柿解酒,而后开始动手准备早餐。 清晨五点半,外头天际还看不见半抹日光的时候,夏晚橙闹钟响起。 闹钟响过几分钟后,Micheal医生打开了房间的门。像是没有意识到外头会有人,夏晚橙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些错愕和尴尬。 夏晚橙淡淡移开眼,佯装没看见他蓬松变形的头发,手下动作不停,没几分钟就包出一笼晶莹剔透的蒸饺。 Micheal再以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面目出现的时候,夏晚橙已经打包好了精心准备的早餐。 她推着门,示意Micheal把角落的香钱纸火和垃圾拿上。 Micheal在电梯口等她锁门,心里骤然有种突兀又和谐的感觉。 柏海的12月份的清晨6点,天色仍然是漆黑一片,通往车库的长路中,只有几盏路灯孤单照明。 Micheal把垃圾放进垃圾桶。下一秒,他空出来的右手就被冰冰冷冷的一只手给拉住。 他回头看去,夏晚橙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帽子上有一圈绒毛。她的脸就藏在这团绒毛后面,看不太真切。 见面前人只是看着她没动作,夏晚橙跺了跺脚,轻轻说了声:“很冷。” Micheal往前走,夏晚橙略微错开几步跟在他身后。她看向Micheal黑色长风衣的衣包,窄窄的衣包里同时装着他们两个人的手。 很暖。 路遇小雨,通往云隐寺山上的道路变得崎岖泥泞。夏晚橙抓紧安全带,看着车子好几次距离悬崖就是一步之遥的距离,但每次,都被Micheal沉着冷静地化解。 他跟夏晚橙说“别怕”。但夏晚橙心里却在想,如果身边是这个人的话,车子翻下去也可以。 因着下雨,时间到了清晨八点也十分灰暗阴霾。 云隐寺的主持举着伞在寺门之前迎她们。Micheal接过伞,把夏晚橙搂在了身边,几乎整把伞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主持看见了,笑着说了句:“太太好福气。” 夏晚橙虔诚地上了第一炷香,而后就要拉着Micheal去正殿磕头。 Micheal立在门口,淡淡地说:“我不信这个。” 夏晚橙一听这话,恼了。抓着他的手就去拍木头。 “呸呸呸。” Micheal看着她,说:“夏晚橙,你以前不信这些的。” 夏晚橙神情动作都是一愣,隐隐有些生气道:“佛渡众生,什么时候信佛都不算晚的。” Micheal能从夏晚橙眼里看出情真意切的紧张担忧,只能陪着她进了正殿,看她端正地跪在蒲团上。 夏晚橙双手合十搭在鼻前,模样就是最虔诚的信徒。夏晚橙阖眼念念有词,Micheal总能听见“平安”“健康”之类的词,好似他母亲日夜烧香说得那样。 夏晚橙放下手的时候,见Micheal一直站在后方看她。她带着恼意地问:“你不许愿吗?” “我无所求。” 夏晚橙一听这话,当即眼眶就红了,自己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匍匐在地。 Micheal就听着,空旷的佛殿里传出三声沉重的闷响。 第175章 姻缘缔结 从正殿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殿外站着个面目和善的小沙弥,凑过来和熙地问:“二位是求百年好合还是多子多福?” 夏晚橙把帽子戴起来,把脸藏到围巾后头,小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求得这个?” 沙弥伸出他的手给夏晚橙看,“自我这双手批过的生辰八字就不知凡几。二位一看就是姻缘缔结之人,所以特意上前来跟二位有缘人讨个福气喜气。” “姻缘缔结? ”夏晚橙反复念叨了这四个字,问:“这给福气和喜气是怎么个说法?” “凡带9就可以。” 夏晚橙听了这话就把钱包掏了出来,Micheal伸手拦了她一下。 夏晚橙问:你不认同这位师傅说得话?” Micheal微微叹了口气,双手递给面前沙弥999的红包,而后换来人家几声祝福和一个亲手扎好的同心结。 等那沙弥离开,夏晚橙才说:“我只准备给九块九的,你倒是大方。” Micheal摇摇头,伸手牵住了夏晚橙。 台阶湿滑,夏晚橙紧紧揪住了Micheal后背的衣服,但就是这样,她还是走得摇摆不定。 艰难下了不到五阶台阶,Micheal就把她背了起来。 夏晚橙乖巧地趴在他背上,平静地说:“这下要是摔了,我们两就一起死了。” 但和来时一样,Micheal每一步都走得坚定端正,好似在他的眼中,路只是路,没有平坦崎岖之分。 上了车子,夏晚橙便把那个同心结拴在后视镜上,带着些许笑意说:“价值999的同心结哦,求什么都能灵验的。” Micheal静静看了夏晚橙一会儿,伸手把她的围巾往下扯了扯,说:“把脸露出来”。 …… 从山上下来,Micheal医生就去了医院上班。 到了中午,夏晚橙就去给他送饭。 一进医院,夏晚橙只感觉平时跟她有说有笑的那些医生护士,这会儿看她的眼神都充满同情可怜。 马医生在半道拦住她,安慰道:“你也别急,我看摩迪莎如今的情势没那么危险。你往好处想,小麦去公干一段时间,回来就能提干,到时候跟院里申请套房子,你们小夫妻就可以搬过去。” 夏晚橙疲倦地点点头,“谢谢马医生关心。” 再往前走,夏晚橙又被黄医生拉去了角落,“你和小麦把证领了没?要是没领的话还是等他回来再说。” 夏晚橙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顶在脑袋上的一句话:“到时候要是变成寡妇就不好了。” 夏晚橙点点头,“谢谢黄医生关心。” 再往前走,又遇到院里的院长,人家直接把她喊进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 “小麦是我们院最器重的人才,你们又是刚刚才结婚的小夫妻……院里之前对他的申请也非常犹豫,但是小麦同志的决心很坚定……事已至此,你们作为家属,也该尊重和支持他的决定。” 夏晚橙点点头,还是只有一句:“谢谢院长关心。”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夏晚橙直接蹿进了楼梯间,这才躲着其他人来到了Micheal的办公室。 敲开门的时候,夏晚橙见他刚刚把一个三明治拿起来。 夏晚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三明治摩迪莎也能吃得到。” Micheal喝着夏晚橙煲好的汤,问她:“今天不上课?” “请了假,没什么心情。” “我下午的手术取消了,我明天跟院里请了假。” Micheal搅弄着碗里的配料,问:“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听说有家道观的平安符特别灵……” “夏晚橙!” Micheal打住她的话,“我后天早上就走。” 夏晚橙缓缓抬眼,眼里流露出一种幻象被戳破的脆弱,她抿着唇,问:“你能抱抱我吗?” 夏晚橙搂住Micheal的脖颈,把头埋到了他的肩膀上,隐隐呜呜地就哭了出来。 Micheal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夏晚橙哭得厉害,像是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她哽咽道:“你走了之后,我要怎么办?我的心事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说,我还可以去信任谁?” “我跟顾访棋说好了,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 “全世界只有一个Micheal,顾访棋不是你。” “你给我写信发email,我有机会就给你打电话。” 夏晚橙像是完全接受不了他要离开柏海一段时间这个事实,一直都只哭着问她要怎么办?似乎完全听不见他说话。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小赵惊恐都看着眼前的一切。 Micheal冲着门外的人竖了竖手指,示意她把门带上出去。 夏晚橙听到动静,问:“怎么了?” Micheal摸着她的头发,想起刚才小赵脸上出现的表情,失笑出声:“没事。” 小赵木然地倚在墙壁上,脑袋里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刚才被Micheal医生抱在怀里的女孩儿是谁? 是夏小姐吗? 果然是夏小姐吗? 从认识Micheal医生的第一天起,小赵就亲眼见证过无数往他面前飞蛾扑火的女孩儿。但是Micheal医生从始至今,从没跟任何一个异性有超出界限的接触。 甚至感觉他没有任何关系熟悉亲密的异性朋友。 但如果是夏小姐的话…… 那个自一出现就标志着自己特立独行风格的夏小姐,总是惹得Micheal医生生气的夏小姐。 被这间医院所有人认为是Micheal医生妻子或者未婚妻的夏小姐。被Micheal医生带着出席各类同事聚会,就算被当面调侃亲密关系也从没解释否认过的夏小姐。 如果是夏小姐的话…… 小赵苦涩地笑笑,觉得好像没有任何可以反对的理由。 第176章 等你回来 雷空走进VC花店的时候,夏早柑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还记得先前开业时他送来的礼物,这会儿一直抱歉着没向他当面表示感谢。 雷空觉得很是稀奇。夏家这三姐妹在外貌性子上真算得上是天差地别。只从夏早柑身上,他半点看不出她那个作怪又气人的妹妹影子。 雷空把礼盒放在桌上,礼貌地说:“之前就知道重新开业,现在才来送上祝福,实在抱歉。” 夏早柑邀他坐下,给他倒了茶。 雷空四下看了看,随意地问起:“怎么没见晚橙?” 自那天夏晚橙从他那里离开后,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上她。 “说是马上期末考了,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复习……这孩子总是有自己的主见,我也管不住她。” 雷空神色一冷,“她总是这样吗?” “女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好得多问。” 从夏早柑的语气里,雷空猜想夏早柑是把他当成了夏晚橙的朋友。至于他和夏晚橙只见发生过的事,她这个亲姐姐好像一概不知。 “我也是有急事要找她,不知道……” 雷空抿了一口茶,问:“夏晚橙的男朋友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行之吗?” 夏早柑皱皱眉,“我觉得他不知道,他也问过我小橙的下落。” 没和徐行之在一起? 夏午橘在海外,夏早柑不知道下落,那夏晚橙还能躲去哪里? “不知道你找小橙有什么事?如果她打了电话回来,我可以代你转告。” 小事。 雷空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说起了之前跟夏晚橙聊过的,他小姨生日宴鲜花布置的事情。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雷空起身,说:“我马上要去O市,具体的细则可以让夏晚橙来和我沟通。” 夏早柑送着雷空出门,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不知道他和夏晚橙什么关系,居然愿意介绍这么一笔生意给她。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让她完全不用在乎预算。 这让夏早柑心里隐隐开始打鼓,偏偏这个时候又联系不上夏晚橙。 一上车,雷空就收到了柏海大学的期末考安排时间表。距离现在还有半个多月时间。 夏晚橙,这么勤奋吗? …… 夏晚橙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的台风天。 因为出不了门,她只能和Micheal医生窝在家里看电视看电影,到了时间她就去做饭,而后Micheal洗碗。 仔细想想,那好像就是夏晚橙最心无顾虑的一段时间。她完全不用去想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反正台风天里,大家都只能窝在家里。 现在也如是,她和Micheal翻翻碟片,看了五六部过时的老电影,该哭哭该笑笑,一切和台风天没什么不同。 但时间一到,Micheal还是会去摩迪莎。 Micheal离开前的那个夜晚,夏晚橙都没法闭上眼。 她觉得Micheal并不是离开柏海一段时间,而是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里头。似乎她只要闭上眼,就能被寒冷萧瑟的空气包裹,呼吸里全是刺激的冰碴子。 天亮,闹钟响,夏晚橙如常起来做早饭。 早饭过后,她送Micheal去机场。 车子向着机场奔驰的那段时时间里,窗户没完全合上,12月寒冷的空气倒灌进车里,冻得人脸皮僵硬,冻得她和Micheal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上半个字。 最后车子还是顺利地在机场车库停下,没经历堵车和其他一些可以耽误时间的事故。 下了车后,Micheal把这辆车的钥匙递给了夏晚橙,说出了他自今早起床后的第一句话,“这车留给你。” “第三辆了。” 夏晚橙拿着钥匙苦笑,“我已经搞坏你两辆车了,估计等你回来,这辆车也报废了。” “车子总会报废的。” 夏晚橙点头,“确实,就像人总会死一样。我总是学不来你的心态。”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负面,夏晚橙勉力扯了扯嘴角,问:“你家人不来送你?朋友呢?顾访棋怎么也不来?” “我没让他们来。” Micheal提着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李,似乎只是去外地出差那么两三天的行程。他说:“我过些日子就回来。” 远远地,夏晚橙就看见一面红十字的旗子竖在机场大厅正正中心,旁边有许多带着红十字袖标的工作人员正仰头四目张望。 有人发现了Micheal的身影,着急地跟他挥手示意。 夏晚橙有些不乐意,“这么着急干嘛?还有半个多小时才登机。” “可能要开一个简短的会议。” 夏晚橙垂头看着地板,说:“那你走。” Micheal只能看见夏晚橙的发旋,他微微叹口气,再次重复:“夏晚橙,我过些日子就回来。” “当然。” 夏晚橙一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拼命压抑着情绪,说:“要不然我就砸了那个云隐寺去!骗了我那么些钱,要是不灵验……呸呸呸!” 夏晚橙双手合十立于胸前,紧张地说:“诸天神佛一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下一秒,她就被Micheal抱进了怀里。夏晚橙一吸气,就能闻到一直让她感到心安的墨水紫檀味道。她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偏执地又开始重复那些话: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Micheal抱紧她,说出的话也是反反复复的那一句: “夏晚橙,我过些日子就回来。” 她闹出的动静大,来来往往的行人开始往这边侧目,又因为Micheal得天独厚的外貌气质而停顿许久。夏晚橙意识到这一点,担心自己臭名昭著的形象影响到面前人,于是迟迟不敢从Micheal怀里把头抬起来。 终于,还是Micheal把她带到了角落,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给她。 “这些东西你帮我保管。如果你有需要,希望也可以帮到你。” 那边的同事已经开始出声提醒,夏晚橙点点头,“你走。” Micheal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躬身看着夏晚橙,沉声道: “夏晚橙,你等我回来。” 夏晚橙无助地点头。 “你重复我的话。” “我等你回来。” 第177章 未来不远 几乎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Micheal就彻底消失在了夏晚橙的视线里。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有地勤的工作人员过来提醒。 夏晚橙在机场走了很久,终于因为疲倦找了地方坐下。 她打开Micheal给她的信封,第一下就抖落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除此之外,还有多张不明用处的深色卡片,和几把夏晚橙不知出处的钥匙。 这张黑色的银行卡是柏海银行根据个人情况发行的至尊VIP专属。可以说,有了这张卡片的人可以在整个柏海城横行霸道,享有全柏海畅通无阻的优质服务和权利。 把卡片翻到背面,夏晚橙原以为会看见顾访琴女士的名字,却意外地看见了“Micheal”的签名。 这张柏海至尊VIP的黑卡,居然为他本人所持有。 这让夏晚橙感到震惊。 正待她去查看其它卡片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个阴瘆瘆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夏晚橙。” 夏晚橙抬头,见戴着墨镜的雷空在前方面目不善地看着她。 夏晚橙从雷空身边跟着工作人员判断出他是出差的状态。她慢条斯理地把所有东西收进包里,而后才向着对面的人走过去。 “要出差?” 雷空用中指把墨镜往下滑,眼神微微上瞟看她,问:“你去哪了?” 夏晚橙面不改色,“在我家老别墅复习功课。” “不是要复习功课?怎么有时间来机场?接人?还是送人?” “我有一个朋友准备去非洲建设铁路,我听说消息赶来送他。” 这时候,旁边显示屏刚好跳出非洲某国的航班信息。雷空随意地看了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聚焦在她脸上。 “我看你怎么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你读书时候学习应该不好?为了考试熬过夜没?没熬过夜就别说这种话。” 夏晚橙脸上堆起笑,问他:“要出差吗?去哪?走多久?” 雷空把手搭在她肩上,强硬地带着她往前走,“刚出差回来,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再离开柏海。” 雷空拍拍她的脸,“你不高兴吗?” “哪的话,你在哪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话未说完,夏晚橙就感觉握着自己的肩膀在迅速收紧,她稍微挣扎了一下,换了语气,“但是感觉你留在柏海的时候空气要好一些。” 夏晚橙强硬地被雷空塞上了车子,而后完全不顾忌她意见地向着新区驶去。夏晚橙一想到Micheal的车子还留在机场车库就莫名心烦。偏偏这个时候,雷空还把整个脑袋靠在她肩上休息起来。 夏晚橙把手机拿出来想查查柏海银行黑卡的具体权限,就见一条信息突然弹出。 夏晚橙小心地看了一眼肩上闭眼的人,把信息打开来。 “你之前问过我,假如角色互换,今天去摩迪莎的人是你,我会怎么办?我当时说我会支持你,你好像不太高兴,说我可能永远再见不到你。我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因为我相对于你来说是自由的,不论是摩迪莎还是柏海,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夏晚橙紧紧咬住唇,克制着自己汹涌的泪意往下看。 “夏晚橙,这个世界很大,不只有柏海,也不知有摩迪莎。有些事情我没有立场劝你,尤其涉及到你的至亲家人,但是你仰头就能看见这个世界的天际有多广阔。未来很长,你总有时间能到处去看,刚好,未来也不远,可能就在明天。” 夏晚橙咬住自己的食指指节,似乎只有通过痛意才能掩盖住她的另一种情感。 “我没有骗你,我过些日子就会回来。顾访棋在这段时间里会不遗余力地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你不必过分忧心我不在柏海的这段时间。你说得对,世界上只有一个Micheal。所以我会努力地完成这次工作,努力地活着,然后回来。” “所以请你,等我回来。” 夏晚橙小心地,在不惊动旁边人的情况下小心地把眼泪抹去。她再细细看了几遍这则信息,确定自己把每一个字都深刻地镌刻在脑袋里,然后按下了删除。 夏晚橙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突然就觉得自己手握利刃,身披铠甲,从此就有无限的勇气去跟荆棘丛里的恶龙战斗。 …… 夏晚橙被雷空叫醒,告诉她要下车。 夏晚橙眯着惺忪的睡眼往窗外看,发现她又来到了澜润在柏海新区的办公处。 这次他们没从大堂经过,雷空带她乘着侧面的私人电梯直接去了休息区。 在夏晚橙还没搞懂雷空又带她来这的目的时,雷空突然开口:“在哪都是复习,这里环境更好。” 夏晚橙当时就僵在门口,任由准备给她换鞋的管家一直半跪在地。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复习?” 雷空利索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对着外头苍茫的大海露出肌肉漂亮的上半身。 这屋里的管家像是完全习惯了他这种行为,这会儿眼鼻观心地只顾着给夏晚橙换鞋。 “你不想在这里,我陪你去你家老别墅复习也是一样。” 说着话,雷空已经向着她走过来。夏晚橙实在不习惯和人这么说话,急忙地侧着身子往后躲。这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置物柜上的一个水晶摆件。 摆件掉在地上,发出叮咣一声响,摔了个粉碎。 夏晚橙就看着雷空脸色急速难看,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夏晚橙试着想要解释,一动作就被雷空喝住:“乱动什么!” 夏晚橙没说话,看着雷空皱着眉靠近,一下把她抱了起来,吩咐着面前这个叫树姐的人赶紧把碎片打扫干净。 夏晚橙还愣着,就被雷空抱着在沙发上坐下。雷空把她的拖鞋脱下来抖了抖,又仔细去看她的脚心,说:“这东西的碎片太细,担心没仔细就划到了。” 第178章 春风得意 夏晚橙对雷空最近一段时间的性格转变很是摸不着头脑。 反正在夏晚橙一贯的印象里,雷空不是这种间歇性霸道和温柔交织的人。 夏晚橙这会儿被她抱在腿上,看他小心地用毛巾给她擦脚,而后又听着吩咐人把摆件摔碎附近的地毯全部换掉。 夏晚橙觉得他太夸张,但被他赤着上半身抱在怀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跟他顶嘴。 等这屋里一通忙活结束,夏晚橙才尴尬地开口:“我能去趟洗手间吗?” 雷空歪着头在看电脑上的股票信息,费解地问:“谁拦着你了?” 夏晚橙用劲拨开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杵着沙发转动自己已经全麻的脚,然后在他古怪的眼神中向着卫生间蹦跶去。 这边卫生间浴室和周围的布置和夏晚橙上次过来时没有半点差别。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香薰换成了淡淡的柚子味道。不是Micheal家里的同款,反倒更像是夏晚橙仿照着给VC花店买的类似款。 夏晚橙从卫生间出去,听着正在看文件的雷空说了句:“上次去你姐姐的花店,她说你喜欢这个类型的香薰,所以跟她要了牌子。” 雷空吸了吸鼻子,有些嫌弃地说:“娘里娘气的味道。” 夏晚橙随意抽了本杂志在窗前坐下,又听雷空问她:“你不觉得这屋里很热吗?” “还好。” “柏海的天气完全没必要在屋里装壁炉,不知道你为什么很坚持家里要有这么个东西。” 夏晚橙诧异抬头,“我吗?” “记得以前去你家,就撞见你跟你母亲撒泼打滚,死活说着要在家里装个壁炉,但你母亲好像拒绝了。” “有这么回事?” 夏晚橙完全没印象。 雷空转头过来看她,又说:“现在的房子很少会把屋顶修成尖顶,也不会有人在房沿上开两个天窗,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夏晚橙抬头,见这栋屋子的屋顶确实是很复古的尖顶,而且两侧的脊梁上确实有两扇窗户,可以清晰看见太阳和星空。 夏晚橙笑笑,“大概每个女孩儿小时候都希望自己未来的家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那样。” “小时候?” 雷空面色不善地转头看过来,“所以你现在不喜欢这样?” 夏晚橙从他的语气和脸色里感受到了危险欲来的压迫,她轻轻地笑,说:“我现在也没长大,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小女孩儿的模样。” 雷空面色稍有缓和,轻蔑地说了一句:“说自己是小女孩儿,不要脸。” 屋内复古的珐琅座钟敲出沉闷的12声响。在这个午饭的时间里,刚好是雷空最忙的时候。 夏晚橙坐在偏厅里,听着络绎不绝的人来跟他报告工作。 雷空完全不避讳她的存在,只是没让她在陌生人前露脸。夏晚橙就听着,他现在几乎要处理整个澜润的所有事务。 大到一个新项目的规划裁定,小到一个部分经理的升迁,都要经由他的手来处理。 这样看,雷霆似乎把整个澜润的事务全部放手给了雷空,不单单只有新区娱乐城这个项目,甚至包括澜润旗下所有副线品牌和分公司的业务都集中到了他的手里。 现在的雷空,是实权在握的澜润掌权者,是雷霆最属意的继承人。 所以他光明正大地,把他最大的竞争对手雷影赶去了海外。 夏晚橙承认雷空足够优秀,比她见过的所有二世祖加起来还要优秀得多。 她对于雷空能在澜润这么复杂的环境里出人头地没有丝毫质疑。她只是想不通,现在的雷霆为什么能放权给雷空?又为什么在他还没撒手人寰之际,就容忍他两个儿子把遗产争夺这件事闹到大庭广众之下。 这不符合夏晚橙一直以来对于雷霆这个人的印象。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夏晚橙抬头,见面前穿着一件黑色印花衬衣笑意盈盈看着他的雷空,只能想到那句著名七言绝句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雷空问她:“饿了没?” 夏晚橙够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你工作结束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还早呢。” 雷空语气里有些童气的委屈:“澜润底下几十万员工的吃饭生活问题全倚着我一个人,什么都得操心。” 夏晚橙移开眼神翻着杂志,随口问道:“你这么忙还说陪我去老别墅复习?” 雷空把身子从书桌那边越过来,手掌杵着下巴可怜巴巴地看她,“你要是完全不心疼我这么辛苦的话,我也能陪你去。” 夏晚橙一把合上杂志,问他:“中午吃什么?” “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随便吃点。” 夏晚橙一听就皱眉头,“又吃盒饭外卖?” “冰箱里倒是有些新鲜蔬菜,但是我不会弄,只能将就吃点。” “你不是有管家吗?” “你也说了是管家,不是厨师。” 夏晚橙起身往厨房去。一下想不明白雷空一个不做饭的人为什么要把厨房搞得像是五星级酒店的私厨。只冰箱就有好几个,另外还有一个可容人进出的冷藏室。 夏晚橙来开冰箱门,发现里头的食材用琳琅满目来形容都算折辱。 她看了看,随意捡出几样蔬菜。 雷空倚在台上看她,问:“吃什么?” “煮面,你吃吗?” 简单的素面,几根青菜,几片番茄,卧了个荷包蛋。 夏晚橙为了填肚子随意吃了几口,雷空倒是把一碗面吃了个干净。 夏晚橙瞠目结舌,“你家不说富可敌国,也算腰缠万贯了。怎么你一个家族继承人像是从来没吃饱过饭一样?” “除了应酬外,哪个有钱人有闲心和时间正经八百坐下来吃顿饭?不都是方便面速食品,有什么吃什么。” “你以前不也天天夜店,怎么现在就……” 以前我只用管澜润百分之十的业务,现在要管百分百……你这还吃吗?” 雷空也不等夏晚橙回答就把她的碗抢了过去,“我这会估计要开到傍晚7点左右,到时候你就这样再给我煮碗面,等我回来吃。” 第179章 要求不高 诚如雷空说得,他吃过饭就赶去了会议室。 夏晚橙没有私人电梯的密钥,完全没办法离开这栋楼的范围。 夏晚橙打开电视,脑子里却在算着时间,算着Micheal大概什么时候能到达转机的地点。 一想到这,夏晚橙又只能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祈求Micheal此行一定平安顺利。 晚上九点,雷空的会议进行到了最后一项。 这时距离他和夏晚橙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两个小时。雷空翻开文件,粗略地扫了一眼梗概,顿时暴躁出声: “罗氏水产欠租的案子为什么会递到我这里?我们澜润准备投资水产生意?” 负责人小心地应声:“是这样的空少,因为我们收购了坤才集团,按照程序就要清算他们之前的一些项目。这个罗氏水产租了坤才的地皮开店,但是已经超过一年时间没有按时缴纳房租。” 雷空“啪”地一声合上了文件,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负责人。 “一个分公司旗下收购项目的欠租你们搞不定?还是要我给你们提供解决方案?” “不是……” 负责人召集地去抹额头的虚汗,半天支吾着出不了声,只能拿求助的眼神去看雷空的助理tony。 tony凑到雷空耳边,小声地说:“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罗氏水产老板的侄子是夏小姐的同学。” 雷空微微抬眼,直言:“夏晚橙从幼稚园到大学可能有成千上万个同学,这每一个人的事我都要管?” “不是,主要是这个罗文林……” 雷空从tony语焉不详的态度里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他沉了沉气,宣布散会。 tony转身锁上会议室的门,这才把了解到的事情告知雷空。 雷空用钢笔瞧着桌子,问:“这些事情是那姓罗的自己说得还是你们去查的?” “是他主动提起,然后我去落实的。” 雷空转动着手里的钢笔,“夏晚橙寻死落水?我记得那时候报纸说是失足。” “我仔细查过,报纸最开始确实报道夏小姐为情寻死,后来才转了口风说是失足。” 雷空嗤笑一声,问:“那个姓罗的为什么会觉得夏晚橙能影响到我的决定?” tony装作没听到,雷空知道他是不敢说。 他不勉强,只吩咐tony把当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重新调查清楚。 “他们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过,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拿切实的证据给我。”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树姐给雷空开门,小声的告诉他夏晚橙已经睡了。 “睡得这么早?” 雷空不满地说了这么一句,可还是刻意放轻了声音和动作。 他问树姐:“她就没准备等我?” “夫人一过八点就说困,看了部电影后就去睡了。” 眼见雷空脸色瞬时阴霾下去,树姐急忙问:“您吃晚饭了没?” 雷空望着树姐,阴沉道:“我现在要是把她叫起来给我做饭,你说她会不会杀了我?” “我见餐厅有准备,但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雷空一听,脚步不停地向着厨房走去。 他见餐桌上摆着五个盘子。醋溜土豆,麻婆豆腐,蒜蓉青菜,鱼香肉丝,以及西红柿蛋花汤,都是家常的菜色。 雷空脸色好转,吩咐树姐给他把这些菜给热一下。 树姐应声转身,却被站在阴影里的夏晚橙吓了一跳。 “夫人!” 雷空急忙转头,轻声问:“还没睡吗?” 夏晚橙面色不善,“睡了,又被吵醒了。” 夏晚橙从暗处走进光里,问:“这个时间点还没吃晚饭?打算现在拿命赚钱,以后拿钱买命?” 雷空因为夏晚橙冰冷的语气和神色感到畏惧,但又因为她话里的内容开心。他就交织在两种情绪里,嘻嘻笑着跟夏晚橙说:“我真的饿。” 夏晚橙抓了围裙在手里,居高临下地问:“给你炒个饭,吃吗?” 看着眼前点头如捣蒜,眼里带着明媚讨好的人。夏晚橙想,雷空可真狗啊。 刚在厨房站定,夏晚橙就感觉自己身子被人自背后圈住,一个高体温生物贴到了她的后背。 夏晚橙低头看向交叠搭在她腰间的手,冷声说了句:“走开。” “我爸总说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但我不这么想,我总觉得男人要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确定能给家人幸福时,再去考虑成家的事。” “你爸的话信不得。” 雷空搭在她肩上的头歪了歪,好奇地问:“为什么?” “你爸可成了不止一个家。” “是,他和聂兰心是原配夫妻,一起从小渔村乘着破船来得柏海创业。我妈认识他的时候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他真正功成名就后娶得的人是姜淮。” “你可以效仿你爸,立业之前娶一个,立业中娶一个,立业后再娶一个。”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雷空环在夏晚橙腰际的手微微收紧,他说:“我从来只信一生一世一双人。” 夏晚橙没控制住地笑出声来。 雷空掐了她肚子上的软肉一下,威胁般地问:“你笑什么?” “你说这话真对不起你过去交往的那些女朋友。” “那女朋友和老婆又不一样。再说,我已经很久没交女朋友了。” 见夏晚橙不回应,雷空又接着说:“我妈之前总让我收心,我说等我成家以后再说,然后她就问我什么时候成家。她这些年总是乐此不疲地给我介绍对象,不是这个财团的千金,就是那个王室的公主。她倒是从来也没问过我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见夏晚橙还是没回应,雷空又捏了捏她的肚子,问:“你怎么不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夏晚橙配合地应声:“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要求不高,能和我安稳过日子的就行。” 第180章 神秘金主 夏晚橙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然被锤炼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 她也不等雷空吃完饭,就兀自回了卧室继续睡觉。很意外地,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夜晚会多有警惕提防,可她睡得格外娴熟,直到半夜被雷空吵醒。 一种像是要被憋死的急促呼吸声响在夏晚橙耳畔,她在睡梦里花了很大力气适应,才发现这声音来自现实,就在周围。 夏晚橙按亮夜灯,一眼就看见睡在她旁边的雷空眉头紧皱,满头大汗,手掌虚无地在半空飞舞,嘴巴呢喃半天却挤不出半个字。 一看就是正在受到噩梦的侵袭。 印象里,这已经是夏晚橙第二次目睹雷空做噩梦的场景。按照撞见的频率来算,她觉得雷空可能一直饱受噩梦的困扰。 就这会儿时间,雷空嘴里已经开始发出幼鸟垂死的哀鸣声,夏晚橙只这样看着,就觉得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说不准真的没法再从睡梦里醒来。 思及此,夏晚橙伸手推了推他。 和她做噩梦会瞬间清醒的情况不一样。这会儿的雷空并没有因为夏晚橙的推搡而清醒过来。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夏晚橙去卫生间拧了块凉毛巾搭在雷空额头上,然后慢慢地数着时间等他醒来。 半分钟后,雷空挣扎的动静平缓下来,而后慢慢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在天花板上凝固了好一会儿,才循着光源聚焦到夏晚橙脸上。 他问:“我还在做梦吗?” “没有。” 下一秒,夏晚橙就被雷空整个人紧紧抱住。雷空把手收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嵌到身子里似得,用了很大的劲儿。 夏晚橙被勒得几乎快不能呼吸。她用力拍了拍雷空的手,“你只是做噩梦,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 雷空把整个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嘟嘟囔囔地出声:“我只是有点害怕。” 在夏晚橙印象里,雷空似乎永远都是高傲倔强的,他从没在夏晚橙面前表现过脆弱的一面。 这让夏晚橙有些诧异。她问:“你在怕什么?” 雷空抱紧她摇了摇头,而后放缓呼吸,“没事了,睡。” 夏晚橙没法确定他现在的状态。只是在她把手伸向夜灯开关的时候,雷空着急出声:“别关。” 这话之后,雷空松开了抱住夏晚橙的手,像是为了找补般地补充了句:“我看会儿手机再睡。” 夏晚橙见他翻过了身,也闭上眼重新调整呼吸入睡。 她不知道夜里的雷空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在她清晨因为闹钟醒过来时,她的身边已经没人。 她早上有课,必须赶往学校。 管家树姐帮她安排了司机和车子,一口一个“夫人”地叫着把她送到楼下。 周一的柏海交通是拥堵的。尽管夏晚橙提早出门,还是在路上耽搁了很久。 夏晚橙迟到进入教室的时候,这堂课已经上了一半。 教授没有为难她,只是同学们瞩目的目光和交头接耳的动静让夏晚橙倍感羞愧。 落座的同时,旁边叫不上名字的同学突然凑过来跟她说话。 “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上课。” 夏晚橙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搭讪,客气地笑了笑,“马上期末考了……” 对方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问她:“你没看今早的树莓周刊?” 我对八卦杂志没什么兴…… 夏晚橙话说一半,突然从周围人打探她的眼神里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她把手机藏在课本下,点开门户网站打算今日的树莓周刊。 可没等她,大数据已经给她推荐了柏海今日热门新闻。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夏晚橙的名字。 “落魄千金又攀高枝,乌鸦凤凰一线之隔,夏晚橙神秘金主究竟是谁?” 神秘金主? 戳进链接,夏晚橙确实看到了自己和一神秘男士在一起的照片。或并肩走着,或牵着手,或依偎在一起,看上去确实很亲密。 这样看,这则骇人的新闻标题也算不得胡编乱造,而且把她拍得很好看,像是时下最当红的明星。 夏晚橙生生笑出来。 想她前段时间还在计划,等她把和徐行之的关系整理清楚后,她就找狗仔去偷拍她和雷空在一起的照片,然后把这事张扬到整个雷家面前,好好端详雷霆和陈盈的态度。 可是这个计划还没在她脑袋里成型,现在就以这样醒目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 所以夏晚橙只能无端猜测这些偷拍出自谁的手笔?偷拍的狗仔又知不知道这些照片里的男主人公是澜润国际的二少爷? 谁会那么大胆,冒着得罪现目前澜润掌权人的大不讳给柏海人民徒增笑料。 夏晚橙神游天际地望着黑板发呆,手机突然收到一则信息。 “在上课?” 夏晚橙盯着发送人的名字看了半晌,回了信息:“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迟到早退,夏晚橙只上了十多分钟课就又从后门悄悄离开。 柏海12月底的清晨,夏晚橙站在徐行之租住地的楼下,一眼就能看见从他阳台蔓延出得绿植。 也不知道徐行之花了多少心血,居然让这些绿植在冬天也焕发出勃勃生机。 徐行之真的很像他母亲,是个从骨子里热爱生活热爱这个世界的人。 夏晚橙敲门的第二下,徐行之就打开了门。 他怀里抱着楼上邻居那只漂亮的布偶猫,问她:“没带钥匙吗?” 夏晚橙已经有很久没来过这个地方。她现下随意看看,发现好多地方的布置和她记忆里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她故作轻松地问:“重新装修了阳台?”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阳台外头的防盗笼很难看?” 夏晚橙疲倦地笑笑,“租来的房子何必这么费心?” 徐行之把猫放在沙发上,应道:“这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 徐行之转身过来冲她笑了笑,“你看这房子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动,我以后慢慢再弄。” 第181章 眼见为实 夏晚橙在沙发上坐下,那只漂亮的布偶猫一下跳在了她身上任她抚摸。 她问:“楼上邻居的猫又偷跑下来了?” “它半个月前就来了,之后就再没回去。咱们楼上那邻居好长时间没回来,只能我暂时养着它。” “那姑娘……叫钟绿是?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徐行之给她倒了杯豆浆,随口应了句:“又没有很熟。” 夏晚橙够头四处看了一下,问:“球球呢?” 徐行之整理茶几的动作一滞,随后又迅速恢复正常。 “死了。” “嗯?” 夏晚橙不可置信地侧耳,“我是说你捡回来的那只流浪猫。” “球球啊,死了。” 徐行之把茶几上的课本收拾整齐,淡淡地说:“得了细小,没救活。” 夏晚橙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紧紧蜷缩在一起,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 “我……” 好一会儿,夏晚橙都没说完整一句话。 她很想问徐行之为什么不跟她说这事,又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没立场,她自很久之前手机就时常关机,徐行之经常联系不上她。 她记得她开始无故消失不接电话的那段时间里,一开始,她还能在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很多来自徐行之的来电和信息,时间一长,徐行之也不联系她了。 夏晚橙咬了咬牙,主动说起:“我今天去学校上课,发现同学们都在看我……” 徐行之接过她的话,“因为今天的树莓周刊吗?” 夏晚橙以为他不会主动聊起这个事情。现下经由他的口说出来,她心里反而更不平静。 徐行之还是忙着整理桌上的东西,只随意说着:“现在的八卦记者都没有什么职业道德,只为了流量就开始造谣。你不用放在心上,过段时间也就没人记得。” 夏晚橙沉默了一会儿,手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布偶猫漂亮的皮毛。 “以前关于我的八卦新闻,我都能坦荡地跟你说全是造谣。但是这次……” 夏晚橙回避着徐行之的目光,仓促出声:“是真的。那份八卦杂志上报道的内容……是真的。” “夏晚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行之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份今日刚刚发行的树莓周刊丢在桌子上。 “这么荒唐的内容……你告诉我是真的?” 夏晚橙捡起杂志,把内页翻到被拍到牵手的那一张照片上,如实道:“P图应该P不了这么真实。” 徐行之坐在对面沙发上,一点表情没有地看着她,问:“你还想说什么?” 夏晚橙咬了咬唇,手指在手袖里死命掐着手心,才让自己说话听上去冷静些。 “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了。” 徐行之望着她,突然笑起来。 他问:“他是谁?” “和你没关……我不想说,可以吗?” “他比我好在哪里?” 夏晚橙指着照片里那个男士戴着的手表给徐行之看,“这手表造价近8位数,全世界限量一块。这样的表,他还有很多很多。” 徐行之点点头,缓缓道出两个字:“有钱。” 夏晚橙看着他,轻轻说了声:“很抱歉。” “夏晚橙。”徐行之侧脸看着窗外的风景,问她:“你很缺钱吗?” “不缺。” 夏晚橙双手合十搭在膝前,她说:“我只是虚荣。” “去年这个时候,你费尽心机靠近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虚荣呢?” “我那时候也虚荣。那时候你就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好的,后来……” 徐行之扯着嘴角笑了笑,“后来认识了更好的,是吗?” 夏晚橙慢慢点了点头。 “你倒是很诚实。所以……你这段时间不接我电话,躲着我,都是和他在一起?” 夏晚橙还是点头。 徐行之看着她,费解地出声:“夏晚橙,我真的很喜欢你。” 夏晚橙歪了歪头,用骄傲的语气说:“喜欢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O市。喜欢对我来说……不值钱。” 徐行之放声笑出来,“他有我对你好吗?他也下雨天背着你到处走?他也跪着给你穿鞋吗?他也大雪天满柏海给你买水蜜桃吗?” “他给我买名牌包包,给我买名贵首饰,给我租了一整栋临海别墅,他……” 夏晚橙看到徐行之眼里的红光,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她说:“我从小奢侈享受惯了,过不来苦日子。”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过苦日子?” “只能说,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像他那样的人,身边应该会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女孩儿?” 夏晚橙点点头,坦言道:“我不介意。” 这话彻底摧毁了徐行之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似乎完全不能相信他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他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第一次以完全陌生的姿态来认识裹着夏晚橙皮囊的这个陌生灵魂。 他问:“那我呢?我对于你,意味着什么?” “有缘无分。” 徐行之听了她的回答,笑着补充了句:“是不够有钱。” 夏晚橙伸手从包里把这屋子的钥匙掏出来,“这里我不会再来,钥匙还给你。我留在这个屋里的东西,你都丢了。” “这房子我会卖掉。” 夏晚橙楞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很老的房子里,不值钱也不保值。 她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屋里的一切,又看了看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终于还是没有道出再见。 打开门的一瞬间,夏晚橙瞬时泪如雨下。 她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扶着墙沿一点点小心往下走,可还是差点因为泪水模糊的视野摔倒。 她仓惶地挤上路边的出租车,用手帕遮住了自己颤抖的下半张脸。 在司机侧目的眼神中,她哽咽地说出三个字:“临枫路。” 夏晚橙坚持到了家,可是推开门的当下,她一眼看见夏早柑坐在客厅。 夏早柑拿着一本杂志,脸色冰冷地看着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把差点汹涌而出的眼泪和情绪压抑回去。她把手搭上扶栏,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上走,用尽全身力气地说了一句: “眼见为实,如你所见。” 第182章 我说了算 周一早上的例会刚结束,雷空就接到了意料之中的电话。 “妈。” 陈盈的语气在电话那头听不出什么波动,只是惯例地问他:“早会结束了?忙吗?有时间陪妈喝个早茶吗?” “当然。” 一推开门,雷空就见陈盈穿着一身显眼的红裙端坐在沙发上。旁边有个年轻的女孩儿正跪在地上给她涂指甲油。 陈盈的声音从面膜底下透出来,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高傲。 “来了?” 雷空在她侧面坐下,端起笑脸,“今天的衣服很衬这个金色的指甲油哦。” “无论是衣服,还是指甲油,之于你妈来说,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衬头。离开了我,她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雷空听出她话里的意指,冲地毯上的女孩儿使了个眼色,“你下去。” 雷空坐到陈盈身边,笑嘻嘻道:“还有最后两个指头,我来服侍您。” 陈盈一下把手抽了回去,恼怒道:“经你手的都是千万以上的大合同,别来搞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我爸当年不也给你擦过指甲油?不止给你擦指甲油,还给你画眉呢,你那时候怎么不说他自降身份?” “他是我丈夫,你是我儿子,这能比吗?” 雷空见陈盈的情绪一直没有缓和的迹象,只能主动挑破话题,问:“这怎么了?一大早谁惹了您生气,看这面膜都裂开了。” 陈盈一听这话,一下把面膜扯下来丢出去,只瞪着一双眼从抱枕后抽出一本杂志丢在他面前。 “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让我解释什么?” 陈盈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把杂志上的手表戳出洞来,“这不是你?你还给我装!” 雷空委屈道:“我也不是第一次上杂志了,以前也没见您这么生气。” “那些不入流的模特明星当然不值得我费心。但是这是谁?这是夏晚橙!是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跟她来往的人。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偶然遇上……” “什么偶然遇上!又编瞎话骗你妈?你是不是真当我得老年痴呆了?” 陈盈重重地喘气,把杂志甩到他身上,问:“你是不是就是喜欢她?你给妈句准话,是不是就非她夏晚橙不可?” “我上次已经说过。” 陈盈一听,立即伸手去揪他的头发,“你不长记性吗?上次拿裁纸刀割头发不疼吗?你当时怎么跟我说得?这才过了多久,你又眼巴巴地回去找她。” “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别以为自己聪明。她夏晚橙心眼比鬼都多,你跟她在一起完全被她耍着玩。整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逗着你玩,只有你傻,一次又一次地听她话。” 雷空任由陈盈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毫不反抗,只在陈盈说话的间歇来了石破天惊地一句: “妈,我应该会娶夏晚橙。” 陈盈一下愣住了,好似刚才堆积成山即将迸发的熔岩在瞬间冷却。她怔怔地松开手,够头望进雷空眼睛里,迟疑地问:“儿子,你说什么?” “我会娶她,娶夏晚橙。” 陈盈抬手就是一巴掌挥上去。她指甲尖厉,这一巴掌直接在雷空脸上留下红痕。 做梦! 陈盈咬牙切齿道:“夏晚橙给你做妾我都嫌弃,更别说想嫁进我们家。只要我活着,这事就不可能发生!” 陈盈以为雷空会服软会妥协,就像他之前在她面前表现过的那样。 但这会儿的雷空,只是用手指蹭了蹭伤口,沉着地说:“爸爸病了,大哥不在柏海,妈……” 雷空认真看着陈盈,“现在雷家,是我说了算。” 陈盈仓惶地笑出声来,“你早就想好了?我说你怎么大彻大悟了,感情打得这个主意?你以为现在澜润在你手里,你就是雷家的话事人了,你的婚事别人就做不得主了?” 雷空掏出手绢把指尖上的血迹擦净,面色如常地开口:“等爸爸病情稳定一些后,我会把这事正式说给他听。” “你以为你爸会答应?” “他不讨厌夏晚橙。” 陈盈揪住雷空的袖子,“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个决定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你要娶夏晚橙,就意味着你以后的人生只能依仗你自己,你没有坚实的靠山可以依靠,夏晚橙根本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 陈盈目眦欲裂的同时也苦口婆心道:“到时候雷影娶个财团家的千金怎么办?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雷影现在在P国做慈善扶贫,我不让他回来他就不敢回来。” 雷空胜券在握轻描淡写道:“就算他娶个财团千金,我也让他们在P国给我安家落户!” 陈盈望着眼前的人,心下突然意识到他儿子长大这个事实。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空就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他生成了足够丰厚的羽翼足够他翱翔天际。已然连她这个亲妈也不放在眼里。 陈盈突然后悔。她今天叫雷空过来就是错误的决定。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早在雷空为了回柏海用裁纸刀割头发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再也掌控不了他儿子的任何决定。 但为人母亲,总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和自尊。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现在是劝不了你,要等你真的吃亏了才会长记性。那个夏晚橙……” 陈盈重重地叹气,“和她妈没有半分想象的地方。分明夏棶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大家闺秀,怎么生出这么个妖里妖气的闺女。” 陈盈捂住脑袋,“你走,我不叫你别来我眼前晃悠。” 雷空见陈盈的态度有所松动,当下凑到她身后给她按摩太阳穴,嘴里得寸进尺道:“过段时间小姨不是要过生?到时候我把夏晚橙带来您面前让您仔细看看。” “想都别想!” 陈盈一巴掌拍掉雷空的手,“你找我晦气还不够,还要去你小姨生日宴捣乱?怎么着?到时候要我当着所有亲朋好友名流贵胄的面前宣布我儿子找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是不是!” 陈盈拍了拍自己保养得当的脸,“你到时候要让你妈这脸往哪搁!” 第183章 都是我的错 “夏晚橙呢?” 雷空从家里出来问得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tony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压低声量汇报:“夏小姐课上一半去了徐行之家里,呆了半个多小时,而后回了临枫路的家。” 雷空坐进车里,问:“她从徐行之家里出来是什么模样?哭了还是笑了?” “我们的人说夏小姐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 “没关系。” 雷空望了望窗外,“夏晚橙这次要还是不识时务,我就给她准备下次的惊喜,下下次的惊喜,反正我不嫌麻烦。” tony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窥视雷空脸上的伤痕,问:“您的脸……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你说我妈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夏晚橙?” tony哪敢回答这种问题,只能当做自己失聪,听着雷空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从夏晚橙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她骂夏晚橙心眼比鬼多,好像她自己是个什么天真无知的傻白甜一样。” “您这么优秀,肯定老爷夫人的基因都有继承到。” “别!” 雷空厉声打断:“我和我爸完全不同。我绝对不可能枉顾法律伦理道德娶三个女人回家,导致三个家庭的悲剧。” tony把车子从庄园里头开出去,这才问雷空:“您这会儿要去哪里?” “临枫路。” “可是夏小姐……” 雷空仔细看着他腕表上的陀飞轮,懒懒散散地出声: “夏晚橙开心难过只能因为我。其他人……” “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夏早柑意外这个时间点会有人来家里拜访。 林妈知会说是一个长相过分俊俏的富家少爷,有着良好的教养和礼貌。于是夏早柑去了门口迎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好,又见面了。” 雷空把备好的礼物从车上拿下来,递到微愣的夏早柑面前,笑道:“初次拜访,多有叨扰。” 夏早柑意外又唐突,客气地先把人请进家里。 “这里好像和我上次拜访时有了一些不同。” 见夏晚橙露出诧异的眼神,雷空又说:“上次家父过寿时,我曾到府上拜访过。” 夏早柑重重点头,但窜入脑袋里的记忆,就是夏晚橙在泳池边和夏芙薛沛榕打架的场面。 也不知道当时那场面有没有被这人看在眼里。 雷空刚刚在沙发上落座,突然又想起什么,起身,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夏早柑面前: “第一次跟您正式介绍自己,请多关照。” 夏早柑对于雷空这个名字已经算是熟悉,可是现在看到他名片上的tittle还是非常吃惊。 她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把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和传媒口中那个商业巨贾家的继承人联系在一起。 澜润国际执行董事。 只看这个名片上的tittle,眼前的年轻人好似已经站在了澜润国际的金字塔顶端。 而小橘的意中人,就是眼前人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他争夺家产的最大竞争对手,雷影。 这当口,林妈端上了新鲜泡好的茶,夏早柑也借此问道:“不知这次来拜访是所为何事?” “晚橙没跟您提过?” 雷空微微诧异,随即又露出了然的笑容,“可能是她过于腼腆。” 雷空注意到,当他说出腼腆二字的时候,正在喝茶的夏早柑差点呛到。 他佯装没发现地接着说:“实际上,我和晚橙已经交往很长时间,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话一出,夏早柑实实在在地被茶水呛到。 她用袖子掩着口鼻剧烈咳嗽,同时道着歉往卫生间去。 雷空摩挲着茶盏的杯壁,心想夏晚橙果然没跟她家里人提过他半个字,否则夏早柑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反应。 雷空抬头,见一副巨大的全家福挂在正厅中心。里头是尚且年轻的夏棶薛明就,以及还是小朋友的夏家三姐妹。 雷空拿出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这个当口,换了衣服的夏早柑重新出现。 她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一副失忆了的样子,全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兀自聊起了这茶的年份和产地。 雷空知道她的想法,也不准备顺着她的话茬往下说。他只道:“我今天已经跟我母亲正式说过这事,之后会带夏晚橙正式见我家长。届时也希望您能一起出席。” 夏早柑见这话题糊弄不下去,重重地把茶盏落在桌上,从花盆后面抽出一份树莓周刊,指着封面上的男性背影,问他: “这是你吗?” 雷空第一次知道他无聊投资的树莓周刊居然有这么好的普及度和销量,几乎已经做到了人手一本的程度。 他点头,“是我。” “你知道在今天之前,夏晚橙和他之前的男朋友都没分手吗?” 所以,今天已经正式分手了? 雷空喜上眉梢,但又忍着没表现出来。他垂眼,诚恳道:“都是我的问题,夏晚橙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在死缠烂打地纠缠她。如果之后需要我跟徐行之道歉的话,我会登门拜访。” 夏早柑往往没想到谈话会往这个方向转变,对方把罪责完全揽在自己身上,倒让她一时半会儿无话可说。 “之前花店开业那天,打电话订花要夏晚橙送去柏海新区的人是你?” “是我,初衷只是太过思念她,没想到会下大雨。” 雷空双手搭在膝盖上,态度过分诚恳,“都是我思虑不周,全是我的错。” 夏早柑语塞,脑袋嗡嗡做疼。 许久,她唤了林妈一声:“看看三小姐醒了没?醒了就让她下来,说家里来客人了。” “要不……还是别叫了。” 看着夏早柑看过来的狐疑眼神,雷空放轻声音说:“让她多睡会,她昨晚就没睡好。” “她昨晚……” 雷空心疼之情从眼里往外流露,“晚橙睡觉轻,一有动静就醒。我昨晚太闹腾了,实在耽误到她休息,都是我的错。” 第184章 好人心善 夏晚橙扪心在和徐行之这段感情里,她算得上问心无愧。 她承认她卑鄙,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触徐行之,但在那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夏晚橙是愿意付出生命来换取徐行之活下来的一丝机会。 她曾经向魔鬼献出自己的生命来弥补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罪过,但她活了下来。 那天过后,夏晚橙就不觉得自己还欠徐行之什么。 所以,当她知道夏棶车祸的真相后,她和徐行之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理由。何况,她确实怀疑徐东来在夏棶这起车祸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杀母仇人,不共戴天。 她和徐行之的结局是一开始就写在命运簿里的,她们今日的分手是顺理成章的结果。夏晚橙之前预想过自己可能会难受,但她没想到会难受到这种程度。 甚至吃了安眠药强迫自己睡过去,也会被噩梦惊醒。 那个梦里,徐行之总是在哭。 奇怪,徐行之怎么会哭呢? “三小姐!” 夏晚橙在梦里被一下推醒。 林姐布满担忧的面孔浮现在她眼前,说着:“大小姐在楼下等您。” “我马上下去。” 林妈离开后,夏晚橙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随意一摸脸,就是满手都是水痕。 夏夏晚橙迷迷糊糊地从楼上下去,一眼就看到了雷空和夏早柑对坐面面相觑。 听到动静,这二人一起扭头看她。 夏早柑眼里的火星四冒,雷空满眼含情脉脉,直把夏晚橙看得寒毛直竖。 雷空率先开口:“亲爱的,身体舒服一些了吗?我给你的药擦了吗?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夏晚橙脚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于此同时,她也听到夏早柑咬牙切齿的三个大字: “夏—晚—橙!” 夏晚橙搞不清眼前的情况,也不好猜测在她出现在之前雷空和夏早柑聊了些什么。她只能乖巧地倚在夏早柑身边,甜甜的撒娇: 姐,我饿了。 夏早柑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挂笑,“雷先生工作忙,我们就不耽误你的时间。” 人家明明白白地下了逐客令,雷空也没厚脸皮到一定要留下来。他系着西服衣扣起身,看了夏晚橙一眼,“亲爱的,你送送我。” 一边是雷空威胁的笑容,一边是夏早柑警告的眼神。两者相较取其轻,夏晚橙硬着头皮送雷空去门口。 一离开夏早柑的视线,雷空就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夏晚橙抬眼,见雷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鹜地问:“眼睛肿成这样,哭了多久?” 雷空用指腹揉了揉她的上眼睑,啧啧出声:“这该有多伤心啊?” 夏晚橙费劲拨开她的手,紧张地往后张望一眼,顿时真想叫夏早柑过来看看雷空的真面目。 先前还伪装得过分乖巧良善,这会儿背过光就原形毕露得厉害。 “我是不是棒打鸳鸯拆塞了恩爱小情侣?” 雷空畏惧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死后会不会下地狱啊?我好怕啊。” 夏晚橙懒得理他,只指着出口,“请!” 雷空扯着她去了门后的过道,一下把她推在角落,一张脸跟着贴了过来。 在昏暗的环境里,夏晚橙只觉得雷空浑身冒着冷气,眼里泛着猩红的光,似乎要把她整个人拆吞入腹。 雷空缓缓摩挲着她的脸,小声伏在她耳边,说:“昨晚还跟我睡在一起,今天又因为和前男友分手哭成这个样子。夏晚橙,你贱不贱啊?” 夏晚橙只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被利刃划出一道伤口,正滋滋往外冒血。 她把身子往后靠,手指扯住雷空的领带,学着他的语气,缓缓慢慢地出声: “你一早就知道我有男朋友,还知道我跟他感情好,你不也一样恬不知耻地凑过来,求我给你好眼色,求我多看你几眼。我们两,究竟是谁贱啊?” 夏晚橙绕着雷空的领带打圈,柔声道:“现在如你所愿,我和徐行之分手了。你看你,真是一刻都等不得,像个孩子似得就跑来我家里跟我姐姐宣告你的主权。不过你看我姐,愿意搭理你么?” “夏晚橙,人的耐性都有限度,趁我现在能跟你好好说话……” “你想怎么样呢?” 夏晚橙松开手,伸手去扯他的手腕,把腕表从袖口里拨弄出来。 “树莓周刊在你名下?你手下员工不知道今天头版的主角是自己老板?还是你要告诉我这件事情你完全不知情?” 因为看见夏晚橙眼里泛滥的水光,雷空窘迫地往后退开几步。 夏晚橙却步步逼近,踮起脚尖凑到他眼前,“这些偷拍的照片多没意思啊。你手上不是有更劲爆的照片?为什么不登那些呢?” “夏晚橙……” “我是臭名昭著,笑话我的人多了去,你看我在乎过?现在无非再多加一项人尽可夫的罪名罢了,反正我夏晚橙就是这样的人。” 雷空握住夏晚橙的肩,死死按住她,“夏晚橙,你冷静些。” “雷空!” 夏晚橙含泪咬牙,冷冷地一字一字道:“你要记住,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求着我我爱你。” 语罢,夏晚橙果断地抽出手,转身消失在雷空视线里。 tony见雷空面色冰冷地从夏家出来,一时不敢上前搭话。倒是雷空坐上车后主动问他: “你还记得我爸当年怎么娶得姜淮进门吗?” “有印象。” “姜淮那时候有夫有子,丈夫在做会计,一家人虽然日子清苦还算幸福。后来姜淮的丈夫被查出挪用公款,一旦证据确凿,就要面临几十年的监禁。于是那男人就从高架桥上跳了下去,被来路的货车当场撞死。” 雷空点燃一支烟,神情淡淡地看着窗外,“那男人一死,这笔公款的下落就要姜淮来负责。后来姜淮嫁给我我爸,我爸就帮她出了这笔钱。再后来,李明也改了名字叫雷明,成了我的三弟。” tony慢慢把车发动,在雷空说完这段话后,只留下短短几个字: “董事长是个好人,心善。” 第185章 什么都没有 柏海的冬天总是很漫长。夏晚橙在这个长达十多个小时的黑夜里始终没有合上眼。 她睁着眼,盯着虚无的黑暗发呆,枕边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都是来自徐行之身边朋友同学的电话和信息。 她接了第一个,听了足足十多分钟的谩骂后,就没再接过类似的电话。 她就这样睁眼到天明。 早上八点来钟,柏海日出,阳光毫不吝啬地把它的温暖投射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要出门之际,夏早柑见夏晚橙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 “马上圣诞了,花店应该很忙,我去帮忙。” 夏早柑见她脸色虚白,脚步服软,整个人都失魂落魄,顿时也不落忍。 “今天没课吗?没课就在家休息或者出去玩。” 夏晚橙摇摇头,已经先她之前出了门。 早晨九点,她们来到花店门口。 远远地,夏早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等走近一看,正有两个学生打扮的人在她们店前粘贴小广告。 好生生的白墙和落地窗被贴得一片狼藉。 夏早柑喝了一声,当下只见那两人丢下手里的东西落荒而逃。 “在公交站台贴贴还不够,还贴到人家店里来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说这话的夏早柑一走近,顿时就哑了声。 她拿惊恐又担忧的目光去看旁边的夏晚橙,见她正认真地端详着那些粘贴画上的字。 “厚颜无耻夏晚橙,人尽可夫夏晚橙。” “本世界最不要脸的X子X女夏晚橙。” “需要X女吗?请拨打电话139876XXXX,愿意提供所有X服务,包您满意。” “别念……别看了。” 夏早柑看着那些恶意P图的照片,还有印着夏晚橙头像的广告,一下觉得自己心脏疼得厉害。 她生拉硬拖,把夏晚橙扯到了旁边的家居店前,却见这家店的卷帘门上也被贴满了这些粘贴画。 夏早柑捂着夏晚橙的眼睛,着急道:“橙橙你别怕,我这就报警。” “没事。” 夏晚橙笑着拉下她的手,淡淡地说:“人家也没说错什么。” “什么叫没有说错!” 夏早柑一下急得眼眶通红,“这是诽谤和造谣,我一定找律师……” 夏晚橙伸手抹掉夏早柑落到鼻尖的泪,好奇地问:“你哭什么啊?” 夏早柑把夏晚橙带进店里,给她倒了杯热茶,轻声安慰着:“你别担心,这事姐姐能处理。” 正说着话,隔壁店铺的商家拿着一沓纸走了进来,质问夏早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得罪了人别连累我们啊,好生生的店铺被贴成这样,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夏早柑一边道歉,一边承诺即刻找人把这些广告都打扫干净。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各家店铺准备开门的时间,夏早柑急忙找了几把小铲子和小黄一起去了街上。 夏晚橙站在门口看,用力铲除这些广告的夏早柑和小黄被邻居和路人戳着脊梁指指点点,一些难听的词汇顺风飘到了她的耳里。 夏早柑急得满头大汗,一转头,就见夏晚橙站在她身后。 夏晚橙冷淡出声:“你们别弄了,我找人来弄。” “这不行!我们家好生生的姑娘怎么能被人这么诋毁侮辱。小橙你别怕,姐姐能处理!” 夏晚橙之前的心情都很麻木,这会儿却因为夏早柑这些话而隐隐作痛起来。 她从夏早柑手里抢过铲子,自己把面前一张不堪入目的恶意P图撕了下来。 直忙活到下午,这半条街道的粘贴画才整理得差不多。一些留了余胶的地方,夏早柑干脆地赔了钱。 夏晚橙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素材,制止住了夏早柑要报警的举动。 “这是扰乱社会治安,破坏市容的行为!” “算了。” 夏晚橙知道这些动作都大概出自谁的手笔,也能理解他们愤怒的起源。所以她想让事情就这样过去。 夏早柑为此提前关了店门,陪着夏晚橙回了家。 路上的时候,夏晚橙让出租车司机随意停下来,然后去街边的店里更换了电话卡。 “那些贴张贴画的人……也给你打骚扰电话了吗?” 夏晚橙无所谓地说:“重新更换联系方式就好了。” 夏早柑还是很担心地问:“今天这些事,跟你和行之那孩子分手的事情有关吗?” “不知道,兴许只是平时讨厌我的人突然行动了。” 夏晚橙挽着夏早柑的胳膊,云淡风轻地说:“这世界上讨厌我的人多了,真要是联合起来的话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夏早柑紧紧握住夏晚橙的手,“你别笑了。心里难过就跟姐姐说啊。” “我没事啊。” “怎么会没事呢?你心里不舒服,心里有要发泄的情绪,你不跟最亲的姐姐说,你还能去跟谁说呢?” 听到这话的夏晚橙顿下了脚步。她低头看着长处青苔的地砖,心脏的位置在这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挤了一下。 她小声念叨了一句:“有些话不能跟姐姐说,还能去跟谁说呢?” 事实上,Micheal离开柏海后,她就是无人可说。 她能和夏早柑说什么呢? 夏早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夏棶车祸的真实真相。 她不知道害死夏棶的幕后主使是雷霆。她不知道她当初接近徐行之现在又必须和他分开的原因。夏早柑觉得她和雷空的关系很诡异和莫名其妙,但她不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这么多的秘密,压得夏晚橙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秘密,夏早柑什么都不知道! 她要如何说? 曾经她也是说过的,她明明白白跟夏午橘说过的。 可夏午橘给她的回应是什么? 夏晚橙抬头,柏海傍晚的彩霞很漂亮,明天约莫又是一个美丽的天气。 但这座柏海城,只有那些黑暗阴冷永远照不到光的地方是属于她夏晚橙的。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 第186章 打赌 柏海今年的平安夜没有下雪。 时至今日,柏海这个冬天的初雪还是未至。夏晚橙每日起床都会怀着满心的期望趴在窗户上往下探观望,然后就因为没有看到一片雪白而失望。 这段时间,夏晚橙的一天总是由失望开始。 记得去年的第一场初雪落在了平安夜当天。所以夏晚橙在前晚入睡前就开始祈祷。 然后第二天还是失望了。 为了迎接这个圣诞,夏早柑早早找了专业设计师把VC花店装扮成了有着浓郁圣诞气氛的样子。 门口一颗比人高的圣诞树总是引得行人驻足。这些天,夏晚橙也会头戴圣诞帽帮忙在外头派发小礼物。 平安夜这天,夜幕一降临,街上就繁华热闹得多。夏晚橙穿着蓬松的红色泡泡裙,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站在门口给过往行人送上玫瑰花。 嬉闹的小朋友从她面前跑过,问她是圣诞老人还是小红帽,夏晚橙只笑笑不应答。 夏早柑在这个平安夜给所有过路人准备了一千枝红玫瑰,这些玫瑰就分批放在夏晚橙手里的竹篮里。 夏早柑和小黄躲在落地窗前呵呵笑,说着:“信不信,这又是来要联系方式的。” 眼看着夏晚橙挂着客气笑容摆摆手,面前学生模样的男生只能失望地从她手里接过玫瑰。 夏早柑好奇:“小橙以前也没少帮我在店外宣传,怎么都不见有人来跟她搭讪之类?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电感应,知道她现在单身?” “什么啊,分明是小橙之前总冷着一张脸,人家远远望着就怕了。现在穿得像个小公主,又是笑容满脸的样子,简直漂亮可爱。” 夏晚橙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她拿了一枝玫瑰在手里,准备给下一个有缘人送出去。 下一秒,她手里的玫瑰就被抽走。 “VC花店圣诞……” 夏晚橙话未说完,已经看到这支花后面的腕表。 底盘是蓝宝石的双陀飞轮腕表,造价高得骇人。 雷空把玫瑰放在鼻前嗅了嗅,问:“后面的话呢?” 夏晚橙移开眼,勉强说了句:“圣诞快乐。” 雷空惊奇地摸了摸夏晚橙头上的红色贝雷帽,又对她蓬松的泡泡裙摆产生好奇。 夏晚橙见雷空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来掀她裙子,当下狠狠往他脚上踩了一下。 雷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有些尴尬地找补,“我只是好奇它有多少层?” 夏晚橙昂着头,“跟你有关系吗?” 雷空侧退几步好生打量夏晚橙这个娇俏可爱的造型。然而一抬头,却见夏早柑在落地窗后头看他。脸上洋溢着客气疏远和不想搭理的微笑。 雷空故意地搂住夏晚橙,亲密地凑到她耳边说:“下班了没?带你吃饭去?” 夏晚橙示意他去看保鲜桶里的鲜花,“这些都要散出去。” 雷空见每枝鲜花上都绑着一张VC花店的名片,说:“你姐姐能想出这种宣传方式也是了不起。” “你不打算帮忙,又想说风凉话的话,大可不必。” 雷空的鼻尖触到她的耳垂,说话含含糊糊:“你说我要是买完你姐姐所有的花,她会不会提前放你离开?” 夏晚橙笑,“如果我的任务只是要把这些花卖出去,我何必要这么辛苦?” 见雷空含笑不语地望着她看,夏晚橙就知晓雷空在心里当她在猖狂妄言。 夏晚橙环着手,眼尾上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不说就能在二十分钟内把余下几百枝花全卖出去?” 雷空嗤笑,“要看你定价多少,假如五角一块……” 夏晚橙微微挑眉看向眼前人,“想和我打赌?二十元一枝怎么样?” “你赌么?” 夏晚橙问:“赌什么?” 雷空稍微想了一下,笑道:“你要是赢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反之,亦然。” 说话的这当口,雷空已经粗略估算了这条街的人流量和路过行人的消费水平。虽然情侣确实会在平安夜这天为一枝玫瑰支付20元,但路过的单身人士明显更多。而且多是男性,更不可能买花。 雷空提醒:“说好了,你一句话不能说。” 夏晚橙仰头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店里,打印了一张纸出来。同时,她把帽子摘了下来,把乌黑浓密的头发拨在胸前,而后提了张椅子坐在花桶旁边。 雷空就看着,夏晚橙把手里的复印纸贴在了花桶上,而后就兀自玩起手机。 不过一两分钟,就有一个戴眼镜的男士小心地靠过来,问:“买花就给联系方式,是真的吗?” 夏晚橙一眼不抬,只冷漠地点点头。 那男士又问:“是给你的联系方式吗?” 眼看夏晚橙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这位男士急忙掏出手机,同时,往侧边桶里小心放下了崭新的二十块钱。 雷空走到正前方去看,只见夏晚橙身边花桶上赫然贴着一张复印纸,上头写着几行大字: “20元一枝花,买花+VX。” 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的二维码。 非常老套又烂俗的营销方式,现在已经被多数公关宣传部门给淘汰。反正现在澜润策划要拿这种宣传方案给他,那就是想离职。但这方法对于现目前的夏晚橙来说,就是好用。 原因无他,夏晚橙就是有这个资本,她就是长得好看。 就这一会儿,花桶里的玫瑰已经少了很多。 雷空在下一个男生过来之前,把夏晚橙的广告从花桶上撕了下来。 那男生顿时不满地“唉”了一声,然后又因为雷空转身的目光而暗骂几声走开。 雷空冷肃道:“当你赢了。” 夏晚橙无聊地拨着头发,懒洋洋地说:“这距离二十分钟还有一多半时间呢。” “剩下的花我都买了。” 夏晚橙摇摇手指,“我卖给路过学生是20元一枝,卖给你空少就不是这个价了。” “你开个价。” 夏晚橙微微仰头看他,“以空少的身价,我喊个一千一枝不算贵?” “合情合理。” 雷空掏出支票本,随意扯下来一张空白页签上字就递给了夏晚橙。 “不知道夏小姐现在有时间同我吃饭了吗?” 第187章 侥幸的报应 夏晚橙去了内堂换衣服。雷空满脸堆着笑和夏早柑聊天: “我已经预定好了位置,一起去吃饭。” 夏早柑是打心眼里不待见眼前这个人,但于情于理,夏晚橙现在以单身的状态和这人相处,她都没有什么权利去干涉。 “不了。”夏早柑也挂笑,“家里还有些事。” 雷空听了这话便不再勉强,转而说起他小姨下周末的生日宴布置。 夏早柑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口气。自从知道雷空和夏晚橙的关系以来,夏早柑就一直后悔当初接下这桩生意。别的不说,这要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说不准会说她夏早柑卖妹求荣。 这笔生意看上去宛如天上掉下的馅饼,可夏早柑深切明白馅饼里包裹的内陷多半有毒。 可如今合同已签,违约金高到吓人的地步,夏早柑心里再是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雷空敏锐看到夏早柑眼里的担忧,心想夏晚橙和她这个姐姐的性子当真不一样。说得过分一些,夏晚橙那一肚子的坏水鲜少外露,她通常都是笑容满面地去做着人嫌狗憎的事。 所以比起她这个鬼机灵的妹妹来说,夏早柑的心思就要过于明显。 眼看夏晚橙已经换好衣服往这边走,雷空只能抓紧时间给夏早柑扎下一级强心针。 “你放心地按照你的计划来做。凡事有我。” 夏晚橙和夏早柑打了招呼,就和雷空一起走入了人流中。 夏早柑站在原地看着雷空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传媒口中的纨绔子弟好像和她想象中有稍许不同。 最起码这个人在言行中给人的感觉,并不像他外表表现得那样肆意张扬。 从花店出来,夏晚橙就没再说过话。 雷空时不时地偷眼看她,却始终没得到任何反馈。他硬着心肠去牵夏晚橙的手,也会被狠狠甩开。 “差不多得了!” 雷空停下步子,固执地把夏晚橙的手从她衣兜里用力拉扯出来握出。 “那天的事我都没生气呢,你气什么呢?” “先骂人贱的是我么?” “对不起。” 雷空垂眼,干脆利落地道歉。随即又委屈巴巴地抬起头,“你这些天当真就一个电话不给我打,一句话不跟我说?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夏晚橙。” “我干嘛要给一条狗打电话?” 这话一落下来,夏晚橙就谨慎地观察起雷空的反应。她原以为雷空会生气愤怒,但出乎意外地,雷空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说:“我真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手机在看,总以为你会打电话过来。每次大门一响,我都要过去看,就以为你回来了。” 夏晚橙不自在地别过眼,冷酷地往前走。 身边,雷空肩膀紧紧和她靠着,用炙热的手心握着她的一只手。夏晚橙偶然看到他两在别人落地窗里的倒影,就会觉得她们真是一对甜蜜恩爱的情侣。 可夏晚橙自己知道,她藏在衣兜里的另外一只手,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心戳破。 雷空拉着她在人堆里漫无目的地走,时不时会驻足看看街摊上的小玩意儿。如果店家在这个时候说两句“你女朋友真漂亮,你们真相配”之类的话,雷空就会果断掏钱给买下一些根本用不到的东西。 雷空又一次把一个幼稚的发箍戴在夏晚橙头上,仰后流淌着笑意地端详她,由衷地道出声:“可爱。” 夏晚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问他:“今天心情这么好?中彩票了?” “下午时候去医院看了我爸,医生说他的病情有了很大的改善。” 夏晚橙脚下一个踉跄,被雷空稳稳搂住。 她稳住声音,问:“伯父生病了吗?” “之前发现肝脏位置长了一个肿瘤,虽然是良性的,但因为那个肿瘤的体积不小,加上我父亲年纪大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医院治疗调养。前些天刚动了手术把肿瘤摘除下来。” 夏晚橙平静地说:“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雷空戳了戳她的脑袋,“笨蛋!当然不可能对外说啊。要是被人知道了我父亲身体不好,这澜润的股价肯定会崩,董事会那边也稳不住。” 夏晚橙点头应和着:“万幸。” 这样一说,夏晚橙之前心里的很多困惑就算迎刃而解。 为什么澜润的大权会突然交到雷空手上? 为什么雷霆会容忍他两个儿子在眼皮底下斗得满目疮痍。 为什么雷空能强硬地把雷影支配到海外去? 为什么雷空敢大言不惭地说着要娶她进门这种话? 原来都是因为雷霆生病了。 就算是狮子,在生病的当下,也只能暂且蛰伏着。 良性肿瘤,已经通过手术摘除,病情在平安夜当天有做好转。夏晚橙抿唇默默地想,原来因果报应这种事也有侥幸一说。 “夏晚橙!” 雷空突然推了她身子一下,问:“你在想什么?一直呆呆傻傻的。” 夏晚橙幽幽叹口气,“今年的平安夜可真没意思。” “今年?” 雷空尖锐地捕捉到了夏晚橙话里这两个字。他松开了夏晚橙的手,双眼微垂,原本身上的青春欢愉气氛瞬间殆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去年平安夜这天,柏海落了初雪是吗?” 夏晚橙刚点了下头,就听雷空说:“你和徐行之倒是惬意,大雪天在街上漫步。” 夏晚橙笑容僵在脸上,见眼前人俯身看她,森冷的语气和着白雾一起往外流淌。 “所以觉得今年平安夜和我在一起特别没意思,是?” 就看雷空这会儿的神情,夏晚橙也不敢再就去年的事多做言语。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夏晚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万幸,这时候有卖气球的小女孩儿扯了扯雷空的衣角,甜腻腻地说:“哥哥,平安夜给你女朋友买个可爱的气球。” 夏晚橙见雷空面色如常地把钱包拿出来,刚准备松口气,就听前头人头攒动的商场前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 夏晚橙垫脚看去,正好见这个商场最瞩目的地方,一块覆盖整栋商场大楼的LED屏上,突然出现了徐行之的脸。 第188章 平安夜的惊喜 画面里的徐行之站在一个冰冷机械的电梯里。他穿着一件洁白古板的衬衣,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微微垂着头,形容打扮和刚下班的那些男士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随着“叮”的一声响起,和他同在一个电梯里的红衣女士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高跟鞋在地砖上发出富有韵律的的清脆声响时,徐行之突然抬起头,眼角闪过一抹包含掠夺欲的危险笑容。 快节奏的音乐和着鼓点一起响起。徐行之紧跟着红衣女士出了电梯,而后在红衣女士即将关门的一瞬间,一只有着漂亮骨节的手突然横插进去。 下一秒,香水瓶以慢动作形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纯净的液体溅在深色的桌布上。两只十指交缠的手紧紧贴在了白色的墙壁上。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蜷起,用力在墙面上留下红色的划痕。 画面骤然黑暗,BP的LOGO和这款主推香水的名字缓缓勾勒在屏幕上。 小女孩儿压抑的尖叫声和跺脚的动静逐渐传进夏晚橙耳里。她的目光从LED屏幕上移下,看见聚集在商场门口的人群都高高仰着头,目光似乎完全被蛊惑进了那方LED屏里。 附近的年轻女士都在问刚才那则广告的男主角是谁,她们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名字。这时就会有其他女生跟她们介绍,说他叫徐行之,是之前某运动品牌的广告模特。 这一说起,就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浮现出焕然大悟的神情。 在周围嘈杂的交谈声中,夏晚橙听见一个异样的声音在打电话。 “让你们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尽快联系我!” 夏晚橙看过去,见雷空虽落在人群后面打着电话,眼神却也牢牢钉在前头的大屏幕上。 夏晚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播放这则广告的商场隶属澜润旗下。 夏晚橙刚想道声无聊,就又听人群中爆发出一小声欢呼。 她抬头望去,见徐行之又出现在那方屏幕里。 这次的场地依然实在冰冷机械的电梯,但相较于上一只广告,这则广告的色调要更明亮一些。 徐行之还是穿着古板的白衬衣,带着无框眼镜,拎着黑色公文包。只是上则广告片里的红衣女士改穿了黄色印花裙,而且手里挽着一个没有露脸的西服男士。 徐行之和他们同处于一架电梯中,微微站在这两人身后。 镜头跟着他的视线慢慢聚焦在前面女士身上。从她的头发下移到颈部,再一点点滑落至曼妙的腰线,瘦削紧致的长腿,以及脚下的白色高跟鞋,以及脚腕上的一个蝴蝶纹身。 镜头再上移,只见徐行之取下眼镜深深闭上了眼。镜头拉近,能清晰看见他微勾的唇角和颤动的睫毛。 “叮”的一声,电梯再发出声音,画面定格在徐行之微垂的眼睑上。背景音就是电梯打开以及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动静。 徐行之缓缓睁开眼,目光锁在了视线里那只白色高跟鞋上的蝴蝶纹身。只见那只蝴蝶突然振动翅膀,从女士脚踝腾飞而下,扬着巨大的黑色蝶翼飞进电梯,落在徐行之手指上。 画面黑暗,那只蝴蝶化作了BP的香水LOGO,镌刻在漂亮的香水瓶上。 两只风格完全不同的广告,分别展示着BP在这个圣诞推出的两款女性香水。一款定名rednailpolish,译为“红色指甲油”。一款定名“DickGrayson”,译为“夜翼”。 确实,这两则广告都围绕“红色指甲油”和“夜翼”这两个意象展开,而这两个象征物都体现在那个女性角色中。但夏晚橙闭眼回想这两则广告的内容,眼里浮现得还是徐行之的表演。 这是一个在和她相处过程中完全没有展露过得,陌生的徐行之。 陌生得让夏晚橙觉得自己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想来这就是徐行之当时提到的,为了借钱给朋友治病而接下的广告。 夏晚橙当时看过这则广告的拍摄策划。但现目前呈现出来的广告效果完全超出夏晚橙的预想,而且也和她印象中的广告方案完全不同。 这两则广告拍得过分性感,而且是只有成人能够瞬间GET并欣赏的旖旎妖冶。 夏晚橙从没觉得徐行之能驾驭这种和他本身气质大相径庭的表演。但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徐行之确实做得足够优秀。 “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夏晚橙扭头,见雷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 夏晚橙如实回答:“想把这两款香水买回家。” “做梦!” 雷空无聊地晃着手机,随意地说:“我刚才找了澜润底下推广和宣发部的负责人,让他们把这则广告给我撤下来。” 这确实符合雷空一贯以来的做事做人法则,夏晚橙半点不诧异。 “但他们跟我说,BP的这个活动谈了很久,才决定把这两款香水和广告的全球首发定在澜润旗下的芬妮购物中心。。” 雷空拨了拨夏晚橙散到眼前的头发,缓缓出声:“刚接到通知,这两款香水整个柏海城已经售罄。” 这算是夏晚橙预想中的结果,但她还是稍稍有些讶异。 “不是还没正式发售?” 雷空冷漠道:“芬妮是会员制。” 合情合理,但夏晚橙还是存了心要恶心他。 “这样就妥协了?这好像不符合空少你一贯的行事风格。” 雷空问她:“你知道澜润旗下的购物商场为什么要叫芬妮吗?” 雷空目不转睛看着闪闪发光的的芬妮logo。 “我妈的英文名叫Fe y,这个购物品牌是二十五年前,我爸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 见夏晚橙还是不言语,雷空漫不经心说了句:“柏海新区即将建起的全亚洲最大奢侈品购物中心还没定名。” 他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夏晚橙的侧脸,笑了下,“那地方的命名权,在我手里。” 第189章 层次不够 芬妮门口的座钟敲响今夜的第十声钟声。 刚才还讨论着香水广告的女孩儿们一下向着商场内部奔去。 夏晚橙垫脚看了看,就看这一会儿功夫,整座商场一楼人满为患。 这当口,一个身着芬妮工作制服的中年男性从人群里挤到雷空面前,诚恳道:“对不起空少,我刚刚才接到通知。” 夏晚橙注意到他胸前的名牌,正是面前这座商场的经理。 雷空目光扫过浩荡的安保队伍,问:“今天有活动?” 经理满脸挂笑,“这不是BP的圣诞限量香水在咱们芬妮首发嘛,所以国际名模万鹂来配合着做个宣传。” 雷空眯着眼问:“只有万鹂一个人?” 这位经理显然搞不明白雷空的意思,只能小心回答:“万鹂是BP的亚洲区代言人。” 雷空侧眼看了看夏晚橙,突然问:“想不想凑这个热闹?” 夏晚橙当然是不想的,但雷空问这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征求她的意见。 夏晚橙牵强地被雷空带去了芬妮的至尊VIP室。那是一个位于顶层的全透明房间,可以把整座商场全貌净收眼底。 万鹂就踩着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进入商场站台,礼貌温柔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这座商场每一个角落。 雷空靠在皮椅上,方向虽然正对站台,但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夏晚橙蝴蝶骨凸起的脊背上。 只看背影,脱了毛妮外套,只着了一件贴身毛衣的夏晚橙过分瘦弱。但这身子雷空是切切实实搂进过怀里的,所以他有些讶异,通过手掌感受到的夏晚橙,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瘦弱。 雷空突然出声问道:“徐行之拍这支广告的时候还没和你分手?” 夏晚橙侧身看他。这具身子微侧四十五度角所呈现的曲线十分美妙。雷空突然就后悔把夏晚橙拉进这座商场里,或许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在其他地方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夏晚橙反问他:“你想说什么?” “只是好奇,你们在还没分手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能容忍他接拍这样的广告?” “这广告怎么了吗?” “就这两片子里氛围浓郁的性暗示,在看得懂的人眼里,所展现的信息量并不比一部成人影片来得少。” “那是我层次不够。”夏晚橙平静地说:“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两则广告拍得赏心悦目。或许正应了那句话,淫者见淫,该反思的应该是空少你。” 夏晚橙见楼下的宣传活动到了尾声,她也顺势拨开雷空搭在她肩上的手,客气地说:“我去趟洗手间。” 雷空看了看时间,叫来了经理,问:“万鹂这活动只安排了十五分钟?” “本来是半个小时的,但因为万鹂小姐迟到了,所以……” 雷空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跟经理说:“你问问万小姐,愿不愿意赏脸过来喝杯茶。” …… 万鹂走到后台,终于能把一直机械上扬的嘴角松弛下来。她疲倦地扶着腰,却听经纪人过来跟她说,芬妮的高层想要见她。 万鹂当即就皱了眉,顾忌着周围陌生的工作人员没有出声,只淡淡地同经纪人说:“很晚了。” 经纪人面露为难,说:“是商场经理亲自过来请的,只让你去喝杯茶。” 万鹂压低声音暴躁道:“大晚上将近十一点喝茶?当我是刚入行不懂事的黄毛丫头?” 经纪人抬眼,见经理就站在门口冲她表露微笑。 经纪人点点头,又跟万鹂说:“事已至此,就去一趟。随意应付下,情况不对我就找借口帮你撤退。” 万鹂深吸一口气,把全身的不满压在了脚下。她重重踩了几下地板,随即挂起微笑跟在了经纪人后头。 万鹂见经理推开房间门,试探性地说了句:“空少,万鹂小姐到了。” 万鹂挂起微笑冲着屋里看去。她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中老年胖子,或者就是神情猥琐面目发青的中年肾虚男。可意外地,背对着她的男士身高腿长,肩宽腰细。BIICE的秋冬西服穿在他身上意外地服帖。 就万鹂的目测,面前男士至少186的身高,在拥有绝佳头肩比和头身比的同时,他还有一双天怒人怨的笔直长腿。这使得BIICE浪漫阴郁的品牌风格能在他身上得到最淋漓尽致的展示。 BIICE这款西服有一处最妙的设计,一条细窄的银链子从脖颈一直牵到手腕,绕过腰部,最后坠在膝盖位置。这样的设计让这身衣服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禁忌之感。 像是挣脱不了囚笼的困兽。 这时,那位正抬头欣赏穹顶壁画的男子因听到动静,慢慢地转过身来。 出于多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锻炼出的从容,万鹂生生藏住了自己的惊呼。 这是一位外貌气质绝佳的年轻男性。他长了副很地道的东方男性面孔,拥有着人们定义英俊的那几个标准: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英俊的男子,却和BIICE这个品牌一贯倡导的纤细羸弱风格完全不同。 就他向着万鹂走过来的路途中,万鹂已经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好似坠在他膝前的链子不是用来禁锢他的枷锁,而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你好,雷空,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因着这位男士袖口下不经意露出的蓝宝石双陀飞轮腕表,万鹂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以至于完全忽视了他伸出的手。 雷空微笑,又唤了她一声:“万小姐?” 万鹂神思归位,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眼前男士话里的自称。 雷空? 澜润国际家二少爷,现任的澜润执行董事? 传闻中整日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雷家二少长这样? 难怪她那几个和雷空有过露水情缘的好姐妹在离开他后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长这样的富豪二世祖,确实挺能祸害人。 万鹂挂起标准笑容伸手和她交握,嘴里慢悠悠地说:“我倒是对空少大名多有耳闻。” “哦?” “不知道空少是否还记得模特糖糖candy?那可是我关系特别好的姐妹。” 第190章 生活常识 万鹂见面前男士神情一下冻住,眼里闪烁着电流不稳的闪光。她突然惧畏地想,莫不是糖糖在和雷空的相处中得罪过他什么? 这也不对,分别的时候,糖糖可是炫耀过雷空送了她一套房子当以后的嫁妆。 说起来,澜润家二少爷在圈里可是出了名的极品金主类型。传说中他财大气粗又为人大方,嘴甜幽默,事少活好,不知道有多少刚入行的小姐妹想攀附上这座金山。 可每到那个时候,就会有前辈出来告诫,说雷空天生薄情寡性,绝不跟人动真心。他身边多得是女人,可从来也没哪个能在他身边逗留超过一年。 都说要攀附上雷空不难,难得是要从始至终保持理性端正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说,绝不可以对雷空动心。 万鹂以前不理解那些所谓前辈的告诫,还想说怎么把一个有钱二世祖给传成了会蛊惑人心的妖精? 她也是到了今天,到了此刻,才深刻了解那些前辈的苦心。 跟这样的男人呆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动心? “我可不认识什么糖糖candy。” 万鹂刚准备出声提醒,就注意到雷空的目光直视着她的身后,明显不是再跟她说话。 万鹂转头,见她后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儿。 这女孩儿的体型在她看来颇为小巧。穿着一件紧身的水洗蓝毛衣,显得身材很曼妙。她抬头,眼角含笑,流露出超乎她本身年纪的旖旎风情。她张口,洁白的皓齿在显眼的红唇下翻动,像是掉进牛奶罐里的鲜红樱桃。 “糖糖candy,我有印象,之前好像拍过一支大火的口红广告。” 雷空语气充满诧异,“是吗?” 万鹂悄无声息地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儿,暗自猜测她和雷空的关系。只看这女孩儿通身的气派,或许也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夏晚橙冲万鹂礼貌地微笑颔首,而后直接去拿外套。 雷空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行之怎么没来参加今天的活动?” 夏晚橙顿下步子看了过来。 万鹂惊诧雷空认识徐行之,而且从他语气里不难听出,二人应该还算相熟。 她解释:“他今天有一个MV的拍摄通告。” 雷空面露惊讶,“行之已经签公司了吗?” “是,签在了禄卡传媒,也就是我所在的公司。” 雷空点头,“禄卡不错,我和你们唐总是同在一个帆船俱乐部。” 说着,就拿眼神去端详夏晚橙的神情。夏晚橙默默和他对视两眼,颇有些不耐地说:“还不走吗?” 看着雷空快步追着女孩儿离开,万鹂还在回想今晚这一出。 她原本以为又要勉强应付哪个色胚。但意外的,要见面的人却是传闻中的空少。这位虽然花名在外,但今晚的言行举止都颇为客气,最关键的,是他身边有个玫瑰般漂亮的女孩儿。 现在两人相继离开,倒是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雷空跻身进去。他见夏晚橙抱着外套瑟缩在角落,一眼都不看他。 “今晚没看见徐行之,失望了?” 夏晚橙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几个字吐露出来。 “幼稚!无聊!神经病!” 这几个词语一落,夏晚橙就听见自己耳畔搭过来一只手,雷空紧跟着靠过来,手腕上的银链子坠在她肩胛位置直坠到胸前。 夏晚橙抬眼,见雷空右耳的十字架耳饰在她眼前晃动。她刚用手指勾了一下,雷空就低下头,鼻尖直接擦过夏晚橙的上唇唇珠。 呼吸间,夏晚橙只感觉自己的氧气全被雷空身上的佛手柑气味掠夺。 雷空牵起她的手,以十指交握的方式按在电梯冰冷的金属壁上,雷空慢慢弯曲手指扣住她的手,小声道:“你看那支广告片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幻想……” 他说这话的同时,嘴唇就贴着夏晚橙的鼻尖,张合的同时,拂面而来潮湿的热气和白麝的味道。 夏晚橙把一只手贴到雷空心脏的位置,闭眼默数他一定时间内的心跳频率。 她说:“你心跳不正常。” 雷空明显怔愣一会儿,而后也伸了手向着夏晚橙的心脏探过来。就是这个时候,电梯发出提醒的动静,“叮咚”一声响起,夏晚橙垫脚搂住了雷空的脖颈,把自己整张脸埋在他肩上。 与此同时,她就听到来自电梯外头的吸气声音。 雷空回头,暴躁又冰冷地问了句:“有事?” …… 一上车,夏晚橙就出声:“我得回家。” 雷空双手扶住方向盘,问了她一句:“你和徐行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孩子乖宝宝?” 夏晚橙转头看他,问:“徐行之曾经是我男朋友,你是谁?” 雷空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打开置物箱,从里头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 夏晚橙刚见他子拿出一枚漂亮的戒指,紧跟着就被雷空烦躁地扯过手,不由分说地就把那戒指往她中指上套。 夏晚橙看着中指上的戒指,完全和洽的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雷空别过头,别扭地问:“你没有半点生活常识?” “路边夜摊随便买的?” 夏晚橙转了转手,淡淡地说:“不是常见的品牌款式。” 雷空一下暴躁了,手往方向盘上重重一放,转过头来瞪视着夏晚橙。 “你爹我亲自画得设计图,找得名家定做。全世界独一份,有钱都买不到!” 夏晚橙把戒指取下来,看戒指内圈确实刻着她的名字和生日。 她问:“准备了多久?” “没多久。”雷空整个人突然颓了,“随便弄得。” 夏晚橙一听这话就把戒指丢回去给他,“没名分的东西我可不要。” 雷空又急了,“我都申请设计专利了。过段时间就会有专题报道刊登在柏海各大杂志上,这怎么能是没有名分呢?” 雷空捏着那枚戒指,问她:“你到底要不要?” 夏晚橙果断摇头。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雷空抓住。在她来不及反应的当下,雷空在她中指上狠狠咬了一下,而后把戒指戴了上去。 “爷给你的东西你说不要就不要?做梦!” 第191章 圣诞礼物 圣诞节当天,柏海气温骤降,气象台发布了降雪预警。 凌晨三点,夏晚橙在睡梦里被电话吵醒。 来电是串完全陌生的号码,夏晚橙在迷迷糊糊中按下了接听。 “现在是摩迪莎时间12月25日23点58分,祝你圣诞快乐。” 夏晚橙一听这声音,骤然清醒。 “怎么……怎么才到摩迪莎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夏晚橙说话咬舌,Micheal倒是从容地缓缓道来:“我们随行的医疗用品和器械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夏晚橙紧张地问:“你现在在哪?安全吗?摩迪莎还在打战吗?” “现在在C国军事基地,很安全。我们周围都是联合国维和驻军。今天是圣诞节,摩迪莎非常安静祥和。” 夏晚橙缓缓松口气,“也祝你圣诞快乐。” Micheal在那头问:“摩迪莎今天有着很好的太阳和蓝天。柏海呢,下雪了吗?” “没有……” 夏晚橙伸手去拉窗帘,却见窗台上积了一层薄雪。她抬眼望去,在暖色的路灯映射下漏斗状光线里,漫天的白雪正纷扬下落。 夏晚橙打开窗户把手伸出去,感受到落在掌心的冰晶一点点融化。 她大惊出声:“下雪了。柏海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Micheal在电话那头笑,说:“真好。” “我给你拍视频发过去。” “这边的网络很不稳定,我现在是用卫星电话和你联系。” 夏晚橙感到失望,“柏海一年四季只有下雪天最美。” 没关系,明年的初雪我一定能够看到。 夏晚橙在电话里听到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一下觉得很不安。她问:“这么晚了,还有军事任务?” “只是惯例的巡逻。” “如果网络能用的话,你尽快把你的地址给我,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寄过去的……” “别担心,我不缺什么。” Micheal又笑了笑,说:“好了,吗,摩迪莎的圣诞节已经过去了。这里还有其他同事要跟家人打电话报平安,我准备和你说再见了。” “等等……” 夏晚橙着急出声,而后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沉默着,电话那头也静静等待着,许久,夏晚橙才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这两字落下后,夏晚橙只能听到一连串的嘟嘟声。 她挂断电话,坐在窗前,看着纷扬下落的大雪,觉得心里头空空落落。 这一夜夏晚橙都睡得不好,她一闭眼,就是摩迪莎被销烟遮蔽的天空以及飞溅在残垣断壁上的鲜血。 清晨天刚微亮,夏晚橙就被旁边开关门的动静吵醒。她知道是夏早柑起床做圣诞甜点,于是也跟着起床帮忙。 约莫午饭的时候,所有造型可爱的小饼干全部出炉分装,夏晚橙把它们和贺卡一起放进精致的礼盒里。 林妈在这个时候过来说:“雷先生来访。” 雷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抬眼一望,没看见夏早柑的身影就嘻嘻笑着凑到夏晚橙身边,伸手就去抓罐子里的饼干。 夏晚橙提醒,“这是我姐姐要送人的。” “我偷吃两个又没有人会发现。” 雷空这话一落,就听楼上传来夏早柑的声音,“我有给小橙的朋友单独准备礼物。” 雷空恐慌地抬头,偏偏手上嘴上还残留着饼干渣,一时竟然狡辩不得,躁得满脸通红。 夏早柑缓缓从楼上下来,拿起一份包装好的礼盒递到雷空手里,“这是给你准备的。” 雷空突然又厚脸皮起来,笑意盈盈地甜甜说道:“谢谢姐。” 夏早柑眼睑抽动,立马别过眼去跟夏晚橙说:“你把桌上这些拿去送给你朋友。” 雷空在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问了一句:“这些饼干是每年圣诞节都有送吗?” “我们家有这样的习惯。” 雷空直直望着夏晚橙,“我去年为什么没有?你都送给谁了?” 在夏晚橙的印象里,好像她自己吃了不老少,剩下地全给了Micheal。 “不记得了。” 雷空横眉冷目地问:“都给徐行之了?” 夏早柑搭腔,“行之那孩子不爱吃甜食。” 雷空刚刚有些松懈的情绪,又因为夏早柑这话沸腾起来,他直接问:“姐,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夏早柑莫名愣在原地,夏晚橙倒是目不忍视地彻底扭转了头。 夏早柑干笑了两声,“我们好像不是需要这样了解的关系。” “夏晚橙已经……” 雷空的目光扫过夏晚橙,突然冷脸严肃出声:“夏晚橙,你的戒指呢?” 夏晚橙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摘下来,又放在了哪里。她随口说道:“帮我姐揉面的时候摘下来了。” 夏早柑突然尖厉地看过来。夏晚橙从夏早柑看她的目光中,知道夏早柑误会了这枚戒指的含义。她解释道:“只是圣诞节礼物。” 雷空回头,问:“什么圣诞礼物?” 夏晚橙摇摇头,没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夏晚橙在洗手池旁的皂盒里找到那了枚戒指。她把戒指重新戴回中指,听着雷空在外头和夏早柑说话: “姐,我饿了,咱们午饭要吃什么?” 语气里倒是丝毫都不见外的样子。 夏早柑客气又疏远地回答他:“如果雷先生有意留在我们家吃午饭,我会让林妈多做几个菜,就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夏晚橙下厨随意做点就可以。” 夏晚橙刚到门口,就听夏早柑开口:“我们家小橙矜贵,从来都不下厨的。” 夏早柑这话一落,雷空惊诧了,直白地问道:“她没下厨给你做过饭?” 夏早柑隐隐意识到什么,固执地说:“我们家小橙煲汤倒是一流。只不过我们家人一贯舍不得使唤她。” 从夏晚橙的角度,能看见雷空呼之欲出的得以笑容,他挺直胸膛昂着头,满是骄傲地跟夏早柑炫耀:“我之前下班晚了,夏晚橙都有给我做夜宵的。” 第192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夏晚橙洗手摘菜,夏早柑说着帮忙,实际却是凑到她身边小声打听: “这次算是认真了么?” 夏晚橙佯装不知,“什么?” “以前和行之那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动手给人做顿饭。行之那孩子总说你什么生活技能都不会,所以总是操心得不得了。” 说到这,夏早柑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你和徐行之很相配,结果……” 夏晚橙打开水龙头,声音和在滚滚的水流中,“没有缘分。” “你二姐离开柏海之前还跟我说,说你根本不喜欢徐行之,就是在胡闹!我说怎么会呢?分明那时候出车祸,你是用生命护着行之那孩子的。你要是不喜欢他,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夏晚橙甩净菜叶上的水,没做言语。 “这位雷空……”夏早柑冲着雷空的位置看过去,正好看见他咧着一口白牙冲着她笑。 “性子倒是活泼很多,看上去对你也确实不错……就是他先前那些绯闻流言,还有他们家的家世。” “他们家家世怎么了?” “我对你的期望只是希望你幸福快乐,但你要是嫁去雷家,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未免过分辛苦。” “在你心中,恋爱就一定要结婚吗?何况……” 夏晚橙看着雷空一步步向着她们走近,慢慢道出声来,“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样。” 雷空做了个绅士躬腰礼,“实在抱歉,家里临时有事要我赶回去,不能陪二位美女吃饭了。” 夏晚橙一听这话,伸手就把围裙解了下来。她脚步不停地往门口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外头的积雪会不会影响路况。” 夏晚橙推开大门,感觉寒风裹挟着冰碴直往她脸上飞,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这一当口,雷空已经挡在了她面前,伸手把她往屋里推。 “别送了,外头太冷,回去。” 夏晚橙见院子里积着一层薄雪,立刻换了水靴,套了外套,固执地要送雷空离开。 雷空在夏晚橙后头,看她一步一脚印踩在雪地上。他就踩着她的脚印往前走,留下一串大脚印堆叠小脚印的场景。 雷空看着车窗外头的夏晚橙。她穿了件雪白的毛妮披风,半张脸藏在绒毛后头,只露出一双黑润的双眼和柳叶一般的眉梢,和漫天白雪融合在一起,像只无知无畏的小狐狸。 雷空招招手,“你靠近些,我有话跟你说。” 夏晚橙毫不设防地弯身,而后就感觉一个有些冰凉的吻落在了她的右眼上。 雷空拉着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问:“知道这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夏晚橙摇了摇头,系在下颚的两个毛球也跟着微微颤动。雷空握紧夏晚橙的手,总觉得外头这个冰雪娃娃似的人有点不真实,好似等太阳出来,她整个人就会融进雪地里去。 他说:“这是订婚戒指,知道吗?你戴了我送的戒指,就是我的人。” “那还给你好了。” 夏晚橙挣脱不开雷空的手,只能又说:“这戒指分明是你蛮横地戴到我手上的,我可没承诺过你什么。” “那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你不把戒指还给我,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就是我预定的老婆。” 夏晚橙刚要使蛮力动作,就见雷空握着她手的动作改为了十指交扣。她在雷空笑嘻嘻的三声倒数下,始终没能把手给抽出来。 雷空用指腹仔细摩挲她指上那枚戒指,认真地说:“夏晚橙,你乖一点听话,我什么都能给你的。” 夏晚橙问:“什么都能给吗?” 雷空看着她,神情是夏晚橙鲜见过的认真专注,“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夏晚橙几乎要呼之欲出的妄言因着他响起的电话而中止。 她低头,心想一定是寒冷的天气冻住了她的神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把她的挣扎,她的梦魇,她的仇恨,她的全部全部,说给眼前这个人听。 “爸,嗯,我马上回来……好!” 雷空抬头看向夏晚橙,“我三弟回来了,我要回去一趟。” 雷明? 夏晚橙点头,“路上小心。” 寒风携带着雪花落到夏晚橙脸上,她伸手去拨,余光却看见那枚戒指在稀薄日光里发出闪闪亮光。 夏晚橙把戒指摘下来扔进衣兜。再抬头,雷空的车子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雷空的三弟雷明,雷霆三夫人姜淮改嫁给雷霆时带入雷家的孩子。 一直以来,不管是外界媒体还是雷家内部,都少对这个孩子做任何谈论。大家只是猜测,雷明的母亲姜淮一定最受雷霆宠爱。毕竟在雷家这样一个情况复杂的家庭里,能让一个和雷霆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改姓雷,已经足够证明姜淮在雷霆眼前的体面。 假如雷霆在没有立遗嘱的情况下离世,雷家这三兄弟具有同样的继承权利。就这样来看,雷影的正房嫡子身份,雷空天之骄子的待遇,以及雷霆对姜淮的宠爱,都是一模一样的价钱。 …… 雷家老宅,一处雷空只在逢年过节才会踏足的地方。 管家老何孤身等在风雪中,为下车的雷空递上一个暖手炉,小声道:“二少爷,人都到齐了。” 雷空脚步顿住,念叨了一遍老何的话,“人都到齐了?” “是,大少爷和三少爷也回来了。” 雷空笑出声来,说:“真有意思。” 雷空拍掉身上的风雪,由着老何把眼前的雕花大门在他眼前缓缓推开。 和外头白雪皑皑的世界不同,里头的灯光是暖色的,开门的瞬间,有干燥的热气迎面而来。 雷空第一眼就看见倚在主坐上的雷霆。 这次手术使他整个人虚弱了不少,脸上出现疲态,两鬓已有很多白发,一眼看过去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是那个运筹帷幄舍我其谁的澜润国际董事长,而只是一个颐养天年含笑弄孙的普通老头。 在雷霆侧边的椅背上,倚着一个姿态雍容面目端丽的年轻女士,她手里端着一个茶盏,垂下的一只手正被雷霆拉在手里。 这就是他父亲年近六十娶回家的三太太,姜淮。 第193章 心怀鬼胎 雷霆看见他,慈祥地笑着冲他招手。 雷空走过去的一路上,看到了他的大姐雷月,大哥雷影,以及三弟雷明。 他们呈半月形围坐在雷霆身边,端的是一副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画面。 陈盈起身,帮他摘下外套,担忧地问:“外头风雪大不大?” 雷空脱下外套,笑盈盈地看向雷影,“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弟弟一声?” “我弟弟回家需要征得你同意吗?” 雷空看向角落突兀出声的人。她和雷影长得有七八分像,不过五官更为细腻一些。嘴角上方有颗黑痣,看得顺眼的人觉得风情万种,看不顺眼的人就觉得无比心烦。刚好,和这颗黑痣一样,他大姐雷月就是这样个人。 “哪的话?这不是大哥离开时是我去送得机,照理也该我把他接回来才是。” 说话的时候,雷霆再次冲他招招手。与此同时,姜淮从椅背离开。 雷霆拉着他坐下,说:“你大哥刚好有工作到O市,是我让他回来一家人过圣诞。” 雷空在姜淮原先的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把整间屋子所有人的面目表情尽收眼底。 只见雷月满目愤慨呼之欲出,雷影半垂着头,光影在他脸上拉出一条晦暗不明的界限。雷空把目光转向侧面,看向那个年轻俊秀的男孩儿。 他长得不像这屋里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亲生母亲姜淮。 所有和雷霆有着血脉关系的人,都长了一副和他极度相像的深沉阴鹜双眼。但眼前男孩儿眼底一片通透,像是柏海台风过后的澄净天空。 雷空主动问起:“小明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孩儿笑出一口白牙,“昨晚刚到,没及时通知二哥,你应该不会怪我?” 就连说话方式,雷明都有着着屋里所有人截然相反的活泼喜乐。 “L国最近又是游行又是暴乱,我不放心,赶紧让人接了你弟弟回来。” 雷空握了握雷霆皮肉松弛的手掌,愧疚道:“这些事都应该让我去操心了,让您在养病期间还这样辛苦真是不应该。” 雷霆咳嗽两声,“你现在掌管着整个澜润国际,大到几百上千亿的并购案,小到机器要换颗螺丝钉都要你拿主意。 说到这,雷霆拍了拍雷空的手,幽幽叹了口气,“我是知道你的辛苦的。” 这话一出,雷空只见屋里众人面目颜色各异。明显一些的,诸如雷月,陈盈,几乎就要把心里想得内容大方刻在脸上。 其他的,雷明一如既往乐观开心,雷影垂头沉思,姜淮自持清高,聂兰心拨弄佛珠,端的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雷霆又说:“在L国没平静下来前,我是不让你弟弟回去读书的。反正他闲着无事,就让他去公司帮你跑跑腿。” 雷空还未表态,姜淮已经开口:“小明只知道瞎胡闹,他懂什么?别去给小空添乱了。” “姜姨说笑了,小明是我弟弟,骨肉血亲,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添乱不添乱。” 雷空说完这话,转头看向雷霆,“爸,咱们旗下万喜娱乐的宣传总监刚刚离职,你看让小明去接任那个位置怎么样?” 雷霆点头,“很妥帖。万喜娱乐不是澜润核心业务,旗下艺人也少,工作不至于太繁忙。但毕竟对接的都是娱乐圈的业务,需要强大的交际能力,很适合你弟弟。你安排得很好。” “小明。”雷霆看向雷明,“你觉得这个职位怎么样?” “能和女明星打交道当然好……” 雷明话未完全落下,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姜淮娇怒出声:“有点出息……” 这话引得满堂哄笑,当真是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雷霆笑够了,轻轻揉了揉眼睛。雷月一看,就问:“爸你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卧室休息?” 雷霆抬手制止住已经起身的雷月,淡淡道:“让小空送我上去就可以,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你们多聊聊天。” 雷空把雷霆扶上轮椅,余光看向雷月眼含憎毒地坐下。 “你别忙了。” 雷霆喊住正在整理床铺的雷空,说:“你过来同爸爸聊聊天。” 雷空刚坐下,就听雷霆说:“你今年过28岁生日的时候,我正在医院,也没赶上给你庆生。” 雷霆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迟来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 “谢谢爸。” 雷霆见雷空要把盒子收起来,问了句:“不打开看看?” 雷空看了他一眼,缓缓把盒子打开。 不出所料,里头果然又是一枚精致漂亮的腕表。 “这腕表是现在澜润大厦建起来那一年,我找瑞士名家订做的。我当时要求定制的这款表独一无二且不可复制。结果设计图一画就是四年,定做又花了六年。这一来一去,十年就过去了。” 雷空把表面翻转过来,见后头的机械飞轮复杂精致至极,知道雷霆所言非虚。 “爸,这礼物太贵重了。” 雷霆拍了拍雷空搭在桌上的手,“你是我最得意的儿子,你应该拥有全天下最贵重的东西。” 雷霆抚了抚胸口,“一转眼,澜润已经成立了快四十年。我现在经常想起那年和你大妈坐船偷渡来柏海的事情。那已经是将近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二十岁不到,如今已经半只脚入土。” “爸……” 雷霆摆摆手制止住雷空的话,“当时也没想到澜润会做到今天这个规模。澜润现在在柏海,只能说屈稍微屈居在隆盛之下,关于这一点,我始终是不服气的。我们和隆盛不同,隆盛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基业,安镜的曾祖父就是第一批出海的留学生,那个年代的留学生,整个柏海城也只出了一两个。” 雷霆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说话越来越慢,“隆盛从成立至今,每一位继承人都出身世界名校,是正经八百豪门巨贾的培养继承人的套路。” 说着,雷霆找出一张合照。里头是年轻的他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绅士。 “当年我第一次跟安镜合作谈生意,他在他们家老房子见我,就穿成这样,说一口流利的法语。我当时刚从工地下来,身上都是水泥点子,都不敢和他握手……” 第194章 雷霆的心愿 雷霆把照片收回去,又看着面前的雷空。 “现在每年的这天,我都要请安镜吃饭,就跟他聊澜润的境况。我知道安镜想收拢隆盛的产业,这几百年下来,他们隆盛的生意也算做到头了,现在到了要守住家业的时候。但我们不同,澜润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现在已经到了快速腾飞,向世界彰显我们力量的时候。这就是我坚持要做澜润娱乐城的原因。” “安伯父为什么不向外扩展隆盛的业务?世界这么大……” “安镜聪明是聪明,但志不在做生意上。他父亲当初就是看出来他这一点,所以才收养了安固。隆盛自打交到安镜手里之后,虽然没什么明显进步,倒也没退步。这样看,安镜算是一个不错的守业人。至于他为什么要收拢隆盛的产业……” 雷霆微笑,“估计是他那个独生儿子不成器。” 雷空疑惑:“安战?” “年纪小小就被送去海外,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仔细算算年纪,那孩子要是还活着,也和你现在年纪差不多。想想你和你大哥,十五六岁就跟着我世界各处谈生意,所以现在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我就算明天闭眼,把澜润交到你们手里也放心,但是安镜就不行。” 雷空细想了下,“我没记错的话,安固倒是有个儿子被他一直带在身边?” 到底安固是领养回来的,和安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安固和他那个儿子再成器又如何?隆盛的东西,只要安镜不给,就不是他们的。说起来也是好笑……” 雷霆喝了口水,笑道:“安镜和顾访琴也是一等一的人才,结果居然找不到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雷空反应过来,说道:“爸的心愿一定能实现。” 雷霆放下水杯望着雷空,“你倒是说说,爸有什么心愿?” “澜润独步柏海。这也是我的心愿。” “这是爸的心愿没错,但爸还有另外一个心愿……”雷霆拉住雷空的手,“爸希望在闭眼之前能看到澜润兼并隆盛的那一天。” 这一刻,雷空只感觉有股电流从他尾椎骨进入,沿着脊椎直直刺进他脑袋里,发出噼里啪啦的一声响。 “以爸如今的身体,要亲手实现这个愿望基本不可能。所以……” 雷霆重重握了握雷空的手,“爸就全指望你了。” 见雷空久不言语,雷霆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好了,爸也不是强求你做到这一点。只是要你知道,在澜润腾飞的过程中,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存在。爸今天也不是想跟你聊这个,只是突然说起来……人老了,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还总爱回忆过去。” 说着,雷霆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杂志,递到雷空面前,问:“照片里这女孩儿是怎么回事?” 雷空看过去,见眼前杂志正是之前发刊的树莓周刊,封面正是他和夏晚橙。 “我知道树莓周刊在你名下,要不经得你同意,这照片绝对刊登不出来。” 雷霆把他的老花镜戴上,仔细翻了翻杂志,说:“这女孩儿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雷空压抑住紧张的心绪,故作平静地出口:“是夏晚橙。” “哦……”雷霆尾音拖得很长,“夏棶的小女儿,最鬼灵精怪的那个。” 雷霆合上杂志,直接问他:“你妈妈怎么说?” 一看雷空垂眼,雷霆就笑道:“夏家早就破产了,夏棶和薛明就也相继离世。这位夏小姐没继承到遗产,在你妈眼里,估计连普通家庭的女儿都比不上。” 雷空十指交握搭在桌上,目光直视着雷霆,认真道:“我很喜欢她。” 雷霆稍微一愣,随即还是笑,“年轻人是这样,别说年轻人,我快六十岁的时候遇到你姜姨,也觉得一定要娶她回家。何况你现在才28岁。但是你妈妈一直希望你能娶个名门富豪之后,这位夏小姐的家世距离你母亲的标准……” “爸你觉得呢?” “我?我从来都坚信男人只能靠自己,女人是成功后的锦上添花。说难听些,要靠女人的男人始终不会成器。” 雷霆揉了揉眼睛,“说起来,我和夏棶生前也算关系不错的朋友。夏晚橙这个小姑娘,我看着倒是不讨厌。说白了,我讨不讨厌也不要紧,你结婚以后也不可能带着媳妇和我住一起。我们做长辈的,无非就是希望你们幸福快乐,其他都是添头而已。” “爸你不反对我娶夏晚橙回家?” “我反对有用吗?” 雷霆仔细地擦拭着他的老花镜,“现在整个澜润都是你说了算。你一拍巴掌,整个柏海都要跟着抖三抖。” …… “妈!万喜娱乐”的宣传总监是个什么样的职务?” 雷明帮着把姜淮的耳饰取下,随意地问了句。 “出力不讨好的职务。” “为什么这么说?” “雷霆前些年养了个女人,那女人一门心思想当明星,所以雷霆成立了万喜娱乐,专门用来捧那个女人。” “爸那么大方呢?” “原本以为是花钱打水漂,但那女人这些年意外赚了些钱,所以万喜才一直运营下去。听说那女人想和万喜解约单飞,这段时间正闹得厉害。雷空就是知道这事,才把你安排过去。” “那就依她的意思解约好了,反正爸当初花钱开万喜也是为了哄她玩不是?” “现在雷空是澜润的执行董事,只要雷霆一天不回董事会,整个澜润都归雷空管,万喜同样。到时候你去了万喜,不给那女人解约会惹得她生气,可能会间接得罪雷霆。要是因为解约导致万喜财务出现状况,雷空就算抓住了你的把柄。” 雷明在镜子里头笑,“二哥心思这么复杂呢?” 姜淮也笑,“不然以陈盈那蠢女人的本事怎么可能在柏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俗话说得好,母凭子贵,比起聂兰心来说,陈盈真是命好。你看,澜润刚到雷空手里,他就敢光明正大地把雷影刚去海外,这次要不是雷霆出声,他都回不来。” 第195章 积德行善 雷空服侍雷霆休息。他等着雷霆睡熟,才开门出去。 一开门,就见雷月等在门口。雷月够头往里看了一眼,不客气地问:“爸呢?” “睡了。” 雷空作势要走,却被雷月拦住。 “雷空,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每次见我都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是你把雷影派去的O国是不是?你快点让他回来!” 雷空望着眼前的女人,心想虚怀若谷的聂兰心是怎么生出这么个炮仗般的闺女。分明也是三十好几的年纪,还是一副幼稚小姑娘的模样,永远长不大。 “澜润响应柏海政府的号召,参与援建贫困国家交通要道的公益项目。大哥这次去O国就是盯这个事的进度,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是我们澜润对外的颜面工程。” “这事谁不能去?雷影本身就不方便……” “其他人我不放心。”雷空直白地说:“整个澜润公益一半以上的预算都在这个项目里头,万一有人贪污枉法怎么办?这可是我们澜润在世界上的名片,可容不得上面有半点污渍。” “你不放心怎么不自己去盯?你不就是害怕雷影留在柏海,留在澜润会……” “会什么?” 雷空定定地看着雷月,轻声道:“姐,你知道现在澜润超过七位数的项目都需要我签字吗?你知道我在澜润一天要经手多少个这样的项目吗?” “你得意什么?你无非就是在爸爸生病的时候逮到机会趁虚而入。你不会以为暂时掌管了公章就是澜润董事长了?按照柏海遗产法来说,你雷空,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 雷月看着雷空,一字一字问道:“你知道私生子是什么意思吗?” 雷空微笑,“你说得都对。知道为什么吗?” 眼看陈盈扶着楼梯上来,雷空帮雷月拉了拉肩上的披肩,说:“今天是圣诞节,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姐你还是收收自己的戾气比较好。” …… 夏早柑应节气烤了只火鸡,但夏晚橙嫌弃油腻,只象征性的吃了两口。 晚饭过后,柏海雪势加大,在晦暗的灯光下,漫天风雪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夏早柑打着毛线,闲聊般地跟夏晚橙说:“也不知道午橘在O国怎么过圣诞?” “也不是每个地方人都有过圣诞的传统。” “还是很挂念她,她……” 夏早柑说话的声音一顿,突然问:“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这么大的风雪,外头怎么会……” 夏晚橙话说一半,也听到了明确的敲门动静。 夏晚橙一手去开门,一手抓着一只高尔夫球杆,夏早柑则死死躲在她身后,畏惧地说:“不知道是什么人,要不还是别开门了。” 说话的当下,夏晚橙已经拉开了门,只听夏早柑发出一声尖叫,门口被大雪覆盖的雪人抖了抖身子,抖落一地雪花。 “姐……”雪人一张口,倒是先哭出声来。 夏早柑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抹去学人脸上的白雪,随即惊讶出声:“小橘?” 夏早柑带着抖如筛糠的夏午橘回屋整理,夏晚橙则把她放在门口的行李拿进屋。拍去风雪的时候,她注意到夏午橘行李箱上的航班标签。 是今天中午到得柏海。 “小橙!” 夏早柑突然在楼上探头喊她,“你二姐一整天没吃东西,你把那只火鸡给她热热,再给她煮完面。” 中午就到柏海机场,现在已经晚上8点来钟,竟然没吃东西? 半个多小时后,头发还潮湿着的夏午橘裹着毛毯出现。她刚嚷了声饿,夏早柑就让夏晚橙把吃得东西给她端面前来,随即拎着吹风机给夏午橘吹头发。 夏晚橙坐在夏午橘对面,看她吃饭的模样当真有股子难民的味道。 夏晚橙慢悠悠地翻着杂志,等夏午橘吃饱喝足后,才听她说:“载我的出租在路上抛锚了。司机半天修不好车子就赶了我下车。满天的风雪里我也打不到车,只能自己拖着行李箱往家走。” 夏午橘边说边哭,“结果雪越下越大,我差点冻死在外头。” 夏早柑抱住她,心疼道:“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让我们去接你呢?” 夏午橘哇啦一张嘴又哭出来,“手机也掉了。” 夏晚橙就听着这两姐妹抱头痛哭好一阵,而后夏午橘才像突然发现她一样,出声道:“小橙怎么胖了?” “这段时间吃好睡好,无忧无虑,天天开心。” 夏午橘一听,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真好,不像我在O国,天天只能吃菜叶子。我们住的地方周围都是贫民窟,时常都能从窗户里看到个人躺在街上。” 夏早柑问:“为什么要躺在街上?” “被人打死了,躺了一天一夜才等到人来收尸。” 夏早柑皱起眉头,“早知道说什么我也不让你去那什么O国。这次回来就不再去了?” “不好说。” 夏午橘看了眼夏晚橙,“如果上头还要指派雷影过去,我也要跟着过去的。” 夏早柑不满出声:“雷影怎么也是澜润国际的董事长的长子,怎么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没办法。”夏午橘依偎在夏早柑怀里啜泣出声:“现在澜润不是他说了算啊。” …… 夏晚橙洗漱出来的时候,就见夏早柑等在她屋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张全家福。 “姐。”夏晚橙喊了她一声,“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小橘一直在哭,我给她煮了热牛奶,一直看她睡着了才放心。” 夏晚橙点点头,开玩笑地说:“你也要看我睡着了才放心吗?那我现在就睡。” “小橙……姐想跟你商量件事。” “关于夏午橘吗?” 夏晚橙微微有些冷脸,“我也心疼她在O国的遭遇。但我能帮得上忙的,就是劝她从澜润离职。刚好你花店不是生意挺好?她离职后也可以去帮忙。” “你二姐她怎么可能从澜润离职呢?她那么喜欢雷影……” “所以呢?她想让我做什么?” 第196章 以后的事 “小橘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对O国的环境感到害怕和担忧。” 夏早柑用力给夏晚橙解释,但看她神情恹恹,不觉有些心寒。 “你一点不关心小你二姐的生命安全是不是?” 夏晚橙无辜道:“她不想再去O国的话,从澜润辞职就可以。” 夏早柑眼眶通红,“你这是在逼她和雷影分开,你不能怎么残忍。” 夏晚橙再一次询问:“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夏早柑看这事有戏。忙坐到夏晚橙身边,紧张地开口:“你能不能跟雷空说一下,就别派雷影去O国了?只要雷影不去,小橘就可以不去。” 夏晚橙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夏午橘的意思?” 夏早柑满脸心疼,“你二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这些话?” 夏晚橙由衷地笑出声来:“人家偌大一个集团企业,我凭什么给人家安排工作呢?”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人事调动。” “雷影不想去O国,他尽可以去找他父亲,找澜润董事长雷霆商量。找我一个八杠子打不着的外姓人有什么用?” 夏早柑叹气,“事情要是像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 夏晚橙安静了一会儿,说:“你什么都明白,只是想逼我。” “小橙!” 夏早柑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哀求的语气说:“我真的不能再让小橘去O国,我就想她呆在柏海,呆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 “这简单。” 夏晚橙迎向夏早柑满怀欣喜的目光,冷淡道:“我赶明让雷空解雇了夏午橘,这事相对来说还比较容易些。” 夏早柑一下松开了她的手,坚定出声:“你根本不想帮你二姐。” “姐!” 夏晚橙给她看自己中指上戴着的戒指。 “雷空说要娶我。如果事情顺利地进展下去,我就会嫁给他。” 夏晚橙看着夏早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嫁给雷空,那作为雷空同父异母大哥的雷影,要以什么身份和我的亲二姐继续相处?” 夏早柑突然堂皇起来。她着急起身,来回踱步,然后挤出来一句话,“这是以后的事。” 夏晚橙用力出声:“这就是现在的事!我和夏午橘,总有一人不能如愿。” 夏早柑愣住,而后直白出声:“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你可以现在想。换句话说,就算夏午橘愿意不求名分地位地跟着雷影,那她也是雷空的宿敌。澜润国际,只会有一个继承人!你想看到我和二姐走到那种不死不休的地步?” 夏早柑交叠着双手,像是虔诚的信徒在祈祷。 “你二姐真的很爱很爱雷影。你呢?你对雷空有多少的真心?” 夏晚橙别过眼,“我有必须要嫁给雷空的理由。” “你的理由是什么?” 夏晚橙张了张嘴,突然止了声。 她闭了闭眼,沉着气哑声道: “你把我的话状告给夏午橘,问她愿不愿意成全我的心愿?” …… 这次的谈话不欢而散,夏早柑怒气冲冲地离开。 夏晚橙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闭眼。她翻身拿到手机,按下拨通,而后快速挂断。 不过半分钟,雷空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打错了。”夏晚橙一接起电话就这样说道。 “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二姐回来了,突然出现在门口,像个雪人,吓了我一跳。” 雷空沉默了一儿,用一种交代的口吻道:“我让雷影必须在后天之前给我离开柏海,你二姐这次也要一起吗?” 夏晚橙如实回答:“我大姐不想让她离开柏海。” 雷空云淡风轻,她可以不去的,决定权在她那里。 夏晚橙担忧出声:“听说O国形势很乱,我二姐成天担惊受怕。” 雷空在电话那头笑,“是你们家的女孩儿娇贵。雷影是代表柏海代表澜润去O国援建,澜润出钱出力,受到的是当地国宾的待遇,活得不知道要有多滋润才好。” 雷空好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明天我有空,请你家人一同吃饭。我以前得罪过夏午橘,明天我当面给她斟茶赔罪。” 电话那头,一个清晰的女人声音正在一声声喊着雷空的名字,隐隐带着些醉意。 雷空在电话里跟她说:“我妈喝醉了,先这样。” 雷空回头,见陈盈四脚朝天地倒在沙发上,甚至把一只高跟鞋甩在了茶几上。她就这样仰望着天花板,随由清泪从眼角滚落。 雷空伸手把陈盈抱起,意外触到她脸颊的泪,心情极端复杂。 “儿子!” 陈盈摸着雷空的脸,“快三十年了!我跟了你爸快三十年了!我从来没向今天这么得意过!” 陈盈溢出的热泪在脸颊流下一串串黑色的印迹,她完美精致的眼妆像是打翻的墨盘,只有一团混乱的黑。 “你没来之前,姜淮一直紧靠你爸坐着,一会儿给他捏肩一会儿给他捶背,一副十足的丫头样。那个雷月,像只哈巴狗一样围在你爸身边,左一个笑话右一个笑话,逗得你爸哈哈大笑。当时你妈坐在那,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陈盈顺势倚进雷空怀里,闭着眼说:“我当时就在想,聂兰心虽然人老珠黄,但她始终有张结婚证捏在手里。雷月不是个儿子,雷影是个残疾废物,但他们却是你爸在法律上最名正言顺的孩子。我当时看着姜淮就在想,我和她有什么区别?好像没有……” 陈盈伸手把眼泪抹去,“她还比我年轻,比我更受你爸待见。我当时突然就不知道我无名无分地跟着你爸这三十来年,究竟得到了什么!直到你出现……” “你踏着风雪走进来,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的目光就只在你一人身上。你是你爸最得意的儿子,是澜润的执行董事,现在整个澜润都在你手里。你和你爸坐在一起的时候,像足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陈盈紧紧抓着雷空的胳膊,“妈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了你这么个扬眉吐气的儿子!” 第197章 杀虫剂 夏早柑按照约定时间,提前和夏午橘来到茶楼等候。 她们坐在临窗的包厢,从这个位置,可以把横贯整个柏海的渭江尽收眼下。 夏午橘端着茶盏,看着船只在她们眼下经过。她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咱妈总带咱们仨来这吃下午茶吗?” 夏早柑陷入回忆里,说:“当时好像也是现在这个位置。” “记得这里的四喜烧麦特别好吃。那时候回学校就想跟同学讨论福寿轩的茶点,结果问遍了整个班,都没人吃过。” 夏午橘笑,“后来长大一些才知道,来福寿轩吃下午茶要提前一周时间预定,而且有着高昂的门槛费和会员限定。” 夏午橘随意翻着精致的刺绣菜单,“自打妈离世之后,我就再没来过这里。” 夏早柑握住夏午橘的手,心疼道:“你别这样,回头大姐去学学海式茶点的各种做法,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大姐都给你做!” 夏午橘含泪咧开笑容,“离开了柏海才懂得家里的好。万幸我失去了父母之后,还有一个疼爱我的大姐。” 夏早柑接话,“还有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关心你的小妹。小橙现在心里想什么从来不说,也不表现在面上,愈发地嘴硬。但我是知道她的,最是心软不过。” 夏早柑看着夏午橘脸上苦涩的笑容,一下觉得心如针刺一般,她张了张口,刚出声几个字,“我昨晚跟小橙说了……” “二位女士。” 穿着中式礼服的礼宾小姐突然来到她们面前,客气地说:“十分抱歉打扰到二位。” 夏早柑把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是这样的,我们有位贵宾想和二位调换一下位置。可否请二位移步另外一个包厢?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将承担二位今日在福寿轩的所有消费。” 夏早柑侧头,见屏风后头站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女士。 她伸手拿起了包,“只是举手之劳,免单到不……” 话音未落,夏午橘已经强硬出声:“我们只想在这。” 礼宾小姐微微挺直脊梁,说话不卑不亢,“因为二位并不是我们福寿轩的会员,按照我们的规定,二位如果还想在福寿轩继续消费,是需要听从我们安排的。现在我代表福寿轩请二位移步雅澜阁。” 夏午橘依旧态度强硬道:“我要是不打算移步呢?” “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家……” 珠帘被拨开,打屏风后头走进来几个年轻女性。当头的女性有些眼熟,但也不是能让夏早柑在顷刻就想起名字的存在。 “这二位看着有些眼熟……” 当头的年轻女性出声:“敢问是哪家的千金?” 夏午橘坐得端正,“请教别人名讳之前,应先自报家门,方为礼貌之举。” 那女生笑,“我父亲是柏海交通运输处监察钱韬,我叫钱慕凝。” 这叫钱慕凝的女孩儿说着,手指扫向身后的三人,“这三位皆是名流之后。现在换我请问二位名讳?” 夏早柑夏午橘皆未出口,倒是一旁的礼宾出声:“这二位是夏家的两位千金。” “夏家?” 钱慕凝露出疑惑神色,随即眼睛一转笑出声来,“该不是前段时间震惊柏海的,入赘女婿杀妻夺遗产的那个夏家?” 钱慕凝转身同身后女孩儿们一起发笑,“夏家现在还有在福寿轩消费的能力吗?” 钱慕凝的目光看向夏早柑手旁的包,啧啧出声:“这包都是十年前的老款了。现在在二手市场还收得到这种老古董吗?” 夏早柑抿唇,“这和你无关。” 钱慕凝捂着嘴笑,目光从她两脸上扫过,“不过,你们谁是夏晚橙啊?” “是那个专钓有钱老男人的夏晚橙吗?” 后头的女孩儿们瞬时交头接耳起来,“哎呀,本来也是名流千金出身,非得把自己搞成高级X女的样子,又脏又贱。” “你们说什么!” 夏早柑气得眼眶通红,费力出声:“我妹妹才不是这样的人。” 钱慕凝转眼看向礼宾,“你们福寿轩不是向来只接待会员吗?什么时候也让这些苍蝇跳蚤蛇虫鼠蚁混进来?” “对不起,钱小姐。” 夏午橘看着面对钱慕凝就显得低三下四的礼宾,嗤笑了一声道:“我们只想在这里,不想挪位置。如果不接待我们的话,直说就好。” 眼看礼宾要开口,夏午橘又问:“你确定你能代表你们整个福寿轩做决定?你不必知会你们经理吗?” 礼宾信誓旦旦道:“这点小事我当然能决定。” 夏午橘又问:“你知道我们这里的位置是谁预定的吗?” 礼宾小姐如实答道:“是一位署名tony的先生预定的。” 夏午橘由衷地笑出来,“你知道tony是谁吗?” 钱慕凝突然出声:“这重要吗?” “这是……” 在她们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礼宾第一个转身,见他们今天的值班经理正站在后头。 在他旁边,站了个穿着运动服,梳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儿。 再在她旁边,有一个平头的西服男士,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提着个……红色的双肩书包。 礼宾赶忙凑到经理面前交代事情经过。与此同时,钱慕凝的目光锁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儿。 她问:“夏晚橙?” 夏晚橙刚点了下头,就听她说:“你本人比杂志照片里丑那么多。那些照片是你自己爆料给杂志的?认真P过是?” 钱慕凝目光扫过夏晚橙的穿着,看向她旁边的男人,“你是她的金主?你就这样的品味?喜欢让她打扮成这种不土不洋的样子?” 夏晚橙好笑地转头,只见tony瞳孔在疯狂震动,似乎脑袋里正在经历一场滔天的海啸。 “这位小姐……” 夏晚橙开口:“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对第一件见面的人就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钱慕凝豪放地翻了个白眼,高昂着头道:“我跟苍蝇跳蚤蛇虫鼠蚁要讲什么礼貌?我只用喷洒杀虫剂就好了。” 第198章 大错特错 经理在这时候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经过,他凑到tony面前,小声道:“tony先生,这几位女士想同你们交换位置。” tony还未表态,钱慕凝先出声:“你就是帮他们预定位置的人?你不知道在福寿轩里,会员携带非会员的数量有限?还有,我并不是想和她们交换位置,我只是想让她们起开!” 夏晚橙到这会儿才约莫搞清楚事情经过。她只用看夏早柑隐忍泛红的眼眶,就大概知道在她到来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二姐!” 夏晚橙看向夏午橘,问:“你觉得呢?” 夏午橘看着窗外,“我一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在这里。” 夏晚橙看向钱慕凝,微笑道:“这位小姐,我们并不想和你交换位置。” 钱慕凝突然生气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你夏晚橙不过爬上过几个老男人的床,就以为……” “这位小姐说话自重!” tony惧怕地出声打断,“今天福寿轩不接待除我们之外的其他人,现在请你离开!” “你以为你是谁!” 钱慕凝挺直胸膛,“你说话之前倒是掂量下自己的分量,你知不知道我家……” “怎么这么热闹?” 夏晚橙一听楼梯口传来这么个乐呵呵的声音,就兀自找了位置落座。 雷空摘下墨镜,目光淡淡地从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到夏晚橙脸上,问:“考完试了?” 夏晚橙并未言语,倒是tony和经理一同出声:“对不起。” 经理着急跑过去,亲手接下雷空的外套,谨慎道:“我们并不知道是您……” 雷空从tony手里接过夏晚橙的书包,掂量了一下,疑惑道:“书包怎么这么重?” 见夏晚橙始终扭头看着窗外不言语,雷空就知道她当下心情极度不顺畅。 他也懒得过问事情经过,直接出声:“把多余的人请出去。” 钱慕凝瞪大眼,眼神不断地在雷空和夏晚橙身上来回,她磕绊地出声:“雷……雷空?” 雷空的目光淡淡从她脸上扫过,直言:“这位小姐高光用得未免过分,显得毛孔很粗糙。” 钱慕凝一下捂住脸,伸手就往包里掏出了镜子。 夏午橘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这几位女士刚才说我妹妹是高级X女,说她又脏又贱。不管你觉得自己是杀虫剂还是苍蝇拍,现在我妹妹在这,你有什么意见大可直接同她讲。” 夏晚橙抬头看向夏午橘,心想她这二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雷空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敛了下去,他看向旁边的经理,“我记得福寿轩年年都是柏海食品卫生优秀代表?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好像也不需要什么杀虫剂苍蝇拍?” 雷空拉开椅子坐下,面无表情出声:“丢出去!” 不过两分钟,充耳只闻叽嚷聒噪的尖叫由近至远,而后彻底没了动静。 夏午橘歪头向下看了一眼,福寿轩位于柏海旅游专线大街,周围全是密集的游客,实实在在把这几位女孩儿的丑态尽收眼底和相机里。 雷空起身倒茶,双手端到夏午橘眼前,诚恳道:“是我思虑不周,还望二姐消消气。” 夏午橘没接过茶杯,只是看着他笑。 “空少这么客气?记得当时澜润大厦停电,你让我去给你复印文件。一次不说清楚,让我爬了整一下午楼梯,第二天都起不来床。那时候倒也没见空少你这么客气。” 雷空小心地看了夏晚橙一眼,摸了摸鼻子,垂头道:“我错了。” “还有上次的年中会议……” 雷空着急打断,“我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这样,等您回澜润上班,我亲自去门口恭迎大驾。” 夏午橘挑眉,“雷总这话说得……我不是后天就要出发去O国监工?怕是等不到这样的机会。” 夏晚橙看了雷空一眼,见他神色如常道:“去什么O国?大美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风吹日晒?回头我让tony把澜润职位表给您拿来一份,您仔细挑,看哪个职位顺眼,我单独给您安排!” 夏午橘笑出声来,看向雷空稳稳端在手里的茶盏,问:“这是……” 雷空又把茶盏往夏午橘眼前送了送。 “喝了这杯茶,从今而后,你就是我亲二姐。以后凡是有用得着妹夫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夏午橘转眼来看夏晚橙,问:“你的意思呢?” 夏晚橙窝在太阳底下笑道:“他之前可没少得罪过你。我要是你,就把这茶水泼他脸上。” 夏午橘又看向夏早柑,问:“大姐,你怎么说?” 夏早柑沉了沉气,突兀地跟雷空出声:“我和晚橙都不想让午橘再去O国。你们澜润在O国的业务能不能找别人帮忙?就别为难午橘和她上司了,行吗?” 这分明是夏早柑冲着雷空说得话。结果在场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夏晚橙看过来。 夏晚橙微笑,闭了闭眼,不言语。 雷空转身,把茶盏递到夏早柑眼前,“喝了这茶,咱们就是一家人,往后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夏早柑疑惑:“这话当真?” 夏晚橙由衷笑出声来,心里搅动着翻天覆地的热浪,直熏得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疼。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雷空满目诚恳道:“我也不想再让我大哥去O国。” 夏早柑接过茶盏,喜笑颜开地抿了一口。 雷空又给夏午橘重新倒了杯茶,眼看着她喝下去后,才扯了扯夏晚橙的袖子。 “你收了我的戒指,你二位姐姐也都喝了我的茶。以后无论山高海阔人间星河,你夏晚橙都得陪我走下去。不管未来是荣华富贵还是风餐露宿,你夏晚橙都是我雷空的人!” “想得美!” 夏晚橙环着手,定定看着夏午橘,慢悠悠出声: “我夏晚橙自幼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现在尤其虚伪虚荣。我现在就跟你说好,你雷空什么时候掌握了澜润百分之八十的财产,就什么时候再说这些话。” 夏晚橙微微仰头,直迎着雷空的目光,一字一字道: “我夏晚橙,不嫁废物!” 第199章 素昧蒙面 食不知味。 这顿下午茶,其余三个人都吃得和气满满,唯有夏晚橙如坐针毡。 她悠然看着窗外过往行人和来往船只,又一次感觉在这世间百态中,她还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下午茶结束,夏晚橙找了借口和这三人分开。 她背着书包,走在这条享有盛名的街道上,心觉自己和周围来往的游客并没有任何不同。 从哪个地标景点走过的时候,夏晚橙的胳膊被人扯了一下,一个上了年纪的外地女士咋咋呼呼地让她帮忙拍照。 以往夏晚橙最讨厌这样自来熟的唐突行为。但此时此刻,她停住了脚步,拿住了别人硬塞在她手里的相机。 原以为只是拍那么几张照片,可这位女士想当不客气,一直摆着各种pose,指挥着夏晚橙以各种角度帮她按下快门。 终于结束这项义务活动的时候,这位女士说了句:“漂亮女孩儿就是心地好。” 夏晚橙自幼听惯了这类的奉承。可在这当下,她还是因为这位女士不经意的一句夸奖感到了由衷的开心。 就是这会儿,夏晚橙感觉自己外套衣兜有种莫名的动静,她还未反应过来,面前女士已经大叫出声:“有小偷!” 夏晚橙只感觉一个人影从自己眼前飞速闪过,她伸手往兜里一摸,手机已经不见了。 面前女士大声提醒她:“追啊!” 可夏晚橙扭头,那个小偷已经快要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周围有游客出声:“有个男孩儿帮你追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夏晚橙原想手机丢了就丢了。可现下因为附近游客的话,她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前几分钟刚刚认识的女士在这时候化身热情的长辈,一直唠叨她如何如何不小心,说她反应慢,万幸有好心人帮忙云云。 “唉,回来了回来了。” 周围游客突然叽叽喳喳出声,夏晚橙一扭头,就见一台屏幕碎裂的手机递到了她眼前。 夏晚橙还未抬头,已经听到来自男性的剧烈喘气。 视线越过手机,夏晚橙看见了一双画满涂鸦的球鞋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破洞牛仔裤。 “我……我快要追上他的时候……他突然把手机……” 面前人手杵膝盖喘气不停,夏晚橙抬头,见眼前是个长相过分漂亮的男孩儿。 “他突然把手机……扔了出来。” 细细密密的汗水从男孩儿额头往下滴落,他抬眼,一双浅绿色的瞳眸浸着一团湿气。因着之前的剧烈运动,他皙白的皮肤下氤出一团绯红,让夏晚橙想起古典油画里那些漂亮的男孩儿。 “哎呀……”旁边的游客出声:“你是不是摔跤了?” 夏晚橙听到动静仔细打量起面前男孩儿,只见他右手手掌内侧有些擦痕,隐隐浸出些血迹。 男孩儿毫无顾忌地把伤处在衣服上蹭了蹭,突然直起身。 夏晚橙的目光从俯视到仰视就是一瞬间的事。 男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说:“抱歉啊,我尽力了。” 夏晚橙眼看他要走,急忙喊了他一声:“你的手……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男孩儿是不愿意的,但周围热心游客扯住他的衣服,三言两语地劝着:“是呀是呀,你好心帮忙受了伤,人家小姑娘感谢你也是应该的。” 夏晚橙不禁好笑这些外地游客的热情。 夏晚橙从药店买了医疗用品。男孩儿坐在外头的长椅上,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 夏晚橙听他口音不地道,问了句:“你不是柏海本地人?” “我爸妈都是柏海人,不过我很早就去了海外读书。” 夏晚橙意外地看向他浅绿色的瞳眸,“你不是混血吗?” 男孩儿笑,“这是有色的隐形眼镜。” 夏晚橙尴尬地笑了笑,用棉签蘸了碘酒给他擦拭伤口。 男孩儿的手有一瞬间的瑟缩,随即像是发觉这样丢脸,便僵直地一直伸在夏晚橙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夏晚橙越发觉得这种正在尴尬期的男孩儿性子特别诙谐。 徐行之也是这样…… 突然窜出的名字吓了夏晚橙一跳。为了挥除这个念头,夏晚橙急忙出声:“你在哪里读书?” “L国。” 夏晚橙给他伤口贴上创可贴,“L国最近情势很乱?我看电视上报道了很多L国的新闻,尤其是B市,更是一团糟。” “我的学校就在B市。” 夏晚橙点头,“那回柏海的选择是对的。” 男孩儿好奇道:“你这个岁数的女孩儿好像都不太关心世界时事新闻。” 可能是因为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面对一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夏晚橙稍微有些松懈,自然而然地出声:“对我很重要的人去了摩迪莎,所以我每天都要看新闻了解那边的动态。” 夏晚橙拧上碘酒瓶盖,“因为我自己的不小心连累你受伤,真是抱歉。” “正好我一扭头就看见了,可惜让他跑掉了。” 夏晚橙余光看见男孩儿脸上的怅然若失,出声:“他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肯定被你吓了个半死,以后一段时间做梦都是被你追得场面。” 男孩儿开心地笑:“那肯定!” 男孩儿看向夏晚橙的手机,出声:“我会修手机,你的手机要不要让我试试看?” 夏晚橙看向屏幕已经裂成蜘蛛网的手机,心里已经打算彻底放弃它,但看眼前男孩儿水汪汪的眼里透着自信,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夏晚橙给男孩儿留下了可以联系到的电话,然后和他在地铁口分别。 接近晚上十一点,夏晚橙才打了车回家。 一开门,就见夏早柑倚着沙发昏昏欲睡。 “姐。”夏晚橙推了推她的肩,“回屋休息,外头冷。” 夏早柑睁眼,好半天才把视线聚焦在她脸上,然后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才回来?” 见夏晚橙不言语,夏早柑一下紧张道:“小橘说你今天离开的时候特别不开心。小橙,你是不是生姐姐气了?” 第200章 自知之明 夏晚橙轻柔地拨开夏早柑的手。 “怎么这样说?” “小橘说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喝了雷空的茶,有点没顾及你的意见。” 夏晚橙把书包摘下来,平静地说:“她不是也喝了吗?” “小橘说她事后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因为我们这样……所以不太高兴?” “当时雷空说雷影去O国的事可以商量,你高兴得什么都顾不得了。你那时候想不起我也是应该。” 夏早柑一听这话,只觉得整颗心如坠冰窖。她一下着急地说不出话,只一连串地喊着夏晚橙的名字。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希望二姐能够平安幸福嘛,我理解的。” “我不是。” 夏早柑紧紧抱住夏晚橙,今天的事是我糊涂了。我以为你愿意把雷空带来我们面前,是你已经完全想好想妥帖了,你向来是个主意很多的孩子……是我顾虑得太少。你能不能别生姐姐的气?” “我不生气。” 夏早柑刚松了口气,就见夏晚橙拨开她的手往卧室去,一句话幽幽地飘过来: “喝下去的茶怎么可能吐得出来。” …… “她真的这么说?” 夏午橘和夏早柑站在庄园角落,看着工人在她们面前来回穿梭。 夏早柑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这事说到底都是我们做错了。我实在不应该把你的事和小橙的事强硬地牵扯在一起。现下好了,她觉得我只顾着你的想法。” “你也不用太自责。”夏午橘紧紧搂着夏早柑,劝道:“小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准过几天就好了。” “分明我昨天还在跟她说,今天要来给雷空小姨的生日宴做布置,让她来帮着参考。结果我今早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没了人影,分明就是还在生气。” “回头我劝劝她。” 夏早柑揉着太阳穴,“昨天雷空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看他也不是开玩笑。要是小橙真的嫁给他,你和……你和雷影要怎么办?” “雷影说他这生人都不想结婚,刚好我也不想。” 夏午橘平静地望着远方,“我不要名分地位的话,我们以后和现在也没有多少差别。” 夏早柑呵斥出声:“这像什么话!什么叫做不想结婚?那他现在和你算是怎么回事?” “姐你不会理解的。”夏午橘回头诚挚地看着夏早柑,“我们完全不必像寻常情侣和夫妇那样,雷影能给我的,远比一个丈夫要多得多。我现在已经足够知足。” 夏早柑很不能理解夏午橘的说法,她动了动嘴,却见和她对接的负责人过来,说是有一处的鲜花和清单对接不上。 夏午橘跟着夏早柑过去,看夏早柑经过仔细核对过后,确认是供货商送错了其中一种。 负责人很客气,说着尽快解决就可以。 夏早柑去了旁边打电话,夏午橘留下来继续和负责人核对。就是这时,现场突然繁乱起来,负责人消失了片刻,再出现就说:“我们家大小姐过来了。” 夏午橘转头,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众星拱月般地过来。夏午橘认出,她就是雷空的表妹卢霁,她们曾在澜润有过一面之缘。 卢霁一到跟前就问到:“布置得如何?” 负责人如实回答,说是供货商送错了其中一种花卉,正在处理。 卢霁一听就不太高兴,“分明我有朋友就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人家不知道要有多专业。我爸非要从外头找,看看都找了些什么货色,这么点小事都做不来!” 负责人自觉噤了声,卢霁目光从地上堆积的花卉扫过,又挑刺道:“这些花怎么看着都不太新鲜,是不是花店卖不出去了拿来敷衍我们?花店的负责人呢?” 夏午橘见夏早柑还未回来,只能上前,“卢小姐你好,我们之前见过,我是澜润雷影的行政助理,夏午橘。” 卢霁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不认识。” 夏午橘微笑,说今天合作的花店是她姐姐开得。 卢霁一听,越发不满,“所以这笔生意是雷影牵得线?这样的日子他是故意来找我母亲晦气?他不滚去O国呆着,来这凑什么乱!” 夏午橘之前的心境都算平静。可这下,面前人的说辞已经严重刺痛了夏午橘的自尊。 她完全不能容忍有人用如此轻佻粗鄙的语气说起雷影。 夏午橘冷声道:“据我所知,这次合作是雷空主动找到的我大姐。” “我哥?”卢霁笑得愈发轻蔑,“我哥做事越来越不着调,这样的生意也能随便给人的?他和你姐什么关系啊?是以前的相好还是眼下的情人?算了,既然是雷空的安排,你们就做仔细些,别给他找麻烦。” 夏午橘深吸一口气,“你有任何意见,可以直接去和雷空沟通。” 眼前人眼睛一点点瞪大,而后突然放声大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家心里有没有数啊?他能介绍这么笔生意让你们骗点钱就可以了,可别奢望那些有的没的。真以为能陪他睡一觉就能成为我嫂子了?眼界短浅没关系,要紧的是要有自知之明。” 夏午橘抬眼,看向卢霁身后的人,“你都听到了?” 夏晚橙面上毫无表情,“大姐呢?一起去吃午饭。” 卢霁见突然出现的这个女孩儿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名字。她正想说话,就见面前女孩儿接起电话,说了句“你表妹也在这”,然后把电话递给了她,说:“雷空找你。” 卢霁半信半疑地接过电话,就听真的雷空在电话那头说:“一起吃午饭啊,正式介绍我未来老婆给你认识。” 卢霁扶着下巴看向面前的女孩儿,又听雷空在电话里紧张地问:“你没乱说话得罪人家?” “啊?” 雷空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你要是坏我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01章 胡言乱语 卢霁小心地跟在夏晚橙身后,一路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直到出了庄园,看见了雷空的车。 卢霁加快速度跑过去,把身后那三姐妹甩在后头。她跑到雷空跟前,问:“你电话里说真的假的?” “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开过玩笑?” 卢霁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就要拉副驾位的车门。 雷空拍掉她的手,“你坐后面去。” “哥!” 说话间,雷空已经满脸挂笑,跟到了眼前的三人说:“今天天气实在不错。” 夏晚橙不言语,夏午橘别开眼,只有夏早柑客气地冲他笑了笑。雷空一看这架势,就狠狠瞪了面前人一眼。 他拉开车门,亲自把夏早柑夏午橘迎进去,而后才跟卢霁说:“你要不想坐后头就自己打车过来。” 卢霁一听这话,立马钻进了车里,而后才见雷空把那位一直冷着脸的那姑娘毕恭毕敬地迎进车里。 卢霁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碍于车里气氛过于宁静,她只能一路憋到酒店。 刚落座,雷空就牵着那女孩儿的手怼到她眼前来,给她看手上的戒指。 “这就是我上次给你看得那个,怎么样,实物漂亮?” 之前雷空给她看过一张自己设计的戒指草图,说是准备求婚时候用。她当时以为雷空醉酒脑子不清醒才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谁知道实物现在就摆在面前。 卢霁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冷脸女孩儿,顿时有种仰望天神的感觉。 雷空搂着夏晚橙的肩,笑得满脸喜气洋洋。 “正式给你介绍,你未来嫂子,夏晚橙。” “夏晚……” 卢霁念叨了几个字,突然瞪大眼捂住嘴,眼里的震惊像是一块块石子往下刷刷滚落。 “你……她……我的天!这是什么孽缘!” 雷空在她脑门上锤了一下,“别瞎说话。” 卢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对于夏晚橙这个名字,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雷空用圆规刻在床头的那三个字。 那么多年了,她以为雷空早就忘了…… 趁雷空去卫生间的时候,卢霁小心地往夏晚橙跟前凑近一些。 “我……刚才说得那些话,你可不可以当做没听见,别跟我哥说?” 夏晚橙这才把视线放在面前女孩儿脸上,见她一双眼睛溜圆,里头流淌着浓烈的哀求意味。 “我哥要知道我说了那么些话,肯定会打死我的。” 夏晚橙收起手机,问:“你说了什么?” 卢霁冲她竖起大拇指,“上道!不愧是能降伏雷空的女菩萨。” 夏晚橙嘴角抽搐,“什么?” “你当初放狗咬他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当时雷空气急败坏回来说终有一天要让你哭着求他,我都当他放屁的,没想到真的应验了。雷空果然真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夏晚橙满头黑线,“我没哭着求过他。” “啊?他不是说如果有天他要结婚,一定是新娘子痛哭流涕地跪在他面前求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雷空快步靠近,一下把卢霁从夏晚橙眼前扯开,“你别听小孩儿胡说八道。” 夏晚橙沉声道:“我没说过要嫁给你。” “怎么又翻脸了呢?”雷空哭丧着张脸,“戒指你都戴上了。” 说着雷空又回头瞪了卢霁一眼,“是不是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哥!” 卢霁眯眼,“你现在特别狗腿你知道吗?真该让你之前那些女朋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你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会不会破灭,要我说……” “滚出去。” 卢霁瞪大眼,又听雷空重复了声:“要么闭嘴,要么滚出去。” 卢霁禁了声,目瞪口呆地看着雷空翻着菜单,指着上头的菜色,不辞辛劳地一遍遍征求夏晚橙的意见。 夏晚橙只用点头和不语来回应他,十足像是宫廷片里的老佛爷和…… 卢霁顿时不敢再往下想。 沉默的午餐结束,雷空把她们送回庄园。他打开窗户看着卢霁,“你来也来了,就留下帮忙,你早柑姐姐要有需要跑腿的地方,你也帮她活动活动。” “哥!” 雷空瞬间冷脸,“你还有意见吗?” 卢霁目送着雷空的车子离开,才转身看向那位温婉和熙的漂亮姐姐。 “我年纪小不懂事,说错话得罪了你你就直接和我说,千万别往心里去,也千万别和我计较。” 夏早柑只顾着笑。 卢霁一看这架势,当下不避嫌地挽上了夏早柑的胳膊,问:“雷空说什么时候娶你妹妹过门了吗?” “我们家不舍得小橙这么早嫁人的。” 卢霁震叹出声:“雷空现在是澜润是执行董事,你知道执行董事是什么概念吗?看我姨夫那身体应该是不可能回归一线了,这就说明雷空会慢慢从执行董事变成澜润真正的掌权人。你妹妹嫁过去就是雷家少奶奶,是澜润未来的董事长夫人!” 夏早柑微笑,“我只希望她健康幸福快乐。” “谁不是这么想呢?我也希望我哥能够幸福快乐啊。” …… 雷空把夏午橘送去目的地,客气地跟她道别。 夏晚橙见夏午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就问:“你真的准备让雷影留在柏海?” “我说不派他去O国,又没说让他留在柏海。你大姐不是觉得O国不安全?那就让雷空和你二姐去P城工作一段时间,那可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城市之一。” 说完这话,雷空小心地观望夏晚橙的神色,问:“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卑鄙?” “你把雷影留在柏海,就是平白无故增加自己继承澜润的风险。你要能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也用不着我说你什么,你母亲第一个就得跟你着急。” 雷空笑得满目春风,伸手拉了拉夏晚橙的手,“你二姐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大哥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倒是你介意你二姐成为我大嫂。” 雷空目视着正前方,“我妈虽然强势,但我们家还是我说了算。雷影在他们家可是没有话语权的,先不说他母亲,就是他那个大姐,就比我妈还要疯魔千百倍。你二姐要是真准备嫁过去,就要做好受苦受难的准备,雷月绝不是个善茬!” 第202章 岁月静好 夏午橘推开门的时候,雷影正在窗边侍弄一盆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听见动静,雷影转头看了夏午橘一眼。 就是此时此刻的光影场景和构图,让夏午橘萌生一种人间烟火岁月静好的感觉。 夏午橘扪心自问,只要能守护住眼前的温馨宁静,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你姐姐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夏午橘颇有些苦涩地说:“夏晚橙出现,那边的事情就用不着我烦心。” “那也好。”雷影放下喷壶,微笑:“你好好歇息,我们后天启程去P市。” 夏午橘感觉自己的面目在瞬间僵硬,她在当下被不知名的羞愧和不知所措笼罩,她仓惶地结巴出声:“雷空分明答应了我姐姐……他怎么……怎么能这样?” 最后几个字了落下的时候,夏午橘声音里隐隐有了些哭腔。 雷影的姿态倒是过于平静,听见她说话,也只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他从来没答应过让我们留在柏海。” 夏午橘几步走到雷影面前,蹲下,小心地拉住他的手,问:“你爸爸……究竟在想什么?现在就任由雷空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他真的打算把偌大一个澜润国际交到一个私生子,一个杂种手里?” 夏午橘咬牙,问:“凭什么?” 雷影还是事不关己般地客观道:“雷空足够优秀,我是爸爸的话,也会更钟意他一些。”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夏午橘紧紧抿唇,眼泪簌簌往下掉,“他凭什么和你比!” 雷影伸手拭去夏午橘脸上的泪,顺手理顺了她额前的碎发,温声道:“别哭,柏海始终都是我们的家。我们总会回来的。” …… 一到年末,柏海的天气就会晴朗一些。太阳高悬于天际,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冻人,但始终没有落下半片雨雪。 年末的最后一天,柏海知名影视传媒集团唐纳影业迎来了15周年庆典。正正好的,这一天也是唐纳总裁卢阔的夫人,知名女星陈盏的生日。 庆典和生日宴会在晚上8点同时开始,届时会有诸多名流影星出席,于是记者团早早守候在了宴会庄园的门口,打算在这年末最后一天奋力拼搏一下KPI。 雷空在这个年末,要第一次以澜润执行董事的身份主持澜润的年末会议。夏晚橙不用刻意打听,也知道他一定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宴会当日,夏晚橙邀约夏早柑字美容院离开就直接去往宴会地点。一是躲开记者团的围堵,二也方便夏早柑监督当日的鲜花布置情况。 她们到达宴会庄园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六点左右。这个时间的柏海天色已经有些灰暗,暖色的彩霞在天边连接处一条曼妙的光带。夏早柑精心布置的向日葵花墙在黄昏余晖下美得惊心动魄。 庄园里头除了工作人员外没有多余人士,夏早柑挽着夏晚橙的手,一直漫步在鲜花堆簇的红毯上。这时候卢霁给夏早柑打电话,让夏早柑和她未来嫂子一起去中厨那边吃点东西果腹。 夏早柑冲着夏晚橙笑,“卢霁现在完全改口叫你嫂子,每次见你都笑得异常甜腻。” 夏晚橙如实回答:“她有事求她表哥帮忙,但雷空没怎么搭理。” “这恰好说明了你在雷空心中的份量。否则卢霁也不会想到来讨好你。” 说这话的时间,她们已经来到了中厨房后门。因着一直找不到通往正式餐厅的通道,夏早柑只能叫住从旁经过的工作人员。 “请问……” 被叫住的人顿下步子一抬头,夏早柑就小小地惊呼了一下。 眼看对方要走,夏早柑急忙叫住他,“陶藜?” 那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士摘下帽子,露出一头贴着头皮的毛寸,他右眉眉尾多出一条伤疤,看着颇有些凶神恶煞。 陶藜站定,放下手里的盒子,跟夏早柑和夏晚橙打招呼,“表姐,表妹。” 夏晚橙见他身上穿着“九都水产”的工作服,想不明白他继承了遗产后为何还要做如此苦力的工作。 夏早柑问起:“小芙呢?” 这话才落,夏晚橙就听旁边幽黑的走道中传出一声娇腻的“老公!” 夏晚橙循着声音看去,一时没认出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她那个自幼娇生惯养的任性表妹。 夏晚橙目光聚集在她高挺的肚子上,猜测她临盆已近。再看她充气一般变宽变圆的身子和脸盘,深觉她最近这段时间营养应当十分不错。 夏芙对于见到她们表现出了同样的惊讶,她面目表情有瞬间的不自在和瑟缩,随即因为看清夏早柑夏晚橙身上的打扮而舒下口气。 夏芙扶着墙要下楼梯,夏晚橙快步上前,小心地把夏芙搀扶下来。 夏早柑满脸的惊喜,问:“预产期什么时候?” 夏芙抚摸着肚子,笑得过分亲切,“半个月之后。” 夏早柑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轻声微笑道:“这个时候怎么不在家休息呢?” “临近年末,公司事多。今天唐纳总裁夫人过生日,我们负责供给其中一种贝类。临时缺人手,所以我过来盯着些。” 说着,夏芙把面前两人又上下打量了一通,问:“你们怎么在这?” 因着距离晚宴开始还有段时间,她们两并没把礼服换上,现下仍旧是很休闲的打扮。 夏芙基于此,确定她们不是今日的宾客。 夏早柑也很配合地出声:“我在经营一家花店,今日这里的鲜花布置由我负责。” 夏芙脸上流露出少女的憧憬,“是门口的那些花墙和花篮吗?我刚远远看见了,可真漂亮。” 夏芙的目光又钉在夏晚橙身上,“我在电视上看见徐行之的广告了,你回头让他给我些签名照片,我好拿去送客户。” 夏晚橙动了动嘴,还没言语半声,就又听一个声音响起:“这边的数量对上了……” 夏晚橙抬眼,见罗文林从幽黑的走道中出来,身上同样穿着“九都水产”的工作服。 夏晚橙的目光在眼前三人身上来回,脑袋里开始自动播放夏芙婚礼当天那场闹剧。 作为新郎的陶藜和罗文林当时的女友在仓库里…… 第203章 诡异的合作关系 像是看出夏晚橙在想什么,夏芙面露尴尬,僵硬地解释着:我们三个合作开了现在的水产公司。陶藜负责货源和运输,罗文林负责销售。 夏晚橙收到夏芙递过来的名片。上面标注的九都水产负责人正是罗文林。 夏晚橙都不知道该说夏芙陶藜缺心眼,还是罗文林心胸开阔足够大度。居然在发生过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后,这三人还能当做没事发生一般在一起合作做生意。 罗文林冲着夏早柑点点头,而后把目光放在夏晚橙身上,说:“许久不见。” 夏晚橙视线看着远方,完全只把眼前人当做透明。 罗文林还想说什么,却听夏晚橙身后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在说:“嫂子?” 夏晚橙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握住。卢霁自后面伸出一张笑脸,正歪着脑袋看她。 “我一直在等你们,怎么你们会在这里?” 卢霁目光往夏晚橙跟前的三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还是同夏晚橙说话。 “我们走,我很饿了。” 夏晚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去关注眼前的人。她客气地出声:“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姐夏芙,这是表姐夫陶藜。” 卢霁像是没骨头一般倚在夏晚橙身上,懒懒散散地问:“远房表亲吗?” “是我舅舅的女儿。” 这话一落,夏晚橙就感觉卢霁端正了身子。眼神像是钩子一般落在夏芙脸上,尾音拖得很长地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夏晚橙正猜测卢霁说这话的含义,就见她瞬间冷脸,用劲把夏晚橙往后扯,“走了,这里又脏又乱!” 夏晚橙倍感无奈,只能同夏芙简单道别。 没走几步,夏晚橙就听卢霁打电话,“给我查一下,我们是不是和九都水产有合作?” 挂了电话的卢霁笑着跟夏晚橙说:“打听清楚了,他们负责供应今天餐饮的一种贝类。你们放心,我随便找个借口,让他们这笔生意血本无归。” 夏晚橙停下脚步,还未说话,已听夏早柑开口道:这……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早就往前看了。” 卢霁瞬间反应过来,竖起大拇指道:“以德报怨,不愧是能降伏我哥的九天仙女。” 稍微吃了些甜点果腹后,距离晚宴开场只有四十分钟时间。夏晚橙和夏早柑去到休息室,准备把礼服换上。 这样的场合,通常都会给宾客准备些休息室,用于预防突发情况发生的尴尬情况。不过现在晚宴还未正式开场,预备的休息室暂时只有两间可供人使用。 她们预备的礼服就放置在其中一间。 这是之前由卢霁协调安排的,专门为她和夏早柑准备的休息室。所以夏晚橙自然推门进去的时候,压根没考虑到里头会有人的情况。 光线明亮的房间里有四五个人在里头。其中一名女士正在换衣服,露出一个光洁的后背。 推门的夏晚橙当即愣住,直到对方出声责骂,才说着抱歉合上了门。 夏晚橙退后几步,仔细确定了这个房间确实是卢霁给她们预备的那个。她和夏早柑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莫名其妙的情绪蔓延。 “这……” 夏晚橙一个字才出声,就见眼前的房门打开,一个梳着马尾的纤瘦男士走出来,用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着夏晚橙,很不客气地开口:“从小没父母教养?不知道进门之前要先敲门?” 这男子比夏晚橙高出一大截,眼睛下瞥打量她的神情宛如在审视一件货品,尤其还伴随着“啧啧啧”的评鉴声音。 他用手指挑起夏晚橙皮包上的金属背带,厌恶地说:“这包包在哪个路边摊买的,难看死了。” 夏早柑嘟着脸,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气愤开口,“这位先生……” “你们是哪的?服务员吗?不知道这里是后台,不是什么猫三狗四的人都能来得地方!” 这时候,面前的门再次打开,刚才在里头换衣服的女士走了出来。 夏晚橙这才认出,她便是前段时间因为一部大热电视剧而晋升为柏海知名小花旦的廖含巧。 不过夏晚橙现在目光的重点,都集中在她身上穿着的礼服上。 夏晚橙越看越吃惊,廖含巧的这身礼服和她给自己准备得那套一模一样,都是出自SUL明年早春的长裙。 夏早柑当下惊讶出声:“这礼服不是?” 廖含巧笑着拉着裙摆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吗?” 就在她旋转的过程中,夏晚橙看清了她礼服后背的细节。因为之前试衣的时候后背部分太过暴露让夏晚橙感到不便,所以SUL的设计师专门帮她在群后方加了个大蝴蝶结做遮挡。 夏晚橙敢说,SUL这样式的裙子,全世界就她那条。 夏晚橙侧身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原本挂着她礼服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防尘袋。 因为这莫名的情况,夏晚橙唐突地笑出了声来。 “请问这位小姐,这礼服……是你的吗?” 能问出这样的话,夏晚橙自己都觉得过分诡异。偏偏眼前的人坦然道:“不然呢?” 这话一落,先前那个染黑色指甲油的男人就伸手来推她们,嘴里嫌恶地说着:“赶紧离开,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夏早柑差点因为这推搡摔倒,夏晚橙一看这架势,立刻给卢霁打了电话,问她在哪? “我在跟导演核对最后的流程,怎么了吗?”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说了句“没事”。 她再次侧身往屋里看,见她先前放在梳妆台前用于补妆的化妆盒已经被打开,里头的东西被用得乱七八糟,甚至镜面上还用口红写上了硕大的“surprise! 夏晚橙心想这确实挺惊喜的。 挂了电话后,她跟面前一群人直言:“这位小姐,你可能走错了休息室。这间休息室是给我准备的,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身上这条裙子。” 第204章 有点生气 这话一落,夏晚橙能明显感觉到围绕在廖含巧身边的人都呈现出一种相同的感觉。不是愧疚和歉意,而是烦躁和生气。 “现在请你把身上的礼服换下来。” 夏晚橙又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狼藉,无奈出声:“然后离开这里。” 那黑色指甲油男子蛮横出声:“你说这裙子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这是主办方给我们廖廖准备的呢。” 夏晚橙不再多言,伸手就拉起廖含巧的裙摆。可能因为她这突入起来的举动,黑色指甲油男子一下抓住她的手,尖厉的指甲在她手背上留下道道红痕。 夏晚橙强忍疼痛,把绣在裙摆内侧的''sapphire''给眼前的人看,而后说:“这是我的名字。” 现场的氛围当下有些凝固,而后眼前的廖含巧突然笑起来,“好像是我误会了。没关系,我这就把这条裙子脱下来。” 夏早柑见她们回了屋里,立刻就去检查夏晚橙的手背,心疼地说:“还好没抓破。” 夏晚橙无声地笑了笑,问:“我是不是特别倒霉?总让我遇到这样的。?” 说话的时候,房间门再次打开。廖含巧已经重新换了一身礼服,她伸手拉上门,而后冲夏晚橙高傲地点点头,说了句:“我才出道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没关系,总有人会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夏晚橙还纳闷着,就听打开门的夏早柑发出一声尖叫。 夏晚橙往屋里看了一眼,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只见她的礼服被丢在地上,黑色的裙摆上印满了脚印,她的化妆品被随意摔在地上沙发上,粉末满屋子乱飞,墙壁上被口红划得乱七八糟。就连夏早柑的礼服也无辜遭殃,自裙摆处被人生生撕裂出一个大口。 夏晚橙慢慢张大嘴,而后吐出几个字:“我真的有点生气。” 夏早柑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夏晚橙冷静了一下,给雷空拨去电话,问他:“我能不能不出席今天的宴会?” 雷空那边声音嘈杂,像是正坐车在拥堵的马路上移动。他没把这话当回事,反倒笑着问了句:“又怎么了吗?我的姑奶奶。” 夏晚橙打鼻腔里嘤咛出来一句话,“这里存心有人于我为难。” 雷空听这话不是出自夏晚橙的任性撒娇,当即就沉了声音问:“卢霁呢?” “她在忙。” “我让她立刻过来找你,我预计还有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过来,等我。” 电话挂了没多久,卢霁就匆忙赶到。她见夏晚橙面无表情坐在角落,一抹光歪歪斜斜地落在她一只眼睛上,看不出半点生气或喜悦的样子。 仿佛刚才夏早柑在电话里跟她诉说的荒唐场景都是她的幻听一般。 卢霁就是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平日待人和善,说话温言细语,笑起来十分好看的夏晚橙,其实并不如她呈现得那样纯粹简单。 仔细想想,夏晚橙也只比她大了一岁多不到两岁的年纪。卢霁自问在夏晚橙这个岁数绝对修炼不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 而且,卢霁一直觉得夏晚橙对于分寸的拿捏十分精准。就看夏晚橙和雷空的相处,虽然夏晚橙总说些在她听来十分出格的话,但雷空意外受用。 那可是雷空,脾气性格被家人朋友以及所有接触过他的人定性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混世魔王。就连陈盈,也不敢说能百分百地把握到雷空的界限和底线。 但夏晚橙表现出来的架势就是“游刃有余”四个字。 就是在这瞬间,卢霁深切地觉得,雷空栽在这么个女人手里,一点不冤。 所以卢霁当下也凑上前,说:“嫂子,我哥绕路去给你取另外一件礼服,他马上就能过来。” 夏晚橙点点头,客气说了声:“麻烦了。” 卢霁犹豫了一下,又说:“廖含巧是我爸公司旗下的艺人,因为前段时间爆火,所以手上有一大堆商务活动。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今天事情结束,我让她来你面前给你跪着道歉。” 夏晚橙微笑,“没事,误会一场,说清楚就好了。你去忙,我在这里等雷空过来。” 等卢霁一走,夏晚橙就让夏早柑离开这里回家休息。 夏早柑一句“我不放心”才出口,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西装革履的雷空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防尘袋。 雷空主动开口:“姐,我让tony陪你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夏早柑看看他,又看看后头的夏晚橙,“这……” 雷空笑,“我在呢,没事。” 等夏早柑一走,夏晚橙就直接问道:“刚才这事是你母亲的授意吗?” 雷空诧异地抬眼,“怎么猜到的?” “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避过卢霁的眼目这样折腾我。” “你只猜对了一半。这事其实算是我妈和我小姨的合谋。那个廖含巧是我姨夫养在外头的女人,这些日子过于嚣张惹了我小姨不高兴,于是想借此机会收拾她。” 雷空在夏晚橙身边坐下,无辜道:“正好,我妈也想给你个下马威,老姐妹两一拍即合。我小姨故意透露消息给廖含巧,说这间休息室里的人是我姨夫准备下一个要力捧的明星,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雷空总结道:“说到底,都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无端连累你。” 夏晚橙好奇地问:“得罪了夏晚橙会怎么样呢?” “你现在是夏晚橙吗?” 雷空伸手来勾她的下巴,“你即将改名雷夏晚橙。你出去问问,整个柏海有谁敢得罪雷家二少奶奶?” 夏晚橙拨弄着中指上的戒指,问:“我就一定要嫁给你吗?” “之前是那头小猪跟我说,嫁进雷家当少奶奶是她毕生的夙愿?” 夏晚橙挑眉,“你不是很不情愿?我每次跟你说这样的话,你都让我滚来着。” 雷空笑嘻嘻地挽住夏晚橙的手,把脑袋靠在她肩上。 “那时候我挺不成器的。因为没在家里站稳脚跟,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根本做不得主,又哪有资格跟你承诺什么?” “自你上次出车祸我想回来看你被我妈锁在房间,我就发誓一定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雷空摊开手掌给夏晚橙看,“现在整个澜润都是我说了算。” “所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夏晚橙伸手摸了摸雷空柔软的头发。都说头发软的人心肠也软。 根本不可靠。 雷空紧紧抱住夏晚橙的腰,用鼻尖往她脖颈处蹭了蹭,“姐姐身上好香啊,想就这样抱着姐姐永远不撒手。” 夏晚橙身子瞬间僵硬,而后用了极大的力气推开他,幽幽吐出两个字: “恶心。” 第205章 银河之光 第一朵璀璨烟花在天边炸亮的时候,陈盈端着酒杯来到了陈盏面前。 陈盈远远看向依偎在卢阔身边的女人,低语道:“妹夫现在愈发不像话。这样的场合也敢明目张胆地和小贱人厮混在一起。” 陈盏努努嘴,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随即又被一朵炸亮在天边的烟花所覆盖。 “不知道是你那位准儿媳太懦弱还是够宽容?受了那样的委屈居然没闹将起来。” 陈盈心里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她抿了一口酒,埋怨出声:“我早就跟你说过,夏晚橙跟你认识的那些俗世女人不一样。” 陈盏很不满自己姐姐这样高看一个黄毛丫头,于是出声嘲弄道:“无非是你儿子现在羽翼丰满了,已经不把你这个亲妈放在眼里。” “我倒是不介意他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只要他把澜润放在眼里就成。” “伯母。” 说话间,陈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柔弱娇嫩的女声。她回头,笑容愈发灿烂地眯起了眼睛。 她一把挽住面前女孩儿,亲切地出声:“我刚还在纳闷怎么一直没看见你?” 陈盏看面前女孩儿眼生,但穿着打扮十分矜贵,于是出声询问:“这位是?” “海伦基金副主席小林的宝贝闺女,傅昉。” 见傅昉面颊含羞带笑,陈盈又补充了句:“没去海外读书之前和我们家雷空是同学。” 陈盏和陈盈交换了复杂的眼神,随即露出焕然大悟的笑容。她拉住傅昉的手,热络道:“之前就总听小空提起你,没成想到今天才见到真人。” 傅昉端庄又腼腆地冲着陈盏说:“特地过来跟伯母道声生日快乐,祝您心想事成,青春永葆。” “祝福一个年过半百的寿星青春永葆好像不太贴切?” 和谐的氛围突然被这横插出来的一句话打断,陈盏当下脸色就难看起来。傅昉见她拳头握了又松,而后才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 廖含巧碰了碰陈盏的酒杯,微笑道:“什么青春永葆都是假的,我就祝您点实际的,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我就祝您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陈盏手指颤抖,但还是勉强笑了笑,道了声:“多谢。” “我给您送得礼物您收到了吗?” 廖含巧依旧笑得甜腻,“之前我总跟卢总打听您喜欢什么,可卢总说他也摸不准您的喜好,所以我就跟卢总商量着,给您准备了十年份的体检项目,希望能抽空多多关心自己的身体。” 给一个正值生辰当天的人送上体检卡?这听在傅昉耳里算是很恶毒的诅咒。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半点不敢发出声响。 这人她也认识,正是最近风头无两的女明星。但是再红的艺人在资本家眼里也和过去的戏子也没什么区别。但这位话里一直反复在提卢总,分明就是没把陈盏这个正牌卢夫人放在眼里。 陈盏站得笔直,从傅昉的角度完全无法端详到她的情绪。她只听陈盏出声:“听说刚才在休息室和人发生了点冲突,没事?” 廖含巧一听这话,眼前就浮现出那张年轻漂亮不可一世的面孔。廖含巧当时一看见她那张脸就觉得烦躁。她就不知道一个还没出头的小明星有什么可骄傲的?真以为爬上卢阔的床就能从此飞黄腾达? 做梦。 “刚出道的后辈总是不知天高地厚,总是在没掂量清自己份量的时候妄自行动,总是要多吃几次亏才会长大。我也是为了她好。” 陈盏一听这话,身子一下放松下来。她看向陈盈,问:“姐?怎么到现在还没看见雷空那孩子?” 傅昉心头一动,却听廖含巧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也好久没见到空少了。上次跟澜润旗下品牌签代言合约的时候还是卢总带我去的,当时他们叔侄两人忙着谈工作,都没怎么和我说上话。一会儿见到空少,我一定得去给他敬杯酒。” 正说着话,人群末端,一处光线不怎么明亮的地方,突然传出一阵骚动。 因着这动静,她们几人不约而同地向着那边看去。就见今夜过分英俊贵气的雷空出现在光线里,像是世纪末的贵族,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在带着一股骄贵的矜持。 只见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雷空向着后面的黑暗光线伸出手,下一秒,一抹绯红的身影走近光亮里。 傅昉充耳只听见来自周围人异口同声的吸气,随即各种象征着钦羡和嫉妒的拟声词倾泻而出。 傅昉敢说,现场有一半人的目光都钉死在夏晚橙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另外的一半,都在震惊她胸前磅礴无比的钻石项链。 傅昉没想到自己会用磅礴二字来形容一件首饰。事实上,夏晚橙胸前的钻石项链确实达到了骇人的地步。 至少一克拉以上的钻石密密麻麻地交织成大大小小的雪花状,而后连接成网包裹住中间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巨钻。 这是前段时间在比德弗拍卖行以天价成交的,出自知名珠宝大师赫柏詹姆斯,被誉为新世纪珠宝之首的“银河之光”。 前段时间新闻还在报道,说在近二十年的珠宝拍卖中,这件“银河之光”的成交价格仅次于闻名遐迩的“碧海倾城”。 媒体都报道说一直藏在暗处叫价的这位神秘买主是中东地区的石油大亨。傅昉当时还想,也只有那些地方的土豪才会为了一件首饰豪掷千金。谁知就在今天,就在这样的场合,她就亲眼看到了这件“银河之光”。 尤其还戴在夏晚橙的脖子上,随着不同角度的变换折射出各式各样的耀眼光芒。 如果说一颗钻石的诞生是因为一个女孩儿滴落的一颗伤心眼泪。那现在的夏晚橙胸前,就汇集了在场所有女性的伤心眼泪。 其中最豪华最大的那颗巨钻,就应该是来自她的眼泪。 第206章 到处炫耀 雷空小心翼翼地牵着夏晚橙的手走上台阶,而后仔细地替她整理了身后的裙摆。 附近通亮的照灯使得夏晚橙胸前钻石的光芒愈发夺目耀眼,折射出的光甚至隐隐模糊了夏晚橙的面孔。 雷空从侍者手里接过香槟递给夏晚橙,而后举杯,笑说:“祝小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盏似乎很不满他的祝词,但脸上得意开心的笑容又抑制不住,只能故意地敲打了一下雷空的手臂,埋怨道:“年纪轻轻,说话怎么那么土气?” “那给你来个不土气的。” 他的话音一落,夏晚橙就举起了酒杯,不卑不亢地出声:““祝卢夫人多喜乐平安,心想事成。” 陈盏没言语,只挂着笑看了眼旁边的陈盈。雷空就在这时候脱口而出:“卢夫人是你叫的吗?要叫小姨!” 陈盈见夏晚橙淡淡别过眼,一下气得头晕。她看着夏晚橙胸前过于璀璨的钻石,含了些酸意同雷空说: “我还以为这项链是你拍回来准备送我做下个月的生日礼物。我还一直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就怕破坏了这份惊喜。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 雷空把酒杯往夏晚橙手里一塞,笑嘻嘻地去捏陈盈的肩。 “这项链太重。这不是怕您颈椎不好受不了吗?咱们可不受这罪。” 陈盈不自觉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把碧海倾城挂我脖子上,就是让我再抬不起头我也愿意。” “你怎么知道我想买碧海倾城?” 雷空瞪大眼诧异出声:“我原想着碧海倾城和夏晚橙的缘分更深,所以我去跟顾伯母打听了,问她愿不愿意把碧海倾城转手给我做结婚礼物?” 陈盈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狠狠瞪了一眼夏晚橙,而后才说:“谁不知道碧海倾城是顾访琴给她未来儿媳妇预备的礼物?人家凭什么转手给你?” “人家给未来儿媳准备了碧海倾城。”雷空凑到陈盈眼前,好奇地问:“您呢?您给未来儿媳妇准备了什么?” 陈盈无话可说,只能又去看夏晚橙。 她看看夏晚橙的脸,又看看她胸前的项链,越看越气,便出声道:“你父亲自接手夏氏直至破产,整个夏氏几年的产值,也就将将够买这条项链。” “这有什么关系?以后她老公随随便便就能买,看上什么买什么……” 陈盈一眼瞪过去,冷声道:“我有跟你说话吗?” 夏晚橙假意听不出陈盈话里的阴阳怪气,只说:“我也不习惯戴样式太复杂的首饰,但雷空……” 雷空快速接口,“我就是要她戴着四处显摆。毕竟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买得起这银河之光,她老公有本事就是该到处炫耀。” 陈盈只觉血气在瞬间上涌,后脑顿时有了紧绷的感觉。她一把抓住陈盏的手,“你陪我去那边坐坐,这边空气实在不好。” 陈盏感觉自己手臂被陈盈掐得死紧,顿时幸灾乐祸地出声:“很生气?现在知道我因为廖含巧那小贱人生气是个什么心情了?” 陈盈深吸一口气:“我当时跟雷霆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公司刚刚起步。我那时候和他在一起,都不是明媒正娶的身份,我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后面澜润越来越壮大,我走到哪,都有人尊我一声二夫人……” 陈盈咬牙切齿:“现在我儿子,手里掌握着一个商业帝国,比他父亲当年更年轻,更有样貌,更有出息……她夏晚橙,哪来这么好的命?她凭什么!” 听陈盈这样一说,陈盏心里也有了凄凉感,她失落道: “男人有钱有势都是虚的,关键还是要对你一心一意。你看卢阔,每年赚那么些钱,都花在外头的野女人身上。再看我姐夫,确实是家大业大,但一份家产也要分做三份。” 陈盏望了望天上的半轮弯月,“你再看顾访琴,她为什么常年不露面还是柏海女人堆里的NO1,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老公,柏海首富安镜对她一心一意。” 陈盈回头看了一眼,这当下雷空看夏晚橙的眼神岂是一个情深缱绻可以形容。 “当时夏晚橙出了车祸的消息传来,他要死要活就是要回柏海,我就是不让。” 陈盈眼里萌生了恨意和惧意,说:”当时他的手脚都被绑住,我让保镖把他整个人按在地上,脸面完全贴着地板。可他当时还是红着眼拿仇恶怨毒的目光看我,像只凶恶的困兽一样。” 陈盈幽幽叹了口气,“那事过后,他就完全改变了之前的做人做事风格。从他父亲生病放权到他控制住整个澜润,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后面的手段就越来越果断利索冰冷无情。” 陈盈说话隐隐有了些哭腔,“我虽然一直希望他成为那个样子,但当他真的成为那个模样的时候,我又觉得我儿子太陌生,已经快不是我儿子了。” “后来看到他和夏晚橙的照片上了杂志,我才知道在那个时候他真是恨我的。所以他现在在用他的办法去爱夏晚橙,同时也在报复我。” 陈盈依偎着自己的妹妹,一点点袒露自己的心声:“你看她对待夏晚橙这么高调,无非就是在讥讽我,讥讽我从雷霆那里费尽心思都无法获得的东西,他轻易就能给到夏晚橙。” 陈盈抿唇,一颗眼泪迅速掉落,甚至都没来得及在脸上留下痕迹。 “澜润国际董事长夫人,这个身份确实是我这一生人都梦寐以求得到的东西,我为此努力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夏晚橙付出过什么?她什么都没付出过就能拥有。就像今晚!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获得在场所有女人的嫉妒和羡慕。” 陈盏问:“这就是你一直抵触夏晚橙的原因?” 陈盈摇摇头,“你看我和聂兰心,和姜淮斗得再狠,那都是女人间的那些事。但夏晚橙不一样,她的眼界才不会局限在女人窝里的勾心斗角。 陈盈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口:“我就怕她……她母亲夏棶你也认识,那就是个因为野心大过天的疯狂女人,然而她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我就怕……就怕夏晚橙以后会连累雷空连累我,连累整个雷家。” 第207章 万众瞩目 廖含巧看着面前如同王国贵族公主的女孩儿,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莫名其妙的消息来源传到她耳里,说什么卢阔要带新欢出席今晚的生日宴。所以她才提前来到这里,找到那间化妆间,进去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一个姿色艳丽华贵的女孩儿出现,虽然说话彬彬有礼,但那份姿态就是不可一世的倨傲。 廖含巧当时猜测女孩儿是因为即将到手的前途名利而得意。但现在看来,那就是人镌刻在骨子里的我行我素。 夏晚橙! 如果她当时多个心眼打听一下对方的名字,也不会闹到如今难以收场的地步。 雷空,现任澜润国际的执行董事,在雷霆半退后成为了整个澜润国际的权力中心,是柏海年轻一代里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连卢阔现在也要多看他几分眼色。 而她之前严重得罪过得女孩儿,正是雷空的未婚妻。 这当口,夏晚橙向着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孩儿举杯,说:“傅小姐,许久不见。” 傅昉僵硬地咧了咧嘴,却在举起酒杯的当下把红酒溅了些许在她洁白的裙子上。 傅昉绝望地闭了闭眼,在这一刻,她觉得站在夏晚橙身边的自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笑柄。 手中被塞进一块手帕,雷空侧身挡住周围人的目光,示意她用手帕遮住被红酒污染的地方。 傅昉用手帕捂住胸口,一抬眼,只觉雷空肩膀宽阔,似乎只要栖息在他身边,就能让他为自己挡住全部的风雨。 她当年和雷空在一起的时候,雷空还是个脾气古怪的小孩儿。分手的时候,雷空依然是个脾气古怪的小孩儿。 可就在她离开的这些年里,雷空已经完全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 傅昉吸吸鼻子,心中酸涩一片。 这时候,她听到夏晚橙出声:“休息室里备有裙子,你带傅小姐过去更换一下。” 雷空点了头,冲着傅昉伸出手。 因着这动作,傅昉有些怔愣。雷空在这个时候说:“台阶很高。” 傅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微微颤抖的手放进了雷空温暖干燥的手心,而后让他把她稳稳当当地牵下台阶。 下了台阶,草坪松软,于是雷空伸出胳膊,绅士地让她挽住。 傅昉恍惚地看了看天上的明月,自己身后洁白的裙摆,身边雷空笔挺端正的身子,以及倒影中亲密的他们。 此情此景,很像正在走入婚姻殿堂的新郎新娘。 此时天边又是一朵烟花炸亮,雷空突然停住脚步,侧头冲她笑了一下,问:“好看吗?” …… 廖含巧用眼神到了卢阔的踪迹,正准备偷偷离开时,夏晚橙突然举着酒杯向她走过来。 “廖小姐。” 夏晚橙把她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廖含巧闭了闭眼,心想早知道真不应该来陈盏这个老女人的生日宴凑热闹,现在真是完蛋了。 “我姐姐很喜欢前段时间由你主演的电视剧,希望你一会儿拨空能帮我签个名。” 廖含巧睁眼,痴愣愣地发出一声“嗯”? 夏晚橙笑着碰了碰她的酒杯,说:“我看廖小姐年纪和我相差不大,像我们这个岁数的人,通常都爱意气用事。但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是不是?” 廖含巧脑子飞速旋转。夏晚橙这意思是想当做休息室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廖含巧点头,“当然!我看夏小姐也是极好相处的人,我这个人说话做事不怎么过脑子,希望夏小姐多多包涵。” 夏晚橙微笑着抿了一口酒。廖含巧一看这架势,又说:“过些日子我主演的电影会举办首映礼,届时还请夏小姐多多赏脸。” “届时一定去给廖小姐捧场,提前预祝你票房大卖。” 廖含巧一听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稳稳当当地落下。 目送着廖含巧走远,夏晚橙就慢慢从灯光聚集处的焦点中心挪步到阴暗的树荫下头。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陈盈陈盏两姐妹。 如果按照这两姐妹的计划,她就应该和廖含巧厮打起来,届时雷空出手帮她整治廖含巧,这就合了陈盏的心意。而后陈盈也可以找诸多借口对她挑剔嫌弃,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下颜面受辱。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她夏晚橙偏偏不爱成人之美。 廖含巧不过损坏了她的一条裙子和化妆品,她实在犯不上为了这点子事情就跟人生恶。换个角度想,她就当花笔钱结交了廖含巧这个人。 只要卢阔一天对廖含巧宠爱有加,她就是陈盏眼里根深蒂固的眼中钉肉中刺。得不到丈夫支持和宠爱的陈盏,在夏晚橙眼里完全不足为惧。 至于陈盈…… 夏晚橙抬眼向着陈盈的方向看去,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靠近陈盏。 夏晚橙闭眼又睁开,一再确定她没有看错。 她怎么会在这里? …… “哟哟哟,看看这是谁?” 走在鹅卵石小道上的傅昉,突然听旁边的花丛里发出动静。 雷空回头,看着从花丛里头钻出来的人笑出声来。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这么些年一点动静没有。” 来人是个和雷空年纪相仿的男子,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穿休闲西服,显得玩世不恭。 对方眼神钉在傅昉脸上,而后看了看雷空,发出嘻嘻的笑声。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跟他随便聊两句。 交代完这句话,雷空就拉着同伴向前方走去。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又折返回来,把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傅昉身上。 傅昉手指紧紧拽着身上外套的衣领,过分贪恋这件衣服带给她的温暖。 几分钟后,雷空返回,笑着说“走。” 傅昉很怕雷空把外套要回,但又心疼他在寒冷天气下的身体。 “你的外套……” “没事,你穿着。这么冷的天还要穿裙子,你们女生也真不容易。” “雷空!” 身后再次发出动静,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快步上前,从包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递到傅昉面前,微笑道: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聊表心意。” 第208章 心存芥蒂 傅昉用迷茫的眼神去看雷空,却见他轻描淡写地说:“收下。” 这话一落,面前男人就打开了盒子。傅昉看去,见里面躺着一枚造型精致的黄钻胸针。 “之前偶然淘到的。黄钻代表非凡的爱情,送你做见面礼,还望不嫌弃。” 傅昉又去看雷空,还是听他说:“喜欢就收下。” 傅昉把盒子接到手里,客气地道了谢,而后和雷空继续往前走。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他为什么送我礼物?” “兴许把你当做了我的未婚妻。” 傅昉战战巍巍地出声:“你……你不解释的吗?” 雷空还是云淡风轻的态度,“有什么好解释的?” 一种复杂的憧憬和酸涩在傅昉的心里交汇,形成了汹涌的浪潮,肆意地在她心里脑内翻江倒海。 她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她说:“我一会儿把它交给夏晚橙?” 雷空放慢步子等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说: “不用,你留着玩,这枚黄钻胸针挺配你。” …… “伯母!” 夏晚橙从树荫下走出,看向面前端庄优雅的女士。 对方脸上原本平和舒畅的神色因为她的出现而逐渐凝结,随即呈现出一种尴尬的陌生感。 夏晚橙从对方脸上看出极度想要离开她的迫切,但还是出于一贯的礼貌和教养同她说了话。 “好久不见。” 夏晚橙点点头,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您。” “今天过生日的卢夫人是跟我学茶艺的学生,我过来送个祝福。” 戚棠说完这话,眼神就落在了夏晚橙胸前的钻石项链上。 这条项链自诞生起就彰显了它必须受到万众瞩目的尊贵。之前无论谁的眼神落到夏晚橙胸口,她都能坦荡接受。唯独现下面前人的目光,只想让她回避。 戚棠微微笑,“我刚才远远看见了,很漂亮的项链,非常衬你。” 夏晚橙心情一下变得难以言喻。为了舒缓自己突然低落的情绪,她问:“您要离开了吗?安排好车子了吗?需要我让人送您回去吗?” “不用。” 戚棠在前头一直表现出来的温和平静还是因为这生硬冷涩的两个字而宣告破功。在这一刻,夏晚橙才终于承认戚棠心里对她存在的深厚结缔。 她必须承认,她再也没办法和戚棠像过去那样相处。 她再不能给戚棠打电话,撒娇说着自己想吃红烧肉想吃松鼠桂鱼。再也不会在考试周收到来自戚棠的补脑安神汤。 之前她每次见到戚棠,戚棠都要给她削各种水果。因为她不乐意吃,所以戚棠都把水果削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形状哄她。 刚出车祸那几天,因为没法独自去卫生间,所以都是她两个姐姐和戚棠在帮忙。那时候弯着腰的戚棠,在夏晚橙眼里就是模糊的夏棶身影。 她之前天真地以为,她和戚棠,以及她和徐行之,是独立的两段关系。她结束和徐行之的关系,并不代表她和戚棠也要变回陌生人。可她忘记了,戚棠对她所有的宠爱照顾包容,都是因为徐行之。 夏晚橙在这会儿的感受丝毫不比失去一个挚爱亲朋来得好过。她趁着自己还能控制住情绪的时候,说了声“您慢走”,而后转过了身。 “晚……夏晚橙!” 戚棠叫住她,在她转身的时候,犹豫地问了句:“球球……不,徐行之最近有跟你联系过吗?” 夏晚橙淡淡摇了摇头就干脆离开,或许在别人眼里,她仓促的背影颇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她脑子里反复在想,戚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担心她儿子的情况?还是完全联系不上徐行之? 夏晚橙晃眼看见tony,于是出声叫住他。 tony快步走过来,恭敬地道了声“夫人。” “你能帮我查个人的下落吗?” 雷空这位助理的工作能力夏晚橙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素质颇高,执行能力极强,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本事一流,最关键的,是他对雷空忠心耿耿。 “夫人您吩咐。”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异性朋友。你觉得为难不方便就直说,我并不想因为这件事给你和雷空带来任何困扰。” “没有的事,能为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夏晚橙把徐行之的名字和身份证信息说给他,而后就听他说会尽快答复夏晚橙。 “夏晚橙!”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在夏晚橙身后,她回头,就见陈盈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她,警惕地问:“你和tony在说什么悄悄话?” “雷空送傅小姐去休息室换衣服,我让tony过去看看。不是马上要为卢夫人庆祝生日了吗?” 陈盈僵硬地命令道:“tony去找雷空,你先跟我过去。” 跟着陈盈的这一路上,陈盈一句话没说,甚至步子走得飞快,似乎根本不想和她同行。 等找到陈盏时,她十五层的生日蛋糕前已经围了不少人。直到这时候,陈盈才伸出手拉住她,强行地把她往人堆中心拉去。 陈盏看了她们一眼,如常进行着今日的答谢发言,惯例地在感谢大家的出席。 等她话语告一段落,陈盈立刻出声:“我也有个好消息要跟在座的各位分享。” 夏晚橙一听这话就感觉眼皮狂跳,尤其陈盈拉着她的手还在逐渐用力。夏晚橙小范围地看了看周围,没发现雷空的身影。 “先给大家正式介绍我身边这位女孩儿。” 陈盈把夏晚橙往人前推,而后握住她的肩,笑说:“这是我多年好友夏棶的小女儿,性子模样打小都深得我的喜爱。” 陈盈也往人前走,握住夏晚橙肩膀的手也挪到了她的腰上。 “大家都知道我一直渴望有个女儿,所以想借着今日我妹妹生日和妹夫公司年庆,这喜上加喜的日子跟大家宣布:从今往后,夏晚橙就是我陈盈的干女儿,我儿子雷空的干妹妹!” 第209章 平地惊雷 平地一声惊雷。 有人不经意吐露出几声惊呼,而后迅速捂住嘴。 夏晚橙脸上挂着端庄恬淡的笑,轻而易举把视野范围内的宾客神情尽收眼底。 不出意料,全在看她的笑话。 和她刚才耀目闪亮的登场方式作对比,她夏晚橙现在就是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无毛鸡。 她的全部屈辱,都被通亮的灯光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陈盈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自始至终都看不上夏晚橙这个人,她决不允许夏晚橙嫁给她儿子。她现在能纡尊降贵找出干女儿这个借口,已经足够成全夏晚橙的体面。 夏晚橙闭了闭眼,她余光已经看见雷空出现在人群末端。 但陈盈说出这样的话,雷空也无可奈何。除非他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母亲下不来台。 夏晚橙手里被塞入一个酒杯,陈盏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还愣着干嘛,给干妈敬酒啊。你干妈可认识柏海城不少的青年才俊,回头让她给你牵牵线嫁个好人家。” 旁边逐渐有人附和“是啊”和“没错”的声音。 夏晚橙握着酒杯,觉得这里面装得是能穿肠噬心的毒药。 “等等!” 雷空在人群外出声,随即被陈盈笑嘻嘻地打断,“儿子,过来给你正式介绍你的干妹妹。” 雷空艰难从人群中挤出,他来到夏晚橙面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扔了出去。 当场一片哗然。 雷空背过身,直视着陈盈,低声:“你不要太过分!” 陈盈毫不客气,“你要是敢让你妈今天在这么多名流面前丢脸,你明天就直接给我收尸!” “为什么!” 雷空红了眼眶,“你为什么要这样!” 陈盈眼眶也红了,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我身上掉出来的一块肉,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正为你好!” “好了。”陈盏及时打断,“这酒落了只蚊子在里头,重新倒杯就好了。” 夏晚橙手里又被塞入一只酒杯,陈盈直视着她,问:“你不想喝吗?喝了这杯酒,你是我陈盈的干女儿,以后凡事有我帮衬着你。你要是不喝,你在柏海城只是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儿,什么都没有。” 夏晚橙看向手里的酒杯,耳里传来雷空的声音,“你别喝!” “雷空!” 陈盈再次出声:“你真是想看你妈死在这里,是不是?” 夏晚橙抬眼,面前的宾客虽然听不到她们在谈论什么,但眼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涌泄成河,在这里掀起滔天的波浪。 夏晚橙端起了酒杯往嘴边送,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传来一个女声: “这酒可喝不得。” 夏晚橙愣神的当下,雷空抢过了她手里的酒杯。 夏晚橙看向出声处,见一个眉间有颗红痣的优雅女人拔步而来。 女人几步走过来,双手握住夏晚橙的手,淡笑:“好孩子,你就该跟你陈伯母说实话。你可千万别信那些八卦杂志的造谣,说我和你陈伯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女人笑着看了看陈盈,说:“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咱家的辈分可就乱套了。” 陈盈咬牙,自齿缝中流出两个字:“姜淮!” 来人正是在王医生女儿婚宴上和夏晚橙有过一面之缘的雷霆三夫人,姜淮。 姜淮优雅地转身,用更加亲密的姿态搂着夏晚橙,脸部和她相贴。 “各位,都是我思虑不周,原想着我和晚橙情投意合的事也不用知会给大家,谁知我们家陈盈姐也喜欢晚橙这孩子……这可真是抱歉了。” 姜淮转身,看了看陈盈,“姐,这次算是妹妹捷足先登了,晚橙早就是我干女儿了。” 陈盈面目铁青,手在侧边捏握成拳,似乎一下按捺不住就叫冲将上来给姜淮和夏晚橙狠狠几拳。 就在在场宾客还在混淆这场繁乱的认亲关系时,雷空及时地给卢阔使了眼色。 今日的主人公,唐纳总裁卢阔瞬间出面控场。 “好了好了。” 卢阔笑得面目讨喜,“差点因为信息不对等闹出了笑话。这下弄清楚倒是好了。” 眼看着陈盈站在原地不动作,卢阔又说:“姐,知道你喜欢晚橙这个孩子,这不是被人抢先了吗?这也说明晚橙这孩子招人喜欢,你看人眼光实在好。不过晚橙做不了你干女儿,也可以有其他缘分嘛!哈哈哈!” 卢阔说着往在场宾客中扫了一眼,他的心腹手下立刻出声: “就是!我看晚橙和雷公子十分般配,要不让雷空把这么个漂亮媳妇儿娶回家?” “刚才他两一起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今天是来参加婚礼呢,柏海城再没有比他们更养眼登对的小年轻了。” “要说我,雷空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晚橙这孩子的品性样貌都是一等一的,不如……” 好了! 陈盈放声大喝,在现场安静后又平静地说了声:“今天是我妹妹生日,准备许愿切蛋糕!” 蛋糕才切完,陈盈就急不可耐地告退,同时叫住了姜淮,雷空,夏晚橙几个人。 一进房间,陈盈就把置物台上的花瓶挥在了地上。 雷空急忙向前,给夏晚橙挡住了飞溅过来的碎片。 陈盈回头,指着姜淮的神情目眦欲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坏我事情!” “妈!” 雷空面目严肃地提醒了声。 “还有你!” 陈盈指着雷空鼻尖的手指颤抖,“你现在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是不是真想把我逼死好落个清静?” “你冷静些。” “我没法冷静!你现在已经被狐狸精迷住了神志!我绝对不允许你娶个狐狸精进门!” 雷空紧紧握住夏晚橙的手,轻声问:“如果我非娶夏晚橙不可呢?” 陈盈深吸一口气,“你是我生的,你的血你的肉都是我给你的。你要娶夏晚橙可以,你把我给你的血肉统统还给我!” 雷空静静望了陈盈一会儿,而后点点头,淡淡说了声:“好!” 这话一落,在周围人无法反应过来的当下,雷空已经捡起地毯上的花瓶碎片往手腕划去。 夏晚橙半声尖叫含在嘴里,就见雷空手腕血如泉涌,一下在地毯上烫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雷空望着陈盈,问:“妈,这样可以吗?” 第210章 因果循环 夏晚橙用尽全身力气捂住雷空的伤口。她所有知觉在这一刻完全失效,只剩黑白视野里的红色在汹涌流动,源源不断地从她指缝溢出。 “姐!” 陈盏大叫一声,紧急抱住了向后瘫倒的陈盈。 陈盈身子止不住地下滑,她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人,恍惚地问:“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振作点!卢阔已经叫救护车了,附近就有医院,会没事的。” 陈盈看着雷空洁白衬衣和夏晚橙裙摆上大团大团的血迹,颤抖地问:“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盏紧紧抱紧怀里的人,听她在她怀里蜷缩着哭出地动山摇的撕裂动静。 …… “小姐!小姐!” 医护人员连喊了好几声,见眼前人丝毫没有反应,于是只能强硬地把她的手指掰开。 夏晚橙蜷缩在救护车角落,全身瑟瑟发抖。 雷空顽强地用另外一只手牵住夏晚橙,虚弱地说:“没事,你别怕。” 夏晚橙神思恍惚的严重。她完全不能分清现实和虚幻,旁人说得话在她耳里都是噪音,旁人的面目在她眼里也是模糊一片,她只能清晰看到自己满手的红色。 车子不知道行进了多久停了下来,夏晚橙被动地被人拖着走,直到一扇房门在她眼前合上。 她被人强硬地拉着在长椅上坐下,有人过来帮她清洗手上的红色。 一层层红色褪去后,夏晚橙眼里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但是她翻转手掌,还是能在指甲缝里看到一丝丝红痕。 那些细密的红痕好像她心脏上的血管,正在一直燃烧沸腾,扯动得全身都疼。 夏晚橙躬着身,一直用裙摆去擦指缝里的红色,但是红色变得越来越多,逐渐从她指缝蔓延到她手掌上。 “夏晚橙!” …… “夏晚橙!” 下巴被人捏住抬高,一张面孔凑近,问她:“你在哭什么?” “回答我,你在哭什么?” 夏晚橙颤抖着开口:“血,好多血……” “谁的血?” 雷空。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后,夏晚橙的知觉渐渐回复,她终于能看见黑白灰红之外的颜色。她耳里一直尖鸣的噪音停止,她全身发麻发颤的感觉渐渐消退。 她看向面前的人。 雷空脸色苍白得厉害,头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的唇上有很深一道咬痕,有干涸的血迹黏在上面。 夏晚橙看向他的手,只能看见一层层厚厚的纱布。 雷空蹲在她面前,苦着一张脸说:“缝了22针,可疼死我了。” 夏晚橙神思逐渐归位,她问:“没打麻药吗?” “打什么麻药,明早就开迎新会议,我不能缺席的。” 雷空伸手来拭她脸上的泪,又问:“你哭什么呢?” 见夏晚橙不回答,雷空又问:“在担心我吗?” 在雷空的注目下,夏晚橙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当时……当时你和徐行之出车祸的时候,你舍弃自己救他性命的时候,也是这个心情吗?” 像是根本不在意夏晚橙的回答,雷空兀自开口:“我在海外听到你出车祸消息的时候,应该和你现在的心情差不多。虽然我没亲眼看见,但我一闭眼,就是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这个画面困扰了我很长时间。” 夏晚橙小心地摸了摸他被纱布裹住的地方,问:“疼……疼吗?” “疼啊。” 雷空怒了努嘴,“可疼了,要姐姐亲亲才能好。” 见夏晚橙没表现出以往的嫌弃抵抗神色,雷空半跪着向她靠近,可夏晚橙却在这个时候把胳膊缠上他的脖颈,而后一张湿润冰冷的脸贴了上来。 “我不要姐姐抱抱,要姐姐亲……” 雷空话未说完,已经听见响在耳畔的哭声。 这一刻,雷空有种身体灵魂和心脏共同在震动的荒芜感。夏晚橙压抑的哭声像是一道电流,从雷空耳蜗钻入,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一下下拍着夏晚橙的脊背,用寡淡的言辞反复安慰着:“没事,别哭,别怕,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 “怎么样?” 一见陈盏进门,陈盈也顾不得穿鞋地就跑到她面前。 “手腕缝了22针,以后可能会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需要常年戴表遮掩。” “打麻药了吗?醒了吗现在?有什么需要要禁忌的吗?医生有没有说平时要注意什么?多久换次药?” 陈盏叹气,“你这么担心不如自己去医院。” 陈盈一下跌坐在沙发上。 “我不敢去见他。” 陈盈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哽咽道:“我当时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的话?我怎么能叫他把我给他的血肉还给我?” 陈盈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不配做人,更不配做人母亲。” 陈盏着急拉住陈盈的手,劝道: “你当时也是气急了,谁知道雷空那孩子……说起来,雷空这孩子的性子真是像极了你,当时爸爸不同意你跟着雷霆,你也是二话不说就往河里跳。只能说因果循环,当初你怎么折腾得爸爸,现在你儿子就怎么折腾你。” 陈盈抬眼,“他……他就那么喜欢夏晚橙?” “你当时不也喜欢雷霆喜欢得要死要活。人雷霆当初可是有家有室的,明摆着给不了你任何名分,你还是死心塌地要跟着人家。” 陈盈坚定道:“可事实证明我赌对了,雷霆飞黄腾达,我也是尊贵显赫的雷二太太。” “人夏晚橙可不用赌,雷空什么都能给他。” 陈盈烦恼地撕扯着头发,苦闷道:“能成功的男人,就没有像我儿子这么专情的。我刚才认真想过了,他真心喜欢夏晚橙我也拦不住,但他不可以只娶夏晚橙一个女人。” 陈盏不理解地问:“你要你儿子学他爸那样三妻四妾?” “不管你承不承认,古代君主制度下的一夫多妻制才是维持一个王国的根本。雷霆如果只有聂怀心一个老婆,他就必须把澜润交到雷影那个残废手里,然后眼睁睁看着辛苦建立起的商业帝国崩塌殆尽。” 第211章 红色高跟鞋 时针指过十二点,雷空已经医院病床上睡熟。 虽然他一直咬牙说着不疼没关系,但夏晚橙还是让医生给他扎了一针止疼。 这针打下去后,雷空迷迷糊糊地说着明早要开会,让夏晚橙准点叫醒他,而后就沉睡过去。 夏晚橙拖了椅子坐在窗边,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夜空的半轮明月。 听到身后的动静,夏晚橙回头,就见tony在门口冲着她招手。 他带来了夏晚橙的换洗用品,以及一个消息。 “夫人,您让我帮忙调查得徐行之,已经在4天前经由柏海机场飞往了Y国F市,现下榻于F市的C酒店。” 徐行之通过正规渠道离开了柏海。这样说,如果戚棠想知道她儿子的下落,只用让徐东来去打听就可以,何必来问她? 夏晚橙点头,“没事了,你回去休息,这事谢谢你。” tony离开后,夏晚橙独自在医院花园里站了很久。 十二月末的寒风很冻人,直刺得夏晚橙脸颊生疼,也让她在精疲力尽后获得了难得的清醒。 夏晚橙漫步回病房,却注意到病房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她就从这条缝隙里,看见雷空床边站了个女人。 因着她完全背对夏晚橙,夏晚橙并不能识清她的面目。她只看见这位女士亲密地握着雷空的手,而后把脸颊贴到了他的额头上,低声说这些夏晚橙听不清楚的话。 意识到这位女士有意离开,夏晚橙快步退去了楼梯口。她当做刚刚上楼模样和转角的女士相遇。 “傅小姐?” 夏晚橙踏上台阶,目光和她平时,笑说:“这么晚了还来医院?” 雷空在陈盏生日宴上受伤送往医院的事全程保密。照理说,除了当场的几个人外应该无人知晓才对。可面前这位怎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傅昉坦然道:“陈盈伯母告知我雷空身体不舒服,于是我特意过来医院探望。” 陈盈? 夏晚橙在心里暗笑,想这女人当真是半点不肯消停啊。 夏晚橙侧开身子露出楼梯口,“天色不早了,我安排人送傅小姐回家?” “多谢,我司机就等在外面。” 夏晚橙客气道:“恕我不远送。” 傅昉走下几级台阶,突然回头看向夏晚橙,手指从胸前的一枚黄钻胸针前抚过,问: “你认不认识雷空的一位朋友?” 傅昉说了外貌特征,又用手比划了对方大概的身高体型。 夏晚橙微笑着听她说:“今日雷空送我去休息室的路程中遇到了他,他好像把我当做了雷空的未婚妻,把这枚黄钻胸针送给了我。” 这话一落下,傅昉就感觉夏晚橙的目光聚焦在了她胸前的黄钻上。 傅昉挺了挺胸膛,又说:“当时我只是想替你收下这份礼物,可雷空让我自己留着。” 傅昉低头笑了笑,“无功不受禄,平白收受这么一份这样昂贵的礼物,我实在于心有愧。” 夏晚橙忍不住地看了眼手机。 马上就快十二点,届时钟声一敲,这一天这一年就算彻底过去。这个时间点不跟家人朋友准备跨年,非得来医院这种晦气的地方恶心她,真算得上用心良苦。 夏晚橙心里幽幽叹了口气,面上只笑着说:“这枚胸针确实很衬你。” 傅昉笑得异常甜美,“雷空也是这样说。” “要不是你主动跟我聊起,想来我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见傅昉眼里绽放出妖冶的光,夏晚橙毫不客气地给她额头贴上一张斩妖除魔符咒。 “雷空从来都不允许我收受异性的礼物呢。” 夏晚橙昂起头,用下巴对着傅昉,娇俏出声:“傅小姐完全不必感到困扰。就看这颗黄钻的4C,净度,切工,克拉重量和颜色,就算送给我,我可能也没机会让它出场,倒是平白糟蹋了人家的心意。” 傅昉脊背紧绷地快要断裂。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夏晚橙高高昂起的倨傲下颚。 夏晚橙这会儿没戴任何首饰,但之前那枚鸽子蛋大小的巨钻却永久地镌刻在了傅昉心里。 傅昉果决扭头,下楼。 在确定夏晚橙看不见她身影后,她一把把胸针扯下来握在手里,以至于手心被针尖狠狠扎破。 鲜血淋漓的疼痛。 …… 雷空因着枕头下的手机震动而清醒。 他晕晕乎乎地关掉闹钟,闭着眼打鼻子里哼出几个字:“几点了?” 这话落下半晌没得到回应,雷空迅速睁开眼,见病房昏暗,只有一盏暗黄壁灯亮着。整个房间空空如也。 雷空去看手机。现在是柏海新年1月1日的早晨7点,距离澜润的新年股东大会还有两个小时时间。 夏晚橙人呢? 因着一只手完全使不上力气,雷空艰难地从床上爬起。他拉开窗帘,一月份的柏海还是深冬,窗外月亮阴沉,整片天际昏暗一片。 雷空推开病房门往外头走去。走廊上空无一人,静谧的氛围宛如恐怖片里的场景,雷空走出几步便迅速回到病房。 他脑子里突然萌生出很多只在噩梦里会看见的画面。这种恐惧让雷空平白出了一层冷汗,而后呼吸也有了凝滞的感觉。 他坐在床沿,听着自外头传来的可怖动静。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空旷幽远的声音。 咚!咚!咚! 逐渐的,这个步子由慢变快,最后几乎在极力奔跑,发出了咚咚咚咚接连不停的声音。 雷空捂住耳朵紧靠床背。 这时候,声音停止,消失在了他的病房门口。 从雷空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门下缝隙透出一抹诡异的红色。 那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一阵冷风吹过,窗帘飞扬,扬起了窗户后头张牙舞爪的枯树和跃上墙沿的黑猫。 突然,吱呀一声响,病房门慢悠悠地打开,外头出现一双红色高跟鞋。 只有一双鞋,没有人影。 隐隐约约的经咒动静从窗外飘进来。 雷空感觉自己心脏在口腔里跳动,他抓住紧急救护铃按下。 音乐响起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轻悠悠的问候响起: “有事吗?” 第212章 昭然若揭 夏晚橙打开病房顶灯。 她站在门口,意外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雷空的病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凌乱,面目惨白。隔着一段距离,夏晚橙也能看见他被满头满脸的汗水打湿。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病床扶栏,脸上露出夏晚橙第一次看到的表情—— 惊恐。 雷空像只受惊的动物,浑身还有颤抖的余韵。 护士出现在门口,焦急地询问里面的情况。夏晚橙拔步往里走,却见雷空眼神死死钉在她手里的高跟鞋上,同时眼里回避战栗的意味更重。 夏晚橙把高跟鞋丢到病床下面,小心地坐在床边,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雷空紧紧抓住她的手,问:“你有没有听到经咒的声音?” “楼下有位病人癌症晚期命不久矣,她的家人每天都在这个时候念经给她祈福。” 护士小姐轻声说道。 但雷空表现出完全不相信的姿态来,他反复地问夏晚橙:“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夏晚橙双手握紧他的手,用轻缓的声音说:“我刚才还路过了那间病房门口……你听,现在经咒的声音停了。” 雷空平静下来,像是仔细去找寻窗外的动静,许久,大大地舒了口气。 夏晚橙看这情况,挥手让护士小姐告退。 病房内回归平静后,夏晚橙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刚才一直听到外头有高跟鞋在跑动的动静,你听到了没有?” “那是我在跑。” 夏晚橙感觉他手心冰凉,于是反复揉搓着给他取暖。 “刚刚医生通知我去给你拿药。拿了药之后我发觉距离要叫醒你的时间有些来不及,所以跑了起来。” 夏晚橙拿了纸巾给他拭去额头的汗,问:“吵到你了吗?” “刚才我看见门外有双红色的高跟鞋。” 雷空眼神直直看着门外,强调道:“只有高跟鞋。” 夏晚橙笑起来,“我到了门口才发觉跑动的动静太大,担心你要是还没睡醒的话会吵到你,所以把高跟鞋脱了下来。” 雷空看了看她的脚,问:“你的鞋呢?” 夏晚橙把鞋子从床底踢出来,雷空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厌恶道:“你以后不要再穿这个颜色的高跟鞋。” 像是意识到这话说得过于强硬,雷空把额头搭在了夏晚橙肩上,补充了句:“好不好?” …… 早晨8点来钟,柏海天色将将有些透亮。晦暗的天际里,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 雷空倚在窗边,边吃三明治边关心今日的股市情况。形容姿态已经是庄重威严的澜润国际执行董事长。 夏晚橙低头整理着雷空的药物,想起之前送醉酒的雷空回家,也看到过他因噩梦而惊醒的恐惧模样。 之后也遇过几次同样的情况,程度轻重不同,但无一例外,那都是发生在雷空睡着的时候。像这次这样,在清醒的状态下受惊,夏晚橙还是第一次碰见。 这会儿的雷空恢复如常,似乎刚在的事只存在于夏晚橙的幻想。他形容优雅又霸气十足都坐在那里,实在让夏晚橙无法联想到刚才那个惊恐脆弱的雷空。 通常常年会被噩梦困扰的人都有秘密。这种秘密要不就是不能为外人道也,诸如之前也被噩梦困扰的她。要么就是只存在于自己的潜意识中。 就看雷空平日的状态,夏晚橙猜测他可能有个完全不被自己当回事的阴影。这个秘密平时都躲藏在他潜意识中,只在他熟睡和脆弱的时候出来兴风作浪。 病房门被敲响,tony出现在门口,告知雷空车子已经备好。 雷空把夏晚橙牵上车,夏晚橙问他:“一会儿我要在你的办公室等你吗?” 雷空双手交叠搭在膝前,闭眼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你跟我去开会。” 夏晚橙只觉心脏又些许的抽搐,她直言道:“我并不是你们澜润的人。” “你这个假期不是也有实习任务?与其去给别人打工看人眼色,不如就来给你老公做私人秘书。” 见夏晚橙许久没言语,雷空睁开眼,笑道:“又生气了,当真就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是这样的,澜润旗下有个经营不善摇摇欲坠的影视传媒公司……” 夏晚橙接话,“万喜娱乐?” “你知道啊。” 雷空笑,“没错。万喜娱乐的宣传总监离职,我安排了雷明去接任。正好你需要实习,就可以去万喜担任娱乐经纪人的职务。” 夏晚橙迟疑,“娱乐经纪人?” 雷空解释道:“相当于所有经纪人的统筹。并不需要你参与旗下艺人具体的经济事务,但经纪人为艺人的安排工作必须经过你的首肯。也就是说,你领导管理着万喜旗下所有的经纪人。” 夏晚橙瞬间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去监督雷明?” “怎么能说是监督呢,他可是我弟弟,需要我监督他什么?” 雷空笑着替她整理了鬓角的头发,“我只是对他有些不放心,但我身边又暂时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帮忙,所以只能麻烦你。” 不放心什么? 是不放心雷明的工作能力?还是不放心雷明这个人?或者不放心雷明在澜润任职? 他现下做这样的安排,其目的不是昭然若揭? 想来也是,现在雷影去了海外,暂时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这个时间点雷明却回了柏海,虽然雷明不是雷霆直系血脉的儿子,但多多提防总不会出错。 “我什么都做不来。我只能跟你保证每天准时上班打卡,其他费脑子的事情我一概不做。” “你是雷家少奶奶嘛。”雷空拉着她的手,“你当然只用去喝茶聊天购物就可以。” 车子在澜润大厦停车场停下,夏晚橙跟随雷空搭乘私人电梯直到顶层。 这时距离9点正式开会还有15分钟时间,雷空认真检查着开会需要的资料。 这时,电梯发出提示音。夏晚橙看过去,见陈盈和陈盏携手出现在门口。 第213章 黑暗料理 陈盈穿一身黑色正装,脚踩16厘米的同色漆皮红底鞋。手上提着一个价值7位数的驼色鳄鱼包,一身的贵气扑面而来。 她的高跟鞋踩在羊毛地毯上发不出半点动静,夏晚橙看她昂着头目不斜视地靠近雷空,而后接过陈盏手里的保温桶放在雷空面前的桌上。 因为这动静,雷空才抬起头。 陈盈笑着,用一种讨好的语气说:“妈今早4点起来炖得猪脚汤,你在开会之前先喝点垫垫肚子。” 雷空微微仰头看着陈盈,直把陈盈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半躬着的身子就这样僵住,看着雷空无声地把面前资料整理起来。 她直起身,自己为自己找补:“开完会回来再……” 这话还没落下,雷空已经冲着窗边的夏晚橙招手,“拿几个碗过来。” 夏晚橙一靠近,陈盈已经着急抢走她手里的东西。 桶盖拧开,芳香浓郁的猪脚味瞬间弥漫而出。夏晚橙只用闻这味道,就知道这盅汤少说用小火慢炖了四五个小时,期间周围离不得人。 陈盈盛出一碗汤递到雷空面前,说着:“你手不方便,妈喂你。” 雷空没动作,反倒看了旁边的夏晚橙一眼。陈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甘愿地努了努嘴,还是把手里的碗递过去。 “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谢谢伯母。” 之前雷空总说他母亲很贤惠,和他父亲在一起时凡事亲力亲为,尤其喜欢做饭,所以夏晚橙下意识总觉得陈盈厨艺应当不错。 可现下一入口,夏晚橙就被过重的盐味和其他古怪的味道刺激到。她生硬地把这口汤咽下去,闭了闭眼。 再睁眼,就见雷空面不改色地喝完了一整碗汤。要不是旁边的陈盏一直拿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夏晚橙真会以为陈盈还在气昨天的事,所以故意作弄他儿子。 夏晚橙端碗在鼻前闻了闻,发现陈盈在这汤里放了花椒,胡椒,八角,桂皮,甚至还有些孜然和迷迭香。 简直是用了卤味的配料炖汤,堪称黑暗料理。 夏晚橙闭气,把一整晚汤一饮而尽。陈盈看了很高兴,说着明日后日,以后的每一日都要给雷空炖补汤,好让他的手早日好起来。 雷空乖巧地应和着,把陈盈和陈盏送进了电梯。 他回头,问夏晚橙:“很难喝,对?” 也不等夏晚橙言语,他就边收拾文件边说:“这样味道的料理,我吃了二十多年,我爸吃了整三十年,我们每次都表现出很美味享受的样子,所以我母亲一直觉得她厨艺天下无双。” “为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讲明是吗?我小时候因为坦诚说过我妈做饭难听,被我爸狠狠教训了一顿。我妈的味觉有些小毛病,但她自己不知道。我爸不说,也不让我说。 雷空和夏晚橙并步往电梯去,神情很平和地说着:“三十年了,我爸从来没抱怨过我母亲做饭难吃。直到现在,但凡我妈好心情地做了饭让我爸回家,我爸肯定会推掉所有事情回去。” “我们家的情况在柏海属于独一份,外界总有诸多猜测关于我爸妈以及我的关系。” 雷空看着电梯里下降的数字,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猜测,但我从小到大,从没觉得我的父母和其他父母有任何区别。我父母很相爱,他们同样爱我。这样的情况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理解。” 雷空突然转头看向夏晚橙,问:“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夏晚橙苦笑,“我怎么能理解呢?我父亲并不爱我母亲,我并不知道别人家相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 澜润国际的16层。这一整层楼都被规划成澜润的会议中心。 其中今日用作新年会议的会议室是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间,可同时用于几百人的会议。 夏晚橙一进门就被桌前密密麻麻的人吓到,从她的角度,甚至看不见这长桌的尽头在哪里。桌前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麦克疯,同时搭配一副耳机方便沟通。 见雷空进门,在场数百人齐刷刷地从座位上起立。在雷空经过他们面前时微微躬腰致意,尊敬地说着: “雷总早。” 而雷空也微微颔首回应。这场面和气势,好像只在宫廷剧里,君主上朝的时候出现过。 从长桌末端走到顶端就用了很久。 最顶端只有一个位置,桌上放着写有雷空名字的标牌,并没有注明他的职务。 但夏晚橙知道,在任何公司,只有权力的最顶端才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 雷空走过去的时候,分坐在他左右两边的人也相继起身,唯有两个人毫无动静端坐如钟。 她们就是雷霆的正牌夫人聂怀心,和雷霆的大女儿雷月。 她们手持澜润国际股份属于澜润国际股东,理论上确实要来参加今日的新年会议。包括陈盈和姜淮,也同样出席。 目光和姜淮擦过的时候,姜淮冲着夏晚橙微笑着点了点头,夏晚橙也微笑致意,再转头,就见陈盈恨恨瞪了她一眼。 雷空让夏晚橙和他浩荡的助理秘书团一起坐在她身后。夏晚橙就落座在tony旁边,将将好被雷空的背影挡住。 秒针准确指到12时,全场瞬间静谧下来。雷空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麦克疯。 “各位早上好,现在是柏海新年1月1日。很高兴新年的第一天,就能和我们澜润所有的功臣元老一同相聚在这里。接下来,我们开始这次新年大会的第一项议程……” 这次新年回忆的主旨就是回顾总结去年一整年,然后对今年一整年的项目几乎做出规划。 夏晚橙听下来,今年一整年,整个澜润国际的重中之重还是新区的娱乐城。 娱乐城宣传部的部长发言:“经过我们反复筛选,又交由师傅指点,最终确定了这四个名字用于澜润新区娱乐城的命名。我现在告知大家,希望由在座的各位投票决定我们澜润新区娱乐城的名字。” 夏晚橙抬眼,见屏幕上同时出现这个名字: “万事达,朗润,星创,橙意。” 雷空凑近麦克风,把这四个名字又念了一遍,最后说:“大家手上都有投票器,就由大家投票选出我们澜润百年计划娱乐城的名字。仅供参考,我个人很钟意橙意这个名字。” 夏晚橙猝然抬头。 第214章 新区命名 除了少数的分票外,“橙意”一骑绝尘当选。 雷空很满意地鼓掌,“从今日起,橙意就是我们澜润旗下的另一个品牌!” 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夏晚橙平白又遭陈盈瞪了好几眼。 雷空继续推进节奏,“下一个项目,橙意赌场的经营权,john,你来说。” 在夏晚橙看不见的角落,一个男声说道: “橙意赌场是整个柏海第一个被柏海承认支持,并纳入税收的赌场。上面为此特意抽调了一组人员出来负责这个项目,将采取竞标的方式决定橙意赌场的经营权。” 这话一落,很靠近雷空的一个老头就着急出声:“上头这事做得不地道。整个柏海新区的地皮都归属澜润,之前我们提报要建赌场的时候他们可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现在眼看要完工,又不肯把赌场的经营权给我们?” “赌场经营是块天大的肥肉,柏海谁人不眼馋?如果新区的橙意全数完工,就会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上面担心我们一家独大……” 旁人的话又被打断,“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开发新区?别处不能新建游乐场酒店和购物中心?我们不就是想在新区建码头建赌场?否则我们何必费那么多力气?” 讨论还在继续:“上头的意思,要是别人竞得了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是不是只用支付我们地皮的租金?我们这还不是给他人做嫁妆?” 眼看讨论越来越激烈,雷空适时地咳嗽了两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既然要竞标,我们就认真准备竞标的材料。下一项议程……” 这个会议直到中午一点才宣布散会,夏晚橙揉着自己发麻的腰跟在雷空身后,听他说下午还有其他会议。 “啊?” 雷空回头看她,笑得特别可爱,“又没说一定让你去,下午放你假,想做什么做什么去。” 夏晚橙听着雷空吩咐秘书订午餐,当下又“啊”出声来。 雷空伸手揽住她,“我是要赶时间,你不用陪我吃午饭,就……” 雷空话音未落,就听他们身后就有个轻悠的声音在叫夏晚橙的名字。 夏晚橙转头,姜淮端庄地站在她们身后,笑说:“小橙有空陪干妈去吃午饭吗?” 距离昨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夏晚橙至今还没和姜淮有过交流。 她还没出声,雷空已经拍了拍她的腰,“去,和你干妈吃得开心些,回头把账单寄给我。” 姜淮踩着高跟鞋过来挽住夏晚橙,笑着拍了拍雷空的肩,“不会跟你客气的。” 姜淮挽着夏晚橙等电梯,这期间她们两人都没说话。 电梯门缓缓在她们面前打开,里头的陈盈一看见她们就皱起了眉头,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姜淮挽着夏晚橙往里走,“我和小橙去吃午饭,姐姐要一起吗?” 陈盈冷哼一声环起了手,故意把她7位数的鳄鱼包露在外头,“我得给我儿子送午饭去,才不像你们那么清闲。” “麻烦姐姐了。” 陈盈一听这话,急了,“雷空是我儿子,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姜淮摸了摸夏晚橙的脑袋,“我代小橙说得。” 陈盈张了张嘴,又瞪了夏晚橙一眼,说:“我过些天要陪老雷去海外复诊,你最近来我家跟我学习煲汤。我离开后,你按照我的吩咐每日给雷空煲汤,知道吗?” 姜淮牵起夏晚橙的手送到陈盈面前,“你看看着青葱般的手,要是不小心伤到,小空该多心疼啊?” 陈盈愣愣望着姜淮,说:“我家是要娶媳妇,不是娶尊菩萨供在家里。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姜淮,活到这个岁数连个碗都没洗过。” “我命好。”姜淮甜甜的笑,“我有老公和儿子宠着!” 陈盈一听这话,彻底炸了,几乎就要蹦跶起来。她嚷道:“我没有老公儿子吗?我老公不是你老公?我儿子不比你儿子成器?” 夏晚橙无奈地扭过头,心想电梯怎么还没到? 她现在算是知道雷空那古怪又阴晴不定的性子遗传自谁。 就从陈盈的脾气来看,夏晚橙确实相信雷霆很爱陈盈。要不然一个商业巨鳄的二老婆活到这个岁数还这么幼稚莽撞实在不像话。 …… 夏晚橙把菜单递给对面的人,问:“姜夫人想吃什么?” 姜淮笑着看她,额间的红痣婀娜妖娆。 “还叫我姜夫人吗?” 夏晚橙诚恳道:“很感谢你昨日帮我解围。” “那这个人情你要如何还?” 见夏晚橙面目瞬间端正起来,姜淮又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经逗?我也是受人之托对你多加看顾,所以昨日遇到那样的事才着急出面,临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好法子,希望你不要介意。” 见夏晚橙不明所以且警惕地看过来,姜淮无奈地在心里微微叹口气,她说:“我和顾访棋顾先生是多年好友。他这段时间因事不在海外,之后有机会我们三人一同吃饭?” 夏晚橙把身体放松下来,轻轻挽起袖子给姜淮斟茶。 “不知道干妈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其实有见过面?” 姜淮面露惊讶,“是吗?” “柏海第一医院骨科王大夫女儿的婚礼……”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姜淮冲她眨了眨眼,“你当时好像和神经内科的小麦大夫在交往是吗?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你放心,我不会同小空说得。” 姜淮喝了她斟的茶,又说:“也不知道你和小空结婚的时候,我要以什么身份出席你们的婚礼?” 夏晚橙垂眼,“那是很久之后的事。” “很远吗?小空早就看好了教堂,最近好像已经开始联系婚纱设计师,我还以为你们好事将近。” 夏晚橙诧异,“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不是还没到柏海法定结婚年纪吗?可能他在等这个时间的到来。” 姜淮喝着茶看着窗外,有些深沉地说:“真是没想到他们哥三个里头,居然是性子最跳脱的小空最先成家。” 第215章 相信自己 姜淮电话响起。她冲着夏晚橙说了抱歉,而后笑意盈盈地接起电话: “我和我干女儿在一起吃午饭……知道了知道了,嗯嗯。” 姜淮脸上的幸福喜悦情绪,是夏晚橙在她这个岁数女人脸上鲜见得活泼动态。 姜淮挂了电话,跟她说:“我约了我先生一会儿去学插花,你要一起去吗?” 夏晚橙想,姜淮甜蜜语气里的“先生”,应该指代的就是雷空的父亲雷霆。 这是多么离谱又搞笑的事情啊。 之前雷空总在问她是不是无法理解他们家的关系? 夏晚橙出生在一夫一妻制已经健全的法制社会,而雷家的婚姻秩序是根本不被柏海法律承认的一夫三妻。就夏晚橙的了解来看,雷家三位太太在雷家的地位还是平等的。 聂兰心夏晚橙不了解,但在陈盈和姜淮口中,雷霆似乎只是专属于她们个人的丈夫。在她们的语气中,并没有和别人分享丈夫的游离矛盾感。 这就是最让夏晚橙无法理解的地方。 现下她将将扬起客气的笑容准备拒绝,就听姜淮出声:“雷空的爸爸希望你能一同前往,他想和你聊聊天。” 夏晚橙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故作平静地应承了下来。 眼下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柏海各位贵太夫人的下午茶时间。在等待雷霆的这会儿功夫里,陆陆续续有人来同姜淮打招呼,亲热殷切地叫着“雷太太”,用着柏海很本土的方言问着她最近是否都有时新的衣服包包推荐。 夏晚橙默默听着她们交流,心想难怪顾访琴从来不喜露面不爱跟人来往,这贵妇之间的交流实在无聊乏味至极。 姜淮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打发走一位浑身豹纹的女士后,问她:“很无聊吗?这就是上流阶层女士们的日常交往,你以后就会习惯。” 夏晚橙闻言挂起了敬谢不敏的笑容。 姜淮一见她这幅神情越发开心地笑起来,说:“你别小看这些人情往来,很多丈夫们的生意来往都在这些无聊的寒暄中产生。” 姜淮用手挡嘴,小声道:“就譬如刚才的刘太太,她丈夫是做红酒生意的,他们家想成为橙意赌场的供酒商,所以先让他夫人来探探我的口风。” 见夏晚橙面露好奇,姜淮接着说:“好奇为什么会找到我是吗?众所周知,雷霆有三位夫人。聂夫人不问俗事专心研佛。陈夫人个性张扬唯我独尊,相较下来,贫民出身的我更好说话和相处一些。” “当然。我现在说话在雷家无足轻重,大家都知道雷家现在的当家人是雷空。所以……” 姜淮看向夏晚橙,“等你嫁过来,这些名贵权贵间的弯弯绕绕就全都交由你来处理了。” 正说话间,雷霆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口。 夏晚橙已经记不得上次见到雷霆本人是什么时候的事。只是在夏晚橙印象里,雷霆一直是个野心尽数写在眼里,浑身洋溢着干劲的商业巨鳄。 但夏晚橙这会儿透过车窗看向里头的人,只觉他头发花白许多,浓郁的眼袋挂在眼下,额头起了老年斑,满脸写着他已年近古稀的事实。 “每次见你都比上次更漂亮一些。” 雷霆侧头笑着看她,又补充了句:“年轻真好。” 夏晚橙佯装腼腆低头,用劲把自己呼之欲出的恨意戾气遮掩下去。 就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害得她父母惨死,家破人亡! 夏晚橙狠命掐着手心说服自己冷静。再抬头,她面上已经恢复平静。 夏晚橙坐上副驾位,自后视镜里看着姜淮一脸甜蜜地依偎在雷霆肩上,说: “今日的新年股东大会,决定了新区娱乐城正式更名为橙意。” 雷霆迅速抬眼,目光在后视镜里和夏晚橙相撞。 他摇着头一脸无奈地笑了笑,说:“雷空的主意?这孩子其他都好,就是跟我一样,喜欢意气用事。” 姜淮拉着雷霆的手,问:“这不是很好,现在芬妮购物中心开满整个柏海,柏海谁人不知道你雷董事长对陈盈姐的一片痴心?” 雷霆伸手去掐姜淮的脸,说:“你这话说得讨打,回头被小盈听见了又要与你生气。” 姜淮幽幽叹口气,“我多羡慕姐姐啊,活到这个岁数还像个小女生一样。也只有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女孩儿才会这样。” 夏晚橙能理解姜淮这话的意思。 同样处于女人的角度,世上谁人不羡慕陈盈? 陈盈前半生可靠家底殷实的父亲,打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将将入社会就遇到雷霆,对方有妻有子,仍真心诚意待她。转眼半辈子要过去,儿子已然是一个集团的核心掌权者,走到哪都有人尊敬地称呼她一声“雷太太”。 陈盈的“雷太太”和姜淮的“雷太太”还有些许不同。陈盈的背后,是澜润执行懂事的儿子。姜淮的背后,则是接近退休颐养天年的雷霆。 所以姜淮羡慕陈盈。 但对于夏晚橙来说,从头到尾,她只会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车子到达地点。姜淮先下了车,从后车厢把雷霆的轮椅拿了出来,而后由司机把雷霆背出车子。 夏晚橙这才察觉,雷霆现在的身子都无法支持他自由行动。 难怪要把整个澜润交托给雷空,甚至对雷空赶雷影出柏海的事实视而不见。 两个小时的课程时间,夏晚橙在旁等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课程结束,姜淮提出要去卫生间,留下夏晚橙和雷霆独处。 雷霆看着眼前的花篮,这是他和姜淮这一节课的成果。 他问夏晚橙:“好看吗?” “好看。” 雷霆笑,“你姐姐就是开花店的,你见过的世面肯定比我一个糟老头子多。你们这个岁数的孩子总爱说好听的话哄我们老人家开心。” 夏晚橙只觉自己一颗心瞬间坠落到了脚后跟。 不知是不是她多疑敏感的性子在作祟,她总觉得雷霆这话里包含了威胁的意味。 “小淮和你姐姐有一样喜欢大自然里的花花草草。她和你姐姐应该有许多共同话题可聊,下次请你姐姐到我们家做客。” 第216章 斗兽场 雷霆怎么知道夏早柑喜欢大自然里的花花草草?又凭什么断定夏早柑和姜淮有许多共同话题可聊? 坠落到夏晚橙脚后跟的心脏一下又蹦到了嗓子眼,夏晚橙克制着出声:“我姐姐性子内向……” 一枝鲜艳欲滴含苞待放的芍药突然折断在雷霆手里,他毫不留恋地把这支含花扔进垃圾桶,随意地说着: “有什么关系,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夏晚橙心惊胆战。 一直以来,她只知道陈盈对她的态度是唯恐沾染的厌恶厌烦。至于雷霆怎么看待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雷空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过毫厘。 夏晚橙之前一直猜测,雷霆肯定会以坚决强硬的态度制止雷空和她的来往。 他可是害死她父母,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怎么能容许自己儿子娶一颗定时炸弹回家? 可现在看雷霆的态度,他似乎完全接受了他和雷空的关系,丝毫没表现出排斥抵抗的态度。 夏晚橙无法理解。 雷霆仰头看向背后的她,说:“距离你达到柏海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九个月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整理整理。” 夏晚橙忍不住地问出声来:“要……整理什么?” “结婚很麻烦的,结婚之后更麻烦。” 雷霆面目和善地笑起来,“我们几位老人可是没精力替你们张罗。所以教堂,酒店,婚礼各项细节都要你们自己忧心。后头的蜜月旅行,以及婚后入住的房子,你们也要提前准备好。当然……” 雷霆笑着拉了拉她的手,顿时就让夏晚橙有了一种被毒蛇贴着皮肤爬上身的感觉。 一边厌恶着,一边又恐惧着。 “雷空明显在这个事上更着急用心,你可以完全交给他去打理。就当……就当舒缓工作压力了。” 姜淮提着包款款而来,笑着看他们:“说什么呢?” 对了。 雷霆依旧拉着夏晚橙的手,问:“什么时候我们两家人一同吃个饭?” “我二姐这段时间并不在柏海。” 雷霆闭眼想了想,“我记起来了,你二姐是小影身边很得力那位助手。也不知道你们妈妈怎么生得你们三姐妹,一个比一个成器。” 夏晚橙敷衍地笑了笑,说:“你二姐好像吃桃会过敏,你呢?” 毛骨悚然。 夏晚橙全身战栗,她需要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自己抽手的冲动。 就在她被这种恶心之感折磨到顶点的时候,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她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扯了回来。 夏晚橙去到旁边接电话,那头有一个年轻的男声在问:“请问是sapphire……小姐吗?” 夏晚橙冷冰冰地应着:“我是,你哪位?” 那头好像因为她的语气有些唐突,但还是继续说:“上次在旅游大街,因为我的失误导致你的手机屏幕破裂……” 记忆启封,夏晚橙缓和了自己生硬的语调,“没有没有,倒是我连累你摔倒,害你受伤。” 夏晚橙能明显听到对方松了口气的动静,他说:“当时答应给你修手机,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把你的手机送还给你?” 夏晚橙回眼看了雷霆和姜淮的位置,她想这时不找借口离开,一会儿就得和雷霆共进晚餐。 今天已经足够了,可别再恶心她。 “一会儿,我请你吃完饭以表感谢。” 很担心对方会回绝她,夏晚橙又补充:“我就把地址发给你。”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夏晚橙挂掉了电话。 才走过去,就听雷霆在说:小淮想吃泰国料理,橙橙跟我们一起? 夏晚橙因为“橙橙”这个称呼头皮发麻。她狞笑出来:““实在抱歉,已经约了其他人。” 夏晚橙如实说了自己之后的约会内容。她猜测以雷霆的阴毒作风说不定会找人调查她言语真假,说谎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既然这样,就不耽误你了。” 得到雷霆的首肯后,夏晚橙仓惶离开。 坐上出租车后,夏晚橙大大地松了口气。 和雷霆打交道比她想象中还要困难许多。他那双苍老但暗藏凶光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好似轻易可以看透夏晚橙的面具直达她内心深处。 他今日一直表现出对她家人情况了如指掌的模样,换做真的少不经事的少女,真会把他这种细心当做体贴。 但夏晚橙不是无知少女! 和雷霆这样的人打交道,夏晚橙总有一种自己在折寿的感觉。 但万幸的是,雷霆现在已经不是澜润国际的实际掌权人,雷空几乎已经坐稳了这个位置。 按照夏晚橙一开始的计划,她只要顺理成章地嫁给雷空,让雷空带她进澜润股东会。接下来,她只用拼命败光雷家的资产就行。 只要雷家没落,雷霆就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根本,到时夏晚橙就把他犯罪的证据送呈法庭。让这个已然半身不遂的人下辈子在监狱凄惨度过。 这是夏晚橙构想中最理想的计划。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雷空必须掌权澜润和整个雷家。这也是她和夏午橘分歧最大的地方。 按照宫廷剧里几子夺嫡的套路,失败那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就是夏午橘不能容忍的地方,她绝对不允许雷影在这场遗产争夺大战中落败。 但就现目前的情势来看,雷空确实把雷影远远落在了身后,雷影现在甚至都没法在柏海立足。 如果可以,夏晚橙希望在她计划成功之前,雷影和夏午橘都不要回柏海坏她好事。 和夏午橘一样,夏晚橙同样不允许她的计划受到干扰出现变故。如果可以,出于保护夏早柑人身安全的目的,她也想把夏早柑远远打发去海外。 夏晚橙紧紧闭着眼,耳里传来出租车电台报时的动静。 她想,她这次以自己生命安全和人生幸福做赌注的复仇计划,容不得一点闪失。 这是她和雷霆两个人的斗兽场,以雷家众人和整个澜润国际为筹码。 既分胜负,更决生死! 第217章 出头 出租车在大学城周围停下。 夏晚橙一脚迈出车子,就听见后头有人叫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当即转身就想离开。可这一抬眼,眼前已然多出了一双鞋。 夏晚橙皱眉,“这位……同学,能否请你移步?” 面前人横出一双手挡住她的去路,只道:“你如今攀上高枝,倒是全然不认旧时老友了?” 夏晚橙抬头,深觉罗文林是一如既往的丑陋恶心。 “之前你周围总有这些那些的人,你装作不认识我,我勉强配合你。现在周围没有你的观众,你完全不必再演下去。” 夏晚橙歪了歪头,冷漠道:“那我确实不认识你,你要如何?” 这话一落,夏晚橙的手腕就被罗文林一把钳住。她万没想到这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这样妄为,当下怒火中烧,冷言让她松手。 “你别给我装!你忘了你被你爹赶出家门是谁收留得你?是谁帮你租得房子?又是谁求着我带她私奔?现在你想当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 夏晚橙从罗文林这话里听出了浓郁的威胁意味。她看着自己的手腕,“我再说一遍,松开!” “我告诉你!” 罗文林手下愈发使力,说话也咬牙切齿起来,“雷空已经知道你过去的所有烂事。现在眼看你嫁入豪门的美梦就要破灭,到时候你还不是又跪在我面前求我……” 夏晚橙再听不下去。她轻轻叹了口,卯足全劲把包包向着面前人砸去。 这包底部有一块轻型钢板,当即就让就把罗文林砸得踉跄了几步。 罗文林怒不可耐地抬起猩红双眼。夏晚橙见机,又干脆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用劲不小,当下就让夏晚橙手心发麻,火辣辣疼得厉害。 罗文林彻底怒了,也冲她高高扬起巴掌。 夏晚橙直视着他,镇静出声:你碰我一下试试,你……” 这话未完全落下,夏晚橙已被罗文林推了一把。 她身后是面水泥墙壁,前头是怒气腾腾的罗文林。夏晚橙见避无可避,已经打算咬牙承受这带着滔天怒火的一巴掌。 就在这时,罗文林的胳膊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这只手的力气不小,直把罗文林的胳膊掐出指印。 “在海外,当街殴打女士会被拘留判刑。” 夏晚橙听见这磕磕绊绊的口音,当下便微微松了口气。她得寸进尺,趁罗文林和身后人较劲的当下,用细长的高跟狠狠踩在罗文林脚上,前后左右反复碾了好几下。 一声惨叫响起,罗文林金鸡独立抱起一只脚哀嚎出声。 夏晚橙幸灾乐祸的当下,被人从角落带了出来。前头的人揪着她的袖子,带着她在崎岖的青石板上奔跑。 跑了一段距离,前头的人回头看她,问:“需不需要背你?” 夏晚橙回头看,罗文林已拔步追过来。她迅速躬腰,把高跟鞋脱下拿在手里,而后跟身旁人一起尽力往前奔跑。 跑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罗文林的身影,夏晚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那人是谁?” 身旁男孩儿呼吸均匀,几乎没有剧烈运动过后的反应。 夏晚橙钦佩不已,只说:“这附近的地痞小瘪三,总想打周围同学们的主意。” 这人忧心地问:“要不要报案处理?” 夏晚橙疲倦地摇摇头,“他被我狠狠教训过了,以后不敢了。” 眼前人冲她竖起大拇指。夏晚橙无声地笑笑,问:“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年轻男孩儿露出腼腆的笑,“叫我丹尼尔就好。” “既然都走到了这,我知道前头有家不错的火锅店。” …… 丹尼尔把手机递过去,夏晚橙摆弄了一会儿,笑说:“完全看不出曾经摔成过蜘蛛网的样子。” 丹尼尔提醒出声:“你检查下手机里的信息有没有丢?” 夏晚橙无所谓地把手机收回包里,“我回去再仔细检查。” 点菜的过程,夏晚橙随意问起:“你们学校开学的时间还没确定吗?” “遥遥无期。家里为了给我找点事做,已经给我安排了实习的工作。” 丹尼尔脸上露出苦闷的表情,“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上班了。” 夏晚橙只笑笑不言语,心想小男孩儿终究还是小男孩儿。 浓郁芬香的牛油火锅端上来,丹尼尔不过吃了一口就满脸通红热汗飞溅。 夏晚橙把纸巾递过去,“你不能吃辣怎么不早说?” “总不好得坏你兴致……” 夏晚橙失笑,说:我一向很能迁就人的。 丹尼尔笑出侧颊的酒窝,“我也是。” 服务员送了一杯解辣的椰奶过来。她推开门的同时,身旁莫名多出了几个人,面目不善。 夏晚橙见丹尼尔疑惑地看向她身后,于是转了头。就这一眼,当下就让她胃口全无。 当头一个化浓妆的女生夸张出声:“真的是你夏晚橙!你居然还敢在这附近出现!” 夏晚橙懒得搭理,直接同服务员讲:“请她们出去。” 服务员还没应声,这女生已经拿起托盘中的椰奶径直浇在了夏晚橙头上。 丹尼尔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身子向她的位置先倾。夏晚橙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 她接过纸巾,慢悠悠擦掉头上脸上的甜腻椰奶。她斜眼,看到了角落的监控,心想这下可好了。 “上次在我大姐花店门口贴小广告的人是不是也有你?” 夏晚橙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说:“我为人宽厚大量,你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惹我生气。” 面前女孩儿凶神恶煞:“我没给你们泼粪就不错了!” 夏晚橙摘下潮湿的耳坠,慢悠悠出声:“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眼看女孩儿急切着要开口,夏晚橙又说:“我向来记性不错,倘若连我都记不得你是谁,可见你有多普通平凡。不,普通平凡对你都是褒奖。你这样着急为徐行之出头……” 夏晚橙抬眼看她,疑惑地问:“他认识你是谁吗?你平时真能跟他说上话吗?” 第218章 改过自新 整个柏海大学厌恶夏晚橙的人不知凡几,但诸位碍于名校高材生的身份,平时也多有收敛。夏晚橙日常走在柏海大学校园里,顶多收获白眼和谩骂无数。 像这样敢明目张胆来她面前找她晦气的,只有外校那些打着“惩恶扬善”标签的无名小卒们。 夏晚橙挥手让不知所措的服务员离开。她看向面前女孩儿,好奇地问:“你知不知道我报案的话,你就会被学校开除?” 面前女孩儿讥笑,“就因为我不小心泼了椰奶在你头上?了不起我向你道歉好了。” “上次你们在我姐店门口贴小广告,都不说那上面的内容是对我本人严重的污蔑造谣诽谤,只说后续的清理费,那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夏晚橙敲着桌子,幽幽道:“当时附近的监控拍到了你们的身影,是我让稽查局放弃追查,就当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夏晚橙目光慢慢从面前这群人身上扫过,说:“如果我现在去举报你们的话,你们就需要偿还我那时候的清理费用。” 夏晚橙伸手扯了扯面前女孩儿袖口的劣质纺纱,问:“你确定你能赔得起?” 女孩儿一把把自己的手抽出去,怒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少来吓我。” “好!” 夏晚橙点点头,拿起自己被椰奶溅到的皮包,说:“这是HMES在其100周年时推出的限定款鸵鸟皮包,全球只有5个,每个价值230万。你现在把我包包弄成这样,我是可以申请鉴定后让你赔偿的。刚好……” 夏晚橙指了指角落的监控,“这里就有现成的证据。像你这样刻意毁坏我私人物品的行为,如果你赔偿不起,就会被法律量刑。” 到底还是在读书没入社会的女孩儿,一听这话,果然吓到了。尽管脸上依旧是副倔强的样子,但眼里的恐慌已经抑制不住地往外倾泻。 夏晚橙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在无形中给她们增加压力,她说:“不要想着溜之大吉哦。我想知道你就读哪个学校,父母是谁,家住哪里可不要太容易。” 后面陪同的其中一个女孩儿率先开口:“姐姐,她只是一时冲动,我们知道错了……” “不是第一次了哦。今天你把椰汁泼在我头上,后天说不定就是硫酸了。我这张脸值钱得很,可容不得半点差池。” 夏晚橙见面前人揪着衣服下摆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知道她的抗压能力已到临界点。 夏晚橙咳嗽两声,随意问起:“我谈恋爱的时候挺低调的,究竟你们是从哪里知道有我这么个人?” “是孟瑜琬。” 其中一个女孩儿迅速开口,“是孟瑜琬联系得我们,是她说……” 真是有段时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夏晚橙还当这位知名学姐早已死心。敢情是在卧薪尝胆等待机会呢。 “行!” 夏晚橙拿出手机,“把你们的身份证都给我留个底,下次还敢这样,我就直接联系稽查局。” 眼前女孩儿们纵有千般万般不愿,还是乖乖照夏晚橙说得做了。 她们一离开,一直没出声的丹尼尔就疑惑地问道:“这是哪一出?” 夏晚橙随手涮了片牛肚,只说:“我也莫名其妙。” “看上去……你和她们年纪应该差不多?” 夏晚橙点点头,听丹尼尔说:“但你刚才好像教导主任在训斥问题学生。” 因着这话,夏晚橙一下被辣油呛到喉咙里。她弯腰躲在桌下剧烈地咳嗽,咳得眼泪飞冒。 好半天,她才缓过气来,问:“你说认真的?” 看着对面人诚恳的神情,夏晚橙顿时无言以对。 “你那皮包……” 夏晚橙笑,“HMES那皮包全柏海只有雷家三太太姜淮女士有一个,我这就是商场里随便买的,不值钱。” “那她们怎么……” “怎么就毫不迟疑地相信我的话?”夏晚橙认真想了想,说:“可能是我说谎的本事太过出神入化。” 见面前人低下头,夏晚橙又问:“你也以为这皮包是价值230万的HMES?” “哪倒也没有。我见过那个包包的,和你手里这个完全不像。” “那就是了,我……” 手机在包包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夏晚橙看了眼来电显示,背过身子接了电话。 就在她接电话这段时间里,丹尼尔迅速结了账。 挂了电话的夏晚橙无力出声:“说好我请你吃饭以表感谢的。” “我向来没有让女士买单的道理。” 夏晚橙急着离开,只说:“下次有机会……” 丹尼尔目送她离开,微笑:“肯定有机会的。” …… 坐上车的夏晚橙立马联系了tony,先问他是否在雷空附近。 确定不在后,直言出声:“帮我查个人的信息。” 车子还没到达地点,夏晚橙已经接到了tony的回复。 tony不仅给了她想知道的,孟瑜琬所有的个人资料。还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我在查这位孟小姐的身份证信息时,得知她现下也在Y国F市。” 夏晚橙一挑眉,就听tony接着说:“恰巧,这位孟小姐和上次您让我查的那位徐先生入住了同一家酒店。” 夏晚橙无声地冷笑了一声,又听tony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两位登记入住了同一家酒店的同一间房间。” “谢谢你。” 夏晚橙微笑着挂断电话,而后优雅地从付钱下车。 …… 陈盈拉开门的瞬间,眼白就飞去了天际。她横挡在门口,厌恶出声:“哪里来得地沟油味道?” 夏晚橙坦坦荡荡,“刚吃了火锅。” “要不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 夏晚橙闻言就想走,但又被陈盈叫住,她迟疑出声:“你不会回去就跟我儿子说,是我不让你进门?” 陈盈见夏晚橙一副心机被识破的表情,当下气急出声:“天底下温柔贤惠的女孩儿那么多,雷空偏偏瞎眼看上你这么个狐狸精,一身的骚味儿。” 夏晚橙如今算是有些摸清陈盈的脾性,她顺着她的话说:“您刚刚不还说我一身地沟油味道?怎么这会儿又成骚味儿了?” 第219章 更年期少女心 陈盈愣了一愣,把门大力拉开,看也不看她地说:“一次性拖鞋在鞋柜里,女士穿粉色,不要搞错。” 夏晚橙拉开鞋柜,见陈盈实在有些稀奇古怪的拖鞋,大多都是青春期少女才会喜欢的款式。她找到一次性拖鞋,见上头分别印了米奇和米妮的头像,以此来区分男女。 夏晚橙偷眼看向陈盈的脚,见她脚踩一双豹纹夹脚拖鞋。正面看上去完全正常,符合她贵气逼人的形象,就是一转身,后跟两个偌大红色蝴蝶结实在诡异。 搭配她现在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脾气来看,只能说到了更年期的陈盈尚且还维持着一个少女心。 陈盈看着她手里的包啧啧出声:“你妈妈生前就没给你留下两个像样的包?” 夏晚橙应道:“我母亲生前不太爱买包。” “怎么?” 陈盈挑眼,“夏棶也学顾访琴搞那什么环保主义?要我说,包包不用真皮就是垃圾,同理皮草也是。” 陈盈说着,就吩咐家里的小阿姨阳阳帮她把包柜打开。 夏晚橙在沙发落座,心想陈盈开个包柜还要使唤人,当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娇气。 可就这当口,靠近她左面的一整面墙壁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而后缓慢地向着两边打开。 这两扇门后头有一个超大的空间,里头三面陈列着透明的展示柜,金色的灯光一亮起,码放整齐得各式皮包就呈现在夏晚橙面前。 就那精贵的架势,仿佛是品牌在陈盈家开设的分店。 陈盈得意洋洋地走进去,随手拎起一个包,“这是HMES的蓝迪设计师的最后一件作品,全球只有两件。” 陈盈把包包放进年轻的阳阳小阿姨怀里,指示道:“拿去给她见见世面。” 夏晚橙就看小阳捧着这个包包迈着小碎步向她靠近。夏晚橙无奈又好笑地看了几眼,敷衍出声:“果真是很漂亮。” 陈盈一听这话就轻啧出声:“真是没见识,形容来形容去只会说句漂亮吗?你知道上次傅昉看见我这包包时是怎么称赞的吗?” 夏晚橙不好意思地笑笑,“实在抱歉,我向来都听别人称赞我比较多,在称赞别人这方面实在没经验。” “呵!”陈盈冷嗤一声,说:“能对你称赞出声的人会是什么好货色?” “是吗?”夏晚橙端起咖啡杯,说:“昨天雷空还说我的脚趾是造物主精心雕刻而生的艺术品。” 陈盈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跨了。 夏晚橙余光看见年纪尚轻的小阳在偷笑,心下微微感到诧异。 她确实听雷空说,陈盈只喜欢和年轻人呆在一起,所以家里的保姆佣人厨师都是找年纪很轻的孩子。夏晚橙原先觉得,以陈盈的性子,不说苛责这些人,起码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态度。 可现下看小阳放松的样子,夏晚橙隐隐觉得自己对陈盈产生了错误的估计。 “小阳!”陈盈高喝:“把我的包包拿回来!给没有品味和审美的人掌眼,简直是极致的侮辱!” 陈盈气冲冲地关门回来,端正模样落座在夏晚橙上头,傲慢地问:“知道我今天叫你来做什么吗?” “您要传授我煲汤的技巧。” “知道就好,这煲汤……” 夏晚橙打断她的话,“可是雷空不让我跟您学。” 陈盈一愣,“为……为什么?” 隐隐地,夏晚橙竟觉得吃瘪的陈盈样子有些可爱。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做作道:“他担心我的纤纤玉指受伤,他说他会心疼。” “他妈给他做了二十多年饭也没听他说过心疼!” 这话一出,陈盈好似觉得自己在这场谈话中露了下风,于是又转了语气,“你不学也可以,回头我直接告诉雷空,是你嫌弃我的手艺。” 夏晚橙一听这话,当下提了包包起身,“那我今日就先行告退,不打搅您休息。” 意料之中暴跳如雷的场景没有出现。陈盈冷静地看着她,问:“夏晚橙,你是不是觉得男人的宠爱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资本了?雷空现在喜欢你是没错,但这种喜欢能维持多久,你想过吗?” 见夏晚橙不言语,陈盈又说:“你以为我真想教你煲汤?我是在教你怎么留住一个男人的心!雷空的爸爸雷霆有三个老婆和不计其数的情人。聂兰心这个原配夫人不说,你以为那么多女人里头,凭什么就我和姜淮能够上位?” 夏晚橙慢慢地坐回去,诚恳道:“请不吝赐教。” “雷霆娶了聂兰心10年左右的时间,我进了雷家门。在那之后又过了将近30年,姜淮才又以雷霆妻子的身份进入雷家。你知道这些年里头我明里暗里处理过多少试图接近或者已经接近雷霆的女人吗?” 陈盈优雅地翘起腿,把双手交叠在膝前,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我现在就敢说,在处理夫妻男女关系这个方面,全柏海所有的女人里头,只有我和姜淮的水平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说到这,陈盈转头过来看她,“我在你这个岁数就已经明白,男人的宠爱只是暂时的,唯有靠自己,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家族里头存活下去。” 陈盈从小阳手里接过团扇,慢悠悠地拿在脸前扇着。 “雷空闹出那样一出,我表面也不敢再反对你们来往。但我明白跟你说,我确实看不上你夏晚橙。你这个人心眼不正,心思飘飘忽忽上下不定。雷空可能看不出来,也可能不想计较,但我不行。” 听到这,夏晚橙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肚子里,透着阴气逼人的寒意。 “但雷空就是喜欢你,我没办法。我话给你说到这里,我还是会源源不断给雷空介绍女孩儿,至于能不能守住你自己的身份地位,全凭你个人的本事。” 这话落下后,陈盈就挥手让夏晚橙离开。 就在夏晚橙走到门口时,陈盈有出声:“如果你一会儿要见得人是雷空,我给你一个建议。” 夏晚橙双膝合拢,“请多指教。” “我如果是你,我不会穿这身带有火锅味道的衣服去见我未婚夫。” 夏晚橙微笑,“您或许足够了解男人,或者说足够了解您丈夫。但我也大言不惭地说一句,全柏海的女人里头,没人比我更了解雷空。” 第220章 天经地义 道别了陈盈,夏晚橙只身离开。 一月柏海夜里十分寒冷,夏晚橙站在人烟萧瑟的别墅区前,一眼望过去只有茂密的香樟树和昏黄路灯作陪。 一辆通身漆黑的车子慢慢靠近。阿姨小阳的面孔从车窗探出来,笑说:“夏小姐,夫人不放心您独自回家,特意吩咐我来送你。” 夏晚橙挑了挑眉,打心眼里不相信陈盈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小阳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当然她的原话是,‘你去看着她,别让她回去跟雷空告嘴!’” 小阳模仿陈盈活灵活现,足足把夏晚橙逗笑了。 上了车的夏晚橙靠在椅背上,闭眼开始整理今天这一整天发生的事。 今日澜润的股东大会上说,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有可能审批不下来。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这个倾尽澜润之力的娱乐城就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柄。 但看雷空当时的表现,他似乎云淡风轻又游刃有余,不像是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的样子。 接着就是和雷霆的会面。 雷霆的态度很诡异。一边期待她和雷空早日成婚,一边又隐隐以她的家人作为要挟。 可夏晚橙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被他要挟? 她和雷霆最大的羁绊,就是夏棶和薛明就之死。可知道这事的人,除了始作俑者外,就是看过保险柜秘密的她,夏午橘,Micheal和顾访棋。 倘若他们其中有人泄密,那她夏晚橙早就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何至于还在这里胡作猜测? 再接着就遇到了罗文林。 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恶心,但他话里提到了一个有趣的信息点。 他说雷空知道了她之前的那些破事? 先不管那些破事都指什么。就以夏晚橙对雷空的了解,这事断不可能通过罗文林的嘴知会她知晓。 最后,就是托tony调查了孟瑜琬。 夏晚橙原意是想让这个一直兴风作浪的女人消停会儿。谁知竟查到了她现在和徐行之一起去了Y国,并且住在了同一个酒店的同一个房间? 有趣。 车子缓慢地停了下来。夏晚橙远远看去,她家临枫路的房子灯火通明,一看就是有客来访。 夏早柑来开门,脸上笑意满满地问:“怎么才回来?” 夏晚橙往里看了一眼,坐在她家沙发上悠然品茶的人正是顾访棋。 夏晚橙疑惑道:“你不是不在柏海?” “刚回来。给你们带了些礼物,顺路就送了过来。” 夏晚橙看了桌上的礼物,就知道顾访棋去了哪里出差。她对着这堆礼物挑挑拣拣,故作阴阳怪气地说:“怎么都是茶叶和茶具,还有永生花和……” 夏晚橙看着那个有半人多高,用玻璃柜陈列的翻糖蛋糕,惊讶出声:“要不要这么夸张?” 顾访棋温和出声:“无意看在甜品店的橱窗里看到这个,觉得你姐姐会喜欢,于是就买了下来。” “我看出来了。”夏晚橙加重语气:“这些礼物统统都是给我姐姐准备的,我就什么都没有!” “谁说没有?”顾访棋呵呵笑,“特准你现在送我出门。” 夏晚橙在心里暗骂了两声,倒也乖巧地抓起了外套。 夏早柑送到门口,笑着说:“多谢,改日请你吃饭。” 顾访棋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声来:“这话听得多了,我都有些不敢信了。” 夏晚橙看夏早柑面上一紧,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分明都是结过婚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迟钝? 走出一段距离,夏晚橙主动问起:“说,特意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顾访棋顿下步子,面上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问:“最近传言的事都是真的?说你接受了雷空的求婚?准备嫁入雷家做少奶奶?” “接受雷空求婚是假的。” 顾访棋的眉头将将舒展开,就又听夏晚橙说:“准备嫁入雷家做少奶奶是真的。” 顾访棋面目冷凝起来,真有些他铁面无私大律师的威严。他问:“为什么?” “我贪慕虚荣。” “少来!” “贪慕虚荣”这四个字不知哪里惹到了顾访棋生气,他横着一张脸,怒问:“是不是因为你父母的事?” 见夏晚橙移开眼,顾访棋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出一口气,他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没忍住。 “我理解你要为你父母讨回公道的心情。但这天下多得是办法,你何必要拿自己当筹码?”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并没有想为我父母讨回公道,我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诉求……” 夏晚橙看着他,认真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杀人偿命!” 顾访棋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冷声呵斥:“这是犯法,你知道吗?” “我当然和雷霆不一样!”夏晚橙忍了一口气,说:“恶人食恶果,总要有人给他们以报应。” “Micheal……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夏晚橙被问得一愣。 只要这个名字在她脑袋里出现,就会带给她滔天的自责和负罪感,生生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分明她没做错什么。 夏晚橙低声道:“没有人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你要嫁给雷空……”顾访棋又问:“Micheal呢?” 夏晚橙瞬间抬眼,已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看Micheal时眼里都装了些什么,明眼人一眼就知道。” “就当你说得都是真的好了。” 夏晚橙紧紧拧住自己的衣服下摆,“我要嫁给雷空已经是既定事实。” 顾访棋好奇地问:“我能知道你最终的诉求是什么吗?” 夏晚橙眼里含泪,“雷霆不是很骄傲他一手创立的商业王国吗?他不是为了新区那个娱乐城弄死了母亲吗?我就要他亲眼看着他亲手创立的商业王国崩塌。我要他一生心血化为乌有。我要他成为阶下囚,倾家荡产!” 顾访棋无力道:“难道除了嫁给雷空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夏晚橙含泪咬牙,“如果我手里有可以和雷家,和澜润国际对抗的资本……” 夏晚橙咽下之后的话,亲手把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打破。 她说:“我选择的路,我自己走。” 第221章 善茬 陈盈陪同雷霆去海外复查的那日,夏晚橙前去机场送机。 夏晚橙推着雷霆的轮椅,听着他说:“空儿那孩子忙得不行,倒是难为你来陪我们几个老家伙折腾。” 夏晚橙脸上挂着敷衍的笑,“没有的事。” “我和他母亲一离开,整个澜润和雷家的大小事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你可要帮忙盯着些,别让他累坏了身子。” “您放心。” 眼看到了VIP待机室,雷霆又说:“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你聂姨或者姜姨帮忙。” 陈盈一听这话,毫不掩饰地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雷霆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又说:“这段时间可要多多麻烦你。” 空姐从夏晚橙手里接过雷霆的轮椅,陈盈特意落后几步同她说:“真有什么事就直接跟雷空商量,千万不要相信聂兰心和姜淮。” 眼看夏晚橙不言语,陈盈一下急了。 “我说得话你听见没有?你可别当我在任性撒气,我明白跟你说,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你能应付的。实在遇到为难的事,你就去找陈盏。” 听着雷霆在前面催促,陈盈着急地说着:“记住,不管那两个女人给你灌什么迷魂汤都不要相信!” 夏晚橙当然不可能相信聂兰心和姜淮。 那日顾访棋跟她说:“姜淮的性子不错,和谁都有交情,算是为数不多能和我姐说上话的人。你别看雷家现在表面上雷空胜券在握一家独大,实际底下的弯弯绕绕一点不少。” 据顾访棋所说,姜淮的心思也活络得很。她很看重以首富夫人顾访琴为代表的的顾家,想借助外部力量限制雷空,但顾访琴根本不想搭理这事。另一边,她好像和聂兰心达成了什么交易,正有意无意地扶持雷影和雷空对抗,但现在暂时以失败中止。 当时夏晚橙就无法理解地问:“聂兰心和姜淮联合?雷家三房不都是水火不容吗?” “这你要结合大房和三房的实际情况来看。大房的雷月是个闺女,没有继承权,雷影又身患残疾。三房的雷明不是雷霆亲生。如果这两房不联手,不就等于把澜润继承人的位置拱手让给雷空?” “可现在雷霆几乎是退休状态,整个澜润都在雷空的掌控下。” 顾访棋丝毫不以为意地说:“你去问问雷空,他现在晚上能不能安心睡着?只要雷霆一天不离世,遗产没有明确分配,继承人没有确定,谁都没把握笑到最后。” 当时顾访棋思考了一会儿,又说:“照理说,聂兰心和姜淮应该很高兴你嫁给雷空,因为你对雷空的事业没什么助力。但是雷霆的态度就……很值得商榷。如果他真的属意雷空继承澜润,那雷空未来的妻子肯定不能是个善茬。” 夏晚橙当即不乐意道:“难道我看上去就温良和善很好招惹的模样?” “确实。” 顾访棋的这两个字足足让夏晚橙困扰了很久,为此,她还想过找算命师傅帮她看看面相。 现下她沿着VIP出口往外走,心里盘算着怎么在这段时间里搞出点动静来。 才到门口,夏晚橙就听见一阵叽叽喳喳的喧闹动静。她的脚才迈出,就被一阵尖叫和密集的闪光灯吓退回来。 她遮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有外头的人在讨论:“白激动了,是个女的。” 出乎夏晚橙意料的,VIP通道门口竟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这是不合常理的事。 夏晚橙叫住旁边的地勤,问“门口怎么回事?” 地勤不以为意地说:“正常,有明星的时候都这样。” 夏晚橙理解地点点头,又问:“是哪位明星要从这个通道离开?” “好像是最近刚刚火起来的,叫……叫什么徐……徐……” 夏晚橙心里一紧,见地勤许久想不起来,忙说:“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就那个!” 地勤突然伸手一指远处的巨幅海报,肯定出声:“就是他!知道他今天要回来,我们好几个同事都换了班。” 夏晚橙看过去,见徐行之印在海报上的脸竟然有三层楼那么高。 夏晚橙惊奇,这距离他的圣诞香水广告公开才过去多久?这就已经到了有粉丝接机的地步? 得知今日只有这一个VIP通道开启,且普通通道要走半个小时后,夏晚橙就打算去VIP待机室喝杯咖啡,想着等外头的人都走后自己再离开。 夏晚橙拿着咖啡菜单,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拿铁和摩卡哪个比较不酸?” “像你这样的sweetgirl应该喝焦糖玛奇朵才对。” 因着这突兀的出声,夏晚橙从菜单里抬起了头。 墨镜后头,她对面坐了个油腔滑调的男人,在这个季节穿一件红色丝质衬衣,脖子上挂一条大粗金链,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夏晚橙无视过去,叫来服务员,“意式拿铁,谢谢。” 平时不怎么喝咖啡? 夏晚橙礼貌道:“平日只喝茶。” “那不行!” 男人摇摇头,说:“每个lady都该掌握喝咖啡的技巧。或许你留下个联系方式,我找机会指导指导你?” 夏晚橙被这厚颜无耻的言论逗笑了,她指了指面前的桌子。 “对不起,这张桌子现在属于我,请你离开。” “美人脾气不小啊。” 男人眯眼笑,“你下半张脸倒是长得绝品,如果眼睛再长得……” 夏晚橙一时反应不及,墨镜已经被眼前人摘了下来。 这人眼里的惊艳明明白白地袒露,但也是转瞬即逝,随即就变成了诧异和惊慌。 他瞬间换了语气,你是夏晚橙? 夏晚橙怒火蒸腾,安静地看着面前人,听她身后有个温厚的女声喊了声: “董哥。” 夏晚橙回头。见后面站了七八个人,其中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徐行之。 在他旁边,有个穿了一身红裙的女士,半张脸也藏在墨镜下,显得唇红齿白。 夏晚橙回头,笑,问:“墨镜可以还我了吗?” 第222章 苦涩独享 墨镜被恭敬地递回给了夏晚橙。 夏晚橙抽出绒布,仔细地把镜片上的指纹擦净。 再抬头,一身红衣的女士已经翩翩然落座在她的对面。夏晚橙看了她一眼,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 浓香四溢的咖啡被端到她的面前,对面的人突然出声:“espresso很苦。” 夏晚橙抬头,对面的人已经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了一张打理地过分精致的俏脸。 夏晚橙率先出声同她问好:“许久不见了,孟学姐。” 孟瑜琬拿起夏晚橙的咖啡匙,把馥郁的咖啡搅出一个个旋涡,然后跟她说:“放糖会破坏原本的浓郁。” 夏晚橙笑笑,说:“我没有放糖的习惯。” 夏晚橙端起咖啡碟,微微抿了一口,当即被那浓郁的苦味和酸味刺激得头疼。偏偏她先前嘴硬,现下只能强迫自己将忍下来,面上还要装出不动神色的样子。 夏晚橙往周围看了一眼,问:“刚从海外回来?” 孟瑜琬笑得很温婉甜蜜,“刚从Y国回来。” 夏晚橙再次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听孟琬瑜问她:“你呢?怎么在这里?” “哦,来送机,累了,休息一会儿。” “来送谁?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孟瑜琬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说:“走VIP通道。” 因着她这话,夏晚橙差点被苦涩的咖啡呛到。她摆摆手,“不了,我还想再呆一会儿,你们随意。” “听说交了个大你43岁的富商男朋友?” 孟瑜琬带着笑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问:“我很好奇,这样的人身上……没有老人味儿吗?” 这个造谣连夏晚橙本人都未听说过。 她敷衍地笑了下,说:“学姐在海外还有闲心关心柏海八卦?” “我平时都关注国际新闻比较多……但你的新闻通常都比较惊悚离奇,所以不想关注也不行。” 既然都知道惊悚离奇了还要选择相信。 夏晚橙无奈地轻轻晃了晃脑袋,招手过来让服务员结账。在这一分钟,她已经决定徒步走半个小时从普通通道离开,省得跟人在这虚与蛇委阴阳怪气。 夏晚橙随手把小票往包里揣。孟瑜琬看见了,又说:“怎么?你的富商干爸爸连个稍微体面些的包包都舍不得给你买?” 夏晚橙看向孟瑜琬的手肘。她手上提着BP在今年秋冬新出的包包,只提供给集团内部的至尊VIP顾客,市面上根本无法买到。 就tony对孟瑜琬家庭的调查,她父母都是中学教师,收入应该想当不错,但也不是能负担得起六位数奢侈品的程度。再联想到BP这个牌子…… 夏晚橙一抬头,就能看见徐行之拍摄的BP香水海报悬挂在这个机场的最中心的位置。 刚才跟夏晚橙搭讪的那个花俏男士在这会儿开口:“小孟,车子已经到了,我们要离开了。” 孟瑜琬点点头,看着夏晚橙笑意盈盈地问:“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离开?” 得到了夏晚橙确定的答案了,孟瑜琬挺直身子站起。就是这会儿,不知道是孟瑜琬的手肘还是背包碰触到桌角,这就导致桌面瞬间倾斜,还剩下一半的咖啡全数泼在了夏晚橙的身上。 孟瑜琬惊呼出声。 夏晚橙咬牙,生生把心里的不耐和烦躁吞咽回去。 她相信孟瑜琬不是故意,发生这样的事故纯属不小心。她就是埋怨自己倒霉,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么些荒诞离奇的事,她就告病躲家里了。 偏偏她今日还穿了件驼色的风衣,这下沾染了大片咖啡渍,完全没法遮掩。 孟瑜琬急忙掏出纸巾递过来,有些慌张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晚橙无力地摆摆手,“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夏晚橙仓促起身,可这一走动,就听脚下咔嚓一声响,左脚高跟鞋鞋底当下断裂开。 这下夏晚橙在心底好生骂了几句脏话。 这怎么能什么倒霉事都让她给赶上呢? 尤其还是在这个当口,当着这么些人,当着…… 旁边一个夏晚橙并不认识的女士过来搀她,犹犹豫豫半天没说话。 夏晚橙见状,干脆把高跟鞋脱下扔进了垃圾桶里。她就在众目睽睽下,挺直脊背赤脚走去了卫生间。 一进卫生间,夏晚橙就先给雷空打电话,但接电话的是他秘书,说他正在开会。 挂了电话夏晚橙就联系了夏早柑,却也得知她在花市买花。 正在这一筹莫展之际,夏晚橙接到了一个署名“丹尼尔”的电话。 “sapphire,我今天刚从黄港回来,我给你带了土特产。” 听着丹尼尔用蹩脚的口音说着这些话,夏晚橙眼里突然看到了曙光。 她惊讶地问:“你在机场?” …… 董哥出声:“机场已经在催促我们尽快离开,既然是小孟自己惹的祸,就留她在这里处理好了。” “我……”孟瑜琬一下急了,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孟瑜琬看向倚在墙壁上的人。他墨镜下的眼神无法窥视到,但没有遮掩的半张脸毫无血色和弧度。 孟瑜琬走过去,小声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行之很干脆地反问:“我为什么生气?” “我刚才不小心……” “你也说了是不小心。” 虽然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但孟瑜琬心里还是有些慌张不安,她说:“我进去看一下情况。” 就在这时,有个俊俏英气的年轻男孩儿提着几个购物袋快步走来。他叫住孟瑜琬,用磕绊的语气说:“小姐,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男孩儿把手里的几个购物袋递到孟瑜琬手里,说:“请你帮我交给女洗手间一个叫夏晚橙的女孩儿。” 这话一落,孟瑜琬瞬间抬头,仔细把面前男孩儿的五官看过一遍。 男孩儿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你认识夏晚橙……你和夏晚橙……” 孟瑜琬看了眼徐行之的方向,见他低头安静注视着地面。 “没事。”孟瑜琬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说:“我帮你拿给她。” 第223章 绝不回头 夏晚橙所在的隔间门被敲了敲,孟瑜琬的声音响在外头: “有个叫丹尼尔的人叫我把这些东西给你。” “你们怎么还没离开?” 夏晚橙先是疑惑了这个,后又感谢着说:“把东西给我就好了。” 夏晚橙把隔间打开一条缝,接过了孟瑜琬手里的东西。 不到十分钟,收拾整齐的夏晚橙重新出现。 她原本上身的驼色风衣换成了一件黑色及臀修身西服,脚上换上了一双裸色细高跟鞋。为了搭配如今这身衣服,夏晚橙把及腰的长发盘在了脑后。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利落干练。 孟瑜琬隐隐有些羡慕,说:“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找到人给你送衣服鞋子。” “也是刚好认识的人搭飞机回柏海,就请他在周围随便帮我买了点东西。” “你这朋友品味不错,而且买的衣服鞋子也刚好合你尺码。” 尺码是夏晚橙在电话里告诉丹尼尔的。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要穿得另类出现在机场,可是意外的,丹尼尔在得知她今日穿了牛仔裤后,在极短的时间里竟给她搭配了这样一身妥帖的衣服。 夏晚橙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问孟瑜琬借了眉笔。 在她补妆的时候,孟瑜琬在镜子中看她,说:“以你的条件和姿容,足够找到家境不错的同龄男性成家,何必为了虚无的利益去跟半脚入土的老男人纠缠?” “没办法。”夏晚橙抿了抿嘴,说:“我爱慕虚荣得很。在柏海这个地方,凡家财万贯功成名就的都上了些年纪。” “徐行之签了禄卡传媒你知道吗?” 见夏晚橙认真画着眉,孟瑜琬又说:“他前段时间拍了巨星安想的MV,这次去F国又接拍了BP春夏男装的广告,顺带还为几本杂志拍摄了封面和内页。作为一个演艺圈的新人来说,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夏晚橙终于把眉毛化成了自己满意的样子,她眨了眨眼,说了句:“是吗?恭喜。” 孟瑜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你……你后悔吗?当初为了你所谓的虚荣,那样干脆地甩开他,现在的他……” “这样的话就别说了。”夏晚橙转身,理了理自己的外套,说:“我从来不回头。身后的事,对我没有意义。” 夏晚橙冲着丹尼尔招了招手,而后笑着过去挽住了他。 丹尼尔显然是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却明显看见了夏晚橙眼里的求助信息,于是他微微放松了身子,接过了夏晚橙手里的东西。 夏晚橙回头,冲着孟瑜琬摆了摆手,说:“回见。” 孟瑜琬看着夏晚橙和丹尼尔依偎着离开的场景,咬了咬牙,还是跟徐行之说:“多巧,他男朋友刚好就在附近。” 徐行之把拿在手中把玩的墨镜重新架回脸上,说了句:“走。” …… 走出一段距离,丹尼尔见夏晚橙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紧,于是刻意同她开了玩笑: “刚才我见卫生间门口站了那么些人,还以为你被黑帮绑架了。” 夏晚橙迟钝了好一会儿,才配合地笑了笑。 “不好笑就别笑了。” 丹尼尔回头看了一眼,说:“他们已经离开了。” 听到这话的夏晚橙立刻就松开了挽住丹尼尔的手,再次对他表示自己的感谢。 丹尼尔跟在她旁边,不经意一抬头,突然诧异地问她:“刚才在门口的男孩儿是不是他?” 夏晚橙抬头,又看见了徐行之的海报。 打从今日进入机场开始,好似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在抬头的一瞬间注意到那张脸。 兴许就是因为徐行之足够引人瞩目,于是资本方才斥巨资把他的广告挂在机场这种地方。就这样来看,确实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 夏晚橙无力地笑笑,说:“走。” 夏晚橙踩着磨脚的新鞋和丹尼尔从普通通道离开。出乎她意料的,普通通道前同样聚集了许多女孩儿,她们举着徐行之的手幅灯牌和海报,正仰头冲着机场里头观望。 就在夏晚橙路过她们身边时,其中一个女孩儿抓住了她的胳膊,激动地问:“你是刚刚下飞机的是不是?你有没有看见徐行之?他什么时候出来?” 丹尼尔替夏晚橙拨开那个女孩儿的手,说:“他们已经从VIP通道离开了。” 周围女孩儿们顿时充满失望了低落,她们在一起交头接耳道:“去VIP通道接机要多出500块,徐行之就不能替我们考虑一下从普通通道离开吗?” 夏晚橙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很纳闷地问:“为什么VIP通道要多出500块?” “如果艺人选择从VIP通道离开,那就意味着他身边安保较少,粉丝可以更近距离接触偶像。所以有些机场工作人员和黄牛就会出卖VIP通道的信息和资格。” 夏晚橙一听,更加纳闷了,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平时也来机场追星?” 丹尼尔笑笑,说:“家里不是给我安排了实习吗?实习内容就是关于这个,所以之前大概做了些功课。” 丹尼尔这样一说,夏晚橙也想起自己即将出任万喜娱乐的娱乐经纪人职务。那份工作虽然只用跟经纪人对接,但到底也是事关娱乐圈的工作。这样看来,夏晚橙功课做得实在不够。 上了车的夏晚橙见旁边驶过一辆黑色保姆车。在这辆车子身后,跟着许多随着奔跑的女孩儿。在这样的天气里吗,她们满头满脸都是热汗,直至再追不到车子,她们才慢慢停下脚步。 夏晚橙看得颇为感叹,问:“能得到很多的人喜爱应该会很幸福?” “那要看得到什么人的喜爱。” 丹尼尔往窗外看了一眼,说:“这样的爱,我宁可不要。” “为什么?” 丹尼尔看着她,阴瘆瘆地来了句:“你会喜欢给你电话装窃听器,晚上趴你在床底的人吗?” 夏晚橙想到这个画面,平白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时候丹尼尔跟她说:“上次给你的手机带着吗?我才发现修理的时候遗落了一颗螺丝钉,回头我给你重新装上。” 第224章 新人入职 将近一月末的日子,夏晚橙正式到澜润国际旗下的万喜娱乐报道,接任娱乐经纪人这个职位。 那日是柏海大寒,气温虽低,但天气却很晴朗。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夏晚橙又一次在镜前整理自己的仪容。 早在一周前,她就为今日的亮相准备好了战服。那毕竟是娱乐圈明星扎堆的地方,不说去跟人争奇斗艳,总得维持住基本的体面。 况且,她还得跟雷空那位从未谋面过的弟弟雷明打交道。 出于这样的打算,夏晚橙为自己准备了一套彰显气场的白色西服套装。 迎着明媚的天气,夏晚橙独自驾车去往万喜娱乐总部。约莫半个小时车程,万喜娱乐独特的“Z”字型建筑就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 夏晚橙站在楼下,一眼就看见建筑外头悬挂的巨幅海报,那是属于万喜一姐方夜蓝的体面。 据说,万喜娱乐能够成立,就是雷霆为方夜蓝一掷千金的成果。结果在万喜乱七八糟的运营下,方夜蓝居然步步高升,不仅给万喜带来了实际的利益,还吸引了业内的其他人才投奔。时间一久,原本的草台班子皮包公司也正规了起来,现在已然是澜润对外公关的一个活招牌。 这算是一个歪打正着还赚了钱的投资案例。 前段时间雷霆生病入院,虽然对外秘而不宣,但这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整个澜润在仓促间交到了雷空手里。 方夜蓝就在这当口跟万喜提出了解约。 当时在万喜任职宣传总监的人应该是觉察出了什么,急急忙忙办理了离职手续消失地了无音讯。 “你父亲怎么说?” 夏晚橙很关心雷霆的态度。对此,雷空只说:“我父亲送出去的东西一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雷空当时笑得贱兮兮地跟夏晚橙说:“你放心,我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到了雷明手里,要得罪人就让他去。” 现下夏晚橙对着反光镜面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着装,而后掏出了工作牌,刷开了大门。 她刚迈入大堂,就有一个着灰色套裙的女士过来,恭敬地冲她弯了弯腰,说:“夏总,早上好,我是你的行政特助,艾米。” 夏……夏总? 夏晚橙能明显感觉自己耳蜗内部又麻又痒。但她生生忍耐住,脸上挂起一个客套的笑,问:“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艾米带她来到三楼顶端,推开了一扇磨砂玻璃门。夏晚橙见里头采光极好,从落地窗前就可把科技新区所有标新立异的建筑尽收眼底。 夏晚橙径直往里走,见一张宽阔厚实的办公桌上就放着写有她名字的名牌,上头标注的tittle就是“娱乐经纪人”。 夏晚橙落座,她的左手边放置了一杯刚沏好的普洱,右手则是今日柏海所有媒体报刊杂志的媒体版简报。 在这张杂志的旁边,就有她这一周的行程安排。 夏晚橙随意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女孩儿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姿态十分端庄地说:“还望夏总多多指教。” 夏晚橙不禁对面前这个年轻秀气的女孩儿刮目相看,她问:“你以前在哪里任职?” “之前在tony哥手下工作。” 夏晚橙点点头,“那就是雷空的……” 一直表现十分妥帖恰当的女孩儿在这会儿着急出声:“助理!我算是雷总助理团的一员。” 夏晚橙生生笑出声来。 总所周知,雷空秘书这个职位在业界的传闻实在不太好听。但是助理就不同了,能成为雷空助理团的一员,就足够说明你在业务上的能力。 夏晚橙有些可惜道:“从总部调来万喜很委屈……你如果能继续留在澜润的话,晋职空间更大。” “不是这样的。”艾米解释道:“我现在这个职位是雷总亲自挑选安排得,我很满意和知足。” 就这番交谈下来,夏晚橙确实感叹雷空独到的眼光。这个女孩儿说话办事,包括长相外貌,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夏晚橙主动开口:“你年纪应该比我大一些,或者跟我差不多。叫夏总未免古板客套,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晚橙或者sapphire。” “好的,sapphire。” 夏晚橙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拿起行程安排看了看,问:“今早有个一周晨会?” “是的,原本定在9点准时进行,但是刚才宣传总监雷明先生的助理来通知,说要把例会延后一个小时。” 夏晚橙问:“例会延时的原因是什么?” “据说是因为雷明总监睡过了头。” 夏晚橙把刚端起的茶盏放下,急忙掏出手机给雷空发信息,问:“你那个弟弟到底是什么性子?为什么周一例会能以睡过了头延迟?” 雷空回复得很快,看样子也正在开会的时候摸鱼。 “正常。现在澜润在我手下,他一切的努力用功都在为我创造价值。想当初我在我爸手下打工的时候也这样,能拖就拖,能避就避,反正赚到的钱也落不进我兜里。” 夏晚橙不理解地问:“人人都这样的话,你们澜润怎么盈利呢?” “澜润姓雷,但整个澜润里姓雷的又人寥寥无几,其他的人都是拿钱干活。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的。” 夏晚橙就此不再回复,她让艾米先离开后,就看起了今日简报。 过不了几分钟,雷空的信息又发了过来。夏晚橙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把手机从窗户扔出去。她急忙端茶牛饮一大口,好叫苦涩的茶味把从后槽牙泛起的酸意压下去。 雷空的信息上说:“亲亲老婆,刚刚得知我要去H市出差几天。我好舍不得你,好想把你装进行李箱里一起带走,好想……” 夏晚橙闭眼按下了删除,而后打开窗户透气。屋外阳光明媚,一辆亮紫色的跑车以飞驰的速度闪进夏晚橙眼里,同时带来了低沉的轰鸣声。 这个动静彻底唤醒了柏海大寒日这个早晨的宁静。夏晚橙只见这扎眼的跑车以一个大角度转弯,漂移着停在了她们公司楼下。 而后车门打开,从里头钻出了一个着皮衣皮裤的年轻男子。 第225章 心头大乱 夏晚橙往窗外稍稍探了些头。刚才有一瞬间,她把那个从车上下来的男子看成了雷空。 那个曾经年少轻狂肆意风发的雷空。 那个留长发,穿骷髅T恤破洞牛仔裤,戴十多个耳坠戒指,靠在墙边歪歪斜斜叼着烟的雷空。 夏晚橙自己都不记得上次见雷空留长发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从某一时刻开始,他就只穿定制西服,之前那些造型奇特夸张的服装全不见了踪影。也再不见他戴乱七八糟的耳饰吊坠。曾经手指上密密麻麻的指环扳指,如今只剩下中指上由他自己设计的素净戒指。 夏晚橙一晃眼,觉得印象里那个雷空的身影已经逐渐变淡,但仔细一想,雷空也是最近一年时间里才变得成熟起来。 就像是揠苗助长一般,一瞬间从秧苗变成了苍天大树。 时针指到早上九点五十分,夏晚橙出现在会议室。艾米就坐在她旁边,仔细给她介绍每一个参例理会的工作人员。 早上十点整,今日参与理会的人员几乎到齐,唯有夏晚橙对面的座位空着。今早负责主持会议的马经理反复看了看手表,笑嘻嘻地同夏晚橙说:“可能已经在来得路上了。” 又过了十分钟,夏晚橙对面的位置还是空着。马经理见夏晚橙一直盯着对面看,忙又打岔道:“说不准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夏晚橙打开会议记录本,轻描淡写地说:“要不我们先开始?回头让人整理了会议记录给他送去?” 夏晚橙这话一落,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马经理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地说:“这……这恐怕不好……宣传总监不在的话……这会议好像没法进行下去。”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冷声道:“我的时间同样珍贵。” 马经理一听,忙连声附和。 夏晚橙想起之前雷空特意叮嘱她的话。 就职务来说,她这个娱乐经纪人和雷明的宣传总监平级。在整个万喜娱乐,唯有经理高他们半级,所以夏晚橙完全不必卖雷明的面子。 雷空当时说,雷明早她一段时间入职,已经就着职位之便在万喜站稳了脚跟。所以夏晚橙进入万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她这个娱乐经纪人的重要性,并把自己树立成雷明的对立面,让其他人按需站边。 这下夏晚橙勾唇一笑,轻飘飘地说:“今日就是雷空迟到,我也不卖这个面子的。” 这话一落,夏晚橙就见她视野范围里的所有人瞳孔地震。马经理更是战战兢兢地扶住了桌沿。 夏晚橙知道大家都在猜测她的身份。一个还没正式毕业的小丫头片子,毫无相关工作经验的职场新人凭什么任职万喜的娱乐经纪人,统筹所有经纪人业务?这不是关系户就是别人白日见鬼。 至于她是谁的关系户,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猜测,所以只能让夏晚橙自己来给大家答疑解惑。 夏晚橙这下悠悠然拨了拨头发,滑开椅子起身,打算在众目睽睽下带着艾米离开,给今日迟到的雷明一个下马威。 可她刚起身,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好大的口气,倒是不知道是谁跟我二哥有这般深厚的交情?” 夏晚橙寻着声音看去,来人着一身皮衣皮裤,赫然就是刚才驾亮紫色跑车飞驰的那位。然而当夏晚橙把目光移到他脸上去,当即心口就是一滞。 来人走到夏晚橙面前,绅士地躬下腰伸出手,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夏晚橙望进他的眼睛。他今日没有戴有色的隐形眼镜,这双眸子如同黑珍珠一般漆亮有光。 夏晚橙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初次……见面吗?丹尼尔先生。” 原来这位多次给予她帮助,救她于水火的丹尼尔,就是雷空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雷明。 夏晚橙在这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成为了这个柏海最搞笑的笑话。 整个例会的内容夏晚橙都没听进去。她注视着对面,把自己第一次在游客大街遇到这人的事情仔细回忆了一遍。 她在想,当时他出现在游客大街,帮他追赶小偷,是偶然致使,还是他有意设计?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在跟踪她,适时安排一个人偷走她的手机,他再帮她追回来,这样就有了认识的契机,之后再借口修手机加强联系的密度…… 这一切似乎都可以通过设计完成。如果他一早就知道他是夏晚橙,如果他真的有意在接近她。 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就是雷空正式跟夏早柑夏午橘提出要娶她的那天。 还有那个手机! 夏晚橙脑袋发麻,她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字: “马上联系tony,让他来找我,别说话,别让其他人知道。” 而后她推了推艾米,示意她看。 周一例会结束,夏晚橙不等马经理说结束语,就收拾了东西离开。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tony已经在等她。 夏晚橙把那台经雷明修理过两次的手机递给tony,而后同样在纸上写到: “看看这手机里有没有窃听设备,悄悄进行,别让其他人知道。” 夏晚橙写完这行字,又向着自己的办公室看了看,而后再次写到:“这间办公室和我的车子也需要检查!同样做得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tony走后,夏晚橙认真想了想,遇到徐行之那天,她送雷霆和陈盈去机场,怎么就那么巧得刚好遇到雷明在机场? 如果那台手机里被他装了窃听器,那他在这段时间里都知道了些什么? 他刻意在她面前隐瞒身份,用丹尼尔这个名字接近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作为一个和雷霆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原则上雷明是没有继承权资格的。倘若真如顾访棋说得那样,姜淮已经和聂兰心联合,准备扶持雷影上位? 夏晚橙被这桩事情搅得心头大乱。 正正好这个时候,她的办公室传来敲门声。 一声“请进”之后,雷明的脸就出现在了夏晚橙视野里。 第226章 真真假假 夏晚橙在看见这人的第一反应,是偷瞄了一眼桌上的镜子,好确定自己的面目表情有没有泄露自己此刻的想法。 确定自己毫无纰漏后,夏晚橙平静地看着眼前人。 “方便和你聊一聊吗?” 夏晚橙平和地开口:“当然。” 这话一落,雷明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在夏晚橙对面坐下,面目神情转态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脱离了在会议室里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模样,一下又变成了夏晚橙熟悉的那个丹尼尔。 他笑着问了句:“我们一定要隔着办公桌这样说话吗?” 夏晚橙也笑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待客区。 夏晚橙还未落坐,就听他出声道:“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有新上任的娱乐经纪人要来报道,于是收到你的资料。” 夏晚橙给他斟茶,笑着问:“吓到了?” 丹尼尔莫名出声:“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雷空的弟弟?” 夏晚橙斟茶的手抖了一下,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恼意,心想这人怎么倒打一耙? “从我们认识初,你只说你叫sapphire,如果我一早知道你就是夏晚橙……” “只要用夏晚橙三个字进行……” 夏晚橙忍不住出声打断:“就能看到几百上千张关于我的照片。我的身份和外貌从来都不是秘密。倒是今日在会议室看到你,我确实有些吃惊。” “你来上任之前,应该知道雷明是万喜娱乐的宣传总监。你都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吗?” 有一说一,夏晚橙确实没好奇过传说中的雷明长个什么样子。 夏晚橙反问:“你都没好奇过你母亲的干女儿,你二哥的未婚妻长什么模样吗?” 雷明笑:“我觉得总有一天会见面的,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雷明抿了一口茶,皱着眉说:“好苦。” “或许我给你换咖啡?” 雷明放下茶盏,抬头看她,突然出声:“我们还是朋友吗?你还是sapphire,我还是丹尼尔吗?” 这一瞬间,夏晚橙脑袋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宇宙大爆炸。雷明的话就是最原始的一个小点,伴随着轰鸣一声响,在夏晚橙脑袋里炸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宇宙并迅速膨胀到漫无边际的程度。 夏晚橙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地说:“我的资历和经验根本不足以支撑我出任娱乐经纪人这个职务。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混个假期实习简历。” 雷明同样说:“我本身专业是西方现代美术。就是因为学校迟迟无法开学,所以被家人安排到这里实习。这样说起来,我们倒是有一样的苦衷。” 夏晚橙又说:“我只想相安无事地拿到一份漂亮的实习报告。” 雷明又说:“我只想在我开学之前堵住家人的唠叨,我对怎么做生意完全没想法。” 夏晚橙眨眨眼,笑起来,说:“那我们就这样……胡乱混着?反正事情总有人做,用不着我们费心。” 雷明也笑,“我正是这样想。” 说着,他伸出了手和夏晚橙击掌,说:“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夏晚橙笑得甜腻,“说好了!” 她就这样和雷明确定了初步的战略目标,并且敲定了下班共进晚餐的计划。而后她笑容满面地送雷明离开办公室。 转过身,夏晚橙的形容就完全冷淡下来。 刚才那番谈话里,她知道自己没说半句真话。至于雷明话里有多少真假,她也无法参透。 倘若雷明真的只打算在万喜混混日子,他只要干脆利落地跟方夜蓝解约就成。但如果他想在雷霆面前有更多表现,那他必定会想方设法把方夜蓝留在万喜。 仔细想了想,夏晚橙把艾米叫了过来,问:“万喜最近有什么企划正在进行?” 艾米业务娴熟地跟她报告了一堆,但听上去都和方夜蓝毫无关系。 夏晚橙又问:“公司如今对待方夜蓝是个什么态度?” “自方小姐提出解约后,公司只安排了律师和她进行沟通,除此之外没再给她安排任何工作。” “你知道公司现在在做什么考虑吗?是想尽力把方夜蓝留在万喜,还是想大敲一笔解约费放她离开?” “公司肯定想把方小姐留下来,自万喜成立之日起,方小姐就是万喜的招牌广告和灵魂支柱。可以说,没有方小姐就没有万喜。” “那公司为了留下方小姐都做了什么动作?” 艾米摇摇头,“现在来看是毫无动静。方小姐那边倒是一直很积极地在跟公司谈,说是只要能解约,解约费和其他条件都可以谈。我听说方小姐去年一整年的工作收入还没结算,方小姐的意思是,只要能和万喜解约,她去年一整年的收入就当做感谢公司一直以来培养她的辛苦费。” “这样看……” 夏晚橙敲着桌子,慢悠悠道:“方小姐想离开万喜的愿望很坚决啊。” …… 下午时分,夏晚橙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杂志。tony带着几个人,以除甲醛的名义来对夏晚橙的办公室进行检查。 经过地毯式的摸查之后,tony很肯定地跟夏晚橙说:“没有发现监控和窃听器的存在。您常用车子和住宅也经过仔细检查,同样没发现监控和窃听设备的存在。” 夏晚橙松了口气,又问:“我交给你的手机呢?” “这台手机确实有被人拆开过得痕迹,其中也更换了一些零件,但同样没发现窃听相关设备。” 夏晚橙杵着脑袋望着窗外明媚的天空,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用她她勾心斗角的那些心思来揣测雷明的行为举动是不是过于小气? 夏晚橙端坐着,问:“雷空走了没有?” “还没有,现在应该在机场候机。” 夏晚橙转头看过去,问:“你为什么没有一起同行?” tony恭敬回答道:“空少吩咐过,他离开柏海的时候,我必须要随时在您身边听候差遣。尤其今日又是您第一天上任。” 夏晚橙笑:“雷空担心我闯祸吗?” “空少是担心您想要做事却没人可以支使。” 第227章 精彩纷呈 tony前脚刚走,雷明就来约夏晚橙共进晚餐。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说:“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雷明露出一副“你不是?”的表情,说:“又不需要打卡,也不扣你工资,你还真想朝九晚五地坐班到准点?” 夏晚橙和雷明一起走出万喜大楼,走到他那辆耀眼的亮紫色跑车面前。夏晚橙看这车的型号和流线都过分眼熟,说了句:“雷空以前也有辆这样的车,是粉红色的。” 雷明启动车子,毫无感情波动地说了句:“就是这车。他不要就给了我,我拿去重新换了个颜色。” 虽说这车子全球限量,需要在同品牌消费到一定的数额才有资格购买,放眼整个柏海也就这一辆。但这话从雷明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种辛酸的感觉? 在夏晚橙看来,应该是这车子扎眼跳跃的外形不符合雷空现在的身份,于是他把车子给了弟弟。而且雷空现在自驾的车子也比不上这辆,完全不是雷明语气里的那种感觉。 夏晚橙突然就觉得,雷明一直绷紧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因为这话,出现了失衡。 餐厅是雷明决定的,夏晚橙完全没有过问。她原先以为,雷明要维持住他丹尼尔的形象,应该会把地点定在比较大众的火锅烤肉店之类,就像他们之前那样。 但雷明选择的,是柏海一家以昂贵出名的私厨餐厅。 夏晚橙下了车,才发觉雷明事先完全没有预定,现下这家餐厅满座,他们白来一趟。 但雷明说了:“这家餐厅需要预定吗?我之前跟我二哥都是随时来随时吃得。” 经理很客气地说:“因为空少和我们老板是至交,所以有房间是只留给他的,不需要预约。” 雷明又说了:“我不可以用我二哥的房间吗?” “当然可以。”经理同样恭敬道:“但空少的私人包厢今日已经被人预约。” “谁?”雷明问。 “抱歉,我们不能透露顾客的信息。” 这话一落,雷明就径直看向了夏晚橙,说:“你问问我二哥,他把包厢借给了谁?” 夏晚橙平和道:“他在飞机上,接不了电话,我们换一家?” “但我今天特别想吃他们家的开水白菜。要不,你去跟老板知会一声,给我们另外做安排?” 夏晚橙微笑,“并不是雷空所有的朋友我都认识,何况,我并不知道这家餐厅的老板是谁。” 夏晚橙以为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雷明会知趣,但他接着就向经理说道:“你给你们老板说一声,我二嫂要吃饭,问他行不行?” 夏晚橙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心静自然凉”,才忍住没把手里的茶盏摔出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雷明意图根本不在吃饭。 如果这位所谓的老板朋友是当日出现在陈盏生日宴上的人还好,起码知道她和雷空交情不菲。要是人家压根没听雷空提过夏晚橙三个字,那她不是上赶着倒贴? 果然,这位经理的目光不自然地落在夏晚橙身上徘徊,小心地说了句:“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问!” 撂下这话的雷明就借口去了卫生间。夏晚橙叫住要去打电话的经理,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卡,问:“在不知会你们老板的情况下,我今日能不能就餐?” 经理一看夏晚橙手里的卡片,忙请她往里走,把她安排进了老板私人包厢,还拿出了他们老板私藏的大红袍招待。 夏晚橙摆摆手,说:“你可以不用再出现了。” 经理一听当下就明白了过来,说马上让今日值班的副经理过来听她差遣。 夏晚橙看着手里的那张黑卡,这是Micheal去摩迪莎之前留给她的众多卡片之一。 这张卡片背后代表的力量,足够让持有这张卡片的人在整个柏海畅通无阻地行动。但夏晚橙没想到她第一次使用这张卡片,居然只是为了想在餐厅加个座。 夏晚橙无奈地笑了一下,而后就听雷明在屏风背后问:“我二哥的私人包厢借给了谁?” “不知道。” 雷明看上去稍有疑惑,但也平稳落座下来。他喝一口浓香四溢的大红袍,还是给出了同样的评价,“苦!不知道你为什么爱喝这个?” “东方人爱喝茶很正常。” 雷明好奇地问:“你和我二哥在一起他也陪你喝茶吗?” “我只喝茶,他爱喝什么喝什么。” 这当口,房门被轻轻敲了敲,有个端庄的男声在外头问:“雷先生,有位姓傅的女士说是您的旧友,想要拜访。” 夏晚橙一听这个姓氏就稍稍抬了抬眼,雷明在这时候倒是热情满满地问:“是傅昉姐吗?快请她进来。” 夏晚橙端着茶盏,通过氤氲的热气看着来人,见除了傅昉之外,还有许久未见的金玓以及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 傅昉像是完全不知道她也在里头,眼里惊讶烦躁厌恶的情绪交织地过分明显。 夏晚橙垂眼,心想傅昉看她心烦,她何尝不是? 金玓率先出声:“夏三小姐也在?” 很久了。 夏晚橙想,她很久没听过有人称呼她为夏三小姐了。 夏晚橙漠然地点点头,心想她们是来找雷明,用不着她去虚与蛇委,她只管品茶吃饭完事。 但雷明非要给她介绍,说面前几位都是雷空多年老友。 夏晚橙眼看他要把人祖宗八代都数上一遍,便出声打断:“傅小姐,金小姐我都认识,倒是另外一位小姐是?” 傅昉出声介绍:“这位是隔壁O城远洋渔业家的千金,候水绿,侯小姐。” 夏晚橙听O城远洋渔业这个名头有些耳熟,但这位侯小姐的面孔确实陌生。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这位侯小姐倒是出声:“我对夏三小姐倒是多有耳闻,您的新闻时常出现在O城八卦杂志上。” 说着,这位侯小姐和周围二人对视一眼,补充了句:“精彩纷呈。” 夏晚橙微笑着,听着雷明出声:“经理说我二哥的私人包厢另有用处,不是就安排给了傅昉姐?难怪呢,连我这个弟弟的面子也不卖。” 第228章 现世报 夏晚橙打开手机备忘录,找出了她一直保存的心经全集,看了几眼后在心底默念出来。 夏晚橙不禁想,做女人真难,尤其是做豪门家的女人,更难。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何聂兰心常年佛珠不离手。估计她再磨炼一段时间,也离皈依佛门不远。 傅昉的笑声跟风铃一样清脆。 “原本只想简单吃个饭,但今日预约全满,所以联系了邓帆,他就给我安排了雷空的私人包厢。” 雷明焕然大悟:“早知道我直接打电话给你就好了,省得麻烦晚橙。” “怎么?”那位侯小姐问:“堂堂夏三小姐会被一家餐馆拒之门外吗?” 夏晚橙将将背诵到“不垢不净”四个字,这下听到她名字,于是悠然抬起眼,淡淡地说:“我为人低调,一向在吃的方面又没什么讲究,倒是雷明对这家餐馆执念太深。” “为人低调?” 这位侯小姐似乎对她这句话颇有微词,当下呵呵呵地笑出声来。 说话间,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一个陌生男性的面孔出现在门外,很豪气地说:“听说小明来了?” 夏晚橙听傅昉称来人为“邓帆”,就知道他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在场几人当下就和这位邓帆老板呵呵笑作一团,愈发把夏晚橙衬托得像座雕像。 夏晚橙心想你雷明分明和这位邓老板私交匪浅,刚才做什么装出一副陌生不熟的样子出来。 这位邓老板热情揽住雷明的肩,问:“要来吃饭怎么不通知哥哥一声?要不是刚才听人说起我都不知道你过来了。” “怎么?”雷明诧异,“我二嫂没联系你吗?” “二嫂?” 邓帆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同时,夏晚橙就感觉几束取笑和窥视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她停止住心里背诵般若波罗蜜的动静,脸上挂起恬淡地笑,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这位邓帆把她仔细打量过几遍,好奇地问雷明:“你为什么叫她二嫂?” 雷明越发诧异,“你不知道吗?” 夏晚橙见他们窸窸窣窣地耳语着,便又开始心里的默念。 “雷空从来没跟我说过他要结婚!” 邓帆大喝一声惊动了夏晚橙。她疲倦地看着眼前众人,确定了雷空和这位邓老板不过泛泛之交。 “开什么玩笑,雷空怎么可能结婚?还是和……” 这位邓老板说着,已经吵嚷着要给雷空打电话确认。 夏晚橙懒懒散散地出声:“他现在在飞机上,不方便接电话。” 这位看向她,不满出声:“是你跟我们经理说你是雷空未婚妻,所以让他给你安排来我的私人包厢?” 夏晚橙从邓帆话里听出了这人对她厚脸皮的严厉批判。 她懒得多做回应,只简单道了一句:“不是。” “那你怎么进来的?” 这话说得宛如夏晚橙是登堂入室的小偷一般,她暂时放下心中的佛意,冷声道:“不如你自己去问你的经理?” “好生生的怎么突然生气了呢?”傅昉见状出来打岔,“来都来了,也别管其他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夏晚橙目光直视过去,落在了傅昉胸前,笑道:“傅小姐还戴着这枚黄钻胸针呢?” 金玓出声:“听说这枚黄钻胸针是雷空朋友送他的订婚礼物,是吗?” 夏晚橙见傅昉笑得腼腆,当下真是好奇这些千金小姐的脑回路。难道上赶着倒贴这事在她们当中是潮流?倒是她夏晚橙落伍了? 夏晚橙看了一眼自己,她今日浑身上下只有一枚素净的戒指。确实没法和面前金光璀璨的几人比较。 “真是羡慕傅小姐。”夏晚橙情深义重地开口:“傅小姐的首饰随时都能戴出来,又方便又简单,不像我那银河之光,那坠得我都直不起腰。” 说着,夏晚橙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说:“还好那项链我只戴过一次就收起来了。要我说,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最没用,就看着还不错,实用性真是不高。” 见面前几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她,夏晚橙心里算是彻底明白了。 何谓富豪名媛?你不炫耀别人凭什么知道你有钱? 作为有钱人的真谛,首先就得豁得出脸面。 “话说过些日子苏富士拍卖行又有些中世纪的珠宝要拍卖。要我说那些珠宝才有看头,凝结了几个世纪人的心血,看上去就厚重。” 夏晚橙假意翻了翻自己的包包,懊恼道:“前些天苏富士还送了份拍卖手册给我,我随意看了看,倒是有条项链不错……唉?这册子我怎么没带呢?” 夏晚橙笑嘻嘻地望进傅昉眼里,“雷空昨天还跟我说,他让苏富士直接把那项链给我送来,省得还费力气再去拍卖。我这人低调,平时很少出入拍卖行,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矩。” 夏晚橙独自一人说得口干舌燥,于是有端起茶抿了一口,皱皱眉跟邓老板说:“你这红袍品相一般,估计是受了些潮。我那倒是有雷空爸爸给得千年老树,回头我差人送些给你。” 雷明在夏晚橙面前坐下,羡慕得说:“我爸是真的疼你啊,我上次说要他那千年老树去送教授他都不给。” 雷明一坐下,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就坐。夏晚橙掏出把折扇慢悠悠地晃着,说:“你爸那是疼我吗?那是疼你哥,不过你哥不喝茶,只能便宜我了。” 这时候,夏晚橙发出去的信息有了回应。 夏早柑针对她“O城远洋渔业有些耳熟的问题”给予了回复: “我没记错的话,这位侯小姐的奶奶或者外婆应该叫唐丽琼、唐丽琼就是咱外婆当年的贴身丫鬟。当年因为和有妇之夫好上怀了孕,所以偷了外婆的嫁妆跟人私奔。后头听说去了O城,一直被人养在外面,直到人家原配夫人得病离世她才进了门。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夏晚橙沉睡的记忆被唤醒,她记得夏棶以前说过这事。 “候小姐。” 夏晚橙抬眼,问:“家里长辈可还安好?” “我奶奶刚过了80岁大寿。” 夏晚橙赞叹道:“那可真是高寿。” “看和谁比了。比那些百岁寿星是有点距离。但要和你外婆母亲比,我奶奶确实高寿。” 候水绿脸上带笑,说:“我奶奶总可惜你外婆死得早,还有你母亲也是,本来无病无灾,谁能想到会被丈夫和亲弟弟害死了呢?我奶奶说,这种事情在老人家嘴里,就叫现世报。” “但我觉得现世报这种说法有失偏颇。” 候水绿疑惑出声:“也不知道是你们姐妹三谁的命硬?居然先后克死了外祖父母和父母,就连亲舅舅也进了监狱。但我想这个问题,估计要等你们三姐妹都死得差不多了才能知道答案。” 第229章 主仆情分 韵味十足的包厢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像是被噤了声,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候水绿说得这话已经超出了大家讨论的界限,在旁人听来,她这话就是对夏晚橙已故家人的蔑视,以及对她现有家人的诅咒。 今日在场的人中,但凡有位夏晚橙的老熟人,都会在候水绿张口的一瞬间制止住她。 夏晚橙并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通常情况下,她还挺愿意好好跟人讨论道理,她也不在意别人是否得罪她,对于一些口舌上的争论,她也比较少理会。但唯独,涉及到她家人方面的话题向来都是她的死穴。 今日候水绿就是把水泼在夏晚橙脸上,也好过出声谩骂诅咒她的家人。 这下傅昉见气氛不对,忙出声打岔:“好了,快让邓老板给我们推荐些他这里的私房菜。” “侯小姐!” 夏晚橙并不卖傅昉这个面子,尤其候水绿是她带来的人。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指甲,说:“没记错的话,今日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怎得侯小姐好似对我家里人颇有怨言?” “实话实说罢了。夏三小姐要是在意家里人被人诋毁,不妨先从自身做起,日常行为稍微检点一些?” “说起来,你祖母曾是我外婆的贴身丫鬟,当年也明明白白签过卖身契。照理说,唐丽琼生是夏家人,死是夏家鬼。可唐丽琼卖主求荣,当真算得上狼心狗肺。如此恶劣之人的后辈,想来应当就是侯小姐这样的德性才是。” 夏晚橙这话一落,在场诸人才晓得候水绿和夏晚橙还有这样的纠葛在里头。 候水绿当下就怒了,愤而起身,动作之大把椅子都撞倒在地。她指着夏晚橙,尖酸出声:“你是个什么东西?” 夏晚橙不为所动,只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按照以前的规矩,唐丽琼卖身给了我外婆,往后她的子子孙孙都是我夏家的仆人。照这个道理,你该恭敬称我一声三小姐才是。怎的现在还对主子发起火来了?” 说到这,夏晚橙用力一拍桌,沉声道:“唐丽琼究竟是怎么教导得你!” 候水绿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许久,她暴怒一声:“今日我定要让这个贱人难堪,你们谁都不要拦我!” 傅昉和金玓端的是副看好戏的模样,邓老板正左右观望估计着情况,反倒是雷明急了,一连声出言劝着候水绿消气。 候水绿推开雷明,径直冲着夏晚橙走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端坐的夏晚橙,厉声道:“我今天教训了你,你大可以去地府跟你早死的外婆和母亲告状,叫她们化作厉鬼来跟我纠缠。” 夏晚橙目不斜视,悠然端茶抿了一口,笑意盈盈地问:“教训我?哦?你要如何教训我?” 说话间,候水绿的巴掌已经高高抬起,眼看就要带着厉风落下来时,雷明钳住了她的手腕,警告出声:“侯小姐,自重。” 候水绿挣脱不了雷明的力道,于是越加生气,暴跳如雷道:“这里有你事没你事?你干什么干涉我?” “于公,夏晚橙是我未来的二嫂。于私,我和她是好友。” 夏晚橙点点头,补充了句:“你母亲还是我干妈。这样看,我们也是沾亲带故的兄妹关系。” 雷明听夏晚橙说出这话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夏晚橙已经掼了一巴掌在候水绿脸上。 这巴掌动静极大,直在这个空旷房间里震出回音。因着候水绿一只手被雷明拽住,她避无可避地承下了夏晚橙这一巴掌。 候水绿好似被这巴掌打蒙,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通红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夏晚橙,又看了看雷明。 雷明暗道糟糕,原本出于劝架目的的他,反倒成为了夏晚橙的帮凶。 夏晚橙冷声道:“这巴掌,教你怎么做人。” 下一秒,夏晚橙又是一巴掌掼上去。这下彻底惊动了在座其他人,傅昉发出一声惊叫。 夏晚橙揉了揉发麻的手心,又冲着面前人说:“这巴掌,是教你怎么为仆。” 夏晚橙微微躬身,直直看进候水绿的眼里,问:“听明白了吗?” 雷明后知后觉地松开了钳住候水绿的手,恍惚地看着突然像是变了个人的夏晚橙。 夏晚橙用手指挑起了候水绿的下巴,满意地看了看她脸颊两侧的手印和红痕,说:“你就抬着这张脸回去给唐丽琼看,顺便告诉她,如果她教不来孙女怎么做人,我可以代劳。” 这下候水绿终于从懵懂中反应过来,她带着滔天的怒意冲着夏晚橙扑来,而后又被雷明拦住。 夏晚橙拉开椅子坐下,看向对面的邓帆,问:“邓老板还要任由这个疯子在这胡搅蛮缠多久?” 邓帆尚未回答,就听夏晚橙电话响。 夏晚橙接起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打了个人。”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夏晚橙不耐烦地回应着:“打人当然手疼,我的手又不是铁做的。” 又说了几句后,夏晚橙把电话递给了邓帆。 邓帆疑惑地接起电话,就听电话那头响起雷空标志性的语调,“哥们儿!” …… 邓帆把夏晚橙的电话双手递回来,而后出了包厢的门。约莫几分钟后,他带了几个精壮的男人进来,带走了一直在雷明禁锢下挣扎的候水绿。 在候水绿的尖叫和谩骂声中,包厢门再次被合上。 邓帆递过来两个冰袋,用熟稔的口气跟夏晚橙说:“一点小事而已,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消消气消消气。” 夏晚橙握着冰袋,感觉自己手心发热发麻的感觉在消退。 这时邓帆又说:“雷空跟我说了你的忌口,我给重新安排了菜单。就我和雷空的关系,回头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夏晚橙抬眼看他,只说:“我今日来这里可不是看得雷空脸面。” 说着,夏晚橙乜了雷明一眼,雷明立刻开口:“是我死缠烂打一定要来这里,晚橙比较随和地配合我。” 第230章 今时不同往日 邓帆满脸带笑,说要亲自去厨房为大家布菜。 一出包厢的门,他就立刻变了脸,沉声叫住在包厢外服侍的人,问今日是谁接待的夏晚橙? 经理小跑着前来,额头浸出一层薄汗。他着急地问:“是不是里头的贵宾有其他吩咐?” 邓帆意外经理如此恭敬的态度。照理说,做餐饮做到他们这个程度,柏海什么有头有脸的人都见过了,就算是雷空的未婚妻,也犯不着如此小心。 他问:“你为什么把她安排进我的私人包厢?她跟你说她是雷家少奶奶了?” 经理诧异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这话只有雷明少爷提了一句,夏小姐倒是只字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 “那么?” 经理凑到邓帆耳边,小声说:“夏小姐手里持着柏海联合银行发行的黑卡。我只看了一眼就丝毫不敢怠慢,于是紧急给她安排进了您的私人包厢。” 邓帆一听这话,也震惊了,问:“你确定是柏海联合银行发行的黑卡?不是山寨或者其他滥竽充数的东西?” 经理无力道:“我也在这行从事了几十年,那黑卡是真是假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邓帆听了这话,对里头那位夏小姐的崇敬之意更深。他说:“我原以为能哄得雷空这个浪子结婚成家已经算得上手段毒辣,没想到她还能哄得雷空把黑卡给她,真是了不起!” “我有相熟的人在柏海联合银行工作。” 经理适时出声:“我刚刚才问过,得知雷空少爷的黑卡还在签发阶段。” 邓帆的眼睛一点点瞪大,诧异出声:“你的意思是?” “那位夏小姐手上的黑卡和雷空少爷无关。据我所知,整个柏海城持有这张黑卡的只有六个人,分别是隆盛集团的董事长安镜和夫人顾访琴,以及他们的公子安战。再有就是澜润国际的董事长雷霆,现任柏海城首潘鹄,以及柏海五大银行的秘书长岳玮辰。” 经理又说:“夏小姐手里那张黑卡应该就出自上述的六个人之中。我猜想,夏小姐手中那张卡应该就是雷霆董事长的。” “这合常理吗?”邓帆万分不理解道:“雷霆就这么喜欢这个未来儿媳?以至于要把象征身份的黑卡给她?” “其实……如果夏小姐用那张黑卡结账的话,我们就能知道那张黑卡的持有者是谁。” …… 邓帆一走,包厢内又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夏晚橙兀自看着手机,任由金玓和傅昉在她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交换眼神。 许久,金玓才出声:“许久不见,夏三小姐的为人处世倒是愈发高调了,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 “哦?” 夏晚橙兴趣盎然地抬起头,问:“我以前的为人处世是怎样的?” “记得第一次和夏三小姐见面,你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就来了,那干净纯粹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夏晚橙笑,“这不是最近学校放假了吗?没什么穿校服的机会。” “还是不一样的。你如今已经是佩戴过银河之光的人,而我只在纪录片里见过那条项链。我现在对夏三小姐,也只能望其项背。” “这好说。”夏晚橙依旧笑着,“那条项链就放在我家,你随时想看随时过来啊。或者我借你戴着玩玩?” 金玓一听这话,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和傅昉交换了个眼神。 她笑得有些勉强,问:“要把这么名贵的项链借我,都不用先跟雷空先打声招呼吗?” “为什么要打招呼?”夏晚橙疑惑着说道:“那条项链写着我的名字,只在我一人名下。” 桌子下,傅昉几乎要把裙子撕碎。 她原以为那项链只是雷空借来给夏晚橙撑场面。后来知道雷空买了下来,她还感叹雷空眼光独到做了一项永恒保值的投资。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项链一买来就是写在夏晚橙名下。 换句话说,这让全世界女人羡慕眼热不已的“银河之光”,是雷空送给夏晚橙的。 那条价值一个中小型项目投资的珍宝,就这样被他轻轻松松地送给了夏晚橙! 金玓在桌下捏了捏傅昉的手,又说道:“说起来,夏三小姐和之前完全没变的一点,就是很享受男友送得礼物。记得你那时候戴得手链,就是你当时的男朋友送得,是吗?” 金玓当着雷明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原就想给夏晚橙难堪,好叫她颜面尽扫。哪想她杵着下巴笑得异常甜蜜,反倒问她:“是吗?我不太记得了,你说得是我哪位男友?” 这顿饭就这样食不知味地吃了下去,饭桌上的诸人心思各异,看上去好似只有夏晚橙在认真地进行这顿晚餐。 酒足饭饱的当下,侍应生拿着账单走了进来。邓帆虽然说着侍应不懂事,在座都是他的朋友,但也没制止住夏晚橙接过账单的举动。 接过账单的夏晚橙一眼没扫就直接签了字,随即打开了钱包。 邓帆就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等她把那张惹人心动的黑卡拿出来。可让他失望的是,夏晚橙只用普通银行卡结了账。 他们几人一起到车库乘车。傅昉一看雷明的紫色跑车,就问:这车是你哥的?当时我和他一起看超跑杂志,他分明喜欢另外一辆底盘稍高的跑车,但最后还是买了我喜欢的这一辆。可惜他刚刚提到车我就去了海外。” 夏晚橙见傅昉一副陷入过去记忆无法自拔的样子,笑出声来。 傅昉一下看过来,说:“你应该完全不了解雷空少不经事年少轻狂的岁月,所以听我聊起这些事会觉得幼稚可笑?” “这倒不是,我是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在念书,某次因为司机有事没来学校接我,我又正好赶上生理期,校裙上沾染了些痕迹,只敢紧紧贴着墙壁不动弹。” 夏晚橙拨了拨头发,闲聊般地说:“当时天色大变,隐隐有要下雨的迹象,我那会儿急得在学校门口大哭,后来有个男生骑山地车从我面前经过,我就叫住了他,问他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当时那个男生就让我坐在他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慢慢地托着我回家。因为实在太不方便,所以他一路都在抱怨说山地车很讨厌。后来他把我送到家就走了。等我下次再见到他,就见他换了一辆粉红色的女士自行车。” 夏晚橙拢了拢自己的外套,感叹般地说了句:“谁都有青春年少的时候,真好。” 第231章 沆瀣一气 看着雷明载着夏晚橙离开后,金玓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莫名其妙说起自己读书时候的事?” 傅昉看着夏晚橙离开的方向,说:“雷空念书的时候就是骑车上下学。他最开始那辆山地车是他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每个配件都是订做,价值不菲。” 傅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突然把车子换成了一辆粉色的女士自行车,因此没少被周围朋友笑话。” 金玓惊讶道:“雷空以前就和夏晚橙认识?可夏晚橙和雷空差了要有六七岁的样子?雷空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才多大?恐怕雷空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时候,她才刚刚开始学习生理卫生知识!” 傅昉冷笑,“你看她的心计和岁数能匹配吗?我们在她这个岁数的时候知道什么?” “没想到柏海城声名赫赫的纨绔少爷雷空居然栽在了这么个黄毛丫头手里,我原本还以为,可能只有你从海外回来才能收服这么个妖孽,结果……” 见傅昉脸色实在难看,金玓只能打住话头,急忙转移了话题,“不是说陈盈特别不满意夏晚橙吗?我倒是觉得她和雷空不一定能成。” 傅昉咬牙,“我倒是要看看雷空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 车子汇入车流后,车速就渐渐慢了下来。雷明偷眼看了看旁边闭眼假寐的人,问了句:“今天这事的处理……会不会太高调了些?毕竟是远洋渔业家的孙女。” 对此,夏晚橙只有三字回答:“无所谓。” 雷明又说:“在我们家,大妈常年向佛,不在人前走动,为人比较低调。陈姨为人机灵又精明,为人处世的分寸拿捏得特别准确,所以在名媛贵妇圈子里很受欢迎。我母亲未言先笑,待人亲和诚恳,跟各个年龄段的太太小姐们都有来往……” “你这样是想说……” 夏晚橙睁眼看向他,说:“你父亲的三位夫人也没我来得傲慢高调,是不是?” 雷明诚恳道:“我只是想说,在外人面前没必要太过张扬自己的性子和脾气。今天这样的事,完全用不着你费心。” 夏晚橙笑着看向他,在车子等待绿灯的过程中,问了句:“那我这样和你大妈,和你陈姨,和你母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雷明没理解她的意思,直白地“啊”了一声出来。 “我连高兴不高兴都不能表露,既不能开怀大笑也不能随意发脾气,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雷明又说:“这就是这个圈子里的规则。” “规则是谁定的?”夏晚橙直白地问:“今日要是顾访琴像我这样说话做事,你也会觉得她处理得不够妥当吗?” “可她毕竟是顾访琴,是首富夫人。” “你哥如果做不到让我随心所欲地活着,他做什么要娶我?” 雷明愣了愣,迟疑地问出声:“这话……你跟我哥说过吗?” “你以为呢?” 夏晚橙笑,“从头到尾,都是你哥一定要娶我,从来都不是我夏晚橙一定要嫁给他。” …… 在万喜娱乐入职的第二天,夏晚橙就翘班了。 她的翘班理由是一早醒来看到新闻心情不好。雷空给她打电话,说等他回来就收购柏海朝闻,再不让他们胡乱报道。 夏晚橙翻着报纸,埋怨出声:“说我把候水绿堵在墙角又打又踢,还用脏话对她进行人格侮辱,怎么,这些记者昨天全都躲在我们餐桌底下了?” “回头我问问这爆料的源头在哪?” 夏晚橙心想你去问,能问出来就有鬼了。 为了适时和这些媒体沆瀣一气,她可养了不少线人。昨晚在她的一声令下,这些消息就像长着翅膀一样飞到了各家媒体邮箱中,不过只有少部分媒体进行了报道。其中以柏海朝闻的发行量最大。 这样看来,柏海朝闻真是不可多得的良心媒体,可千万坚持住别被雷空收购了才好。 这下夏晚橙咳嗽两声,问出了她做这事的目的:“你爸妈看到这样的新闻……会不会特别不高兴啊?” “他们都在海外。” “全球联网,海外也能看到。” “这也不用你费心,凡事不都有我?” 夏晚橙见问不出什么,就借口挂了电话。她打开电脑,把昨日的信息都整理了一通。 通过这次的爆料,她大概筛查下来,就可以知道柏海哪些媒体是在澜润旗下,或者和澜润有合作。 这样细算下来,澜润几乎控制了柏海将近四成的媒体。在这个时代,只要能控制住媒体,就等于控制住舆论。澜润在这方面做得实在不错。 夏晚橙不禁想,那柏海真正的龙头老大隆盛集团呢?他们在这方面做到了多少?是不是控制住了柏海剩下近六成的媒体资源?还是说,剩下的媒体资源被其他资本掌控,或者坚守住了自己作为独立新闻人的良知? 房门在这时候被敲响,夏晚橙将将合上电脑,就听夏早柑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小橙,你今天不去上班的话,能不能陪我去吃个饭?” 夏晚橙推开门,当下就眼前一亮。 从小到大,夏早柑都是她们三姐妹里长相最标志美丽的人。她的美丽完全符合东方人的审美,是最具古典韵味的端庄闺秀,并同时拥有雍容和清丽的独特气质。夏晚橙就敢说,在全柏海的闺秀里头,夏早柑也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抹颜色。 现下她穿了一件月白色旗袍,头发整齐挽在脑后,斜插一只紫玉步摇,整个人宛如夏日凉风吹拂湖面,迎面而来阵阵莲香。 夏晚橙目不转睛,心想夏早柑真是应了书中的话,是“水做得骨肉”。她这样的人,会把坚硬的钻石衬得俗气,也只有水灵灵的翡翠配得上她。 夏早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别过脸,含羞带俏地问:“这么看我做什么?不认识姐姐了?” 夏晚橙笑嘻嘻地问:“今日打扮得这样漂亮要去约会吗?” 第232章 知根知底 夏早柑给她解释,说陆迈的妹妹来了柏海,想大家一起吃个饭。 夏早柑说:虽说我和陆迈认识多年,但我对他妹妹印象较浅,担心有什么怠慢的地方,所以想你能陪我一同前往。” 夏晚橙从夏早柑这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味,她问:“陆迈哥是要介绍他的妹妹给你认识?还是要带你见他的家人?” “这两者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夏晚橙认真道:“前者,是出于你朋友的身份。后者,可就是出于你男友身份了。” 夏晚橙见夏早柑面上表情颇有些不自在,于是问道:“你近来和陆迈哥来往很密切吗?” “他有空是会到花店帮忙,然后大家就经常一起吃饭看电影之类。” 夏晚橙细细想了想,她近来事情繁忙,一边要忧心雷空家里的关系,一边又要忙于到万喜入职的相关事宜。这样想来,她确实有段时间没去花店,也没太多过问夏早柑的日常。 兴许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头,夏早柑和陆迈来往得密切了些。 夏晚橙把夏早柑叫来房间,郑重其事地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说完这话,夏晚橙倒是笑了出来,说:“看你打扮得这样仔细认真,肯定不是当做去见一般朋友的。” “陆迈确实对我很好,也很体贴热心……” 夏晚橙打断她细数陆迈优点,只说:“对你好,对你体贴热心,这些优点只作为朋友来说也很普。何况作为男友来说,这些只是最最普通的要求。” 夏早柑看着夏晚橙愣了一会儿,说了句让夏晚橙倍感心疼又无法反驳的话。 “我认识陆迈多年,对他……知根知底。” 只“知根知底”这四个字,就让夏晚橙心如刀割。联想起她前一段失败的婚姻,人面兽心的丈夫来说,知根知底对于夏早柑确实很重要。 夏晚橙别过眼去,装作收拾桌子迅速整理自己的心情。她拉开抽屉,找出一个红丝绒的首饰盒,把里面躺着的一只翡翠手镯套在夏早柑手腕上,笑着说:“这个衬你,好看。” 夏早柑抬眼,一下温柔地笑了出来。 夏晚橙看了,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地不好过。 她希望夏早柑永远都是自信平和的状态,而不是因为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而变得自我否定患得患失。 坦白地说,夏晚橙真是不喜欢陆迈这个人,如果一定要有位男性陪在夏早柑身边,夏晚橙更希望对方是顾访棋这样的人。 通透,有分寸,既有成熟男人的从容优雅,又有少年心性下的好奇和机灵。而且自小长在幸福完美家庭的顾访棋也更乐观活泼,他在有着面对未知世界的勇气和自信的同时,也具有承担一切的责任心和保护欲。 可以说,顾访棋是夏晚橙心中最适合结婚的男人之一,如果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想必之后的日子会很平静温和。 但如果只有陆迈能带给夏早柑她所需要的安全感的话,夏晚橙也尊重夏早柑的选择。 比起顾访棋来说,陆迈确实有一个突出的优点,也正是夏早柑所说的,知根知底。 傍晚,夏晚橙陪同夏早柑准时赴约。 陆迈把地点定在了一家环境比较清幽的酒店餐厅。夏晚橙一进门,就看见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坐了两个人,除此之外,整个酒店大堂空空荡荡,这种事情发生在晚饭时间点的五星酒店是不可能的。 于是夏晚橙跟夏早柑说:“陆迈哥可能清了场。” 夏早柑一听这话,当下就表现出了负担感。夏晚橙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个,于是又找补道:“可能陆迈哥也很紧张。” 陆迈突然看见她们,隔得老远冲着她们热情招手。与此同时,一个背对着她们的女孩儿也转过头来。 夏晚橙只看那女孩儿的样貌,就知道她肯定是陆迈的妹妹,因为二人实在长得很相像。 陆迈热情介绍:“这是我妹妹陆瑭,年纪只比晚橙大一岁。” 话是这样说,但这个叫陆瑭的女孩儿长了一双溜圆的眼睛,又剪了个及眉的齐刘海,打扮也略微可爱一些,看着像是还在就读高中的学生。只看外表说她年纪小于夏晚橙,估计没人会信。 四人面对面的桌子,夏晚橙就坐在了陆瑭旁边,听她张口就来:“我经常在杂志上看到你的名字和照片……” 夏晚橙无力地闭了闭眼,心想又来了,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几乎每次都要引起些不必要的争端。 可这女孩儿的下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和其他被偷拍的人比起来,你的照片就要好看许多?” 陆迈配合地出声:“柏海谁不知道夏家三姐妹天生丽质!” 夏晚橙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正暗自开心着,就又听这位陆瑭说:“现在看到你本人,感觉比照片里还要好看许多。” 这样奉承的话夏晚橙听过不少,但她向来都有些敬谢不敏。但陆瑭这个女孩儿不仅长得可爱,就连说话也带着股娇嫩的甜美,直夸得人心花怒放。 夏晚橙腼腆地用手遮嘴笑了笑,心想这姑娘是不是搞错了重点?分明今日晚餐的主角是夏早柑才对。 “我原以为你们家人都是像早柑姐这样牡丹似得人儿,现下看见你,倒觉得你更像玫瑰。” 这话同时夸到了夏早柑夏晚橙两个人,就连夏晚橙也不得不感叹面前女孩儿说话的本事。她开心地摆摆手,说:你也很好看,像是清晨迎着太阳而生的向日葵。 夏晚橙没想到这顿晚餐会是这样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也因为陆瑭这个女孩儿,夏晚橙对陆迈的感官都改变了不少。她甚至在想,如果陆迈的家里人都是陆瑭这样活泼友善的性子,夏早柑应该会更开心幸福一些。 从餐厅出来,经过行政走廊的时候,夏晚橙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她回头,见有位风度翩翩的人正错过人群举着香槟杯向她靠近。 夏晚橙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人走到她面前,说上一句:“好久不见,你好像瘦了些。” 第233章 成年人的生存方式 夏晚橙标志性的客气笑容还没挂起,就听这人跟她旁边的夏早柑说话:“姐姐看上去气色很好,愈发得漂亮美丽了。” 夏早柑笑着,说:“你好像黑了些。” “是,之前南非呆了一段时间,那边的日头很不饶人。” “去了南非吗?”夏早柑好奇道:“那边的情势好像还挺麻烦的。” “没办法。”面前人笑,“家里有笔钻石生意需要我去南非盯着。” 夏早柑看看面前人,又看看旁边始终不发一言的夏晚橙,咳嗽了两声,说:“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夏晚橙觉得夏早柑完全没必要找借口走开,因为她深知自己和面前人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可说。 果然,面前人也问她:“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夏晚橙抬眼,她也记不得最后一次见到这人是什么时候,她只觉得在她很浅淡的记忆里,这人好像和记忆中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好像脱离了富家少爷二世祖的天生优越感和书生气,多出了一些风沙磨砺后的颗粒感。 夏晚橙张口,喊出了那个尘封了很久的名字,“盖瑜。” 盖瑜笑起来,笑容里带出些曾经的天真来,他说:“还以为你完全记不得我了。” 夏晚橙麻痹掉自己多余无用的情绪,又开始跟人客套,“哪里的话,倒是你突然离开柏海,也没来得及好好道个别。” “是你突然删除我全部的联系方式,我完全联系不上你,自然没法通知你我离开柏海的消息。” 夏晚橙佯装惊讶,“有这么一回事吗?兴许是我当时的手机丢了。” 盖瑜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戳穿,“你的手机总丢。” 当对话对象听不出她言语里的客套和敷衍时,就是夏晚橙最头疼的时候。 要这样开诚布公的说,当时雷空不许她再靠近盖瑜,她权衡利弊后,选择放弃盖瑜。这要换做现在,她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这就是成年人的生存方式。 但面对眼前这个人,夏晚橙心里多多少少有有些愧疚,毕竟她当时利用人家颇多。 于是在这会儿盖瑜提出交换电话日后联系时,夏晚橙果断同意了,并且主动说起:“有时间请你吃饭?” 盖瑜认真地问:“真的假的?” “总不好得连顿饭也赖账的。” …… 在雷空的特批下,夏晚橙一连翘了四天班。 雷明特意微为此给她打了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提醒她,说她才刚刚上任,要为其他员工做个表率。 夏晚橙无奈又生气地说:“如果可以,我十分愿意和雷总监交换,我去办公室坐班打卡,你来处理我面对的事情。” 挂了电话的夏晚橙,深深叹了口气,而后又回去房间,听着几方人大作争吵。 原因无他,雷空的小姨夫卢阔的情人廖含巧怀孕了。卢阔念及自己膝下只有卢霁一女,所以想让廖含巧把孩子生下来。 这事不仅涉及到雷空小姨陈盏的颜面问题,还涉及到以后卢霁的继承问题,所以陈盏坚决不肯让步。偏偏这时候能给她撑腰的陈盈和雷空都不在柏海,于是夏晚橙被迫作为她的娘家人来参与谈判。 前几天的交谈下来,卢阔的意愿已经确定,就是孩子必须得生。 而陈盏的意愿同样明显,要么让廖含巧把孩子流掉,要么就让卢阔把名下唐纳影业的8成股份过给卢霁。 当然,陈盏提出的两种方案对于卢阔来说都没法接受。 这下夏晚橙推开门,只听陈盏哭着说:“你就是趁着我姐和我侄子不在柏海,才敢把这个贱人和孽种领来我面前兴风作浪!” 卢阔气急,但也只憋得出一句:“这是两码事。” 陈盏拍着桌子,说:“你卢阔要是有种,就等我姐姐和雷空回柏海,你把你这些话当着他们的面说去!”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为什么要去过问其他人呢?” 旁边的廖含巧倒是闲庭信步地剪着指甲,嘴上很不饶人地说着:“姐姐还是少哭些,伤肝不说,主要显得皱纹太刻薄。” 卢霁一听这话,当下就蹿了起来,卢阔还来不及制止,卢霁已经一巴掌摔在了廖含巧脸上,怒气冲冲地问:“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妈说话!” 廖含巧被卢霁打了一巴掌,当下就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捂着肚子说动了胎气,说卢霁存心不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我就是巴不得他死,怎么样!我巴不得他生出来就是个畸形,就是个怪胎,就是……” 卢霁话音未落,卢阔的巴掌已经高高扬起,夏晚橙见状,出声说了句:“卢总冷静,倒底小霁是雷空唯一的妹妹,平时都被娇养惯了,小孩子说话不懂事,您别介意。” 夏晚橙就势把卢霁拉到身后,说:“我昨晚和雷空沟通了一下,他的意思是,唐纳影业是您的骨肉心血,如今您身体健在,断没有把股份旁让的道理。” 夏晚橙能明显感觉到卢霁在背后扯她的手,她反手拍了拍卢霁的手背已示安抚,又说: “您要是非得把这孩子生出来,就找律师过来写份协议,承诺卢霁是您唯一承认的继承人,受柏海遗产法保护。这样大家都能接受。” 因着夏晚橙这话,现场的气氛有些缓和,卢阔答应他仔细考虑,然后带着廖含巧离开。 他们一走,陈盏就问:“小空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您要这么想,卢总把名下唐纳八成的股份给到小霁,那小霁就是唐纳影业董事长,以后唐纳的大小事都要她操心。如果卢总帮忙还好,要是他带着资源另起门户,那唐纳就成了个空壳摆设。” 见陈盏面露着急,夏晚橙又说:“与其这样,不如让他承认小霁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日后不管他再生几个孩子,都没人能跟小霁争夺家产。现在影视行业一片大好,等卢总再把基业扩大几倍,小霁继承百分百不是更好?” 陈盏握拳,“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您要想想,您是气卢总呢?还是气廖含巧?” “当然是那个贱女人狐狸精,勾搭别人老公!” 夏晚橙在心里摇摇头,心想比起她姐姐陈盈来说,陈盏的格局和眼界实在太小,难怪连个第三者都搞不定。夏晚橙不由代入自身去想这件事,如果她是陈盏…… 从此之后肯定让卢阔没一天好日子可过。 第234章 云泥之别 陈盈哭啼喧哗的动静让夏晚橙倍感头痛。 她勉力安慰了了几句,就找了借口从陈家离开。 外头的月色正好,温度也算不上冻人,是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夏晚橙沿着道路笔直往前。走了几百米,就看见一家大型购物商场出现在视野里。鬼使神差地,她来到了一家快餐店,爽利地给自己点了一杯超大草莓圣代。 夏晚橙找了落地窗的位置坐下。从她的角度看去,外头来往行人多是年轻的情侣,他们手拉手地穿梭在商场中,不由让人感慨青春的活力和朝气。 夏晚橙就这样看着,心中升起了颇多感叹。 联想起她自己,似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像这样能够肆意挥霍青春的机会。 夏晚橙试着想了想,假设自己和某位异性在没有任何目的的情况下就这样手牵手在路上闲逛,好似会呈现出一个非常荒唐离奇的画面。 想到这个场面,夏晚橙就禁不住笑了出来。她低头,看着颜色颇好的圣代感到一阵无由来的快乐轻松。好似只有这一会儿,她才能意识到她是夏晚橙,是作为一个独立人格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一个平凡且普通的人。 难得的放松时间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包里叮叮当当响起的电话声打断。 雷明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肯定不是纯粹的问好。 夏晚橙接起电话,听雷明寒暄了几句之后,就直截了当地问她明天可不可以去上班? “怎么?公司里有什么事情是你搞不定的吗?” 雷明很果断地说:“明日方夜蓝会来公司,我希望到时候公司的主要负责人都在场。” 夏晚橙答应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不由得想,方夜蓝在这个时候回万喜,莫不是解约的事情出现了什么转折?只听雷明电话里的语气,夏晚橙也不好判断这个转折是利是弊?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明日要上班的话,她现在就必须回家休息。 提包起身的一瞬间,因为无意看到从窗外走过的人,夏晚橙便又重新坐了回来。 她抓起杂志挡住自己半张脸,只留着眼睛肆意地往前观望。 之前还一脸暴跳如雷苦大仇深的卢霁突然笑语晏晏地出现在这个地方,身边还多了位背影清瘦的男士。 夏晚橙看他们挽着手走远,便落后几步跟了上去。 她之前听雷空无意间聊起过,说他表妹卢霁唯爱帅哥,因此身边经常更换男友,为此还闹出过一些桃色绯闻。雷空说起这些就露出头疼的表情,看样子就没少为他表妹解决后患。 夏晚橙当时还说,说在卢霁这个岁数,长得好看,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女孩子本身就受欢迎,所以卢霁谈恋爱理所应当。 但现下亲眼目睹到这一出,夏晚橙还是感到过分地诧异。原因在于和卢霁在一起的那个男士。 夏晚橙跟在他们十米的位置,终于在她们转角的时候看清了卢霁身旁男士的面孔,确定了刚才那一眼并不是自己的妄想。 夏晚橙从商场另外一个出口离开,随意叫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往家去。 上了车,夏晚橙就开始对着手机发呆,她不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告诉雷空? 那人是罗文林? 卢霁怎么会和罗文林认识? 卢霁居然跟罗文林在一起!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们亲密地手拉手逛街,夏晚橙真没法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一个是澜润执行总裁的表妹,唐纳董事长的亲闺女。一个是刚刚毕业,单枪匹马开始创业做水产生意的罗文林…… 天差地别的身份和阶层悬殊。 夏晚橙现在能想到关于这两人之间会产生的交集,就是罗文林的水产公司曾为陈盏的生日宴提供过水产。 之后呢?他们怎么联系上的?又怎么确定的恋爱关系? 夏晚橙十分迷茫。 一方面,她实在不想再和罗文林有什么交集。但是卢霁这个女孩儿给她的印象实在不错,以她的阅历,要面对罗文林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渣,肯定会他拆吞入腹吃得骨头不剩。 但是她又要怎么告诉雷空这件事? 雷空早就知道罗文林这个人曾以什么身份存在于她过去的生活中,可他从来没跟她开口提过半句。 因为这不合常理的行为,导致夏晚橙在这件事上一直都很被动。 正这样胡乱地想着,雷空的电话突然拨了过来。 他言简意赅道:“方夜蓝不能离开万喜。不论明天她提什么要求,你都先应着,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你不是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雷明处理?如果方夜蓝离开万喜,不是正好可以说明雷明毫无工作能力?” “事情有变,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在电话里头跟你细说。总之方夜蓝不能离开万喜,她必须呆在我手伸得到的地方。” 因为这通电话,夏晚橙全部注意力只能暂且先集中在明日的事情上。 自始至终,雷明似乎都没表露过他对方夜蓝这事的态度。究竟他想不想让方夜蓝离开万喜,夏晚橙至今都不清楚。 她在想,如果雷明一定要让方夜蓝和万喜解约,她又要采用什么手段制止阻隔。 就在这样的沉思中,夏晚橙睡去。 第二日,柏海大雾。 夏晚橙早早去了公司,准备在方夜蓝过来之前把细节上的东西再跟艾米核对一下。 艾米给她沏了杯龙井,顺便同她说:“我们部门新来了一位实习助理,你要不要见一下?” 夏晚橙淡淡点了下头,而后再次投入到文件里头。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夏晚橙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了句:“您好。” 夏晚橙抬头,虽然她面上的表情紧紧绷住了,但心里还是十分震惊。 来人大眼睛齐刘海,虽然穿了职业正装,但笑起来还是甜美可人,彰显出一种职场里少见的活泼生气。 这正是之前一起见面吃过饭的陆瑭,也就是陆迈的妹妹。 第235章 暗度陈仓 办公室外就坐着很多部门同事。于是夏晚橙只能沉静地吩咐眼前人把门关上。 门一合上,面前女孩儿就笑得愈发开心,声音软软和和地喊了声:“小橙。” 夏晚橙问:“你来万喜实习?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就是因为收到万喜的面试通知才来得柏海。我当时也不知道你在万喜工作,直到我前天入职,看见你照片贴在人事部。我当时还特别诧异地打电话跟早柑姐确认,原来真的是你。” 夏晚橙一早的困倦和愁闷都因为眼前人活泼热情的姿态而得到缓解。 她说:“实习助理的工作很辛苦,以你们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相对轻松的工作。” “可我就是喜欢演艺圈的工作,我们家里人也比较支持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晚橙也只能点头认同,而后提醒了她一句:“在公司,在其他工作人员面前,还是不要太亲昵地称呼我比较好。” 陆瑭吐了吐舌头,说:“我知道的,这不是因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陆瑭一离开,艾米就来说方夜蓝已经到了,雷明召集各位高层准备开会。 夏晚橙收起资料,随意跟艾米提了一句:“陆瑭这个姑娘,我看着还挺喜欢的。” 艾米顿时点头道:“确实,年轻人才刚入职,还是先跟着性格比较温和的艺人适应适应比较好。” …… 夏晚橙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里头只有雷明和方夜蓝两个人。看起来正是相谈甚欢的时候。 因为她的出现,里头的两人打住了交流,整个会议室流溢着一片死寂。 为了打破这种氛围,雷明率先出声:“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娱乐经纪人,夏晚橙。” “夏小姐甚是年轻,而且比照片上长得更为精致。” 方夜蓝懒洋洋地伸出手和夏晚橙交握,目光在她眉心间定了一会儿,又说:“夏小姐眉眼生得妖媚,不做艺人可惜了。” 夏晚橙看向面前的女人,她长了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身材也是让人称赞不绝的火辣,而且有股子雍容的气质,极大地压缩了她外貌带来的风尘妖冶,使她表现出一种大明星才有的自信和风情。 说起来,她的岁数比雷空还要小上一些。 夏晚橙在方夜蓝身边坐下,主动开口:“我第一次买KG的香水,就是因为看了方小姐的广告。世界上有那样多的香水广告,唯方小姐拍得KG最好。” 方夜蓝客气地笑笑,说:“多谢捧场。” 这会儿商务部的负责人老陈到场,就着夏晚橙的话提了句:“我昨天还跟KG的人吃饭,他们还在说和方小姐的代言合同马上到期,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把续约合同签下来。” 方夜蓝当初就是因为KG的香水广告一举成名,从此成为了广告和时尚圈的宠儿。如今和KG合作也有五年时间,可以说是艺人和品牌互相成就的典型案例。 夏晚橙原本以为,方夜蓝就算和万喜解约,也一定会带走KG的广告合同。 可她现在突然说:“很抱歉,我不打算再和KG续约。” 这话一出,商务部老陈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他不断用眼神去巡视雷明的脸色,然而雷明并未给他任何回复。 方夜蓝主动开口:“KG这些年愈发势衰,如今已然排不进世界香水品牌前列。” 雷明认同地点头,说:“确实,如今的KG确实配不上你的身份。” 在老陈干瞪眼的抗议下,雷明又补充了句:“不过你确实适合代言香水,KG就不续约了,我们再重新谈个更好的合作。” 方夜蓝顿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是吗?我最近没什么工作可干,搜集了不少资料,我倒是觉得BP不错。” “BP刚刚官宣了万鹂和徐行之为香水系的代言人。” 老陈适时开口,说这话就是为了提醒雷明和方夜蓝,BP在短期内不可能再签代言人。 “你这功课做得不行。” 方夜蓝闲庭信步地拨弄着自己漂亮的指甲,说:“只有徐行之是BP香水系列的代言人。万鹂不过是个大使,还是柏海城特供的大使,海外都不承认的。” 方夜蓝这话一落下来,会议室里头再次陷入沉寂。 方夜蓝就此从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扔在桌上,无所谓地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来谈我续约万喜的要求,我要BP香水系列的全线代言人。你们要是给我拿下,我就签字续约,不然我们就干脆利落地解约好了。” “BP香水全系列代言人……” 老陈为难出声:“BP自成立以来,只出过三位全系列香水代言人。其中只有徐行之一个东方面孔,这还是因为他之前拍摄的圣诞广告造成了空前绝伦的反响,以此促进这款香水卖出了BP历史记录,所以才把他特例提成了全系列代言人。” 老陈看了看雷明,又看了看夏晚橙,说:“而且BP有个约定俗成的条例,他们不启用代言过其他品牌的艺人做自己的代言人。” “这很难吗?” 方夜蓝摊手,“堂堂万喜娱乐,背靠澜润国际,居然跟我说谈不下来一个香水代言?你们是不是压根没把我放在心上,对我未来的职业道路完全没有规划?” 眼看方夜蓝有些生气,雷明赶紧搭腔:“不就是个香水代言吗?好说好说,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妥妥帖帖地搞定。” 雷明这话说得轻巧。这方夜蓝要做BP香水全系列的代言人,就跟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说要演国际大导演电影的女一号一样离谱。 可方夜蓝相信了雷明的承诺,得意地踩着高跟鞋离开。 她一走,老陈就问雷明:“你真有办法搞定BP的代言?” 雷明一脸无辜:“我只是宣传总监,对商务上的事情没经验的。我只负责留下方小姐和她续约,至于代言的事……” 雷明嘻嘻笑着看了一眼夏晚橙,说:“这就要麻烦你和夏大经纪人一起多多费心了。” 夏晚橙脸上挂笑,心里不由暗骂出声。 该死的!她居然被雷明这兔崽子给设计了! 第236章 雪中送炭 雷明乐乐呵呵地离开了会议室。 夏晚橙看着老陈,问:“这事你怎么看?” 老陈露出一张苦瓜脸,说:“我可以试着跟BP那边联系,但能不能谈下来,就得看您的本事了。” 夏晚橙不高兴,“这不是你们商务部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我去谈?” “照理说,我们商务部只负责承接工作。如果涉及到对外推销的话,那就是你们经纪人的活儿。” …… 夏晚橙回到办公室,先关着门把雷明和方夜蓝狠骂了一通,然后给雷空打电话,知会了方夜蓝的要求。 “答应她。” 雷空那头听起来过分繁忙,所以他的回答也过分短促:“我这边要耽误些时间,你们争取要在我回来之前把方夜蓝的续约合同搞定。” “澜润和BP有合作关系吗?” “你去问tony。” 说完这话后,雷空就挂了电话,于是夏晚橙连着他一起骂了好一会儿。 这平时每个人都是一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架势,可一到真有事情发生,就全是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来敷衍了事。 夏晚橙叫来tony,问有没有办法通过总部澜润和BP达成合作关系。 tony木讷地摇摇头,BP是霍云集团下的子品牌,霍云集团又有隆盛持股,我们的手伸不到澜润去。 夏晚橙耐着性子问:“那对于方夜蓝要成为BP香水全系列代言人这事,你有其他办法可以给我参考吗?” “您可以先试着和BP在柏海的总负责人聊一聊,这事我可以给你安排。” 夏晚橙无奈地摆了摆手,就见tony背过身去打电话。电话挂了之后跟她说:“明日下午三点,给您约在BP总部大楼,可以吗?” 夏晚橙疲倦地点了下头。 第二日,夏晚橙因公外出,理所应当地带薪翘班。 艾米陪着她在美容室整理仪容,顺便给她介绍了一些关于BP柏海负责人杜先生的相关资料。 夏晚橙听得心烦,只问:“不知道跟他见面的理由是什么?BP香水全系列要用哪个代言人他又做不得主。” 艾米劝慰着:“现在暂时也没想到其他办法,只能先试试看。” 下午三点,夏晚橙准时出现在BP总部大楼,这位柏海区总负责人亲自来门口迎她,颇为客气地同她打招呼握手。 夏晚橙随着他去了会客室,开门见山地说:“我今日拜访的目的想必杜先生已经有所了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看我们是否真的有合作的可能性?” 杜先生当即面露为难,说:“我昨日接到tony先生的电话后,就第一时间询问过总部。总部给我的答复很不乐观,主要是方小姐的形象和我们品牌的定位天差地别。” 夏晚橙在心里叹气。 她来之前还在想,假如说BP方面觉得说方夜蓝海外影响力不够,或者说代言人数量超额的话,夏晚橙还有得谈。反正澜润旗下也有大量媒体资源和商场,可以以此和BP做资源互换。 可现在人家直接来一句,方夜蓝个人形象和品牌不符。 这要怎么办呢? 其实只看BP现在的代言人万鹂好徐行之,就能知道他们品牌钟意什么类型的代言人。 这位杜先生确实如实相告了,方夜蓝和另外两位代言人的形象天差地别。 夏晚橙和对方都觉得没有再往下谈的必要,于是她问了一句:“杜先生,这事真的就没与半点转圜的余地?” “除非上头的上头,霍云集团的大boss发话。” 也因为杜先生这话,夏晚橙勉强看到了一些曙光。 霍云集团她是没什么办法,或许可以试着看看从隆盛那边入手。 杜先生送着夏晚橙离开,刚从会客室出来,就见外头的女性员工都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 杜先生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不呆在自己岗位,都干什么呢?” 一位活泼些的女性员工惊喜出声:“杜总,徐行之来了!” 杜先生顿时哭笑不得道:“人家是过来签约,又不是来给你们举行粉丝见面会,你们那么激动做什么?” “说什么呢,他现在的人气可不得了,平日想见都见不到。” 另外一位女性员工出声:“之前BP举行活动,香水里附赠了徐行之和万鹂的见面会邀请卡。我一富婆朋友一口气买了一百多份,结果一张邀请卡都没中,后面还是高价跟黄牛买的名额。” 杜先生的话好像完全起不到作用,这些女性员工还是垫着脚翘首以盼,“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跟他合照?” 杜先生无奈地冲夏晚橙笑笑,说:“让你见笑了。” 夏晚橙理解地点头,说:“方小姐来公司的时候,我们那里也是这个阵势。” 杜先生请着夏晚橙往电梯走,结果走到近前才知晓这一整栋楼在做消防演习,所有电梯停运十五分钟。 杜先生今天第N次露出苦笑,说:“那请你在会客厅稍微等待一会儿?” 不得已,夏晚橙只能又回到待客室,喝着下午茶熬时间。 艾米去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跟她说:“禄卡传媒真是天降紫微星,本来都在着手准备破产相关事宜,结果现在贷款全批,又活了下来。” 夏晚橙翻着杂志,问:“这话怎么说?” “谁能想到徐行之能凭着两只广告火到这个程度?当时想要和他签约的经纪公司不知凡几,就连万喜前宣传总监都多次登门拜访。” 艾米不解地说:“哪知道他最后会选择即将倒闭的禄卡签约?这就相当于雪中送炭。平白给唐青寒送去一大笔救命钱。” 夏晚橙说道:“时也命也。” “业内都传徐行之为了感谢万鹂带他出道,所以把自己的第一份经济约签给了禄卡传媒。毕竟万鹂也是禄卡的股东之一。” 夏晚橙点头,“这也合常理。” “您平时都不关注八卦。”艾米看着夏晚橙,说:“好多业内记者都在说……” 夏晚橙好奇道:“说什么?” “万鹂和徐行之姐弟恋。” 第237章 钢筋铁骨 艾米见夏晚橙只是翻书的手指一顿,而后再不做出任何表态,好似对这个八卦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她不禁开始好奇,像夏晚橙这样的人,是否也具有同龄女孩儿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有时候看见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们都在肆意讨论着最新的电影和偶像剧,艾米就会联想到埋头在文件里焦头烂额的夏晚橙。 只她了解的夏晚橙来看,那是个已经切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现下所有的情感和精力都用来服务于“雷家少奶奶”这个身份的巨人。 现下BP总部这边的路子走不通,还不知道夏晚橙又要去寻求什么样的法子? 总之,艾米已经预想到,未来一段时间里,她这位顶头上司的日子不会好过。 待客室的门被敲响,一个自称小李的陌生面孔出现在门口,满脸抱歉道: “实在对不起夏小姐,因为临时出了些问题,现在大楼电梯还在停运中。杜总特意我来告知您,您如果赶时间的话,请移步两层楼去乘坐观光电梯离开。” 夏晚橙确实赶时间,所以只能和艾米一同向着楼梯间走去。 BP大楼的阶梯尤为狭窄和陡峭,夏晚橙穿着高跟鞋,侧着身子,扶着栏杆,战战兢兢地往下挪动着步子。 面对着小李不绝于耳的抱歉动静,夏晚橙只能咬牙说着没事。 好不容易下了两层台阶后,她们下面的楼梯间传来些动静。小李说道:“应该有其他人要上来。” 夏晚橙喘了口气,说:“我们让人先过。” 夏晚橙靠墙站着,听着一群人密集的脚步声向着她们靠近。 艾米就在这时候用手肘戳了戳正在回信息的她,小声喊了句:“sapphire!” 夏晚橙一抬头,就直直看进面前人的眼睛里。 和上次在机场碰面的感觉不同,如今的徐行之没有戴墨镜,五官就大大方方地袒露在夏晚橙眼前。 今日的徐行之穿了套格纹西服,像是设计师拿量尺画出的优雅线条,愈发显得肩宽腰细腿长。搭配上精心打理过的妆发,一副十足的大明星派头。 他身后跟了不少人,这么多人同时挤在一个楼梯间,空气中满是逼仄窒息的感觉。 小李出声:“徐先生,杜总正在楼上等您。” 徐行之没言语,只冷漠地看着夏晚橙。 都说红气养人,如今的徐行之如众星捧月般受千万人追捧,自上而下流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他这会儿看着夏晚橙,带着肆意的检视目光,就好似夏晚橙是件摆在货架上待价而沽的商品,由得所有人挑剔指点。 “这位……” 徐行之开口,语气里流露着一种寡淡的冷漠孤傲,“请让一让。” 夏晚橙抬眼,心想自己已经站在了角落里。这还要她怎么让?如何让? 便是这样,夏晚橙还是侧过了身子。 徐行之就这样手臂擦着夏晚橙的肩膀而过,差点把她搡到墙壁里去。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动身也向着楼下走去。 可当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整个楼梯间突然爆发一声尖鸣。这动静宛如夜枭对着夏晚橙耳边尖叫,直接就让她心头大震,脚下不受控制地滑了一下。 在艾米的尖叫声中,夏晚橙已经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她实实在在地砸在水泥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通身巨疼。 头顶传来沸沸扬扬的动静,耳边是艾米紧张的询问。 夏晚橙闭着眼强忍疼痛,为此快把舌尖咬破。许久,她才使自己平静说出一声:“没事。” 夏晚橙在艾米和旁人的搀扶下起身。她勉强动了动脚,当即就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钻进太阳穴,带着剧烈的心跳。 她不经意地抬头,就见徐行之在台阶上面部表情看她,像是看一个毫无关己的陌生人。 虽说本身也是陌生人,但徐行之对待陌生人也不会是这样的神情和态度。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消防警报会在这个时候拉响,我……” 夏晚橙摆摆手,制止住连声道歉的小李,说:没事,只是滑了一下。 “夏小姐果然是钢筋铁骨造就的身子,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也没事。” 夏晚橙骤然抬头,见徐行之说下这话后,就兀自向着楼上走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夏晚橙低头,见自己的脚踝已经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红肿起来,且骨头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状态。 夏晚橙当下心焦,忙让艾米送她去医院。 办公室的里的杜总听闻夏晚橙去了医院也倍感诧异,忙问:“有那么严重吗?” “千金小姐嘛,就是被蚊虫叮咬一口都得去医院的。” 杜总还是不放心,让陪同夏晚橙去医院的小李及时汇报情况。 这一边,他终于等来了今日的贵宾。杜总满脸带笑起立,人还未至,热情的手已经早早伸了过去。 “行之,今天这顿饭说什么你都得赏脸啊。” 正事聊完后,杜总得意地看着面前已有天王巨星风范的人,不免得意出声:“想当初万鹂带你来我面前,我一眼就属意你来拍这支广告,为此我可没少跟企划部那些老骨头争吵。好在现在事情尘埃落定,结果证明我当初的决定无比正确。” “多谢杜总当日提携。” “说得什么话!”杜总当下惊慌出声:“是你本身条件优越,也是我运气好,在最关键的时候遇到了你,于是现在才有了我们一同创下的历史记录。” 说着,杜总拍了拍自己身下的真皮座椅,说:“我今天能坐到这个位置,也都是因为你。” “惭愧。” 杜总见徐行之神情始终恹恹不乐,忙又出声:“这圈子的资源都是互通的,之后我都帮你盯着些,有好的资源就第一时间介绍给你,我……” 杜总不好意思地道了抱歉,而后在徐行之点头示意的情况下接起了电话。 听完电话那头的叙述后,杜总紧紧皱起了眉头,问:“那么严重吗?你们在哪家医院?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旁边一直很沉默的徐行之问了句:有谁在医院吗? 第238章 旧伤复发 杜总很诧异一直不善言辞的徐行之突然出声,他稍微愣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 “这不是万喜娱乐的经纪人部总监在我们楼梯间摔了吗?之后就急急忙忙去了医院。原本还以为只是崴脚之类的小伤,但现在听说情况还要严重一些。” 徐行之出声:“当时我在现场,那位夏小姐一直都说没事。” “说是这样说……但她以前好像出过车祸,这次受伤的地方之前就骨折过……” 杜总见旁边人许久没说话,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徐行之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小徐!” 杜总连喊了几声,才听到旁边人重复了句:“之前出过车祸吗?” …… 夏晚橙终于送走了絮叨半天的王大夫,然后重重地叹口气。 艾米有些羡慕地说:“王大夫可是柏一院的骨科招牌,现在放弃休假回来给你看病,真有面子!” 夏晚橙心里暖洋洋地,面上也笑出来,“我还参加过王大夫女儿的婚礼呢。之前我出车祸的时候,王大夫也帮我开过刀。” “王大夫刚才可说了,你这脚踝要是再受伤,就要直接往里打钢钉,到时候可疼了。” 夏晚橙因为艾米恐吓小孩的语气发笑,说:“再疼也不会比我那时候车祸更疼了。” 艾米见夏晚橙全不当回事,一时气急出声:“你再这样我可告诉雷总了,叫他把你关家里养病。” 夏晚橙正看着自己的X光片,闻言散漫地说了句:“艾米,我真挺喜欢和欣赏你的。在工作方面,你能力突出,很值得我信赖。在日常相处中,你脾气性子都和我十分融洽。我觉得在同事之外,或许我们也可以发展成很好的朋友关系,你觉得呢?” 艾米是人精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现下一听这话,就立刻明白了夏晚橙的意思。 她说:“我随便说说的,都多大人了还学小学生告嘴吗?” 夏晚橙点点头,心想和聪明人打交道真是愉快。 她说:“雷总要是问起我脚踝受伤的事,你别提什么旧伤复发,更别提出事的地方有徐行之这个人。” 艾米一时没弄清楚这里头的逻辑关系,但还是诚恳地答应下来。 夏晚橙拉了拉艾米的手,看向这位同样年轻努力,也同样坚强自立的女生,说:“我刚才说,我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是认真的。” 艾米望向夏晚橙水润汪汪的眼里,自她漆黑的瞳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在这一瞬间,心底萌生了一种名为感动和感谢交杂的情绪,并幻化成了氤氲在鼻尖的酸意。 …… 脚上打了石膏,夏晚橙被迫要在医院将养几天,期间就由王大夫作为她的主治医师。 夏晚橙受够了王大夫的说教,忙催着夏早柑给她办理出院手续,想要避开王大夫当值的时间悄悄离开。 王大夫看着想要偷偷溜走的夏晚橙,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偷偷摸摸一走,回头要是留下病根顽疾,我这要如何跟小麦交代?” 夏晚橙撒娇道:“这不是没事吗?” 王大夫叹气,“我这要是让你走了,回头我们院长就得找我谈话。小麦可是代表我们全院去做医疗援助的,往小了说,他是我们一院的脸面。往大了说,他是为整个世界和平发展做出卓越贡献的英雄。” 王大夫怼着她的脸出声:“你作为他太太,别说是崴个脚,就是脸上长颗痘,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住进这高级VIP病房?” 夏晚橙哭笑不得地点头,“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话还不成吗?” 王大夫坐在她床边,问:“小麦去了多久了?” 夏晚橙抿了抿嘴,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情绪,而后才出声:“89天。” 王大夫又问:“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夏晚橙垂眼摇了摇头。 王大夫叹气,“也是难为你,年轻的小夫妻就这样被迫分开那么久。但你要这样想,你男人是这个!” 王大夫竖起大拇指,又说:“我们整个一院的人都因为小麦医生而感到骄傲。” 王大夫离开后,夏晚橙看着在角落插花的艾米,出声问:“你都听到了?” 艾米没想到夏晚橙会这样光明正大地问出声,好似她刚才真的在和王大夫闲话家常。 可她们聊得都是什么?王大夫一口一个你男人和小夫妻…… 艾米不禁仔细端详面前的人。她是王大夫口中的“小夏”吗?她分明是澜润国际执行总裁雷空的未婚妻! 艾米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声:“那位……小麦,去了哪里?” 夏晚橙脱口而出:“摩迪莎。” 艾米小小惊呼了一下。“那边的情势那么乱,前段时间新闻刚报道,说他们其中一个派别的头死于暗杀,现在摩迪莎帮派割据严重,各自占山为王,并抢夺平民百姓的物资,致使民不聊生。他……为什么去啊?” 夏晚橙脸色苍白地说:“他是神经内科的医生,在世界联合国的号召下去往摩迪莎做医疗援助。” “那多危险啊。那边天天都发生枪战,一个星期换一个政权,几乎每个小时就有无辜的人死亡。” 艾米只为了和夏晚橙分享自己知道的咨询,却见夏晚橙脸色苍白地说了句:“我已经很久不看国际新闻了。” 艾米看这架势,又着急出声:“但最近在维和组织的强制介入下,摩迪莎的整体情势趋于稳定,各国捐献的物资也陆续送到了摩迪莎百姓手中。” 艾米见夏晚橙的情绪还是没有缓解,一时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只听刚才夏晚橙和王大夫的交谈,这位小麦医生肯定对她十分重要。 “神经内科的医生,柏一院的骄傲……” 艾米念叨出声:“不会是之前柏一院神经内科的副主任医师Micheal医生?” 第239章 山中无虎 夏晚橙诧异地抬眼。艾米只看她这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失笑出声:“Micheal就是我妈妈的主治医生。几个月前,Micheal医生突然把我妈妈的病历资料转给了另外一位医生,说要离开柏海一段时间……” 艾米怅然道:“没想到居然去了摩迪莎!不过是Micheal医生的话,会做这样的选择也不意外。” 夏晚橙有些赌气地说了句:“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想当然地认为他会去摩迪莎,所以他才必须去!” 说完这话后,夏晚橙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烈的口吻。她跟艾米道了歉,又说:“刚才你听到王大夫说话了,他们一直以为我是Micheal医生的爱人,我也从来没否认过这一点。” 因为夏晚橙这话,艾米惊奇出声:“难道Micheal医生还没有结婚成家吗?” 得到夏晚橙否定的回答后,艾米显得愈发困惑,“我妈妈之前特意问过他,他跟我妈妈说他已经成家了。” “成家?”夏晚橙直白地问出声:“他整天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哪来得时间处对象,还成家?” 艾米沉默了一下,还是问出声来:“那他口中的对象,会不会就是指……你啊?” “如果王大夫他们这些周围同事都以为你是他对象,而他自己也不解释的话,这就是默认的意思啊。” 夏晚橙愣住。她觉得自己的心思一下像是五彩缤纷的气球,因为断了线而飘上了天空,但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看见她身上美丽的颜色。 但是这些气球只能在柏海上空盘旋,飘不到更远的地方,更飘不到摩迪莎。 想到这,夏晚橙顿觉浑身无力,心口有种被大石头压住的沉闷感。 艾米在这时候小心出声:“工作上,我是你的助理。” 见夏晚橙抬头看她,艾米终于鼓起勇气出声:“但生活上,我也可以做你的朋友。” 见夏晚橙笑得眉眼弯弯,艾米也笑得豁然开朗起来,说:“我会用心守护住你的小秘密。” …… 傍晚时分,姜淮携同雷明一起来探病。 姜淮当着夏晚橙的面敲打了雷明好几下,说:“我之前就跟这个死孩子说过了,千万别让你去做脏活累活,他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现下好了,直把你连累进了医院。” 雷明委屈地在旁边瘪嘴,说:“我倒是宁愿崴了脚的人是我,住在医院的人是我!” 夏晚橙装作被他们这母子两逗笑的模样,而后轻飘飘来一句:“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太想要为万喜目前的困境做些努力。说到底,还是我自己能力不够。” 说到这,夏晚橙已经愧疚地低下了头。 姜淮一看这阵势,只说:“我去问问看医生你的情况。” 姜淮一走,雷明就出声:“你为公司做得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等我哥回来我一定向他好好表扬你出色的工作能力。” 夏晚橙毫不示弱道:“你哥只希望我找个闲差混混日子,他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工作能力。我至今还没跟他说我受伤的事,怕他知道后会迁怒于你。” 雷明无所谓出声:“我哥不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比较迁就我,从来也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所以我也想好了!” 雷明情真意切地开口:“方夜蓝爱续约不续约,她要走就让她走好了,我们不伺候了,也不再受那个气!BP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夏晚橙开心地笑起来,“是吗?这样真好。可是……如果方小姐不续约的话,回头雷伯父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我爸爸为什么会不高兴?现在澜润都是我哥在管,万喜不过是澜润旗下的一家小公司,方夜蓝就是这小公司里的一个员工而已。” 夏晚橙保持微笑,心想雷明真够装得。要不是因为有雷霆这层关系在里头,方夜蓝能在万喜这样无所畏惧兴风作浪? 看她那天开会时那颐指气使的态度,要知道她面对的可是雷家三少爷和未来的二少奶奶。要不是因为雷霆,她敢这样嚣张? 夏晚橙闭眼,心里把雷明骂得狗血淋头。 不知道是不是雷空对方夜蓝的态度泄露了出去,导致雷明这兔崽子现在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跟她对着来! 就是笃定她夏晚橙必须把方夜蓝留在万喜是不是! 离开之前,雷明替夏晚橙掖了掖被角,满心担忧地说:“你千万好好养病,耽误工作事小,耽误了你之后嫁人就不得了了。” 夏晚橙咬牙,嚷着声音说要出院。 “雷明这个无法无天的兔崽子!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夏晚橙以手指天,咬牙道:“我必把方夜蓝留在万喜,叫雷明好好看看整个澜润和万喜都是谁说了算!” 夏晚橙着急给顾访棋打电话,问他能不能介绍霍云集团的高层给她认识。 知道了夏晚橙的意图后,顾访棋跟她说:“这事霍云集团帮不了你的忙。” “为什么?” “这样,我给你介绍个内行人,你自己去向他请教。” 顾访棋动作足够麻利,夏晚橙将将从医院出来,他就把联系地址发了过来,并附上说明:“她会在这里等你。” 夏晚橙问:“现在吗?” “我以为你很着急。” 不得已,夏晚橙只能拖着一条石膏腿去赴约。 顾访棋给得地址处于远郊,是家有着道地古典韵味的茶馆。 红色木门上嵌着蟾蜍模样的金色门环,旁边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镂空灯笼里的烛火被风吹得四下摇曳,把夏晚橙影子不断拉长缩短。 夏晚橙敲门不过半分钟,就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过来开门。 夏晚橙看她束了两个团子头,长得也是粉雕玉琢的可爱,就问她:“清晏阁是这里吗?” 小姑娘当下笑成了个可爱的包子脸,而后捂着自己的嘴巴,摆了摆肉肉的手。 夏晚橙愣了愣,问:“我走错了吗?” 谁知小姑娘拉住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喉咙,摆了个“X”的手势。 夏晚橙这才反应过来,她不会说话。 第240章 情感共鸣 面前女孩儿依旧笑得甜美。她拉了拉夏晚橙的手,用软乎乎的手指在她手心写道: “是夏晚橙小姐吗?” 夏晚橙点了两下头,就被这个女孩儿牵着往前走。 夏晚橙就这样跟在女孩儿身后。她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色,现下已经是柏海时间晚上22点来钟。她孤身一人在这个偏僻的远郊,一棟韵味十足又荒凉的宅子里,被一个陌生的姑娘牵着走。 这个画面想一想都有些恐怖骇人。但身处情境中的夏晚橙却意外平和,她默默地想,如果因为她相信了面前女孩儿而受到伤害,也怨不得别人。 小姑娘带她走过百转千回的廊桥,最后到了一个凉亭前。 不知为何,这座清晏阁的布置构造总让夏晚橙想起顾访琴置在北郊的浅池别苑。 小姑娘走到这就不再移步。夏晚橙就着月色看过去,只模糊看见凉亭中坐了个人,黑压压的影子被周围竹林遮了大半,远远看着实在有种恐怖片的氛围。 夏晚橙再转头,就见先前的小姑娘已经没了身影。她咳嗽两声,试着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吗?” 清冽的女声随着微风拂来,“过来。” 夏晚橙心头一凛,也只能沉着往前移步。等她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整个凉亭都没有光源。此刻月亮避入云后,夏晚橙视线陷入黑暗。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每个人都是堂皇的。夏晚橙尤其糟糕,因着她的一只脚裹着石膏,连行动都异常困难。 “你很害怕吗?” 就在此刻静谧无声又黑暗的环境里,刚才那个清冽的女声突然贴着她的耳侧出声,夏晚橙当下往前规避,而后被看不清的东西绊倒。 出乎意外地,夏晚橙摔进了一片柔软中,她伸手摸了摸,发现她身下垫了厚厚一层松叶。 于此同时,凉亭的廊柱发光,整座凉亭都明亮起来。 夏晚橙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而后讶异出声:“顾夫人?” 着月色丝质睡衣,身披一件长款毛衣的人正是顾访琴。 顾访琴还是清清冷冷地出声:“你脚怎么回事?” 夏晚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以一个尴尬的姿势躺在地上。她稍微调整了坐姿,才说:“之前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顾访琴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看着面前的茶具,问:“喝茶吗?” 夏晚橙慢慢起身坐到她对面,动手为她沏茶斟茶。 顾访琴看着她的手腕和指尖翻飞,说:“你茶艺倒是不错。” “之前细心研究过。” 夏晚橙答了这话后,她们之间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的氛围。 夏晚橙听着沸腾的水声,心里想着顾访棋为何要让她来找顾访琴?虽说隆盛有霍云集团的股份,但这一点点小事,也万不到要叨扰董事长夫人的地步。 顾访琴用茶匙拨弄着盏中茶叶,随意地说:“柏海第一医院有位看骨头的王大夫还不错。” 意识到顾访琴是在关心她的脚伤后,夏晚橙受宠若惊地回答:“我的主治医师正是王大夫。” 顾访琴抬头看她,说:“那你运气不错。王大夫临近退休,现在都在带学生,鲜少给人看病。” “也是因为我和王大夫相熟,之前……” 夏晚橙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窥探了顾访琴的神情,而后才出声:“也是沾了Micheal医生的光。” 顾访琴抿了一口茶,说:“水温将合适,看来你是真的研究过。” “顾夫人见笑了。” “Micheal也喜欢喝茶,我之前给他准备带去摩迪莎的上好云雾被他落下了,之后想给他寄过去,但好像比较困难。” 夏晚橙听顾访琴说出“Micheal”这个名字,才缓缓松了口气。毕竟在之前,关于Micheal和顾访琴的关系,只存在于夏晚橙的猜测和顾访棋的说辞中。 这还是第一次,夏晚橙就“Micheal”这个人和顾访琴有了交流。 她说:“上好的云雾茶要用高山泉水沏出来才好。摩迪莎水质不好,用来泡茶是糟蹋了。Micheal医生临走前,我给他准备了足量的速溶咖啡。” “速溶咖啡……”顾访琴顿了顿,又说:“他从来不喝速溶咖啡。”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抬杠的嫌疑,顾访琴又问:“他带走了吗?” “嗯。” “儿大……” 顾访琴话说一半,又抬眼看向夏晚橙,很真挚说:“我想把云雾茶给他寄过去,你知道他的地址吗?” 夏晚橙苦闷道:“我上次接到他的卫星电话也是半个月前,他那时告诉我他们会迁营,至于要迁去哪里,我至今还不知道。” “半个月前吗?” 顾访琴还是很认真地看着她,问:“他在摩迪莎好不好?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那边到底安全不安全?” 夏晚橙吃惊于顾访琴现在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流淌着纯质的母兽真情,是大自然中最真挚动人的情感。 夏晚橙心里荡起层层涟漪。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和柏海城金字塔顶端的女人达成了情感共鸣。 她看着顾访琴,就能知道自己在挂念远方摩迪莎的那个人时,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之前说,一切都好。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顾访琴重重地吁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他鲜少联系我们,说是怕我们担心。但越是听不到消息,才越是担心。” 听了顾访琴这话,夏晚橙突然就明白了顾访棋让她来见顾访琴的目的。 原来这个金字塔顶端的女人也有力不能及的事情。 造物主是公平的,给了所有人感知情感的能力。夏晚橙所能感知到的所有情感,面前这个女人也能。 夏晚橙感觉心神剧颤,许多次,在她为了摩迪莎紧张情势而惧怕担忧的夜晚里,也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为此夜不能寐。 于是,夏晚橙用别人安慰她的话安慰顾访琴,她说:“Micheal一定能平平安安回来。” 第241章 笨蛋基因 因为Micheal和摩迪莎这两个字眼,顾访琴在夏晚橙面前表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怅然若失。 这是夏晚橙第一次直白切身地目睹一个巨人的失意。 柏海有那样多的千金小姐,名流夫人,但嫁人后没有冠上夫姓,仍被人用原本姓氏做称呼的,唯有顾访琴一人。 在大多数人眼中,顾访琴是首富安镜的太太,更是柏海独立女性的代表。 夏晚橙眼中的顾访琴,一直都和巨人无异。她出身在柏海三大家族的顾氏,自幼就是天之娇女,是万众瞩目。 她嫁给首富安镜,生下安镜独子安战后,公众就鲜少听到他们一家人的消息。尤其,这对夫妻从未对媒体公开过儿子的丝毫信息。这么多年下来,无论安镜还是顾访琴都过分低调,以至于这样一个豪门世家出现在媒体上的报道寥寥无几。 对于夏晚橙来说,这个一直出现在别人口中的顾访琴是缥缈的。但这一刻的顾访琴,背脊微躬,脸上流淌着疲倦的神色,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夏晚橙还沉迷于面前这样鲜活的顾访琴,却见她突然收敛神色,说起,“你们公司的艺人想要BP的代言?” 夏晚橙愣了下,才突然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 她说:“我确实为此而来。” “BP这个牌子,是我外祖父所创建。当时柏海的日化用品都被海外公司垄断,政府号召柏海企业家挽救柏海实业,所以我外祖父创立了当时的‘佳美日化’。后来在金融危机期间卖给了现在的霍云集团,之后改名BP。” 夏晚橙全然不知道这段历史,在她的印象里,BP一直都是一个海外品牌。 顾访琴继续说着:“BP第一款闻名世界的香水‘摩登1号’,就是用得当年佳美日化做香皂的配方。把佳美卖给霍云一直都是我外祖父的遗憾,所以前些年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就购入了霍云股份,现在BP是作为一个独立于霍云的品牌被隆盛运营。” 顾访琴看着夏晚橙,说:“顾访棋让你来找我是对的,BP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 顾访琴不知从哪抽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sandy”的名字,旁边附有联系方式和邮箱。 顾访琴说:“sandy是我助理,你回去把那位艺人的信息发给她。” 夏晚橙见顾访琴风驰电掣地安排好一切,说了句:“可那位艺人和BP的定位不符。” 对此,顾访琴的回答是:“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夏晚橙在脑袋里细细咀嚼了“人情”这两个字,猜测着顾访琴所谓的人情,是否是刚才向她打听了Micheal的消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夏晚橙只用道谢离开,回家把方夜蓝的资料发给sandy,这件事就算水到渠成。她不但完成了雷空交给她的任务,还给了雷明当头一击。 属实大功一件。 但夏晚橙看着眼前人。 顾访琴,这个今晚在她面前同时表现出脆弱和强大的女人,最后被以雷霆为首的一群人逼着从隆盛大厦顶楼跳了下去。 暴尸街头。 夏晚橙眼前一下闪过顾访琴的黑白照片和讣告,这让她惊起了一身冷汗。 她剧烈地摇摇头,说:“算了。” 顾访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问:“什么算了?” “感觉我们家艺人横插一脚不太好,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夏晚橙作势就想起身离开,顾访琴坐在原地看着她,说:“我一直觉得,你虽然性子无趣,但好在为人算得上聪明。” 夏晚橙笑,“没有,我一直笨得很。” “这话倒是没错,如果夏棶是百分之百的笨蛋,这个基因平分在你们三姐妹身上,也各有百分之三十三的笨蛋基因。” 夏晚橙骤然愣住,没想到顾访琴会这样说话。 她再一次道谢准备离开,这个时候,顾访琴再次开口,问: “你要嫁给雷霆的二儿子?” “应该是这样。” 顾访琴很直白地问:“为了钱吗?” 夏晚橙听过许多人问她这个问题。和雷空在一起是不是为了钱?想要嫁进雷家是不是为了钱?对于不知道内情的人,夏晚橙向来不解释,只用自己虚荣这个原因概括所有。 但现在面对顾访琴,她不想撒谎和敷衍,于是她说:“不是。” 这话一落,顾访琴再不言语,又默默开始品茶,于是夏晚橙只能告退。 就在夏晚橙即将离开凉亭之际,顾访琴又出声:“如果我儿子和雷空同时追求你,你会选择嫁给谁?” 因着顾访琴这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夏晚橙着急扶住围栏,诧异地哼了一声。 “按照你自己的本心和诉求来判断。隆盛和澜润,安战和雷空,谁更符合你的要求?” 夏晚橙诚实回答:“安战。” “那为何选择雷空?” 夏晚橙迷茫地站在原地,心想这是什么问题? 她选择雷空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雷空是现目前最好的选择。安战固然完美,隆盛也更符合她复仇澜润和雷霆的条件,但她压根不认识安战,也没有把自己嫁进安家的办法。 这个说法只存在于梦境和幻想。 顾访琴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完婚?” “还有段时间。” 于是顾访琴又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你想和Micheal私奔吗?” 夏晚橙已经不记得顾访琴在这个夜晚说了多少石破天惊的言语。这一些些在别人听起来荒谬可笑的问题,却逼得夏晚橙必须做出认真严肃的回答。 可这一次,就在她即将开口之际,顾访琴冷静地下了逐客令,“慢走。” 之前那位可爱圆润姑娘再次出现,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把夏晚橙送到门口。 夏晚橙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这姑娘笑得喜庆可人,在她手心留下两个字:“柿子。” 夏晚橙打开盒子,见里面装满了可爱的点心,当下算是舒缓了今晚毫无头绪又异样紧张的心情。 第242章 家族企业 来了这一遭,非但没解决任何问题,还给夏晚橙徒增了很多烦恼。 她事后一想,这才是她和顾访琴的第三次见面。她就这样在一个算得上陌生的人面前,毫不设防的袒露真心,可能真的会把自己害死。 可事到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现在后悔也无用。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解决方夜蓝的续约问题。 BP这条路子再也走不通了,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夏晚橙蒙头睡了一整晚,第二天准时去了公司上班。艾米问她方夜蓝的事有没有头绪,也只等来她拨浪鼓似得摇头。 对此,艾米也只有一句话,“别急。” “你雷总可是要我在他回来之前搞定方夜蓝的事。” 夏晚橙翻着电话簿和名片夹,脑袋里迅速转动着,想要找到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这个时候,艾米过来告知她,说有位姓覃的先生想要见她。 夏晚橙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闻言只道:“我并不认识姓覃的先生。” 艾米又说:“他是禄卡传媒的工作人员。” 夏晚橙抬眼,安静了一会儿,说:“请他进来。” 来人年纪尚轻,扬着一张笑脸,一口一句“好久不见”,可夏晚橙直到看见他那浑身奢侈品牌的logo时才想起他是谁。 “覃……” 对方伸出手来,说:“覃衡,晚橙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覃衡,是了,就是借口家里有人生病跟徐行之借钱,逼得徐行之去接了BP广告的那位同学。之前他们在徐行之奶奶的寿宴上见过一面,夏晚橙当时对他的印象就不太好。 这下夏晚橙看向他,问:“家人可还安好?” “劳你挂心,都好。” 覃衡自来熟地在她面前坐下,给她递了张名片过来。 夏晚橙一看,见他确实是禄卡传媒的工作人员,职务倒是没写。 这样想来,应该是徐行之给他这游手好闲的同学安排了在禄卡混日子的闲差。 夏晚橙无力地笑了下,心想这确实会是徐行之能做出来的事情。 “覃先生今日怎么有空前来?禄卡工作应该很忙才是。” “这不是国际大导演詹姆斯布克来柏海挑演员吗,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都去试镜了。” 夏晚橙心头一动。 詹姆斯布克来柏海挑演员? 这当口,覃衡从纸袋里掏出几个玻璃瓶,说:“这是我老家秘制的跌打损伤药酒,谁用了都说好,特意给你送来。” 夏晚橙瞟了一眼自己的脚,说:“有劳覃先生费心,不过我现在打着石膏,擦不了药酒。” 覃衡诧异,“打石膏?不是说只是崴了脚吗?” “也不知道覃先生哪里来得消息?” 覃衡愣了愣,又说:“哦,是我之前在医院看见你去骨科看病,所以跟相熟的护士打听了一下。这样看,那位护士的信息也不准确。” 覃衡又问:“打石膏的话,是骨折了吗?” “确实是崴脚,但我的脚踝本身就有旧伤,出于这个情况才打了石膏。” “旧伤……是当时的那场车祸吗?” 见夏晚橙神情一下肃穆起来,覃衡忙说:“我以前听徐行之提过几句,说当时你的情况还挺严重。” 夏晚橙点头,“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其中就包括这次受伤的脚踝。” 夏晚橙见覃衡有些发愣,就说自己还有事。覃衡一听这话,就说要告辞。 夏晚橙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说:“我就不送覃先生了。” 覃衡一走,夏晚橙就叫来艾米,问:“詹姆斯布克来柏海挑演员是怎么回事?” 艾米也倍感意外,说:“他确实来了柏海,但是为了来主持柏海电影节开幕,没听说他要挑演员。他前天采访还说今年不准备拍新戏,你的消息哪来的?” 夏晚橙想了一下,拿起覃衡留下的名片,拨过去,说:“覃先生,我想起我有朋友崴了脚,或许你的跌打药酒可以帮上忙。” 覃衡再折返回来的时候,夏晚橙已经给他沏好了一杯茶,说:“不好意思,还要你多跑这一趟。” 气喘吁吁的覃衡喝了茶慢慢放松下来,夏晚橙借此问了句:“徐行之现在工作很忙?” “简直忙得昏天黑地。每天都有很多广告代言找上门,我们就负责帮他做初审,把一些对他职业发展没帮助的合作先筛选掉。” “徐行之没想过去演戏吗?他还挺适合拍电影的。” “他是没想过,但实在有很多剧本找上门。这不,前几天陪他去见一个广告的资方,人家老板是他粉丝,直接就递来了詹姆斯布克新电影的剧本,问他有没有兴趣?” 夏晚橙用手指在桌上画圈圈,说:“詹姆斯布克唉,那可是国际知名大导演,拿了大大小小无数奖项,还是这次柏海电影节的主席。” “我们也这么跟他说,尤其詹姆斯布克见过他本人,还很满意地邀请他去试镜。但那个剧本他不喜欢。” “詹姆斯布克要找东方面孔的演员吗?” “这个倒没说,他只说东方人表现的情感更含蓄一点,所以有往这个方面考虑。但如果男主角找了东方人,女演员就也会找东方人,所以我们公司的女演员也去试镜了。” “你们公司都有哪些艺人去试镜了?” “万鹂去了,钟绿也去了。” “钟绿?” 夏晚橙疑惑地瞪大眼,问:“钟绿是谁?” 覃衡给她看照片,说:“我们公司新签的艺人,电影学院的学生。” 夏晚橙一看,果然是徐行之楼上的邻居,之前养了只漂亮布偶猫的那位。 夏晚橙失笑出声。怎么的,徐行之是打算把禄卡传媒做成他徐家的家族企业?这又是覃衡又是钟绿,之后还会有谁? 再次送走覃衡后,夏晚橙跟艾米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必须要在今天看到詹姆斯布克的新剧剧本。” 艾米为难地说:“刚才我就打听过了。詹姆斯导演这次的试镜是秘密安排的,全业内只有禄卡有消息。” 夏晚橙问:“我们万喜比禄卡差吗?” “是詹姆斯导演属意徐行之出演他新剧的男主角,所以让禄卡的其他艺人抢占了先机。” 第243章 商业机密 艾米见夏晚橙一直在摩挲中指指环。 这通常是她陷入认真思考的状态。 果不其然,夏晚橙停止动作的同时问了她一句:“能知道他们今日试镜的地点在哪里吗?” 艾米拿出一张便签,说:“我刚才查过了,就在詹姆斯布克导演下榻的M酒店。” 夏晚橙点头,艾米在工作上表现出来的杰出能力一直都很让她非常满意。 夏晚橙看着艾米,说:“你去换一身寻常普通的衣服,我们去趟M酒店。” “就我们两吗?” 夏晚橙坚定出声:“人多碍事,打草惊蛇。” 艾米脱下了常规的工作制服,穿上了一条朴素的裙子。她在办公室外等待夏晚橙,见她换上了一身再寻常不通的运动服。之前挽在脑后的头发也改成了双马尾。 这是艾米第一次见她这位顶头上司以如此活泼可爱的面目出现,这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但又很认真地觉得私底下的夏晚橙就该是这个样子。 车子在M酒店前停下,艾米用轮椅推着夏晚橙沿街走去。夏晚橙特意叮嘱:“我刚才查过,M酒店今日有个“春色怡人”的美餐会,你记住,我们是闻讯而来的食客。” 时值午餐时间,整个M酒店只有中餐厅算得上热闹。今日闻讯而来的食客不少,夏晚橙让艾米去购买了三张入场券,而后和她栖息在人群边缘,如鹰的眼神牢牢盯住从她们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 艾米问:“你是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偶遇詹姆斯布克导演吗?” “我就算偶遇到他,又能上前说些什么?” 说到这,夏晚橙眼尖地发现了她想找的人。她叫艾米推着她上前,假装无意地把红酒洒在对方衣物上。 一声恼怒的惊呼和夏晚橙抱歉的声音同时响起。 夏晚橙向着旁边看去,而后惊讶出声:“钟小姐?是钟小姐是?” 钟绿干净的裙摆被染上一大片污渍,她正恼怒之际,就听耳边传来这个声音。 待看清来人,钟绿只能强掩不满地抿了抿嘴,说:“夏小姐,你好。” 夏晚橙捂住嘴,抱歉地说:“因为脚不方便,一时没看见你,这……” 夏晚橙看着钟绿的裙摆,说:“我让礼宾帮你把衣物送去干洗?” 钟绿用手包挡着染了污渍的地方,说:“没关系,我回家再处理就可以。” “钟小姐吃午餐没有?” 夏晚橙还是用抱歉的语气说:“我朋友送了我三张今日餐会的入场券,钟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吃个午餐?” 钟绿虽然表示出不好意思和推脱的样子,但还是欣然接受了夏晚橙的邀请。 这就是夏晚橙让艾米一开始购买三张入场券的原因。她料定刚刚入行的钟绿手头紧促,绝不会花一大笔钱去吃顿午饭,但可能又抵抗不了对奢华美食的向往和痴迷。 所以夏晚橙在这里等到了她,一切都算得上幸运。 钟绿坐在夏晚橙对面,随意问起了她的脚伤,夏晚橙随意说了几句后,把话题主动权控制在了自己手上。 她先问钟绿最近在忙什么,得知她进了演艺圈后,就开始问起她的工作情况。 钟绿随意说起: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参加一个试镜。 “是吗?不知道是哪位导演的作品?” 问到这,夏晚橙样转失态,抱歉地说:“这应该是你们的商业机密,我不应该问得。” 见钟绿微微笑了后,夏晚橙又说:“希望有一天能看见你出演我偶像的作品。” 由着这个话头,钟绿问了句:“你有很喜欢的导演吗?” 夏晚橙露出憧憬的神情,说:“我可是詹姆斯布克导演的超级影迷……” 艾米听着夏晚橙对詹姆斯布克导演的作品和简历如数家珍,知道这是她刚刚在车上时临时并记忆下来的。如今夏晚橙以一种仰望尊重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确实很像一个疯狂粉丝的模样。 果然,在夏晚橙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对面那个叫钟绿的女孩儿带着得意自傲的神情说了句: “实不相瞒,我今日就是来参加詹姆斯布克导演新片的试镜。” 这话一落,夏晚橙和艾米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 接下来,在夏晚橙的循循善诱下,钟绿多多少少跟夏晚橙说了些剧本的内容,夏晚橙自己经过总结,整理出了一个詹姆斯布克导演新作的大纲。 这部电影以留学为背景,讲述世家子弟小甲高中毕业后去了海外留学。自幼家教严格的小甲在海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氛围,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小甲第一次去了夜场,并结识了****小A。小甲对小A一见钟情并展开追求。 小A知道自己和小甲的差距,就算对小甲持有好感也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但小甲展现出来的热情和坚贞还是感动了小A,让小A逐渐沉沦,两人坠入爱河。 小甲向小A求婚,并承诺她回国邀请父母家人朋友一起来见证他们的婚礼。小A就在这样的期待中等待小甲回来,可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小甲始终没有回来,且变得了无音讯。 终于,小A启程去了小甲生活的城市,目睹了小甲和其他人走入婚姻殿堂的场面。 说得通俗些,这就是一个被青涩表面伪装的花心富家子,和一个表面浪荡实际对爱情忠贞的风尘女子的爱情悲剧。 一个听上去比较乏善可陈的故事。 但如果是詹姆斯布克来指导,夏晚橙笃定这部影片会成为当年各大电影节的得奖热门。尤其,这是詹姆斯布克导演第一次想要启用东方面孔的男女主角参演,在整个柏海影史的意义和影响力都不同凡响。 无论哪位演员获得这个角色,都将是他职业生涯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钟绿去卫生间的过程中,艾米悄悄问夏晚橙:“你在想什么?” 夏晚橙望着窗外,喃喃出声:“如果你是方夜蓝,BP香水全系列的代言人,和詹姆斯布克导演新作的女主角,你要哪个?” “这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择。那可是詹姆斯布克唉!” 说完这话后的艾米突然就顿悟了夏晚橙的目的,她惊讶道:“你想为方夜蓝争取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第244章 公关手段 夏晚橙余光看见钟绿已经往回走,便制止住了这个话题。 钟绿落座之后,闲话家常般地跟夏晚橙说起:“詹姆斯导演很属意由徐行之来出演小甲这个角色。” 夏晚橙想了想,说:“本性收到限制约束又很向往自由的年轻人,能引得见惯风月的****也倾心的男性,应该是外形条件优越,气质介乎青涩和成熟之间……詹姆斯导演眼光毒辣,徐行之确实合适。” “詹姆斯导演和全公司的人都在说服徐行之接演这个角色。如果最后真的确定由徐行之来出演,导演就会考虑女主角和徐行之之间的化学反应,挑选小A这个角色就会参考徐行之的意见。” 夏晚橙见钟绿面露担忧,于是说了句:“你和徐行之认识许久了,也有共同的爱好。” “可是,我们同公司的万鹂也参加了这次试镜。之前因为BP的香水广告,他们已经合作过一次,而且展现出了……” 非常奇妙又性感的化学反应。 夏晚橙想起徐行之和万鹂那个香水广告,以邻居为勾连,以有妇之夫好初出茅庐职场人为背景,用电梯塑造场景的香水广告。在那个广告里,这两位确实在毫无亲密镜头的情况下展现出了荷尔蒙爆棚的性张力。 这样看,徐行之和万鹂的搭配确实更融洽。 “观众总看同一对荧幕情侣也会腻的,况且……” 况且现在围绕在徐行之和万鹂身上的花边绯闻不少。徐行之现目前作为禄卡传媒的台柱子,出于对他个人形象的考虑,他们公司应该不会再安排他和万鹂合作。 当然,这是夏晚橙作为娱乐公司企划人的考虑,她也不可能全都说给钟绿听。 她转换了话题,说起之前被徐行之收养的那只布偶猫。 “因为一直找不到你,所以那只猫跑到了徐行之家里。” 钟绿笑起来,“我那段时间因事回了老家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那只猫已经不愿意跟我回家了,所以只能让徐行之养着,我平时会买些罐头送过去。比起我来说,徐行之确实是个善良又有责任心的人。” “他确实很喜欢你的猫。” “看得出来。他之前不也有只叫球球的猫吗?后来他再收养嘟嘟的时候我还担心过,担心这两只猫相性不合,但万幸的是,我担心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 因为“球球”这个名字,夏晚橙心底深处什么地方被刺痛了一下。她说:“球球已经去世了。” 钟绿面上流露出惊讶,随意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得,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难怪。” 她随即又小心地问起:“我离开之前,你和徐行之还好好的,你们为什么分开啊?” 对此,夏晚橙倒是很坦然地回了句:“你没看报纸吗?报纸上写得明明白白。” 钟绿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目光,“你真的……” “我结婚的时候给你发请柬,到时候还望赏脸。” 午餐进行到末尾,夏晚橙和钟绿在酒店门口分别。夏晚橙问起:“你还住在之前那个地方吗?” 钟绿点头,并邀请夏晚橙有时间去玩。 看着钟绿离开,夏晚橙跟旁边的艾米说:“我们要在雷明之前把这部戏的女主角给方夜蓝谈下来。” “你刚才也听钟小姐说了,导演属意长相寡淡清纯的年轻女孩儿,方夜蓝的形象明显不符。” “方夜蓝的形象符不符合,也要导演说了才算。在詹姆斯没亲口否决方夜蓝之前,我们都有机会。” “这好像比拿到BP的代言还要艰难一些。” 夏晚橙抬头看她,笑道:“你工作的时候真的很一本正经,我原本以为你会打听我和徐行之的事情。” 艾米露出秘密被戳穿的神情,“我刚才听钟小姐说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我出现幻听了。” “我也觉得奇怪。当时我和徐行之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我们两都是话题人物的关系,导致我们这段恋爱从一开始就比较高调。怎么现在徐行之成了大明星,却没有人挖出他这段过去?” “封口和掩埋消息是经济公司惯用的公关手段。徐行之现在红得发紫,经纪公司就算卖肾卖血,也要尽心维护他在女性粉丝眼里的形象,所以他过去的恋爱就不可能出现在公众眼前。” “就算这样,要做到一点痕迹没有也很难?” 对此,艾米倒是颇为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拼命花钱就行。只要本人不承认,他的经纪公司有一百种方式否认这段感情。” 夏晚橙挑了挑眉,对此不作表态。 艾米又问:“上次在楼梯间遇到徐先生,我还以为你和他有过节。” “确实有过节,我在和他的恋爱期间,因为贪慕你们老板的权势劈了腿。徐行之现在看我,就跟看蟑螂跳蚤老鼠这类的东西差不多。” …… 之后几天,整个柏海城风平浪静。 柏海电影节如火如荼地举行,詹姆斯布克作为此次电影节的主席,吸引了全部媒体的目光,以至于他在工作之外的生活都没人关心。 夏晚橙让人紧盯詹姆斯布克的住处,发现自那日之后,他再没有面试过其他演员。 夏晚橙猜测试镜暂停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詹姆斯导演已经有了心仪的演员。二就是他本身对之前试镜的结果产生了怀疑。 为此,夏晚橙决定再去拜访钟绿,试试看能不能从她哪打听到最新消息。 夏晚橙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旧楼。之前她在徐行之家阳台种下的爬山虎已经爬到了楼上人家,一眼望去就是绿绿葱葱的一片。 夏晚橙拖着石膏腿进入楼梯间,只要咳嗽一声,声控灯就会把黑暗的楼梯间点亮。 夏晚橙扶着布满灰尘的扶栏,一点点往上挪。 路过徐行之曾经租住的屋子时,夏晚橙发现之前老旧的门锁已经换了。现在呈现在夏晚橙眼前的,是一扇和这栋老楼格格不入的指纹密码门。 想起她最后离开这里的时候,徐行之说会卖掉这里的房子。 现在看来,他确实做得很好。 第245章 面具破碎 夏晚橙用手绢拭去额头和颈部的汗水,等喘气的动静逐渐平复,才敲了敲面前的门。 夏晚橙能听到门里面热闹的动静,但里头的人好像对她的敲门没有反应。于是夏晚橙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半分钟后,她面前的门被打开,浑身湿透的钟绿出现在门口,一张脸布满了惊讶。 夏晚橙同样吃惊她现在的状态。她往屋里看了一眼,看见了同样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一把扳手的徐行之。 徐行之背对着她,站在积水严重的客厅,听见动静便问了声:“是师傅来了吗?” 在没等到回答后,他也转过身来,而后就看见了夏晚橙。 夏晚橙就看着,徐行之的面部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轻松瞬间变成了冷若冰霜。 钟绿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家的水管坏了,一直渗水,一直没修好。” 说到这,钟绿转头跟徐行之说:“算了,先把水闸关了,等师傅来了再说。” 钟绿看着夏晚橙,问:“有什么事吗?” “只是刚好路过,所以上来看看你。” 钟绿面露为难,“我家现在这样……有些不太方便招待你。” 夏晚橙表示理解,说:“那我下次再来拜访。” 正说话的瞬间,柏海乌云弥补,顷刻间,倾盆大雨落下,雨雾一下就模糊了窗外的风景。 钟绿回头跟徐行之说:“雨太大了,能不能去你家坐一会儿?” 徐行之没言语,只兀自走出了屋子。 夏晚橙纳闷出声:“他家在哪啊?” 钟绿动手锁门,随意说了句:“楼下。” …… 上楼的时候没觉得太困难,直到准备下楼的时候,夏晚橙才发觉她这石膏腿有多费事。 因着她穿了拖地长裙,之前石膏脚一直藏在裙摆下头,所以钟绿直到这会儿才发现并惊讶出声:“你脚还没好吗?” “还得些日子。” “那你之前怎么上来得?” 钟绿一边惊讶,一边犹豫着要怎么搀她。夏晚橙摆摆手,说:“我自己扶着扶栏慢慢下去就可以,说不准等我挪到下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这也……这扶栏年久失修,别回头再出事了,你等等,我去问问徐行之要怎么办。” 说着这样的话,钟绿已经蹬蹬蹬地往楼下跑去,让夏晚橙喊出声的“等等”飘散在了滂泼大雨的动静里。 夏晚橙艰难往下挪动了三阶台阶的时候,已经换了衣服的徐行之重新出现。 他一言不发,甚至一眼没看夏晚橙,只微微躬身,就把夏晚橙抱了起来。 到了这个情况下,再说多余的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夏晚橙只客气地道了谢。 徐行之步子坚定往下,走下几层楼,夏晚橙就见钟绿等在之前那扇指纹密码门前,帮着徐行之把她放下来。 说了要卖房的徐行之并没有从这里搬走,反倒重新装修了房子。 夏晚橙小心往里走,只见里头的布置大多换了样子,阳台变得更大更空旷,整间屋子的采光比之前要明亮许多。 夏晚橙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那只漂亮的布偶猫小心地跳来她身边,抬着一双好奇的大眼打量她,随即一巴掌拍在了她的手背上。 钟绿在旁出声:“她以为你是陌生人。” 夏晚橙心里暗骂这个兔崽子。之前不知道吃了它多少罐头零食,如今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夏晚橙拿出自己带上的点心,和钟绿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徐行之则唯恐避之不及地,一个人带着猫去了角落里。 外头雨势半点没有缓和的迹象,闪电在云层里炸出青紫色的光,看上去像什么魔幻片里的场景。 夏晚橙背对着阳台坐着,只要大风一刮,就会有带着潮气的冷意往她身体里钻。不一会儿时间,她就感觉身体里多个骨节开始隐隐作痛。 昨日今日的天气预报都没有准确预报这场大雨,这直接导致夏晚橙没有提前做好保暖措施。现下风一吹,她身子就又冷又疼地难受起来。 夏晚橙忍了片刻,还是出声询问:“可以关窗吗?” 钟绿说:“行之有鼻炎,关了窗空气不好。” 夏晚橙理解地点点头,而后换去了一个较少吹到风的地方。 自那次车祸之后,夏晚橙一直很关注天气情况。现下大雨倾盆带给她的直观感受,就是身体上明显的疼痛。 这一刻的夏晚橙,只想去到暖和的地方呆着。 可这雨就是不停,逐渐的,夏晚橙身子里收缩挤压的感觉越发明显,那些受过伤的骨骼纷纷肆意闹腾起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钟绿在这会儿注意到了她难看的脸色,问了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夏晚橙正待说话就听电话响。夏早柑致电问她现在的情况,并叮嘱她千万不要受凉吹风和及时吃药。 夏晚橙憋屈地小声问了句:“你可以来接我吗?” 挂了电话,夏晚橙就听钟绿问她:“谁要来接你吗?” “我姐姐。” “可是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钟绿说:“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或许可以等雨停。” 夏晚橙刚准备说夏早柑要给她带药过来,就听徐行之说了句:“没关系的,夏小姐一贯热衷麻烦别人。” 夏晚橙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我姐姐不是别人。” “确实,你身边的人应该已经习惯了。” 夏晚橙点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说了句:“对不起,叨扰了。” 推开门的瞬间,楼梯间里的冷意和潮气就扑面而来,刺激得夏晚橙当即就倒抽一口凉气。 “等等。” 徐行之的声音响在后头,于是夏晚橙顿下步子回了头。 徐行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说:“你带来的东西。” 那是她准备送给钟绿,但刚才已经被吃光的,甜品包装盒。 夏晚橙接过东西,小心地扶着扶栏往下移动。 没走几步,夏晚橙就因着失力而停下脚步。她杵着膝盖歇息,不敢往回看去。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背影一定很狼狈和难堪。 夏晚橙从来不曾在别人面前失态过。只要在清醒状态下,她夏晚橙就是无坚不摧的。 可现在,裂缝从她的身体里,从骨头里,一点点蔓延出来,几乎就要摧毁她脸上的面具。 所以她要快些走,抢在面具掉下来之前。 慢慢下到下一阶台阶的时候,夏晚橙只听手下的扶栏传出一点点动静。在她未反应过来的当下,就出现了钟绿口中年久失修的情况。 夏晚橙一时没站稳,因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只听耳里沉闷一声响,随即脚部传来剧痛。 钟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愣愣地说:“你的石膏,碎了。” 第246章 教妹无方 听见钟绿的呼喊,徐行之仓促地往下走了几步,却正好和上楼的夏早柑目光相撞。 夏早柑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切。她见夏晚橙歪歪斜斜地坐在楼梯上,把整张脸都埋在膝盖上,情况很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夏早柑问出声后,听到徐行之身边的女孩儿出声:她不小心摔倒,石膏碎了。” 夏早柑倒吸一口凉气。她几乎是飞扑到夏晚橙身边,小心地去检查她的脚,问:“小橙,怎么了?” 她伸手她去扒夏晚橙的脸,却抵不过夏晚橙的力道。隐隐约约地,她只能听到夏晚橙抽泣的动静。 “跟姐姐说,怎么了?” 夏早柑凑近夏晚橙,着急道:“疼吗?哪里疼?脚吗?” 她伸手去摸夏晚橙受伤的脚踝,这一摸不要紧,发现她的脚踝肿得很厉害。 夏早柑急得眼泪一下飞溅出来,“我们马上去医院!” 停好车刚上楼的陆迈就听到这样一句。他同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小声地询问是否要叫救护车? 夏早柑把手搭在夏晚橙肩上,可这手一伸过去,她就发觉夏晚橙浑身凉得厉害。 夏早柑这下实实在在是生气了,她连名带姓地喊了“夏晚橙”的名字,恼怒出声:“你怎么回事!医生和我叮嘱过你多少次!你的身子不能受凉!” 夏早柑生气地用拳头锤了夏晚橙一下,抽噎道:“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陆迈看这情况,忙脱下外套给夏晚橙披上。可夏晚橙抓过外套,直接捂在了自己脸上。 直到这会儿,她才抬起了头。 夏早柑就势忙让陆迈把她抱起来。 夏早柑脚步急促地跟着陆迈往下走了几步,而后突然掉头回来看着面前两人。 这是徐行之第一次见夏早柑生气的样子。 一向温和的夏早柑眼眶通红,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无论你有多么讨厌记恨夏晚橙这个人,我都希望你记住,你现在这条命是她在生死关头放弃自己换回来的。” 夏早柑捏着拳头,“她的脚踝因为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这次直接导致旧伤复发,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再出事,否则就会有致残的可能。” “确实是她自己摔……” 夏晚橙打断了钟绿的话,她眼里含泪看向徐行之,说:“我妹妹因为那场车祸导致全身多处骨折断裂。她这个年纪落了一身老人病,但凡刮风下雨身上就疼得厉害。” 夏晚橙眼泪簌簌往下落,问:“上次她受伤的时候你也在场?上次可以说意外,这次呢?” 直到现在,徐行之才说出了见到夏早柑以来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 夏早柑深吸一口气,说:“我母亲离开得早,我不会教妹妹,让你在这段感情里受到伤害都是我的错。希望你把对夏晚橙所有的恨意和怨气都发泄到我身上,你……” 夏早柑眨了眨眼,落下一大滴泪。到了,还是没把剩下的话给说出来。 …… 夏晚橙去到医院的时候,王大夫正当值。 王大夫一看她脚踝的情况,就气得大骂出声。不到半刻钟,院长也出现在病房,亲自陪着夏晚橙去照片子。 片子一出炉,王大夫就说要动手术打钢筋固定。 夏早柑一听这话,浑身抖如筛糠。她倚着陆迈,问:“这么严重吗?” “我说过多少次?你们就是不听!为了她以后好,就照我说得做。” 王大夫一发话,院长立刻开始协调手术室麻醉师,力求即刻就把夏晚橙送进手术室。 夏晚橙一听这话,急忙拿起手机。 王大夫一把抢过手机,说:“这时候你找谁都没用,一会儿打了麻醉你就给我进手术室去。” 就此,夏晚橙再没拿到过她的手机。 麻醉师一就位,夏晚橙就被说送入了手术室。 夏晚橙焦急地等在外头,反复跟身边人确认着这场手术的风险。她给远在P城的夏午橘打去电话,和她分享自己此刻的担心和恐惧。 夏午橘一听夏晚橙进了手术室,就说要立刻返回柏海。于是夏早柑给她查询合适的机票,以此来缓和自己焦虑的情绪。 可这电话挂断没多久,夏午橘的电话就又拨了过来,她在那头以无望的语气说:“帮我跟小橙道歉,我没办法回来陪着她。” 夏早柑诧异:“为什么?” “雷空不允许。” 夏早柑语气愈发激烈,“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准你回柏海看妹妹?” 夏午橘的语气软绵虚弱,“我和雷影是被软禁在P城的囚徒。虽然我们在P城的活动不受限制,但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监视着我们,包括我现在和你打得这通电话,也有人在监听。没有雷空的准许,我和雷影没法走出P城半步。” “他没权利这么做!”夏早柑生气道:你们是自由的柏海公民,你们受到柏海法律的保护!他这样是违法的! “姐!”夏午橘吁了一口气,“法律非黑即白,它也有很多灰暗的角落触及不到。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只能看雷空的眼色。你帮我跟小橙道歉,我祝愿她早日康复。” “我去跟他说!等小橙手术结束,我也会跟她说!你夏午橘是我们夏家的人,你回不回家,没道理让他雷空说了算!” 正说着,手术室门前旋转的红灯暂停,夏早柑着急挂断电话去门后候着,看着王大夫摘下口罩出来。 “手术很成功,但以后要千万小心和注意,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 夏早柑看向手术床上的夏晚橙。她闭着眼睛,睫毛恭顺地贴合在下眼睑上,呼吸均匀,嘴角微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平静祥和的状态。 这个样子的夏晚橙,就是在睡梦中也鲜少能看见。 思及此,夏早柑心中便是一酸。再念及被囚在异国他乡的另一个妹妹,夏早柑只觉一颗心被紧紧揪住。 她想,无论如何,她们三姐妹都要在一起,没有人能够把她们分开。 第247章 可怜可笑 夏晚橙醒来的时候,整个病房里空空荡荡。 她花了许多时间来适应麻醉后的昏沉,而后才将手术前后的记忆连贯起来。 当时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她所有的神经都被剧烈的疼痛给主导,以至于完全没有顾忌到当时的情况。就夏早柑之后的态度来看,她可能真的误会了什么。 夏晚橙四下看了看,发现她的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于是她侧过身子,费力地把手伸过去。 极度别扭的姿势,导致她正在输液的手传来撕裂疼痛,于此同时,吊瓶发出叮叮当当的动静。 夏晚橙倒抽一口气,发现正在输液管开始回血,透明的针管里出现红色的液体。就是这时,她耳边传来轻缓的音乐声音。 夏晚橙诧异地回头,发现有人帮她按了呼叫铃。 来人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依然清润通透。 赶来的护士为夏晚橙更换了针管。年轻的护士小姐对出现在夏晚橙身边的口罩男士感到好奇,但出于职业素养,她也只以眼神来表达她的困惑。 直到护士小姐再次离开后,夏晚橙才跟身边的人表示感谢。 “谢谢。” 这人把她的手机递过来,说:“你姐姐回家去取东西,她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醒过来。” “我知道。” 这人在她身边坐下,说:“我以为你醒来发现身边没人会难受会慌张……覃衡说你很可怜,做了手术后也没有人可以在医院陪你。” 这话让夏晚橙升起了一种被人戳穿弱点的狼狈。她直接冷脸道:“这里是柏一院的高级病房,一天的住院费超过五位数。” “所以在手术后醒来的当下,你最想见到的是昂贵的高级病房,而不是你的家人和朋友?” 夏晚橙心里愈发难受,她直言出声:“徐行之,我最难堪的场面你也见过了,实在不用深夜还特意过来落井下石。” 面前人把口罩摘至下颌,静静地看着她。 “之前覃衡问我,你是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他说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家人有事时,朋友就会帮忙照顾。他说他一直守在这里,除了你姐和她的男朋友外,没见有其他人来看望你。” 徐行之落下这话,就见夏晚橙打开了一直关闭的手机。顷刻间,铺天盖地的电话和信息提示音响起。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夏晚橙让这些动静足足响了几分钟之久。 然后她说:“临时进得手术室,没来及通知别人。” “连你的未婚夫也没通知吗?钟绿跟我说,你结婚会邀请她。” 夏晚橙点头,“确实,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寄请柬。” “结婚时候要发誓,说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要长相守不别离。所以在你动了手术的情况下,要和你长相守不别离的那个人呢?” 夏晚橙看着眼前的人,许久,问:“你究竟是来落井下石,还是单纯好奇我未婚夫的模样?” “不好奇。” 徐行之轻蔑道:“你喜欢的那些有钱人,我完全能想象出来模样。” 夏晚橙嗤笑一声,再不言语。 话说到这份上,气氛也僵硬到让人窒息的地步,夏晚橙以为以徐行之的性格会立刻离开。可他也不说话,就这样坐着,目光流离着不知看向哪里。 这种古怪尴尬的氛围因为突然响起的电话声而崩塌。 夏晚橙接起电话的瞬间,就听艾米大大松了口气,而后以一种劫后重生的语气说:“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差点要去稽查局挂失踪了。你现在在哪?” 挂了电话后,徐行之问了句:“朋友吗?” 夏晚橙点点头,“朋友。” 夏晚橙看了看徐行之的神情,又问:“你是不是在心里想,你夏晚橙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朋友?” “没有,我以前总想,你只要分出爱你自己的一点点精力去对待身边人,你就会很容易收获朋友。但你很吝啬。” 夏晚橙承认,“我确实吝啬。我永远都爱自己,只爱自己。” 徐行之看了看时间,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你那位朋友会过来吗?” 夏晚橙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詹姆斯布克导演新剧的男主角很适合你。” 徐行之笑起来,笑得格外明朗。“我就知道你找钟绿的目的是为了这个。说什么是詹姆斯导演的影迷……你分明只看恶俗喜剧片。” 对此,夏晚橙倒是有些不服气道:“就算只看恶俗喜剧片我也有审美。你确实适合小甲,我不会瞎说。” 徐行之笑:“果然是经纪人部的总监,说话的派头都不一样。” “詹姆斯导演的电影是业界的顶级资源,我也要为我手下的艺人争取到詹姆斯导演新片的女主角。” “我知道。你上次为了帮她争取BP的代言导致旧伤复发。这次又是为了她进了手术室,她甚至都不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 徐行之说:“你说你只爱自己是不对的,你永远只爱当下切实的利益,你甚至可以为此枉视未来。” “你可以直接说我鼠目寸光和肤浅。” 夏晚橙犹豫了下,又说:“如果……如果你决定出演小甲这个角色,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抵触我手下的艺人,从而左右詹姆斯导演的意见。” “你在想什么呢?” 徐行之杵着下巴,凑得很近地看她,问:“如果你的艺人和我出演同一部电影,我们就会有很多在一起工作的机会。” “可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 夏晚橙语塞的当下,病房门被一把推开。气喘吁吁的艾米出现在门口,咋咋呼呼道:“已经过了探病时间,天知道我为了进来居然费了多少功夫。这医院没事把院墙修得那么高做什么,我……” 艾米话说一半,突然看清了病房里的人,她愣了愣,佯装无事发生一般,又把房门关上了。 “你口中的朋友就是她?” 徐行之轻蔑道:“原来你把因为领你薪水从而听命于你的员工称之为朋友。” “夏晚橙,你真是可怜又可笑。” 第248章 心狠手辣 艾米来到之后,徐行之就潇洒地拂袖而去。 艾米目送着徐行之离开,又看了看夏晚橙,一时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没多久,夏早柑也从家里赶来医院。夏晚橙这才放心地再次昏睡过去。 清晨,夏晚橙被电话吵醒,雷空在那头问她手术的情况,夏晚橙随意说了几句,说不用他特意赶回柏海。 挂了电话,艾米就说:“我没跟雷总说过你的事情。” “我知道。”夏晚橙说:“就医记录全世界都联网,雷空很容易能知道我在医院的情况。” 夏早柑听了这话,找了借口把艾米支出去,而后跟夏晚橙说:“你知不知道你二姐听说你做手术急得要死?但是她回不来。” 夏早柑看夏晚橙毫不意外的神情,愈发气急,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雷空把你二姐软禁在P城?” “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二姐不和雷影在一起,她做什么都没人管她。” “你分明知道你二姐很爱雷影,你叫她不要和雷影在一起?你怎么能忍心?” 夏晚橙无力道:“这个选择是她自己做得。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夏早柑沉默了一会儿,以一种平静地口吻说:“你如今为了帮雷空争夺家产,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你二姐了。” 夏早柑露出失望的神情,“现在雷影没有什么动作你都这样,要是有一天雷影真打算和雷空争夺家产,你是不是要把你二姐当作仇人看待?” 麻醉一过,夏晚橙就感觉伤口在做痛。她费力地说:“从头到尾,都是二姐主动选择的,是她自己!把我推到了她的对立面。我给过她选择的。” “你给她的选择就是让她离开雷影?你把自己说得这样通透,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雷空呢?” 夏晚橙闭上眼,疲倦道:“我们之间的信息不对等,有些事我没法同你说。总之夏午橘的话,你听听就好了。” “她是我妹妹!” 夏早柑声音骤然放大,“你这是要我对她不管不顾吗?对不起,我没有你这样狠心。” 夏早柑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很沉重地问了句:“夏晚橙,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 夏早柑借口去透风离开了病房。 夏晚橙重重地按压了太阳穴,想借此来缓解她的头痛。 这个时候,艾米进来说:“晚橙,詹姆斯导演刚刚召开了记者会,宣布了他新片要在柏海甄选女主角的消息。” 夏晚橙只感觉自己本来烦乱如麻的神经又紧紧搅和在了一起。她强打精神问起:“只甄选女主角吗?男主角呢?” “詹姆斯导演说他心里已有人选,正在极力说服对方参与这部电影的拍摄。” “难怪徐行之昨天要来跟我说那些话……” 夏晚橙叹了口气,“你马上通知方夜蓝,让她近期不要离开柏海!” “算了……我自己跟她说。” 三月初的柏海天气已经很温柔。 厚重的外套和羽绒服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早春的漂亮衣服开始闪亮登场。 夏早柑坐在医院花园里的秋千上,让陆迈在后头慢悠悠地推着她晃荡。 “我也不知道晚橙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小橘可是她亲二姐。” “虽然是三姐妹,但小橙和你们姐妹两还是不同。你和小橘出生后的一段时间,你们母亲还没有拼搏下后来的夏氏集团,你们也过过一段时间的平凡日子。但小橙不同,她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千金大小姐。” 陆迈把夏早柑迎风推出去,“我记得你读初中的时候还是自己骑车上下学,你那时候考试得了第一才被奖励了人生第一个HMES的包。但小橙不同,她自上学第一天起,就是专车接送,直到现在,她都没坐过公共交通。” 陆迈接着说:“你们母亲离世后,夏氏的资产都到了你们父亲手中。小橙的生活质量由此大幅度下滑,她适应不了也是正常的。” 夏早柑辩解出声:“小橙早就不用奢侈品了,她早就适应了朴素的生活。” 陆迈问:“她什么时候开始适应朴素生活的?” 不等夏早柑回答,陆迈又说:“是从雷空掌权澜润那个时候起,是从雷空表示非夏晚橙不娶的时候。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知道她不用再靠昂贵的包包和衣服彰显自己的身份,她知道雷家少奶奶这个称谓比全世界所有名贵包包加起来都要值钱。” 陆迈一本正经地说:“只有毫无眼界的女人才会向往奢侈品,你妹妹一直都只要社会地位。只要雷空一天是澜润的执行总裁,她夏晚橙就是全柏海仅次于顾访琴之下的女人。” 夏早柑抿了抿嘴,自眼角垂下一滴泪,她失望道: “所以她连她亲姐姐也可以抛弃。” …… 方夜蓝戴着墨镜和口罩,随着经纪人进入到电梯间。 “最讨厌医院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经纪人说:“你完全可以拒绝不来的。” “这要是别人,我一眼都不会搭理。但是万喜这个新上任的经纪人部总监好像有点名堂。” “雷明都对外放话说不会跟你续约。这位夏总监还能跟雷明这个皇亲国戚对着干?” “又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表面上的皇亲国戚罢了。不过也是……” 方夜蓝就着反光的墙壁整理了自己的头发,说:“雷明要是雷空的亲弟弟,这会儿肯定也被雷空画地为牢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界。” 经纪人可惜道:“如果今日掌权的是雷影或者雷明,我们都不会这样狼狈。” 方夜蓝也后悔道:“就雷空当初那花天酒地吊儿郎当的样子,谁能知道他有今天的出息?我要早知道啊,当初一定在陈盈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一定不把那碗玉米浓汤泼在她头上。” “或许……”经纪人试探着开口:“或许她当初的威胁只是随便说说的。” “别人我信,陈盈那女人……” 方夜蓝摇摇头,说:“陈盈年轻的时候才是心狠手辣,听说把雷霆在外面的女人给逼得寻了死。也就是这几年为了儿子开始低调积德。如今雷霆保不了我,我可得时刻盯着陈盈来找我晦气。” 第249章 钢铁之躯 随着一声“请进”响起,方夜蓝推开面前的病房门。 这是柏一院的高级病房,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一张病床,并配有厨房和次卧,一般只用来接待重要人物。 方夜蓝接过经纪人手里的果篮放在桌上,摘下墨镜和口罩,说:“祝福夏小姐早日康复。” “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还得麻烦方小姐特意来医院一趟。” 夏晚橙见方夜蓝不等她开口就落座的姿态,便迅速放弃了之后的寒暄,直接出声: “今日请方小姐过来,是想再次同方小姐商量,希望你撤销和万喜解约的诉讼,和我们友好续约。” 方夜蓝好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经纪人,说出了和电梯间里同样的话: “可是雷总监已经对外召开了记者会,说坚决不容忍我这种违背职业道德和契约精神的艺人,只会和我在法院相见。” “雷总监还是小孩儿呢,要不是海外情势不稳定,他这会儿就该在学校念书。你何必把一个兼职总监的话当真呢?” 方夜蓝挑了挑眉,心想摘下墨镜真是错误的选择,否则这会儿她就可以借着墨镜来掩饰自己的惊讶。 方夜蓝嬉笑道:“雷总监……可是澜润董事长雷霆先生的小儿子,也是现任澜润执行总裁雷空先生的弟弟。” 夏晚橙笑,“无论是哪位雷总,都只会看漂亮的财务报表,他们甚至不晓得万喜现任的经理是谁?” “哦?”方夜蓝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问:“那么夏小姐今日找我过来,肯定准备好了跟我续约的条件?BP的代言……” “BP的代言实在为难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经济……” 见方夜蓝面露不屑,夏晚橙便给旁边的艾米使了一个眼色。 “不如方小姐先看看我给你准备得另外一份大礼。” 东西才递过来,方夜蓝就看见了扉页上的几个大字。她说:“詹姆斯导演的新片嘛。这个剧本我已经收到了,也看完了。” “方小姐没兴趣?” 方夜蓝白眼一翻,“我向来只演女主角,这部片子女一号的设定和我相性不合。我可演不来家境贫寒受人蒙骗误入歧途,在浑浊红尘中保持初心的白莲花。” “我也觉得这女一号的设定很不合理。男主角小甲凭什么被这样的女子吸引呢,我怎么都想不通?” 方夜蓝顿时来了兴趣,“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晚橙勾唇一笑,“我想象中的小A,就该是方小姐这样的绝世大美女才对。” …… 手术后第四天,夏晚橙瞒着夏早柑和王大夫,在艾米的掩护下离开了医院。 直到坐上车,艾米才说:“您答应给方小姐争取到这个角色。可我心里一直没谱,那个剧本我从头到尾看了许多遍,女主角小A的形象确实和方小姐天差地别。” 夏晚橙对艾米的担忧视若无睹,只问:“徐行之出演男主角是不是已经是板上钉钉?” “虽然还没官宣,但业界都默认了。为此,BP男装部的设计总监连夜飞来了柏海,开始为徐行之的定妆照拍摄准备服装。” “那就行。” 夏晚橙看着窗外,说:“今日是柏海电影节圆满闭幕的庆功会,詹姆斯导演和徐行之都会出席。我们把握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晚上八点,夏晚橙到达了主办方包下用于庆功的庄园。 为了出席这个宴会,夏晚橙穿了一条天鹅绒的黑色露背裙,头发仔细别在脑后,头上戴了一顶黑纱遮面的礼帽。 艾米用轮椅把她推到庄园二楼后,就去了卫生间。 夏晚橙独自坐在视野开阔的阳台,看着外头一朵朵炸亮的烟火。 “夏小姐果然是钢铁之躯。没记错的话,你四天前刚刚动了手术。” 夏晚橙回头,见徐行之白衬衣黑领结燕尾服,站在暗处的样子很像上世界黑白照片里的优雅绅士。 可当他走进光里,眉眼袒露在烟火下面,黑白照片一下就有了颜色。 夏晚橙笑,“徐先生好记性,事实上我今日还在打针,不过这样的场合不出席就太可惜。” 徐行之看向她手里的香槟杯,语气森冷道:“打针还喝酒,夏小姐如此不惜命?” 夏晚橙晃了晃杯子,见里面的液体丝毫不挂杯。她说:“纯净水而已,装装样子。” 因着夏晚橙没法自己调动轮椅的方向,所以她一直都是侧着身子同徐行之说话。这下她转回正面,仰头看着天际。 身后脚步声停止,夏晚橙通过地上的影子判断,徐行之站在她身后。 夏晚橙看着天边的烟火,说:“我小时候很喜欢烟火,所以我妈妈答应以后给我一个人开家烟火公司,全按着我画本上的样式设计。可我没等到这一天,我妈妈就去世了。” 夏晚橙还是看着远处,说:“小时候过生日,许愿自己要活到一百岁,那时候我爸跟我说,说我一百岁得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为此大哭不止,说我不要活到一百岁了,希望我爸爸妈妈永远陪着我。” 夏晚橙用指节拭去眼角的泪,再垂眼的时候,她的肩膀被身后的人紧紧握住。 “夏晚橙……”徐行之出声:“你……后悔吗?” “后悔!” 夏晚橙哽咽道:“如果在我妈第一次提出要跟我爸离婚的时候我没有寻死觅活地极力制止,或许……后面的悲剧都不会发生。我不会……不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你说得对,我夏晚橙天煞孤星,没有朋友,也不配有朋友。我不懂爱人,所以也不配有人爱我。” 徐行之俯下了身子,把双手缠绕上她脖颈,把脸埋在了她肩上。 他喃喃出声:“夏晚橙,我给你准备好了一个家。” 夏晚橙眼泪簌簌往下掉,她说:“我不要家。我只要站得高,让所有人都看见我!” “上次在医院,你看我的眼神像雨夜的流浪狗。你担心我会伤害你,又怕我会离开你。你一直想我带你回家,你想我爱你。” “我没有!” “夏晚橙,只要你不固执,只要你……” 夏晚橙骤然推开身后的人,用手背拂去眼泪,说:“有人来了。” 第250章 魔鬼咒语 艾米推着夏晚橙的轮椅,向着和徐行之背道而驰的地方离去。 直到彻底离开徐行之的视野范围,夏晚橙一下匍匐在自己膝盖上,咬牙痛哭出声。 艾米眼里含泪,心疼道:“现在还来得及,我们放弃。” 夏晚橙摇头,哽咽道:“我不可以。我妈妈,我父亲,我活到今天,我不能……” 艾米听夏晚橙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些不成字句的单词,深感它们就是一个个魔鬼的咒语,死死把夏晚橙禁锢住。让她身上背负上一座无形大山,让她无力呼吸,让她喘不过气。 夏晚橙以手捧脸,浑身颤抖。她脊背上凸起的蝴蝶骨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 艾米也期望着夏晚橙能就此逃出这个压抑的囚笼。但是下一秒,夏晚橙已经收敛好情绪,淡定地问她:“方夜蓝到了没有?” “已经到了,也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打扮。” …… 夏晚橙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不少,化了浓妆的脸还是能看出气色不好。徐行之不知道,夏晚橙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最起码,应该没有她嘴硬强调地那般好。 她再没有出现在八卦杂志里,再没有和富豪牵手逛街的照片出现。上次见面,她依旧背着旧包,身上没多出一件新的首饰,衣服还是穿着平价简洁的款式。 一切的样子,与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恋爱时,夏晚橙一直都是娇滴滴的样子,爱穿高跟鞋但讨厌走路,遇到雨天更是多一步都不愿走,当时只要她伸手,甚至不用多说一句话,他就会把她背在肩上抱在怀里。 他们在一起时,夏晚橙没有做过一份兼职赚过一分钱,凡是能偷懒的事情绝不用心,所以徐行之也天真地以为,夏晚橙会理所应当地从一个娇滴滴的女生过渡成一个娇滴滴的太太。 就像他母亲那样。 刚才那一瞬间,包括之前在病房,在她摔倒的楼梯,在BP大楼偶遇的许多个瞬间里,徐行之都想问她: 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你真的确定自己只要更多更多的钱?而不是更多更多的爱? 但他深知,无论夏晚橙心底深处做怎样的回答,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都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所谓。 因为从事了艺人这个行当,徐行之见到了许多所谓的富豪有钱人。 从男性的角度来看,他们多数年近半百,牙齿黑黄,大腹便便,需要精致的假发来掩饰秃头,说话会有酸恶的口臭弥漫。 在这个季节的柏海,无论他们穿多么昂贵的衣裳,戴多么高价的手表,都会在瞬间被汗水浸湿。漂亮的衣服染上汗渍,身上滚动着香水汗水和不知名恶臭混合的味道。 但他们身边永远不缺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朝气蓬勃的女孩儿围绕在他们身边,就像蝴蝶被注水肥肉上的猪油黏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离,最后和猪油共沉沦,被旁人想当然地看作肥肉的一部分。 身旁的同事走在可惜和感叹那些漂亮的女孩儿,多数时候也会伴有恶毒的谩骂,好似这些女孩儿的存在,就是为了迎接旁人恶意的口水。 不知检点,毫无教养,见钱眼开,搔首弄姿,张开腿赚钱…… 徐行之无法把这些词汇套用到夏晚橙身上。他也不想听到有人对她做这样的评价。 他的夏晚橙,是永远高昂着头的骄傲公主。是晃荡着脚,颐指气使让他给穿鞋的小女孩儿。 “行之!” 肩膀被拍了拍,徐行之回神,见万鹂正站在他身边,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问:“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烟火好像太早结束了。” 万鹂笑,“你要喜欢看烟火,下次我们一起去烟花祭啊。” “大概没时间。”徐行之如实说:“我的行程已经快排到明年。” 说及此,万鹂便举起了酒杯,“还没恭喜你,成为了詹姆斯布克导演新作的男主角。” 徐行之有些苦恼,“我从来都没拍过电影。” “你以前也说从来没拍过平面,没拍过广告,没拍过叙事内容的短片,没出演过MV……但你每次都做得很完美,相信这次也一样。” 徐行之和万鹂碰杯,“借你吉言。” “怎么样?女主角有消息了吗?詹姆斯导演属意谁?” 徐行之摇头,“没听说,只知道截至目前试镜过得艺人他都不满意。” 说到这里,徐行之突然想起万鹂也是试镜艺人之一,忙道歉。 “你知道的,就算我试镜成功,公司也不会允许我出演这个角色。” 这是整个公司人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于是徐行之不出声,表示默认。 “所以呢?你想象中的女主角小A会是什么样子?” 眼前一晃,那年的平安夜,穿着及膝红色斗篷的夏晚橙在雪地里跺脚,掉着眼泪,娇气地叫叫嚷着: “我是个坏女人,是个骗子,你可千万别喜欢我!” 万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想什么呢?又出神了。” 徐行之不想解释,于是嘴角挂起一抹笑,这当口,他余光看见一抹黑色的裙角闪进了旁边的树丛。 徐行之开口:“我过去一趟。” 而后也不等万鹂出声,已经向着哪个方向跑远。 树丛后头有个不小的人工湖,当夜月光皎洁,在湖面荡起层层波光。 夏晚橙坐在湖面的石头上,鞋子脱在一旁,正仰头望着天上的弯月。 徐行之靠近,只能看见夏晚橙黑纱下露出的一点点下颌,以及藏在黑纱后的艳色红唇。 徐行之说:“今天有些冷,你担心着凉。” 眼前人不说话,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不动作。 徐行之半跪下来,握着她的脚踝,把旁边的鞋子给她穿上。然后他拿出一个钥匙扣,上面拴着一小顶精致的圣诞帽,一个金色铃铛和一把钥匙。 他把钥匙塞在面前人手里,说:“我是认真的,有我的地方,永远都是你的家。夏……” 徐行之的话被身后传来的动静打断,他回头,见詹姆斯导演就在后面看着他,并微笑着同他说: “徐,这个画面非常美。” 第251章 不得好死 詹姆斯导演踩着枯叶一步步靠近。 他看着半跪在地的徐行之和石头上的美丽少女,问:“这位美丽的女士是谁?” 徐行之正要张口,就又听身后传来动静。 来人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说“夜蓝,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一通好找。” 夜蓝? 徐行之迷茫地仰头看向面前的人。见她微微低头,轻轻撩起面上黑纱,露出一张对于徐行之来说过分陌生的面孔。 方夜蓝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詹姆斯导演?久闻大名。” 詹姆斯仔细地把眼前人的五官和身材打量了一遍,而后温柔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亲吻,说:“初次见面,这位美丽的女士。” 徐行之看向面前的女人。 同样的黑色露背礼服,同样的黑纱礼帽,甚至一只脚上也缠上了同样的纱布。 徐行之闭了闭眼,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詹姆斯导演再次问他:“你和这位女士认识吗?” 徐行之和方夜蓝的目光对上,她长得和夏晚橙一点不像,甚至可以说天差地别。 他怎么可能认错呢? 徐行之机械般地出声:“只是偶然路过,见这位女士十分美丽,发出和导演一样的欣赏。” 接下来,詹姆斯自然地和面前女人攀谈起来,聊她的年纪职业,聊她未来半年的工作计划,然后问起她是否愿意参加试镜。 徐行之木然地听着她们对话,直到万鹂在那边喊他。 徐行之拖动着僵硬的步子走去,万鹂着急地上来挽住他的手,说:“万喜娱乐新上任的经纪人部总监来了,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人群集聚的中心,夏晚橙脊背挺直地端坐在轮椅上。她穿着一身简单干练的白色套装,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一副CBD留洋归来的精英模样。 这会儿的夏晚橙面带笑容侃侃而谈,面对每个人都表现出自信又强大的涵养。好似那个一个小时前看着天际垂泪,孤单诉说心事的孱弱少女,只是存在于徐行之想象中的幻象。 万鹂拉着他过去,向着轮椅上成熟的女性伸出手,“夏总监,初次见面。” 夏晚橙伸手和万鹂交握,说:“万小姐真人比镜头里还要优雅美丽。万喜之后有个模特大赛的项目,到时候还请万小姐多多指点。” 落下这话,夏晚橙又向着徐行之伸出手,“徐先生,初次见面。” 徐行之逐渐扬起笑容,笑得眼睛微弯,笑得露出白牙。 他在面前人手背上落下吻手礼,笑道:“久仰大名,夏总监。” …… 夏晚橙在房车里等来了方夜蓝。 方夜蓝提着裙摆上车,在夏晚橙面前旋转了一圈,说:“这裙子当真不错,我以前可从来不穿这种故作矜持优雅的礼裙。” 夏晚橙把一沓文件丢在她面前,说:“你律师已经看过,没问题就签字。” “我们当时说好的条件是,我要出演詹姆斯导演新片女主角才和万喜续约。” 夏晚橙讥笑,“你觉得今晚过后,我还拿不下这个角色吗?” 方夜蓝看着她嘻嘻笑,而后把文件放在膝上签了字。 她说:“我原先看你长得年轻漂亮,以为是澜润那个高层把她的小蜜塞来混日子。没想到啊,你当真有点本事。” 夏晚橙对她的话不作回应,只说:我们续约这事先不要知会给雷明知道。 “我原先想跟万喜解决,无非就是觉得万喜没人护得住我。现下我可放心了,你确实是个靠得住的合作伙伴,跟你搭伙工作,我很放心。” 方夜蓝拨弄着她的头发,笑道:“从今而后,我都听你的。” 夏晚橙从房车离开,独自杵着拐杖倚在路边等待艾米。 这条道路僻静,路灯也不甚明亮,夏晚橙望着前头漫无边际的黑暗,心中陷入一边虚无。 左侧突然有灯光打过来。 夏晚橙原先没当回事,可那远光灯越来越明亮,汽车马达轰鸣的动静也越来越激烈。 夏晚橙转头看去,见一辆通体黑色的车子正以极快地速度向着她驶来。 夏晚橙心头一惊准备躲避的当下,却因为看清驾驶座的人停住了脚步。 夏晚橙立在原地不动作,只慢慢闭上了眼,耳里听着车子飞速行驶的声音逼近。就在她准备好迎接撞击时,一声足以撕裂天地的刹车声响起。 直到周围恢复平静,夏晚橙才慢慢睁开眼。 这辆车子距离夏晚橙的身子,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 夏晚橙看着车里的人,轻声说:“为什么不撞死我?” 徐行之看着她,双眼通红,许久,两行泪从眼角滚落。 他说:“夏晚橙,从今日起,我再不欠你什么。” 夏晚橙点头,“好。” 车子迅速倒车调转了方向,而后以极快地速度驶离了夏晚橙视线。 艾米随后赶到,着急地问夏晚橙:“没事?” 夏晚橙问她:“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不信。” 夏晚橙兀自说着:“我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 …… 柏海凌晨4点,夏晚橙把方夜蓝和万喜续约的合同文件发给了雷空。随即,他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夏晚橙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强打精神接了电话。 忽视掉雷空措辞浮夸的表扬褒奖外,这通电话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夏晚橙说:“没什么事就挂了,累了。” “大姐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什么时候让你二姐回柏海?” 夏晚橙捂住脑袋,从药盒里翻出止疼药,说着:“你不用理会。” 夏晚橙含着药片四下找水,听着雷空说:“她可是你大姐,我怎么能够不理会呢?我当时就跟她保证,保证马上给二姐准备回柏海的专机,让她今晚和你们一家团聚。” 夏晚橙一直找不到水,只能强迫自己把药片干咽下去,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怎么说?” “你二姐怎么忍心一个人返回柏海?” “在橙意赌场的经营权落实下来前,还是让她再在P城呆一段时间。” “我大哥可一直指望通过这个赌场经营权翻身,你二姐怎么可能放弃来柏海的机会?她手里拿着雷影签了字的授权书,就等着来柏海跟人签字把合同落实下来。” “他们给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把赌场百分之八十的收入捐给柏海做基础建设。我是审核部的那些老头也动心,这里头的油水可大了。” 雷空笑,“所以还得委屈你二姐在P城待一段时间,等橙意赌场经营权招标的事情结束,我亲自去P城请她回来。” 第252章 阴魂不散 万喜娱乐新一周的例会上,夏晚橙准时出席。 当时会议刚刚开始,艾米直接推开大门,用轮椅把夏晚橙推了进去。 夏晚橙微笑着,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下去到属于她的位置。一抬眼,就看见大屏幕的PPT上写了几行大字。 后方夜蓝时代的战略布置。 “后方夜蓝时代?”夏晚橙问:“后方夜蓝时代是什么意思?” 马经理恭敬地回答:“夏总监之前一直在医院养病,我们就不敢拿工作上的事情麻烦你。事实上,我们已经决定不同方夜蓝续约,所以要针对她离开万喜的一系列事情做出新的布置。” 夏晚橙看向雷明,“不跟方夜蓝续约的理由是什么?” “方夜蓝在合同还未到期的情况下,以经纪公司未对她职业前景做出明确规划为由向万喜提起诉讼,要求解约。在我们诚心表示挽留的情况下,又狮子大开口般地提出苛刻条件。” 雷明认真道:我认为如此没有职业道德和契约精神的艺人不该容忍,所以拒绝了和方夜蓝续约。” “方夜蓝可是万喜的活招牌,雷总监这是连自己的招牌都不要了?” 雷明老神在在道:“明星艺人嘛,能红都靠捧。我们能捧出一个方夜蓝,就能捧出第二个。今天的会议不就是在商讨这个。” 夏晚橙从包里抽出一沓报纸沿着桌子扔过去,说:“我倒是想问问雷总监,在未和我沟通的情况下,私自对外发表言论污蔑我手下艺人算怎么回事?” 会议室里的诸人一听夏晚橙这话,当下就屏住了呼吸。她们算是看出来了,夏晚橙今天是找雷明兴师问罪来了。 雷明身子后仰,同样不甘示弱地看着夏晚橙:“外界关于万喜和方夜蓝续约和官司有诸多议论和猜测,这都有损我们万喜的形象。出面解决这些舆论问题,是我作为宣传总监的责任和义务。” “同样地,维护艺人形象也是我作为经纪人部总监的责任。” 夏晚橙笑,“这样看,我和雷总监在工作上的分歧不小啊。” 马经理一看这架势,忙又出面调和,说:“二位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们万喜着想。但现在的关键是,方夜蓝小姐已经离开万喜,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们万喜的艺人,所以理论上,我们首先要维护万喜的形象。” “谁说的?” 夏晚橙敲了敲桌子,问:“谁说方夜蓝离开了万喜?方夜蓝从未对外表态一定要离开万喜,她只是提出了她想要的续约条件,我们现在处在还在沟通的阶段。” “所以夏总监要为方夜蓝争取BP香水全系列的代言人?” 雷明往桌子下看了一眼,说:“夏总监为此已经伤了一只脚,这是打算今年一整年都在轮椅上度过?” 夏晚橙直视雷明,说:“我要你撤销针对方夜蓝不和万喜续约的言论。” “不可能,我作为宣传总监,绝对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说到这,雷明笑了笑,又说:“夏总监为了方夜蓝跟我在这里据理力争,也不知道方小姐会不会领你的情?” 这话一落,夏晚橙把手中的签字笔一摔,厉声吩咐艾米推她离开。 夏晚橙连办公室都没回,直接带着艾米离开了万喜。 艾米同她说:“这下好了,用不了多久,整个业界都知道你和雷总监不和。” “这不就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艾米看了看夏晚橙,说:“这也是你要达到的目的。” “我之前就好奇方夜蓝为什么要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感情她之前已经跟雷明商量好了,就等着我上钩好联合雷明脏我一手。” 夏晚橙看着窗外,说:“在我为了和方夜蓝续约求神拜佛的时候,雷明轻轻松松对外开个记者会,宣布和方夜蓝解约的消息,彻底把我当猴耍。” “这都是次要的。雷明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彻底架空我这个经纪人总监的权利。这事之后,全业界都知道我在万喜没地位,说话做不得数。” 艾米听到这,也不由得松口气,说:“还好方小姐顺利跟我们续约,否则之后的事情可糟糕了。” 艾米把窗户打开一些,又跟夏晚橙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和雷总监不和,雷总监又极力坚持不跟方小姐续页。到时候等方小姐续约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万喜究竟是谁在做主!” 艾米激动地捏了捏夏晚橙的胳膊,说:“我们这场战打赢了,你的……你的牺牲没有白费。” “我从来没有牺牲什么。” 夏晚橙静静看着窗外,说:“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 方夜蓝和詹姆斯布克导演签约那天,夏晚橙抽空露了个面。 她从合同上知道,詹姆斯布克导演的这部新作定名《积木》。男女主角在片中的名字也定了下来,男主叫韩冽,女主叫雪丽,分别由徐行之和方夜蓝饰演。 签约那天,方夜蓝穿了条深蓝色紧身旗袍,梳了个花苞头,气质介乎轻佻和雍容之间,很像民国时期姨太太的装扮。 詹姆斯导演和满意这个造型,说她是另一个极端的雪丽。 方夜蓝笑意盈盈地签了字按了手印,把合同拿到夏晚橙面前,说:“托你的福。” 夏晚橙歪了下头以作回应。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吵吵闹闹的动静。詹姆斯导演的助理打开门,就有一个娇俏的女性脸孔探了进来。 夏晚橙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可这个女孩儿还是在角落看见了她,咋咋呼呼地凑过来,尖锐地说:“是你?” 那女孩儿把一张脸凑到夏晚橙眼前,问:“你怎么在这?” 艾米见夏晚橙有往后躲避的样子,忙拦了一下,“这位小姐不必靠得这么近。” 这女孩儿一下移开了身子,厌恶道:“怎么哪里都能见到你啊,你真是阴魂不散。” “蒋月!” 还在咋呼的女孩儿被后面的声音打断,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孩子走过来,挡在夏晚橙面前,说:“夏小姐,我妹妹不懂事。” 夏晚橙在心里叹口气,说:“许久不见了,蒋小姐。” 第253章 夏总威武 面前这两个长相年纪都类似,但脾气大相径庭的女孩儿和夏晚橙只有过一面之缘。 夏晚橙记得那是在徐行之奶奶的寿宴上,她意外把酒泼到其中一个姑娘身上,于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夏晚橙想起,那位比较任性泼辣的女孩儿叫蒋月。比较温和的姐姐叫蒋霁,是徐行之的青梅竹马。 思及此,夏晚橙一抬眼,就见徐行之出现在门口,面色阴鹜。 她就是听说徐行之签约已经完成,料想他今日不会出现。哪知道不仅撞上,还撞到不止一个冤家。 方夜蓝在这会儿突然出声:“刚好徐先生也来了,大家一同吃个饭?” 说着,方夜蓝看了眼夏晚橙,说:“夏总请客?” 夏晚橙镇静自若,“届时把账单寄给我就好,你们玩得愉快些。” 方夜蓝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说:“我一个人去有些尴尬,你就给个面子呗。” 在方夜蓝的不断哀求下,夏晚橙无奈点了点头,而后就听到方夜蓝开心地喊了句: “夏总威武。” ……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气氛烘托的关系,我现在一看见徐行之就会想起那夜的场景,他温柔地半跪在地上为我穿鞋……” 车子移动过程中,方夜蓝捂着胸口,面含羞意,“现在想起来心脏还是会砰砰乱跳。” 艾米紧张地看向夏晚橙,就听她冷静地说:“那只是你的错觉,你比他大了快有十岁。” 方夜蓝怒了努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整天提醒我,给我贩卖年龄的焦虑,才导致我越来越不自信。”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自己好好珍惜,别给我搞出些乱七八糟的事。” 夏晚橙端坐如钟,形容像是古板的教导主任。 你也知道我和宣传部雷总监不和,要是让他逮到你的小辫子往死里整你我可管不了。 方夜蓝调皮地吐了吐舌,又看向夏晚橙,问:“总部对我续约这个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怎么你和雷总监的行为处事完全不同?” 夏晚橙目不斜视,只问:“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我得知道总部老总喜不喜欢我啊。万一……” 夏晚橙打断他的话,只说:“总部的人才没空管你一个艺人如何。你只要记住,只在万喜的地界里,是我说了算!” “有雷霆雷空撑腰的雷明都没干过你,你……” 方夜蓝倚在她肩上,问:“你又背靠哪座大山呢?” 见夏晚橙乜眼过来,方夜蓝急忙住了嘴,“我不问了,反正不干我的事。” 蒋月见夏晚橙从车上艰难地移动到轮椅上,忙跟旁边的蒋霁说了句:“你看她,瘸了,都是报应,活该。” 蒋霁皱眉打断,“别瞎说。” 进了餐厅,夏晚橙就窝去角落玩手机,反正她只是过来作陪和结账的工具人。 这一抬头,就见蒋月站在她眼前,说:你好像比之前更加讨厌了。 夏晚橙点点头,“谢谢,你也是。” “你以前打人那么利落,现在不行了。” 说着,蒋月用鞋尖碰了碰她受伤的脚,说:“你现在还站得起来吗?” “你想试试吗?” “你!” 一下激动起来的蒋月被她姐姐拉开,听着蒋霁又一次道歉后,夏晚橙冷然道:“看好她,我现在脾气越发古怪了。” 基于此,这顿饭还算其乐融融,反正夏晚橙全程基本不说话不交流,只集中于自己面前的白粥。 差不多要酒足饭饱的时候,侍应生突然进来说,有位先生要见徐行之。 打开门的瞬间,BP的负责人杜总就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他看了看徐行之,又忙过来跟夏晚橙打招呼,随即又看见了她身边的方夜蓝。 在夏晚橙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他已经把夏晚橙到BP大楼为方夜蓝争取代言,如何弄伤脚的过程说了一通,然后神色凝重地盯着方夜蓝,说: “你们夏总为了你的事真是操碎了心,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杜总明显是喝多了酒,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方夜蓝听完她的话,用复杂地眼神看了夏晚橙好一会儿。 夏晚橙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忙招手让侍应生过来结账。 艾米去给前台给她取轮椅,于是夏晚橙边站在旁边等她。 浩浩荡荡的货物要从她们身边经过,于是夏晚橙必须往旁边退让。就在她小心移动的过程中,整个人突然往下倾倒。 夏晚橙应对不及,整个场景一下在她眼中变成了慢动作定格。她甚至听见了旁人的喧哗,和来自艾米和方夜蓝的尖叫。 下一秒,她被一直健壮的手臂给紧紧搂住。夏晚橙抬头,诧异出声: “盖瑜?” “远远看见你想过来打招呼,谁知才靠近就出了这样的事。” 盖瑜把她抱上轮椅,吁了口气,说:“还好没事。” 夏晚橙刚到了谢,就见盖瑜在她面前蹲下,委屈地抱怨出声:“上次见面之后,我一直等你请我吃饭。” “实在是最近出了不少事,我……” 盖瑜看向她的脚,问:“这怎么了?” “脚瘸了,还能怎么了?”蒋月暴躁地说:“你们能不能别站在人群中间聊天?” 夏晚橙看向她,问:“刚才是你故意绊我?” “胡说八道什么呢?” 夏晚橙看向角落的摄像头,“我可以马上把这里的监控调出来,然后告你蓄意伤害。” 蒋月眼里出现慌张的神色,而后说:“顶多只是不小心咯。” “蒋月!” 蒋霁愤怒出声:“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了不小心!”蒋月暴跳如雷,“她自己站不稳一碰就倒还怨我?” 夏晚橙揉了揉手腕,招手让蒋月靠近。 就在这时候,一个深色的身影快速闪过,直直把蒋月撞飞出去。 因着蒋月四脚朝天的姿势,路过的人们都发出嘲笑的动静。 方夜蓝站稳,捂住胸口后怕地出声:“蒋小姐,你看着膘肥体厚,怎么这么虚弱?哎呀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没站稳,不关我的事。” 第254章 成人之美 夏晚橙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蒋月约莫是觉得太过于丢脸,一时竟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样更加引得周围人侧目。 夏晚橙抬眼去看方夜蓝,却看她用手遮着半张脸冲她调皮地眨眼睛。 这…… 倘若不是夏晚橙自作多情的话,方夜蓝这是在帮她出气吗?因为刚才蒋月冒犯她的事情? 夏晚橙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情绪。 长久以来,面对生活中受到的委屈和难堪,夏晚橙都习惯自己解决。这还是第一次,她在意外状况下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感觉,尤其保护她的还是位漂亮美人。 蒋霁强硬地把蒋月带去了外面。 夏晚橙双手交叠搭在膝上,问方夜蓝:“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能送我回家当然好,但是……” 说着,方夜蓝便冲夏晚橙身旁的盖瑜抛了个媚眼,问: “你不会不方便吗?君子向来有成人之美,虽然我是一介小女子,但基本的眼色还是会看的。” 方夜蓝冲着盖瑜摇了摇手,说:“帅哥,我们家夏总就交给你了,她腿脚不方便,劳烦你多多照顾。” 还不等夏晚橙说些什么,方夜蓝已经凑到了徐行之面前,笑道:“小徐啊,你看……今晚得麻烦你捎姐姐我一程了。” 语罢,也不等徐行之多作表态,就自然挽住了他的胳膊,顺带还冲着夏晚橙飞了个媚眼,说道:“放心,我们会小心不被记者拍到的。” 徐行之就这样被方夜蓝生拉硬扯着给拽走了,夏晚橙再回头,周围只剩下她,艾米和盖瑜三人。 艾米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情,小声道:“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夏晚橙抬头看向盖瑜,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盖瑜很温和地看着她,笑问:“吃了如何?没吃又做如何?” “你去我家吃饭吗?我给我姐姐打电话说一声。” …… 艾米推着夏晚橙去到车库,她问:“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吗?” 见夏晚橙点头,艾米又有些担忧出声:“我冒犯地问一句,这位盖先生的人品是否靠得住?” “他母亲是我母亲生前特别好的朋友,自我认识他至今,他对我一直很好。” 听到了夏晚橙这话,艾米算是稍稍放了心,她正要开口,就见一辆车子驶来他们对面停下。 方夜蓝从副驾驶探出头来,问:“你们怎么还没走?那位帅哥呢?” 夏晚橙越过方夜蓝精致的侧颊,看到了徐行之漂亮优越的眉骨和鼻梁,以及紧抿的薄唇。 “盖先生听说要去晚橙家里拜访,于是匆忙去准备礼物,要我们在这里等他。” “这就要往家里带吗?” 方夜蓝发出轻佻的啧啧动静,笑得满目春风,说:“我都还没去过你家呢。” 夏晚橙见徐行之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于是出声:“随时恭候。” 这个时候,后座的窗户也降下来,蒋霁的清秀脸蛋探出来,抱歉道:“夏小姐,今日的事情实在对不起……” “姐,你干嘛跟她道歉,这个女人……” 蒋月讥讽的声音响起,随即被蒋霁捂住了嘴。 夏晚橙由此也摆出了一张严肃面孔,她说: “蒋小姐,事情有一有二再不可有三。我这脚这是一时不方便,倒也不是永远站不起来走不了路。之前和这次的事,都是你姐姐一直在为你道歉收拾烂摊子,我同情心疼她作为姐姐的懂事,所以一再忍让……” “我姐姐用得着你同情,你以为你是……” “蒋小姐!” 夏晚橙再次打断她,厉声道:“我这个人脾气性子都不算好,尤其擅长见风使舵看人下菜。你蒋月包括你整个蒋家对我都毫无利用价值。今日我当着你姐姐和这么多人的面把话放在这里,下次你再敢冒犯到我,我还挺愿意帮你们蒋家教你如何做人!” 夏晚橙用手绢掩嘴咳嗽了两声,说:“教训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我向来得心应手。” 这话一落,方夜蓝突然开始鼓掌,脸上带着溜须拍马的狡黠样子,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 “夏总霸气!” 随即,车窗缓缓升起,车子迅速驶离了她们的视线。 艾米这个时候才说:“我刚才气急出口说了盖先生的事情,你别生我气。” 夏晚橙握了握她的手,说:“出于朋友的角度,我非常感谢你在这个时候为我出头。但在外人面前,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助理,你说出来的话也能代表我的态度。” 夏晚橙摆手制止住艾米再一次道歉的举动,说:“你不用道歉,我相信你在为人处世上的能力。再者,我们现在也用不着看其他人的眼色行事。” “我只是没想到那位蒋小姐会对你持有那样强烈的恶意,以至于要到故意伤害你的地步。” “我今日真是没想到徐行之会出现,身边还带上了和我素有罅隙的蒋月。或者是我多想,也或者他真是做了这样的考虑……但我今日言尽于此,下次我不会再客气容忍。” …… 方夜蓝甜笑着看向徐行之,问:“徐先生,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 “都多晚了还喝咖啡,你这个女人有病?” 方夜蓝看向后座叽叽喳喳的女生,问:“你和夏晚橙,谁年纪比较大?不对,拿你和夏晚橙作对比也实在难为你,不如你学学姐姐我?在应该保持缄默的时候绝不出声。” “谁要学你这么个又丑又老的女人?” “可就是我这么个又丑又老的女人马上就要跟你的行之哥哥拍电影了,我们演情侣哦,还有吻戏和床戏哦……” 见徐行之神情瞬间冰冷,方夜蓝立刻又嬉笑道:“开玩笑啦。不过这位小妹妹,我好言劝你一句,不知者不畏是给蠢人的挡箭牌,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有趋利避害的敏锐,要深刻明白哪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说到这,方夜蓝的神色也肃穆下来,她说:“我不知道夏晚橙今天为什么会容忍你的这番作为,但以我女人的第六感来说,夏晚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那类人,你要是听得进去姐姐这番话啊,你这人还有救。” 第255章 心比天高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夏晚橙习惯性地慢慢向着车门移动,好准备一点点挪到轮椅上去。 这是她自受伤以来养成的习惯,因为以艾米的力气,只能作为她的一支拐杖帮助她移动。 可现在车门一打开,夏晚橙轻松地被人给抱了起来,而后稳当地放在轮椅上,根本没让她的脚落地。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夏晚橙客气地道谢,而后让盖瑜推着她往前走。 夏早柑早早地等在门口迎接,同行的还有陆迈和陆瑭。 夏早柑给两方人互做介绍,而后开心地同盖瑜说:“早就让小橙邀你来家里吃饭,这下终于是来了。” 盖瑜委屈地看了夏晚橙一眼,说:“我一直都在等她主动开口。” 陆迈和陆瑭落在后头。陆瑭看着前头人的人影,问:“哥,这人是谁啊?看上去和夏家两姐妹的关系都不错来着。” “我刚才查过了,他父亲是海外知名财团的董事长。他们家之前拿下了一个钻矿的开发权,就交由他打理。” 陆瑭惊呼出声:“钻矿?是我理解的那个钻矿吗?是开发钻石的吗?” “没错。” 陆瑭羡慕道:“夏晚橙都是从哪认识得这些人?” “我听夏早柑提过几句,说这位盖瑜之前差点成为夏晚橙的男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不了了之。” “哥!”陆瑭拉住盖瑜的袖子,眼神直直看着前方,问:“你见过雷空本人吗?” “见过几面。” “他本人真有照片上帅气吗?我总觉得他那些杂志照都精修过度,看着都不像真人。” “哪里有照片不精修呢?越是有钱人越是在乎体面。” 陆瑭又问:“那雷空和眼前这位盖先生比起来如何?” 陆迈疑惑道:“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 陆迈笑起来,“夏家这三姐妹里头,夏早柑最会念书成绩最好,做点小生意的本事不错,例如现在收益不错的花店。夏午橘脑子灵活,自小被夏棶带在身边往接班人方向培养,所以她一进澜润,就能轻松坐到高级助理的位置。但是夏晚橙……” “夏晚橙如何?” “如果说夏早柑的志愿这是相夫教子好好经营现目前的花店。那夏午橘的志愿就是在某个方面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证明自己不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差。所以志愿的选择决定了她们的上限,注定她们只能到达某个位置。但夏晚橙和她两个姐姐完全不同。” 陆迈也看着夏晚橙的背影,说:“夏晚橙是真的心比天高,我猜想她对标的志愿应该是顾访琴那个层级的女人,她就是想站到最高处让全世界都仰望她,就是想成为唯我独尊的那个人。” “心比天高不是什么好词?” “我以前也觉得夏晚橙成不了什么事,她打小脾气就不好,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真正的绣花枕头一包草。谁知道上次回来,夏晚橙就跟换了个人似得,差点认不出来。我是亲眼看着如何钻营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你问雷空和盖瑜谁更优秀……” 陆迈强调道:“你就是看不起夏晚橙这个人!” …… 夏早柑准备了满满一桌的菜招待盖瑜。夏晚橙在旁陪坐,多数时间都听着夏早柑同她叙旧,偶尔也听陆迈和陆瑭说上几句话。 饭吃到一半,盖瑜看着桌上的碗碟,说:“真好,你母亲收藏的这些宝贝,连同这间载满你们全家记忆的屋子,终于还是回到了你们姐妹手里。” 记忆回溯,夏晚橙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博得眼前这个人的同情,实在也下了不少功夫,如果不是后来经盖瑜介绍认识雷空…… 可能事情的发展轨迹会和现在完全不同。 香槟要见底的时候,盖瑜借着微醺的酒意突然问了夏早柑一句:“不知道小橙现在有没有正在相处的对象?” 夏晚橙正要张口就被夏早柑瞪了一眼。夏早柑说:“倒是没听说。” 于是盖瑜转头看了夏晚橙一眼,由衷地说了句:“真好。” 因着腿脚不方便,夏晚橙并没有特意送盖瑜出门,她只是在门口看着,看着盖瑜被司机带走。 夏早柑回来的时候,夏晚橙问了一句:“姐,刚才为什么要和盖瑜那样说话?” “你指我不知道你有对象这事?” 夏早柑在沙发上落座,换了一副准备谈正事的架势,说:“好,我们就这事好好说一说。” 夏晚橙见陆迈和陆瑭还没离开,并不想当着外人面聊家事,于是说了句:“改天。” “改天要改去哪天?改去猴年马月?改去我们三姐妹此生不得相见?” 夏晚橙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聊过了。” “午橘前几天病了,发高烧,半夜给我打电话,哭着说想我,想妈妈……” 夏早柑捂着自己的心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陪着她。” 夏早柑含泪看着夏晚橙,问:“我妹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犯了什么法?要把她关在那个地方不让她回家?我就问问你,也问问雷空,我妹妹为什么不能回家?” 夏晚橙闭眼揉了揉眉心,耳里听着夏早柑在抽噎。 再抬头,她见陆迈坐到了夏早柑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着。 “你要去陪夏午橘,我明天就安排你去P城。” 夏早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管你亲二姐叫夏午橘?你是不是现在连我都不想搭理了?着急地要把我也赶出柏海?” 说着,夏早柑点了点头,说:“是,你马上就是雷家少奶奶了,完全可以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但是夏晚橙我告诉你,就冲着雷空做得这些事,我绝不会允许你嫁给他,我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 “无论你答应与否,我会嫁给他。” 夏早柑红着眼眶,目眦欲裂,“那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不会出席你们的婚礼,也不会祝福你们的婚姻!” 第256章 姐妹阋墙 夏晚橙静默了可能要有半个小时,而后伸出颤抖的手拿起电话拨出去。 她说:“艾米,麻烦你现在来我家接我……” 夏早柑把电话按了下去,夏晚橙耳里只能听到嘟嘟嘟的动静。 夏早柑说:“这是你的房子,写着你的名字。你不用走,我走!” 夏早柑含泪跑了出去,陆迈只来得及跟夏晚橙说一句:“你姐姐气头上,你别急,我会好好劝她。” 夏晚橙看着偌大一棟房子顷刻空空荡荡,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就坐在电话旁边,感受着寂静无声的屋子。 林妈今日休假,现在这屋里只有她一人。她不能移动去二楼的卧室,甚至无法把自己挪去沙发上。她就在冷硬的轮椅上坐着,直到夜色逐渐变深。 许久,她手机收到来自陆迈的信息,上面写: “你姐姐哭得不成样子,我给她吃了助眠的药物。你也理解她作为大姐的心情,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挂念你二姐人之常情。她不愿意离开柏海的原因也是因为放心不下你。陆迈哥要说你一句,你今晚说得那些话,未免太伤你大姐的心。” 夏晚橙把手机屏幕上的泪水抹去,她也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境地? 她有什么错呢?她要为惨死的夏棶和薛明就复仇有什么错呢? 夏午橘又做错了什么?她深爱着雷影,于是视雷影的人生理想为自己的人生理想,有什么错呢? 错就错在,她们选择了不同的立场。 在夏晚橙的立场上,无论澜润的继承人是谁,雷霆必须接受应有的惩罚,靠着人血馒头壮大的澜润国际必须倾塌,橙意娱乐城终有一天要移为平地,让夏棶梦想的绿化城在上面生根发芽。 但作为夏午橘来说,雷影必须要继承澜润,于是他必须维护他的亲生父亲雷霆,必须守护雷家基业,必须把橙意娱乐城狠狠扎根在柏海新区。 她和夏午橘实实在在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不能握手言和。 夏晚橙拿起手机,给夏午橘拨去电话。 接起电话的夏午橘倍感诧异,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主动联系我。” “大姐刚才又和我大闹了一通,而后摔门离开。我明天会安排她来P城,你记得去机场接她。” “你是特意打电话过来指责我吗?” “夏午橘,我们之间的事情从来没向大姐透露过,她至今不知道妈妈死亡的真相,我也不准备告诉她。我的初衷,是希望她活得简单快乐一些。你分明知道她之前非常辛苦,你现在怎么好得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利用她?” “你现在是想用妈妈的死亡来绑架我吗?” 夏午橘哽咽道:“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想为妈妈讨回公道吗?” 夏晚橙冷笑,“不是吗?不然我实在无法理解你在知晓真相的情况下,还依然对仇人的儿子不离不弃。” “夏晚橙!” 夏午橘声音拔高,“这是两码事。你不能把雷影和雷霆混在一起看待,他们是不同的。” 夏午橘的声音又开始放缓,“我有自己的计划,我也会为妈妈讨回公道,但还不是现在,还没到时机。”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橙意娱乐城生根发芽,等到澜润坚固到无法摧毁的时候?还是要等雷影彻底执掌澜润,然后逼着他大义灭亲?” “你还不是要嫁给雷空!” “你分明知道我要嫁给她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你自己说得。我看你也挺享受雷家少奶奶这个身份,你收到银河之光的时候不也很开心?” “我们现在已经无法交流。” 夏晚橙笑了两声,说:“我给你打这通电话的初衷,只希望你不要再利用大姐去达到你的目的。我知道你想回来柏海和弗兰地集团合作拿下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我现在明确跟你说,想都别想。” “上面开放竞标,任何人都有投标的资格。怎么,橙意赌场是你家开得?别人碰不得?” “我提醒你,雷霆就是为了要建这个赌场,才合谋薛明就和舅舅害死妈妈。我不会让这个赌场的经营权落到别人手里。” “你知不知道雷空一直派人密切监视着我和雷影的一举一动,包括通信?你现在跟我说得这些,也传到了他的耳里,你雷家少奶奶的梦想,怕是要破灭了。” “你也别吓唬我。雷空在P城做了什么,安排和多少人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以为我整天就跟在雷空身边吃喝玩乐呢?二姐,你别把别人当成傻子。” 夏午橘在电话那头笑了几声,说:“难怪我说雷空怎么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软禁亲哥,原来这是出自你的手笔?看来雷空也没他说得那么喜欢你嘛,遇到这种要落人舌根的腌臜事就把你给推出来。” 夏午橘慢悠悠道:“你就不怕日后这哥俩合好后把你推出来做替罪羔羊?” “我能做替罪羔羊的前提,是我是雷空的爱人,是雷家二少奶奶。你呢,我亲爱的二姐?你在雷影身边是个什么名分?”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势力的。” “哦,是吗?那我就着手给我未来的大哥安排相亲了?我手上可有一大沓柏海名门闺秀的名单,回头我就拉着姜淮找聂兰心去,我想雷月也会很感谢我,我……” “你敢!” 夏午橘咬牙切齿,“你敢做这样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在乎你原不原谅吗?” 夏晚橙眼泪簌簌往下掉,“早在你选择和我背道而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姐妹了!我只是希望你在为雷影为澜润苦心钻研的时候抬头看一看天上。” 夏晚橙哽咽道:“妈妈都看着呢!” 夏午橘也哭,说:“夏晚橙,你要知道,真有这样一天,大姐会站在我这这边。” 她深吸一口气,说:“到时候,你在这个世上就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第257章 重大失误 这个电话挂断之后,夏晚橙独自一人枯坐许久。 外头的夜色始终没有泛白的迹象,愈发显得她孤苦伶仃。 她想起之前看到过得故事。说是以前有个寡妇,一到晚上就觉得时间特别难熬,为了打发这漫漫长夜,她就在家里撒出一把铜钱去。而后她就摸着黑把这些铜钱一个个找到。等这些铜钱找齐的时候,这个黑夜也就过去了。 现在的夏晚橙就有这样的意思,但她现下甚至没有自由活动的能力。 后半夜,外头起了风。萧瑟的寒风沿着高窗往里刮。夏晚橙艰难地把轮椅移到避风的地方,而后抱着抱枕依靠在墙壁上。 将将睡着的时候,天亮了。 艾米来接她上班,看着她浑身满脸疲倦不堪的样子,惊讶出声:“这是……” 夏晚橙摇摇头,“不是不愿意和你说,是实在一言难尽。” 艾米还是十分担忧,说:“你的状态特别差……今日还有几个记者会要出席,你能坚持住吗?” 夏晚橙虚弱道:“能坚持,不能坚持,最后不都是要坚持。” 夏晚橙前脚才进办公室,陆瑭立刻就来敲门,小心地看着她,说:“早柑姐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夏晚橙直接问:“她什么时候走?” “我哥已经在送她去机场的路上了。” 夏晚橙点点头,而后再不言语。 陆瑭还出言劝着:“都是一家人,又是亲姐妹,有什么事情不能……” “一会儿记者会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夏晚橙直接打断她的话,说起:“这是万喜高层改头换面后第一个独立运行的项目,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陆瑭吐了下舌头,出去了。 日头正火辣的时候,万喜主持的记者会在M酒店准时举行。 马经理坐在正中心,两旁分别是夏晚橙和雷明。 时间一到,记者团闪光灯的洗礼迎面而来。 夏晚橙全程只保持了一个端庄的神情,不愿让人过多解读她的面部表情。 整个记者会的流程都由资深的马经理掌控,其他人只负责陪衬。 记者会进行到最后一项流程,记者问答环节。 被点名的记者一起身,矛头就直指雷明。 “请问雷总监,作为万喜招牌的方夜蓝女士在日前接受采访时多次表示对万喜娱乐的流连和不舍。请问方夜蓝和万喜娱乐解约是否已经是不可回转的事实?” 雷明拿起话筒,淡淡道:“针对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做过不少回答。关于我们万喜娱乐和方夜蓝小姐解约的后续事宜,请各位多多跟进法院的裁判。” 这话一落,记者群里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估计是没想到雷明一上任就会搞出这样大的动静。雷明居然连万喜的活招牌都可以狠心丢掉,可见万喜这次改革的决心。 于是这位记者再问:“请问方夜蓝和万喜娱乐决定通过官司解约的事情,是万喜全体高层一致的决定吗?” 雷明微笑,“当然。” 这位记者结束了她的问题,于是下一个记者起立,把焦点集中在了夏晚橙身上。 她问:“夏晚橙小姐第一次出任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这个职位,感受如何?” 这个问题是一早就存在在公关通稿里的,就连回答也是公关部门一早准备好的。于是夏晚橙低头去看文稿,却发现摆在她面前的内容和这次记者会毫无关系。 这是万喜已经结束的某个企划案初本,按理说是应该进入碎纸机的资料。 夏晚橙不动神色地翻了翻面前的文本,发现都是作废的旧资料。 她今日的公关通稿都交由陆瑭负责。这样看来,陆瑭在工作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在记者团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夏晚橙沉默了将近五秒,这在直播过程中,已经可以算作不小的事故。 夏晚橙凑近话筒,微笑道:“提问的这位记者好生眼熟,我将将想起你给我们公司的Vivian做过访问,是吗?” 由着这个话题,夏晚橙开始回答记者一早的提问,她出任万喜经纪人部总监的感受。 于此同时,正在后台整理文件的陆瑭突然自背包里翻出一个文件。这个文件是办公室常见的蓝色外壳,可以说丝毫不起眼。 但是一打开,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那是她和公关部协调许久,为今日记者会夏晚橙做记者问答时准备的公关通稿内容。 因为记者团里准备了他们的人,所以新闻稿是早在记者会召开前就准备完毕的。只有夏晚橙按照一早核对好的公关稿做出回答,那些记者的新闻稿才能抢在所有人之前发出。 但是现在…… 陆瑭满目慌张。她几乎来不及多想,立刻就抱着这沓文件跑了出去。她要在没闯出大祸之前把这些文件送到夏晚橙手上。 她穿着高跟鞋在洁净的地板上飞跑,以至于没注意到“防滑”地牌的表示,重重摔倒在地。 她就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所有文件散在半空再一张张飘落。 那一刻,陆瑭心里充满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她着急爬起,却发觉这一跤摔疼了她的尾椎骨,以至于她没法站起捡拾这些文件。 就在陆瑭四目张望准备向人求救时,打旁边的男卫生间走出来一位男士。 这位男士穿了一身暗色菱格西服套装,显得身材比例过于优越。一双笔直的长腿就慢慢向着陆瑭靠近,于此同时,淡淡的男士木调香水味道袭来。 眼看这位男士要避开她里去,陆瑭着急出声:“请等等!” 陆瑭匍匐在地上,哀求般地问:“我不小心摔倒了,可以请你帮我捡一下这些文件吗?我有些不方便。” 这位男士确实停下了脚步,却反问了她一句:“我为什么?又不是我让你摔倒的。” 第258章 意外惊喜 马经理之前跟公关部一一核实过今日的公关稿内容,所以他对雷明和夏晚橙手中的文件都有很深的印象。 现下听夏晚橙回答记者问题,虽然非常得体大方毫无纰漏,可内容和公关部准备的答案却大相径庭。 马经理紧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见她目光直视着提问的记者,一眼都没向着桌上的资料看去。 一般这种事情的出现只会有两种情况: 夏晚橙背熟了公关通稿上的所有内容。 或者,会前的准备出了问题。 倘若发生了上述第二种情况,于今日的记者就是一场灾难。 就在马经理绞尽脑汁思考问题解决方案时,下一个记者问题已经提出。 “请问夏小姐在当下年纪,且在没有任何工作经历和资历的情况下,是如何直接成为了万喜娱乐经纪人部的总监?” 提问这个问题的记者并不是他们安排的人。 马经理看着底下瞪大眼幸灾乐祸的记者们,绝望地闭了闭眼。 …… “我叫你站住!” 眼看这人又要走,陆瑭忍不住发了火。 “你有没有公德心?看见这样的情况打算袖手旁观吗?”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公德心。倒是这位小姐像只蛤蟆似得趴在这里,恐怕有辱市容。” “你!” 陆瑭一张嘴,委屈和疼痛的泪水就交织而出。面前人一看她哭出来,倒是有些无语和不知所措。 他快速把散落的文件捡起,收拢,而后送到陆瑭手中。 “这点事也要哭吗?” 陆瑭干脆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边哭边抽噎道:“我闯大祸了。” “怎么?你把柏海稽查局给炸了?” 陆瑭心想这人真不正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她抬头,想看看这穿菱格暗纹西服的男人长什么样。就是这一眼,她直直撞进了对方漆黑的瞳眸里。 仿佛以她为中心构成的整个宇宙都被吸入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压缩成一个为不可见的小点。而后砰地一声,这个小点爆炸,幻化出了无数星球和星云,它们又组成了无数个色彩斑斓的宇宙。 这一瞬间,如果让文学家,画家来表现,可能会浪漫许多。但对于陆瑭来说,就是心里发出了“砰”地一声动静。 这是个身材长相气质都十分优越的男士,甚至他精致的五官让陆瑭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犹如无数个出现在她幻想和睡梦中的维纳斯。 陆瑭有些怔愣住,直到这个男士再次说出:我要走了,你在这呆着。 “等等!” 陆瑭再次出声:“我真的闯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男人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可陆瑭就是觉得他微皱的眉头也格外好看。 她兀自说着:“我负责给我上司准备今日记者会的公关材料。但是因为我的失误,我把文件搞错了。现在记者会已经开始,那么多记者要提问……” “记者会通稿这种东西只给无能的人准备。你上司要是连一个普通的记者会都应付不来,我觉得你跟着他也没有任何前途。” 面前人再一次表示:“我真的要走了。” 情急之下,陆瑭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眼看面前人微眯了眼,呈现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 陆瑭因为对方突然炸裂的气场而感到畏惧。她小声道:“你帮我想想,怎么跟我上司解释这个事情。否则我就完蛋了。” “关我什么事?” “好人做到底。”陆瑭晃了晃他的袖子,说:“你就帮帮我嘛,我已经这么惨了。” 面前人叹了口气,“你就跟他说,公关通稿临时有问题需要你校验,所以耽误了。” 语罢,面前人扯开了她的手,“现在你把文件送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留下这话,面前人再不耽搁,彻底地扬长而去。 …… 会议室里,夏晚橙微笑迎接着闪光灯的洗礼,于此同时回答了刚才的提问。 “万喜娱乐需要年轻的血液加入。因为我表现出了与之相匹配的工作能力,所以成为了万喜娱乐经纪人部的总监。” 夏晚橙能明显听到身边马经理吁了口气的动静,她继续说:“以后也请在座的诸位,多多关照。”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位于主持台的背面,夏晚橙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甚至,她需要用一只手撑住椅背来维持自己端正的坐姿。 艾米皱起眉头,手下再一次拨通了陆瑭的电话。就在这时,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她懊烦地扭头,而后迅速整理表情,恭敬道:“雷总。” “记者会进行得还顺利吗?” “目前来说是这样。” “目前来说?” 雷空环手倚在旁边的墙壁上,说:“我一向不喜欢听到别人给我无法确定的回答。” “夏总的公关通稿出了点麻烦,记者也问了些没经沟通过的问题。” “记住是哪几家媒体的记者在放肆,直接从澜润内部进行封杀。公关通稿的问题,落实到是哪个工作人员的问题,进行相应的处理。” “是。” 雷空往前看,许久不见,夏晚橙身子越发单薄。先前定做的衣服在短时间内已经不合身。 记者继续提问:“请问夏小姐口中所指的,与职位所匹配的工作能力是指什么?” 夏晚橙笑,“我作为经纪人部的总监,所有的工作当然都要围绕着我手下的艺人进行。” “不知夏小姐可否多做些透露?” “今日詹姆斯布克导演在稍晚时候也会举行记者招待会。在座的各位可以多多关注那边的情况,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石激起千层浪,夏晚橙这话一出,底下的诸人纷纷通过网络查询起那头的情况。可当下詹姆斯导演的记者会还未召开,大家对于夏晚橙口中的惊喜毫无头绪。 马经理见记者的注意力纷纷被转移,于是逮着这个空当高声宣布了这次记者会的结束。 夏晚橙把面前的麦克疯移开,十足地松出一口气。 艾米急忙上台推着她往侧台去。夏晚橙捂着脑袋,说:“太累。”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一个霸气又坚定的声音响起: “累了就回家休息。” 第259章 糖衣炮弹 夏晚橙抬眼,眼前近在咫尺的人也消瘦了不少,下颌的棱角愈发明显。 可夏晚橙就是感觉气急。 就是这个人把她支使到了万喜,而后潇洒离开柏海,把整个万喜的烂摊子全砸在她一个人身上。而且从来只有电话命令,今日说不能让雷明得逞,明日说必须把方夜蓝留在柏海,完全把她当个陀螺在使唤。 现在想来,这人事前给她扔下的糖衣炮弹,现下全是打碎在夏晚橙肚子里的烂牙。 之前说得好听,说她来万喜只用监督雷明做事就好,其他时间随由她支配,大可以去逛街喝茶看电影。 如今呢?她早出晚归,所有的个人时间全部投入到工作里头去,为此还搭进去了一只脚。 想到这,夏晚橙就握拳锤在他脑后,阴瘆瘆地问出声:雷总近来可好? 雷空抱着夏晚橙往后台休息室去,闻言自知理亏,倒也不敢犟嘴,只说:“日日夜夜想你想得无法入睡。” 夏晚橙被他抱着坐在沙发上。艾米自觉为他们关上了房门,所有等待汇报工作的工作人员全在门外候着。 夏晚橙恨恨道:“我大姐已经启程去了P城。” “我知道。”雷空如是说:“海关那边的人第一时间已经通知我。” 在夏晚橙的挣扎下,雷空把她好生放在沙发上,而后说:“你大姐去P城探望妹妹,完全是人之常情的事,你大可不必这样紧张。” 夏晚橙嗤笑一声:“我是紧张我大姐去探望妹妹吗?我是紧张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归属啊,我的雷总!” “既然新区开发部要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拿出来公开招标,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就都有资格竞争,我们要是不让其他人参与投标,岂不成黑色组织了?柏海毕竟是法制社会……” 夏晚橙对他的言论置若罔闻,只说:“雷影已经在私下和弗兰地集团达成协议,以弗兰地的名义参与这次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他们承诺一旦获得橙意赌场经营权,会把每年近利润的百分之八十赠给柏海政府用于各类基建项目。” 夏晚橙咳嗽两声,接着说:“弗兰地集团下的弗兰慈善基金会在近几年声名显赫,若是他们参与竞标……你想过后果吗?” 雷空笑着坐在她旁边,“你说说看。” “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是橙意娱乐城最至关重要的部分。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要是你失去橙意赌场的经营权,而这个经营权又刚好落在你哥手里,那你之前做得所有努力都是白费。你现在执行总裁的位置就是一个笑话。” 雷空对她的话里的警告完全不当回事,伸了手来捏她的脸颊,问:“最近没有好好吃饭?我才走了几天,怎么瘦成这样了?” 眼看夏晚橙眼里氲了怒意,雷空才改口:“你只要安心准备做你雷家少奶奶就好,这么复杂又让人头疼的事,交给你男人去操心不就好了。” 夏晚橙见他面上那坦然自若的神情,猜想他这次出差的成果应当不错。 或许真的是她自己在瞎担心。人家雷总早就闲庭信步,神券在握。 听夏晚橙无奈地吁出口气,雷空笑得愈发开心。他搂住夏晚橙的肩膀,把头靠在她的颈窝上,说:“刚才说得话都是真的。” 夏晚橙疲累地躬下了腰,“什么?” “想你想得睡不着,都是真的。” …… 雷空去了卫生间,于是夏晚橙打开门,让需要汇报工作的同事都抓紧时间。 陆瑭抢在所有人之前蹿进来。夏晚橙见她头发凌乱,眼眶通红,洁净的衣服上有些灰尘污渍,不免在心底叹了口气。 夏晚橙在她说话之前开口,“理由是什么?” 陆瑭抿了抿嘴,沉住气说:“一早准备好的通稿临时被通知要修改,我在慌忙之中搞错了文件。” 很蹩脚的借口。 夏晚橙这样想,面上倒是说:“下一次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陆瑭重重点了头,正准备离开前,就听一个悦耳又熟悉的男声响起: “哪里出了问题需要在记者会开始前做修改?不如把前后的文件拿出来核对?” 这又是哪个多管闲事的? 陆瑭这一抬眼,又撞进那个可以幻化整个宇宙的漆黑瞳孔中。 还是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菱格暗纹西服。他正用手帕擦拭着掌上的水,因此露出的半截腕表尊贵又华丽。 陆瑭面上一紧,却听面前男人说:“我开玩笑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晚橙收回了怨瞪的目光,同面前的女孩儿说:“好了,今天没事了。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摔倒哪里?” 陆瑭神思恍惚地从屋子里出来,她怅然地问艾米:“艾助理,里面和夏总在一起的那位先生,是谁?” 艾米露出一副“你不是?”的夸张神情。 “你知道我们万喜所属哪家集团吗?” “我们万喜不是独立运营的娱乐公司吗?” 艾米嘴角抽搐,“你来应聘之前都没仔细调查过公司的背景?你看到雷家三少爷在万喜任职宣传总监也不好奇?” “你的意思是……” 万喜虽然只是澜润旗下一家很普通的经纪公司。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希望你在工作上更加认真仔细,不要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失误。 “那里头那位……” “里头那位就是现任澜润集团的执行总裁,雷霆董事长的次子,雷空。” 刹那间,陆瑭心里交织出一个恐怖和疯狂的想法,她惊呼道:“可是我看过他出现在杂志上的照片,和里面的人完全不像。” “这是公关上的正常手段,为了避免当事人的私生活受到影响,杂志媒体刊登本人照片时都会经过处理,使得本人和照片呈现出明显的差距。尤其这些照片都会经过澜润公关部的审核,所以本人和照片不像,很正常。” “所以……”陆瑭问出声来,“夏总是雷总的恋人,是吗?” 艾米并未就这个问题作出半字回答,她只说:“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 第260章 除非认命 眼前的门一合上,夏晚橙就直言出声: “刚才那个女孩儿,是陆迈哥的亲妹妹。” 雷空皱眉,“陆迈哥?这么亲热的称呼?又是你哪位青梅竹马蓝颜知己?” “是经常请我大姐吃饭又送她回家的帅气哥哥。” 雷空一下捂住了嘴,后怕道:“还好我刚才没冒犯到人家。话说,你那陆迈哥以后会成为咱大姐夫吗?” “你大姐夫?”夏晚橙挑眉,“怎么?雷月姐要结婚了吗?” “雷月那个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雷空凑近夏晚橙坐下,说:“她一直宣扬她是时代独立女性,不要结婚,也不要繁衍后代。人生是她自己的咯,她想如何就如何,我们家也不是养不起她。我只希望她没事少来我眼前晃悠,我一听她说话就头疼。” 夏晚橙无奈地摇摇头,“我要去赶下一场记者会,雷总要是没事的话……” 雷空着急出声:“当然没事。” 他腆着一张脸,带着不空抗拒的霸道气势,偏又长了双水润无辜的眼睛,还时不时用脑袋来颈窝里磨蹭,像是某类长毛大型犬。 “夏总有什么吩咐?” “既然你没事的话,要不下场记者会,你代我去?” 雷空摇摇头,“你也知道方夜蓝和我爸的关系,我看见她还挺尴尬的。” “那你为什么非要把她留在万喜?” 这也是夏晚橙一直没弄清楚的问题,可是因为雷空之前不在柏海,她就一直没机会跟他详谈。 这下雷空换了副正经的面孔,说:“方夜蓝跟我爸的时间不短,我不敢担保她手里没有澜润和雷家的把柄、在我完全掌控澜润前,我不敢冒险。” 这倒也合理。 就夏晚橙和方夜蓝的相处来看。方夜蓝是个聪明,识时务,很懂得明哲保身和趋利避害的人。夏晚橙并不觉得她会做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艾米再一次在门口催促行程。雷空说:“我送你过去,而后再接你回家。” …… 詹姆斯布克导演新作《积木》的记者招待会在柏海C酒店召开。虽然外界都说这部片子的主演暂未确定,这次的记者会肯定有其他安排。 但多数记者,还是期待着詹姆斯导演能给她们一个足够吸睛的新闻标题。 夏晚橙换了身衣服,被雷空从车上抱下来,然后由他推着去往后台休息室。 在夏晚橙确认记者会流程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艾米说:“夏总,方女士在门口,想要见你。” 夏晚橙看了眼旁边的雷空,却听他说:“做你的事,当我是隐形人就好。” 下一秒,方夜蓝就咋咋呼呼地进来,说:“晚橙不得了,今日主持记者会那个小浪蹄子和我死敌,而且她居然准备了跟我同色系的衣服,气死……” 方夜蓝话说一半,抬头却和雷空目光相撞。 空气静谧了要有半分钟,而后方夜蓝退出房门,仔细确定了门上的名牌。 “这……这是万喜娱乐夏总监的休息室,没错?” 夏晚橙在角落出声:“没错。” 方夜蓝提着裙摆,看看她,又看看雷空,面上出现明显的堂皇模样。 雷空顺手抓起一本杂志,说:“我只是刚好有空,送我老婆过来工作。” “哦。” 方夜蓝点了点头,说:“都不知道雷总早已成家立业,倒是我孤陋寡闻,今日没做准备,改日一定给雷总送上大礼,我……” 方夜蓝自言自语半晌,见没有任何人接她的话茬,倒是旁边艾米看她的目光里充满同情。 方夜蓝骤然反应过来,而后目光直直落到夏晚橙身上。 夏晚橙公事公办道:我倒是多带了一套礼服,紫色的,你现在要去换吗? 说到这个,方夜蓝顿时又来劲。 “凭什么让我换!我才是今日的主角!倒是欧阳丽质那个假洋鬼子,就仗着自己会拽几个洋文,那耀武扬威的模样,真是气死我了……” 夏晚橙对欧阳丽质这个人毫无印象。她看了一眼今日的流程表,说:“今日的主持人,不是知性美女主播凯丽欧吗?” 方夜蓝气呼呼道:“什么凯丽欧。她本名就叫欧阳丽质,是我高中同学和舍友。之前长得又土又黑,结果傍了个大款,人家出钱给她整容,又送她去海外留学,回来就以为自己脱非入欧了,装得跟什么似得……” 方夜蓝跺了跺脚,“刚才我遇到她,你猜她跟我说什么?说我读书的时候就是一副****打扮,结果演电影还真演了个****。” 方夜蓝翻着白眼,“她个村货懂什么?就算是****,老娘也是詹姆斯布克电影里的****,我搭档的人是现在最红的徐行之,她欧阳丽质算个什么东西!” “你在说什么?” 夏晚橙听雷空发问,刚想诉苦说自己整天都在处理些什么鸡毛蒜皮。就听雷空再问出声:“这部电影有徐行之参与?” 夏晚橙一听他问这话,就知道整个话题的方向完全跑偏离,于是也不想多做言语。 “雷总不知道?徐行之可是当下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广告商抢他的合同都抢疯了。要不是夏总拜托徐先生帮忙,我都不见得能拿到这个角色。” 雷空声音骤然压低,“你找徐行之帮忙了?” 夏晚橙揉着太阳穴跟方夜蓝说:“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跟凯丽……欧阳丽质的工作人员商量,请她另外换身衣服。” 艾米送着方夜蓝出门,听方夜蓝贼精精地凑到她身边问:“雷总口中的老婆,是指咱们夏总?” 艾米没言语,又听方夜蓝问:“所以说,夏总煞费苦心要把我留在万喜,是雷总的意思?” “你看雷总是那么清闲的人?万喜成立至今的的流水加起来都赶不上澜润总部一天的利润。万喜就是雷总丢给夏总打发时间的玩具,这里的事情他完全不管。” 方夜蓝又问:“她们……是商业联姻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我认识的雷空来说,他绝对不可能跟一个女人共度一生!除非他认命,否则我想不出其他让他走入婚姻的可能性。” 第261章 虚荣至上 雷空以为夏晚橙支开方夜蓝,是要给他解释徐行之的事情。但夏晚橙说: “我完美完成了你交给我的工作,至于过程如何,那是我这个经纪人总监的事情。” 明亮的白炽灯倒映在雷空的瞳眸利,而后这束光聚焦在夏晚橙脸上许久。 雷空说:“时间一长,我倒是有些忘记你为人处世的手段。” “你第一天认识我就知道,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在我这里,只有永远的利益关系,其他所有的人际来往都必须为这一点服务。” 雷空炸了眨眼,轻声问:“包括我?” 夏晚橙替雷空整理了领带,用气声说:“我希望雷总你永远记住,夏晚橙是个极端爱慕虚荣的女人。她有多在乎你,永远取决你手里掌握了多少权利和财富。” …… 夏晚橙动身前往那位主持人的休息室,去为方夜蓝解决撞衫的问题。 艾米敲开门的当下,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的人明显面露不耐。直到艾米递上名片,对方才邀她进去。 一个气质大过长相的女士坐在化妆镜前,自镜子里看着她,说:“一直听说万喜新到任了一位年轻的经纪人总监,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 夏晚橙也不多做寒暄,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而后把自己提供更换的礼服拿了出来。 这位凯丽女士笑意盈盈道:“夏总监,在整个业内,艺人遇见撞衫的事情常有。这个圈子里没有一定要谁换衣服避开对方的道理。” “平日里其他活动自然避免不了这样的情况。但欧小姐是作为我们这边邀请的主持人,你和我是合同上的甲乙方关系,我自然有权利对你的服装做出规定。” 夏晚橙微笑,“我的本意,只是希望今日全部媒体的焦点都集中在电影和艺人身上,而不是一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八卦。还请欧小姐能理解我的苦心。” “好了,你把衣服放下。”凯丽欧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欧小姐……” 夏晚橙制止住开口的艾米,只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同欧小姐合作。” 出了休息室的门,艾米就不高兴道:“你看她那傲慢的样子。” “一点小事,不要耽误到今日的记者会就行。” 再回到休息室,雷空已经不见身影。夏晚橙也没问他的动向,只专注眼前的工作。 今日的记者会并不需要她直接和媒体接触,她只要站在台下,在方夜蓝提到她的时候,冲着镜头露出微笑就可以。 但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流程,也耗费了夏晚橙太多的精力。 因为媒体对詹姆斯导演新作表示出极大好奇,前头的介绍环节就花费了大量时间。而后才到介绍男女主角的环节。 又接受了新一轮的闪光灯洗礼,才到今日最关键的环节。 主持人凯丽欧女士今天工作到这结束,由万喜的工作人员接手去主持这个记者问答环节。 “请问方小姐,这次能出演詹姆斯布克导演的新作,感谢如何?” 方夜蓝按照一早准备好的公关稿,先自述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把该感谢的人感谢了一遍,而后才说起: “在座的各位也知道,最近围绕在我身上的舆论很多,这导致我这段时间极度缺乏自信。接到这部电影的试镜邀约时,我原本是胆怯和畏惧的。但是我的经纪人一直鼓励我,也是因为她坚持不懈的支持,我才能在今日和我敬仰的詹姆斯布克导演合作。” 方夜蓝炙热的目光落到台下的夏晚橙身上,“在此,我要郑重地感谢她,我的经纪人,也是我的好友,万喜娱乐的夏晚橙夏女士。” 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媒体的目光和镜头一下全聚焦到夏晚橙脸上。 分明几个小时前,万喜的雷明刚刚声明要和方夜蓝对峙公堂绝不和解。结果现在当事人之一的方夜蓝就正大光明地对夏晚橙做出感谢。 难道说?业界一直盛传的,万喜内部派系分明,夏晚橙和雷明不合的传言都是真的? 夏晚橙微笑着接受一轮又一轮的闪光灯洗礼。她面上保持着标准的笑容,心里却翻江倒海地难受。 她猜想她在昨夜着了凉,这下子身体明显开始不适,并且因为流程的耽搁在不透风人员密集的会议室呆了许久,这会儿这种不适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精神和身体状态。 记者的提问还在继续:“请问方小姐,你对刚才雷总监针对你的言论作何感想?” “大家都知道,我自出道就在万喜,这么多年下来,万喜已经是我娘家一般的存在。我不知道雷总监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不负责任的发言,只是一直以来,我在万喜的业务都是直接和夏总监沟通……” 夏晚橙见方夜蓝说完了该说的话,急忙让艾米带她离开。 一进入卫生间,夏晚橙就艰难地开始干呕。因为她这一整天没怎么进食的缘故,她只能从胃部咳出一些粘液,并烧得胃部火辣辣地疼。 夏晚橙接过艾米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艾米推着她往外走,说:“我这就联系雷总,让他带你先回去。” 艾米把电话拨出去的同时,夏晚橙听到走廊侧面的一间房间传出电话铃声。 艾米迟疑着按了挂断,随即,那间房间里的声音也暂停。 艾米见夏晚橙一直定定看着那间房间,小心问出声:“要不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 像是受惊一般,夏晚橙急促出声:“我们走!” 可下一秒,这扇房门被推开。雷空大步走出,看见她的时候面上出现明显的慌乱。 夏晚橙歪头往屋里看了看,凯丽欧女士衣裳半褪,露出一大片皙白的前胸。 夏晚橙看向眼前的人,见他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胸前的纽扣被扯开了几个,衬衣衣领上有个显目的唇印。 雷空眼睛一点点瞪大,仓促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夏晚橙头疼地杵着脑袋,跟艾米说:“你注意跟进一下今日的新闻,别让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抢了电影和方夜蓝的头条!” 夏晚橙再抬眼,直直看向里头那位欧女士的眼里,波澜不惊道:“欧小姐,自重。” 第262章 当局者迷 263、当局者迷 屋里,凯丽欧悠悠地把肩带拉上,而后对着镜子光明正大地调整乳贴,全把他们一行人当做隐形。 夏晚橙只感觉艾米搭在她肩上的手越收越紧,好似要用力克制某种情绪。 许久,凯丽欧才拨弄着头发转过身来,说:“我姓欧阳,不性欧。” 夏晚橙看着她。她身上正穿着她给准备的紫色礼服,贴身面料完全勾勒出了她作为女人的成熟和性感。 当然,夏晚橙是不太会用刻薄的词汇去形容一个女性,尽管这位欧阳小姐的仪态十分粗鲁。 她眼里含笑,扭着腰靠近,伸手就搭在雷空肩上,柔声道:“我和你们雷总也认识多年了,今日偶然碰见,当然要好好叙旧。” 雷空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拿开,不耐道:“你少听她胡说。” “说起来,上次你和雷总见报的那张照片里,雷总戴得那块限量腕表还是我陪他去订购的。我记得……” 欧阳丽质露出思索的模样,“好像是在瑞士?不对,在瑞士订购的表不是那一块,好像是意大利,是吗?” 夏晚橙目光平视,只能看见欧阳丽质皙白的大腿和雷空笔直的小腿。 夏晚橙仰头,笑了下,掏出手绢掩住嘴,说:“欧阳小姐人如其名,当得上天生丽质。我今日身体不适就此别过,下次再另找机会向欧阳小姐请教。” 夏晚橙这话音一落,艾米已经推着她的轮椅转过了身。 “我准备去后台等你,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抓着我就去了旁边的房间,不由分说地就往我身上靠,我费力扯开她,一出门就碰见了你……” 雷空说:“夏晚橙,你要是信了她的话,你就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 夏晚橙挥手,让艾米停下移动的步伐。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人,说:“雷总所言差也,全柏海谁人不晓得我夏晚橙精明过人。我相信不相信那位欧阳小姐的话都是次要。我在不在乎?才是这事的关键,不是吗?” “你在乎吗?” 夏晚橙微微叹口气,说:“作为澜润执行总裁的雷总,应该不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对于你来说,我在不在乎这件事也是次要。我在乎与否这件事会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才是这事的关键问题。” 夏晚橙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再抬头,面上就挂上了标准的客套笑容。 今日来往都是各处的媒体记者,你自己上心些,别被人拍到不得体的模样。 雷空问:“拍到又如何?” “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争夺正处在至关重要的阶段,整个柏海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雷总的一举一动。还请雷总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地位,切忌给竞争对手留下被人置喙的把柄。” 雷空面部表情,“夏晚橙,你当真就这样理智清醒?” “不呢。” 夏晚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现在脑袋疼得厉害,准备回家休息了。 夏晚橙冲着雷空摆摆手,轻声道:“雷总,回见。” …… 艾米见夏晚橙一上车就开始翻腾她的止疼药,不由出声: “嘴里说着不在乎,都是假的?” 终于找到止疼药的夏晚橙,急急忙忙和着水吞咽下去,许久,她才出声: “我在乎与否,一点都不重要。” 艾米不理解道:“怎么会不重要呢?雷总是你的恋人,也是要成为你伴侣的人,是要和你执手一生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呢?” “我在乎又如何?我还能撕破脸皮大闹一通不成?就算闹了又如何?说到底,我不可能离开雷空。与其这样,不如给自己多留些自尊和脸面。” “但我是相信雷总的。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作为旁人,倒是越能看清雷总对你的用心。” 夏晚橙还是重复着那句话,“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那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 “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雷空,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我很好奇……”艾米迟疑地开口,问:“你要嫁给雷总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爱他吗?” “当然不是!” 夏晚橙着急否认,而后意识到自己态度过于偏激,又说:“我的人生里没有爱情这种东西。我在这个世界上,也不需要爱情。” 艾米悠悠地叹口气,说:“我现在能理解你不能离开雷空的理由是什么了。你不爱雷总,也不选择Micheal医生,自然是有超出爱情的东西在牵绊着你。” 见夏晚橙看过来,艾米无奈地笑笑,说:“你上次提到Micheal医生时,整个人都在发光。今天要是和欧阳小姐搅和在一起的是Micheal医生,你大概就会生气。” 夏晚橙定定地看了艾米许久,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 艾米问她:“你要去哪里?” “我没有去处。家里四面漏风,偌大的屋子只有我一人。” “没有其他落脚地吗?” “有,但是不能去。” 艾米犹豫了下,小心地问道:“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去我家?” …… 艾米的落脚地在一个十分破旧和偏僻的小区。虽然也是电梯房,但格局构造已经是陈年的产物,电梯间的作用大多用于给底下餐馆运送食物,所以空气里都是泔水和莫名其妙的味道。 艾米有些窘迫道:“这里出去就有地铁去公司,租金也便宜,楼下还全是饭馆。” 夏晚橙不免有些担忧,“这里鱼龙混杂,你一个女生独自住在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这已经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住处了。” 夏晚橙点了点头,又问:“你之前说你妈妈生病,现在身体如何?” “一直在老家养病,情况好转了些。” “你父亲呢?” “早早就离世了。” “对不起。” 见艾米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夏晚橙急忙拉了拉她的手,说:“我双亲已故,唯二的两个姐姐现在不乐意见我,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263章 大人大量 艾米的住处和夏晚橙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就她平日里见到的艾米,永远都保持一副干净干练的形象,所以夏晚橙闲着无聊也会猜测,艾米肯定也是个在生活在严于律己的人。 但现下推开房门,一眼可以收尽眼底的屋子被衣服堆满,地上全是快递盒,甚至都没有放置夏晚橙轮椅的地方。桌子上有许多饮料瓶快餐盒,鞋柜上摆满了从娃娃机里抓获的小玩偶。 夏晚橙也是这会儿才意识到,有着出众优越工作能力的艾米,也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艾米双颊泛红着,急忙把沙发上的衣服往床上丢。 夏晚橙看得直摇头,问她:“你晚上又要睡在哪?” 见艾米窘迫样子更甚,夏晚橙已经动手帮她整理起衣服。 艾米就看着,任何衣服经夏晚橙那样一抖一折,就变成了商店里售卖时的样子。 她看着好奇,问她:“富豪家的千金连这些也要学吗?” 夏晚橙无奈笑笑,说:“当然不学。生活技能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学的。” “那你……” 见夏晚橙不想回答,艾米便不再多问。短短时间内,原本堆积成山的衣物,已经被夏晚橙分门别类地全部整理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艾米家的房门被敲响。 艾米瞬间警觉起来,熟练地把棒球棍拿在手里,而后靠到门边,刻意压低声音问道:“谁?” 夏晚橙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平日里大概的生活状态。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越是独立的女性,承担的压力更大。 “是我,tony。” “师傅?” tony把大大小小十多个盒子递给艾米,说:“雷总担心夏小姐顾着生气不吃饭,回头饿坏了身子。” 夏晚橙端正坐着,眼神完全不往门那边看,闻言只说:“我没生气。” 许久没等到tony的回应,夏晚橙再转头,就听艾米说:“师傅已经离开了。” …… 雷空见tony空着手回来,问:“都给她了?” “按照您的吩咐把话都给夏小姐说了,可夏小姐坚持自己没有生气。” 嘴硬。 雷空仰头看着面前的大楼,把灯火明亮的屋子一间间看过去,说:“就夏晚橙的脾气,一分的生气她能表现出五分,五分生气就是滔天怒火,当真到了滔天怒火的时候,就开始嘴硬自己没事。” “夏小姐一向爱惜自己的羽毛。” “一直以来,夏晚橙为人处世都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得理不饶人的原则。我还没见有谁敢向凯丽今日那样当面冒犯她还全身而退的。我当时看她那模样,真是打死我的心都有……” “夏小姐到底是体面人。” 雷空笑出来,“这你就错了,夏晚橙气急了当真会动手打人,我也不是没被她打过。但这次恐怕是真的气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得好。” 艾米打开这些盒子,惊讶出声:“雷总这是把满汉全席都给打包来了?不对,他怎么知道你在这?又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难道这就是你有其他落脚处也不能去的原因?” 夏晚橙刚拿起筷子,就接到方夜蓝的电话,那边大喇喇地问她:“我刚刚结束工作,你们人呢?” 夏晚橙把电话丢给艾米,让她去跟方夜蓝说。 方夜蓝一听,急了,“你们吃饭怎么不叫我?哪有艺人饿着经纪人先吃上的道理?你家在哪?我现在要过来。” 雷空在车里刚处理完几份文件,就听tony过来汇报,“方小姐也过来了。” 雷空皱了皱眉,问:“方夜蓝和夏晚橙的关系很密切吗?” “这次方小姐能和万喜续约,能成为詹姆斯导演的女主角,夏小姐在其中居功至伟。” tony想了想,问道:“您是担心和方小姐来往过密会对夏小姐产生影响?还是担心方小姐会利用夏小姐?” 雷空摇摇头,“艾米和方夜蓝脑子加一起也没夏晚橙一个人转得快。” 雷空迟疑了一下,又说:“夏晚橙从前只跟家人和对她有用处的人来往,她不会在毫无目的的情况下和人约在一起见面吃饭聊天。她这次会跟着她助理回家,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tony说:“夏小姐也有自己的朋友啊。” “可夏晚橙以前从来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 “气死老娘了!” 方夜蓝一进门就把高跟鞋甩在地上,而后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摊,叫嚷道: “那个欧阳丽质,有她事没她事她非得跟我们去聚餐,就仗着自己会几个破洋文,一直窝在导演身边勾勾搭搭。后头还直接管徐行之要联系方式,真是给她脸了!气得我掉头就走,饭都不吃了。” 说着,方夜蓝抓起艾米吃了一半的鸡腿啃了一口,接着说:“你是没看见她死皮赖脸往徐行之身上凑得模样,当时徐行之的经纪人都伸手扯她了,她还粘着人家,跟一鼻涕虫似得。” 方夜蓝把沾了油脂的手指放在嘴里舔了舔,又说:“我是不知道她欧阳丽质的金主是谁,否则我可得好好去问问那人,究竟是得了青光眼还是白内障,居然看上这么一货。” 忍无可忍,艾米终于出声提醒道:“方小姐,你是女明星。” “什么方小姐,叫我蓝蓝。怎么?你们一个是我经纪人,一个是我经纪人的助理,你们还能把我丑照拿去爆料不成?” 话音落,方夜蓝就听见一声快门响。夏晚橙淡定地收起手机,说:“你以后不听我话给我添麻烦,我就把这照片高价卖出去。” “呵!你知道柏海有多少媒体在澜润旗下吗?他们敢爆料我的丑照?” 夏晚橙重复她的话,“你知道柏海有多少媒体在澜润旗下吗?他们敢不听我的话?” 方夜蓝一听这话,急忙坐直身子,把饮料给夏晚橙端过去。 “久仰久仰,原来是澜润总裁夫人,失敬失敬。全是小的有眼无珠,还望雷太太大人大量。” 第264章 丢人现眼 听闻夏晚橙当晚要在艾米家过夜,于是方夜蓝也赖着不走。 艾米家小小一张床上同时挤了三个人,翻身都要随时担心床板崩塌。 夏晚橙贴墙睡在最里头,一整晚都能听到方夜蓝响在她耳畔的呼噜声,以及时不时伸进她衣服里的毛爪。 到了后半夜,方夜蓝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夏晚橙挣弄不开,于是只能边骂边想。 或许雷霆之所以要和这位姿色出众身材火辣的女明星分手,约莫就是受不了她砢碜的睡相。 就这样,时睡时醒,也总算熬到了天亮。 第二日,夏晚橙和艾米出门上班时,方夜蓝还在昏睡。 艾米嫌弃地看了眼瘫在她床上大张着嘴呼吸的女明星,跟夏晚橙说:“万喜的招牌门面是个这样的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夏晚橙不忍直视地挪开目光,“女明星也是人,兴许……兴许别人家的女明星比这还砢碜些。” …… 从艾米家住宅楼离开,夏晚橙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正院中心的车子。 对比周围繁杂陈旧的环境来说,这辆通身漆黑线条优美的豪车停在这里,可谓格格不入。 艾米小声在夏晚橙耳边问:“雷总是一整晚都在这吗?” 夏晚橙移开目光,淡淡道:“不关我们事。” 早上9点,天气正是一天当中比较舒服的时候,太阳不像中下午那般炽烈,也不如黄昏那般稀薄,一切都是刚刚好。 夏晚橙一进公司,就发现周围经过的工作人员都在小心打量她。虽然表面上都如往常一般礼貌地打着招呼,但眼神里明显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一进办公室,陆瑭就过来说:“雷总监一早就来了,让您来公司后立刻去找他。” 夏晚橙翻开今日的晨报,垂眼道:“知道了。” “可雷总监说让您第一时间立刻过去。” 艾米给夏晚橙端来热茶,而后一把扯了陆瑭出去。 艾米耐性道:“虽然是职场新人,但该有的眼色还是要有。你没发现今日公司的氛围很不一样吗?” “确实。从我上班到现在,已经有很多其他部门的人,假装有意无意地非要从夏总办公室门口经过。”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见陆瑭天真地摇摇头,艾米低声道:“因为万喜娱乐,变天了。” 夏晚橙慢慢腾腾地把手边所有的杂志报纸看完,而后就听到敲门声。 从磨砂的玻璃门看出去,那应该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士。 雷明进门,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问:“夏总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请坐。” 雷明一落座就看见夏晚橙手边的报纸,他随意拿起,当初上面的头版标题: “据悉,方夜蓝已于万喜娱乐完成续约,并加盟詹姆斯新片。搞不清情况的雷明总监实在丢人现眼。” 雷明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未来的二嫂。” 夏晚橙真诚道:“这事我得跟你道歉。因为詹姆斯导演新片的选人和宣发一直在秘密进行,所以在保密合同的约束下,我们只能做这样的选择。事后我会跟记者一一说明,还你公道。” “说明不说明,这已经不重要。我刚跟记者言之凿凿地说要和方夜蓝对簿公堂,二嫂你立刻就带着方夜蓝为詹姆斯导演新片站台。现在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从今日起,全柏海都知道万喜是你夏晚橙说了算。” “你看你这话说得……” 夏晚橙动手给他斟茶,“我们的职位都越不过马经理去,何况,万喜是澜润的公司,我们都是给人打工的小角色,哪有说谁了算的道理?” 雷明抬眼,直直望进面前女孩儿眼里,见她不闪不避,依旧笑得温和宜人。 “这是我二哥的意思吗?要你想尽办法架空我在万喜的权利,要你在柏海公众面前毫不留情地挫伤了我的脸面。” 夏晚橙目露慌张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二哥呢?一撇写不出两个雷字,你们可是嫡亲的一家人。” 见雷明眼里已然氲了怒气,夏晚橙又说:“再者,你二哥如今要操心整个澜润的大小事,说句日理万机也不为过。万喜之于澜润,之于你二哥来说,只是浩瀚沙漠里的一枚小小沙粒,哪就值得他这样费心?” 雷明笑了两声,身子自然往后倒,一只脚也翘了起来。就是这一下,他的膝盖接触到桌面,使得边缘的小茶盏摔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脆响。 这让一直候在外头的陆瑭迅速紧张起来,当下就准备冲进去。 艾米一把拉住她,问:“你要做什么?” “你没听见里头的动静吗?雷总监会不会对夏总……” “为何在这拉扯?” 陆瑭的话被打断,她转头,见长了一张马脸的马经理神色严肃地站在后头。在他旁边,是穿了一身挺括黑色西服,并系了同色窄幅领带的雷空。 和那日在卫生间门口,那个优雅中带了些调皮活泼的人相比,面前这个男人宛如从上世纪西服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全身上下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和矜贵。 马经理又问:“夏总呢?” 得知夏晚橙和雷明在里头谈话后,马经理挂起笑容看向面前的男人,“雷总,你看……” 雷空转身,“一会儿让夏晚橙来会客室见我。” 马经理急忙跟过去,随即转身狠狠瞪了陆瑭一眼。“快给雷总送杯咖啡过来。” 陆瑭急忙去向艾米求助,“雷总有偏好的口味吗?” 艾米翻了个小白眼,扭身离开。 陆瑭端着精心调制的咖啡来到待客室门口,在听到一声低沉的“请进”后,才慢慢推门进去。 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杂志的男人很精致。无论是外貌,气质,衣品还是姿态,都完美得让陆瑭挑不出一些毛病。 她把咖啡小心地放在他面前桌上,小声道:“雷总,你的咖啡。” “谢谢。” 面前男人微微垂着头,自陆瑭的角度,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和藏在黑发里微不可查的一根白头发。 “还有事吗?” 第265章 细嗅蔷薇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陆瑭不可控地浑身战栗了一下。 她向下望去,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正看着她,神情专注地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瑭自内心深处发出一种欢愉。她腼腆地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昨天没有在夏总面前拆穿我。” 雷空翻过一页杂志,随意问起:“后来去医院了吗?” 陆瑭摇摇头,我觉得不严重,就自己擦了些药酒。 这话一落,陆瑭能明显看到雷空嗅气的声音,而后听他说道:“你身上倒是没有药酒的味道。” “是我们家的独家配方,没有古怪的味道。” 雷空表现出明显的兴趣,说:“我们夏总倒是经常磕磕绊绊,如果不叨扰的话,还请你送些……” 陆瑭着急开口:“当然,我随时都可以送给夏总。” 雷空抬头,温柔又矜持地说:“谢谢。” 陆瑭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在发出剧烈的震动,就像心脏被一股力量压迫到肺里,伴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而产生诡异的震动。 这是第一次遇到的情况。 雷空把手中杂志翻到最后一页,见面前女孩儿还没离开,当下有些不耐烦。但念及她哥哥和夏早柑的关系,又只能没话找话问: “你是实习生吗?” “是。” “喜欢这份工作吗?” 陆瑭毫无逻辑又磕磕绊绊地说了一些自己对于这份职业的感想。她越说越害羞,越说越结巴,可面前的男人聆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还会针对她的言语做出提问。 明明面对着这样温柔的男人,陆瑭还是觉得自己紧张心跳不止。她想,这个男人温柔的表象下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正犹如细嗅蔷薇的猛虎,不容小觑。 在雷空再无话可说的时候,夏晚橙及时出现。 夏晚橙同这个公司里的所有人一般,恭敬地称呼雷空为“雷总”。 雷空的目光慢慢挪到她身上,随即皱了皱眉,问:“你带述职报告了吗?” 夏晚橙当下就要离开,雷空制止住她,说:“麻烦陆瑭走一趟。” 陆瑭神思恍惚地离开待客室,疑惑地问艾米:“我从来没跟雷总说过我的名字,他怎么知道我叫陆瑭?” 艾米还是轻轻翻了个白眼。 待客室的门一合上,雷空就从座位上蹦起,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夏晚橙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紧张地问:“雷明为难你了?” 夏晚橙别开眼,说了句:“雷总,自重。” “我听陆瑭说你在办公室和雷明吵起来了,他砸了你东西是吗?砸了什么,我让他赔!” 夏晚橙置若罔闻,只问:“雷总找我何事?” “你也不接我电话,我也不知道你身体好些没有,我就来看看……想带你回家。” 夏晚橙直视前方,“我没觉得我有哪里不舒服。” 胸前突然落下一只手,雷空蹲下望进她眼里,问:“这里呢?这里也不难受吗?” 夏晚橙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后槽牙位置痒得难受,止不住就想摩擦。 雷空的手在她胸前移动,而后说:“怎么瘦得都能摸到肋骨了?” 夏晚橙冷漠道,“你想说什么?” 雷空瞪大眼,“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冤枉我。” “欧阳女士的胸好摸吗?” “那些化学物品堆起来的组织……她昨天往我身上蹭的时候,就跟衣服里揣了两苹果似得。” “那真胸是什么感觉?” “很软很有弹性,又……” 雷空不经意间抬眼,目光和夏晚橙眼神相撞,而后急忙开口:“我随便猜得,我怎么会知道呢?” “是吗?我记得你历届女友都是胸大腰细大长腿的美女。” 雷空蹲得脚麻,于是换了只脚,把下巴搭在夏晚橙膝盖上,小声道:“你别听别人胡说,什么历届女友,哪有历届女友啊?” “是吗?我记得我在你家就遇见过不止一个。之前那位的身材真的蛮好。” 夏晚橙比划了一下,“那胸,那腰,那臀,我看了都心动。” “这是吃醋了?” 雷空伸手来掐她的脸,说着:“给老公看看,你吃醋是什么样?” 夏晚橙一把拍开她的手,咬牙冷声道:“别给脸不要脸。” …… 找到了夏晚橙述职报告的陆瑭急急忙忙赶来,却被马经理拦在外头。 陆瑭着急道:“雷总让我去拿夏总的述职报告。” “你有没有点眼力见?那是要让你拿述职报告吗?那是要支开你。现在人小两口在里头打情骂俏,你就别去凑热闹了,该干嘛干嘛去!” 艾米见陆瑭失魂落魄地回来,打了个哈欠道:“雷总千八百年也不会来万喜一次。” “那今天……” “昨天和夏总产生了点小摩擦,今日着急忙慌地来哄老婆,这我们一看就知道,也是你年轻,没经历过这些。” 艾米假意安慰道:“没关系,这样的事以后多多习惯就好了。” 正说着,远处休息室的门打开,雷空把夏晚橙推了出来,而后左右环顾了一下,够着头在她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只看夏晚橙当即嫌弃地用手袖去抹。雷空就等夏晚橙抹净之后,又往上面叠加了好几个吻,直把夏晚橙气得动手打人。 和来时严肃冷漠的雷总不同,这会儿的雷空笑得格外童真稚气,脸上洋溢着活泼灵动的笑容。 艾米等雷空彻底离开后,才过去把夏晚橙接回来。 办公室的门一合上,艾米就问:“今天不吵架,和好了?” “争吵除了徒增怨气和烦恼外,没有半点用处。” “所以你有真的为了谁生气而爆发争吵吗?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冷静和理智,完全想象不到你真的生气会是什么样?” “什么样?” 夏晚橙弯了眼睛,说:“跺着脚大吵大闹,吵不过就哭,见哭也没作用,就大雨天闷头往雨水里冲。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会以为伤害自己能使对方妥协。” 艾米问:这得对方同样爱你才能行得通? “谁知道呢?他最后也没妥协,妥协的是我。他甚至都不用哭,只想想都生气。” 第266章 胜券在握 “我来P城已经5天时间,小橙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 夏早柑抱着手机同夏午橘说:“现在想想,我那天跟她说得话实在过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工作那么忙,可能都没时间想这些事。” “我那天从家里离开后就特别后悔。我想起林姐不在家,独留她一个人,可能会有很多不方便。但我拉不下脸回去,只能拜托陆瑭帮忙到家里照顾她一晚。” 夏早柑搅动着手指,“但听说她之后就再没回去,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住在哪里?有没有按时吃药按时复诊,不知道她脚恢复得怎么样了?” 夏午橘劝慰道:“小橙年纪不小了,柏海又是她熟悉的地方,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夏早柑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说:“好生生的姐妹闹成这个样子,你们两个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夏午橘急忙搂住夏早柑的肩膀,柔声道:“我原本想,现在橙意赌场的位置,就是当初爸爸卖给澜润的那块地,也是妈妈当初规划着要建绿化城的地方。这次听说柏海新区开发处要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拿出来公开招标,我就联系了弗兰地基金,想和他们合作把那经营权拿下来。但是小橙非常不愿意这样做。” “弗兰地集团不是承诺把收入的百分之八十用于慈善?这是天大好事,也算在另一个方面圆了妈妈当初的心愿。小橙为什么不愿意?” 夏午橘叹气,“我也是这样同她说。但出于雷空的角度,如果他拿不下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整个澜润新区的计划可能会因此功亏于溃,这会让雷空在全体董事和股东面前为难。” “你妹妹如今已经魔怔了。” 夏早柑唉声叹气道:“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门心思只想做雷家少奶奶,做澜润的董事长夫人。” “所以大姐。”夏午橘紧紧握住夏早柑的手。 “你一定得帮我,也是帮小橙。” …… 橙意赌场经营权招标在即,雷空忙得几天几夜不露面,终于在最后关头为自己和澜润加固了一件铠甲。 正式签订合同那日,夏晚橙陪同雷空出席,亲眼看着他从利博思董事长手里接过双方签订完成的文件。 当时tony就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恭喜雷总了。” 众所周知,橙意赌场经营权对于整个橙意娱乐城,以及整个澜润的未来发展都至关重要。 自柏海规划开发处宣布要把这个经营权拿出来做公开招标时,就犹如水溅油锅,顿时吸引了全柏海,乃至全世界大资本的注目。 就夏晚橙一直以来掌握的资料来看,雷空这次最大的竞争对手,还是以雷影为幕后主导的弗兰地集团。 在弗兰地集团抛下橙意赌场百分之八十收入用于慈善这个大鱼饵后,雷空也被迫要和其他资本联合。 经过雷空的反复斟酌和挑选后,作为世界移动通信和网络信息技术龙头的利博思集团,成为了他的合作对象。 就现目前来看,整个柏海地区的移动通信和网络信息的发展都仰仗于利博思集团的技术指导和支持。可以说,利博思背后代表着整个柏海未来几十年的网络移动通信技术发展。 雷空言明,倘若澜润获得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他便会全力支持利博思在柏海建造全世界第一个XG运行城市。 这对于整个柏海而言,可以说是跨世代的项目。 有了利博思在背后做支持,雷空可以说胜券在握。 那日和利博思签完合同后,雷空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事后借着酒意胡说八道了一大通。 夏晚橙也是这个时候才充分了解雷空在这段时间里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对外,他是澜润的脸面,是他父亲博大野心具象化的代表,他要把雷霆那些惊世骇俗的计划一个个落实到实处,给全柏海全世界彰显澜润的实力。对内,他要紧盯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的动静,要提防股东在背后搞动作,要时刻注意手下股票的波动。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办法放松警惕。 准确来说,在雷霆真正把澜润交到他手里之前,他都必须谨小慎微地活着。 他总跟夏晚橙说过段时间会轻松一些,过段时间就有时间陪她,过段时间就一起出去旅游。 可夏晚橙明白,这个过段时间永远都不会出现。 距离橙意赌场公开招标还有一周时间的时候,夏早柑给她打来电话,提醒她到了要去医院拆除钢筋的时间。 夏晚橙乖乖地应着,声称自己一定谨遵医嘱。 “我还是不放心,我不管你现在还有没有在生姐姐的气,你这次拆除钢筋,我一定要回来柏海陪你。” 夏晚橙爽快道:“我这就给你安排机票。” “小橙!” 夏早柑迟钝道:“你能不能别再让你的人检查我的行李?我是来P城探望你二姐,并不是来探监。为什么他们要一次又一次地翻开我的行李,把我的贴身衣物全部抖搂出来?” “他们不是我的人。” “那你跟雷空说,我可不可以不要被当做犯人看待?” …… 这电话一挂,夏晚橙便在原地静坐很久。 就在昨天晚上,雷空还跟她说,说橙意赌场招标在即,P城那边风平浪静肯定有妖,他说,雷影最近肯定会有动作。 但夏晚橙没想到,夏午橘真的把心思动在了夏早柑身上。 夏午橘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夏早柑用人肉帮她把合同从P城托运回来,抢在招标前完成了弗兰地集团的签订。 这样想,夏早柑之前去往P城,应该也是夏午橘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夏晚橙的密集监视下,雷影和夏午橘始终找不到和弗兰地集团联系的机会,于是只能出此下策。 如果夏晚橙真让夏早柑把这份文件带回来,她就成了天下闻名的笑话。 第267章 婚前恐惧 夏晚橙没再回复夏早柑的电话,她照样做着自己的事情,全当从未听见她说得话。 直到夏早柑的电话再一次打来。 夏晚橙抱歉地说:我刚接到通知,好像因为太阳风和地磁的关系,在未来一周时间,P城飞往柏海的航班全部停摆。 夏早柑沉默了许久,说:“你不仅把你二姐软禁在P城,现在连我也不让回柏海了,是吗?” “姐,航班信息谁都查得到。究竟是不是我在空口白话,你打电话问一问便清楚。” 这通电话结束后,夏晚橙便在艾米的陪同下,去往医院拆除脚腕里的钢筋。 比起上次手术打了麻醉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夏晚橙这次的感受更加直观。 看着那么一个冷冷冰冰的东西从身体里拆出来,夏晚橙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再看着之后安排密集的复健行程,夏晚橙突然有了种初生孩童邯郸学步的感觉。 几天后,夏晚橙便可以杵着拐杖缓慢移动。也因为行动不再受累,她被迫陪大明星方夜蓝去shopping。 方夜蓝只竖着手指随便那么点一点,一辆车子的后备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而当大家准备撤退时,她又指着街边排长队的泡芙店,叫嚷着自己想吃。 不给吃就不走。方夜蓝撒娇撒赖般地抱着电线杆子,再配上软软糯糯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直逼得艾米当下走到了人群末尾。 方夜蓝戴着厚重的口罩,倚在花坛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夏晚橙聊天。 话题不知道如何闲扯,就扯到了夏晚橙和雷空的婚事上。 方夜蓝问:“现在进行到那个地步了?” “不知道,我没关心过。” 方夜蓝诧异地问:“那是谁在留心这些事情?” “雷空工作不紧张的时候,当做闲暇放松一般地随便看着。”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那你穿什么样的婚纱,在哪个教堂宣誓,要请哪些宾客,这些你总要关心?” 夏晚橙神情恹恹道:“这些之后再说。” 方夜蓝越发诧异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于是小心地问:“你是不是有婚前恐惧症?你要嫁的人可是雷空唉,澜润现在的执行总裁,你知道整个柏海有多少女人羡慕你吗?” 夏晚橙反问:“你之前有想过要嫁给雷霆吗?” 原本一句揶揄的话,却换来方夜蓝过分认真的回答。 “当然。作为男人来说,雷霆是我最欣赏仰慕的类型。能和自己的男神恋爱,这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好吗?我已经足够幸运了,雷霆曾经真情实意地喜爱过我。” 说着,方夜蓝看了她一眼,问:“你该不会和那些肤浅的女人一般,以为我和雷空在一起纯粹是贪图他的财富和权势?” “我跟你道歉,我确实这样想过。” “你怎么能这样?” 方夜蓝娇俏地跺了跺脚,“像我,我就从来没觉得你和雷空在一起是因为他能给予的物质条件。” “你又说错了,我确实是贪慕虚荣的女人,这一点雷空也心知肚明。” 方夜蓝道:“那在这一点上,雷空和他父亲不一样。雷霆就不喜欢只是为了物质靠近他的女人。” 夏晚橙疑惑道:“按照你的说法,你为什么要和你的男神分开呢?” 方夜蓝神情有些忧伤道:“他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他说家里有三位夫人已经够了,不会再娶我进门。这让我觉得自己和他认识的那些日抛型的红颜知己一样,这严重挫伤了我的自尊心。” 说到这,方夜蓝狠狠一跺脚,眼里再次绽放出自信的目光,她说:“我是谁!我可是风情万种的宇宙大明星,是詹姆斯布克导演钦定的女主角!” 夏晚橙倒是很钦佩她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利性格,相比较下来,她倒是要小气得多。 这会儿功夫,艾米已经到了队伍的前头位置,约莫再有三四个人就会轮到她。 就是这时,有位肌肉横扎黑龙纹肩的壮汉来到队伍前,前后一扫视,迅速站到了一个瘦弱女孩儿面前。 这明晃晃的插队行为引得周围人纷纷不满,但碍于他健壮的外表,这种不满几乎都停留在言语上面。只有被她插队的女孩儿毫不留情地在他脚背上落下一脚。 就是这一脚让这壮汉被立刻激怒,他手握成拳,当下就要砸到女孩儿头上去。在这当口,艾米挺身而出,用背包隔挡了壮汉的铁拳。 夏晚橙看情况不对,忙杵着拐杖靠近。一靠近,就听艾米已经和这壮汉争执起来。这壮汉粗鲁异常,言语间尽是难听的谩骂。 艾米大叫道:“你有本事去插别人的队啊,欺负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艾米这话一出,对方又说出一堆无法细表的脏话。 店家见外头起了这样的争端,忙出面维护。维护的结果,就是同时取消壮汉,被插队女孩儿,以及艾米三人的购买资格。 艾米当下又不满,开始质疑店家的安排。 这家泡芙店在柏海当地算得上有名,生意一直不错,于是才能在市中心开店。但他们现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夏晚橙够头看了看,发现这商场在隆胜集团旗下,她也做不了什么。 艾米在这时候又出声,问:“妹妹,他刚才有没有碰到你,哪里疼了不舒服了,就告他蓄意伤害。” 夏晚橙这才注意到那个被插队的女孩儿,这一扭身,就看见一张熟悉的圆脸。 夏晚橙惊讶道:“柿子?” 这不是一直跟在顾访琴身边的小柿子吗? 柿子看见她也挺激动,一下蹦跶起来,叽叽呜呜地发出些音节。 那壮汉一听,立马讥讽道:“我说怎么半天没说话,原来是个残疾人哑巴啊。” 这话一落,夏晚橙已经把肩包摔在他脸上。 “哪里来得狗吠!怎么,现在柏海市区都允许恶狗出没了?” 第268章 打击报复 这壮汉因夏晚橙突然地一击而略微发蒙,随即表现出比刚才更加炽烈的怒气。 夏晚橙见状,又再次把包扔在他脸上,然后她就站在原地,指着自己的脚。豪放道: “看见没有,里头可装着海外进口的太空纳米级材料,一毫克十万,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找律师告你,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这壮汉明显是被她的阵势唬到,一时间只敢通过瞪眼来表示自己的怒气。 夏晚橙又问:“怎么着?要不然咱们去稽查局理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柏海明文规定不允许任何人在公共场合露出纹身,是?” 壮汉听了这话,再看看夏晚橙通身的打扮,于是真的有些忌惮她的气势,便恶言咒骂几声后离去。 夏晚橙这才回头看向柿子,问:“他没为难你?” 柿子高兴地晃了晃拳头,又晃了晃自己的脚,就差把洋洋得意四字给写脸上。 “你们能不能别在这里阻碍其他人?” 商家在这时再一次发话,“你们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生意,请自重。” 夏晚橙沉声道:“大家都遵守道德规范,本分地在这排队购买。遇见插队者,你作为店家不但不阻止,还要追究无辜者的连带责任。我觉得你把毫无人性的店铺开在市中心这样的地方,实在有碍市容。” 店家面露凶意,只说:“你知道我这里的租金一天多少钱吗?” “我只知道,隆胜集团要是知道你如此做生意,肯定不会让你的品牌入驻他们家的商场。” 商家笑,“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能代表隆盛说话?买不起就快走,别在这里妨碍别人。” 本就在市中心的焦点地方,周围人都因为这突起的争执围促过来,自然也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身只是因为插队而起的矛盾,说破天也就设计到公共道德的问题,但由于店家过分的傲慢,还是引得周围人反感。 夏晚橙顾及方夜蓝这个大明星就藏在人堆里,于是也不想跟店家在做争执。她搂过柿子从人群挤出,听着店家在她背后大放厥词。 夏晚橙摸了摸柿子的脸,说:“回去把今日的事原模原样地说给你婶婶听。” 夏晚橙被柿子送到清晏阁,在路上得知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全程没有知会给其他人知道。 所以到了清晏阁门口,柿子倒是踌躇胆怯起来。于是夏晚橙只能陪她进去负荆请罪,顺带也跟顾访琴打声招呼。 顾访琴就端正地坐在内堂,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一看见柿子出现,那拨动佛珠的速度立马加快。 像是气恼不听话的小动物一般,问了句:“你还知道回来呢?没被别人拿零嘴哄走可真了不起。” 柿子用手语着急比划了半天,才见顾访琴点了点头。 柿子由此一骨碌地从侧门抛开,整个内堂只留下夏晚橙和顾访琴两人。 顾访琴闭了闭眼,拨弄佛珠的速度缓慢下来,说:“今日麻烦你。” “只是刚好遇到了。” “你的脚怎么比先前还严重了?” 夏晚橙不好意思道:“那日见过您后不久又出了事故,所以做了个小手术,前些日子刚刚把钢筋取出来。” 顾访琴又闭上眼,看她的口型,应该是道了句佛号。而后才说:“你们年轻人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等岁数再长一些,后悔都来不及。” 也就是这一时,夏晚橙才觉得顾访琴走下了云端,身上开始沾染一些尘间的烟火气。 朋友还在门口等我,我这就离开了,您也早些休息。 见顾访琴点了头,夏晚橙便转身离开。刚刚走过月亮拱门,她就听自己手机响,一串没有规律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夏晚橙心下当时一紧,手指颤抖地按下了接听。 她都没等到那边开口,已经问出声:“Micheal吗?是Micheal吗?” 一个清冽悦耳,在夏晚橙听起来有些陌生,但内心深处又过分期待的声音响起: “现在应该是柏海时间23点11分,还没休息吗?” 夏晚橙小心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了。” 夏晚橙一下急了,“很快是什么时候?明天?后天?下个月?你总得给我个明确的时间。” “国际医疗会为摩迪莎捐助了一批医疗器材,等待那批器材到来,我把使用方法交给学生,我就会回来。” “那是什么时候?”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今天摩迪莎出了很好的太阳,我整天时间都没有听到一声枪响,直到现在,也没接到任何人员的伤亡报告。这对于我来说,是幸福的一天,所以跟你分享。” “你这是什么道理?” 夏晚橙简直哭笑不得,“你在柏海整一年都听不到一声枪响,那时怎么没听你说幸福?” “因为在摩迪莎,这是小几率的事情,所以很可贵。” 夏晚橙一听,又急了,问:“摩迪莎天天都有战乱发生吗?他们……他们连平民也不放过吗?你们在摩迪莎时时刻刻都很危险吗?” “我们是医生,只要是人,就会生病,不管是谁。” 听了这话,夏晚橙才微微松口气。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一般,Micheal随意问起她的动向。 “我在清晏阁,现在准备回家。” “你在清晏阁?” “我送柿子回来,你知道柿子吗?” 那边迟钝了一下,问:“你见到我……顾夫人了吗?” 得到夏晚橙回答后,Micheal说:“你可以把电话给她一会儿吗?” 夏晚橙急忙掉头往回走,回到之前的内堂时,顾访琴刚刚从椅子上起身。看见她又掉头回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夏晚橙把电话递过去,说:“Micheal。” 夏晚橙只看着顾访琴神情一下大变,她几乎是有些失态地冲过来,甚至因为一只脚踩到脚后跟而摔倒,夏晚橙急忙扶住她,把手机递给她。 顾访琴接起电话,一句话没说完整,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她问了夏晚橙一样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很快是多快?我明天醒来能看见你吗?” 第269章 剑走偏锋 电话那头应该也回答了和之前差不多的话。只听顾访琴突然霸气道:“等什么国际医疗会,你就说你们需要多少台仪器,你把规格型号告诉我,我明天就给你安排,保证这周内就给你运到摩迪莎。” 如此猖狂的发言,也只有从首富夫人嘴里说出才不显得荒唐。夏晚橙在旁默默听着,心想当时自己若要有顾夫人一半的魄力,Micheal难说就不走了。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夏晚橙只看顾访琴眼泪簌簌下落,当真是幅着急担忧的样子。 许久,她用手背抹去眼泪,把手机递还给了夏晚橙。 在这一瞬间,夏晚橙倒是觉得声名赫赫的顾夫人开始有些苍老。 夏晚橙接起电话,听着电话那头说:“摩迪莎最近的情势十分稳定,我的任务也会在不久之后结束,届时我就回来,不用过多担心。” 卫星电话到底不能聊太久。落下这话后,那边就匆匆挂了电话。一时间,只剩下夏晚橙和顾访琴泪眼婆娑地彼此相望。 这场面和氛围都颇为尴尬,像是无话找话一般,顾访琴说道:“澜润联合了利博思集团要竞标新区赌场的经营权?” 夏晚橙点头,答是。 “这是雷空主导的,是?雷影是想和弗兰地集团合作,对吗?” 夏晚橙倒是不晓得,早就不问俗事,专心做全职夫人深居简出的顾访琴,但是对柏海当下的一些局势了解得十分清楚。 在夏晚橙再次点头确定后,顾访琴又问:“你偏向那边?” “啊?” “你希望这个赌场的经营权被谁拿到?雷空还是雷影?” 夏晚橙不敢含糊其辞,只好诚实回答。“雷空。” “你知道你妈妈当初准备在现在澜润新区的这块地上建个绿化城吗?” 夏晚橙突然抬头,眼神怅然地看向顾访琴。 一直以来,她以为夏棶要建绿化城这事,只被她自己和部分人知道。这部分人之中,就包括保管她设计图的好友,公司负责项目的核心人员,亲密的家人薛明就和夏杙,以及不知从何得知消息的雷霆。 就夏棶想在现在柏海新区建造一个绿化城的事情,她们三姐妹从来都未曾听闻,直至夏棶离世,从其他地方旁敲侧击才得以了解。 怎么现在就连顾访琴也清楚这事? “我和你妈妈也算认识,当初绿化城的规划图我也见过。只是没想到……当时土地规划处刚刚确定那块地的用途,你母亲就意外离世,之后当时土地规划处的领导也因不知名的理由匆忙离休。” “这事……我是第一次听说。” “你母亲当初想要建造这个绿化城最原始的目的,就是想要阻止雷霆在柏海开设赌场。你有没有想过,全世界那么多国家和城市,为什么只有少数几个地区实行了赌场合法化?” 夏晚橙点头,“因为在大部分地区,赌博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是被禁止的。” “那为什么柏海近三百年的历史里,之前一直都没通过赌场的合法化,现在却要让它成为正当的产业,这里头的原因是什么,你想过吗?” 见夏晚橙摇头,顾访琴便说:“因为柏海从古至今,从来都不需要通过博彩的收益来拉高整个地区的GDP,也就是说,全柏海人民在没有博彩作为产业支柱的情况下,依旧生活得很好。” 顾访琴端起茶抿了一口,又说:“放眼望去,全世界其他博彩行业合法化的地区,都是因为地区本身没有能够支撑起这块区域的核心产业。他们发展不了旅游业,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实业,所以只能剑走偏锋寻求另外的致富之路。” 顾访琴放下茶盏,说:“雷霆现在就是在剑走偏锋。” 确实,柏海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前后钻出了不知凡几的大资本集团。抛却作为龙头的隆盛和澜润不说,其他的鱼虾也足以把整个柏海资本分割干净。 在这个情势下,隆盛集团在安镜这一代开始迅速收拢产业,把整个集团的基调由发展变为守业。就在夏晚橙的观察下,隆盛最近几年几乎没有新项目在进行,他们就在逐渐地把广撒的渔网一点点收拢回来。 但是雷霆在这样的情势下做了和隆盛完全不同的选择,眼看着柏海实业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于是雷霆把目光放在了低投资高收入同时也是高风险的博彩行业。 夏晚橙不知道他为此做过多少努力,但现在的橙意赌场一旦成型,澜润就会以一个骇人的速度开始飞速发展。 发展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夏晚橙记忆中报纸报道过得那样,整个澜润把柏海资本场视作游乐园,在其中的一家家公司就全成为了他们手中的玩具。最后,竟是强制收购隆盛,逼得安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现下夏晚橙看着顾访琴,不禁问出声来:“难道没有其他阻止他的办法吗?” 顾访琴诧异地抬头看她,随即自嘴角裂开一个和熙的笑容,她说:“你倒是还没完全泯灭良知。” “毕竟我也在柏海出生,在柏海长大。” 顾访琴好似不愿意跟她多聊这个方面,她只说:我一向不习惯欠人人情,刚才跟你说了这些的目的,是想提醒你一句,无论是雷空还是雷影,他们最后都不可能获得澜润新区赌场的经营权。 这就大大出乎了夏晚橙的意料。在她看来,雷空联合利博思集团之后,就已经笑看风云胜券在握。 顾访琴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淡笑着说了句:“为了这个赌场能够顺利运行,雷霆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这是他辛苦打下的基业,不会白白拱手送给他人的。” 顾访琴这话一出,夏晚橙脑袋里只听刺啦一声响,一条耀目的白线从黑暗伸出蔓延而出。 她说:“雷霆是故意把他两个儿子放在对立面的。” 第270章 山雨欲来 这就能解释夏晚橙一直以来的迷惑。 为何雷霆要放任他至亲的两个儿子骨肉相残,为什么他能对雷空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顾访琴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说:“我累了,你慢走。” 夏晚橙慢慢踱步向着门口去。顾访琴刚才的一番话简直是洒在她脑袋里的一粒种子,在短暂的时间里快速生根发芽,在底下形成了盘根错节的思绪网。 为何在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这么关键的阶段,雷霆要早早避去海外不管不问。为何他不惜杀人也要建立的赌场在如此重要的阶段下,他却完全把权利放手给了雷空。 这其中的深层次原因夏晚橙暂未想明白,但她觉得,一直以来,无论是雷空雷影,还是夏午橘或是她,都是雷霆棋盘上一枚枚早就规划好路数的棋子。 夏晚橙神思恍惚地回到车上。方夜蓝刚刚打盹醒来,嘴里含糊地念叨了一句夏晚橙没听懂的话。 “方夜蓝,你觉得雷霆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夜蓝因着夏晚橙这突然的问话而清醒。她认真想了想,说:“别说雷霆,就是马路上胡乱一个路人都是复杂的存在,你要我用简单两三句话来形容一个人实在为难我,何况男人还是柏海历史上自成功的企业家之一。” 夏晚橙就带着满脑袋地问题入睡,而后一整晚彻夜难眠。 艾米被她的动作搅醒,有些担忧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脚疼?”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整个柏海都过于平静,明明橙意赌场经营权招标在即,可周围就是一点动静没有。” “这不很正常吗?雷总为此不知熬了多少夜喝了多少咖啡,如今距离一锤定音也只剩下时间的关系。” “不是。”夏晚橙过分忧思道:“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一语成戳。 第二日夏晚橙准时去往万喜报道工作。车子刚在车库停下,就见许多天未露面的雷明等在那里,张口就是:“请二嫂拨空?我们有事相商。” 我们? 夏晚橙带着满腹的疑惑坐上了雷明的车,见他百转千回地走出不少距离,最后才在一处密闭的住宅处停下。 夏晚橙进到里头刚落坐,雷明就给她端来一杯茶,心情颇好地说:“尝尝,是你喝惯的口味。” 夏晚橙端起茶盏,顿觉茶香扑鼻。她随意地笑笑,说:“丹尼尔许久不回柏海,倒是忘记了我们东方人的习惯,我们品茶,向来不用‘口味’这个词来做形容概括。” “是我才疏学浅,还请二嫂多多赐教?” 夏晚橙放下茶盏,只说:“客套的话倒也不必说了,你也知道万喜近来忙得很,有什么事情找我,不如直说?” “我今天找二嫂的目的十分简单,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拿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 夏晚橙正在摩挲杯缘的手指停下,她尽力劝导内心深处躁动的情绪放松,而后才问:“我怎么没听懂你在说些什么?” “都是聪明人,我们也不必虚与蛇委地非要来来往往地卖关子。我知道我二哥联合了利博思集团,誓要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拿到手。我们自知无力与他抗衡,所以只能向二嫂求助。” 夏晚橙抿了一口茶,心里过分诧异。他实在没想到雷明敢这样光明正大地来找她,更被想到他会如此猖狂地说出这样的话。 她问起:“你们?你们都是指谁?” “自然是我和我母亲,以及我大哥和你二姐。” 果不其然,雷家大房和三房早已联合。 “话是这样说……”夏晚橙维持着自己的姿态道:“我并没有要帮你们的理由。” “你有的。” 雷明直直地望着她,“你如此煞费苦心地接近我二哥想嫁入雷家,不就是早把他当做了一个跳板?既然你只是要个跳板的话,完全可以做其他的选择。” 夏晚橙神色瞬间冷凝下来,她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对于我父亲害死你父母,连累你家破人亡的事情,我深表歉意。我也十分理解你想要报仇的决心……” 夏晚橙闭了闭眼,自喉咙深处滚出一行字:“夏午橘跟你们说得?这些事情她都可以当做谈资随意地说出口?” “这倒也没有,事实上,除了你二姐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你掩藏着些什么秘密。” 夏晚橙端正了身子,直直看向眼前人,说:“你之前果然往我手机里装入了窃听器,是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有意接近我的,是吗?” 雷明笑道:“心思深沉如你,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但我并没有在我的手机里发现窃听器的痕迹。” “很简单。” 雷明说:“我第一次帮你修手机的时候,在里面装入了窃听器,而后在第二次的时候,又把窃听器取了出来。” 雷明有些抱歉地说:“倒是没想到在在这短暂的期间里,会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秘密。” “所以现在想拿这个秘密威胁我?” “也不是威胁,只能算作……”雷明认真想了想,说:“算作利益交换。你帮我做事,我帮你保守秘密,这对于我们双方,都有利。” 夏晚橙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把你的语音文件整理发送给我二哥,我想他一定很震惊知道你的秘密。” “这样的话,你们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不是这样的。”雷明笑,“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我,我不但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给我二哥,也会同样地知会给我父亲。我想你一直对他狠辣的手段深有体会,届时你要担心的,恐怕就是能不能安全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雷明给她续上茶,笑道:“你说对吗,我亲爱的未来二嫂。” 第271章 以卵击石 雷明知道夏晚橙城府不浅。 在准备今日的摊牌之前,他在脑袋中幻想过许多次这个画面。 他猜测夏晚橙可能会怒气冲天地大动干戈,也猜测夏晚橙会露出狐狸狡猾的一面,对他哭诉哀求。但他唯独没想过这个样子的夏晚橙。 就现在正面对着他的,这个真实存在的夏晚橙。 自眼前人的面目表情上,雷明看不出她半点的情绪起伏,好似他刚才的一番话不过闲谈。再看她的举止做派,依旧如往常一样端正自如。 这个样子的夏晚橙,就像一个精致的机器人,在怎么样的场合做什么样的动作说什么话,都是一早被设定在程序里的。 夏晚橙端起已经有些放凉的茶,微微抿了一口,皱眉,“想来你平时不太喝茶,这茶陈了,有股子潮味。” “我以为茶和酒一样,都是年份越多越醇厚。” 夏晚橙顺手把余茶泼在地上,看着深色的茶渍自青石砖缝隙里满满渗透进去。 她垂眼,问:“我要怎么帮你们?” 雷明笑着给她斟了一杯白水,“我母亲对你的评价当真半点没错。现在这个时代,像二嫂你这样识时务的年轻人真是不多。” “是干妈谬赞。” 夏晚橙用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关于P城飞往柏海航班禁飞的事,你也清楚内情,这并不是我在信口开河。如果你是想让我大姐二姐即刻回来柏海,我也束手无策。” “二嫂倒也不必如此谦虚。我打听过,P城原本只准备禁止某一时间段飞往柏海的航班,后面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才导致所有航班停摆。至于这个不可抗力的原因是什么?想必没人会比二嫂你更清楚。” 夏晚橙看了眼时间,“我已经翘班接近两小时,雷总监有话不如直说?” 雷明拿出一份文件推来夏晚橙面前,“既然夏早柑夏午橘两位女士都无法返回柏海,那这份和弗兰地集团的合作协议和委托协议,就要麻烦二嫂你代签了。” 夏晚橙随意翻了翻面前的东西,见里头总共包括了三份文件,即和弗兰地集团的合作及委托协议,以及由她作为担保人代替夏午橘签订上述合同的委托书。 “这手续……不但缺了我二姐的私章,签名和手印,同时还缺少了雷影先生的委托说明,不是吗?” “你仔细看,和弗兰地签署合作协议的公司为疏影光橘,这家公司在P城注册,公司法人正是你二姐夏午橘女士。” 雷明指了指需要签字的几个地方,“你和夏午橘女士的委托协议可以事后再签,现在只需要你代表夏午橘女士去跟弗兰地集团把几分合作委托协议签署下来即可。” “可我并没有得到具有法律效率的委托合同。我在此基础上代替我二姐去跟其他企业签署合同,一旦中间产生合同纠纷,所有责任将由我一个人承担。” 雷明对夏晚橙话语里打担忧丝毫不以为意,他只说:“夏午橘是你亲二姐,你和她是留着同样血脉的骨肉至亲。在这个世上,你如果连自己唯二的亲人都不信任,你还能去信任谁?” 夏晚橙看似被这话打动,她把合同收起来,“我回去仔细研读一下各项条款,之后再和你联系。” 雷明坐着不动,只幽幽看着她道:“以你的机灵程度,应该知道这事一旦张扬出去的后果?” “你刚才已经警告过我。” 夏晚橙笑,“雷空会视我为仇人不说,雷霆也会记挂我的脑袋。我活到现在不容易,会好好珍惜生命的。” 夏晚橙从这地方出来,杵着拐站走了几百米,终于走到一个稍微开阔些可以打到车的地方。 司机问她去处,夏晚橙看着窗外想了好一会儿,报了柏海第一医院的名字。 她用钥匙打开Micheal医生以前的休息室。自他去了摩迪莎之后,这里的房间倒是一直为他保留着。 夏晚橙想找个地方好好想事情,但又怕被人跟踪,于是只能来到这个人群集聚,但某种程度下又很安静的地方。 夏晚橙拿出雷明交给她的合同,仔细看过几遍后,理清了雷影夏午橘的目的意图。 他们以夏午橘的名义在P城注册了“疏影光橘”这个公司,并且和弗兰地集团达成协议,要一起合作竞争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想来,雷影应该还在此合作下给弗兰地集团许诺了不少好处,和雷空与利博思集团合作的手段如出一辙。 但因为雷影和夏午橘一直被软禁在P城又被他们的人紧紧盯着,所以他们一直无法和弗兰地集团达成合作。现在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只能通过雷明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这是要她背叛雷空,和雷影站在同一阵营。 而且以雷明为代表的,雷家大房和三房的联合组织并未打算给她第二个选择。 …… 夏晚橙离开医院往公司去,路过柏海市中心的隆盛广场,发现昨日还人满为患生意火红的泡芙店如今人去楼空。那个代表流量和口碑的招牌倒在地上,不知被过路行人踩了多少脚。 绿灯亮起,车子从这片区域离开。 夏晚橙想,说不定她明天再过来时,这个店铺已经被其他人入驻。在如此寸土寸金地盘,作为招牌门面的商场店铺,从来都不缺租客。 这个时代也是这样,时移世易,就是一瞬间的事。 夏晚橙才从电梯出来,就看见雷明正和陆瑭在说话。 雷明看见她,笑着说了句:“夏总监今日迟到了不少时辰。” 夏晚橙晃了晃手里的合同,“工作所致,雷总监有时间同我一起看看这几份合同吗?” 雷明关上办公室的门,拿起那几份合同一看,发现正是他早上交到夏晚橙手里的那几份。他完全没想到夏晚橙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把这些东西带到公司。 “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还请雷总监指教。” 夏晚橙微微靠在椅背上,就当我二姐已经和弗兰地集团达成合作要一起竞标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你们又凭什么能和雷空竞争?他背后可是整个澜润集团和利博思集团! 夏晚橙看雷明望着她笑,又问:“你们这是打算以卵击石吗?” 第272章 掌中之物 雷明笑得颇有深意。 “这就不是二嫂你需要去忧心的事情。你只要记住,只要我们和弗兰地集团达成合作,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就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明白了。” 夏晚橙笑得风光明媚,利落地在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她把手伸过去和雷明交握,“日后全仰仗雷总监照顾,飞黄腾达之际可千万别忘了在下。” 雷明拿着夏晚橙签完的文件走出办公室,莫名觉得脚下有些轻飘。 他清楚知道夏晚橙一定会在这事上妥协,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她终归都会妥协。但事情进展地这样顺利,从摊牌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夏晚橙已经同他们站在了同一阵营? 事情达成地太过顺利反而让雷明不安。他把电话打过去,问夏晚橙今日和他分开后都去过哪里? 得知她只去过医院后,雷明再次折返回去,直接推开夏晚橙的门。 夏晚橙抬头,面无表情道:“雷总监还有事?” 雷明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声:“夏总监赏脸一同共进晚餐?” “不了,你二哥约了我去试婚纱。” 雷明快步进屋,反手就把门合上。他注视着夏晚橙,“你当真要跟雷空结婚?” “我要和雷空结婚的目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你就不怕事情败露的那一天?”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雷总监不出卖我,我大可以安枕无忧……” 夏晚橙笑得坦然,“我认为比起一个无法拿捏的陌生人来说,雷总监会更希望由我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出任你二嫂的职位,不是吗?” 雷明问:“那日和你说话的人是谁?他并不是我经常接触的人。” 夏晚橙心下诧异了一下,随即眨眨眼,嬉笑道:“私家侦探。” …… 夏晚橙挺直脊梁,双手张开伸直,任软尺穿过她的腋下。 她自镜子里往身后看去,雷空正认真翻看着各类婚纱杂志。 夏晚橙出声:“最近不是很忙吗?” “就是因为太忙才要陪你试婚纱,否则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 夏晚橙在服务人员的指示下转了身,和雷空面对面,她说:“我对婚纱完全没有概念。” “今天只用记录尺码,再大概沟通下我们的要求。剩下都是设计师的事情,你不需要费心。” “我对婚纱也没有要求。” “我有。” 雷空把杂志翻转过来,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这样多漂亮。” 夏晚橙看了一眼,那婚纱的裙摆大概快有十米长,铺在草坪上的样子宛如一块巨大餐布,倘若刮风猛烈一些,大概整片头纱都会飞到天际。 夏晚橙直言:“这头纱的重量或许能把我脖子折断。” “那算了。” 雷空迅速妥协,而后又翻开折了角的一夜,跟夏晚橙说:“这套也不错,穿上去可能会像人鱼公主。” 夏晚橙看了一眼,脑袋里迅速勾起不好的回忆。她生气道:“我这生人最讨厌胶皮衣!” “上次金玓结婚,你试得那套伴娘服简直完美。” 见夏晚橙脸色难看,雷空又妥协,“你是新娘子,你说了算。” 服务人员示意已经记录下全部尺寸,夏晚橙这才得以休息一会儿。 她在雷空旁边落座,见他手中的婚纱杂志已经有些发旧,页脚卷起,很多照片上都有勾画的痕迹。 她问:“怎么不让他们拿本新的给你?” “这都是我认真做得笔记,到时候和设计师沟通时要做参考。” 夏晚橙再次疑惑:“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总有时间想其他令我开心的事。” 雷空伸手来摸她的脸,“我一定得在我们结婚前把所有讨厌的事做完,然后高高兴兴地去结婚。” 夏晚橙望着他微弯的眼睛,说:“我二姐希望我代替她去跟弗兰地集团签合作协议,好准备之后的竞标事宜。” 雷空半点惊讶意外的神情都没有,他只问:“要以你二姐做法人的那家疏影橘光的名义?” 夏晚橙放缓声音,“你知道。” “雷影因为是雷家子孙的原因,名下并不能有自己的私人公司,所以只能让你二姐去注册。你二姐也是真的傻,一个公司的法人是随便能做的?” 雷空起身,接过服务人员递来的镇店之宝,一件诞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复古婚纱。 他拉起夏晚橙走到镜前,把这婚纱放在她面前比划。 他说:“天衣无缝。” “这是古董文物级别的婚纱了。” 雷空点头,“我问过,都说结婚穿旧婚纱不吉利。所以我们只借这婚纱拍几张照片就好,婚礼上还是要穿新衣服。” 夏晚橙强调:“这是人家的镇店之宝。从来都放在橱窗里,现在愿意借你参观已算不错。” 对此,雷空云淡风轻道:“现在这家店是我的,是不是镇店之宝要我说了算。我说它不值钱,它就不值钱。” 夏晚橙僵愣半晌,回头给雷空竖了个大拇指。 雷空陪夏晚橙换婚纱。在给她拉拉链的时,无意说了句:“她是你亲二姐,你帮她,天经地义理。” 见夏晚橙仓促地回头看他,雷空笑道:“我和你名不正言不顺,你大可不必在乎我的感受。” 见夏晚橙动手就把婚纱肩带扯下来,雷空急忙从背后抱住她。 “随便说说,怎么又生气了呢?反正橙意赌场注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并不在乎有多少人在觊觎她。” 雷空依靠着她的肩膀,无所谓道:“既然你二姐想你替她去跟弗兰地谈合作,你能帮忙就帮,尽人事知天命,别为此和你二姐闹不愉快。” 夏晚橙抬眼砍了他半晌,说:“你好猖狂。” 雷空嘻嘻笑了两声,而后帮她戴起了头纱。 头纱落下后,夏晚橙视野里的所有物体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 雷空就这样看着她,帮她把头纱整理整齐,而后虔诚地隔着头纱吻住她。 雷空拥住她,说:“夏晚橙,我是这世界亿亿万万人中最应该被你信任和依赖的人。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未来孩子的父亲。我们会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第273章 两败俱伤 风吹树动,月影婆娑。 和城市里被霓虹灯点缀的繁华夜景不同,清晏阁周围只有一盏暗黄的路灯,将好能照亮这条巷子里的一隅天地。 夏晚橙握住冰凉的门环,犹豫了许久,还是轻扣在门上。 柿子来开门。她像是正从睡梦中醒来,头发乱乱蓬蓬,身上只披着一件外套,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说来奇怪,夏晚橙来这清晏阁几次,除了顾访琴和柿子外也没见过其他人。也不知道平日里头是不是只有她们二人在这里生活? 柿子看见她满脸都写着高兴,一把抓住她的手左右晃动着撒娇。夏晚橙摸摸她的头,问:“顾夫人在吗?” 知道夏晚橙拜访的对象不是她,柿子当即就嘟起了脸。夏晚橙从包里掏出一盒点心塞到她手里,小声道: “福轩斋的绿豆糕,千万别让你婶婶知道是我给你的。” 柿子当下又高兴起来。夏晚橙看着又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她圆溜的脸蛋,都长蛀牙了还吃甜食,回头你这口大白牙全都掉光了才好。 夏晚橙跟着柿子去了内堂。柿子比划着手势告诉她,说顾访琴正在佛堂诵经,短时间内还结束不了,只能让夏晚橙多等一会儿。 夏晚橙站在台阶上远远看去,前方的密林后面确实有间灯火通明的屋子。想起之前去浅池别苑,那里头也有几间佛堂。这样想来,顾访琴确实在礼佛上面非常虔诚。 关于顾访琴信佛这事,倒是有些颠覆夏晚橙对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以来,无论在媒体报道中,还是周围名流贵妇的讨论声里,顾访琴都是这柏海城遗世而独立的存在。她出身豪门,自信自强但不自傲,她有足够精明的头脑和强大的工作能力,却甘愿隐居幕后相夫教子。 夏晚橙以为活成顾访琴这个样子的女人,多有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霸气,她理应更坚定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原则。但意外地,顾访琴在礼佛这事上非常专注和虔诚。 柿子在旁点头,已经是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夏晚橙出声:“你去休息,我自己在这等顾夫人就好。” 柿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摇摇头,比着手势说,夏晚橙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夏晚橙疑惑道:“这里只有你们两人吗?” 柿子点点头,而后夏晚橙愈发疑惑道:“安……安先生呢?” 之后柿子比划了一通过分复杂的手势,夏晚橙勉强能看懂一些,但还是无法把它们联系成完整的句子。 就在柿子眼皮打架,脑袋快垂到地上去时,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 柿子就像深夜里听到动静的小狗,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滴溜溜地就跑了出去。 不到片刻,柿子就迎着顾访琴走了进来。 夏晚橙看着,顾访琴头发盘在脑后,粉黛未施,脚下只有一双白色的鞋袜,通身披了件灰白色袍子,和电视里修道之人的着装十分类似。 夏晚橙起身,放轻声音道:“这么晚来拜访,实在多有打扰。” 顾访琴支使柿子回去睡觉,而后在夏晚橙旁边的檀木椅上落座,顺手把佛珠放在旁边的案台上。 外头隐隐起了风穿堂而来,瞬时间,夏晚橙鼻尖都是顾访琴身上的香火味道。 顾访琴松下头发,用手指按摩着头皮,懒散开口:“找我何事?” 夏晚橙抿了抿唇,“上次您说,无论是雷空还是雷影,最后都无法得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 顾访琴看过来,眼里闪烁着利光,很自信地出声:“你可以期待一下。” “我相信您。” 夏晚橙坚定道:“他们二位都有获得橙意经营权的绝对自信,当两股均势的力量产生碰撞时,只会产生一种后果。” 夏晚橙看来看顾访琴的佛珠,慢慢把后头的话说出来。 “两败俱伤。” 顾访琴看她的眼神里有种女性对女性的欣赏,她问:“你还有其他疑问?” “顾夫人……” 夏晚橙转身,面对面看着顾访琴。 “您也知道橙意赌场会对柏海未来的资本市场产生多大的影响,这就是一枚看得见的定时炸弹。您放心,把它的引爆器交到雷霆手中吗?” 顾访琴抬了抬眼,问:“所以呢?” 夏晚橙沉着出声:“如果把这个引爆器交到隆盛手里,我相信大家都会放心一些。” 顾访琴笑,“你是要隆盛去参与这次的竞标?” “事实上,隆盛如果参与竞标,成功率可接近百分之百。” “我为什么呢?” 顾访琴把她的佛珠抓了起来拨弄了两下,“无论是顾家还是安家,从来都未参与过任何违法犯罪的勾当。我们赚得钱,每一分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新区那块地方被澜润规划为了赌场,确实也按着规划做了设计布置。但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那地上无非就多了几栋漂亮的大楼,谁知道里头是商场餐厅还是赌场呢?” 顾访琴拨弄手指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了看,而后裂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赌场是澜润新区规划的重中之重,是整个橙意娱乐城的心脏。你的意思,是要把橙意娱乐城的心脏位置替换成一个苹果或者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 “谁说娱乐城一定要有赌场?您之前也说,全世界百分之99的地区里,博彩业都属违法。您要是愿意,大可以对那地重新进行规划,把那几栋赌坊开发成全世界最恢宏的图书馆也未尝不可。” 顾访琴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吁气道:“只听你这天马行空的荒唐想法,就知道你是夏棶的亲闺女。 顾访琴又拨弄起佛珠,慢腾腾地说:”你母亲生前就一直反对这个赌场在柏海落地,因此才要把绿化城开发出来。无论如何,柏海都不会允许赌场和绿化城建在一条街的两对面。夏棶就是想逼着整个柏海在赌场和绿化城里做选择。只差一点点……” 顾访琴再次吁气,“只差一点点,她就赌赢了。” 夏晚橙虚无地越过顾访琴的身影看着外头漫长的黑夜,只说:“所以她死了。” 第274章 打破偏见 “你母亲的死亡……” 顾访琴拨弄佛珠的手指不停,许久,才说:“很遗憾她遇到那样的丈夫和弟弟。” “我母亲确实死于谋杀,也确实是我父亲和舅舅密谋的结果,可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夏晚橙感觉到顾访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顾访琴,又很害怕从她眼神里窥探到很多复杂的情绪。所以她依旧放空看着对面,只说:“雷霆才是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 顾访琴毫无波动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您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能猜得到,但柏海是只讲证据的法制社会。” 夏晚橙笑起来,念叨了一遍顾访琴的话。 “只讲证据的法制社会?倘若我现在向司法部门提供雷霆违法犯罪的证据,他就一定能够伏法吗?整个柏海官僚机构里不知埋藏着他多少棋子。我尚且年轻,不想落得和我父亲一样客死他乡的下场。” 顾访琴一语中的,“所以你要嫁给雷空?” “我早就明白,澜润是雷霆的护身符,澜润一天不倒,雷霆就永远不可能受到惩处。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他的护身符撕碎。” “跟我说这些……”顾访琴语气里透出疑惑,“你很信任我吗?我大可以把这些话转达给雷霆知道。” “不是信任您。” 夏晚橙直视顾访琴,“我只信任Micheal。如果因为我向您多言而遭遇不测,也是我个人的选择,怨不得他人。” 顾访琴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震动表情,她用锐利的目光看了夏晚橙许久,才有收敛回一贯的从容模样。 她说:“可是我不信任你。就我了解的夏晚橙,虚荣且自私,是个非常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为了权势可以抛下一切。我从来不跟没有底线的人打交道。” “但我已经不止一次和您坐在这里交流。” “如果没有Micheal,你无法迈进这里一步。” 夏晚橙怔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起身,冲着顾访琴深深一鞠躬,说:“今日多有叨扰,祝您好梦。” 顾访琴端着茶盏,一眼不看她,只说:“如果以顾氏或安氏的名义参与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就相当于向整个柏海宣布隆盛要和澜润为敌。我和我先生只喜欢躲清静,凑不来这些热闹。” 夏晚橙迟钝了一下,瞬时明白过来,她强掩激动道:“天塌下来,我一个人顶着。” 顾访琴放下茶盏,慢悠悠道:“晚安,路上小心。” 顾访琴看着夏晚橙的身影消失在月亮拱门后,才跟身后人说:“这个女孩儿,太聪明。” 肩膀上落下两只肥嫩软白的手,轻轻揉着顾访琴的肩颈。 “夏晚橙这个人,功利性极强,但有时像是根本没脑子。” 肩上的两只手改为了小幅度的拳头,敲得顾访琴十分舒服。 她眯着眼往后靠,小声问:“你说……她真的会嫁给雷空吗?” …… 第二日,夏晚橙盛装出席去同弗兰地集团的代表见面,顺便热情地代替夏午橘和疏影橘光公司跟对方签了合约。 回到公司,夏晚橙敲开雷明办公室的门,把这几份合同丢在他桌上,得意道:搞定了。 雷明认真翻看过后,冲她点点头道:“不愧是我二嫂,这等魄力和行动力真不是平凡女人可比较的。” 夏晚橙就势在雷明对面坐下,好奇地问:“为什么选择雷影?分明在大家眼里,雷空才是更有可能继承澜润的那个人。” 雷明认真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陈盈阿姨太难相处。” “这次拿到橙意赌场经营权后,你们要做什么?” “只是想让爸爸把大哥应得的东西还给他。毕竟在法律上,大哥才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唯一儿子。” 夏晚橙环着手,问:“雷影给你承诺了什么?或许雷空能给你更好的条件?” “不。”雷明摇摇头,“我要的东西二哥不会给我。同样地,你要的东西,他也不会给你。” 夏晚橙扯了扯嘴角,“我想要的东西,比较喜欢自己动手抢,我不太习惯别人施舍。” 雷明面色冷淡下来,“最后这几天好好享受你澜润执行总裁夫人的荣光,这样的好日子可没几天就要到头了。” 夏晚橙杵着拐杖起身,朝着雷明伸出手,“那就提前祝贺你们马到成功,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 …… 距离橙意赌场竞标会前两天,夏晚橙终于完成了全部的竞标手续。 拿到参与竞标的资格后,夏晚橙轻松地拉着魏蓝去吃饭。 魏蓝刚刚三十出头,从外表看是个很精干的女士,实际上工作风格也十分利落干净,很被夏晚橙欣赏仰慕。在这之前,她一直在海外负责一家海外基金的运转。直到最近,她才从海外回柏海来到夏晚橙身边工作。 想起那日去机场接她,这个气场十足的姐姐一见她,当下就问了句:“你几岁?” 夏晚橙被问得一愣,而后如实说了自己的岁数。自那之后,这姐姐跟她的相处就带有一种莫名的嫌弃。 也是在一起白天黑夜地工作了一段时间,这位姐姐才渐渐消除了对她是个不懂事小屁孩的偏见。 同样消除偏见的不止魏蓝。就以夏晚橙对魏蓝的第一印象来说,她只会觉得魏蓝是个高冷不容侵犯和亵渎的天山雪莲,自带高傲的气场和脾性。 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这姐们性格却过分豪爽,工作之外最爱喝酒,一周能有五天在宿醉中醒来。但就这样,她也从来不会耽误工作。可见业务能力之强。 如今几杯白酒下肚,这姐们红着脸拍着夏晚橙的肩膀,老神在在地说她有出息,说:“难怪顾姐放心把PAL基金交到你手里。” 夏晚橙被她强大的手劲儿拍得全身酸疼,偏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好言劝着。 这下魏姐酒劲上头,脑袋往桌子上一砸,彻底没了动静。 第275章 深夜探班 自认识魏蓝以来,眼下的情况夏晚橙已经历了不少次,如今也算应对得当。 她招呼魏蓝的助理,把酩酊大醉的魏蓝送回家。 深夜有寒风的晚上,她在路边等待艾米开车过来。方夜蓝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言语中很是不满道: “我亲爱的经纪总监,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夏晚橙想了想,“这个月好像并没有特殊的节日。” “你心里果然没有我。” 方夜蓝在电话那头拿腔作调:“今天是人家进组第一天,你忘了吗?” “进组?哪个组?” 方夜蓝一听这话,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夏晚橙后知后觉地翻出行程簿,确认了今日是方夜蓝进组《积木》剧组的日子。 夏晚橙晃了晃厚重的脑袋,暗骂自己最近真是忙昏了头,居然忘记了她作为经纪人总监的本职工作。 夏晚橙和艾米到达剧组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整个剧组正在调试一台洒水车设备。看来之后会有一场深夜雨戏要拍摄。 夏晚橙见男女主演都不在,于是先去跟詹姆斯布克导演打招呼。 詹姆斯导演对待她的态度还蛮热情,一般闲聊后就跟她说起一会儿要拍的戏。 原来是女主角雪丽和男主角韩冽在一起后,某日做梦梦到韩冽离开了她,于是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来柏海找韩冽。 一会儿要拍的戏份,正是雪丽的这个梦境。 正说着话,完成了妆发的方夜蓝出现。 她看见夏晚橙的当下露出了笑容,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又瞬间收敛下来。 夏晚橙凑到她面前,嬉笑,“还生气呢?我这不是来了吗?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荣福斋的虾饺。” 方夜蓝抬眼,问:“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你也不是一次两次的糊弄我了。” 夏晚橙觉得这对话有些莫名地奇怪,但还是说:“那我今晚陪你拍戏,你什么时候收工我什么时候走,这样你能不能不气我了?” 方夜蓝一下挽住她的胳膊,说:“那你结婚我要当伴娘。而且说好,捧花一定要给我。” “你可是宇宙大明星,你有时间给我当伴娘吗?” “开什么玩笑,一生一次的婚礼,我再忙也空得出时间,你……” “抱歉。” 方夜蓝的话被身后响起的声音打断。夏晚橙回了下头,见是徐行之落在几步开外的位置,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请让一让。” 夏晚橙正要挪步子,就听方夜蓝说:“她腿脚不方便,劳烦你绕道多走几步。” 徐行之的目光在夏晚橙的拐杖上滑过,而后绕了路。 夏晚橙半开玩笑道:“你这么难相处吗?” 方夜蓝目送徐行之离开,冲夏晚橙吐了吐舌头。 “一会儿第一场戏就是我和他的吻戏。我刚才见他在化妆室紧张地都不会说话,现在才故意逗他呢。” “第一场戏就安排吻戏吗?” 夏晚橙微微诧异,“第一天进组就要拍重头戏吗?”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导演要我们尽快熟悉起来。” 说着,方夜蓝垫脚凑到夏晚橙脸前哈了几口气,问她:“什么味道。” 夏晚橙如实回答:“水蜜桃味儿。” “你说徐行之会不会喜欢这个味道?” 夏晚橙乜眼看她,“拍戏而已,你管人男演员喜不喜欢呢?” 方夜蓝面露羞涩,“说是这样说,但徐行之是当下最红的明星,又是盘靓条顺的大帅哥,能和这样的男演员拍吻戏可是所有女明星的梦想。” 夏晚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一只润唇膏塞她手里,说:“你嘴唇泛干。” 方夜蓝急忙把润唇膏涂上,同时还要吐槽夏晚橙。 “平日里装得跟七老八十似得,实际还在用草莓牛奶味儿的润唇膏,果然是小孩儿。” 那边有工作人员在叫方夜蓝的名字,夏晚橙跟着过去,就见对方拿了个半圆弧的塑料板在比划,看样子是要把它戴到方夜蓝身上。 夏晚橙想起詹姆斯导演刚才跟她聊得剧情。这块半圆弧板应该就是用来表示方夜蓝怀孕的道具。 距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方夜蓝嫌弃这个东西戴在身上会显得太臃肿。 艾米在旁边劝着:“你是女演员,这是你工作职责所在。” 方夜蓝撒娇耍赖道:“先让夏晚橙戴起来给我看看。” 夏晚橙叹气,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上了这个东西。在衣服的遮掩下,她的肚皮隆起,看上去已经有七八个月的样子。 夏晚橙伸手摸了摸隆起的部分,心里居然有种复杂的感动。 夏晚橙下意识地杵着腰让方夜蓝伸手摸。方夜蓝激动道:“好像真的怀孕啊。” 确实,这个东西隔着衣服的触感确实像是真的有孕在身。 夏晚橙说:“真有这么大的肚子累都要累死了,哪会那么轻?” “拍戏的道具嘛。” 方夜蓝说着话,余光看见徐行之从背后走过。她出声叫住他,“徐同学,你过来看看,这是一会儿要拍戏的道具。” 方夜蓝把徐行之叫过来,又故意逗他,“我一会儿拍戏要挺着这么大一个肚子,我们要怎么接吻啊?” 这话一出,夏晚橙就听艾米叹出口气,像是对方夜蓝无法无天厚颜无耻的行为表示不齿。 可夏晚橙一抬眼,徐行之的整张面孔已经凑到了她的眼前,鼻尖和她相距不过一个指节的距离。 夏晚橙僵住,听面前人说:“像这样,我弯腰就可以。” 几乎是肌肤相亲的距离,徐行之一张口,呼吸就能洒到夏晚橙脸上。以及近在咫尺的声音,几乎就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夏晚橙向来都不习惯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她微微抬头,眼睛直视着对方,问:“徐先生很冷吗?看你很僵硬的样子。” 在夏晚橙的余光中,徐行之的面孔凑得和她几近,但身子却宛如一根树桩,只木楞地僵在一旁。 徐行之迅速撤开身子,晃眼间,一抹冷漠至极的厌恶从眼里流露而出。 对了,这才是徐行之真实的态度。 之前的,都是幻觉。 第276章 天降紫薇 去年年末的时候,柏海一众媒体把徐行之参演的BP圣诞香水广告称之为这一年里“柏海娱乐圈最大的惊喜”。 到了今年年初,因为徐行之又接拍了几支广告和一个MV,于是他又成为了媒体口中柏海这一年“最受瞩目的明星”。要知道那才是年初,未来的很多事都无法预知。 可仿佛天注定一般,徐行之真的就按照媒体界给他规划的星途走得顺风顺水。一个刚出道不满一年的新人,居然就能出演詹姆斯布克导演新作的男主角。 这当真就是天降紫微星一般。 方夜蓝想起她今日进组之时,在剧组门口遇到了许多举着徐行之手幅的粉丝。她们早已扎好了帐篷,打算在这陪着徐行之演戏,或者在徐行之上下班的时候自车窗里偷看他那么一两眼。 方夜蓝是羡慕的。好像全世界的演艺圈,只有男艺人能拥有这样庞大数量的狂热粉。 就在方夜蓝下车之际,就有徐行之的粉丝大声叫嚷着,让她离徐行之远一些。 措辞很是霸道。 当时方夜蓝扶了扶墨镜,心想老娘今日第一场就要和徐行之拍吻戏,管你们高兴不高兴。后来又想,老娘混迹娱乐圈多年,什么样的明星没见过,区区一个徐行之而已。 可是“区区”这个念头,就在剧组见到徐行之本人的那一刻崩裂。 或许是刚迈入演艺圈没多久的原因,徐行之身上还保留着年轻人珍贵的稚气。他面对剧组的一切都很陌生,看到她这个所谓的前辈,也会礼貌客气地打招呼,微微躬身的时候,被风吹散的刘海下有着一个英俊的额头。 所有见过徐行之的人,都想当然得觉得他是在夏天出生的男孩儿。再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和夏天如此贴切。 他正是酷暑之际盛在白瓷碗里坠了碎冰的酸梅汤。 所以方夜蓝能深刻明白詹姆斯导演属意徐行之出演韩冽这个角色的原因。没有人会怀疑见惯风月的雪丽会爱上这样一个男孩儿。事实上,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儿会不喜欢徐行之。 六场一镜开拍。 洒水车淅淅沥沥地往下喷洒冷雨,在灯光的衬托下,地上蒸腾起一层漂亮的雨雾。 徐行之已经在雨里站了许久,全身湿透。 这场戏不需要任何台词的衬托,只用她和徐行之紧紧抱在一起,热吻。 方夜蓝穿了一件及膝的碎花裙。当她一走进雨雾中时,就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拍摄时的角度和节奏都是一早和导演沟通好的。现在她和徐行之两两相望,只用在导演的“action”声中吻上去即可。 在这体感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方夜蓝没话找话说:“像你这样的男孩儿应该交往过许多女朋友?” 徐行之不言语,只专注地看着她。 这个目光跟含情脉脉毫无关系。凭方夜蓝的经验,她一眼就能知道徐行之在紧张和担心开拍后的事情。 她笑道:“没关系,姐姐很有经验,可以教你。” 意料之中的害羞或者反做调戏的情况没有出现,徐行之只是很冷漠地说了声:“谢谢。”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原本垂直下落的雨点偏离了轨道,放肆地从她们的衣领往里钻。 方夜蓝微微缩了缩脖子,就见徐行之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火辣地集中在她的嘴唇上。 说出来颇为丢脸,方夜蓝居然因为徐行之的这一眼而感到浑身战栗面红心跳。 就是这时,导演“action”的动静自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方夜蓝心头一跳,深感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正当她要出口叫停的当下,徐行之抬住了她的下巴,拇指指腹霸道地在她唇上摩挲。 用力很霸道。 方夜蓝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感受到他肌肤下迅速跳动的脉搏。 方夜蓝望进徐行之眼里。就在这一刻,她觉得面前这个人是爱她的,他看她的眼里,充满了一个强大男性对于弱小女性的保护欲,这些无声的信息幻化在方夜蓝眼里,就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安全感。” 徐行之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后颈。方夜蓝这才发现,看上去少年气满满的徐行之,居然又有着不能让人忽视的力量。 徐行之轻轻一用力,方夜蓝就自觉向他靠近。徐行之身上混合着冰冷雨水和香水的气味,既冷涩又热烈。 徐行之看着她,慢慢把唇落到了她的眼帘上。而后这温热的触感慢慢再落到方夜蓝脸侧,再一路往下亲去。 方夜蓝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直到徐行之吻到她唇上时,这种敏感的感官彻底升华为脑袋里漫天炸亮的缤纷烟火。 清新的柠檬薄荷味,但又浓烈地像是吞了整整一管牙膏。 没有任何技巧,徐行之只是变化着角度在她唇上轻啄。这宛如发丝在耳廓前打转,那感觉让你全身发痒,恨不得把手指狠狠戳进去钻一钻。 这一刻,方夜蓝甚至分不清正在和她接吻的人是角色中的韩冽,还是她本心所认知到的徐行之。 或许……正在吻她的人是徐行之会更不错。 方夜蓝情不自禁地启唇,想引导徐行之已获得更加热烈的反应。可就在这会儿,徐行之推开了她。 方夜蓝踉跄了一步,疑惑地看着眼前人。 她只看到他脸色冰冷,不知道是低温导致还是原本如此。 洒水车停止了工作,工作人员着急地捧来毛巾。 “先给方小姐。” 下一秒,一张温软的大毛巾就落在了方夜蓝身上。方夜蓝定定地看着面前人,见他大步向着导演走去。 一点留恋的目光都没有落到这边。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道导演什么时候喊得“cut”。 方夜蓝后知后觉地过去,听着詹姆斯导演说,这个镜头很完美,已经不需要再补拍。 方夜蓝怔怔地问出声来:“不需要再补拍一个侧景或者远景吗?” 导演拍拍她的肩,说:“已经足够了,辛苦了,赶紧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方夜蓝将要转身的时候,听到徐行之在背后叫她。 “前辈……” 徐行之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兀自说了句:“您唇膏的味道让人不适,下次请别再用了。” 第277章 人尽可夫 方夜蓝在休息室见到了艾米,她着急道:“晚橙呢?” “被导演叫去欣赏刚才的镜头。” 方夜蓝微微舒了口气道:“她可是答应我今晚要陪我拍夜戏的。” “她也没说要走啊,倒是你……”艾米上下打量了方夜蓝一圈,“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方夜蓝双手捂脸,自指缝中挤出几个字,“羞死人了。” “得了你。”艾米毫不犹豫地拆穿,“这吻戏你少说也拍过十多次,怎么这次还装上了?无论你怎么表演,夏总都不可能给你辛苦费的。” 方夜蓝松开手,艾米一眼看见她通红的脸蛋,这才惊诧道:“不是你,来真的?” 方夜蓝忍不住出声:“徐行之真TM太帅了。” 原本以为艾米会调侃或者附和几句。可她却面目严肃地同她说:“拍戏是拍戏,生活是生活,你也是老艺术家了,这里头的道理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你。” 除了工作以外,方夜蓝鲜少见艾米如此严肃的样子。她一时有些不习惯,小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我有一句跟你说一句,夏总最近忙得不得了,你可别给她徒增烦恼。”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艾米就说了句:“我去看看姜汤准备好了没,你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 …… 镜头里的方夜蓝,好像除了服装造型外,和夏晚橙认识的那个方夜蓝没有什么不同。但镜头里的徐行之,却完全陌生地让人心惊。 夏晚橙不知道要把从镜头里看到的男人归结为演员的自我修养,还是这个曾经的青涩男孩儿已经在夏晚橙目睹不到的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詹姆斯导演问她:“你觉得这场戏怎么样?” 夏晚橙的思绪被詹姆斯导演拉扯回来,她诚恳地说:“很美。” “只是很美吗?”詹姆斯导演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她,问:“你觉得就这场戏看来,韩冽爱雪丽吗?” 夏晚橙被这个问题问住。她仔细回忆自己读过的原作剧本,在剧本里,韩冽对雪丽的爱意几乎都是通过他的自述表现出来。编剧好似从来没有明确指出过韩冽对雪丽的感情。 见夏晚橙没有回答,导演又换了个问题,“你觉得雪丽爱韩冽吗?” 夏晚橙十分肯定地回答:“爱。” 导演笑,“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每一个看过剧本的人都能从那些字字泣血的章节里看出来的伤疤。那些雪丽的挣扎彷徨,对韩冽的迷恋和痴妄,都是编剧镌刻在剧本里的血泪。 这就是夏晚橙坚持要帮方夜蓝争取雪丽这个角色的原因。因为这个角色确实极富戏剧张力,只要演得稍微出彩一些,就是颁奖典礼的缪斯女神。 导演又笑,“我已经从你的眼里看出你的答案了。我就希望电影上映的时候,每个观影者都能从影片里获得截然不同的感悟。” 见导演和制片聊起其他事情,夏晚橙便先行告退。 她杵着拐杖,慢慢向着演员休息室去。 这是一个室内摄影棚,除了拍摄场地外,还有许多布景制成的街道巷弄。 夏晚橙走出几步,走到一条类似上世纪民国风的街道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迷了路。一眼望去,视野内一个人没有,这在夏晚橙看来是有些恐怖的事情。 正在她准备原路返回时,突然见自己地上的倒影旁边多出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明显要比她高大许多。 就在夏晚橙心脏瑟缩的瞬间,她已经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扯了开。 她被拉进一个窄小的复古电话亭,身子被重重压在玻璃板上,随后电话亭的门被关上。 她只来得及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过去一眼,就感觉一个炽热霸道的触感落到了她的唇上。这人拽着她的双手,几乎以一种拥抱的姿势钳着她。 夏晚橙一只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拐杖,就在蓄力待发的当下,在她唇上研磨的吻向着更深处探去。 于是,原本的霸道桎梏,变为了一种让夏晚橙心酸的温柔甜腻。 她慢慢放松身体,微微自鼻尖吁出口气。 外头,传来了艾米呼喊她的声音,夹杂着其他陌生工作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的“夏总。” 在她身边的人抱她愈发紧,似乎要把他的整个身体嵌入到她的灵魂里。 近在咫尺的呼喊声,似乎就只隔着一扇门板的距离。夏晚橙一颗心停在喉咙口,她甚至觉得下一秒,这间电话亭的门就会被推开,而后外头的人就都会发现她和徐行之在这里…… 拥吻。 当红偶像男明星和婚讯在即的娱乐公司经纪总监,这大概就是本年度柏海娱乐圈最为爆炸的新闻。 夏晚橙只要想到这则新闻见报的那天,她整个人都像触电一般,头皮发麻。 似乎察觉到她游离的思绪,甜腻的亲吻变为了报复性的撕咬。 夏晚橙吃疼,在呼叫声逐渐远去的时候推开了身前的人。 夏晚橙问:“徐先生是小狗吗?” 徐行之汗湿的额头抵住她的眉心,剧烈炙热的呼吸一直压抑不住。听了夏晚橙的话,他在黑暗中悠扬地笑出声来。 徐行之安抚性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嘴角,问:“你是知道我今天要拍吻戏才特意过来的吗?” “我有这个必要?” 徐行之坚定地说:“方夜蓝的唇膏是你给她的。” “随手给出去的,怎么了?” “那唇膏是我给你买的,草莓牛奶味道,你又不喜欢它。” “是吗?可能用多了倒是习惯了。” 徐行之又吻她,很甜腻地轻啄,他说:“夏晚橙,你根本忘不了我。” “你想多了,那倒没有。” 徐行之用娇滴滴的声音问她:“为什么不推开我呢?” 夏晚橙闭了闭眼,再次把躲藏在心底的恶魔唤出来。 “想试试和大明星接吻是什么感觉?毕竟从来没和明显交往过。” “夏晚橙!” 徐行之的声音明显冷滞下去,他说:“你就这样残忍?” “残忍也不至于。我最多是……人尽可夫。” 第278章 天高地厚 片场本就破旧的电话亭门被徐行之摔得摇摇欲坠。 夏晚橙等他离开后许久,才慢慢从电话亭踱步而出。只刚才那个逼仄的空间里,就全是徐行之身上的味道,以至于差点剥夺夏晚橙呼吸的自由。 艾米过上许久才又回来找到她。夏晚橙意外她什么都没问起,自己倒也乐得轻松不做解释。 只是即将从阴影里走出去时,艾米突然说了句:“你领口的扣子开了,还有……” 艾米复杂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口红花了。” 夏晚橙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她并不觉得被艾米窥探到了什么秘密,甚至如果艾米开口询问,她或许会把前因后果都说给她听。可艾米一句话不问,选择了缄默的方式应对,这到让夏晚橙感到些头疼。 或许在艾米的心目中,她这个上次兼好友的形象,就在刚才的一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场夜戏拍了整整一夜。 夏晚橙信守对方夜蓝的承诺,真的就在片场陪她到天色通明。 他们一行人乘车从剧组离开,眼看着车子到门口的时候被徐行之粉丝给强硬拦下。 小女孩儿们全趴在车窗上向里张望尖叫,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甚至有些生气地用手锤窗。 司机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冲着外头大叫,说徐行之不在这辆车里头。 外头的人充耳不闻。她们就尖叫着徐行之的名字,试探着把一些明信片或者信件从窗户缝隙里塞进来。 因为这恐怖的一出,司机只能急忙把车窗升上去。而后在现场安保的协同下离开。 方夜蓝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太恐怖了。” 艾米笑,“以为你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狂热粉丝不都是这个样子?” “你又不是我。”方夜蓝有些怨怼道:“和徐行之拍戏的又不是你。回头他的粉丝要是知道我跟他拍了吻戏……我这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话说到这里,方夜蓝突然整个人匍匐在夏晚橙怀里,瞪着一双描着浓烈眼线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撒娇道:“你可得护着我,不能让我受委屈。” 夏晚橙杵着脑袋看着窗外,再不做半点回应。 …… 愈发临近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会,夏晚橙的睡眠时间就呈线性在递减。 在竞标会开始的前一晚,夏晚橙甚至和魏蓝熬了一整个通宵。 天色将明的时候,魏蓝跟她说:“我们要从澜润利博思以及雷影弗兰地手里抢到这个经营权实在困难。我们唯一获得成功的可能性,就是他们二者一起崩塌炸裂。” 说着,魏蓝看了看时间,说:“距离竞标会开始还有不到8个小时时间,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晚橙不知道如何回答魏蓝的质疑。实际上,她所有的判断,都是基于雷明和雷空那胜券在握的自信。基于此,她断定这两人手中肯定都有能桎梏对方的枷锁。 只有他们双方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夏晚橙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正是夏晚橙的猜测和部署都万无一失。 早上九点不到,夏晚橙准时准点地去到万喜上班,却意外地看见雷明在准备周一例会。 夏晚橙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雷总监倒是尽忠职守,回头一定要给你升职加薪才行。” 雷明笑意满满,“二嫂不也同样来了公司?话说,二哥没打算带你去今日的竞标会见见世面?” 夏晚橙也笑,“要去的。我这不是先来公司处理工作,顺便跟人事请下午的假。” 雷明凑近她,小声道:“你陪着我二哥也好。我总担心他一时受不了刺激做出傻事,你照顾着些。” “这是自然,倒是雷总监……” 雷明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事成之后一定请你吃饭以作报答。” …… 午饭时间,夏晚橙在澜润集团顶楼办公室见到雷空。 几天时间不见,雷空的精神面貌倒是较之前好了不少,整个人洋溢着一股好事将近的喜气。 夏晚橙把今日在万喜碰见雷明的经过说给雷空听,顺便也转达了雷明的叮嘱。 雷空笑,“到底还是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倒有意思。只看雷空和雷明的状态,他二人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一点担忧紧张的模样都未出现。 相比较下来,最紧张的人反而变成了夏晚橙。 下午两点,夏晚橙陪同雷空准时出席了今日在柏海会议中心举办的,柏海新区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会。 经过长时间的筛选,这次竞标会到了最后阶段,只留下了8位竞争者。 这其中,就包括雷空的澜润,雷影的疏影光橘,以及夏晚橙的PAL基金。除却雷空的澜润完全浮在水面上供人瞻仰外,疏影光橘的法人是夏午橘,而PAL基金会则是在一个叫严亘的人手里。 至于其他的5位竞争者,夏晚橙倒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确定再没有像她们这般阴奉阳违的勾当。 出乎意外地,雷明和姜淮也出现在了这个竞标会的现场。 雷空远远地看见他们,随即便拉着夏晚橙过去打招呼。 雷明笑得天真又活泼,就是夏晚橙初见他时那副丹尼尔的模样。他说:“要提前恭喜二哥替我们澜润拿下橙意赌场的经营权。” 雷空笑着揽住他,眼睛却看着夏晚橙,说:“这个赌场本来就是以你二嫂的名字命名。它当然要完全掌控在我手上才放心。” 姜淮笑得眉目疏朗,只说:“你和你爸爸一样浪漫,现在的芬妮广场,就是你爸爸当年送给你母亲的礼物。” 眼看主席已经入场,雷空只说:“这事结束后,我们全家人一起吃饭庆祝。” 下午两点整,当主席宣布竞标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伴随着从麦克疯里传出的电流声外,还有突然摇晃起来的水杯和珠帘。 夏晚橙只听沉重的轰隆一声响起,整个会场当即跳闸,入目只剩一片黑暗。 不过几秒钟,现场所有人的手机几乎就在同时间响起。 雷空接起电话,只听了几个字,就彻底阴沉了脸。 以此同时,夏晚橙也接到了艾米的信息。 上头用短短几个字叙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巨大新闻: 红石剧场,倒了。 第279章 石破天惊 夏晚橙看着手机屏幕上由文字组成的信息,许久都没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红石剧场,倒了? 这是什么意思? 红石剧场是澜润在柏海新区娱乐城投资建设的其中一个项目,前不久才刚刚完工,雷空还出面去参加了竣工庆祝会。这段时间新闻一直在报道,说这个全东方规模最宏大,可容纳人数最多的剧场,将会在不久后正式投入使用。 澜润内部也在说,说目前申请在红石剧场举办首场演唱会的艺人已经创下了历史记录。如果不出意外,红石剧场在今年就会完全对外开放。将来不仅能够承办演艺活动,也能接纳大规模的体育赛事。 一条时事新闻出现在夏晚橙手机屏幕里,说澜润才完工的红石剧场,在今日下午两点整的时候,因地陷导致副楼倾塌。 配图是一张断壁残垣的照片。 夏晚橙还在震惊过程中,雷空就拽了她一下。 夏晚橙见状,只能跟着他起身。 会议中心门外聚集了太多的记者。雷空远远看到,忙脱下外套遮住了夏晚橙的脸。 夏晚橙就被迫在黑暗中,任由雷空揽着她的腰带着他往前走。 充耳声中,都是来自记者的尖锐提问。 请问雷总现在是要赶去处理红石剧场倾塌的相关事情吗? “请问雷总是否承认澜润在新区的建设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豆腐渣工程?” “请问雷总此行是否代表澜润已经放弃对橙意赌场经营权的争夺?” 夏晚橙走得磕磕绊绊,只能听雷空毫无情绪地回应,“谢谢”“请让一让”“抱歉”“暂不做回应”。 在这个被石破天惊新闻所充斥的当下,居然也有记者八卦道:“请问雷总怀里这位不愿意露面的女士是谁?” 当然,雷空正如他所说得那样,再没对记者的提问做出任何回应,直到他们全部人上了车。 夏晚橙从衣服底下钻出脑袋,极力地汲取空气。 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雷空眼睛落在电脑屏幕上,只说:“现在这个阶段你不适合露面,只能暂时委屈你。” “不是,我是问红石剧场倒塌是怎么回事?” 雷空言简意赅,“危言耸听,倒得是办公副楼。” 副楼吗? 见夏晚橙安静下来,雷空才又多解释了几句:“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现目前我知道的信息也不多。” “你就这样走了,今日的竞标会……” “我向主席申请了一个小时的暂停时间,那边有利博思的人在照看,我们这会儿先去新区看看情况。” 红石剧场距离柏海会议中心也不过几公里的路程。所以刚才在副楼倾塌的那一刻,呆在会议室里的她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震动,以及听到震耳欲聋的动静。 才靠近红石剧场,就见方圆一公里的范围都被拉上了警戒线。他们都被拦在警戒线外,只能看见漫天的黄灰,以及黄灰后面若隐若现的黄石土堆和半截楼形建筑。 密密麻麻地,穿着醒目服装的消防人员正在里头忙碌。 澜润内部某位夏晚橙不知名的负责人过来,满脸灰尘和汗水交杂,只惊恐地看着雷空。 雷空第一句话就是,“是否有人员伤亡?” 对方言之凿凿道:“没有。” 雷空皱眉,“为什么这么确定?” “事发当时,我们全部人都因为消防演练活动呆在广场。我一再确认过名单,确定没有任何人在事发当时出现在副楼。” 这话一出,夏晚橙也明白过来,为何在事发的短短时间内,就会有那么多的消防人员赶往现场? 原来是人家本来就在这里进行消防演练活动。 这下子,雷空才微微吁了口气,小声道:“没有人员伤亡就好。” 说完这话,雷空就拉着夏晚橙转身回到了车子里。 这时候tony也带着雷空需要的红石剧场从规划到建造期间所有的文件赶了过来。 雷空翻着手里的文件,问:“红石剧场的工程承包方是谁?” “全美建筑。” 因为听到这个名字,雷空露出了从事发至今的第一个讶异表情。他问:“是我知道的那个全美建筑吗?” “就是聂兰心表弟做老板的那家。” 雷明眼神森然,问:“这个项目当初是谁批的?” “是雷霆董事长本人。” 夏晚橙听雷空无语地笑出声来,随即说:“我还以为爸爸一向公私分明地厉害。” “事实上,整个红石剧场的项目,只有这栋无关紧要的办公副楼是批给了全美建筑。其他都通过正当竞标方式签给了知名建筑公司。” 雷空又笑,“难道雷影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安排自己表舅舅在那会儿就给我埋下这么个定时炸弹?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tony沉声道:“将将好就是两点整竞标会开始的时间,将将好这边就在举行消防演练,将将好就没人员伤亡。这一切未免过于凑巧。” “事异为妖。为了不让我拿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他们也算煞费苦心。” 雷空仰头靠在椅背上,瞪着一双眼看着车顶。他说:“在事故报告出来之前我们都挺被动。看来今天的竞标会是没法举行了。” tony道:“刚刚接到消息,因为红石剧场副楼倒塌的事,会议现场已经有人在煽动主席会取消澜润的竞标资格。” 雷空幽幽地叹气,“让他们演独角戏去,这事和我们无关。” 与此同时,夏晚橙也接到信息,说原定在今日举行的竞标会因故取消,下次会议时间再另做通知。 夏晚橙把信息给雷空看,雷空歪头靠在夏晚橙颈窝里蹭了蹭,突然问:“你想你大姐二姐了没?” 夏晚橙还未做言语,雷空已经牵住了她的手,把五指交握在她的指间,小声道:“我带你去看看她们?” 第280章 格外上心 夏晚橙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随着雷空去了P城。 柏海和P城在航程上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距离,但于各个方面而言,P城和柏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刚过了夏至的柏海十分炎热,空气里每天都裹挟着滚烫的火星子,随着呼吸全钻入人的鼻孔里灼烧内部肌肤。可同样是6月末的P城,却要阴凉潮湿许多。 比起柏海动不动就高耸入云的高树来说,P城多是不及人高的灌木丛,这个时节的花也鲜艳异常,长在阴凉的P城灌木丛中,莫名有种阴森的感觉。 从机场出来,他们就直接乘上了汽车。 这是夏晚橙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眼里所有的一切对于她都过分陌生。 雷空在旁跟她说:“你二姐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半年多时间。你大姐也生活了一月有余。你一会儿见到她们可以问问,是更喜欢这里还是柏海?” 见夏晚橙看过来,雷空只说:“我只是这样说说,没有其他意思。” 车子慢慢驶进一个园区,这里都是二层左右的小洋楼,普遍在一楼外头都有一个院子,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植物。 车子左拐右拐,终于在一棟有着茂密榕树作陪的小洋楼外头停下。 夏晚橙自车窗看出去,见那棵榕树上扎了一个秋千,旁边摆了两张躺椅和一个小圆桌。 雷空把她从车上抱下来,慢慢地牵着她往前走。 从栅栏里往里看,这栋洋楼同样拥有一个别致的小花园。靠近她们的方向长满了色彩缤纷的绣球,在这个时节开得格外漂亮。 雷空说:“P城的土壤和气温都不适合绣球生长,看来你大姐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高及夏晚橙胸口的栅栏自里头上了锁,雷空四下张望了一眼,在旁边找到了一个铜制的铃铛。他伸手晃了一晃,顿时清脆的铜铃声响彻了这片天空。 伴随着两声狗吠,前头洋楼的大门打开,夏午橘带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从屋里一同出来,而后因为看见她们愣在了当场。 隔挡视线的栅栏被打开,夏晚橙静静看着眼前人。想不明白夏午橘为何在P城这样阴凉的天气下还晒黑了不少? 她冲着夏晚橙笑,在她健康的麦色皮肤衬托下,越发显得她牙齿雪白笑容真诚。 夏午橘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雷空,问:“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着,她高兴地转身,亚麻的马尾辫在空中甩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她冲着屋里开心地大叫:“姐,你看看谁来了!” 夏早柑把手心的水在围裙上抹净,她走出屋子一抬眼,就看见夏晚橙站在门口。 这个她日思夜想,惦记得不得了的小妹妹就在她十米开外的地方。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灰色制服,显得颈细肩直腰细腿长,是个十足十的大美人。 夏午橘拉着她,她们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夏晚橙面前,高兴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夏晚橙也看着她们两,觉得她们两气色真是特别好,脸颊泛着兴高采烈的红,眼神十分的清澈明亮。 雷空在这个时候出声:“刚好没事就过来看看,还赶得上吃晚饭?” “赶巧了你们。” 夏午橘说:“今日这一片停电,我们整个中午都在和面擀面包饺子,打算一会儿等来电就下锅。” 雷空撸了撸袖子,问:“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效劳吗?” “你张嘴等着吃就好了。” 说着,夏午橘伸手来拉夏晚橙,说:“赶紧到里面休息。” 可夏晚橙站在原地不动,而后在夏午橘不明所以地注视下,默默拉开了她的手。 雷空一看这情况,说着:“她的脚有些不方便”。而后揽住了夏晚橙。夏晚橙就依靠着他手臂的力量,一点点慢慢地往屋里走去。 夏早柑看得触目惊心,问:“你这脚怎么还没好?你没去把钢筋取出来吗?” “已经取了,就是……” 雷空也皱眉,“姐,你也帮我说说她,总是不按着医嘱去复健,这才恢复地那么慢。” 到了要上台阶的时候,夏早柑急忙过来搀扶夏晚橙另一只手。可夏晚橙就站在原地不动,等雷空解开西服扣子躬身抱她。 一进到屋子,夏晚橙就见桌上摆满了包好的饺子。雷影坐在桌子旁边的轮椅上,看见她们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书。 雷空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哥”,而后又说“好久不见”。 夏晚橙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他们家里那只叫“茉茉”的萨摩耶马上钻到她身边用好奇的眼睛看着她。 夏早柑端了水坐在她身边,问:“你怎么不按时去复健?” 夏晚橙逗弄着茉茉,随口道:“忙。” “再忙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夏早柑说着,怨念地瞪了雷空一眼,问:“你也忙?” 雷空还未言语,夏晚橙已经替他出声:“他也忙。” 于是,夏早柑小声念叨了句:“就知道靠不住。” 夏晚橙没接话,只摸了摸茉茉的脑袋,说:“这狗好可爱。” 夏早柑也笑,“下雨天我从路上捡回来的,当时在大雨里瑟瑟发抖,全身都是泥点子。” 夏晚橙又问:“姐你什么时候回柏海?” 限航令早就过去了。 夏早柑道摸着茉茉的脑袋,说:“他还有两针疫苗要打,打完了才能有检疫证。等拿到检疫证我就带他回柏海。” 夏晚橙点点头,没再言语。 这时候,只听清脆的叮当一声,原本略显昏暗的屋子顿时灯火通明。 夏午橘高兴地说了句:“终于来电了。” 于是夏早柑和夏午橘招呼着去下饺子,夏晚橙和茉茉坐在沙发上,雷空则陪着雷影在说话。 第一锅饺子出锅的时候,夏午橘打开电视调到了新闻频道。 就在夏晚橙要下第一口饺子的同时,电视里传出刻板的新闻播报声:“红石剧场副楼倾塌事故调查尚未明了,澜润执行总裁雷空表示暂不回应。现在就请看具体报道。” 夏晚橙抬头,正好看见雷空搂着被衣服遮挡面目的她走出柏海会议中心的画面。 这间屋子的气氛立刻陷入沉默和静寂,空气里隐隐约约有着不知名电流在流窜,唯有她和雷空坦然自如。 她把咬了一口的韭菜馅饺子丢到雷空碗里,听雷空小声抱怨道:“我也不喜欢吃韭菜。” 第281章 毫不知情 因着夏晚橙这话,夏早柑似乎立刻焦躁起来。她坐立不安道:“实在不知道你们今天会来。” 夏早柑向着桌面上望去,今日准备的晚餐几乎没有夏晚橙可以入嘴的食物。 她一把拉住夏晚橙的手,轻声道:“姐姐陪你出去吃饭?” “哪就那么矫情啊?” 雷空笑嘻嘻看着夏晚橙:“要不你吃饺子皮我吃饺子馅?” 夏晚橙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轻抿了一口。 就因着夏晚橙搁下了筷子,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人全停止了进食的动作。 雷空四下张望一眼,问:“怎么都不吃了,这么辛苦包的饺子。” 说着,一双筷子便已经伸了出去,这使得坐在他对面的夏早柑连瞪了他好几眼。 雷影这个时候才出口:“小空,我们聊一聊?” 雷空和雷影一离开餐厅。这张餐桌上只剩她们三姐妹寂静无声相顾无言。 夏晚橙低头回复着信息,不用抬眼也知道夏早柑正和夏午橘拼命地交换眼神。 信息里,魏蓝跟她说,橙意赌场的竞标会确定延期一个月,问夏晚橙什么时候能回去? 夏晚橙敲字极快,在回复出“今晚”的同时,她听见夏午橘说了句:“既然来了,就留在P城多玩两天好了。” “不了,最近太忙。” 夏晚橙抬眼,笑,“刚才的新闻你也看见了,我之后约莫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夏午橘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心有戚戚道:“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这也算万幸了。” “当时红石剧场正在进行消防演练,要求所有在职工作人员全力配合,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说到这,夏晚橙笑得愈发灿烂,她说:“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感谢二姐。我刚才知道,红石剧场今日的消防演练活动是你还在澜润就职时就定下的项目。” 夏午橘一下就听出了夏晚橙话里的意有所指,倒是夏早柑微微舒气道:“怎么就这样巧?可能真的是爸爸妈妈在天上庇佑……” “我确实经手过这个项目。” 夏午橘打断了夏早柑的话,认真地看着夏晚橙,“我当时做这个项目时,并不知道红石剧场副楼会在今天倒塌,更不知道橙意赌场的招标会时间也会定在今天。” 夏午橘这话说得实在明白,就差直接告诉夏晚橙,你少把这起事故栽赃到我头上。 “我也没说什么。”夏晚橙又喝了口水,“只要没有人员伤亡,这事就要好办许多。再说了,这事故报告不是还没出来吗?” 夏午橘静静看着夏晚橙许久,而后冲着夏早柑开口:“姐,小橙一路过来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你去外头给她买些热食?” 打发走了夏早柑,夏午橘立刻出声:“不管你信不信,红石剧场的倒塌跟我和雷影没有任何关系。” 夏晚橙见夏午橘神情严肃认真地有些生气的迹象,反而心平气和道:“怎么扯到这上头来了?这起事故为什么会发生,总得等着调查报告出来才知道。” “我明白告诉你,我确实一早知道红石剧场副楼建筑初期偷工减料滥竽充数。当时负责督查复核的相关负责人员收受贿赂,导致红石剧场的副楼在建成之初就是危楼……” “啪!” 夏午橘话未说完,夏晚橙一巴掌已经重重拍在桌子上。 “你早知道这些你不说?你知道已经有人在红石剧场的办公副楼上班吗?每天进进出出那么些人,万一出事的时候有人在里面……” “这你就得去问雷空。” 夏午橘冷漠地看着她,说:“那个收受贿赂草草了事的工程监督复核人员就是雷空的心腹。你现在在这同我生气,埋怨我视人命如草芥,不如去问问雷空,他知不知道手底下的人在做些什么事?” 说着,夏午橘起身,自旁边的书柜里抽出一沓材料扔到夏晚橙面前。 “看看,这就是我们今天向柏海新区开发部举报的相关材料。” 夏晚橙翻开看了一些,发现这些文件全是对红石剧场副楼豆腐渣工程的检举材料,而且意有所指澜润执行总裁雷空知情并放任了这种行为的发生。 联系上今日红石剧场副楼倒塌的事故来看,这事确实和雷空脱不开干系。 但夏晚橙坚信雷空确实对这事毫不知情。 夏午橘坐在她对面,说:“这就是我们的底牌。我们相信柏海新区开发部不会把橙意赌场经营权交到一个不负责任和草芥人命的人手里。” 见夏晚橙目光死死落在面前的文件上,夏午橘随由放轻声音说了句:“小橙,姐姐跟你发誓,对于红石剧场发生倒塌的这起事故,我们真的毫不知情。” “你知道红石剧场副楼是交由全美建筑施工建造吗?” 夏午橘的目光立刻如鹰隼一般尖锐起来,她沉声道:“你们要把这起事故的罪责栽赃到雷影表舅身上?” 夏晚橙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栽赃?” 夏午橘只道:“全美建筑全程按照澜润下达的要求指令做事。每一平方米使用哪些规格的材料,都按照澜润的要求在严格执行。红石剧场副楼成为烂尾楼这事,栽赃不到全美建筑头上。” “你怎么知道全美建筑全程按照澜润下达的指标在严格执行?” 夏晚橙好笑地问:“你当时在工地上亲眼监督了吗?等事故报告出来,我们可以和澜润当初下达的指标一一对应,到时候自然知道事故问题具体出在哪个环节。” 夏午橘慢慢地张大嘴,许久,才憋出一句话,“这事牵连不到雷影头上。” “亲表舅负责工程的建筑物出了事,不找直接施工队的麻烦,却要埋怨澜润执行总裁对手下监管不力……雷空在这事上也冤枉得紧。” 夏晚橙抬眼,见雷空从雷影的书房出来,于是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事故调查报告出来就都明了了。” 夏晚橙慢慢杵着椅背起身,笑着安慰了句:“二姐你也不用过于着急。” 第282章 落荒而逃 如来时一样,雷空抱着夏晚橙慢慢地向着门口移去。 即将进入车子的时候,买了热食的夏早柑回来。她看到夏晚橙站在车前,一下着急道:“怎么回事?你要走吗?” 夏晚橙疲倦地点了点头,“柏海还有一堆事情要忙。” 夏早柑紧紧抓住她,委屈道:“姐姐许久没见你,日日夜夜惦记得不得了,这怎么刚来又要走?” 说着,夏早柑含泪看向雷空,“你的事情为什么要连累我妹妹跟着一起辛苦,她现在的身体情况……” “我也希望她好好休息,毕竟和两位姐姐对比起来,夏晚橙脸色实在难看得紧。” 说着,雷空也看向夏晚橙,柔声道:“要不你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我忙完这些事情就来接你?” 夏晚橙斜乜了他一眼,只跟夏早柑说:“我真的要走了。” “可是……” “看见你和二姐在P城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就势拨开了夏早柑的手,说:“我们还要赶飞机回柏海,多余的话就不说了。” 说完,夏晚橙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急匆匆地钻入了车里。 车窗缓慢地升起,隔绝了外头人向车里张望的眼神。 夏晚橙看出去,见夏早柑正面色激动地跟雷空说话。直到夏晚橙敲了窗户催促,雷空才恭敬地跟面前人说了再见,而后从另一扇车门里进入。 车子启动的当下,夏晚橙就闭眼仰靠在了椅背上。 “饿吗?”雷空问她:“今晚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 见夏晚橙不言语,雷空又问:“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夏晚橙紧紧抿唇,把双手合十交叠在膝前。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掐住。 雷空贴着她的耳朵命令,“睁开眼,看着我。” 夏晚橙睁开眼,就见雷空一张氲着怒气的面孔正注视着她。 他低声道:“我倒不知道你夏晚橙什么时候开始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了?” 夏晚橙静静地看着他,许久,问:“看到我不堪狼狈的一面就这样让你开心吗?” 雷空掐她下巴的手愈发使劲,“你之前是不是也相信了夏午橘的话,相信她在P城过得实在痛苦不堪,所以你想当然地觉得你大姐丢下你来P城照顾她是应该。你之前是不是就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现在亲眼看到她们过得如此开心快乐,在没有你的前提下,她们没有半点的不适。你看她们,是不是更像一家人?” 夏晚橙咬牙,“这与你何干?” “你之前去医院做手术拆钢筋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助理陪你。麻醉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雷空不等夏晚橙回应,随又出声:“那段时间,你大姐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柏海帮夏午橘签合同,当时她给你的借口是什么?她想回来照顾你?可是P城到柏海的航班早就解禁了,她怎么没回来?” “你今天故意闹脾气,又是可以疏远她们,又是不吃晚饭,你以为她们会因此心疼你?” 下一刻,雷空就被夏晚橙大力推搡开,夏晚橙红着眼睛瞪他,问:“你想说什么?” “夏晚橙,” 雷空定定地看着她,认真道:“你认清现实,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爱你。” 夏晚橙闭眼,自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用不着。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人,“我夏晚橙用不着有人爱,也照样可以过得好。” “你当真这样想?” 雷空坐起身子,面孔贴近她,压着呼吸,问:“你当时想让罗文林带你私奔时,是不是也做这样想?” 夏晚橙沉静下来。 出乎夏晚橙意料的漫长,以雷空的性格而言几乎是跨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终于主动地提起罗文林这个人。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笃定这一切只是罗文林个人的胡搅蛮缠?你为什么不否认?” “我否认你就信?” 雷空撩开她的衣袖,把她左手手腕翻转过来,指着内侧一个绿豆大小的疤痕。 “罗文林说,在你们共同的出租屋里,这是你第一次为他做饭时不小心烫伤的。” 雷空用指腹摩挲着这个无关痛痒的伤疤,轻声问:“夏晚橙,你真的足够认识你自己吗?” 脑袋滋滋做疼,像是一道惊雷正好劈在她的头顶,引得她四肢百骸的缝隙里都是激烈的电流在流窜。夏晚橙把手抽离出去,用中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你要是觉得工作带给你的压力可以在我身上发泄的话,你自便。” “今日红石剧场副楼倒塌,由此很可能导致澜润被从竞标名单里剔除,如果就此导致橙意赌场经营权旁落,我很大可能会从澜润执行总裁的位置上下来。” “谁说的?” 夏晚橙看着他,问:“谁说你会从澜润执行总裁的位置上下来?怎么?你父亲身体完全痊愈,愿意重回他董事长的位置?还是说你父亲要把澜润交到你哥手里?为什么呢?” 夏晚橙看着雷空,直白道:“红石剧场副倒塌这事,你大哥也脱不了干系?” “夏晚橙!” 雷空突然冷静地看着她,说:“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听你事无巨细地跟我分析眼前的事势情况。” 雷空突然露出疲惫的姿态,慢悠悠道:“我以为你会告诉我,不是执行总裁了也没关系,刚好可以抽出大把的时间准备我们的婚礼。” 夏晚橙听了这话愣了半晌,随即灿烂地笑出来。 她笑着把手伸过去搂住雷空的脖子,而后把整个脑袋倚在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衬衣,听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雷空反手搂紧她,把下巴轻轻垫在她的脑袋上蹭了蹭。 夏晚橙微微侧脸,嘴唇正好贴住他的心脏。 她启唇,慢慢道:“如果你不是澜润执行总裁,我不会嫁给你。” 夏晚橙用额头抵住雷空心脏的位置,哼唧道:“这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雷空。” 第283章 口不对心 雷空觉得好笑。 他和夏晚橙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像是末日里生死离别的挚爱情侣。可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寒光刺向彼此的心脏。 伤痕累累。 雷空想起许久之前和酒肉朋友们一起讨论过的话题: 人类为什么会有语言系统? 因为语言系统的诞生,人类无法像世界上其他动物那般真诚的交流。语言和文字的产生,使得人类可以说些口不对心的话。他们可以肆意地编织谎言,可以无所顾忌地破坏彼此的信任。 就像现在,雷空根本不晓得夏晚橙是不是在胡扯说谎。 但他也在确幸,他没有辨别谎言的能力。所以他可以同自己说,夏晚橙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能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些柔情蜜意和风花雪月。 也自这一刻开始,夏晚橙再未置一词。 他们坐上飞机,自P城回到柏海。下了飞机,他牵住夏晚橙的手带她上车,她没有拒绝。 车子径直驶向了他们未来的家。 下了车后,夏晚橙站在路旁和tony说了几句话,而后闲适地回家,换鞋,洗漱。 雷空还有漫无天际的工作要处理,今日事故导致的何止是一个烂摊子,简直是一个残垣断壁的末日世界等待他拯救。 夏晚橙在洗漱间呆了很长时间,直到过了凌晨,她才缓慢地从里头出来。 她目不斜视地掀开被子,躺下,侧过身。 雷空放下电脑,转过身去抱住她。 夏晚橙的后背就贴在他心脏的位置。于是乎,两颗紧密贴在一起的心脏同时跳动。可对比自己杂乱无序显得青涩懵懂的心跳来说,夏晚橙要节律平衡地多。 雷空一只手把夏晚橙单薄柔软的手掌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扯开了她睡衣的腰带。他微微够头,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夏晚橙的颈窝和肩侧。 约莫是刚刚沐浴过的缘故,雷空手下能感受到带着凉意和水汽的肌肤。 他翻过身,把唇贴到夏晚橙嘴角轻轻辗转,他抬手,把自己身上的T恤扯去。再躬下腰的时候,夏晚橙睁开了眼。 和现下炙热的温度和气氛不同,夏晚橙脸上毫无表情。于此同时,雷空在湿热的空气中闻到了一丝丝的异味。 他凑到夏晚橙发丝前嗅了嗅。 尽管被洗发水的香味覆盖了大半,可雷空还是敏锐地闻到了夏晚橙发丝深处的尼古丁味道。 属于男士香烟的刺激味道。 这个认知像是一盆凉水泼在雷空头上。他看了身下人许久,颤抖着手给她系上了睡衣腰带。 而后他起身,去了洗漱间。 尽管洗漱间窗户全开,雷空还是闻见了藏匿在冷空气里的香烟味,以及散落在面池旁没收拾干净的烟灰。 自雷空认识夏晚橙那天起,她就是个过分骄傲的人。那样的出身样貌家世,注定了矫情就是夏晚橙的人生标签。 她几乎不喝酒,更不可能抽烟。这些被世家千金视为有辱斯文的做派,夏晚橙一概不沾。就这种性子,说好听是洁身自好,难听些就是拿腔作势。 夏晚橙自有一套拿腔作势的派头,在多数人眼里,这做派讨厌得紧。但雷空自始至终都觉得夏晚橙因此才足够可爱。 认识夏晚橙这么久以来,也亲眼见证她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就算在她母亲车祸沉冤得雪,父亲惨死,舅舅入狱的时候,夏晚橙也从来不曾颓废放弃过。 时刻保持清醒是她的座右铭,为此,夏晚橙舍弃掉了不少同龄人和普通女孩儿的快乐。 可现在,她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偷偷抽烟。 雷空的心脏一下就瑟缩起来。他这才知道他今天的作为对于夏晚橙来说有多残忍。 意识到她唯二的亲人没有她也可以过得很好的事实,似乎完全摧毁了夏晚橙的意志。 雷空回去的时候,夏晚橙已经很平静地睡着了。她双手交叠搭在胸前,只看睡颜,就是天真无邪的睡美人模样。 可雷空就是知道她没睡着。 他坐到她的身边,看着灰色花纹的地板,说:“我们要个孩子。” 夏晚橙骤然睁眼,语气夸张地反问了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 柏海未来作为重点发展的新区发生坍塌事故,这在全世界都引起轩然大*波。在舆论的逼迫下,柏海相关部门很快就拿出了红石剧场副楼坍塌的事故报告。 设计有误,偷工减料,监察不当。 在建筑工程中不容许犯得错误几乎全被报告书字字泣血地暴露在公众面前。 一夜之间,澜润国际针对这起事故处罚开除了近百位工作人员。澜润的执行总裁雷空亲自召开记者会向全柏海市民道歉。 这是雷空第一次直面媒体,全柏海市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在柏海钻石王老五排名第二的豪门少爷雷空,究竟长了个什么样子。 当然,雷空和澜润高层连熬好几宿还是给出了像样的危机公关。即,待红石剧场副楼复建完毕投入使用后,将会以公益性质无条件地承办四年后的残疾人运动会。 因得这次事故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的伤亡,所以柏海市民普遍也能接受澜润给出的交代。 而对于澜润董事会内部而言,才是真正的方寸大乱一片狼藉。 首先,因为这次事故,澜润的竞标资格已经确定被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委员会开除,至此不得参与日后橙意赌场的任何营运。 雷空因此被董事会架上火台,要求他对这次的失误做出交代。也因此,雷影被紧急召回柏海接替雷空的工作。 董事会给予雷影的指使同样准确,他必须要在下月的竞标会上拿下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不管以什么样的手段和方式。 也是到了这会儿,一直在在P城隐姓埋名的疏影光橘在逐渐浮现在大家眼前。 夏晚橙看着董事会里那些迂腐老头们的高兴笑容,心里愈发觉得好笑。 从会议室一出来,夏晚橙就见夏午橘在门口等她。 “之前三催四请不愿意回来,原来是嫌妹妹给得排面不够啊。” 夏晚橙搂住夏午橘的肩膀,笑问:“怎么样?这次搭专机回来的感觉如何?” 夏午橘俏皮地眨了下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道理你也明白的。” 第284章 扬眉吐气 夏午橘请夏晚橙去喝下午茶。 她们坐在柏海最高档茶餐厅的黄金位置,垂眼就能往下俯瞰整个柏海城。 今日董事会上确认了澜润新任执行总裁变更为雷影的消息不胫而走。 夏午橘刚刚落座没多久,就有不少收到消息的夫人小姐试探着过来问候。 和一直没对外公开身份的夏晚橙不同,业界的人却都晓得夏午橘是雷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一盏茶的功夫里,夏晚橙眼前就晃过许多熟悉的面孔。 费心送走来客后,夏午橘抱怨地跟夏晚橙说了句:“应付这些人真不是一般二般的麻烦,也不知道你之前怎么受得来?” “我不像你光明正大,我和雷空尚属见不得人的地下情阶段。全柏海认识我的太太小姐没有多少。” “怎么样?”夏午橘问:“你们的婚礼准备得如何?” “因为这次的事情估计要耽误不少日子。不过也没所谓,我还算年轻,不急嫁。” 夏午橘端起茶抿了一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楼梯处传来一些喧哗。 从珠帘看出去,上楼的正是雷家大小姐雷月。 因着弟弟今日上任澜润国际的执行总裁,一向在名媛圈颇受微词的雷月也算扬眉吐气。 她提着一个眼熟的限量名牌包,踩着足够细高的高跟鞋上楼,而后冷眼一扫,目光直直落在夏晚橙脸上。 “这不是夏三小姐吗?” 雷月撩开夏晚橙面前的珠帘,中气十足道:“可有些时间没见了。” “今日我也在董事会上,是姐姐没见到我。” “也是。” 雷月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笑道:“以前你都跟在雷空周围,我一眼就看得到你。今日雷空去了角落,我也就注意不到他身后的地方了。” 夏晚橙拉开椅子邀雷月坐下,认真称赞了雷月手里的包,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包包陈姨也有一只。” 犹记得第一次去陈盈家,那个陈盈私藏包包的仓库一打开,这只漂亮的包包就在最显眼处被陈盈炫耀。 “中午去了陈姨家吃午饭,就无意提了这包包一句,陈姨就大方送给了我。” 雷月掩嘴笑了笑,“搞得我很不好意思,都知道这只包包是陈姨的心头肉疙瘩。” “很衬你的气质。” 夏晚橙给陈盈斟茶,又夸了句:“陈姨一直把它当收藏品对待,是你把它带出来见光,也让大家都见见世面。” 陈盈喝了一口她送过去的茶,说:“对了,万喜娱乐那个经纪人总监的位置我安排了我表妹接任。你是马上要当新娘的人了,也该多抽些时间打理打理自己。” “雷月姐!” 夏午橘这一出口就被雷月瞪了一眼,雷月继续说:“要不是红石剧场的烂摊子还要小空收拾,我也让她放假,留时间给你们小两口准备婚礼。” 说着,雷月也抬手给夏晚橙斟茶。 她望着夏午橘,说:“没头没脸的蝇营狗苟就不用费心思去见了,给自己省点时间和精力。” 因着和夏午橘说话,雷月没注意到她正在倒的热茶已经溢出杯缘,正正洒在夏晚橙短裙下的光滑皮肤上。 几乎是当下,夏晚橙皙白的皮肤就烫红了一大块。 夏午橘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高身呼喊让服务员拿冰块来。 “你是我弟弟的贴身助理,在这样的场合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雷月再次瞪了夏午橘一眼,随即又笑着看向夏晚橙,“听说你之前有只脚做了手术行动不便,是这只脚吗?” 夏晚橙面色虚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咬牙点了点头,又听雷月问:“那这下被烫到还有知觉吗?” 雷雨用她漂亮的指甲戳了戳夏晚橙被烫起水泡的地方,随即厌恶地别过眼站起身,“行了,我走了,你们姐妹俩好好聊。” 雷月一走,夏午橘就哭着扑上来,一边吩咐着叫救护车,一边拿冷水给夏晚橙冲刷被烫伤的地方。 夏晚橙回头看了雷月离开的地方,又转回头看向夏午橘,问了句:“她是不是觉得他弟弟稳坐执行总裁这个位置了?连我都知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个道理,她就不明白?” 正在往夏晚橙伤口吹气的夏午橘闻言一怔,颇有些惊恐地问了句: “你想做什么?” …… 从医院出来后,夏晚橙就直接去了陈盈家。 陈盈做了满满一桌的菜,一个人正埋头吃得开心。看见夏晚橙腿上裹着纱布,陈盈倒是出口问了一句。 夏晚橙言简意赅,“不小心被开水烫到。” 陈盈问了几句医嘱,然后告诉她桌上哪些菜吃不得。 “今天我碰见雷月姐,她手上提着您……” “一个包而已。”陈盈无所谓道:“她喜欢就给她,我又不缺。” 夏晚橙犹记得陈盈当初提起那只包的得意神情,随即安慰道:“您儿子早晚给您买只更好的回来。” 说到这,陈盈倒是笑起来,说:“这事一发生,雷霆就让我回柏海管管我儿子。我当时就想,我儿子那么优秀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的?回来之后一看,我儿子确实做得足够好。” 说着,陈盈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说:“多吃点,看你瘦得跟只猴似得,别回头定制的婚纱就不能穿了。” 夏晚橙刚把碗端起来,就听陈盈说:“对了,多些日子是海伦基金副主席林夫人的生辰,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贺寿,顺便也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海伦基金副主席林夫人?是傅昉小姐的母亲吗?” “没错。” 陈盈用餐巾拭了拭嘴唇,说:“林夫人能成为海伦基金副主席完全是沾了上任主席的光。她自己装得一副跟顾访琴姐妹情深的模样,实际顾访琴知道她是个什么角色?” 陈盈冷笑一声,“我以前从来看不上林家,也看不上傅昉,当初她和雷空在一起就是被我活生生拆散的,我心想那是个什么寒酸破落货也敢高攀我家雷空。不过那是过去……我们现在要求人帮忙,就得放下声气去看人眼色。” 说着,陈盈狠狠地看着她,说:“夏晚橙,我能做到的事,你也必须做到才行。” 第284章 扬眉吐气 夏午橘请夏晚橙去喝下午茶。 她们坐在柏海最高档茶餐厅的黄金位置,垂眼就能往下俯瞰整个柏海城。 今日董事会上确认了澜润新任执行总裁变更为雷影的消息不胫而走。 夏午橘刚刚落座没多久,就有不少收到消息的夫人小姐试探着过来问候。 和一直没对外公开身份的夏晚橙不同,业界的人却都晓得夏午橘是雷影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一盏茶的功夫里,夏晚橙眼前就晃过许多熟悉的面孔。 费心送走来客后,夏午橘抱怨地跟夏晚橙说了句:“应付这些人真不是一般二般的麻烦,也不知道你之前怎么受得来?” “我不像你光明正大,我和雷空尚属见不得人的地下情阶段。全柏海认识我的太太小姐没有多少。” “怎么样?”夏午橘问:“你们的婚礼准备得如何?” “因为这次的事情估计要耽误不少日子。不过也没所谓,我还算年轻,不急嫁。” 夏午橘端起茶抿了一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楼梯处传来一些喧哗。 从珠帘看出去,上楼的正是雷家大小姐雷月。 因着弟弟今日上任澜润国际的执行总裁,一向在名媛圈颇受微词的雷月也算扬眉吐气。 她提着一个眼熟的限量名牌包,踩着足够细高的高跟鞋上楼,而后冷眼一扫,目光直直落在夏晚橙脸上。 “这不是夏三小姐吗?” 雷月撩开夏晚橙面前的珠帘,中气十足道:“可有些时间没见了。” “今日我也在董事会上,是姐姐没见到我。” “也是。” 雷月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笑道:“以前你都跟在雷空周围,我一眼就看得到你。今日雷空去了角落,我也就注意不到他身后的地方了。” 夏晚橙拉开椅子邀雷月坐下,认真称赞了雷月手里的包,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包包陈姨也有一只。” 犹记得第一次去陈盈家,那个陈盈私藏包包的仓库一打开,这只漂亮的包包就在最显眼处被陈盈炫耀。 “中午去了陈姨家吃午饭,就无意提了这包包一句,陈姨就大方送给了我。” 雷月掩嘴笑了笑,“搞得我很不好意思,都知道这只包包是陈姨的心头肉疙瘩。” “很衬你的气质。” 夏晚橙给陈盈斟茶,又夸了句:“陈姨一直把它当收藏品对待,是你把它带出来见光,也让大家都见见世面。” 陈盈喝了一口她送过去的茶,说:“对了,万喜娱乐那个经纪人总监的位置我安排了我表妹接任。你是马上要当新娘的人了,也该多抽些时间打理打理自己。” “雷月姐!” 夏午橘这一出口就被雷月瞪了一眼,雷月继续说:“要不是红石剧场的烂摊子还要小空收拾,我也让她放假,留时间给你们小两口准备婚礼。” 说着,雷月也抬手给夏晚橙斟茶。 她望着夏午橘,说:“没头没脸的蝇营狗苟就不用费心思去见了,给自己省点时间和精力。” 因着和夏午橘说话,雷月没注意到她正在倒的热茶已经溢出杯缘,正正洒在夏晚橙短裙下的光滑皮肤上。 几乎是当下,夏晚橙皙白的皮肤就烫红了一大块。 夏午橘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高身呼喊让服务员拿冰块来。 “你是我弟弟的贴身助理,在这样的场合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雷月再次瞪了夏午橘一眼,随即又笑着看向夏晚橙,“听说你之前有只脚做了手术行动不便,是这只脚吗?” 夏晚橙面色虚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咬牙点了点头,又听雷月问:“那这下被烫到还有知觉吗?” 雷雨用她漂亮的指甲戳了戳夏晚橙被烫起水泡的地方,随即厌恶地别过眼站起身,“行了,我走了,你们姐妹俩好好聊。” 雷月一走,夏午橘就哭着扑上来,一边吩咐着叫救护车,一边拿冷水给夏晚橙冲刷被烫伤的地方。 夏晚橙回头看了雷月离开的地方,又转回头看向夏午橘,问了句:“她是不是觉得他弟弟稳坐执行总裁这个位置了?连我都知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个道理,她就不明白?” 正在往夏晚橙伤口吹气的夏午橘闻言一怔,颇有些惊恐地问了句: “你想做什么?” …… 从医院出来后,夏晚橙就直接去了陈盈家。 陈盈做了满满一桌的菜,一个人正埋头吃得开心。看见夏晚橙腿上裹着纱布,陈盈倒是出口问了一句。 夏晚橙言简意赅,“不小心被开水烫到。” 陈盈问了几句医嘱,然后告诉她桌上哪些菜吃不得。 “今天我碰见雷月姐,她手上提着您……” “一个包而已。”陈盈无所谓道:“她喜欢就给她,我又不缺。” 夏晚橙犹记得陈盈当初提起那只包的得意神情,随即安慰道:“您儿子早晚给您买只更好的回来。” 说到这,陈盈倒是笑起来,说:“这事一发生,雷霆就让我回柏海管管我儿子。我当时就想,我儿子那么优秀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的?回来之后一看,我儿子确实做得足够好。” 说着,陈盈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说:“多吃点,看你瘦得跟只猴似得,别回头定制的婚纱就不能穿了。” 夏晚橙刚把碗端起来,就听陈盈说:“对了,多些日子是海伦基金副主席林夫人的生辰,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贺寿,顺便也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 “海伦基金副主席林夫人?是傅昉小姐的母亲吗?” “没错。” 陈盈用餐巾拭了拭嘴唇,说:“林夫人能成为海伦基金副主席完全是沾了上任主席的光。她自己装得一副跟顾访琴姐妹情深的模样,实际顾访琴知道她是个什么角色?” 陈盈冷笑一声,“我以前从来看不上林家,也看不上傅昉,当初她和雷空在一起就是被我活生生拆散的,我心想那是个什么寒酸破落货也敢高攀我家雷空。不过那是过去……我们现在要求人帮忙,就得放下声气去看人眼色。” 说着,陈盈狠狠地看着她,说:“夏晚橙,我能做到的事,你也必须做到才行。” 第285章 时移世易 据陈盈所说,因为这次红石剧场副楼倒塌导致澜润名誉受损。于公于私,她和雷空都必须要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不,海伦基金将于最近举办一个义卖会为全世界的贫困儿童筹款。陈盈想借着这次机会通过海伦基金这个渠道捐笔钱来挽回澜润和他们母子两的舆论。 “我和顾访琴向来不对付,从前海伦基金的活动我就鲜少参加,这几年更是一封邀请函也没收过。所以林夫人生日的时候我去露个面,好叫她过段时间发封海伦基金义卖会的邀请函给我。” 夏晚橙好奇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顾访琴?” “顾访琴不管事。” 陈盈直接道:“她只是利用她的影响力挂名海伦基金的主席,其实基金内部的事情她从来不掺和。都是交给林夫人和她弟媳韩琳打理。” 陈盈给夏晚橙盛了一碗汤,随意说道:“比起林夫人来说,我更讨厌韩琳那个女人。” …… 从陈盈的住处离开,魏蓝就开了车在外头等她。 一上车,夏晚橙就听魏蓝问道:“澜润国际就这样时移世易了?雷影就这样轻松上位了?” “之前我们聊过,雷影和雷空相互都有桎梏对方的把柄。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雷影的底牌就是红石剧场副楼的工程问题。但是雷空手上的底牌呢?我们至今不知道。” 魏蓝问她:“你觉得雷空什么时候会有动作?” “基于红石剧场是在竞标会开始的同时倒塌,我猜测雷空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夏晚橙用指节敲着皮质的椅背,沉思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从何说起?” “据我二姐所说,她们只想把红石剧场副楼工程造假的材料检举给开发部,所以红石剧场副楼会倒塌根本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魏蓝补充道:“但是同样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问题是,红石剧场的工程问题也牵扯到了雷影的表舅。现在表面上是因为雷空监管不力导致的事故,所以他承担了全部责任,卸任了澜润执行总裁的职务。” 魏蓝又问:“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就奇怪在这事的解决速度。从事发到雷空卸任,不过区区几天时间,这件事就被完全压了下去。雷空好似也完全不想追究其他人的责任,这不符合他锱铢必较的性格。” “所以你觉得现在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还有!澜润出了这么大的事,雷霆照样呆在海外不闻不问,他难道就这样放心他两个儿子的办事能力?” 夏晚橙踌躇了一下,跟魏蓝说道:“我想和顾夫人见上一面。” 还是清晏阁的夜晚,还是夏晚橙独自在凉亭等待正在礼佛的顾访琴。 夏晚橙问柿子,“顾夫人有多久没回家了?” 柿子比了姿势,说快有两个月了。 “她还要在这呆多久?” 柿子用手指在她手心写上了“9,9,81”这几个数字。夏晚橙立刻明白,顾访琴需要在这里呆够整整81天的日子。 正说着,带着一身香火味道的顾访琴慢慢走来。 “和小蓝合作得怎么样?” 夏晚橙给顾访琴斟茶,认真回答:“是我跟着魏姐多学习才是。” “你一定很好奇PAL基金和我们家什么关系?” 夏晚橙摇摇头,“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顾夫人在这件事上愿意帮忙,我已经十分感谢。” “我也不是帮你。” 顾访琴晃着团扇,抬头仰望乌云后头的弯月。她说:“你的确聪明,能从澜润投资娱乐城建立赌场这件事背后看到雷霆的野心,看到日后澜润对柏海资本市场的威胁。” 夏晚橙立刻反应过来,说道:“还是您高瞻远瞩。” 顾访琴垂眼看她,而后笑了出来,说:“我一向不喜欢听些恭维的话,你有什么就直说。” 于是,夏晚橙简明扼要,“我想进海伦基金。” “为什么?你也和其他人一般,把海伦基金当做是柏海太太小姐身份地位的名片?” “不管我如何觉得,在柏海的上流圈子里,海伦基金确实拥有这样的影响力。” 顾访琴默默品了一口茶,说:“回头我给你写封推荐信,你拿着它去找韩琳或者林岚都可以。” 夏晚橙道了谢,心里想着自己今日来这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她又忍不住好奇道:“请问您在这礼佛的目的是……” “Micheal走得时候太匆忙,我心里一直不安,前段时间总做噩梦。” 夏晚橙出声:“他离开前一天我们一起去上香,主持亲自赠了平安符,他答应过我会时刻不离身。每每想起这个,我心里多少也会安心一些。” 顾访琴扭脸过来看她,而后许久没有言语。 就在夏晚橙准备离开之际,顾访琴突然出声:“为了过去的真相,为了给已经离世的人讨回公道而放弃自己眼下的幸福和快乐,值得吗?” 夏晚橙毫不犹豫,“值得。” “不后悔吗?” 夏晚橙坚定出声:“绝不后悔!” 顾访琴定定地看着她,说:“过些日子,你陪我去普渡寺一趟。” …… 夏晚橙回到家的时候,雷空正和夏午橘在窗边下棋。 看见她,雷空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夏晚橙见他们如此认真沉浸,只能放轻脚步去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只听夏午橘笑着说了声:“我赢了。” 随后就是雷空懊恼后悔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这步棋下错了,能不能重来?” “拜托你,让我重下这一步。” “你已经悔过三步棋。都说落棋无悔,我已经很谦让了。” 夏午橘适时出声:你干嘛跟她下棋呢?她从小围棋比赛奖项拿过无数。 夏午橘抬眼,嘲讽道:“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下围棋?” 夏晚橙讶异道:“那你们……” 夏午橘扭过脸冷哼一声,“要是让我围棋老师知道我在这陪人下五子棋,肯定把我逐出师门。” 第285章 时移世易 据陈盈所说,因为这次红石剧场副楼倒塌导致澜润名誉受损。于公于私,她和雷空都必须要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不,海伦基金将于最近举办一个义卖会为全世界的贫困儿童筹款。陈盈想借着这次机会通过海伦基金这个渠道捐笔钱来挽回澜润和他们母子两的舆论。 “我和顾访琴向来不对付,从前海伦基金的活动我就鲜少参加,这几年更是一封邀请函也没收过。所以林夫人生日的时候我去露个面,好叫她过段时间发封海伦基金义卖会的邀请函给我。” 夏晚橙好奇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顾访琴?” “顾访琴不管事。” 陈盈直接道:“她只是利用她的影响力挂名海伦基金的主席,其实基金内部的事情她从来不掺和。都是交给林夫人和她弟媳韩琳打理。” 陈盈给夏晚橙盛了一碗汤,随意说道:“比起林夫人来说,我更讨厌韩琳那个女人。” …… 从陈盈的住处离开,魏蓝就开了车在外头等她。 一上车,夏晚橙就听魏蓝问道:“澜润国际就这样时移世易了?雷影就这样轻松上位了?” “之前我们聊过,雷影和雷空相互都有桎梏对方的把柄。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雷影的底牌就是红石剧场副楼的工程问题。但是雷空手上的底牌呢?我们至今不知道。” 魏蓝问她:“你觉得雷空什么时候会有动作?” “基于红石剧场是在竞标会开始的同时倒塌,我猜测雷空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夏晚橙用指节敲着皮质的椅背,沉思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从何说起?” “据我二姐所说,她们只想把红石剧场副楼工程造假的材料检举给开发部,所以红石剧场副楼会倒塌根本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魏蓝补充道:“但是同样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问题是,红石剧场的工程问题也牵扯到了雷影的表舅。现在表面上是因为雷空监管不力导致的事故,所以他承担了全部责任,卸任了澜润执行总裁的职务。” 魏蓝又问:“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就奇怪在这事的解决速度。从事发到雷空卸任,不过区区几天时间,这件事就被完全压了下去。雷空好似也完全不想追究其他人的责任,这不符合他锱铢必较的性格。” “所以你觉得现在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还有!澜润出了这么大的事,雷霆照样呆在海外不闻不问,他难道就这样放心他两个儿子的办事能力?” 夏晚橙踌躇了一下,跟魏蓝说道:“我想和顾夫人见上一面。” 还是清晏阁的夜晚,还是夏晚橙独自在凉亭等待正在礼佛的顾访琴。 夏晚橙问柿子,“顾夫人有多久没回家了?” 柿子比了姿势,说快有两个月了。 “她还要在这呆多久?” 柿子用手指在她手心写上了“9,9,81”这几个数字。夏晚橙立刻明白,顾访琴需要在这里呆够整整81天的日子。 正说着,带着一身香火味道的顾访琴慢慢走来。 “和小蓝合作得怎么样?” 夏晚橙给顾访琴斟茶,认真回答:“是我跟着魏姐多学习才是。” “你一定很好奇PAL基金和我们家什么关系?” 夏晚橙摇摇头,“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顾夫人在这件事上愿意帮忙,我已经十分感谢。” “我也不是帮你。” 顾访琴晃着团扇,抬头仰望乌云后头的弯月。她说:“你的确聪明,能从澜润投资娱乐城建立赌场这件事背后看到雷霆的野心,看到日后澜润对柏海资本市场的威胁。” 夏晚橙立刻反应过来,说道:“还是您高瞻远瞩。” 顾访琴垂眼看她,而后笑了出来,说:“我一向不喜欢听些恭维的话,你有什么就直说。” 于是,夏晚橙简明扼要,“我想进海伦基金。” “为什么?你也和其他人一般,把海伦基金当做是柏海太太小姐身份地位的名片?” “不管我如何觉得,在柏海的上流圈子里,海伦基金确实拥有这样的影响力。” 顾访琴默默品了一口茶,说:“回头我给你写封推荐信,你拿着它去找韩琳或者林岚都可以。” 夏晚橙道了谢,心里想着自己今日来这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她又忍不住好奇道:“请问您在这礼佛的目的是……” “Micheal走得时候太匆忙,我心里一直不安,前段时间总做噩梦。” 夏晚橙出声:“他离开前一天我们一起去上香,主持亲自赠了平安符,他答应过我会时刻不离身。每每想起这个,我心里多少也会安心一些。” 顾访琴扭脸过来看她,而后许久没有言语。 就在夏晚橙准备离开之际,顾访琴突然出声:“为了过去的真相,为了给已经离世的人讨回公道而放弃自己眼下的幸福和快乐,值得吗?” 夏晚橙毫不犹豫,“值得。” “不后悔吗?” 夏晚橙坚定出声:“绝不后悔!” 顾访琴定定地看着她,说:“过些日子,你陪我去普渡寺一趟。” …… 夏晚橙回到家的时候,雷空正和夏午橘在窗边下棋。 看见她,雷空用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夏晚橙见他们如此认真沉浸,只能放轻脚步去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只听夏午橘笑着说了声:“我赢了。” 随后就是雷空懊恼后悔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这步棋下错了,能不能重来?” “拜托你,让我重下这一步。” “你已经悔过三步棋。都说落棋无悔,我已经很谦让了。” 夏午橘适时出声:你干嘛跟她下棋呢?她从小围棋比赛奖项拿过无数。 夏午橘抬眼,嘲讽道:“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下围棋?” 夏晚橙讶异道:“那你们……” 夏午橘扭过脸冷哼一声,“要是让我围棋老师知道我在这陪人下五子棋,肯定把我逐出师门。” 第286章 委曲求全 雷空嬉笑着起身,问她吃过晚饭没有? “在陈姨家一起吃过了。” 只见雷空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问她:“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见夏晚橙点头,雷空搂住她飞快在她脸侧落下一个吻,笑道:“不错,你已经成功融入了我们家的氛围。” 夏晚橙推开她,看向窗边的夏午橘,问:“这么晚怎么来了?” 夏午橘从包里掏出几个盒子,“我问过我在海外烫伤科的专家朋友,他们说这几种药膏更好,也不容易留疤。” 雷空一下变了脸色,声音也骤冷,问:“哪里烫伤了?” “喝下午茶的时候遇到雷月,斟茶的时候把开水溅在了她的腿上,当即就烫出了水泡。” 夏晚橙看向夏午橘。她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把事情始末说给雷空听,不加半点掩饰。 夏晚橙能明白看到雷空眼里寒光骤闪,但他在低头的瞬间就收敛下去。他道:“我大姐一直毛手毛脚,小时候也把我脑袋打破过。” 夏午橘完全不接雷空递过来的台阶,她继续道:“我看得出来,雷月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在针对我妹妹。也不知道你们母子两和她有点多大的仇怨,她要把怨气发泄在我妹妹身上。” 雷空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夏午橘继续道:“凡事有一就有二,雷月这个人我了解,她不会就此罢手。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你回答我一句,你究竟护不护得住我妹妹?” 雷空反问她:“护得住如何?护不住又如何?” “护不住我就带我妹妹回家。”夏午橘笑,“毕竟外人向来靠不住。” “你就笃定夏晚橙在你保护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最起码,我妹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顾忌而委曲求全。你信不信,今天要不是因为你,夏晚橙一定把那壶开水泼雷月脸上。” 雷空看向夏晚橙,问:“你当下为什么不把那壶开水泼过去?” 夏晚橙明白道:“我可惹不起她。” “你夏晚橙生气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脑子了?” 夏午橘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是继续和她在一起,雷月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为难你。” “所以呢?” 夏午橘认真地看着她,放轻声音,却格外郑重道:“跟姐姐回家,姐姐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 夏晚橙从洗手间出来,就见雷空坐在阳台上抽烟。只看烟灰缸里的烟蒂,就知道他在这坐了许久。 “很烦吗?”夏晚橙问他:“烦什么?” “夏晚橙,我如今已经不是澜润国际的执行总裁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跟你姐姐走?” 夏晚橙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说:“那你跟我说,说澜润国际以后都是你哥的,跟你再没有半点关系,那我立刻就走。” 雷空低头看她,问:“你在期望什么?” “你妈妈让我过段时间跟她一同去给傅昉母亲贺寿,想要通过她的关系进海伦基金,给你们母子两缓解舆论压力。” “我妈从来都看不上傅昉。” “但她现在愿意低头……”夏晚橙想了想,补充道:“缓兵之计。” “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一家不允许澜润插手。” “所以你要把它拱手让给疏影光橘吗?到时候雷影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收购疏影光橘,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就又到了澜润手里。” 雷空摸她的脸,说:“你倒是想得很多。” 夏晚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松道:“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去万喜娱乐跟新上任的经纪人总监交接工作。” 因着不用上班,夏晚橙难得地睡了个通亮的懒觉。醒来的当下,雷空在旁睡得张牙舞爪,看上去也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模样。 夏晚橙觉得格外好笑。他还是澜润执行总裁的时候,整天忙到深夜,平均下来一天能睡四五个小时已算不错,且经常要被深夜的电话吵醒。 如今被革职后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睡个对时,再也不用担心公司有事需要他处理,手机想不接就不接,就算整个人消失也无所谓。 雷空在昏沉中睁开眼。 从窗帘缝隙里流淌进来的日光已经非常明亮。他动了动身子,手脚四肢都有微麻的感觉,身体就有种当机很久的感觉。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捞,却捞了一个空落落。 以往夏晚橙在这里留宿的时候,他都是先于她早起,所以可以贪婪那几分钟的短暂时间,把夏晚橙搂在怀里肆意亲昵。 雷空慢慢适应光线,而后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动静。 下一刻,穿了条紧身银色亮片薄裙的夏晚橙就出现在门口。 她拨弄了一下自己茂密的棕色大卷波浪,问:“我这样去公司,应该不会有人觉得我落魄?” 雷空点点头,说:“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去交接工作,你就想去砸场子。” 夏晚橙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而后道:“我倒是要去看看万喜经纪人总监这个位置,是不是哪个猫猫狗狗都可以胜任?” …… 艾米把白色信封放在眼前的桌子上,说道:“聂小姐,这是我的辞呈。” 面前女人尚且年轻,但打扮也是过分的稚嫩。她梳着花苞头,眉前有一个整齐的厚重刘海,睫毛长密浓黑,很像某种爬行昆虫的触角。在明媚的阳光下,也能看见鼻梁里的透明固体。 这样审美的女人,没人会觉得她从事的职业与娱乐业相关。刚好,这个女人还有一副傲慢自得的姿态。 她仰着脖子说:“我不同意。” “我已经下定决心辞职。” “如果这样的话,你尚未结算的工资就此终止,提前交纳的社保也会申请退回。” 艾米突然怒从中来,散漫道:无所谓,我不差这点钱。 面前女人诧异地看了她一久,而后嘲讽出声:“你母亲看病不要钱?你租房合同续约了?以为还能跟着夏晚橙另谋差事?真是越穷越讲究。” 第287章 荒诞场面 今日是《积木》剧组开机以来第一次对外召开记者发布会。 在聂冬云接任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职位的第一天,她就需要帮助艺人方夜蓝处理记者发布会的相关事宜。 秘书陆瑭尽职尽责地把聂冬云的行程表给她,可聂冬云看了一眼就丢向一边,面露不屑道: “这些事不都应该由方夜蓝个人经济负责?” “是这样没错,但理论上您也应该了解这些流程,万一……” “该是谁做的事情就交给谁做。我是来领导全部经纪人,不是来给他们打杂工。” 陆瑭厌恶地怒了努嘴。聂冬云在这时候叫住她,问:“今天……徐行之也会到场,是?” “没错。徐先生作为电影的男主角自然也要到场。” 聂冬云当即笑起来,挥挥手让陆瑭离开。 陆瑭合上办公室的门,立即就给陆迈发信息: “新来的这个上司好难相处,你说我要不要辞职?” 陆迈回得很快,“她不知道你和夏晚橙的关系,应该不会为难你。再说了,夏晚橙虽然倒台,但是夏午橘上位了。夏午橘同样也是夏早柑的妹妹,没关系的。” “但是艾米也跟着夏晚橙离开了。原本由她分担走的工作现在全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我很辛苦啊。” “你真笨,你不会也把工作分担出去?反正你在这个公司有背景,其他人不敢为难你。” 陆瑭疑惑道:“真的吗?” “就算出了事我也可以给你摆平。万喜娱乐再大,也不过是澜润旗下的一粒小虾米,没关系的。” …… 方夜蓝正在休息室做指甲,她闭目假憩,听着助手和经纪人在讨论澜润最近的八卦。 “既然我都跟万喜续约,澜润的掌权人是谁跟我都没关系。但是雷空倒台的结果,就是夏晚橙也从万喜离职。” 方夜蓝幽幽叹口气,“她在任的时候我多轻松,凡事都有她给我扛着。听说新来的总监又是个关系户,也不知道有没有夏晚橙的工作能力。” “要不……”经纪人试探道:“你单独聘请夏晚橙为你工作?反正你是万喜台柱子,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方夜蓝骤然睁眼,肯定道:“你这主意不错,就以我私人名义请夏晚橙来给我做助理,反正我私人开她工资,公司也没话说。” 正说着,就见休息们的被一把推开。一个脑袋大脖子短,身材比例很差的女生出现在门口。 方夜蓝愣了愣,直接问出声:“你是谁?” 在她旁边的人立马开口:“方小姐,这是今日上任的经纪人总监,聂冬云聂小姐。” 方夜蓝仍然很不客气道:“不管你是谁,进门之前不懂得敲门吗?有基本的礼貌没有?” 聂冬云翻了个白眼,“我是经纪人,你是艺人,我们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再说了,这里也是我的休息室,我进自己的休息室为什么要敲门?” 饶是方夜蓝在这个圈子里风浪见尽,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 她当即就有些傻眼,从椅子上坐起来,定定地看着对方,问:“你确定你要打扮成这样出席今日的记者会?” 花苞头,厚刘海。针织白色上衣,马卡龙紫色的泡泡裙,脚下踩着一双全是亮钻的粗跟厚底水台的高跟鞋。 怎么看怎么像几十年前贴在城乡结合部发廊里的发型模特。 方夜蓝恐惧出声:“你要是穿成这样,千万别去记者面前给我丢人现眼!” 方夜蓝正觉眼皮直跳,就听有人过来说,说徐行之的工作人员请经纪人总监过去一起讨论今日记者会的细节。 方夜蓝眼睛瞪大,惊恐地跟身旁的经纪人大叫:“候昏,你去!” 候昏正要动作,就听聂冬云说:“我才是经纪人总监!” 方夜蓝紧紧抿着唇,带着哀求的语气说:“我不求你对我的工作有任何助益,你能不拖我后腿吗?” 聂冬云神气道:“万喜娱乐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艺人对经纪人总监颐指气使了?” …… 江彤把一杯冰美式咖啡递给徐行之,说:“希望记者会能顺利结束。” 徐行之没什么言语地接过咖啡,一口就喝了一大半。 对于从徐行之素人时期就负责他经济事务的江彤来说,她深刻明白徐行之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她略微抱怨道:“明明昨晚才熬了一整夜拍夜戏,今天又得参加记者会。” 徐行之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说:“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也一样熬了通宵。” 正说着,工作人员进来通报,说万喜那边的负责人过来了。 “请她等一下。” 徐行之从沙发上起身,把凌乱的衬衣整理整齐,而后穿上外套,把用来遮黑眼圈的眼镜戴上。 江彤在旁边看了,说:“不是说最难看的样子也被夏小姐看过吗?” 徐行之愣了一下,随即摘下了眼镜,说:“请她进来。” 来人是个陌生的女孩儿,具体看不出年纪,打扮很像徐行之下班总会在学校门口看见的女孩儿。 徐行之怔愣地看着她,听旁边人介绍:“这是万喜新上任的经纪人总监,聂冬云女士。” 江彤率先出声:“夏晚橙呢?” 聂冬云敷衍地笑了笑,说:“夏总监因为在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已经被万喜革职,她的工作全部交由我来负责。” 徐行之启唇:“重大失误。” 说着,这位聂女士已经自然地走过来在徐行之身边落座。聂冬云主动出声:“我们有什么细节需要商讨?” 徐行之被聂冬云身上的香水味熏得头晕,当下也不顾上礼仪,立刻用手指遮着口鼻,起身往卫生间踱去。 聂冬云不明所以地喊了一声:“徐行之?” 江彤立刻窜过去挡住她的视线,抱歉地笑道:“具体的细节和我商量就可以。” 第286章 委曲求全 雷空嬉笑着起身,问她吃过晚饭没有? “在陈姨家一起吃过了。” 只见雷空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问她:“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见夏晚橙点头,雷空搂住她飞快在她脸侧落下一个吻,笑道:“不错,你已经成功融入了我们家的氛围。” 夏晚橙推开她,看向窗边的夏午橘,问:“这么晚怎么来了?” 夏午橘从包里掏出几个盒子,“我问过我在海外烫伤科的专家朋友,他们说这几种药膏更好,也不容易留疤。” 雷空一下变了脸色,声音也骤冷,问:“哪里烫伤了?” “喝下午茶的时候遇到雷月,斟茶的时候把开水溅在了她的腿上,当即就烫出了水泡。” 夏晚橙看向夏午橘。她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把事情始末说给雷空听,不加半点掩饰。 夏晚橙能明白看到雷空眼里寒光骤闪,但他在低头的瞬间就收敛下去。他道:“我大姐一直毛手毛脚,小时候也把我脑袋打破过。” 夏午橘完全不接雷空递过来的台阶,她继续道:“我看得出来,雷月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在针对我妹妹。也不知道你们母子两和她有点多大的仇怨,她要把怨气发泄在我妹妹身上。” 雷空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夏午橘继续道:“凡事有一就有二,雷月这个人我了解,她不会就此罢手。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你回答我一句,你究竟护不护得住我妹妹?” 雷空反问她:“护得住如何?护不住又如何?” “护不住我就带我妹妹回家。”夏午橘笑,“毕竟外人向来靠不住。” “你就笃定夏晚橙在你保护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最起码,我妹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顾忌而委曲求全。你信不信,今天要不是因为你,夏晚橙一定把那壶开水泼雷月脸上。” 雷空看向夏晚橙,问:“你当下为什么不把那壶开水泼过去?” 夏晚橙明白道:“我可惹不起她。” “你夏晚橙生气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脑子了?” 夏午橘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是继续和她在一起,雷月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为难你。” “所以呢?” 夏午橘认真地看着她,放轻声音,却格外郑重道:“跟姐姐回家,姐姐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 夏晚橙从洗手间出来,就见雷空坐在阳台上抽烟。只看烟灰缸里的烟蒂,就知道他在这坐了许久。 “很烦吗?”夏晚橙问他:“烦什么?” “夏晚橙,我如今已经不是澜润国际的执行总裁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跟你姐姐走?” 夏晚橙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说:“那你跟我说,说澜润国际以后都是你哥的,跟你再没有半点关系,那我立刻就走。” 雷空低头看她,问:“你在期望什么?” “你妈妈让我过段时间跟她一同去给傅昉母亲贺寿,想要通过她的关系进海伦基金,给你们母子两缓解舆论压力。” “我妈从来都看不上傅昉。” “但她现在愿意低头……”夏晚橙想了想,补充道:“缓兵之计。” “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一家不允许澜润插手。” “所以你要把它拱手让给疏影光橘吗?到时候雷影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收购疏影光橘,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就又到了澜润手里。” 雷空摸她的脸,说:“你倒是想得很多。” 夏晚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松道:“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去万喜娱乐跟新上任的经纪人总监交接工作。” 因着不用上班,夏晚橙难得地睡了个通亮的懒觉。醒来的当下,雷空在旁睡得张牙舞爪,看上去也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模样。 夏晚橙觉得格外好笑。他还是澜润执行总裁的时候,整天忙到深夜,平均下来一天能睡四五个小时已算不错,且经常要被深夜的电话吵醒。 如今被革职后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睡个对时,再也不用担心公司有事需要他处理,手机想不接就不接,就算整个人消失也无所谓。 雷空在昏沉中睁开眼。 从窗帘缝隙里流淌进来的日光已经非常明亮。他动了动身子,手脚四肢都有微麻的感觉,身体就有种当机很久的感觉。 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捞,却捞了一个空落落。 以往夏晚橙在这里留宿的时候,他都是先于她早起,所以可以贪婪那几分钟的短暂时间,把夏晚橙搂在怀里肆意亲昵。 雷空慢慢适应光线,而后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动静。 下一刻,穿了条紧身银色亮片薄裙的夏晚橙就出现在门口。 她拨弄了一下自己茂密的棕色大卷波浪,问:“我这样去公司,应该不会有人觉得我落魄?” 雷空点点头,说:“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去交接工作,你就想去砸场子。” 夏晚橙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而后道:“我倒是要去看看万喜经纪人总监这个位置,是不是哪个猫猫狗狗都可以胜任?” …… 艾米把白色信封放在眼前的桌子上,说道:“聂小姐,这是我的辞呈。” 面前女人尚且年轻,但打扮也是过分的稚嫩。她梳着花苞头,眉前有一个整齐的厚重刘海,睫毛长密浓黑,很像某种爬行昆虫的触角。在明媚的阳光下,也能看见鼻梁里的透明固体。 这样审美的女人,没人会觉得她从事的职业与娱乐业相关。刚好,这个女人还有一副傲慢自得的姿态。 她仰着脖子说:“我不同意。” “我已经下定决心辞职。” “如果这样的话,你尚未结算的工资就此终止,提前交纳的社保也会申请退回。” 艾米突然怒从中来,散漫道:无所谓,我不差这点钱。 面前女人诧异地看了她一久,而后嘲讽出声:“你母亲看病不要钱?你租房合同续约了?以为还能跟着夏晚橙另谋差事?真是越穷越讲究。” 第288章 奇葩当道 万喜娱乐新上任的经纪人总监很奇葩。 这是当日参加《积木》剧组记者招待会所有工作人员一致的认识。 他们其中有工龄超过十年的老前辈。可饶是他们,也不晓得聂冬云作为一个经纪人总监何故能嚣张成这样? 夏晚橙正往万喜总部去得路上,方夜蓝求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跟雷空说,如果再让我看见这个非主流在我眼前晃悠,我不介意再跟万喜闹一次解约。” 夏晚橙对这个万喜新上任的总监毫无了解,当下听到方夜蓝这样说,还当她小孩子心性赌气,忙劝道:“作为艺人而言,工作生活要分得清楚。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的。” 方夜蓝仍然气急道:“我不管你们雷家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安插这样一个毫无职业素质的非主流在我身边,恕我无法接受。” 夏晚橙这才听出方夜蓝语气中的不满。她轻声道:“现在澜润已经不是雷空说了算了。” “那谁说了算?啊?” 方夜蓝忍不住大叫起来。而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冷笑。 “当然是我表哥和表姐。” …… 方夜蓝仓促地挂了电话,这让夏晚橙一时摸不着头脑。她把电话回拨过去,接电话的却是方夜蓝的经纪人候昏。 候昏在那边苦恼地说:“你快过来一趟,不然今天这记者会非出大事不可!” 在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夏晚橙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个女人在嘶嚷,只听那动静,跟菜市场吵架无疑。 夏晚橙这边挂了电话,吩咐司机掉头去发布会现场。下一秒,一个意外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接起电话,夏晚橙一句问号还未出口,那头已然不满道:“你手下艺人好像对我新安排的经纪人总监相当不满?不知道是你事前没交代清楚,还是那位艺人目中无人不知道万喜是谁做主?” “可能是因为事出突然……” 毕竟连她本人也是昨日刚刚知道自己被革职。 “夏晚橙!” 雷月带着将醒未醒的睡意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夏晚橙在电话这头微笑,说:“我不明白雷月姐的意思。” “你们不明白不要紧,只要雷空明白就行。现在,你立刻去把你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留下这个飞扬跋扈的命令后,这通电话迅速挂断。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她突然觉得,或许等她和顾访琴去普渡寺上香的时候,她也该讨串佛珠挂着,好随时起到平心静气的作用。 她这会儿在心里念了两句佛语,随即安慰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 改朝换代的那天总不会太远。 …… 方夜蓝屈居在卫生间,哭得花容变色,一张脸像是打翻的颜料盘。 “姑奶奶。” 候昏着急道:“记者会马上开始了,你快收拾收拾,可别再哭了。” 方夜蓝捏着纸巾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个……那个丑八怪是谁啊?也敢对我颐指气使!” “是是是!”候昏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她是丑八怪。你一个仙女干嘛跟她计较呢?” 说着这样的话,候昏却是忍不住在心里默叹一口气。 想方夜蓝年少出道,刚二十出头就拍了人生第一支广告,之后的星途顺风顺水。如今年近三十,在业界已经累积下一份漂亮的简历。如今又是万众期待的詹姆斯导演新作女主,前途不可限量,广告接到手软。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演艺圈前辈级的大明星,能让一个不知所谓的关系户气得嚎啕大哭。 说出去可真是,丢死人了。 因着记者会开始时间在即。积木的制片人白晌听闻消息急忙赶来方夜蓝的休息室。 一开门,通透光明的休息室里只有猫三两人。 其中一个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水果。 白晌想当然地把她当做方夜蓝身边的工作人员,于是问道:“你们家艺人呢?” 聂冬云歪头向着门口看了一眼,随意道:“正搁卫生间哭呢。” 白晌意外面前人对待自家艺人的态度,但现下也更关心方夜蓝的状态。于是又问道: “为什么哭?” 聂冬云顺手把吃剩的西瓜皮朝着远处的垃圾桶扔去,随即把手指上的果汁在沙发上抹去。 “估计年纪大了矫情。” 白晌花了好大功夫才弄清楚事情始末。 他堂皇地站在原地,止不住地发出冷笑。 这是怎么的?万喜的门面被新上任的总监排挤了?于是哭着闹着不愿意上台开记者会? 就这一下子,白晌都不知道该说这二位谁更没有职业素养一些。 迫不得已,他只能再给夏晚橙打电话。 一听闻夏晚橙已经离职的消息,白晌只觉头疼更甚。他踱步逃离这里,顺手敲开了徐行之休息室的门。 他就势在沙发上坐下,跟电话那头的夏晚橙说:“您就当做善事行行好。今日不只有柏海的记者出席这个招待会,全世界知名的电影媒体人我们真是邀请了不老少。这怎么,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我们笑话?” 其实夏晚橙接到白晌这通电话时,她已经到了记者招待会门口。但听闻方夜蓝和聂冬云闹到如此僵持的地步,她一下倒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插手过去的工作? 思及此,她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她提着裙摆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后来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打扮得这样张扬。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记者会的主角,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夏小姐你呢。” 夏晚橙回头,才发现雷月也来到了现场。 她缓缓松开提着裙摆的手,深觉今天的事情过于麻烦。 以她向来理性行事的风格,她这会儿就该找个借口开溜。可是方夜蓝的信息源源不断地发过来,反复重复的都是那句话: “晚橙,救救我。” 第287章 荒诞场面 今日是《积木》剧组开机以来第一次对外召开记者发布会。 在聂冬云接任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职位的第一天,她就需要帮助艺人方夜蓝处理记者发布会的相关事宜。 秘书陆瑭尽职尽责地把聂冬云的行程表给她,可聂冬云看了一眼就丢向一边,面露不屑道: “这些事不都应该由方夜蓝个人经济负责?” “是这样没错,但理论上您也应该了解这些流程,万一……” “该是谁做的事情就交给谁做。我是来领导全部经纪人,不是来给他们打杂工。” 陆瑭厌恶地怒了努嘴。聂冬云在这时候叫住她,问:“今天……徐行之也会到场,是?” “没错。徐先生作为电影的男主角自然也要到场。” 聂冬云当即笑起来,挥挥手让陆瑭离开。 陆瑭合上办公室的门,立即就给陆迈发信息: “新来的这个上司好难相处,你说我要不要辞职?” 陆迈回得很快,“她不知道你和夏晚橙的关系,应该不会为难你。再说了,夏晚橙虽然倒台,但是夏午橘上位了。夏午橘同样也是夏早柑的妹妹,没关系的。” “但是艾米也跟着夏晚橙离开了。原本由她分担走的工作现在全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我很辛苦啊。” “你真笨,你不会也把工作分担出去?反正你在这个公司有背景,其他人不敢为难你。” 陆瑭疑惑道:“真的吗?” “就算出了事我也可以给你摆平。万喜娱乐再大,也不过是澜润旗下的一粒小虾米,没关系的。” …… 方夜蓝正在休息室做指甲,她闭目假憩,听着助手和经纪人在讨论澜润最近的八卦。 “既然我都跟万喜续约,澜润的掌权人是谁跟我都没关系。但是雷空倒台的结果,就是夏晚橙也从万喜离职。” 方夜蓝幽幽叹口气,“她在任的时候我多轻松,凡事都有她给我扛着。听说新来的总监又是个关系户,也不知道有没有夏晚橙的工作能力。” “要不……”经纪人试探道:“你单独聘请夏晚橙为你工作?反正你是万喜台柱子,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方夜蓝骤然睁眼,肯定道:“你这主意不错,就以我私人名义请夏晚橙来给我做助理,反正我私人开她工资,公司也没话说。” 正说着,就见休息们的被一把推开。一个脑袋大脖子短,身材比例很差的女生出现在门口。 方夜蓝愣了愣,直接问出声:“你是谁?” 在她旁边的人立马开口:“方小姐,这是今日上任的经纪人总监,聂冬云聂小姐。” 方夜蓝仍然很不客气道:“不管你是谁,进门之前不懂得敲门吗?有基本的礼貌没有?” 聂冬云翻了个白眼,“我是经纪人,你是艺人,我们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再说了,这里也是我的休息室,我进自己的休息室为什么要敲门?” 饶是方夜蓝在这个圈子里风浪见尽,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 她当即就有些傻眼,从椅子上坐起来,定定地看着对方,问:“你确定你要打扮成这样出席今日的记者会?” 花苞头,厚刘海。针织白色上衣,马卡龙紫色的泡泡裙,脚下踩着一双全是亮钻的粗跟厚底水台的高跟鞋。 怎么看怎么像几十年前贴在城乡结合部发廊里的发型模特。 方夜蓝恐惧出声:“你要是穿成这样,千万别去记者面前给我丢人现眼!” 方夜蓝正觉眼皮直跳,就听有人过来说,说徐行之的工作人员请经纪人总监过去一起讨论今日记者会的细节。 方夜蓝眼睛瞪大,惊恐地跟身旁的经纪人大叫:“候昏,你去!” 候昏正要动作,就听聂冬云说:“我才是经纪人总监!” 方夜蓝紧紧抿着唇,带着哀求的语气说:“我不求你对我的工作有任何助益,你能不拖我后腿吗?” 聂冬云神气道:“万喜娱乐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艺人对经纪人总监颐指气使了?” …… 江彤把一杯冰美式咖啡递给徐行之,说:“希望记者会能顺利结束。” 徐行之没什么言语地接过咖啡,一口就喝了一大半。 对于从徐行之素人时期就负责他经济事务的江彤来说,她深刻明白徐行之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她略微抱怨道:“明明昨晚才熬了一整夜拍夜戏,今天又得参加记者会。” 徐行之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说:“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也一样熬了通宵。” 正说着,工作人员进来通报,说万喜那边的负责人过来了。 “请她等一下。” 徐行之从沙发上起身,把凌乱的衬衣整理整齐,而后穿上外套,把用来遮黑眼圈的眼镜戴上。 江彤在旁边看了,说:“不是说最难看的样子也被夏小姐看过吗?” 徐行之愣了一下,随即摘下了眼镜,说:“请她进来。” 来人是个陌生的女孩儿,具体看不出年纪,打扮很像徐行之下班总会在学校门口看见的女孩儿。 徐行之怔愣地看着她,听旁边人介绍:“这是万喜新上任的经纪人总监,聂冬云女士。” 江彤率先出声:“夏晚橙呢?” 聂冬云敷衍地笑了笑,说:“夏总监因为在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已经被万喜革职,她的工作全部交由我来负责。” 徐行之启唇:“重大失误。” 说着,这位聂女士已经自然地走过来在徐行之身边落座。聂冬云主动出声:“我们有什么细节需要商讨?” 徐行之被聂冬云身上的香水味熏得头晕,当下也不顾上礼仪,立刻用手指遮着口鼻,起身往卫生间踱去。 聂冬云不明所以地喊了一声:“徐行之?” 江彤立刻窜过去挡住她的视线,抱歉地笑道:“具体的细节和我商量就可以。” 第289章 小人得志 兴许是着急出门的缘故,雷月尚来不及在脸上描绘她精致的妆容。 在明亮的环境下,她脸上的瑕疵暴露无遗。 夏晚橙这才发现,也不是每个千金小姐都保养得当像是不老妖精。只看雷月现下接近素颜的模样,她确实呈现出了一种超乎本身年纪的老态。 这样的雷月如果不经过妆容的精心修饰,就会显得严肃和刻薄。 夏晚橙觉得奇怪。 雷家大房的三个人。聂兰心一直是幅皈依佛门的状态,常年都呈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淡漠。雷影通身都是涵养,一举一动都是豪门世家好教养的标尺,待人接物向来也从容得当。 唯独雷月,总是毛毛躁躁,总是野心外露。现下也是迫不及待地表露出一副小人得势的态势。 狠辣如陈盈,也在雷空得势期间知道维护雷家体面,也从未在明面上给过雷家其他人难堪。但是这下的雷月,就是恨不得让全柏海人都晓得雷家大房二房水火不容。 通往休息室的过道上铺了一层红色地毯。雷月一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冲着夏晚橙抬起了手。 夏晚橙看了看自己脚下比她还要高出五六公分的高跟鞋,还是伸手扶住了她。 雷月昂着头往前走,像是随意地问起:“雷空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说是约了朋友要去打网球。” “是打网球?还是借机商量夺权的事情?” 雷月眯眼看过来,搭在夏晚橙手臂上的手也使了使劲,尖锐的指甲在夏晚橙肉上留下四个窝。她说:“你让雷空安分些。澜润国际自始至终都是雷影的,和他无关。” “是,我转告他。” “还有,你别以为日后嫁给雷空就是我们雷家人。在法律上,我父亲只有我和雷影两个子女。雷明可以说是跟着姜淮改嫁来我们家,人家以前也有自己的父亲。至于雷空,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 夏晚橙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言语。 这当下,她们已经来到方夜蓝的休息室门口。 夏晚橙不着痕迹地拨开雷月的手,伸手敲了前头的房门。 来开门的正是候昏。他一看见夏晚橙就露出得偿所愿的虔诚表情。 他一把抓住夏晚橙,低声哀嚎道:“你可算来了。” 雷月见自己被忽视,便在旁咳嗽了两声。 夏晚橙介绍:“这位是雷月,雷小姐。” 像是不满夏晚橙简短的言辞,雷月补充道:“现任澜润的执行总裁雷影是我亲弟弟。” 可尽管这样说了,对方也没给雷月多余的眼色。 夏晚橙微微侧眼往里看,只见屋里实在有不少人,其中就包括积木剧组的导演制片,以及投资方的金主。 夏晚橙觉得奇怪,左右两张沙发,他们这些业界大拿,牛高马大的几个大男人全佝偻着身子蜷缩在一张沙发上。至于另外一张沙发,只落座了一个年轻女孩儿。 这会儿那个年轻女孩儿向着她们看过来,张口就喊了声:“表姐!” 夏晚橙回头看了雷月一眼,当即明白了她的身份。 这不是瞎胡闹吗? 原以为雷空安排她来担任万喜的经纪人总监已算离谱,但她好歹有些阅历也懂得看人眼色。可眼前这个女孩儿,只看着,就是一副年轻气盛无知无畏的样子。 “sapphire!” 詹姆斯导演一见她就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来她身边,半命令半哀求道:“希望不会耽误到今日记者会的进程。” 夏晚橙点点头,抬眼去寻找方夜蓝的踪迹。四目环绕了一周,才见她靠着角落的墙壁,正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那神情,也是孤独孱弱的流浪幼犬,因为你曾给过她一块骨头,所以她期望能从你身上获得整个世界。 夏晚橙向来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于是她毫无骨气地,心软了。 这下雷月也从聂冬云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对于这个雷霆的旧情人,也觊觎过她们家庭身份的女人,雷月向来深恶痛绝。 她直言道:“不愿意做可以不做。只要方小姐能够支付足量的违约金,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管。” 虽说方夜蓝认识雷霆也有许多个年头。但在此期间她甚少和雷家的人接触。除却工作上需要交流的雷明外,她也就和雷空有过几面之缘。 对于这位跋扈名声在外的雷家大小姐来说,方夜蓝打心底就有些畏惧。尤其现下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方夜蓝更加惧怕雷月会不管不顾地揭露她的老底。 那段她虽然不后悔,但实在也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下,她只能指望夏晚橙能够帮她解围。这位帮了她无数次,始终被她信任的,工作伙伴和好友。 “按照离职通报来说……” 夏晚橙在安静的氛围里开口,“我从万喜正式离职的时间应该从今夜0点正式生效。也就是说,就现目前来说,我仍然是万喜娱乐的经纪人总监。” 夏晚橙直直看向那位今日第一次见面的聂小姐,客气道:“现在希望无关人等暂时离开方小姐的休息室,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她做上台准备。” 雷月不动不移,只说:“如果你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想保留,那很遗憾,我现在提醒你,你已经被开除了!” 雷月指着门口,“现在是我要请你离开。” “开除我的话,需要万喜总经理,人事部总监和澜润执行总裁三方人的签字才作数。雷月姐要是愿意为我跑了一趟的话,我万分感谢。” “你!” 雷月狠狠瞪着她,毫不客气道:“你到如今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我先前就说过,在今日结束之前,我仍然是万喜娱乐的经纪人总监。” 夏晚橙看了白晌一眼,“或许需要叫安保过来请各位离开?” 夏晚橙借用雷月的话,“雷小姐现在也是体面人,总不好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样的丑事。” 在白晌命令安保的声音中,雷月用力过度地站起来,踏着重步从夏晚橙面前走过。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你至今还没学乖。” 雷月瞄了她的脚一眼,说:“你当真一点不怕疼?” 第290章 明码标价 夏晚橙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把方夜蓝休息室里的杂人给清理干净。 方夜蓝这会儿终于止住了哭泣,乖乖巧巧地坐着让化妆师给她补妆。 夏晚橙端坐在沙发上,眼前直视着前方的墙壁。“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二次。” 方夜蓝小心地说:“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会儿留在屋里的都是方夜蓝最信得过的人,所以夏晚橙直言道:“不管你是真的把我当你的朋友,还是把我当你的救命符,我的作用总是有限的。诸如现在,今晚一过,我在万喜说话就没有半点作用。” “我可以私人聘请你做我的经纪人吗?” “我并不想。” “为什么?” 夏晚橙回头,自镜子里看她,问:“我之前担任经纪人总监这个职位的理由是什么,你知道吗?” 方夜蓝想了几个理由,都觉得说出来有些辱没夏晚橙,于是闭了嘴。 “我不为钱不为名更不为势。只是因为过去我在万喜说一不二,就连雷明也得看我眼色。如今澜润改朝换代,我做不来人家的狗,只能卷着铺盖走人。” “你甘心吗?” “甘心不甘心,这事已经发生了。” 夏晚橙笑笑,说:“如果我们日后还有成为同事的那一天,我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 “好了。” 意识到自己说话狠劲太重,夏晚橙放缓语气,“你赶紧准备,我出去看一看。” 一出门,走廊两旁都站了不少人。那位新上任的聂小姐同她说:“主办方说,为了不耽误进程,我们需要同徐行之那边交换采访顺序,由徐行之先上场。” 夏晚橙点头,“我去和他的经纪人商量。” “我已经去过了,他不同意。说是昨夜熬夜拍夜戏,想利用这个时间多休息一会儿,不同意先上场。” 夏晚橙看着面前的女孩儿,问:“你跟谁商量的?” 聂冬云毫不客气道:“我直接找他本人说得。” 夏晚橙无奈地闭了闭眼,好声气道:“作为经纪人来说,工作上头的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不直接跟艺人本人对接。” “我需要你交我怎么做事?”聂冬云嘲讽一笑,“还有,什么时候算是万不得已?” 夏晚橙微微摇摇头。聂冬云一把拉住转身的夏晚橙,质问:“你要去哪?” “去找……” “我已经说过了,徐行之不同意!这事归根结底是方夜蓝自己闹出的麻烦,她就应该承当责任。” 夏晚橙拨开她的手。 聂小姐,我也说过了,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是万喜的经纪人总监。我怎么做事,也不需要你教我。 …… 夏晚橙在徐行之休息室门口遇到他的经纪人江彤。 因为双方艺人工作上的事,夏晚橙和她一直都有保持联系,算是有些交情。 夏晚橙看了一眼她脸上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小声问:“他睡了吗?” “刚刚睡着,但是被你们新上任的总监吵醒了。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起床气犯了?” “何止是起床气……那位聂总监是趁我们忙得头晕时候偷偷溜进去的,当时休息室里只有徐行之一个人。不知道那位聂小姐做了什么,惹得徐行之发了好大的脾气。” 江彤一说这话,夏晚橙更觉面前形势险峻。她小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你要是想让我去劝他,我可没办法。我顶多帮你通报一声,看他愿不愿意见你。” “麻烦你。” 江彤小心地打开房门,慢慢躬身进去。几分钟后,她打开房门,冲夏晚橙使了个眼色,说:“看你本事了,祝你好运。” 反身关上房门的瞬间,夏晚橙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冷语: “人尽可夫的夏小姐来了?” 夏晚橙转身,见屋里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唯一的光亮来源于徐行之的手机屏幕。 在微暗的光线下,徐行之脸色阴郁且苍白,隐隐有种俯瞰众生的神圣感。 夏晚橙提着裙摆向他靠近,直到来到徐行之面前时,他才把眼睛从手机上抬起来。 夏晚橙就感觉他审视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落到脚踝。 “穿成这样是准备出道?” “原本今天要来交接工作,想着打扮漂亮些,也走得风光体面些。谁知道到了这才被通知,我的工作到今天0点才结束。到目前为止,我还是要负责方夜蓝的工作。” 徐行之冷漠点头,敷衍道:“尽职尽责。” “你能不能……” 你准备一直让我仰着头和你说话?夏总监,你好大的官威啊。 夏晚橙左右看了看周围。徐行之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根本没有给她落座的地方。 想了想,夏晚橙准备蹲下。 徐行之看她的动作,反问了句:“这就是夏总监求人的态度?” 夏晚橙看了他一眼,因着晦暗不明的光线,她并不能准确捕捉到徐行之的视线。她只看着徐行之翘起的脚,问:“徐先生第一次从事潜规则的业务?” 徐行之就看着夏晚橙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要往他腿上坐。无意识地,他自觉调整了动作。 夏晚橙拉住徐行之一只手把玩,含含糊糊地说:“潜规则我一个小经纪人有什么意思啊?业界那么多美女明星,是?” 夏晚橙并不是黏人的性子,向来也讨厌黏黏糊糊那一套。他们还在一起时,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会发生。像这样他抱着夏晚橙,两人彼此依偎着的样子,曾经只在徐行之梦里出现过。 徐行之也是到了这会儿才晓得,这个耳鬓厮磨的动作并不舒适。可能因为夏晚橙偏瘦的原因,徐行之只能通过他的腿感受到夏晚橙凸起的骨头。 “你要从万喜娱乐离职?” 夏晚橙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仍然握着他的几根指头,抱怨道:“是开除。” “要来禄卡传媒入职吗?给你比万喜更好的待遇。” 夏晚橙惊喜的抬眼,“真的吗?” 徐行之用瘦削的骨节蹭着她的下巴,问:“夏小姐不是一向明码标价。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第288章 奇葩当道 万喜娱乐新上任的经纪人总监很奇葩。 这是当日参加《积木》剧组记者招待会所有工作人员一致的认识。 他们其中有工龄超过十年的老前辈。可饶是他们,也不晓得聂冬云作为一个经纪人总监何故能嚣张成这样? 夏晚橙正往万喜总部去得路上,方夜蓝求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跟雷空说,如果再让我看见这个非主流在我眼前晃悠,我不介意再跟万喜闹一次解约。” 夏晚橙对这个万喜新上任的总监毫无了解,当下听到方夜蓝这样说,还当她小孩子心性赌气,忙劝道:“作为艺人而言,工作生活要分得清楚。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的。” 方夜蓝仍然气急道:“我不管你们雷家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安插这样一个毫无职业素质的非主流在我身边,恕我无法接受。” 夏晚橙这才听出方夜蓝语气中的不满。她轻声道:“现在澜润已经不是雷空说了算了。” “那谁说了算?啊?” 方夜蓝忍不住大叫起来。而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冷笑。 “当然是我表哥和表姐。” …… 方夜蓝仓促地挂了电话,这让夏晚橙一时摸不着头脑。她把电话回拨过去,接电话的却是方夜蓝的经纪人候昏。 候昏在那边苦恼地说:“你快过来一趟,不然今天这记者会非出大事不可!” 在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夏晚橙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个女人在嘶嚷,只听那动静,跟菜市场吵架无疑。 夏晚橙这边挂了电话,吩咐司机掉头去发布会现场。下一秒,一个意外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接起电话,夏晚橙一句问号还未出口,那头已然不满道:“你手下艺人好像对我新安排的经纪人总监相当不满?不知道是你事前没交代清楚,还是那位艺人目中无人不知道万喜是谁做主?” “可能是因为事出突然……” 毕竟连她本人也是昨日刚刚知道自己被革职。 “夏晚橙!” 雷月带着将醒未醒的睡意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夏晚橙在电话这头微笑,说:“我不明白雷月姐的意思。” “你们不明白不要紧,只要雷空明白就行。现在,你立刻去把你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留下这个飞扬跋扈的命令后,这通电话迅速挂断。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她突然觉得,或许等她和顾访琴去普渡寺上香的时候,她也该讨串佛珠挂着,好随时起到平心静气的作用。 她这会儿在心里念了两句佛语,随即安慰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 改朝换代的那天总不会太远。 …… 方夜蓝屈居在卫生间,哭得花容变色,一张脸像是打翻的颜料盘。 “姑奶奶。” 候昏着急道:“记者会马上开始了,你快收拾收拾,可别再哭了。” 方夜蓝捏着纸巾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个……那个丑八怪是谁啊?也敢对我颐指气使!” “是是是!”候昏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她是丑八怪。你一个仙女干嘛跟她计较呢?” 说着这样的话,候昏却是忍不住在心里默叹一口气。 想方夜蓝年少出道,刚二十出头就拍了人生第一支广告,之后的星途顺风顺水。如今年近三十,在业界已经累积下一份漂亮的简历。如今又是万众期待的詹姆斯导演新作女主,前途不可限量,广告接到手软。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演艺圈前辈级的大明星,能让一个不知所谓的关系户气得嚎啕大哭。 说出去可真是,丢死人了。 因着记者会开始时间在即。积木的制片人白晌听闻消息急忙赶来方夜蓝的休息室。 一开门,通透光明的休息室里只有猫三两人。 其中一个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水果。 白晌想当然地把她当做方夜蓝身边的工作人员,于是问道:“你们家艺人呢?” 聂冬云歪头向着门口看了一眼,随意道:“正搁卫生间哭呢。” 白晌意外面前人对待自家艺人的态度,但现下也更关心方夜蓝的状态。于是又问道: “为什么哭?” 聂冬云顺手把吃剩的西瓜皮朝着远处的垃圾桶扔去,随即把手指上的果汁在沙发上抹去。 “估计年纪大了矫情。” 白晌花了好大功夫才弄清楚事情始末。 他堂皇地站在原地,止不住地发出冷笑。 这是怎么的?万喜的门面被新上任的总监排挤了?于是哭着闹着不愿意上台开记者会? 就这一下子,白晌都不知道该说这二位谁更没有职业素养一些。 迫不得已,他只能再给夏晚橙打电话。 一听闻夏晚橙已经离职的消息,白晌只觉头疼更甚。他踱步逃离这里,顺手敲开了徐行之休息室的门。 他就势在沙发上坐下,跟电话那头的夏晚橙说:“您就当做善事行行好。今日不只有柏海的记者出席这个招待会,全世界知名的电影媒体人我们真是邀请了不老少。这怎么,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我们笑话?” 其实夏晚橙接到白晌这通电话时,她已经到了记者招待会门口。但听闻方夜蓝和聂冬云闹到如此僵持的地步,她一下倒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插手过去的工作? 思及此,她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她提着裙摆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后来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打扮得这样张扬。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记者会的主角,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夏小姐你呢。” 夏晚橙回头,才发现雷月也来到了现场。 她缓缓松开提着裙摆的手,深觉今天的事情过于麻烦。 以她向来理性行事的风格,她这会儿就该找个借口开溜。可是方夜蓝的信息源源不断地发过来,反复重复的都是那句话: “晚橙,救救我。” 第291章 过河拆桥 “这话不错。” 夏晚橙笑得风情明媚,甜兮兮地问:“徐先生想要什么呢?” 徐行之目光看着她,一只手已经从她裙摆下头伸了进去。 他的手指偏凉,接触到夏晚橙肌肤的瞬间,就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夏晚橙不知道徐行之是否能意识到他自己的手在颤抖,但他没有停下动作。 这只手就像一只新生的幼蛇,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探索,慢慢向夏晚橙身上盘旋。 直到夏晚橙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徐行之急忙扯出手去看夏晚橙的反应,他问:“腿上怎么了?” “昨天被烫伤。” 夏晚橙把裙摆往上撩,想去看自己的纱布有没有被徐行之扯下来。 余光中,他见徐行之仓惶地别过了眼,当下就觉得好笑又心疼。 检查过伤口后,夏晚橙就势把里面的安全裤往下扯了扯。 “徐先生还有其他要求吗?没有的话,我想赶紧结束我的工作去医院换药。” “会留疤吗?” “得康复得特别好才行。” “现在医美手术已经很发达了。” “植皮吗?我得从我身上其他地方撕块皮贴过去,你看我身上哪个地方有多余的皮肤可以匀?” “脸皮。” 徐行之面部表情地看着她,说:“你脸皮足够厚,随便撕一层下来就够用。” 夏晚橙语塞,随即看了看时间,提醒道:“徐先生,你该上场了。” “我没答应过你。” “怎么?还没摸够吗?”夏晚橙就势就要往他腿上坐,胡乱问着:“还想摸哪?快点。” 徐行之一把推开她,说:“夏晚橙,你真的恶心。” “我恶心你又是什么?” 见徐行之隐隐要生气,夏晚橙又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我这样的美人不多,你贪图我的美色天经地义。这事不丢人,你不用着急。” …… 距离记者会开场还有十分钟时间,面前房门依旧紧闭。江彤试着把耳朵贴在门上,却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关于夏晚橙是徐行之前女友这事,她也是在徐行之正式出道后才知道。 之前给徐行之做临时经纪人的时候,确实也知道他有个正在交往的女友,但因着他们当时并不熟悉的关系,她对这段恋情的了解少之又少。 直到徐行之正式出道,正式聘请她来做他的经纪人,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徐行之分手了。 她当时想,这样的男孩子频繁更换女朋友实在正常。等去到演艺圈,才能见识到什么才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花花世界。 这样的男孩子,根本不愁爱慕者。也如江彤所料。自徐行之出道至今,或直白或隐晦跟他表达过爱意的女明星不计其数。 就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男女之间的恩怨情仇都算不上八卦,倒是哪个艺人洁身自好会引来嘲笑。 徐行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就像是根木头,对所有追逐他的爱意视而不见,以至于这段时间在业界一直流传着他性向异常的传闻。 但江彤也知道,在徐行之正式出道前,经纪公司花了很大功夫帮他消除以前的恋爱经历。 那个未闻姓名的女孩儿,好像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哪怕在徐行之红得发紫的阶段,也没听说过任何蛛丝马迹。 徐行之每天都很认真地进行着他的工作,每天如一日的认真自律努力,直到那个叫夏晚橙的女孩儿出现在大家视野里。 直到江彤为他整理行李时看见了他夹在钱包里的照片。 夏晚橙是徐行之前女友,这是公司核心成员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因为工作上的缘故,他们只能在面对这两人时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谁都知道徐行之有私心。甚至私心过重,影响工作,但谁也劝不得。 这下房门打开,夏晚橙若无其事地出现,客套地说:“非常感谢徐先生的理解和支持。” 江彤往里看了一眼,屋里仍旧漆黑一片。 她担心地问:“真的同他说好了吗?” 夏晚橙失笑道:“难道我还能自己替他做主不成?” 江彤正想说些什么,夏晚橙已经走开。 她进屋,见徐行之还是坐在原地,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夏小姐……” 徐行之像是突然被惊醒,低声道:“准备一下,一会儿上台。” …… 向着方夜蓝休息室走去的时候,夏晚橙被雷月叫住。 “你今天这样做,想过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 夏晚橙脸上挂笑,“只是履行我最后一天的工作义务。” 雷月冷声道:“你这是直白地在打我的脸。” “要是我有得罪到雷月姐的地方,还请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看谁的佛面?”雷月讥讽地问:“雷空吗?” “到底,我姐姐也是雷影先生的私人助理。” 雷月笑得愈发畅快,“你说夏午橘吗?” 雷月不可置信地问:“她白日做梦也就算了,连你也头脑不清?你们家不会真以为夏午橘能嫁给我弟弟?她配吗?” 说到这,夏晚橙脸色也冷了下去,她说:“你能代表你弟弟的意见?” 雷月咬牙,“我是他姐姐!亲姐姐!” “雷月姐我不了解,但我以为雷影先生应该做不来过河拆桥这般肮脏龌龊的事。” “那是夏午橘倒贴,她没落到好处吗?” 雷月直直地看着她,“说白了,你们夏家三姐妹都是一样的下贱货色。姐姐勾搭我弟弟,妹妹勾搭私生子。不会哪天我还能目睹你大姐给我爸爸做小妾?怎么着,就可着我雷家的羊毛使劲薅?” 夏晚橙靠近雷月,望着她的眼睛,冷声道:“你知道名媛圈为什么看不上你?你当真以为是因为你和你弟弟不得势?你以为抢走陈盈一个包能证明什么?你知道那包里刻着她的名字吗?你知道凭你自己的本事,你永远也买不到那只包吗?” “你知道什么是底蕴吗?你回去翻翻你们家族谱,能往上数出几个名人?” 夏晚橙绕着她走,模仿着她的腔调,说:“你也别看不起我二姐。就论门当户对而言,你们家雷影实在不够格。你父母什么出身?我外曾祖父状元出身,我外公外婆都是柏海第一批留学归来的高材生,我父母和我两个姐姐全都毕业于柏海大学。你呢?” 夏晚橙看着她,慢慢启唇:“初中肄业的雷月小姐。” 第289章 小人得志 兴许是着急出门的缘故,雷月尚来不及在脸上描绘她精致的妆容。 在明亮的环境下,她脸上的瑕疵暴露无遗。 夏晚橙这才发现,也不是每个千金小姐都保养得当像是不老妖精。只看雷月现下接近素颜的模样,她确实呈现出了一种超乎本身年纪的老态。 这样的雷月如果不经过妆容的精心修饰,就会显得严肃和刻薄。 夏晚橙觉得奇怪。 雷家大房的三个人。聂兰心一直是幅皈依佛门的状态,常年都呈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淡漠。雷影通身都是涵养,一举一动都是豪门世家好教养的标尺,待人接物向来也从容得当。 唯独雷月,总是毛毛躁躁,总是野心外露。现下也是迫不及待地表露出一副小人得势的态势。 狠辣如陈盈,也在雷空得势期间知道维护雷家体面,也从未在明面上给过雷家其他人难堪。但是这下的雷月,就是恨不得让全柏海人都晓得雷家大房二房水火不容。 通往休息室的过道上铺了一层红色地毯。雷月一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冲着夏晚橙抬起了手。 夏晚橙看了看自己脚下比她还要高出五六公分的高跟鞋,还是伸手扶住了她。 雷月昂着头往前走,像是随意地问起:“雷空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说是约了朋友要去打网球。” “是打网球?还是借机商量夺权的事情?” 雷月眯眼看过来,搭在夏晚橙手臂上的手也使了使劲,尖锐的指甲在夏晚橙肉上留下四个窝。她说:“你让雷空安分些。澜润国际自始至终都是雷影的,和他无关。” “是,我转告他。” “还有,你别以为日后嫁给雷空就是我们雷家人。在法律上,我父亲只有我和雷影两个子女。雷明可以说是跟着姜淮改嫁来我们家,人家以前也有自己的父亲。至于雷空,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 夏晚橙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言语。 这当下,她们已经来到方夜蓝的休息室门口。 夏晚橙不着痕迹地拨开雷月的手,伸手敲了前头的房门。 来开门的正是候昏。他一看见夏晚橙就露出得偿所愿的虔诚表情。 他一把抓住夏晚橙,低声哀嚎道:“你可算来了。” 雷月见自己被忽视,便在旁咳嗽了两声。 夏晚橙介绍:“这位是雷月,雷小姐。” 像是不满夏晚橙简短的言辞,雷月补充道:“现任澜润的执行总裁雷影是我亲弟弟。” 可尽管这样说了,对方也没给雷月多余的眼色。 夏晚橙微微侧眼往里看,只见屋里实在有不少人,其中就包括积木剧组的导演制片,以及投资方的金主。 夏晚橙觉得奇怪,左右两张沙发,他们这些业界大拿,牛高马大的几个大男人全佝偻着身子蜷缩在一张沙发上。至于另外一张沙发,只落座了一个年轻女孩儿。 这会儿那个年轻女孩儿向着她们看过来,张口就喊了声:“表姐!” 夏晚橙回头看了雷月一眼,当即明白了她的身份。 这不是瞎胡闹吗? 原以为雷空安排她来担任万喜的经纪人总监已算离谱,但她好歹有些阅历也懂得看人眼色。可眼前这个女孩儿,只看着,就是一副年轻气盛无知无畏的样子。 “sapphire!” 詹姆斯导演一见她就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来她身边,半命令半哀求道:“希望不会耽误到今日记者会的进程。” 夏晚橙点点头,抬眼去寻找方夜蓝的踪迹。四目环绕了一周,才见她靠着角落的墙壁,正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那神情,也是孤独孱弱的流浪幼犬,因为你曾给过她一块骨头,所以她期望能从你身上获得整个世界。 夏晚橙向来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于是她毫无骨气地,心软了。 这下雷月也从聂冬云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对于这个雷霆的旧情人,也觊觎过她们家庭身份的女人,雷月向来深恶痛绝。 她直言道:“不愿意做可以不做。只要方小姐能够支付足量的违约金,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管。” 虽说方夜蓝认识雷霆也有许多个年头。但在此期间她甚少和雷家的人接触。除却工作上需要交流的雷明外,她也就和雷空有过几面之缘。 对于这位跋扈名声在外的雷家大小姐来说,方夜蓝打心底就有些畏惧。尤其现下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方夜蓝更加惧怕雷月会不管不顾地揭露她的老底。 那段她虽然不后悔,但实在也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下,她只能指望夏晚橙能够帮她解围。这位帮了她无数次,始终被她信任的,工作伙伴和好友。 “按照离职通报来说……” 夏晚橙在安静的氛围里开口,“我从万喜正式离职的时间应该从今夜0点正式生效。也就是说,就现目前来说,我仍然是万喜娱乐的经纪人总监。” 夏晚橙直直看向那位今日第一次见面的聂小姐,客气道:“现在希望无关人等暂时离开方小姐的休息室,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她做上台准备。” 雷月不动不移,只说:“如果你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想保留,那很遗憾,我现在提醒你,你已经被开除了!” 雷月指着门口,“现在是我要请你离开。” “开除我的话,需要万喜总经理,人事部总监和澜润执行总裁三方人的签字才作数。雷月姐要是愿意为我跑了一趟的话,我万分感谢。” “你!” 雷月狠狠瞪着她,毫不客气道:“你到如今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我先前就说过,在今日结束之前,我仍然是万喜娱乐的经纪人总监。” 夏晚橙看了白晌一眼,“或许需要叫安保过来请各位离开?” 夏晚橙借用雷月的话,“雷小姐现在也是体面人,总不好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样的丑事。” 在白晌命令安保的声音中,雷月用力过度地站起来,踏着重步从夏晚橙面前走过。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你至今还没学乖。” 雷月瞄了她的脚一眼,说:“你当真一点不怕疼?” 第292章 心头横刺 夏晚橙这话像是一根利刺直直地扎进雷月的心里。 确实,雷家和柏海诸多豪门世家相比,缺少得恰恰就是那股底蕴。 雷家往上三代贫农,也是到了雷霆这代人,赶上柏海经济迅速腾飞的时期。雷霆机遇好,人也聪明,恰恰好站在那个风口上,随着大风也被吹了起来。 在雷月年幼的时期,雷家甚至还没完全发迹。雷霆整天忙得不见人影,只有聂兰心独自带着她窝在破落的从出租屋里生活。 雷月至今还记得那间出租屋的样子。墙皮四处脱落,天花板上有漏水的浸渍,空气中都是下水道里传出来的恶臭,哪怕是关着窗户,也能清晰听到隔壁邻居家的琐碎日常。 后来雷影出生。 雷影出生在一个暴风雨的天气。那晚雷霆依旧不在家,聂兰心突然发作生产,她们母女两只能举着两把旧伞去到外面找车子。雷月清晰记得,暴风雨的柏海老城,地面积起了超过膝盖的污水。 聂兰心挺着肚子,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牵着她,她们频频回头张望,希望能有一辆车子经过载她们去医院。 那夜雨下得极大,风也大。大风一吹,冰冷的雨水就全扑向她们身上。 雷月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眼睛因着雨水的覆盖都没法完全张开。她和聂兰心不知道在这样的街口站了多久,直到真的有车经过,好心人愿意把她们载去医院。 当时刚刚上车,聂兰心就说自己可能要生了。当时司机反复强调,希望聂兰心不要把孩子生在他的车上,因为这代表着会在车上留下污渍和异味。 当时聂兰心怎么说?说希望司机能够体谅一下,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孩子即将出生,那是一个新生命问世的神圣时刻。 “如果这样的话,我在前面路口把你们放下。” 因为司机的这句话,聂兰心死死咬住了嘴唇,直到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聂兰心才满头大汗地从车上下来。 刚刚迈入医院口,雷影就出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聂兰心在车上的极力隐忍,雷月自出生就带了病根,由此影响了他的一生。 雷影大概两三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从破旧的出租屋搬进了漂亮的别墅。 那日聂兰心突然就跟她说,说她们要搬家。雷月为此认真收拾了自己的课本和玩偶,可聂兰心看了一眼,只说:“人过去就行,这些东西都不要了。” 中间完全没有任何过度,她们直接就从雨天会漏水的出租屋搬进了别墅,并且拥有了一个管家,一个佣人和一个司机。 聂兰心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随着搬家,雷月也必须转学。 她从家门口菜市场里的破落小学,转入了全柏海数一数二的私立贵族学校。她的同桌突然就从鼻涕糊在嘴唇边的农民工儿子,变成了穿着小洋装的某银行家女儿。 从此,她再也不用放学后还滞留在学校里等聂兰心抽空来接她。她也成了有专车接送的女孩儿。 聂兰心上初中的时候,雷霆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一个正在邯郸学步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比雷影小不了多少岁。一进他们家,就表现出让人不适的活力。 雷月看着他自由自在地奔跑,自在地爬上爬下,哪怕遭到大人训斥也丝毫不停歇。再看看自己坐在轮椅上一字不发的弟弟,当即几乎流出泪来。 那时陈盈还年轻,穿着时下最时髦的洋装,烫了个火红色的波浪大卷,紧紧依偎着雷霆进入他们家,用审视的目光端详她们一家几口。 当时那个邯郸学步的小孩儿就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然后稚声稚气地问雷霆:“爸爸,这个姐姐是谁?” 对于雷月来说,她这生人噩梦的开始,就是雷霆从外面带回了陈盈和雷空。 上了初中的雷月表现出出了和周围同学巨大的差距。 她在年幼的时候没有学过马术,没有学过高尔夫,没有学过油画,更没有学过钢琴。新学校司空见惯的课程她完全不能理解,所以在一次次当众出丑后,她不愿再去上学。以至于她至今,仍旧只有一个初中肄业的学历。 雷月确实一次次埋怨命运的不公。凭什么她母亲在最好的年华里要陪着雷霆吃苦,要窝在破落的出租屋里吃糠咽菜,凭什么她年幼只能念最差的学校,和不知所谓的穷人做同学? 又凭什么雷空出生即富家少爷,陈盈从跟着雷霆那一天起就有穿不完的新衣服背不完的名牌包?凭什么雷空暑期夏令营全在海外度过,而雷影只能蜷缩在轮椅上,看看花园里无聊的风景? 随着年纪渐长,雷月不太埋怨命运对他们一家的不公。她更多地怨恨雷霆的偏心。 他父亲似乎从来不觉得对她们母子三人有任何亏欠,所以从来没有补偿。他依旧任性妄为地宠爱着陈盈,把自己对未来,对澜润的期望全寄托在他身体健康的二儿子身上。 所以自始至终,他们母子三人什么都不曾拥有。 所以雷月一直秉持的信念只有,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别人不给的东西,自己死缠烂打,哪怕是抢,也要得到。 现下看着面前的女孩儿,雷月心里只堵着一口恶气。 和她命运截然相反。夏晚橙出生在富裕人家,自小就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如果不是夏棶去世家道中落,她现在仍然是只会昂着头的白天鹅。 可世事无常,现在的夏晚橙同样要为自己的未来奔波。但和她不同的是,夏晚橙足够年轻,足够漂亮,她只要勾勾指头,就有各色的男人上赶着倒贴。 诸如雷空。 夏晚橙和陈盈同一类的女人。她们只会依靠男人,也只能依靠男人。她们占着年轻貌美,所以以色侍人,抢着时间生下一字半女,从此人生无忧。 所以不管是陈盈,还是夏晚橙,都是雷月最厌恶恶心的那种女人。 第293章 真的假的 夏晚橙并不知道雷月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只见雷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毒辣,眼里那些蔓延而出的红血丝好似毒蛇的信子,正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向着夏晚橙袭来。 她说:“夏晚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她借口还有事要处理,快步从雷月身边走开。 这一路上,她脑袋里都是夏午橘看向雷影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夏晚橙相信,夏午橘也是当真爱极了雷影,才愿意放弃掉自己的一些尊严和底线守护在他身边。 但从始至终,夏晚橙只清楚夏午橘的个人态度。至于雷影怎么想,她从来都不晓得。 过河拆桥。 这四个字说出来分量极重,好似背后背负了整个人的道德品质和立身之本。但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发生在大家身边,大家早已习以为常算不得什么。 倘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夏午橘被雷影干净利落的甩开,那她们除了在背后埋怨雷影几句外,什么也都做不得。 想到这,夏晚橙对夏午橘的怨气也实在消退了不少。 这场记者会结束后,夏晚橙还是陪着方夜蓝去了剧组聚餐会。 酒足饭饱后,许多在工作上接触过的人都凑过来和夏晚橙说话,问她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可真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的身影。 夏晚橙含糊地笑笑,说自己也有私人生活要过,总不能把全部青春都奉献给工作。 她这话一出,就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他们挤眉弄眼地互相交换眼神,而后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看向夏晚橙,问她:“是不是好事将近?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夏总监的喜酒?” 原本只是插科打诨般的戏语,哪想夏晚橙很认真地回答:“日子还没定下来。到时候一定邀请各位,还望多多过来捧场。” 这下周围人都有些小慌乱,争先恐后地打听着夏晚橙另一半的信息。 在他们看来,以夏晚橙的岁数和资质,能在极短时间坐到万喜经纪人总监的位置,绝对不是巧合和幸运可以概括。再加上夏晚橙一直都被大大小小的花边新闻缠身,所以大家平时闲来无聊也会有诸多猜测。 现下眼看传闻和八卦就要成真,大家都表现出了不符合媒体人素质的惊讶。 夏晚橙笑:“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到时候大家应该就知道了。” 在众人或真情或假意的恭喜声中,夏晚橙径直向着詹姆斯导演走去。 她举杯,说:“我从今日起就正式离职。出于我个人的请求,还望您多多包容方夜蓝身上的缺点和小脾气。” 詹姆斯导演和她碰杯,说:“社会就是这样,跳槽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说不定过两天你又以其他身份和我见面……不过就算你以后不再从事娱乐业相关工作,我们也会是好朋友,是吗?” 夏晚橙笑着抿了口酒,一抬头,就见徐行之在角落看着她。 夏晚橙举着剩下的香槟过去,刚张口喊出“徐先生”三个字,就听徐行之问她:“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徐行之严肃认真地看着她,问:“你刚才说你要结婚,真的假的?” 夏晚橙坦然出声:“当然是真的,这也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 徐行之左右看了一眼,往她手里塞了一张房卡,然后不再言语。 夏晚橙看着手中的卡片,无奈地笑了笑,说:“徐先生,我已经从万喜离职,短时间内不会再接触这个行业的工作。所以我现在恐怕……” 夏晚橙想了想,找到合适的措辞。 “现在恐怕不太方便接受你的潜规则。” 徐行之静静地看了她半晌,而后掉头就走。 …… 将近凌晨,宴会场已经不剩下几个人。 夏晚橙坐在角落,慢慢把杯里剩下的香槟渡到口中。从杯子的倒影里,她能明显看到自己眼含泪意面红耳赤的模样。 “你还好吗?” 一抬头,夏晚橙就见工作上稍微接触过的同事在担心地询问她情况。 夏晚橙摇摇头,只说今晚喝酒有些上头。 “时间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家?” 夏晚橙看着眼前人,突然就从她热络殷切的面容里觉察出一些不寻常。 事异则妖。 平时没有来往的同事突然变得这么殷勤,绝对有猫腻。 夏晚橙摇摇头,换了语气说自己今晚只想在酒店随意休息一晚。 “那我帮你去订房间?” 该同事搀扶着她,热情地送她去了大堂,并帮她安排好了房间。 夏晚橙佯装醉醺醺歪歪倒倒的样子靠在一边,实际清清楚楚地看到该同事从礼宾手里接过来两张房卡,并把其中一张递给了她。 “需要我送你回房吗?” 在夏晚橙拒绝后,该同事很体贴地说道:“那你自己小心,早点休息。” 夏晚橙认真道过谢,而后独自搭乘电梯去了房间。 不过她没有去她自己的1603,而是去了徐行之下榻的1701。 用房卡把门打开的当下,夏晚橙就听见了从透明浴室里传出的水流声。稍微犹豫了一下,夏晚橙还是坚定地往里走,然后落座到一个看不到浴室的死角位置。 她从包里翻出一支烟。 尼古丁窜入鼻腔的瞬间,一直氤氲在夏晚橙脑袋里的混沌彻底烟消云散。 她给艾米发信息,让她时刻盯着酒店大堂的动静。 “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事发生?” “预感。之前雷月警告我的时候我就有极强烈的预感。再加上那位并不熟悉的同事很殷勤地过来搭讪还说送我回家,我就越发怀疑。” “你其实直接说我已经在来接你的路上,就可以打发走她。” “但我就不会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阴谋诡计在我背后进行?又是谁想要在背后作弄我。” “所以你将计就计地说要留在酒店休息?” “嗯。那人以为我醉了,当着我的面就敢跟前台要两张房卡。” 艾米疑惑道:“她一个女生,私留下你的一张房卡能做什么呢?” 夏晚橙望着窗外波澜壮阔的柏海夜景,手下敲字回复:“等等看,就都知道了。” 第290章 明码标价 夏晚橙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把方夜蓝休息室里的杂人给清理干净。 方夜蓝这会儿终于止住了哭泣,乖乖巧巧地坐着让化妆师给她补妆。 夏晚橙端坐在沙发上,眼前直视着前方的墙壁。“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二次。” 方夜蓝小心地说:“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会儿留在屋里的都是方夜蓝最信得过的人,所以夏晚橙直言道:“不管你是真的把我当你的朋友,还是把我当你的救命符,我的作用总是有限的。诸如现在,今晚一过,我在万喜说话就没有半点作用。” “我可以私人聘请你做我的经纪人吗?” “我并不想。” “为什么?” 夏晚橙回头,自镜子里看她,问:“我之前担任经纪人总监这个职位的理由是什么,你知道吗?” 方夜蓝想了几个理由,都觉得说出来有些辱没夏晚橙,于是闭了嘴。 “我不为钱不为名更不为势。只是因为过去我在万喜说一不二,就连雷明也得看我眼色。如今澜润改朝换代,我做不来人家的狗,只能卷着铺盖走人。” “你甘心吗?” “甘心不甘心,这事已经发生了。” 夏晚橙笑笑,说:“如果我们日后还有成为同事的那一天,我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 “好了。” 意识到自己说话狠劲太重,夏晚橙放缓语气,“你赶紧准备,我出去看一看。” 一出门,走廊两旁都站了不少人。那位新上任的聂小姐同她说:“主办方说,为了不耽误进程,我们需要同徐行之那边交换采访顺序,由徐行之先上场。” 夏晚橙点头,“我去和他的经纪人商量。” “我已经去过了,他不同意。说是昨夜熬夜拍夜戏,想利用这个时间多休息一会儿,不同意先上场。” 夏晚橙看着面前的女孩儿,问:“你跟谁商量的?” 聂冬云毫不客气道:“我直接找他本人说得。” 夏晚橙无奈地闭了闭眼,好声气道:“作为经纪人来说,工作上头的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不直接跟艺人本人对接。” “我需要你交我怎么做事?”聂冬云嘲讽一笑,“还有,什么时候算是万不得已?” 夏晚橙微微摇摇头。聂冬云一把拉住转身的夏晚橙,质问:“你要去哪?” “去找……” “我已经说过了,徐行之不同意!这事归根结底是方夜蓝自己闹出的麻烦,她就应该承当责任。” 夏晚橙拨开她的手。 聂小姐,我也说过了,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是万喜的经纪人总监。我怎么做事,也不需要你教我。 …… 夏晚橙在徐行之休息室门口遇到他的经纪人江彤。 因为双方艺人工作上的事,夏晚橙和她一直都有保持联系,算是有些交情。 夏晚橙看了一眼她脸上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小声问:“他睡了吗?” “刚刚睡着,但是被你们新上任的总监吵醒了。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起床气犯了?” “何止是起床气……那位聂总监是趁我们忙得头晕时候偷偷溜进去的,当时休息室里只有徐行之一个人。不知道那位聂小姐做了什么,惹得徐行之发了好大的脾气。” 江彤一说这话,夏晚橙更觉面前形势险峻。她小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你要是想让我去劝他,我可没办法。我顶多帮你通报一声,看他愿不愿意见你。” “麻烦你。” 江彤小心地打开房门,慢慢躬身进去。几分钟后,她打开房门,冲夏晚橙使了个眼色,说:“看你本事了,祝你好运。” 反身关上房门的瞬间,夏晚橙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冷语: “人尽可夫的夏小姐来了?” 夏晚橙转身,见屋里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唯一的光亮来源于徐行之的手机屏幕。 在微暗的光线下,徐行之脸色阴郁且苍白,隐隐有种俯瞰众生的神圣感。 夏晚橙提着裙摆向他靠近,直到来到徐行之面前时,他才把眼睛从手机上抬起来。 夏晚橙就感觉他审视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落到脚踝。 “穿成这样是准备出道?” “原本今天要来交接工作,想着打扮漂亮些,也走得风光体面些。谁知道到了这才被通知,我的工作到今天0点才结束。到目前为止,我还是要负责方夜蓝的工作。” 徐行之冷漠点头,敷衍道:“尽职尽责。” “你能不能……” 你准备一直让我仰着头和你说话?夏总监,你好大的官威啊。 夏晚橙左右看了看周围。徐行之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根本没有给她落座的地方。 想了想,夏晚橙准备蹲下。 徐行之看她的动作,反问了句:“这就是夏总监求人的态度?” 夏晚橙看了他一眼,因着晦暗不明的光线,她并不能准确捕捉到徐行之的视线。她只看着徐行之翘起的脚,问:“徐先生第一次从事潜规则的业务?” 徐行之就看着夏晚橙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要往他腿上坐。无意识地,他自觉调整了动作。 夏晚橙拉住徐行之一只手把玩,含含糊糊地说:“潜规则我一个小经纪人有什么意思啊?业界那么多美女明星,是?” 夏晚橙并不是黏人的性子,向来也讨厌黏黏糊糊那一套。他们还在一起时,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会发生。像这样他抱着夏晚橙,两人彼此依偎着的样子,曾经只在徐行之梦里出现过。 徐行之也是到了这会儿才晓得,这个耳鬓厮磨的动作并不舒适。可能因为夏晚橙偏瘦的原因,徐行之只能通过他的腿感受到夏晚橙凸起的骨头。 “你要从万喜娱乐离职?” 夏晚橙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仍然握着他的几根指头,抱怨道:“是开除。” “要来禄卡传媒入职吗?给你比万喜更好的待遇。” 夏晚橙惊喜的抬眼,“真的吗?” 徐行之用瘦削的骨节蹭着她的下巴,问:“夏小姐不是一向明码标价。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第294章 火上浇油 徐行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房间里有其他人。他只是觉得空气中有股陌生的味道,并不属于他自己或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人。 紧跟着,他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气。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徐行之的脚刚好碰到柜子发出动静。于是,整个房间都在瞬间沉寂下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行之立刻警惕起来。 之前出席活动的时候也听其他艺人提到过,说有些过分狂热的粉丝会偷偷拿到艺人酒店房间的钥匙,然后悄悄躲在艺人房间里做一些奇怪的事。 徐行之当下就像把经纪人叫过来,可目光所及的范围里,手机离他实在够远。 稍微踌躇了一会儿,徐行之还是取下一个衣架向着刚才发出声音的角落慢慢走去。 在昏暗的光线里,他只见角落位置亮起一个红点,整个房间内有股子似有似无的烟味。这让徐行之在瞬间倍觉得厌恶至极。 总所周知,他身边工作人员的禁忌,就是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抽烟。 他用极快的速度按下点灯开关。在光线明亮的瞬间,角落里的人立刻抬手遮挡眼睛,顺势还抱怨了一句:“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的?” 徐行之这才看清楚,那个坐在角落夹着半支烟的人正是夏晚橙。 这一刻,他甚至说不上来是在房间看到夏晚橙来得惊奇,还是目睹她抽烟更让他觉得讶异。 夏晚橙把剩下的半支烟从嘴里拿下来。她看着面前人,笑,“看见我怎么这样惊讶?” 徐行之看见夏晚橙夹在指尖晃动的房卡,听她说:“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你给异性房卡的目的不是我想得那样?” 察觉到夏晚橙一直不适应屋里明亮的光线,徐行之默默熄掉了几盏灯,而后径直走过去,从夏晚橙抽走了那半支烟。 夏晚橙毫无反应地任他动作,而后说了句:“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 “夏晚橙,你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夏晚橙无所谓道:“人都是会变的。” 徐行之又问她:“你真的要结婚?” 见夏晚橙点头,徐行之又问:“那你为什么来我的房间?” 夏晚橙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出来,她伸手去勾徐行之的脖子,却被他挡住。 夏晚橙还是笑,“你这么保守吗?对于你来说,我结婚与否有很大的差别吗?” “你怎么这样?” 徐行之突然很生气,皱起的眉头藏着一股蓄势勃发的邪火。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有没有自己的底线?你对你自己的人生有没有规划?” 见夏晚橙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徐行之更觉恼怒,他再问:“你究竟为什么要结婚?” “水到渠成,对方想结婚我就嫁了呗。” 徐行之笑了一声,说:“我之前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你是怎么回答得我还记得吗?” 夏晚橙杵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诚实道:“不记得了。” 徐行之没再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只看着她,用警告的语气说:“夏晚橙,别把你自己搞成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也想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开开心心的生活。问题是……” 夏晚橙看着他,轻声问:“这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吗?” 徐行之看着她,张嘴的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呼之欲出。但他沸腾的顶点的情感却被夏晚橙的电话声打断。 夏晚橙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去了角落。 “我看见之前偷你房卡的那个人,把房卡给了一个眼生的男人。” “查到了是谁再跟我说。” 挂了电话,夏晚橙回头想继续同徐行之说话,却见他正把她抖落在地毯和桌面上的烟灰清扫干净。 这个模样会让夏晚橙想起很久之前。她懒惰起晚时匆匆忙忙在茶几上化妆,轻而易举地就把粉底和其他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弄撒。一片狼藉的情况下,徐行之就会认真地给她收拾。 所有她找不到的东西,徐行之都会仔细给她收起来。只要她按照印象说出一点点轮廓,徐行之就知道她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所以比起她自己而言,徐行之反而更了解她生活的习惯。 现下夏晚橙看着他,脱口而出:“徐行之,我心里一直都是埋怨着你父亲的。” 徐行之骤然抬头,却见夏晚橙面目惊恐地匆匆移开目光。 “你说什么?” 徐行之凑过去,强硬地掰起夏晚橙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因为你母亲的事,你心里一直都很怨恨我父亲,是吗?” 夏晚橙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办法继续和我相处,是吗?” 手机在包里震动,夏晚橙一把推开面前人,去旁边查看手机信息。 艾米说,接过她房间房卡的男人是某某金融公司的顾问,但他老婆是柏海某时尚杂志的主编。 夏晚橙想了想,给艾米回信息:“你找个最近最快的应召女郎过去1603,然后你来1701找我拿那间房间的房卡。” 艾米问她:“要给这事火上浇油吗?” “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要是那位应召女郎没有进房间的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收起手机,夏晚橙又感觉紧张的情绪从四肢百骸开始往外蔓延。她伸手就去够茶几上的烟盒,却见烟盒被徐行之捏在了手里。 徐行之语气很哀伤地说:“夏晚橙,你和我分开后过得并不好。” 夏晚橙微微仰着头,问:“所以呢?” 徐行之看着她,目光异常坚定道:“我带你走。” 夏晚橙笑,“去哪?” “你想去哪?” “我就想留在柏海,我哪里都不想去。” 徐行之依旧坚定道:“你在撒谎。” 夏晚橙抬起手,给他看中指上的戒指,“我要结婚是真的,我不可能跟你走。再说了……” 夏晚橙轻声道:“我不过是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女友而已,徐先生大可不用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 夏晚橙无辜道:“你之前在海外不是同孟琬瑜学姐一道玩得十分开心?” 第295章 包装伪饰 徐行之深刻明白夏晚橙一定误会了什么,正待他张口辩驳之际,房间突然被人敲响。 夏晚橙先于她起身去开门。徐行之从隔断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夏晚橙把一件东西递到了她助理手里。 在这一刻,徐行之也明白过来,夏晚橙今晚来找她的目的并不是她口中说得那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行之意外没有失落生气的情绪,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夏晚橙关上门再回来的时候,徐行之主动开口:“我今晚还有利用价值吗?” 夏晚橙挑了挑眉,听徐行之说:“很高兴我没有被夏小姐放弃,也很荣幸能成为夏小姐野心之路上的助力。” 夏晚橙在他对面坐下,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能相信吗?” 徐行之继续道:“从你刻意接近我的第一天起,已经造成了对我的伤害。夏小姐,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私欲和诉求,我也不介意牺牲自己一部分的利益去成全你那些冠冕堂皇的梦想。但我请你,别再用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去包装伪饰这些借口。这只会让我越来越恶心。” 徐行之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似乎他整个人的底线已经到了濒临崩塌的地步。 夏晚橙缓慢地从沙发上站起,只说:“对不起,打扰了。” 徐行之没再言语,只默默把她送出房间。 刚到电梯前,夏晚橙就收到了艾米的信息,说1603打起来了。 夏晚橙按下了往下的电梯,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艾米又说:“我在人群里看见了聂冬云。这事八成跟她和雷月有关。” 电梯到达,夏晚橙收起手机。抬头的一瞬间,电梯门缓缓打开。 夏晚橙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二人,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傅昉看见她也愣了愣,随即伸手拨了拨头发,冲她说了句:“好巧。” “该我说好巧才是。我今日来这里是工作,不知道二位……” 夏晚橙看向倚在电梯壁上的雷空,笑说:“这么晚了,要去哪呢?” “是我找傅小姐有些事。” 夏晚橙点点头,正要往里走,就听侧边有人叫她。 “夏小姐。” 回过头,就见徐行之快步走来,把手里的东西远远扔给了她。 夏晚橙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在傅昉和雷空即将迈出电梯时抬步走了进去,挡住他们往外探究的视线。 雷空看她按下16楼的按钮,问她:“还不回家吗?” 夏晚橙从影壁里望着身后的两位,笑说:“工作还没结束呢,我亲爱的雷总。” 电梯将将在16楼停下,夏晚橙就听见自外面传来的喧闹动静。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夏晚橙就见一陌生女人手里扯着身上只披着一层床单的男人。 那女人面目生气之极,看见电梯里有人只堂皇了片刻便直接说道:“烦请几位乘坐下一班电梯,我这里有急事,抱歉了。” 夏晚橙点了头,在出电梯门的瞬间,就见聂冬云站在角落。一双阴毒的眼睛正落在她的身上。 夏晚橙见1603的房门打开,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当下就惊讶道:“这怎么回事?” 艾米靠近她,悄悄把房卡塞回到她的手里。 夏晚橙拿起手心的房卡看了看,又说:“我的房间是1603没错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下已经进了电梯的男女又再次出来。那女人看着夏晚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预定了1603的房间,谁知道消失了这么会儿功夫就成这样了?” 夏晚橙佯装生气,用恶劣的口气跟艾米说:“必须让这家酒店给我一个交代。” 酒店经理原先就在旁边,这下一听夏晚橙的话,马上过来核对她的房卡,随后给大堂打了电话,确认了夏晚橙确实是这1603的住客。倒是原先在这屋里的一对男女完全没有登记过。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经理完全是糊涂的状态。但某时尚杂志主编在他们酒店抓奸自己丈夫和其他女性厮混,这要被报道出去,实在会影响他们酒店的形象。 最好的公关手段,就是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不往外张扬。但现下又有个女人出来说,说她才是这房间的住客。 “这话说得好笑。” 聂冬云眯起双眼,“既然夏小姐订了这里的房间,怎么迟迟没有露面?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 “碰见一朋友,随意聊了几句。倒是,聂小姐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这?” 聂冬云面不改色,“东西落下了。” “这样吗?” 夏晚橙转身面对经理,严肃道:“我不知道这两位是如何进入了我的房间。但我对你们酒店的安保措施十分失望。这是我没在的情况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倘若当时我在场,有人突然就这样闯进来,我的人身安全要怎么保障?” 经理连声说着抱歉,答应一定给夏晚橙一个交代,同时说道:“我们工程部检查过,这房间两次开门都是在外面由正规房卡打开。” 夏晚橙一听这话,面上惊慌神情更甚,“你的意思是,随便一张房卡都能打开全酒店的房间?” 在经理满头大汗之际,夏晚橙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报案,交给稽查局来处理。” 这话一落,在场有许多人的面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那个某时尚杂志主编,今日受难的女主角立刻开口:“我不同意报案。” “现在是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受到威胁。我怎么知道你老公为什么擅自闯入我房间,和莫名其妙的女人厮混?我需要一个解释和交代。” 说完这话,夏晚橙余光里就见聂冬云面色难堪地退到角落。 想来也是,如果稽查局介入调查,就能从大堂监控知道是谁陪夏晚橙办理的入住。而她为何要偷偷藏起夏晚橙一张房卡,她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都会被光明正大地摆在台面上讲。 只要那位始作俑者稍微管不住嘴,她背后掩藏的阴谋就会被曝光出来。 雷家大小姐行如此肮脏龌龊之事陷害未来弟媳,这要传出去,雷家大房一辈子都别想在柏海城抬起头。 第291章 过河拆桥 “这话不错。” 夏晚橙笑得风情明媚,甜兮兮地问:“徐先生想要什么呢?” 徐行之目光看着她,一只手已经从她裙摆下头伸了进去。 他的手指偏凉,接触到夏晚橙肌肤的瞬间,就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夏晚橙不知道徐行之是否能意识到他自己的手在颤抖,但他没有停下动作。 这只手就像一只新生的幼蛇,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探索,慢慢向夏晚橙身上盘旋。 直到夏晚橙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徐行之急忙扯出手去看夏晚橙的反应,他问:“腿上怎么了?” “昨天被烫伤。” 夏晚橙把裙摆往上撩,想去看自己的纱布有没有被徐行之扯下来。 余光中,他见徐行之仓惶地别过了眼,当下就觉得好笑又心疼。 检查过伤口后,夏晚橙就势把里面的安全裤往下扯了扯。 “徐先生还有其他要求吗?没有的话,我想赶紧结束我的工作去医院换药。” “会留疤吗?” “得康复得特别好才行。” “现在医美手术已经很发达了。” “植皮吗?我得从我身上其他地方撕块皮贴过去,你看我身上哪个地方有多余的皮肤可以匀?” “脸皮。” 徐行之面部表情地看着她,说:“你脸皮足够厚,随便撕一层下来就够用。” 夏晚橙语塞,随即看了看时间,提醒道:“徐先生,你该上场了。” “我没答应过你。” “怎么?还没摸够吗?”夏晚橙就势就要往他腿上坐,胡乱问着:“还想摸哪?快点。” 徐行之一把推开她,说:“夏晚橙,你真的恶心。” “我恶心你又是什么?” 见徐行之隐隐要生气,夏晚橙又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我这样的美人不多,你贪图我的美色天经地义。这事不丢人,你不用着急。” …… 距离记者会开场还有十分钟时间,面前房门依旧紧闭。江彤试着把耳朵贴在门上,却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关于夏晚橙是徐行之前女友这事,她也是在徐行之正式出道后才知道。 之前给徐行之做临时经纪人的时候,确实也知道他有个正在交往的女友,但因着他们当时并不熟悉的关系,她对这段恋情的了解少之又少。 直到徐行之正式出道,正式聘请她来做他的经纪人,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徐行之分手了。 她当时想,这样的男孩子频繁更换女朋友实在正常。等去到演艺圈,才能见识到什么才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花花世界。 这样的男孩子,根本不愁爱慕者。也如江彤所料。自徐行之出道至今,或直白或隐晦跟他表达过爱意的女明星不计其数。 就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男女之间的恩怨情仇都算不上八卦,倒是哪个艺人洁身自好会引来嘲笑。 徐行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就像是根木头,对所有追逐他的爱意视而不见,以至于这段时间在业界一直流传着他性向异常的传闻。 但江彤也知道,在徐行之正式出道前,经纪公司花了很大功夫帮他消除以前的恋爱经历。 那个未闻姓名的女孩儿,好像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哪怕在徐行之红得发紫的阶段,也没听说过任何蛛丝马迹。 徐行之每天都很认真地进行着他的工作,每天如一日的认真自律努力,直到那个叫夏晚橙的女孩儿出现在大家视野里。 直到江彤为他整理行李时看见了他夹在钱包里的照片。 夏晚橙是徐行之前女友,这是公司核心成员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因为工作上的缘故,他们只能在面对这两人时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谁都知道徐行之有私心。甚至私心过重,影响工作,但谁也劝不得。 这下房门打开,夏晚橙若无其事地出现,客套地说:“非常感谢徐先生的理解和支持。” 江彤往里看了一眼,屋里仍旧漆黑一片。 她担心地问:“真的同他说好了吗?” 夏晚橙失笑道:“难道我还能自己替他做主不成?” 江彤正想说些什么,夏晚橙已经走开。 她进屋,见徐行之还是坐在原地,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夏小姐……” 徐行之像是突然被惊醒,低声道:“准备一下,一会儿上台。” …… 向着方夜蓝休息室走去的时候,夏晚橙被雷月叫住。 “你今天这样做,想过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 夏晚橙脸上挂笑,“只是履行我最后一天的工作义务。” 雷月冷声道:“你这是直白地在打我的脸。” “要是我有得罪到雷月姐的地方,还请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看谁的佛面?”雷月讥讽地问:“雷空吗?” “到底,我姐姐也是雷影先生的私人助理。” 雷月笑得愈发畅快,“你说夏午橘吗?” 雷月不可置信地问:“她白日做梦也就算了,连你也头脑不清?你们家不会真以为夏午橘能嫁给我弟弟?她配吗?” 说到这,夏晚橙脸色也冷了下去,她说:“你能代表你弟弟的意见?” 雷月咬牙,“我是他姐姐!亲姐姐!” “雷月姐我不了解,但我以为雷影先生应该做不来过河拆桥这般肮脏龌龊的事。” “那是夏午橘倒贴,她没落到好处吗?” 雷月直直地看着她,“说白了,你们夏家三姐妹都是一样的下贱货色。姐姐勾搭我弟弟,妹妹勾搭私生子。不会哪天我还能目睹你大姐给我爸爸做小妾?怎么着,就可着我雷家的羊毛使劲薅?” 夏晚橙靠近雷月,望着她的眼睛,冷声道:“你知道名媛圈为什么看不上你?你当真以为是因为你和你弟弟不得势?你以为抢走陈盈一个包能证明什么?你知道那包里刻着她的名字吗?你知道凭你自己的本事,你永远也买不到那只包吗?” “你知道什么是底蕴吗?你回去翻翻你们家族谱,能往上数出几个名人?” 夏晚橙绕着她走,模仿着她的腔调,说:“你也别看不起我二姐。就论门当户对而言,你们家雷影实在不够格。你父母什么出身?我外曾祖父状元出身,我外公外婆都是柏海第一批留学归来的高材生,我父母和我两个姐姐全都毕业于柏海大学。你呢?” 夏晚橙看着她,慢慢启唇:“初中肄业的雷月小姐。” 第296章 人情往来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因着酒店一方和当事人都不愿意报案,夏晚橙最后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赔偿。 等到走廊上的人群都散得差不多,聂冬云才过来说:“夏小姐,好手段。” “鄙人愚钝,不明白聂小姐的意思。” “看夏小姐此刻清醒得很,倒不像醉了酒的样子。” 夏晚橙晃了晃脑袋,说:“对了,当时是有位同事帮我办理的入住手续,是不是她搞错了什么?” 夏晚橙揉着太阳穴陷入沉思的状态,“对了,她是谁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聂冬云瞪了她一眼,“夏小姐慢慢想,我先走了。” 夏晚橙目送着聂冬云走入电梯间,才把目光落在旁边从头至尾未出声的雷空和傅昉身上。 她笑,“没想到在16楼会碰见这样的惊喜?” 傅昉鼓掌,“果然精彩之极。” 夏晚橙把目光落在傅昉胸口,问:“今日怎么没见傅小姐佩戴之前那枚黄钻胸针了?” 傅昉闻言晃了晃手里的奢侈品包装袋,笑说:“雷空刚送了我一支全钻的胸针,下次有机会戴给你看。” “好啊。不过以雷总的目光……” 夏晚橙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是她们品牌一百周年的经典款。” 傅昉羞答答地看了雷空一眼,说:“且贵且精,全世界也只有几枚还在出售。” “那我知道了。”夏晚橙非常热情地和她攀谈,“之前我在杂志上见过,确实很美。” “夏总……” 艾米小声在夏晚橙耳边出声提醒,夏晚橙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傅昉很大方地表示出理解的模样,只说:“你先去忙,我和雷空也要离开了。” 夏晚橙还是笑着,目送着傅昉挽着雷空的手臂走入电梯。 艾米不理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干嘛仍由那个女人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她是谁啊?” “她妈妈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 艾米还是不理解,“那又如何?” “陈盈想进海伦基金,这事只有林夫人帮得上忙。” “所以要雷空陪着傅昉去逛街shopping胡吃海喝?他雷空是马上要和你结婚的人,他怎么能够这样?” 夏晚橙意外艾米会如此生气,一时倒有些堂皇道:“人生不就是这样?” “人生是什么样?” 艾米愈发气急,“还有你!怎么就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你要知道,那个女人手里挽着的可是你的未婚夫!是马上要和你结婚的人!” 夏晚橙看着艾米,不理解地问:“你在生气什么?” 艾米重重地吁了口气,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喊了她的本名。 “夏晚橙!你对你的人生和未来能不能乐观一些?我总觉得我看到的世界和你完全不一样。雷总分明那么优秀,也足够爱你,怎么在你的态度里,他只是一个需要和你结婚的普通人一般?” 夏晚橙好笑出声:“那我应该怎么做?” 艾米扯着她往电梯口去,叫嚷着:“你这就追过去!把傅昉炫耀的全钻胸针抢下来丢掉,并且大声告诉她,雷空是你的男人,让她滚远一些!” …… 安静的电梯间里,傅昉只能感觉到雷空身上的香水味在静谧的电梯间里流淌。 她敏锐感觉到雷空态度的转变,她主动出声:“夏小姐比我上次见她瘦了不少。” “她之前脚上做了一个手术,为此受了不少苦。” 傅昉抿嘴,只看着前方的影壁,笑道:“我还当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得这样糟糕,竟把夏小姐活活饿瘦了那么多些。” 雷空转脸过来看她,说:“我再如何难受,夏晚橙总不会缺珠宝首饰。” 这话正是讥讽傅昉把别人随手送得一枚胸针当宝贝珍视。 果然,傅昉脸色当即一变,只说:“既然这样,你今夜何必过来陪我?还正好被你未婚妻撞见,看你回去要如何解释!” 雷空晃眼就想起刚才夏晚橙的神情。 惊讶和惶恐只在夏晚橙眼里存在了几秒钟时间,随即就被她迅速掩饰下去。之后表现的都是一副体面得当的样子,当得上她名门出身的好教养。 这要是寻常的女子,雷空多半会出声夸赞几句。但夏晚橙是他的未婚妻,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碰到未婚夫和前女友在一起,她姿态端得越坦然大方,雷空心头的不爽也就越多。 雷空正色道:“关于我母亲加入海伦基金的事情,还望你多多帮忙。” 傅昉冷笑一声,看着手中的礼袋,“所以这礼物的含义是……” “我多少也懂做人的道理,求傅小姐做事总不好空手而来。这礼物还希望傅小姐喜欢。” “人情往来……” 傅昉到了嘴边的话被电梯声打断。 她和雷空并肩走出电梯,听雷空说现下很晚要送她回家。 她们向着车库前进,将将迈出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大叫雷空的名字。 雷空仓惶地转头,就见夏晚橙踩着高跟鞋提着礼服裙摆从电梯间小跑前来。 雷空大惊,立刻快步向前抱住夏晚橙,大怒道:“脚不要了?” 夏晚橙抬眼看看他,又看看前头的傅昉,直言道:“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雷空脸上露出掩不住的笑意,问她:“你气什么?” 夏晚橙径直向着傅昉走去,目光端正地看着她,正色道:“有些事情傅小姐可能不大清楚,那我向你认真解释一遍……” 夏晚橙扯着雷空的袖子,看着眼前的傅昉,说:“这个男人说了要娶我,我们也在认真准备着婚礼。我不知道你们今晚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雷空为什么送你礼物,但是!” 夏晚橙眼疾手快地把傅昉手里的礼包拿了过来,“我不喜欢雷空送别的女人礼物。这东西我拿走了,回头我再另外给傅小姐备份厚礼。” 撂下这话,夏晚橙又说:“我的助理已经在酒店大堂等待傅小姐,今晚让她送你回去。” 傅昉张口欲说什么,又被夏晚橙打断。 “住傅小姐今夜美梦,晚安。” 第297章 缩头乌龟 傅昉狠狠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踩着高跟鞋,带着满身的怒气转身,那模样恨不得把水泥地给踩出水坑。 夏晚橙目送着她走远,一转身,就见雷空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傻乐什么呢?” 雷空像个得到喜爱玩具的小朋友一般,重重点头说:“开心。” 夏晚橙拆开手里的包装袋,见里头确实躺着一枚某奢侈品牌的钻石胸针,不过并不是傅昉口中的百年限定。 她对着灯光看了看,说:“这钻石的品相一般。” 语罢,夏晚橙随意把这胸针扔回袋子里,说:“雷总够抠门的啊,给前女友送礼物就只是这样的货色吗?” “没办法。” 雷空伸手就来抱她,把头歪在她肩膀上,撒娇道:“最好的钻石当然只能送给你。” “这话我可不爱听。你母亲同样不缺首饰珠宝。” 雷空当即无辜道:“那些是我父亲送得,和我无关。” 夏晚橙冷笑着瞪了他两眼,随即和他一起坐进车里。 将将坐上车,艾米的信息就发了过来,说她已经接到了傅昉,傅昉这会儿正在车上哭得梨花带雨。 夏晚橙把信息给雷空看,雷空只说:“我只是找她帮忙让我母亲进海伦基金,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这样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你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多生气。我都想好今晚回家要怎么跟你生气,怎么逼着你赶紧同我结婚。” 夏晚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重点突出雷月的阴谋诡计,对于徐行之部分的事情倒是一笔带过。 雷空听完这番话,终于手收起了脸上一直携带的笑意,沉思道:“要不你去海外休息一段时间,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再接你回来。” “让我当缩头乌龟?你就觉得我全然应付不来这些事?” “很辛苦。” 雷空定定地看着夏晚橙,说:“我母亲自小就跟我说,女人堆里的事情只会比男人商场工作上的事麻烦千百倍,尤其雷月性子过于偏执,手段也足够毒辣。” “要去你自己去!她不由分说地把我从万喜经纪人总监这个位置上踹下来,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自己亲手抢回来。” 说是这样说,但夏晚橙一直都很惦记之后要重新召开的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会。 她完全不知道雷空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使雷影在这次竞标中失败。只有雷影和雷空在这次竞标中纷纷落马,夏晚橙和魏蓝的PAL基金才能胜券在握。 思及此,夏晚橙问了一句:“我今天答应了方夜蓝,一定风风光光地回去万喜。” 雷空认真地开着车。闻言只是你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如何算风风光光?我把万喜送你可好?” …… 陈盈知道夏晚橙因为争风吃醋得罪了傅昉搞砸了事情。嘴上说着夏晚橙年纪轻沉不住气,心里却也有些羡慕夏晚橙。 说到底,夏晚橙敢这样无所无谓地得罪人,当真就是仗着雷空足够喜欢她。 陈盈思及自己刚和雷霆在一起的前几年,真是四处夹着尾巴做人,当时真就是为了这个人收敛起自己所有的脾气,生怕哪里做得不如意惹了他不高兴。 也是因为她一再的妥协和忍让,雷霆始终没和聂兰心离婚,之后在外头也彩旗不断,后头还领了姜淮回家。 饶是骄傲如陈盈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里,她自始至终都是弱势的那一方。从来都不是雷霆需要她,而是她离不开雷霆。 也不只是她,聂兰心和姜淮也这样。包括雷霆在外头那些不闻其名的野花,也是同样。 “得了。”陈盈板起脸,“之后林夫人的生日宴我也不用去了。” 看着夏晚橙傻里傻气地问出“为什么”三个字,陈盈当真是气笑了。她说:“你都把傅昉得罪成那样了,我还去见人家母亲做什么,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那海伦基金……” 陈盈叹出一口气,“再想其他办法。” …… 顾访琴去普渡寺上香那天,柏海的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的天际也昭示着高温灼烧地面的炙热。 夏晚橙在清晏阁接到顾访琴,看她打扮得很像登山客,全身防晒运动服,带着遮到颈部的口罩和一定很大帽檐的遮阳帽。 顾访琴见夏晚橙一直盯着她看,便问道:“在看什么?” “很新奇啊。” 仔细想想,夏晚橙也和顾访琴见过不少次,但印象中的顾访琴,不是端庄的礼服和西装,就是清修时候的道服。这还是第一次见顾访琴如此接地气的模样。这让夏晚橙觉得,这个传说中的首富夫人,也是夏晚橙小区里活泼好动的中年女孩儿。 夏晚橙刚刚把车倒过来,顾访琴就拉开副驾的位置坐了上来。 这个举动十足让夏晚橙受宠若惊。对于顾访琴而言,应该是除了老公儿子开车外,她应当从来只坐后车位。 现下坐在她旁边,顾访琴应当是没把她当外人。夏晚橙心里有些惊喜,但面上没再多言语,只默默启动了车子。 车子行进一段时间后,顾访琴主动开口询问她脚伤的情况。 知道夏晚橙如今已经行动自如后,顾访琴又说了句:“总是比不得原装的脚,你自己也要上点心。” 车子驶到开阔的大马路上,清晨的曦光顿时倾洒下来,夏晚橙和顾访琴不约而同地戴起墨镜。因着这几乎一模一样的举动,顾访琴笑了笑,说:“以前真的很羡慕你母亲,居然能有三个贴心小棉袄作伴。” 夏晚橙嫌弃出声:“哪的话?我们家除了我大姐比较听话外,我和我二姐都非常淘气。记得小时候我母亲总拿着鸡毛掸追着我和我二姐满屋子跑,说我们比男孩儿还要淘神。是上天为了惩罚她才降临下来的讨债鬼。” 顾访琴弯起嘴角,“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第292章 心头横刺 夏晚橙这话像是一根利刺直直地扎进雷月的心里。 确实,雷家和柏海诸多豪门世家相比,缺少得恰恰就是那股底蕴。 雷家往上三代贫农,也是到了雷霆这代人,赶上柏海经济迅速腾飞的时期。雷霆机遇好,人也聪明,恰恰好站在那个风口上,随着大风也被吹了起来。 在雷月年幼的时期,雷家甚至还没完全发迹。雷霆整天忙得不见人影,只有聂兰心独自带着她窝在破落的从出租屋里生活。 雷月至今还记得那间出租屋的样子。墙皮四处脱落,天花板上有漏水的浸渍,空气中都是下水道里传出来的恶臭,哪怕是关着窗户,也能清晰听到隔壁邻居家的琐碎日常。 后来雷影出生。 雷影出生在一个暴风雨的天气。那晚雷霆依旧不在家,聂兰心突然发作生产,她们母女两只能举着两把旧伞去到外面找车子。雷月清晰记得,暴风雨的柏海老城,地面积起了超过膝盖的污水。 聂兰心挺着肚子,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牵着她,她们频频回头张望,希望能有一辆车子经过载她们去医院。 那夜雨下得极大,风也大。大风一吹,冰冷的雨水就全扑向她们身上。 雷月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眼睛因着雨水的覆盖都没法完全张开。她和聂兰心不知道在这样的街口站了多久,直到真的有车经过,好心人愿意把她们载去医院。 当时刚刚上车,聂兰心就说自己可能要生了。当时司机反复强调,希望聂兰心不要把孩子生在他的车上,因为这代表着会在车上留下污渍和异味。 当时聂兰心怎么说?说希望司机能够体谅一下,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孩子即将出生,那是一个新生命问世的神圣时刻。 “如果这样的话,我在前面路口把你们放下。” 因为司机的这句话,聂兰心死死咬住了嘴唇,直到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聂兰心才满头大汗地从车上下来。 刚刚迈入医院口,雷影就出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聂兰心在车上的极力隐忍,雷月自出生就带了病根,由此影响了他的一生。 雷影大概两三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从破旧的出租屋搬进了漂亮的别墅。 那日聂兰心突然就跟她说,说她们要搬家。雷月为此认真收拾了自己的课本和玩偶,可聂兰心看了一眼,只说:“人过去就行,这些东西都不要了。” 中间完全没有任何过度,她们直接就从雨天会漏水的出租屋搬进了别墅,并且拥有了一个管家,一个佣人和一个司机。 聂兰心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随着搬家,雷月也必须转学。 她从家门口菜市场里的破落小学,转入了全柏海数一数二的私立贵族学校。她的同桌突然就从鼻涕糊在嘴唇边的农民工儿子,变成了穿着小洋装的某银行家女儿。 从此,她再也不用放学后还滞留在学校里等聂兰心抽空来接她。她也成了有专车接送的女孩儿。 聂兰心上初中的时候,雷霆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一个正在邯郸学步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比雷影小不了多少岁。一进他们家,就表现出让人不适的活力。 雷月看着他自由自在地奔跑,自在地爬上爬下,哪怕遭到大人训斥也丝毫不停歇。再看看自己坐在轮椅上一字不发的弟弟,当即几乎流出泪来。 那时陈盈还年轻,穿着时下最时髦的洋装,烫了个火红色的波浪大卷,紧紧依偎着雷霆进入他们家,用审视的目光端详她们一家几口。 当时那个邯郸学步的小孩儿就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然后稚声稚气地问雷霆:“爸爸,这个姐姐是谁?” 对于雷月来说,她这生人噩梦的开始,就是雷霆从外面带回了陈盈和雷空。 上了初中的雷月表现出出了和周围同学巨大的差距。 她在年幼的时候没有学过马术,没有学过高尔夫,没有学过油画,更没有学过钢琴。新学校司空见惯的课程她完全不能理解,所以在一次次当众出丑后,她不愿再去上学。以至于她至今,仍旧只有一个初中肄业的学历。 雷月确实一次次埋怨命运的不公。凭什么她母亲在最好的年华里要陪着雷霆吃苦,要窝在破落的出租屋里吃糠咽菜,凭什么她年幼只能念最差的学校,和不知所谓的穷人做同学? 又凭什么雷空出生即富家少爷,陈盈从跟着雷霆那一天起就有穿不完的新衣服背不完的名牌包?凭什么雷空暑期夏令营全在海外度过,而雷影只能蜷缩在轮椅上,看看花园里无聊的风景? 随着年纪渐长,雷月不太埋怨命运对他们一家的不公。她更多地怨恨雷霆的偏心。 他父亲似乎从来不觉得对她们母子三人有任何亏欠,所以从来没有补偿。他依旧任性妄为地宠爱着陈盈,把自己对未来,对澜润的期望全寄托在他身体健康的二儿子身上。 所以自始至终,他们母子三人什么都不曾拥有。 所以雷月一直秉持的信念只有,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别人不给的东西,自己死缠烂打,哪怕是抢,也要得到。 现下看着面前的女孩儿,雷月心里只堵着一口恶气。 和她命运截然相反。夏晚橙出生在富裕人家,自小就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如果不是夏棶去世家道中落,她现在仍然是只会昂着头的白天鹅。 可世事无常,现在的夏晚橙同样要为自己的未来奔波。但和她不同的是,夏晚橙足够年轻,足够漂亮,她只要勾勾指头,就有各色的男人上赶着倒贴。 诸如雷空。 夏晚橙和陈盈同一类的女人。她们只会依靠男人,也只能依靠男人。她们占着年轻貌美,所以以色侍人,抢着时间生下一字半女,从此人生无忧。 所以不管是陈盈,还是夏晚橙,都是雷月最厌恶恶心的那种女人。 第298章 心有灵犀 清晨的阳光十分和熙温暖,夏晚橙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松懈下来。她的记忆慢慢回到过去,随即在眼前展开一幅幅色彩纷呈的画卷。 “我二姐性子非常刚硬强势,我的性子又比较张扬跋扈。记得以前念书的时候听说学校有男孩儿欺负我大姐,我和我二姐气冲冲地就去找人家。当时我小学还没毕业,站在读高中的男同学面前就跟一小鸡仔似得,当时我二姐就找来椅子让我站上去。” 夏晚橙余光看到顾访琴嘴角带笑,身姿很是放松的样子,于是继续说: “我站上椅子捏着拳头就冲着人家脑袋来了一下,警告他不许欺负我大姐。当时也是人家男孩儿脾气好,被我打了也没打回来,只是报告了老师。” 夏晚橙笑起来,“后来才知道我和我大姐搞错了对象,这个男孩儿并没有欺负我大姐,只是喜欢她才产生一些误会。” 顾访琴好笑地问:“之后呢?” “之后老师就叫来了我母亲。我第一次见我妈完全不顾礼仪教养地在办公室大吵大叫,生生拿着学校的角尺追了我三层楼。” 夏晚橙不好意思道:也是因为这事,我在我大姐的学校成了一个传说。等我读高中的时候,就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这所学校念书。” “现在看你,倒是想象不出你小时候这样淘气的样子。” 夏晚橙怒了努嘴,脱口而出:“所以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这话一落,空气就仿佛静谧下来。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气氛,夏晚橙当下就有些懊恼。但顾访琴在这会儿出声: “就算这样,还是很羡慕你母亲。在我的印象里,我儿子就没有淘气的时候。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大人的样子,会在上幼儿园前一天自己准备好书包和衣服,认真地把鞋带系好,准点喝牛奶睡觉,第二天早早地在餐桌等我和他父亲起床。” 夏晚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莫名就觉得有些诡异。 “他会走路之后就不再让人抱,也不喜欢同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觉,说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谈合同的语气,无聊至极。” 虽然这样说,但夏晚橙还是感觉到顾访琴在提起她儿子时那温柔如水的语气。 她说:“我母亲肯定也特别羡慕你,有个完全不需要操心的儿子。” “小时候确实不需要我们操心。他那时候还没有健全的世界观,我们说话多少会有用。等年纪大了一些,形成了独立完整的自我意识后,我和他爸爸就再也做不了他的主。到了现在,更是完全不在意我们对他人生的态度和看法,凡事都随心而来。” 说到这,顾访琴叹了口气,抱怨道:“完全干预不了他任何的决定。” 敏锐察觉到顾访琴的情绪有些低落,夏晚橙便转移了话题,说:“我大姐现在应该就和您是一样的心情。她完全管不了我和我二姐的事,很多时候只能默默着急和生气。” “你大姐,是叫夏早柑,是吗?我听阿棋多少提过几句。” 夏晚橙问:“您见过我大姐吗?” “没什么印象。” 正好等待红灯,夏晚橙就把钱包里的照片顾访琴看。虽说顾访琴对夏早柑和夏午橘都没印象,但她还是一眼就从照片里准确找到了夏早柑。 “您眼光真好。” “我是根据阿棋和你口中描述的样子,猜测了你大姐的模样。” 顾访琴看着这张装有三姐妹的照片,说:“你说了你二姐性格比较强硬,大姐比较娟秀,所以一眼就能认出。你大姐眼含秋波,笑意温和。你二姐眼神明亮,脸上都是年轻人的傲气和倔强。倒是你……” 顾访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她,问:“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得?” “我母亲离世前一个月。” 顾访琴认真道:“现在的你和照片中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 “这张照片中的夏晚橙只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夏晚橙笑道:“现在就不漂亮了吗?” “当然也漂亮,但是……到了。” 因着普渡寺已经出现在视野里,顾访琴后半句话没再落下。 普渡寺在柏海西郊的半山腰,从寺庙后院可以纵观柏海外研的波澜大海,只说这景色,就是柏海一等一的美丽。也因为这诗情画意的美景,普渡寺向来香火鼎盛。 前些年,柏海一富商巨贾看破红尘选择在普渡寺落发为僧,更加让普渡寺在柏海声名大噪。 顾访琴说她来普渡寺这一趟,就是为了找她曾经的好友,如今的圆度主持说说话。 沙弥带着她们走过人声鼎沸香火旺盛的前院,直直去了后头清静的禅院。 还坠着露水的桂花树下,有一张圆型石桌,以为穿着青色袈裟的和尚就坐在那里。 夏晚橙见顾访琴双手合十,于是也效仿着她的动作同院子里的圆度主持问好。 从圆度主持脸上,夏晚橙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拥有烟火世俗气的味道,好似他出身就是在这,一生修佛才会成为现在这样,只从面相就给人坦荡自得虚怀若谷的样子。 顾访琴和圆度主持落座在石桌两侧叙旧,夏晚橙放下手里的东西,自觉为他们烧水斟茶。 圆度师傅看着她,跟顾访琴说:“这位小朋友也是有缘人。” 圆度主持看着她倒水的模样,说:“行云流水,是个稳重的孩子。”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夏晚橙已经受了好几句夸赞,于是只能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简单叙旧之后,圆度主持问出了顾访琴今日过来拜访的目的。 “自从Micheal离开后,我做了很多噩梦。” 夏晚橙一听这话,心里当下一紧,但顾访琴接着说: “但这些噩梦里只有我一个人。最开始,我只是梦见我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 听到这话,夏晚橙差点让壶里的开水烫到自己。可圆度主持说:“你知道的,人做梦跌落是很正常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我不是只梦见我从高处跌落,我是梦见我自己从高处跳下去。我没有在往下跳的瞬间醒来,而是亲眼目睹自己坠落,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第299章 行到水穷 只看顾访琴的面部表情,夏晚橙知道她正陷入在痛苦的回忆里。 顾访琴捂着自己的脸,用颤抖惊惶的语气说道:“最开始只梦见我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之后又梦见我那天穿了条红色的裙子。再之后,就是我躺在地上看到的场景。” 圆度主持拨弄着佛珠,问她:“你躺在地上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耀眼的阳光,以及光束背后的……” 说到这,顾访琴明显地惊颤起来。圆度大师见状,便握住了顾访琴的手,同时道了一声佛号。 “我看见了光束背后的……隆盛大厦。” 叮了咣当一声响,顾访琴从痛苦的情境中清醒过来。她看向发出动静的地方,原来是夏晚橙失手打碎了茶盏。 “对不起。” 夏晚橙本人也像是被这动静惊醒一般,脸上还带着惊惶的神情,急急忙忙蹲了身去收拾狼藉。 圆度大师沉思了一久,平静地说道:“在你的梦里,你是从隆盛大厦跳下去的?” “是的。在我的梦里,那天柏海阳光特别好,我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大概是中午的时候,我从现在集团办公室的位置纵身跳了下去。” “梦里的你,身故了吗?” 圆度大师继续问道。 顾访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每次只是在看到高耸入云的隆盛大厦后惊醒。或许……或许我之后也会像之前一样,慢慢再梦到过后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顾访琴疲倦地回答:“已经有半年多时间。” “从Micheal离开后?” 顾访琴一听圆度大师这话,面上崩溃的表情更甚。她紧紧握住圆度大师的手,哀求地问道:“这是不是预示着Micheal……我很担心他。” 因着顾访琴这番话,夏晚橙一直处在魂不附体的状态当中。现下听顾访琴问圆度大师,她的噩梦是否正昭示或者预示着和Micheal相关的事情,夏晚橙心慌更甚,竟然失手让茶盏碎片扎进了皮肤里,流出潺潺鲜血。 “Micheal是去做善事。” 圆度大师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安抚顾访琴。他说:“你要知道,Micheal正在做帮助黎明苍生和苦难中人的善事,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顾访琴瞬间像是看到了希望,她问:“所以?” “你的梦境和Micheal的处境无关。” 听了圆度大师这话,顾访琴连带着一直紧张的夏晚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圆度大师拨了拨佛珠,跟顾访琴说:“你最近焦虑过重。你跟我去禅房,我给你念几段经文。” …… 圆度大师让沙弥送夏晚橙去休息,而后和顾访琴并肩走去了禅房。 夏晚橙来到休息室,跟沙弥师傅要了酒精纱布。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夏晚橙也渐渐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和思绪。 毫无疑问,顾访琴半年噩梦中的场景,就是她上辈子惨死的经过。 除却她身故当天是否穿着红色长裙外,她梦里的场景都和当日报纸报道的内容相同。 因为和隆盛董事会据理力争无效,顾访琴以死相逼,从隆盛集团高楼一跃而下。 当时这篇报道背后还牵扯着另外两桩惨事—— 第一件,前柏海首富和隆胜集团董事长安镜因走私、收受贿赂和逃税漏税等罪名被柏海稽查局刑拘调查。柏海最高法院声称安镜一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开庭定罪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件,前柏海首富和隆胜集团董事长安镜之子安战在不日前遭遇绑架事件,至今下落不明。 联系上顾访琴当日跳楼时,老公正在稽查局接受调查,儿子遭遇绑架下落不明,所以才有她从隆盛大厦一跃之下后无人收尸暴尸街头的惨状。 当日的报纸对此事件的报道,只用了一句诗文来做概括: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谁曾想到半生繁华与共,家庭幸福事业皆美满的首富夫人顾访琴,最终会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思及此,夏晚橙也只有一声幽幽的叹气。 “看施主的面相,最近大约心事过重。” 夏晚橙抬头,见说话的人正是一直等在这边的沙弥师傅。 夏晚橙忍住了向人倾诉的心情,只问:“此事,师傅可有解决的办法?” 沙弥师傅双手合十,先道了句“阿弥陀佛”,随后才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夏晚橙波澜不惊的心境因着师傅这句话荡起了些许涟漪,她微笑,“受教了。” 约莫到了普渡寺诵经时间,顾访琴才从圆度大师的禅院出来。夏晚橙在那颗桂花树下等她,只看她面部神情和全身状态,就知道她在听经文的过程中应当得到了不少疏解。 拜别圆度师傅,夏晚橙开车送顾访琴下山。 顾访琴看着她缠着纱布的手,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夏晚橙笑笑,说:“我一向都这样莽撞,改不了。” 这话过后,顾访琴便闭眼休息再不言语。直到车子开始追逐落日余晖时,她才突然开口:“这第二次的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会,你有多大的把握?” “我有多大的把握,要取决于雷空手里拿捏着雷影多大的把柄。” 顾访琴还是闭着眼,说:“自己的命运总不好得交在别人手里。” 夏晚橙正思忖着顾访琴这话的意思,就又听她说:“你既然不想把那赌场的经营权交到雷家人手里,就尽全力去做这件事。但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跟魏蓝去讲。” 这是…… 顾访琴这话的意思,是要夏晚橙尽全力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控制在自己手里? 记得自夏晚橙第一次跟她提这件事相关开始,顾访琴表露出来的态度都很随意。她确实愿意帮助她,也确实给她介绍了魏蓝,可自那之后,她再没过问过这件事情相关。 没道理顾访琴对这件事的态度会在段段时间内发生这样大的改变,难道说…… 第293章 真的假的 夏晚橙并不知道雷月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只见雷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毒辣,眼里那些蔓延而出的红血丝好似毒蛇的信子,正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向着夏晚橙袭来。 她说:“夏晚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她借口还有事要处理,快步从雷月身边走开。 这一路上,她脑袋里都是夏午橘看向雷影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夏晚橙相信,夏午橘也是当真爱极了雷影,才愿意放弃掉自己的一些尊严和底线守护在他身边。 但从始至终,夏晚橙只清楚夏午橘的个人态度。至于雷影怎么想,她从来都不晓得。 过河拆桥。 这四个字说出来分量极重,好似背后背负了整个人的道德品质和立身之本。但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发生在大家身边,大家早已习以为常算不得什么。 倘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夏午橘被雷影干净利落的甩开,那她们除了在背后埋怨雷影几句外,什么也都做不得。 想到这,夏晚橙对夏午橘的怨气也实在消退了不少。 这场记者会结束后,夏晚橙还是陪着方夜蓝去了剧组聚餐会。 酒足饭饱后,许多在工作上接触过的人都凑过来和夏晚橙说话,问她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可真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的身影。 夏晚橙含糊地笑笑,说自己也有私人生活要过,总不能把全部青春都奉献给工作。 她这话一出,就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他们挤眉弄眼地互相交换眼神,而后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看向夏晚橙,问她:“是不是好事将近?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夏总监的喜酒?” 原本只是插科打诨般的戏语,哪想夏晚橙很认真地回答:“日子还没定下来。到时候一定邀请各位,还望多多过来捧场。” 这下周围人都有些小慌乱,争先恐后地打听着夏晚橙另一半的信息。 在他们看来,以夏晚橙的岁数和资质,能在极短时间坐到万喜经纪人总监的位置,绝对不是巧合和幸运可以概括。再加上夏晚橙一直都被大大小小的花边新闻缠身,所以大家平时闲来无聊也会有诸多猜测。 现下眼看传闻和八卦就要成真,大家都表现出了不符合媒体人素质的惊讶。 夏晚橙笑:“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到时候大家应该就知道了。” 在众人或真情或假意的恭喜声中,夏晚橙径直向着詹姆斯导演走去。 她举杯,说:“我从今日起就正式离职。出于我个人的请求,还望您多多包容方夜蓝身上的缺点和小脾气。” 詹姆斯导演和她碰杯,说:“社会就是这样,跳槽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说不定过两天你又以其他身份和我见面……不过就算你以后不再从事娱乐业相关工作,我们也会是好朋友,是吗?” 夏晚橙笑着抿了口酒,一抬头,就见徐行之在角落看着她。 夏晚橙举着剩下的香槟过去,刚张口喊出“徐先生”三个字,就听徐行之问她:“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 徐行之严肃认真地看着她,问:“你刚才说你要结婚,真的假的?” 夏晚橙坦然出声:“当然是真的,这也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 徐行之左右看了一眼,往她手里塞了一张房卡,然后不再言语。 夏晚橙看着手中的卡片,无奈地笑了笑,说:“徐先生,我已经从万喜离职,短时间内不会再接触这个行业的工作。所以我现在恐怕……” 夏晚橙想了想,找到合适的措辞。 “现在恐怕不太方便接受你的潜规则。” 徐行之静静地看了她半晌,而后掉头就走。 …… 将近凌晨,宴会场已经不剩下几个人。 夏晚橙坐在角落,慢慢把杯里剩下的香槟渡到口中。从杯子的倒影里,她能明显看到自己眼含泪意面红耳赤的模样。 “你还好吗?” 一抬头,夏晚橙就见工作上稍微接触过的同事在担心地询问她情况。 夏晚橙摇摇头,只说今晚喝酒有些上头。 “时间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家?” 夏晚橙看着眼前人,突然就从她热络殷切的面容里觉察出一些不寻常。 事异则妖。 平时没有来往的同事突然变得这么殷勤,绝对有猫腻。 夏晚橙摇摇头,换了语气说自己今晚只想在酒店随意休息一晚。 “那我帮你去订房间?” 该同事搀扶着她,热情地送她去了大堂,并帮她安排好了房间。 夏晚橙佯装醉醺醺歪歪倒倒的样子靠在一边,实际清清楚楚地看到该同事从礼宾手里接过来两张房卡,并把其中一张递给了她。 “需要我送你回房吗?” 在夏晚橙拒绝后,该同事很体贴地说道:“那你自己小心,早点休息。” 夏晚橙认真道过谢,而后独自搭乘电梯去了房间。 不过她没有去她自己的1603,而是去了徐行之下榻的1701。 用房卡把门打开的当下,夏晚橙就听见了从透明浴室里传出的水流声。稍微犹豫了一下,夏晚橙还是坚定地往里走,然后落座到一个看不到浴室的死角位置。 她从包里翻出一支烟。 尼古丁窜入鼻腔的瞬间,一直氤氲在夏晚橙脑袋里的混沌彻底烟消云散。 她给艾米发信息,让她时刻盯着酒店大堂的动静。 “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事发生?” “预感。之前雷月警告我的时候我就有极强烈的预感。再加上那位并不熟悉的同事很殷勤地过来搭讪还说送我回家,我就越发怀疑。” “你其实直接说我已经在来接你的路上,就可以打发走她。” “但我就不会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阴谋诡计在我背后进行?又是谁想要在背后作弄我。” “所以你将计就计地说要留在酒店休息?” “嗯。那人以为我醉了,当着我的面就敢跟前台要两张房卡。” 艾米疑惑道:“她一个女生,私留下你的一张房卡能做什么呢?” 夏晚橙望着窗外波澜壮阔的柏海夜景,手下敲字回复:“等等看,就都知道了。” 第300章 柏海首富 夏晚橙带着满腔疑惑把顾访琴送回了清晏阁。 临近晚餐时间,顾访琴邀请夏晚橙留下吃饭。 “我吃素很久,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小朋友能不能适应?” 夏晚橙还有许多事情要跟顾访琴请教,于是接受了她的邀请。 她和顾访琴刚进院落,就见柿子等在门口,比着手势跟顾访琴说了很多话。因着柿子的手势中出现了很多夏晚橙第一次见的名词,所以她向顾访琴询问柿子的意思。 顾访琴笑得眉目疏朗,只说:“没事,是我先生过来了,柿子说他现在在厨房忙碌。” 夏晚橙脚步一顿,过分寒酸地问出声来:“您先生……是指安镜先生吗?” 顾访琴看着她的神情觉得好笑,说:“我先生的好脾气在整个柏海城都是有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听说要见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夏晚橙不好意思地解释,“从前都只在电视上看着安先生。” 顾访琴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先生和电视上差别不大的。” 顾访琴径直带着她往厨房去。就夏晚橙之前的观察来看,清晏阁平日里只有顾访琴和柿子两人居住,平时的餐食都是她们二人商量着做,吃得也较为寻常普通。 这下一靠近厨房,夏晚橙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这其中包括了多种少见香料的味道。于是夏晚橙猜测,安镜在厨艺上面肯定是一把好手。 顾访琴倚在门沿上,敲了敲房梁。屋里正在忙碌的人立刻回了头,看着顾访琴就露出一个和熙的笑容。 “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访琴指了指身旁的夏晚橙,说:“给你找了个打下手的小朋友。” 夏晚橙一听这话,立刻就开始脱外套。 安镜看着她的举动,笑道:“做桌素斋而已,哪就用得着人家打下手,你想欺负小朋友可别拿我当借口。” 听了安镜的话,夏晚橙又默默把外套穿上。 安镜透过烟熏缭绕的烟火气看着她,问:“你是晚橙吗?” 夏晚橙意外安镜会用如此热络的语气称呼她,毕竟她和顾访琴也接触了不少时间,顾访琴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 夏晚橙点点头,又听安镜说:“你长得倒是不像你妈妈。” 夏晚橙腼腆道:“很多人都这样说。” 这是夏晚橙第一次和隆盛集团董事长柏海首富面对面的接触。安镜这个人,不管是在媒体报道里,还是市民口耳相传的流言中,他都是柏海资本界的一股清流。 他出生在柏海豪门世家,因着是独生子,自出生就确立了隆盛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按照一般的豪门八卦而言,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必定娇生惯养地厉害,保不齐养成了多少坏毛病。但意外地,安镜在全柏海民众的瞩目下长大,日日接受着媒体记者闪光灯的洗礼,依旧成长为了一表人才的柏海首富。 世人都仇富,但唯独不仇安镜。 因着安镜自小到大从没有半点丑闻八卦被媒体披露。他本本分分地长大,刻苦读书,用心生活,继承家产。柏海市民都知道安镜的初恋就是顾访琴,一次恋爱就直到结婚,这么多年也没爆出半点夫妻不和的八卦,更甚者安镜一直都与花边绯闻无缘。 安镜独子安战出生的那天,柏海市民都以为安战会和他父亲一样,在全柏海市民的瞩目下成长为新一届的柏海首富。可事与愿违,安战自出生起就没有在公众面前曝光过。 安家似乎竭尽所有力量保护了安战的隐私,以至于柏海市民至今不知道这位首富之子长个什么样子。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安战也已经到了可以继承家产的年纪,但再一次出乎柏海市民意料的,是安镜始终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对于自己儿子依旧采取隐瞒的态度,也从未对外言明过隆胜集团的未来规划。 所以这些年,关于安家养子安固野心勃勃欲夺安家家产的猜测一直甚嚣尘上。 现下直面这个柏海传奇,巨贾首富,夏晚橙心情倒是比自己预想得要平静地多。 曾几何时,顾访琴在夏晚橙的心目中,也是活在不食人间烟火幻境里的人物。可在和顾访琴逐渐接触后,夏晚橙也渐渐能感悟到顾访琴的七情六欲,甚至会产生一些共鸣。 安镜保养得不如顾访琴仔细。从他脸上,是能看出一些岁月侵蚀的痕迹。但他本人爱笑,笑起来眼睛微弯,所以哪怕眼角已有颇多皱纹,还是会给人温柔和熙的感觉。 这样的人要是走在公园里,夏晚橙只会觉得他是在等待伙伴一起下棋遛鸟的退休小老头,根本不会把他和柏海首富这个称谓联系在一起。 顾访琴和夏晚橙被安镜一同撵出了厨房。 顾访琴回了卧室洗漱换衣服,夏晚橙便在亭子里和柿子闲聊。 柿子跟他说,安镜前段时间一直在海外,今天刚下飞机就去了市场,买了菜就赶过来给顾访琴做饭。 夏晚橙问:“平日在家里,也是安先生做饭比较多吗?” 柿子摇摇头,比划着手势跟她说,从来都只是安先生做饭,顾访琴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柿子又说,以往安先生工作不忙的时候就成天呆家里给顾访琴做饭。要是工作特别忙,只要不出差离开家,他都坚持每天至少给顾访琴做一顿饭。 一直以来,夏晚橙没不曾羡慕过顾访琴显赫的家世,非凡的气度和尊贵的社会地位。可哪知道这会儿,却因为听说他先生日日给她做饭而浑身酸涩,宛如一百个柠檬进肚的样子。 倘若爱妻顾家的基因能够遗传,也不知道未来会有哪一位幸运的女孩子能够嫁给安战。 夏晚橙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安镜在那头招呼吃饭。于此同时,换了休闲服的顾访琴也来到夏晚橙面前。疑惑地看着她,问: “还愣着干嘛?没听见你叔叔让吃饭?还不快去!” 第294章 火上浇油 徐行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房间里有其他人。他只是觉得空气中有股陌生的味道,并不属于他自己或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人。 紧跟着,他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气。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徐行之的脚刚好碰到柜子发出动静。于是,整个房间都在瞬间沉寂下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行之立刻警惕起来。 之前出席活动的时候也听其他艺人提到过,说有些过分狂热的粉丝会偷偷拿到艺人酒店房间的钥匙,然后悄悄躲在艺人房间里做一些奇怪的事。 徐行之当下就像把经纪人叫过来,可目光所及的范围里,手机离他实在够远。 稍微踌躇了一会儿,徐行之还是取下一个衣架向着刚才发出声音的角落慢慢走去。 在昏暗的光线里,他只见角落位置亮起一个红点,整个房间内有股子似有似无的烟味。这让徐行之在瞬间倍觉得厌恶至极。 总所周知,他身边工作人员的禁忌,就是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抽烟。 他用极快的速度按下点灯开关。在光线明亮的瞬间,角落里的人立刻抬手遮挡眼睛,顺势还抱怨了一句:“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的?” 徐行之这才看清楚,那个坐在角落夹着半支烟的人正是夏晚橙。 这一刻,他甚至说不上来是在房间看到夏晚橙来得惊奇,还是目睹她抽烟更让他觉得讶异。 夏晚橙把剩下的半支烟从嘴里拿下来。她看着面前人,笑,“看见我怎么这样惊讶?” 徐行之看见夏晚橙夹在指尖晃动的房卡,听她说:“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你给异性房卡的目的不是我想得那样?” 察觉到夏晚橙一直不适应屋里明亮的光线,徐行之默默熄掉了几盏灯,而后径直走过去,从夏晚橙抽走了那半支烟。 夏晚橙毫无反应地任他动作,而后说了句:“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 “夏晚橙,你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夏晚橙无所谓道:“人都是会变的。” 徐行之又问她:“你真的要结婚?” 见夏晚橙点头,徐行之又问:“那你为什么来我的房间?” 夏晚橙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出来,她伸手去勾徐行之的脖子,却被他挡住。 夏晚橙还是笑,“你这么保守吗?对于你来说,我结婚与否有很大的差别吗?” “你怎么这样?” 徐行之突然很生气,皱起的眉头藏着一股蓄势勃发的邪火。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有没有自己的底线?你对你自己的人生有没有规划?” 见夏晚橙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徐行之更觉恼怒,他再问:“你究竟为什么要结婚?” “水到渠成,对方想结婚我就嫁了呗。” 徐行之笑了一声,说:“我之前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你是怎么回答得我还记得吗?” 夏晚橙杵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诚实道:“不记得了。” 徐行之没再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只看着她,用警告的语气说:“夏晚橙,别把你自己搞成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也想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开开心心的生活。问题是……” 夏晚橙看着他,轻声问:“这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吗?” 徐行之看着她,张嘴的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呼之欲出。但他沸腾的顶点的情感却被夏晚橙的电话声打断。 夏晚橙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去了角落。 “我看见之前偷你房卡的那个人,把房卡给了一个眼生的男人。” “查到了是谁再跟我说。” 挂了电话,夏晚橙回头想继续同徐行之说话,却见他正把她抖落在地毯和桌面上的烟灰清扫干净。 这个模样会让夏晚橙想起很久之前。她懒惰起晚时匆匆忙忙在茶几上化妆,轻而易举地就把粉底和其他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弄撒。一片狼藉的情况下,徐行之就会认真地给她收拾。 所有她找不到的东西,徐行之都会仔细给她收起来。只要她按照印象说出一点点轮廓,徐行之就知道她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所以比起她自己而言,徐行之反而更了解她生活的习惯。 现下夏晚橙看着他,脱口而出:“徐行之,我心里一直都是埋怨着你父亲的。” 徐行之骤然抬头,却见夏晚橙面目惊恐地匆匆移开目光。 “你说什么?” 徐行之凑过去,强硬地掰起夏晚橙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因为你母亲的事,你心里一直都很怨恨我父亲,是吗?” 夏晚橙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办法继续和我相处,是吗?” 手机在包里震动,夏晚橙一把推开面前人,去旁边查看手机信息。 艾米说,接过她房间房卡的男人是某某金融公司的顾问,但他老婆是柏海某时尚杂志的主编。 夏晚橙想了想,给艾米回信息:“你找个最近最快的应召女郎过去1603,然后你来1701找我拿那间房间的房卡。” 艾米问她:“要给这事火上浇油吗?” “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要是那位应召女郎没有进房间的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收起手机,夏晚橙又感觉紧张的情绪从四肢百骸开始往外蔓延。她伸手就去够茶几上的烟盒,却见烟盒被徐行之捏在了手里。 徐行之语气很哀伤地说:“夏晚橙,你和我分开后过得并不好。” 夏晚橙微微仰着头,问:“所以呢?” 徐行之看着她,目光异常坚定道:“我带你走。” 夏晚橙笑,“去哪?” “你想去哪?” “我就想留在柏海,我哪里都不想去。” 徐行之依旧坚定道:“你在撒谎。” 夏晚橙抬起手,给他看中指上的戒指,“我要结婚是真的,我不可能跟你走。再说了……” 夏晚橙轻声道:“我不过是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女友而已,徐先生大可不用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 夏晚橙无辜道:“你之前在海外不是同孟琬瑜学姐一道玩得十分开心?” 第301章 龙争虎斗 夏晚橙还怔愣着,就被柿子扯住往餐厅去。 她们跑着进了餐厅,带起了喧闹的动静。正在摆桌的安镜回头看她们,笑道:“年轻就是好。” 顾访琴还没来到,柿子已经拉着夏晚橙在桌前坐下。夏晚橙见柿子比划着手势跟安镜说话,而后见安镜摇摇头,故意板着脸说:“你都长蛀牙了还敢吃糖?” 柿子一把拉住安镜的袖子,摇摇晃晃扯了半天,就见安镜为难地说:“要是让你姨知道我私下给你吃糖,我……” 安镜摇摇头,又说:“什么叫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姨的鼻子灵得很,你一张嘴她就能知道,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冒什么险?” 正说着,顾访琴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安镜和柿子脸上一流连,而后直接看向夏晚橙,问:“他们刚才背着我在说什么?” 夏晚橙万万没想到这祸水会引到她身上,忙摇头做装傻充愣状。 顾访琴到场,这餐饭就正式开始。和夏晚橙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安家好像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过程中,安镜一直说个不停,恨不得紧着这点时间把这段时间在海外的见闻全部说给顾访琴听。 这段时间里,柿子四平八稳地吃着饭,夏晚橙插不进她们的聊天,越发衬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就在这餐饭即将结束之际,顾访琴突然开口,问:“雷霆一直都在海外养病吗?” “对外是这样说。” 安镜的话点到即止,留下了很多余白给夏晚橙做猜想。 “他这两儿子在柏海斗得风起云涌你死我活,他也能岿然不动地在海外呆着?” “以我对雷霆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把毕生心血托付到任何一个人手上。” 顾访琴又问:“你说,这两个儿子,他更中意谁?” 安镜回答:“无论中意谁,他都不可能把澜润托付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手上。” 夏晚橙忍不住出声:“那这段时间……” 安镜并没有因为她的插话而感到任何不快,反倒耐性跟她解释:“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一般不对他现下决定进行任何猜测。” …… 拜别顾访琴和安镜,夏晚橙从清晏阁离开。 通过顾访琴和安镜的聊天,夏晚橙得到了一些之前她完全不了解的信息。 但她依旧没有搞明白一件事。 雷霆既然不想让权,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躲到海外而放任他两个儿子在柏海龙争虎斗? 即将发动车子离开时,柿子追了出来,递给她一个东西。 夏晚橙一看,是顾访琴弟媳韩琳的名片。 想起自己之前曾经拜托过顾访琴帮她加入海伦基金,夏晚橙急忙让柿子帮她转达谢意。可柿子比划着手势跟她说,说韩琳那个人特别难以相处。 夏晚橙笑,说:“我知道。” 毕竟是她舅妈韩瑜的表姐,曾经也有过短暂的接触。当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极其难搞。 夏晚橙收下名片,准备在最近找个时间和韩琳接触一下。 回到住处,开门的瞬间,夏晚橙就听见陈盈的声音在说: “我以前就是看不起傅昉。别说以前,我现在照样看不起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读书读到哪里去了,越读越小家子气,一点格局都没有。还不如土生土长的村姑夏晚橙。” 夏晚橙愣在门口,一时不知道陈盈这话是褒是贬。 陈盈冷笑,“怎么,以为我们母子两现在失势了?所以人人都能来踩我们一脚?笑话。” 雷空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撒气?” 陈盈的语气一下柔软下来,“这哪是撒气?妈这不是随便跟你抱怨两句吗?话说回来,夏晚橙怎么还没回来?” “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你就不怕她被哪个小白脸勾搭走了?夏晚橙别的一言难尽,就那脸蛋长得还行,走路上还是挺有回头率。” “所以你是对你儿子的长相没有自信?” “怎么会!” 陈盈一下急了,“我儿子要不是为了继承家产,早就成国际巨星了。” 夏晚橙受不了他们二人互相的吹捧,适时咳嗽了两声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陈盈瞬间看过来,之前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说话也开始拿腔拿调起来。 “回来了?” 见夏晚橙点点头,陈盈又说:“你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林夫人的寿宴。” 夏晚橙好奇,“不是说不去了?” “人家都给我发请柬了,我这点面子总要给人寿星公的。” 说着,陈盈拎起了自己的包,踩着高跟鞋扭着腰从夏晚橙身边走过,“你们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我送您。” “得了!” 陈盈回头看了雷空一眼,“你这么晚回来,我要还叫你送我回家,雷空又该说我不懂事。” 大门在夏晚橙身后合上。雷空从电脑前抬头看她,“今日一整日不见人影,打电话有几次都不在服务区。” 夏晚橙脱下外套,说:“最近刚好有时间,今天起了个早去了普渡寺上香。” 夏晚橙从包里拿出一个包好的平安符递过去,说:“你贴身带着,七天之后找个地方烧掉。” 雷空捏着那个平安符看了看,问:“怎么突然想起去寺庙了?” “早就想去,一直没时间。” 夏晚橙从他身边走过,说:“也不知道我是撞了邪祟还是怎么说,最近还挺倒霉,什么魑魅魍魉都来烦我。” “魑魅魍魉是指?” 夏晚橙回头看了看他,没直白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明天陪你母亲一同去林夫人的寿宴,我不会再受一肚子气回来?” 雷空笑着把她拉到膝盖上,靠着她的肩膀,问:“连我妈都气不到你,还有谁能给你气受?” “那不一样,我知道她是你妈妈,所以对她的容忍度和常人不一样的。” “没事,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天塌下来有我呢。” 听了这话,夏晚橙抬眼看他,问:“雷总这是……又嚣张起来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的资本呢?” 雷空拍拍她的脸,笑道:“再过段时间我就把万喜送你,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 第302章 最后机会 林夫人生日当天,一直酷热难耐的柏海终于落了雨。 起先只是零零碎碎的雨点,引得路上行人发笑,说柏海的天气从来都是大开大合,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寒酸过。 这话刚落,只听轰隆一声雷鸣,整个柏海城被突然而至的闪电笼罩,炫目的强光霸道地在人眼前纵横跳跃。 紧跟着,倾盆大雨而下,短短几秒钟内,街上再无一个行人。 这场雨持续了太久时间,从早到晚,使得夏日的柏海在下午五六点就有了已近深夜的气氛。 黑云重重压在摩天大厦顶层,给人一种天空正一寸寸往下坍缩的感觉。 林夫人生日宴定在晚上七点开始。因着这场大雨,柏海部分地区淹水,导致交通瘫痪。为了不耽误行程,宾客都会提前出发,尽量使得自己不要迟到。 陈盈和夏晚橙已经提前四十分钟出门。按照地理位置,平日只用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但路遇积水过深交通瘫痪,她们被围困在某条街道。 约莫七点钟的时候,抽水机才姗姗来迟。 司机下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跟陈盈说:“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才能把积水抽走,到时候交通才会恢复。” 夏晚橙以为陈盈会焦急,但她依旧闭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夏晚橙问:“迟到的话,没关系吗?” 陈盈懒懒散散地说:“以往我参加这类的活动,就从来没准点到过。无论是哪家举办宴会,我都是压轴的主角。我不到,宴会就不能开始。” “但是……” “如果林夫人不等我,就是她没眼色。” 夏晚橙出声:“她这次举办生日宴,是借得韩琳的场地。” “我知道。” 陈盈还是闭着眼,说:“别看林夫人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其实不过是表面风光。她有权,韩琳有势,她们两想勾结着架空顾访琴这个主席在海伦基金的权利。这次韩琳愿意借自己的场地给她办生日宴,也是为了这个。” 夏晚橙好奇道:“顾夫人知道她们在做的事吗?” 陈盈冷笑,“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就是再给她林夫人和韩琳一百倍的本事,她们也不可能顶替顾访琴在海伦的地位。她们是什么人?” 陈盈语气过分不屑道:“林夫人,一个半破产人家的夫人,对外全靠海伦基金副主席这个名头撑场面,也只有哪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会卖她面子。她还真当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看她今日过生,顾访琴会不会来?” “再说韩琳。她老公安固就是安家的一个养子,说白了,就是给安镜准备的下手。他们二房如今的社会地位完全靠安镜给他多大的脸面来决定。当真哪天安镜看他不顺眼赶他离开隆盛,那韩琳瞬间就沦落成姿色平庸的普通妇女。” 积水抽尽,车子慢慢开始移动起来。陈盈看着窗外繁杂的车流人群,对韩琳做下了一针见血的评判: “不过也是仰人鼻息的货色,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敢在柏海名媛圈里拉帮结派?笑话。” …… 因着这场毫无预兆的大雨,林夫人的生日宴多多少少也出现了些变故。原本向韩琳特意借得豪华庄园无法使用,于是所有宾客只能尽量蜷缩在淋不到雨的地方。 这和林夫人一早预想的繁华场景有了极大出入。也因为这样,她事先准备好的烟火晚会也没法实现。思及此,林夫人面露烦躁,心里一直盘算着要在什么地方把自己的颜面尽数找回。 傅昉挽着林夫人的胳膊跟来往宾客问好。她小声地靠向自己的母亲,问:“陈盈明确表示她会来,是吗?” 林夫人冷声道:她如果真想进海伦基金,今天便是她最后的机会。 傅昉看了看时钟,说:“都这个点了。” “陈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都喜欢拔尖的一个主,怎么可能早早来这看别人眼色?”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陈盈的儿子一不再是澜润国际的执行总裁。” 正说着话,礼宾便过来小声道:“雷太太到了。” 傅昉一听这话,当即就笑出声来:“以前大家都顾全她儿子的体面,愿意尊称她一声雷太太。可现在雷家大房当家,雷影势力如日中天,聂兰心才是正经八百的雷太太。她陈盈,算个什么东西?” 因着傅昉过于刻薄的语气,林夫人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昉,我跟你说过的,心里想得事情不要在面上表现出来,更何况直接说出来,这是极大的忌讳。” “怕什么!” 傅昉挺直腰杆,“她陈盈今日虎落平阳。我以往受过她多少冷眼苛待,如今不欺她已经不错,还不允许我多说两句?” 见自己女儿满脸都被仇恨笼罩,林夫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这当口,靠近宴会厅大门处的人率先安静下来。林夫人就看着,前头人群密集的区域居然自发留出了一条通道。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就是通身奢华尊贵的陈盈,以及…… 傅昉皱眉,“她怎么来了?妈你邀请她了吗?” 林夫人还未言语,陈盈已经携着夏晚橙款款走近。 她直直看向林夫人,扬着倨傲的脑袋,用一股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生日快乐,往后的日子也要越过越好才行。” 林夫人微笑着道谢,而后看向陈盈身边的姑娘。 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陈盈开口:“哦,对了,给你介绍,这是我未来儿媳妇,今天带出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陈盈话未落地,已经被傅昉打断。 傅昉看向夏晚橙,紧紧咬着唇,目露凶光道:“我们并没有邀请你。” “傅昉!” 林夫人及时出声,但还是没按下傅昉接下来的话。 “对于夏三小姐这样不请自来的行为,恐怕和不问自取没什么区别。” “是吗?” 夏晚橙表露出微微堂皇的神色,“那是我唐突了?” “我要是你,就在颜面尽失之前,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 夏晚橙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夫人。 “我也是受别人所托才来。” 第295章 包装伪饰 徐行之深刻明白夏晚橙一定误会了什么,正待他张口辩驳之际,房间突然被人敲响。 夏晚橙先于她起身去开门。徐行之从隔断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夏晚橙把一件东西递到了她助理手里。 在这一刻,徐行之也明白过来,夏晚橙今晚来找她的目的并不是她口中说得那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行之意外没有失落生气的情绪,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夏晚橙关上门再回来的时候,徐行之主动开口:“我今晚还有利用价值吗?” 夏晚橙挑了挑眉,听徐行之说:“很高兴我没有被夏小姐放弃,也很荣幸能成为夏小姐野心之路上的助力。” 夏晚橙在他对面坐下,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能相信吗?” 徐行之继续道:“从你刻意接近我的第一天起,已经造成了对我的伤害。夏小姐,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私欲和诉求,我也不介意牺牲自己一部分的利益去成全你那些冠冕堂皇的梦想。但我请你,别再用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去包装伪饰这些借口。这只会让我越来越恶心。” 徐行之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似乎他整个人的底线已经到了濒临崩塌的地步。 夏晚橙缓慢地从沙发上站起,只说:“对不起,打扰了。” 徐行之没再言语,只默默把她送出房间。 刚到电梯前,夏晚橙就收到了艾米的信息,说1603打起来了。 夏晚橙按下了往下的电梯,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艾米又说:“我在人群里看见了聂冬云。这事八成跟她和雷月有关。” 电梯到达,夏晚橙收起手机。抬头的一瞬间,电梯门缓缓打开。 夏晚橙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二人,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傅昉看见她也愣了愣,随即伸手拨了拨头发,冲她说了句:“好巧。” “该我说好巧才是。我今日来这里是工作,不知道二位……” 夏晚橙看向倚在电梯壁上的雷空,笑说:“这么晚了,要去哪呢?” “是我找傅小姐有些事。” 夏晚橙点点头,正要往里走,就听侧边有人叫她。 “夏小姐。” 回过头,就见徐行之快步走来,把手里的东西远远扔给了她。 夏晚橙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在傅昉和雷空即将迈出电梯时抬步走了进去,挡住他们往外探究的视线。 雷空看她按下16楼的按钮,问她:“还不回家吗?” 夏晚橙从影壁里望着身后的两位,笑说:“工作还没结束呢,我亲爱的雷总。” 电梯将将在16楼停下,夏晚橙就听见自外面传来的喧闹动静。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夏晚橙就见一陌生女人手里扯着身上只披着一层床单的男人。 那女人面目生气之极,看见电梯里有人只堂皇了片刻便直接说道:“烦请几位乘坐下一班电梯,我这里有急事,抱歉了。” 夏晚橙点了头,在出电梯门的瞬间,就见聂冬云站在角落。一双阴毒的眼睛正落在她的身上。 夏晚橙见1603的房门打开,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当下就惊讶道:“这怎么回事?” 艾米靠近她,悄悄把房卡塞回到她的手里。 夏晚橙拿起手心的房卡看了看,又说:“我的房间是1603没错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下已经进了电梯的男女又再次出来。那女人看着夏晚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预定了1603的房间,谁知道消失了这么会儿功夫就成这样了?” 夏晚橙佯装生气,用恶劣的口气跟艾米说:“必须让这家酒店给我一个交代。” 酒店经理原先就在旁边,这下一听夏晚橙的话,马上过来核对她的房卡,随后给大堂打了电话,确认了夏晚橙确实是这1603的住客。倒是原先在这屋里的一对男女完全没有登记过。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经理完全是糊涂的状态。但某时尚杂志主编在他们酒店抓奸自己丈夫和其他女性厮混,这要被报道出去,实在会影响他们酒店的形象。 最好的公关手段,就是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不往外张扬。但现下又有个女人出来说,说她才是这房间的住客。 “这话说得好笑。” 聂冬云眯起双眼,“既然夏小姐订了这里的房间,怎么迟迟没有露面?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 “碰见一朋友,随意聊了几句。倒是,聂小姐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这?” 聂冬云面不改色,“东西落下了。” “这样吗?” 夏晚橙转身面对经理,严肃道:“我不知道这两位是如何进入了我的房间。但我对你们酒店的安保措施十分失望。这是我没在的情况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倘若当时我在场,有人突然就这样闯进来,我的人身安全要怎么保障?” 经理连声说着抱歉,答应一定给夏晚橙一个交代,同时说道:“我们工程部检查过,这房间两次开门都是在外面由正规房卡打开。” 夏晚橙一听这话,面上惊慌神情更甚,“你的意思是,随便一张房卡都能打开全酒店的房间?” 在经理满头大汗之际,夏晚橙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报案,交给稽查局来处理。” 这话一落,在场有许多人的面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那个某时尚杂志主编,今日受难的女主角立刻开口:“我不同意报案。” “现在是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受到威胁。我怎么知道你老公为什么擅自闯入我房间,和莫名其妙的女人厮混?我需要一个解释和交代。” 说完这话,夏晚橙余光里就见聂冬云面色难堪地退到角落。 想来也是,如果稽查局介入调查,就能从大堂监控知道是谁陪夏晚橙办理的入住。而她为何要偷偷藏起夏晚橙一张房卡,她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都会被光明正大地摆在台面上讲。 只要那位始作俑者稍微管不住嘴,她背后掩藏的阴谋就会被曝光出来。 雷家大小姐行如此肮脏龌龊之事陷害未来弟媳,这要传出去,雷家大房一辈子都别想在柏海城抬起头。 第303章 童言无忌 林夫人接过名片,一眼看见了上头的正楷黑字。 虽然称谓只是无关痛痒的某某律师行律师,当上头标写的名字就足够引人注目。 顾访棋。 首富夫人,海伦基金会主席顾访琴的亲弟弟。 林夫人抬头去看夏晚橙,见她含笑说道:“顾先生因公差去了海外,所以特意托我来给林夫人送上贺礼。” 林夫人想到自己自几个月前就极力邀请顾访琴来参加今日的生日宴,可顾访琴总以她不爱凑热闹回绝。 前些日子,当她给顾访琴致电协商海伦基金相关事宜时,顾访琴倒是提前给她送上了生日祝语,并言明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之前林夫人就一直在想,不晓得顾访琴要安排谁来送这份贺礼?照理说,这样的事情她通常都是交给自己的弟弟打理。所以林夫人也觉得自己会在生日当天看到顾访棋的身影。 只要他出现,就能在所有宾客面前一证她个顾访琴的关系。 可眼下,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儿却说着,她是代表顾访琴顾访棋而来。 “但看来傅小姐不太欢迎我?” 夏晚橙还是微笑着说:“倒也是我过分唐突,想着林夫人生日热热闹闹才好,倒是没想到会给你们徒添烦恼。” 语罢,夏晚橙握了握陈盈的手,说:“那我这就离开,您玩得开心一些。” “哪的话?” 林夫人着急出声,并且快步挤到夏晚橙身边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她热络道:“来者都是客,那就有不欢迎的道理。” 说着,她看了一眼傅昉,嫌弃地说:“你也别把小孩子的胡话放在心上。” 小孩子吗? 夏晚橙笑容愈发灿*******她还要年长个五六七八岁的小孩子? 林夫人搂着夏晚橙的肩膀往里走,直把她带到不能轻易出门的地方,才借口要招呼其他宾客离开。 林夫人一走,陈盈就不高兴道:“从来也不晓得你和顾家姐弟还有联系?” 夏晚橙深知雷家和安家的罅隙不允许她和顾访琴私下来往,所以只好拿顾访棋做借口。 “倒也不是,因着我大姐一直跟顾访棋咨询法律相关的事情,所以他同我们家多多少少有些来往。他这个人一直平易近人蛮好相处,倒是看不出他还有个做首富夫人的姐姐。” 陈盈的语气和缓了些,“顾访琴向来很少露面,很多对外的人际交往都是她弟弟在帮她操持。” “前段时间和顾访棋吃饭的时候听他聊到林夫人的生日,也听说了他当日不在柏海,所以我自告奋勇要帮他来送这份寿礼。” 夏晚橙看向前头筹光交错的名利场,笑道:“当时就是多了个心眼,哪想今天当真会有作用。” 陈盈也笑,说:看来傅昉对你的厌恶已经可以让她放弃她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 “没办法。她深深爱着雷空,您又是雷空的母亲。她自然不敢把怨气撒在你们身上,只好由我来做这个替罪羊。” 正诧异夏晚橙会如此猖狂地说话,就见她笑语晏晏地看向来人。 “孙小姐,许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珠宝大家孙童声的孙女,第一次见面就和夏晚橙极为不对付的孙末月。 她这会儿看向夏晚橙,很不情愿地说了句:“你倒是越发好看了。” “谢谢。” 孙末月像是和陈盈有过来往,收起一脸的不情愿,礼貌客气地同陈盈打了招呼,尊敬地称呼她为“雷夫人”。 陈盈往旁边张望了一眼,问:“怎么没见你姐姐?” “家里要给我我姐姐安排相亲,她最近忙得厉害。” 陈盈微微有些诧异,说:“以你姐姐的人品样貌,柏海不知多少好人家的男孩儿求着娶,干嘛要去相亲呢?” 孙末月提起这个也是一脸不情愿,只说:“是我爷爷安排得,说对方的家世人品和我姐姐都是绝配。” “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也不知道您晓不晓得,是海外GHK财团家的少爷。” 夏晚橙微微惊讶出声:“盖瑜吗?” 孙末月顿时向着她看来,疑惑又警惕地问:“你认识?” 陈盈笑出来,说:“盖瑜是雷空打小就认识的朋友。如果是盖瑜的话,你姐姐也算好福气了。盖瑜的家世背景样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优秀。” “大家都这样说。”孙末月嘟着嘴,说:“但是再没见到本人之前,我这心一直都悬着放不下来。” “你还没见过盖瑜本人吗?” 见孙末月点了点头,陈盈笑道:“这容易,我问问他今日在不在柏海,倘若有缘的话,我就让他过来一趟。” 孙末月眼里闪动着期待又犹豫的光芒,只问:“这样好吗?” “我也不说让他来做什么,到时候你远远看上一眼不就好了?” 语罢,陈盈就从手包里拿出了手机,拉着夏晚橙走到了清静的地方。 在陈盈还没拨通这通电话之前,夏晚橙先出声道:“我一直以为您不太爱理会旁人的杂事。” “主要是我确实也有段时间没见过盖瑜那孩子了。听你刚才的语气,你和盖瑜也见过面了?” 见陈盈看过来,夏晚橙只笑了笑。 “他现在忙得很,常年都不在柏海,今日也不一定就有这个机会。” 陈盈拨了电话过去,比较凑巧地,盖瑜刚刚好在柏海。陈盈找了个借口,说雷空太忙,自己头疼有些不舒服。 盖瑜一听这话,就说着马上过来接陈盈。 挂了电话,陈盈靠在阳台的扶栏上看着外头萧瑟的雨景。 “我听说,盖瑜误把傅昉当做了雷空的未婚妻,并送了她一枚黄钻胸针。” 夏晚橙出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听说,这个误会到现在还没有解除?” 见夏晚橙看着她,陈盈笑了笑,说道:“我早说了,通常有我出席的宴会,大家都得等我到场才能开始。今天这位林夫人十足没有眼色,搞得我很不高兴。” “您的意思是?” “既然大家有误会存在,就当着面把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第296章 人情往来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因着酒店一方和当事人都不愿意报案,夏晚橙最后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赔偿。 等到走廊上的人群都散得差不多,聂冬云才过来说:“夏小姐,好手段。” “鄙人愚钝,不明白聂小姐的意思。” “看夏小姐此刻清醒得很,倒不像醉了酒的样子。” 夏晚橙晃了晃脑袋,说:“对了,当时是有位同事帮我办理的入住手续,是不是她搞错了什么?” 夏晚橙揉着太阳穴陷入沉思的状态,“对了,她是谁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聂冬云瞪了她一眼,“夏小姐慢慢想,我先走了。” 夏晚橙目送着聂冬云走入电梯间,才把目光落在旁边从头至尾未出声的雷空和傅昉身上。 她笑,“没想到在16楼会碰见这样的惊喜?” 傅昉鼓掌,“果然精彩之极。” 夏晚橙把目光落在傅昉胸口,问:“今日怎么没见傅小姐佩戴之前那枚黄钻胸针了?” 傅昉闻言晃了晃手里的奢侈品包装袋,笑说:“雷空刚送了我一支全钻的胸针,下次有机会戴给你看。” “好啊。不过以雷总的目光……” 夏晚橙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是她们品牌一百周年的经典款。” 傅昉羞答答地看了雷空一眼,说:“且贵且精,全世界也只有几枚还在出售。” “那我知道了。”夏晚橙非常热情地和她攀谈,“之前我在杂志上见过,确实很美。” “夏总……” 艾米小声在夏晚橙耳边出声提醒,夏晚橙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傅昉很大方地表示出理解的模样,只说:“你先去忙,我和雷空也要离开了。” 夏晚橙还是笑着,目送着傅昉挽着雷空的手臂走入电梯。 艾米不理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干嘛仍由那个女人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她是谁啊?” “她妈妈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 艾米还是不理解,“那又如何?” “陈盈想进海伦基金,这事只有林夫人帮得上忙。” “所以要雷空陪着傅昉去逛街shopping胡吃海喝?他雷空是马上要和你结婚的人,他怎么能够这样?” 夏晚橙意外艾米会如此生气,一时倒有些堂皇道:“人生不就是这样?” “人生是什么样?” 艾米愈发气急,“还有你!怎么就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你要知道,那个女人手里挽着的可是你的未婚夫!是马上要和你结婚的人!” 夏晚橙看着艾米,不理解地问:“你在生气什么?” 艾米重重地吁了口气,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喊了她的本名。 “夏晚橙!你对你的人生和未来能不能乐观一些?我总觉得我看到的世界和你完全不一样。雷总分明那么优秀,也足够爱你,怎么在你的态度里,他只是一个需要和你结婚的普通人一般?” 夏晚橙好笑出声:“那我应该怎么做?” 艾米扯着她往电梯口去,叫嚷着:“你这就追过去!把傅昉炫耀的全钻胸针抢下来丢掉,并且大声告诉她,雷空是你的男人,让她滚远一些!” …… 安静的电梯间里,傅昉只能感觉到雷空身上的香水味在静谧的电梯间里流淌。 她敏锐感觉到雷空态度的转变,她主动出声:“夏小姐比我上次见她瘦了不少。” “她之前脚上做了一个手术,为此受了不少苦。” 傅昉抿嘴,只看着前方的影壁,笑道:“我还当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得这样糟糕,竟把夏小姐活活饿瘦了那么多些。” 雷空转脸过来看她,说:“我再如何难受,夏晚橙总不会缺珠宝首饰。” 这话正是讥讽傅昉把别人随手送得一枚胸针当宝贝珍视。 果然,傅昉脸色当即一变,只说:“既然这样,你今夜何必过来陪我?还正好被你未婚妻撞见,看你回去要如何解释!” 雷空晃眼就想起刚才夏晚橙的神情。 惊讶和惶恐只在夏晚橙眼里存在了几秒钟时间,随即就被她迅速掩饰下去。之后表现的都是一副体面得当的样子,当得上她名门出身的好教养。 这要是寻常的女子,雷空多半会出声夸赞几句。但夏晚橙是他的未婚妻,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碰到未婚夫和前女友在一起,她姿态端得越坦然大方,雷空心头的不爽也就越多。 雷空正色道:“关于我母亲加入海伦基金的事情,还望你多多帮忙。” 傅昉冷笑一声,看着手中的礼袋,“所以这礼物的含义是……” “我多少也懂做人的道理,求傅小姐做事总不好空手而来。这礼物还希望傅小姐喜欢。” “人情往来……” 傅昉到了嘴边的话被电梯声打断。 她和雷空并肩走出电梯,听雷空说现下很晚要送她回家。 她们向着车库前进,将将迈出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大叫雷空的名字。 雷空仓惶地转头,就见夏晚橙踩着高跟鞋提着礼服裙摆从电梯间小跑前来。 雷空大惊,立刻快步向前抱住夏晚橙,大怒道:“脚不要了?” 夏晚橙抬眼看看他,又看看前头的傅昉,直言道:“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雷空脸上露出掩不住的笑意,问她:“你气什么?” 夏晚橙径直向着傅昉走去,目光端正地看着她,正色道:“有些事情傅小姐可能不大清楚,那我向你认真解释一遍……” 夏晚橙扯着雷空的袖子,看着眼前的傅昉,说:“这个男人说了要娶我,我们也在认真准备着婚礼。我不知道你们今晚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雷空为什么送你礼物,但是!” 夏晚橙眼疾手快地把傅昉手里的礼包拿了过来,“我不喜欢雷空送别的女人礼物。这东西我拿走了,回头我再另外给傅小姐备份厚礼。” 撂下这话,夏晚橙又说:“我的助理已经在酒店大堂等待傅小姐,今晚让她送你回去。” 傅昉张口欲说什么,又被夏晚橙打断。 “住傅小姐今夜美梦,晚安。” 第304章 风雨凄凄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哪怕宴会厅被热闹的音乐充斥,大家还是能清晰听到外头惊心动魄的雨声。 有宾客来问林夫人,倘若这雨势一直不停,她们今晚可不可以留宿在这里。 林夫人笑着说她可以做安排,实则心里也慌乱得很。 原因无他,今日举办生日宴的这个场地是她特意找韩琳借得。韩琳当时答应了出借外头的草坪广场和宴会厅,并没有把整个别墅的使用权都交到她手上。 这下她着急找到避在休息室休息的韩琳,跟她讲述了自己的诉求。 “可不可以让没法离开的宾客在这里留宿一宿?” 韩琳缓缓睁开眼睛,说:“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林夫人哀求道:“你真得帮帮忙,我都答应他们了。” “不是我不帮你。是这庄园刚刚到我手上没多久,我才来得及整修了客厅和宴会厅。后头的别墅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很多房间因为常年没搭理,墙壁上都是霉迹,电线都暴露在外头。” 韩琳看着她,问:“你敢让你的客人去住那些房间吗?” 林夫人急得头上出了冷汗,她焦急道:“这可怎么办?眼看这雨越下越大,肯定有很多人不愿意冒雨离开。” 林夫人透过窗户,看向位于这房间侧边的一棟别墅,问:“我看那屋子蛮好的啊,一点老旧的痕迹都没有。” 韩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那是顾访琴的屋子。” 她顺手指了指藏在雨幕里,和黑夜融在一起,只能在电闪雷鸣之际看见一点点屋檐的建筑,说:“那里才是我的屋子。” 林夫人看着远处那在雷电雷鸣中宛如恐怖片里的屋子,身上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访琴那屋子倒是早早打理好了,各类设施一应俱全。完全配得上你这些客人的体面。” 韩琳看着她,说:“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顾访琴借。” 林夫人正为难着,这里的管家又带来了一个让她窒息的消息。 因为雨势过大,造成了山上泥石流滑坡,堵塞了从这里通往外头的唯一一条路。 “赶紧让交通局的人过来啊。” “已经联系了。但他们说现在雨势过大,保不齐还会造成其他事故。出于对交通部出勤人员和我们这些人的负责,他们将会在明天天亮,雨势稍小一些的时候再过来处理。” “这是什么话?那被困在这里的人该怎么办?” 管家微微颔首,说:“交通部的人说他们核查过,这里有足够安置所有人的地方。出于对所有人生命安全的考虑,他们让我们全力配合工作,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任何人离开这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韩琳听完这话,只跟林夫人说:“别愣着了,趁着消息还没流露出去,那些人还没找你麻烦之前,赶紧联系顾访琴去解决这些问题。” 这时候,傅昉也着急地过来,只说:“妈,有客人想要离开,问我们可不可以给他们安排车子?” 林夫人顿时烦躁道:“没看见下了这么大雨,这会儿离开是赶着去送死吗?” 傅昉第一次看自己母亲流露出如此暴躁的模样,一时也惊诧住。 林夫人拨了好几个电话,而后越发焦虑地同韩琳说:“顾访琴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韩琳看了看时间,说:“这个时间可能已经休息了。” “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联系到她吗?” 韩琳说道:“她这段时间根本不住家里,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电话联系不上,可能就是真的联系不上了。” 林夫人急得在原地打转,问:“我可不可以直接带客人去顾访琴那里,等明天联系上她再跟她做解释?” “想得美。那边有人驻守的,没有顾访琴的授意,他们根本不会让你进去。” “你不是她弟媳吗?” 韩琳笑,“顾访琴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听我一个弟媳的吩咐了?” 正说着,这间房门被敲响,管家拿了一张名片过来给林夫人。 “夫人,这位宾客突然来拜访,我们需不需要接待?” 林夫人看了一眼名片,见上头只有名字和联系方式,一时摸不清关系,只能随手递给韩琳。 “盖瑜,GHK财团家的公子。之前接手了一家钻矿,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柏海未婚钻石王老五的排行中,他也是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 韩琳把名片递回给林夫人,只说:“整个柏海约莫有百分之六十的钻石是出自他的钻矿。” 林夫人惊喜又惶恐道:“我并没有邀请过他。” “听你这意思是要把人家拒之门外了?” 林夫人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盖瑜的出现让她必须把眼前的麻烦抛之脑后。 她带着傅昉赶去。在门口侧厅的角落,有个被大雨淋湿了衣服的男孩儿。 因着昏暗的光线,林夫人一时没看清他的模样,只小声问道:“请问是盖瑜盖先生吗?” 那男孩儿抬头,随即向着走来,随着光影越来越清晰,这个男孩儿露出了一张充满活力的英俊面孔。他笑出了一口白牙,说:“我因事过来找人,因此叨扰了您的生日宴,非常抱歉。” “是你?” 傅昉惊讶的声音吸引了盖瑜全部的注意力。他把目光集中在傅昉脸上,随即笑得越发明朗,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夫人愈发惊讶地看向自己女儿,听傅昉说:“今日是我母亲的生辰。” 盖瑜微微瞪大眼,随即笑起来,“难怪。我还当伯母当真找我有事,原来还有这层目的在里头。” 林夫人后知后觉地出声:“你们……认识啊。” 盖瑜垂眼深深望着傅昉,问:“怎么没戴我送给你的黄钻胸针?” 林夫人急忙转头看向傅昉,见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她也是这时才知道,面前的财团公子正是送给傅昉黄钻胸针的神秘人。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外头冷,先进去。” 林夫人立刻换上了关切又热络的语气,“看你这身上湿得,我马上让你给你准备换洗衣服。快点,姜茶也备上,千万别感冒了。” 第305章 暴雨迷雾 夏晚橙听说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发生泥石流滑坡的时候,失手摔碎了一个酒杯。 陈盈有点诧异她冒失的举动,忙用问讯的眼神看向她。 “您赶紧联系一下盖瑜,问问他到哪了?” “怎么这么着急?” “这边路上发生了泥石流……” 夏晚橙话未说完,陈盈也脸色大变。她严肃又焦急地拿出电话,反复拨了许久后,跟夏晚橙说:“没人接。” “是打不通,还是没人接?” 陈盈把听筒放在夏晚橙耳边,只听那头传出平稳的嘟嘟声音。 夏晚橙抿了抿唇,“我去找林夫人,让她们派人去沿路看一看。” 跟随着管家的指引,夏晚橙来到了宴会厅后头的休息室。 管家敲开门的同时,夏晚橙也看到了她舅妈的表姐韩琳仰躺在贵妃椅上。 夏晚橙面不改色地出声:“好久不见了,表姨。” 韩琳笑着坐起了身子,“倒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看见你。” “我之前还纳闷呢。听说这里是表姨的屋子,怎么一直都没看见您,还以为您没来。” 夏晚橙往前走,看着韩琳,说:“表姨身体可好?” 韩琳笑得看不出一点端倪,只说:“还不错。倒是你,愈发漂亮了。” 说着,便拉着夏晚橙在贵妃椅上坐下。夏晚橙抬头,就见面前几人神色各异,尤其是林夫人和傅昉,脸上色彩斑斓得很。 “对了,我过来是有事想找林夫人帮忙。” 夏晚橙看向林夫人,说:“我有位朋友刚才启程往这边来,现在突然就联系不上。听说路上发生了滑坡事故,我特别担心,想请林夫人安排人去沿路寻寻看。” “照理说,这事我们确实应该帮忙,但是……” 林夫人看着窗外,说:“现在雨势太大,我们也要为这里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负责,现在贸贸然派人出去,恐怕……” 这话没错。可是盖瑜一直联系不上,倘若真的在路上发生了事故,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再没有人去营救,那无疑就是等死。 夏晚橙暂时也没其他办法,只能说:“林夫人确实宅心仁厚。不然这样,您借我一辆车,我自己沿路去看看,行吗?” 林夫人正要有交通局的警告搪塞夏晚橙,就感觉傅昉用力扯了扯她的手。她转头看向自己女儿,见傅昉冲她点了点头。 “我实在也不放心让你去冒这个险,但是不让你去,你恐怕一直都会坐立难安。” “那我多谢林夫人。” “可我们要把话给说清楚,是你自己坚持要去。” “是,我当着这些人的面承诺,是我自己一定要跟您借车离开,好话歹话您都跟我说清楚了。” 夏晚橙拿着车钥匙刚刚出门,韩琳就跟林夫人说:“你是真的不怕她出事啊。” “就像她说得,好话歹话我都同她说了,是她自己质疑要去。” “不怕她真的出了事,雷空会把你整个傅家掀个底朝天?” 林夫人摇摇头,说:“雷空已经失势了。” “可她亲二姐是雷影身边的大红人。” “我是极力阻止了的,是她执意要去,我实在拗不过他。” 林夫人看向韩琳,“刚才她说得话你也听到了,到时候你会为我作证的,是?” 盖瑜换了暖和的衣服,吹干了头发,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傅昉面前。 傅昉说他:“比我上次见你白了一些。” “看跟谁比。跟雷空那吸血鬼似得人比,我肯定比不过。要是跟非洲大陆上的黑人兄弟们比,我就是其中最娇俏的小白脸。” 傅昉被他逗笑,问他:“你刚才说,你是来找人?” “对,陈盈伯母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头疼,我特意过来给她送药。” 傅昉微微张大嘴,“陈盈?你是来找陈盈吗?” 盖瑜看着面前人,笑,问:“你怎么这个表情?” “你……认识……认识夏晚橙吗?” 陈盈看见盖瑜出现时,先是露出了惊讶喜悦的神情,随即便小跑着过来拉扯他,着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打电话一直不接!” 盖瑜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说:“换了衣服,没注意。” 陈盈一口怒气堵在喉咙口,随大叫着跟身边人说:“你们!你们赶紧去把夏晚橙给我拦住!别让她离开了,快!” 听到夏晚橙这三个字,盖瑜也精神起来,他问:“夏晚橙怎么了?” “一直联系不上你,又听说路上发生了泥石流。夏晚橙怕你出事,刚借了车子准备去找你。” 盖瑜一听这话,急急忙忙就向着门口跑去。 外头的雨势把整片天际连成了一片珠帘,密集的雨珠砸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震响。在这漫天被雨雾笼罩的世界里,盖瑜只能看见远处一抹微弱的黄光在移动。 他大叫了几声“夏晚橙”的名字,见毫无回应后,便在旁人的惊呼声中径直冲进了雨里。 这是夏晚橙离奇生命中做经历过得,最豪迈震撼的暴雨。 她坐上车子,还没把车子驶出这个庄园,就因为外头厚重的雨雾迷失了方向。 她打开远光灯,可目光所及也只有一米多的范围,飞速行动的雨刷根本清扫不走过大的雨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汽车在这个时候还熄了火。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林夫人借给了她一辆手动挡汽车。这就意味着这车子一旦熄火,凭借夏晚橙的本事,就很难再把它启动起来。 这时候,身旁窗户传来有别于这暴雨和电闪雷鸣的动静。 夏晚橙看出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趴在她车窗上,正剧烈地敲打着她的车窗,并试图把脸探进她的车里。 饶是夏晚橙一向冷静理智,心理素质过硬,也因为这深夜暴雨里的诡异场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手下慌不择路地启动着发动机,同时眼睛直直目视着前方,口中反复念着心经。 就在她好不容易把车子启动,准备出发的时候。那个黑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蹿到了她的车前方,死死挡住了她的去路。 也因为这个动作,夏晚橙就着迷茫的车灯看清楚了这个黑影的模样。 她放下车窗,诧异出声:“盖瑜?” 第297章 缩头乌龟 傅昉狠狠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踩着高跟鞋,带着满身的怒气转身,那模样恨不得把水泥地给踩出水坑。 夏晚橙目送着她走远,一转身,就见雷空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傻乐什么呢?” 雷空像个得到喜爱玩具的小朋友一般,重重点头说:“开心。” 夏晚橙拆开手里的包装袋,见里头确实躺着一枚某奢侈品牌的钻石胸针,不过并不是傅昉口中的百年限定。 她对着灯光看了看,说:“这钻石的品相一般。” 语罢,夏晚橙随意把这胸针扔回袋子里,说:“雷总够抠门的啊,给前女友送礼物就只是这样的货色吗?” “没办法。” 雷空伸手就来抱她,把头歪在她肩膀上,撒娇道:“最好的钻石当然只能送给你。” “这话我可不爱听。你母亲同样不缺首饰珠宝。” 雷空当即无辜道:“那些是我父亲送得,和我无关。” 夏晚橙冷笑着瞪了他两眼,随即和他一起坐进车里。 将将坐上车,艾米的信息就发了过来,说她已经接到了傅昉,傅昉这会儿正在车上哭得梨花带雨。 夏晚橙把信息给雷空看,雷空只说:“我只是找她帮忙让我母亲进海伦基金,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这样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你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多生气。我都想好今晚回家要怎么跟你生气,怎么逼着你赶紧同我结婚。” 夏晚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重点突出雷月的阴谋诡计,对于徐行之部分的事情倒是一笔带过。 雷空听完这番话,终于手收起了脸上一直携带的笑意,沉思道:“要不你去海外休息一段时间,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再接你回来。” “让我当缩头乌龟?你就觉得我全然应付不来这些事?” “很辛苦。” 雷空定定地看着夏晚橙,说:“我母亲自小就跟我说,女人堆里的事情只会比男人商场工作上的事麻烦千百倍,尤其雷月性子过于偏执,手段也足够毒辣。” “要去你自己去!她不由分说地把我从万喜经纪人总监这个位置上踹下来,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自己亲手抢回来。” 说是这样说,但夏晚橙一直都很惦记之后要重新召开的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会。 她完全不知道雷空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使雷影在这次竞标中失败。只有雷影和雷空在这次竞标中纷纷落马,夏晚橙和魏蓝的PAL基金才能胜券在握。 思及此,夏晚橙问了一句:“我今天答应了方夜蓝,一定风风光光地回去万喜。” 雷空认真地开着车。闻言只是你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如何算风风光光?我把万喜送你可好?” …… 陈盈知道夏晚橙因为争风吃醋得罪了傅昉搞砸了事情。嘴上说着夏晚橙年纪轻沉不住气,心里却也有些羡慕夏晚橙。 说到底,夏晚橙敢这样无所无谓地得罪人,当真就是仗着雷空足够喜欢她。 陈盈思及自己刚和雷霆在一起的前几年,真是四处夹着尾巴做人,当时真就是为了这个人收敛起自己所有的脾气,生怕哪里做得不如意惹了他不高兴。 也是因为她一再的妥协和忍让,雷霆始终没和聂兰心离婚,之后在外头也彩旗不断,后头还领了姜淮回家。 饶是骄傲如陈盈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里,她自始至终都是弱势的那一方。从来都不是雷霆需要她,而是她离不开雷霆。 也不只是她,聂兰心和姜淮也这样。包括雷霆在外头那些不闻其名的野花,也是同样。 “得了。”陈盈板起脸,“之后林夫人的生日宴我也不用去了。” 看着夏晚橙傻里傻气地问出“为什么”三个字,陈盈当真是气笑了。她说:“你都把傅昉得罪成那样了,我还去见人家母亲做什么,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那海伦基金……” 陈盈叹出一口气,“再想其他办法。” …… 顾访琴去普渡寺上香那天,柏海的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的天际也昭示着高温灼烧地面的炙热。 夏晚橙在清晏阁接到顾访琴,看她打扮得很像登山客,全身防晒运动服,带着遮到颈部的口罩和一定很大帽檐的遮阳帽。 顾访琴见夏晚橙一直盯着她看,便问道:“在看什么?” “很新奇啊。” 仔细想想,夏晚橙也和顾访琴见过不少次,但印象中的顾访琴,不是端庄的礼服和西装,就是清修时候的道服。这还是第一次见顾访琴如此接地气的模样。这让夏晚橙觉得,这个传说中的首富夫人,也是夏晚橙小区里活泼好动的中年女孩儿。 夏晚橙刚刚把车倒过来,顾访琴就拉开副驾的位置坐了上来。 这个举动十足让夏晚橙受宠若惊。对于顾访琴而言,应该是除了老公儿子开车外,她应当从来只坐后车位。 现下坐在她旁边,顾访琴应当是没把她当外人。夏晚橙心里有些惊喜,但面上没再多言语,只默默启动了车子。 车子行进一段时间后,顾访琴主动开口询问她脚伤的情况。 知道夏晚橙如今已经行动自如后,顾访琴又说了句:“总是比不得原装的脚,你自己也要上点心。” 车子驶到开阔的大马路上,清晨的曦光顿时倾洒下来,夏晚橙和顾访琴不约而同地戴起墨镜。因着这几乎一模一样的举动,顾访琴笑了笑,说:“以前真的很羡慕你母亲,居然能有三个贴心小棉袄作伴。” 夏晚橙嫌弃出声:“哪的话?我们家除了我大姐比较听话外,我和我二姐都非常淘气。记得小时候我母亲总拿着鸡毛掸追着我和我二姐满屋子跑,说我们比男孩儿还要淘神。是上天为了惩罚她才降临下来的讨债鬼。” 顾访琴弯起嘴角,“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第306章 眼光异类 盖瑜像是刚从水池里爬起,整个人身上流淌着水柱,机械地从副驾上了车。 夏晚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你……” 盖瑜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整个人瑟瑟发抖,牙齿发出打颤的声音,以至于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夏晚橙把车里暖气全部打开,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盖瑜缓和了许久,才把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冰块一般,夏晚橙在接触到盖瑜手心的时候,也因为这个冰冷的温度而瑟缩了一下。 盖瑜紧紧握着她的手,过了许久,才困难地说出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傻?” 夏晚橙不知道他这话代指什么意思,她没做任何回答,只默默启动车子,看着远处的亮光,慢慢把车开过去。 车子才停下,陈盈就凑到了车窗前,看到车里二人都安然无恙后,明显地松出了一口气。 盖瑜被管家几人从副驾位抬出去,直接脚不沾地地就带着他往休息室去。 夏晚橙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下车,把车钥匙交到林夫人手里,说:“多谢,叨扰了。” 林夫人皱着眉,“刚才盖瑜就已经到了。但凡你说句你的朋友是盖瑜,也不至于闹这么一桩笑话出来!” 夏晚橙仰着头,轻声说:“这不是没事吗?” “这是你运气好,要是……” “不管受困的人是盖瑜或者是晚橙口中的朋友,总归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既然方才林夫人不愿帮忙,何必现在再事后找茬呢?” 陈盈不满地看着远处,只说:“到底人是我给叫来的,总不能由着他在半路出事。要是我会开车,这一趟应该我去才对。” 傅昉因为陈盈语气里对她母亲的蔑视而生气,她说:“正如您所说的,别人的命也是命,我们当时总不能为了帮夏晚橙找朋友,而牵连其他人?任何在我们这里打工的人,也都是有家庭父母的人。” “我也没说这事是你们的错。” 陈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说:“好在现在晚橙和盖瑜都没事,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路断了,今晚恐怕走不了了,林夫人想好要如何安置我们了吗?” 林夫人脸色一变,但还是忍耐下来,说:“已经在做安排了。” “那请抓紧一些,今晚受到这么一出惊吓,我只想好好泡个澡再睡觉。对了,我只睡28厘米高的荞麦枕头,否则会失眠。我睡前必喝82年产的红酒,也请林夫人早做准备。” “事发过急,要是有任何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雷夫人多多见谅。” “怎么会呢?林夫人办生日宴都不做危机预案的吗?这要是我们家举办这样的聚会,肯定会事先调查好各位宾客的喜好,并在一开始就做好相应准备。” 陈盈叉着腰,慢悠悠地说:“再说,28厘米的荞麦枕头和82年红酒也不是稀罕的东西。” “你怎么……” “请雷夫人稍作等待。” 林夫人一把扯走傅昉,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见面前只剩下她们二人,夏晚橙才出声:“您早知道这里是韩琳的屋子,干嘛特意为难她们?” “我不知道放任你独自一人驾车离开是谁的主意?但我敢说,做下这个决定的人一定心术不正。这样大的雨势,敢让你一个小女孩儿独自驾车去找人,就是想你死在路上。” 陈盈说着,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冷,她说:“今天要是我在林夫人那个位置,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 陈盈斜眼看她,“但凡你当时亲口来跟我说,而不是找人带话……我绝对不可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总归盖瑜是被您叫来的,要是真的出了…… “出了什么事都是我的责任,我一力承当就是。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替我弥补我的过失。” 陈盈狠厉地盯着她,说:“夏晚橙!这样的事,这是最后一次。” 夏晚橙心头一震,但不知这样奇妙的感觉因为什么。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女人,试图想起自己最开始对她这个人的印象和判断。 “等着。” 陈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说:“林夫人借不到顾访琴的屋子,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那我们……” “为了看这出好戏,我可以说服我自己坚持一夜不睡觉,你呢?” 夏晚橙平静道:“我没有这样争强好胜的性子。” “你该有的。” 陈盈拉着她的手,说:“聂兰心,雷月,姜淮,雷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妯娌表亲,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你还得提防雷空身边的女人……” “雷空足够喜欢我。” 陈盈听了这话就嬉笑起来,说:“我当年也以为雷霆足够喜欢我,结果呢?” “作为女人来说,男人的喜爱只是自己的一件武器。你真想达到无坚不摧的地步,还是得靠己。” 陈盈还是拉着她,问:“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傅昉了吗?格局太小,眼界只在家长里短那些事,为了男人认真地去争风吃醋,那样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陈盈眼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些脆弱的涟漪。她认真的看着夏晚橙,让灯光在她眼里荡漾。 她说:“你要记得,雷空给你的东西,总不如你自己抢来得好。他再爱你,能给你的东西始终有限。你不要学雷家的三个太太,要学就学顾访琴,以后出去让人称呼你为夏夫人。” “我以为您一直很讨厌我这个性子的人。” “雷空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盈痴痴醉醉地看着天空,说:“我总觉得,雷空应该找个足够蠢笨的老婆,以后听我话,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雷空眼光异类,非得喜欢你这么一个成了精的狐狸。” “索性……” 陈盈微微打了个酒嗝,“索性你脑子还算清醒,为人也善良。其实为人善良,就足够了。” “雷空要是找我这么样一个老婆,那日子……” 陈盈眼角坠下一行泪,她说:“那日子,该过得多苦啊。” 第298章 心有灵犀 清晨的阳光十分和熙温暖,夏晚橙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松懈下来。她的记忆慢慢回到过去,随即在眼前展开一幅幅色彩纷呈的画卷。 “我二姐性子非常刚硬强势,我的性子又比较张扬跋扈。记得以前念书的时候听说学校有男孩儿欺负我大姐,我和我二姐气冲冲地就去找人家。当时我小学还没毕业,站在读高中的男同学面前就跟一小鸡仔似得,当时我二姐就找来椅子让我站上去。” 夏晚橙余光看到顾访琴嘴角带笑,身姿很是放松的样子,于是继续说: “我站上椅子捏着拳头就冲着人家脑袋来了一下,警告他不许欺负我大姐。当时也是人家男孩儿脾气好,被我打了也没打回来,只是报告了老师。” 夏晚橙笑起来,“后来才知道我和我大姐搞错了对象,这个男孩儿并没有欺负我大姐,只是喜欢她才产生一些误会。” 顾访琴好笑地问:“之后呢?” “之后老师就叫来了我母亲。我第一次见我妈完全不顾礼仪教养地在办公室大吵大叫,生生拿着学校的角尺追了我三层楼。” 夏晚橙不好意思道:也是因为这事,我在我大姐的学校成了一个传说。等我读高中的时候,就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这所学校念书。” “现在看你,倒是想象不出你小时候这样淘气的样子。” 夏晚橙怒了努嘴,脱口而出:“所以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这话一落,空气就仿佛静谧下来。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气氛,夏晚橙当下就有些懊恼。但顾访琴在这会儿出声: “就算这样,还是很羡慕你母亲。在我的印象里,我儿子就没有淘气的时候。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大人的样子,会在上幼儿园前一天自己准备好书包和衣服,认真地把鞋带系好,准点喝牛奶睡觉,第二天早早地在餐桌等我和他父亲起床。” 夏晚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莫名就觉得有些诡异。 “他会走路之后就不再让人抱,也不喜欢同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觉,说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谈合同的语气,无聊至极。” 虽然这样说,但夏晚橙还是感觉到顾访琴在提起她儿子时那温柔如水的语气。 她说:“我母亲肯定也特别羡慕你,有个完全不需要操心的儿子。” “小时候确实不需要我们操心。他那时候还没有健全的世界观,我们说话多少会有用。等年纪大了一些,形成了独立完整的自我意识后,我和他爸爸就再也做不了他的主。到了现在,更是完全不在意我们对他人生的态度和看法,凡事都随心而来。” 说到这,顾访琴叹了口气,抱怨道:“完全干预不了他任何的决定。” 敏锐察觉到顾访琴的情绪有些低落,夏晚橙便转移了话题,说:“我大姐现在应该就和您是一样的心情。她完全管不了我和我二姐的事,很多时候只能默默着急和生气。” “你大姐,是叫夏早柑,是吗?我听阿棋多少提过几句。” 夏晚橙问:“您见过我大姐吗?” “没什么印象。” 正好等待红灯,夏晚橙就把钱包里的照片顾访琴看。虽说顾访琴对夏早柑和夏午橘都没印象,但她还是一眼就从照片里准确找到了夏早柑。 “您眼光真好。” “我是根据阿棋和你口中描述的样子,猜测了你大姐的模样。” 顾访琴看着这张装有三姐妹的照片,说:“你说了你二姐性格比较强硬,大姐比较娟秀,所以一眼就能认出。你大姐眼含秋波,笑意温和。你二姐眼神明亮,脸上都是年轻人的傲气和倔强。倒是你……” 顾访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她,问:“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得?” “我母亲离世前一个月。” 顾访琴认真道:“现在的你和照片中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 “这张照片中的夏晚橙只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夏晚橙笑道:“现在就不漂亮了吗?” “当然也漂亮,但是……到了。” 因着普渡寺已经出现在视野里,顾访琴后半句话没再落下。 普渡寺在柏海西郊的半山腰,从寺庙后院可以纵观柏海外研的波澜大海,只说这景色,就是柏海一等一的美丽。也因为这诗情画意的美景,普渡寺向来香火鼎盛。 前些年,柏海一富商巨贾看破红尘选择在普渡寺落发为僧,更加让普渡寺在柏海声名大噪。 顾访琴说她来普渡寺这一趟,就是为了找她曾经的好友,如今的圆度主持说说话。 沙弥带着她们走过人声鼎沸香火旺盛的前院,直直去了后头清静的禅院。 还坠着露水的桂花树下,有一张圆型石桌,以为穿着青色袈裟的和尚就坐在那里。 夏晚橙见顾访琴双手合十,于是也效仿着她的动作同院子里的圆度主持问好。 从圆度主持脸上,夏晚橙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拥有烟火世俗气的味道,好似他出身就是在这,一生修佛才会成为现在这样,只从面相就给人坦荡自得虚怀若谷的样子。 顾访琴和圆度主持落座在石桌两侧叙旧,夏晚橙放下手里的东西,自觉为他们烧水斟茶。 圆度师傅看着她,跟顾访琴说:“这位小朋友也是有缘人。” 圆度主持看着她倒水的模样,说:“行云流水,是个稳重的孩子。”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夏晚橙已经受了好几句夸赞,于是只能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简单叙旧之后,圆度主持问出了顾访琴今日过来拜访的目的。 “自从Micheal离开后,我做了很多噩梦。” 夏晚橙一听这话,心里当下一紧,但顾访琴接着说: “但这些噩梦里只有我一个人。最开始,我只是梦见我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 听到这话,夏晚橙差点让壶里的开水烫到自己。可圆度主持说:“你知道的,人做梦跌落是很正常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我不是只梦见我从高处跌落,我是梦见我自己从高处跳下去。我没有在往下跳的瞬间醒来,而是亲眼目睹自己坠落,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第307章 虎落平阳 夏晚橙看着陈盈眼角的泪水和通红的面孔,知道她真的是喝醉了。 回到宴会厅,在这里逗留的宾客都知道了路况堵塞的情况,也接受了自己今晚必须要留宿在这里的事实,于是纷纷拉着附近的工作人员阐述着自己的诉求。 夏晚橙搀扶着陈盈往休息室去,想叫她有个清静的地方可以稍事休息。 敲开房间门的时候,里头的林夫人和韩琳正在讨论今日如何安排滞留的宾客,可看见她们出现,倒纷纷缄默起来。 陈盈嘴角挂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林夫人尴尬地笑笑,说:“没事。” 陈盈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房间里休息?” “马上,请稍等。” 陈盈一听这话,便掐了掐夏晚橙的手心,那意思是—— 你看,好戏要来了。 这场好戏由傅昉率先揭幕。 她带着管家从倾盆雨幕中回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角落的陈盈和夏晚橙,张口就说:“气死我了,那边的佣人也太目中无人,都不听我说话,直接就说没有主人家的任何吩咐,然后重重把门摔在我脸上。” 这话一落,韩琳就跟林夫人道:“你看,我没骗你。” 林夫人着急地又拿起手机,拨打了几通电话后又挂断,说着:“她怎么不接电话呢?” 陈盈在角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这会儿才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大概是见纸包住不火,也可能真有事有求陈盈帮忙,便开口道: “今晚滞留的宾客太多,我们准备的房间不足以安置所有人,所以就想跟顾夫人借旁边那栋楼救急,谁知到了现在还是没办法联系上她,眼见这夜越来越深……” 陈盈露出震惊的目光,说话的语气也夸张起来,“你这宅子……连几十上百人都安置不了吗?” 林夫人清楚看到陈盈严重鄙夷嫌恶的目光,顿觉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原本今日邀请陈盈前来,就是想借着她如今虎落平阳的势头,好使劲儿张扬下自己如今的风光,叫她为自己当初的鼠目寸光感到悔恨。谁知事与愿违,今日这生日宴竟会遇到柏海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倒把自己搞成了如今难以下台的局面。 傅昉像是对陈盈的容忍殆尽,直接说道:“雷夫人现在也不知道还走不走得进雷家老宅大门,这会儿跟这说风凉话倒也没有必要。” 陈盈听了这话,明显不高兴地问:“我怎么就走不进雷家老宅大门了?” “全柏海人都知道现在澜润国际是雷影一人当家,如今您那儿子在澜润连个普通职位都谋不上。谁能容许你们母子二人走进雷家老宅大门呢?毕竟你们和雷家的关系在法律上得不到半点承认。” 陈盈微笑,“这话从何说起?柏海谁人不知……” 傅昉接过她的话,狠厉道:“柏海谁人不知您插足有妇之夫的婚姻,还替他生下了一个私生子。我这样说,您有没有听懂?” 傅昉这话一落,整间屋子落针可闻。 夏晚橙能明显感觉到陈盈身上气场的变化,她看着傅昉,冷冷一笑,直说:“傅小姐这话未免太多冒犯,不知道平时家里是否有人在教导你你何为礼义廉耻?” 看来傅昉确实是得罪了陈盈。其余不说,在这间屋子里,并不是只有林夫人韩琳几个人,还包括一些和林夫人平时就交好的贵妇太太。 在陈盈眼里,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妇连跟她坐下一起喝茶的资格都没有。可如今傅昉就当着这些人的面直白地把陈盈心底的伤疤剖析出来,无疑就是在大庭广众下打她的脸。 还是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 想她陈盈活到今日,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一眼看过去,那些太太眼里的嘲弄一览无遗,好似就断定她陈盈确实是个人尽可夫的垃圾,且她陈盈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有许多话,我刚才碍着你和我们家雷空也算认识一场的面上没说。” 陈盈冷着眼往天花板上随意瞄了一眼,说:“这屋里一进来,满屋都是呛鼻的霉味和灰味。想你林夫人在柏海也算有头有脸的一个,怎么过个生日就借这么寒酸一地方?” 在夏晚橙听来,陈盈说这话,就是急于彰显自己的地位,毕竟她此刻也找不到其他供她张扬的资本。就像小朋友吵架,总会说我爸爸如何如何…… 陈盈继续道:“怎么?难道这么明显的缺点你们都没发现?也对……” “你们长这么大也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话一落,傅昉也急了,当下目露凶光地看着陈盈,直说:“伯母不要忘了,您今晚也必须在这发霉发臭的屋子里歇息。” 夏晚橙已经敏锐意识到了气氛地不对,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陈盈已经出声: “我陈盈打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今夜我就是出去淋雨,也绝不呆在你们这发霉发臭的破屋子里委屈自己。” 傅昉同样着急接话:“这话可是您说得,这周围人都听见了。您今晚要是死赖在这里,就是打自己的脸,丢雷家的人!”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不晓得陈盈这番话是出自酒醉后的气话,还是真的发自内心。总之这话一落,陈盈就彻底把她自己和夏晚橙一同架在了火堆上。 夏晚橙望了外头丝毫不见减弱的雨势一眼,心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跟陈盈一起受这罪? 林夫人重重地鼓了鼓掌,只说:“雷夫人这般魄力实在让人惊讶。既然您嫌弃我们招待不周,我们也就不强留您在这歇息了。” “夏晚橙!” 陈盈当下从椅子上起身,把手搭在夏晚橙胳膊上,昂首挺胸地说:“我们走!” 于是,一屋子,十多双眼睛就这样目送着陈盈扭腰离开。同时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不过是看男人脸色的货色,如今她儿子跟条狗一样冲着他家大方摇尾乞怜,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脾气。” “毕竟做贱的小三出身,上不得台面很正常。年轻的时候还能凭着骚气勾搭人,现在呢,能腆着她那张人老珠黄的脸上哪去?” “我要是她,现在肯定躲着不出门。都被人骑在脸上拉屎了,还非得把脸上的污渍摆到人前来。” “老女人,真不要脸!” 第299章 行到水穷 只看顾访琴的面部表情,夏晚橙知道她正陷入在痛苦的回忆里。 顾访琴捂着自己的脸,用颤抖惊惶的语气说道:“最开始只梦见我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之后又梦见我那天穿了条红色的裙子。再之后,就是我躺在地上看到的场景。” 圆度主持拨弄着佛珠,问她:“你躺在地上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很耀眼的阳光,以及光束背后的……” 说到这,顾访琴明显地惊颤起来。圆度大师见状,便握住了顾访琴的手,同时道了一声佛号。 “我看见了光束背后的……隆盛大厦。” 叮了咣当一声响,顾访琴从痛苦的情境中清醒过来。她看向发出动静的地方,原来是夏晚橙失手打碎了茶盏。 “对不起。” 夏晚橙本人也像是被这动静惊醒一般,脸上还带着惊惶的神情,急急忙忙蹲了身去收拾狼藉。 圆度大师沉思了一久,平静地说道:“在你的梦里,你是从隆盛大厦跳下去的?” “是的。在我的梦里,那天柏海阳光特别好,我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大概是中午的时候,我从现在集团办公室的位置纵身跳了下去。” “梦里的你,身故了吗?” 圆度大师继续问道。 顾访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每次只是在看到高耸入云的隆盛大厦后惊醒。或许……或许我之后也会像之前一样,慢慢再梦到过后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顾访琴疲倦地回答:“已经有半年多时间。” “从Micheal离开后?” 顾访琴一听圆度大师这话,面上崩溃的表情更甚。她紧紧握住圆度大师的手,哀求地问道:“这是不是预示着Micheal……我很担心他。” 因着顾访琴这番话,夏晚橙一直处在魂不附体的状态当中。现下听顾访琴问圆度大师,她的噩梦是否正昭示或者预示着和Micheal相关的事情,夏晚橙心慌更甚,竟然失手让茶盏碎片扎进了皮肤里,流出潺潺鲜血。 “Micheal是去做善事。” 圆度大师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安抚顾访琴。他说:“你要知道,Micheal正在做帮助黎明苍生和苦难中人的善事,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顾访琴瞬间像是看到了希望,她问:“所以?” “你的梦境和Micheal的处境无关。” 听了圆度大师这话,顾访琴连带着一直紧张的夏晚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圆度大师拨了拨佛珠,跟顾访琴说:“你最近焦虑过重。你跟我去禅房,我给你念几段经文。” …… 圆度大师让沙弥送夏晚橙去休息,而后和顾访琴并肩走去了禅房。 夏晚橙来到休息室,跟沙弥师傅要了酒精纱布。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夏晚橙也渐渐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和思绪。 毫无疑问,顾访琴半年噩梦中的场景,就是她上辈子惨死的经过。 除却她身故当天是否穿着红色长裙外,她梦里的场景都和当日报纸报道的内容相同。 因为和隆盛董事会据理力争无效,顾访琴以死相逼,从隆盛集团高楼一跃而下。 当时这篇报道背后还牵扯着另外两桩惨事—— 第一件,前柏海首富和隆胜集团董事长安镜因走私、收受贿赂和逃税漏税等罪名被柏海稽查局刑拘调查。柏海最高法院声称安镜一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开庭定罪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件,前柏海首富和隆胜集团董事长安镜之子安战在不日前遭遇绑架事件,至今下落不明。 联系上顾访琴当日跳楼时,老公正在稽查局接受调查,儿子遭遇绑架下落不明,所以才有她从隆盛大厦一跃之下后无人收尸暴尸街头的惨状。 当日的报纸对此事件的报道,只用了一句诗文来做概括: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谁曾想到半生繁华与共,家庭幸福事业皆美满的首富夫人顾访琴,最终会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思及此,夏晚橙也只有一声幽幽的叹气。 “看施主的面相,最近大约心事过重。” 夏晚橙抬头,见说话的人正是一直等在这边的沙弥师傅。 夏晚橙忍住了向人倾诉的心情,只问:“此事,师傅可有解决的办法?” 沙弥师傅双手合十,先道了句“阿弥陀佛”,随后才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夏晚橙波澜不惊的心境因着师傅这句话荡起了些许涟漪,她微笑,“受教了。” 约莫到了普渡寺诵经时间,顾访琴才从圆度大师的禅院出来。夏晚橙在那颗桂花树下等她,只看她面部神情和全身状态,就知道她在听经文的过程中应当得到了不少疏解。 拜别圆度师傅,夏晚橙开车送顾访琴下山。 顾访琴看着她缠着纱布的手,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夏晚橙笑笑,说:“我一向都这样莽撞,改不了。” 这话过后,顾访琴便闭眼休息再不言语。直到车子开始追逐落日余晖时,她才突然开口:“这第二次的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会,你有多大的把握?” “我有多大的把握,要取决于雷空手里拿捏着雷影多大的把柄。” 顾访琴还是闭着眼,说:“自己的命运总不好得交在别人手里。” 夏晚橙正思忖着顾访琴这话的意思,就又听她说:“你既然不想把那赌场的经营权交到雷家人手里,就尽全力去做这件事。但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跟魏蓝去讲。” 这是…… 顾访琴这话的意思,是要夏晚橙尽全力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控制在自己手里? 记得自夏晚橙第一次跟她提这件事相关开始,顾访琴表露出来的态度都很随意。她确实愿意帮助她,也确实给她介绍了魏蓝,可自那之后,她再没过问过这件事情相关。 没道理顾访琴对这件事的态度会在段段时间内发生这样大的改变,难道说…… 第308章 心术不正 走向大门的一路上,夏晚橙手心几乎要被陈盈掐破。 刚到门口,已经重新洗漱过得盖瑜出现在眼前。 夏晚橙只见陈盈笑着看向盖瑜,问:“雷空有没有跟你说他要结婚了?” 意外陈盈会在这个时间点提起这个问题,但盖瑜还是如实回答:“确实听他说过。” “听说你给她未婚妻送了份见面礼?” 傅昉一听陈盈这话,当下坐立难安起来。她警惕地看着陈盈,死死盯着她上下嘴唇的合动。 盖瑜看了看陈盈,又看了看屋里的傅昉,再看看一直呆在陈盈身边的夏晚橙,直言道:“只是一枚黄钻镶嵌的胸而已,且当做我第一次跟傅小姐见面的礼物和祝福。” “傅小姐?” 陈盈声调拔高了不知多少度,竟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看过来。 她看了看傅昉,又看了看面前的盖瑜,夸张地高声道:“你以为傅昉是雷空的未婚妻吗?” “陈伯母!” 在这静谧的氛围里,傅昉高声喊了这样一句。 夏晚橙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傅昉看陈盈的目光里充满了祈求。 倘若夏晚橙是傅昉口中的陈伯母,她肯定会对傅昉这个三分无辜七分惊颤的眼神产生恻隐之心。可陈盈毕竟不是夏晚橙,很难说她在漫长的争宠多爱里,是否还保留着对同性的同理心? 果然,在夏晚橙印象里有仇必报的陈盈一眼都不向着傅昉看过去,只顾自问着盖瑜:“谁告诉你傅小姐是雷空未婚妻了?” 盖瑜也被眼前这一遭弄得晕头转向,但他又不能敏锐察觉到横在眼前的无敌天坑,只能受着陈盈的引导慢慢往下钻去。 “上次见面,我见傅小姐和雷空在一起,雷空又正好跟我说起要结婚的事,我就以为……” “你就以为傅小姐是雷空未婚妻,所以把你精心准备给他未婚妻的黄钻胸针送给了傅小姐,是吗?” 在陈盈咄咄逼人的问询下,盖瑜木讷地点了点头。 陈盈捂着嘴,再次夸张地出声:“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离奇荒唐的事?你当时送礼物的时候没跟傅小姐核实过她的身份吗?” “我有问过……” 陈盈打断了他的话,又说:“这意思是,当时你向傅小姐核对她身份的时候,她确实没否认她是雷空未婚妻的事实吗?” 这话一落,傅昉整个人一下从沙发上蹦跶了起来。她着急辩驳道:“不是这样的!” 陈盈转身看向她,“那我倒是要问问傅小姐,盖瑜送给雷空未婚妻的礼物,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落下这话,陈盈只感到心情爽快。她太明白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能如何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全部自尊。 傅昉急得眼泪嗒嗒掉,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况。 旁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响起: “是傅昉之前经常戴着到处炫耀的那枚黄钻胸针吗?” “敢情根本不是送给她的?她知情还要霸占在自己手里?至于那么寒酸吗?” “林夫人还总对外吹嘘她女儿是柏海难得一见的好教养。这样的教养就教出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女儿吗?” 傅昉在这样的讨论声中,跌跌拌拌地向着盖瑜走去。 她一把握住盖瑜的胳膊,哀求道:“那时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快跟大家解释啊,我不是那样的。” 盖瑜望着她,依旧木讷地出声:“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雷空的未婚妻。主要你当时也没明说……” 陈盈再次打断盖瑜的话,只看着傅昉,问:“傅小姐现在可以把盖瑜的礼物还回来了吗?” 傅昉小声道:“我今日根本没戴啊……” “这话说得好笑。” 陈盈颐指气使出声:“要不是今日正好遇到盖瑜在这,你还要冒充我儿子的未婚妻到什么时候?” 陈盈说话掷地有声,使得这屋里屋外的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她说:“你就这么想嫁到我们家?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来搞这些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雷夫人,请你注意你的说辞!”林夫人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说得不对吗?” 陈盈冷笑一声,“原来傅小姐就是这样一个心术不正贪慕虚荣的拜金女吗?” 这话就是压垮傅昉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陈盈当着那么多人面直指见财起意,厚颜无耻,现在又被说心术不正,彻底是把她傅昉的脸皮撕下来放在地板上踩。 傅昉面上露出狰狞的面孔,直直指着夏晚橙质问陈盈:“她夏晚橙做过的龌龊事情一点不少,我……” 夏晚橙推开傅昉的手指,冷淡地同旁边人说:“傅小姐喝醉了,送她下去休息。” 傅昉在管家的桎梏下仍然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嘴里也说着些不合场面的污秽之语。 林夫人再容忍不下去,径直走到傅昉面前,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重重给了她脸上一巴掌。 “够了!” 在林夫人的怒吼声中,傅昉渐渐安静下来。 林夫人不忍直视地别过眼,再次跟管家吩咐:“送她去休息。”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好好的生日会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一时间,都沉浸震惊和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中难以抽离。 林夫人抿着唇重重关上门,把外人好奇探索的目光隔绝在门外。 再抬眼,她也是双眼通红。 “雷夫人,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盈完全不以为意道:“你这话说得有趣,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把你宝贝女儿做过的事原模原样叙述了一遍而已。这里头要是有任何不妥帖的地方,你大可直言出声,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说话。” 林夫人哑声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何必要把小女孩儿往死路上逼?” “你也说了这只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不是更好?省得盖瑜总以为你闺女要嫁给我们家雷空。” 说着,陈盈向着四周看了一眼,又说:“我看你女儿实在喜欢那枚黄钻胸针,但那毕竟是盖瑜送给雷空的订婚礼物。这样,回头我送个等价的胸针和傅小姐交换可好?” “陈盈!” 林夫人咬牙切齿,“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陈盈目光如炬,冷哼出声: “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做人。怎么?以前怎么没人敢来跟我说我陈盈做人过分?” 第300章 柏海首富 夏晚橙带着满腔疑惑把顾访琴送回了清晏阁。 临近晚餐时间,顾访琴邀请夏晚橙留下吃饭。 “我吃素很久,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小朋友能不能适应?” 夏晚橙还有许多事情要跟顾访琴请教,于是接受了她的邀请。 她和顾访琴刚进院落,就见柿子等在门口,比着手势跟顾访琴说了很多话。因着柿子的手势中出现了很多夏晚橙第一次见的名词,所以她向顾访琴询问柿子的意思。 顾访琴笑得眉目疏朗,只说:“没事,是我先生过来了,柿子说他现在在厨房忙碌。” 夏晚橙脚步一顿,过分寒酸地问出声来:“您先生……是指安镜先生吗?” 顾访琴看着她的神情觉得好笑,说:“我先生的好脾气在整个柏海城都是有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听说要见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夏晚橙不好意思地解释,“从前都只在电视上看着安先生。” 顾访琴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先生和电视上差别不大的。” 顾访琴径直带着她往厨房去。就夏晚橙之前的观察来看,清晏阁平日里只有顾访琴和柿子两人居住,平时的餐食都是她们二人商量着做,吃得也较为寻常普通。 这下一靠近厨房,夏晚橙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这其中包括了多种少见香料的味道。于是夏晚橙猜测,安镜在厨艺上面肯定是一把好手。 顾访琴倚在门沿上,敲了敲房梁。屋里正在忙碌的人立刻回了头,看着顾访琴就露出一个和熙的笑容。 “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访琴指了指身旁的夏晚橙,说:“给你找了个打下手的小朋友。” 夏晚橙一听这话,立刻就开始脱外套。 安镜看着她的举动,笑道:“做桌素斋而已,哪就用得着人家打下手,你想欺负小朋友可别拿我当借口。” 听了安镜的话,夏晚橙又默默把外套穿上。 安镜透过烟熏缭绕的烟火气看着她,问:“你是晚橙吗?” 夏晚橙意外安镜会用如此热络的语气称呼她,毕竟她和顾访琴也接触了不少时间,顾访琴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 夏晚橙点点头,又听安镜说:“你长得倒是不像你妈妈。” 夏晚橙腼腆道:“很多人都这样说。” 这是夏晚橙第一次和隆盛集团董事长柏海首富面对面的接触。安镜这个人,不管是在媒体报道里,还是市民口耳相传的流言中,他都是柏海资本界的一股清流。 他出生在柏海豪门世家,因着是独生子,自出生就确立了隆盛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按照一般的豪门八卦而言,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必定娇生惯养地厉害,保不齐养成了多少坏毛病。但意外地,安镜在全柏海民众的瞩目下长大,日日接受着媒体记者闪光灯的洗礼,依旧成长为了一表人才的柏海首富。 世人都仇富,但唯独不仇安镜。 因着安镜自小到大从没有半点丑闻八卦被媒体披露。他本本分分地长大,刻苦读书,用心生活,继承家产。柏海市民都知道安镜的初恋就是顾访琴,一次恋爱就直到结婚,这么多年也没爆出半点夫妻不和的八卦,更甚者安镜一直都与花边绯闻无缘。 安镜独子安战出生的那天,柏海市民都以为安战会和他父亲一样,在全柏海市民的瞩目下成长为新一届的柏海首富。可事与愿违,安战自出生起就没有在公众面前曝光过。 安家似乎竭尽所有力量保护了安战的隐私,以至于柏海市民至今不知道这位首富之子长个什么样子。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安战也已经到了可以继承家产的年纪,但再一次出乎柏海市民意料的,是安镜始终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对于自己儿子依旧采取隐瞒的态度,也从未对外言明过隆胜集团的未来规划。 所以这些年,关于安家养子安固野心勃勃欲夺安家家产的猜测一直甚嚣尘上。 现下直面这个柏海传奇,巨贾首富,夏晚橙心情倒是比自己预想得要平静地多。 曾几何时,顾访琴在夏晚橙的心目中,也是活在不食人间烟火幻境里的人物。可在和顾访琴逐渐接触后,夏晚橙也渐渐能感悟到顾访琴的七情六欲,甚至会产生一些共鸣。 安镜保养得不如顾访琴仔细。从他脸上,是能看出一些岁月侵蚀的痕迹。但他本人爱笑,笑起来眼睛微弯,所以哪怕眼角已有颇多皱纹,还是会给人温柔和熙的感觉。 这样的人要是走在公园里,夏晚橙只会觉得他是在等待伙伴一起下棋遛鸟的退休小老头,根本不会把他和柏海首富这个称谓联系在一起。 顾访琴和夏晚橙被安镜一同撵出了厨房。 顾访琴回了卧室洗漱换衣服,夏晚橙便在亭子里和柿子闲聊。 柿子跟他说,安镜前段时间一直在海外,今天刚下飞机就去了市场,买了菜就赶过来给顾访琴做饭。 夏晚橙问:“平日在家里,也是安先生做饭比较多吗?” 柿子摇摇头,比划着手势跟她说,从来都只是安先生做饭,顾访琴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柿子又说,以往安先生工作不忙的时候就成天呆家里给顾访琴做饭。要是工作特别忙,只要不出差离开家,他都坚持每天至少给顾访琴做一顿饭。 一直以来,夏晚橙没不曾羡慕过顾访琴显赫的家世,非凡的气度和尊贵的社会地位。可哪知道这会儿,却因为听说他先生日日给她做饭而浑身酸涩,宛如一百个柠檬进肚的样子。 倘若爱妻顾家的基因能够遗传,也不知道未来会有哪一位幸运的女孩子能够嫁给安战。 夏晚橙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安镜在那头招呼吃饭。于此同时,换了休闲服的顾访琴也来到夏晚橙面前。疑惑地看着她,问: “还愣着干嘛?没听见你叔叔让吃饭?还不快去!” 第309章 牵连无辜 今夜这场闹剧最无辜当属夏晚橙。 她无辜承受着旁人对陈盈的恶气怒火,被迫负担陈盈赌气的后果,以至于在大雨天被人赶出这栋温暖干燥的屋子。 林夫人当真是气得糊涂了,竟当着全场宾客的面,就指使她雇佣的安保把陈盈和夏晚橙给生生撵出了大门。 倘若当时有媒体在场,那这幅滑稽的场面必定是明日各大报刊杂志的头版头条。 无论雷空如今如何失意,她陈盈毕竟也是雷霆的二夫人。 夏晚橙举着一把寒酸的黑伞,和陈盈在保安亭屋檐下瑟瑟发抖。 陈盈耳边还有刚才被撵出门时,从旁人嘴里发出的讥笑声。这绝无仅有的耻辱使得她血压升高,脑袋止不住地头晕。 她倚着夏晚橙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咬牙道:“此仇不报,我陈盈从此改姓林!” 夏晚橙无奈地叹口气,看着盖瑜在大雨里举着伞向着她们奔来。 盖瑜把被雨水浸湿的刘海撂倒脑后,和缓地同陈盈说: “我刚才跟韩琳阿姨说过了,你们今晚还是在这二楼休息。” “我不去!” 陈盈斩钉截铁道:“那屋子又丑又脏,走进去简直是污了我的鞋子。” 盖瑜无奈地看向夏晚橙,说:“天气预报讲,这雨整夜停不了,后半夜会刮西南风,气温骤降。” “我早就说过,我就是活活冻死也不承她林夫人的情。” “这屋子是韩琳阿姨的,林夫人说了又不算。” 盖瑜放缓语气哄着,“这要是让您冻着冷着了,那可是天大的罪过。我也是代表韩琳阿姨来请您回去。” “那好,你让韩琳带着林夫人出自出来跪着请我回去。” 盖瑜叹口气,刚好听到手机响,就把手机递给了陈盈。 陈盈只听了两句,就大叫道:“什么叫暂时委屈一下?你就这么对你妈和你媳妇儿?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陈盈嚷着这话的时候,夏晚橙一抬眼,就见盖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下一秒,电话就被塞进了夏晚橙手里。陈盈抽开手,别扭地转过了头。 接起电话,夏晚橙就听雷空在说: “路上的泥石没清,我赶不过来。这样的天气,全柏海没有一架飞机敢飞。” “我知道。” “我妈是小孩子脾气,你劝她犯不着为了跟别人赌气累着自己身子。你们先找地方好好休息,明天路一通我就来接你们回家。今晚你们受到的任何委屈,等我明天来到再说,好吗?” 夏晚橙看了眼旁边的陈盈,冲电话那头说:“伯母的性子你也知道。” 雷空叹气,许久,说道:“刚才盖瑜跟我说他是开车来得,要不你们去他车上休息一晚……” “你怎么想的!” 陈盈听到雷空的声音,一把抢过电话,生气道:“回头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没去处只能窝在车里避雨,这要传出去你妈还在不在柏海混了?我可是陈盈,是雷霆的二夫人,是你雷空亲妈,我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就在陈盈冲着雷空发脾气的时候,夏晚橙手机也接到了信息。她看了一眼,从生气的陈盈手中拿过电话。 “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 电话还未挂断,夏晚橙就听雨里传来人声。 她向着前方看去,见是韩琳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来到别墅门口,正拿着一个扩音器在喊: “雷太太,别生气了,回头再气坏自己身子。今夜风雨交加,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走不得。无论环境如何,大家都得将就将就才行。” 陈盈一听这话,当下就说道:“我陈盈从不将就!” 韩琳继续在说:“快回来,这附近都没过夜避雨的地方,周围偏僻多年,到处都是蛇虫鼠蚁,回头再惊扰了你就不好了。” 陈盈一听说周围有蛇虫鼠蚁,当下就往夏晚橙身后避了避,看样子是有了动摇的样子。 但韩琳又说:“我跟林夫人说好了,只要你同她们道个歉,大家就都还是好朋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听到这,夏晚橙才明白过来韩琳这通话的意思。 她想让陈盈回去是假,借故让她跟林夫人道歉羞辱她是真。 夏晚橙看了看旁边人,心想也不知道她以前究竟得罪了多少人,竟然人人都恨不得在这当口很踩她一脚。 这会儿陈盈死死瞪着雨雾里的灯光,沉声道:“这些人今日的嘴脸,我算是记住了。” 正说着话,雨雾里出现了一个模糊向前移动的黑色影子。夏晚橙眯眼看了看,替陈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很晚了,我们去休息。” 陈盈疑惑地看向夏晚橙,却突然听见周围出现有别于雨声的动静。 渐渐的,一辆有着微弱暗白色前灯的电瓶车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坐在最前方。 车子缓慢地在她们面前停下,车里的人下来为他们撑伞,客气地说:“热水和夜宵已经备好了,请诸位尊贵的客人随我离开。” 陈盈懵懵懂懂地被夏晚橙搀上车。她看着后背上属于顾家的家徽标志,问:我们要去顾访琴的屋子? “这个时候,我只能找顾访棋先生帮忙。” 渐渐地,车子逐渐驶向了韩琳的别墅门口。 韩琳和周围人惊讶又警惕地看着她们靠近。 陈盈坐在车上,高昂着头,说:“这屋子又脏又乱,我只呆一会儿都全身不适,也不知道平时有多少老鼠蟑螂在里头胡窜。” 陈盈目光往面前人身上一扫,随即又落在韩琳脸上,说:“你到底也是顾访琴的妯娌,虽说家世样貌品性样样比不得她,但总说近朱者赤,你这为人处世和待客之道,还有审美眼光,也真得多跟你嫂子学学。” 韩琳微笑,“多谢雷夫人指教。” “还有啊,你让林夫人别着急走,等我明天睡醒来同我道个歉。我到底是脾气好,不会同她一般计较的。” 韩琳还是微笑,“我会替您转达。” 陈盈当即笑得眉开眼笑,轻松舒畅地吩咐开车。 陈盈站在外头,目送着这辆电瓶车逐渐消失在雨幕中,掐在手心的指甲生生掐进了肉里。 冷风一刮,她鼻尖都是血腥味道。 韩琳这才发现,她早早就把舌尖咬破。 第301章 龙争虎斗 夏晚橙还怔愣着,就被柿子扯住往餐厅去。 她们跑着进了餐厅,带起了喧闹的动静。正在摆桌的安镜回头看她们,笑道:“年轻就是好。” 顾访琴还没来到,柿子已经拉着夏晚橙在桌前坐下。夏晚橙见柿子比划着手势跟安镜说话,而后见安镜摇摇头,故意板着脸说:“你都长蛀牙了还敢吃糖?” 柿子一把拉住安镜的袖子,摇摇晃晃扯了半天,就见安镜为难地说:“要是让你姨知道我私下给你吃糖,我……” 安镜摇摇头,又说:“什么叫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姨的鼻子灵得很,你一张嘴她就能知道,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冒什么险?” 正说着,顾访琴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安镜和柿子脸上一流连,而后直接看向夏晚橙,问:“他们刚才背着我在说什么?” 夏晚橙万万没想到这祸水会引到她身上,忙摇头做装傻充愣状。 顾访琴到场,这餐饭就正式开始。和夏晚橙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安家好像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过程中,安镜一直说个不停,恨不得紧着这点时间把这段时间在海外的见闻全部说给顾访琴听。 这段时间里,柿子四平八稳地吃着饭,夏晚橙插不进她们的聊天,越发衬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就在这餐饭即将结束之际,顾访琴突然开口,问:“雷霆一直都在海外养病吗?” “对外是这样说。” 安镜的话点到即止,留下了很多余白给夏晚橙做猜想。 “他这两儿子在柏海斗得风起云涌你死我活,他也能岿然不动地在海外呆着?” “以我对雷霆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把毕生心血托付到任何一个人手上。” 顾访琴又问:“你说,这两个儿子,他更中意谁?” 安镜回答:“无论中意谁,他都不可能把澜润托付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手上。” 夏晚橙忍不住出声:“那这段时间……” 安镜并没有因为她的插话而感到任何不快,反倒耐性跟她解释:“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一般不对他现下决定进行任何猜测。” …… 拜别顾访琴和安镜,夏晚橙从清晏阁离开。 通过顾访琴和安镜的聊天,夏晚橙得到了一些之前她完全不了解的信息。 但她依旧没有搞明白一件事。 雷霆既然不想让权,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躲到海外而放任他两个儿子在柏海龙争虎斗? 即将发动车子离开时,柿子追了出来,递给她一个东西。 夏晚橙一看,是顾访琴弟媳韩琳的名片。 想起自己之前曾经拜托过顾访琴帮她加入海伦基金,夏晚橙急忙让柿子帮她转达谢意。可柿子比划着手势跟她说,说韩琳那个人特别难以相处。 夏晚橙笑,说:“我知道。” 毕竟是她舅妈韩瑜的表姐,曾经也有过短暂的接触。当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极其难搞。 夏晚橙收下名片,准备在最近找个时间和韩琳接触一下。 回到住处,开门的瞬间,夏晚橙就听见陈盈的声音在说: “我以前就是看不起傅昉。别说以前,我现在照样看不起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读书读到哪里去了,越读越小家子气,一点格局都没有。还不如土生土长的村姑夏晚橙。” 夏晚橙愣在门口,一时不知道陈盈这话是褒是贬。 陈盈冷笑,“怎么,以为我们母子两现在失势了?所以人人都能来踩我们一脚?笑话。” 雷空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撒气?” 陈盈的语气一下柔软下来,“这哪是撒气?妈这不是随便跟你抱怨两句吗?话说回来,夏晚橙怎么还没回来?” “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你就不怕她被哪个小白脸勾搭走了?夏晚橙别的一言难尽,就那脸蛋长得还行,走路上还是挺有回头率。” “所以你是对你儿子的长相没有自信?” “怎么会!” 陈盈一下急了,“我儿子要不是为了继承家产,早就成国际巨星了。” 夏晚橙受不了他们二人互相的吹捧,适时咳嗽了两声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陈盈瞬间看过来,之前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说话也开始拿腔拿调起来。 “回来了?” 见夏晚橙点点头,陈盈又说:“你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林夫人的寿宴。” 夏晚橙好奇,“不是说不去了?” “人家都给我发请柬了,我这点面子总要给人寿星公的。” 说着,陈盈拎起了自己的包,踩着高跟鞋扭着腰从夏晚橙身边走过,“你们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我送您。” “得了!” 陈盈回头看了雷空一眼,“你这么晚回来,我要还叫你送我回家,雷空又该说我不懂事。” 大门在夏晚橙身后合上。雷空从电脑前抬头看她,“今日一整日不见人影,打电话有几次都不在服务区。” 夏晚橙脱下外套,说:“最近刚好有时间,今天起了个早去了普渡寺上香。” 夏晚橙从包里拿出一个包好的平安符递过去,说:“你贴身带着,七天之后找个地方烧掉。” 雷空捏着那个平安符看了看,问:“怎么突然想起去寺庙了?” “早就想去,一直没时间。” 夏晚橙从他身边走过,说:“也不知道我是撞了邪祟还是怎么说,最近还挺倒霉,什么魑魅魍魉都来烦我。” “魑魅魍魉是指?” 夏晚橙回头看了看他,没直白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明天陪你母亲一同去林夫人的寿宴,我不会再受一肚子气回来?” 雷空笑着把她拉到膝盖上,靠着她的肩膀,问:“连我妈都气不到你,还有谁能给你气受?” “那不一样,我知道她是你妈妈,所以对她的容忍度和常人不一样的。” “没事,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天塌下来有我呢。” 听了这话,夏晚橙抬眼看他,问:“雷总这是……又嚣张起来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的资本呢?” 雷空拍拍她的脸,笑道:“再过段时间我就把万喜送你,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 第310章 过街喊打 或许是积劳过甚,夏晚橙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在温暖的环境里,外头的电闪雷鸣和狂风骤雨无疑是最好的助眠剂。窸窸刷刷的雨声整夜不停,颇有种地崩山摧的架势。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时分。夏晚橙脑袋昏沉地拉开窗帘,见外头大雨停歇,地上落叶满地,空气中都是氯气的味道。 她想起昨夜和陈盈一起来到这里的场景,因着这屋里管家佣人对她颇为客气的态度,陈盈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同她说,但还是碍于外人在场选择作罢。 乘着姣好的日光,夏晚橙坐在窗边整理信息。 昨夜这场撼动整个柏海城的暴雨于今日凌晨四点来钟停歇,在全柏海城人民安心睡下去的同时,柏海的路政部门也开始工作。 雷空在今早十点来钟的时候给她发过信息,说通往这里的泥石流和淤泥已经被清除,他准备动身前往这里。 现下距离雷空发信息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有余,夏晚橙给他拨去电话,正想询问他到哪,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抱歉,我太太来电。” 不知雷空冲哪说了这么句,随即便语气轻松地问候夏晚橙: “睡醒了?” 夏晚橙沙哑着嗓音开口:“你在哪?” “我正在安二夫人的别苑,你要过来吗?” “安二夫人?” 夏晚橙对这个称谓有稍许迟疑,随即才在雷空的提醒下想起,这是普遍柏海人对韩琳的称呼。 挂了电话,夏晚橙急忙向着楼下走去。 空荡荡的客厅里,年迈的管家正坐着摇椅看报。看见夏晚橙出现,很亲切地问了句:“饿了没有?” 夏晚橙客气地说:“昨晚真是叨扰了。” “你是小琴的贵宾,自然也是我们的贵宾。” 意外这位会亲切地称呼顾访琴为小琴,但夏晚橙没多言语,只打听起陈盈的动静。 “那位夫人于11点来钟的时候出了门,并特意吩咐我们不要打扰你。” 夏晚橙疑惑着,着急拜别这里的人后,着急向着韩琳的别墅走去。 前后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昨夜在暴雨中显得过分阴森的建筑就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 不知道是不是昨日风雨过大的原因,这屋子外墙和屋檐都有多少程度的脱落,现下在明亮的阳光下看着颇有些寒酸的感觉。 昨夜和顾访琴通过电话聊过几句。她说这里的屋子是安镜父亲送给安家两个儿媳妇的礼物。 顾访琴当时一接手这屋子就做了收整,并安排人在这边驻守并常年维护。至于韩琳的情况,好像是因为她过去手头一直短缺,直到最近才有精力来翻新这边的宴客厅,并借给了林夫人办生日宴。 走到别墅正面,夏晚橙就见庭院里多了许多车子,其中就包括雷空的私人座驾。 通报之后,这边的管家就把她迎进去。 此时正值午饭时候,夏晚橙一进餐厅,就见雷空坐在陈盈旁边,正肆意地享受着一碗浓汤。 夏晚橙迅速看了一眼,除了陈盈雷空和主人韩琳外,这张餐桌上还有林夫人傅昉,以及许多和林夫人交往过密的面孔。 看见她出现,雷空就笑着招手:“来尝尝安二夫人的手艺。” 夏晚橙在陈盈身边坐下。刚落座,陈盈就动手给她整理了碗筷,声音轻柔地说了句:“先喝点暖和的东西让肚子适应一下。” 夏晚橙很意外,陈盈昨夜分明信誓旦旦说着绝不再踏入这里半步,如今却闲庭信步地坐在这里吃午饭。吃惊陈盈反转的态度,却听韩琳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隔着陈盈,雷空伸手过来握了握夏晚橙的胳膊,笑道:“已经在挑日子。” 韩琳笑得颇为自然,说道:“我认识一位算生辰八字极准的大师,要不要介绍给你。” “当然好。不过生辰八字倒是不用算了,无论合不合适,夏晚橙也只可能嫁给我。倒是让大师帮忙挑个晴朗的日子还不错。” 雷空这话刚落,夏晚橙就听见清脆一声脆响。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傅昉失手把瓷质汤匙摔在了地上。 像是完全没听到这个动静,雷空神色如常地同韩琳说:“到时候婚礼的证婚人,我想请顾夫人帮忙主持。” 韩琳点点头,“我大嫂做这个最合适不过。” 雷空又笑,“我之前就找过顾夫人,想叫她把碧海倾城转卖给我做夏晚橙的礼物,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因为这样,我才仓促拍下了银河之光。” 说着,雷空便向着夏晚橙看过来,说:“因为这样,我对夏晚橙始终感到亏欠。” 夏晚橙十足受不了雷空这般深情款款的模样,也意外他和陈盈会神色如常地坐在这里同韩琳说话。她总觉得在她来到之前,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人就那样,就是往身上镀上一层金,也还是磕磕碜碜的样子。” 雷空看向傅昉,问:“傅小姐这意思好像另有所指?” 因着雷空突然的问讯,傅昉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炮仗,一下激动起来。 “我就不明白,现在澜润都是雷影当家,你连个助理的职位都混不上,怎么还好意思来这里装出一副土大款的模样?你妈也是,从昨天就开始在这里放肆,一点礼貌教养都没有,当得上一副泼妇的样子。” 傅昉冷笑一声,“还望累二少爷知道,这里的人不都会卖你雷家二房面子的。” “是吗?傅小姐好似对我和我母亲意见颇深?” 周围人完全没有制止傅昉的意思,脸上不约而同地洋溢着看好戏的笑容。就连林夫人,也只是默默喝着清粥。 “现在全柏海谁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已经是雷家的弃子。你们之前行事张扬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现在已经成了人人过街喊打的老鼠,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傅小姐这话说得……” 雷空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雷字,我和我大哥是骨肉血亲,无论澜润现在由谁当家,总归都是我雷家的人。怎么傅小姐话里话外都要分裂我雷家的关系?” 第302章 最后机会 林夫人生日当天,一直酷热难耐的柏海终于落了雨。 起先只是零零碎碎的雨点,引得路上行人发笑,说柏海的天气从来都是大开大合,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寒酸过。 这话刚落,只听轰隆一声雷鸣,整个柏海城被突然而至的闪电笼罩,炫目的强光霸道地在人眼前纵横跳跃。 紧跟着,倾盆大雨而下,短短几秒钟内,街上再无一个行人。 这场雨持续了太久时间,从早到晚,使得夏日的柏海在下午五六点就有了已近深夜的气氛。 黑云重重压在摩天大厦顶层,给人一种天空正一寸寸往下坍缩的感觉。 林夫人生日宴定在晚上七点开始。因着这场大雨,柏海部分地区淹水,导致交通瘫痪。为了不耽误行程,宾客都会提前出发,尽量使得自己不要迟到。 陈盈和夏晚橙已经提前四十分钟出门。按照地理位置,平日只用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但路遇积水过深交通瘫痪,她们被围困在某条街道。 约莫七点钟的时候,抽水机才姗姗来迟。 司机下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跟陈盈说:“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才能把积水抽走,到时候交通才会恢复。” 夏晚橙以为陈盈会焦急,但她依旧闭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夏晚橙问:“迟到的话,没关系吗?” 陈盈懒懒散散地说:“以往我参加这类的活动,就从来没准点到过。无论是哪家举办宴会,我都是压轴的主角。我不到,宴会就不能开始。” “但是……” “如果林夫人不等我,就是她没眼色。” 夏晚橙出声:“她这次举办生日宴,是借得韩琳的场地。” “我知道。” 陈盈还是闭着眼,说:“别看林夫人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其实不过是表面风光。她有权,韩琳有势,她们两想勾结着架空顾访琴这个主席在海伦基金的权利。这次韩琳愿意借自己的场地给她办生日宴,也是为了这个。” 夏晚橙好奇道:“顾夫人知道她们在做的事吗?” 陈盈冷笑,“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就是再给她林夫人和韩琳一百倍的本事,她们也不可能顶替顾访琴在海伦的地位。她们是什么人?” 陈盈语气过分不屑道:“林夫人,一个半破产人家的夫人,对外全靠海伦基金副主席这个名头撑场面,也只有哪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会卖她面子。她还真当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看她今日过生,顾访琴会不会来?” “再说韩琳。她老公安固就是安家的一个养子,说白了,就是给安镜准备的下手。他们二房如今的社会地位完全靠安镜给他多大的脸面来决定。当真哪天安镜看他不顺眼赶他离开隆盛,那韩琳瞬间就沦落成姿色平庸的普通妇女。” 积水抽尽,车子慢慢开始移动起来。陈盈看着窗外繁杂的车流人群,对韩琳做下了一针见血的评判: “不过也是仰人鼻息的货色,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敢在柏海名媛圈里拉帮结派?笑话。” …… 因着这场毫无预兆的大雨,林夫人的生日宴多多少少也出现了些变故。原本向韩琳特意借得豪华庄园无法使用,于是所有宾客只能尽量蜷缩在淋不到雨的地方。 这和林夫人一早预想的繁华场景有了极大出入。也因为这样,她事先准备好的烟火晚会也没法实现。思及此,林夫人面露烦躁,心里一直盘算着要在什么地方把自己的颜面尽数找回。 傅昉挽着林夫人的胳膊跟来往宾客问好。她小声地靠向自己的母亲,问:“陈盈明确表示她会来,是吗?” 林夫人冷声道:她如果真想进海伦基金,今天便是她最后的机会。 傅昉看了看时钟,说:“都这个点了。” “陈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都喜欢拔尖的一个主,怎么可能早早来这看别人眼色?”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陈盈的儿子一不再是澜润国际的执行总裁。” 正说着话,礼宾便过来小声道:“雷太太到了。” 傅昉一听这话,当即就笑出声来:“以前大家都顾全她儿子的体面,愿意尊称她一声雷太太。可现在雷家大房当家,雷影势力如日中天,聂兰心才是正经八百的雷太太。她陈盈,算个什么东西?” 因着傅昉过于刻薄的语气,林夫人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昉,我跟你说过的,心里想得事情不要在面上表现出来,更何况直接说出来,这是极大的忌讳。” “怕什么!” 傅昉挺直腰杆,“她陈盈今日虎落平阳。我以往受过她多少冷眼苛待,如今不欺她已经不错,还不允许我多说两句?” 见自己女儿满脸都被仇恨笼罩,林夫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这当口,靠近宴会厅大门处的人率先安静下来。林夫人就看着,前头人群密集的区域居然自发留出了一条通道。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就是通身奢华尊贵的陈盈,以及…… 傅昉皱眉,“她怎么来了?妈你邀请她了吗?” 林夫人还未言语,陈盈已经携着夏晚橙款款走近。 她直直看向林夫人,扬着倨傲的脑袋,用一股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生日快乐,往后的日子也要越过越好才行。” 林夫人微笑着道谢,而后看向陈盈身边的姑娘。 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陈盈开口:“哦,对了,给你介绍,这是我未来儿媳妇,今天带出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陈盈话未落地,已经被傅昉打断。 傅昉看向夏晚橙,紧紧咬着唇,目露凶光道:“我们并没有邀请你。” “傅昉!” 林夫人及时出声,但还是没按下傅昉接下来的话。 “对于夏三小姐这样不请自来的行为,恐怕和不问自取没什么区别。” “是吗?” 夏晚橙表露出微微堂皇的神色,“那是我唐突了?” “我要是你,就在颜面尽失之前,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 夏晚橙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夫人。 “我也是受别人所托才来。” 第311章 又变天了 傅昉将将把讥讽的笑容挂上嘴角,就听雷空跟韩琳说: “我有看午间新闻的习惯,现在时间到了,不知道安二夫人方不方便?” “当然。” 韩琳笑着,让人打开了餐厅里的电视机。 电视画面出现的同时,伴随了新闻播报员字正腔圆的声音: “惊爆柏海。声名赫赫的弗兰地集团被劲爆财务作假,旗下一直运营的弗兰地慈善基金也被爆出账目作假涉嫌贪污。” 在如此劲爆的新闻播报中,雷空怡然自得地开始享用他的午餐。 在场除了他之外,其余人的目光都牢牢钉在电视上。 新闻还在讲述:“柏海稽查厅和税务局已经介入调查,假设弗兰地集团财务作假和贪污贿赂传闻坐 实,将直接影响到他的合作伙伴疏影光橘,也就间接影响到几日后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归属……” 平地惊雷,在场不知是谁失手摔碎了一只茶杯,当下把所有人从劲爆的新闻里拉扯回来。 韩琳惊讶地看着雷空,“这是……” 雷空还未言语,又听新闻在说:“祸不单行,上次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在即时,澜润位于柏海新区的红石剧场倾塌导致澜润被踢出局。今日旧况重演,和雷影合作密切的弗兰地集团被曝财务作假和贪污受贿……” 新闻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问道:“澜润国际前后两任执行总裁都在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之际发生类似的纰漏,这是不是说明,澜润国际命里便和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无缘?” 整个柏海午间新闻三十分钟都在报道弗兰地集团贪污受贿和财务作假的相关事宜,于是餐桌上的诸人都停下用餐紧盯电视画面,直到新闻结束音乐响起。 与此同时,雷空的电话响起。 他接过电话后便和韩琳说:“原本今日打算配安二夫人好好聊天叙叙旧,但公司现下打电话来,要我即刻回公司开会……” 说着,雷空已经从餐桌上站了起来,礼貌地同韩琳说:“下次再来拜访。” 雷空牵着夏晚橙走出餐厅的时候,夏晚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了句: “澜润国际,又变天了。” 夏晚橙刚刚坐上车子,就接到了魏蓝的信息,上头只有短短一行字: “雷影,完了。” 确实。雷影之所以能在红石剧场出事后迅速上位取代雷空,就是因为他手下的疏影光橘和弗兰地集团达成了合作关系,并声明愿意把橙意赌场日后收入的百分之八十捐给弗兰地集团做公益慈善。也因为这样,他才在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此次竞标的大热门。 可现在弗兰地被爆财务作假和贪污受贿,所以弗兰地一直累积的好名声也顷刻瓦解。夏晚橙都不用去看现下的舆论风向,也知道雷影和他的疏影光橘,以及整个弗兰地集团和弗兰地慈善已经臭了名声。 柏海相关部门绝对不会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交到这样一个名誉受损并失去诚信的企业手里。 也就是说,在这场竞争橙意赌场经营权的游戏里,雷影也随着雷空一起出局。 那也就是说,她和PAL基金的机会,来了! 雷空余光看见夏晚橙在看新闻,笑着问了她句:“很意外吗?” “当然意外。在整个柏海,弗兰地基金是只仅次于海伦基金的存在,一直都深受柏海市民的信任。现在被曝出财务作假,不是把柏海市民的善意放在地上践踏吗?” “我以为你的关注点会在于,雷影失去了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争资格。” 夏晚橙看着他,问:“你不也同样失去了吗?” “傻不傻?” 雷空伸手来掐她的脸,说:“只要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不在雷影手里,那不就等于在我手里了?失去了橙意赌场经营权这个杀手锏,雷影可没有任何可以和我竞争的资本。” 雷空笑意盈盈地看着窗外,说:“不出意外的话,我马上就可以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万喜。” 夏晚橙看了看面前人,手下快速敲下信息: “该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柏海稽查局和税务局这次动作异常迅速,只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搜寻到了弗兰地集团财务作假和贪污受贿的证据。当晚,弗兰地集团的董事长就被请去了稽查局经济犯罪科喝茶。 伴随着这则新闻的披露,澜润国际也再次对外宣布: 雷影正式从澜润国际执行总裁一职卸任。澜润国际将于近期召开董事会,确定澜润新一任的总裁职务由何人担任? 虽然澜润对外这样宣布,但所有知情人都知道,雷空这次将会被直接任命为澜润国际的总裁。 和雷影被认命时不同,这次雷空接任的澜润总裁前并没有“执行”二字。也就是说,雷空被最终选择了成为澜润国际的掌舵手,将带领整个澜润继续前行。 这个消息发布的当下,陈盈只是看着新闻微微一笑,随后系着围裙去了厨房。 晚上雷空回来吃饭,跟陈盈和夏晚橙说:“过几日澜润开董事会,你们也出席。” 陈盈说:“我还记得雷影当日被任命时雷月那耀武扬威的样子。这才过去多久?他们才得意了多久?” 见夏晚橙不言语,陈盈又问她:“你二姐没有联系你吗?” 夏晚橙摇摇头不言语。实际上,在弗兰地被曝出丑闻的当天,夏午橘就给她发过信息,说: “真狠啊,你们这是想把我往死路上逼,是吗?” 夏晚橙没有回复这条信息。但在之后,她又接到了夏午橘的消息: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我们到底还是背靠背越走越远。” 直到看到了这条消息,夏晚橙才忍不住回复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是,到底是连血缘也无法拴紧我们之间的联系,我们两之间终究是没有缘分可言。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生人要投生成为姐妹。” 夏晚橙重重敲下字:“我日后死去,见到母亲,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嫁给杀父杀母仇人的儿子,享受他身份地位给你带来的殊荣?夏晚橙,别再骗自己,我们到底也是同一类人。” 第303章 童言无忌 林夫人接过名片,一眼看见了上头的正楷黑字。 虽然称谓只是无关痛痒的某某律师行律师,当上头标写的名字就足够引人注目。 顾访棋。 首富夫人,海伦基金会主席顾访琴的亲弟弟。 林夫人抬头去看夏晚橙,见她含笑说道:“顾先生因公差去了海外,所以特意托我来给林夫人送上贺礼。” 林夫人想到自己自几个月前就极力邀请顾访琴来参加今日的生日宴,可顾访琴总以她不爱凑热闹回绝。 前些日子,当她给顾访琴致电协商海伦基金相关事宜时,顾访琴倒是提前给她送上了生日祝语,并言明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之前林夫人就一直在想,不晓得顾访琴要安排谁来送这份贺礼?照理说,这样的事情她通常都是交给自己的弟弟打理。所以林夫人也觉得自己会在生日当天看到顾访棋的身影。 只要他出现,就能在所有宾客面前一证她个顾访琴的关系。 可眼下,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儿却说着,她是代表顾访琴顾访棋而来。 “但看来傅小姐不太欢迎我?” 夏晚橙还是微笑着说:“倒也是我过分唐突,想着林夫人生日热热闹闹才好,倒是没想到会给你们徒添烦恼。” 语罢,夏晚橙握了握陈盈的手,说:“那我这就离开,您玩得开心一些。” “哪的话?” 林夫人着急出声,并且快步挤到夏晚橙身边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她热络道:“来者都是客,那就有不欢迎的道理。” 说着,她看了一眼傅昉,嫌弃地说:“你也别把小孩子的胡话放在心上。” 小孩子吗? 夏晚橙笑容愈发灿*******她还要年长个五六七八岁的小孩子? 林夫人搂着夏晚橙的肩膀往里走,直把她带到不能轻易出门的地方,才借口要招呼其他宾客离开。 林夫人一走,陈盈就不高兴道:“从来也不晓得你和顾家姐弟还有联系?” 夏晚橙深知雷家和安家的罅隙不允许她和顾访琴私下来往,所以只好拿顾访棋做借口。 “倒也不是,因着我大姐一直跟顾访棋咨询法律相关的事情,所以他同我们家多多少少有些来往。他这个人一直平易近人蛮好相处,倒是看不出他还有个做首富夫人的姐姐。” 陈盈的语气和缓了些,“顾访琴向来很少露面,很多对外的人际交往都是她弟弟在帮她操持。” “前段时间和顾访棋吃饭的时候听他聊到林夫人的生日,也听说了他当日不在柏海,所以我自告奋勇要帮他来送这份寿礼。” 夏晚橙看向前头筹光交错的名利场,笑道:“当时就是多了个心眼,哪想今天当真会有作用。” 陈盈也笑,说:看来傅昉对你的厌恶已经可以让她放弃她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 “没办法。她深深爱着雷空,您又是雷空的母亲。她自然不敢把怨气撒在你们身上,只好由我来做这个替罪羊。” 正诧异夏晚橙会如此猖狂地说话,就见她笑语晏晏地看向来人。 “孙小姐,许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珠宝大家孙童声的孙女,第一次见面就和夏晚橙极为不对付的孙末月。 她这会儿看向夏晚橙,很不情愿地说了句:“你倒是越发好看了。” “谢谢。” 孙末月像是和陈盈有过来往,收起一脸的不情愿,礼貌客气地同陈盈打了招呼,尊敬地称呼她为“雷夫人”。 陈盈往旁边张望了一眼,问:“怎么没见你姐姐?” “家里要给我我姐姐安排相亲,她最近忙得厉害。” 陈盈微微有些诧异,说:“以你姐姐的人品样貌,柏海不知多少好人家的男孩儿求着娶,干嘛要去相亲呢?” 孙末月提起这个也是一脸不情愿,只说:“是我爷爷安排得,说对方的家世人品和我姐姐都是绝配。” “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也不知道您晓不晓得,是海外GHK财团家的少爷。” 夏晚橙微微惊讶出声:“盖瑜吗?” 孙末月顿时向着她看来,疑惑又警惕地问:“你认识?” 陈盈笑出来,说:“盖瑜是雷空打小就认识的朋友。如果是盖瑜的话,你姐姐也算好福气了。盖瑜的家世背景样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优秀。” “大家都这样说。”孙末月嘟着嘴,说:“但是再没见到本人之前,我这心一直都悬着放不下来。” “你还没见过盖瑜本人吗?” 见孙末月点了点头,陈盈笑道:“这容易,我问问他今日在不在柏海,倘若有缘的话,我就让他过来一趟。” 孙末月眼里闪动着期待又犹豫的光芒,只问:“这样好吗?” “我也不说让他来做什么,到时候你远远看上一眼不就好了?” 语罢,陈盈就从手包里拿出了手机,拉着夏晚橙走到了清静的地方。 在陈盈还没拨通这通电话之前,夏晚橙先出声道:“我一直以为您不太爱理会旁人的杂事。” “主要是我确实也有段时间没见过盖瑜那孩子了。听你刚才的语气,你和盖瑜也见过面了?” 见陈盈看过来,夏晚橙只笑了笑。 “他现在忙得很,常年都不在柏海,今日也不一定就有这个机会。” 陈盈拨了电话过去,比较凑巧地,盖瑜刚刚好在柏海。陈盈找了个借口,说雷空太忙,自己头疼有些不舒服。 盖瑜一听这话,就说着马上过来接陈盈。 挂了电话,陈盈靠在阳台的扶栏上看着外头萧瑟的雨景。 “我听说,盖瑜误把傅昉当做了雷空的未婚妻,并送了她一枚黄钻胸针。” 夏晚橙出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听说,这个误会到现在还没有解除?” 见夏晚橙看着她,陈盈笑了笑,说道:“我早说了,通常有我出席的宴会,大家都得等我到场才能开始。今天这位林夫人十足没有眼色,搞得我很不高兴。” “您的意思是?” “既然大家有误会存在,就当着面把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第312章 不死不休 短短一个月内,澜润国际再一次召开董事会。 这一次的会议,将要确认雷空正式出任澜润国际总裁的相关事宜。 还是和之前一样,夏晚橙和雷空身边的智囊团坐在一起,坐在他身后僻静的位置,纵观眼前的一切。 至于雷空的身边,则是坐着神色各异的雷家诸人。 会议开至一半,在董事会主持人开始叙述雷影在职期间的工作报告时,因为提到了这次弗兰地集团的事故,雷月突然发难: “这话说得我就不明白。弗兰地集团被曝财务作假和我们澜润有什么关系?顶多只能说雷影识人不清选择了不适当的合作伙伴而已,怎么这些责任全都要他一个人承担吗?” 说着,雷影便冷冷看着对面的董事局,问:“为此,你们就要把澜润总裁的位置拱手他人?他雷空在职期间没有犯错吗?红石剧场倒塌难道不是他工作上的失误?在我看来,那件事情的影响明显更为恶劣。” 任由雷月措辞如何尖锐,雷空还是心平气和地用圆珠笔在文件上涂鸦。笔下,他缓缓勾勒出一件婚纱的形状,而后想了想,又把夏晚橙的五官填了上去。 他认真看了看,觉得夏晚橙穿这身婚纱的样子肯定过分漂亮。 此刻,雷月还在发表意见,“你们有什么权利革除雷影执行总裁的职位?” 一位年迈的董事会成员发言,“在召开今日的回忆之前,我们已经和远在海外的雷霆董事长做过细致的协商。现下由雷空少爷接手整个澜润,是在雷霆董事长授意下的正常行程推进。” 这话落下的同时,雷空的文件上多出了一个蓝色圆珠笔勾勒出的高跟鞋。 雷月面色通红,眼眶含泪,说话也颤抖起来,问:“真就一点改正的机会都不给?就因为旁人的失误,所以要我弟弟承担所有的责任,是吗?” “在其位谋其政,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失职负责。” “那雷空呢!” 雷月尖锐的指甲直指雷空,问:“红石剧场的倒塌事故他负责了吗?” “红石剧场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舆论。而且这次事故里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的伤亡,大众对于我们事后采取的举措和行为普遍表示出了正面的态度。就此来说,红石剧场的事故并没有给澜润造成名誉上的损失。” 雷月忍无可忍地叫嚷着:“事后的挽救措施不用花钱吗?你们之前提出的善后措施,这每一项都是拿澜润的钱去填雷空造下的窟窿!” 董事会成员还是说:“这是正常的公关手段。” “那这次呢?这次你们做了什么?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们协商出了一个公关方案了吗?我看你们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心心念念只着急去讨好雷空好舔着舌头去做他的狗。” 雷月这话说得极不体面。在场的人除了认真涂鸦的雷空外,其余人面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一些难堪的神色。聂兰心更是出声提醒了自己女儿一句。 董事会另外一位成员发声:“雷小姐,财务作假和贪污贿赂的是他弗兰地集团,不是我们澜润国际,我们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去给弗兰地集团做公关?对于澜润来说,我们只要及时解除了弗兰地集团的合作关系,并让当初促成这次合作的相关人员承担相应责任就可以。” 雷月还是红着眼,说话戾气更重: “所以就把我弟弟推上了这个替罪羊的位置?” 众董事会成员因为雷月的发言纷纷摇头。这时,还是结束了涂鸦的雷空开口: “下一项议题。” “我不同意!” 雷月重重拍了拍桌子,“我对董事会这次的决定十分不满。我以澜润董事会成员的身份,坚决反对雷空出任澜润总裁一职!” 负责主持这次会议的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雷小姐,现在还没到投票的时候。等会儿有时间给你发表看法,现在请不要再耽误我们正常会议的进行。” 夏晚橙远远看着雷月,一下很同情这个女人。原本已经到手的荣华又在瞬间破灭,这换谁,都难以接受这巨大的落差。但对于雷月而言,她只能采取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在旁人看来颇为幼稚或无理取闹的话,想极力争取自己的权益。 可就算这样,她震声的嘶吼,还是被旁人轻易地否定。 现下雷月怒气冲冲地鄙视着在场所有人,颇有一种狮子愤怒领地被侵占但又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会议进行到最后一项,在场所有董事会成员对这次雷空出任澜润总裁的决议进行投票表决。 一边倒的局势。 现场除雷月投了反对票,以及极少人弃票外,其余所有人都投了支持票,包括聂兰心和雷影,也包括姜淮。 雷空微笑着起身鞠躬感谢,随即发表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就职演讲。 在几位老董事会成员的热泪盈眶中,雷空郑重承诺,他一定带着澜润国际走向更美好更光明的未来。 此次任命董事会结束,在旁人都离开后,雷影推着轮椅过来,向着雷空伸出手。 “恭喜。” 雷空和他握手,说道:“旁人总说我们兄弟不和,为了这个所谓的家产争得你死我活。我们可是至亲血缘,是手足同胞的兄弟。” 雷影微笑:“当然。” 雷空又说:“不知道这次橙意赌场经营权会落到谁的手里?以后整个澜润新区的运营开发,还要大哥多多帮忙。”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雷月奋力推了雷空一把,大叫出声:“你心里早就巴不得我们一家出门就让车撞死,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 “哪的话?大姐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误解呢?” 雷空满脸伤心无辜,“上次你不小心弄伤晚橙时,我可没把你往这方面想。” “所以现在是要开始打击报复了?” 雷月昂着脖子,“你最好弄死我,否则之后的日子里,我雷月始终和你,不死不休!” 第313章 鳄鱼眼泪 董事会结束的当晚,雷月便差人送回了那只曾经属于陈盈的名贵皮包。只不过当陈盈打开礼盒盖子时,里头只躺着一只被划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的皮包。 皮包爱好者都知道,这样一只皮质品相皆上乘的皮包,需要三四只三岁左右短吻鳄,并在它们活着的时候,从它们的脊背处生生把它们剥皮才可以制成。之后一系列繁琐复杂的人工步骤更是无需赘述。 陈盈的这只皮包,只说皮质和工艺,在皮包爱好者眼中,就是无价之宝。 现在这样一件宝贝变成这样被送回来,完全当得上触目惊心四字。 陈盈在看到的当下就气得吃了两颗速效救心丸。 “暴殄天物!” 陈盈捂着胸口颤抖道:“当初她张口跟我要这只包包,我有的是理由不给她。以我的脾气,我当真是毁了这只包包也不给她。但我始终还是舍不得……这么好的皮质,世界上少有的限量,是该被人好好珍惜对待的。” 陈盈手指抚过皮包上的伤口,哽咽着说:“我就像是亲眼目睹那一只只外表凶悍,理应在野外自在生活的鳄鱼被人类捕杀剥皮的残酷命运。” 夏晚橙冷眼看着陈盈落下的泪,心里很不明白她这样感伤的由来。 她自己之前也喜爱过那些由珍稀动物皮包制成的工艺品,为此也长期沉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头。但重新活过之后,她对物质的需求倒是减弱了许多,并在环保人士的影响下完全放弃了购买皮草类制品。 在她看来,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陈盈但凡打心里真的心疼那些小动物的生命,就该从源头处制止这类残忍工艺品的传播。 但她没有,她一边说着这类皮质珍贵稀有,一边还是在花大价钱四处购买。 夏晚橙不禁想,陈盈心里是真的可惜被雷月毁坏这件艺术品,还是憎恶雷月摧毁了象征她身份的昂贵奢侈品? 陈盈用纸巾拭掉眼泪,吩咐家里的佣人把这只箱子好生收起来再不要给她看见。 夏晚橙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问陈盈:“过些日子,海伦基金举办的慈善拍卖会,您还要去吗?” 陈盈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道:“我儿子已经是澜润国际名副其实的总裁了,我还去那劳什子的拍卖会做什么?”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夏晚橙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之前不是说想给全世界受苦受难的小朋友捐些食物衣服吗?” 陈盈不明所以地问:“雷空现在又没有舆论压力,我为什么还要捐钱?” 是,她陈盈当初想要加入海伦基金,想要参加这次拍卖会,想要对外捐款捐物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这次的善举引起传媒关注,从而借助公共传媒的方式,试图挽回雷空因为红石剧场事故而备受争议的相关舆论。 现在红石剧场的舆论已经平息,雷空再次上任澜润国际总裁一职,陈盈自然没有再参与这次公益慈善的意义。 这就是资本现实的残酷性,是夏晚橙一早就明白的生存法则。但现下真的被陈盈这样赤*裸裸地展露在她面前,夏晚橙还是感觉一阵又一阵地难受。 像是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陈盈看了她几眼,说:“我也没收到邀请函。到时候要是真的邀请了我出席,再另当别说。” 从陈盈家出来,夏晚橙便见到了特意过来接她的魏蓝。 魏蓝开车把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准备好的材料拿给她看。 夏晚橙问:“你有多大把握我们这次能够竞标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 “我们最大的对手,澜润和利博思集团,疏影光橘和弗兰地集团都已经出局。我调查过我们其余的竞争对手,我有绝对的信心。” 魏蓝信心满满道:“我们这次竞标,十拿九稳。” 夏晚橙合上了面前的材料,只看着远方点缀在黑夜里,和繁星融为一体的灯塔,说:“为了这个赌场,实在牺牲了不少人。” “总之我们先把经营权握在手里,至于之后要怎么利用它,再做其他商量。” 夏晚橙还是看着远方,问:“我之前发给你的计划,你看过没有?” “看过。” 魏蓝看着她,说:“你想以打造环保赌场为缘由,说服柏海开发处让你在新区建立全东方规模最大的新能源发电厂?” “你看新区的地理位置,可利用的自然能源数不胜数。风能,太阳能,包括洋流能和潮汐能都可以被利用,这样的地方完全可以建起一个大规模的新能源电厂。” “我们的团队对这个新能源电厂进行过评估,确实有超高概率的可实现性,不过……” 见魏蓝有些支吾,夏晚橙便主动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赌场这个名词本身……和绿化,环保等词,有什么联系吗?” 夏晚橙失声笑出来,说:“确实没什么关系。会来赌场消费的人哪里会关心绿化和环保的问题?而且赌场一旦和环保绿化沾上边,禁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样的要求势必不能让赌徒接受。” “所以我们如果真的要向柏海开发处申办这个新能源电厂,可能根本没法在计划书里提到绿化和环保等词汇。” 夏晚橙点头,说:“之前雷空和利博思集团合作的方式给了我很大启发。或许我们可以寻求跟海外新型公司的合作,宣称以柏海新区为据点,率先进行某个能自给自足的资源循环实验。身先士卒地为整个柏海未来的发展做出贡献。” “如果这样……” 魏蓝有些担心地说:“澜润在新区投资的可不只有一个赌场。他们还有和赌场相配套的机场,港口,购物中心,游乐场,酒店等等,这些投资占了澜润整个新区计划的百分之七十。如果我们要建立新能源电厂,那那些配套设施要……” “我们做好自己就可以。” 夏晚橙揉了揉太阳穴,用手挡着眼睛,波澜不惊地说出一句:“澜润国际项目的死活才不关我事。” 第304章 风雨凄凄 外头雨势越来越大,哪怕宴会厅被热闹的音乐充斥,大家还是能清晰听到外头惊心动魄的雨声。 有宾客来问林夫人,倘若这雨势一直不停,她们今晚可不可以留宿在这里。 林夫人笑着说她可以做安排,实则心里也慌乱得很。 原因无他,今日举办生日宴的这个场地是她特意找韩琳借得。韩琳当时答应了出借外头的草坪广场和宴会厅,并没有把整个别墅的使用权都交到她手上。 这下她着急找到避在休息室休息的韩琳,跟她讲述了自己的诉求。 “可不可以让没法离开的宾客在这里留宿一宿?” 韩琳缓缓睁开眼睛,说:“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林夫人哀求道:“你真得帮帮忙,我都答应他们了。” “不是我不帮你。是这庄园刚刚到我手上没多久,我才来得及整修了客厅和宴会厅。后头的别墅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很多房间因为常年没搭理,墙壁上都是霉迹,电线都暴露在外头。” 韩琳看着她,问:“你敢让你的客人去住那些房间吗?” 林夫人急得头上出了冷汗,她焦急道:“这可怎么办?眼看这雨越下越大,肯定有很多人不愿意冒雨离开。” 林夫人透过窗户,看向位于这房间侧边的一棟别墅,问:“我看那屋子蛮好的啊,一点老旧的痕迹都没有。” 韩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那是顾访琴的屋子。” 她顺手指了指藏在雨幕里,和黑夜融在一起,只能在电闪雷鸣之际看见一点点屋檐的建筑,说:“那里才是我的屋子。” 林夫人看着远处那在雷电雷鸣中宛如恐怖片里的屋子,身上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访琴那屋子倒是早早打理好了,各类设施一应俱全。完全配得上你这些客人的体面。” 韩琳看着她,说:“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顾访琴借。” 林夫人正为难着,这里的管家又带来了一个让她窒息的消息。 因为雨势过大,造成了山上泥石流滑坡,堵塞了从这里通往外头的唯一一条路。 “赶紧让交通局的人过来啊。” “已经联系了。但他们说现在雨势过大,保不齐还会造成其他事故。出于对交通部出勤人员和我们这些人的负责,他们将会在明天天亮,雨势稍小一些的时候再过来处理。” “这是什么话?那被困在这里的人该怎么办?” 管家微微颔首,说:“交通部的人说他们核查过,这里有足够安置所有人的地方。出于对所有人生命安全的考虑,他们让我们全力配合工作,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任何人离开这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韩琳听完这话,只跟林夫人说:“别愣着了,趁着消息还没流露出去,那些人还没找你麻烦之前,赶紧联系顾访琴去解决这些问题。” 这时候,傅昉也着急地过来,只说:“妈,有客人想要离开,问我们可不可以给他们安排车子?” 林夫人顿时烦躁道:“没看见下了这么大雨,这会儿离开是赶着去送死吗?” 傅昉第一次看自己母亲流露出如此暴躁的模样,一时也惊诧住。 林夫人拨了好几个电话,而后越发焦虑地同韩琳说:“顾访琴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韩琳看了看时间,说:“这个时间可能已经休息了。” “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联系到她吗?” 韩琳说道:“她这段时间根本不住家里,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电话联系不上,可能就是真的联系不上了。” 林夫人急得在原地打转,问:“我可不可以直接带客人去顾访琴那里,等明天联系上她再跟她做解释?” “想得美。那边有人驻守的,没有顾访琴的授意,他们根本不会让你进去。” “你不是她弟媳吗?” 韩琳笑,“顾访琴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听我一个弟媳的吩咐了?” 正说着,这间房门被敲响,管家拿了一张名片过来给林夫人。 “夫人,这位宾客突然来拜访,我们需不需要接待?” 林夫人看了一眼名片,见上头只有名字和联系方式,一时摸不清关系,只能随手递给韩琳。 “盖瑜,GHK财团家的公子。之前接手了一家钻矿,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柏海未婚钻石王老五的排行中,他也是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 韩琳把名片递回给林夫人,只说:“整个柏海约莫有百分之六十的钻石是出自他的钻矿。” 林夫人惊喜又惶恐道:“我并没有邀请过他。” “听你这意思是要把人家拒之门外了?” 林夫人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盖瑜的出现让她必须把眼前的麻烦抛之脑后。 她带着傅昉赶去。在门口侧厅的角落,有个被大雨淋湿了衣服的男孩儿。 因着昏暗的光线,林夫人一时没看清他的模样,只小声问道:“请问是盖瑜盖先生吗?” 那男孩儿抬头,随即向着走来,随着光影越来越清晰,这个男孩儿露出了一张充满活力的英俊面孔。他笑出了一口白牙,说:“我因事过来找人,因此叨扰了您的生日宴,非常抱歉。” “是你?” 傅昉惊讶的声音吸引了盖瑜全部的注意力。他把目光集中在傅昉脸上,随即笑得越发明朗,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夫人愈发惊讶地看向自己女儿,听傅昉说:“今日是我母亲的生辰。” 盖瑜微微瞪大眼,随即笑起来,“难怪。我还当伯母当真找我有事,原来还有这层目的在里头。” 林夫人后知后觉地出声:“你们……认识啊。” 盖瑜垂眼深深望着傅昉,问:“怎么没戴我送给你的黄钻胸针?” 林夫人急忙转头看向傅昉,见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她也是这时才知道,面前的财团公子正是送给傅昉黄钻胸针的神秘人。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外头冷,先进去。” 林夫人立刻换上了关切又热络的语气,“看你这身上湿得,我马上让你给你准备换洗衣服。快点,姜茶也备上,千万别感冒了。” 第314章 自作多情 夏晚橙手握顾访琴亲自给得名片和介绍信,却迟迟没去找韩琳要求加入海伦基金。 确实也如陈盈所说,她们现在对于加入海伦基金的需求已经没有那样之前那样急切。 夏晚橙也难得地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她开着车子,带着艾米去柏海新区,看现在已经建造完成,已经准备试营业的柏海新区橙意游乐场。 夏晚橙看着高耸入天的摩天轮和过山车,就想起很久之前,雷空带她来这里处理棚户搬迁的问题。 当时那些民工奋力叫*嚣着,沙哑的声音中包含着自己对于未来和前路的担忧。 当时夏晚橙就在想,如果夏棶还活着,她按照她的计划在这里建起她的梦想绿化城,这些人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命运? 艾米见夏晚橙一直望着前方的天际不言语,便开口道:“每个女孩子小时候应该都许愿过这样一个愿望,希望以后能拥有一整个游乐场。” “我好像没有这样少女心泛滥爆棚的时候。” “但是这个游乐场以你的名字命名,这是被多少人羡慕的事情。” 夏晚橙嗤笑一声,顺着艾米的脸侧看出去,就在这个游乐场的对面,相距不过几百米的地方,是一棟全石面打造,外表新颖前卫的建筑。 艾米沿着夏晚橙的目光看出去,说:“也不知道找得那个设计师,非把好好一赌场设计得像个石碑似得?” “石碑吗?我看是墓碑。” 夏晚橙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赌场,说:“那里也是以我的名字命名呢,你看上面镌刻的那些文字,像不像写给我的墓志铭?” “呸呸呸!” 艾米一下急了,拉着夏晚橙的手去拍木头,说:哪里有人自己诅咒自己呢? “艾米。” 夏晚橙问:“你有没有想过,等橙意赌场开始运营后,整个柏海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橙意赌场计划失败,柏海失去这个赌场,又会是什么样子?” “那不就和现在一样?现在柏海也没赌场啊,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艾米看了看夏晚橙的神色,问:“好像你每次提起这个赌场,脸上都有洋溢着哀伤的神情。怎么,你对这个赌场的前景持消极否定态度吗?” 夏晚橙看着艾米,不知要如何告诉她,她绝对不允许这个赌场在柏海落成。如果这个赌场真的开始运行,那雷霆当初杀害她母亲的目的就实现了。 好在,橙意赌场竞标会马上召开,这次她有很大的把握拿到这个经营权许可。 夏晚橙闭了闭眼,正想转移话题,就听电话响。 陈盈打电话给她,让她马上回去一趟。 敲开门的时候,夏晚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之前是我太过冒失,还希望伯母不要同我一般计较。” 夏晚橙换了鞋往里走。只见陈盈躺在待客室里的贵妃椅上,正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胸前的肥猫。 在她的对面,背对夏晚橙的地方,端正地坐了三名女性。 听到动静,陈盈慵懒地睁开眼,冲着夏晚橙说:“我累了,你们有什么就同她说。” 语罢便一手捞起猫,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直到这时,夏晚橙才看清陈盈今日的来宾,她们正是韩琳,林夫人和傅昉。 看见她出现,傅昉别扭别过了脸,嘴角不经意地翁动了几下。 夏晚橙在她们对面坐下,这才看见面前茶几上只摆着陈盈自己的茶盏,想来之前都没招待她们。 夏晚橙问:“来很久了吗?” 韩琳微笑:“刚到不久。” 于是夏晚橙这才吩咐阿姨小阳上茶。 傅昉见陈盈吩咐夏晚橙接待客人,又看夏晚橙对此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陈盈真把夏晚橙看作了一家人,这一时心里恼怒更甚。 也不知道爹死母亡,家族破产的落魄千金夏晚橙,究竟给陈盈灌了什么迷魂汤? 下午茶刚一上桌,夏晚橙就开口问道: “诸位今日前来……” 林夫人接过她的话,“之前雷夫人多次对我们海伦基金即将举办的义卖活动表示出极大的兴趣,我们今天前来,是想邀请雷夫人出席这次的义卖活动。” 说着,林夫人便从包里掏出一张邀请函递了过来,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说:“之前不知道今日会碰到夏小姐,准备给你的邀请函就没带在身上。” 夏晚橙打开面前精致的卡片,看到了底部属于海伦基金主席顾访琴的签名。 她问:“这次活动是针对全世界的贫困儿童,是吗?” “之前是做了这样的计划,但和我们主席顾夫人开会时,她提出最近世界多处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想让我们先聚焦于处在战乱地区的孩童,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夏晚橙迅速抬头,问:“身处战乱之中的孩童吗?” 傅昉僵硬出声:“根据世界儿童基金会织提供的资料,位于世界中部几个战乱地区的孩童基本都处于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环境中。我们这次筹办这个义卖活动,就是想尽所能及的力量为他们筹备一些食物衣物。” 夏晚橙问:“有具体的捐助对象吗?” “首先会集中在摩迪莎极其附近地区,假设能筹得更多善款,会再次同世界儿童基金会联系协商。” “顾……顾夫人对这次的活动是什么态度?” 因为夏晚橙问出这样的问题,傅昉明显地翻了个白眼,说:“顾伯母以个人名义捐款3000万的同时,还捐出一副名画最为义卖参品。” 夏晚橙点点头,扯下一张便利贴写下一个地址递给林夫人,说:“还拜托林夫人把给我个人的邀请函送到这个地方。” 林夫人接过便利贴刚要言语,就听傅昉说:“我们这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邀请雷夫人出席。” 夏晚橙愣了愣,随后笑出来。她刚才一听见摩迪莎这三个字就乱了心神,以至于完全忘了面前三人此行的目的。现下搞出了这样自作多情的笑话,当真是有些可笑。 第305章 暴雨迷雾 夏晚橙听说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发生泥石流滑坡的时候,失手摔碎了一个酒杯。 陈盈有点诧异她冒失的举动,忙用问讯的眼神看向她。 “您赶紧联系一下盖瑜,问问他到哪了?” “怎么这么着急?” “这边路上发生了泥石流……” 夏晚橙话未说完,陈盈也脸色大变。她严肃又焦急地拿出电话,反复拨了许久后,跟夏晚橙说:“没人接。” “是打不通,还是没人接?” 陈盈把听筒放在夏晚橙耳边,只听那头传出平稳的嘟嘟声音。 夏晚橙抿了抿唇,“我去找林夫人,让她们派人去沿路看一看。” 跟随着管家的指引,夏晚橙来到了宴会厅后头的休息室。 管家敲开门的同时,夏晚橙也看到了她舅妈的表姐韩琳仰躺在贵妃椅上。 夏晚橙面不改色地出声:“好久不见了,表姨。” 韩琳笑着坐起了身子,“倒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看见你。” “我之前还纳闷呢。听说这里是表姨的屋子,怎么一直都没看见您,还以为您没来。” 夏晚橙往前走,看着韩琳,说:“表姨身体可好?” 韩琳笑得看不出一点端倪,只说:“还不错。倒是你,愈发漂亮了。” 说着,便拉着夏晚橙在贵妃椅上坐下。夏晚橙抬头,就见面前几人神色各异,尤其是林夫人和傅昉,脸上色彩斑斓得很。 “对了,我过来是有事想找林夫人帮忙。” 夏晚橙看向林夫人,说:“我有位朋友刚才启程往这边来,现在突然就联系不上。听说路上发生了滑坡事故,我特别担心,想请林夫人安排人去沿路寻寻看。” “照理说,这事我们确实应该帮忙,但是……” 林夫人看着窗外,说:“现在雨势太大,我们也要为这里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负责,现在贸贸然派人出去,恐怕……” 这话没错。可是盖瑜一直联系不上,倘若真的在路上发生了事故,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再没有人去营救,那无疑就是等死。 夏晚橙暂时也没其他办法,只能说:“林夫人确实宅心仁厚。不然这样,您借我一辆车,我自己沿路去看看,行吗?” 林夫人正要有交通局的警告搪塞夏晚橙,就感觉傅昉用力扯了扯她的手。她转头看向自己女儿,见傅昉冲她点了点头。 “我实在也不放心让你去冒这个险,但是不让你去,你恐怕一直都会坐立难安。” “那我多谢林夫人。” “可我们要把话给说清楚,是你自己坚持要去。” “是,我当着这些人的面承诺,是我自己一定要跟您借车离开,好话歹话您都跟我说清楚了。” 夏晚橙拿着车钥匙刚刚出门,韩琳就跟林夫人说:“你是真的不怕她出事啊。” “就像她说得,好话歹话我都同她说了,是她自己质疑要去。” “不怕她真的出了事,雷空会把你整个傅家掀个底朝天?” 林夫人摇摇头,说:“雷空已经失势了。” “可她亲二姐是雷影身边的大红人。” “我是极力阻止了的,是她执意要去,我实在拗不过他。” 林夫人看向韩琳,“刚才她说得话你也听到了,到时候你会为我作证的,是?” 盖瑜换了暖和的衣服,吹干了头发,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傅昉面前。 傅昉说他:“比我上次见你白了一些。” “看跟谁比。跟雷空那吸血鬼似得人比,我肯定比不过。要是跟非洲大陆上的黑人兄弟们比,我就是其中最娇俏的小白脸。” 傅昉被他逗笑,问他:“你刚才说,你是来找人?” “对,陈盈伯母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头疼,我特意过来给她送药。” 傅昉微微张大嘴,“陈盈?你是来找陈盈吗?” 盖瑜看着面前人,笑,问:“你怎么这个表情?” “你……认识……认识夏晚橙吗?” 陈盈看见盖瑜出现时,先是露出了惊讶喜悦的神情,随即便小跑着过来拉扯他,着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打电话一直不接!” 盖瑜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说:“换了衣服,没注意。” 陈盈一口怒气堵在喉咙口,随大叫着跟身边人说:“你们!你们赶紧去把夏晚橙给我拦住!别让她离开了,快!” 听到夏晚橙这三个字,盖瑜也精神起来,他问:“夏晚橙怎么了?” “一直联系不上你,又听说路上发生了泥石流。夏晚橙怕你出事,刚借了车子准备去找你。” 盖瑜一听这话,急急忙忙就向着门口跑去。 外头的雨势把整片天际连成了一片珠帘,密集的雨珠砸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震响。在这漫天被雨雾笼罩的世界里,盖瑜只能看见远处一抹微弱的黄光在移动。 他大叫了几声“夏晚橙”的名字,见毫无回应后,便在旁人的惊呼声中径直冲进了雨里。 这是夏晚橙离奇生命中做经历过得,最豪迈震撼的暴雨。 她坐上车子,还没把车子驶出这个庄园,就因为外头厚重的雨雾迷失了方向。 她打开远光灯,可目光所及也只有一米多的范围,飞速行动的雨刷根本清扫不走过大的雨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汽车在这个时候还熄了火。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林夫人借给了她一辆手动挡汽车。这就意味着这车子一旦熄火,凭借夏晚橙的本事,就很难再把它启动起来。 这时候,身旁窗户传来有别于这暴雨和电闪雷鸣的动静。 夏晚橙看出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趴在她车窗上,正剧烈地敲打着她的车窗,并试图把脸探进她的车里。 饶是夏晚橙一向冷静理智,心理素质过硬,也因为这深夜暴雨里的诡异场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手下慌不择路地启动着发动机,同时眼睛直直目视着前方,口中反复念着心经。 就在她好不容易把车子启动,准备出发的时候。那个黑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蹿到了她的车前方,死死挡住了她的去路。 也因为这个动作,夏晚橙就着迷茫的车灯看清楚了这个黑影的模样。 她放下车窗,诧异出声:“盖瑜?” 第315章 赶鸭上架 “伯母会在最近出发去海外陪雷空的父亲休养。” 夏晚橙合起笔帽,“现在具体的行程还没有确定下来。如果时间合适,我想伯母一定会很乐意出席这次的慈善义卖会。” 听夏晚橙说了这样的话,韩琳当即就有要告辞离开的举动。但林夫人说:“还有一件事想请夏小姐帮忙。” 夏晚橙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听林夫人说:“听说之前夏小姐在万喜娱乐任职经纪人总监一职。” 见夏晚橙点了头,林夫人又说:“海伦基金这次举办的义卖会不只是在名媛贵妇圈里举行,我们也想携手整个柏海市民关注世界贫困儿童,为了扩大这次活动的影响力,可能需要借助夏小姐的工作关系多多帮忙。” 夏晚橙笑,“这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林夫人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想邀请一位知名明星担任这次义卖会的形象宣传大使,所以想请夏小姐帮忙联系。” 万喜娱乐,夏晚橙圈子里的工作关系,又是知名明星,想来海伦基金想要邀请的慈善大使应该就是方夜蓝没跑。 夏晚橙想了想,就以她和方夜蓝的关系,请她帮这个忙不是问题,何况这是替慈善背书,又有的宣传资源,对于方夜蓝来说也是极好的机会。 思及此,夏晚橙重重点头,“当然,这没问题,我一定竭尽全力。” 林夫人笑着,说:“据柏海娱乐年报的盘点,徐行之已经蝉联了整半年的‘柏海之星’。想来有徐先生的参与和加入,我们这次的活动一定会吸引更多人关心关注。” 夏晚橙愣住,呆呆地问出声来:“徐行之?” “我们团队考察过,徐先生自出道以来一直保持着良好优质的形象。他现在人气如日中天,是全柏海的大众偶像,由他来担任我们海伦基金的慈善宣传大使再合适不过。” 夏晚橙嘴角抽搐了一下,问:“请问你们给到多少的代言预算?” 林夫人目露惶恐,“我们正是想请夏小姐帮忙,说服徐先生以公益的性质来参与我们这次慈善活动。” 这意思就是没钱了。 夏晚橙脑袋里繁乱一片。她想了想徐行之如今的身价和行程通告的密集程度。想他来为海伦基金做宣传,或许还要配合着拍一些物料内容,参与一些站台宣传。 简直难于登天。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以她现在和徐行之的关系,他可能都不愿意拿正眼看她。要她去跟徐行之开口,让他出席个的活义务动,恐怕还没等她靠近,就得让他身边的保镖给她扔出去。 听夏晚橙吁气出声,傅昉扯了下嘴角笑出来,问:“很为难吗?” 夏晚橙刚要张口陈述自己的诉求,就见林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声情并茂道: “想想那些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孩子,想想那些家破人亡疾病缠身的小朋友,想想他们漆黑脸蛋上留下的眼泪,相信夏小姐一定能克服重重困难为世界孩童带来希望。” 夏晚橙无语以对,她这一句话没说,林夫人就把一顶天大的帽子扣在她脑袋上。好似她达不成这个要求,就是对全世界受苦受难孩子的漠视。 林夫人就此起身告辞,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们相信你,这次海伦基金义卖活动的成败,就看夏小姐了!” 房门就这样在夏晚橙面前合上。她无力地看着前方,想这一出都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的她就要被赶鸭子上架,去帮和她毫无关系的海伦基金联系慈善大使? 尤其这人还是徐行之! “我都说了不要搭理她们,简直蹬鼻子上脸!” 陈盈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连我都晓得,徐行之的通告已经排到了明年末,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参加这个活动。她们这么做就是刻意为难你。” 夏晚橙唉声叹气,“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听你当时答应地还挺痛快。怎么?听她们几人那么一忽悠,忽悠得你圣母心作祟了?” 陈盈冷笑出声:“我可听说海伦这次定下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筹款目标,我看十有八九是完成不了。到时候你要联系不上徐行之出席,她们大可把筹款失败的名头栽赃到你脑袋上!” 说着,陈盈抱着猫来戳了戳她的脑袋,“平时看你鬼精鬼精的,怎么这下蠢成这样?” 夏晚橙摊手,“那您说,怎么办?” “摆明了她们在刻意为难你,这事要做不成,落得可是雷空和我的面子。我看……” 陈盈皱眉道:“你也别费力去和徐行之张行之什么的联系了。有这点功夫不如回家去给你老公好好做几顿饭,把他哄高兴了,让他花钱去买你的拍品。这又给你长面子,又做了善事,一举两得。” 夏晚橙略微吃惊,“您这是教唆我怎么去骗你儿子的钱啊。” 陈盈无所谓道:“反正他现在有钱。趁着他现在心里有你,能骗多少骗多少。那些钱,不花在你身上,以后也会花在别的女人身上。” 陈盈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你何必替他省钱呢?你现在替他省钱,就是在给未来的那些女人攒衣服首饰和包包。” 夏晚橙嘻嘻笑,“是吗?我一直都觉得雷空还挺喜欢我来着。” “雷空喜欢你,和他喜欢别的女人一点都不冲突。谁说男人只能同时喜欢一个女人了?总之……” 陈盈抓起她的包塞到她手里,同时把她往门口推。 “你听我的劝,就现在回家去给雷空做饭,然后说服他义卖会当天花钱给你捧场。就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眼看房门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关上,夏晚橙倒有些悻然地在想,她还没嫁给雷空呢,陈盈就变着法把男尊女卑那套思想灌输给她。这当口就在就跟她坦言雷空不会长久爱她,就是笃定她夏晚橙非嫁给她儿子不可? 简直笑话! 第306章 眼光异类 盖瑜像是刚从水池里爬起,整个人身上流淌着水柱,机械地从副驾上了车。 夏晚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你……” 盖瑜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整个人瑟瑟发抖,牙齿发出打颤的声音,以至于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夏晚橙把车里暖气全部打开,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盖瑜缓和了许久,才把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冰块一般,夏晚橙在接触到盖瑜手心的时候,也因为这个冰冷的温度而瑟缩了一下。 盖瑜紧紧握着她的手,过了许久,才困难地说出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傻?” 夏晚橙不知道他这话代指什么意思,她没做任何回答,只默默启动车子,看着远处的亮光,慢慢把车开过去。 车子才停下,陈盈就凑到了车窗前,看到车里二人都安然无恙后,明显地松出了一口气。 盖瑜被管家几人从副驾位抬出去,直接脚不沾地地就带着他往休息室去。 夏晚橙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下车,把车钥匙交到林夫人手里,说:“多谢,叨扰了。” 林夫人皱着眉,“刚才盖瑜就已经到了。但凡你说句你的朋友是盖瑜,也不至于闹这么一桩笑话出来!” 夏晚橙仰着头,轻声说:“这不是没事吗?” “这是你运气好,要是……” “不管受困的人是盖瑜或者是晚橙口中的朋友,总归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既然方才林夫人不愿帮忙,何必现在再事后找茬呢?” 陈盈不满地看着远处,只说:“到底人是我给叫来的,总不能由着他在半路出事。要是我会开车,这一趟应该我去才对。” 傅昉因为陈盈语气里对她母亲的蔑视而生气,她说:“正如您所说的,别人的命也是命,我们当时总不能为了帮夏晚橙找朋友,而牵连其他人?任何在我们这里打工的人,也都是有家庭父母的人。” “我也没说这事是你们的错。” 陈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说:“好在现在晚橙和盖瑜都没事,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路断了,今晚恐怕走不了了,林夫人想好要如何安置我们了吗?” 林夫人脸色一变,但还是忍耐下来,说:“已经在做安排了。” “那请抓紧一些,今晚受到这么一出惊吓,我只想好好泡个澡再睡觉。对了,我只睡28厘米高的荞麦枕头,否则会失眠。我睡前必喝82年产的红酒,也请林夫人早做准备。” “事发过急,要是有任何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雷夫人多多见谅。” “怎么会呢?林夫人办生日宴都不做危机预案的吗?这要是我们家举办这样的聚会,肯定会事先调查好各位宾客的喜好,并在一开始就做好相应准备。” 陈盈叉着腰,慢悠悠地说:“再说,28厘米的荞麦枕头和82年红酒也不是稀罕的东西。” “你怎么……” “请雷夫人稍作等待。” 林夫人一把扯走傅昉,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见面前只剩下她们二人,夏晚橙才出声:“您早知道这里是韩琳的屋子,干嘛特意为难她们?” “我不知道放任你独自一人驾车离开是谁的主意?但我敢说,做下这个决定的人一定心术不正。这样大的雨势,敢让你一个小女孩儿独自驾车去找人,就是想你死在路上。” 陈盈说着,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冷,她说:“今天要是我在林夫人那个位置,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 陈盈斜眼看她,“但凡你当时亲口来跟我说,而不是找人带话……我绝对不可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总归盖瑜是被您叫来的,要是真的出了…… “出了什么事都是我的责任,我一力承当就是。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替我弥补我的过失。” 陈盈狠厉地盯着她,说:“夏晚橙!这样的事,这是最后一次。” 夏晚橙心头一震,但不知这样奇妙的感觉因为什么。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女人,试图想起自己最开始对她这个人的印象和判断。 “等着。” 陈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说:“林夫人借不到顾访琴的屋子,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那我们……” “为了看这出好戏,我可以说服我自己坚持一夜不睡觉,你呢?” 夏晚橙平静道:“我没有这样争强好胜的性子。” “你该有的。” 陈盈拉着她的手,说:“聂兰心,雷月,姜淮,雷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妯娌表亲,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你还得提防雷空身边的女人……” “雷空足够喜欢我。” 陈盈听了这话就嬉笑起来,说:“我当年也以为雷霆足够喜欢我,结果呢?” “作为女人来说,男人的喜爱只是自己的一件武器。你真想达到无坚不摧的地步,还是得靠己。” 陈盈还是拉着她,问:“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傅昉了吗?格局太小,眼界只在家长里短那些事,为了男人认真地去争风吃醋,那样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陈盈眼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些脆弱的涟漪。她认真的看着夏晚橙,让灯光在她眼里荡漾。 她说:“你要记得,雷空给你的东西,总不如你自己抢来得好。他再爱你,能给你的东西始终有限。你不要学雷家的三个太太,要学就学顾访琴,以后出去让人称呼你为夏夫人。” “我以为您一直很讨厌我这个性子的人。” “雷空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盈痴痴醉醉地看着天空,说:“我总觉得,雷空应该找个足够蠢笨的老婆,以后听我话,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雷空眼光异类,非得喜欢你这么一个成了精的狐狸。” “索性……” 陈盈微微打了个酒嗝,“索性你脑子还算清醒,为人也善良。其实为人善良,就足够了。” “雷空要是找我这么样一个老婆,那日子……” 陈盈眼角坠下一行泪,她说:“那日子,该过得多苦啊。” 第316章 闻所未闻 电影《积木》在柏海的拍摄进入到了尾声。接下来,他们就会启程前往海外进行下一阶段的拍摄。 在柏海拍摄戏份杀青的那天,剧组现场来了很多人。当导演发出“OK”的声音后,方夜蓝手里顿时多了几束鲜花。 她一一看过去,见送花的人除了剧组和赞助方的工作人员外,还有她一看见就头疼的聂冬云。 “你怎么来了?” 方夜蓝很不客气地开口,同时看了自己经纪人一眼。她之前分明说过,不许聂冬云再来片场探班。 她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全是因为她自己和聂冬云的矛盾罅隙,更多的,还是出于维徐行之的目的。 就之前几次,聂冬云来探班的过程中,都假借职务之便刻意接近徐行之,并做出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行为举动。 老实说,和徐行之合作拍摄这部戏也有一段时间,确实有非常多的业界女性跟他表达过好感,只不过有些人表达地比较隐晦不容易被当事人之外的人察觉,而有些就是明目张胆地进行职场性*骚扰。 而聂冬云正是非常不知所谓的后者。 之前某次,她曾就以她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的身份,在徐行之身边工作人员皆不在场的情况下偷摸跑到徐行之休息室。 至于她当着徐行之的面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行为,旁人无法知晓。只知道对待工作一向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徐行之在那天跟导演要求了休假。 自那天之后,徐行之身边就多了两位寸步不离的壮硕保镖。 也因为聂冬云,徐行之身边的工作人员不止一次来找过方夜蓝,就希望她对聂冬云的行为进行约束。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按照合同关系来说,她聂冬云是甲方,是她所属公司的直属领导。而她作为旗下艺人的乙方,居然被要求对自己的上司进行行为约束。 方夜蓝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越过重重领导,直接跟当时还是澜润国际执行总裁的雷影报告,希望他能限制聂冬云的行为,不让她靠近片场半步。 这样的限行令确是使得整个片场平静了些许日子,谁想今天,在这最后的关头,这位不知所谓毫无廉耻道德的女人,又出现了。 这会儿的聂冬云一改之前的傲慢,只笑嘻嘻地说:“这不是为了庆祝你今日杀青吗?” 方夜蓝一眼都不看她,只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已知整个澜润国际都回到了雷空手里,这个雷月的关系户,也应该同她的主子一起滚蛋才对。 “你也知道我过几天就离职了,这不是想在这职业生涯的最后关头再多为你做些事情吗?” “我谢谢你。” 方夜蓝忍不住心潮澎湃道:“你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正说着话,徐行之那边的最后一场戏也杀青。聂冬云往那边瞄了一眼,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徐行之身边,把手里捧着的鲜花塞到徐行之手里。 兴许是前来庆祝的人太多,徐行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聂冬云的话。 然而下一秒,在徐行之听到聂冬云那句甜腻腻的祝福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愣住,随即便往后退开。 旁边不明情况的记者顺势把话筒塞到了徐行之手里,问他关于这部戏的相关情况,于此同时,几台用于采访的摄影机也全部打开正对徐行之的面孔。 徐行之看了面前第一排,距离他不过一个拳头距离的聂冬云,强打精神回答记者的问题。 在一系列比较寻常的问答后,记者问起了他和方夜蓝合作的感受,就在徐行之将要回答之际,他面前近在迟至的聂冬云像是被人挤了一下,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扑将到他怀里。 在周围人纷乱嘈杂的尖叫呐喊声中,聂冬云看准徐行之手里全是花束和话筒,于是趁乱把唇落到了他的侧脸上。 这一幕发生后,前一秒还嘈杂的环境突然静谧。在场的工作人员和记者都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徐行之僵硬又震怒的面孔上留下的红色唇印。 这时候,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倒抽了一口气,于是像是水滴溅入油锅,现场再次沸腾起来。 徐行之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然后一把推开面前女人,着急地用袖子去擦脸侧的唇印。 这当口,向来都以温柔感性著称的徐行之经纪人江彤,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从人群最外围生挤进来,把徐行之拉至身后,用自己愠怒的脸蛋迎接面前闪光灯和摄影机的洗礼。 今日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都没想到会莫名其妙地捞到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顿时宛如看见生肉的鬣狗,眼里散发出饥*渴的光芒,丝毫不肯放过徐行之现下的任何情况。 方夜蓝在旁边把这一整场的闹剧都尽收眼底,眼下已经是呼吸不畅的样子。她依靠在自己助理身上,颤抖着问: “那个……那个女人……是疯了吗?” 助理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只说:“脸皮厚成这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终于,围绕在徐行之身边鬣狗般的媒体都被剧组的人拉开,徐行之也得以从包围圈中离开。 方夜蓝见状,几大步迈到聂冬云面前,再顾不得利益教养地大声嘶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哪想聂冬云完全无所谓,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地说:“这里还有谁不知道我喜欢徐行之?” 方夜蓝指着她的鼻子,“你刚才的丑态都被摄影机拍到了,一会儿就会铺满全柏海的电视媒体,你究竟还要脸不要!” “我无所谓啊,反正我没吃亏。” 聂冬云志得意满地笑道:“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和徐行之接吻的。” 方夜蓝倒吸一口冷气,忙招呼经纪人,“你赶紧……赶紧把夏晚橙给我叫过来!出大事了!你告诉她,她再不出现,我就要被活生生气死了!” 第307章 虎落平阳 夏晚橙看着陈盈眼角的泪水和通红的面孔,知道她真的是喝醉了。 回到宴会厅,在这里逗留的宾客都知道了路况堵塞的情况,也接受了自己今晚必须要留宿在这里的事实,于是纷纷拉着附近的工作人员阐述着自己的诉求。 夏晚橙搀扶着陈盈往休息室去,想叫她有个清静的地方可以稍事休息。 敲开房间门的时候,里头的林夫人和韩琳正在讨论今日如何安排滞留的宾客,可看见她们出现,倒纷纷缄默起来。 陈盈嘴角挂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林夫人尴尬地笑笑,说:“没事。” 陈盈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房间里休息?” “马上,请稍等。” 陈盈一听这话,便掐了掐夏晚橙的手心,那意思是—— 你看,好戏要来了。 这场好戏由傅昉率先揭幕。 她带着管家从倾盆雨幕中回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角落的陈盈和夏晚橙,张口就说:“气死我了,那边的佣人也太目中无人,都不听我说话,直接就说没有主人家的任何吩咐,然后重重把门摔在我脸上。” 这话一落,韩琳就跟林夫人道:“你看,我没骗你。” 林夫人着急地又拿起手机,拨打了几通电话后又挂断,说着:“她怎么不接电话呢?” 陈盈在角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这会儿才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大概是见纸包住不火,也可能真有事有求陈盈帮忙,便开口道: “今晚滞留的宾客太多,我们准备的房间不足以安置所有人,所以就想跟顾夫人借旁边那栋楼救急,谁知到了现在还是没办法联系上她,眼见这夜越来越深……” 陈盈露出震惊的目光,说话的语气也夸张起来,“你这宅子……连几十上百人都安置不了吗?” 林夫人清楚看到陈盈严重鄙夷嫌恶的目光,顿觉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原本今日邀请陈盈前来,就是想借着她如今虎落平阳的势头,好使劲儿张扬下自己如今的风光,叫她为自己当初的鼠目寸光感到悔恨。谁知事与愿违,今日这生日宴竟会遇到柏海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倒把自己搞成了如今难以下台的局面。 傅昉像是对陈盈的容忍殆尽,直接说道:“雷夫人现在也不知道还走不走得进雷家老宅大门,这会儿跟这说风凉话倒也没有必要。” 陈盈听了这话,明显不高兴地问:“我怎么就走不进雷家老宅大门了?” “全柏海人都知道现在澜润国际是雷影一人当家,如今您那儿子在澜润连个普通职位都谋不上。谁能容许你们母子二人走进雷家老宅大门呢?毕竟你们和雷家的关系在法律上得不到半点承认。” 陈盈微笑,“这话从何说起?柏海谁人不知……” 傅昉接过她的话,狠厉道:“柏海谁人不知您插足有妇之夫的婚姻,还替他生下了一个私生子。我这样说,您有没有听懂?” 傅昉这话一落,整间屋子落针可闻。 夏晚橙能明显感觉到陈盈身上气场的变化,她看着傅昉,冷冷一笑,直说:“傅小姐这话未免太多冒犯,不知道平时家里是否有人在教导你你何为礼义廉耻?” 看来傅昉确实是得罪了陈盈。其余不说,在这间屋子里,并不是只有林夫人韩琳几个人,还包括一些和林夫人平时就交好的贵妇太太。 在陈盈眼里,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妇连跟她坐下一起喝茶的资格都没有。可如今傅昉就当着这些人的面直白地把陈盈心底的伤疤剖析出来,无疑就是在大庭广众下打她的脸。 还是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 想她陈盈活到今日,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一眼看过去,那些太太眼里的嘲弄一览无遗,好似就断定她陈盈确实是个人尽可夫的垃圾,且她陈盈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有许多话,我刚才碍着你和我们家雷空也算认识一场的面上没说。” 陈盈冷着眼往天花板上随意瞄了一眼,说:“这屋里一进来,满屋都是呛鼻的霉味和灰味。想你林夫人在柏海也算有头有脸的一个,怎么过个生日就借这么寒酸一地方?” 在夏晚橙听来,陈盈说这话,就是急于彰显自己的地位,毕竟她此刻也找不到其他供她张扬的资本。就像小朋友吵架,总会说我爸爸如何如何…… 陈盈继续道:“怎么?难道这么明显的缺点你们都没发现?也对……” “你们长这么大也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话一落,傅昉也急了,当下目露凶光地看着陈盈,直说:“伯母不要忘了,您今晚也必须在这发霉发臭的屋子里歇息。” 夏晚橙已经敏锐意识到了气氛地不对,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陈盈已经出声: “我陈盈打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今夜我就是出去淋雨,也绝不呆在你们这发霉发臭的破屋子里委屈自己。” 傅昉同样着急接话:“这话可是您说得,这周围人都听见了。您今晚要是死赖在这里,就是打自己的脸,丢雷家的人!”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不晓得陈盈这番话是出自酒醉后的气话,还是真的发自内心。总之这话一落,陈盈就彻底把她自己和夏晚橙一同架在了火堆上。 夏晚橙望了外头丝毫不见减弱的雨势一眼,心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跟陈盈一起受这罪? 林夫人重重地鼓了鼓掌,只说:“雷夫人这般魄力实在让人惊讶。既然您嫌弃我们招待不周,我们也就不强留您在这歇息了。” “夏晚橙!” 陈盈当下从椅子上起身,把手搭在夏晚橙胳膊上,昂首挺胸地说:“我们走!” 于是,一屋子,十多双眼睛就这样目送着陈盈扭腰离开。同时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不过是看男人脸色的货色,如今她儿子跟条狗一样冲着他家大方摇尾乞怜,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脾气。” “毕竟做贱的小三出身,上不得台面很正常。年轻的时候还能凭着骚气勾搭人,现在呢,能腆着她那张人老珠黄的脸上哪去?” “我要是她,现在肯定躲着不出门。都被人骑在脸上拉屎了,还非得把脸上的污渍摆到人前来。” “老女人,真不要脸!” 第317章 舆论爆炸 自雷空宣布接任澜润国际总裁一职后,澜润国际和雷空也算经受了一系列的新闻舆论洗礼。 夏晚橙亲眼看着,澜润国际和雷空从最开始天天日日时时刻刻上柏海新闻头条,到现在逐渐让出头版位置。再到现在翻开报纸,关于澜润的报道也归于寻常。 就在昨天,雷空兑现了他最开始对夏晚橙的承诺,把万喜娱乐以过家家的价格出售给了夏晚橙。 自他们双方签订协议的那一刻起,万喜娱乐就成为了夏晚橙私人持物,并且正式从澜润派系中脱离出来,成为夏晚橙独立运营自负盈亏的公司。 这则新闻还没来得及对外发表,甚至连万喜公司内部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大部分人都在猜测,自澜润重新回到雷空手里后,夏晚橙或许会回来重新担任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一职。 而这个猜测,在聂冬云离职声明出来之后再一次得到证明。 在这份声明书中,包括聂冬云在内的几个高层人员将在结束这周的工作后正式从万喜娱乐离开。 距离这周结束还有两天时间,星期五就在眼前,可就在这个关头,聂冬云就在《积木》片场惹出了那样一档子事。 夏晚橙接到方夜蓝经纪人候昏的电话时,正驱车去往临枫路。 就在半个小时前,夏早柑给她来电,让她今晚回去吃饭,说夏午橘也会回来。 自那次通过信息和夏午橘唇枪舌战后,她们之间再没有过任何联系。夏晚橙只知道,在雷影卸任了澜润执行总裁后,他和夏午橘就相约去了海外旅游。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的,夏晚橙一概不知。 夏早柑只在电话里说,说她们两完全没把她这个大姐放在眼里,居然为了外姓的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完全对不起死去的父母。 今日这顿饭,是夏早柑尽心策划好的“团圆饭”,所有人必须出席。 时值晚高峰,夏晚橙被堵在路上,正百无聊赖地听着车载广播。候昏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把刚刚发生在片场的事说给了她听。 夏晚橙不过听了事情经过的一半,就快速地从包里翻出头疼药生咽下去。 候昏还在电话那头说:“在场媒体已经知道了聂冬云系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的事实,现在正在以‘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借职务之便对男艺人进行性*骚扰’为题撰写报道,可能立马就会刊登出去。” 夏晚橙捂着脑袋,问:“徐行之那边怎么说?” “人家压根不搭理我们。整个工作团队拒接我们电话,也不许我们人员靠近,处于完全无法沟通的状态。” 候昏在那头急躁道:“剧组方面也对这件事情也非常生气。他们今天邀请记者过来,本来是为了庆祝戏份在柏海杀青,哪就想到会被这样一桩破事抢了全部焦点。导演刚才离开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 候昏问她:“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能够赶过来?” 夏晚橙看着前头依旧水泄不通的道路,顿时无力道:“我尽快过来。” “你可得快点,夜蓝已经气哭了。对了……” 候昏声音突然放大,“我刚刚接到通知,徐行之那边好像打算报案,想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这件事。” “夏总!”候昏着急道:“这件事本来可大可小,如果我们公关到位,完全就不足为惧。但如果对方报了案,我们也再没有退路了。” 夏晚橙听着候昏说话,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穿过堵得密密麻麻的马路,逆着车流小跑着穿过两条街,终于打到了出租车。 坐上车的当下,夏晚橙给徐行之发去信息: “我在路上,可以等我吗?” 徐行之没有回复。 在夏晚橙反反复复地催促下,司机师傅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片场。 9月份的柏海白日特别漫长,可尽管这样,等夏晚橙到达片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下来。 就在十分钟前,有关万喜娱乐高层借职务之便性*骚扰徐行之的新闻已经被刊登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夏晚橙还没来得及去关注舆论的动态,就见几家门户网站先后显示数据错误无法运行。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流量直接造成了几家门户网站的崩溃。随后,万喜娱乐网络技术部的负责人也给夏晚橙打开电话,说: “夏总,我们的官方网站刚刚被黑客攻击,整个网页被替换成了不堪入目的内容。” 夏晚橙一脚从出租车上下来。从这里开始的道路,就是只允许三轮车通过的泥泞小路。 夏晚橙看着片场的灯光走去,刚到片场警戒线的位置,就见前头被密密麻麻的人围住。 远远看去,她们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正围促在隔离拦网面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呼喊着徐行之的名字。 稍微靠近一些,夏晚橙就听到几个凑成堆的粉丝在讨论: “万喜娱乐不给行之和我们一个满意交代的话,明天我就租辆粪车开到她们公司里去!” “别给我看见那个贱人出来。”一个女孩儿握了握拳,“我一定凑得她鼻青脸肿!” “也别给我看见万喜娱乐的其他人,我……” 听到这话,夏晚橙再不敢顿足半步,忙小跑着钻进片场。 候昏在门口等她,一见她出现就露出一张苦瓜脸。 “现在什么情况?” “徐行之那边还是坚持着不和我们沟通,不过倒是答应了暂时不报案,但是刚刚徐行之那边的律师已经过来了。” 夏晚橙跟着他快步往前走,又问:“艾米到了没?” “到了,一直在安慰夜蓝呢。” 夏晚橙又问:“聂冬云呢?” “正被我们的人看着,还有……” 候昏停下脚步,说:“雷月也来了,说要带聂冬云走,一直说我们非法监禁,说要报案,一直吵着让我们放人。” 夏晚橙停在原地,无奈地看了看天上晦暗不明的月亮,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候昏在这个时候说:“我觉得要向总部报告,请他们派公关团队过来处理,顺便也可以给徐行之方面施加一点压力。” 第308章 心术不正 走向大门的一路上,夏晚橙手心几乎要被陈盈掐破。 刚到门口,已经重新洗漱过得盖瑜出现在眼前。 夏晚橙只见陈盈笑着看向盖瑜,问:“雷空有没有跟你说他要结婚了?” 意外陈盈会在这个时间点提起这个问题,但盖瑜还是如实回答:“确实听他说过。” “听说你给她未婚妻送了份见面礼?” 傅昉一听陈盈这话,当下坐立难安起来。她警惕地看着陈盈,死死盯着她上下嘴唇的合动。 盖瑜看了看陈盈,又看了看屋里的傅昉,再看看一直呆在陈盈身边的夏晚橙,直言道:“只是一枚黄钻镶嵌的胸而已,且当做我第一次跟傅小姐见面的礼物和祝福。” “傅小姐?” 陈盈声调拔高了不知多少度,竟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看过来。 她看了看傅昉,又看了看面前的盖瑜,夸张地高声道:“你以为傅昉是雷空的未婚妻吗?” “陈伯母!” 在这静谧的氛围里,傅昉高声喊了这样一句。 夏晚橙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傅昉看陈盈的目光里充满了祈求。 倘若夏晚橙是傅昉口中的陈伯母,她肯定会对傅昉这个三分无辜七分惊颤的眼神产生恻隐之心。可陈盈毕竟不是夏晚橙,很难说她在漫长的争宠多爱里,是否还保留着对同性的同理心? 果然,在夏晚橙印象里有仇必报的陈盈一眼都不向着傅昉看过去,只顾自问着盖瑜:“谁告诉你傅小姐是雷空未婚妻了?” 盖瑜也被眼前这一遭弄得晕头转向,但他又不能敏锐察觉到横在眼前的无敌天坑,只能受着陈盈的引导慢慢往下钻去。 “上次见面,我见傅小姐和雷空在一起,雷空又正好跟我说起要结婚的事,我就以为……” “你就以为傅小姐是雷空未婚妻,所以把你精心准备给他未婚妻的黄钻胸针送给了傅小姐,是吗?” 在陈盈咄咄逼人的问询下,盖瑜木讷地点了点头。 陈盈捂着嘴,再次夸张地出声:“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离奇荒唐的事?你当时送礼物的时候没跟傅小姐核实过她的身份吗?” “我有问过……” 陈盈打断了他的话,又说:“这意思是,当时你向傅小姐核对她身份的时候,她确实没否认她是雷空未婚妻的事实吗?” 这话一落,傅昉整个人一下从沙发上蹦跶了起来。她着急辩驳道:“不是这样的!” 陈盈转身看向她,“那我倒是要问问傅小姐,盖瑜送给雷空未婚妻的礼物,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落下这话,陈盈只感到心情爽快。她太明白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能如何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全部自尊。 傅昉急得眼泪嗒嗒掉,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况。 旁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响起: “是傅昉之前经常戴着到处炫耀的那枚黄钻胸针吗?” “敢情根本不是送给她的?她知情还要霸占在自己手里?至于那么寒酸吗?” “林夫人还总对外吹嘘她女儿是柏海难得一见的好教养。这样的教养就教出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女儿吗?” 傅昉在这样的讨论声中,跌跌拌拌地向着盖瑜走去。 她一把握住盖瑜的胳膊,哀求道:“那时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快跟大家解释啊,我不是那样的。” 盖瑜望着她,依旧木讷地出声:“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雷空的未婚妻。主要你当时也没明说……” 陈盈再次打断盖瑜的话,只看着傅昉,问:“傅小姐现在可以把盖瑜的礼物还回来了吗?” 傅昉小声道:“我今日根本没戴啊……” “这话说得好笑。” 陈盈颐指气使出声:“要不是今日正好遇到盖瑜在这,你还要冒充我儿子的未婚妻到什么时候?” 陈盈说话掷地有声,使得这屋里屋外的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她说:“你就这么想嫁到我们家?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来搞这些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雷夫人,请你注意你的说辞!”林夫人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说得不对吗?” 陈盈冷笑一声,“原来傅小姐就是这样一个心术不正贪慕虚荣的拜金女吗?” 这话就是压垮傅昉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陈盈当着那么多人面直指见财起意,厚颜无耻,现在又被说心术不正,彻底是把她傅昉的脸皮撕下来放在地板上踩。 傅昉面上露出狰狞的面孔,直直指着夏晚橙质问陈盈:“她夏晚橙做过的龌龊事情一点不少,我……” 夏晚橙推开傅昉的手指,冷淡地同旁边人说:“傅小姐喝醉了,送她下去休息。” 傅昉在管家的桎梏下仍然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嘴里也说着些不合场面的污秽之语。 林夫人再容忍不下去,径直走到傅昉面前,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重重给了她脸上一巴掌。 “够了!” 在林夫人的怒吼声中,傅昉渐渐安静下来。 林夫人不忍直视地别过眼,再次跟管家吩咐:“送她去休息。”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好好的生日会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一时间,都沉浸震惊和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中难以抽离。 林夫人抿着唇重重关上门,把外人好奇探索的目光隔绝在门外。 再抬眼,她也是双眼通红。 “雷夫人,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盈完全不以为意道:“你这话说得有趣,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把你宝贝女儿做过的事原模原样叙述了一遍而已。这里头要是有任何不妥帖的地方,你大可直言出声,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说话。” 林夫人哑声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何必要把小女孩儿往死路上逼?” “你也说了这只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不是更好?省得盖瑜总以为你闺女要嫁给我们家雷空。” 说着,陈盈向着四周看了一眼,又说:“我看你女儿实在喜欢那枚黄钻胸针,但那毕竟是盖瑜送给雷空的订婚礼物。这样,回头我送个等价的胸针和傅小姐交换可好?” “陈盈!” 林夫人咬牙切齿,“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陈盈目光如炬,冷哼出声: “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做人。怎么?以前怎么没人敢来跟我说我陈盈做人过分?” 第318章 胡作非为 “没有总公司。” 夏晚橙无力地说了句,“就在昨天,你们雷总把万喜娱乐卖给了我个人。现在万喜娱乐,只是我一个人的公司。” “那……那……这……” 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情,候昏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完整一句话。 夏晚橙倒是挺直了脊梁,打起精神握了握拳,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一步看一步。” 夏晚橙计划先去找徐行之,先跟他了解下他的诉求,而后再想解决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夏晚橙电话响起。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来电人正是夏早柑。 夏晚橙当下就感到无比的慌张。她想起来这之前,她正准备回家去同她两个姐姐吃饭。 夏晚橙迟疑着接起电话,听着夏早柑喜悦地在问:“橙橙,你到哪了?还在堵车吗?我的大闸蟹可已经出锅了。” “姐……” 夏早柑一听她这开口的语气,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夏晚橙听着她脚步声响起,随即便是关门的声音,而后才是夏早柑清晰的声音在说: “你二姐先前因为你的事气得大病了一场,这次出去玩了一段时间才恢复了些。我不知道找过她多少次,她才答应今天一起吃饭。刚才一进门,她就拎着你最爱吃的福轩斋的糕点,说是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的。” “我……” 夏早柑打断她的话,继续说:“她还说上次见你觉得你瘦了不少,这次去海外特意绕远路去给你买了补品,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拿给你。” “夏晚橙!” 夏早柑连名带姓地喊了她的名字,说:“我不管你今天有什么事,今晚这顿饭,你必须出席!” 夏晚橙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她低声道:“我现在确实有急事需要处理。” 夏早柑在那边安静了片刻,才问:“你有什么急事?” 不等夏晚橙回答,夏早柑又说:“爸妈已经走了,现在全世界,你只有我和你二姐两个亲人。我们现在好生生地在家里等你吃饭,你还有什么急事要弃我们于不顾?” “不是……我……” “夏晚橙,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夏早柑用夏晚橙第一次听到的冷漠语气跟她说:“如果今天你不出现,你和你二姐的事情我再不会管。从此你们是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分道扬镳,都跟我再没任何关系。” 说着,夏早柑说话已经带了哭腔,“是不是要等我死得那天,你才能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 夏晚橙一听这话,眼泪也刷刷往下掉。 夏早柑在电话那头说:“我会尽力留住你二姐,其他的,你就自己看着办。” 语罢,电话就被挂断。 候昏看着在月光下夏晚橙若影若现的眼泪,有些担心地问:“没事吗?” 夏晚橙摇摇头,径直向着徐行之的休息室走去。 江彤站在门口,看见夏晚橙出现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只说:“他谁都不想见。” “事情总要解决的,是吗?” 江彤怨念道:“是你们需要解决事情,我们只要配合稽查局进行调查就好。” “别这样。” 江彤不经意撞进夏晚橙的瞳眸,看见她祈求的目光和眼角残留的泪,于是叹气,说:“我再去问问他。” “拜托你。” 江彤刚一走,夏晚橙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地“夏晚橙!” 夏晚橙转过来脸,见雷月正大步走过来,张口就是:“你什么时候放我妹妹离开?” 夏晚橙别过眼,根本不想理她,谁知雷月直接伸手过来推搡她,厉声道:“我可以告你非法拘禁的!” “请便!” “看你现在这了不得的样子!” 雷月站在台阶下看她,讥讽道:“忘记自己之前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时候了?” “雷小姐,我现在很忙没有功夫搭理你,我想你得静下心来学一学什么叫做审时度势。你心里但凡还有你母亲和你弟弟,我劝你还是低调一些做人做事。” “你敢威胁我?” 雷月被夏晚橙这话惊怒,顿时越过候昏就像她伸出手,夏晚橙往后避开几步,冷冷地看着她,说:“雷小姐,今天由令妹引出的这些事要是得不到一个妥善解决,一旦威胁到我和万喜的利益,我一定要聂冬云加倍奉陪!” 雷月尖叫:“你敢!” 夏晚橙勾了勾嘴角,别看眼,轻描淡写地说:“看来你还是不过了解我,不过我要是你,肯定不想和我这样的人树敌。都说光脚不怕穿鞋,会咬人的狗不叫,雷小姐大概见过的世面还是有些少。” 这时候,江彤在门缝里冲她招了招手。 夏晚橙走过去,问:“他愿意见我了吗?” 江彤无奈地摇摇头。 正在夏晚橙一筹莫展之际,她见工作人员送来了一份白粥。她问:“只是要送给徐先生吗?” 江彤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夏晚橙接过端盘,说:“我把这粥给他送进去。回头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是胡作非为自己混进去的,你压根没看见我,和你没关系。” 江彤犹豫了一下,问:“这么说能行吗?” “放心,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江彤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房门,让端着餐盘的夏晚橙往里走。她说:“我要是你,就学乖一点。” 夏晚橙无语道:“我一直都很乖的。” “要是你一向顺着他的心意说话做事,你们之间的交流会顺遂很多,我们也不至于工作得这样胆战心惊。” 夏晚橙惊疑,“胆战心惊?徐行之脾气性格一向很好的。” 闻言,江彤随意地笑了一下,又说:“在你面前的徐行之和在我们面前的徐行之是不一样的。” “可我一直都觉得徐行之不喜欢逆来顺受的女孩子。” 第319章 翻手为云 屋子里静悄悄,光线也昏暗,只凭夏晚橙的夜视能力,根本无法分清前头阴影处的东西是个人还是立灯。 夏晚橙背靠墙壁,慢慢往前挪去,她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而后小心出声:“徐行之?” 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回旋,没有任何的回应。 微风一吹,整间屋里回荡着一股冷涩空寂的味道,一点烟火的气味都没有。 夏晚橙不禁在想,难道是江彤埋怨她总爱麻烦人,所以特意在这个时候捉弄她? 夏晚橙手指沿着墙壁扫过去,想试着打开灯光让整间屋子亮堂起来。 当她终于摸到开关的时候,一只手心冰冷的手掌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在夏晚橙惊疑的当下,一具僵硬的身子也贴到了她的背上。 如此陌生的感觉几乎让夏晚橙产生下意识的抵抗行为,但因为倾洒在她颈间的呼吸有些熟悉,夏晚橙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她抱着迟疑的态度,问:“徐行之?” “你来做什么?” 这个声音一出,夏晚橙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松懈下来。她说:“听说你许久没吃东西。” “关你什么事?” “嗯?” “我有没有吃东西,关你什么事?” 夏晚橙鼻尖前面就是生冷的墙壁,身后是让她倍感陌生的躯体,她被围囿在中间,颇有点左右不得的架势。 她用力,把手下的开关按下去,屋里的壁灯随之亮起。自夏晚橙的视角里,你看见面前墙壁上倒映出一个可怖的身影。比她高出许多,足以完全遮挡她的,张牙舞爪的一个影子。 就在这一瞬间,通过这个身影,夏晚橙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徐行之的剧烈压迫感。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什么?” “我重新回到了万喜娱乐。” “我知道。” 徐行之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沙暴地区吃了一天一夜的黄风。夏晚橙因他这颗粒感十足的嗓音而生出堂皇的感觉。 她总觉得,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身后的徐行之已经无法和她脑袋里那个熟悉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对于夏晚橙来说,现在处在她身后的徐行之是过分陌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夏晚橙急于摆脱身后人的桎梏,只不过她刚一动作,那只覆着她手背的手突然用力,带着她的手重新合上了开关。 夏晚橙的视野里又只剩下一片黑暗。 在这样静谧黑暗的环境里,身后的呼吸动静越发明显。 这样就响在耳畔的呼吸声,让夏晚橙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毛骨悚然。随即,带着冰凉温度的吻细密地落到了她的颈畔。 毫无温情暧*昧可言,夏晚橙只觉得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随时都会被尖牙利爪撕得身首异处。 “你……”夏晚橙语气有轻微的颤抖,“能不能……不要这样?” 身后人把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后颈,稍微带了些力度捏住。就这一刻,夏晚橙能明显听到自己骨头摩挲的声音。 夏晚橙伸手去抓他的手,直到把那只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才有了底气。她说:“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身后人把她翻转过来,毫无感情和温度地落了一个吻在她唇边,然后问她:“被自己讨厌的人亲吻是什么感觉?” 夏晚橙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就现在的感觉来说,她还是畏惧害怕的情绪远远多过于其他。 从刚才进门开始,她突然就觉得,以她过去对徐行之的浅薄认识来看,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游刃有余。 她好像,没有了面对徐行之的底气。 “今天的事,我跟你抱歉。” “我知道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 因着这句话,夏晚橙心里平白地抽痛了一下。她想起自己之前和徐行之接触的时候,好似都是自己有目的有意图地刻意接近。 这次同样是这样,没有任何高尚的目的,她单纯只是想通过徐行之来解决自己眼前的困境。 她卑鄙无耻,一点没错。 “无论如何,聂冬云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有接近你的可能。关于这一点,我十分抱歉。” “所以呢?” 徐行之微微后撤了身子,给他们彼此之间留出了一个逼仄但无法逾越的空间。 “这次又要我做什么?撤销报案?还是让律师回去?或者开个发布会,说明这只是聂冬云的一个玩笑?” “我……” “没问题,这些我都可以做到。” 因着这句话,夏晚橙立刻愣住,脑子也因此当机了许久,而后才慢慢转动起来。 “你说什么?” “你要我做到的事,我都可以尽力满足。” “谢……” “那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夏晚橙的眼睛在黑暗中难以聚焦。她迷茫地看着前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夏晚橙伸手,再次把开关打开。这一次,她直直看进了徐行之眼里,从里头看出了阴鹜的嘲弄和不屑一顾。 “你想要什么?” 徐行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反问:“你有什么可以给我?” “我可以拿我手中,也就是整个万喜可以掌握到的商务资源和你……” “你看过我的行程表吗?” 徐行之笑着问:“你觉得万喜手上的资源,我能看得上?” 夏晚橙兀自憋闷,心里瞬间被屈辱占据,但也自知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徐行之现在是整个柏海最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巨星,那些她费力为万喜旗下艺人争取的资源,可能在他那里连初选都无法通过。 夏晚橙咬牙憋气,“这样,你开个价。” 这是夏晚橙赌气之下的妄言,原以为又会遭到面前人的嘲讽。可他真的露出思考的样子,而后问她:“听说万喜娱乐现在是你私人置业?” 见夏晚橙点了头,徐行之突然笑起来。 “那这样可好,你给我万喜娱乐百分之51的股份,我会说服我的经纪公司和工作团队放弃报案。” 第320章 油盐不进 以为徐行之并不了解万喜娱乐现在的公司结构,夏晚橙还颇为天真地跟他解释:“万喜娱乐并不是股份制公司。” “我知道。” 徐行之绕过她,慢慢踱步到藤椅上坐下,摇晃着红酒杯,轻飘飘地说:“你可以当万喜娱乐多了一位合作伙伴。” 你要百分之51的股份? 见徐行之点了头,夏晚橙又说:“留给我的只有剩下百分之49?” “你放心,我很忙,没有功夫管你们万喜的任何内务。我只是希望在分红的时候,我就比你多那么两个百分点。” “我可以直接把这些股份兑换成现金给你。” 这话才落,一张黑色的卡片就落在夏晚橙脚边。夏晚橙看去,见是柏海银行发行的联行黑卡。 看到这张卡,夏晚橙就明白了徐行之的想法。他要股份要分红是假,是想凭着那多余的两个百分点凌驾在整个万喜娱乐之上是真。 夏晚橙在他面前坐下,沉声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儿,没必要用这样幼稚的方式处理问题。万喜娱乐的股份我不可能给你。” “其他的我都没有兴趣。” 说着,徐行之向着大门的位置看了一眼,说:“夏小姐可以离开了。” 夏晚橙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平稳心情,放缓语气道: “我第一次经营一家公司,并不能保证它百分百地盈利。要是因为我经营不善连累到你,害你损失……” “无所谓,人生在世开心就好。再说,我的钱花都没处花,拿去给夏小姐玩过家家也不错。” 油盐不进。 ”夏晚橙第一次感受到难以交流的痛苦,她直言,问:“倘若我拒绝你的要求呢?” “聂冬云聂小姐从万喜离职了吗?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她仍旧担任着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一职。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见报,社会公众对此的舆论是什么,你知道吗?” 徐行之打开手机,给她看他社交账户全部显示999+的私人信箱。 “我的粉丝都在等我发表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我的经纪公司也在等我决定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跟稽查局通报。我想……” 徐行之笑眼弯弯地看着她,“夏小姐之后用于平息这件事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金钱,应该远远超过万喜娱乐现在的市场资本。” 耗费时间金钱精力都是小事,就担心鞠躬尽瘁后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徐行之现在的公众影响力,他的一言一行足以影响一件事的舆论走向。倘若他直接点明万喜娱乐阴奉阳违包藏祸心,可能会直接引导他的粉丝和社会大众对万喜娱乐产生抵抗情绪。 这都不说会不会影响万喜娱乐旗下艺人之后的宣传通告。只说万喜投资巨大,现目前正在招商阶段的模特大赛,很可能就因为现目前糟糕的舆论形式宣告破产。 不得不说,这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夏晚橙也不是舍不得给徐行之一半以上的股份,她只是担心徐行之以后以大股东的名义来参与万喜内部的各项决策。 徐行之见夏晚橙面部表情地垂眼看着地板,一时不清楚她是在发呆还是在加速思考。只说现在的夏晚橙,确实当得上业界对她的评价—— 以色侍人的妖精一个。 见夏晚橙半天没有发声,徐行之提醒了句:“万喜娱乐刚从澜润国际脱离出来就面临这样大的舆论考考验,夏小姐要是处理不当,影响得可能不止万喜娱乐一家公司的名誉。” 确实,昨天万喜才到她手里,今天要是就因为这次事件导致旗下艺人和项目被尽数封杀,导致万喜娱乐坐吃山空或者直接破产,就能直接证明她夏晚橙的工作能力。 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雷霆和雷空或许也会就此断定她夏晚橙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从此对她失去信任,那她以后也别想再插手澜润国际的内部事务。 那为夏棶讨回公道的事,就是痴人说梦。 “百分之51而已,比起夏小姐往无底洞里丢钱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夏晚橙抬眼,目光灼灼,“就如徐先生所说。” 夏晚橙向着面前人伸出手,“热烈欢迎徐先生成为万喜娱乐的合作伙伴。” 徐行之静静地看了她一下,微微勾了勾嘴角,说:“夏小姐果然识时务。” “那还请徐先生为我们的万喜娱乐多做考虑,首先在公共论坛发言安抚粉丝和网民,随即对外宣称这事只是聂冬云个人作为狂热粉丝的过分行为,和万喜娱乐本身无关。”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我希望这件事之后的舆论发展是围绕着‘狂热粉丝的过分行为’来展开,我不希望之后的社会舆论牵扯到万喜娱乐半个字。” 徐行之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笑着,说:“夏小姐这么快就开始公事公办了?” 夏晚橙笑着看向茶几上已经冷却的白粥,说:“原本是想跟徐先生攀谈下过去的私人交情,但公事公办未必不好。对于全身泛着铜臭味的商人来说,银货两讫是最正当的买卖。” 徐行之望着她,嘴角虽然还挂着笑,但眼里的光已经逐渐阴鹜下去,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压气场。 “烦请夏小姐给我手写一张合作协议,之后再找律师补全。” “这是自然。” “还有,下周一的时候,希望夏小姐召集万喜全部员工,向他们当面介绍我这个全新的合作伙伴。” “你要公开?” 夏晚橙惊愣了片刻,说:“公开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禄卡传媒的艺人的同时还是万喜娱乐的股东?那你之后究竟要以什么社会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 “忘记跟夏小姐说了,禄卡传媒现在也是我自己的公司。” 联想起刚才那张黑卡,夏晚橙掰着指头算了算,吃惊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究竟赚了多少钱能轻松收购一个禄卡传媒?” “夏小姐很好奇吗?这个问题不如等我看到万喜娱乐的财务报表时再具体回答你?” 第309章 牵连无辜 今夜这场闹剧最无辜当属夏晚橙。 她无辜承受着旁人对陈盈的恶气怒火,被迫负担陈盈赌气的后果,以至于在大雨天被人赶出这栋温暖干燥的屋子。 林夫人当真是气得糊涂了,竟当着全场宾客的面,就指使她雇佣的安保把陈盈和夏晚橙给生生撵出了大门。 倘若当时有媒体在场,那这幅滑稽的场面必定是明日各大报刊杂志的头版头条。 无论雷空如今如何失意,她陈盈毕竟也是雷霆的二夫人。 夏晚橙举着一把寒酸的黑伞,和陈盈在保安亭屋檐下瑟瑟发抖。 陈盈耳边还有刚才被撵出门时,从旁人嘴里发出的讥笑声。这绝无仅有的耻辱使得她血压升高,脑袋止不住地头晕。 她倚着夏晚橙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咬牙道:“此仇不报,我陈盈从此改姓林!” 夏晚橙无奈地叹口气,看着盖瑜在大雨里举着伞向着她们奔来。 盖瑜把被雨水浸湿的刘海撂倒脑后,和缓地同陈盈说: “我刚才跟韩琳阿姨说过了,你们今晚还是在这二楼休息。” “我不去!” 陈盈斩钉截铁道:“那屋子又丑又脏,走进去简直是污了我的鞋子。” 盖瑜无奈地看向夏晚橙,说:“天气预报讲,这雨整夜停不了,后半夜会刮西南风,气温骤降。” “我早就说过,我就是活活冻死也不承她林夫人的情。” “这屋子是韩琳阿姨的,林夫人说了又不算。” 盖瑜放缓语气哄着,“这要是让您冻着冷着了,那可是天大的罪过。我也是代表韩琳阿姨来请您回去。” “那好,你让韩琳带着林夫人出自出来跪着请我回去。” 盖瑜叹口气,刚好听到手机响,就把手机递给了陈盈。 陈盈只听了两句,就大叫道:“什么叫暂时委屈一下?你就这么对你妈和你媳妇儿?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陈盈嚷着这话的时候,夏晚橙一抬眼,就见盖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下一秒,电话就被塞进了夏晚橙手里。陈盈抽开手,别扭地转过了头。 接起电话,夏晚橙就听雷空在说: “路上的泥石没清,我赶不过来。这样的天气,全柏海没有一架飞机敢飞。” “我知道。” “我妈是小孩子脾气,你劝她犯不着为了跟别人赌气累着自己身子。你们先找地方好好休息,明天路一通我就来接你们回家。今晚你们受到的任何委屈,等我明天来到再说,好吗?” 夏晚橙看了眼旁边的陈盈,冲电话那头说:“伯母的性子你也知道。” 雷空叹气,许久,说道:“刚才盖瑜跟我说他是开车来得,要不你们去他车上休息一晚……” “你怎么想的!” 陈盈听到雷空的声音,一把抢过电话,生气道:“回头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没去处只能窝在车里避雨,这要传出去你妈还在不在柏海混了?我可是陈盈,是雷霆的二夫人,是你雷空亲妈,我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就在陈盈冲着雷空发脾气的时候,夏晚橙手机也接到了信息。她看了一眼,从生气的陈盈手中拿过电话。 “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 电话还未挂断,夏晚橙就听雨里传来人声。 她向着前方看去,见是韩琳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来到别墅门口,正拿着一个扩音器在喊: “雷太太,别生气了,回头再气坏自己身子。今夜风雨交加,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走不得。无论环境如何,大家都得将就将就才行。” 陈盈一听这话,当下就说道:“我陈盈从不将就!” 韩琳继续在说:“快回来,这附近都没过夜避雨的地方,周围偏僻多年,到处都是蛇虫鼠蚁,回头再惊扰了你就不好了。” 陈盈一听说周围有蛇虫鼠蚁,当下就往夏晚橙身后避了避,看样子是有了动摇的样子。 但韩琳又说:“我跟林夫人说好了,只要你同她们道个歉,大家就都还是好朋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听到这,夏晚橙才明白过来韩琳这通话的意思。 她想让陈盈回去是假,借故让她跟林夫人道歉羞辱她是真。 夏晚橙看了看旁边人,心想也不知道她以前究竟得罪了多少人,竟然人人都恨不得在这当口很踩她一脚。 这会儿陈盈死死瞪着雨雾里的灯光,沉声道:“这些人今日的嘴脸,我算是记住了。” 正说着话,雨雾里出现了一个模糊向前移动的黑色影子。夏晚橙眯眼看了看,替陈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很晚了,我们去休息。” 陈盈疑惑地看向夏晚橙,却突然听见周围出现有别于雨声的动静。 渐渐的,一辆有着微弱暗白色前灯的电瓶车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坐在最前方。 车子缓慢地在她们面前停下,车里的人下来为他们撑伞,客气地说:“热水和夜宵已经备好了,请诸位尊贵的客人随我离开。” 陈盈懵懵懂懂地被夏晚橙搀上车。她看着后背上属于顾家的家徽标志,问:我们要去顾访琴的屋子? “这个时候,我只能找顾访棋先生帮忙。” 渐渐地,车子逐渐驶向了韩琳的别墅门口。 韩琳和周围人惊讶又警惕地看着她们靠近。 陈盈坐在车上,高昂着头,说:“这屋子又脏又乱,我只呆一会儿都全身不适,也不知道平时有多少老鼠蟑螂在里头胡窜。” 陈盈目光往面前人身上一扫,随即又落在韩琳脸上,说:“你到底也是顾访琴的妯娌,虽说家世样貌品性样样比不得她,但总说近朱者赤,你这为人处世和待客之道,还有审美眼光,也真得多跟你嫂子学学。” 韩琳微笑,“多谢雷夫人指教。” “还有啊,你让林夫人别着急走,等我明天睡醒来同我道个歉。我到底是脾气好,不会同她一般计较的。” 韩琳还是微笑,“我会替您转达。” 陈盈当即笑得眉开眼笑,轻松舒畅地吩咐开车。 陈盈站在外头,目送着这辆电瓶车逐渐消失在雨幕中,掐在手心的指甲生生掐进了肉里。 冷风一刮,她鼻尖都是血腥味道。 韩琳这才发现,她早早就把舌尖咬破。 第321章 一个交代 徐行之接过夏晚橙手写的股份转让协议,随意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 夏晚橙见协议达成,就准备离开。 徐行之出声:“我很好奇,你花了多少钱能从澜润手里买下万喜?” “这是商业机密,你知道的。” “就万喜的规模来看,应该比我收购禄卡传媒还要多上一些。” 徐行之手中的红酒已经见底,但他还是摇晃着酒杯,看似无意地说了句:“要跟你结婚那个人还挺舍得给你花钱,是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自始至终,她和雷空要结婚的事都没对外公开过,这事也只在小范围里传播,对于外头的人来说,她夏晚橙的交往对象,就是那位曾经和她一起被狗仔拍到见报,没有露面但拥有天价手表的不知名富豪。 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流言,还是大家的心照不宣。在多数不知情的人眼里,她夏晚橙大概是要嫁给一个年过花甲,多次再婚,儿女早已成家,有着啤酒肚和秃顶白发的有钱老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夏晚橙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就是要贪图人家的遗产。 有很多心怀恶意的人直接来她面前询问,问老人家身上有没有老人臭,问她需不需要伺候老人起夜,问她嫁给比她死去父母年纪还大的老头是什么想法,说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用词之刻薄恶毒,不堪入耳。 现下徐行之也问她:“和满身褶皱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感受?” 夏晚橙不做解释,只说:“徐先生对此好奇的话,回头我可以送只成年的沙皮狗给你感受一下。” 夏晚橙作势要走,徐行之却叫住她,说:“聂冬云那人我是十足讨厌的。” 夏晚橙恭敬地回答:“知道,我会处理。” “你会处理?她表姐是雷家大小姐雷月。她当初不也是因为这层裙带关系才把你从万喜挤走?你要如何处理?” “公事公办。” 徐行之笑,“你敢得罪雷月?” “每个人在其岗位上都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个交代?” “呵!” 这句话一直在徐行之脑袋里萦绕。 直到夏晚橙离开,徐行之看着重新变得空旷的房间,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红酒。 从徐行之房间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夏晚橙急忙拿出手机,想让夏早柑和夏午橘再等她一会儿,她这就着急回家。 这个时候,艾米来问:谈得如何? 见夏晚橙露出坚定的神情后,艾米才说:“聂冬云的家人都来了,我刚才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 “聂冬云的家人?” 艾米犹豫着说:“就是他父亲,还有姑母。” 夏晚橙抬眼,“姑母?聂兰心也来了?” 见艾米沉重地点了点头,夏晚橙无声地吁了口气,顺手把刚开机的手机又按了关闭。 看来今天确实回不去了。 艾米敲了敲面前属于方夜蓝休息室的门,来开门的正是方夜蓝本人。 看见她,方夜蓝立刻就露出看见救世主的模样,一边冲她使眼色,一边把她往房间里扯。 屋子里,除了聂冬云和雷月外,还多了聂冬云和一个面生的男人。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聂冬云的弟弟,雷月的舅舅。 夏晚橙笑着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而后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各位要不要回去休息?” 雷月冷哼一声,说:“没有你夏总的吩咐,我们哪里敢走!” “雷月姐这是哪的话?这里是片场,虽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但你真想要走,也没有人拦得住不是?” 雷月一听这话,眉毛就竖了起来,当下就叫嚷道:“你这意思是我死赖在这里不走了?我刚才说要带我妹妹走,是谁威胁我,说让我多为我弟和我妈考虑的?” “这剧组毕竟人多眼杂,时常又有记者扎根探班,我这不是担心雷月姐不小心说了什么话让人听到吗?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 “你少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今天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夏晚橙神情自若道:“我已经同徐先生方面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各位可以先行回家休息了。” 雷月非常不满意道:“谁管那个姓徐的?我是问你,今天这事上了电视,害得我妹妹名誉受损,这事你要怎么负责?” 见过不要脸的。 夏晚橙在心里默默感叹,真是没见过这么…… “这就不是我的责任范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面生的男人开口,“什么叫不在你的责任范围?” 夏晚橙答道:“已知聂小姐已从万喜离职,在万喜的角度,我们只需要维护万喜的声誉。至于无关人等……” “你说谁是无关人等!” 雷月一声叫嚷起来,“冬云可是我亲表妹,是我母亲的亲侄女。倒是夏小姐,才是所谓的无关人等?” 夏晚橙微笑,“是,我是无关人等,所以聂冬云小姐的事自然不用我多管闲事。” “你!” 雷月横眉冷目,说:“我已经让夏午橘过来,今天这事,你们两姐妹必须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夏晚橙一直维持淡然的姿态因为雷月这话有些破裂,她问:“这事和我二姐有什么关系?” 雷月得意洋洋道:既然我们跟你说话你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想夏午橘总是你二姐,你学不会的规矩,总也有她的错处在里头。我现在叫她过来教妹妹,没问题? 这话刚落,这间屋子的房门被敲响。 方夜蓝又去开门,打开门后,飞快地扭过脸来冲夏晚橙使了个眼色。 夏晚橙从狭窄的缝隙中看出去,来人正是雷月前一秒一直挂在嘴边的夏午橘。 “你来了正好!” 看见来人,雷月又把倨傲的神情扬在了脸上。她说:“今天这事,你必须让你妹妹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第310章 过街喊打 或许是积劳过甚,夏晚橙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在温暖的环境里,外头的电闪雷鸣和狂风骤雨无疑是最好的助眠剂。窸窸刷刷的雨声整夜不停,颇有种地崩山摧的架势。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时分。夏晚橙脑袋昏沉地拉开窗帘,见外头大雨停歇,地上落叶满地,空气中都是氯气的味道。 她想起昨夜和陈盈一起来到这里的场景,因着这屋里管家佣人对她颇为客气的态度,陈盈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同她说,但还是碍于外人在场选择作罢。 乘着姣好的日光,夏晚橙坐在窗边整理信息。 昨夜这场撼动整个柏海城的暴雨于今日凌晨四点来钟停歇,在全柏海城人民安心睡下去的同时,柏海的路政部门也开始工作。 雷空在今早十点来钟的时候给她发过信息,说通往这里的泥石流和淤泥已经被清除,他准备动身前往这里。 现下距离雷空发信息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有余,夏晚橙给他拨去电话,正想询问他到哪,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抱歉,我太太来电。” 不知雷空冲哪说了这么句,随即便语气轻松地问候夏晚橙: “睡醒了?” 夏晚橙沙哑着嗓音开口:“你在哪?” “我正在安二夫人的别苑,你要过来吗?” “安二夫人?” 夏晚橙对这个称谓有稍许迟疑,随即才在雷空的提醒下想起,这是普遍柏海人对韩琳的称呼。 挂了电话,夏晚橙急忙向着楼下走去。 空荡荡的客厅里,年迈的管家正坐着摇椅看报。看见夏晚橙出现,很亲切地问了句:“饿了没有?” 夏晚橙客气地说:“昨晚真是叨扰了。” “你是小琴的贵宾,自然也是我们的贵宾。” 意外这位会亲切地称呼顾访琴为小琴,但夏晚橙没多言语,只打听起陈盈的动静。 “那位夫人于11点来钟的时候出了门,并特意吩咐我们不要打扰你。” 夏晚橙疑惑着,着急拜别这里的人后,着急向着韩琳的别墅走去。 前后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昨夜在暴雨中显得过分阴森的建筑就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 不知道是不是昨日风雨过大的原因,这屋子外墙和屋檐都有多少程度的脱落,现下在明亮的阳光下看着颇有些寒酸的感觉。 昨夜和顾访琴通过电话聊过几句。她说这里的屋子是安镜父亲送给安家两个儿媳妇的礼物。 顾访琴当时一接手这屋子就做了收整,并安排人在这边驻守并常年维护。至于韩琳的情况,好像是因为她过去手头一直短缺,直到最近才有精力来翻新这边的宴客厅,并借给了林夫人办生日宴。 走到别墅正面,夏晚橙就见庭院里多了许多车子,其中就包括雷空的私人座驾。 通报之后,这边的管家就把她迎进去。 此时正值午饭时候,夏晚橙一进餐厅,就见雷空坐在陈盈旁边,正肆意地享受着一碗浓汤。 夏晚橙迅速看了一眼,除了陈盈雷空和主人韩琳外,这张餐桌上还有林夫人傅昉,以及许多和林夫人交往过密的面孔。 看见她出现,雷空就笑着招手:“来尝尝安二夫人的手艺。” 夏晚橙在陈盈身边坐下。刚落座,陈盈就动手给她整理了碗筷,声音轻柔地说了句:“先喝点暖和的东西让肚子适应一下。” 夏晚橙很意外,陈盈昨夜分明信誓旦旦说着绝不再踏入这里半步,如今却闲庭信步地坐在这里吃午饭。吃惊陈盈反转的态度,却听韩琳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隔着陈盈,雷空伸手过来握了握夏晚橙的胳膊,笑道:“已经在挑日子。” 韩琳笑得颇为自然,说道:“我认识一位算生辰八字极准的大师,要不要介绍给你。” “当然好。不过生辰八字倒是不用算了,无论合不合适,夏晚橙也只可能嫁给我。倒是让大师帮忙挑个晴朗的日子还不错。” 雷空这话刚落,夏晚橙就听见清脆一声脆响。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傅昉失手把瓷质汤匙摔在了地上。 像是完全没听到这个动静,雷空神色如常地同韩琳说:“到时候婚礼的证婚人,我想请顾夫人帮忙主持。” 韩琳点点头,“我大嫂做这个最合适不过。” 雷空又笑,“我之前就找过顾夫人,想叫她把碧海倾城转卖给我做夏晚橙的礼物,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因为这样,我才仓促拍下了银河之光。” 说着,雷空便向着夏晚橙看过来,说:“因为这样,我对夏晚橙始终感到亏欠。” 夏晚橙十足受不了雷空这般深情款款的模样,也意外他和陈盈会神色如常地坐在这里同韩琳说话。她总觉得在她来到之前,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人就那样,就是往身上镀上一层金,也还是磕磕碜碜的样子。” 雷空看向傅昉,问:“傅小姐这意思好像另有所指?” 因着雷空突然的问讯,傅昉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炮仗,一下激动起来。 “我就不明白,现在澜润都是雷影当家,你连个助理的职位都混不上,怎么还好意思来这里装出一副土大款的模样?你妈也是,从昨天就开始在这里放肆,一点礼貌教养都没有,当得上一副泼妇的样子。” 傅昉冷笑一声,“还望累二少爷知道,这里的人不都会卖你雷家二房面子的。” “是吗?傅小姐好似对我和我母亲意见颇深?” 周围人完全没有制止傅昉的意思,脸上不约而同地洋溢着看好戏的笑容。就连林夫人,也只是默默喝着清粥。 “现在全柏海谁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已经是雷家的弃子。你们之前行事张扬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现在已经成了人人过街喊打的老鼠,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傅小姐这话说得……” 雷空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雷字,我和我大哥是骨肉血亲,无论澜润现在由谁当家,总归都是我雷家的人。怎么傅小姐话里话外都要分裂我雷家的关系?” 第322章 血脉羁绊 夏晚橙确实有段时间没见过夏午橘。诚如夏早柑所说,夏午橘瘦了不少。 她这会儿站在门口,身后是漫长的黑夜,她像是独行的夜旅人,浑身沾染了一股不知名的冷寂。 夏午橘慢慢往里走,眼神不经意地略过夏晚橙,而后直直落在雷月脸上。 她说:“大概的事情经过我在路上已经了解过。” 雷月露出洋洋得意地神情,那就好,省得我再费口舌。既然这样,你也知道你这个好妹妹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说着,雷月同夏午橘一同向着夏晚橙看来。 就夏晚橙看来,夏晚橘向她投掷来的这个目光中包含了她们姐妹多年的默契。 那种被血脉紧紧牵扯住的羁绊。 夏晚橙心头一震,当下立刻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夏午橘坐下。 她就势站在夏午橘身后,听夏午橘说:“我出门之前,雷影特意嘱咐我,说万喜娱乐和整个澜润国际以及雷家没有任何关系,让我谨慎行事。” 因为提到雷影,就连聂兰心也放下手中佛珠转眼看来。 万喜娱乐被雷空卖给夏晚橙的消息,澜润国际在今早就通知到了各位董事会成员。所以聂兰心和雷月也晓得,现在的万喜娱乐和澜润国际无关,否则她们也不至于让夏午橘来处理这事,只要用自己澜润董事会成员的身份强压夏晚橙即可。 “我现在有提到澜润和雷家半句吗?” 雷月很不满意道:“我只是很不满意你妹妹的所作所为。” 夏午橘平静道:“我大学学得就是公共关系。自我进入澜润以来,我也帮雷影处理过不少对外公关的事情。就我的专业来看,我觉得我妹妹这次的作为没有任何问题。” 因着夏午橘这话,雷月看她的目光宛如夜叉降临。 她说:“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无论我们对你如何好,你还是更偏心你们家那边的人。” 夏午橘低声笑了笑,说:“我和我妹妹关系如何,倒是不用外人来操心。只是不明白在雷月姐的眼里,究竟把我当做了什么人,居然要我一次又一次地和我至亲家人作对?” “把你当什么?” 雷月猖狂地笑,“当然是把你当做养在雷影身边的一条狗。你难道还真以为我们会让你嫁给我弟弟?” 方夜蓝紧紧扯住夏晚橙的胳膊。刚刚那一刻,在雷月落下那话后,夏晚橙已经身子前倾握紧了拳头,脸上洋溢的戾气让方夜蓝心惊胆战。 夏午橘倒是神色如常道:“你说得也没错,以前是我傻,觉得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其实不配让我当人来看的。” “你说什么!” 雷月勃然大怒,“你敢不敢把这话当我弟弟的面说一遍?” “这话就是你弟弟说给我听得。他说,我应该明白,他是他,其他人是其他人。想来我也后悔,上次因为顾忌到你是雷影的姐姐,我竟然放任你在我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伤害我妹妹。” “好!好!好!” 雷月鼓掌大笑,“我居然一直看错了你。” “雷月姐这话说得不对。你从来没有看错我,你从头到尾都把我当你雷家一条狗而已。无非就是,我以前任你们使来唤去俯首称臣。反倒是我现在开始咬人,你倒是不习惯了。” 夏晚橙紧紧抿着唇。她的后槽牙几乎要把口腔里的软肉生咬下来一块。 在这一刻,她只想紧紧把夏午橘抱在怀里,替她遮挡外界所有的狂风骤雨。 但她知道她不可以,有些事始终都要靠夏午橘自己面对。 “我以后不准你再接近我弟弟!” 雷月咬牙切齿,“从此以后,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这事……” 夏午橘依旧平静道:“是雷影自己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无权替他做任何的决定。” “我是他姐姐!亲姐姐!” 雷月拍着沙发起身,身形摇晃,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雷月。” 一直未出声的聂兰心在这会儿开口:“你是雷家大小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体面涵养。” 夏晚橙这才把目光集中在聂兰心身上。 作为雷霆的原配夫人,见证雷霆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万人拥趸,聂兰心本身也足够传奇。但在柏海的八卦集锦里,聂兰心一直都缺少姓名。 她比不得陈盈优渥的出身,比不得姜淮书香世家的底蕴。她比不得陈盈妖冶艳丽,比不得姜淮端庄娟秀。 在夏晚橙的记忆中,但凡雷霆需要出席公开活动,一直被媒体镜头捕捉到的伴侣都是陈盈或者姜淮。她从来,也没见过雷霆和她的原配夫人一起出现在同一个镜头中。 雷霆发家之后没有和聂兰心分开,这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雷霆足够厚道的表现。毕竟聂兰心和雷霆一起从小渔村出来,注定未来不会对雷霆的事业有任何帮助。聂兰心白占着这么一个原配夫人的身份,十足是浪费。 柏海上流名媛圈最是势力,所以雷霆的态度也间接影响到了雷家大房对外交际的体面。聂兰心还好,她现在信佛,可以整天念经吃素不出门。但对于雷月来说,她这些年肯定是受了不少所谓名门闺秀门的冷眼。 不知道是谁说,女人最擅长为难女人。 雷月压抑的怒气挤压几十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那就是心甘如殆呆在雷影身边,对她也抱有十足尊敬的夏午橘。 现下一向乖巧听话的夏午橘冲她亮出了自己的爪牙,并声称再不愿意受她驱使,这让雷月在顷刻间被背叛的愤怒充斥。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包包向着夏午橘丢来,夏晚橙眼明手快,用手肘把半空的包包击落,而后出声警告雷月: “雷小姐请自重!” 雷月指着她们,说:“你们姐妹俩,真是好样的!” 语罢,雷月一把扯起聂冬云,咬牙道:“你们等着,今天的事没完。” 雷月扯走聂冬云后,屋里剩下的人就那么几个。 聂兰心在这会儿缓缓地起身来到夏晚橙面前,说:“孩子,以后大家总归要在一起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呢?” 夏晚橙笑笑,说:“伯母,慢走。” 第323章 开诚布公 现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在聂兰心和她弟弟离开后,屋子里便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之中。 夏晚橙叫来艾米,快速地在手机里敲下字给她看。 艾米看见手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随即重重点了点头,对夏晚橙比出一个“OK”的手势。 艾米离开后,其他人也自觉退出了屋子。一时间,这间屋里只剩下夏晚橙和夏午橘两人。 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突然开始蔓延。夏晚橙只觉脸皮烧得滚烫,只能用手指紧紧揪着衣角,犹豫挣扎半天,看着夏午橘的后脑勺说了句: “大姐还在生气吗?” “气得不行。说把那些大闸蟹碾碎了拿去喂鱼也不留给你。” 夏晚橙嘟囔起嘴,小声道:“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嘛。” 夏午橘还是背对着她,说:“你别把大姐当傻子看,你完全可以把你的顾虑和为难都说给她听。她是能分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 “我哪里敢把她当傻子看呢?只是觉得她之前日子过得太辛苦,现在不希望她太忧心。” “你什么都不跟她说,她才忧心。” 夏晚橙慢慢地挪步到夏午橘面前,小心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盯着她的鞋子,问:“你刚才说得话,都是认真的?” “我和雷影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们的事情,和他的家庭无关,和任何人都无关。” 夏晚橙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 “他也让我劝你,不要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和仇恨牵扯在一起。” 夏晚橙迅速抬头,目露警惕,身子也僵硬起来。 她颤抖着问:“你把……你把我们家的事,都跟他说了?” “嗯。” 夏晚橙气急,“你怎么可以……”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夏晚橙神色冷凝下来,说话带着冰碴,“所以他也知道我要嫁给雷空的目的了?” “嗯。” “他有什么看法和高见?” 夏午橘笑得苦涩,看她的眼神充满无奈,她说:“你觉得他会有什么看法?哪天澜润要宣布破产,第一个去澜润大厦门口放鞭炮的就是雷月,其次是坐着轮椅走不快的他。” 夏晚橙没因为夏午橘幽默的语气笑出声来,她反而紧张地要命。 因着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多个念头,让夏晚橙在这一刻有了一种超负荷的感觉。好似在密闭的空间里被高速旋转了很多圈,现在只剩下恶心一个反应。 “雷明知道我的目的,雷影也知道我的目的。这意思是,整个雷家只有当事人雷空不晓得,是吗?” “你如果担心这个的话……你可以想想雷空出事的话,什么人最高兴。” 这话没错,雷空要哪天出了事,最高兴的肯定是雷家大房和三房的人。 “所以……你跟我说这个目的是什么?” “我以前……总觉得雷影舍不得他家澜润的基业,我以为他会想要从雷霆手里争夺到到澜润的继承权,我以为他会需要雷霆的承认和支持,所以我尽可能地帮他争夺澜润的遗产。但之前的事情发生后,我们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之间进行了诚恳的沟通。” 夏晚橙不言语,只听着夏午橘继续说: “我这才晓得,他根本不在乎雷霆的东西,他只是希望通过他自己的努力,能让他的家人和我过得开心一些。” “所以?” “我之前因为无法在雷影和给妈妈报仇之间做出抉择,我一直都对妈妈的离世深感抱歉。为此我每日失眠,需要靠大量的安眠药剂入睡,还曾导致过服用过量……” 夏午橘笑了笑,接着说:“半夜被送医院洗胃的事情……” 看夏午橘笑得云淡风轻,夏晚橙倒是胆战心惊地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在P城……算了,都过去了,不提了。” 夏午橘轻松道:“现在的我同自己达成了和解。既然雷影不在乎澜润,那我也再没有任何顾虑。” 夏午橘认真专注地看着夏晚橙,说:“晚橙,你想做的都去做,姐姐永远支持你。” 你刚才说,你之前没法在雷影和给妈妈报仇之间做出抉择。其实,你已经做出了抉择。 夏晚橙看着地板,慢悠悠地说:“你到底还是选择了雷影。” “对不起。” 夏晚橙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从始至终,这件事都是我自己的一个执念。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劝我放下过去。妈妈也经常托梦给我,让我忘记她离世的真相,是我太固执。” 夏晚橙重重点头,“是我太固执。” “你做得是对的。善人的包容宽恕是禽*兽畜生们的欢乐场。雷霆现在还能这样逍遥自在地活着,实在不应该。” 见夏晚橙看过来,夏午橘便郑重道:“在这一点上,我和雷影达成了共识,我们会帮你。” “我的目的是要雷霆伏法,要澜润倾覆倒闭。澜润没了的话,雷影和你又该如何呢?” 夏午橘淡淡地笑,“我们有疏影光橘,就足够了。”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之前怎么没看出夏午橘是个这么刚硬的人呢?” 车子开出一段路,雷月还在生气夏午橘在刚才表露的态度。 “妈,你刚才可听见她说得话了?她这是完全没把我们两放在眼里。张口闭口雷影如何,说得好似雷影不是我弟弟,不是您儿子一样。” 聂兰心闭着眼,手下缓缓地拨弄着佛珠。“你弟弟认识她之后,确实开心了许多。” “那是……那是他没接触过别的女人,轻易就被夏午橘给蒙骗了。我早就说过要给他介绍其他千金,您非不让。” “这几年里,你弟弟被发配H国,被发配O市,又被发配P城,他那些穷困潦倒伤心难过的过去,都是夏午橘陪她度过的。在这一点上,我这个做母亲的,和你这个做姐姐的,实在不够格。” “妈!” 雷月惊讶道:“你不会真的打算让夏午橘嫁给雷影?雷影以后要继承澜润,要掌管整个柏海百分之28的经济配额,你觉得夏午橘对他的事业能有什么帮助?” 第311章 又变天了 傅昉将将把讥讽的笑容挂上嘴角,就听雷空跟韩琳说: “我有看午间新闻的习惯,现在时间到了,不知道安二夫人方不方便?” “当然。” 韩琳笑着,让人打开了餐厅里的电视机。 电视画面出现的同时,伴随了新闻播报员字正腔圆的声音: “惊爆柏海。声名赫赫的弗兰地集团被劲爆财务作假,旗下一直运营的弗兰地慈善基金也被爆出账目作假涉嫌贪污。” 在如此劲爆的新闻播报中,雷空怡然自得地开始享用他的午餐。 在场除了他之外,其余人的目光都牢牢钉在电视上。 新闻还在讲述:“柏海稽查厅和税务局已经介入调查,假设弗兰地集团财务作假和贪污贿赂传闻坐 实,将直接影响到他的合作伙伴疏影光橘,也就间接影响到几日后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标归属……” 平地惊雷,在场不知是谁失手摔碎了一只茶杯,当下把所有人从劲爆的新闻里拉扯回来。 韩琳惊讶地看着雷空,“这是……” 雷空还未言语,又听新闻在说:“祸不单行,上次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在即时,澜润位于柏海新区的红石剧场倾塌导致澜润被踢出局。今日旧况重演,和雷影合作密切的弗兰地集团被曝财务作假和贪污受贿……” 新闻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问道:“澜润国际前后两任执行总裁都在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之际发生类似的纰漏,这是不是说明,澜润国际命里便和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无缘?” 整个柏海午间新闻三十分钟都在报道弗兰地集团贪污受贿和财务作假的相关事宜,于是餐桌上的诸人都停下用餐紧盯电视画面,直到新闻结束音乐响起。 与此同时,雷空的电话响起。 他接过电话后便和韩琳说:“原本今日打算配安二夫人好好聊天叙叙旧,但公司现下打电话来,要我即刻回公司开会……” 说着,雷空已经从餐桌上站了起来,礼貌地同韩琳说:“下次再来拜访。” 雷空牵着夏晚橙走出餐厅的时候,夏晚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了句: “澜润国际,又变天了。” 夏晚橙刚刚坐上车子,就接到了魏蓝的信息,上头只有短短一行字: “雷影,完了。” 确实。雷影之所以能在红石剧场出事后迅速上位取代雷空,就是因为他手下的疏影光橘和弗兰地集团达成了合作关系,并声明愿意把橙意赌场日后收入的百分之八十捐给弗兰地集团做公益慈善。也因为这样,他才在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此次竞标的大热门。 可现在弗兰地被爆财务作假和贪污受贿,所以弗兰地一直累积的好名声也顷刻瓦解。夏晚橙都不用去看现下的舆论风向,也知道雷影和他的疏影光橘,以及整个弗兰地集团和弗兰地慈善已经臭了名声。 柏海相关部门绝对不会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交到这样一个名誉受损并失去诚信的企业手里。 也就是说,在这场竞争橙意赌场经营权的游戏里,雷影也随着雷空一起出局。 那也就是说,她和PAL基金的机会,来了! 雷空余光看见夏晚橙在看新闻,笑着问了她句:“很意外吗?” “当然意外。在整个柏海,弗兰地基金是只仅次于海伦基金的存在,一直都深受柏海市民的信任。现在被曝出财务作假,不是把柏海市民的善意放在地上践踏吗?” “我以为你的关注点会在于,雷影失去了橙意赌场经营权的竞争资格。” 夏晚橙看着他,问:“你不也同样失去了吗?” “傻不傻?” 雷空伸手来掐她的脸,说:“只要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不在雷影手里,那不就等于在我手里了?失去了橙意赌场经营权这个杀手锏,雷影可没有任何可以和我竞争的资本。” 雷空笑意盈盈地看着窗外,说:“不出意外的话,我马上就可以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万喜。” 夏晚橙看了看面前人,手下快速敲下信息: “该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柏海稽查局和税务局这次动作异常迅速,只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搜寻到了弗兰地集团财务作假和贪污受贿的证据。当晚,弗兰地集团的董事长就被请去了稽查局经济犯罪科喝茶。 伴随着这则新闻的披露,澜润国际也再次对外宣布: 雷影正式从澜润国际执行总裁一职卸任。澜润国际将于近期召开董事会,确定澜润新一任的总裁职务由何人担任? 虽然澜润对外这样宣布,但所有知情人都知道,雷空这次将会被直接任命为澜润国际的总裁。 和雷影被认命时不同,这次雷空接任的澜润总裁前并没有“执行”二字。也就是说,雷空被最终选择了成为澜润国际的掌舵手,将带领整个澜润继续前行。 这个消息发布的当下,陈盈只是看着新闻微微一笑,随后系着围裙去了厨房。 晚上雷空回来吃饭,跟陈盈和夏晚橙说:“过几日澜润开董事会,你们也出席。” 陈盈说:“我还记得雷影当日被任命时雷月那耀武扬威的样子。这才过去多久?他们才得意了多久?” 见夏晚橙不言语,陈盈又问她:“你二姐没有联系你吗?” 夏晚橙摇摇头不言语。实际上,在弗兰地被曝出丑闻的当天,夏午橘就给她发过信息,说: “真狠啊,你们这是想把我往死路上逼,是吗?” 夏晚橙没有回复这条信息。但在之后,她又接到了夏午橘的消息: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我们到底还是背靠背越走越远。” 直到看到了这条消息,夏晚橙才忍不住回复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是,到底是连血缘也无法拴紧我们之间的联系,我们两之间终究是没有缘分可言。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生人要投生成为姐妹。” 夏晚橙重重敲下字:“我日后死去,见到母亲,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嫁给杀父杀母仇人的儿子,享受他身份地位给你带来的殊荣?夏晚橙,别再骗自己,我们到底也是同一类人。” 第324章 一朝蛇咬 聂兰心不想对此表达任何态度,但雷月一直在她耳边嚷嚷个不停,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缓解自己心里的苦闷。 这个时候,驾车的司机突然踩了一脚急刹车。 雷月的脸重重砸在椅背上,疼痛地当下飞溅出眼泪。 雷月到了嘴边的责问谩骂还未出声,司机便开口道:“前头路被人堵了。” 雷月向前看去,见前头光线昏暗的地方站了几个人,他们堵了这条路的道,让他们无法前行。 因着看不清脸,雷月只能那几人的身形判断出她们是女性。 意识到这一点的雷月缓缓松了口气。此处地处远郊,现下凌晨已过,倘若真的遇到什么拦路打劫的人,确实很麻烦。 雷月吩咐司机,你下去问问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在司机手电筒的圆形光柱中,雷月见最前头站着几个比较年轻的女孩儿。 司机把她们都带过来。雷月把窗户打开了半条缝,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她们说她们是剧组的志愿者,负责核对每日进出剧组的车辆。” 雷月冷眼看过去,见当头的女孩儿长了一张稚气的脸,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说:“那还不放我们离开?” 那个女孩儿往前探了探,试图从雷月的窗户缝里往内张望。 雷月不高兴道:“你看什么!” 女孩儿认真道:“我需要确定这车里有多少人,是从哪个剧组出来的?” 得到了司机的回答后,女孩儿依旧不放心地问:“我们的登记册上并没有你们的记录,你们之前是怎么进来的?工作证和出入证呢?” 雷月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要把这里的负责人再给你叫过来?” 女孩儿不卑不亢,“实在抱歉,因为这里有多个剧组反应在最近丢了东西,所以我们的工作需要比平时更加谨慎一些。” 雷月不耐烦地别过脸,问坐在后头的聂冬云,“你工作证还带着吗?” 聂冬云翻了半天,终于从杂乱的包里翻出了她前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的工作证。 这张卡片递出去后,那女孩儿低头沉思了一久,把工作证交给了身后的其他女孩儿。 不知道是不是雷月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女孩儿偶然抬眼的一瞬间充满了浓郁的戾气。 “聂冬云女士……”女孩儿问:“在车上吗?” 因着这句话,聂兰心打开窗户探出了头,说:“我就是。” 怕女孩儿看不清耽误时间,雷月还特意为她打开了车内顶灯。 只见那女孩儿在看清聂冬云的面孔后,突然换了副表情,带着凶恶的神色,大叫道:“就是她!就是聂冬云那个贱人!” 雷月已经在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可那半具身子趴在窗户上,导致窗户完全关不上。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女孩儿拿起了一个圆滚滚的塑料袋,高声说这一句: “你们都去吃屎!” 雷月只见那塑料袋里装满了深色的液体,以一种乘风破浪的架势像她们迎面袭来。雷月仓惶的躬身躲避。而后,那个塑料袋在和椅背碰撞的当下,炸开。 顿时,整个车内都被一股腥味和恶臭充斥。 这味道带着疯狂的侵略性,只在瞬间就抢夺了这车里的所有空气,发出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精神失常。 雷月捂着鼻子躬腰干呕,像是要把所有器脏都通过口腔呕吐出来。 在她的耳边,传来了聂兰心的尖叫。 雷月着急抬头,才看见有一个塑料袋落在她们面前,恶黄色的液体沾满了聂兰心全身。 聂兰心高举着她的佛珠,嘴里尖叫一声高过一声。 耳边,还有车外女孩儿恶狠狠的谩骂: “看你还敢接近徐行之!” “你个死肥猪咸猪手!吃了粪的嘴也敢去亲徐行之!” 车里车外都是尖叫,雷月着急地去开车门。可车门刚打开的瞬间,一个塑料袋正正好出现在她视野里,在雷月惊恐仓惶的眼神中,“啪嗒”一声,落在了她的脸上。 顿时,迸溅而出的液体从她大张的口腔弥漫进去,剩下的,正沿着她的衣领缓缓往下流动。 雷月僵立在当场,眼泪的光一点点熄灭,逐渐变成了一片黑暗。 时间已经很晚,夏晚橙给夏早柑打了电话,说她现在和夏午橘在一起,这会儿准备一起回家。 原本还在生气的夏早柑一听说她和她二姐在一起,顿时到了嘴边的不乐意就转变成了温柔的: “小心一些。” 夏晚橙挽着夏午橘的胳膊,让她仔细脚下的台阶。 夏午橘还在说,让她别凡事都憋在心里,让她要学会袒露和沟通。 夏晚橙满口应着好,脑袋里却在一遍遍地询问自己: 夏午橘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或者,她可以再次相信夏午橘吗? 夏午橘刚才开诚布公的袒露中,是否已经包含了她全部的真心?她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摒弃了全部的私*欲。 雷影和她,真的不在乎雷霆数以亿亿万计的资产吗? 这些问题,夏晚橙没有答案,她也没法问出口。因为她知道,无论夏午橘说什么,说得如何情真意切,她都无法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对于信任这种东西来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夏晚橙如何暗示劝说自己,她在潜意识里都会保留那一分的克制和理性。 就是因为这一分的理性和克制,让夏晚橙用一件看不见的铠甲伪装了自己。好似这样,她就可以无所畏惧刀枪不入。 “徐同学!” 夏午橘突然拔高的声音把夏晚橙的思绪拉扯回来。她抬头,见夏午橘正在同一百米开外的徐行之招手。 徐行之身边有近十个工作人员把他团团围住,看他们那边的架势,也是准备从这里离开。而徐行之正在同身边人说话,完全没有搭理这边的夏午橘。 夏晚橙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叫人家做什么?” 这话一落,徐行之就丢下*身边的工作人员,小跑着向着她们靠近。 这一刻让夏晚橙想起夏早柑花店刚刚开业的时候,因为事情实在多,所以徐行之每日下课都会来帮忙。夏午橘每次使唤他都不客气,远远地叫上“徐同学”,徐行之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她面前。 就像现在这样。 第312章 不死不休 短短一个月内,澜润国际再一次召开董事会。 这一次的会议,将要确认雷空正式出任澜润国际总裁的相关事宜。 还是和之前一样,夏晚橙和雷空身边的智囊团坐在一起,坐在他身后僻静的位置,纵观眼前的一切。 至于雷空的身边,则是坐着神色各异的雷家诸人。 会议开至一半,在董事会主持人开始叙述雷影在职期间的工作报告时,因为提到了这次弗兰地集团的事故,雷月突然发难: “这话说得我就不明白。弗兰地集团被曝财务作假和我们澜润有什么关系?顶多只能说雷影识人不清选择了不适当的合作伙伴而已,怎么这些责任全都要他一个人承担吗?” 说着,雷影便冷冷看着对面的董事局,问:“为此,你们就要把澜润总裁的位置拱手他人?他雷空在职期间没有犯错吗?红石剧场倒塌难道不是他工作上的失误?在我看来,那件事情的影响明显更为恶劣。” 任由雷月措辞如何尖锐,雷空还是心平气和地用圆珠笔在文件上涂鸦。笔下,他缓缓勾勒出一件婚纱的形状,而后想了想,又把夏晚橙的五官填了上去。 他认真看了看,觉得夏晚橙穿这身婚纱的样子肯定过分漂亮。 此刻,雷月还在发表意见,“你们有什么权利革除雷影执行总裁的职位?” 一位年迈的董事会成员发言,“在召开今日的回忆之前,我们已经和远在海外的雷霆董事长做过细致的协商。现下由雷空少爷接手整个澜润,是在雷霆董事长授意下的正常行程推进。” 这话落下的同时,雷空的文件上多出了一个蓝色圆珠笔勾勒出的高跟鞋。 雷月面色通红,眼眶含泪,说话也颤抖起来,问:“真就一点改正的机会都不给?就因为旁人的失误,所以要我弟弟承担所有的责任,是吗?” “在其位谋其政,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失职负责。” “那雷空呢!” 雷月尖锐的指甲直指雷空,问:“红石剧场的倒塌事故他负责了吗?” “红石剧场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舆论。而且这次事故里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的伤亡,大众对于我们事后采取的举措和行为普遍表示出了正面的态度。就此来说,红石剧场的事故并没有给澜润造成名誉上的损失。” 雷月忍无可忍地叫嚷着:“事后的挽救措施不用花钱吗?你们之前提出的善后措施,这每一项都是拿澜润的钱去填雷空造下的窟窿!” 董事会成员还是说:“这是正常的公关手段。” “那这次呢?这次你们做了什么?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们协商出了一个公关方案了吗?我看你们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心心念念只着急去讨好雷空好舔着舌头去做他的狗。” 雷月这话说得极不体面。在场的人除了认真涂鸦的雷空外,其余人面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一些难堪的神色。聂兰心更是出声提醒了自己女儿一句。 董事会另外一位成员发声:“雷小姐,财务作假和贪污贿赂的是他弗兰地集团,不是我们澜润国际,我们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去给弗兰地集团做公关?对于澜润来说,我们只要及时解除了弗兰地集团的合作关系,并让当初促成这次合作的相关人员承担相应责任就可以。” 雷月还是红着眼,说话戾气更重: “所以就把我弟弟推上了这个替罪羊的位置?” 众董事会成员因为雷月的发言纷纷摇头。这时,还是结束了涂鸦的雷空开口: “下一项议题。” “我不同意!” 雷月重重拍了拍桌子,“我对董事会这次的决定十分不满。我以澜润董事会成员的身份,坚决反对雷空出任澜润总裁一职!” 负责主持这次会议的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雷小姐,现在还没到投票的时候。等会儿有时间给你发表看法,现在请不要再耽误我们正常会议的进行。” 夏晚橙远远看着雷月,一下很同情这个女人。原本已经到手的荣华又在瞬间破灭,这换谁,都难以接受这巨大的落差。但对于雷月而言,她只能采取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在旁人看来颇为幼稚或无理取闹的话,想极力争取自己的权益。 可就算这样,她震声的嘶吼,还是被旁人轻易地否定。 现下雷月怒气冲冲地鄙视着在场所有人,颇有一种狮子愤怒领地被侵占但又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会议进行到最后一项,在场所有董事会成员对这次雷空出任澜润总裁的决议进行投票表决。 一边倒的局势。 现场除雷月投了反对票,以及极少人弃票外,其余所有人都投了支持票,包括聂兰心和雷影,也包括姜淮。 雷空微笑着起身鞠躬感谢,随即发表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就职演讲。 在几位老董事会成员的热泪盈眶中,雷空郑重承诺,他一定带着澜润国际走向更美好更光明的未来。 此次任命董事会结束,在旁人都离开后,雷影推着轮椅过来,向着雷空伸出手。 “恭喜。” 雷空和他握手,说道:“旁人总说我们兄弟不和,为了这个所谓的家产争得你死我活。我们可是至亲血缘,是手足同胞的兄弟。” 雷影微笑:“当然。” 雷空又说:“不知道这次橙意赌场经营权会落到谁的手里?以后整个澜润新区的运营开发,还要大哥多多帮忙。”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雷月奋力推了雷空一把,大叫出声:“你心里早就巴不得我们一家出门就让车撞死,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 “哪的话?大姐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误解呢?” 雷空满脸伤心无辜,“上次你不小心弄伤晚橙时,我可没把你往这方面想。” “所以现在是要开始打击报复了?” 雷月昂着脖子,“你最好弄死我,否则之后的日子里,我雷月始终和你,不死不休!” 第325章 借刀杀人 徐行之在她们面前站定。 夏末的晚风让他刘海细细碎碎地落在额前,时不时从眼前扫过,带来一种朦胧甜美的气氛。 夏晚橙突然意识到,下了戏卸了妆,没有人在周围拥趸的时候,徐行之也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大男孩儿。 这会儿他冲着夏午橘笑,说:“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徐同学’了。” 夏午橘也笑,说:“之前还想着会不会在这里遇见你,谁知道这会儿就遇上了。” 夏午橘从包里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在上头写了几个名字和地址,说: “我们公司的小姑娘特别喜欢你,我之前答应给她们要你的签名照片。怎么样,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把你的签名照片寄到这个地方?顺便也给我签几个名,我拿去讨好我们客户的闺女。” “姐!” 夏晚橙哀怨出声,想提醒她注意一下对待徐行之的态度。 夏午橘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夏晚橙小声道:“人家现在是柏海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你别把他当做你平时饭局上遇到的那些小网红偶像。” 夏午橘十分不理解道:“这又怎么了?就是他现在红得发紫,红到外太空,也改变不了他曾经是你男朋友的事实。想当初他来我们家蹭了多少顿饭,吃了你大姐多少小饼干!” 夏午橘声音不小,像是存心要说给徐行之听。 夏晚橙抬头,见徐行之正认真在夏午橘的笔记本上签名,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也因为他低着头,夏晚橙也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夏午橘落下这话后,用调笑的语气问了徐行之一句:“徐同学现在红得如日中天,以后在路上见到姐姐该会装作不认识了?” 夏晚橙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下狠掐了夏午橘胳膊一下。 夏午橘尖叫出来,恶狠狠地转头瞪她,直白地开口:“你掐我做什么?你有病吗?” 徐行之把笔记本还到夏午橘手里,顺便帮她把漏出的钢笔墨水擦净,而后拧好笔帽递到夏午橘手里,说: “您这钢笔看起来摔过很多次,所以才时常漏墨。” “我说呢……” 夏午橘看向夏晚橙,说:“这钢笔还是我考上大学那天你送给我的。” “漏墨成这样就丢了,回头我重新买支新的给你。” “说什么呢?这钢笔这么有纪念价值,我才不丢。” “我认识有位专门修钢笔的老师傅。”徐行之开口:“回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您,您的联系方式还是之前的吗?” “对,还是之前那个。” 夏午橘眼珠子一转,“我最近忙得很,过几天又要去海外。” 说着,夏午橘就把手中的钢笔塞到徐行之手里,说:“这就麻烦你拿去帮我修一下。修好联系夏晚橙就行。” “姐!” 夏午橘转头瞪了夏晚橙一眼,又冲着徐行之温柔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地方,省得跑来跑去找不到路,这就麻烦徐同学了,好吗?” 见徐行之乖乖点了头,夏晚橙又是一声叹气。 也不知道徐行之和夏午橘是不是命里就八字相克,自夏午橘认识徐行之那天起,就能无师自通地把他使唤得团团转。后来对于怎样奴役徐行之,更是表现出一副得心应手的架势。 但以前徐行之毕竟是她男朋友,她使唤得过分一些没人说什么。可现在…… “对了!” 夏晚橙见夏午橘又要开口,忙投去警惕的目光。可夏午橘还是旁若无人地继续道: “之前雷月不是故意把开水泼你腿上烫出一块疤吗?你问问徐同学认不认识权威的皮肤整形科医生,让他介绍你去祛疤。” 夏晚橙堂皇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祛疤?” “不祛疤留着做什么?长得天姿国色一姑娘,搞得现在连短裤和短裙都不敢穿!” 见徐行之的目光落在她之前受伤的位置,夏晚橙颇不自在地拿手包去挡。 徐行之移开目光,淡淡道:“我回去问问看。” 夏午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麻烦你了。” 正说着话,徐行之那边的工作人员突然过来说:“门口好像出事了,刚才片场的人来通知,说让我们暂时不要过去。” “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 他的工作人员警惕地看了看夏晚橙和夏午橘,而后才在徐行之的授意下继续说: “好像是因为你的粉丝拦住了从这里出去的车,然后把粪水泼到车里和人家身上。” 见徐行之皱起眉,那工作人员忙着急道:“只是泼了粪水,其他都没事。” 徐行之问:“知道是谁的车吗?” 夏午橘突然捂住嘴,惊慌道:“该不会是……” 这会儿夏晚橙也接到了信息,她一板一眼地说:“是雷月姐她们。听说雷月姐当场被吓晕送去了医院,所以司机报了案,其他人倒是还好。” 见徐行之冲着她看过来,夏晚橙冷漠地补充了句:“聂冬云也在那张车上,应该是粉丝认出了她。” 徐行之想起夏晚橙离开前跟他强调过,这件事一定给他一个交代。 所以所谓的交代,就是借刀杀人,借用他粉丝的手,来达成惩治别人的目的? 夏晚橙从徐行之看她的眼神中领悟到了徐行之在想什么。 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雷月她们刚离开,夏晚橙就让艾米把她们的车牌号知会给徐行之的粉丝群,并表明聂冬云也会在那辆车上。 不过泼粪水,确实是过分了些。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这会儿再次小心地开口,说: “据说当时的情况被粉丝拍了照片……现在那方人报了案,想把那些照片回收。但是粉丝一口咬定没有照片的存在,说什么都不肯把内存卡交出来。” 拍了照片? 夏晚橙眨了眨眼,想这些照片应该才是导致雷月气晕的罪魁祸首。 倘若这些照片被空开出去…… 夏晚橙想了想那个画面,禁不住有些开心。 “你很开心吗?” 徐行之看着她,问:“别人遭受了这样的事情,你一点同理心和同情心都没有吗?” 夏晚橙看着他,说:“你何必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教训我。我看你也很开心的样子,想笑就笑啊,这里的人又不会把你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事情说出去。” 第326章 人设坍塌 柏海夏末的后半夜已经有些寒冷。 夏晚橙今日一整日没得回家,以至于身上自始至终只有一件单薄外套。 因着现在暂时无法离开,他们几人只能在寒风中闲聊消磨时间。 渐渐地,夏晚橙就退出夏午橘和徐行之的聊天,她独自看着黑夜发呆,耳朵里听着夏午橘和徐行之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叙述过往。 相比较对待夏晚橙的态度,徐行之面对夏午橘可谓表现出了十足的教养和礼貌。 “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旁边两人的交谈。见周围一下安静下来,连夏晚橙本人都感到莫名的尴尬。正准备出声找个借口帮他们把话题衔接起来,就又是一个尴尬的—— “阿嚏!” 夏午橘目光从她身上带过,随后落到了徐行之身上,问:“你那有多余的衣服吗?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出门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徐行之没言语,只是默默把身上的毛妮大衣脱了下来。 尽管夏晚橙尽力推脱,这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还是柔软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事至如此,夏晚橙只能诚恳地表示感谢。 这时候,前头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去路已经打理干净,他们可以离开。 在夏晚橙给艾米打电话的时候,夏午橘好像已经和徐行之说完了拜别语。 眼看徐行之要走,夏晚橙急忙挂断电话把身上的衣服摘下来。 一句呼喊徐行之等等的声音还在嘴边,夏午橘就拦住了她,说:“一件衣服而已,下次找机会再还。” 夏晚橙看着面前的人。瘦了许多的夏午橘显得眉目轮廓更加清晰,显现出一种有别于过去的妩媚,宛如一朵盛开在夜间的深色玫瑰。 “你好像是故意的。” 夏晚橙突然开口:“我和徐行之早就分开了,这事你是知道的。” “你是为了要嫁给雷空才和他分开,事出有因,你是不得已的。” “我没有不得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毕竟我当初接近他的目的也不纯粹。” 夏午橘转过头来看她,“但你要承认,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我开不开心从来都源于我自己,别人向来都给不了我开心。” 夏午橘叹了口气,说:关于你要嫁给雷空这件事,我劝不了你,毕竟我没有你那么强烈的执念,也没有你赴汤蹈火不顾一切的勇气。但作为你二姐,我只想告诉你,一生太漫长,你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夏晚橙“哼哧”笑了出来,问:“你说得后路就是指徐行之吗?你是说,等我达到我的目的后,我可以甩开雷空再回来找徐行之重修旧好?” 对此,夏午橘的回答是:“徐行之是个很好的人?” “凭什么?” 夏晚橙还是笑着,“我倒想替徐行之问一句,凭什么?以他徐行之时至今日的身份地位财富以及本身的家世和样貌,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她夏晚橙凭什么?” 夏午橘看了她许久,才说:“这事是我欠考虑,有些不尊重你也不尊重徐行之,对此,我向你道歉。” 正好艾米把车开了过来,夏晚橙便彻底打住这个话题不愿再多言语。 路上,夏晚橙给雷空发去信息,说她今晚不回去。 这条信息才发出去,雷空的电话就紧跟着过来。 “夏晚橙,你现在越发了不起,连家都敢不回了?” 寂静的车厢里,夏午橘听到从听筒里传出的动静,因为雷空不太客气的语气,有些警惕地看了夏晚橙好几眼。 夏晚橙倒是无所事事地问了句:“雷总,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41分了,您还没休息吗?” 一听这话,雷空便换了语气,一下放软语气,把尾音拖得很长地跟夏晚橙抱怨: “橙意赌场的经营权竞标会马上要开始了嘛,我这边事情多得不得了,烦得很。你今晚要去哪啊?你能不能来陪我加班啊?” 一直佯装不在意旁边通话内容的夏午橘,因为雷空这石破天惊的撒娇语气而慢慢瞪大了眼睛。 在夏午橘的印象里,自打她入职澜润以来,她就一直同雷空有很多台面上台面下的接触。 和他大哥雷影的性子截然相反,雷空的性子一直都比较跳脱和乖张。 夏午橘还记得,之前的雷空把头发留得很长,经常会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穿些破破烂烂的衣服来公司,一动作就能看见破洞里的古怪纹身。他的耳朵脖子手指上也挂满叮叮咚咚的吊坠,往公司里一走,回头率就能达到百分之两百。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莫名就把头发剪短染黑,穿上了西服皮鞋,不再迟到早退,也不带莺莺燕燕的女士们来公司厮混,成天都表现出了一副积极进取的姿态。以至于蒙蔽了雷霆的双眼,让雷霆把柏海新区的案子交给了他。 再然后,就是雷空来她面前说,他要和夏晚橙结婚。 夏午橘一直以为雷空在她和夏早柑面前表露的乖巧懂事都是他进行设计的人设,一旦离开她们的视线,他就会表露出和以往一样纸醉金迷恋酒迷花的本性。 她一直都觉得夏晚橙眼界较短,居然会相信雷空精心伪装出的表象。 可自他和夏晚橙被记者拍到刊登在媒体封面上后,整个柏海再没有雷空的花边新闻传出。 现下再听雷空在四下里面这样和夏晚橙说话,夏午橘才晓得,为什么夏晚橙一直笃定她能顺利嫁进雷家,顺利通过雷空达到她的目的。 雷空的话说个不停,一直反反复复在说他今天在公司的经历。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谁谁谁……直听得夏午橘倍感烦躁。 夏晚橙也是在这会儿才找到空子插话:“我今晚要回家,我大姐在家里等我。” 电话那头突然就安静下来,许久,才有阴阳怪气的嘻嘻笑声传出来:“你大姐不和你怄气了?” 夏晚橙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午橘,有些气急败坏道:“她是我亲大姐!” “那你问问你亲大姐,什么时候有时间同我父母吃个饭,咱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 第313章 鳄鱼眼泪 董事会结束的当晚,雷月便差人送回了那只曾经属于陈盈的名贵皮包。只不过当陈盈打开礼盒盖子时,里头只躺着一只被划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的皮包。 皮包爱好者都知道,这样一只皮质品相皆上乘的皮包,需要三四只三岁左右短吻鳄,并在它们活着的时候,从它们的脊背处生生把它们剥皮才可以制成。之后一系列繁琐复杂的人工步骤更是无需赘述。 陈盈的这只皮包,只说皮质和工艺,在皮包爱好者眼中,就是无价之宝。 现在这样一件宝贝变成这样被送回来,完全当得上触目惊心四字。 陈盈在看到的当下就气得吃了两颗速效救心丸。 “暴殄天物!” 陈盈捂着胸口颤抖道:“当初她张口跟我要这只包包,我有的是理由不给她。以我的脾气,我当真是毁了这只包包也不给她。但我始终还是舍不得……这么好的皮质,世界上少有的限量,是该被人好好珍惜对待的。” 陈盈手指抚过皮包上的伤口,哽咽着说:“我就像是亲眼目睹那一只只外表凶悍,理应在野外自在生活的鳄鱼被人类捕杀剥皮的残酷命运。” 夏晚橙冷眼看着陈盈落下的泪,心里很不明白她这样感伤的由来。 她自己之前也喜爱过那些由珍稀动物皮包制成的工艺品,为此也长期沉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头。但重新活过之后,她对物质的需求倒是减弱了许多,并在环保人士的影响下完全放弃了购买皮草类制品。 在她看来,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陈盈但凡打心里真的心疼那些小动物的生命,就该从源头处制止这类残忍工艺品的传播。 但她没有,她一边说着这类皮质珍贵稀有,一边还是在花大价钱四处购买。 夏晚橙不禁想,陈盈心里是真的可惜被雷月毁坏这件艺术品,还是憎恶雷月摧毁了象征她身份的昂贵奢侈品? 陈盈用纸巾拭掉眼泪,吩咐家里的佣人把这只箱子好生收起来再不要给她看见。 夏晚橙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问陈盈:“过些日子,海伦基金举办的慈善拍卖会,您还要去吗?” 陈盈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道:“我儿子已经是澜润国际名副其实的总裁了,我还去那劳什子的拍卖会做什么?”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夏晚橙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之前不是说想给全世界受苦受难的小朋友捐些食物衣服吗?” 陈盈不明所以地问:“雷空现在又没有舆论压力,我为什么还要捐钱?” 是,她陈盈当初想要加入海伦基金,想要参加这次拍卖会,想要对外捐款捐物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这次的善举引起传媒关注,从而借助公共传媒的方式,试图挽回雷空因为红石剧场事故而备受争议的相关舆论。 现在红石剧场的舆论已经平息,雷空再次上任澜润国际总裁一职,陈盈自然没有再参与这次公益慈善的意义。 这就是资本现实的残酷性,是夏晚橙一早就明白的生存法则。但现下真的被陈盈这样赤*裸裸地展露在她面前,夏晚橙还是感觉一阵又一阵地难受。 像是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陈盈看了她几眼,说:“我也没收到邀请函。到时候要是真的邀请了我出席,再另当别说。” 从陈盈家出来,夏晚橙便见到了特意过来接她的魏蓝。 魏蓝开车把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准备好的材料拿给她看。 夏晚橙问:“你有多大把握我们这次能够竞标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 “我们最大的对手,澜润和利博思集团,疏影光橘和弗兰地集团都已经出局。我调查过我们其余的竞争对手,我有绝对的信心。” 魏蓝信心满满道:“我们这次竞标,十拿九稳。” 夏晚橙合上了面前的材料,只看着远方点缀在黑夜里,和繁星融为一体的灯塔,说:“为了这个赌场,实在牺牲了不少人。” “总之我们先把经营权握在手里,至于之后要怎么利用它,再做其他商量。” 夏晚橙还是看着远方,问:“我之前发给你的计划,你看过没有?” “看过。” 魏蓝看着她,说:“你想以打造环保赌场为缘由,说服柏海开发处让你在新区建立全东方规模最大的新能源发电厂?” “你看新区的地理位置,可利用的自然能源数不胜数。风能,太阳能,包括洋流能和潮汐能都可以被利用,这样的地方完全可以建起一个大规模的新能源电厂。” “我们的团队对这个新能源电厂进行过评估,确实有超高概率的可实现性,不过……” 见魏蓝有些支吾,夏晚橙便主动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赌场这个名词本身……和绿化,环保等词,有什么联系吗?” 夏晚橙失声笑出来,说:“确实没什么关系。会来赌场消费的人哪里会关心绿化和环保的问题?而且赌场一旦和环保绿化沾上边,禁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样的要求势必不能让赌徒接受。” “所以我们如果真的要向柏海开发处申办这个新能源电厂,可能根本没法在计划书里提到绿化和环保等词汇。” 夏晚橙点头,说:“之前雷空和利博思集团合作的方式给了我很大启发。或许我们可以寻求跟海外新型公司的合作,宣称以柏海新区为据点,率先进行某个能自给自足的资源循环实验。身先士卒地为整个柏海未来的发展做出贡献。” “如果这样……” 魏蓝有些担心地说:“澜润在新区投资的可不只有一个赌场。他们还有和赌场相配套的机场,港口,购物中心,游乐场,酒店等等,这些投资占了澜润整个新区计划的百分之七十。如果我们要建立新能源电厂,那那些配套设施要……” “我们做好自己就可以。” 夏晚橙揉了揉太阳穴,用手挡着眼睛,波澜不惊地说出一句:“澜润国际项目的死活才不关我事。” 第327章 生气伤肝 到家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来钟。夏早柑裹着毛毯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结果一听见动静还是立刻清醒过来。 她见夏午橘搂着夏晚橙进来,一下笑得见牙不见眼,也再记不得之前对夏晚橙放的狠话,只笑着问:“饿不饿?我给你们留了宵夜。” 夏晚橙鼻尖有些发酸,莫名又有些尴尬,她克制住情绪,平静地说了句:“太困了,不吃了。” “那赶紧去洗漱休息,我把你房间的水给放好了。” 夏晚橙愣了一下,还是步子不停地上了楼。 自夏早柑和夏午橘从P城回来后,夏晚橙就极少再踏足她在临枫路这个家,过夜更是一次都没有过。 这下她推开自己的房间,扑面而来就是她最喜欢的柚子精油味道。 屋子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显得整个房间都十分温暖。夏晚橙放松身子往床上补上去,一下就闻到来自被褥间的洗衣液和阳光味道。她用手摸了摸被子,发现柔软的被子深处还有些暖意,想必是今天早些时候还在太阳下晒过。 夏晚橙贪恋地在被褥上滚了好几圈,而后才缓缓起身。 她打开开光,见明亮的房间里,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洁净如新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离家前一样,甚至更为整洁。 浴室里,满满一浴缸的热水上洒满了玫瑰花瓣,她的贴身衣物和睡衣都整齐地叠放在柜子上。夏晚橙把鼻子放到衣物上嗅,闻到的还是清新的阳光味道。 她突然就落下了泪来。 她想她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质疑她跟至亲的关系?为什么要质疑她两个姐姐对她的爱?为什么要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跟至亲的家人生出罅隙?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姐姐伤心? 洗漱完从房间出来,夏晚橙就见她床头柜上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以为夏早柑会给她留下字条,可她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她坐在床边,想今天对于她来说,是她离家许久后再一次回家,她有些尴尬又有些倨傲,她小心翼翼在试探夏早柑态度的同时,又生怕得不到她的回应。 但对于夏早柑来说,今天就是小妹妹回家过夜,所以她也习惯性地在她睡前给她煮上一杯热牛。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夏晚橙又摸了摸手下还带着暖意的被子,心想对于夏早柑来说,一切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夜睡得极好,超乎寻常地好,以至于夏晚橙再醒过来时,脑袋有许久处于混沌的境况中。她分不清这里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下意识地从床边摸到手机,一打开就看见来自雷月的几通未接电话和信息。 信息上说:“你必须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出现在我的面前。” 夏晚橙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来钟。 她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整栋屋子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冰箱上贴了夏早柑的字条,说她去花店上班了,让夏晚橙醒来就去花店找她。 夏晚橙又给夏午橘打电话。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那边咋咋呼呼的动静,同时有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说:“那些照片要全部给我找回来销毁。” 夏晚橙迟疑着问:“你现在跟雷月在一起?” “嗯。” “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过来一趟。” 去到医院的时候,夏晚橙才发现雷月的病房里人满为患。 除了聂兰心,雷影夏午橘外,姜淮和雷明也在场。 看见她出现,雷月的眼睛当即就竖了起来,浑身也洋溢着怒火。 夏晚橙装作看不见,把鲜花拿过去,客套地说:“祝雷月姐早日康复。” 这话才落,雷月就抓起花束,蓄满怒气地向着她砸过来。 “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夏晚橙轻松地避开,看也不看散在地上的鲜花一眼,只问:“生气伤肝,雷月姐现在身体不好,还是要注意一些。” “谁跟你说我身体不好?我身体好得很!” “那是我走错了?”夏晚橙四下张望了一下,问:“这里不是医院?” 旁边的夏午橘见状,可劲儿地给夏晚橙使眼色,想叫她不要这么嚣张。 夏晚橙同屋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兀自找了椅子坐下,张口就是:“对了,听说昨晚片场门口有辆车被人泼了脏东西,没吓着雷月姐你们?” 雷月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抓起手边的茶杯,在聂兰心的制止声下,还是径直朝着夏晚橙扔来。 夏晚橙见那茶杯的抛物线歪去了旁边,也懒得起身躲避,就眼睁睁看着它落在旁边的墙壁上,摔得粉碎。 现场的诸人都露出一副惊愣住的神情。不晓得是在惊诧雷月的脾气,还是对夏晚橙不动如山的姿态表示震惊。 “都说了生气伤肝。” 夏晚橙用脚拨开脚边的碎瓷片,懒洋洋地问:“不知道雷月姐发信息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雷月正愁满腔的怒气悲愤没处发泄,眼下听夏晚橙这样一说,胸腔里积蓄的怒意当下就要喷薄而出。可就在这个当口,一向神情自若的夏晚橙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脸上也露出了惊惧胆怯的神色。 下一秒,病房门被打开,雷空大步迈了进来。 夏晚橙一看来人,就整个人埋到了雷空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雷空轻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顿时脸色难堪地拍了拍夏晚橙的肩膀,然后把她拉到了身后。 病房里众人看着夏晚橙在短短几秒内迅速转换的神色,以及这一套堪称行云流水的表演,当下都痴愣愣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怎么了?” 雷空把目光落到病床上的雷月身上,“大姐病得连水杯和鲜花都拿不稳了?” 这话听在雷月耳里无疑是恶毒的诅咒,她一下暴跳如雷道:“你说什么呢?” “我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生病啊。怎么?工作做得不顺心,想找生病的借口翘班吗?” 第314章 自作多情 夏晚橙手握顾访琴亲自给得名片和介绍信,却迟迟没去找韩琳要求加入海伦基金。 确实也如陈盈所说,她们现在对于加入海伦基金的需求已经没有那样之前那样急切。 夏晚橙也难得地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她开着车子,带着艾米去柏海新区,看现在已经建造完成,已经准备试营业的柏海新区橙意游乐场。 夏晚橙看着高耸入天的摩天轮和过山车,就想起很久之前,雷空带她来这里处理棚户搬迁的问题。 当时那些民工奋力叫*嚣着,沙哑的声音中包含着自己对于未来和前路的担忧。 当时夏晚橙就在想,如果夏棶还活着,她按照她的计划在这里建起她的梦想绿化城,这些人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命运? 艾米见夏晚橙一直望着前方的天际不言语,便开口道:“每个女孩子小时候应该都许愿过这样一个愿望,希望以后能拥有一整个游乐场。” “我好像没有这样少女心泛滥爆棚的时候。” “但是这个游乐场以你的名字命名,这是被多少人羡慕的事情。” 夏晚橙嗤笑一声,顺着艾米的脸侧看出去,就在这个游乐场的对面,相距不过几百米的地方,是一棟全石面打造,外表新颖前卫的建筑。 艾米沿着夏晚橙的目光看出去,说:“也不知道找得那个设计师,非把好好一赌场设计得像个石碑似得?” “石碑吗?我看是墓碑。” 夏晚橙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赌场,说:“那里也是以我的名字命名呢,你看上面镌刻的那些文字,像不像写给我的墓志铭?” “呸呸呸!” 艾米一下急了,拉着夏晚橙的手去拍木头,说:哪里有人自己诅咒自己呢? “艾米。” 夏晚橙问:“你有没有想过,等橙意赌场开始运营后,整个柏海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橙意赌场计划失败,柏海失去这个赌场,又会是什么样子?” “那不就和现在一样?现在柏海也没赌场啊,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艾米看了看夏晚橙的神色,问:“好像你每次提起这个赌场,脸上都有洋溢着哀伤的神情。怎么,你对这个赌场的前景持消极否定态度吗?” 夏晚橙看着艾米,不知要如何告诉她,她绝对不允许这个赌场在柏海落成。如果这个赌场真的开始运行,那雷霆当初杀害她母亲的目的就实现了。 好在,橙意赌场竞标会马上召开,这次她有很大的把握拿到这个经营权许可。 夏晚橙闭了闭眼,正想转移话题,就听电话响。 陈盈打电话给她,让她马上回去一趟。 敲开门的时候,夏晚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之前是我太过冒失,还希望伯母不要同我一般计较。” 夏晚橙换了鞋往里走。只见陈盈躺在待客室里的贵妃椅上,正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胸前的肥猫。 在她的对面,背对夏晚橙的地方,端正地坐了三名女性。 听到动静,陈盈慵懒地睁开眼,冲着夏晚橙说:“我累了,你们有什么就同她说。” 语罢便一手捞起猫,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直到这时,夏晚橙才看清陈盈今日的来宾,她们正是韩琳,林夫人和傅昉。 看见她出现,傅昉别扭别过了脸,嘴角不经意地翁动了几下。 夏晚橙在她们对面坐下,这才看见面前茶几上只摆着陈盈自己的茶盏,想来之前都没招待她们。 夏晚橙问:“来很久了吗?” 韩琳微笑:“刚到不久。” 于是夏晚橙这才吩咐阿姨小阳上茶。 傅昉见陈盈吩咐夏晚橙接待客人,又看夏晚橙对此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陈盈真把夏晚橙看作了一家人,这一时心里恼怒更甚。 也不知道爹死母亡,家族破产的落魄千金夏晚橙,究竟给陈盈灌了什么迷魂汤? 下午茶刚一上桌,夏晚橙就开口问道: “诸位今日前来……” 林夫人接过她的话,“之前雷夫人多次对我们海伦基金即将举办的义卖活动表示出极大的兴趣,我们今天前来,是想邀请雷夫人出席这次的义卖活动。” 说着,林夫人便从包里掏出一张邀请函递了过来,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说:“之前不知道今日会碰到夏小姐,准备给你的邀请函就没带在身上。” 夏晚橙打开面前精致的卡片,看到了底部属于海伦基金主席顾访琴的签名。 她问:“这次活动是针对全世界的贫困儿童,是吗?” “之前是做了这样的计划,但和我们主席顾夫人开会时,她提出最近世界多处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想让我们先聚焦于处在战乱地区的孩童,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夏晚橙迅速抬头,问:“身处战乱之中的孩童吗?” 傅昉僵硬出声:“根据世界儿童基金会织提供的资料,位于世界中部几个战乱地区的孩童基本都处于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环境中。我们这次筹办这个义卖活动,就是想尽所能及的力量为他们筹备一些食物衣物。” 夏晚橙问:“有具体的捐助对象吗?” “首先会集中在摩迪莎极其附近地区,假设能筹得更多善款,会再次同世界儿童基金会联系协商。” “顾……顾夫人对这次的活动是什么态度?” 因为夏晚橙问出这样的问题,傅昉明显地翻了个白眼,说:“顾伯母以个人名义捐款3000万的同时,还捐出一副名画最为义卖参品。” 夏晚橙点点头,扯下一张便利贴写下一个地址递给林夫人,说:“还拜托林夫人把给我个人的邀请函送到这个地方。” 林夫人接过便利贴刚要言语,就听傅昉说:“我们这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邀请雷夫人出席。” 夏晚橙愣了愣,随后笑出来。她刚才一听见摩迪莎这三个字就乱了心神,以至于完全忘了面前三人此行的目的。现下搞出了这样自作多情的笑话,当真是有些可笑。 第328章 幸灾乐祸 雷月被雷空这通话给气得当下大哭起来。聂兰心心疼女儿,在这会儿才出声:“雷月还要养病,你们都走。” 雷空搂着夏晚橙,小声道:“我朋友投资了个密室逃脱,今日开业,我们过去凑个热闹。” 这话虽然说得小声,但在场众人也都听得见。雷月当下更加生气,嘶嚷着说:“赶紧滚!” “对了大姐,我给夏晚橙找了全世界最好的皮肤整形科医生,准备给她祛掉腿上那块烫伤疤,回头我把账单寄给你。” “我凭什么给她出钱!” 雷空神色冷冷,目光径直落在聂兰心身上,说:“难道是我记错了,当时不是你故意把开水倒在她腿上?” 这话一出,夏晚橙只听病房里传来连续的窸窸窣窣动静。原来是聂兰心的佛珠在手中断裂,上头的佛珠尽数落到了地上。 雷空冷眼看着这一切,然后兀自搂着夏晚橙出了门。 一出病房,雷空就着急仓促地把夏晚橙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问:“没事?她有没有伤到你?” 见夏晚橙摇了摇头,雷空才微微舒了口气,然后就重重用手指点在夏晚橙额头上。 “你平时跟我不挺横的吗,怎么面对雷月就这么怂?她敢拿东西砸你,你不会砸回去?这么点小事都要我给你出气,以后你嫁到我们家该怎么办?” “那我就不嫁了。我嫁给你又不是为了为难我自己,我这个人一向受不得委屈。” “你敢!” 雷空伸手来掐她的脸,说:“就你平时欺负我那讨人厌的劲儿,你只要拿出十分之一来对付他们,保准整个雷家都没人再敢小觑你。” “你怎么说得我跟一恶婆婆似得。” “那可不是,以后咱儿子娶媳妇的时候,你可不就是个讨人厌的恶婆婆。” 见夏晚橙真的开始生气,雷空才打住话茬,他说:“真的,你问问你两个姐姐什么时候能跟我们家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 “我两个姐姐可没一个待见你。” “不待见我不重要,只要让你嫁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夏晚橙抬眼,“你这个人这么没底线的吗?” 雷空笑嘻嘻地看着她,把额头贴了上来,轻声道:“你说我没底线,我就没底线。” 夏晚橙原以为雷空在雷月病房里信口开河,说什么密室逃脱的目的只是为了特意惹雷月生气。 可夏晚橙真就莫名其妙地被雷空拉着去了现场。 雷空这个朋友夏晚橙还是第一次见,听说是某集团家的少爷,因着平时太过无所事事,所以家里人给投资弄了个这样的项目。 可能是雷空提前打过招呼,他们刚进停车场,就见雷空那朋友等在了那。 这是个皮肤很白,还长了张圆脸蛋娃娃脸的小朋友,说话的声音也挺稚气,看见夏晚橙的当下,就用眼神去试探雷空,在得到雷空的示意下,立刻热情地管夏晚橙叫“亲嫂子。” “您就是我亲嫂子啊,长得真是天生丽质神仙下凡,一直都让我哥带我见你,但他总藏着,你看……” 夏晚橙被这一通恭维搞得有些犯晕,尤其这位还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了她的手,就像清宫片里太监搀扶娘娘的架势。 夏晚橙被他带着往前走,一直还被提醒小心台阶,小心门槛。 她寻思自己今天也没穿高跟鞋,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 夏晚橙回头去找雷空,见雷空跟看笑话似得笑得特别开心。 夏晚橙有些不自在地问:“今天开业肯定很忙,不用特意招待我们的。” “亲嫂子说得什么话,我这店能开起来我空哥可是帮了不少忙?又借钱又借力,还……” 说到这,这位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当下捂着嘴堂皇地去看雷空,问:“哥,我跟嫂子说了你借我钱,没事?” 饶是一向在外人面前都自持端庄的夏晚橙,也因为这场面笑出声来。 面前人这才松了口气,说:“亲嫂子,你管我叫小夏就好,以后有什么事我哥没空,你只管找我。” “小夏?” 雷空的声音响起后面,“你亲嫂子也姓夏。” 巧了吗这不是,真是缘分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这间密室的门口。夏晚橙看到旁边的平面图,不禁感慨这密室的规模。 只看设计图上标注的参数来说,这间密室大概也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其中被分割成了很多小空间,看上去就是一个平面医院的构造。 对于密室逃脱来说,医院真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怎么说?”小夏在这会儿兴致勃勃地开口:“这间密室还没招待过别人,你们要不要做第一个顾客参观参观,提提意见?” “行啊。” 夏晚橙还没说话,雷空已经把她拉进了密室入口。 夏晚橙无奈道:“刚才门口写着,这密室适合9-15人玩,我们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怎么了?两个人在这么个密闭的空间里不是更浪漫?” 夏晚橙叹气,“这说明我们两个人需要处理至少9个人的密室信息量,那会很费时间,你今天很闲吗?” 雷空当下反驳道:“你不相信你的智商可以,别否定我的。” 夏晚橙见雷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之前……玩过这样的密室逃脱吗?” “没有。” “那你……” 雷空十分坚定道:“不就是找线索回答问题,然后找出口。不就跟走迷宫差不多?” 夏晚橙发出嘲笑声的同时,前头突然出现了一个昏暗的走廊。 雷空看看门梁上表示的残旧科室标牌,又看看歪歪斜斜发着绿光的安全指使牌,再看看停在走廊中间的病房和上头沾染了血迹的床单,一下愣在原地。 “这是……这怎么是个医院?” “大哥!现在的密室都跟鬼屋差不多。” 夏晚橙幸灾乐祸地嘻嘻笑,“医院里闹鬼不是挺正常的事?” 这话一落,雷空突然抓住夏晚橙的胳膊,声音略有些颤抖道: “我看……我看也挺无聊的,我们不要玩了,赶紧出去。” 夏晚橙一下甩开她的手,特别讨厌地说:“干嘛啊,来都来了,这就走了,雷总不觉得丢人吗?” 第315章 赶鸭上架 “伯母会在最近出发去海外陪雷空的父亲休养。” 夏晚橙合起笔帽,“现在具体的行程还没有确定下来。如果时间合适,我想伯母一定会很乐意出席这次的慈善义卖会。” 听夏晚橙说了这样的话,韩琳当即就有要告辞离开的举动。但林夫人说:“还有一件事想请夏小姐帮忙。” 夏晚橙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听林夫人说:“听说之前夏小姐在万喜娱乐任职经纪人总监一职。” 见夏晚橙点了头,林夫人又说:“海伦基金这次举办的义卖会不只是在名媛贵妇圈里举行,我们也想携手整个柏海市民关注世界贫困儿童,为了扩大这次活动的影响力,可能需要借助夏小姐的工作关系多多帮忙。” 夏晚橙笑,“这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林夫人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想邀请一位知名明星担任这次义卖会的形象宣传大使,所以想请夏小姐帮忙联系。” 万喜娱乐,夏晚橙圈子里的工作关系,又是知名明星,想来海伦基金想要邀请的慈善大使应该就是方夜蓝没跑。 夏晚橙想了想,就以她和方夜蓝的关系,请她帮这个忙不是问题,何况这是替慈善背书,又有的宣传资源,对于方夜蓝来说也是极好的机会。 思及此,夏晚橙重重点头,“当然,这没问题,我一定竭尽全力。” 林夫人笑着,说:“据柏海娱乐年报的盘点,徐行之已经蝉联了整半年的‘柏海之星’。想来有徐先生的参与和加入,我们这次的活动一定会吸引更多人关心关注。” 夏晚橙愣住,呆呆地问出声来:“徐行之?” “我们团队考察过,徐先生自出道以来一直保持着良好优质的形象。他现在人气如日中天,是全柏海的大众偶像,由他来担任我们海伦基金的慈善宣传大使再合适不过。” 夏晚橙嘴角抽搐了一下,问:“请问你们给到多少的代言预算?” 林夫人目露惶恐,“我们正是想请夏小姐帮忙,说服徐先生以公益的性质来参与我们这次慈善活动。” 这意思就是没钱了。 夏晚橙脑袋里繁乱一片。她想了想徐行之如今的身价和行程通告的密集程度。想他来为海伦基金做宣传,或许还要配合着拍一些物料内容,参与一些站台宣传。 简直难于登天。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以她现在和徐行之的关系,他可能都不愿意拿正眼看她。要她去跟徐行之开口,让他出席个的活义务动,恐怕还没等她靠近,就得让他身边的保镖给她扔出去。 听夏晚橙吁气出声,傅昉扯了下嘴角笑出来,问:“很为难吗?” 夏晚橙刚要张口陈述自己的诉求,就见林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声情并茂道: “想想那些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孩子,想想那些家破人亡疾病缠身的小朋友,想想他们漆黑脸蛋上留下的眼泪,相信夏小姐一定能克服重重困难为世界孩童带来希望。” 夏晚橙无语以对,她这一句话没说,林夫人就把一顶天大的帽子扣在她脑袋上。好似她达不成这个要求,就是对全世界受苦受难孩子的漠视。 林夫人就此起身告辞,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们相信你,这次海伦基金义卖活动的成败,就看夏小姐了!” 房门就这样在夏晚橙面前合上。她无力地看着前方,想这一出都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的她就要被赶鸭子上架,去帮和她毫无关系的海伦基金联系慈善大使? 尤其这人还是徐行之! “我都说了不要搭理她们,简直蹬鼻子上脸!” 陈盈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连我都晓得,徐行之的通告已经排到了明年末,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参加这个活动。她们这么做就是刻意为难你。” 夏晚橙唉声叹气,“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听你当时答应地还挺痛快。怎么?听她们几人那么一忽悠,忽悠得你圣母心作祟了?” 陈盈冷笑出声:“我可听说海伦这次定下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筹款目标,我看十有八九是完成不了。到时候你要联系不上徐行之出席,她们大可把筹款失败的名头栽赃到你脑袋上!” 说着,陈盈抱着猫来戳了戳她的脑袋,“平时看你鬼精鬼精的,怎么这下蠢成这样?” 夏晚橙摊手,“那您说,怎么办?” “摆明了她们在刻意为难你,这事要做不成,落得可是雷空和我的面子。我看……” 陈盈皱眉道:“你也别费力去和徐行之张行之什么的联系了。有这点功夫不如回家去给你老公好好做几顿饭,把他哄高兴了,让他花钱去买你的拍品。这又给你长面子,又做了善事,一举两得。” 夏晚橙略微吃惊,“您这是教唆我怎么去骗你儿子的钱啊。” 陈盈无所谓道:“反正他现在有钱。趁着他现在心里有你,能骗多少骗多少。那些钱,不花在你身上,以后也会花在别的女人身上。” 陈盈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你何必替他省钱呢?你现在替他省钱,就是在给未来的那些女人攒衣服首饰和包包。” 夏晚橙嘻嘻笑,“是吗?我一直都觉得雷空还挺喜欢我来着。” “雷空喜欢你,和他喜欢别的女人一点都不冲突。谁说男人只能同时喜欢一个女人了?总之……” 陈盈抓起她的包塞到她手里,同时把她往门口推。 “你听我的劝,就现在回家去给雷空做饭,然后说服他义卖会当天花钱给你捧场。就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眼看房门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关上,夏晚橙倒有些悻然地在想,她还没嫁给雷空呢,陈盈就变着法把男尊女卑那套思想灌输给她。这当口就在就跟她坦言雷空不会长久爱她,就是笃定她夏晚橙非嫁给她儿子不可? 简直笑话! 第316章 闻所未闻 电影《积木》在柏海的拍摄进入到了尾声。接下来,他们就会启程前往海外进行下一阶段的拍摄。 在柏海拍摄戏份杀青的那天,剧组现场来了很多人。当导演发出“OK”的声音后,方夜蓝手里顿时多了几束鲜花。 她一一看过去,见送花的人除了剧组和赞助方的工作人员外,还有她一看见就头疼的聂冬云。 “你怎么来了?” 方夜蓝很不客气地开口,同时看了自己经纪人一眼。她之前分明说过,不许聂冬云再来片场探班。 她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全是因为她自己和聂冬云的矛盾罅隙,更多的,还是出于维徐行之的目的。 就之前几次,聂冬云来探班的过程中,都假借职务之便刻意接近徐行之,并做出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行为举动。 老实说,和徐行之合作拍摄这部戏也有一段时间,确实有非常多的业界女性跟他表达过好感,只不过有些人表达地比较隐晦不容易被当事人之外的人察觉,而有些就是明目张胆地进行职场性*骚扰。 而聂冬云正是非常不知所谓的后者。 之前某次,她曾就以她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的身份,在徐行之身边工作人员皆不在场的情况下偷摸跑到徐行之休息室。 至于她当着徐行之的面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行为,旁人无法知晓。只知道对待工作一向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徐行之在那天跟导演要求了休假。 自那天之后,徐行之身边就多了两位寸步不离的壮硕保镖。 也因为聂冬云,徐行之身边的工作人员不止一次来找过方夜蓝,就希望她对聂冬云的行为进行约束。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按照合同关系来说,她聂冬云是甲方,是她所属公司的直属领导。而她作为旗下艺人的乙方,居然被要求对自己的上司进行行为约束。 方夜蓝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越过重重领导,直接跟当时还是澜润国际执行总裁的雷影报告,希望他能限制聂冬云的行为,不让她靠近片场半步。 这样的限行令确是使得整个片场平静了些许日子,谁想今天,在这最后的关头,这位不知所谓毫无廉耻道德的女人,又出现了。 这会儿的聂冬云一改之前的傲慢,只笑嘻嘻地说:“这不是为了庆祝你今日杀青吗?” 方夜蓝一眼都不看她,只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已知整个澜润国际都回到了雷空手里,这个雷月的关系户,也应该同她的主子一起滚蛋才对。 “你也知道我过几天就离职了,这不是想在这职业生涯的最后关头再多为你做些事情吗?” “我谢谢你。” 方夜蓝忍不住心潮澎湃道:“你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正说着话,徐行之那边的最后一场戏也杀青。聂冬云往那边瞄了一眼,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徐行之身边,把手里捧着的鲜花塞到徐行之手里。 兴许是前来庆祝的人太多,徐行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聂冬云的话。 然而下一秒,在徐行之听到聂冬云那句甜腻腻的祝福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愣住,随即便往后退开。 旁边不明情况的记者顺势把话筒塞到了徐行之手里,问他关于这部戏的相关情况,于此同时,几台用于采访的摄影机也全部打开正对徐行之的面孔。 徐行之看了面前第一排,距离他不过一个拳头距离的聂冬云,强打精神回答记者的问题。 在一系列比较寻常的问答后,记者问起了他和方夜蓝合作的感受,就在徐行之将要回答之际,他面前近在迟至的聂冬云像是被人挤了一下,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扑将到他怀里。 在周围人纷乱嘈杂的尖叫呐喊声中,聂冬云看准徐行之手里全是花束和话筒,于是趁乱把唇落到了他的侧脸上。 这一幕发生后,前一秒还嘈杂的环境突然静谧。在场的工作人员和记者都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徐行之僵硬又震怒的面孔上留下的红色唇印。 这时候,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倒抽了一口气,于是像是水滴溅入油锅,现场再次沸腾起来。 徐行之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然后一把推开面前女人,着急地用袖子去擦脸侧的唇印。 这当口,向来都以温柔感性著称的徐行之经纪人江彤,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从人群最外围生挤进来,把徐行之拉至身后,用自己愠怒的脸蛋迎接面前闪光灯和摄影机的洗礼。 今日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都没想到会莫名其妙地捞到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顿时宛如看见生肉的鬣狗,眼里散发出饥*渴的光芒,丝毫不肯放过徐行之现下的任何情况。 方夜蓝在旁边把这一整场的闹剧都尽收眼底,眼下已经是呼吸不畅的样子。她依靠在自己助理身上,颤抖着问: “那个……那个女人……是疯了吗?” 助理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只说:“脸皮厚成这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终于,围绕在徐行之身边鬣狗般的媒体都被剧组的人拉开,徐行之也得以从包围圈中离开。 方夜蓝见状,几大步迈到聂冬云面前,再顾不得利益教养地大声嘶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哪想聂冬云完全无所谓,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地说:“这里还有谁不知道我喜欢徐行之?” 方夜蓝指着她的鼻子,“你刚才的丑态都被摄影机拍到了,一会儿就会铺满全柏海的电视媒体,你究竟还要脸不要!” “我无所谓啊,反正我没吃亏。” 聂冬云志得意满地笑道:“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和徐行之接吻的。” 方夜蓝倒吸一口冷气,忙招呼经纪人,“你赶紧……赶紧把夏晚橙给我叫过来!出大事了!你告诉她,她再不出现,我就要被活生生气死了!” 第317章 舆论爆炸 自雷空宣布接任澜润国际总裁一职后,澜润国际和雷空也算经受了一系列的新闻舆论洗礼。 夏晚橙亲眼看着,澜润国际和雷空从最开始天天日日时时刻刻上柏海新闻头条,到现在逐渐让出头版位置。再到现在翻开报纸,关于澜润的报道也归于寻常。 就在昨天,雷空兑现了他最开始对夏晚橙的承诺,把万喜娱乐以过家家的价格出售给了夏晚橙。 自他们双方签订协议的那一刻起,万喜娱乐就成为了夏晚橙私人持物,并且正式从澜润派系中脱离出来,成为夏晚橙独立运营自负盈亏的公司。 这则新闻还没来得及对外发表,甚至连万喜公司内部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大部分人都在猜测,自澜润重新回到雷空手里后,夏晚橙或许会回来重新担任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一职。 而这个猜测,在聂冬云离职声明出来之后再一次得到证明。 在这份声明书中,包括聂冬云在内的几个高层人员将在结束这周的工作后正式从万喜娱乐离开。 距离这周结束还有两天时间,星期五就在眼前,可就在这个关头,聂冬云就在《积木》片场惹出了那样一档子事。 夏晚橙接到方夜蓝经纪人候昏的电话时,正驱车去往临枫路。 就在半个小时前,夏早柑给她来电,让她今晚回去吃饭,说夏午橘也会回来。 自那次通过信息和夏午橘唇枪舌战后,她们之间再没有过任何联系。夏晚橙只知道,在雷影卸任了澜润执行总裁后,他和夏午橘就相约去了海外旅游。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的,夏晚橙一概不知。 夏早柑只在电话里说,说她们两完全没把她这个大姐放在眼里,居然为了外姓的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完全对不起死去的父母。 今日这顿饭,是夏早柑尽心策划好的“团圆饭”,所有人必须出席。 时值晚高峰,夏晚橙被堵在路上,正百无聊赖地听着车载广播。候昏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把刚刚发生在片场的事说给了她听。 夏晚橙不过听了事情经过的一半,就快速地从包里翻出头疼药生咽下去。 候昏还在电话那头说:“在场媒体已经知道了聂冬云系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的事实,现在正在以‘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借职务之便对男艺人进行性*骚扰’为题撰写报道,可能立马就会刊登出去。” 夏晚橙捂着脑袋,问:“徐行之那边怎么说?” “人家压根不搭理我们。整个工作团队拒接我们电话,也不许我们人员靠近,处于完全无法沟通的状态。” 候昏在那头急躁道:“剧组方面也对这件事情也非常生气。他们今天邀请记者过来,本来是为了庆祝戏份在柏海杀青,哪就想到会被这样一桩破事抢了全部焦点。导演刚才离开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 候昏问她:“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能够赶过来?” 夏晚橙看着前头依旧水泄不通的道路,顿时无力道:“我尽快过来。” “你可得快点,夜蓝已经气哭了。对了……” 候昏声音突然放大,“我刚刚接到通知,徐行之那边好像打算报案,想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这件事。” “夏总!”候昏着急道:“这件事本来可大可小,如果我们公关到位,完全就不足为惧。但如果对方报了案,我们也再没有退路了。” 夏晚橙听着候昏说话,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穿过堵得密密麻麻的马路,逆着车流小跑着穿过两条街,终于打到了出租车。 坐上车的当下,夏晚橙给徐行之发去信息: “我在路上,可以等我吗?” 徐行之没有回复。 在夏晚橙反反复复地催促下,司机师傅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片场。 9月份的柏海白日特别漫长,可尽管这样,等夏晚橙到达片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下来。 就在十分钟前,有关万喜娱乐高层借职务之便性*骚扰徐行之的新闻已经被刊登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夏晚橙还没来得及去关注舆论的动态,就见几家门户网站先后显示数据错误无法运行。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流量直接造成了几家门户网站的崩溃。随后,万喜娱乐网络技术部的负责人也给夏晚橙打开电话,说: “夏总,我们的官方网站刚刚被黑客攻击,整个网页被替换成了不堪入目的内容。” 夏晚橙一脚从出租车上下来。从这里开始的道路,就是只允许三轮车通过的泥泞小路。 夏晚橙看着片场的灯光走去,刚到片场警戒线的位置,就见前头被密密麻麻的人围住。 远远看去,她们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正围促在隔离拦网面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呼喊着徐行之的名字。 稍微靠近一些,夏晚橙就听到几个凑成堆的粉丝在讨论: “万喜娱乐不给行之和我们一个满意交代的话,明天我就租辆粪车开到她们公司里去!” “别给我看见那个贱人出来。”一个女孩儿握了握拳,“我一定凑得她鼻青脸肿!” “也别给我看见万喜娱乐的其他人,我……” 听到这话,夏晚橙再不敢顿足半步,忙小跑着钻进片场。 候昏在门口等她,一见她出现就露出一张苦瓜脸。 “现在什么情况?” “徐行之那边还是坚持着不和我们沟通,不过倒是答应了暂时不报案,但是刚刚徐行之那边的律师已经过来了。” 夏晚橙跟着他快步往前走,又问:“艾米到了没?” “到了,一直在安慰夜蓝呢。” 夏晚橙又问:“聂冬云呢?” “正被我们的人看着,还有……” 候昏停下脚步,说:“雷月也来了,说要带聂冬云走,一直说我们非法监禁,说要报案,一直吵着让我们放人。” 夏晚橙停在原地,无奈地看了看天上晦暗不明的月亮,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候昏在这个时候说:“我觉得要向总部报告,请他们派公关团队过来处理,顺便也可以给徐行之方面施加一点压力。” 第318章 胡作非为 “没有总公司。” 夏晚橙无力地说了句,“就在昨天,你们雷总把万喜娱乐卖给了我个人。现在万喜娱乐,只是我一个人的公司。” “那……那……这……” 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情,候昏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完整一句话。 夏晚橙倒是挺直了脊梁,打起精神握了握拳,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一步看一步。” 夏晚橙计划先去找徐行之,先跟他了解下他的诉求,而后再想解决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夏晚橙电话响起。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来电人正是夏早柑。 夏晚橙当下就感到无比的慌张。她想起来这之前,她正准备回家去同她两个姐姐吃饭。 夏晚橙迟疑着接起电话,听着夏早柑喜悦地在问:“橙橙,你到哪了?还在堵车吗?我的大闸蟹可已经出锅了。” “姐……” 夏早柑一听她这开口的语气,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夏晚橙听着她脚步声响起,随即便是关门的声音,而后才是夏早柑清晰的声音在说: “你二姐先前因为你的事气得大病了一场,这次出去玩了一段时间才恢复了些。我不知道找过她多少次,她才答应今天一起吃饭。刚才一进门,她就拎着你最爱吃的福轩斋的糕点,说是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的。” “我……” 夏早柑打断她的话,继续说:“她还说上次见你觉得你瘦了不少,这次去海外特意绕远路去给你买了补品,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拿给你。” “夏晚橙!” 夏早柑连名带姓地喊了她的名字,说:“我不管你今天有什么事,今晚这顿饭,你必须出席!” 夏晚橙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她低声道:“我现在确实有急事需要处理。” 夏早柑在那边安静了片刻,才问:“你有什么急事?” 不等夏晚橙回答,夏早柑又说:“爸妈已经走了,现在全世界,你只有我和你二姐两个亲人。我们现在好生生地在家里等你吃饭,你还有什么急事要弃我们于不顾?” “不是……我……” “夏晚橙,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夏早柑用夏晚橙第一次听到的冷漠语气跟她说:“如果今天你不出现,你和你二姐的事情我再不会管。从此你们是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分道扬镳,都跟我再没任何关系。” 说着,夏早柑说话已经带了哭腔,“是不是要等我死得那天,你才能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 夏晚橙一听这话,眼泪也刷刷往下掉。 夏早柑在电话那头说:“我会尽力留住你二姐,其他的,你就自己看着办。” 语罢,电话就被挂断。 候昏看着在月光下夏晚橙若影若现的眼泪,有些担心地问:“没事吗?” 夏晚橙摇摇头,径直向着徐行之的休息室走去。 江彤站在门口,看见夏晚橙出现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只说:“他谁都不想见。” “事情总要解决的,是吗?” 江彤怨念道:“是你们需要解决事情,我们只要配合稽查局进行调查就好。” “别这样。” 江彤不经意撞进夏晚橙的瞳眸,看见她祈求的目光和眼角残留的泪,于是叹气,说:“我再去问问他。” “拜托你。” 江彤刚一走,夏晚橙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地“夏晚橙!” 夏晚橙转过来脸,见雷月正大步走过来,张口就是:“你什么时候放我妹妹离开?” 夏晚橙别过眼,根本不想理她,谁知雷月直接伸手过来推搡她,厉声道:“我可以告你非法拘禁的!” “请便!” “看你现在这了不得的样子!” 雷月站在台阶下看她,讥讽道:“忘记自己之前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时候了?” “雷小姐,我现在很忙没有功夫搭理你,我想你得静下心来学一学什么叫做审时度势。你心里但凡还有你母亲和你弟弟,我劝你还是低调一些做人做事。” “你敢威胁我?” 雷月被夏晚橙这话惊怒,顿时越过候昏就像她伸出手,夏晚橙往后避开几步,冷冷地看着她,说:“雷小姐,今天由令妹引出的这些事要是得不到一个妥善解决,一旦威胁到我和万喜的利益,我一定要聂冬云加倍奉陪!” 雷月尖叫:“你敢!” 夏晚橙勾了勾嘴角,别看眼,轻描淡写地说:“看来你还是不过了解我,不过我要是你,肯定不想和我这样的人树敌。都说光脚不怕穿鞋,会咬人的狗不叫,雷小姐大概见过的世面还是有些少。” 这时候,江彤在门缝里冲她招了招手。 夏晚橙走过去,问:“他愿意见我了吗?” 江彤无奈地摇摇头。 正在夏晚橙一筹莫展之际,她见工作人员送来了一份白粥。她问:“只是要送给徐先生吗?” 江彤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夏晚橙接过端盘,说:“我把这粥给他送进去。回头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是胡作非为自己混进去的,你压根没看见我,和你没关系。” 江彤犹豫了一下,问:“这么说能行吗?” “放心,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江彤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房门,让端着餐盘的夏晚橙往里走。她说:“我要是你,就学乖一点。” 夏晚橙无语道:“我一直都很乖的。” “要是你一向顺着他的心意说话做事,你们之间的交流会顺遂很多,我们也不至于工作得这样胆战心惊。” 夏晚橙惊疑,“胆战心惊?徐行之脾气性格一向很好的。” 闻言,江彤随意地笑了一下,又说:“在你面前的徐行之和在我们面前的徐行之是不一样的。” “可我一直都觉得徐行之不喜欢逆来顺受的女孩子。” 第319章 翻手为云 屋子里静悄悄,光线也昏暗,只凭夏晚橙的夜视能力,根本无法分清前头阴影处的东西是个人还是立灯。 夏晚橙背靠墙壁,慢慢往前挪去,她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而后小心出声:“徐行之?” 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回旋,没有任何的回应。 微风一吹,整间屋里回荡着一股冷涩空寂的味道,一点烟火的气味都没有。 夏晚橙不禁在想,难道是江彤埋怨她总爱麻烦人,所以特意在这个时候捉弄她? 夏晚橙手指沿着墙壁扫过去,想试着打开灯光让整间屋子亮堂起来。 当她终于摸到开关的时候,一只手心冰冷的手掌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在夏晚橙惊疑的当下,一具僵硬的身子也贴到了她的背上。 如此陌生的感觉几乎让夏晚橙产生下意识的抵抗行为,但因为倾洒在她颈间的呼吸有些熟悉,夏晚橙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她抱着迟疑的态度,问:“徐行之?” “你来做什么?” 这个声音一出,夏晚橙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松懈下来。她说:“听说你许久没吃东西。” “关你什么事?” “嗯?” “我有没有吃东西,关你什么事?” 夏晚橙鼻尖前面就是生冷的墙壁,身后是让她倍感陌生的躯体,她被围囿在中间,颇有点左右不得的架势。 她用力,把手下的开关按下去,屋里的壁灯随之亮起。自夏晚橙的视角里,你看见面前墙壁上倒映出一个可怖的身影。比她高出许多,足以完全遮挡她的,张牙舞爪的一个影子。 就在这一瞬间,通过这个身影,夏晚橙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徐行之的剧烈压迫感。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什么?” “我重新回到了万喜娱乐。” “我知道。” 徐行之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沙暴地区吃了一天一夜的黄风。夏晚橙因他这颗粒感十足的嗓音而生出堂皇的感觉。 她总觉得,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身后的徐行之已经无法和她脑袋里那个熟悉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对于夏晚橙来说,现在处在她身后的徐行之是过分陌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夏晚橙急于摆脱身后人的桎梏,只不过她刚一动作,那只覆着她手背的手突然用力,带着她的手重新合上了开关。 夏晚橙的视野里又只剩下一片黑暗。 在这样静谧黑暗的环境里,身后的呼吸动静越发明显。 这样就响在耳畔的呼吸声,让夏晚橙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毛骨悚然。随即,带着冰凉温度的吻细密地落到了她的颈畔。 毫无温情暧*昧可言,夏晚橙只觉得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随时都会被尖牙利爪撕得身首异处。 “你……”夏晚橙语气有轻微的颤抖,“能不能……不要这样?” 身后人把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后颈,稍微带了些力度捏住。就这一刻,夏晚橙能明显听到自己骨头摩挲的声音。 夏晚橙伸手去抓他的手,直到把那只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才有了底气。她说:“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身后人把她翻转过来,毫无感情和温度地落了一个吻在她唇边,然后问她:“被自己讨厌的人亲吻是什么感觉?” 夏晚橙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就现在的感觉来说,她还是畏惧害怕的情绪远远多过于其他。 从刚才进门开始,她突然就觉得,以她过去对徐行之的浅薄认识来看,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游刃有余。 她好像,没有了面对徐行之的底气。 “今天的事,我跟你抱歉。” “我知道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 因着这句话,夏晚橙心里平白地抽痛了一下。她想起自己之前和徐行之接触的时候,好似都是自己有目的有意图地刻意接近。 这次同样是这样,没有任何高尚的目的,她单纯只是想通过徐行之来解决自己眼前的困境。 她卑鄙无耻,一点没错。 “无论如何,聂冬云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有接近你的可能。关于这一点,我十分抱歉。” “所以呢?” 徐行之微微后撤了身子,给他们彼此之间留出了一个逼仄但无法逾越的空间。 “这次又要我做什么?撤销报案?还是让律师回去?或者开个发布会,说明这只是聂冬云的一个玩笑?” “我……” “没问题,这些我都可以做到。” 因着这句话,夏晚橙立刻愣住,脑子也因此当机了许久,而后才慢慢转动起来。 “你说什么?” “你要我做到的事,我都可以尽力满足。” “谢……” “那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夏晚橙的眼睛在黑暗中难以聚焦。她迷茫地看着前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夏晚橙伸手,再次把开关打开。这一次,她直直看进了徐行之眼里,从里头看出了阴鹜的嘲弄和不屑一顾。 “你想要什么?” 徐行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反问:“你有什么可以给我?” “我可以拿我手中,也就是整个万喜可以掌握到的商务资源和你……” “你看过我的行程表吗?” 徐行之笑着问:“你觉得万喜手上的资源,我能看得上?” 夏晚橙兀自憋闷,心里瞬间被屈辱占据,但也自知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徐行之现在是整个柏海最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巨星,那些她费力为万喜旗下艺人争取的资源,可能在他那里连初选都无法通过。 夏晚橙咬牙憋气,“这样,你开个价。” 这是夏晚橙赌气之下的妄言,原以为又会遭到面前人的嘲讽。可他真的露出思考的样子,而后问她:“听说万喜娱乐现在是你私人置业?” 见夏晚橙点了头,徐行之突然笑起来。 “那这样可好,你给我万喜娱乐百分之51的股份,我会说服我的经纪公司和工作团队放弃报案。” 第320章 油盐不进 以为徐行之并不了解万喜娱乐现在的公司结构,夏晚橙还颇为天真地跟他解释:“万喜娱乐并不是股份制公司。” “我知道。” 徐行之绕过她,慢慢踱步到藤椅上坐下,摇晃着红酒杯,轻飘飘地说:“你可以当万喜娱乐多了一位合作伙伴。” 你要百分之51的股份? 见徐行之点了头,夏晚橙又说:“留给我的只有剩下百分之49?” “你放心,我很忙,没有功夫管你们万喜的任何内务。我只是希望在分红的时候,我就比你多那么两个百分点。” “我可以直接把这些股份兑换成现金给你。” 这话才落,一张黑色的卡片就落在夏晚橙脚边。夏晚橙看去,见是柏海银行发行的联行黑卡。 看到这张卡,夏晚橙就明白了徐行之的想法。他要股份要分红是假,是想凭着那多余的两个百分点凌驾在整个万喜娱乐之上是真。 夏晚橙在他面前坐下,沉声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儿,没必要用这样幼稚的方式处理问题。万喜娱乐的股份我不可能给你。” “其他的我都没有兴趣。” 说着,徐行之向着大门的位置看了一眼,说:“夏小姐可以离开了。” 夏晚橙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平稳心情,放缓语气道: “我第一次经营一家公司,并不能保证它百分百地盈利。要是因为我经营不善连累到你,害你损失……” “无所谓,人生在世开心就好。再说,我的钱花都没处花,拿去给夏小姐玩过家家也不错。” 油盐不进。 ”夏晚橙第一次感受到难以交流的痛苦,她直言,问:“倘若我拒绝你的要求呢?” “聂冬云聂小姐从万喜离职了吗?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她仍旧担任着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一职。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见报,社会公众对此的舆论是什么,你知道吗?” 徐行之打开手机,给她看他社交账户全部显示999+的私人信箱。 “我的粉丝都在等我发表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我的经纪公司也在等我决定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跟稽查局通报。我想……” 徐行之笑眼弯弯地看着她,“夏小姐之后用于平息这件事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金钱,应该远远超过万喜娱乐现在的市场资本。” 耗费时间金钱精力都是小事,就担心鞠躬尽瘁后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徐行之现在的公众影响力,他的一言一行足以影响一件事的舆论走向。倘若他直接点明万喜娱乐阴奉阳违包藏祸心,可能会直接引导他的粉丝和社会大众对万喜娱乐产生抵抗情绪。 这都不说会不会影响万喜娱乐旗下艺人之后的宣传通告。只说万喜投资巨大,现目前正在招商阶段的模特大赛,很可能就因为现目前糟糕的舆论形式宣告破产。 不得不说,这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夏晚橙也不是舍不得给徐行之一半以上的股份,她只是担心徐行之以后以大股东的名义来参与万喜内部的各项决策。 徐行之见夏晚橙面部表情地垂眼看着地板,一时不清楚她是在发呆还是在加速思考。只说现在的夏晚橙,确实当得上业界对她的评价—— 以色侍人的妖精一个。 见夏晚橙半天没有发声,徐行之提醒了句:“万喜娱乐刚从澜润国际脱离出来就面临这样大的舆论考考验,夏小姐要是处理不当,影响得可能不止万喜娱乐一家公司的名誉。” 确实,昨天万喜才到她手里,今天要是就因为这次事件导致旗下艺人和项目被尽数封杀,导致万喜娱乐坐吃山空或者直接破产,就能直接证明她夏晚橙的工作能力。 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雷霆和雷空或许也会就此断定她夏晚橙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从此对她失去信任,那她以后也别想再插手澜润国际的内部事务。 那为夏棶讨回公道的事,就是痴人说梦。 “百分之51而已,比起夏小姐往无底洞里丢钱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夏晚橙抬眼,目光灼灼,“就如徐先生所说。” 夏晚橙向着面前人伸出手,“热烈欢迎徐先生成为万喜娱乐的合作伙伴。” 徐行之静静地看了她一下,微微勾了勾嘴角,说:“夏小姐果然识时务。” “那还请徐先生为我们的万喜娱乐多做考虑,首先在公共论坛发言安抚粉丝和网民,随即对外宣称这事只是聂冬云个人作为狂热粉丝的过分行为,和万喜娱乐本身无关。”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我希望这件事之后的舆论发展是围绕着‘狂热粉丝的过分行为’来展开,我不希望之后的社会舆论牵扯到万喜娱乐半个字。” 徐行之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笑着,说:“夏小姐这么快就开始公事公办了?” 夏晚橙笑着看向茶几上已经冷却的白粥,说:“原本是想跟徐先生攀谈下过去的私人交情,但公事公办未必不好。对于全身泛着铜臭味的商人来说,银货两讫是最正当的买卖。” 徐行之望着她,嘴角虽然还挂着笑,但眼里的光已经逐渐阴鹜下去,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压气场。 “烦请夏小姐给我手写一张合作协议,之后再找律师补全。” “这是自然。” “还有,下周一的时候,希望夏小姐召集万喜全部员工,向他们当面介绍我这个全新的合作伙伴。” “你要公开?” 夏晚橙惊愣了片刻,说:“公开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禄卡传媒的艺人的同时还是万喜娱乐的股东?那你之后究竟要以什么社会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 “忘记跟夏小姐说了,禄卡传媒现在也是我自己的公司。” 联想起刚才那张黑卡,夏晚橙掰着指头算了算,吃惊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究竟赚了多少钱能轻松收购一个禄卡传媒?” “夏小姐很好奇吗?这个问题不如等我看到万喜娱乐的财务报表时再具体回答你?” 第321章 一个交代 徐行之接过夏晚橙手写的股份转让协议,随意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 夏晚橙见协议达成,就准备离开。 徐行之出声:“我很好奇,你花了多少钱能从澜润手里买下万喜?” “这是商业机密,你知道的。” “就万喜的规模来看,应该比我收购禄卡传媒还要多上一些。” 徐行之手中的红酒已经见底,但他还是摇晃着酒杯,看似无意地说了句:“要跟你结婚那个人还挺舍得给你花钱,是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自始至终,她和雷空要结婚的事都没对外公开过,这事也只在小范围里传播,对于外头的人来说,她夏晚橙的交往对象,就是那位曾经和她一起被狗仔拍到见报,没有露面但拥有天价手表的不知名富豪。 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流言,还是大家的心照不宣。在多数不知情的人眼里,她夏晚橙大概是要嫁给一个年过花甲,多次再婚,儿女早已成家,有着啤酒肚和秃顶白发的有钱老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夏晚橙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就是要贪图人家的遗产。 有很多心怀恶意的人直接来她面前询问,问老人家身上有没有老人臭,问她需不需要伺候老人起夜,问她嫁给比她死去父母年纪还大的老头是什么想法,说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用词之刻薄恶毒,不堪入耳。 现下徐行之也问她:“和满身褶皱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感受?” 夏晚橙不做解释,只说:“徐先生对此好奇的话,回头我可以送只成年的沙皮狗给你感受一下。” 夏晚橙作势要走,徐行之却叫住她,说:“聂冬云那人我是十足讨厌的。” 夏晚橙恭敬地回答:“知道,我会处理。” “你会处理?她表姐是雷家大小姐雷月。她当初不也是因为这层裙带关系才把你从万喜挤走?你要如何处理?” “公事公办。” 徐行之笑,“你敢得罪雷月?” “每个人在其岗位上都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个交代?” “呵!” 这句话一直在徐行之脑袋里萦绕。 直到夏晚橙离开,徐行之看着重新变得空旷的房间,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红酒。 从徐行之房间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夏晚橙急忙拿出手机,想让夏早柑和夏午橘再等她一会儿,她这就着急回家。 这个时候,艾米来问:谈得如何? 见夏晚橙露出坚定的神情后,艾米才说:“聂冬云的家人都来了,我刚才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 “聂冬云的家人?” 艾米犹豫着说:“就是他父亲,还有姑母。” 夏晚橙抬眼,“姑母?聂兰心也来了?” 见艾米沉重地点了点头,夏晚橙无声地吁了口气,顺手把刚开机的手机又按了关闭。 看来今天确实回不去了。 艾米敲了敲面前属于方夜蓝休息室的门,来开门的正是方夜蓝本人。 看见她,方夜蓝立刻就露出看见救世主的模样,一边冲她使眼色,一边把她往房间里扯。 屋子里,除了聂冬云和雷月外,还多了聂冬云和一个面生的男人。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聂冬云的弟弟,雷月的舅舅。 夏晚橙笑着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而后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各位要不要回去休息?” 雷月冷哼一声,说:“没有你夏总的吩咐,我们哪里敢走!” “雷月姐这是哪的话?这里是片场,虽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但你真想要走,也没有人拦得住不是?” 雷月一听这话,眉毛就竖了起来,当下就叫嚷道:“你这意思是我死赖在这里不走了?我刚才说要带我妹妹走,是谁威胁我,说让我多为我弟和我妈考虑的?” “这剧组毕竟人多眼杂,时常又有记者扎根探班,我这不是担心雷月姐不小心说了什么话让人听到吗?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 “你少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今天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夏晚橙神情自若道:“我已经同徐先生方面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各位可以先行回家休息了。” 雷月非常不满意道:“谁管那个姓徐的?我是问你,今天这事上了电视,害得我妹妹名誉受损,这事你要怎么负责?” 见过不要脸的。 夏晚橙在心里默默感叹,真是没见过这么…… “这就不是我的责任范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面生的男人开口,“什么叫不在你的责任范围?” 夏晚橙答道:“已知聂小姐已从万喜离职,在万喜的角度,我们只需要维护万喜的声誉。至于无关人等……” “你说谁是无关人等!” 雷月一声叫嚷起来,“冬云可是我亲表妹,是我母亲的亲侄女。倒是夏小姐,才是所谓的无关人等?” 夏晚橙微笑,“是,我是无关人等,所以聂冬云小姐的事自然不用我多管闲事。” “你!” 雷月横眉冷目,说:“我已经让夏午橘过来,今天这事,你们两姐妹必须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夏晚橙一直维持淡然的姿态因为雷月这话有些破裂,她问:“这事和我二姐有什么关系?” 雷月得意洋洋道:既然我们跟你说话你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想夏午橘总是你二姐,你学不会的规矩,总也有她的错处在里头。我现在叫她过来教妹妹,没问题? 这话刚落,这间屋子的房门被敲响。 方夜蓝又去开门,打开门后,飞快地扭过脸来冲夏晚橙使了个眼色。 夏晚橙从狭窄的缝隙中看出去,来人正是雷月前一秒一直挂在嘴边的夏午橘。 “你来了正好!” 看见来人,雷月又把倨傲的神情扬在了脸上。她说:“今天这事,你必须让你妹妹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第322章 血脉羁绊 夏晚橙确实有段时间没见过夏午橘。诚如夏早柑所说,夏午橘瘦了不少。 她这会儿站在门口,身后是漫长的黑夜,她像是独行的夜旅人,浑身沾染了一股不知名的冷寂。 夏午橘慢慢往里走,眼神不经意地略过夏晚橙,而后直直落在雷月脸上。 她说:“大概的事情经过我在路上已经了解过。” 雷月露出洋洋得意地神情,那就好,省得我再费口舌。既然这样,你也知道你这个好妹妹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说着,雷月同夏午橘一同向着夏晚橙看来。 就夏晚橙看来,夏晚橘向她投掷来的这个目光中包含了她们姐妹多年的默契。 那种被血脉紧紧牵扯住的羁绊。 夏晚橙心头一震,当下立刻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夏午橘坐下。 她就势站在夏午橘身后,听夏午橘说:“我出门之前,雷影特意嘱咐我,说万喜娱乐和整个澜润国际以及雷家没有任何关系,让我谨慎行事。” 因为提到雷影,就连聂兰心也放下手中佛珠转眼看来。 万喜娱乐被雷空卖给夏晚橙的消息,澜润国际在今早就通知到了各位董事会成员。所以聂兰心和雷月也晓得,现在的万喜娱乐和澜润国际无关,否则她们也不至于让夏午橘来处理这事,只要用自己澜润董事会成员的身份强压夏晚橙即可。 “我现在有提到澜润和雷家半句吗?” 雷月很不满意道:“我只是很不满意你妹妹的所作所为。” 夏午橘平静道:“我大学学得就是公共关系。自我进入澜润以来,我也帮雷影处理过不少对外公关的事情。就我的专业来看,我觉得我妹妹这次的作为没有任何问题。” 因着夏午橘这话,雷月看她的目光宛如夜叉降临。 她说:“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无论我们对你如何好,你还是更偏心你们家那边的人。” 夏午橘低声笑了笑,说:“我和我妹妹关系如何,倒是不用外人来操心。只是不明白在雷月姐的眼里,究竟把我当做了什么人,居然要我一次又一次地和我至亲家人作对?” “把你当什么?” 雷月猖狂地笑,“当然是把你当做养在雷影身边的一条狗。你难道还真以为我们会让你嫁给我弟弟?” 方夜蓝紧紧扯住夏晚橙的胳膊。刚刚那一刻,在雷月落下那话后,夏晚橙已经身子前倾握紧了拳头,脸上洋溢的戾气让方夜蓝心惊胆战。 夏午橘倒是神色如常道:“你说得也没错,以前是我傻,觉得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其实不配让我当人来看的。” “你说什么!” 雷月勃然大怒,“你敢不敢把这话当我弟弟的面说一遍?” “这话就是你弟弟说给我听得。他说,我应该明白,他是他,其他人是其他人。想来我也后悔,上次因为顾忌到你是雷影的姐姐,我竟然放任你在我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伤害我妹妹。” “好!好!好!” 雷月鼓掌大笑,“我居然一直看错了你。” “雷月姐这话说得不对。你从来没有看错我,你从头到尾都把我当你雷家一条狗而已。无非就是,我以前任你们使来唤去俯首称臣。反倒是我现在开始咬人,你倒是不习惯了。” 夏晚橙紧紧抿着唇。她的后槽牙几乎要把口腔里的软肉生咬下来一块。 在这一刻,她只想紧紧把夏午橘抱在怀里,替她遮挡外界所有的狂风骤雨。 但她知道她不可以,有些事始终都要靠夏午橘自己面对。 “我以后不准你再接近我弟弟!” 雷月咬牙切齿,“从此以后,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这事……” 夏午橘依旧平静道:“是雷影自己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无权替他做任何的决定。” “我是他姐姐!亲姐姐!” 雷月拍着沙发起身,身形摇晃,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雷月。” 一直未出声的聂兰心在这会儿开口:“你是雷家大小姐,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体面涵养。” 夏晚橙这才把目光集中在聂兰心身上。 作为雷霆的原配夫人,见证雷霆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万人拥趸,聂兰心本身也足够传奇。但在柏海的八卦集锦里,聂兰心一直都缺少姓名。 她比不得陈盈优渥的出身,比不得姜淮书香世家的底蕴。她比不得陈盈妖冶艳丽,比不得姜淮端庄娟秀。 在夏晚橙的记忆中,但凡雷霆需要出席公开活动,一直被媒体镜头捕捉到的伴侣都是陈盈或者姜淮。她从来,也没见过雷霆和她的原配夫人一起出现在同一个镜头中。 雷霆发家之后没有和聂兰心分开,这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雷霆足够厚道的表现。毕竟聂兰心和雷霆一起从小渔村出来,注定未来不会对雷霆的事业有任何帮助。聂兰心白占着这么一个原配夫人的身份,十足是浪费。 柏海上流名媛圈最是势力,所以雷霆的态度也间接影响到了雷家大房对外交际的体面。聂兰心还好,她现在信佛,可以整天念经吃素不出门。但对于雷月来说,她这些年肯定是受了不少所谓名门闺秀门的冷眼。 不知道是谁说,女人最擅长为难女人。 雷月压抑的怒气挤压几十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那就是心甘如殆呆在雷影身边,对她也抱有十足尊敬的夏午橘。 现下一向乖巧听话的夏午橘冲她亮出了自己的爪牙,并声称再不愿意受她驱使,这让雷月在顷刻间被背叛的愤怒充斥。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包包向着夏午橘丢来,夏晚橙眼明手快,用手肘把半空的包包击落,而后出声警告雷月: “雷小姐请自重!” 雷月指着她们,说:“你们姐妹俩,真是好样的!” 语罢,雷月一把扯起聂冬云,咬牙道:“你们等着,今天的事没完。” 雷月扯走聂冬云后,屋里剩下的人就那么几个。 聂兰心在这会儿缓缓地起身来到夏晚橙面前,说:“孩子,以后大家总归要在一起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呢?” 夏晚橙笑笑,说:“伯母,慢走。” 第323章 开诚布公 现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在聂兰心和她弟弟离开后,屋子里便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之中。 夏晚橙叫来艾米,快速地在手机里敲下字给她看。 艾米看见手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随即重重点了点头,对夏晚橙比出一个“OK”的手势。 艾米离开后,其他人也自觉退出了屋子。一时间,这间屋里只剩下夏晚橙和夏午橘两人。 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突然开始蔓延。夏晚橙只觉脸皮烧得滚烫,只能用手指紧紧揪着衣角,犹豫挣扎半天,看着夏午橘的后脑勺说了句: “大姐还在生气吗?” “气得不行。说把那些大闸蟹碾碎了拿去喂鱼也不留给你。” 夏晚橙嘟囔起嘴,小声道:“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嘛。” 夏午橘还是背对着她,说:“你别把大姐当傻子看,你完全可以把你的顾虑和为难都说给她听。她是能分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 “我哪里敢把她当傻子看呢?只是觉得她之前日子过得太辛苦,现在不希望她太忧心。” “你什么都不跟她说,她才忧心。” 夏晚橙慢慢地挪步到夏午橘面前,小心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盯着她的鞋子,问:“你刚才说得话,都是认真的?” “我和雷影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们的事情,和他的家庭无关,和任何人都无关。” 夏晚橙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 “他也让我劝你,不要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和仇恨牵扯在一起。” 夏晚橙迅速抬头,目露警惕,身子也僵硬起来。 她颤抖着问:“你把……你把我们家的事,都跟他说了?” “嗯。” 夏晚橙气急,“你怎么可以……”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夏晚橙神色冷凝下来,说话带着冰碴,“所以他也知道我要嫁给雷空的目的了?” “嗯。” “他有什么看法和高见?” 夏午橘笑得苦涩,看她的眼神充满无奈,她说:“你觉得他会有什么看法?哪天澜润要宣布破产,第一个去澜润大厦门口放鞭炮的就是雷月,其次是坐着轮椅走不快的他。” 夏晚橙没因为夏午橘幽默的语气笑出声来,她反而紧张地要命。 因着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多个念头,让夏晚橙在这一刻有了一种超负荷的感觉。好似在密闭的空间里被高速旋转了很多圈,现在只剩下恶心一个反应。 “雷明知道我的目的,雷影也知道我的目的。这意思是,整个雷家只有当事人雷空不晓得,是吗?” “你如果担心这个的话……你可以想想雷空出事的话,什么人最高兴。” 这话没错,雷空要哪天出了事,最高兴的肯定是雷家大房和三房的人。 “所以……你跟我说这个目的是什么?” “我以前……总觉得雷影舍不得他家澜润的基业,我以为他会想要从雷霆手里争夺到到澜润的继承权,我以为他会需要雷霆的承认和支持,所以我尽可能地帮他争夺澜润的遗产。但之前的事情发生后,我们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之间进行了诚恳的沟通。” 夏晚橙不言语,只听着夏午橘继续说: “我这才晓得,他根本不在乎雷霆的东西,他只是希望通过他自己的努力,能让他的家人和我过得开心一些。” “所以?” “我之前因为无法在雷影和给妈妈报仇之间做出抉择,我一直都对妈妈的离世深感抱歉。为此我每日失眠,需要靠大量的安眠药剂入睡,还曾导致过服用过量……” 夏午橘笑了笑,接着说:“半夜被送医院洗胃的事情……” 看夏午橘笑得云淡风轻,夏晚橙倒是胆战心惊地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在P城……算了,都过去了,不提了。” 夏午橘轻松道:“现在的我同自己达成了和解。既然雷影不在乎澜润,那我也再没有任何顾虑。” 夏午橘认真专注地看着夏晚橙,说:“晚橙,你想做的都去做,姐姐永远支持你。” 你刚才说,你之前没法在雷影和给妈妈报仇之间做出抉择。其实,你已经做出了抉择。 夏晚橙看着地板,慢悠悠地说:“你到底还是选择了雷影。” “对不起。” 夏晚橙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从始至终,这件事都是我自己的一个执念。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劝我放下过去。妈妈也经常托梦给我,让我忘记她离世的真相,是我太固执。” 夏晚橙重重点头,“是我太固执。” “你做得是对的。善人的包容宽恕是禽*兽畜生们的欢乐场。雷霆现在还能这样逍遥自在地活着,实在不应该。” 见夏晚橙看过来,夏午橘便郑重道:“在这一点上,我和雷影达成了共识,我们会帮你。” “我的目的是要雷霆伏法,要澜润倾覆倒闭。澜润没了的话,雷影和你又该如何呢?” 夏午橘淡淡地笑,“我们有疏影光橘,就足够了。”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之前怎么没看出夏午橘是个这么刚硬的人呢?” 车子开出一段路,雷月还在生气夏午橘在刚才表露的态度。 “妈,你刚才可听见她说得话了?她这是完全没把我们两放在眼里。张口闭口雷影如何,说得好似雷影不是我弟弟,不是您儿子一样。” 聂兰心闭着眼,手下缓缓地拨弄着佛珠。“你弟弟认识她之后,确实开心了许多。” “那是……那是他没接触过别的女人,轻易就被夏午橘给蒙骗了。我早就说过要给他介绍其他千金,您非不让。” “这几年里,你弟弟被发配H国,被发配O市,又被发配P城,他那些穷困潦倒伤心难过的过去,都是夏午橘陪她度过的。在这一点上,我这个做母亲的,和你这个做姐姐的,实在不够格。” “妈!” 雷月惊讶道:“你不会真的打算让夏午橘嫁给雷影?雷影以后要继承澜润,要掌管整个柏海百分之28的经济配额,你觉得夏午橘对他的事业能有什么帮助?” 第324章 一朝蛇咬 聂兰心不想对此表达任何态度,但雷月一直在她耳边嚷嚷个不停,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缓解自己心里的苦闷。 这个时候,驾车的司机突然踩了一脚急刹车。 雷月的脸重重砸在椅背上,疼痛地当下飞溅出眼泪。 雷月到了嘴边的责问谩骂还未出声,司机便开口道:“前头路被人堵了。” 雷月向前看去,见前头光线昏暗的地方站了几个人,他们堵了这条路的道,让他们无法前行。 因着看不清脸,雷月只能那几人的身形判断出她们是女性。 意识到这一点的雷月缓缓松了口气。此处地处远郊,现下凌晨已过,倘若真的遇到什么拦路打劫的人,确实很麻烦。 雷月吩咐司机,你下去问问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在司机手电筒的圆形光柱中,雷月见最前头站着几个比较年轻的女孩儿。 司机把她们都带过来。雷月把窗户打开了半条缝,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她们说她们是剧组的志愿者,负责核对每日进出剧组的车辆。” 雷月冷眼看过去,见当头的女孩儿长了一张稚气的脸,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说:“那还不放我们离开?” 那个女孩儿往前探了探,试图从雷月的窗户缝里往内张望。 雷月不高兴道:“你看什么!” 女孩儿认真道:“我需要确定这车里有多少人,是从哪个剧组出来的?” 得到了司机的回答后,女孩儿依旧不放心地问:“我们的登记册上并没有你们的记录,你们之前是怎么进来的?工作证和出入证呢?” 雷月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要把这里的负责人再给你叫过来?” 女孩儿不卑不亢,“实在抱歉,因为这里有多个剧组反应在最近丢了东西,所以我们的工作需要比平时更加谨慎一些。” 雷月不耐烦地别过脸,问坐在后头的聂冬云,“你工作证还带着吗?” 聂冬云翻了半天,终于从杂乱的包里翻出了她前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的工作证。 这张卡片递出去后,那女孩儿低头沉思了一久,把工作证交给了身后的其他女孩儿。 不知道是不是雷月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女孩儿偶然抬眼的一瞬间充满了浓郁的戾气。 “聂冬云女士……”女孩儿问:“在车上吗?” 因着这句话,聂兰心打开窗户探出了头,说:“我就是。” 怕女孩儿看不清耽误时间,雷月还特意为她打开了车内顶灯。 只见那女孩儿在看清聂冬云的面孔后,突然换了副表情,带着凶恶的神色,大叫道:“就是她!就是聂冬云那个贱人!” 雷月已经在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可那半具身子趴在窗户上,导致窗户完全关不上。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女孩儿拿起了一个圆滚滚的塑料袋,高声说这一句: “你们都去吃屎!” 雷月只见那塑料袋里装满了深色的液体,以一种乘风破浪的架势像她们迎面袭来。雷月仓惶的躬身躲避。而后,那个塑料袋在和椅背碰撞的当下,炸开。 顿时,整个车内都被一股腥味和恶臭充斥。 这味道带着疯狂的侵略性,只在瞬间就抢夺了这车里的所有空气,发出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精神失常。 雷月捂着鼻子躬腰干呕,像是要把所有器脏都通过口腔呕吐出来。 在她的耳边,传来了聂兰心的尖叫。 雷月着急抬头,才看见有一个塑料袋落在她们面前,恶黄色的液体沾满了聂兰心全身。 聂兰心高举着她的佛珠,嘴里尖叫一声高过一声。 耳边,还有车外女孩儿恶狠狠的谩骂: “看你还敢接近徐行之!” “你个死肥猪咸猪手!吃了粪的嘴也敢去亲徐行之!” 车里车外都是尖叫,雷月着急地去开车门。可车门刚打开的瞬间,一个塑料袋正正好出现在她视野里,在雷月惊恐仓惶的眼神中,“啪嗒”一声,落在了她的脸上。 顿时,迸溅而出的液体从她大张的口腔弥漫进去,剩下的,正沿着她的衣领缓缓往下流动。 雷月僵立在当场,眼泪的光一点点熄灭,逐渐变成了一片黑暗。 时间已经很晚,夏晚橙给夏早柑打了电话,说她现在和夏午橘在一起,这会儿准备一起回家。 原本还在生气的夏早柑一听说她和她二姐在一起,顿时到了嘴边的不乐意就转变成了温柔的: “小心一些。” 夏晚橙挽着夏午橘的胳膊,让她仔细脚下的台阶。 夏午橘还在说,让她别凡事都憋在心里,让她要学会袒露和沟通。 夏晚橙满口应着好,脑袋里却在一遍遍地询问自己: 夏午橘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或者,她可以再次相信夏午橘吗? 夏午橘刚才开诚布公的袒露中,是否已经包含了她全部的真心?她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摒弃了全部的私*欲。 雷影和她,真的不在乎雷霆数以亿亿万计的资产吗? 这些问题,夏晚橙没有答案,她也没法问出口。因为她知道,无论夏午橘说什么,说得如何情真意切,她都无法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对于信任这种东西来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夏晚橙如何暗示劝说自己,她在潜意识里都会保留那一分的克制和理性。 就是因为这一分的理性和克制,让夏晚橙用一件看不见的铠甲伪装了自己。好似这样,她就可以无所畏惧刀枪不入。 “徐同学!” 夏午橘突然拔高的声音把夏晚橙的思绪拉扯回来。她抬头,见夏午橘正在同一百米开外的徐行之招手。 徐行之身边有近十个工作人员把他团团围住,看他们那边的架势,也是准备从这里离开。而徐行之正在同身边人说话,完全没有搭理这边的夏午橘。 夏晚橙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叫人家做什么?” 这话一落,徐行之就丢下*身边的工作人员,小跑着向着她们靠近。 这一刻让夏晚橙想起夏早柑花店刚刚开业的时候,因为事情实在多,所以徐行之每日下课都会来帮忙。夏午橘每次使唤他都不客气,远远地叫上“徐同学”,徐行之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她面前。 就像现在这样。 第325章 借刀杀人 徐行之在她们面前站定。 夏末的晚风让他刘海细细碎碎地落在额前,时不时从眼前扫过,带来一种朦胧甜美的气氛。 夏晚橙突然意识到,下了戏卸了妆,没有人在周围拥趸的时候,徐行之也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大男孩儿。 这会儿他冲着夏午橘笑,说:“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徐同学’了。” 夏午橘也笑,说:“之前还想着会不会在这里遇见你,谁知道这会儿就遇上了。” 夏午橘从包里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在上头写了几个名字和地址,说: “我们公司的小姑娘特别喜欢你,我之前答应给她们要你的签名照片。怎么样,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把你的签名照片寄到这个地方?顺便也给我签几个名,我拿去讨好我们客户的闺女。” “姐!” 夏晚橙哀怨出声,想提醒她注意一下对待徐行之的态度。 夏午橘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夏晚橙小声道:“人家现在是柏海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你别把他当做你平时饭局上遇到的那些小网红偶像。” 夏午橘十分不理解道:“这又怎么了?就是他现在红得发紫,红到外太空,也改变不了他曾经是你男朋友的事实。想当初他来我们家蹭了多少顿饭,吃了你大姐多少小饼干!” 夏午橘声音不小,像是存心要说给徐行之听。 夏晚橙抬头,见徐行之正认真在夏午橘的笔记本上签名,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也因为他低着头,夏晚橙也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夏午橘落下这话后,用调笑的语气问了徐行之一句:“徐同学现在红得如日中天,以后在路上见到姐姐该会装作不认识了?” 夏晚橙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下狠掐了夏午橘胳膊一下。 夏午橘尖叫出来,恶狠狠地转头瞪她,直白地开口:“你掐我做什么?你有病吗?” 徐行之把笔记本还到夏午橘手里,顺便帮她把漏出的钢笔墨水擦净,而后拧好笔帽递到夏午橘手里,说: “您这钢笔看起来摔过很多次,所以才时常漏墨。” “我说呢……” 夏午橘看向夏晚橙,说:“这钢笔还是我考上大学那天你送给我的。” “漏墨成这样就丢了,回头我重新买支新的给你。” “说什么呢?这钢笔这么有纪念价值,我才不丢。” “我认识有位专门修钢笔的老师傅。”徐行之开口:“回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您,您的联系方式还是之前的吗?” “对,还是之前那个。” 夏午橘眼珠子一转,“我最近忙得很,过几天又要去海外。” 说着,夏午橘就把手中的钢笔塞到徐行之手里,说:“这就麻烦你拿去帮我修一下。修好联系夏晚橙就行。” “姐!” 夏午橘转头瞪了夏晚橙一眼,又冲着徐行之温柔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地方,省得跑来跑去找不到路,这就麻烦徐同学了,好吗?” 见徐行之乖乖点了头,夏晚橙又是一声叹气。 也不知道徐行之和夏午橘是不是命里就八字相克,自夏午橘认识徐行之那天起,就能无师自通地把他使唤得团团转。后来对于怎样奴役徐行之,更是表现出一副得心应手的架势。 但以前徐行之毕竟是她男朋友,她使唤得过分一些没人说什么。可现在…… “对了!” 夏晚橙见夏午橘又要开口,忙投去警惕的目光。可夏午橘还是旁若无人地继续道: “之前雷月不是故意把开水泼你腿上烫出一块疤吗?你问问徐同学认不认识权威的皮肤整形科医生,让他介绍你去祛疤。” 夏晚橙堂皇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祛疤?” “不祛疤留着做什么?长得天姿国色一姑娘,搞得现在连短裤和短裙都不敢穿!” 见徐行之的目光落在她之前受伤的位置,夏晚橙颇不自在地拿手包去挡。 徐行之移开目光,淡淡道:“我回去问问看。” 夏午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麻烦你了。” 正说着话,徐行之那边的工作人员突然过来说:“门口好像出事了,刚才片场的人来通知,说让我们暂时不要过去。” “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 他的工作人员警惕地看了看夏晚橙和夏午橘,而后才在徐行之的授意下继续说: “好像是因为你的粉丝拦住了从这里出去的车,然后把粪水泼到车里和人家身上。” 见徐行之皱起眉,那工作人员忙着急道:“只是泼了粪水,其他都没事。” 徐行之问:“知道是谁的车吗?” 夏午橘突然捂住嘴,惊慌道:“该不会是……” 这会儿夏晚橙也接到了信息,她一板一眼地说:“是雷月姐她们。听说雷月姐当场被吓晕送去了医院,所以司机报了案,其他人倒是还好。” 见徐行之冲着她看过来,夏晚橙冷漠地补充了句:“聂冬云也在那张车上,应该是粉丝认出了她。” 徐行之想起夏晚橙离开前跟他强调过,这件事一定给他一个交代。 所以所谓的交代,就是借刀杀人,借用他粉丝的手,来达成惩治别人的目的? 夏晚橙从徐行之看她的眼神中领悟到了徐行之在想什么。 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雷月她们刚离开,夏晚橙就让艾米把她们的车牌号知会给徐行之的粉丝群,并表明聂冬云也会在那辆车上。 不过泼粪水,确实是过分了些。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这会儿再次小心地开口,说: “据说当时的情况被粉丝拍了照片……现在那方人报了案,想把那些照片回收。但是粉丝一口咬定没有照片的存在,说什么都不肯把内存卡交出来。” 拍了照片? 夏晚橙眨了眨眼,想这些照片应该才是导致雷月气晕的罪魁祸首。 倘若这些照片被空开出去…… 夏晚橙想了想那个画面,禁不住有些开心。 “你很开心吗?” 徐行之看着她,问:“别人遭受了这样的事情,你一点同理心和同情心都没有吗?” 夏晚橙看着他,说:“你何必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教训我。我看你也很开心的样子,想笑就笑啊,这里的人又不会把你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事情说出去。” 第326章 人设坍塌 柏海夏末的后半夜已经有些寒冷。 夏晚橙今日一整日没得回家,以至于身上自始至终只有一件单薄外套。 因着现在暂时无法离开,他们几人只能在寒风中闲聊消磨时间。 渐渐地,夏晚橙就退出夏午橘和徐行之的聊天,她独自看着黑夜发呆,耳朵里听着夏午橘和徐行之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叙述过往。 相比较对待夏晚橙的态度,徐行之面对夏午橘可谓表现出了十足的教养和礼貌。 “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旁边两人的交谈。见周围一下安静下来,连夏晚橙本人都感到莫名的尴尬。正准备出声找个借口帮他们把话题衔接起来,就又是一个尴尬的—— “阿嚏!” 夏午橘目光从她身上带过,随后落到了徐行之身上,问:“你那有多余的衣服吗?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出门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徐行之没言语,只是默默把身上的毛妮大衣脱了下来。 尽管夏晚橙尽力推脱,这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还是柔软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事至如此,夏晚橙只能诚恳地表示感谢。 这时候,前头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去路已经打理干净,他们可以离开。 在夏晚橙给艾米打电话的时候,夏午橘好像已经和徐行之说完了拜别语。 眼看徐行之要走,夏晚橙急忙挂断电话把身上的衣服摘下来。 一句呼喊徐行之等等的声音还在嘴边,夏午橘就拦住了她,说:“一件衣服而已,下次找机会再还。” 夏晚橙看着面前的人。瘦了许多的夏午橘显得眉目轮廓更加清晰,显现出一种有别于过去的妩媚,宛如一朵盛开在夜间的深色玫瑰。 “你好像是故意的。” 夏晚橙突然开口:“我和徐行之早就分开了,这事你是知道的。” “你是为了要嫁给雷空才和他分开,事出有因,你是不得已的。” “我没有不得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毕竟我当初接近他的目的也不纯粹。” 夏午橘转过头来看她,“但你要承认,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我开不开心从来都源于我自己,别人向来都给不了我开心。” 夏午橘叹了口气,说:关于你要嫁给雷空这件事,我劝不了你,毕竟我没有你那么强烈的执念,也没有你赴汤蹈火不顾一切的勇气。但作为你二姐,我只想告诉你,一生太漫长,你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夏晚橙“哼哧”笑了出来,问:“你说得后路就是指徐行之吗?你是说,等我达到我的目的后,我可以甩开雷空再回来找徐行之重修旧好?” 对此,夏午橘的回答是:“徐行之是个很好的人?” “凭什么?” 夏晚橙还是笑着,“我倒想替徐行之问一句,凭什么?以他徐行之时至今日的身份地位财富以及本身的家世和样貌,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她夏晚橙凭什么?” 夏午橘看了她许久,才说:“这事是我欠考虑,有些不尊重你也不尊重徐行之,对此,我向你道歉。” 正好艾米把车开了过来,夏晚橙便彻底打住这个话题不愿再多言语。 路上,夏晚橙给雷空发去信息,说她今晚不回去。 这条信息才发出去,雷空的电话就紧跟着过来。 “夏晚橙,你现在越发了不起,连家都敢不回了?” 寂静的车厢里,夏午橘听到从听筒里传出的动静,因为雷空不太客气的语气,有些警惕地看了夏晚橙好几眼。 夏晚橙倒是无所事事地问了句:“雷总,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41分了,您还没休息吗?” 一听这话,雷空便换了语气,一下放软语气,把尾音拖得很长地跟夏晚橙抱怨: “橙意赌场的经营权竞标会马上要开始了嘛,我这边事情多得不得了,烦得很。你今晚要去哪啊?你能不能来陪我加班啊?” 一直佯装不在意旁边通话内容的夏午橘,因为雷空这石破天惊的撒娇语气而慢慢瞪大了眼睛。 在夏午橘的印象里,自打她入职澜润以来,她就一直同雷空有很多台面上台面下的接触。 和他大哥雷影的性子截然相反,雷空的性子一直都比较跳脱和乖张。 夏午橘还记得,之前的雷空把头发留得很长,经常会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穿些破破烂烂的衣服来公司,一动作就能看见破洞里的古怪纹身。他的耳朵脖子手指上也挂满叮叮咚咚的吊坠,往公司里一走,回头率就能达到百分之两百。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莫名就把头发剪短染黑,穿上了西服皮鞋,不再迟到早退,也不带莺莺燕燕的女士们来公司厮混,成天都表现出了一副积极进取的姿态。以至于蒙蔽了雷霆的双眼,让雷霆把柏海新区的案子交给了他。 再然后,就是雷空来她面前说,他要和夏晚橙结婚。 夏午橘一直以为雷空在她和夏早柑面前表露的乖巧懂事都是他进行设计的人设,一旦离开她们的视线,他就会表露出和以往一样纸醉金迷恋酒迷花的本性。 她一直都觉得夏晚橙眼界较短,居然会相信雷空精心伪装出的表象。 可自他和夏晚橙被记者拍到刊登在媒体封面上后,整个柏海再没有雷空的花边新闻传出。 现下再听雷空在四下里面这样和夏晚橙说话,夏午橘才晓得,为什么夏晚橙一直笃定她能顺利嫁进雷家,顺利通过雷空达到她的目的。 雷空的话说个不停,一直反反复复在说他今天在公司的经历。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谁谁谁……直听得夏午橘倍感烦躁。 夏晚橙也是在这会儿才找到空子插话:“我今晚要回家,我大姐在家里等我。” 电话那头突然就安静下来,许久,才有阴阳怪气的嘻嘻笑声传出来:“你大姐不和你怄气了?” 夏晚橙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午橘,有些气急败坏道:“她是我亲大姐!” “那你问问你亲大姐,什么时候有时间同我父母吃个饭,咱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 第327章 生气伤肝 到家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来钟。夏早柑裹着毛毯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结果一听见动静还是立刻清醒过来。 她见夏午橘搂着夏晚橙进来,一下笑得见牙不见眼,也再记不得之前对夏晚橙放的狠话,只笑着问:“饿不饿?我给你们留了宵夜。” 夏晚橙鼻尖有些发酸,莫名又有些尴尬,她克制住情绪,平静地说了句:“太困了,不吃了。” “那赶紧去洗漱休息,我把你房间的水给放好了。” 夏晚橙愣了一下,还是步子不停地上了楼。 自夏早柑和夏午橘从P城回来后,夏晚橙就极少再踏足她在临枫路这个家,过夜更是一次都没有过。 这下她推开自己的房间,扑面而来就是她最喜欢的柚子精油味道。 屋子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显得整个房间都十分温暖。夏晚橙放松身子往床上补上去,一下就闻到来自被褥间的洗衣液和阳光味道。她用手摸了摸被子,发现柔软的被子深处还有些暖意,想必是今天早些时候还在太阳下晒过。 夏晚橙贪恋地在被褥上滚了好几圈,而后才缓缓起身。 她打开开光,见明亮的房间里,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洁净如新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离家前一样,甚至更为整洁。 浴室里,满满一浴缸的热水上洒满了玫瑰花瓣,她的贴身衣物和睡衣都整齐地叠放在柜子上。夏晚橙把鼻子放到衣物上嗅,闻到的还是清新的阳光味道。 她突然就落下了泪来。 她想她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质疑她跟至亲的关系?为什么要质疑她两个姐姐对她的爱?为什么要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跟至亲的家人生出罅隙?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姐姐伤心? 洗漱完从房间出来,夏晚橙就见她床头柜上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以为夏早柑会给她留下字条,可她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她坐在床边,想今天对于她来说,是她离家许久后再一次回家,她有些尴尬又有些倨傲,她小心翼翼在试探夏早柑态度的同时,又生怕得不到她的回应。 但对于夏早柑来说,今天就是小妹妹回家过夜,所以她也习惯性地在她睡前给她煮上一杯热牛。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夏晚橙又摸了摸手下还带着暖意的被子,心想对于夏早柑来说,一切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夜睡得极好,超乎寻常地好,以至于夏晚橙再醒过来时,脑袋有许久处于混沌的境况中。她分不清这里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下意识地从床边摸到手机,一打开就看见来自雷月的几通未接电话和信息。 信息上说:“你必须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出现在我的面前。” 夏晚橙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来钟。 她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整栋屋子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冰箱上贴了夏早柑的字条,说她去花店上班了,让夏晚橙醒来就去花店找她。 夏晚橙又给夏午橘打电话。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那边咋咋呼呼的动静,同时有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说:“那些照片要全部给我找回来销毁。” 夏晚橙迟疑着问:“你现在跟雷月在一起?” “嗯。” “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过来一趟。” 去到医院的时候,夏晚橙才发现雷月的病房里人满为患。 除了聂兰心,雷影夏午橘外,姜淮和雷明也在场。 看见她出现,雷月的眼睛当即就竖了起来,浑身也洋溢着怒火。 夏晚橙装作看不见,把鲜花拿过去,客套地说:“祝雷月姐早日康复。” 这话才落,雷月就抓起花束,蓄满怒气地向着她砸过来。 “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夏晚橙轻松地避开,看也不看散在地上的鲜花一眼,只问:“生气伤肝,雷月姐现在身体不好,还是要注意一些。” “谁跟你说我身体不好?我身体好得很!” “那是我走错了?”夏晚橙四下张望了一下,问:“这里不是医院?” 旁边的夏午橘见状,可劲儿地给夏晚橙使眼色,想叫她不要这么嚣张。 夏晚橙同屋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兀自找了椅子坐下,张口就是:“对了,听说昨晚片场门口有辆车被人泼了脏东西,没吓着雷月姐你们?” 雷月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抓起手边的茶杯,在聂兰心的制止声下,还是径直朝着夏晚橙扔来。 夏晚橙见那茶杯的抛物线歪去了旁边,也懒得起身躲避,就眼睁睁看着它落在旁边的墙壁上,摔得粉碎。 现场的诸人都露出一副惊愣住的神情。不晓得是在惊诧雷月的脾气,还是对夏晚橙不动如山的姿态表示震惊。 “都说了生气伤肝。” 夏晚橙用脚拨开脚边的碎瓷片,懒洋洋地问:“不知道雷月姐发信息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雷月正愁满腔的怒气悲愤没处发泄,眼下听夏晚橙这样一说,胸腔里积蓄的怒意当下就要喷薄而出。可就在这个当口,一向神情自若的夏晚橙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脸上也露出了惊惧胆怯的神色。 下一秒,病房门被打开,雷空大步迈了进来。 夏晚橙一看来人,就整个人埋到了雷空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雷空轻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顿时脸色难堪地拍了拍夏晚橙的肩膀,然后把她拉到了身后。 病房里众人看着夏晚橙在短短几秒内迅速转换的神色,以及这一套堪称行云流水的表演,当下都痴愣愣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怎么了?” 雷空把目光落到病床上的雷月身上,“大姐病得连水杯和鲜花都拿不稳了?” 这话听在雷月耳里无疑是恶毒的诅咒,她一下暴跳如雷道:“你说什么呢?” “我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生病啊。怎么?工作做得不顺心,想找生病的借口翘班吗?” 第328章 幸灾乐祸 雷月被雷空这通话给气得当下大哭起来。聂兰心心疼女儿,在这会儿才出声:“雷月还要养病,你们都走。” 雷空搂着夏晚橙,小声道:“我朋友投资了个密室逃脱,今日开业,我们过去凑个热闹。” 这话虽然说得小声,但在场众人也都听得见。雷月当下更加生气,嘶嚷着说:“赶紧滚!” “对了大姐,我给夏晚橙找了全世界最好的皮肤整形科医生,准备给她祛掉腿上那块烫伤疤,回头我把账单寄给你。” “我凭什么给她出钱!” 雷空神色冷冷,目光径直落在聂兰心身上,说:“难道是我记错了,当时不是你故意把开水倒在她腿上?” 这话一出,夏晚橙只听病房里传来连续的窸窸窣窣动静。原来是聂兰心的佛珠在手中断裂,上头的佛珠尽数落到了地上。 雷空冷眼看着这一切,然后兀自搂着夏晚橙出了门。 一出病房,雷空就着急仓促地把夏晚橙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问:“没事?她有没有伤到你?” 见夏晚橙摇了摇头,雷空才微微舒了口气,然后就重重用手指点在夏晚橙额头上。 “你平时跟我不挺横的吗,怎么面对雷月就这么怂?她敢拿东西砸你,你不会砸回去?这么点小事都要我给你出气,以后你嫁到我们家该怎么办?” “那我就不嫁了。我嫁给你又不是为了为难我自己,我这个人一向受不得委屈。” “你敢!” 雷空伸手来掐她的脸,说:“就你平时欺负我那讨人厌的劲儿,你只要拿出十分之一来对付他们,保准整个雷家都没人再敢小觑你。” “你怎么说得我跟一恶婆婆似得。” “那可不是,以后咱儿子娶媳妇的时候,你可不就是个讨人厌的恶婆婆。” 见夏晚橙真的开始生气,雷空才打住话茬,他说:“真的,你问问你两个姐姐什么时候能跟我们家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 “我两个姐姐可没一个待见你。” “不待见我不重要,只要让你嫁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夏晚橙抬眼,“你这个人这么没底线的吗?” 雷空笑嘻嘻地看着她,把额头贴了上来,轻声道:“你说我没底线,我就没底线。” 夏晚橙原以为雷空在雷月病房里信口开河,说什么密室逃脱的目的只是为了特意惹雷月生气。 可夏晚橙真就莫名其妙地被雷空拉着去了现场。 雷空这个朋友夏晚橙还是第一次见,听说是某集团家的少爷,因着平时太过无所事事,所以家里人给投资弄了个这样的项目。 可能是雷空提前打过招呼,他们刚进停车场,就见雷空那朋友等在了那。 这是个皮肤很白,还长了张圆脸蛋娃娃脸的小朋友,说话的声音也挺稚气,看见夏晚橙的当下,就用眼神去试探雷空,在得到雷空的示意下,立刻热情地管夏晚橙叫“亲嫂子。” “您就是我亲嫂子啊,长得真是天生丽质神仙下凡,一直都让我哥带我见你,但他总藏着,你看……” 夏晚橙被这一通恭维搞得有些犯晕,尤其这位还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了她的手,就像清宫片里太监搀扶娘娘的架势。 夏晚橙被他带着往前走,一直还被提醒小心台阶,小心门槛。 她寻思自己今天也没穿高跟鞋,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 夏晚橙回头去找雷空,见雷空跟看笑话似得笑得特别开心。 夏晚橙有些不自在地问:“今天开业肯定很忙,不用特意招待我们的。” “亲嫂子说得什么话,我这店能开起来我空哥可是帮了不少忙?又借钱又借力,还……” 说到这,这位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当下捂着嘴堂皇地去看雷空,问:“哥,我跟嫂子说了你借我钱,没事?” 饶是一向在外人面前都自持端庄的夏晚橙,也因为这场面笑出声来。 面前人这才松了口气,说:“亲嫂子,你管我叫小夏就好,以后有什么事我哥没空,你只管找我。” “小夏?” 雷空的声音响起后面,“你亲嫂子也姓夏。” 巧了吗这不是,真是缘分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这间密室的门口。夏晚橙看到旁边的平面图,不禁感慨这密室的规模。 只看设计图上标注的参数来说,这间密室大概也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其中被分割成了很多小空间,看上去就是一个平面医院的构造。 对于密室逃脱来说,医院真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怎么说?”小夏在这会儿兴致勃勃地开口:“这间密室还没招待过别人,你们要不要做第一个顾客参观参观,提提意见?” “行啊。” 夏晚橙还没说话,雷空已经把她拉进了密室入口。 夏晚橙无奈道:“刚才门口写着,这密室适合9-15人玩,我们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怎么了?两个人在这么个密闭的空间里不是更浪漫?” 夏晚橙叹气,“这说明我们两个人需要处理至少9个人的密室信息量,那会很费时间,你今天很闲吗?” 雷空当下反驳道:“你不相信你的智商可以,别否定我的。” 夏晚橙见雷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之前……玩过这样的密室逃脱吗?” “没有。” “那你……” 雷空十分坚定道:“不就是找线索回答问题,然后找出口。不就跟走迷宫差不多?” 夏晚橙发出嘲笑声的同时,前头突然出现了一个昏暗的走廊。 雷空看看门梁上表示的残旧科室标牌,又看看歪歪斜斜发着绿光的安全指使牌,再看看停在走廊中间的病房和上头沾染了血迹的床单,一下愣在原地。 “这是……这怎么是个医院?” “大哥!现在的密室都跟鬼屋差不多。” 夏晚橙幸灾乐祸地嘻嘻笑,“医院里闹鬼不是挺正常的事?” 这话一落,雷空突然抓住夏晚橙的胳膊,声音略有些颤抖道: “我看……我看也挺无聊的,我们不要玩了,赶紧出去。” 夏晚橙一下甩开她的手,特别讨厌地说:“干嘛啊,来都来了,这就走了,雷总不觉得丢人吗?” 第329章 密室惊魂 夏晚橙深知雷空的性子,知道他向来听不得这样的话。 果然,雷空当下就挺直了脊梁,一把抓住了夏晚橙的手,说:“去就去,谁怕谁是狗。” 夏晚橙之前在外头看密室简介的时候,知道这个医院密室是找得国外设计师设计,只在场景布置上就花了极大的价钱。 面对前面幽深昏暗的走廊,就连夏晚橙都有些隐隐发憷,尤其空气中还弥漫着只属于医院才有的消毒水味道。 顶头的时钟早已停止了摆动,但还是会发出“当当当”的动静,在这静谧的环境中糅杂出一种诡异骇人的气氛。 “没事做得那么逼真干嘛。” 雷空小声的埋怨被夏晚橙给听见了,她把自己的手从雷空手里抽离出来,顺手就去掀旁边病床上的床单。 雷空看见了,忙一把扯住她,问:“你做什么?” “这里是密室,要走出这里,当然要找线索啊,大哥。” 夏晚橙不顾雷空的阻拦,固执地掀开了床单,只见底下床板上写下了几个鲜血淋漓的大字: “你准备好了吗?” 雷空看到这里,又暗暗骂了一句。 夏晚橙回头,问他:“你很怕吗?” “你开什么玩笑呢!” 夏晚橙看他嘴倔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就指着前头的牙科诊所,说:“我们分开行动,你去那里找找线索。” 雷空一下别开眼,一只手紧紧扯住夏晚橙的袖子,说:“我才不去,看着就不是很干净的样子。” 按照密室逃脱的逻辑来看,初入密室的过道不会有特殊情况发生,所以夏晚橙根本没在这里花费心思。她带着雷空来到就诊大厅。 意外地,大厅的角落摆放了好几具棺材,旁边还洒满了香钱纸火,角落还有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看着就是阴气满满的样子。 夏晚橙的手背被雷空的汗水浸湿,她说:“你实在害怕,我们就按原路返回,出去。”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会怕?” 夏晚橙抬头,只见雷空一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一看就是被汗沾湿了整张脸。 事已至此,夏晚橙只能加快进度想办法把这个拖油瓶带出这个密室。 就在夏晚橙在前台翻找资料的时候,雷空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颤抖道:“夏……夏晚橙。” 夏晚橙拨开他的手,说:“我在忙,你别闹。” 她就着微弱的灯光,仔细却辨认卡片上的文字。这个时候,雷空又扯了扯她的手,“夏晚橙!” 夏晚橙回头,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其他动静,便问:“你到底什么事?” 雷空指着角落,被蜡烛光照映在墙壁上的影子。 “你看,这个稍微矮一些的是你,另外一个是我。” 夏晚橙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狐疑地看着他。 随即,雷空手指颤抖地指向角落,一个藏在棺材背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的黑影,问:“那……那边是谁?” 夏晚橙看过去,见角落的墙壁上确实有个像人的黑影。但他就矗立在那一动不动,说是其他东西的倒影也可以。 夏晚橙沉声道:“你别自己吓自己。” 这话才落,他们的视线中就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只见那个藏在角落的影子慢慢站了起来,居然显示出了比雷空这个一米八几大个还高出许多的身影。 雷空一下勒住夏晚橙的腰,躲在她身后,小声地鬼叫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 “我们还不跑吗?” 雷空这话落下,夏晚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对哦,我们应该跑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通往这个就诊大厅的几个走廊纷纷起了雾气,不到一会儿就全蔓延了过来。 雷空死死抓住夏晚橙的手,问:“我怎么看不见了?” “起雾了,我也看不见。” 雷空的声音里透露出崩溃,“室内怎么可能起雾?” “可能是干冰之类的。”夏晚橙用力吸了吸鼻子,有些好奇道:居然没什么味道。 “你……是不是个人?” 雷空带着哭腔说:“这个时候你管它有没有味道,你想想我们怎么离开!” “可能得等这雾散开,否则我看不见也走不了。” “夏晚橙!” 雷空的声线突然拔高,但又带着些小心翼翼道:“有……有东西在我脖子上。” “什么东西?” 雷空像是当真要哭出来,崩溃道:“我怎么知道!你快……帮帮我!” “那你松开我的手,我去摸摸看。” 直到这时,雷空才轻轻松开了夏晚橙的手。也就是这会儿,夏晚橙身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让她立刻在浓雾里失去了方向感,她一下就不知道自己处在哪个方向。 “雷空!” 夏晚橙喊了一声,只听见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雷空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的样子。 她向前伸开手,慢慢摸索着虚无的空气往前循着声音走去。 这雾越发浓郁,导致夏晚橙的能见度只能看见自己将将伸直的手臂前端。 她连续不断地呼喊着雷空的名字,可是几乎得不到什么回应。同时,在或远或近的地方,还传来了锁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夏晚橙心想他们在无法从迷雾中逃离,可能就会被藏在迷雾中的怪物抓住,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不可预料的。 随着这个锁链渐渐靠近的同时,在夏晚橙的视线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前头某个地方,大概是通往这里的某条通道亮起了灯。这光线虽然昏暗,但足够指印夏晚橙找到离开的方向。 她现在只用找到雷空把他带离这里就可以。 在这慌乱的场景中,她手里摸到了一只手,一只完全冰凉潮湿的手,像是刚刚从冰水里捞起来一样。 夏晚橙叹口气,说:“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就直接出去,这密室我不想玩了。” 雷空握紧了她的手,随即把手指滑进了她的指缝。 夏晚橙牵着他的手,摸索着墙壁向着前头的光亮处走去。 也不知道摸索了多久,她才走到一个没有浓雾的地方。她放松力气,有些确幸地说:“终于出来了。” 她说着这话回头,却见身后只有一个身穿白衣,头发及膝遮面,浑身滴着水,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东西。 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一下爬满了夏晚橙全身。她快速地抽开手,往后退开几步,问:“我刚才一直拉得人是你?” 好冷啊,我的脚好冷啊,你能帮我找找鞋吗? 说着。这东西便要伸手来掐夏晚橙的脖子。 夏晚橙顿时有些生气,“我是认真地问你,我刚才一直拉着你吗?” 意识到夏晚橙的态度,面前人才点点头。 “和我在一起的那人呢?” 这人摇了摇头,无辜道:“不知道。” “你们通常会把人带去哪里呢?” “带去太平间关起来。” 夏晚橙一听这话,再想起雷空一直冰凉的手心,被汗水沾湿的面庞,以及战战兢兢的声音,一下后怕起来。 你赶紧带我过去。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面前这“淹死鬼”再次无辜道:“这个密室太大了,我通常只在这边活动,我也不知道太平间在哪里。” 夏晚橙无语地往后仰头,低声道:“被带去太平间的那个人是你们密室的股东,平时胆子极小还有心脏病。现在我去找他,你赶紧联系你们外头的工作人员把太平间那人接出来!” 这人一听这话,当下也慌了,小跑着就往工作间去。 夏晚橙跟她要到一个手电筒,闭着眼睛想了想自己在外头看见的密室平面图,随即按照记忆一点点摸索着过去。 约莫是刚才的“淹死鬼”跟她密室的所有同僚通报了情况,夏晚橙一路过去并没有遇到跳出来吓人的工作人员。可尽管这样,这间密室的建筑构造还是跟迷宫无疑。 夏晚橙之前也只是随意看了看构造图,脑子里记得也不牢靠,这一路过去也实在走了不少错路弯路。等她终于找到那间太平间时,距离他们走进这间密室应该过去了近三个小时。 夏晚橙心想在她寻找雷空的这段时间里,雷空应该已经被工作人员带出去。她推开面前的房门,只是抱着仔细的态度进去看看。 里面全部都是冰冷的,像是抽屉一般的停尸间。有些抽屉大开着,上头放置着一些可怖的人体模型。 “雷空?” 夏晚橙小声地喊了几声,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有些庆幸地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这屋里的某个位置突然传来了古怪的异动。 夏晚橙心里猜测是藏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在活动,原本想直接离开,但还是不放心地循着声音过去看了看。 发出声音的位置正是一张类似解剖台的地方。 夏晚橙掀开解剖台上的手术布,用手电向床下探去。 只见床下有个孱弱的人影,他紧紧抱膝坐在地上,一张脸深深埋在膝盖上,身上发出不规律的颤抖。 夏晚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地把手搭到这人的背上,感受到他顿时剧烈的颤抖。 她跪在地上,把床下的人拥在怀里,小声说:“是我,别怕,没事了。” 第330章 恶业未净 夏晚橙找到雷空许久后,这边的工作人员才姗姗来迟。 在他们的帮助下,夏晚橙把雷空带到了这里的休息室。 她跟工作人员要了一杯热水,然后让所有人离开房间。 从她找到雷空到现在,雷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身子一直尽力蜷缩着,表现出一种深刻的自我防备。 夏晚橙用毛巾拭去他脸上脖颈间的湿汗,小心地把温热的水杯塞到他手里,柔声安慰着:没事了,我们出来了。 雷空蜷缩在她怀里,一只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像是要把指尖嵌入夏晚橙皮肤一般。他的身体还在不规则的颤抖,像是还没从惊恐的余韵中挣脱出来。 夏晚橙搂着他,一边拍着他的脊背,一边埋怨和憎恶自己的大意。 之前和雷空相处的种种细节都表明过,雷空很是害怕和敬畏这些神怪传说。想起雷空之前住院,因为半夜听到医院里传来脚步的动静而惧得慌了神…… 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受到噩梦的困扰,为此他有段时间没法关灯睡觉。 这些都是被夏晚橙看在眼里的过往,却因为雷空在最近没有表露出这些迹象而被她远远抛到了脑后。 今天的事情,她就应该在雷空表现出惧怕的第一时间服软并哄他离开,而不是好胜心作祟非要逞强,用激将法逼着他走进这间恐怖的密室。 想到这里,夏晚橙只有几句恶言送给自己。 “我记得,以前很小的时候……” 雷空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夏晚橙低头看去,见雷空目光虚无地盯着天花板,说话也像自言自语一般: “我爸有个情*妇,长得很漂亮,总爱穿红色长裙。后来有一天,她怀孕了,我爸就想娶她进门做三太太,那个时候还没有姜淮。我妈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带着我找上门去……” 雷空的目光异常地呆滞,像是被困囿在很远的过去。 “那时候那个女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妈放过她的孩子……当时我妈说了什么话我都不记得了,我就记得随行的医生掰开那个女人的嘴,往里面灌了一些东西。” 夏晚橙缓缓闭气了眼睛,她已经知道这故事之后的发展。 对于豪门来说,这些埋藏在过往的秘辛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但对于夏晚橙来说,她还是会心疼亲眼目睹过这些的雷空。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旁边的屋子里就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叫。我妈不为所动地坐在外头看电视,只让医生在里面陪着那女人。后来,门打开了,医生跟我妈说,说可以了,然后我妈就要拉着我离开。” 雷空紧紧抓住夏晚橙的手,说:“当时那扇门一打开,从里面传出来的味道就让我吐了出来。我没法形容那是什么味道,大概是挣扎在鲜活和死亡之间的恶臭。我甩开我妈的手往那屋子里看了一眼,就见那女人没什么力气地躺在床上,有很多血从床上流到地下……” 雷空合上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就看见地上的一个铁盆里,有一团粘稠的,血肉模糊的东西,隐隐约约还会挣扎,发出古怪的声音。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流产下来的婴儿。” 夏晚橙紧紧抿住唇,心里开始默念心经。 “因为我去看了那个……那个东西,我妈打了我一巴掌,说我不懂事。后来……后来有一天,我下学的时候,就见那个女人吊死在我家门口,身上就穿着那条红裙子。” 夏晚橙用手遮住雷空的双眼,说:“不要说了,都过去了。” “我后来就开始接受心理辅导,渐渐地,我就忘了这件事。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就开始在我梦里出现,每次!每次都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样子。” 夏晚橙惆怅道:“这不是你的错。” “后来我质问过我妈,她说我懂什么,难道要任由一个又一个的野种出生,然后跟我分享我爸爸的爱,争夺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她说不止有她这么做,她说她曾经也有个孩子死在聂兰心手里。” 雷空抬头,睁眼看着夏晚橙,笑道:“她说,这一切,都是聂兰心手把手教给她的。她说,聂兰心现在一心向佛,都是为了还当年积下的恶业。她说都是因为聂兰心坏事做尽做绝,所以那些恶报才会一一报应在雷影身上。” “夏晚橙!” 雷空呆呆地看着夏晚橙,问:“我的恶报什么时候会来?” 夏晚橙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用那种看透一切的澄净目光盯着她。但她自始至终也无法回答雷空的问题。 “我现在也在想,或许哪一天,我的恶报就来了。然后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全都烟消云散……” …… 从这里离开后,雷空直接去找了他的心理医生。他不让夏晚橙陪同,于是夏晚橙只能独自呆在待客室。 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后,雷空才若无其事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他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张口的第一句话也是:“饿了没有,我们去吃东西。” 一顿乏味至极的晚餐结束后,夏晚橙开口说她要回临枫路。对此,雷空也只淡淡地表示,说她回去也好,明天就是橙意赌场的经营权竞标会,他今晚还要回澜润开会,并没有时间陪她。 于是在把她送回家后,雷空就独自开着车子离去。 夏晚橙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知道他今晚并不会去澜润,也不会去开会。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些时间给自己舔舐伤口。 等他达成和自己的和解后,他就会再次以夏晚橙习惯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成年人就是这样,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心里彻底撕裂自己,而后又在下一秒同自己达成和解。 因为要生活,因为继续,所以需要把自己重新粘合起来。 所以不管是夏晚橙,还是雷空,都是被仿佛撕碎又一点点粘合起来的破损残次品。 第331章 命里带瘟 自上次柏海开发处举行橙意赌场经营权招标会时,因为参赛大热门澜润国际旗下的红石剧场发生坍塌事故,所以当日招标会被迫推迟举行。虽然之后宣布了澜润国际出局,但在下一次招标会日期确定后,另一参赛大热门弗兰地集团也被爆发财务造假事件,招标会再次选择延期举行。 在柏海各方媒体眼里,这个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可谓是命中带瘟,所有的参赛大热门必定先后出事然后退出竞标流程。 这样无巧不成书的诡异巧合也当真也吓走了很多迷信的竞标对手。时至今日,还能积极参加这次竞标的企业,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 诸如,夏晚橙和她身后的PAL基金会。 为此,夏晚橙也在竞标会的前一晚睁眼到天亮,直到第二天清晨在家门口见到魏蓝。 “全世界知道我和PAL基金关系的人不多。今日的竞标会我不方便出席,听说现场会屏蔽信号,所以我们也无法联系。” 夏晚橙握紧魏蓝的手,说:“我只能在场外默默祈祷,祈祷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当然。” 魏蓝笑得非常轻松,“我们准备得那样充分,任何人都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得到魏蓝回答的夏晚橙也难得笑了出来,说:“成败在此一举,你加油。” 夏晚橙把魏蓝送到竞标会现场附近,会场门口全是人头攒动的记者,几乎每一个从旁边经过的人都会被摄像头捕捉。出于这样的考虑,夏晚橙只能找个僻静的地方等待这次竞标会的消息。 这个招标会在早上十点准时举行,按照夏晚橙的估算,应该在中午时分结束。但时针指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会场里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就连网上关注这件事的相关网友也在猜测,这个命里带瘟的赌场莫不是又出了问题? 这场会议耽搁的时间越长,夏晚橙心里就越发着急紧张。对于她来说,只有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握在自己手里她才放心,否则交给其他任何人,他们都会为了赌场带来的巨大利润收益而使这个赌场在柏海落地。 这是夏晚橙难以容忍的事情。 当紧紧握在手中的电话发出第一声响动的时候,夏晚橙居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但来电人不是魏蓝,而是远在海外的陈盈。 那头的声音有些尽力克制住的慌张,“你现在,赶紧去乔治花园一趟,快!” 这边招标正在紧要的关头,夏晚橙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离开。她问:怎么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对了!” 陈盈特意叮嘱道:“千万仔细着,这件事别让雷空知道。” 不得已,夏晚橙只能按照陈盈的吩咐去往了她口中的乔治花园。 才从车上下来,她就在电梯口看见了雷空的表妹卢霁。 小姑娘满脸堂皇慌张,眼泪水挂在眼里欲落不落,但在看见夏晚橙的当下就立刻蹿进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夏晚橙搞不清先前的情况,只能先安慰着怀里的人。也就是在这一刻,她隐隐约约闻到了来自卢霁身上的奇怪味道。 一种,让人作呕的,形容不出来的恶臭味道。 这当口,夏晚橙还未来得及问清楚现目前的情况,卢霁已经拉着她进了电梯,并迅速按下了楼层。 夏晚橙问:“谁住这里?” 卢霁咬了咬牙,眼里的恨意转瞬即逝,但又瞬间变成了蓄满的泪水。 “廖含巧。” 廖含巧? 哦,雷空小姨夫卢阔旗下的那个小明星,也是卢阔的情*妇。 夏晚橙上次和她见面的时候,还是因为廖含巧怀了孕,陈盏不想让这孩子出生和卢霁抢夺遗产,而恰好当时雷空和陈盈都不在柏海,所以这件事是夏晚橙去帮着处理的。 不过在那之后,她和这些人就再没有联系。 夏晚橙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问:“廖含巧生了吗?” 卢霁紧紧抿住嘴,只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因着卢霁这话的语气,夏晚橙敏感的神经在这一刻作祟,她隐约感觉到了让她毛骨悚然的气氛。她脑袋里的警觉在不断闪着红灯,让她立刻离开这里。 但是,面前的电梯门打开,卢霁推着她走出电梯,嘴里说着:“嫂子,这事你一定得帮帮我们。” …… 乔治花园一梯一户一层一户,所以面前的楼层,只有一家住户。 卢霁敲响房门的时候,里头传来了警惕的女声:“谁?” “妈,是我。” 下一秒,房门在夏晚橙眼前打开。 就这房门打开的瞬间,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鼻的怪味。 这种怪味是卢霁身上的千万倍,其中夹杂着腥臭和血液的味道,还有些夏晚橙形容不上来的气味。这些味道在蹿进夏晚橙鼻孔的瞬间,就让她不可抑制地转头过去发出干呕。 面前人丝毫没有理会她当下的情况,只着急地把她拉进房门,然后重重把她身后的门给锁上。 夏晚橙咳得眼泪泛滥,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就在她要质疑为什么不开窗的当下,她突然看见满地的鲜血。就那样赤红地展露在她面前,像是撕扯掉的红丝绸落在地上,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胆跳的惊恐。 以夏晚橙的人生经验来看,一个人能流这么多的血肯定是凶多吉少。她仔仔细细地看了面前的陈盏和卢霁,见她们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盏和卢霁都背靠墙壁站着,低着头,一字不发。夏晚橙一下联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她问:“廖含巧呢?” 面前二人还是不言语,夏晚橙步履蹒跚着把房门一一推开看,终于在一间血腥味浓稠的屋子里发现了半死不活的廖含巧。 她躺在床上,肚子还高挺着,正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身下流下。 夏晚橙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拿出了手机。就在急救电话快要播出去的当下,陈盏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 这个一向没什么主意但又很偏执的女人在这会儿表现出了极度的冷静。 她说:“再等一会儿,这下送去医院,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救得活。” 第332章 人命关天 夏晚橙难以相信自己会在此刻听到这样的话。 她看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廖含巧,原本丰盈媚丽的她此刻虚弱狼狈至极,只费力地向着夏晚橙伸出一只手,小声地一再重复着: “救救我,救救孩子。” 就这一会儿功夫,夏晚橙已然急得满头大汗。反观陈盏和卢霁,她们自始至终只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看向廖含巧的目光中,除了惊畏现目前的情况外,更多地还是对廖含巧和她肚子中孩子的恨意。 夏晚橙拧了一条湿毛巾替廖含巧拭去满头大汗,而后愤怒地冲着陈盏伸出手,“把手机给我,我需要叫救护车。” 然而,目光迟钝的陈盏还是重复着先前那句话,“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 夏晚橙禁不住放大音量,“人命关天的事,而且是两条人命!” 听闻这话,陈盏一下抓住了夏晚橙的手肘,带着癫狂的痛苦道:“不行的,我绝对不可以让小贱人肚子里的野种出生!” 夏晚橙甩开她的手道:“这个孩子已经足月了,你现在是谋杀你知不知道?” “你懂什么!” 陈盏一下瘫软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出。 “卢阔刚被确诊了胰腺癌晚期,医生说他已经没有多少活头。他这个杀千刀的死了不足为惜,可他居然!” 陈盏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他居然要把名下所有遗产都留给小贱人肚子里的野种。” 陈盏仰头看着夏晚橙,问:“这个野种一旦出生,我和卢霁要怎么办?” 陈盏匍匐着爬来夏晚橙面前,抱住她的脚,问:以后我和卢霁,要怎么办? 夏晚橙的牙齿快把下嘴唇咬破,她说:“她是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现在在这个关头出事,你有想过后果吗?” 陈盏一听这话,眼里顿时发出了如狼似虎的光芒。 “出了事我全权承担,只要那个野种生不下来,只要没有人可以跟我的女儿争夺遗产……” 夏晚橙见陈盏已经完全处于癫狂的程度,自知无法再和她沟通。她把目光挪向卢霁,说:“人命关天,今天这两位一旦出事,你和你母亲都无法脱离干系。” 夏晚橙冲她伸出手,说:“卢霁,你听我的话,现在送她们去医院还来得及,还不至于酿成大祸。” 见卢霁还是不为所动,夏晚橙愈发着急,“你难道真的要你妈妈承当所有的这一切?她们出了事就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你知道在法律上……” 卢霁好似完全没在听她说话,她直把木楞的目光落在夏晚橙身后的廖含巧身上。这会儿,她突然说了句:“她没动静了。” 夏晚橙回头,见廖含巧翻了白眼,手脚都开始剧烈地抽搐。 夏晚橙大叫:“快叫救护车!” 直到这会儿,廖含巧才把手机递给夏晚橙。 夏晚橙飞快拨打了急救电话后,躬身伏在廖含巧身边,用手袖替她拭去满头满脸的汗。 “你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到了,你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她手里紧紧抓住廖含巧的手,感受到她拼尽全力的求生意志。 “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救护车已经到门口了,马上,马上……” 眼看廖含巧呼吸越来越虚弱,一时只有出气没进气,夏晚橙一身都被冷汗浸透。她拼命地狠掐廖含巧的人中,不断给她搓热手脚。可是看着清透整张床单的鲜血,夏晚橙还是觉得很绝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赶过来的急救人员撞开门把廖含巧抬上了担架。 夏晚橙着急地跟着医护人员离开。在将将要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陈盏和廖含巧,见她们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角落,眼神木讷,姿态僵硬,好似两尊没有眼睛的雕像一般。 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刚把生命检测仪连接到廖含巧身上时,就发出一声叹息,说:“太晚了。” 夏晚橙一颗心坠落到黑暗阴冷的谷底,她恳求地说:“请你们救救她,她还年轻!” 夏晚橙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可显示在仪器上的生命特征都不容乐观。这会儿的廖含巧,心脏骤停,血压也低到了骇人的地步。 医生跟夏晚橙说:“孩子没办法了,大人也是凶多吉少。” 救护车行进到半路的时候,廖含巧已经彻底晕厥过去,救护车里当下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整个心点图拉成了一条直线。 夏晚橙整个人脑子空白,只能机械地看着医护人员进行抢救的工作。 车子刚到医院,廖含巧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夏晚橙被医生隔挡在门口,不让她再往前靠近一步。 夏晚橙浑身都沾满了廖含巧的鲜血,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手术室门口,让所有经过她的人都不由绕道走。 许久,才有一位年轻的医生过来同她说话,问:“小姐,你没事?” 夏晚橙如梦初醒,忙跟他借了手机给雷空打电话。 tony接起雷空的电话,提醒夏晚橙雷空正在开会。 “我……” 夏晚橙声音颤抖个不停,“我有很要紧的事找他。” 认识夏晚橙这么些日子以来,tony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时也不敢耽搁,直接推开会议室的门,在几十位高层和股东的注视下向着雷空走去。 他把手机递到雷空手里,随即伏在他耳边小声道: “夫人很着急。” 和tony的反应一样,雷空当下就诧异异常。他勉力维持住上位者的庄严,只冷静地吩咐:“休息十分钟。” 刚接起电话,雷空就听到夏晚橙颤抖的声音。 只这一瞬间,雷空就感受到当时在异国他乡听闻夏晚橙出了车祸消息时,整个心被紧紧攥住的感觉。 雷空快步走出会议室,冷静地同夏晚橙说:“你别急,天塌下来有我。现在,你冷静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第333章 蓄意伤人 夏晚橙虚弱地靠在长椅上祷告,满心祈祷廖含巧母子能够平安。 说来好笑,之前总有许多人说夏晚橙早已修炼成精,端的是一手无情无义的绝情剑,整个人宛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曾几何时,夏晚橙也觉得这世上除了家人外,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影响到她。 但此刻,亲眼目睹两条鲜活生命在自己手上逐渐消逝的感觉,还是让夏晚橙濒临绝望崩溃。 那种鲜血在手里流淌,从滚烫到逐渐冰冷的感觉,让夏晚橙再一次觉得自己在和死神抢夺生命。 旁边的产房在这时候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产房外的人都在欣喜庆祝,就连夏晚橙也接到了他们庆祝的喜糖。 可是在她面前,一墙之隔的地方,廖含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正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夫人。”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在夏晚橙头顶。夏晚橙一抬头,就见tony恭敬地站在她旁边。 见夏晚橙目光向着他身后看去,tony忙解释:“今日是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会尘埃落定的日子。澜润国际顶层会议室里坐了几十位高层和股东,都在等待会场那边的结果。空少……空少暂时走不开。只要那边一结束,他马上就会赶过来。” 见夏晚橙理解地点点头,tony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问道:“廖小姐……” tony话音未落,只见面前手术门打开,穿着洁白大褂的医生推门往外走。 夏晚橙一下站了起来,小跑着过去,也不说话,只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 “很抱歉。再早来半个小时,那孩子都能救过来。”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惋惜的表情,“很可惜,那个孩子已经足月了,是个很胖的小男孩儿。” tony见夏晚橙深深闭上眼,急忙搀扶住她。他问:“大人呢?” “我们尽力了,她现在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不过……”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相告:“你们家属可以……” “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tony把夏晚橙扶到长椅上,找护士给她要了杯热水。 夏晚橙低头揉着太阳穴,始终不发一言。 tony小声地提醒:“夫人,你的手机在响。” 夏晚橙拿出手机,见来电人是魏蓝,知道竞标会那边的事情应该是结束了。 她接起电话,听魏蓝在电话那边欣喜若狂地说:“皇天不负有心人。” 因着她的这句话,夏晚橙心里微微荡起了一丝涟漪。这个时候,廖含巧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需要转移到观察室去。 夏晚橙跟电话那头说:“我知道了,之后我再同你联系。” 魏蓝大概是从她的语气里觉察出了些什么,忙说:“这边的事情我都可以处理,你不用太担心。” 夏晚橙够头去看病床上的廖含巧。肚子不再高挺的她显得过分瘦弱。她脸色苍白,唇上遍布着一种阴郁的青色,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唯有氧气罩里微微蒸腾起的水汽能作为她生命还在持续的象征。 护士小姐过来问,问那个还未来得及感受到这个世界就已经离世的小朋友要怎么处理? 这不是夏晚橙能够决定的事。她只能让医院暂时代为保存,之后的事由小朋友的家人来决定。 手术室里的医护人员一撤,这个走廊又显得空荡冷清。夏晚橙脑袋里迷迷糊糊,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事都是她自己的幻想。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呢?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晚橙回头,见是雷空踏步而来。 雷空走到她面前,小心地观察她的神色,而后放软声音道:“没事的。” 夏晚橙鼻子一酸,眼泪当下就滚落下来,她说:“廖含巧的孩子没了。医生说,那已经是个足月的小男孩儿。如果……如果她早来医院半个小时,大人孩子都能活下来。” 雷空把她搂在怀里,只说:“这不是你的问题。” “我刚才坐在那里总在想,这件事情我是不是处理得不够好,我之前太慌张……其实我可以做得更好。如果我做得更好,会不会……” 雷空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换做别人,做得不会比你更好。” 夏晚橙呜咽出声:“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是。” 雷空抱紧她,说:“廖含巧现在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已经尽力了。” 夏晚橙在雷空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如果当时她更聪明一些,更敏锐圆滑一些,或许她可以在第一时间把那通急救电话拨打出去,而不是等到廖含巧已经开始抽搐。 “请问,哪位是夏晚橙小姐?” 陌生的冰冷声音突然响在夏晚橙耳畔。她从雷空怀里抬起眼,见面前多了几位身着柏海稽查局制服的男性。 当头的这位长了双细长的眼睛,眼角自然上挑,看人的时候平白带着股傲慢和疏离。他皮肤极白,渗透着一股常年处于昏暗环境的阴鹜气息。 他这会儿看着夏晚橙的样子,像是圣洁的神父以怜悯施舍的态度在聆听教徒忏悔罪责。 让人倍感不适。 只凭他的样貌来看,这是一个尚且年轻的男性。但对比他肩章上的职位来看,这位的经历确实配得上他的样貌,有种妖里妖气的神秘。 “请问哪位是夏晚橙小姐?” 面前人再一次用冰冷的声音出声询问。尽管他说话于教养程度挑不出任何毛病,可夏晚橙还是觉得自己被冒犯。 她微微颔首,“我就是。” “我是柏海稽查局冬阳分区刑事重案组的稽查员邵度,现在怀疑你跟一桩蓄意伤人案件有关,希望你能跟我们回稽查局接受调查。” 夏晚橙重复着他的话,“蓄意伤人?” 这位邵稽查员手插裤袋,眼神微微有些放空。 “你现在可以不做任何回答,但请注意,你现在说得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第334章 插科打诨 莫名其妙发生这样一件事,柏海稽查局冬阳分局的刑事侦查组组长亲自找上门,说怀疑夏晚橙涉嫌蓄意伤害,二话不说就要把她带回稽查局。 tony见雷空脸色难看得紧,忙从包里掏出烟给当头那位邵度稽查员递过去,说:“马上就到晚饭点了,各位都辛苦了。” 邵稽查员插在裤袋里的手仍未拿出来,只用下巴摆了个弧度表示拒绝。 tony看对方这架势,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相于的主,便说:“我们可以帮夏小姐请律师的?” 这位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说:“随便你。” 语罢,阴鹜的目光再次落到夏晚橙脸色,只说:“夏小姐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可以动身了。早点结束笔录,也让兄弟们去吃个饭。” 雷空这会儿才把目光从这人转移到夏晚橙身上,他放软声音,说: “去,没事,律师一会儿就到。” 夏晚橙点点头,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那位邵稽查员的身后出了医院。 上了车子,这位邵稽查员只让夏晚橙我往里坐,他则落座在夏晚橙旁边,看似有意无意地说了句: “你那边的车门坏了,打不开。” 一句看似稀松平常的话,却让夏晚橙觉出些其他意思来。她笑问:“你是怕我一会儿跳车逃跑吗?” 这人把头靠上椅背,懒懒散散地开口:“开车这兄弟号称柏海车神,甭管在哪,车速永远都在一百往上。我看夏小姐着细胳膊细腿的,应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是?” 这话一落,这车子已经从医院门口驶离。窗户外头,雷空正在医院门口冲她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让她放心。 “男朋友?老公?还是……” 夏晚橙回头,问:“还是什么?” 旁边人闭着眼微微一笑,“现在年轻人的花样挺多,我们这些老古董也不是事事都能理解。” 夏晚橙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时没按捺住自己顶了回去。“不能理解就闭嘴。” 这人突然睁眼,歪头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夏晚橙,又说:“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应该是澜润国际的雷总裁?” 见夏晚橙不言语,这人又说:“他一会儿会把澜润的律师团全请到我们稽查局吗?我们那是小地方,比不得鹿宁,密城那几个分局。怕是容不得那些大佛。” 自这人刚才到现在的言语来看,他跟她说话一直都挺阴阳怪气,这让夏晚橙倍感冒犯,也让她觉得这人是打心眼里轻慢她。 这下他再这样说,夏晚橙也不准备再理会。她安静的坐着,脑子里飞快盘算着稽查局找她的用意。 想她一直都安分守己奉公守法,说她蓄意伤害,无疑是天大的栽赃。 那么……或许是跟廖含巧今日发生的事情有关? 可是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受陈盈之托去乔治花园帮陈盏母女收拾残局。自始至终,她都在竭力帮助廖含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把她们亲自送来的医院,那么…… 夏晚橙眼睛突然睁大,想这陈盏母女应当没有如此卑鄙无耻? “夏小姐在想什么?在想一会儿怎么应付我们的询问,还是在想要如何利用法律的空子给自己脱罪?” 这人突然出声,像是之前一直在观察夏晚橙的动静。 夏晚橙看向他,说:“我至今不知道稽查局为何指控我蓄意伤害?” 邵度勾了勾唇角,笑得特别讨人厌,“请夏小姐说话注意,我们并没有指控你蓄意伤害,只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知道从这人嘴里问不出什么,反倒惹了自己生气,夏晚橙再不言语,只兀自闭眼养神,安静捋了捋今天事情发生的所有经过,整理一下自己一会儿的叙述逻辑。 就在这时,一声激烈的急刹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迅猛惯性几乎要把夏晚橙整个人从椅子上掀出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以一个前滚翻滚去驾驶座的时候,旁边伸出的手拉住了她。 夏晚橙将将松了口气的当下,就感觉这辆车子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开始侧翻。经历过一次剧烈车祸的夏晚橙在这一刻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开始挣扎,但原本拉住她的手紧紧锢在了她的腰上,一个不容置喙的冰冷声音响起: “别动!” 下一秒,叮叮咣当一声响,车子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然后渐渐平息下来。 夏晚橙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拧扎着疼,尤其锢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几乎要嵌进她的肋骨里去。 她拼命地跳动全是力气去汲取呼吸,许久,才听见身下有人在问:“都没事?” 夏晚橙还没出声,前头驾驶室那位号称柏海车神的哥们先开了口:“我脚被卡住了。” 处在夏晚橙身下的人抱怨地开口:“你这车怎么开的?为什么市区里都能翻车?” “我也不想,前头一辆油罐车漏了满地油,刚才有个小孩突然横闯马路,我这紧急避让……对了,邵队,我这算工伤?这辆车是我私车,现在摔成这样,局里能给报销吗?” “你想得美,你这天天超速闯红灯,你知道这个月我为了你都跑交通局去了多少趟了?人看见我那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 前头人嘻嘻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和交通局的局花小马的好姻缘吗?你确定人家看见你不是脸红害羞?” 男生之间的插科打诨夏晚橙见过不少。但是在此刻,在车子侧翻之后,在他们三个人全被积压在座位之间的时候发生这样的对话,是夏晚橙无法接受的。 她难过地扭了扭身子,刚想开口,就听身下的人说: “大姐,你能不能不动了?我是个人,不是人皮沙发。” “你们还记得车里有我这个人?” 夏晚橙隐隐有些生气,我好心好意配合你们去稽查局接受调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 “大姐,发生车祸谁都不想的。” 夏晚橙咬牙切齿,“我要投诉你们。” 这话一落,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前头人呵呵笑了两声,“大家都是柏海人,何必呢?” 第335章 生死与共 在这情况下,夏晚橙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尤其鼻子里开始充斥着越来越浓郁的汽油味道,这让她随时都感觉胆战心惊。 夏晚橙整个人欲哭无泪,问:“究竟有没有人来救我们?” 应该……有。 “什么叫应该?你们没闻到车子漏油的味道?这车子一会儿会不会爆炸?” “这我手被卡着,也没法打电话去通报。” 前头人说道:“但我想着,我们是在大马路上出的事故,应该会有好心人替我们打消防电话。” 夏晚橙重重地叹了口气,随由听身下人说:“大姐,我的手现在别扭着,整只手已经快没知觉了,我需要稍微动一下。” 夏晚橙倍感无语,问:“这跟我说了做什么?” “这不是需要你的同意吗?” 这话一落,原本锢在她腰上的手开始慢慢动弹起来,逐渐向着她的肋骨和前胸挪去。 夏晚橙喝声:“你做什么!” “这就是要跟你通报的原因。” 说话的人没皮没脸,“希望你能体谅。” 夏晚橙感受到隔着衣服搭在她胸上的手,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得有了血腥味。 她说:“我一定要投诉你们。” “别啊。” 前头的人也说:“我们这个月的绩效奖金早就扣光了,再扣就要去喝西北风了。你行行好,大姐。” “别叫我大姐!” 夏晚橙怒火中烧,“谁是你大姐!” “好了,不叫大姐就不叫大姐。” 身下的人再次开口,“来人救我们了,你消停会儿,小妹儿。” 消防来得很及时,用钢钳破开车子就把他们一个个拉了出去。 夏晚橙是最后一个得救的人,等她被拉出车子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稽查局的车子,交通局的车子,医院的救护车,以及消防车把这里围成了一圈。 见他们三个都没受明显的外伤,交通局的人立刻过来询问情况。 “我们是冬阳分局的稽查员。” 邵度给交通局的人介绍情况,随即指着夏晚橙,“这是我的嫌疑人。我们是在提审途中不小心发生的事故。” 一听说夏晚橙是嫌疑人,刚才看她眼神还充满怜悯同情的j几个人人顿时露出了义愤填膺又耐人寻味的神情,随即重重地跟姓邵的握手,说:“辛苦了。” 也因着他们三人没受伤,这起事故就大事化小。邵度当即换了辆车,再次押着夏晚橙往稽查局去。 这次在路上,夏晚橙始终不发一言,直到到了稽查局,从车上下来,夏晚橙问:“请问我的律师到了没有?” 邵度一手插着包,一手掏出了只烟点上,目光从她脸上渐渐往她胸前挪去。 夏晚橙脑袋滋滋发疼,只问:“看什么呢?” 这人目光落在她胸前,说:“挺漂亮的。” 就在夏晚橙扬起巴掌的时候,这人后退了半步,“我说你这衬衣挺漂亮。” 语罢,这人就把手伸了过来,用手指捏起她胸前的衣服搓了搓,问:“这些深色的印迹,是血?” 见夏晚橙不说话,邵度又说:“也怪我眼睛不好,之前一直把这些看成了你衣服上的暗花。要不是刚才你压在我身上,我闻见你满身的血腥味道。” 夏晚橙出声:“请注意你的用词。” “sorry,是你躺在我身上的时候。小王……” 邵度喊住旁边经过的女同事,说:“带这位夏小姐去痕检科把这身衣服剥下来,看看这些血是个什么情况。” 换了身衣服的夏晚橙坐在洁净明亮的询问室,面前放着一杯已经没了温度的劣质茶水。 自她进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有余。在这段时间里,这间屋子一直没出现过其他人。 夏晚橙看向侧面的玻璃,知道这是一面双面镜,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或许有很多人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在夏晚橙把纸杯端起来的时候,旁边的大门打开了。 换了身黑色运动服,看起来还洗了个澡的邵度,带着干干净净的水汽出现在她眼前,目光落在她身上,说:“这件衣服还挺适合你。” 夏晚橙低头看向自己,这是一件全新的男士衬衣,因为她之前的上衣被痕检科的人拿走,当时带她过去的小王左找右找,最后给她找了这么件暂时的衣服。 时针已经指过八点,自夏晚橙被从医院带过来后,她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现下穿着一件莫名其妙的衣服,头发丝里都是汽油的味道,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泥垢。 现下看着面前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的干净清爽模样,夏晚橙只觉浑身不适。 面前人看着她,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我的律师不在场,我是不会跟你说任何话的。” “怎么说我们也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了,何必那么见外呢?” 夏晚橙吃惊面前人厚脸皮的程度,只别过脸不说话。 她不知道面前人跟镜子对面的人做了什么动作,下一刻,这间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雷空请来的律师出现在夏晚橙面前。 邵度再次询问:“这下可以开始了吗?” 见夏晚橙的律师点了头,邵度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换了副夏晚橙最开始见他时,他张扬在脸上的,让人不适的那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旁边年轻的稽查员开口询问: “今日下午三点来钟,柏海第三医院报案,说今日送入医院的廖含巧女士被人蓄意伤害,由此导致了廖女士肚子中足月的孩子死亡,廖女士现在仍处在昏迷之中。根据医院的记录,当时是夏小姐打得急救电话,也是夏小姐送廖女士去得医院,是吗?” 在律师的示意下,夏晚橙点了点头,说:“没错。” “随后,我们调取了廖女士住处的监控,发现夏小姐是在下午1点31分进入廖女士的住在,然后在2点46分,跟随前来救治的医护人员一同从廖小姐家里出来的,是不是?” “我记不得具体时间,但应该没错。” “请问你进入廖女士家里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状态?”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那请问你为什么在2点04分的时候才拨通医院的急救电话?” 邵度直直地看向夏晚橙,问:“在这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你在做什么?” 第336章 坦白从宽 夏晚橙从面前这位邵度稽查员嘴里,听出了他对她这个人的轻视和不屑一顾。好似他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可以把嫌疑人夏晚橙绳之以法。 “当时在廖含巧家里的,不只有我一人。” “我们当然知道。” 邵度游刃有余,“我们早已调查过当时和你同在一屋的陈盏和卢霁,对于当时屋里的情况也有了大致了解。” “既然这样……” 邵度强硬地打断了夏晚橙的话,“我现在!是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 夏晚橙笑,反问:“坦白从宽?” “邵稽查员,请注意你的措辞,我的当事人只是协助你们调查,不是……” 夏晚橙身边律师的警告被邵度忽略,他只说:“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 夏晚橙觉得现下的情况荒唐至极。莫名其妙地,她居然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带回稽查局接受调查,现在刑事稽查组的组长甚至言之凿凿地告诉她,说他们掌握了不少证据。 “我们在被害人廖含巧的脸部和颈部都提取到属于你的指纹。” 夏晚橙反问:“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和被害人廖含巧有过亲密的接触。” “对不起。”夏晚橙堂皇道:“请问……你们现在是怀疑我蓄意伤害廖含巧女士吗?” 见面前的邵稽查员露出默认的眼神,夏晚橙不禁笑出声来。 她问:“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伤害一个和我只有几面之缘的,姑且算是陌生人的女人?” “这就要问你了,夏小姐。” 这间询问室陷入了短暂沉默的氛围。夏晚橙盯着对面的邵稽查员看了许久,把面前已经冷却的茶水推了过去。 “请重新给我一杯热茶,用好一点的茶叶,不要用纸杯,谢谢。” 邵度侧头给了身边人一个眼色,旁边尚且年轻的小稽查员顿时不情不愿地起身,满不耐地地说了句:“真是事多。” 直到一杯尚且算是清香的热茶端上来,夏晚橙才缓缓开口: “今日中午,大概一点不到的时候,我接到了陈盈女士,也就是陈盏亲姐姐的电话,她要我马上赶去乔治花园,也就是廖含巧女士的住处。随后,我便从咖啡馆驱车去往乔治花园。关于这一点,我车内记录和咖啡店监控都可以作证。” “当时陈盈女士用什么理由要你即刻赶去乔治花园?” “我没问。” 你不觉得你的回答完全不合常理吗? 旁边负责陪询的稽查员开口:“你不问理由就直接过去了?” 夏晚橙慢慢抿了口茶,看着桌面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今年结束之前,我就会成为陈盈女士的儿媳妇。现下,我的准婆婆以极度严肃的口吻吩咐我去做某件事,而我要做的,就是听从她的吩咐而已。” “陈盈女士就是澜润国际雷总裁的亲生母亲?” 从这位邵稽查员过分谨慎的用词中,可管中窥豹知道雷家关系离奇搞笑的程度。于是夏晚橙配合地笑了笑,表示默认。 “所以……” 邵度敲了敲桌子,问:“你和雷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见夏晚橙再次微笑默认,邵度又问:“请问,你们的感情,如何?” 夏晚橙越发荒唐地笑出来,“邵稽查员刚才也说了,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略有耳闻,在富豪家,恋爱和结婚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这就是说,这位邵度稽查员猜测,雷空是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原因和夏晚橙结婚。 “我们是自由恋爱。” 这话十足引人发笑。夏晚橙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纪,居然还会从她嘴里说出“自由恋爱”四个大字。 “夏小姐不要误会,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想请教你,是否对于雷空名下的房产了如指掌?” “我们并没有签过婚前协议。” “那看来雷总裁确实很爱你。” 邵度说这话极为敷衍,随即便再次询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在柏海范围内的房产,我差不多都知道。 这么说……邵度的眼神一下敏锐起来,“你一直知道廖女士住在雷空名下乔治花园的房子里?” 之前因为廖含巧怀孕,卢阔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她,所以跟雷空借了房子给廖含巧养胎,这事夏晚橙确实一开始就知道,不过也是到了今天,她才知道雷空借出去的房子在乔治花园。 但她一下没明白邵度问这个问题的原因,知道邵度说出接下来的话: “请问,廖女士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和雷总裁,是什么关系?” “什么?” 夏晚橙仓惶地问出声来,随即便明白过来。 原来稽查局怀疑雷空在外金屋藏娇被她知晓,所以她这个即将过门的未婚妻找上前去手刃情敌? 这么说的话,她的作案动机确实成立。 “雷总裁为人虽然不好相处,但你们在这个时间点找到他,我相信他会很愿意配合你们去做DNA检查。” “严肃一点!” 旁边的询问员拍了拍桌子,“你教我们怎么做事?你以为你是谁!” 夏晚橙露出无辜的表情,“接着说,我到了乔治花园,一下车,就看见卢霁满脸泪水在路边等我。经过询问,我知道廖含巧住在这里。等我上了电梯进入廖含巧的住处时,她已经难受地躺在了床上,流了很多血。” “这又要回到我们一开始的问题。你在一点半左右进入被害人的家,为什么在两点钟才拨打急救电话?” “这个问题,你们走访调查的时候,没有询问过当时也在场的陈盏和卢霁吗?” “她们当然做出了对夏小姐十分不利的证词,所以我们才请你回来协助调查,不是吗?” 这么说,是陈盏和卢霁联手,把伤害廖含巧,导致她肚子里孩子死亡,自身生死未卜的犯罪经过,全栽赃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这当真是…… 好人做不得啊。 第337章 作案动机 既然邵稽查员要我坦白从宽,作为柏海市民,我自然要尽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这询问室的冷气开得极大,夏晚橙身上只有一件单薄衬衣,尤其这衬衣不知压箱底多少年,上头带着一股刺鼻的樟脑和霉味。面前的灯光过分强烈,刺激的她眼干流泪。 现下她又饿又冷,深觉坐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夏晚橙身心俱疲,当下只想尽快解决事情离开这里。 她据实说道:“我发现廖含巧情况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拨打急救电话。但当时,陈盏抢走了我的手机制止了我的行为。之后的半个小时,我都在劝她把手机还给我。” “她抢走你手机的理由是什么?” “据她所说,她的丈夫,也就是唐纳影业的总裁卢阔,罹患癌症命不久矣。而他之前立下遗嘱,要把财产的大部分留给廖含巧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所以陈盏不想廖含巧肚子里的孩子出世,结果也如她所愿……” 夏晚橙顿了顿,有些哀伤道:“廖含巧的孩子还是没能够平安出生。” “这个作案动机倒是成立,但是……你之后有认真擦拭过你的手机吗?” 见夏晚橙思考片刻后坚定地摇了摇头,邵度便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刚才针对你手机的痕检报告,上面显示,你的手机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邵度露出好奇的神色,“如果真如你所说,她从你手里抢走手机,那至少,上面会留下她的指纹才对。” 这倒是让夏晚橙感到异常费解。 她闭上眼仔细回想,之前没在乎过的一些细节逐渐在脑海里浮现。似乎陈盏在从她手里抢走手机的时候,是小心用袖子抱住了手掌,以至于指纹和掌纹都没能留下。 这么说,在那时候,陈盏已经想好了要把这件事栽赃到她身上了? 这事,她的准婆婆陈盈又知不知道? 夏晚橙在心里微微吁了口气,又听旁边的陪询员说: “根据痕检科的报告,你外衣上的血渍全部属于被害人廖含巧女士。如此证据确凿……” “你们有直接证据证明我伤害廖含巧吗?我怎么伤害的她?我作案动机都不成立。” “什么没有!” 陪询员义愤填膺道:“你未婚夫雷空和廖含巧有暧*昧的男女关系,你醋意上头跑到人家中来,看见人家怀孕即将生产,一时气急攻心,就产生了犯罪动的行为。这不是作案动机是什么?” 夏晚橙神色自若,“可事实上,我确实没有伤害过廖含巧女士。你们现有的证据也不足以指控我。” 陪询员愈发不耐烦道:“根据陈盏和卢霁的口述,她们亲眼目睹你故意把廖含巧推倒,并在她受伤之后一再拖延廖含巧急救的时间。” 陪询员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就这,你还想抵赖?” “口述证词?我能说的,就是我在进入那间房间的时候,廖含巧女士已经受伤。你们之所以在她脸上和颈部检测到我的指纹,是因为我曾尝试救治过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陈盏和卢霁伤害的廖含巧?” “我不知道。” 夏晚橙隐隐有些愤怒,“我都说我看见廖含巧的时候她已经受伤,在这之前的事,我没看见,我不会胡说!” “那好。” 邵度越过她看向了她的律师,说:“根据现目前的情况,在我们尚未掌握到对夏小姐有利的证据前,我们会把她暂时留在稽查局配合调查。” 夏晚橙一听这话,当即生气道:“你们要拘留我?” “48个小时而已,如果期间我们掌握了其他证据,我们会再做其他考虑。” 律师开口,“我会申请保释。” 邵度严肃道:“涉及命案,我们不会批准你的申请。” 夏晚橙环着胳膊,在这又冷又潮的屋子里,被人当做杀人犯对待,感受着饥寒交迫的难受。这让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处在紧绷的状态中。 诚如邵度所说,如果稽查局一直无法找到新的证据,那她就要在这里呆足48个小时。 “你现在在想什么?” 邵度突然问她。 “我在祈祷廖含巧能够尽快苏醒过来。” “我以为你会希望她能永远闭上眼。” 夏晚橙赫然抬眼,对着面前人沉声道:“我不知道邵先生之前对我这个人了解如何,但我想我们并没有面对面接触过,你仅凭外界的一些讯息来对我做出判断,用带着对我个人的成见的态度来调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在稽查过程中的专业性?” “夏小姐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他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自然也不会错怪一个好人” 这下夏晚橙倒是坦然了,她一改之前略微焦虑浮躁的态度,自在地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仪态十足地说: “那我就在这里,等邵稽查员来还我清白。” …… 雷空从律师那里知道了事情全部经过,以及稽查局的态度后,第一时间给陈盈打了电话。 面对雷空愤怒质问的语气,陈盈也满腔的不适。 “现在你小姨和你表妹也在稽查局等待调查。夏晚橙倒是有你关心着,一直忙前忙后为她考虑打点。你小姨和表妹呢?谁来体贴她们?” “这话说得有意思。真正的杀人犯逍遥法外,夏晚橙这种笨蛋倒要替人顶嘴?这是什么?农夫与蛇?” “你说谁是杀人犯!” 陈盈声音一下激烈起来,“现在的调查有任何结果吗?你凭什么枉下判断!” “廖含巧出事对谁最有利?卢阔现在半死不活,他只要一死,对谁最有利?” “廖含巧肚子里是野种,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当时你怀着我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说我是野种。我也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因为雷空这话,陈盈在电话那头开始沉默。许久,她才说:“如果廖含巧无法醒来,稽查局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控夏晚橙和你小姨任何一方。这起案子,最终会因为证据不足流案。不会伤害到任何一方。” “这件事从始至终跟夏晚橙有什么关系?你今天背着我故意把她叫去乔治花园,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陈盈依旧沉默,然后在雷空即将挂断电话之际才出言: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确实没想过伤害夏晚橙。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完全在我预料之外。” 感觉雷空有挂断电话的举动,陈盈再说:“你父亲这边离不得人,我赶不回柏海。我希望你记得,陈盏是我唯一的妹妹。” 第338章 冷血无情 审讯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夏晚橙需要到羁押室静候48个小时。 律师已经告退,陪夏晚橙去羁押室的,只有邵度一人。 从椅子上站起的时候,夏晚橙冲着面前人伸出了手。 邵度盯着她的手腕看了一久,说:“手铐就不必了。夏小姐在车上没有逃跑,想必在稽查局会更安分许多。” 夏晚橙跟着邵度走出审讯室,见他一直插在裤兜里的右手表现得有些怪异。仔细想想,之前审讯的时候,他的右手一直都没出现在夏晚橙眼前。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 邵度大咧咧地想晃晃手臂,却又因为这个举动导致眉头紧皱。 夏晚橙问:“刚才出车祸的时候,伤到了?” “可能骨头有点错位,小事。” 夏晚橙不明白是稽查员这个身份让面前人必须时刻保持威严形象,还是男生都爱逞强。总之她非常不能理解生病硬撑这种行为。 “骨头上的事,可大可小。” “夏小姐这话说得倒是稀松平常,难道我这手不是因为刚才救你才受伤的?” “如果不是你同事超速开车,这车祸也不会发生,不是吗?” 邵度笑,我以为女孩子都有基本的同情心,不知道是夏小姐太过冷静,还是本身就冷血无情? 夏晚橙迈步进入羁押室,自方寸大小的窗口看着邵度。 “邵稽查员很讨厌我不是吗?我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 拜别夏晚橙后,邵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把受伤的手从裤包里拿出来,小心地想活动活动手腕,但当即就被疼了个激灵。 就这情况来看,他这手确实需要去打个石膏。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小王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笑,“邵队,刚才那嫌疑人没衣服穿,我就从你衣柜里翻了件全新的衬衣给她。” “我就说那衣服怎么看着眼熟?不对,你干嘛从我这里翻衣服?咱队里是没有女孩子吗?” “可咱队里只有您一个人把办公室当家里住。” 小王吐了吐舌头,问:“那嫌疑人怎么回事?认罪了吗?” 邵度眯了眯眼,问:“你很好奇?” “这不是长得漂亮吗?咱们这地方跟一和尚窝似得,少见女生出现,尤其还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女生。” 邵度闻言把桌上的杂志甩过去,好笑道:“当稽查员把你脑子当傻了?连自己性别都不记得了?” 小王嘻嘻笑,“话说,长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什么不好,非要犯罪?” “犯罪就是犯罪?还分男女和长得漂不漂亮?” “刚才我带她去痕检科换衣服取样,她一直都很配合,也客气地跟来采样的人说谢谢,直把那些毛头小子说得都不好意思了。” 邵度想了想夏晚橙那张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就是笑起来也带着三分冷漠四分不屑的脸蛋,一时想不出她礼貌待人是个什么样子。 小王见邵度不说话,将将要把门合上,就见稽查室那边的小刘过来了。 小刘把一张纸条递给邵度,说:“邵队,你刚才亲自送过来的那个嫌疑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邵度打开纸条,见上面写了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电话号码。 他问:“她有没有说别的话?” “她说让你打这个电话,说你是她的朋友,受她介绍来看病?” “看病?” 邵度疑惑道:“这人是谁?” “据她所说,是柏海第一人民医院的骨科圣手,王大夫。” 徐行之接到江彤信息,说夏晚橙不能出席周一在万喜娱乐举行的例会的时候,他刚刚给猫洗完澡。 他把电话拨过去,问:“她有没有说原因?” “我也是接到艾米通知,艾米说夏晚橙直接请了三天假。我也问了原因,但艾米没说。” 挂了电话,徐行之就给夏晚橙发去信息,直言:“夏总这就打算过河拆桥吗?” 然而,夏晚橙迟迟没有答复,把电话拨过去,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徐行之心里略略有些不安,随即便把电话拨去了熟悉的稽查员朋友那里。 一番寒暄之后,他倒是直接跟对方说:“你能帮我查个身份证的动态吗?” 对方答应地很爽快,不一会儿就给了他回复。 “你猜错了,她没离开柏海也没去海外,她现在正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你猜猜是哪?” 见徐行之许久不回答,对方也察觉自己这玩笑有些尴尬,随即正色道:“因为涉嫌一桩蓄意伤人案件,她现在正被羁押在冬阳分局。” 徐行之眉头紧皱,“蓄意伤人?案件报告怎么说?” 电话那头为难道:“徐少,你知道的,我帮你查一查对方身份证动态倒是小事一桩,但你要是让我透露正在调查中案件的情况,我倒是不敢。” 徐行之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昧,在对对方表示感谢后,他便挂了电话。 抱着猫在屋子里仔细想了想,徐行之还是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戚棠开门看见外头人时,脸上流露出了明显得不可置信,随即便笑得灿烂起来。 “怎么突然过来了?今天拍戏不忙吗?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喝绿豆粥?” 徐行之任由戚棠接下他的外套,问:“我爸呢?” 正说着,徐东来就从书房走了出来,看见他,脸上也流露除了诧异。 徐行之坐下,跟徐东来喝了半杯茶后,才问道:“爸,现在东阳分局是谁在管?” 徐东来将将送到嘴边的茶盏因为徐行之这话而搁置下来,他取下老花镜,问:“你是为夏晚橙那事来得?” 见徐行之不说话,徐东来又说:“一死一伤,现在稽查局掌握的证据都对夏晚橙不利。” 见徐行之张了口,徐东来又说:“不过她运气比较好。这起案子是邵度负责,这事要是和她无关,邵度肯定会还她清白。” “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论你之前和夏晚橙是什么关系,现在又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可能去插手别的分局的案子。” 说着,徐东来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能说得就这么多,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第339章 骨科圣手 “这手什么时候伤的?” 柏海第一人民医院,骨科圣手王大夫的专家诊室里,邵度的胳膊正像一坨肥肉般,任人肆意摆弄指点挑剔。 “昨天傍晚。” “昨天傍晚伤的这会儿才来看病?平时买菜,过夜的排骨我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是人手。” 邵度莫名感到一种羞耻感在浑身蔓延,尤其这位王大夫还指着他的X光片一一给她的学生讲解,好似邵度是自愿过来做人体模特的志愿者。 “好在没骨折,就是错位了。” “我知道。” 邵度这话一落,就见这位严肃的王大夫从老花镜下抬起眼看他,“你知道?你这么成器还来看医生做什么?” 邵度自问审问过的犯人不知凡几,多少难缠的犯人也禁不住他的两回合。可现在,面对这位骨科圣手的询问,邵度当真是有点哑口无言。 “小夏的朋友是?” 邵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小夏,正是昨晚被他羁押的嫌疑人夏晚橙。他点了点头,随即听这位王大夫说: “我退休返聘带学生,现在已经不太看病了,但是小夏的朋友……” 王大夫示意邵度把手臂抬起来,然后握住他的胳膊,在邵度尚未来得及反应的当下,狠狠往下一扭一搓,在他闷哼还未来得及出声之际,迅速地把他错位的骨头恢复到了原位,随即轻轻拍了拍手。 邵度仓惶地晃动着胳膊,听这位王大夫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说:“可以了,年轻人恢复得快,没事。” 邵度抹去额头渗出的冷汗,说:“我以前在学校拿过自由搏击冠军。” “那又如何?” “您事先不跟我说,刚才我要是条件反射跟您还了手……” 王大夫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别说你才是个学校冠军,就是世界冠军来我面前,也是一回事。” 王大夫迅速在病历上签上名,“行了,去结账,下一个。” 邵度怔怔愣愣地准备告退,却又听王大夫在后头叫他。 “差点忘了,马上中秋,你把这月饼给小夏带去,这是我媳妇儿自己做得。让她没事就来我家过节。” 邵度来这医院的时候,右手基本是疼痛麻痹的状态,连动动手指都异常费力。没想到半个小时不到,他居然能提着一盒月饼出门。 这位骨科王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回到稽查局,小王立刻屁颠颠地凑过来,说:“邵队,澜润国际的雷总裁来了,正在待客室等你。” “雷空?” 推开待客室大门,邵度一眼就看见了雷空。出乎意料的,这位声名赫赫的雷总裁要比资料照片上年轻不少,脸上也没有照片里那种老神在在的模样。 “雷总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我昨天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稽查局的同事们来找我做DNA取样,体贴你们辛苦,作为柏海市民,我今天特意过来一趟配合调查。” 知道是夏晚橙的律师跟他说过昨日的审问经过,邵度面上微笑着说了感谢,心里却在想,雷空这样光明正大地过来,难道是心里真的坦荡没鬼?还是说反其道行之,刻意麻痹他们的调查? 在等待痕检科过来的时间里,邵度自然问起为什么雷空为什么要把他在乔治花园的房产借给廖含巧住。 “不是借给廖含巧。我只是借给我小姨夫卢阔,至于他用着屋子安置谁,这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事。” “这么说的话,你是在帮助你小姨夫养情*妇,不知道你小姨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要是不知道,也不会找上门去,不是吗?” 邵度微微坐直身子,“雷总这话,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现在我的未婚妻,小姨和表妹都被邵组长羁押在稽查局。我作为家属而言,只需要尽全力配合稽查局的调查工作,至于事实的真相如何,是稽查局的工作范围,我并不方便干预。” “雷总过谦了,毕竟我们这些人的工资,都是由雷总这样的企业家多多支持。你们创造的生产价值越多,上得税也就越多,我们拿到手的工资也就越多。我们干这个,不就为了多吃几口饭嘛。” 雷空从邵度这话里听出了暗示贿赂的意思,但他没有理会,他自认夏晚橙光明正大清清白白,不需要任何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连累她名声。 邵度故意说完这话,见雷空不为所动的样子,愈发感到疑惑。 雷空很配合地采集完指纹和DNA信息,随即礼貌地答谢告退,绝口没提稽查局现在针对他未婚妻,小姨和表妹的调查。从他身上,邵度隐约可以看见小王口中叙述的,夏晚橙昨日礼貌客气的姿态。 也不知道是这些人从小的好教养导致,还是他们习以为常的虚伪做派作祟。 雷空走后,邵度便叫来同事,问:“让你调查唐纳影业的总裁卢阔,如何?” “夏晚橙没说谎,卢阔确实胰腺癌晚期,他医生说他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邵度想了想,说:“让痕检科的同时对比一下卢霁和那个孩子的DNA信息。” 回到办公室,一开门,就见许多同事围坐在他桌子前。 小王举着半个月饼呵呵笑,“邵队,你可算大方一回了,这月饼哪买的,还挺好吃。” 邵度急火攻心,几步跨过去,见他原本放在桌上的月饼礼盒已经被人吃干抹净,只留下几个寒酸的包装袋。 “谁让你们吃得!” 邵度着急地去掰同事的嘴,“赶紧给我吐出来!” “怎么?这月饼是金子做得,吃不得?” 同事拔步就往外头走,“难得能蹭到你小子的零食。要我还给你?行啊,你去卫生间候着。” 满屋子的同事在片刻消失殆尽,邵度看着桌上的狼藉,哼哧出声:“我这怎么跟人交待?人好心给我介绍一医生,我倒是把人月饼给人吃没了。这班人……平时工作不见这样热情,一到吃东西就像饿死鬼投胎,也不知道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第340章 死不瞑目 见雷空从稽查局出来,艾米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打听情况。 “稽查局怎么说?晚橙什么时候能回家?” 雷空无声地摇了摇头,随后看向tony,问:“你确定那位邵度稽查员……能靠得住?” “他三十岁未到就坐上了冬阳分局刑事侦查组组长的位置,所能凭借得,就是他破案的能力和高效率。” tony认真回想自己调查地,关于邵度的资料。 “据说,他警校刚毕业就被安插去做了卧底,花了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帮助柏海端掉了一个巨大的走私窝点。之后参与刑事侦查又破获了好几个重案要案,前年柏海和海外联合行动的316大计划也有他的参与。” tony认真道:“邵度这个人为人如何不好评价,但就他作为稽查员的业务能力来说,确实是柏海数一数二的优秀。” 听完tony的叙述,雷空就意识到刚才邵度话里向他收受贿赂的暗示,应该也是他暗度陈仓的设计。 这样看来,这个人的心思确实不简单。 “如果稽查局一直没有掌握到确实有力的证据,是不是就一直无法洗清晚橙身上的嫌疑?” 雷空看向焦急万分的艾米,心道他精心挑选再悉心栽培送去给夏晚橙的助手,到底还是被夏晚橙同化了个彻底。 “只要廖含巧能够苏醒,所有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要是……”廖含巧不放心道:“要是她真的遭遇不测。” “稽查局现在手里掌握的证据,不足以对夏晚橙做出强有力的指控。” “这么说,如果廖含巧最后没有苏醒过来的话,晚橙最终也会没事,但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也会逍遥法外,是吗?” 雷空沉默不语,倒是tony很坚定地说了一句: “我们要相信邵度的办案能力,也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办案能力。” 邵度打了个盹的功夫里,属于柏海冬阳分局的整个下午就彻底过去。 黄昏让柏海整片天际呈现出不一样的美丽,余晖从窗帘缝隙里偷溜进来,在地上落下一抹暖色的光。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同事在外头说话:“邵队,你要的DNA报告出来了。” 邵度接过资料,说着辛苦痕检查科的各位同事。 门口的女同事双颊绯红,眼神像是不知道要落到哪里。 邵度直接去看报告的最终结果。 送检的两份DNA样本显示出高度的重合性,显示送检的两份样本具有血缘关系。 邵度拧了拧眉,“能肯定送检二人的父亲属于同一个人吗?” 这话问出半天没得到回答,邵度向着面前人看去,却见年轻的女同事正低头看着地板,像是完全没听到他在说话。 “这位……” 邵度认真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面前女孩儿这会才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报了自己的名字,“邵队,我叫梁鲤,锦鲤的鲤。” 说着,女孩儿再次低下头,用蚊蝇般的声音说:“邵队,你的衣领,开了。” 邵度低头,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转身去把衣服整理妥帖。 女孩儿的声音响在他身后,“之前送检的,名为雷空的样本和受害人DNA信息完全不符合。这个报告我已经交给了小王。至于这次送检的两个样本,可以肯定父亲是同一个人。” 邵度一直提着的心因着这话有些回落,他转身,见女孩儿还是没走。他问:“还有其他事吗?” “听小王说,你今天带到局里的月饼很好吃……” 从女孩儿希冀的目光里,邵度看出了她对于那盒月饼的渴望。他嘴角抽搐道:“我自己都没吃到,已经没有了。” 女孩儿立刻露出堂皇的神色,着急道:“我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问……” 女孩儿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想问问你是在哪里买的?” “这是人自己家里做的。” 女孩儿瞪圆了眼睛看他,问:“是……女朋友吗?” 邵度正要回答,就见小王飞奔而来,用一个夸张的语气说道:“邵队,出事了。” 梁鲤就看着面前人一把扯过外套向着外头走去,同时不忘回头叮嘱她: “记得替我锁门。” 邵度眉头紧皱,看着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 说和这个案子干系重大的,因为罹患癌症躺在医院的卢阔,在刚刚因为抢救无效,宣布了死亡。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卢阔的身子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白布。 他的律师跟稽查员说:“死不瞑目。被寄予希望的儿子还未出生就已死亡,而唯一仅有的女儿又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嫌疑人。” 律师说:“从卢总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正说着话,只见病房外头又来了一些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前不久刚在稽查局见过的,澜润国际总裁雷空。 雷空冲他礼貌地颔首,随即直接看向卢阔的律师,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我要看卢阔的遗嘱。” 律师当即为难道:“这……” “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我母亲在海外,我小姨和表妹都被拘留在稽查局。我现在要求看我卢阔的遗嘱,好确定他后事的安排。” 话说到这个份上,律师也只有点头,说找个清静的地方先跟雷空宣读卢阔的遗嘱。 眼看他们要走,邵度便喊出雷空。 “雷总,一会儿赏脸一起吃个晚饭?” 见雷空点了头,小王不禁对她们队长刮目相看。 “邵队好大的官威啊,连澜润国际的总裁都要卖你面子。你赶紧趁着这次吃饭和人家搞好关系,让人家回头给你介绍个富豪家的千金大小姐,省得你一把年纪还在打光棍,吊着满局的小姑娘找不到根。” 邵度哼哧出声:“他是卖我面子吗?他分明是挂念被我们拘留在局里的夏氏小娇妻。” 小王问:“那你们一会儿要说什么?” “不说什么。” 邵度看着雷空远走的背影,微微眯了迷眼,说:“我也想知道卢阔的遗嘱内容。” 第341章 问心无愧 夏晚橙从律师那里知道了卢阔病逝的消息。 她问:“通知雷夫人了没有。” “通知到了,夫人已经在赶回来的地方。” 律师叹气道:“没想到这个时候,能帮忙操持卢总后事的人,只有雷总和他母亲。” 说着,律师又补充道:“雷总已经让律师先跟他宣读卢总的遗嘱内容。倘若他的遗嘱里明确把身后遗产分配给他和廖含巧的骨肉,那么卢霁和陈盏的作案动机就全都成立。” 夏晚橙对卢阔的遗嘱内容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只是问:“这事通知到了陈盏和卢霁了吗?” 对此,律师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结束了和律师的谈话,在回去拘留室的时候,夏晚橙在旁边的谈话室里,看到了卢霁和一个熟悉的面孔。 夏晚橙步子顿住,心想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认识吗?” 突然响起的动静让夏晚橙有一瞬间被惊吓到。她回头,见邵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 “那人好像是卢霁的男朋友,你认识吗?” 岂止是认识。 “距离你们在稽查局配合调查的时间还有一天左右,现在卢阔先生突然离世,外头正乱得不得了。小卢小姐好像有不少事情要交代给她男朋友。” 夏晚橙微微侧头,“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邵度笑出了侧边的一颗尖锐的虎牙,天真道:“我怎么知道?谈话室里又没有装窃听器。” 夏晚橙在心里默默埋汰了这人一句,当下就准备离开。 “话说,我刚才和你的未婚夫,澜润国际的雷总一起共进晚餐了。” 见夏晚橙停住步子,邵度又说:“他好像不知道小卢小姐正在恋爱的事,以为他可以全权代表小卢小姐和他小姨来处理卢阔先生的后事。” 见夏晚橙不言语,邵度再次提出,“可以聊一聊吗,夏小姐?” 在没有监控的监听设备的房间坐下,夏晚橙主动开口:“看来你去找了王大夫。” 邵度给夏晚橙沏了茶,嬉笑道:“托你的洪福。” 邵度自然地动了动胳膊,“已经痊愈了。” 夏晚橙低头,看向全部飘在纸杯表面上的茶叶末,问:这就是你感谢我的方式? “抱歉,鄙人平时从来不喝茶,就这点茶叶还是我刚刚去我们局长办公室里偷的。” 夏晚橙吁气,“我可以只喝纯净水,只要不用纸杯就好。” 邵度眨了眨眼,“在我们这里,除了痕检科有用玻璃杯来做量杯外,其他地方只有纸杯。” 夏晚橙一下想起昨日端给她的热茶,当时就是用得玻璃容器。 “昨天的茶……” 邵度冷眼看着夏晚橙脸上露出的难受神色,当下居然有种恶作剧般的快感。 “痕检科一冰箱都是玻璃杯,里面装满了饰演用得试剂和一些动物的尿液。你放心,有时候有其他用途的时候我们同事都会洗干净,昨天……” 见夏晚橙脸色突然变得铁青,邵度忙低头掩住笑意,随即到:“昨天为了让夏小姐喝上热茶,我们可是拆开了中秋节要发给同事的套杯礼盒。” 这话一落,夏晚橙就抓起桌上的纸巾盒扔了过来。 邵度笑着接下纸巾盒,问:“夏小姐就这么开不起玩笑吗?” 见夏晚橙突然气急败坏的神色,邵度立刻正色道:“说回正事,你自己对于这起案子怎么想?” “我没做过,问心无愧。” “但是现有的证据对你很不利。” “但是现有的证据也没法给我定罪。你们只要在我被拘留的48个小时里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指控我,我就是清白的。” “看来夏小姐对于柏海法律了解得很透彻。确实,柏海法律重证据轻口供,陈盏和卢霁的证词无法对你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我们现有的证据也无法直接表明是你伤害的廖含巧。” “因为我确实很无辜。” 夏晚橙坐直身子,看着面前的人,说:“邵稽查员,我老实同你说,我如果想要廖含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去死,我有一千一万种办法让她们悄无声息地消失,我绝对不会把祸水引到我自己身上。” “夏小姐看着确实是个聪明人。” 夏晚橙歪了歪头,说:“不如我们打个赌,这件案子你永远没法了解到全部的事实真相。” 邵度仰着身子看向夏晚橙,“我可以把夏小姐这话视作对柏海法律和稽查人员的轻视吗?” 夏晚橙用手撑着下巴,看着邵度笑,“我总有预感,好事就会发生。” “天可怜见,我居然在稽查局见到了我亲爱的表哥。” 卢霁眼里含恨地看着面前人,“我知道你薄情冷性,但我没料到你居然连律师都不愿意为我们请一个,当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你们把夏晚橙拖下水的时候,就该猜到我的态度。” 卢霁当下从椅子上蹦跶起来,冲着面前人大叫:“我们才是骨肉血亲的一家人。” 在旁的看守员把卢霁按回座位,并警告她注意自己的情绪。 雷空神情自若道:“我已经跟你父亲的律师谈过,他确实把他名下百分之90的财产都留给了卢栋。” 见卢霁眼眶通红,雷空接着道:“你父亲给他和廖含巧的孩子取名卢栋,意味希望他成为栋梁之才……” “栋梁之才?” 卢霁笑起来,一个死孩子而已,烧成灰都没有一两重,还栋梁之才……” 说着,卢霁脸上又萌生了恨意,她问:“廖含巧什么时候死?” “医生说她现在情况不错,有很大程度能苏醒过来。” 卢霁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惧意,她完全脱口而出:“廖含巧必须死。” 雷空挑了挑眉,问她:“你以为自是谁,能轻易主宰一个人的生死?” 卢霁当下着急道:只有廖含巧死了,我们才能活。 雷空反驳:只要廖含巧醒过来,就能证明夏晚橙的清白。 卢霁愣愣地看着雷空,喃喃道:“这么说,你是要抛弃我和我妈,然后选择夏晚橙?” 第342章 非黑即白 诚如所有人事先预料得那样,夏晚橙平静地度过了在拘留室的48个小时。 时间一到,邵度亲自来拘留室门口迎接她。他从同事手里接过钥匙,恭敬地把夏晚橙请了出来。 夏晚橙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半揶揄半打趣道:“邵稽查员非常守时。” “那是,毕竟夏小姐的未婚夫拥有全柏海最厉害的律师咨询团,我们区区公务人员可不敢得罪,总得小心一些才好。” “陈盏女士和卢霁小姐也离开了吗?” “她们先你一个多小时离开。” 夏晚橙问:“谁来接得她们?” “便是那日和卢霁小姐在谈话室聊天那位。” 邵度揉了揉眼睛,“他登记拜访的名字好像是……” “罗文林。” 拜别邵度,夏晚橙刚出稽查局,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雷空和艾米。 艾米小跑着上前,上下把她打量了个仔细,问:“没事?” 夏晚橙疲倦地笑笑,说:“配合调查而已。” 雷空把身上的大衣披到她身上,而后带着她往前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廖含巧的情况……” “还没醒过来,但医生说她的求生意志很强烈,机会很大。对了……” 雷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跟夏晚橙说道:“我妈从海外赶回来了,现在在帮忙操持卢阔的丧事,你要不要……” 夏晚橙闻言,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说:“先过去一趟。” …… 卢阔的遗体告别会于今天开始,听闻卢霁也是从稽查局出去后,就急忙赶去灵堂披麻戴孝。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时间已经偏晚,灵堂冷冷清清,一眼就可以看清里头守灵的全貌。 卢霁跪在地上的蒲团上,看上去十分难过地依赖在某个人身上。 雷空眯了眯眼,说:“那人看着有些眼熟。” 直到他们这边发出动静,卢霁才把目光投掷过来,随后不情不愿地坐直身子,向着他们这群前来祭奠的人深深鞠上了一躬。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雷空才看清那个陪在卢霁身边的男人。 对方淡定地起身,伸手和雷空交握,然后给他发烟。 雷空没理会他,只看着卢霁,听她飘飘忽忽地说了句:“这是我男朋友,罗文林。” “卢霁!” 雷空喊了她一声,问:“你脑子还清醒着吗?” 这话不知道如何刺激到了卢霁,她突然来了力气,对着雷空大吼出声:“你凭什么跟我说这种话,你是我的谁?既然不是成心来祭拜我爸,请你们赶紧离开。” “吵什么吵!” 一个尖锐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夏晚橙循着声音看去,见是一身黑袍加身的陈盈。她面色沉重,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态,说话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陈盈径直向着他们走来,眼神迅速略过夏晚橙落在雷空脸上,小声道:“终于舍得过来了?” “晚橙刚刚……” “好了。” 陈盈打断雷空的话,自顾自说道:“既然来了,就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别站在这里挡道。” 陈盈支开了雷空,而后看着夏晚橙,以命令的口吻道:“你跟我聊聊。” …… 才进休息室,夏晚橙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歇息的陈盏。 陈盏看见她,立刻坐直身子,脸上露出和熙温暖的笑容,说话也变得柔和起来。 她说:“这两天实在委屈你了,小姨对你不住。” 夏晚橙听着这话,愣愣地笑了出来,随后便把目光落到陈盈脸上,问:“伯母对这事也全然知情?所以才着急叫我赶去,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雷空?” 陈盈将要说话,就被陈盏打断。 陈盏说:“你别怨我姐,我到底是她唯一的妹妹。” 夏晚橙冷笑了两声,有些自嘲般地说:“二位能成为彼此的家人,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夏晚橙!” 陈盈颇冷静地喊了她一声,说:“这事到这里就和你没关系了,之前的事情辛苦你,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 “和我没关系?” 夏晚橙看着陈盈,说:“稽查局至今仍然把我当做伤害廖含巧的嫌疑人。我自己清楚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为何要背这些骂名?” 陈盈看她的目光里充满失望,她说:“这不是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并不是事事都有答案和真相。” “但在我这里,我很清楚伤害廖含巧的人和我无关,我迫切希望稽查局找到答案还我清白。” 陈盈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到此已经和你无关,之后希望你不要再搅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陈盏意识到夏晚橙和陈盈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适时开口:“一点小事而已,做什么搞得这样严肃,到底以后也是婆媳两个,要好好相处才行。” 陈盏自认为幽默的语气遭到了夏晚橙和陈盈一致的反感,陈盈直接让她闭嘴,还骂了她好几个蠢字。 随即,陈盈又把目光落到夏晚橙脸上,说:“稽查局那边都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指控你和陈盏,这事可大可小,你不要再给我添乱。” 夏晚橙不甘愿道:“只要廖含巧醒过来,真相自会大白。” 夏晚橙天真地以为她的警告能对陈盈起到一定程度的震慑效果。可陈盈依旧不屑一顾道:“她本身就没有多少的生存几率,醒不过来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夏晚橙一听这话,只觉全身毛骨悚然,她惊惶道:“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陈盈勾唇一笑,说:“柏海是法律社会,凡事都讲证据。” 陈盈目光直露地和夏晚橙对视,轻描淡写地说:“这事就是这么容易,只要廖含巧醒不过来,这件案子就不存在任何的证据。” 陈盈轻轻地拍了拍夏晚橙的肩膀,说:“你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很多东西还有得学,尤其是……” 陈盈有很多话想要跟她叮嘱,但话语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说:“我找了大师给你和雷空看日子,差不多就可以把结婚的事情订下来。你这段时间也被在外面瞎跑,多留点时间……” 陈盈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人喊叫道:“太太,稽查局通知说廖含巧醒过来了,让卢夫人和卢小姐立刻到稽查局报道!” 第343章 形如废纸 平地一声惊雷,柏海大雨突降。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陈盏双脚发软瘫倒在地,大张着一张嘴,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陈盈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妹妹,伸手去扯她,指责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陈盏抓住陈盈的裤脚,一下嚎啕出声:“姐,我该怎么办?” 陈盈沉了沉气,看了夏晚橙一眼,兀自说道:“你和小霁先去稽查局配合调查,我和雷空去医院看望廖含巧。” 陈盏疯狂地摇头,说:“我可以去稽查局,但是小霁不能去。我怕……” 陈盈用了狠力把她从地上扯起来,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用坚定的声音说:“你别怕,凡事有我。” 陈盏和卢霁被稽查人员带走后,陈盈还神情自若地接待了前来祭奠的来宾。直到夜深人静,陈盈才要叫着雷空去往医院。 在车上的时候,陈盈出声:“对于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雷空平静道:“廖含巧醒过来是好事。” 陈盈声音同样平静道:“廖含巧醒过来,就会指控你小姨和表妹为凶手。” 坐在副驾驶的夏晚橙抬眼,正好可以从后视镜里,看着陈盈盯着她那虎视眈眈的目光。 这下子,雷空声音才有了一些起伏。他问道:“你知道陈盏和卢霁是罪魁祸首,还坚持要把夏晚橙拖下水?” “我说了!” 陈盈不耐烦道:“稽查局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可以指控凶手。这事到最后,无论是夏晚橙还是你小姨,都不会有任何事。” 雷空苍白地笑了两声,“原来柏海的法律在你眼里就形如废纸。” “我现在不跟你吵这个。” 陈盈沉声道:“我希望夏晚橙能帮我们做件事。” 雷空掷地有声,“我不同意。” 陈盈没理会雷空的态度,只从后视镜里看着夏晚橙,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廖含巧醒来会指控谁。不管是你小姨还是你表妹,或者是她们两个,我都希望夏晚橙能够主动去跟稽查局说,说是你……” 陈盈说话顿了一顿,还是在雷空阴鹜的目光中接着开口: “我都希望夏晚橙能够主动去跟稽查局的人说,说你是……主动推得廖含巧,导致她受伤和她腹中孩子的死亡。” 夏晚橙没言语,雷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像是翻滚在乌云里的沉雷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咨询过律师。根据柏海重证据轻口供的原则,只要夏晚橙主动自首,就会和廖含巧的口供相违背。居于这一点,你小姨和表妹都可以脱身。” 雷空问:“然后呢?” “不管是夏晚橙,还是廖含巧的口供都无法匹配相应的证据。这件案子最后只会以证据不足取消立案,到时候我们私下再找廖含巧谈,答应她的条件让她放弃申诉,这件案子就会落案。” 陈盈吁了口气,再次强调:到时候,不管是你小姨表妹还是夏晚橙,都不会有事。” “伯母!” 夏晚橙望着窗外的雨幕,淡淡出声:“廖含巧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足月了,当日我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只要再早来一会儿,她的孩子就会平安出生。” 夏晚橙绞着手指,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不是一个胚胎一个细胞,他是一个手足健全,已经有思想和感官的孩子。归根结底,这件案子不仅在指控针对廖含巧的蓄意伤害,还有残害了幼小生命的杀人犯!” 夏晚橙微微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她说:“您的妹妹和侄女,是杀人犯!” 陈盈静静地看着她,说:“那是个本身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的野种。” “谁决定的?” 夏晚橙出声反驳:“谁决定了他野种的身份?他的父母同样企盼着他的出生,他的父亲还给他取了一个誉为栋梁之才的名字。他是被期待的孩子,是理当接受到许多关心和爱护的孩……” 啪! “妈!” 掴在夏晚橙脸上的巴掌和雷空震怒的斥吼一同响起。 陈盈声泪俱下地指着夏晚橙跟雷空吼:“你听听她说得什么话?她说那个野种是被期待的孩子?说你小姨和表妹是杀人犯?” “够了!” 雷空捧着夏晚橙的脸,吩咐司机靠边停车。 陈盈死死掰着雷空的胳膊,质问他:“你当真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还是不是你妈?” “是你完全没把我看在眼里,夏晚橙是马上要和我结婚的人。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陈盈激昂道:“我只要她去自首,去说一句简单的谎言就可以。只要她撒了这个慌,你小姨,你表妹都可以安然无恙,她夏晚橙也可以全身而退。这对她有什么损失?为什么不可以?” 雷空没回答她的话,只拉着夏晚橙下了车。 他捧着夏晚橙的脸放在路灯下看,轻轻地用指腹揉了揉上头鲜明的指印,皱着眉头道:“下手真重。” 夏晚橙余光看着已经远走的车辆,说:“你妈这次真的生气了。” “你又没做错,是她无理取闹。但是陈盏毕竟是她唯一的妹妹,她着急算是情有可原。” “廖含巧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别人的儿子,他们……” 雷空低头望着她,问:“做什么冲着我生气?你把我想成什么人?我从来都没觉得廖含巧和她的孩子受到伤害是应该的。” 见夏晚橙瞪着眼看他,雷空赶紧伸手搂住她,说:“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夏晚橙不好说雷空现下的表态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为了缓和她刚刚跟陈盈爆发的矛盾,也或是为了消缓她无辜被拖下水的怨气。 但出于夏晚橙自己的考虑,她只说:“你不是非得娶我的。” 雷空一听这话,急了。 “说什么呢?这都说定了的事怎么还能变卦呢?” “现下出了这样的事,你妈妈不见得还会同意让你娶我。” 雷空正色道:决定和谁结婚,和谁共度一生,从来都是我自己的事,也只是我自己的事。 第344章 刻板印象 在医生的再三警告和催促下,邵度终于恋恋不舍地从加护病房里离开。 他撑了撑肩膀,听旁边负责笔录的小王说:“我早就说那位夏小姐是无辜的,她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邵度侧脸看去,疑惑道:“记得当时是谁说,长成那样的女人,不是红颜祸水就是狐狸精转世?” 小王有种被戳穿后的娇怒,她低下头,说:“那不是之前没跟夏小姐接触过吗?” “哦?现在说得一副你跟她很熟悉的样子?那你说说,那位夏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很有教养啊,为人也很和善,每次拜托大家帮忙做什么都是左一句谢谢右一句麻烦了。之前她离开稽查局的时候,还特意还跟我们打了招呼,跟我们要了联系方式,说感谢我们这两天的照顾,之后会把感谢的礼物送过来。” 邵度挑着眉,不屑道:“这么容易就把你给收买了?” “长得漂亮,笑起来好看,说话和气软糯,待人亲切友善的大美女,谁不喜欢啊?” 小王咬着唇,怨怒地怼了旁边人一胳膊,说:“还不是你的错,夏小姐那些八卦新闻不都是你跟我们宣扬的?说什么水性杨花,忘恩负义,见钱眼开……导致我们早早就对她有了刻板印象。” “你打住!” 邵度一声呵斥出声:“什么叫做我说得?我也是转述报刊杂志上的内容,那些都是八卦记者说的。我之前也不认识她,我怎么知道……” 邵度的声音逐渐萎缩下去,他看着从走廊尽头走来的两人,微微眯了眯眼。 夏晚橙站定,冲着这两天时间里对她颇为照顾的小王笑了笑,说:“这么晚还要工作,真是辛苦了。” 小王一时被面前人的笑容蛊惑了心神,当即就说道:“恭喜你啊,当事人说……” “咳!咳!” 邵度及时制止了小王,防止她一时不查违反工作原则。在现在这个阶段,他们还不能向外面透露他们的调查进度。 夏晚橙知道小王要跟她说什么,一时也笑弯了眼。她从雷空手里接过纸袋递给她,“刚才在路边买的绿豆粥,还热着,喝点。” 邵度够头看了一眼,问:“我的呢?” 夏晚橙一听这声音,当即正色道:“之前并不晓得邵稽查员会在这里出现。” 邵度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当下露出讪讪的神色,摸了摸鼻子道:“没有就没有。” 夏晚橙抬起头,问:“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进去拜访廖含……” 她的话音未落,邵度突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没什么准备的当下,夏晚橙的整张脸都暴露在明亮的白炽灯下。 尚且鲜明的指印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青红的印迹。 只听小王深深吸了口气,随即邵度便问道:“这怎么回事?” 夏晚橙拨开邵度的手,只别过脸,不愿把伤痕暴露在光亮下。 她喃喃道:“没事。” 邵度眯着眼不言语,小王倒是义愤填膺道:“你别怕,柏海是法制社会,无论是什么样的伤害都是不被允许的。” 夏晚橙笑笑,说:“真的没事。” 这话在邵度耳里无异于逞强,他吩咐小王带夏晚橙去验伤,同时盯着他眼前高大劲瘦一表人才的雷空看,说着:“正好这里是医院,验了伤就可以立刻立案做笔录。” 雷空从面前这位稽查员锐利的目光中看出了对他本人的怀疑。他无奈又无辜地伸出巴掌覆盖在夏晚橙脸上,说:“只有我巴掌大的一张脸。” 夏晚橙拨开雷空的手,再次出声询问:“请问我可以去探望廖含巧吗?” 邵度盯着地面,只说:“你现在还是嫌疑人。” 至此,夏晚橙便不再言语,只说希望稽查局可以早日查出真相还她清白。 这边正说话的时候,他们前头突然走来几人。雷空认出当头的西装中年男是卢阔的遗产律师,于是好奇道:“张律师,这么晚了还来医院?” 张律师左右看看,单独把雷空叫到角落,小声道:“是廖含巧联系得我,问我她可不可以代替她死去的孩子继承卢阔的遗产?” 雷空敏锐察觉出张律师话里的忧虑,问他:“这怎么说?” “卢总的遗嘱里明确说明了要把遗产留给卢栋,也就是那个还没出世就死亡的孩子。现在的问题是,那个没出世就死亡的孩子究竟有没有继承权的问题。” “这是让你很困扰的事吗?” 张律师把雷空叫去天台,点燃了一支烟。 “困扰得不得了。如果那个孩子拥有继承权,那他死亡后,他的财富就可以由他的直系亲属继承,也就是他的监护人廖含巧女士。如果没有,那廖含巧就无法获得卢总的遗产。” 雷空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们要怎么判断那个孩子有没有继承权?” “这就是个问题。之前也没有案例可以参考,这没出生的孩子有没有继承权?我们究竟要不要把他视作法律意义上的独立个体?” 雷空随手也点燃了一支烟,他问:“如果那个孩子无法继承卢阔的遗产,而他的遗嘱里又没有做其他安排。那按照柏海遗产法来看……” 张律师接过他的话,说:“按照柏海遗产法,卢总的遗产就会由他的配偶陈盏女士和女儿卢霁继承。” 等待雷空的时间里,夏晚橙便跟邵度说起了其他话。 “我之前跟王大夫通过电话,他说你的伤势不严重,只要好好休养就可以……” 邵度一听见“王大夫”三个字,就有想要钻地逃跑的冲动。 果然,夏晚橙接下来的话就是:“王大夫说他托你带了东西给我,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找你拿?” “这……” 邵度顾左右而言他,眼神躲躲闪闪恍恍惚惚。 “我这些天都有点忙,我看时间……” “邵稽查员是柏海稽查局的青年才俊,年纪尚轻就已经是刑事侦查组的组长,前途一片大好不可限量,应该看不上别人送给我的东西?” “那是当然!”邵度激烈出声:“我们有工作原则的,绝不贪污受贿。” 夏晚橙眨了眨眼,说了声:“那就好。” 第345章 狼心狗肺 夏晚橙一连几天没有出现,夏早柑和夏午橘的信息电话几乎塞爆了手机。 夏晚橙跟雷空说自己今夜要回家,雷空便有些忐忑地问道:“不是还生我的气?” 夏晚橙反问他:“你妈打我那一巴掌,我能还给她吗?” “不能。” 落下这话后,雷空便把自己的脸张扬了过来,厚颜无耻地撒娇道:“要不你打我好了,只要你舍得。” 夏晚橙懒懒地瞪了他一眼,当下就要下车。 雷空拉住她的手,说:“我好久也没见到大姐和二姐了,也趁着这个机会去跟他们请个安。” 正说着话呢,夏午橘一个电话拨了过来,问她:“你还在门口愣着做什么?” 雷总凑近听筒,刚捏着嗓子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姐”,就听夏午橘发出冷淡的命令,“你赶紧回来,其他人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雷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情不愿地让夏晚橙下了车,一再吩咐她睡前给他打电话道晚安。 看着夏晚橙进了家门,雷空立刻就冷了脸色。他掏出手机,给tony打去电话。 “这事你这么办,把张律师的消息透露给……” 夏晚橙放下头发遮住侧脸,缓慢地从玄关进去。 入眼的第一刻,她就看到晦暗的客厅。夏晚橙心里微微松口气,问道:“怎么不开灯?” 下一秒,她就看见了和夏午橘面对面喝茶下棋的徐行之。 看见她,夏午橘便冲她招了招手,说:“下一步我不知道该怎么下了,你来帮我看看。” 夏晚橙凑过去看了一眼,平静道:“你已经输了。” 语罢,夏午橘便把手中的黑棋都丢进了棋筒里,无奈地说了句:“七连败了,真没意思。” 徐行之像是完全没看见夏晚橙,只自顾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分开,说:“这一把我让你五颗子。” “让十颗也是那么回事,反正我如何都赢不了。” 说着,夏午橘脸上便露出疲倦的神色。她伸手揉了揉肩膀,说:“我没精力了,让小橙陪你下,她下棋在我们家算厉害的。” 夏晚橙放下包摘下外套,便在徐行之对面坐下,随手抓起一把棋子,让他猜单双。 徐行之伸手过来,用温热干燥手掌裹住她的拳头,轻轻叩开了她的手指,从她掌心里衔走了几枚棋子。 然后他说:“双数胜利。” 夏晚橙摊开掌心,徐行之认真数了数,说:“你先下。” 在夏晚橙将要把棋子落在角边的时候,徐行之出声:“五子棋。” 夏晚橙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棋子落在了中间。 “这些日子太忙,万喜例会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 徐行之把白棋紧贴着她落下,说:“不急。” “毕竟你是大股东,应该尽快把你介绍给公司同事认识。” “万喜没有我的时候,也运作地很好。” 夏晚橙诧异地抬头,问:“这是你要分股的初衷吗?” 徐行之摇摇头,又把棋子落下来,随口说道:“只是钱太多没地方花而已。” 夏晚橙手下一抖,棋子落到了歪处去。徐行之眼疾手快地在空处落下一子,而后得意洋洋地跟她宣告: “你输了。” 夏晚橙动手收拾棋子,随口问:“这么晚过来就是准备跟我切磋棋艺?” “这话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你下棋什么时候赢过我?” 见夏晚橙丢了棋子就想走,徐行之开口:“这两天……” 夏晚橙连忙坐下,警惕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我姐姐们不知道这事,我不想让她们担心。” “我什么都没说。” 徐行之执白棋在中心落下,垂眼认真看着棋盘,说:“被拘留了48个小时后还有精力同我下棋,看来这两天里你过得不算辛苦。” “稽查局的公务人员对我都很和善,确实也没为难我。何况我是配合调查,是在尽我作为一个柏海市民的义务。” 徐行之讥讽道:“被当做嫌疑人,强制拘留限制出行的配合调查?” 夏晚橙抬眼,知道徐行之已经了解了这起案子的大致经过,便不再隐瞒,只说:“当事人已经清醒,真相马上就会大白。” 徐行之再落下一字,问她:“被拘留的48个小时里,你都在想什么?你应该难得有这么空闲的时候。” “在想万喜明年的企划。在想我们即将要举行的模特大赛,在想……” 夏晚橙看着徐行之,诚实地说:“在想怎么好好发挥我们这位大股东的作用?” 徐行之不以为意地问:“请问夏总对我做了什么安排?” “海伦基金针对全世界正处在战乱中的儿童开启了一个全民参与的公益募捐活动,我想推荐你去做这个公益的形象大使。” 徐行之落棋的姿势一顿,眼角微微抽搐,问:“你说认真的?” “我都想好了,海伦的活动一向少不了媒体曝光度。到时候你就带着我们公司的新人去媒体面前露露脸混个眼熟。” 徐行之不可思议地问出声:“我们公司?” “你不是万喜娱乐大股东吗?你占51的股份,这样说起来,我都是给你打工的下手。你总得为自己公司出点力?” “你被拘留的时间里就在想这些?” 夏晚橙当即无辜道:“那不然呢?” 徐行之笑出声来,说:“你这个人当真是狼心狗肺得很。” 夏晚橙不开心道:“我在这件案子里本来就是无辜的,凭什么还要浪费我的精力和时间去忧心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情。” 见徐行之自嘲般地笑了两下,夏晚橙又说起:“你看看行程,把时间空出来一些,我回头就去跟海伦基金的负责人对接。” 徐行之落下一棋,看似无意地问她:“你不会已经背着我答应了别人什么?” 夏晚橙面上一紧,但还是厚着脸皮道:“我还是不是为了你的星途着想,那可是海伦基金,是全柏海……” “海伦基金之前已经找过我,但行程和我之前就安排好的工作完全冲突,所以公司帮我拒了。” “不能协调协调吗?” 夏晚橙说:“这可是在全世界都能露脸的机会。” “我原本的工作是给BP的菲尔斯设计师走最后一场大秀的压轴。” 夏晚橙就此沉默了下来。 徐行之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肯定已经跟海伦基金承诺了什么。他看着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夏晚橙在事情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又把他卖出去换了什么利益。 “不过报酬可观的话,我可以考虑。” 夏晚橙愁眉苦脸,“公益活动不叫你倒贴就好了,哪来的报酬?” “我只要收到报酬就好。我不在乎这笔报酬是海伦给我,还是你给我的。” 夏晚橙眯眼看着他,问:“你在暗示我?” “我暗示你什么?” 徐行之杵着下巴看他,端的是翩翩公子遗世独立的高贵样子,就是一张口就讨人厌。 “夏总为什么总觉得我在贪图你什么东西?” 徐行之用手指勾住了她的衣领,随后恶作剧般地往下扯了扯,问:“难道夏总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资本?” 夏晚橙不动如山,只说:“你再往下拉一点不就清楚了?” 说罢,她握住了徐行之的手,带着他的手往下拉扯她自己的衣领。就这一下子,徐行之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 夏晚橙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面皮薄还非学纨绔少爷那劲儿,也不知道究竟在为难谁? 外头原本已经停歇的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水扑在他们面前的玻璃窗上,连接成了一串串密集的水珠。 徐行之喃喃道:“下雨了。” “下雨就别回去了,今晚留这。”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 夏晚橙抬眼,“你之前住过的屋子我大姐一直空着,里头的摆设都是之前那样,唯有床上用品时常换着。你要是不想留下来,我现在可以送你离开。” 徐行之一下扯住了她的手,“夏晚橙,我是问你,你以什么身份让我留下来?” 夏晚橙默默看了他一会儿,随手抓起一枚黑子落下去,而后说:“你输了。” 徐行之向着棋盘看过去,果然。 他抓着夏晚橙的手越发紧了紧,眼睛却是看着棋盘,说:“你让我今晚留下来,我就留下来。”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的头顶和露出的皙白侧脸和颈侧,心里有些不落忍,但又有些伤口撕裂的快*感。 她反问:“我以什么身份让你留下来?” 徐行之抬头,目光落入到夏晚橙的眼里,捕捉到她眼里一闪即逝的光和一点点亮晶晶的液体。 就这一刻,他心里澎湃的情感差点汹涌而出,然后,他就看到了夏晚橙先前被头发遮住的侧脸痕迹。 他一下站了起来,以至于把棋盘都碰到了地上。 他生拉硬拽,把夏晚橙拖到了有着明亮灯光的地方。他霸道地捧住夏晚橙的脸,拨开了她的头发,看着她脸上已经有了青紫痕迹的指印。愠怒出声: “怎么回事?” 第346章 你情我愿 窗外大雨不停,现下的时间却似乎完全停止住。 徐行之就这样看着她,眼里氤氲的怒气就是连夏晚橙都觉得害怕。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行之的性格脾气已经快让她拿捏不住。 耳朵里听见楼梯上传来动静,夏晚橙立刻拨开了徐行之的手,撂下头发遮住了自己侧颊受伤的地方。 下一秒,夏午橘的声音就在后头响起,带着一股子暧*昧的揶揄:“不下棋了?” 夏晚橙知道刚才的那一幕肯定被夏午橘看见,她也肯定误会了什么,但她现在没有心思解释。她只不着痕迹地走到光线昏暗的地方,好让脸上的伤痕能够隐秘住。 徐行之就这样看着夏晚橙移动,而后跟夏午橘说:“姐,外面雨下得太大,我今晚就不走了。” 夏午橘明显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才反应过来,有些结巴地说:“好,好啊。” 语罢,徐行之就径直拉着夏晚橙上了楼,把她推进房间,而后关上了房门。 夏晚橙正想指责徐行之的行为另类怪异,就被他伸手推到了沙发上。 在夏晚橙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同时,徐行之已经翻身虚坐在了她的身上。 他用膝盖桎梏住夏晚橙的双脚,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夏晚橙受伤的脸侧。而后,他把夏晚橙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全部拨了开去,仔细地看过她脸上颈部,和所有暴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寸肌肤。 确定了没有其他可见的外伤后,徐行之松开了钳住夏晚橙下巴的手。 夏晚橙看着面前和她咫尺不过半个拳头距离的男人,感受着他把身上微凉香水的味道通过呼吸与她周身的空气交换。 夏晚橙从来不晓得,以优雅闻名的BP男香会带着如此霸道的侵略特征。 这让夏晚橙在一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弱势和渺小,她把目光从对方侵略性极强的眼神中移开,落到对方浅色的薄唇上。 她说:“徐先生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取你作为海伦形象大使的佣金?” 徐行之垂头,用高挺的鼻梁顶住她的侧脸,而后带有温热气息的话语响在她的耳边: “想来夏总以色侍人的本事皆为上乘。” 夏晚橙动了动眼睑,轻声问道:“想试试?” “所以……” 徐行之微微起身,目光再次落到她受伤的地方,声音也瞬间冰冷下去。 “这伤……” 他用指腹抚过夏晚橙还泛着疼痛的地方,问:“是独属于情人之间的小情趣?” 夏晚橙默默和他对视半晌,而后勾起一抹笑容,又问道:“想试试?” “你那位……” 像是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和措辞,徐行之迟钝了半晌,才出声道:“那位金主……这么心狠吗?” 夏晚橙轻描淡写道:“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好说心不心狠?” 徐行之定定地盯着夏晚橙,疑惑地问:“你也是名门出身大家闺秀,你母亲和姐姐一直都没少花心思教养你,怎么你……” 察觉到徐行之的迟疑,夏晚橙倒是自嘲般地笑起来。 “再肮脏龌龊的话我也听过,怎么我这个听得人不在意,你这个说得人还挺为难?也对,你家教比我好,比不得我脸皮厚。” 话说到这里,夏晚橙便轻轻推了推面前的人,问他:“你还打算在我身上赖多久?一会儿我姐姐推门看到这一场面,肯定……” 话音未落,侧边的房门已被一脚踢开。端着托盘的夏午橘还嘶嚷着:“怎么我一直说话没人回应?” 下一秒,就因为视线落到她们这边,导致她手上的托盘落地,玻璃尽碎,牛奶落得满地。 夏午橘僵在门口,眼神一下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她用夏晚橙八辈子没见过的紧张样子说:“给你们准备了热牛奶,一直腾不出手敲门,这……” 照理说就该是马上关门离开视为体贴。但她偏又留下这一地的碎玻璃和狼藉。 于是夏午橘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故作幽默地问了句:“你们……不是吵嘴打架了?” 夏晚橙微微偏头看向侧面的落地镜。 在镜子里,她后仰在沙发上,徐行之正以跪坐的姿势把她钳制在怀里,就这个场面,落在成人杂志上也算得旖旎,偏偏夏午橘还能给她们找个寻讯滋事的由头。 不愧是前澜润国际集团威名赫赫的公关骨干。 夏晚橙自知现下场面尴尬,也想就着夏午橘给得台阶下场。她故作委屈的神色,一句徐行之臭不要脸欺负人都到了嘴边,就听夏午橘深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有着微凉气息和炙热温度交汇的薄唇就落到了她的唇上。 夏晚橙诧异又惊慌地抬眼,只能在窄小的视线范围内看到徐行之长密的睫毛在扇动。 耳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夏晚橙知道是夏午橘摔门离开了房间。 她不禁在想,夏午橘一直还挺希望她能和徐行之有更多发展,这下倒也合了她的意。但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又是撒了那门子的疯?分明刚刚还用嘲讽的语气说她来着…… “嘶!” 夏晚橙疼得皱了眉,瞬间就感觉到了从唇齿之间弥漫的血腥味,她恼怒地问:“你做什么?” 徐行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的不满和恶趣味相互交杂,勾勒出了一张妖冶的面孔。 他用手指抹去夏晚橙唇边的血色,问她:“你在想什么?接吻这样不认真,真的能从金主手里捞到钱吗?” 夏晚橙心有不甘,当下便反驳回去,“你吻技这样生涩,拍吻戏的时候真能达标过关吗?” 当下徐行之又凑了过来,嘴唇贴着她的唇角问:“不如你教我?” 夏晚橙笑着别过脸,只说:“我一对一教学向来收费昂贵,徐先生能付得起几堂课的价格?” “那要问你了。夏小姐,你说海伦基金形象大使的tittle能值你几堂课的要价?” 第347章 谁答应了 难得周末无事,夏早柑和夏午橘都自发在家休息。 直到日晒三竿,夏晚橙才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客厅。 夏早柑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发生了今日的第一声惊呼: “你昨晚做什么了?脸怎么肿成这样?” 下一秒,坐在旁边的的夏午橘就给她腰部一拐头,而后抛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夏早柑当即语塞,面露难堪道:“饿了没有?想吃什么?” 夏晚橙抬头看着洁净的吊灯,从上头反光的镜面里看到了自己宛如发面馒头的一张脸。 她就是怕今天白天会被夏早柑和夏午橘发现她脸上的伤痕,于是昨晚睡觉前使劲儿喝了很多水,使得今天整张脸能够浮肿起来。 现下她落座在光线不甚明亮的角落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迷茫虚无的状态。 夏午橘试探着开口,“行之一大早就走了,说今天还有行程。” 眼看夏晚橙一点起伏变化没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得话,夏午橘又试着说了一句:“她让你醒来之后给他打个电话。” 这下夏晚橙终于有了动静。她抓起旁边的电话拨了出去。 这边的夏午橘给夏早柑使了个暧*昧不明的眼色,随即便高高竖起了耳朵。 “你把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我们去跟海伦基金的负责人吃个饭。” 听夏晚橙说着一本正经的无趣内容,又用着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夏早柑不免皱了皱眉,小声地问夏午橘:“这孩子怎么回事?” 夏午橘面部神情微微抽搐,只说:“她的心思我愈发猜不透。也不知道是孩子长大了,还是我老了。” “夏午橘!” 临近晚饭时分,澜润大厦里还是没有下班和周末的气氛。 夏午橘想起自己第一次走入这栋大楼时,也幻想自己能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那个时候父亲还活着,舅舅也没入狱,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向所有曾经轻视她们三姐妹的人证明,夏棶的女儿绝不会被打垮。 那个时候她也长期加班,甚至把工作当成了自己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以至于忽略掉了夏早柑那时候的婚姻生活和夏晚橙的成长。 这些错过的时光,是夏午橘现在最后悔的事情。 再后来,她认识了雷影,之后所有的工作重心都在围绕澜润的继承权争夺在进行。就现在的结果来看,她和雷影算是惨败。如今以雷空手下败将的身份在这个大厦里苟延残喘。 短短一段时间,当她走近澜润大厦的时候,她在别人的议论声里蜕变,成为了别人阿谀奉承的对象,而后大厦倾落,又变成现在无人问津的地步。 现下在等待电梯的时候,夏午橘突然听到这样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满满愉悦语气的问候,十足是让她感到惊诧。 也不仅是她,现下还在大堂的同事都纷纷向她投来侧目的眼神,好奇着这栋大楼里究竟还有谁毫无眼色看不清形势? 直到雷空从咖啡厅走出,这片空间里陆续响起此起彼伏的—— “雷总好!” 夏午橘就看着雷空一步步向她走近,伸手揽住她,笑着把她往电梯里带,亲切地问:“晚饭吃了吗?还是来找我大哥一起吃饭?” 电梯门慢慢在她们面前合上,完全隔绝了来自外头的试探打量目光。 夏午橘表情森然地把雷空的手臂拨下,“这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人,你不用装模作样。” “您这话可说得让我伤心了。” 雷空眨了眨眼,说:你也是我亲二姐不是? 见夏午橘斜眼看他,雷空又挂起嬉皮笑脸的笑容,问:“怎么说?您和大姐什么时候有空同我家人一起吃顿饭,我妈都把日子看好了,就等你们答复了。” 夏午橘反问道:“我们和你家人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意识到夏午橘这话没在开玩笑,雷空的表情也瞬间冷淡下去,好似被夏午橘说准,他先前只是在骨骼上挂上了一层会笑的脸皮。 他现下以通知的语气叙述道:“我今年一定会和夏晚橙完婚。” “谁答应了?” 夏午橘问她:“我大姐答应了?还是我答应了?” 见雷空想要反驳,夏午橘及时出声:“难道是夏晚橙自己答应了?” 夏午橘转过脸,看着电梯里金碧辉煌的镜面,只说:“我那个妹妹我晓得,别看她现在成天和你混在一起,也不见得她就真的定了心。她之前能甩开徐行之跟你在一起,以后自然也会甩开你去接受别的人。” 见雷空在镜面里的表情十足阴沉,夏午橘心里反倒痛快异常。 在这一刻,她倒觉得她在雷空身上取得了一种别样的胜利,这是他们之前无论怎样在事业上挫伤雷空都无法获得的成就感。 你确定她真的要嫁给你吗? 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夏午橘冷冷抛过去一眼,“这段感情究竟是水到渠成,还是你腆着脸求来的你自己清楚。夏晚橙可能会一时心软,但不会一生心软。我自己的妹妹,我还是想她能嫁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接到雷空电话的时候,夏晚橙正和魏蓝在讨论橙意赌场的日后规划。 自魏蓝竞标得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后,这是她们第一次聚在一起聊这个问题。 夏晚橙的态度很明确,既然现在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在她手里,那她就不可能允许赌场在柏海落地。 夏晚橙问:“新能源工厂的的计划书做出来了没有?” “快了。到时候我们把计划书往上递,就以这个计划为由,延缓橙意赌场落地的时间。” “这几天没出什么事?” “风平浪静。”魏蓝说:“PAL基金从建立初就一直在海外独立运行,底子干干净净,经得住任何人摸底检查。” 夏晚橙疑惑道:“顾夫人当初为什么要在海外建立这样一个基金会?” “不知道。” 魏蓝摇摇头,“据我所知,顾夫人手下这样的基金会或者公司企业不止我们一个。我们之间互相不联系,所以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这次也是因为橙意赌场的竞标计划,所以PAL才被放在了台面上。” “PAL在海外也运行了将近十年,表面上看来就是一个完全正规并具有良好声誉的基金会。想来顾夫人做这样的安排是有更重要的作用,现在却因为橙意赌场被完全暴露了出来。” 对此,魏蓝倒是表现得很淡然,她说:“顾夫人是有大智慧的女人,她做这样的安排肯定有她的用意。想来,她也不愿意橙意赌场在柏海落地。出于长远的考虑,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 正说着话,雷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冷冷清清地问她在哪。 “和朋友在外吃饭。” “哪位朋友?” 夏晚橙刚想说你不认识,就听雷空毫不客气地命令出声:“你请她接电话。” 这种宛如查岗盯梢的举动让夏晚橙倍感诧异。一直以来,虽然雷空总爱把醋意表现在脸上,但他从来也不做侵犯个人隐私的事情。 现下这样的态度,不禁让夏晚橙联想到昨晚的事情。 难道是徐行之在她家过夜的事情暴露了? 夏晚橙把电话递给魏蓝,说:“我未婚夫。” 魏蓝疑惑着接起了电话,淡淡说了句:“你好。” 也不知雷空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她皱着眉把手机还给了夏晚橙。 “我一会儿来接你。” “我今晚要回家。” “那我跟你回家住。” 夏晚橙愣了一愣,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让你这位朋友稍等一会儿,我想见见她。” 夏晚橙看了对面的魏蓝一眼,不确定雷空是否见过她,是否知道她是PAL基金会的执行人,如果他们两见面,雷空会不会把PAL竞标橙意赌场经营权的事情联系到她身上? 挂了电话,夏晚橙便让魏蓝先离开。 但雷空一会儿过来见不到人也不好交待。夏晚橙想了想,掏出手机拨去了电话。 “你好啊,邵稽查员。” 意外在听筒里听到夏晚橙如沐春风的声音,邵度还疑惑地看了看来电提示。 随即,他又听夏晚橙问:邵稽查员现在在不在稽查局? 得到确定答案后,夏晚橙就直接去了冬阳分局。随即,她便就给雷空打了电话。 “邵度稽查员让我去稽查局接受调查。我现在就准备过去,你一会儿直接来稽查局接我好了。” 才走进邵度的办公室,她就看见摆在了桌子上的月饼礼盒。 邵度跟她说:“这就是王大夫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夏晚橙看过去,这盒子确实跟去年中秋从王大夫那里收到的礼物一样,不过…… 夏晚橙打开礼盒,随意挑了个月饼咬了一口。入口浓郁的松仁味儿当即就让夏晚橙眯起了眼。 她随手递过去一个月饼,说:“邵稽查员也尝尝。” 邵度呵呵笑,“那是人家送你的东西,我吃了不大好?” “你也知道不大好?” 夏晚橙把月饼放下来,问:“你把东西吃完了倒也把盒子扔了呀,回头就跟我说丢了找不到了。何必留着盒子,又从外头买些月饼塞进去来冒充骗我?” 夏晚橙看着对面的人,问:“邵稽查员当真是把我当笨蛋了?” 第348章 神经兮兮 小王推开门的时候,就见他们老大低声下气地站在角落。而属于他的办公椅上,却坐着个身穿淡色套裙,脚踩细跟高跟,手腕上坠着一个翡翠镯头,姿态非常高傲的女士。 小王冲着邵度挤眉弄眼,用口语问他:“家里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 邵度咧了咧嘴,让她边去。 小王福至心灵,当下机敏道:“邵队,鉴证科让你过去一趟。” 她这话一落,背对着她的女士就转了过来,当下笑得眉目疏朗,温温柔柔地喊她:“小王。” 小王只觉一道春风自她的皮肤钻入,瞬间蹿遍她的四肢百骸,引得她产生微微酥麻的悸动。 她扶住自己下坠的下巴,震惊出声:“夏小姐?” 夏晚橙笑着站起来,歪着头看小王,说:“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还怪伤心的。” “不是……” 小王上下把夏晚橙打量了一通,想起那天夜里刚见她的时候,她满身都是汽油和污泥,一张脸上布满灰尘,头发也乱糟糟。后头整理之后确实是个清秀娟丽的女孩儿,但远没有现在这样光彩照人。 夏晚橙顺手把桌上的月饼礼盒递到小王手里,说:“拿去吃。” 小王手下确实快速把东西接了过来,嘴上说着:“这是你送给我们头儿的,我这样拿走不太好?” “哪的话?这是你们头儿亲自去福寿轩买的,千万不要辜负他一番好意。” 小王一走,邵度就出声:“我特地挑了福寿轩并不出名的松仁云腿月饼,怎么你一口就能吃出来?” 夏晚橙不以为意道:“全柏海数得上名的糕点铺子,就没我吃不出来的点心。” “可以。” 邵度冲她竖起大拇指,“你这本事和我们稽查局局宝陈多多有得一拼。” 尽管预感不太好,但夏晚橙还是问出了声:“陈多多是谁?” 我们分局一条服役了五年的母狗警犬。 去接夏晚橙的一路上,雷空脑袋里都不断重复着来自夏午橘的嘲讽。 “她之前能甩开徐行之跟你在一起,以后自然也会甩开你去接受别的人。” 你确定她真的要嫁给你吗? “夏晚橙可能会一时心软,但不会一生心软。” 说起来,现下要他说出夏晚橙对待他和徐行之的区别,雷空还真有头疼。 或者换个问题,如果要问夏晚橙更喜欢他还是徐行之,雷空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自信肯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之前他觉得以夏晚橙的性子,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断不会再去理会其他异性的接触和追求。但现在想想,当初夏晚橙和徐行之还未分手之际,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格外暧*昧。 所以过去那么多的日子里,夏晚橙没有和他呆在一起的夜晚里,她是真的回了家,真的见了朋友,还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在诓骗他,他都无从知晓。 夏午橘那些话可能只是出于寻讯滋事的目的,但也像一枚枚种子埋进了雷空的心底,被猜疑滋生,生根发芽。 雷空跟路过的稽查员询问夏晚橙的下落,他们指了指邵度的办公室。 他敲门,却听见来自夏晚橙的“请进”声音。 雷空推门而入,见办公室里只有夏晚橙一人,而她正撩着袖子给窗台上的花卉植物浇水。 看见他,夏晚橙只说:“马上就可以离开。” “邵队长找你来做什么?” “廖含巧已经交代了那天的事发经过,稽查局现下已经排除了对我的嫌疑,所以让我再来做份笔录和廖含巧提供的信息做对比。” 雷空左右看了看,问:“邵队长呢?” “刑事侦查组组长忙得连花都没空浇,问完笔录早早就离开了,知道我要在这里等你,就托我给他浇水。” 夏晚橙放下水壶,仔细擦了擦手,说:“我们也走。对了,之前和我在一起的魏小姐赶飞机先行离开了,你要见她可能要下次了。” 雷空随口问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魏蓝。”夏晚橙仰着头看他,笑道:“你认识吗?” 雷空摇了摇头,听夏晚橙问:“对了,竞标拿到橙意赌场经营权的PAL基金会执行人叫什么来着?” 雷空搂住夏晚橙的肩,淡淡出声:“玛丽安。” 柏海一连多天的阴郁天气在周一伊始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 但随着这阵阴郁的结束,柏海也宣布正式进入秋季。气温骤降,枫叶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全红了。 早上交通堵塞的高峰期,街道两旁也多了很多落叶。夏晚橙偶然地一抬头,才发现树木变得萧瑟很多。 她翻着万喜周一早晨的例会资料,听着艾米给她汇报万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聂冬云把万喜搞得一团糟,她帮很多位艺人接了工作又违约,并从中抽成,这惹得资方很生气。这段时间里,她还擅自做主卖出了我们几位艺人,同时又塞了些关系户进来。” “没关系,等徐行之加入万喜的新闻一经公布,我们流失的客户都会回来。至于塞进来的那些人,让人先盯着她们,等我过段时间有空了再说。” 等红灯的时候,艾米捧着自己的小心脏,试探着问道:“徐……徐行之真的要加入我们万喜吗?” “徐行之?” 夏晚橙用报纸去敲了敲艾米的头,说:“他手拿51的股份,是我们万喜最大的股东。以后见面叫人徐总,知道吗?” 艾米吐了吐舌头,“我之前觉得你这决定做得太亏,现在仔细想想倒是觉得不错。反正万喜没上市,所谓的股份也是虚头巴脑的东西,徐行之,不对,徐总一加入反而增加了我们万喜的曝光度,相当于一个行走的活招牌。” 艾米对夏晚橙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道:“你这主意打得果真精明。” 夏晚橙没应她的话,反倒问了句:“这段时间,你们雷总有找你问过什么吗?” 艾米立刻警惕道:“怎么了吗?” “他最近有些神经兮兮。” 艾米嘟着嘴,略有些委屈道:“自上次你出事,我急得大哭之后,他应该就不会再信任我。” 第349章 刮目相看 时隔很长时间,夏晚橙再次回到万喜娱乐。 和她离开前截然不同,那些和她还算熟悉的同事都离开了万喜,现下出现在眼前的,都是陌生又谄媚的面孔。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聂冬云的手笔。 之前的经理老马亲自来门口迎接她,亲切地管她叫夏总,口口声声说着: “您可算回来了,我们的苦日子总算要到头了。” 只看他那情真意切老泪纵横的模样,就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没少被聂冬云折腾。 夏晚橙拍了拍他的肩,嬉皮地问了句:“我们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很难看?” “岂止是很难看?完全没有进项,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红,很多合作方都来问我是不是准备停业变卖家当?” 老马抹了抹眼角,“聂冬云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瞎胡闹。可怜我这把岁数还要操心这些事,要不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又期盼着夏总能有回来的一天,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你辛苦了,回头我跟财务说,今年的年终奖给你发双份。” 老马喜上眉梢,赶紧跟上夏晚橙的步子,说着一些耳熟能详的场面话。直到进了电梯,周围没有了旁人,老马才有些紧张地道: “我们万喜现在从澜润集团独立了出来,那我们之后的资金……现在几个大的项目没有回报,又因为聂冬云得罪了太多客户,我们很可能拉不到赞助。” 老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不过跟着您做事我心里有底气,之后就是再昆难,我也会想办法。再不行就腆着我这张老脸去求人,好歹也在业界混了半辈子,业内的人多少还是卖我老马一分面子。” 说这话,电梯到达,夏晚橙笑了笑,说:“我们万喜虽然从澜润独立了出来,但也有了新的资方加入。您放心,您担心的都不会发生,至于您想要的,以后都会有。” “夏总!” 清晨阳光明媚的时分,夏晚橙才步入办公区,就听到一声清脆明媚的动静。 陆瑭笑语晏晏地站在旁边,深深地给她鞠了个躬,说:“夏总好!” 夏晚橙揽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想着你来学些东西,轻轻松松地度过你的实习期。谁知道中途出了这些岔子,到连累得你辛苦万分。” “哪里的话,你如今能回来,就说明我这段时间的辛苦是值得的。” 说着,陆瑭小心地凑到了她耳边,说:“聂冬云这段时间涉及贪污受贿的证据我都保留好了,随时可以交给你。” 夏晚橙轻轻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含笑地拍了拍她的肩。 “刮目相看。” 走到自己曾经的办公室,夏晚橙却见大门被换了一把锁。她看向陆瑭,听她说:“你离开的第二天聂冬云就让人换了锁,只有她自己有钥匙。” 夏晚橙神色不变,只淡淡地吩咐:“看看安保部的同事上班了没有?请他们过来处理一下。” 等待安保过来的时间里,夏晚橙又是见到了一位熟人。 雷明面色含笑,乖巧地称呼她为夏总,问她早饭吃过没有。 夏晚橙目露堂皇,惊诧次问他:“你还没回海外上学吗?” 雷明面上有些僵硬,只说: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有空会去送行。” “说来,这段时间里,真是跟你和我二哥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想来会对我的人生有不少助力。” 夏晚橙眼里含笑,“这算什么啊,你还年轻,要学的东西还多。不着急,慢慢来,千万别急于求成闹了笑话。” 雷明点点头,说:“我确实挺像个笑话。原来我一直以为的运筹帷幄在你们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过家家。” 夏晚橙不知道雷明哪来这么多人生感悟,也不想过多地搭理他。但是雷明又说:“我在柏海闹了笑话的秘密还希望晚橙你好生替我保守。作为交换,我也会好好保守着你的秘密。” 夏晚橙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眼神已经完全冷淡了下去。雷明现下这话听在她的耳里,和赤*裸裸的威胁无异。 怎么的,这是在警告她? 有这个本事倒是直接去跟雷空说。说雷霆害死她父母,她夏晚橙早晚有一天要找雷霆寻仇要拉澜润陪葬。 现下只敢警告她,约莫还是有利益想要和她交换。 脸嘴十足地丑陋,让夏晚橙倍感厌恶。 好在这会儿安保部的人过来,夏晚橙别彻底移开了眼。 “夏总,这锁没法以外力打开,如果有钥匙的话……” “你们辛苦一些,无论用什么办法,卸门也好,砸墙也好,我都不管。我只希望在今天之前进到我的办公室里。” 那边,是电钻嗡嗡震动的声音。在会议室里,等待开会的众人却鸦雀无声。 他们的夏总坐在主桌的侧面,而那一张象征万喜最高权力的位置,却至今空放着。 老马凑到闭目假寐的夏晚橙面前,小声道:“咱们大股东什么时候能来?要不要我去楼下候着?” 夏晚橙睁开眼,问:“聂冬云今天不来公司做工作交接吗?” 老马平白又出了满头的虚汗,只说:“我确实通知过她。” 正说着,会议室大门被一脚踹开。踩着高跟鞋的聂冬云昂首挺胸地进来,张嘴就说:“怎么着?这么多人舍不得我离职,所以今天前来为我送别?这怎么好意思呢?” 夏晚橙淡淡转过脸,再次把眼睛闭了起来。 旁边的陆瑭拿着交接明细递给聂冬云要她签字,却听她怒斥出声:“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夏晚橙敏锐感受到一束委屈的目光将将落在她脸上。她睁开眼,兀自直视着前方。 “聂小姐签完字就可以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是个识时务的…… 但聂冬云偏偏在夏晚橙前头的空座上落座下,在满场惊讶诧异的目光中,张口就问:“听说今天会有万喜的大股东到场出席例会?这都快十点了,人呢?” 第350章 荤素不忌 夏晚橙只觉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脸上,等待她这个现目前的最高权力者拿个主意。 夏晚橙是个要体面的人,做不出直接当众和聂冬云撕破脸皮的事情。好在陆瑭足够有眼力见,当下见到这情况,就准备出门把安保叫来。 将将拉开会议室大门,陆瑭就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惊叫。 这一声动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当下,全部人的目光都向着她的方向投去。 只见陆瑭用双手捂嘴,目光微微上扬,身体有不自觉地前倾。 在夏晚橙的角度,她只能看见陆瑭被门板遮挡的半具身子。但看陆瑭现下的反应,夏晚橙也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 她给艾米使了个眼色,而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下一秒,艾米就出声:“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全新的合作伙伴……” 在聂冬云垫脚期盼的样子中,艾米刻意拖长了声音。直到一只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艾米才继续出声道: “欢迎,徐行之,徐先生的加入,希望我们……” 艾米之后的话,都被满场突然炸响的哄闹和议论声吞没。 在夏晚橙准备带头热烈鼓掌时,聂冬云一把扯住了她,用惊喜掺杂着恼怒的语气质问:“你新找的合作伙伴是徐行之?” 假借满场的喧闹氛围,夏晚橙只当全然没听见她说话。 整扇会议室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通身穿着黑色西服的徐行之出现在门口。在场的许多工作人员立刻就把手机相机对准了他,然后再被他身边的同事制止。 徐行之在旁人的拥趸下缓慢走近,形容严肃沉重地像是参加谁人的葬礼,而眉眼间凝固的锐气不知道是出于早起的怨怼,还是见到夏晚橙的不耐烦。 “行之!” 聂冬云柔柔弱弱地喊了徐行之的名字,而后快步向他靠近。却也在将将接近的当下就被徐行之的经纪人江彤挡了下来,同时伴随着一句厉声训斥:“这位女士请自重!” 聂冬云仰着头,以和刚才陆瑭如出一辙的痴怨表情看着面前人,戚戚沥沥地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这话落下,徐行之淡淡垂眼看了她一眼,而后兀自绕过了她。 艾米眼疾手快,颇为狗腿地给徐行之拖出主席位子,笑着阿谀道:“徐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意外地,今晨脸色极为难看的徐行之倒是冲艾米咧了咧嘴,发出了一声客气礼貌地道谢。 看着艾米站在徐行之身后冲她耀武扬威显摆的样子,夏晚橙无奈地低头笑了笑。 这时候,陆瑭也带着安保到来。她手指聂冬云,以命令的语气说道:“请你们把这位不是所谓的女士赶出去,我们的例会马上要开始了。” 些许是还没弄清现前的情况,或许是顾忌着聂冬云曾经的总监身份,在场的几个安保只不断地用目光去骚扰马经理。 最终,还是马经理发话:“这位女士擅自闯入我们公司,如果她不愿自己离去,就请你们把她请出去。” 这话一落,安保就在聂冬云尖怒的叫骂声中,活生生把她拖出了会议室。 这下子,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艾米再次出声:“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徐行之徐先生的加入……” 晨间例会由艾米全程主持。 夏晚橙不晓得在场同事怎样理解这场例会的意义,只见在场多数女性同事的目光都紧紧钉在主席位上徐行之脸上,也不知道会议内容究竟听进去多少? 下了例会,夏晚橙又召集几个高层领导再次开会,但江彤叫住她,说:“行之想就刚才会议提出的企划和你聊一聊。” 听了这话的夏晚橙遣散了所有领导层,而后自己去找徐行之。 徐行之坐在曾经属于资方澜润国际大老板的专属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地盯着墙面上的明星简介看。 夏晚橙才敲门,就听他说:“万喜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有趣。” 夏晚橙顺手带上门,好奇道:“不知道徐总想象中的万喜是什么样子?” “万喜之前隶属澜润国际,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自命清高的澜润遗老。然后你加入,培养了一批服从于自己的工作班底,之后你被聂冬云夺权,所有势力被清除干净。我原本以为,今天过来,会看见万喜势力三足鼎立的场面。” 徐行之说着,像是起床气烟消云散,周身呈现出一种恬和的氛围。 他说:“你比我想象得要厉害些。就今天的例会看来,不管那些人私底下怎么想你,起码明面上是没敢表现出来。” 夏晚橙走到窗边,顺手把百叶窗放了下来,屋里一下就失去光源,变得沉郁闷重。 夏晚橙笑,“你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过来,肯定会失望。这怨不得我,只能说你心术不……” 话音未落,一双手已经悄无声息地圈上了夏晚橙的腰侧,接着,一个带着清新洗发水味道的脑袋也砸到了她的颈窝。 只闭上眼凭感觉判断,夏晚橙会分不清现在的具体年月。好似徐行之还是当初那个唯爱青柠洗发水,喜欢赖在她怀里撒娇的漂亮少年。 夏晚橙用指甲掐了掐手心,用带着调侃意味的语气出声:“现在还不到正午,徐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职场潜规则了吗?” 徐行之圈在她腰间的十指交叉了起来,他整个人也靠过来,严丝合缝地和夏晚橙的后背贴合在一起,变成一种类似耳鬓厮磨的状态。 他贴着夏晚橙的耳廓,腻腻糊糊地问:“为什么拉窗帘呢?” “万喜对面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是柏海新闻的大楼。我不确定我们公司外层是否做了防窥视涂层。要是没有,或许柏海新闻的主编在自己办公室里就可以看清徐总的一举一动。” 徐行之歪了歪头,自下而上地看着她,问:“夏总就这样贴心?” 夏晚橙拉住他的手,笑道:“虽然我在男女关系上一向荤素不忌,但多少还要点脸面。” 夏晚橙呢喃道:“这要上了报纸,总归是难看的。” 第351章 廉价动物 徐行之就着夏晚橙牵他的动作反握住了她的手。阳光从前面的百叶窗里微微泄露出来,好似旁人若隐若现地窥探目光,充满着一种被禁忌禁锢的微妙感。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摸到了夏晚橙套装上的衣扣。他问:“你工作的时候总穿得这样正经吗?” “不然呢?” “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很讨厌的。明明年纪不大,总要装得一副饱经沧桑的感觉。你公司里的人估计就是被你这幅样子骗到。” “现在也是你的公司。” “也对。” 徐行之有些自嘲般地说:“你能在万喜有如今的地位,多少也该感谢我当初的成全。如果那时我竭力反对方夜蓝出演积木,你的算盘也会彻底打空。” “确实应该感谢你。” 徐行之的语气稍微有些不高兴,他说:“也不用谢我,你当时能想到让方夜蓝打扮成你的模样骗我,确实也是你的本事。” 徐行之指尖一挑,轻松解开了夏晚橙衣摆最下面的纽扣。 夏晚橙握着他另外一只手把玩,问:“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今晚要做什么?” 徐行之柔软的头发蹭到夏晚橙的颈窝里,带来稍微有些刺疼的酥麻感。 他笑着,声音稍微有些甜腻:“你跟我说了什么?今晚要做什么?” “我今晚约了海伦基金的执行主席安夫人,和副主席林夫人一起吃饭。”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答应过我把今晚的时间空出来。” “我没答应过你。” 夏晚橙无视他的话,只自顾自道:“衣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只要本人出席就可以。” “是吗?” 徐行之微微错开一些身子,问她:“衣服呢?” 夏晚橙打电话让艾米把她车里的衣服送来。 艾米敲开房间门,小声地跟夏晚橙说:“林夫人刚刚打电话过来跟你确定今晚的行程。” 说着,艾米小心地往屋里看了一眼,问:“你跟里头那位说好了没有?” 夏晚橙接过衣服,沉默地关上了门。 这是一套就表面看来十分安全牌的黑色西服,但比较巧思的地方,在于它全套蜜蜂样式的袖扣,领带和领扣。 徐行之挑眉看她,若有所思地问:“该不是买给你们家老头穿不了,所以才施舍给我?” 夏晚橙给他看西服内衬的标签,“全手工定制,会员注册编码是你的生日和出道日。你要是觉得不错,下次就可以用这个编码直接去定衣服。” 徐行之手指紧紧捏着那个内签,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你给我换上。” 夏晚橙脱下徐行之外头的西服外套,然后去拉徐行之的手,问他:“我的手凉不凉?” “有点。” 听了这话的夏晚橙把手上所有冰凉的首饰摘了下来,而后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手心。 在她伸手解徐行之衬衣的第一颗纽扣时,徐行之垂了头下来吻她。 夏晚橙乖巧地闭上眼应和着,手下动作不停。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她也把徐行之的衬衣摘了下来。 当她的手绕过徐行之肩胛骨的时候,她口里无意地说了句:“好像瘦了些。” “这衣服你按我之前尺寸定制的?” 夏晚橙摇了摇头,呢喃道:“上次你抱我的……” 这句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徐行之伸手来抱她,问:“你只抱过我就知道我穿什么尺码的衣服?” “我小时候做过当服装设计师的梦想。”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晚橙也有些小担心和小傲气,这衣服如果不合穿,她会觉得丢脸。 好在,一寸布料不多,一寸布料不少,一切都刚刚好。 徐行之跟她说:“或许你来给我做经纪人总监?” 夏晚橙低头给他整理衬衣的下摆,闻言只说:“你如果也算作万喜的艺人,我自然也是你的经纪人总监。” 说着,夏晚橙便蹲下*身给他试鞋子。 徐行之没动作,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毫无感情起伏地说了句:“以前都是我这样给你穿鞋。” 见夏晚橙把鞋子从鞋盒里拿出来,徐行之把她拉了起来,而后把她抱在怀里,淡淡道: “不用试了。” 徐行之午后还要和品牌商谈广告合约。 就他现在这如日中天的程度,每天都有数个广告商找上门,但凡能走到谈合约的程度,肯定都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品牌。 夏晚橙没留他在公司吃午饭,也没再召集高层和他开会,她把他送到车库,把夏早柑早上给准备的三明治给了他。 徐行之趴在窗口看她,说:“你下午没事就陪我一起去工作好了。” 夏晚橙淡淡地笑,说:“有事,很忙,晚上见。” 徐行之乜了她身后的艾米一眼,伸手来拉她,说:“一会儿你来接我?” 夏晚橙算了算时间,笑着说好。 说着,徐行之就冲她勾了勾手指,夏晚橙弯下*身侧过耳朵,却让徐行之扶正脸庞,在唇上落下一个吻。 当下除了他们两之外,还有江彤和艾米。 江彤像是避嫌一般,在这一幕发生的第一秒就转开了头。艾米逐渐瞪大的眼睛和嘴巴则反映在后视镜里。 夏晚橙站直身子,看着徐行之被窗户关上。直到车子完全离开视线,她才转身,面对一脸惊诧的艾米。 “你……你们……你们和好了?” 夏晚橙抬步往电梯走,问:“什么算作和好?” “你不跟雷总结婚了?” 夏晚橙轻描淡写道:“要结。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日子定下来。” “那……那……” 艾米望着徐行之离开的方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夏晚橙问她:“艾米,你有没有为了什么可以不顾一切?” 艾米脱口而出:我妈妈。 夏晚橙又问:“你能为你妈妈做到什么程度?” 这下艾米稍微考虑了一会儿,而后坚定道:“任何程度!” 艾米敏锐地察觉到夏晚橙现下悲伤的情绪,她小心出声:“你……你有什么顾虑吗?” “顾虑倒是没有,就是觉得……” 夏晚橙想了想,说:“不管是徐行之还是雷空,他们从我这里要的都是我尚且给得起的东西。我只要舍得下,我就能换取我需要的东西。” “人啊……” 夏晚橙吁出一口气。 “人这个动物真是要多廉价有多廉价。所有的七情六欲都可以拆分出售。正如那首歌里唱得,风情给了你,日子给了他。思念给了你,时间给了他。照片给了你,日历给了他……” 第352章 兴师问罪 整个下午要开的会有这样那样多。整个万喜娱乐像是个百废待兴的垃圾处理厂,所有部门都等待着夏晚橙重新协调和布置。 又一个例会结束后,陆瑭特意等在门口,神色低落地跟夏晚橙说:“雷总来了,正在办公室等您。” “雷总?” 夏晚橙混沌的脑袋里装满了刚才的开会内容,现下听陆瑭这样说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所谓的“雷总”指谁。 直到她走进办公室,看见熟悉的背影,才微微松出一口气。 她一时顾不得其他,慌乱地吃着艾米给买的面包,好使得一直紧缩的胃部能够有所缓解。 她问:“这个时间点怎么过来了?今天澜润没事?” 前头的人滑动着座椅转过来看她,说:“这地方的通风系统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房间还留着你和陌生男人的香水味道。” 夏晚橙吞咽的举动有微微停滞,她含糊地说了句:“我明白了,你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看上去真是兴师问罪的架势,雷空说话半点不迂回客套。 “我知道你工作的性质,以往你和徐行之在工作上的往来我从不过问。但是夏晚橙,这不代表我能允许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同事共处。” 夏晚橙微微疑惑道:“我之前没跟你提起过?” 只用看雷空这幅肃然的表情,夏晚橙就知道她这段时间的不安感来自哪里。 原来她一直都没跟雷空说过徐行之入股万喜的事吗? “你给了他多少股份?” 雷空仍旧面无表情,好似现在正是他们澜润董事会的进行时,而夏晚橙就是亟待报告工作的下属。 “百分之51。” “他出价多少?” 夏晚橙咧了咧嘴:“上次因为聂冬云导致的万喜危机公关,以及这次海伦基金代言人的合同。你觉得这两桩案子能值多少钱?” 雷空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出声问道:“夏晚橙,你就这样好说话?” 夏晚橙把剩余的面包按塞进嘴里,她微微喝了一口水,使得这干涩的面包能够顺着喉咙滑下去。 许久,等她胃部火辣辣的感觉开始缓解后,她才出声:“当初因为雷明在万喜任职宣传总监,所以你安排我来万喜,以起到监督督促他的作用。之后,你在澜润被弹劾,我也同你一起从万喜滚蛋。那个时候,你大姐安排了聂冬云来接替我的位置……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我暂且不说聂冬云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就说她在离职之际,当着所有媒体的面,以万喜经纪人总监的身份性*骚扰徐行之……这些跟我毫无关系的危机公关却全部落在了我的头上。我自认在其位谋其政,也姑且算是任劳任怨。” 夏晚橙语调和神情开始有所波动,她掷地有声: “那时候,你母亲要进海伦基金,为此求了不少人做了不少事。之后,你重新坐回你澜润总裁的职位,你母亲又变成了澜润总裁的母亲。海伦基金找上门,想请雷夫人帮个忙。你母亲转身就走,只吩咐我去招呼应对人家。海伦张口就要徐行之帮忙宣传,要他做代言人……” 夏晚橙紧紧捏着手里的面包纸,看着面前不可一世威严端正的男人。 “我也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要我去做这些事?我从今天早上8点走入这间公司!” 夏晚橙看了看手表,“直到现在,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我才吃上今天第一口食物。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好说话,所以才任由你和你母亲指使地团团转!” 丢下这话,夏晚橙烦躁地从包里翻出烟盒,毫不避讳地去到窗边,点燃了手中的烟。 揣在包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她知道是下一个例会在催促她出席。 呼出第一口烟后,夏晚橙跟身后的人说:“我把万喜还给你,你让我回家去。我大姐想出去旅游很久了,我正好可以陪她。” 雷空始终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显得夏晚橙这脾气来得更像是自寻烦恼。 手上的烟还没抽完,手机便又响起。 夏晚橙看了一眼,跟眼前人说:“我今晚约了徐行之和海伦基金的人吃饭谈代言的合作。这下林夫人通知我时间提前,我要提前去接徐行之过去。” 夏晚橙把烟掐灭。 “你不想让我去,我这就回去给你做饭等你回家。” 雷空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累了,在这休息一会儿。” 夏晚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抓起椅子上的外套就要离开。 将将要出门之际,雷空平白无故地说了句:“把婚戒戴上再去。” 艾米在车上等来了夏晚橙。 夏晚橙满脸疲累,身上还带着清晰的烟味,一上车就彻底瘫软下去。 艾米自后视镜里看她,问:“现在还来得及通知林夫人取消晚宴。实在不行,我们就之后再约时间。” “这次海伦基金的慈善活动定在了中秋之夜,算算日子也很紧迫。徐行之的事情得快点谈下来才行……” “但是你……” “今天要是取消了约会,以后再和徐行之敲时间就更加困难。” “我刚才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听见了你和雷总说话……” 艾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这段时间挺累的,能有时间回去休息或者和大姐去旅游也不错。” 哪像夏晚橙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她说:“万喜脱离了澜润之后,所有的商务合作都要我们自己操心。但是万喜除了方夜蓝之外,其余的所有艺人都还是这个圈子的小透明和边缘人物。现下万喜娱乐上下几百个员工,数十个艺人,全都张着嘴嗷嗷待哺,我要去哪里找粮食给她们?” 艾米一时间没领会夏晚橙话里的意思,只忙着表决心。 “如果公司目前实在困难,我的工资不着急的。” 听了这话,夏晚橙一脸疲倦笑得特别开心。她说:“我是想告诉你,能和徐行之这样自带资源和血包的伙伴合作,真算得上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我自己的公司我不上心,我还能去指望谁?” 第353章 当务之急 夏晚橙去到徐行之工作地点的时候,他正在接受一个知名杂志的访问。 格调十足的咖啡店里,精心打扮过的主持人微微躬身,露出胸前漂亮的事业*线,而后甜美地问着: “我们最后一个问题,是代表所有喜爱行之的粉丝朋友们问得。” 见徐行之微微颔首,主持人便目露期待地问道:“不知道行之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主持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夏晚橙将将走近咖啡馆。徐行之一眼就看见了她,随即笑着看向镜头,重复道:“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吗?” 江彤错会了徐行之的意图,以为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张口制止道:“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们……” “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个反问同样让在场的主持人回错了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有些腼腆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对伴侣有着极高的要求。” 在徐行之鼓励的眼神中,主持人接着说:“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会招人喜欢,如果她再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有着姣好的身材,或许……” 夏晚橙放下包,往采访中心看了看,“他这里兴许还有一会儿时间,你在这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脑袋有点疼,我去外头吹吹风。” 艾米见夏晚橙从包里掏出烟盒,到了嘴边的劝告也咽了下去。 夏晚橙到了这间咖啡馆的天台。时值晚高峰时间,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头顶的天际被染出了溏心蛋黄的颜色。 夏晚橙坐在扶栏边,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边。 微风拂面,带着可以洗涤一切浊气的凉爽。夏晚橙松开一直紧束的头发,让散落的头发得以在风里飞扬。 柏海晚间新闻准时准点推送,世界各国的新闻汇集在夏晚橙屏幕里。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这一天时间里,世界各处到底有多少事情发生。 她特意标记关注的摩迪莎新闻让人心惊胆战。 之前已经武装夺取了政权开始占地为王的某A姓军阀于最近遭受了来自别股势力的武装攻击,这一场小规模的斗争还是殃及到了许多无辜百姓。当地的维和部*队在维和过程中导致了一死三伤的惨烈局面。 这则剪短新闻的配图是漫天烟火下的断壁残垣,以及龟缩在墙角的无辜民众。 这个月了,类似的新闻已经是第七次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摩迪莎最近几乎天天有战争,驻守在那里的记者说当地医院人满为患,导致医疗资源严重缺乏。于是,原本准备撤退的联合国红十字会又留了下来。 夏晚橙深深吸了一口烟,想她已经快有三个月时间没接过Micheal的电话。一直以来,只要那边不主动联系她,她就没有可以跟那边联系的手段。她现在天天守着看新闻,也是希望能在记者的照片新闻里看到Micheal的身影。 前几天和顾访琴吃饭,她整个人也是焦虑着急得不行。所以这次海伦基金的慈善义卖至关重要,只盼着救援物资过去之后,能缓解摩迪莎当地的医疗缺口。 夏晚橙扬起头,想柏海落叶开始大规模地掉落,用不了多久,这边就会进入冷冬。 马上,Micheal医生就去了摩迪莎整整一年。 当初离开的时候,说几个月时间就能回来,现在想来,也真是哄小孩儿的笑话。 夏晚无声地笑笑,把多余的烟灰弹碎在风里。 “不冷吗?” 身后声音响起的同时,夏晚橙腰间也缠上了一双手,一具确实比她体温高上不少的身子贴了过来,带着咖啡馆里醉人的香气。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夏晚橙夹着剩下的半支烟,放松身体往后倒,嘴里喃喃糊糊地说着:“工作很辛苦啊,做不完的事,开不完的会,发不完的愁。” 徐行之心情很好的样子,很放松柔软地说:“累就不做了。” 夏晚橙娇气地抱怨道:“整个万喜上百号人等着吃饭呢。” “我替你养。” 徐行之抱紧她,把脸埋进了她的头发里,小声道:“我闻闻臭不臭?” 夏晚橙闭着眼呵呵笑了一声,问:“怎么样?” “闻不出来,烟是什么味儿?” 夏晚橙转过头,吸了一口烟,而后缓慢地吐在了他脸上,他嘴里…… 金碧辉煌的餐厅里,夏晚橙含笑把手伸了过去。 “好久不见,林夫人。” 说完,她又和旁边的韩琳交握,而后给她们介绍旁边的徐行之。 林夫人和韩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小的惊诧。 原以为夏晚橙信口开河拖延时间,谁能想到她真把徐行之带了过来。 她们四人面对面两两落座。徐行之刚坐下,侍应就开始上菜。 一碟葱烧海鲜刚端上来,夏晚橙便开口:“不好意思,他不吃这个。” 随即,就吩咐侍应撤下了这蝶菜。 对面两人看着夏晚橙这娴熟自得的样子,又看看旁边悠然自得的徐行之,一时心里竟生起些酸涩之感。 原本出于为难她目的的拜托,却也教她圆圆满满的做成了。如今携着现下最炙手可热的巨星和她们一道吃饭,言辞间竟也有些熟络的样子。 想起自己家那位小孩子性子,时不时还会因为争风吃醋闹出笑话的女儿,又看看面前已经颇具名门大家风范的夏晚橙,林夫人倒也有些羡慕。 就夏晚橙现在的年纪,能有如此的魄力和办事能力,也不知道能不能说雷家捡到一宝。 菜全部上齐,林夫人开口:“动筷。” 直到这时,夏晚橙才把自己在桌下被徐行之牵住的手拿了出来。 她举起酒杯,正对面前二人,用真心的语气说道:“祝愿海伦基金的中秋慈善活动能够圆满完成!” 第354章 左右逢源 徐行之是巨星。所谓的巨星,就是在这样的饭局上,他徐行之仍旧可以我行我素地坚持着自己的性格。 倒是向来见惯了场面的林夫人和韩瑜,在面对这位当红偶像巨星时,表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局促。 自始至终,徐行之都没向她们表露出热络亲切的态度,而她们看着徐行之那张精致高傲的脸,只能一再通过夏晚橙跟对方表达意见和诉求。 在这一刻,夏晚橙尽忠职守地表现出她作为一名优秀经纪人所有的职业操守,她就这样代替徐行之的经纪人江彤,帮她谈好了徐行之这次跟海伦基金会的合作合同。 大致要项确立之后,徐行之在甜品上来之际,就跟夏晚橙提出:“我还有工作,你送我过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搭配上他不太友好的脸色,对面的林夫人和韩瑜也不太好再过多耽误他的时间。 告别了这两位,夏晚橙在将将要走出餐厅之际,又被一位熟人叫住。 她回头,见手上挽着一位美丽女性的男人正是罗文林。 罗文林毫无任何避讳地携着那位女性来到他们面前,张口就是:“许久不见了。” “也没有许久不见,我前些日子刚在稽查局见过你。” 说着,夏晚橙的目光便落到了他旁边的女士身上,她问:“小霁怎么样?” 罗文林笑得云淡风轻,只说:“因为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调查陷入了困境。这不,我今天特意约了王律师见面,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方法先把小霁保释出来。” 夏晚橙再次看向罗文林旁边的人,很难想象这位面目如此柔和的女性会从事律师这个行业。 话至此,这位姓王的律师便把名片递给了她一份,嘴里说着请多多关照之类的话。 夏晚橙随手把名片收到包里,随意说了句:“现在当事人廖含巧已经清醒过来,这起案子确实非常麻烦。” “可不是。” 罗文林顺嘴接过了她的话,“廖含巧还找了顾访棋帮她打这起官司,我真是急得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夏晚橙愣了一愣,开口问:“顾访棋?” “就是首富夫人的亲弟弟,人家也是业界赫赫有名的大律师。” 话说到这里,罗文林也看出夏晚橙身边的徐行之充满不耐烦。他冲着徐行之笑笑,伸手揽住了夏晚橙肩,颇为热络暧*昧地说道:“我们到底都是一家人,用不了多久,小霁也是你表妹……这件事,有许多地方要托你帮忙。” 夏晚橙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家人也算得上极品,居然这么快就忘记了前不久栽赃诬陷她的事情。 现在还能腆着一张脸过来跟她说什么多多帮忙?就以她的性子,现在能忍住不去落井下石就算在行善积德。 “夏晚橙!” 在徐行之开口催促的当下,夏晚橙拜别了面前二人。 刚坐上车子,夏晚橙就听旁边人出声:“你和那位罗先生还能面不改色地亲切交流,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夏晚橙繁杂无绪的脑袋突然插入了徐行之的声音,她骤然惊醒,“你说罗文林吗?他现在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是我认识的人,也牵扯进了我前头那件案子里。” 嘴里这样回答着徐行之的话,但夏晚橙脑袋里还是在诧异,顾访棋为什么会成为廖含巧的律师,他为什么会卷入到这件案子里? 看着旁边人心神不宁深思天外的样子,徐行之不免皱了皱眉,他说:“你要有事的话,我自己去工作就可以。” 这下子,夏晚橙才慢慢把车子启动起来,跟他解释道:“我先送你过去,一会儿我可能要去趟稽查局。” “稽查局方面已经确定你摆脱了嫌疑人的身份,你还去做什么?” 听了这话,夏晚橙抬头看了旁边人一眼。 因为牵扯到豪门丑闻,这起案子至案发至今一直被牢牢控制住了舆论。除稽查局和当事人外,旁人很难知道案情的进展。就连夏晚橙至亲至爱的两个姐姐都一直被蒙在鼓里,但徐行之如此了然于胸的样子…… 夏晚橙看向旁边的人,说:“我被牵扯进谋杀案里的事,我两个姐姐都不知道。现在顾访棋成为了廖含巧的律师,我真怕他不小心跟我姐姐说些什么……” 徐行之脑袋里一下冒出夏早柑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姐姐确实没少为了你的事费心。” 徐行之安排在今晚的工作是某时尚杂志封面的拍摄。 夏晚橙送他去摄影棚,路上经过了一家奶茶店,徐行之兴致勃勃地就说要喝。 夏晚橙有些犹豫,“你今晚要是拍到后半夜,脸部状态出现浮肿的话……” 这话还未说完,徐行之呼之欲出的期待和兴奋就瞬间萎靡下去。他问:“你现在是以我经纪人的身份在跟我说话吗?” 夏晚橙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把车停在了路边。 她把满杯奶茶递给徐行之,为难道:“也不是要管你,但我和江彤关系还不错来着,要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犯了禁忌,回头她又该唠叨我。” “江彤是我经纪人,你在乎她的想法做什么?” 徐行之咬着吸管抬眼看她,问:“你要巴结也来巴结我才对。” 夏晚橙就势把奶茶抢了过来,应付着:“是,你以后就是我们万喜的金字一号金主,是我们的土财主,是我们的活招牌,我确实要巴结你。” 在徐行之好心情的表现下,夏晚橙再次把车子启动。 在即将到达摄影棚之际,徐行之出声:“杂志拍摄很无聊,你今晚能陪我工作吗?” 夏晚橙垂眼看向显示着“小夏来电”的手机屏幕,表露出为难的态度,“之前不是说了我要去稽查……” 徐行之换了张无趣的面孔,静静看着前方不言语。 被夏晚橙掐断的来电以信息方式传达了过来。 署名小夏的信息写道:“嫂子,我哥喝醉了,你能不能来PGE酒接他?” 夏晚橙迅速敲下“地址”两个字发送出去,同时跟旁边人说:“稽查局那边要是没事,我一会儿就过来陪你工作。” 第355章 自寻死路 夏晚橙的车子在黑夜里迅速掉头。 徐行之看着她孑然离去的身影,心下觉得夏晚橙果然又在诓骗他。 拖雷空的福,夏晚橙对于柏海各大酒夜店也算有颇多了解。但这次小夏在短信中提及的“PGE”,夏晚橙还是第一次听说。 果然,她按照导航找到地方,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房子。这地方外头墙壁上涂满涂鸦,拉到底部的卷帘门也显得破败不堪。但它正好坐落在某艺校的后街,所以旁边来往的都是彰显着漂亮洋气的年轻男女。 夏晚橙身上还穿着刚才出席晚宴的小礼服,这下从车上下来,另类的气质和穿着使得她和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她小心地叫住从旁边经过的年轻人,询问道:“请问我要从哪里进去PGE酒?” 这是个面目苍白的男性,浑身洋溢着诡异颓废的气场。他从嘴里拿下抽了一半的烟,只挑着一只眼睛看她。 “眼生啊,不是我们学校的?第一次来?” 这地方的人多数都有怪异的性格。夏晚橙一连问了很多人,仿佛她只要不说清她的来历,并给出联系方式,她就没法知道走进PGE酒的方法。 不得已,夏晚橙只能给小夏拨去电话。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个长了张娃娃脸的阔绰公子哥就出现在她眼前。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因素,这位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拿正眼看她。带路的时候也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做足了卑躬屈膝的样子。 刚走进昏暗的酒长廊,一对从房间里拥吻到走廊的年轻人就撞到了夏晚橙身上。因着他们身上过重的酒气,夏晚橙没做任何反应,只小心地想要避开。谁知正在拥吻中的人伸出了一只手,热烈地拉住了夏晚橙的胳膊,而后醉醺醺地问她: “美女,要不要一起?” 小夏赶紧把这群人哄走,而后小心地拿余光去打探夏晚橙的神色。 据他那惧内的哥哥所说,他这位未来大嫂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狠角色。 其实也不用雷空多做阐明,只用看他现在公司和家两点一线的行为方式,以及跟朋友吃饭也要事事跟老婆交代的模样,就大概能知道他家里那位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说起来,只凭夏晚橙现在的年纪,她能拿捏住柏海曾经赫赫有名的纨绔花心大少,以及掌管一家公司,就已经能证明她在某些方面出类拔萃的能力。 所以小夏愈发觉得,雷空今夜到这家酒买醉,以及让他通知夏晚橙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事实证明,他这位未来大嫂自打露面之后,没给他甩脸色,也没问他今天和雷空在这喝酒的目的,更没问雷空喝醉酒的原因。她只默默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会打量这间酒的装潢设计。 “这就到了。” 小夏在一间包房门口停住脚,一只手搭上了把手,小心地说:“我哥最近工作压力大,成年人了,喝点酒应该没关系的……?” 说着这样的话,小夏却也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露出了死到临头的表情。 他“啪”地一声迅速拉上门,紧急回头跟身后的人说:“我一定是走错了!” 夏晚橙倒是面无表情道:“是吗?我倒是看见你哥了。” 小夏嘴唇翁动,手下死死握住把手不松手。他用震动的瞳孔盯着他未来大嫂,惊惧道:“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这下子夏晚橙倒是笑了出来,她问:“你这么吃惊做什么?雷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定很清楚的。” “不是……” 夏晚橙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一把拨开面前挡路的人,毫不迟疑地打开了门。 在闪烁着劣质镭射灯光的房间里,一个衣衫半褪,且有着皙白脊背的女士正坐在雷空腿上。只从夏晚橙的角度看,眼前的这一幕确实活色生香。 听到动静,前头的女士便转了头过来。 她花了全幅的烟熏妆,赤红的嘴唇因为亲吻导致晕成了胭脂的模样。只看样子,她还挺年轻,应该也是附近学校学艺术的学生。 这下她转过身,只见春光乍现的胸前还纹着一个巨幅的莲花纹身。 夏晚橙只听小夏在她身后发出惊慌失措的吸气声,而后这个年轻女孩儿不耐烦地出声:“你们谁啊?” 夏晚橙错开几步位置,看清了之前一直被这个女士遮挡住的雷空。 他闭眼仰靠在沙发上,头发衣服凌乱不堪,鲜红色唇印从他眼角一直蔓延到唇部,颈部,以及白色的衬衣上。 小夏蹑手蹑脚地关上了房门,小心地开口:“嫂子……” 夏晚橙没理会他。她径直向着雷空走去,看着眼前那个因为醉酒而倍感难受的人。 她用冰凉的手心贴上雷空的脸,小声地喊他的名字。 许久,雷空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虚无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才慢慢聚焦到夏晚橙脸上。 在这个期间,这个年轻女孩儿一直保持着跨坐在雷空腿上的姿势,并且正以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们。 夏晚橙轻声跟他说:“很晚了,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雷空不言语,只默默地盯着她看。 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眼角一直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绯红,眼里沁着一层薄光,聚精会神的时候会闪烁着妖冶的光。 夏晚橙默默等着他恢复神智,等待他给她答复。可不到片刻,雷空的目光便迅速转移到了面前的女孩儿脸上。 这女孩儿心领神会,一只手捧着他的脸激烈地吻了上去,同时一只手沿着他的衣领就往下蔓延。 夏晚橙在旁默默闭上了眼,直到女孩儿的叫骂声响起: “你有病啊,你拉我做什么!” 小夏奋力压抑的声音响起:“人家是马上结婚的两口子,你来掺和什么?” “嚯!要结婚了还出来玩儿啊?看这样子也没什么感情,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结婚?” 女孩儿来拉夏晚橙的胳膊,笑着说:“你未来老公长得完全和我口味,我看他也蛮喜欢我。要不这样,姐姐你就做个好人,今晚就姑且成全我们。等到明天,我就把你未来老公还给你。” 小夏呵斥出声:“闭上你的嘴!” “我说错了吗?要不然……”女孩儿目露狡黠,发出哼哧哼哧的笑声,“要不姐姐你和我们一起?我不介意的。” 夏晚橙没来得及对她的提议做出任何评价,那女孩儿就被小夏干脆地扯出了房间。 这下子,屋里只剩下夏晚橙和雷空两人。一墙之外,是震耳欲聋的激烈舞曲,但在这间房间里,确实让人窒息的死寂。 夏晚橙从包里掏出手帕,刚向着面前人的脸递过去,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拍开。 夏晚橙捏着手帕,说:“整理干净了我们再走。” 雷空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神,静静地直视着远方,问:“要整理什么?” “艺术生扎堆的地方难免会有摄影师和记者。要是这样子被拍到了……” “拍到了又如何?全柏海还有谁不知道雷家二少爷是个什么德行?” “但是雷空……” 夏晚橙心平气和道:“但你和过去不一样,你现在要准备结婚了,这个时候闹出绯闻……” “我要和谁结婚?” 雷空扭了脸过来,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背上看她,问:“你确定我要结婚了吗?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样的话?以我未婚妻的身份?” 见夏晚橙不言语,雷空微微扭了扭身子,好缓解从心口蔓延而出的绞痛感。 “有哪个未婚妻看见刚才那一幕,还能让我谨记体面和形象?夏晚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气度大方,还是压根……” “没心没肺!” 见夏晚橙别过了脸,雷空心下更觉痛楚和堵闷。他像是变*态一般,迫切地想要把自己伤口撕裂撕破,然后向过往的每一个人展示。 “今晚怎么样?和徐行之约会怎么样?” “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作为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夫妻,你居然跟你的未婚夫无话可说?” 雷空轻笑出声:“真是笑话。” “已经很晚了,回家。” 夏晚橙看了看表,又说:“你我明天都还有工作。” “我工作,是为了给我爱得人更好的生活,让她们在柏海这个地界永远抬得起头,永远被人尊敬瞩目。你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尽量躲开我,为了创造和徐行之在一起的机会?” 夏晚橙紧紧捏紧手帕,轻声道:“你喝醉了。” 雷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既然这样,夏晚橙,我为什么要娶你?” 见夏晚橙身子明显地僵住,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故作平静地说:“现在还来得及。” 雷空无力地闭上眼,无力地出声:“我知道我爱你,知道没有你我活不了,所以我要娶你。” 雷空看向她,“你呢?夏晚橙,你为什么要嫁给我?你能找到一个说服自己跟我结婚的理由吗?” 第356章 怒火攻心 许久,在激烈音乐声愈发显得聒噪的时候,在夏晚橙沉默了许久以后,雷空再次出声: “没有,是吗?” “有。” 夏晚橙把这个字咬得极重。她说:“我当然有要必须嫁给你的理由。” “这个理由和我截然不同,是吗?” 许久再等不到夏晚橙的动静,雷空淡淡地笑了出来。 他费力撑着沙发起身,避过了夏晚橙想要来搀扶他的手。他躬身坐着,喝尽了最后一点酒,而后才说:“走,明天还要开早会。” 见夏晚橙再次把手绢递过手绢,雷空还是接了过来,仔细地在夏晚橙的指示下擦净了脸部和颈部的唇印。而后他起身,让夏晚橙帮他重新把衬衣扣子系上,把西裤的拉链拉上。 他默默地看着夏晚橙这一套动作,看着她蹲下*身垂落到地上的秀发,看她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截皙白后颈,看她抬眼时迅速从眼里晃走的悲伤。 他说:“在今年结束之前,尽快把日子定下来。” 见夏晚橙点了头,他又说:“上次碰见你二姐,她很反对我们结婚。” “我会跟她们说。” “我从现在开始戒烟戒酒,你也准备一下……” 夏晚橙拿包的手顿了顿,听雷空接着出声:“备孕。” 夏晚橙没做任何反应,她神色如常,好似完全没听见雷空说话。只是行动有些乏力,在经过茶几的同时碰到了一个酒瓶。 雷空回头看了他一眼,手心搭上了面前的门把手。 在他尚未使力的时候,门自发地从外面打开,带着霸道的力度。 雷空往后退开,着急地把夏晚橙扯到身后,看着从门外鱼贯而入的,染着各色头发,显得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为首的黄毛小青年叼着烟,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干脆,而后问向身后的人:“是他吗?” 后头探出来一张画着烟熏面孔的脸蛋,她指着雷空,点了点头,“就是他。” 这话一落,小青年周边的人都像她们包围过来。 夏晚橙把这些人看了一圈,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她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说这小子是你老公?你老公占了我妹妹的便宜想一走了之?有那么容易?” “你们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商量。” “简单,要么十万块了事。要么……” 黄毛小青年眼珠子一转,看了看身旁人,然后把肆意地目光落到了夏晚橙脸上,“要么,你陪哥们一起玩玩儿?” 话音未落,黄毛小青年已经成一个抛物线跃飞出去。 雷空把脚收回来,戾气十足地看着面前人,压抑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黄毛捂着肚子哎哟了半天,然后招了招手,“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不给他点颜色……” 他的指令尚未下达,周围人就全向雷空扑了过来。雷空把夏晚橙圈在怀里,一直拉着她往角落躲。 夏晚橙就听着,那些带着闷重声音的拳头稀稀拉拉地落在雷空身上。 雷空把她塞进角落的位置,跟她说:“躲一下,别让他们伤到你。” 这话才落,从他身后窜过来的拳头就落到了他的下颌上。 夏晚橙就看着,当下就有鲜红的液体从雷空鼻腔里溅出。 黄毛小青年在这会儿缓过了气,正站在茶几上张牙舞爪地指挥着: “给我打!给我打烂他那张小白脸!什么玩意儿?在哥们的地盘上也敢嚣张,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谁是……” “啪!” 清脆的咔嚓一声响。 周围正在兴奋中的人全因这声动静停住了动作,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们老大脑袋上布满了酒精和玻璃脆片。 一个只剩碎刃的酒瓶正处在他脑袋上端,而酒瓶的另一端正被一个穿着黑色礼服漂亮女人握在手里。 夏晚橙面部表情,只声音过分低沉道:你再让你的人动他一下试试。 伴随着这句话,有鲜红的血液从他们老大而后流下。 夏晚橙用尖锐的碎酒瓶指着黄毛的眼睛,厉声道:“他们再敢碰他一下,我就废了你这双眼睛,不信你可以试试!” 谁也没想到这个年轻貌美气质高雅的女孩儿,会从眼里流露出如此狠厉的光。她握着酒瓶的手异常坚决,没有半点的颤抖和畏惧。 黄毛费劲儿地把唾液吞咽下去,而后冲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这下子,那三四个架住雷空的人才渐渐松开了手。 夏晚橙看过去一眼,只见雷空眼角泛青嘴角有血。 一瞬间,她只觉自己眼里干燥又湿润,像是被烈火烧出了泪意。她浑身惊栗,后槽牙被咬得咔咔作响。 又是清脆一声响。 夏晚橙蓄满力气的一巴掌重重掴在面前人脸上。 “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周围小弟伺机而动,夏晚橙看这情况,又甩给面前人一巴掌,用尖锐酒瓶抵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你敢动他一下,信不信我杀了你!” 黄毛彻底不敢言语,只惊慌失措地用眼神去打量旁人。 “我们这就要走,你识相,让他们都给我滚开!” 黄毛会意,让人让出了出口位置。 夏晚橙把酒瓶往地上一扔,伸手牵住了雷空。 她带着满身的戾气,把周围映衬得像是修罗场,一路过去,旁人都没敢看她,只能注意到从她指尖滴落的红色液体。 刚出门,满脸仓惶的小夏就着急跑来,他看了看夏晚橙的架势,又看了看雷空的脸,再看看屋里的情况,一下把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他着急地翻出电话,叫嚷着:“我这就让人过来,我……” “小心!” 在他突然撕破天际的尖叫声中,夏晚橙完全越过大脑意识地把雷空推搡出去。下一秒,尖锐带着炖重的物体就落在她脊背和肩胛骨上。 就这一下,就让夏晚橙失去力气匍匐在地上。 整片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成了两半,只靠着内脏器官和一些血管勾连在一起。夏晚橙咬牙,冷汗似雨而下。 她完全没法动作,只能听着周围发生一些喧哗嚣张的动静。 下一秒,是雷空颤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夏……夏晚橙?” 第357章 家花野花 夏晚橙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疼得晕厥了过去。 急救的医生听闻她被一张木板掼在身上,又看了看断裂后插在了皮肤里的碎木茬,有些担心道:“希望没伤到器脏。” 雷空脸色苍白,一双手被不知名的东西戳得鲜血直流。旁边的护士看见了,提出带他去包扎。 雷空眼神死死盯着前头拉起来的围帘,反复不断地询问:“她不会有事?” 护士看他像个孩子般仓惶无措的神色,不免动了恻隐怜悯之心,特意放软声音同他说:“要相信我们的医生,他们会想办法的。现在,你先跟我去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了,好吗?” 雷空目光直愣地晃动着脑袋,只说:“我就在这守着她。” 稍后一些过来的小夏着急地询问着夏晚橙的情况,但见雷空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完全说不清楚情况,他只能拉住了过往的医生。 “医生说,要等全部检查出来才能判断嫂子的伤势如何。” 落下这话,雷空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站在道路中间,阻挡了来往行人。在医务人员的一再催促下,小夏才费力地把他拉去了角落。 小夏见雷空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不免心疼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走廊那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小夏抬头一看,不免皱起了眉,嘴里嘀咕道:“谁把稽查局的人给招惹过来了?” 一个只听起来就过分傲慢的声音响起:“谁聚众打架斗殴?听说伤了人是吗?人怎么样?” 小夏将要应和,就见面前身着便衣的稽查员紧紧盯着雷空看,而后问:“是你打架斗殴?” 雷空缓缓抬起眼,和面前的稽查员对视,听着对方问:“这么大晚上你不在家陪老婆,跑酒斗殴?不想结婚了?” 意识到面前稽查员和雷空认识,小夏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着急地从包里翻出烟递过去,打着哈哈道:“原来认识啊,这真是……” “夏晚橙家属!” 来自护士的高声呼叫打断了小夏的攀谈,面前稽查员听见这个名字迅速扭头,而后把更加尖厉的目光落在雷空伸手。 护士挥舞着手里的票据,“夏晚橙的家属去把住院手续和费用交了。” 小夏赶忙举起手,“我来我来,去哪交钱?” 今日临时被抽调去进行扫黄工作的邵度在即将下班之余,又接到了自家辖区打架斗殴致伤的报案。 因为距离过近,这桩派出所的民事协调案就落到了他这个刑事稽查组组长头上。 等他到了地点,听说参与打架的另外一方已经去了医院,只留下这些抱头蹲在角落的眼熟混混。 听闻这次又是因为争风吃醋搞出来的纠纷,邵度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们一人一飞踹,同时哀叹自己凄苦的命运。 “你们纯粹不想让我下班休息,是不是?” 弄清楚了原委,他们还必须来医院调查情况。谁知才过来,就看见了澜润国际的雷总一身狼藉地萎靡在角落。 联想起这起打架的经过,邵度看雷空的目光就不免充满了鄙夷。 “你都要结婚了,还跟女学生搅和在一起呢?刚才那姑娘我也看见了,这横看竖看也没你老婆长得好看啊,我说你这是怎么想的?” 见眼前人不说话,邵度越发气急。 “听说那木板原本是要打你身上的,结果你老婆给你挡了?原来澜润国际的总裁就这点本事,跟人争风吃醋打架还要自己老婆替你出头?” 这话实在说得恶心,邵度身旁的同事急忙扯他袖子提醒他。 邵度一把挥开手,蹲在雷空面前盯着他。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着,家花没有野花香?放着天姿国色一老婆不管,去跟脸上涂了三斤粉的小混混胡搅蛮缠?” 见雷空还是没有回应,邵度嫌弃地拍了拍膝盖站起来。 “我跟你说,这案子立案了啊,你赶紧叫你律师过来,回头跟我回局里做笔录去。” 撂下这话,邵度就往急救室去。 等待检查的夏晚橙面无血色地趴在病床上,虽然旁边仪器显示出她现在的体征还算正常,但邵度看着她那模样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见过夏晚橙如此颓靡的样子? 平常那嘴嘚嘚嘚嘚的,能活活把人气死。眼珠子也爱滴溜溜地转,像是为了彰显她们这种天生双眼皮大眼睛人的骄傲。 怎么现在就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浓密的眼睫毛无辜地垂下,下巴被藏进了被褥里,只露出全部被挤压到脸颊旁的两对细皮嫩肉。 “夏晚橙老公是吗?” 护士一把推开门,把一大票据塞到他手里。 “你太太还要额外再做这些检查,你赶紧去把费用交了。” 邵度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护士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问他:“你老婆怀孕了没有?要是怀孕了,这有些检查就不能做。” “啊?” “啊什么啊?” 性子火急火燎的护士皱着眉,“你老婆怀没怀孕你不知道吗?怎么做人家丈夫的?” 邵度捏着一沓单子,在迷茫中被护士赶出了房间。他看到外头的雷空,心里隐隐就有些复杂。 他把这沓单子递过去,传达了护士的话。 “护士说,如果夏晚橙怀孕的话,这有些检查就做不了。” 雷空把单子接过来,全都拿给了旁边的小夏。“去缴费,都可以做。” 小夏当即出声道:“你们不都开始备孕了吗?这……” 邵度接过他的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是检查更重要。” 雷空用双手捂住脸,“先做检查,其他事以后再说。” 小夏满口应着“是”,结果这一转头,就见两位略显眼熟的美女正盯着他看。 小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正想着开口打声招呼,就见为首的美女抽走了他手里的单据,慢慢瞪大眼睛,打喉咙里撕裂出两个字: “雷空!” 第358章 倒霉催的 小夏只见他哥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对眼前两位美女显得有些畏手畏脚。他的目光直视着地面,拘谨地跟面前人打招呼: “大姐,二姐。” “甭管我叫二姐,谁是你二姐?” 这位长了张瑰丽面容的高挑美女十分暴躁,“我问你,我妹妹怎么回事?” 小夏到了这会儿才恍然过来,敢情眼前这两位美女正是他大嫂的两个姐姐。 不是,这夏晚橙刚刚才送来医院多久?这谁通知她家里人? 在小夏疑惑的当下,邵度也用职业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两人。 实话实说,夏晚橙和她两个姐姐确实长得不像,但也很难说清她们三姐妹谁在外貌上更具优势。就这点来看,能生出她们的父母也是了不起的角色。 夏午橘把这沓单据拍在雷空胸前,含着担忧和生气质问:“我妹妹到底怎么了?需要做这么多的检查?” 这边小夏拼命地给雷空使眼色,想叫他圆滑些说话。这要把刚才在酒发生的事原模原样地说给人姐姐听,他非得被生吞活剥了不可。 可雷空张口就是:“这事是我的错,我……” 夏晚橙家属! 来自护士小姐的又一声呼喊打断了雷空的陈述,只见旁边一直含泪沉默的另一名女士小跑过去,着急地问:“我是夏晚橙家属,她……” “咦?她老公刚才不是在这吗?” 护士小姐瞪大眼向远处巡视,而后目光落在邵度身上,冲他招手: “那个谁!对,就是你,夏晚橙老公,你的费用交了没?” 邵度只感觉周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这些目光包含着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信息,饶是一向见惯了风雨的他也有些承受不住。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夏早柑回头看了看那位全然陌生的面孔,也来不及顾及其他,只说道:“我是夏晚橙的姐姐,需要我做什么吗?” “哦,你知道夏晚橙的过敏源吗?知道的话来填写一下。” 夏早柑刚跟着护士小姐离开,夏午橘就把目光落在了邵度脸上,好奇又迟疑地询问: “这位是?” 邵度公事公办地伸出手,“初次见面,你好。” 夏午橘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不言语,只又询问:“是你送我妹妹来得医院?所以这里的医生把你当做了她的……” “没有!” 邵度着急打断了夏午橘的话,只说:“我是过来调查情况的稽查员。” 说着,邵度摸了摸衣包,“不好意思,今天没带名片出来。” 夏午橘听闻这话,急忙握住了他的手,殷切道:“这么晚真是辛苦了,不知道今天事情发生的经过如何?我妹妹为什么会受伤?” 邵度及时收到了小夏投来的警告目光,他也从刚才夏午橘面对雷空的态度体会到些什么。有一说一,今晚的事情说出来确实丢脸,尤其其中一方当事人还是澜润国际的总裁,是里头伤者夏晚橙的未婚夫。 这会儿他但凡只是个知情人,他绝对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务事。但问题是,他是要务在身的稽查员,面前人又是他当事人的家属。 夏午橘一言不发地听完邵度的叙述,只静静跟他道了辛苦,说等夏晚橙伤势好一些就去配合调查做笔录。 “没事。 小王向来见不得美女哀伤忧愁的样子,当下便勉力安慰道:“这事不急,先让晚橙好好养伤。真可怜见的,这个月都是第二次出事了,要不你们家属回头带她去寺庙拜拜。” “闭上你的嘴!” 邵度着急训斥出声:“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当众宣传封建迷信?” 小王当下怨念道:“我又没说错,她之前被人栽赃冤枉,好生生被拘留两天。这才刚好多久?又住院了,这……” “栽赃冤枉,拘留两天?” 夏午橘及时捕捉到了小王话里的信息,她鹰隼一般的目光直直落在邵度脸上,笑得阴森地说:“邵稽查员要是不忙,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我妹妹被栽赃冤枉拘留两天这件事。” 看着夏午橘同稽查局的艺人一起离开,这道走廊顿时又只剩下他们二人。小夏着急地询问:“这下可怎么办?大嫂的姐姐什么都知道了,这……” 对此,雷空倒是表现得很平静,他说:“这本来就是发生的事实。” “但是!” 小夏的声音逐渐委顿下去,“你不是说,她姐姐一直都没答应把大嫂嫁给你?” “这是两码事。” “今天可真是倒霉催的,尽遇上些这样的事。你说这好不容易……” 小夏窥视着雷空的神情,唉声叹了口气,“我当时看着,她真是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就把你给推走了。这在心理学上,是不是就叫潜意识行为。她在下意识的第一瞬间更在乎你,所以选择牺牲她自己?” “嗯。” “像大嫂这样年轻漂亮又事业有成的女人本来就高傲些,你也不能要求她跟你之前认识的那些女人一样,真的假的都把爱你想你挂在嘴边。我爸一直说,大多数时候,你不要听一个人说什么,要看她做什么。” 小夏板着脸接着劝慰道:“她要是天天说着爱你像你,老公长老公短地围着你团团转,结果在你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选择抛弃你,这样的女人你也不敢娶是不是?” “嗯。” “你看看咱们自小一起长大那些朋友的婚姻生活。要不就是找个门当户对的,结了婚各玩各的。要不就是找些爱慕虚荣的小模特小网红,靠着金钱维系着彼此的关系。” 说着说着,小夏自己也由衷羡慕起来,“像你们这样,打小就认识,又在婚前就经历过患难与共,彼此又都很了解对方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小夏放开胆子拍了拍雷空的肩,故作老陈道:“这人活在世上,计较太多的话,可能会错过眼前触手可得的幸福哦。” 第359章 同床异梦 送走了稽查员众人后,夏午橘独自一人在医院花坛边坐了很久。 前些日子,夏晚橙确实有两天时间联系不上,她之后也解释说是公司事忙。因为她这两年过分成熟懂事,她和夏早柑完全就没当回事。 原来那段时间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吗? 她被人栽赃冤枉成杀人犯的时候,被强制拘留限制行动的时候,她这个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坚强独立的妹妹在想什么? 她都不会害怕吗? 当时又是谁在外头为她这点事忙碌奔走? 难道这个世上还有比姐姐们更能相信的人? 想起那位自今日见面就一直表现得颓废难受的男人,那个在她和邵度交流中完全没插过嘴的男人,那个只一昧低着头,表现得像是个死刑犯人的男人,夏晚橘只觉心里跟缠了无数个线团。 临近中秋,柏海夜里的晚风已经变凉了很多。这下带着秋意往夏晚橘脖颈里一钻,当即就让她有种蚀骨挠心的感觉。 夏晚橘掏出手机,思前想后半晌,还是坚定地敲了一条信息: “我妹妹不要嫁给雷空了。” 和以往许多次昏厥再醒来的情况不同。这次夏晚橙再醒来,没看见洁白的天花板,倒是看见了洁白的床单。 她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搞清楚她现在是一个面部朝下趴着的转态。她试着想动动身子,可这一动作,就感到从背部传来的撕裂疼痛。 昨天发生的一幕幕瞬间窜入脑海,夏晚橙咬住下唇,让自己的脑袋和身子逐渐适应疼痛。 “很疼吗?” 旁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夏晚橙一跳。之前因为视野受限,她一直没注意这屋里还有一人。 这下她费力侧过脸,才见夏午橘神色阴鹜地坐在窗帘底下。 她怎么在这? 夏午橘翘着腿看她,说话就是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皮糙肉厚根本不怕疼呢。” 就这一小会儿时间,夏晚橙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她放弃动作,脸部贴在床单上,幽幽地叹出口气。 “活该!” 夏午橘咬牙切齿般地在说:“平时在家里,你大姐连只碗都不让你洗,给你炖了汤都要放凉些才给你,就生怕烫着你。你夏晚橙长这么大,完全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结果……” 夏午橘声音微微有些抽噎,“前头出车祸,想拿自己的命去换徐行之的命。这会儿滋事打架,又生生替雷空抗住那一下。你把自己当情圣,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倒也完全不挂念你家里两个姐姐。我妈到底是生了个人还是猫?你当着以为自己能有九条命?” 夏晚橙嘟着嘴,委委屈屈的声音自被褥里传出来,“我哪有?” “你以为你做这些能换来什么?你如今进了医院,看人家会来守着你伺候你?还不是只有我和大姐,一边骂你不争气,一边又心疼你的伤。咒骂往往都搅和着眼泪往外淌,跟一个两个神经病一样。” 被夏午橘说这么一堆,夏晚橙心里也酸酸得难受,她说:“今天但凡你和大姐这样,我也会……” “打住!” 夏午橘高声呵斥:“首先,我和你大姐从来不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场所,也不认识整天寻衅滋事的混混!更不会为了跟人争财产下死手害人然后栽赃给你!” 夏晚橙闭上眼,脑袋里一直咒骂个不停,也不知道她晕倒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怎么突然之间,这夏午橘就什么事都知道了呢? “我和你大姐昨晚认真商量了,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就你和雷空要结婚这件事,趁早拉倒!” 夏晚橙惊讶地别过来,以至于一下撕扯到伤口疼了个龇牙咧嘴。 夏午橘看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冷嘲道:“这里没其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嫁给雷空吗?” “我从来没希望你嫁给雷空!只是……只是你执念太深,所以我认为嫁给雷空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雷空不是什么好人,你嫁给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夏午橘定定看着她,“我不能明知前头是陷阱还让我妹妹往前走。这次的事情我也算看清了,你就是嫁去雷家,他们也不会把你当一家人。妈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不用管了。” “你能想什么办法?” “怎么?还真以为妈妈只有你一个大孝女?只有你满脑子想替她讨回公道替她报仇?” 夏午橘笑了两声,“还说我和雷影如何如何,你和雷空如何如何。起码我和雷影从来都是一条心,你和雷空呢?说你们两同床异梦都算褒奖了?” 话音才落,病房门一下被推开。 她们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看向拿着药物走进来的夏早柑。 夏午橘吃惊道:“姐你怎么了?” 不仅是夏午橘,就连夏晚橙也吃惊夏早柑这下的状态。印象里,她们长这么大就几乎没见过夏早柑如此生气的样子。 “你看看。” 夏早柑把一本杂志拍在桌上,夏午橘捡起来一看,当下脸上也是乌云密布。 夏晚橙着急地往前够头,嘴里询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夏午橘讥讽道:“真不愧是宫斗专家,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夏午橘把杂志递过来,夏晚橙见这这是雷空完全控股的《树莓周刊》。而今天的封面头版,用偌大的粉字写了一行字: “澜润国际总裁雷空今日宣布,将于不日与前夏氏集团董事长夏棶之女夏晚橙完婚,望得到大家祝福。” 夏午橘冷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去拍了婚纱照?” 夏晚橙看向配图,那是那年金玓和高玺结婚时,他们作为伴郎伴娘一起在教堂拍得照片。 经过电脑精心地处理,雷空身上伴郎服变成了纯正的黑色西服,而夏晚橙的裙子也是洁白的纱裙,头上还多了一道白纱。 他们以教堂穹顶精美的壁画为背景,在古老座钟前两两相望,有种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厚重感。 第360章 一厢情愿 树莓周刊独家报道了澜润国际总裁雷空将和夏晚橙完婚的新闻,并先于柏海其他报刊杂志早一个小时出刊,这导致当日柏海的晨间新闻都在猜测树莓周刊报道的真实性。 尤其之后许多自称为知情人出来爆料,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再之后,又有人提供了树莓周刊封面的原版照片。说明那张照片拍自别人的婚礼,当时的雷空和夏晚橙只是新人的伴郎伴娘。 而那张原版的照片里还有其他人,夏晚橙没穿婚纱也没戴头纱。树莓周刊的照片,确定是精心修过的P图。 于是这个来自清晨的重磅炸弹,这个让柏海众多未婚女性心波摇曳的新闻,在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内,被确定为某杂志为了热度的恶意炒作。 早上九点,柏海所有报刊杂志都全部发刊,而已经被确认为造假的树莓周刊仍然在贩卖。记者询问到树莓周刊的相关负责人员,他们自述没有接到任何撤刊的命令。 记者热情地致电澜润公关部和总裁办公室,因为公关部尚未上班,接线员都是无关紧要的部门,他们一再否认树莓周刊报道的真实性,言明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听说过总裁要结婚的消息。 于是,夏晚橙这三个字被推上了舆论高*潮,大家都觉得,这是一场由夏晚橙主导的炒作行为。 本来嘛,夏晚橙在柏海就是个臭名昭著的女人。那位天之骄子,坐拥柏海经济半壁江山,向来以风*流纨绔闻名的雷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早上十点,柏海总裁办公室上班,公关部上班。于此同时,柏海内网出现了一则署名总裁雷空的声明: “致我最敬爱的各位同僚: 很开心地在这里跟大家报告这个喜讯。 非常幸运,我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组成家庭开始幸福美满的生活。在此,请让我幸福地向大家介绍她,我的太太,夏晚橙。 诚如大家在照片中看到的那样,她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士,除此之外,她还拥有善良勤劳节俭等等优秀品质。我想大家都会为我找到这样一位优秀的伴侣感到由衷的高兴。 在此,我和我太太郑重邀请大家参加我们的婚礼,为我们送上美好的祝福。 希望与大家一起分享这份喜悦的,夏晚橙的丈夫,雷空, 敬上。” 这是当日所有打开电脑的澜润员工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的简讯。他就这样直白地展现在大家面前,以至于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看到简讯的同事们都在彼此传递疑惑的目光,然后背着上司小声地讨论道: “我没看错?咱大老板,要结婚了?” “我的天啊,那位花花大少吃错药了?他不是一直奉承不婚主义的吗?” “他外头那些莺莺燕燕,那些姐姐妹妹都处理干净了?” “不好说,或许就是奉子成婚或者奉旨成婚,表面做个样子,以后该干嘛还干嘛呗。” “以夏晚橙现在的家世背景,她能嫁给雷空,算是越级碰瓷了?她和雷空的资产值能差出一个光年?他们会签婚前协议吗?” “肯定签啊,雷空又不傻。” “羡慕夏晚橙……不是,由衷钦佩夏晚!她名声都烂成那样了,还能钓到柏海首屈一指的金龟婿?她能出书吗?我想买。” “次富公子被拿下了,那首富公子安战呢?又会落入哪位神仙姐姐之手?” “说什么呢,雷空可是实打实看得见的大帅哥,那身材那长相那气质,那个女的看了不眼馋?至于首富家那位可自小到大都没露过面的烧鸭,谁知道长成什么样呢?或许是个驼背侏儒丑八怪呢。那位除了资产,还有什么能比得过雷空?” 信息社会,澜润国际的内部通告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柏海。在绝大多数人表示惊恐和不理解之余,夏晚橙也在顷刻间成为了柏海众多女性的偶像。她们振臂叫*嚣着,让夏晚橙尽快出书,好教一教众多女性跨越阶级嫁入豪门的秘籍。 而此刻的夏晚橙,正在费力地跟夏早柑和夏午橘解释: “我真的不知道雷空会在今天公布这个讯息,他之前完全没有跟我商量过。”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夏晚橙这话说得略显苍白,于是听到面前人耳里,更像是她心虚的辩驳。 夏午橘从头到尾板着张脸,很不高兴道:“现在年轻人结婚都可以不征求家长意见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都说长姐如母,你都要结婚了,居然连大姐也不知会一声?” 夏早柑也是满脸的不高兴,只说:“我从来都不喜欢雷空这个人。在网络上随便他的名字,跳出来的全是他那些花边新闻,看得我十分不舒服。” 夏晚橙趴在床上叹气,小声道:“事已至此,要不然你们谁去开个媒体澄清会?澄清我和雷空的婚讯都是雷空的一厢情愿。” 在夏早柑和夏午橘皆是沉默的当下,自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什么一厢情愿?” 雷空一整颗脑袋占据了全部的探视窗,他笑着看向夏午橘和夏早柑,问:“我可以进来吗?” 雷空当然也不可能真等这两人回应。他推开门,带着被阳光炙烤过的温暖味道,笑得像是晒够了太阳的餍足松鼠。 “你来得正好。” 夏午橘的脸色完全没因为雷空亲切的态度而有任何转变,她依旧绷着一张脸,把手里的杂志拍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雷空敏捷地接住下坠的杂志,依旧笑着,“诚如您所看到的……” “我们家什么时候答应了让夏晚橙嫁给你?我可不可以把你着先斩后奏的方式……” 夏午橘顿了顿,抑扬顿挫地出口:“理解为是对我们全家的不尊重?” 这天大一顶帽子往下扣,饶是城府深如雷空,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他沉思了一会儿,珍重说道:“二姐这话说得太过严重了些,我从来……” “姐!” 夏午橘及时打住雷空的话,直接跟夏早柑说道:“你去帮忙问问晚橙今早要吃些什么药?” 也不知道夏早柑是真的迟钝,没明白夏午橘想要支开她的举动。还是她真的一清二楚,所以暂且离开给大家留出谈话空间。总之,夏午橘说了这话后,夏早柑当着离开了病房。 门将将合上,夏午橘就压低声音道:“不知道雷总是不是真的记性太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妹妹之前又为什么被拘留,我想雷总总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 雷空脸上露出沉郁的神色,一本正经道:“这些确实都是我的过失,我可以跟您保证,类似的事永远不会再发生。”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我也会张口胡咧咧,就说……” “我知道你的顾忌。” 雷空放弃了语气里对夏午橘的敬重,他神色恹恹地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夏午橘。 “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并且经过了律师见证,只要夏晚橙在上面签字,这份文件即刻生效。” 夏午橘狐疑地看了他几眼,随意地翻开了面前的纸张。 夏晚橙拼命昂着脖子够着头,只看夏午橘神色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变得凝重起来,手下翻页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这愈发勾起了夏晚橙的好奇心,她别扭地伸着脑袋眯着眼,想试图从夏午橘的指缝里窥探到那么一两个字。 雷空用手捧住她的下巴,有些僵硬地说:“别回头背上的伤还没好,下巴又脱臼了。” 夏晚橙看了看他,见他目光略微有些闪躲,心下迟疑感觉更甚。 以夏午橘处理合同一目十行的本事,她理应很快看完这份文件才对。可夏晚橙等了许久,才见夏午橘慢慢合上文件,好笑地出声: “你认真的?” 雷空也笑,“受柏海法律约束的文件,也容不得我胡闹。” “这份文件你给谁看过?你父亲看过吗?陈盈看过吗?” “我自己的事,我完全能做决定。当然,要是你觉得这份文件也要我父母落上签名的话,我也会尽力。” “呵!” 夏午橘轻蔑地笑了一下,“该不是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连夜起草了这份文件想做补救?” 说到这里,夏午橘声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你把我妹妹当做了什么?” 雷空冷漠道:“给我起草这份文件的律师老何你也认识。你不凡去问问他,我是什么时候在这上头落下的名字。” 夏晚橙在旁听了半天,心想这分明是和她切身相关的事,但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只看夏午橘和雷空在无形的空气中交织刀光火影的怒火,生生把医院病房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夏晚橙直接开口:“文件拿来我看看,上头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夏午橘随手把文件丢了过来,面上却云淡风轻地出声: “没什么,就是雷空给自己拟了份卖身契,要把他自己卖给你!” 第361章 婚前协议 夏晚橙十足地被“卖身契”这三字吓到。 她迅速把目光聚焦到雷空脸上,却见他在刻意地回避她的视线。 她翻开文件,匆匆看完前几页,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这夏午橘怪会吓唬人。 这分明就是一份很正常的婚前协议。就是在夫妻双方正式登记为配偶前,先把自己名下的资产交待清楚,防止今后婚姻出现变节时双方的婚前资产胡乱裹挟在一起。 柏海一直都尊重法律冲高至上的地位。就这份婚前协议,都不用小情侣自己去找律师,只要去民政处登记,工作人员都会给你提供一份样本以作参考。 所以夏晚橙一时也不明白夏午橘刚才如此激动的原因。她只是见当下气氛紧张,所以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我个人的资产作为雷先生的注脚都不够,可能盘点的时候会引得会计笑话……” 说着话,夏晚橙随意地把文件翻到了下一页,而后就看见几行黑字加粗的条项。 忽视掉法律专用语而言,这几条款项主要传达了一个意思: 夏晚橙在嫁给雷空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导致婚姻发生变故,雷空先生的婚前及婚后财产全数归夏晚橙所有。 以及,雷空和夏晚橙签字登记后,雷空的婚前财产自动归分给夏晚橙一半。 夏晚橙沉默又僵硬地把那几行字看了又看,又仔细去看检查旁边有没有其他附注。直到她确定这份文件是真实存在后,不禁发出了夏午橘一样的感叹: “你疯了吗?” 雷空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和你律师看过后,要是没有其他意见,就可以签字。” 夏晚橙的脸色落得和夏午橘一般严肃,她手指捏着页脚,问:“你个人资产是包括你目前所持有的澜润股份?” 见雷空点了头,夏晚橙堂皇地笑了出来。 “你目前所持的澜润股份,就算只给我一半,也会让我在瞬间跃升成为澜润的大股东。你们雷家什么时候容许一个外姓人入驻董事会?” 雷空在她病床边坐下,眼睛盯着夏午橘看。 “你嫁给我之后,也不算外姓人。雷夏晚橙,还挺好听。” “你所持澜润股份包括了你母亲给你的那些。你现在要把这些股份分给我,你跟你母亲商量过吗?” 雷空微微怂了怂肩,“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就算刨除她那份,我能分给你的也有很多。” 夏晚橙看了看他,然后又把文件迅速看上一遍,确定了这份文件上没有说明自己所需要承担的义务。她试探着开口: “我的婚前财产也要分你一半?” 雷明摇摇头,面含淡淡的嫌弃。 “我看不上。” 夏晚橙感觉血液迅速往脑袋上涌,她不甘心地说:“是你没眼光,我把话放在这里,用不了五年,我一定能把万喜做成全柏海头一份的娱乐传媒巨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娱乐业就那样……看着热热闹闹,其实财报难看得很。你赚点零花钱还行,用不着过分上心。” 莫名地,夏晚橙感觉自己自尊心有些受挫,“说得我好想看得上你们家澜润那点子股份……” “咳咳!” 话未说完,夏晚橙就听到旁边来自夏早柑的提醒。她看了夏午橘一眼,把文件还给了雷空,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雷空看着她,眼神过分认真道:“我不能总跟你的家人说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多想和你组成家庭,以及我未来会怎么怎么对你。这些空口白言说出来很不负责任,我应该要给你的家人看到我的诚意。” 夏午橘冷嘲道:“所以拿钱砸人?雷总真是好大威风。” “你一向都清楚我们家的情况。就我们家的孩子而言,资产就是我们手里的底气。我不好说这些是不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但绝对是我输不起的东西。” 雷空微微回头看向夏午橘,说:“如果有一天,我大哥愿意以他名下的资产做担保娶你,你就知道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雷空这话无疑是在往夏午橘心里扎刀子。她默默抿着嘴,嘴角含笑,眼里也如坠冰窟。 直到外头响起脚步声,夏午橘适时开口:“大姐回来了。” 下一秒,夏早柑推开门,说:“小橙该吃药了。” 雷空办公室和澜润公关部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全柏海数得上名的媒体都等着给雷空做专访。 所以雷空看着夏晚橙吃完药后,就赶回了公司处理工作。 夏午橘把雷空留下的文件给夏晚橙看,有意无意地说:“看来人家是真的想娶你妹妹。” 夏早柑安静地看着夏晚橙,“你想嫁给他吗?” 夏晚橙费力地伸出手,给她看手上的戒指,嘟嘴说:“我早就收了人家戒指了。” 夏早柑幽幽叹口气,“我之前的婚姻就是……结婚过日子和恋爱不一样,情投意合固然重要,但是夫妻双方的性子……” 夏早柑费力地总结着语言,“雷空确实对你好,但他也确实花心,他们家的环境也确实复杂……尤其你和他大姐和姨母一家都有过节,他妈妈也不太喜欢你……我总担心你嫁过去会过得不痛快。我妹妹可不能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我总想着,你要嫁个家庭环境比较简单的人家,之前的徐行之和盖瑜就不错,雷空……” 夏晚橙打断了她的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们有没有商量过,结婚之后是不是要和他家人一起生活?你需不需要服侍公婆,你……” 夏午橘再次打断,“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就直接说,你想不想你妹妹嫁给雷空?” 夏早柑眼角含泪,“我想不想有什么重要?我只想我妹妹健康快乐幸福……” “那就行了。” 夏午橘霸道地搂住夏早柑,“幸不幸福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妹妹长大了,你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吃过亏就会学乖,你现在阻挠她,万一她以后再怨恨你坏她姻缘。何况……” 夏午橘抱着夏早柑看向夏晚橙,笑着说:“在这段婚姻里头,无论如何,你妹妹都不会吃亏。” 第362章 背道而驰 “澜润是家族企业。雷霆作为澜润的董事长,他手里持有澜润百分之38的股份。其余的,他三个老婆手上每人持有百分之5的股份。三个亲生孩子每人手上又有百分之5。” 夏午橘烤着太阳,慢悠悠地跟夏晚橙说:“原本,雷家大房持股最多,拥有澜润百分之15的股份。而雷空和他母亲总共才有百分之10。但是雷霆偏心啊,允许雷空收购一些小股东的散股,渐渐地,雷空就持有了澜润差不多百分之23的股份,是澜润自雷霆之下最大的股东。” 见夏晚橙不言语,夏午橘自说自话道:“剩下差不多百分之20的股份,分布在了几十个小股东手里头。你嫁给雷空,你也会获得澜润将近百分之2的股份。按照雷空协议里所写,你到手的股份就差不多有百分之13左右,几乎要和雷家大房平等。” 夏晚橙终于出声:“所以呢?” “你的百分之2如果并入雷空,他就会持有澜润将近百分之25的股份,只一人之下权势滔天。但你的半分之13要是并入雷家大房……” “我为什么要并入雷家大房?” 夏晚橙抬眼,“我确实是想雷霆倒台,澜润倒闭。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待见雷影一家。说到底,无论你把雷影吹得如何天花乱坠,他只要姓雷,在我眼里就和雷霆是一路人。” 夏午橘垂着眼,“你如果铁了心要嫁给雷空,我会帮你说服大姐。” “我用不着说服任何人,我想嫁给谁,当然全凭我自己说了算。” 见夏午橘面色难堪,夏晚橙又补充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我那百分之2会对雷空产生多大的影响。毕竟姜淮手里还有百分之5不是?加上雷家大房,你们手里也持着差不多百分之20的股份。这雷家到底谁一人之下权势滔天,还真说不准。” 夏午橘看着她,问:“你现在就要和我划清界限了吗?” 夏晚橙笑了笑,“你昨天还同我说,让我打消嫁给雷空的念头。今日倒说我嫁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 夏晚橙一字一字地出声:“我也想问问你,你究竟把你妹妹看成了什么?是你良心过不去时的填充物,还是利益当前的趁手工具?” 夏午橘避开她的目光,只道:“我们的目的到底都是相同的。” “完全不同!” 夏晚橙着急反驳,“我从来只想让雷霆伏法,让他一手创建的澜润大厦倾塌。但你不同,你一直都只想铲除异己,好让雷影坐在澜润最高的那个位置上。” 夏晚橙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有一天,雷影成为澜润的掌权者,坐在现如今雷霆的那个位置上,我对待他的态度依旧同样。” 夏午橘不再言语。也许在这一刻,她已经完全确定和夏晚橙背道而驰的结局。 她只是问:“现在呢,你打算如何?雷空上次和我说,想同你在今年之前完成婚礼。” …… 夏晚橙算得运气好,这次受伤并不算严重。 她在休养了几天后,已经不用再像只青蛙一样整日趴在床上。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跟夏早柑提出,说她想要出席海伦基金在中秋节当日举办的晚宴。 当然,这样的提议也被夏早柑干脆利落地回绝。 “想都不要想。”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你有什么理由?这个世界就算离了你,这天也塌不下来。” 世界离了她夏晚橙当然不会坍塌,但是万喜娱乐不一定。原本被聂冬云搞得一团乱的公司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偏偏她这个掌舵人在这个关头出了事。就夏晚橙受伤休养的这段时间,公司里已经积攒了一大堆亟待她处理的事情。 陆瑭捧着一大沓文件来医院找她,面上有些悻悻地问:“你真的要和雷总……结婚了吗?” 夏晚橙目光落在文件上,只回答着:“新闻上不都说了吗?” “但你从头到尾也没正面回应过。那些记者打电话来我们万喜的公关部,也都让马经理帮你搪塞过去了。所以现在就连公司的人,也不知道你明确的态度。” 夏晚橙在文件上落下签名,淡淡地笑:“我结婚当天邀请你做伴娘好吗?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有。” 陆瑭脸上欣喜和苦涩交杂,好像一时还没办法接受和面对夏晚橙要和雷空结婚的事情。她只问:“雷总对你好吗?” 见夏晚橙轻松地点了点头,陆瑭心里又苦涩地笑了一下,说:“你穿婚纱的样子肯定很漂亮。” 夏晚橙把文件翻过一页,接着她的话说:“到时候也给你准备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伴娘裙。” “伴郎要找谁呢?” “那好像是雷空应该操心的事,不论如何,一定给你找衬得上你美貌的伴郎。” “你会……” 陆瑭犹犹豫豫地出声:“你会找徐行之做伴郎吗?” 夏晚橙翻页的手指一顿,有些惊疑地问:“为什么这样想?徐先生虽然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但同样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都不见得能有时间出席我的婚礼。” “自从你要结婚的新闻公布之后,徐先生每天都会来公司,那天他问我有没有联系上你,又问我什么时候知道了你和雷总在一起的事情?” 夏晚橙面上有些僵硬,但还是神色如常地说:“别说徐先生,就是我家人看到喜讯在新闻上公布的当下也很吃惊。说到底,本来只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婚礼,是你们雷总为人有些高调,所以才引出了一些古怪的舆论。” “很羡慕啊。” 听面前人由衷的说出这话,夏晚橙不禁抬起头看她。 只见陆瑭脸上挂着苦笑,说:“全柏海也没几个人有资格通过报刊媒体宣布婚讯,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公开喜讯会引出那样大的反响。” 陆瑭拉住夏晚橙的手,望着她掌心的纹路,说:“现在全柏海哪个女人不羡慕你?” “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不一样的。” 陆瑭真诚道:“那可是雷空,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第363章 美轮美奂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尽管这样,在中秋当天因为阴雨天气而没法看到月亮还是一件憾事,尤其这一天还是海伦基金举办中秋慈善拍卖晚宴的日子。 属于顾访琴的私人别苑外正是一番车水马龙的热闹迹象。早早就等候在这边的记者高举着炮筒一般的摄像机,正对着每一个将从红毯步入正厅的宾客。 “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拍到首富夫人的尊荣,这样也不枉我们在这么冷的天儿里还依旧坚守在这里。” “顾访琴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她肯定早早地,在我们还没注意的时候就溜了进去。根本不会给我们拍正面照片的机会。” “真是扫兴。” “扫什么兴啊,刚刚收到消息,将将官宣成为海伦基金代言人的徐行之会在今天出席。” 也不知道人群里是谁说了这话,在这样无趣的氛围里,简直像是一滴冷水渐入油锅里,当即让整片记者群都沸腾起来。 “真的假的?徐行之不是昨天才因为通告去了邻市?他今天能赶回来吗?” “不对,我记得他今天本身也有其他通告,本来就和海伦的活动冲突。” “这是哪个王八羔子乱编瞎话呢,白让我高兴一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入冬了,最近整个柏海名流圈和娱乐圈都没什么动作。除了澜润总裁的喜讯外,简直没有一点值得报道的新闻,整天都是些鸡毛蒜皮。” “澜润家的婚讯也很无聊唉,除了雷空在公司内部发布了简讯确定了婚讯后,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尤其是话题主人公夏晚橙,自始至终都没在我们眼前出现过。” “也不知道举办婚礼的时候会不会邀请我们过去拍照,要是选择秘密举行,我们……快看,车来了,那是谁?” 在所有记者目光聚焦的红毯起点,一张通体漆黑的豪车慢慢停了下来。众位记者只见在背对他们位置的地方,从车里下来了一人。 这让他们刚刚举起的相机又不约而同地放了下来。 可在下一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徐行之!” 顿时,记者撂下的相机又齐刷刷地举了起来,以至于炮筒纷纷打到旁边人的脑袋。 “是徐行之吗?是谁说的徐行之?徐行之怎么会从红毯背面下车?” 下一秒,一个通身黑色西服的男士走到了红毯正前方,顿时,现场亮起的闪光灯几乎照亮了这一片的夜空。 记者纷纷叫着:“徐行之,徐巨星,请往这边看一下。” 徐行之不为所动,只绕到车子前方,微微躬身打开了车门。 在记者闪光灯的洗礼下,一只金色的细长高跟鞋落在了红毯上。 这一幕让在场的记者宛如打了鸡血,纷纷踮起脚向前张望着。 “徐行之带了女伴过来吗?” “他这是带了女伴一起出席今日的晚宴吗?” “那女人是谁?” 被徐行之牵出车子的女人十分美丽,她穿了一条拖地的银色鱼尾裙,愈发勾勒出她曲线曼妙的腰身。 她在红毯上站定,冲着闪光灯亮起的地方微微颔首微笑。 记者们拨弄快门的手指不停,心里却也在这刻发出了同样的疑惑。 这女人是谁? 全柏海最炙手可热的巨星明显不打算跟他们介绍身边的伴侣。他只牵着对方,以十指交叉的方式,带着这位漂亮的女性从他们面前迅速走过。 业务素养极高的记者已经在第一时间把这位女性的照片发送了出去,在旁人还在振臂高呼着拍到了徐行之携女伴出席今日晚宴时,他只默默说了句: “没意思,素人一枚。” “素人吗?我还以为是还没出名的小艺人。” “孟琬瑜,好像是徐行之大学的学姐。” “这不是更有话题性?回头我就去调查下这个学姐和徐行之的关系,说不准真能挖出什么猛料呢。” 在记者嘻嘻的笑声中,中秋的夜色更加暗沉了一些。 刚刚背过记者,徐行之就松开了牵住孟琬瑜的手。 孟婉瑜微微提着裙摆,跟身旁过分优越帅气的男人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相机。” “不习惯的人通常无法适应剧烈的赏光灯,所以会一直眨眼。你刚才很好,记者们应该不会拍到你不美的照片。” 孟琬瑜低头笑了笑,“很荣幸你能邀请我参加今日的慈善活动。” “很紧张吗?” 徐行之放缓声音,“这样的活动你在学校举办过不少,你一向做得不错的。” “但那毕竟只是学校范围里的义卖,像海伦基金这样……” 孟琬瑜话未说完,随行的侍者已经为他们推开了面前正厅的大门。孟琬瑜只感到一道耀目的金光袭面而来,而后一盏金碧璀璨的水晶奢华大吊灯就出现在她视野里。 摇曳流离的光在孟琬瑜眼里流窜,她不禁仰望着面前这幅宛如梦境般美轮美奂的梦幻场面,而后由衷发出惊叹: “好美啊。” 徐行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听闻这盏灯是顾夫人的陪嫁,如果……” 孟琬瑜见徐行之话未说完,便把目光移开。只见他们面前多了一位着黑色丝绒旗袍的贵妇,正举着香槟杯跟徐行之打招呼: “我这心一直空落落的,还以为你今天当真抽不出时间,现下好了,看见你我可算心安了。” “这位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林夫人。” 说完这话,徐行之又给林夫人介绍孟琬瑜,“这是孟琬瑜。” 林夫人把目光落在孟琬瑜脸上。她见她脸生,看她的目光也有些拘谨,就知道她不是经常出席这类场合的人,约莫也不是柏海哪家数得上名的千金小姐。 她当下虽然好奇徐行之会携这样一位女性出席今日的活动,但因着是徐行之今日的伴侣,倒也丝毫不敢怠慢。 她说:“在我见过的同龄女孩儿当中,孟小姐也真是独一份的俊俏。现在的女孩子比较胭脂气,像孟小姐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孩儿真是不多见。” 孟琬瑜因着林夫人这番话有些飘飘然,尤其林夫人还接着补充了句:“难道是小徐你在演艺圈的同僚?难怪样貌和气质都这般优越。” 徐行之摇摇头,她并不是演艺圈的人。 林夫人露出夸张的表情,又把孟琬瑜上下打量一圈,真诚地称赞道:“也不怪我眼拙,实在是我们孟小姐过分美丽。” 徐行之代替孟琬瑜道了谢,而后问道:“顾夫人到了吗?” 林夫人摇摇头,面露担忧道:“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在家吃斋念佛也有好一段时间,原本之前还说要亲自主持今日的活动,结果我那日去见她,她整个人憔悴消瘦得不行。不得已,只能把今天的活动全权交给我和她弟媳打理。” 徐行之面露遗憾,“换季时候确实该注意身体。” “可不是。” 林夫人带着徐行之往前走,顺嘴说道:“这不,小橙也病了。自打我知道她婚讯在即后就一直联系她,但一直联系不上。我原还以为她嫁入豪门就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林夫人半开玩笑地说:“结果刚才见到她二姐,才知道她这段时间生病了一直在医院调养。” 孟琬瑜抬眼去看面前人,见他神色一切如常,好似林夫人口中的小橙于他,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所以我也给雷空发了请柬,让他代替他未婚妻来出席今日的活动。” 孟琬瑜出声:“雷空……来了吗?” “没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像他这样的大忙人,估计是没什么时间。” 说话的这当口,旁边又来了一些人跟徐行之打招呼,简单的寒暄后,他们说话就绕到了正事和工作上。 林夫人看这情况,就主动提出要带孟琬瑜四处看看,借此把她从徐行之身边带走,省得她尴尬。 “小徐之前从来没跟我说今天会带女伴出席,刚刚看到你我还吓了一跳,想着我是不是过时了,怎么都认不得现在的明星了?” 因着林夫人的话,孟琬瑜放松地笑了一笑,然后才说:“读书的时候,我一直负责我们学校的慈善义卖活动。他是知道我热心这个,所以特意带我过来看看。” 人如其表,孟小姐心地善良,所以人也长得好看。 孟琬瑜笑了笑,问:“不知道夏晚橙……生了什么病?” 见林夫人看着她,孟琬瑜又补充道:“她也是我同学校的学妹,我们之前也有不少交集。” “这个她二姐倒是没有细说,不过……” 林夫人看着不远处周旋在名流巨贾中的美丽女人,眼睛眯了迷,说:“我可以给你们引荐。” “晚橘!” 林夫人看着面前这位踩着高跟鞋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的女人,笑着给她介绍:“这是小徐今日的女伴。” 夏午橘把目光落在面前小个子的女孩儿身上,听着林夫人继续道:“孟瑜琬,孟小姐。” 只见原本面目皆带笑的夏午橘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迅速的沉了眼色,挑剔地把孟琬瑜上下打量了一番,轻佻出声: “这徐行之哪里有毛病啊?这是什么样的眼光会挑中这样的女伴?” 第364章 姊妹情深 林夫人万万没想到夏午橘会是这个态度。 在她的认知里,夏午橘也是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刻在她基因里的工序,断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冒犯别人的话。 索性现在周围除了她们仨外没别人,所以林夫人赶紧找补:“小徐说孟小姐是他读书时的学姐,之前一直都很热心慈善公益事业。” “我知道,和我妹妹一起就读于柏海大学,是不是?” 孟琬瑜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和夏晚橙长得一点不像,但也拥有着同样张扬跋扈的性格和尖酸刻薄的为人。 孟琬瑜轻蔑地在鼻子里笑了笑,说:“以前也一直听说夏晚橙有两个国色天香的姐姐。今天见到夏二小姐,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和夏晚橙有着一模一样的性子。 夏午橘好笑地问她:是什么性子呢? 孟琬瑜直言不讳:“讨人厌的性子。” 这话一落,连一直从中周旋的林夫人都不禁变了神色。她看向眼前面对面对峙着,浑身洋溢着剑拔弩张气势的两个女人,脑袋里不断滚动着她们的信息。 一个,是徐行之今日特意带来的伴侣。虽然他介绍只说是学姐,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其他关系。不论这位孟小姐真是学姐,还是外头随便一个乞丐,她碍于徐行之的面子都不可能得罪。 另外一个,是早已破产没落的小姐,是雷家失势大少爷的贴身秘书。是刚刚宣布婚讯,要和澜润总裁雷空喜结连理的,夏晚橙的亲姐姐。扪心自问,不管是雷空还是夏晚橙,她也都得罪不起。 林夫人四下张望,正好撞上徐行之看过来的目光,于是她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幅度地冲他招了招手。 “姐。” 徐行之刚出声,就听夏午橘冷漠地怼了一句:“你带她过来做什么?” 徐行之看了孟琬瑜一眼,说:“这是我的事。” 夏午橘慢慢把目光落在了他脸上,问:“她之前做过些什么事,你知道吗?” 徐行之点点头,“知道。” 夏午橘看着他,慢慢地扯开了一个笑容,然后点了点头,“我像个傻子似得……难怪夏晚橙对我有那样多的怨气,我实在也做了些不是人的事。” 说完这话,夏午橘再次恢复了冷漠的神色。她再度看向孟琬瑜,说:“你这衣服的设计师早就被世界环保组织划入了黑名单。你在慈善活动的现场把这衣服穿身上,回头被记者拍到,会连累今天的活动。” 孟琬瑜着急地看向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徐行之,听他淡定地说:“一会儿去换了就好,你也不知道,不怨你。” “我女儿那里有备用的礼服……” 林夫人面露苦涩,“哎呀,刚刚被借走了……午橘,你今天有没有带备用礼服?” “有啊。” 夏午橘摇晃着香槟,“可是我为什么要借给她?她丢人就让她丢人好了,关我什么事?” 林夫人是真的担心孟琬瑜身上的衣服会连累海伦的名声,于是好心地劝夏午橘,“你是大人了,又是……” “不必了。” 徐行之打断林夫人的话,“我这就让人送过来。” 夏午橘别过眼高昂着头,“我妹妹一会儿到了,到时候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借?反正我是不愿意的。” 夏午橘踩着高跟鞋离开后,她们这里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尴尬。 林夫人尴尬地笑着,说:“午橘的性子一向比较乖张任性。” “看出来了。” 孟琬瑜面无表情道:“和她妹妹一模一样,当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不过话又说回来,不都一直盛传她们姊妹两不合吗?她现在理直气壮地跟我说这番话,不知道的,还真当她们姊妹情深。” 林夫人还是觉得尴尬至极,说话也不如平时利索。 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是人家自己的衣服,也有处置的权利。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小气?之前一个两个被撵出门,都风餐露宿没地落脚了,就靠着男人活着。现在好了,真让她妹妹攀上高枝,于是又以为自己成名媛了。” 林夫人堂皇地不敢说话,只不断拿眼神去看徐行之。只见他目色阴沉地看了看面前人,然后说:“我让人给你送衣服来。” “什么玩意?那女人之前可没少为难夏晚橙,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做了多少龌龊事,徐行之居然还敢带她过来,把她带到今天这样的场合?” 刚进休息室,夏午橘就忍不住出声:“我就不该提醒她衣服出了问题,好叫在大庭广众下出尽洋相。” 雷影把目光从报纸上抬起来,看着面前一张脸皱成一团的人,问:“是谁?” “孟琬瑜,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就是因为晚橙和徐行之分手,所以召集了人去你大姐花店门口贴广告那位?” “就是她!你是没有见过那些广告上的内容有多不堪入目。就是因为她,我姐姐之后都不太让我妹妹去花店帮忙了。本来夏晚橙说算了,我也懒得跟她计较,今天徐行之居然敢堂而皇之地把她带到我面前来,真是岂有此理!” “你先别生气,或许这当中有些误会。” “我刚才都问徐行之了,问他知不知道这女人之前做的事,他说知道。” 夏午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跟我说知道!亏我当初以为他是个好孩子,还一心想撮合他和夏晚橙的姻缘。结果是我瞎了眼,他还不如雷空呢!” 雷影给夏午橘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说:“都说晚橙看人眼光好,或许你真可以跟她学一学。” “我跟她学?” 夏午橘把目光看过去,问:“你这是说我现在的看人眼光有问题?那我确实用问题,不然也不可能让你捡这么一个便宜。” 雷影低下头呵呵笑的当下,侍者来敲门,小声地说:“夏小姐,您妹妹已经到了。” 第365章 以德报怨 夏午橘着急起身,在侍者的引导下,几乎是小跑着向她妹妹赶去。 夏晚橙绕开了记者从侧门而来,她坐在轮椅上被艾米推着,脸上还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她今日打扮得过分朴素,身上只有一件素色的长风衣。眼神有些恹恹,身上洋溢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虚弱。 夏午橘皱眉,“怎么才穿这么点,不知道冷吗?” 夏晚橙在口罩下笑了笑,应着:“还好,之前一直都呆在车上。” “分明病就没好,为什么就非得过来呢?你是不是压根打心眼里信不过我?” “哪来的话?这不是在医院待久了很无聊,今天正好又是中秋佳节,所以就想着过来凑个热闹。” 夏午橘见自己说一句她顶一句,当即气得闭了嘴,只从艾米手里接过了她的轮椅。 进入到了被空调完全覆盖的地方,夏晚橙才摘下了口罩,问:“今日的拍卖手册你拿到了吗?” 夏午橘把包里的册子递过去,见夏晚橙快速地翻阅起来。 因着今天的慈善拍卖会是受顾访琴本人邀约,所以来参加活动的人都是柏海城数得上名的名流贵胄,她们为此捐献出来以供拍卖的物品也都是一等一的上流。可夏晚橙对这些精美璀璨的玩意儿全然不感兴趣。她快速翻阅着,直到翻到一夜泛着黄色的炭笔手稿上。 夏晚橙的指腹慢慢在这些笔迹有些黯淡的炭笔痕迹上摸索。这是前柏海丰腾银行大楼的设计手稿,它于上个世纪末期建成,就屹立在柏海渭江之滨,曾作为东方第一高楼享誉世界。 如今时移世易,曾傲视整个柏海城的丰腾银行早已倒闭,这栋摩天大厦也已经被抵押出去,现在成为了柏海电视台的办公大楼,且湮没在了柏海鳞次栉比的现代都市里,只作为老一辈人心里繁华象征的代表存在。 夏晚橙的目光慢慢落到这张手稿的页脚,看见了夏淳的署名。 夏午橘也深有感叹道:“之前也没想到丰腾银行的代表会把外公的建筑手稿拿出来拍卖。” 正如夏晚橙所说,这张署名夏淳的建筑手稿正是出自夏晚橙外公,也是夏氏集团创建人夏淳之手。在下海经商之前,夏淳一直都以建筑师的身份示人。他平生画过不少设计图,但多少因为运气欠佳,最后只有丰腾银行大楼一棟建筑落成。 记得夏淳暮年临终前一段时间,总会独自搭公车去看丰腾大楼,从白天看到日落,看到霓虹灯亮起。 所以在夏淳离世后,夏棶曾用心收集夏淳之前的建筑手稿,但收获寥寥无几,毕竟夏淳作为建筑师来说,成就实在渺小,唯有这栋丰腾大楼,是他毕生心血的体现。 夏棶之前也找过丰腾银行家的相关后人,想出重金买回夏淳的设计手稿,但对方言明搬家已丢,无法找补回来。 原以为夏淳手稿就这样湮没在了茫茫尘世里,以至于成为夏棶心中盘根错节的一个疙瘩。可谁知道这次海伦基金举办的慈善义卖会居然让夏淳的手稿重见天日。 这个拍品由丰腾银行家的一个旁系亲戚提供,打得名号是“柏海资本繁华的历史”。但夏晚橙想,今日在场的人里,除了她们姓夏的以外,其他人也不会对这张泛黄的手稿有多大兴趣。 夏晚橙把在页边折下一个角,认真地跟夏午橘说:“不管如何,我们今天一定要把外公的心血带回家。” 夏午橘拍了拍她的肩,“放心,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说话间,听闻了消息的林夫人匆匆赶来,以至于鞋跟在木质地板上踩得咔咔作响。 “小橙你可算来了。” 夏晚橙倍感疑惑,心想认识林夫人这么久,也从没见她如此激动热情的样子。 林夫人小跑到夏晚橙面前,不顾形象地蹲身问她:“你带备用礼服来了,是吗?” 夏午橘翻着白眼听完林夫人的叙述,紧紧捏住了夏晚橙的肩,“你可别同情心作祟,是她孟琬瑜自己功课做不到位惹出了洋相,没道理让你替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林夫人听完夏午橘的话,越发确定这两姐妹和孟琬瑜之间肯定有罅隙,但眼下事情紧急,一会儿她们会请记者进来做剪短的采访和直播,到时候徐行之一定会携孟琬瑜出现,倘若孟琬瑜还穿着这条礼服示人,那她们海伦基金的脸就算丢大了。 夏午橘不屑道:“他们之前走红毯的时候也有记者一路拍照,这该拍到的早拍到了,你现在才紧张是不是晚了点?” 林夫人着急辩驳:“还没发出去的照片都可以公关掉。但是直播不同,前后几秒钟的延迟,万万马虎不得。” 夏午橘冷哼一声别过了眼,于是林夫人又着急看向夏晚橙,“主要我还得顾及徐行之的面子,不好得把这事跟旁人张扬,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麻烦你。” “艾米。” 夏晚橙拨开了林夫人紧握着她的手,“你带林夫人去车里娶我的礼服。” 真是感谢…… 林夫人话未说完,已被艾米打断,“有没有搞错?车里那身礼服可是GD的高定限量,全球只着一件,你借给了不知名的某某某,自己还要不要了?” 林夫人听闻夏晚橙的礼服是GD的高定限量,一时也住了嘴,再不敢说话。 毕竟全柏海有资格,且买得起GD高定的女人也没几个。 起码,跟在徐行之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片子是不配。 “去,直播马上开始了,别让林夫人为难。” 见艾米带着林夫人离开,夏午橘也不高兴道:“你这是干嘛啊?那个姓孟的可没少针对你做些龌龊事,以德报怨也不是你这样的。” “总归徐行之能答应代言海伦基金也算帮了我不少忙。孟琬瑜今天又是他带来的女伴,我又正好帮得上忙。人情往来嘛,本来就是这样的。”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刚才问徐行之,我说你知不知道孟琬瑜之前做得那些破事,你猜他怎么说?” 夏午橘夸张道:“他说知道!” “他居然跟我说知道?他都知道了还把那个女人带来我们面前,你说他是蠢还是坏?” 夏晚橙没应声,只说:“今天我只想把外公的手稿带回家,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是了。” 夏午橘推开休息室的门,不甘愿道:“是我心眼小好不好?你们全都一副心胸开阔不予计较的样子,是我见不得你们受委屈行不行?” “你受什么委屈了?” 雷影向着她们看过来,冲着夏晚橙露出一个和熙的微笑,说:“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当面说恭喜。” “谢谢。” 雷影依旧温和道:“雷空事忙,婚礼上但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夏晚橙被夏午橘推着慢慢向这为她未来的“大哥”靠近,只说:“大部分事情已经做好了决定,剩下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夏午橘在后面掐了掐夏晚橙的肩胛,“雷影一直很期待参加你和雷空的婚礼。” 落下这话,她又掐了掐夏晚橙,几乎是咬着牙在说:“雷空可是他亲弟弟,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你又是我妹妹!” 夏晚橙缩了缩身子,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我要是没受伤,这几天应该去挑喜糖,红酒,和下午茶甜点。” 夏晚橙回头看了眼夏午橘,说:“刚好这些都是我二姐擅长,你们这些日子要不不忙的话,不如多跑几家茶餐厅帮忙挑挑看?” 这话说完,夏午橘掐住夏晚橙肩胛的手才慢慢松了开,雷影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高兴笑容。 “好的啊,我和午橘去看看,也不仅能好吃,也得长得漂漂亮亮得才行。” 夏晚橙微笑着看向面前人,只这当下的表现,雷影似乎真的是雷空同脉同根的大哥,是真心期待并祝福着自己弟弟婚礼的家人。 就夏午橘刚才的表现,似乎十分害怕她拒绝雷影的好意而使他受伤。 可这雷家两位少爷之间的爱恨纠葛和利益纠缠在柏海一直不是秘密,难道雷影真的认为旁人会相信他呈现在表面上的兄弟情深? 还是说,是她自己一直很浅薄的去遐想了人家兄弟之间的骨肉血亲? 可作为同样血脉的雷月,却完全把对雷空的憎恶仇恨写在了脸上,以至于连带对她都充满了怨恨。 夏晚橙恍思的瞬间,又听雷影问:“准备什么时候去登记?” 夏午橘冷淡道:“雷空他妈去找大师算过,大师说要等她过完今年的生日才宜办喜事。所以要做登记,也得等雷空他妈过完生日了。” “那很快了,陈姨生日就在半个月后。” “那也说不准。”夏午橘转动着眼珠子,“过几天我和我大姐也去算命,要是大师说夏晚橙不宜在我们多少多少岁前出嫁的话,那就让你们雷家等着!” 这是当然,毕竟是两家人的事,也要顾及你们的感受。 夏午橘还是不甘心道:“要是大师直接说他们两人八字不合,那就让雷空算了!” 雷影摇摇头笑起来,说:“你不了解小空的性子。要真有大师说他和晚橙八字不合影响了他们结婚,他肯定马上去改他在族谱上的八字,一定会改到和小橙天作之合。” 第366章 管中窥豹 孟琬瑜在林夫人的陪同下换了一身全新的礼服。 林夫人在镜子里看着她,说:“GD的高定限量穿在你身上就是好看,一会儿直播的时候站在小徐身边,看到的人谁不夸你们相配。” 孟琬瑜低头笑了起来,手指有意无意地摸了摸手上的全钻的镯子,说:“今日出席活动的夫人小姐们也都很漂亮,个顶个都是下凡的仙女,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说到这,孟琬瑜又补充了句:“除了夏午橘那个老巫婆。” 林夫人应和着笑了笑没接她的话,只试探着问:“之前那身礼服是小徐给你准备的吗?” “他从来都很细心,如果之前那身礼服是他准备的,肯定不会出问题。但他太忙,是他的助理送了当季大牌礼服的目录过来,我看着样子随便挑得。” “是吗?可是之前那身礼服真的很适合你,如果不是有敏感的问题……” 可不是,当时那礼服送到我家的时候,连品牌方的设计师都来了,当下替我量了尺寸后连夜修改的。 林夫人心下吃惊。她原以为孟瑜琬之前的礼服是找品牌方借的,所以才出现了这种事故。没想到是徐行之买下来的。不过也只有买下来,才会有设计师上门量体裁衣地修改。 那牌子的礼服…… 可不便宜啊。 林夫人又看向孟琬瑜耳朵上,脖子上以及手腕上的圈套钻石宝石首饰,说道:“这套珠宝和先前那套礼服是同一个品牌?很衬得上你优雅的气质。” “没错。当时试过衣服后,随同而来的设计师就说他们家有套珠宝很适合我这身衣服。我当时听了听就过去了,谁知道没过几天这套首饰就送来了我家。” 孟琬瑜捂着嘴笑起来,说:“我妈妈为此立刻就去买了个保险柜回来。” 当下,林夫人对面前人的身份地位愈发了然,于是殷切态度更甚。 “我女儿年纪比你稍长一点点,但性子半点没长大,想来你们很合得来。她刚才帮我去招待客人了,一会儿我让她陪着你四处看看。顾夫人这处别苑可是整个柏海城也是数得上名的豪宅。” 接收到母亲讯息的傅昉已经等在了休息室门口,并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用尽了所有华丽的辞藻来称赞面前的人。 孟琬瑜脸颊绯红,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你也很漂亮啊。” “我漂亮是漂亮,但也没人欣赏。我今天都没有男伴陪同,在场的宾客都不会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超过三秒,跟别提外头的记者。” 傅昉又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由衷地说:“谁像你似得,被全民巨星偶像牵着手走过红毯……” 傅昉由衷地羡慕道:“当时记者们的赏光灯都快把这一片的天给照亮了。” 傅昉的话完全说到了孟琬瑜的心里,她面露羞涩地说:“你说得轻巧,我倒是要开始担心行之的粉丝对我……” “你也别把徐行之粉丝都看得那么不理智。徐行之粉丝也是很懂事啊,自己的偶像究竟对谁比较上心,又是对谁逢场作戏,她们心里都清楚的啊。” 见孟琬瑜含笑着不言语,傅昉又接着补充道:“人家粉丝说到底,也不是反对自己家偶像谈恋爱。归根结底,还是希望自己偶像眼光高一些,别找那种不是所谓的女人,尤其是没有知识显得浅薄又爱张扬的女孩子最是惹得她们讨厌,像孟小姐这样的……” 傅昉拉住孟琬瑜的手,甜甜地笑着说:“正经八百的名门大学出身,读书期间又经常组织参与慈善活动,既有善心公德心和社会责任感,又有组织安排能力,谁看了不喜欢?” “你这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倒是羡慕傅小姐你,自幼名门出身,早早去了海外留学,母亲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平日里多得是可以观摩学习的机会,想来以后也要接管海伦的业务。” 说到这,孟琬瑜也反握住了傅昉的手,轻声道:“也不知道整个柏海城家的公子,谁有这个福气能娶你过门?” 傅昉脸上带笑,但眼里的光倒也因为孟琬瑜这话而逐渐黯淡了下去。 海伦基金面对记者媒体的采访和直播行动正在进行。 夏午橘在休息室通过电脑观看直播,看着满脸挂笑蜷缩在徐行之旁边的孟琬瑜,又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她究竟知不知道身上穿得是谁的礼服?” 夏晚橙无奈出声:“好了,一件衣服而已。” “你没听过‘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对于女生来说,衣服就是脸面。她孟瑜琬做过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凭什么穿这样漂亮的衣服?徐行之这个人也是好笑!” 夏午橘扯了扯雷影的隔壁,强迫他听她说话。 “他作为现下最当红的巨星,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带这样一个陌生女孩儿来出席这样的活动?嘴上说着是热衷公益的学姐,但你看看那些记者眼里如狼似虎的眼神,谁会相信他说得鬼话!” 见夏晚橙抬起眼,夏午橘又来了力气,接着道:“你信不信,孟琬瑜的相关背景今晚就会被媒体扒个底朝天?到时候我看徐行之的粉丝怎么对待她!徐行之也是心狠,居然为了气你而带这么个人来这里。” “徐行之没有这样做得必要。孟琬瑜是他前女友,他们的关系不是我们外人可以置喙猜测的。他愿意带谁出席今天这样的场合,都是他的自由。” 夏午橘看夏晚橙这满脸的云淡风轻,只觉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当下就泄了气。 这当口,外头热闹的简短的直播和采访活动也结束,侍者来邀请她们过去参与今日的义卖活动。 夏晚橙恹恹地出声:“我行动不便就不去凑热闹了,我等外公手稿拍卖的时候再出去。” 雷影也同夏午橘说:“今天没多少人知道我在这里,我也不出去露脸了。” 夏午橘看看雷影,又看看夏晚橙,嫌弃道:“年纪轻轻的,活得一点朝气和活力都没有。” 夏午橘离开后许久,同处在同一空间下的雷影和夏晚橙都在做着自己的事。雷影带着满腔的好奇把这屋里的杂志看了个遍,而夏晚橙则一直拿着手机回复工作上的信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夏晚橙摸到了凉茶盏的当下,雷影自发地给她续了热茶。 夏晚橙礼貌地道了谢,却听雷影说:“你好像对我有诸多误会?” 夏晚橙从杯缘处抬起眼,实在地向对方展露了自己的疑惑。 “说起来,你对我的认识了解应该都是通过你姐姐,但我们一直都没有直接交流的机会。” 夏晚橙放下茶盏,笑道:“这话倒是没错。我姐姐向来对你知无不言,想来你通过夏午橘所认识了解的我已经足够全面。相反,我姐姐一直对我都有所保留,所以我管中窥豹看到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实,于是只能自己猜测,把心里的拼图一块块拼合完成。”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姐姐希望你幸福健康快乐的心愿始终不会改变。” “幸福,健康,快乐,同时拥有这些是何其困难的事情?我姐姐过分贪心了,我就从来不敢有这些期望。我对于自己的要求,向来只有无愧父母赐给的生命。” 雷影听明白了夏晚橙话里的意思,他稍作沉思,还是说:“对于你父母的事,我很抱歉。” “这倒不必,我做人缺点颇多,但还算拎得清。我与你父亲,和澜润的仇怨都和你无关。只要你不坐上澜润董事长的位置,我们一直都可以平和地相处。” 雷影笑,“如果可以,我倒想把手里澜润的股份全都转让给你,然后我拿着这笔巨款,带着我母亲姐姐和小橘去一个常年温暖的地方,过富足平和的生活。” 雷影垂着头,说:“晚橙,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有一个恒定的争斗目的,所以逼迫自己陷入无止境的争斗当中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于大部分而言,起码对于我而言,迫不得已随波逐流几乎成为了前半生人的座右铭,如果可以,我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夏晚橙迟疑,“夏午橘……知道你这样的想法吗?她不是一直都像只蓄势待发的斗鸡,凶恶地面对着你所有的竞争对手!” “她知道。她也是随波逐流迫不得已,她也不想争,但总有人逼着她必须去争,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我。” 夏晚橙点点头,问:“这是你母亲,还是你姐姐的授意?” 见雷影沉默,夏晚橙了然道:“这事如果连你都无解,我也没有办法。” “你有的。” 雷影坐得端正,眼睛注视着夏晚橙的手指,说:“一直以来,我母亲和姐姐的斗争对象都只有陈姨和小空。她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是他们,只要不是雷空,无论是谁,都和她们无关。” 第367章 财大气粗 夏晚橙垂着眼,脑袋里的细胞像是被装进了滚筒洗衣机,正在外力的驱动下飞快转动。 而这个外力,就是雷影说得这番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澜润最后的掌权人只要不是雷空,那他们也全无关系? 还是说,雷空其实是在向她表示态度?表示他其实并不在乎雷霆和澜润的死活,他的诉求,只是希望能带聂兰心和雷月以及夏午橘一起离开柏海?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她,他和她,并不是敌对的双方,是吗? 夏晚橙正细细揣摩,就听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响,侍者在外头说:“夏三小姐,夏二小姐请您过去,说您想要的东西要准备拍卖了。” 夏晚橙稍微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再抬头,看着盈盈笑意的雷影,说:“红酒,喜糖和甜点的事,还望大哥多多费心。” 用于慈善拍卖的大厅聚集了今日几乎全部的宾客。夏晚橙落在人群最后头,一时间找不到夏午橘的身影,只能看到正前方负责主持这次活动的林夫人母女。 夏晚橙左右环视,意外今日没看到韩琳的身影。按理说,顾访琴不出席的时候,韩琳起码要在现场镇场。可以前海伦大小事从不缺席的韩琳,却在今天不见了身影。 这会儿,由某位夫人捐献的一副现代名家自画像以超过7位数的价钱成交,现场掌声一片,纷纷称赞竞拍者的善心。 但背地里,在靠近夏晚橙的角落,也有人在说:“就该隐瞒捐献者的身份再做拍卖,像这样明显要巴结人家的,还要打着慈善的名义,真是笑话。” 林夫人微笑着,揭开了下一件拍品的红布。 “下一件慈善拍品,由丰腾集团唐先生提供,由知名建筑师夏淳先生设计规划建造的,前丰腾银行大楼设计手稿,起拍价9999,每次举牌1000……” “丰腾集团真是落没得不得了,连什么建筑手稿都能拿出来拍卖了?夏淳是什么很有名的建筑师吗?他的手稿能值几个钱?” 在夏晚橙前方的人,因为处在人群最末尾,正在肆无忌惮地交头接耳,这话传进夏晚橙耳里,真是十分刺耳。 “你什么记性?夏淳就是夏氏集团的创建者,夏棶的亲爹。” 对方嫌弃道:“别说夏淳了,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就连这夏棶,也死了有些年头了。” “但人姑娘成器啊,你看那夏晚橙,巴上了雷空,马上就要嫁入豪门当少奶奶了。” “难不成丰腾那姓唐的捐出这个手稿是指望夏家的人来竞拍?” “可不是,夏午橘今天不就来了吗?” “她能有几个钱?不对,这手稿能值几个钱?但要是以原价9999成交也挺丢脸的,说明整个柏海都没人卖她们夏家的面子。” “这夏晚橙还没成雷家少奶奶呢,听说现在还没登记,这没登记就时刻都有变故。全柏海谁不知道雷空纨绔乖张,说不定也把婚姻当儿戏的。” 旁人嘻嘻哈哈的嘲讽笑声传到了夏晚橙耳里,她抬起头,见到夏午橘举起了第一次牌。 林夫人掷地有声:“10999,第一次……” “11999。”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林夫人耳边响起,林夫人诧异地回头,见喊出这个价的人正是自己的女儿傅昉。 傅昉笑着,说:“正好拍下来送给夏小姐做新婚礼物。” 傅昉这话声音说得不大不小,正好也只有这团转周围的人能听到。林夫人面色略有些僵硬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缓慢地打嘴里说出: “11999第一次,11999……” “2万!” 在夏晚橙视野看不到的角落里,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一下子把标价提高到了两万。夏晚橙赶紧拍了拍艾米的手,示意她去看看。 艾米垫了垫脚,随即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是咱认识的人,BP品牌在柏海的总负责人杜先生。” 听闻是认识人抬得价,夏晚橙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两万第一次……” “5万!” 阔绰的夏午橘高高把手举起,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把价格一次性抬高至了5万。 夏晚橙昂着头,只见端庄站在林夫人身边的傅昉微微一笑,启唇说了句:“51000!” 林夫人回头轻瞪了她闺女一眼,随即又把目光集中在了拍卖席。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平静地出声:“10万!” 站在夏晚橙前头的人开始有些小规模的躁动,他们互相交耳道:“一张毫无艺术价值的手稿而已,就算再想捧夏晚橙的臭脚,也不至于把价喊到十万?” 夏午橘看向错开了自己几个身位的徐行之,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好似刚才那个“10万”不是从他嘴里发出一般。 “12万……” 夏午橘举牌的手还未放下,就又听旁边那人波澜不惊地说了句:“20万!” 在场的人里,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夏午橘只感觉围促在她周边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脸上,似乎正期待看她出丑的那一瞬间。 “25……” 这回夏午橘的话音还未落,徐行之便又平静地出声:“30万!” 这下倒吸一口气的人换做了夏午橘。她是生生给气的。 她想,要不是碍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想把手里的牌子敲在徐行之脑袋上,然后问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知道这张手稿对他们家的重要性,干嘛非得抬杠呢? “30万第一次……” 林夫人带着揶揄的目光看向夏午橘,迫不及待地说着:“30万第……” “35万。” “40万!” “徐行之!” 夏午橘咬牙切齿地向着旁边人看去,却看他神色如常地正视着前方,好似压根没注意到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人。 前头的林夫人笑意盈盈地向着夏午橘看来,轻声道了句:“夏小姐?” 夏午橘举手,“50万!” 这话一落,夏午橘感觉周围人看她的目光越发赤*裸,好似她夏午橘就是在庙会里杂耍的猴戏,旁人尽管给她鼓掌,但看她的目光中多少带着些许可怜同情,但更多得,还是来自人性深处的猎奇打量。 这让夏晚橙的自尊开始呈现破碎的架势,她悄悄拿出手机,给夏晚橙发信息,说:“拍卖不顺利。” 夏晚橙给她回信息,说:“我知道。” “现在怎么办?” 很应景的,这句“怎么办”将将发出去,她就听旁边那个寡淡又无趣的声音再次开口: “100万!” 夏午橘仓促地回头,没克制住地出声道:“你疯了吗?” 在场有这样想法的绝不止夏午橘一人,这屋里的人,但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都没法理解徐行之为这张设计手稿叫价100万的行为。 要知道,在这张手稿拍卖前,那副世界当代知名画家的作品也才拍了200万出头。 虽然说艺术这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取向。但只要长了眼睛的人也能看出,那拍了200多万的画好歹是幅彩色的。至于眼下这张手稿呢? 尽管它被精心地装裱在了画框里,但在特意的打光下,还是能看出它泛黄的底色,以及小范围笔迹颜色的黯淡脱落。而且就右下角严重损坏的程度来看,这张手稿的前主人也并不爱护它。 这样的玩意儿,除了对此有深刻情怀的,诸如夏家的人外,谁都不感兴趣。 就海伦事前聘请的精算师估量,这张手稿最多也有能拍到10万出头,可现在呢,已经超过了整整十倍。 就在夏午橘瞪视徐行之的当下,林夫人已经第三次出声: “100万,第三次,成……” “150万!” 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声动静,且不来自目光聚焦点的正前方,也不属于徐行之和夏午橘其中的任何一人。人们循着这声音张望,最后落到了人群最末端。 只见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脸上戴着一个医用口罩,打扮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在她的身后,则是站着一个意气风发的漂亮年轻人。 意识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她们集中过来,夏晚橙往上拉了拉口罩,垂眼避开了旁人的打量。 艾米晃了晃手里的号码牌,听正前头的林夫人说:“原来是夏家三小姐。” 旁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传出夏晚橙耳里。 “果然是要嫁进豪门做少奶奶了,居然这样财大气粗。” “150万,她可真敢喊,不知道她事先跟雷空商量过没有,万一雷空不愿意替她买单,那丢人可丢大发了。” “雷空又不傻,怎么可能花150万买这样一张纸回家?” “所以说,做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夏晚橙是不是错估了她在雷家的分量?人雷家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给她糟蹋的。” “150万,姣好的钻石项链都可以买一条了,做什么要这破手稿?” “150万第三次……” 林夫人拿着小木锤,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夏晚橙戴着口罩的脸上,正待她要说出恭喜之际,一个差点被人忘记的声音再次出声: “200万!” 第368章 自轻自贱 “又是徐行之?” 现场已经有人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量。这声质疑,无疑是在场全部人此刻的心声。 “徐行之吃撑了要花200万买这一张破纸?” “呵,你的200万是一条名贵的项链,对于人家巨星来说,可能只是躺在家一天的流水。” “就是这样……那也是200万啊。” “兴许是人徐行之心地善良,就想往外捐钱做好事呢?” 林夫人止住自己想要敲锤的举动,再次把目光落在面前的徐巨星身上,笑着说:“徐先生心底善良,我替全世界受苦受难的孩童们感谢你诚心的帮助。” “250万!” 艾米再次晃了晃手中的号码牌,又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夏晚橙始终垂着眼,再加上戴着口罩,始终呈现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孤寂模样。 “300万!” 徐行之冷漠地说出这个数字后,他的袖子便被旁边的孟琬瑜扯住。孟琬瑜看着他,嘶声道: “够了。” 对此,徐行之只道:“出席慈善活动,还是要尽心尽力。” “你是为了慈善,还是为了其他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300万而已,对我来说只是小钱,况且,这笔钱会捐给处在战乱环境中的悲苦儿童。” 这时间,夏午橘也来到夏晚橙面前,握住了她的肩,劝道:“现在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算。” 夏晚橙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我还有点闲钱。” “不是你有没有钱的问题……” 夏午橘话未说完,艾米又一次举起了号码牌。 “500万!” “疯了疯了……” 在场目睹了这一切的诸人,不管是名流贵胄还是名媛贵太,都对现下的情况感到无语。 一张不知名建筑师的手稿而已,何至于要拍出500万? 一时间,旁人纷纷退出了这个仅由两个人搭建起来的修罗场,只管站到侧边尽情欣赏这出好戏。 “夏晚橙居然敢喊500万,谁给她的底气?” “我现在好奇,雷空真的会当冤大头给她买单吗?” “看来我们很可能等不到参加雷家二少的婚礼了。这谁家敢娶这么一败家媳妇儿回家?” “呵,张口就是500万,好歹看看自己的余额存款再说话。” “1000万!” “我一定是疯了!” 一个女人用手包挡住自己惊恐的正脸,她仓惶地拉住旁边人的胳膊,问:“我是不是听错了,徐行之是喊了1000万,是吗?” “1000万后面是不是少了个修饰语?例如越南盾或者韩元之类?” “都说娱乐圈是淘金场,这徐行之才入行多久,居然攒下了这么些身家?” “他可是徐行之唉,那能和其他明星一样吗?” “好在这钱要捐出去,否则我心里可要不平衡。你说这要是拍了件有升值价值的艺术品回家我还能想通,可这件手稿……” “快看,夏晚橙放弃了!” “我就说……她能钓到雷空就说明她起码不蠢,她要真花1000多万的价格把这张纸带回家,只能说明她脑子坏掉了。” 艾米推着夏晚橙的轮椅向雷空靠近。夏晚橙摘下口罩,冲着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她的男人伸出手: “恭喜徐先生了。” 徐行之把目光慢慢转移到夏晚橙的手上,许久,问了句:“夏小姐这手……” “消过毒了没有?” “你……” 夏午橘到了嘴边的话被夏晚橙止住。夏晚橙默默地收回手,说:“这张手稿是我外公毕生心血的凝萃,是他老人家梦想的开始和展望,还希望徐先生能……”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太有钱了没地去花,我也不见得会把这张纸带回家,说不准觉得麻烦就随意处置了。” “徐行之,你别太过分了!” “怎么?”徐行之抬眼看向夏午橘,天真地问:“我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我不能随意处置吗?” 夏午橘冷声道:“你既然不想要,又何必要跟我们争呢?” 徐行之好笑地看着夏午橘,笑道:“我有钱,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既然夏家两位小姐这样不甘心,刚才为什么不接着叫价呢?1000万而已……” 徐行之看向夏晚橙,“夏小姐不会连区区1000万都拿不出来?” “我确实没有徐先生的财气和肚量。” “你没有……不会问你未婚夫要吗?他不给你吗?是不想给你,还是舍不得给你呢?1000万而已,这夏小姐的体面,整个夏家的体面,难道连区区1000万都不值吗?” “你这个人……” 夏午橘的话被突然到来的林夫人打断。林夫人手里捧着由徐行之拍下的手稿,小心地把他递到了徐行之手里,说:“我们那边已经收到了徐先生的支票,再次感谢徐先生对公益慈善的热心。” 徐行之看着手里被装裱在画框里,被一张薄玻璃板压在下面的稿纸,说:“只看这手稿,也能大概知道夏老先生是位恪尽职守,严于律己的人,这老一辈人的巨匠精神确实为人敬仰。” “没错,我父亲之前跟夏老先生有些接触,听闻夏老先生一直是个劲骨苍健胸有墨竹的人,他……” 林夫人顺嘴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徐行之再次出声: “听闻夏小姐出生的时候夏老先生还在世?怎么,夏老先生晚年太忙?完全没时间和精力教导夏小姐如何为人处世?” 饶是林夫人风里雨里这么些年过来,也少见这样让她堂皇的场面,她瞠目地站在旁边,听着徐行之对夏晚橙刻意的讥讽。 “也对,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夏小姐为人二十载也没明白这个道理。今天但凡是你自己硬气,你外公的心血也不会落到我这样一个完全不懂欣赏的人手里。说到底,也不是我横刀夺爱,是夏小姐你自己……自轻自贱!” 夏晚橙神色未变,她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好似自始至终就没听见徐行之说话。 倒是夏午橘怒发冲冠,面上已经露出暴跳如雷的架势。 “我们家怎么教女儿,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那好。” 徐行之用袖子擦了擦画框看不见的灰尘,轻描淡写道:“你让雷空来找我,只用2000万,我就可以把你们外公的心血转让给他。” 第369章 点石为金 夏晚橙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因为徐行之的这番话而感到生气。但作为当事人夏晚橙来说,她心里倒也还算平静。 老实来说,自尊这种东西已经不太为夏晚橙所看重。如果把她的自尊和其他权益放在一起对比,这应该会是她优先抛弃掉的东西。 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当然夏晚橙还没磨炼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刀枪不入的地步。但只看她这个人在整个柏海城的风评,就知道她离得道升仙不远。 徐行之扭头而去,反倒是把林夫人留在了原地和夏晚橙面面相觑。 可能意识到自己正被夏晚橙的人给包围着,林夫人立即露出遗憾的神情,只说:“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道徐先生……还以为今天能让你们顺利把夏老先生的遗物给带回家。” 夏晚橙毫不怀疑林夫人的诚意。本来,海伦基金要拍卖夏淳的物品就是林夫人通知得她们,林夫人也是当真想成全她们的心意,同时也为自己在夏晚橙面前捞个人情。 可谁想半路横蹿出来一个徐行之呢? 上半场的拍卖已经结束,但下半场的拍卖即将开始。 在场已经没有了夏晚橙属意的东西,她跟林夫人简单道了谢,准备告退返回医院。 林夫人热情地挽留道:“下半场的压轴拍卖的顾夫人捐献的拍品。今日来这的多数人都是冲着这件拍品,你不想留下来凑个热闹?” 夏晚橙早晓得顾访琴为今日的拍卖捐献了什么,也晓得顾访琴今日临时不决定出席这个活动的缘由。她心里没什么好奇,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她说:“今日还是中秋呢。” 林夫人理解地点头,“要回家陪家人吃饭是?实在不好意思,中秋节还要累得你们来参加这个活动。” “慈善公益活动,说不上累不累。” 夏晚橙松开了林夫人握住她的手,把一个信封递到了林夫人手里。 “这是我和我两个姐姐为这次活动尽得一点点心意,希望能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 林夫人看着夏晚橙的背影离开视线,轻轻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跟旁边的傅昉说:“你猜里头有多少?” “我刚去财务饶了一圈,目前捐款的人都没有低于6位数的。对了,刚才财务的人来说,徐行之除了花1000万买走那张手稿后,个人又再捐款了1000万。” 傅昉微微有些咋舌,“前后两千万啊,他徐行之是长了双点石为金的手吗?” “说来奇怪,之前夏晚橙帮我们联系到徐行之来做代言人时,我还暗自猜测他们之间有些什么猫腻,但就刚才她们针锋相对的架势来看,徐行之明显又不待见夏晚橙。” “这又什么奇怪的?” 傅昉不理解道:“代言我们海伦对他徐行之有什么坏处吗?他本身也是冲着我们海伦在外的好名声接得工作。在我看来,这事从头到尾跟那个姓夏的就没一点关系。” 听到这,林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哀伤地拉住自己女儿的手,认真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得了。用不了多久,夏晚橙就是名正言顺的雷太太,是澜润的当家主母。你刚才那话,千万不能落到人耳里去,省得落人舌根。” 傅昉紧紧抿住唇,眼里隐隐有泪花在闪烁。 我知道。 看自己女儿那副心不甘情不愿咬牙切齿的样子,林夫人只能握紧她的手,以过来人的角色劝道:“世界上的青年才俊那么多,雷空……放到整个世界上,也是不够看的。你看妈妈现在努力和顾夫人维持关系是为了什么?” 傅昉明显不太感兴趣,只随口应和道:“我现在都怀疑那位传说中的首富公子到底存不存在?不会从头到尾都是安氏夫妇编出来的弥天大谎?” “什么话!不过顾访琴确实很少提到她那个儿子……” 见傅昉立马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林夫人赶忙补充道:“但是我前些日子去看她,见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我就试探着问了句,问说家里那么忙,怎么也没见小战回来帮忙?结果顾访琴脸色一下就变了,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说‘我倒是日日夜夜盼着他早点回来’。” 说到这,林夫人便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说:“目光放长远些,日子还长着呢。” 傅昉把目光挪到林夫人手里的信封上,问:“这里,有多少?” 林夫人就势打开了信封,见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张柏海银行发行的支票。待林夫人看清上面的数字,一下笑了出声: “还记得当初夏晚橙被曝穷困潦倒,必须去二手市场买卖自己的包包首饰维持生活。当时这新闻一出,整个名媛圈谁不笑话她夏晚橙,笑话夏棶?这才过去多久?她就连银河之光都戴上了,出席个慈善活动,出手就是……500万。” 林夫人变换着角度去看支票上的水印,说:“这500万原本应该是为了竞拍夏淳手稿准备的,谁能想到徐行之凭一己之力把一张破稿纸的价格抬上千万。” 傅昉还是有些不甘愿道:“刚才徐行之不是说让雷空拿着两千万去找他?妈你觉得,雷空会不会去?” “小空要是为难的话,就由我去拜托徐先生。” “你去做什么?去也没用!” 夏午橘打断雷影的话,愤慨道:“徐行之明摆就是故意的,你真以为雷空去找他,他就能把外公的手稿卖给我们?” 雷空看向在旁闭眼假寐的夏晚橙,问:“你怎么说?” “再说。”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说:“我大姐的约会马上结束了,我要在她回到医院前赶紧赶回去。” 雷空从艾米手里接过夏晚橙的轮椅,推着她往外走。 在侧门等车的时候,夏晚橙抬眼看了看夜空,说:“今年的中秋都没什么气氛,月亮星星全都没有。” “今晚的夜空确实没有星星,但有的小朋友可以幸运地拥有人间的星星。” 说着,雷空把两只紧握的拳头递到了夏晚橙面前,说:“猜猜那只手里有礼物?猜对了就给你。” 夏晚橙抬头看了看面前人,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倒真不忍扫他兴。 就在她指向雷空右手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个轻佻嬉笑的声音响起: “夏小姐千万想清楚再猜,雷先生手里可是有一条足够衬头的钻石项链。” 第370章 抢救无效 徐行之把目光落在了雷空和夏晚橙的手上。 在他们各自的无名指上,分别有一个造型怪异的戒指,是成双成对的样子。 这个戒指已经很长时间出现在夏晚橙的无名指上,可他从来都没过问过。也不是他糊涂大意,而是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奇怪的戒指会跟夏晚橙的婚姻扯上关系。 毕竟,夏晚橙从来不谈及她的伴侣和婚姻。 现在看来,他臆想中即将和夏晚橙走入婚姻殿堂的人,那个膘肥体厚,舌苔泛黄,头发脱落,身上有着严重腥臭味,只靠金钱蛊惑年轻女孩儿的臭老头,终究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徐行之看向雷空。 他英俊且年轻,资产丰厚且事业有成,现下愿意摒弃夏晚橙糟糕的名声娶她进门,也十足算是上心。 但是! 眼前这个体面的男人,是否知道就在不久前,她的未婚妻还和他肌肤相亲耳鬓厮磨?还利用他对她仅有的眷恋来谋取她自己的利益? 徐行之莫名就觉得雷空可笑又可怜。联想起曾经的自己,在和夏晚橙交往时,也曾接过一个署名“雷空”的电话,或许那时候的他在对方眼里,也是一个极端可怜又可笑的存在。 雷空淡淡地瞥过徐行之,就势打开了右手。在他的手心,果然躺着一条耀目璀璨的钻石项链。 他用手指勾住上头纤细的铂金链子,自上面垂吊下来一个10克拉左右的心形钻石。 夏晚橙眨了眨眼。这个钻石多边形的切工工艺使得它反射了一些璀璨的光芒到她眼里,致使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好看吗?”雷空问她。 夏晚橙直言道:“我向来不太能欣赏得了钻石。” “钻石最衬你。” 雷空把坠子打开,说:“我给你戴上。” 夏晚橙用手束住头发,微微颔首,让雷空把这个带有明显冰凉感和垂坠感的东西挂在她颈部。 “徐先生觉得如何,好看吗?” 徐行之把目光从夏晚橙发缝里露出的皙白皮肤上略过,他说: “钻石一直都象征着永恒纯粹的爱。雷先生这样大方,想必送出去的钻石不少。记得之前看到过新闻,雷先生以高价拍回了银河之光'',不知道何时能有这个荣幸一睹这条世界最顶级的钻石项链真容?” 雷空脸上挂着和熙的微笑。他自然地把手搭在夏晚橙肩上,低头温柔看了看她,说:“我和晚橙说好了,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一定戴着我送她的这条项链出场。到时候请徐行之一定拨冗出席。” 徐行之把目光移到夏晚橙脸上,但见她目光虚无地落在前头不知名的地方,心里恼火更甚。 “既然雷先生这样大方,不如尽早从我手里买下属于夏老先生的设计手稿?老实说,我一时兴起拍下这东西后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总觉得要是胡乱扔了……” 夏晚橙抬眼注视着目前的人,听着他一字一字出声:“扔在哪里也很头疼,回头要是污染了环境,也不太好是?” “没关系。” 夏晚橙开口,“我外公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他的这幅手稿能换来一千万的慈善基金,心里肯定更加高兴。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比起我们作为晚辈的怀念来说,还是世界上那些处在战乱环境中的孩童更值得我们关心。” 微风拂面,这个中秋的夜晚下起了冰冷又淅沥的小雨。 车子还没来,雷空便推着夏晚橙往回廊里避了避。这一不注意,脚下就踩到了别人的长裙裙摆。 一声疼痛的嘶叫伴随着低声的咒骂响起,雷空回头,见身后站着以为眼生的年轻女孩儿。 一句道歉刚刚出声,就听夏晚橙说:“好久不见了,孟学姐。” 孟琬瑜瞥了眼夏晚橙旁边的雷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雷太太贵人多忘事,我们分明刚刚才见过。” “毕竟一直没有时间同你打招呼。” 不敢当,你如今是尊贵的雷太太,我可高攀不起。 “好说。” 简单的寒暄后,夏晚橙再次别开了目光。这个时候,雷空倒是把目光放在了孟琬瑜身上,而后由衷地赞叹了句:“这位小姐身上的礼服,很美。” 孟琬瑜得意地提了提裙摆,却在眼睛往下坠时,看到了裙摆上一个鲜明的脚印。 她当下着急出声:“这是你刚才踩的?” 雷空真诚地道了抱歉,而后说:“我没记错的话,晚橙有件和您身上这条一模一样的礼服。要是不介意的话,回头我托人给孟小姐送来,权当赔罪。” 饶是孟琬瑜不在时尚圈走动,也晓得像她身上这个牌子的礼服高定,全世界有且只有一件。 这礼服先前是林夫人给她借来的,她也从未言明是哪家千金这般大方,愿意把GD的高定限量出借给她。 现下她晓得了。 孟琬瑜紧紧抿着嘴,委屈仇恨和难堪的目光一直交杂在夏晚橙身上。 这个时候,来接他们的车子到了。 雷空冲着徐行之和孟琬瑜微微颔首,客气道:“徐先生,孟小姐,回见了。” 然后他躬身抱起夏晚橙,仔细地叮嘱:“你把脑袋藏好,别被雨淋到了。” “只是一点点雨而已。” “那一会儿见到大姐,我什么事情都跟她说了。” 这话落下,夏晚橙不甘愿地把整张脸埋到雷空怀里。 徐行之看着他们钻进车厢的身影,又看了看身旁的孟琬瑜,说:“你穿这身礼服,很美。” “GD的高定限量,哪怕是只猪穿在身上,也是美的?” 徐行之笑起来,说:“GD的公关可不会把他们的裙子卖给一头猪。” 察觉到孟琬瑜的敏感情绪,徐行之便安慰道:“回头GD会送条同季同系列的裙子给她,这条裙子你就留下,你穿着好看。” 孟琬瑜惊喜地抬眼,又惶恐又期待地问:真的吗? …… “我们婚礼……我能邀请徐先生来做伴郎吗?” 夏晚橙从头痛的感觉中清醒,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脑袋里的神经又告诉她没有在幻听。 “你觉得他会答应?” 对此,雷空异常笃定地说:“会。” 夏晚橙把头面向窗外,淡淡地说:“随便你。” “那你呢?你想邀请傅昉来做伴娘吗?” 夏晚橙回头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说:“恐怕我需要邀请的伴娘不止傅昉小姐一位?” 雷空笑哈哈地伸手来抱她,说:“开玩笑的嘛,干嘛生气呢?” “我没有。” “你嘴撅得都能挂茶壶了,还没生气呢?” 夏晚橙嫌弃地拨开他的脸,认真道:“一会儿见到我大姐可别瞎说话!” “遵命!” 轮椅才进医院,夏晚橙迎面就撞上了步履匆匆的邵度和小王。 邵度看见她有些吃惊,问:“你不住院吗?这是从哪回来?” 夏晚橙将要回答,就见邵度把目光定在雷空脸上,着急地问:“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意识到眼前稽查员紧张焦躁的情绪,雷空也正色起来,问:“有什么事?” 邵度往楼上指了指,说:“陈盏是你小姨?她正在楼上抢救,我们刚刚送她过来!” 夏晚橙一听这话,整个人挺起了身子,扯得后背滋滋做疼。 她问:“怎么回事?” 邵度左右看了看,强制接过夏晚橙的轮椅,把她推到了角落。 他跟一起过来的雷空说:“还是之前那件案子。我们通过搜集到的证据,逐渐把嫌疑人目标锁定在了卢霁身上,这事你也知道。” 见雷空点了点头,邵度又说:“就在我们准备起诉的时候,卢霁的母亲,也就是陈盏突然来找我们自首,说伤害廖含巧的凶手是她,是她故意推倒廖含巧,导致她腹中孩子的死亡。” 夏晚橙不可置信地出声:“陈盏,去自首了?” “在廖含巧的供述里,当时是卢霁最为主要人把她推到在地,并且用脚狠踩了她的腹部。对于当时同样在现场的陈盏,廖含巧只说,起码在她清醒的时候,陈盏并未对她做过什么。” 夏晚橙问:“你们找到了什么证据?” “根据廖含巧的供述,我们在垃圾场找到了被烧过的,属于廖含巧的衣服。我们确实在上面找到了廖含巧的血迹,以及属于卢霁的指纹和脚印。但是陈盏自首之后,我们就要重新调查。” 说到这,一个步履匆匆的护士小跑过来,大叫:“廖含巧的家人在哪?” 见邵度高举起手,小护士忙说:“你们送来抢救的病人廖含巧,因多出动脉破裂导致大出血,现因抢救无效死亡。” 夏晚橙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迟疑地问:“谁抢救无效死亡?” 第371章 期待奇迹 邵度转过身来,脸上和眼里的哀伤逐渐消逝,他沉重地说: “我们刚才才接到陈盏打来的电话,说她要为自己之前的过失杀人负责,她要去找廖含巧道歉赎罪。我们觉得不对劲就赶去了廖含巧的住处,开门的时候就发现廖含巧身重多处刀伤,而陈盏也在旁边不省人事,我们随即把她们二人一同送来了医院。” 夏晚橙问:“廖含巧身上的刀伤跟陈盏有关?” “那把刀上有且只有陈盏的指纹,而且……陈盏留下了遗书,承认是她在和廖含巧争执的途中心生怨恨捅死了她,事发后,她心有怨悔,于是喝下了随身携带的满瓶农药。” “随身携带农药?她不是去找廖含巧道歉赎罪吗?她随身携带农药做什么?还有,她致伤廖含巧的刀具是哪里来得?” “夏小姐,这是我们的工作内容,现目前还没办法跟你透露。” 夏晚橙着急起来,喋喋不休的话语从嘴里跳蹿出来,“陈盏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正在抢救,说服用药量过大,约莫……凶多吉少。” 夏晚橙整张脸都冰冷下来,怨愤出声:“陈盏去自首的事,你们稽查局并未通知我们。” 邵度慢慢把目光挪到雷空脸上,“你不知道吗?我之前已经明确告知过雷先生。” 见夏晚橙一眼瞪过来,雷空开口:“就前几天的事,你病着,就没和你说。” 见夏晚橙不言语,邵度便找了借口离开,说之后事情有其他进展会再通知他们。 邵度离开后许久,雷空才开口,“天很冷,我们先回去。” 夏晚橙冷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你,只是没再第一时间跟你说……先回去病房。” 病房门刚刚合上,夏晚橙就迫不及待地出声:“陈盏为什么突然会去自首?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之前这起案子一直没法定性为是蓄意伤人还是谋杀,因为从法律上,暂时没办法界定廖含巧肚子里的孩子是否为一个独立个体?” 雷空平静道:“但是前不久,柏海立法委新出台了一项法案。这项法案辅助确认了廖含巧未出世就死亡的孩子为一个独立个体。也就是说,这起案子因此就可以定性为……谋杀。所以当时被锁定为嫌疑人的卢霁就涉及到谋杀。在柏海,谋杀是大罪!” “所以真是陈盏伤害的廖含巧?还是她替卢霁顶罪?” “你记得卢阔的遗嘱内容吗?他之前立下遗嘱,要把名下财产的绝大多数留给廖含巧肚子里的男孩儿。” 夏晚橙隐隐觉得自己脑袋里捕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低头想了想,强忍惊诧地问:“如果柏海新出台的法案能够帮助确认廖含巧肚子里死亡的孩子为一个独立个体,那是不是也能辅助确认,即使他出生时已经死亡,但他同样具有继承权?” 见雷空不发一言,夏晚橙脑袋里盘根错杂的恶毒枝丫开始疯长,她说:所以就算那个拥有继承权的孩子已经离世,廖含巧照样可以以他监护人的身份继承卢阔的遗产,是吗? 夏晚橙紧紧拧住自己的手指,“所以,只要廖含巧活着,卢霁和陈盏都不可能获得卢阔生前的财产,是吗?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廖含巧的死亡根本不是你小姨遗书里所说的,是她一时气愤下的冲动行为?她是不是再去找廖含巧以前,就打定了和她同归于尽的目的?” 这话说出来,夏晚橙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气,许多刚才没法理清的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难怪她要带着农药去找廖含巧。难怪她要往廖含巧身上扎下那么多刀,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让廖含巧活下来,是不是?” 对此,雷空只平静地回答了一句:“我们还要等稽查局的调查结果。” “卢霁知道她母亲做了什么吗?她母亲替她担下了所有罪名,以同归于尽的方式铲除了廖含巧。从此,卢霁就是卢阔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她能继承卢阔全部的遗产。” “我小姨还在抢救。” “邵度说,她喝下了整整一瓶满剂量的农药。” “医生还在抢救,会有奇迹发生。” 夏晚橙注视着雷空的眼睛,淡淡地摇了摇头。 “你在骗自己,你知道的,不会有奇迹发生。” 陈盏没有在手术台上死亡,也没有就此清醒过来。她陷入严重的昏迷状态,能不能苏醒,全看天意。 陈盈在知道这事的24小时内,就从海外飞奔回来。 夏晚橙见她痛哭流涕地拉住院长的手,凄凄厉厉祈求她一定要救自己的妹妹。 这在夏晚橙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向来目中无人的陈盈这样失态。 雷空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海内外调集了所有权威专家为陈盏会诊,但情况依旧不好。那些会说话的,只一遍遍重复让陈盈相信天意。比较耿直的,就直接让准备陈盏的后事。 陈盈在陈盏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途中做了个梦,说梦见陈盏哭着跟她说,说要见女儿。 于是陈盈阔步昂首地冲去稽查局,要求放人。 面对横冲直撞的陈盈,稽查局的态度只同样蛮横,说案子还没侦破,不能让嫌疑人离开。 于是,陈盈在稽查局,在众目睽睽下,大哭起来。 这事到了最后,还是雷霆出马,找遍了柏海能管事的领导,最后允许卢霁在稽查员的陪同下去病房探望陈盏。 那日,夏晚橙推着她藏在楼梯间门后,听卢霁在病房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哭。夏早柑于心不忍,偷偷地用手绢擦去眼泪,说:“也是可怜。” 夏晚橙神色平静道:“受她们连累死亡的,也是活生生两条人命。” “当时妈妈因为车祸离世时,你比卢霁年纪还小。” 夏早柑握住她的肩,“你从医院赶到学校时,妈妈已经送进了太平间。听闻了事情经过的你,只把午橘扑倒在地说是因为她的原因妈妈才出了车祸,说是她害得你没了妈妈。你那时就一遍遍地逼问她,问车祸死得人为什么是她?” 夏晚橙闭上眼,听夏早柑说道:“那天晚上,要不是值班医生发现得及时,你二姐就从医院楼顶跳了下去。” 见夏晚橙从眼角淌出一行清泪,夏早柑急忙打住了这个话题,改口说道:“无论如何,失去妈妈的孩子,总是痛苦的。” 第372章 节哀顺变 卢霁从医院回去的当晚,陈盏被医生宣布了死亡。 医护人员间口耳相传,说那个一直努力维持着生命迹象,被专家称为有强烈求生意志的陈盏,还是没挺过来。 凌晨三点来钟,夏晚橙在睡梦中被夏早柑叫醒,说:“雷空那边的人刚刚来说,他小姨……去了。” 夏晚橙换上素衣,被夏早柑推着赶往ICU病房。 她到的时候,雷空正在阳台上抽烟,旁边,是慢慢一纸杯的烟蒂。看见他,雷空那张已经长满了青色胡茬的脸努力笑了下,说:“天冷,回去休息,没事。” 夏晚橙把衣兜里的暖手宝塞给了他,而后去了病房。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正在一一摘除陈盏身上的生命检测器。陈盈在旁不停地啼哭,说着:“你们干嘛呀,说不准她一会儿还会醒过来,你们别碰她!” 陈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浮肿地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夏早柑过去扶住她,安慰道:“伯母,节哀。” 这话一落,陈盈哭得愈发难受,只嘶哑着声音道:不是让我们相信奇迹吗?奇迹呢! 夏晚橙见屋里的医生护士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他们麻利地扯走旁边的仪器,而后扯了白布过来,问:“这是你们家属自己……还是我们处理?” 夏晚橙客气地躬身,说:“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就可以,麻烦你们了。” 医生护士全部撤走,一下子,这间少了仪器声音的病房里只有陈盈的哭泣声和夏早柑的安慰声音。夏晚橙自己推着轮椅走近,见躺在病床上的陈盏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皮,露出一条狭小的缝隙。 比起上次见面,如今躺在病床上的陈盏老了不少,和她尚且貌美妖娆的姐姐比起来,她像是被什么妖怪吸走了全身的精气,只留下一张干涸褶皱的皮松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 夏晚橙打心眼里厌恶她们母女二人对廖含巧做的事,但内心深处也确实钦佩她为了女儿不顾一切的毅力和勇气。 她在心里暗念了几声佛号,而后把手心搭在了陈盏眼皮上,说了句:“伯母,一路走好。” 可无论她怎样动作,陈盏的眼皮都合不起来。 夏晚橙顿了顿,心里叹了口气,出声喊了陈盈。 “让陈盏伯母,瞑目。” 陈盈含着泪过来替陈盏合眼,可她和夏晚橙一样,无论怎样,都没法闭上陈盏的双眼。 陈盈哭得愈发厉害,只说:“她是在等着小霁呢……她是等着小霁呢!” 纵是夏晚橙现在心如钢铁,也因为陈盈的这番话流出了泪水。 她从病房离开,找到了雷空,从他手里抽过烟吸了一口,叹道:“之前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夏晚橙又吸了口烟,忍着心痛道:“三条人命啊。” 雷空往病房的位置看了看,问:“怎么样了?” “你小姨一直闭不上眼,你妈妈说……说她在等卢霁,死不瞑目。” 雷空不言语,只从夏晚橙手里又把烟要了回去。 夏晚橙吹了一阵子寒风,感觉通身的压抑情绪缓解了不少,她跟雷空说:伯母还在病房里守着,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了,人死灯灭,看了反而伤感。” “你去休息会儿,你母亲彻底没了力气,你小姨的后事,你表妹的案子都要你费心。” 雷空蹲下来,把整张脸埋在夏晚橙腿上,问她:“财富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知道。” 夏晚橙望了望晦暗不明的天色,“像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父亲居然会为了财富谋杀妻子,我舅舅会为了权势谋杀亲姐。人性这个东西,本来就说不清的。” “你说……” 从雷空埋在她手心的眼睛里,夏晚橙感觉到了滚烫的液体。 她拍了拍雷空的脊背,说:“如果你姑父从一开始便是一心一意地对待这个家庭,这些惨案都不会发生。” “你说……” 雷空又问出声:“我小姨,在天之灵,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呢?” 雷空摇摇头,沉默了许久,才把脸从夏晚橙手心抬起来。 他起身,脸上又恢复了一贯从容淡定的神色,他说:“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 聂兰心找来的大师为陈盏算好了日子,说第二日就是火化的吉日。错过了这天,陈盏就需要多等七天时间。 旁人都劝陈盈早下决定,让陈盏先火化。但陈盏执意要等卢霁从稽查局出来。 “我妹妹……我妹妹至今还没闭眼……我怎么能让她死不瞑目地被火化?” 只见旁人脸上神色各异。夏晚橙猜测,饶是聂兰心姜淮认识陈盈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她如此脆弱感性的样子。 因为妹妹的离世,陈盈像是被人彻底抽掉了主心骨和傲气,现下不管面对谁,她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到了后头,哭得眼泪掉不下来,眼睛都模糊了。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着落井下石过来的雷月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也因着陈盈沉陷悲痛,夏晚橙有伤在身,雷空忙于处理陈盏的后事,所以卢霁的那边的案子,只能拜托给夏午橘跟进。 雷家人对于夏午橘的印象向来褒贬不一,但唯一能得到全面肯定的,就是夏午橘杰出卓越的办事能力。 但夏午橘跑了一天稽查局后,回来就跟夏晚橙说:“气死我了,你知道那个小丫头片子在跟谁交往吗?” “是那个死人渣罗文林啊。我想着她一个小女孩儿刚刚丧母,如今又身陷官司,真是看她可怜才跟她说,让她离罗文林那个人渣远一些。结果她跟我说什么?让我管好我自己,我真是……” 夏晚橙打断她的话,问起:“稽查局那边怎么说?” “说起这个我更气。负责这起案子的那个稽查员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说跟我从头到尾解释这起案子太费力,只丢了资料给我让我自己去看。” 夏晚橙点点头,心想这确实是邵度的做事风格。 “等我了解完这起案子的全部线索后,他又问我,问程序正义和实质正义我应该坚持什么?” 夏晚橙抬头,同样好奇道:“你回答了什么?” “我说这关我什么事?只要你们各部门的司法人员足够尽忠职守,程序正义就是实质正义!结果他就走了,说没话跟我说!” 夏午橘深吸一口气,顺手把外套丢在沙发上,说:“今天真是没有一件事顺心。” 第373章 揭开疮疤 夏午橘当真口音心软。分明说着不愿意再理会卢霁的事,但晚饭才过,便又着急联系了她的律师朋友帮忙跟进卢霁的案子。 她一走,整间病房就只剩夏晚橙一人。她无聊地削着苹果,眼看一个苹果刚修好,就被人一把抢走。 “久旱逢甘霖,看来你对我有心电感应,知道我现在正想吃苹果。” 眼看苹果被抢走,夏晚橙瞬势就把手上的果汁擦在面前人衣摆上。 “这进门不敲门以及不取自拿的风格,也不知道是哪家稽查院培养出来的职业道德?” “这话冤枉人,我刚才敲门了,是你发呆没听见。” 邵度把一张脸探过来盯着她的眼睛,自以为幽默地说:“多大年纪了还发青春呆?” 夏晚橙随手把水果刀扔进果盘里,正正好就扎进了一个软烂的柿子里。邵度咽了咽口水,说:“哪来这么大脾气?我告诉你,袭警可是大罪!” 夏晚橙没什么耐性,直问:“不知邵稽查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邵度正色起来,问:“陈盏……入殓了吗?” 夏晚橙顿时也没了其他心思,哀泣地说了句:“要等卢霁。” “快了。”邵度漫不经心地啃了口苹果,“在办程序了。” “结案……了吗?” “两位当事人都已死亡,其中一位还自了首,加之我们现在没有其他证据,只能先解除对卢霁的羁押。” “没有证据?” 夏晚橙仔细回忆之前和邵度的交谈,问:“不是说找到了廖含巧的衣服,上面证实了有她的血迹和卢霁的指纹脚印?” 邵度皱了皱眉头,“卢霁之前绝口不聊这件衣服,只是在出事之后,说她当时在混乱中慌乱地帮陈盏把廖含巧的外套剥下来,可能意外有踩到,所以才留下自己的指纹和脚印。对于我们来说,这个证据只能证明卢霁参与过这事,没法证明陈盏没有嫌疑,加之她自首……” 夏晚橙接过话,“所以线索断了。” “我今天问你姐姐了,问她应该坚持程序正义还是实质正义?” 见夏晚橙垂眼看着地面,邵度就晓得夏午橘应当把在稽查局发生过的事都说给了她听。这也是邵度今天恍恍惚惚来到医院的原因。 他想当面问夏晚橙这个问题。 “你呢?你觉得应该坚持程序正义还是实质正义?” “你指谁?指你自己?还是指我这样的普通群众?” 见邵度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夏晚橙低声叹了口气,说:“我姐姐刚才跟我说,只要你们各部门的司法人员足够尽忠职守,程序正义就是实质正义。” “这话她也同我说过。但是你知道的,凡事总有例外。” “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话的理由,但我……” 夏晚橙到了嘴边的搪塞被邵度打断,他直接道:“你知道的,死去的陈盏并不是加害廖含巧和她腹中孩子的真正凶手。” 因着邵度这话,夏晚橙沉默了很久。 迈入10月份的柏海开始昼短夜长,夏晚橙就眼睁睁看着窗外太阳西落,天际从纯白到黄昏再至晕暗,直到邵度起身打开了病房的灯。 “我只能保证,我之前做过的笔录,关于那天我作为当事人所经历过的全部事情,我没有半句谎言。至于我到达那里之前发生的事,我实在不晓得。” 夏晚橙有些头疼,便伸手杵住了脑袋,她说:“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要怎么判断你现在坚持的到底是程序正义还是实质正义?” “很简单。如果按照程序来说,这起案子就要以陈盏的自杀而收尾。但倘若我坚信卢霁才是主犯,那么这件案子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出于程序正义的情况而言,卢霁是没有罪责的。可是!” 邵度鲜少坐得这样笔直,他直视夏晚橙,问:“你相信,卢霁是无罪的吗?” 就如夏晚橙同雷空说得那样,陈盏的自杀充满了疑点。除了为自己女儿顶替罪行和铲除异己外,夏晚橙想不出其他要把她逼上绝路的理由。 但是,这些话她能同雷空说,却没法同面前的邵度说。他作为柏海的司法公职人员,背后代表的整个柏海的司法监察机构。 夏晚橙能说什么,她只能说:“如果你曾经关注过柏海的八卦新闻,你应该听说过夏氏集团董事长夏棶被丈夫和弟弟联合谋杀的事情。这件案子于最近才翻案定性,在这之前,它一直都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交通事故案件。” “我知道,这起案子由鹿宁分局的局长徐东来督办。” “那你或许也知道,受害者夏棶正是我的母亲,而……而凶手正是我的父亲和舅舅。当时这起案子发生后,因为证据确凿,所以很快以交通事故案件结案,在当初的结案报告上,导致这起事故的根本原因,是我母亲疲劳驾驶。但是多年后,这起案子翻案了。” “我想这起案子能够翻案的原因,是因为我坚信我不母亲不可能再疲劳的情况下开车带我姐姐出门。我更不相信我母亲死前留下的遗书会是那样的内容。本着这样的信念,我一直竭力寻找我母亲车祸的真正原因,直到我找到证据……直到这起案子重新立案调查。但也因为这样,我父亲意外离世,我舅舅也进了监狱。” 夏晚橙闭上眼,缓缓地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程序正义和实质正义。事实是什么就是什么,真相有且仅有一个。你对现在的调查结果有疑问,只来问我要如何,我是没法给你答案的。” “但你已经给了我答案,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去做。” 夏晚橙笑起来,“你本来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去做,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揭开我的疮疤听说讲过去的事。” “抱歉。” “事实就是那样,它的的确确发生过,我也没办法说谎糊弄你。”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见夏晚橙疑惑地看过来,邵度面露阴鹜地说道:“鲜活跳动的三条人命离世,换来的竟然是卢霁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和衣食无忧。那句诗怎么说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夏晚橙,这个世界……一直是这样吗?” 夏晚橙以为自己会完全认同邵度的想法,毕竟她一路而来的经历,的确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实写照。 可现下听邵度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第一感觉竟是有些生气,而后以她完全没料到的速度极快否认: “当然不是!” 因着说话过快,夏晚橙心跳有些浮动,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才说:“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不为所谓的功名利禄,只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在拥抱这个世界。我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人,在正年轻,正前途光明的时候,自愿加入了世界卫生组织,到这个世界上战争最频繁的地区去做医疗援助。这马上就离开一年了,回来的时间仍然遥遥无期……” 邵度见夏晚橙形容变得温和起来,说话也如潺潺流水一般, “所以你看,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因为私利频繁挑起战争,就有人义无反顾地奔赴前线救苦救难。有人抓走无知的孩童,把他们训练成杀人不眨眼的工具,就有人顶着炮火,在阳光下一遍遍地教他们念书识字。从那个时候我就相信,这个世界是什么样?是取决于你相信她是什么样,希望她是什么样,期待她是什么样!” 第374章 埋天怨地 因着陈盏身后背负的官司以及她自杀身亡的事实,她的告别仪式选择以最低调的方式进行。 那日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人,都是陈盏生前最熟悉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场的气氛足够哀切,引得前来的每个人都露出了悲痛的泪水。 陈盈入殓的那天,十月中旬的柏海天气已经很凉很凉。细细密密的小雨落下,随着风吹拂到人脸上,衣领中,激得起人一层又一层的冷颤。 雷空举着一把好似可以遮天蔽日的黑伞,紧紧把夏晚橙拥在胸前。在他们视野的正前方,卢霁正在大师的指导下,小心地把陈盏的骨灰盒放进墓碑里。在她身后三步开外的位置,则站着肩膀宽厚的罗文林。 今日在场的数十人中,唯有他们二人完全暴露在雨水中。直到最后一抔土盖上,大师高声宣布了礼成。 陈盈快步靠近卢霁,把头顶的伞移到了她的头上,同时伸了手过去搀她,说着:“天冷,别跪得太久了。” 卢霁斜眼,把若有所思的目光投掷在她这位亲姨妈脸上,然后,一把推开了她。 黑伞落在地上,一下被风吹得老远。陈盈完全暴露在雨水下,仓惶又无助地看着面前人。 罗文林快步靠近卢霁,把她拥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替她遮挡了这下的寒雨。 陈盈喃喃出声:“小霁……” 雷空举伞遮住陈盈,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温热的身躯里带,小声提醒了句:“天凉,你注意身体。” 接近中午时分,天气还是没有半点转暖的迹象,反倒因为这连绵不断的阴郁愈发湿冷。 陈盈带着讨好的语气跟卢霁说:“小霁,我事先订好了这边的素斋宴,大家一起去吃点?” 卢霁好似完全没听到陈盈说话,只自顾着和罗文林说:“我要从之前那套屋子里搬出来,我不要再住在那里。” 陈盈赶忙开口:“好啊好啊,搬来和姨妈住好不好?姨妈也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卢霁置若罔闻,依旧注视着罗文林,问:“我搬来和你住,好不好?” 罗文林笑得眉目清朗,“我早就把房间收拾出来,随时欢迎你入住。” 卢霁环住罗文林的腰,笑呵呵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他们旁边,是满脸失望又不知所措的陈盈。 雷空皱眉看着那处,许久都不言语。夏晚橙费力地杵着自己的腰,微微摇了摇头。 从墓地下去,今日一同前来但未参加入殓的宾客全都等在那里。夏早柑快步冲到夏晚橙面前,小心地扶住她,问:“难不难受?” 夏晚橙苦笑地摇了摇头,“站着总要比坐着费力得多。” 夏晚橙这句撒娇被卢霁听到了耳里,她当下大发雷霆,厉声质问夏晚橙:“谁要你去了?谁稀得你去?你当自己是谁?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你这人有事没事?” 夏午橘一下把墨镜摘下来,目露凶光地看着卢霁,怒问:“你到底知不知数?这些天我妹妹可没少拖着病痛的身体为你东奔西走,也不指望你感恩,起码也别狗咬吕洞宾!” 卢霁瞪着夏晚橙,一双眼被怒火烧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我妈妈因为什么离世,我永远忘不了!我永远记得!” 卢霁眼含激动的泪意,恶狠狠地盯着夏晚,“只要有我活着一天,你夏晚橙别想有好日子过!” 夏晚橙和她对视半晌,无所谓地别开了眼,并没有因为她这些话而产生任何反应。倒是夏午橘替妹妹不平,一下怼了回去: “这话说得有意思,好像廖含巧和她孩子的死亡跟我妹妹有半毛钱关系似得?她一没违法二没犯罪,也没落得你爹半毛钱财产,你再找不到记恨的人选,也不至于跟抓苦工似得,随便拉上一个?” 卢霁冲着夏午橘大发雷霆,“我的事要你管!” 夏午橘平生最讨厌胡搅蛮缠又任性的熊孩子,当下几乎要把眼白翻到天上去,说话也毫不客气。 “你要真的想为你死去的父母祈福,不如把你母亲用自杀为你争来的遗产全数捐赠出去?你要真有这么大方,那我诚心同你道歉,并自费去福寿寺为你点亮一盏长明灯。” 话说到这里,夏午橘愈发伶牙俐齿,“你要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啊,就好好想想怎么挥霍原本属于人家卢栋小朋友的财产。毕竟人家可是连天日都没见到,就被你们母女二人扼杀在了……” “够了!” 陈盈冲着夏午橘激愤出声:“你说够了没有?我们家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外人?” 夏午橘冲着夏晚橙笑,问:“我是外人?呵呵,好,我是外人就是外人好了。” 夏午橘搀住夏晚橙的胳膊,说:“我这个外人现在要带我妹妹回医院了,至于你们这些内人……” 夏午橘把目光落在雷空脸上,嬉笑道:“随意好了。” 车门合上,夏早柑便同夏午橘说:“你跟她们说那些做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这话说得可有意思。她卢霁不愿接受她妈为了帮她抢遗产而自杀的事实,反倒要把她妈的死栽赃在夏晚橙身上,怨是夏晚橙当初不愿意替她们母女二人顶罪?” 夏午橘气得呼吸不均,只道:“陈盈更好笑了,之前人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她有多上心,这会儿人不在了,倒开始跟人献殷勤了,由得她侄女无故在夏晚橙身上撒火!” 夏午橘紧紧抓住夏晚橙的胳膊,愤怒道:“这是完全没把我们家里人放在眼里!夏晚橙还没嫁过去呢,她们就敢这样当着我们的面欺负折辱她,这我们要是忍气吞声,以后她们还不骑在夏晚橙脑袋上撒野?” 夏早柑因为夏午橘这话也倍感担忧,只紧紧捏住她的手,“姐姐承认,雷空确实对你不错,你们两人也很相配。但是!她妈妈和表妹对你的态度……” 夏早柑望着夏晚橙的脸,询问道:“要不这门亲事,还是算了?” 夏晚橙手扶着脊背,她因为颠簸的山路一直忍得很辛苦,这下听夏午橘和夏早柑在这一唱一和,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 她咬牙忍痛道:“这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就别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 夏早柑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因为夏晚橙脸色浮现的痛苦神色而吞没了回去。她和夏午橘对视一眼,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375章 难以沟通 到了十月末,夏晚橙脊背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现如今,已经可以摆脱轮椅自由活动。 时隔一段时间,夏晚橙重新回到万喜上班。 艾米小心地窃着她的神色,半惊惶半气愤地说:“徐行之真的太过分了。” 这段时间,夏晚橙把在万喜八成的工作都交给了艾米打理。 最开始的时候,艾米一直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愿拿公司的事情来打扰她养病,直到彻底忍不了忍不住,才哭天抹泪地来找夏晚橙诉苦。 所以在今日重回公司之前,夏晚橙已经对公司的情况有了大致猜测,可当真迈入办公层,还是因为眼前看到的情况而发出无奈苦笑。 只见原本属于她私人的办公室被改造成了员工游戏室,里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玩具。夏晚橙抬目看去,目之所及的所有座位上都有员工在办公,当真是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留给她。 艾米嘟着嘴,“你看看,我连办公桌都没有,平时带了电脑来上班,只能去楼下找咖啡店蹭WiFi。我前几天想借办公室暂时处理工作,结果被徐行之的人阻拦,说不准我私物公用!说每一间办公室的使用都必须有正当的理由。” 艾米问夏晚橙:“什么是正当的理由?” 旁边的同事见夏晚橙一直站着,一时有些不自在,想起身给夏晚橙让位置。夏晚橙摆摆手,“没事你忙,别耽误你工作。” 正说话的当口,经理老妈小跑着靠近,恭敬地把夏晚橙请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给夏晚橙奉上了一杯热茶。 时值十月末,柏海的天气已经逼得人穿上了毛衣和厚外套,可未开暖气的办公室里,老马的汗水还是源源不断。 他跟夏晚橙抱怨:“原本以为聂冬云走了后公司能清静一些,谁知道……” 饶是世故如老马,也忍不住跟夏晚橙抱怨道:“夏总,您这次找得这位合作伙伴……真是配不上您一贯做人做事的风格。” 说完这话,老马便打开了窗户,让寒风裹挟着阳光的暖意透进来一些。他说:“您要是不嫌弃我这采光不好的办公室,我立马就可以给您腾出来。” “没事,我不常来公司,用不着办公室。” 夏晚橙抿了一口茶,问老马:“模特大赛准备得如何?” 老马当即愁眉苦脸道:“这个项目完全被那边的人接手了,只有要我去拉赞助的时候才会通知我,现在进行到了哪个地步?我……也不知道啊!” * 万喜办公大楼下的咖啡店里,夏晚橙一直反复地揉搓着太阳穴。 艾米看夏晚橙这样子,有些担心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你打电话联系下那边的人,问徐行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要跟他讨论模特大赛的工作。” “这……” 艾米为难道:“那边人高傲得很,根本不会理我。” “你直接联系江彤。” “我之前联系过,但江彤姐说……说她现在只负责徐行之演艺方面的工作,至于其他,她完全插不进手。” “你跟江彤要一下徐行之的行程表,我直接去他工作的地方等他。” “我试试看。” 艾米见夏晚橙拿出清凉油往太阳穴抹,越发担心道:“你之前头痛没有这么频繁的,最近好像有点严重。” “可能跟气候变化有关。”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算了,我这头痛寻常办法治不了,顺其自然。” 夏晚橙翻看徐行之的行程表,知道他今日广告拍摄的行程结束后会回到禄卡传媒处理工作,于是她准备先过去等他。 艾米栽夏晚橙过去,看着贴着禄卡传媒LOGO的回形针式建筑,感叹道:“也不知道徐行之究竟赚了多少钱,居然能大手笔地买下这一整栋楼用作禄卡办公。” 夏晚橙看向眼前的建筑。它是前几年柏海文化处土地规划处跟海外某知名建筑师合作的标志性建筑物。听说当时的规划是用来开办博物馆,画廊或者什么文化中心,但不知道为何,被徐行之大手一挥,买进做了禄卡的办公大楼。 只看这栋建筑的外表,它完全被工业化的水泥包裹,在水泥脱落的缝隙里,能看到冰冷的钢筋管道。这整个建筑,就是对现代冰冷都市的真实再现。它整个的外观,就是一座毫无生气的水泥墓碑。 想起从来只喜欢阳光绿植大自然的徐行之,却买下这样一栋了无生气的建筑物,夏晚橙心里有些难以言明的感受。 禄卡的前台接待了她们,眼睛一直在往夏晚橙戴着墨镜的脸上打探,说接到了江彤的吩咐,把她们安排去三号待客室等待。但是,禄卡现在的电梯正停运检修,所以需要她们步行走一段楼梯。 自上次在楼梯间崴到脚后,夏晚橙就开始对走楼梯这件事充满了阴影。但事到如今,尤其禄卡总共只有三层楼,所以夏晚橙勉为其难地走进了楼梯间。 顺利到了二楼,前台小姐推开了一扇门,说:“我们刚刚搬进来没多久,还有些杂务堆积在这里来不及处理,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夏晚橙推了推墨镜,轻轻遮挡着口鼻往前走,她见这条幽深的通道里实在堆积了不少杂物,空气里都是粉尘和装修物的味道。 艾米突然着急地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摆。夏晚橙止步看回去,见艾米指着角落,一脸的恼怒。 夏晚橙看过去,见那边角落有个微微反光的东西,她摘下墨镜看过去,见在角落里,堆积了一些油漆桶和木板的地方旁边,有一副布满灰尘的玻璃框倒在那里。 夏晚橙走过去,把那副玻璃框扶正,见它角落已经碎了个大洞,整个玻璃面像蜘蛛网一些裂开来。在这块玻璃板背后,正是中秋海伦慈善晚宴上,徐行之花1000万拍下的夏淳建筑手稿。 夏晚橙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被她们全家视作珍宝的东西就被丢在这样的角落,看着跟垃圾一模一样。当转念一想,徐行之到底为这张手稿捐赠了1000万,也算实现了它的价值。 在前台的催促下,夏晚橙拿出手绢,小心地抹净了它上头的灰尘,而后捡走了旁边的碎玻璃。 夏晚橙重新架上了墨镜,跟着前台小姐走出了这条走廊。 进了待客室,却意外看到了江彤等在那吗,夏晚橙有些惊喜,笑问:“今天没去跟通告?” 江彤站起身来,说:“封闭拍摄的广告,不需要我费心,再说了……” 江彤没把再说说下去,只是看着夏晚橙,问:“伤势都好了?” “好得差不多,但最近阴雨天频繁,总还是有些不舒服。” “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当面恭喜你。恭喜你要嫁人了。” 见夏晚橙淡笑不言语,江彤便又问道:“婚礼什么时候举行?你可要记得给我发请柬。” “原本计划在今年结束之前完成婚礼,但雷先生的小姨于最近身故,后续的事情还要再做商量。” “红白喜事相冲确实不大好,慎重一些也是应该。” 话说到这里,江彤好像再找不到其他的话题,氛围一下僵住。 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拿出手机,说:“我问问他那边的工作结束了没有。” 电话还未拨出去,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女声在外边说道:“彤姐,徐先生回来了。” 江彤急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将将打开门的当下,徐行之的声音就响在外头,“你们把谁安排在了那里?” 徐行之越过江彤的正脸往里看,一下就看见了侧坐的夏晚橙和艾米。 徐行之脸上的神情没什么起伏,声音也是一派的平稳,只是说出来的话让江彤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给她们安排的?你现在……很闲吗?” “只是恰好遇到了江彤姐,顺便打了个招呼。” 夏晚橙扶着脊背起身,“是我找徐先生有要事商量。” “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前台和安保就让你这样一个陌生人进来吗?” 江彤一听这话,急忙开口:“是我……” 夏晚橙打断她的话,“是我仗着是徐先生合作伙伴的身份逾越了,我这次谨记,不会再有下次。” 越过徐行之,夏晚橙看向他身后密集的工作人员,问:不知道徐先生现在是否有空,我…… “没有,我很忙。” “那好,我不打扰徐先生。” 夏晚橙拿出墨镜,“我就在附近的咖啡店等您,等您结束工作,希望你抽15分钟时间给我。” 艾米按下电梯按钮,不高兴道:“前几分钟还在维修的电梯,这下倒运转正常了。” 见夏晚橙没说话,艾米又道:“徐行之现在的性子真的很古怪,已经不是难以沟通可以概括。” “那怎么办呢?”夏晚橙笑了一下,说:“工作还要继续呢。” 电梯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夏晚橙抬眼,看着电梯外头的人,又挂上了笑容,说:“好久不见了,孟小姐。” 外头的孟琬瑜也笑,“夏小姐每次见我都是同一句话?” 夏晚橙见她手里提及的外卖食物包,问:“孟小姐这个点了还没吃饭?” “是行之。他刚才进行广告拍摄,滴水未进。” 夏晚橙走出电梯让出位置,客气道:“那我不多做打扰,孟小姐回见。” “夏小姐!” 孟琬瑜喊住她,看着她,慢慢道:“夏小姐能到今天这个地步,想必时刻都把识时务三字刻在心里。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吗?” 第376章 过时不候 阴雨绵绵,在这个接近凌晨的时间段里,整座城市都被细密的雨声覆盖。 夏晚橙觉得无比宁静,她向着窗外看去,看着车灯穿过雨幕,拉扯出一道道残缺的光。 在她的对面,艾米已经仰歪在椅背上睡着了。大概是高昂着头的缘故,夏晚橙一直能听见她发出细细密密的鼾声。 今夜值班的咖啡店员在旁拖地,椅子划过地板,拉扯出刺啦的动静。艾米被这声音惊醒,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问:“徐行之来了吗?” 见夏晚橙摇了摇头,她抬头看向店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分针转动,让时针慢慢停留在了12这个数字上。 “已经12点了?” 艾米说话的语气宛如世界末日来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晚橙,“你就这样一直等着?” 夏晚橙看向街对面的建筑,“他一直都没离开公司。” “说不准人家已经从后门走了呢?” “以徐行之的性子,他不会的。” 像是为了作证夏晚橙的判断,这会儿打对面的办公楼里走出来几人。 这当头的,便是徐行之的贴身安保。他们这会儿在路边左顾右盼,甚至还用望远镜往附近张望,把目光停留在她们这边片刻,接着,他们冲里头招了招手。 夏晚橙见徐行之揽着孟琬瑜出来。他带着口罩穿着连帽衫,整个人几乎要融入到黑夜里去。他携着孟琬瑜,步子极快地钻进车里,在艾米惊恼的抱怨声中扬长而去。 夏晚橙这才晓得,刚才那些安保就是在为他们确定这附近有无记者媒体和粉丝在蹲守。 艾米彻底没了睡意,紧紧拳头攥着问夏晚橙,“我们今晚在这枯等几个小时的意义是什么?他徐行之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对此,夏晚橙倒是显得很平静。她叫来值班的服务生,给了她加班驻守的小费后,拎着文件包起了身。 艾米跟在夏晚橙身后,有些任性道:“他徐行之可以丝毫不跟我们透露模特大赛的计划,我们自然也可以撇开他自己运行项目。要不然我们就不带他玩,我们自己做这个项目,省得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在我伤病修养之前,模特大赛的计划已经完成了80%,现在徐行之手里握着这个项目全部的招商投资,我们很难越过他自己运行这个项目。” 夏晚橙吸了吸鼻子,“再有,这个项目的全部参赛选手都是直接跟他们对接,我到现在还没有一份具体的名单。” “那怎么办?徐行之明摆着要耍我们玩,他根本不会跟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冷风一刮,夏晚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用手绢遮挡着轻轻揉了揉鼻尖,说:“先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日,柏海依旧绵绵不绝地下着阴郁的小雨。 夏晚橙约了LPN电视台的黄局长吃午饭。 在夏晚橙没有入院休养之前,模特大赛在LPN电视台播出的相关计划都是她在和夏晚橙对接。这来来往往,倒也混得颇为熟悉。 这下这个年近40的女人一见到她,笑着就冲她伸出了手,问:“我的喜糖呢?” “请你吃饭还不够,还要管我要喜糖吗?” “之前都说你心思缜密我还不信。你看看你,要结婚这么大的事都绝口不提,要不是看新闻啊,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夏晚橙笑起来,说:“这不是还没结吗?” “我话可放这里,你结婚必须得请我。我儿女双全,到时候可以去新房给你铺床。你也介绍你老公给我认识啊,我手上有几个项目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投个资。” “他最近忙,等他有空,请你来我们家吃饭。” “得了,我一个小小电视台的项目局局长都忙得不见天日,更别说你老公手下控制着柏海资本的半壁江山,那肯定忙得都没空休息,还跟我吃什么饭啊?” 夏晚橙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开门见山哈,我今天找你,是想找你要模特大赛的企划案。” 黄局长一听这话,脸色就变得正经起来,她说:“不知道你们万喜是怎么搞得,前后换了截然不同的两批人来跟我对接。前几天徐行之来我们电视台录节目,我还特意去休息室找过他,问他这个项目到底要由谁负责?” 黄局长叹出一口气,“我当时话都没说完呢,我领导就把我叫走了。说徐行之答应为我们电视台明年的招商引资会站台,所以模特大赛的项目以后都由我领导亲自经手跟他们对接。” 黄局长为难地看着夏晚橙,“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现在的级别也接触不到那个案子。” 夏晚橙抿了一口清热解毒的荷叶茶,问:“我要直接去和你的上司沟通吗?” “你跟他沟通也没用。徐行之那边放出风声,说万喜现在派系分明,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之间的工作互相独立互不干涉。说这个模特大赛是他们那边的头部计划,不让你们这边的人插手。我想你去问我领导,他也不会透露什么给你,恐怕还要顾忌着徐行之那边而提防着你。” “简直乱来!” 艾米气道:“这个计划在他徐行之还没有入股万喜时我们就在运行了。这果子好不容易要熟了,结果被他徐行之不问自取地摘走了?像话吗?” 黄局长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要不然这样,徐行之明天要来帮我们录一个周年庆的祝福语,到时候你也过来,我试着让你们坐下来聊聊?” “不了。” 夏晚橙果断拒绝,“我明天和我先生约好了要去试婚纱,恐怕没时间。” “也是,到底还是结婚比较重要。要不然,这个计划你就放手给他做好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 从餐厅出来,艾米还是郁郁不平道:“什么叫没什么损失?感情我们这段时间以来耗费的心血和时间都是无用功?” 夏晚橙伸手去扯她的脸皮,“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儿,这样耷拉着一张脸算怎么回事?笑一下!对了,你担心什么呢?这不还有我吗?” 柏海的阴雨天气还在继续。周围人时刻都在抱怨,说这天气一直阴郁着,连带着也使人闷闷不乐。 “这季度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是阴沉的颜色。” 夏早柑对商场售卖的衣服都不满意,颇为苦恼地说:“都怨陆迈,昨晚才告诉我他父母要来柏海邀我吃饭,害得我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准备。” 夏晚橙抬眼看去,商场入目可见的成衣都是比较黯淡的颜色,确实不适合去拜访男友父母。 “我知道一家成衣订制,你自己去选布料样式,多花些手工费,让师傅给你加快赶工,或许来得及。” 夏早柑最后选择做两身偏都市化的旗袍,搭配颜色鲜亮但不高调的布料。量体的师傅一直夸她,说她的身材是为穿旗袍量身定制。 夏晚橙在旁嗔怒道:“那您给说说,我姐姐穿什么衣服不好看?” 已经头发花白的师傅笑得迷了眼,说:“是我口误,你们两姊妹天姿国色,当然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 夏早柑挑选起盘扣,顺口问了夏晚橙:“你今天没事吗?这样陪我逛街,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工作没了再找,钱没了再赚,但我姐姐的美貌是要一直看着的。” 夏早柑娇嗔着来掐她的脸,“看你嫁了人还敢不敢这样油嘴滑舌!” 说到这,夏早柑又露出哀伤的神色,说:“我总是不放心。你胡闹散漫惯了,雷家那环境又是一贯的复杂,这整天勾心斗角,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得了?” “也不是人人像你可以遇到陆迈哥这样的青梅竹马,这样两个家庭彼此知根知底的姻缘,真是打着灯笼难找。” 夏早柑并没有因为夏晚橙转移话题而有松懈。她紧贴着夏晚橙坐下,有些踌躇地说:“我最近总觉得你陆迈哥……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夏晚橙眯了眯眼。就以夏早柑神经大条的程度,她能在一段感情里发挥出她第六感的作用,约莫真的是有些古怪。 “怎么说?” “不好说……前段时间,我说想出去旅游,他说他刚好有空可以陪我,就问我想去哪里?我说K城的桂花开得好,想去K城看看。他说桂花哪里都有,不必要去K城。我就说顺便去K城拜访他的父母,毕竟也有好多年没有见了。” “K城就是陆迈哥一家从柏海移民后的居住地?” 见夏早柑点了头,夏晚橙又问:“然后呢?” “他当时说得好好的,但没过两天就跟我说,说他父母要来柏海。” “你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本来没觉得有问题。只是昨晚他给我打电话说了他父母的行程后,在结尾时突然说了句,说他父母来了柏海,我们就没必要再去K城了。我也不知道这话有哪里不对劲,但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夏晚橙搂住夏早柑的肩膀,嬉笑道:或许真是最近天气还压抑,使得你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夏早柑抬眼看她,“是我多想了吗?” 夏晚橙挂起微笑,正要应答,就听手机在包包里响。 她收到了一条信息,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 「你在哪里?」 发信人正是徐行之。 夏晚橙回复:「在外面」 「地址」 夏晚橙没有回复。约莫半分钟后,徐行之再次发送了信息过来。 「地址」 夏晚橙随手发送了当前的定位过去,就见徐行之的信息接踵而来。 「我现在有时间」 夏晚橙回复:「可以和我商讨就模特大赛的企划案吗?晚上你有时间吗?我现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下一秒,徐行之的地址定位便发送了过来,并配上了八个大字: 「三十分钟,过时不候」 第377章 像狗一样 夏晚橙掐准时间,不紧不慢的三十分钟,将好到达徐行之的私人别墅。 这是一棟从外表看来平平无奇的两层建筑,但其单位面积的土地价格已经在柏海房产业算得上名列前茅。其所凭借的,就是他密不透风的安保系统。据说,若没得到主人的允许,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这片花丛。 对于徐行之这样一位人气爆棚的偶像巨星来说,他把住址选在这里,合情合理。 只是…… 夏晚橙想起那套位于老小区单元楼里的房子。那套被徐行之打通了阳台,重修装修过,显得宜室宜家的屋子,不知他作何处理? 夏晚橙踏步迈入搭理得当的花园,赤脚踩在微凉有柔软的草坪上,看着漂亮的蝴蝶在花丛中自由飞舞。只凭夏晚橙了解不多的昆虫学来说,整个柏海城,都没有这个科目的蝴蝶。 将将走到门口,大门已经自动敞开。 夏晚橙一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家装品味完全不符合徐行之一贯以来的偏好风格。徐行喜欢微微黄泛旧,有着明显生活气息的复古格调。但眼下呈现在夏晚橙面前的,是过分现代主义的极简风格,由笼统的黑白灰三色构成,使人宛若置身于一个胶片世界。 “徐先生?” 夏晚橙试探着喊了一声,但过分空旷的屋子里只有她淡淡的回音。 夏晚橙从鞋柜里找到了一次性拖鞋换上。她慢慢沿着墙壁往前移动,但找遍了整个一二层楼,都没有发现除她之外的第二个活物。 就在她准备从二楼下去时,一声若隐若现的“喵呜”动静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夏晚橙静止在原地,约莫几秒钟后,她确定自己确实听见了猫叫声。 她寻着声音找去,最后仰头,在壁灯上头找到了一只藏在那里的猫咪。 夏晚橙垫着脚高昂着头眯着眼,仔细看了又看,欣喜地出声:“我们认识是不是?” 漂亮的布偶猫高傲地眯了眯眼,随即转头去舔舐自己的毛。 夏晚橙左顾右看,从远处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她站上椅子踮起脚,使自己的视线勉强和猫咪平视。 她问:“你还记得我吗?你之前可吃了我不少罐头呢。” 猫咪喵呜一声,继续舔舐着自己的毛。 “那我们是老朋友,我现在摸摸你,没关系?” 夏晚橙试探着,把手心贴上漂亮猫咪柔顺的皮毛,慢慢地摸了摸。 她问:“徐行之呢?他把你丢在这里,他人呢?” 猫咪喵呜一声,声音里有些委屈。 “我现在带你去找她好不好?答应了你就喵呜一声。” “喵呜。” 夏晚橙笑笑,伸手,把这只看上去毛茸茸,实则有些肥胖的猫咪费力地抱到怀中。 在夏晚橙见识过得众多小猫咪里,她怀里这只就是最聪明机灵的。 那时她和徐行之还住在老小区那边时,这只猫咪就经常从他们那的阳台溜进来。它大概认准了徐行之善良人好好欺负,就经常往他们那跑,最终彻底赖在了徐行之身边。 想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这只猫咪也算跟着徐行之经历不少。落脚的地方也从一开始那五十来坪的老房子搬到了这里。 夏晚橙从二楼看下去,一眼可以把整栋屋子的全貌收入眼底。她想这么大这么空旷的房子,也不知道这么粘人猫咪住不住得惯。 夏晚橙把猫咪放在地上,小声道:“我们去找徐行之玩,好不好?” 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可这只猫咪高傲地昂头踱步,慢悠悠地扭着屁股,真把她带到了一个之前从未发现过的地方。 夏晚橙这才晓得,这栋屋子地下还有一层。 沿着木质的楼梯下去,视野也变得慢慢昏暗起来。就连温度和湿度,都比上头降低了不少。 在她正前面的过道里,只有几盏小壁灯发出微弱的光,在夏晚橙看不清的阴影处,约莫有些比她还要高大的人影。 小猫咪对这里的环境没有任何顾虑,在夏晚橙疏忽的当下,立刻就跑没影。 “徐行之?” 依旧得不到任何回答,只有她自己宛如置身山洞里传出的回声。 夏晚橙试探着往前走,不知道是触及到了哪里,眼前的走道突然鳞次栉比地亮堂起来,于此同时,之前被她看到的那些人影发出了古怪的声响,而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夏晚橙僵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感觉到自己心跳地异常激烈。她冷汗直下,过上许久,直到那些古怪的动静停止,她才怒目向着那些人影看去。 约莫一百八十公分左右的类机器人人偶整齐排列在过道两边,夏晚橙只粗略数了数就有十来个。他们身上穿着奇形怪状的铠甲带着同色系的头盔,夏晚橙刚才听到的动静,就是他们头盔打开的声音。 在他们头盔底下,又露出一双双宛如探照灯一般,散发出镭射光的双眼。 夏晚橙微微吁出一口气,有些丢脸,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刚才差点让这些等身手办吓出半条命! 现在她也算清楚为什么这房子的负一楼会如此冰凉,原来都是为了方便储存徐行之这些心肝宝贝。 同时,夏晚橙又有些吃惊。以她之前对这些东西的了解来看,现下她目之所视范围里看到的这些手办的价值,已经要超出这栋屋子本身的价格。 夏晚橙掏出手机,想直接致电徐行之问他在哪。可拿出手机,却发现这里没有半点信号。 “喵呜。” 现下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宛如天籁。夏晚橙拔步快速循着声音移动,最后在一个暗室发现了正在组装玩偶的徐行之。 他当下穿着修理工的衣服,脸上带着面罩,手上拿着电焊工具,正在焊接几块铁皮。 夏晚橙放轻自己呼吸的动静,一手捞起了在地上调皮捣蛋的猫咪,而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耳里火花的刺啦动静不停,就是闭上眼,她也能感觉到耀眼的白光在她眼帘上跳跃。夏晚橙干脆别开头,手下安抚着有些躁动的猫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重物落到地上的动静惊醒了夏晚橙。她吃惊自己睡了过去,同时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徐行之捂着一只手手心,有鲜血从他指缝里溢出,在他的面前,是一块切割了一半的玻璃。 夏晚橙把猫往旁边一放,立刻起身凑过去,问:“伤到手了?你们家医疗箱在哪里?伤口深不深?需不需要去医院?” 夏晚橙抓着徐行之的手,“你松开手给我看看!” 夏晚橙掰开徐行之的手指,因为被血液遮蔽看不清伤口,当下有些气急地问道:“你们家医疗箱呢?” 徐行之往旁边的抽屉看了一眼,夏晚橙便眼疾手快地从里头找出了医疗用具。 索性,徐行之的手心只是被尖锐的玻璃划开了一个五厘米左右的口子,看着吓人,但伤口不深,用不着去医院缝针。 夏晚橙给他处理包扎,嘴里无意识地说着:“捣鼓捣鼓那些铁皮就行了,做什么要去划玻璃,那是寻常人能做的活计吗?” “我平时做得非常好。” 夏晚橙没好气,“那为什么会受伤呢?” “你吵到我了。”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愤愤道:“又是我的缘故了?我为了不打扰到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徐行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出了一句让夏晚橙暴跳如雷的话。 “你不知道你睡着会打鼾磨牙吗?电焊声音都没你来得动静大。” “胡说八道!” 夏晚橙重重把废纱布往垃圾桶里一砸,几近跳脚道:“我从不打鼾!” “你怎么知道?” 夏晚橙想要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呼之欲出,但又不知从何下口,她说:“反正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夏晚橙手下麻利地把医疗用品整理赶紧,顺手清理走了地上的血迹。 徐行之看着她动作,说:“你今天原本有什么事?” “去裁缝店做衣服。” “现在还有人去裁缝店做衣服吗?雷空买不起红蓝血的高定给你?” “红蓝血从来做不懂具有我们东方韵味的旗袍,所以才要去订做。” “你要订旗袍做什么?结婚用?” 夏晚橙抬眼,看向面前人,好笑道:“没人规定旗袍要结婚才穿。再说,我不能穿旗袍吗?” 徐行之不言语,许久,才问:“选到合适的了吗?以你现在的眼光,一定得选镶金嵌银寸土寸金的布料才配得上你雷太太的身份?” 夏晚橙瞥了他一眼,淡淡出声:“还没来得及。” 徐行之淡笑出声:“看来在你眼里,还是赚钱大过一切。我也很纳闷,你这么喜欢钱势,为什么不安心待在家里做你的全职雷太太?为什么还要出来抛头露面东奔西走?” 徐行之没给夏晚橙说话的机会,他凑近她,附在她耳边问道:“雷空知道你这样吗?知道我一叫你就来,知道你在我面前……跟条狗一样吗?” 第378章 活着更好 这话难听做难听,倒也没让夏晚橙有多难受。说起来,她也不觉得形容一个人像条狗是多么严重的侮辱。她只是惊奇,惊奇会从徐行之嘴里听到如此不堪体面的话。 倘若今天夏晚橙是站在戚棠的角度,听到自己这一贯谦逊优秀的儿子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会十分难受伤心。 但夏晚橙毕竟不是戚棠,她听到这话,只是自嘲地笑了一声,而后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到底想怎么做这个模特大赛的项目?” 徐行之厌恶地别开眼,说话也极度不耐烦,“我不想聊这个。” “OK!” 夏晚橙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等你有心情了我们再聊。如果没事,我现在就先离开?”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趁店铺现在还没关门,我还赶得回去做衣裳。” 徐行之静默地看着她。看着她起身到半途,破冷静地说了一句:“夏晚橙,你现在敢踏出这里一步,我就把我手里万喜的股份全部卖给卢霁。” 夏晚橙愣了一愣,有点事不关己地说:那是你的选择你的自由。 “卢霁继承了她父亲卢阔的全部遗产,现在是唐纳影业的董事长。我把百分之51的股份给到她手里,你以后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你该知道卢霁有多恨你。” “那样也好,到时我就如徐先生先前说得那样,回家安心做我的全职雷太太。” “夏晚橙!” 徐行之压抑着怒意来掐她的脸颊,问:“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说着,又把掌心贴到她的左胸,“还是说,你这个人根本没有无心无肺?” 夏晚橙就这样安静呆着,任由徐行之灼热的手心把温度透过衣服传达给她。对此,她倒有些抱歉地说:“想来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徐行之后退半步,有些自嘲性质地点点头,像是终于认命一般,说:“我确实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夏晚橙把猫咪从自己包上抱开。她掏出一份文件放在旁边,说:“这些是我关于模特大赛的一点计划和建议,你有时间的话,不妨看一看。” 徐行之静默地坐在地板上,随手捡起了他的电焊工具。 夏晚橙见他戴起面罩,便想要安静地离开房间。 “假设有一天,雷空变得一无所有了,你又要如何?” 夏晚橙像是早就考虑清楚了这个问题,回答得极为迅速流畅。 “这个世界不缺有钱人。” 徐行之听了这话,发出一声嗤笑。夏晚橙见状,默然都离开了这里。 外头的天色已经变暗,夏晚橙倚在路灯底下,默默地站了许久。 恢复了信号的手机不断又信息和电话进入,夏晚橙愣了半晌后,捡起了手机。 来电来信多是工作上的要务,期间夹杂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其中最让夏晚橙重视的一条,是来自顾访琴的问候,说希望她有时间能够去找她一趟。 顾访琴在她受伤住院之前就已经开始闭关修佛。在这段时间里,她几乎不见外人更不出门,每日在佛堂一呆就是一整天,身上都被浓重的清香味道清透。 她现在主动联系了夏晚橙,看来是这一阶段的闭关念佛暂时结束。 夏晚橙直接开车去到清晏阁,一进门,就感觉到明显秋日动静的气氛。原本层峦叠嶂郁葱茂密的植被凋零了不少,一眼看去,只有一种莫名孤苦的气氛。 夏晚橙一看这样样子,就知道顾访琴这段时间确实过得不好,否则以她的脾性,断不会容忍自家院子凋敝成这幅样子。 在柿子的引导下,夏晚橙在内院见到了顾访琴。许久不见,顾访琴一下瘦得惊人。脸色看上去苍白之际,从惨白的皮肤下甚至能看见清晰的血管。 眼前这一幕让夏晚橙感到有些触目惊心,她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唐突,竟直愣地出声喊道:“伯母!” 顾访琴看见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眼泪就簌簌掉了出来。 夏晚橙看这情况,更觉惊心。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颤抖,竟结结巴巴地问出:“这……这是怎么了?” “Micheal……Micheal最近有联系你吗?” 夏晚橙一颗心如坠谷底,她僵愣在当场,许久,沉重地摇了摇头。 “你有看新闻吗?看到摩迪莎最近的形势了吗?” 夏晚橙一听“摩迪莎”三个字,就觉得头疼牙疼神经疼,哪哪都疼。 她疲惫地点了点头,她说:“新闻上说,摩迪莎内部大动乱,多方军阀持重武力占山为王抢夺物资,战争频发,民不聊生。” 顾访琴含泪道:“我始终联系不上Micheal,我一直没法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夏晚橙用舌头触及自己口腔内部溃烂的水泡,一下疼得撕心裂肺。 最近这段时间,摩迪莎态势实在不容乐观,夏晚橙每每看新闻都觉得胆战心惊。仿佛在一瞬间,她的身体就像是失去了免疫能力,一下子,牙龈肿痛,口腔溃疡,甚至疱疹等免疫疾病都席卷她的全身,让她苦不堪言。 中医跟她说她压力过重,让她试着放宽心。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又是何等的艰难。 这会儿看到同样难受的顾访琴,夏晚橙倒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感。 她在顾访琴旁边坐下,用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的话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摩迪莎现在全面封锁,除了维和部*队,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剩下的时间,她和顾访琴都在唉声叹气中度过。直到雷空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夏晚橙应了两句。挂了电话,顾访琴问她:“婚礼准备得如何?” “没太关心过,应该就那样子。” “我还是要劝你,仇恨不是人生的全部,你用自己的婚姻幸福作为赌注,实在太冒险。” 夏晚橙异常疲倦道:“您是知道我的,我对雷家对雷霆的仇恨几乎是推动我前进的全部动力。我没法放下这份执念,我因此而活着。” 顾访琴话里充满悲悯,她说:“但是很辛苦。” “起码还活着。有些人总觉得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但我始终觉着,还是活着更好。” 天色渐晚,拜别了顾访琴,夏晚橙独自乘着夜风回家。 难得的,雷空没有加班至深夜。夏晚橙从外头看去,整栋屋子灯火通明,看上去热闹非凡。 打开门,却见陈盈也在。除了她和雷空外,屋里还有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胡须全白的陌生男人。 夏晚橙有瞬间的怔愣,但见雷空满脸的轻松惬意,立刻起身拿了拖鞋到她面前,就在陈盈的眼皮子底下,蹲身为她换鞋。 陈盈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翻个白眼就扭过了身子。 夏晚橙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无着大师,认识吗?” “有点耳熟。” 夏晚橙抬头,见那位大师摸着胡须打量她,随即抱去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陈盈也在这会儿出身,“晚橙去换身干净衣服再过来。” “已经快十二点了。” 夏晚橙看了看时钟,问雷空:“那位无着大师是伯母请来的?” “我妈觉得最近家里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所以特意从L市把无着大师请了过来。” 夏晚橙解开风衣,随口问道:“大师有说怎么破解吗?” 雷空心情颇好地伸手来抱她,笑嘻嘻地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坏消息。” “因为我个人的财产清算还没完成,所以我们可能要到明年一月才能去注册登记成夫妻。” 夏晚橙点点头,“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无着大师跟我妈说,我们家当前的困局需要喜气来破解,所以建议我们尽快完婚。” 夏晚橙解手表的动作一滞,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小姨才……” “无着大师说小姨不在我们的三亲外,她的丧事不会和我们喜事犯冲。” 雷空低头来吻她的侧脸,满心欢喜地说:“原本以为我们的婚事又得往后拖,现在告诉我可以提前结婚,我可高兴了。” 陈盈在外头喊雷空的名字,雷空又在她脸侧落下一个吻,说:“你换好衣服就出来,我们把日子确定下来。” 雷空离开后,夏晚橙自己在镜子前站了许久。 她觉得她这会儿的心情有些奇怪。一直以来,雷空每每提到结婚,她都安静地听一听,对于他对婚礼的诸多设计布置也都是附和的态度。后面因为陈盏离世,雷空说她们的婚礼要延期,她也淡淡地应好,颇有种无所谓的样子。 可现在真的走到了要定日子这一步,她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觉在萦绕。 想起今日顾访琴跟她说,说她嫁给雷空是一场豪赌,她觉得自己现在正处在等待开牌的时刻。 这就是决定她命运走向的关键一刻。 走出房间,夏晚橙来到雷空身边坐下。 陈盈递了一张纸给她,上面有几个日子。陈盈说:“你拿回去跟你姐姐们商量一下,看哪个时间比较合适?或者,她们最近有时间的话,我们两家人一起坐下来讨论也好。” 雷空出声:“爸回来吗?” “你要结婚他肯定回来,他不知道多重视你们这场婚礼!” 第379章 冰花芙蓉 这段时间一直被绵绵阴郁笼罩的柏海突然刮起了狂风骤雨。 陈盈担心地看着窗外在云层中翻滚的雷电,一直小声地在祷告。 聂兰心一言不语地拨弄着佛珠,姜淮则挂着一张笑脸来同夏晚橙说话:“别太担心,雷空爸爸也是太重视这场婚礼才从海外赶回来的。” 夏午橘则用较小的声音抱怨着:什么啊,分明就是为了橙意乐园开业才回来。” 夏晚橙默默喝着自己的茶,目光似有似无地雷家三位主母脸上扫过。 因为今日雷霆回柏海,加之大家要一起商讨雷空和夏晚橙的婚事,所以她们三难得地聚在了一起。只看这场面,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搭配上外头乌云密布的天空,这画面当真是诡谲得可以。 夏晚橙脑袋里闪过日后和这三人在一起相处的画面,当下就是一阵头痛。 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敲响。陈盈在看到门口人的一瞬间,露出了轻松至极的神情。她嘴里念念有词:“谢天谢地,终于平安顺利到达了。” 夏晚橙只见屏风后面有架轮椅的影子,她自觉起身,站在了陈盈身后,微微低头迎接今日这顿晚宴的主角。 下一秒,她的一双手就被拉住,一个不知在她梦里出现过多少次的声音响起:好孩子,你怎么瘦了? 夏晚橙抬头,见面前这位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在海外养病这段时间里,雷霆实在胖了不少。如今他一张脸被丰谀的肉给撑满,一双眼睛被褶皱和眼袋压缩了不少空间,笑起来时眼里似乎只剩下一条缝。倘若夏晚橙不熟知他的为人,当真会觉得这人是个正含笑弄孙颐养天年的开朗老头儿。 可事实是,尽管雷霆看她的眼里充满笑意,说话也足够温柔和气,但仍使得一层层寒颤从夏晚橙和他接触的手心传遍全身。 夏晚橙勉力笑出来,说:“见您身体硬气爽朗不少,我感到由衷地开心。” 雷霆还是温和地笑着,但眼里就是似有似无地流淌着丝丝老辣和狠毒。 仔细想想,在雷霆离开柏海的这段时间里,雷家和澜润内部都发生了不少事情。夏晚橙就一直想不明白,雷霆一直滞留在海外不肯回来是做得什么打算? 想当初,红石剧场倒塌他不回来,雷影雷空两兄弟反目他不回来,橙意赌场经营权旁落他也不回来,就连陈盈亲姊妹陈盏逝世他都没回来,现在倒在这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时间点回来了? 虽然旁人口口声声都说是雷霆看重她和雷空的婚礼,但夏晚橙本人却不会相信这个说法。 一群人围绕着包房里的圆桌坐下。雷霆坐在采光极好的正东方,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同时见到你们三姐妹。说起来,还是早柑和午橘长得更像夏棶一些。” 因为提到夏棶的名字,夏晚橙和夏午橘脸上多少都有些阴霾,倒是夏早柑很自然地接话:伯父认识家母? “当然,我和你母亲都是柏海商贸会的成员。以前老会长在的时候经常组织大家聚餐,我还记得你母亲挑嘴得很,很多蔬菜都不爱吃。也尤其爱打台球,但又是瘾大技术差的典型。” 雷霆说着,自己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认识你们母亲的时候,她也就和你们现在差不多大……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雷霆把话说到这里,终究是化作了一声宛然的叹息。 夏晚橙咬紧自己的后槽牙,听着夏早柑略有些激动地说:“妈妈生前总说,小橙什么都没遗传到她,唯独一些坏习惯坏毛病倒是同她一模一样。” “你们妈妈的为人我是熟知的,所以由她教养出来的女儿我更是放心。我们家小空能和晚橙喜结良缘,我心里是再高兴再满意不过。” 说着,雷霆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木质盒子递给夏晚橙。 “雷空妈妈粗心马虎得很,这第一次操办这些事也没经验,我总担心她糊里糊涂地怠慢了你。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希望你喜欢。” 夏晚橙拿眼神去看雷空,见雷空含笑示意她收下。 夏晚橙答谢,仔细地在众目睽睽下把这个本身就价值不菲的紫檀盒子打开。 只见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盒里一个淡粉色玉镯滚动着波光粼粼的光。 姜淮适时出声:“冰花芙蓉玉,这镯子是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看着水头……” 姜淮顺势拿起这镯子,把它往灯光下一放。只见光影移转,一道如潺潺清泉的流光落在了桌上泛起层层涟漪。 这满桌人都是玉石珠宝的鉴赏大家,见识过得顶级珠宝不知凡几,但也因为这支过分美丽的玉镯发出赞叹。就连亲眼目睹过绝世珠宝“碧海倾城”和“银河之光”的夏晚橙也被她惊心动魄的美丽震慑。 雷霆笑着吩咐雷空:“别愣着啊,把这镯子给小橙戴上看看。” 一个宛如冰锥的镯子落到了夏晚橙手腕上,她只轻轻晃动,约莫就能听见溪流击打礁石的悦耳动静。 雷霆笑得很愉悦,说:“我果然没买错。” “爸,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雷空脸上的狡黠笑意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想法。雷霆当即板起脸,说:“我送给我未来儿媳妇儿的礼物,关你什么事?” “好嘞!我媳妇儿戴什么首饰都好看,您那还有什么?” 雷霆笑着拿餐巾扔他,用怨怼的语气说:“你想得美,你姐姐还要嫁人,你哥哥弟弟未来也要娶媳妇,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给占了!” 因着这番话,在场人笑作一团。只表面上来看,气氛确实是一派和睦轻松。 “都说长姐如母……” 雷霆看向夏早柑,“你对晚橙的婚礼有什么期望,或者说对我们家有什么要求,你都尽管提。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们千万别见外。” 夏早柑原本在心里列了七八十项要求,想就着今天这个机会一一说给雷家人听,占住先势,达到先下手为强的气派,好让雷家不轻易看贬她们家夏晚橙。 可她看向坠在夏晚橙手腕上的天价玉镯,竟一时有些气短,只不断拿眼神去看夏午橘。 夏午橘微微在心里叹口气。 这说来说去,她们对夏晚橙的期望很小,无非就是希望她健康开心幸福,以及少牵涉到雷家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头。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婚后不和雷家其他人住在一起,让她们小两口各过各的。 就在夏午橘踌躇着如何开口时,雷霆已经主动提出,“我们老人家清静惯了,每日到点就要休息。我看雷空和晚橙婚后还是搬出去住好了。” 说着,雷霆便看向雷空,“你们要是没准备自己房子的话,我那些空置的屋子随由你们挑,要都不喜欢,就自己得空去看间新房,我给你们报账。” 雷空笑得像是冬日的暖阳,说话也格外甜腻,“谢谢爸!” 至此,夏早柑和夏午橘再没其他话可说。雷霆也就势把黄历递了过来,说:“我找大师反复算过,下月初三这个日子实在不错。” 夏午橘拿出手机去看新历,顿时有些不安,“距离今天也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日子,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雷霆看向陈盈,声音微微有些冷滞,“不是说全都准备好了吗?” 陈盈应道:“只剩下请柬没发。” “这好办。” 雷霆又看向夏早柑,“回头你们把要宴请的宾客名单交给你们陈姨,她会尽快安排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早柑和夏午橘只能抿嘴淡笑。姜淮见状便开口:“你们别怨雷空爸爸着急,实在是他下个疗程的复健都安排好了,生怕赶不上雷空的婚礼,这才仓促了些。” 说着,姜淮便拉住了夏午橘的手,说:“我们家的心意你们都知道的,就算再仓促,该给晚橙的体面我们一样不会少。我们保证!晚橙出嫁那天一定是全柏海最风光的新娘。” “对了!” 姜淮看向雷霆,问:“你不是要请潘先生做这次的证婚人,你跟人家说好了没有?” “说好了。” 雷霆笑容满面道:“下月初三正好周六,他休沐,正好有时间。” 夏午橘疑惑道:“哪位潘先生?” “现任柏海城首潘鹄潘先生啊!雷空爸爸思前想后想前思后,还是觉得要潘先生这个层级的人,才配得上为小空和晚橙证婚。” 潘鹄,柏海现任城首,因为这几个字眼的出现,夏早柑和夏午橘同时沉默起来。 姜淮回错了意,小心地问道:“还是说,你们有其他的安排?” 夏午橘和夏早柑无语地对视了一眼,随意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还有一件事要同你们商量……” 雷霆挂着一张亲切的笑脸说道:“你们如果不反对的话,婚礼当日收到的宾客礼金,我想以晚橙和小空的名义捐出去做公益,也算为她们小两口结点善缘,你们看这样可好?” 第380章 不入虎穴 在今日这餐晚宴之前,或者说得更准确些,在今日见到雷霆之前,夏早柑都没想过她和夏午橘会在嫁妹妹这件事情上如此被动。 想来之前为了应付这顿晚宴,她和夏午橘也实在熬了几个通宵去细细沟通里头的细节。 总之千言万语一句话,夏晚橙绝不可以受委屈! 谁知雷霆因为暴雨误机,她们在等待得过程中就消磨了不少锐气,结果刚见面就被人家的下马威震慑住。 动辄八位数的冰花芙蓉玉,人家随手就送了出来。之后又拿她们母亲做话口,以叙旧开始说到她们家的教养以及对夏晚橙的喜爱,逐渐把她们一家吹捧得飘飘然。 再然后,又主动提出让夏晚橙和雷空单独出去过日子,彻底拿捏住了这次谈话的掌控权。最后,搬出现任柏海城首潘鹄,要她们在十天后就把夏晚橙仓促嫁出去。 晚宴结束坐上车的当下夏早柑就懊恼起来。 “无论怎么说,十天时间实在太仓促了,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你需要准备什么?你没听雷霆的语气,那意思就是要我们准时准点把夏晚橙送过去就行,其他什么都用不着我们家操心。” 夏早柑堵着气,又说:“我们也要给夏晚橙准备嫁妆的啊。那些龙凤被……” “拉倒,人家雷空可是把银河之光送给你妹妹做聘礼,你能拿得出等价的嫁妆给她吗?” 夏早柑气急,“嫁妆是我们做姐姐的心意,怎么能用价值多少来衡量呢?” “行了行了,嫁妆的事你不用担心了。整理一下妈之前留下来的东西给夏晚橙带过去就行,虽然比不得雷家财大气粗,但在整个柏海也算独一份的体面了。” “妈妈的东西全给了晚橙,以后你嫁人要怎么……” “得得得!” 夏午橘厌烦地摆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闲心操心我呢?你听雷家的语气,这场婚礼可是照着世纪婚礼的规模来举行得!” 夏午橘略微有些忧心,“到时候名流贵胄达官显贵扎堆,你妹妹在人前有多风光,就全看雷家给多少的体面。所以,先紧着夏晚橙,您就别担心我了!” * 把夏早柑送回家,夏午橘又把夏晚橙单独约了出来。 “雷霆太诡异了,他怎么敢让雷空娶你回家?还要为你们举办那么盛大的婚礼,他怎么想得?” “不清楚,或许是他害死那么多条人命早就麻木了,也或许他根本不觉得害死夏棶是多么严重的事。” 夏午橘阴森森地开口:“也或许,他正是害怕你日后知道真相找他寻仇,所以干脆让你嫁给他儿子,以后再生个留着雷家血液的孙子,彻底以亲情的名义捆绑住你。” 夏晚橙点头,“以雷霆的心思来说,他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这样你还敢嫁过去?” “有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雷霆在明我在暗,是他要时刻提防我。再说,他儿子现在掌管着整个澜润,他不顾忌我,也得顾忌雷空。” 夏午橘迟疑道:“你真想好……要嫁给雷空了吗?” 夏晚橙笑出声来,“你们刚才不都把日子确定下来了吗?” “但我总觉得……”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道理我也都懂。你也不用劝我,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不可能回头的。” “真的不可能回头了吗?” 夏晚橙思索了一下,云淡风轻道:“我想不到我会回头的理由。” 夏午橘定定地盯着她看了许久,说:“很抱歉,都是我没用。” 见夏晚橙疑惑地看着她,夏午橘又说:“如果我不曾认识雷影,如果……” 夏晚橙打断她的话,“人生没有如果!” 夏午橘伸手来抱她,有些愧疚又有些了然道:“谢天谢地,好在雷空足够爱你,起码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受委屈。” 夏晚橙任由她抱着,许久,问了句: “姐,你对婚姻的期待,就只剩下……不受委屈了吗?” …… 孟琬瑜来到摄影棚的时候,徐行之的工作还未结束。 她走到江彤身边,小声问:“行之今天的工作好像有些拖延。” “VG杂志请了享誉海内外的摄影师JohnLiu来为行之拍摄杂志封面。之前就听闻John的要求过高,今日才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正说话间,John愉悦地说了声“谢谢行之”,算是标志着今日拍摄的完成。 江彤赶紧走上前,代替John的助理为他送上咖啡,顺便感谢他今日工作的辛苦。 JohnLiu打扮得十分时髦花俏,江彤和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就会不经意地落到他颈部的彩色蝴蝶纹上。 她适时地递出了自己的名片,笑说:“我们家行之一向很欣赏MRJohn的摄影风格,如果您明天有时间的话,希望可以作为随行摄影师去跟拍我们行之的其他活动。” John笑出一口烤瓷白牙,但眼睛和眉头却因为过度的玻尿酸而僵硬着。 他道:“天啊,我可是行之的超级大大大fans,能跟他合作既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荣幸。” 说着,John便用害羞的眼神打量了旁边的徐行之一番,而后娇笑着歪倒在江彤身上。 “可是明天不行呢,我接了其他工作,要去给人拍摄婚纱照。” 江彤有些习惯但又有些膈应这样亲昵的举动,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是吗?这样不巧吗?” “可不是!这是我那讨人厌的师傅给我安排的工作,为澜润集团的总裁拍摄婚纱照,我可得罪不起人家。” 见徐行之换衣服的动作顿住,用一种莫名的眼神回过头来看他。John顿觉羞臊,说道:“不是我不想为你拍摄,实在是……不凑巧!” “澜润国际的总裁……” 孟琬瑜开口:“是……雷空吗?” john笑出声来,问:“澜润难道还有其他总裁?雷空不是早就对外宣布了他要结婚,你们平常不会完全不看八卦!” 孟琬瑜拿眼神去看徐行之,只见他盯着John在看,不知道想些什么。再看对面的江彤,脸上已经出现了些风暴前夕暗潮涌动的意味。 气氛简直在这以瞬间完完全全地被冰冻住。 John敏感地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接着这个八卦源头继续说:“说来也有些奇怪,这雷空分明早就开始准备婚礼,可这马上就要结婚了,才着急地来拍婚纱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琬瑜问出声来:“雷空马上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啊?你们不知道吗?” John露出堂皇状,随即说起:“是了,我师傅也是今早才收到的请柬。好像是……” John挠了挠头皮,疑惑道:“我记得很快了,应该是……下月初三?” 孟琬瑜瞪大眼,“那不是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所以我才说他们家人奇怪啊,下周就办婚礼了,明天才安排去拍婚纱照。” 孟琬瑜想了想,支吾出声:“那新娘……新娘是谁?” 好似吃惊孟琬瑜的浅薄无知,John毫不客气地哄笑出来,“您当真是完全不关心八卦时事啊!这新娘还能有谁?不就是全柏海远近闻名的夏三小姐夏晚橙。” 至此,围在他周围的人全都缄默了下来。 John尚未察觉到这一点,只自顾自说道:“说起来,我和那位夏三小姐也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知道她那高挺的小翘鼻是哪位医生的手笔?明天见面我可得好好笼络下人家,一定让她把整容医生介绍给我。” John捂住心口,小心地用眼神去打量徐行之,哀怨道:人家也想嫁入豪门做少奶奶呢。 第381章 独一无二 仔细算起来,整个柏海城也不足百年的历史。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年头里,这位夏三小姐夏晚橙也算得上位奇女子。 柏海出身名门的千金不少,中途破产崩殂的名媛更是不知凡几,能嫁入豪门的灰姑娘虽少也有。但满打满算,像夏晚橙这样,名门出身,经历家道中落,又再次飞黄腾达的女人,有且仅有她一个。 某知名报刊的主编曾为夏晚橙写过一篇报道。在她的笔下,夏晚橙现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已经走过别人一生难以触及的三个阶段,即: 第一阶段,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天之娇女,在优渥环境中无菌生长。 第二阶段,作为庇护港湾的母亲离世,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第三阶段,结识制霸柏海经济半壁江山的雷霆之子,头顶雷家少奶奶的桂冠,一朝翻身麻雀再变凤凰。 再辅以他亲爹联系舅舅谋杀亲妈,亲爹被人杀害抛尸入海全身肿烂,雷空与雷影两兄弟争权夺利的二三事…… 可以说,只看夏晚橙前二十年的人生轨迹,就以足够离奇丰富。 所以对于和夏晚橙素昧蒙面的陌生人来说,夏晚橙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的含义都各不相同。对于摄影师JohnLiu来说,这个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正是他最最厌恶偏又很是羡慕的极端代表。 想他JohnLiu在今时今日的地位,何故要沦落到为人拍摄婚纱照的地步?尤其在昨日,他服务的对象还是现下红透半边天的徐行之。 想到这,john的内心更觉厌烦沮丧,他跟助理抱怨道:“只盼着这二位少爷少奶奶都客气礼貌一些,要敢给我甩脸色,我当即就撂挑子不干,我才不受这个气! 助理小声劝慰着,同时问道:“他们雷家那么有钱,这雷空又是澜润总裁,怎的拍个婚纱照还要窝在柏海?” John随意道:“要不就是人家繁忙没时间,要不就是人家根本不重视这场婚礼咯。无所谓啦,我们拿钱做事,少管这些有的没的。” 车子停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乎高耸入云巴洛克尖顶。从远处背光看,这座教堂呈现出微微泛黑的古铜色,待走近一看,才发觉整座教堂都散发着低调内敛的金色光芒。 John吃惊道:“柏海有这么漂亮的教堂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前来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介绍道:“这座教堂和柏海历史差不多,原本早早就废弃了,去年都叫了施工队过来拆建,后来被我们雷总发现后就买了下来,从今年开始就一直进行保护性修复,这才变成你们今天看到的样子。” John内心酸涩地无以复加,他用复杂的语气问道:“这么说的话,这整座教堂都是你们雷总一个人的?” “不是,据闻这座教堂是在夏小姐名下。” John用舌头顶住自己的后槽牙,在工作人员转身的时候,哭丧着一张脸跟自己的助理哭诉:“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人傻钱多的好男人?” 走进教堂,和外部还略显低调的风格不同,这整个内部都被精美的壁画所覆盖。凡只要眼睛看得见的地方,都是精美的画饰。 John假意调试设备,就着壁画随意拍了两张照片,而后拿给助理看,酸气弥漫道:“他们完全不用找我来拍什么婚纱照,就这背景……他们胡乱用手机拍拍也不可能丑得啊!” 助理由衷感叹道:“有钱人的生活,难以想象。” 一路再往里走,John心里的酸意就没停止过。直到来到正厅,看见一整条宽幅吓人的红色绣金线的羊毛地毯,John才终于找到了说头: “不知道是谁的品味,要在这么精美的地方铺这么一块浮夸又浅薄的地毯。” 前头的工作人员停下步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下周雷先生和夏小姐就要在这举行婚礼,这地毯是准备到时候给夏小姐踩得。 小助理瞠目结舌道:“你们家少奶奶的地毯都要绣金线吗?” 工作人员笑意盈盈,“结婚嘛,不就是要图个喜庆。” “有这点功夫,怎么不把金钱绣在你们几少奶奶的秀禾服上?” “绣不下了!” 工作人员为难道:“这些金线实在是找不到能绣得地方,所以才拿来绣地毯。” John和小助理对视一眼,彼此都堂皇地笑出声来。 走了许久,工作人员才停住步子,跟John说:“这里就是休息室。因为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和你们沟通拍摄的细节,所以你们可以先看看夏小姐今日用作拍摄的礼服,想想看一会儿的拍摄计划。” 饶是这一路过来,John和小助理都见识过雷家的奢靡铺张。可眼下休息室的门打开,他们还是被眼前看到的情景给震慑在当场。 九个一字排开的塑胶模特展现在他们面前,每人身上都有一套形状样式颜色各不相同的礼服,以及所搭配的珠宝首饰。 John扶着自己的下巴,问:“这些礼服和首饰……是找品牌方借得,还是……” “说什么呢?” 工作人员像是被侮辱到一般,当即厉声道:“这都是设计师亲自上门量了尺寸,前后历时半年多时间一件件全手工缝制的,放眼整个全世界都找不到同模同样的第二套!我们家少爷给少奶奶的,全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意识到自己有些气急,工作人员随即放软语气,“好了,你们在这休息一会儿,一会儿会有人给你们送茶点过来。” 这工作人员一走,John和小助理就迫不及待地向着前头的礼服扑去。 只见位于他们视野正中心的,是一条V字型低胸,上锈红色彼岸花和栩栩如生绿色枝叶的纯白婚纱。 刚才这屋子房门打开的瞬间,John当真以为看到了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曼珠沙华盛开在了洁白的雪地里。 John想伸手触摸这些纯手工绣制的婚纱,但心里又有些没底气。 旁边的小助理同样在夸张的咋咋呼呼,说:“老大,你来看!” 只见在旁边的透明柜子里,放着一顶全由红宝石和钻石打造而成的王冠,只随着他视野的移动,绽放出妖冶璀璨的光。 除此之外,还有搭配其他衣服的成套首饰,它们全都放在一个个玻璃柜里,宛如某奢侈品牌的珠宝展览。 John吸气声不断,一直用拳头去挥打助理,尖锐又酸涩道:“我也要嫁给有钱人,我也要穿全手工定制的婚纱,戴这么漂亮的首饰。” “醒醒!” 小助理垂丧着一张脸,失落道:“这全柏海,乃至全世界,也只有一个雷空啊!” 第382章 眼光毒辣 外头过道传来密集又沉重的脚步声。小助理用力拍了拍John的脸侧,激励道:“送茶点的人来了,你清醒一点,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没有见识又浅薄!” John挺直胸膛,费力地咳嗽两声吐出浊气,而后在旁边的沙发上落座。 休息们再次被打开,逆光站在门口的的身影过分笔挺修长,John眯了眯眼,就听到了一个优雅低沉地宛如大提琴音色的声音响起: “天气预报说今日会下雨吗?” John还没反应过来的当下,他已经被自己助理一把给提了起来。 John就看着,从门口踏步而来的男人全身闪耀着耀眼的光,他看着他,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宛如夜泉般幽深又神秘的双眼。 John只觉自己的心绪在被对方注视的一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直到对方冲他伸出手,说:“你好,雷空,初次见面。” John还在怔愣的当下就被自己助理狠狠推了一把。他的思绪被迫从梦幻的情景中抽离出来,他急忙伸手过去,“你好,雷……雷总?” John惊慌地去看旁边的助理,用口型问她:“这是雷空?” 见小助理丢脸地微微点头,John眼睛瞪得更大。 他又不是没见过媒体报道中的雷空长什么样。那是一个从形容外貌到语气措辞都过分规矩气派的男人,有着豪门贵胄世家的所有标签和传统,但唯独…… 唯独不会长成面前这副祸国殃民的妖孽模样。 雷空松开手,淡淡道:“今日辛苦你们了。” John看着雷空转身的背影,惊恐地去问助理:“他说他是雷空?” “这不是豪门世家的惯例吗?一旦在媒体杂志露面都会刻意修饰面目特点,防止被有心之人惦记上。你也不是第一天从事这个行业,表现得这么丢脸干什么?” “可他未免也长得太帅了,帅过头了都!” “他没宣布结婚之前一直是柏海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睡过的明星模特网红不知多少,你真以为人家只有钱吗?” John再度捂住胸口,委屈道:“人家也想被他……” “打住!” 小助理翻出白眼,“你可是个男的!人家从来都只喜欢漂亮女孩儿。” “不管!我今天一定要找夏晚橙问出她整容的地点和医生,我也要飞黄腾达嫁入豪门。” 小助理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就见一只纯白的球鞋迈了进来。 一个穿着厚风衣,束着高马尾,用围巾遮住半张脸的女孩儿看向了他们。 John和她对视,心想这女孩儿长了对漂亮动人的眼睛,也不知道被围巾遮住的脸蛋长成什么样。 下一刻,已经换好成套西服的雷空大步走过来,一把把女孩儿搂进怀里,心疼地问:“外头冷不冷?” John又是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当下被自己助理一把提溜了起来。 John还疑惑着,就听自己助理已然甜笑着开口道:“夏小姐好!” 夏小姐? 眼前女孩儿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张皙白精致的漂亮脸蛋,她勾起嘴角,连带着眼角也弯起来,显得天真浪漫又灵动。 她说:“我一直都很喜欢MRjohn的摄影风格,今天也多多拜托了。” 夏晚橙一走,助理就一把扯住john,厉声质问道:“你不是说夏晚橙脸上整容痕迹很明显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不对啊,我上次见她不长根本这样!” 我看你是未老先衰得了老花眼! john正要反驳,就见雷空径直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john又害羞又不安道:“我今天会尽力的。” 雷空笑容里裹挟着让所有异性都会动心的潇洒和童真,他问:“天气预报说今日会下雨,如果下雨的话,会不会影响到拍摄效果?” 说回自己的专业,john才镇定些。他说:“光线不好的话,确实会有些影响。” “那我现在让人把头顶的乌云打下来,还来不来得及?” john结巴道:“打……打下来?” “嗯。” 雷空似乎完全没察觉他说话有任何问题,他道:跟人工降雨差不多,在我们还没正式开始拍摄前,先把它正朵乌云打下来,省得耽误一会儿的拍摄行程。 “这……” john面目僵硬道:“这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我没法给您适当的参考意见。” 早上十点来钟,当日日头阳光最好的时候,john忙招呼大家去室外拍照。 他做独立摄影师已久,除却自己的助理外,其余拍摄工作的打光师至景师都是由甲方提供。这次来给雷空和夏晚橙拍照,现场所动用的拍摄人员创下了john从业史之最。 他是第一次,能指挥数十名工作人员为自己服务。 夏晚橙身着那套曼殊沙华白色婚纱,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坪中间,以蔚蓝如洗的天空和直插云霄的教堂为背景,高贵傲慢地像是本世纪最后一位公主。 原以为给非业内人士拍照有诸多麻烦。今天到来之前,john还有些担心今日拍摄的两位主人公摆不出他想要的姿势表情。 可现在看来,名门出身就是名门出身,自带高贵优雅的气质,随便抚弄发丝都是赏心悦目的油画标配。何况,夏晚橙还长得足够漂亮。 一组拍摄结束,john拨弄着相机跟助理说:“我要把今日这组照片加入我的简历里,以后找我拍婚纱照的人会大大增加?” 拍摄场景变换,他们由一望无际的草坪转移到了和天空交映成趣的浅湖。 夏晚橙换上了一套中世纪复古的呢绒黑裙,戴着礼帽黑纱,露出了一整块白皙漂亮的后背,搭配上了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高贵得像是…… “出席丈夫葬礼,被律师告知将会继承丈夫全部遗产的年轻寡妇。分明心里高兴地无以复加,已经开始想象和情人在金山银海中缠*绵画面,但面上又要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样。” john知道自己说话刻薄,可他当真就是做这样想,而且他也没觉得这话是贬义,可助理就是拿眼神在旁狠狠瞪他。 “我说错了吗?” “没错。” 大提琴般低调又华丽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响起,john战战巍巍地回头,就见雷空笑得同样高兴。 “不愧是大摄影师,眼光实在毒辣。” 因着雷空这一笑,john又有些飘飘欲仙。小助理就在这个时候开口,说:“可以准备开始拍摄了。” “再等等。” 雷空望着远处的夏晚橙,笑道:“黑天鹅还没开始活动。” 第383章 葡萄真酸 雷空垂头亲吻夏晚橙的瞬间,天上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雨水铺洒在夏晚橙眼睑上,有些冰冰冷冷的触感。 雨势渐大,在湖面上刮落出圆圆圈圈的涟漪。一对交颈的黑天鹅互相舔舐着彼此身上的雨水。这一瞬间被john准确地记录到相机里。随即,豆大的雨点落下。 拍摄被迫中止,一群人像是鼠窜一般,疯狂地在草坪上奔跑,想要在全身淋成落汤鸡前找到避雨的地方。 john向前奔跑着,满嘴都在抱怨天公不作美。可他回头看,雷空双手撑起西服外套,把夏晚橙严丝合缝地遮挡在自己的羽翼下。这一幕在他这位专业摄影师眼里,就是现成的广告大片海报。于是,john咒骂着停下了脚步,回头顶着漫天雨水用摄像头记录下了这一刻。 全部人回到休息室暂做整理。这里的工作人员准备了全套可供换洗的衣物和用具。 john整理好潮湿的自己,见外头雨势暂且还没有减弱的迹象,于是只能打开电脑检查今日的照片,故作出一副自己过分忙乱的样子。 他把之前拍摄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心里虽然不想承认,但嘴里还是诚实地跟小助理说:“几乎没有废片。” 小助理凑过来一张脸,说话也含着些酸意,“这样美的景,这样美的人,想要拍得难看也不容易。” john闻言,问她:“你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啊?” “我这说得也是实话,某些明星的粉丝总埋怨你把她们偶像拍得不漂亮。分明就是人长得不好看,所以怎么拍都不好看,这怎么能赖到你头上呢?” john正要配合着讥讽两句,就见换了衣服的雷空大步向着这边迈进。john低头,迅速装作忙碌的样子,手下把键盘敲得咔咔作响。 他知道雷空就站在他身后,正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或者说是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稍等!” john闻言停下动作,见面前屏幕呈现的,就是他最后捕捉到的那雨中一幕。 只见浩荡的雨幕里,周围景色被自动虚化成了朦胧的样子。于是,越发突出了雨中的雷空和夏晚橙。 这张照片不是刻意摆拍造就,它本身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于是它拥有无可比拟的松弛自然和优越出色的动态美。 现下john仔仔细细地欣赏这张照片,心中也超脱了其他世俗的概念,只以单纯的艺术性和美感来看,这张照片可以说是他从业这些年拍摄的最美人像照片之一。 john咂咂嘴,抬头望向雷空,见他眼神盯着电脑屏幕,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神色。 “雷总。” john开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这张照片写在我的简历之中。” 雷空笑起来,说:“这张照片确实拍得很美,我想把它放在婚宴当日的伴手礼盒中。” 雷空垂眼看向他,说:“到时我会注明拍摄者的名字。” john还来不及反应,小助理已经掐住了他的胳膊,同时激动地道谢:“这可真是……太感谢了。” 雷空俯身,脑袋从john肩膀的位置谈了过来。呼吸间,john就闻到了他身上噬魂的香水味道。就在他倍感恍惚的当下,他见雷空拿出手机对准屏幕,稍微调整了角度,按下了快门。 john心悸得厉害,为了缓解当下这种暧*昧的气氛,他目光拼命地移动,随即,他就被雷空手上的戒指吸引。 他说:“这枚戒指很特别。” 雷空笑着晃了晃手,说:“特别吗?我自己设计的,全世界仅此一枚,独一无二的样式。” 又是独一无二。john又觉得后槽牙开始发酸,他问:“这是求婚戒指吗?” “不是。” “那……雷总的求婚仪式肯定非常浪漫?” “那倒也没有。” 雷空笑得特别开心道:“我还没跟夏晚橙求婚呢。” …… 雨势始终没有缓和下来的迹象。他们几方人开了个简短会议,决定修改今日的拍摄计划,暂且先拍摄室内的部分。 雷空去找夏晚橙的时候,工作人员又带过来一男一女,介绍说是雷空和夏晚橙的伴郎伴娘。 那个长了张漂亮娃娃脸的年轻男孩儿姓夏,笑起来的样子特别讨喜和好看,听着旁边人都称呼他做夏公子或者夏总。至于另外一个女孩儿,在小助理的再三提醒下,john才记住了她的名字,陆瑭。 那个叫陆瑭的女孩儿表现出了一副怯生生的安静样子,可以john毒辣的眼光来看,这个小女孩儿绝对不像她表现出来那样温和纯良。很明显的,她在看到夏晚橙那些尊贵的礼服和首饰时,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眼里。 倒是那位姓夏的公子十分坦然大方道:“要不是给我雷哥做伴郎,我几辈子才能见到这么多漂亮的衣服首饰?” 旁人都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都配合地打趣起来。倒是那位姓陆的姑娘说:“在我看来,结婚最要紧的还是两情相悦,至于穿什么样的婚纱,戴什么样的首饰都是其次。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吃糠咽菜都是幸福的。” john听了这话,背过身就跟小助理嘲讽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真是鸭子死了嘴还硬着。她这个伴娘应该不是夏晚橙找来的?” 因为陆瑭的这番话,john想当然地不太待见她。正好,这会儿雷空出现,说:“刚才淋了点雨,晚橙现在有些不舒服,室内的拍摄她暂时不参与。” “晚橙怎么了?” 那个姓陆的姑娘着急地问出声来,这让john感到十足的不好受,他打断她的惺惺作态,问雷空:“那今日的拍摄……” 雷空看向小夏和陆瑭,说:“反正你们也来了……” john拎着自己的器械,和小助理落在人群最末尾。 他们有了可以单独交流的时机,于是小助理抓紧道:“这桩生意算是接着了。回头雷空真把你名字写在照片上随着伴手礼送出去,那以后找你拍摄婚纱照的名流贵胄还不滚滚而来?” john心里得意得不行,“那也是我自己争取来得。” 随即,john看着前面提着裙摆漫步的陆瑭,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个小帅哥也就算了,凭什么这些阿猫阿狗也要我来拍摄?” “人家是伴娘嘛……” 小助理话音未落,前头的陆瑭已经在一道旋转扶梯前站定。她招手示意john,说:“那个谁!我想要拍出欧洲中世纪复古的巴洛克贵族风格。” john脚步站定,目光狠厉地看过去,问:“你是在叫我吗?” “不然还能是谁?你拍摄的时候注意一下,我右脸比较好看。” john倍感堂皇地和小助理对视一眼,而后笑出声来。 第384章 故人重逢 一碗热姜汤喝下去,夏晚橙还是闭眼揉动着自己的太阳穴。 雷空担忧道:“脑袋还是很疼吗?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没到那个地步。” “你这头疼的毛病也有一段时间了,中医西医也看了一些,怎么还是不见好?” 夏晚橙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右半边滋滋做疼的脑袋给吸引。她无心回答雷空的问题,只随意地问起:“今天的拍摄还有多少没完成?” “你不舒服就不拍了,等雨小些我们就回家。” 夏晚橙睁开眼,眼里露出疑惑的目光。 雷空笑起来,“我刚才去看过,那位摄影师已经拍下了让我十分满意的照片。” 闻言,夏晚橙便不再说什么,她随意问起:“橙意游乐园是明天开业吗?” “对。” “我需要……” 雷空极快回复道:“你不用出席,明天我替你预约了体检,你得去体检才行。” 夏晚橙问:“什么体检?” “全身体检。你之前因为伤到了脊背……那段时间吃了不少药打了不少针,还做过不少检查。我想你去确定一下,我们是不是未来一年内不能要孩子?” “你很想要孩子吗?” “当然。” 雷空蹲身,把整个下巴搁在夏晚橙的膝盖上,把眼睛瞪得溜圆地看她,“我做梦都希望生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不过性子可不能像你一样又倔又硬。女孩子的性子还是像我比较好。” 夏晚橙扯了扯嘴角,无声地说了句:白日做梦。 * john被陆瑭支使地团团转的时候,雷空亲自过来,以抱歉的口吻说,说因为夏晚橙身体不舒服,这次的拍摄就到这里结束。 john顿时就垮下了一张脸,很不高兴地说:“新娘子还有那么多套漂亮的礼服和首饰没有展示。” 对此,雷空倒是挺淡然地,只说之前拍摄的照片已经非常令他满意,这次的合作十分愉快。 john眼里闪过那张他和夏晚橙在雨幕里奔跑的照片,心想之后再如何用心拍摄,可能也不会再出现那样完美的成片,于是心里也坦然了些。 雷空说他这就要和夏晚橙离开,让他们之后自便。 陆瑭适时地开口,问:“哥,晚橙姐没用做拍摄的那些衣服和首饰可以借我吗?” john一听这话,只觉心脏跳得过快。他紧紧盯着雷空,想让他小气一些,别把那些独一无二的衣服首饰借给这个庸俗的女人。可雷空不愧以大方闻名,当下便点了点头,说:“你跟那边的工作人员说一声。” 撂下这句话,雷空就再没出现过。john被迫留下来给陆瑭一个人服务,从大雨忙到天晴,从白天忙到黑夜。最后临走时,还受到陆瑭的支使: “你尽快把照片修好发给我看。” john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得用脚狠踹了路边的垃圾桶,咆哮道:“她是不是把自己当做了今天的新娘子?她究竟以为她自己是谁!” * 十一月末,柏海的天气已经算得上寒冷。夏晚橙收起了风衣套裙,开始穿起更为厚实保暖的毛衣和羽绒服。 因为要去医院体检,艾米很早就来接她。 坐进车里,夏晚橙打开了今日已经发行的报纸杂志。毫无例外,柏海今日的新闻头条就是澜润国际旗下橙意乐园的开业仪式。各大报纸杂志纷纷用首页和头版介绍,介绍这个名叫橙意的游乐园的各项记录,什么全东方规模最宏大,占地面积最广,项目最多之类…… 当然,为了博取眼球,这些撰写新闻的记者也会在文章末尾提到一两句,说不晓得这“橙意”乐园的名字是否和即将嫁入雷家的夏晚橙有关? 目光扫至末尾,夏晚橙看见具体的新闻在说,说为了庆祝澜润新区的第一个项目开始投入正式运营,今日橙意乐园的开业仪式会聚集全部的雷氏家族成员,就连许久未露面半退休的雷霆也为此特意从海外赶回来。 艾米不理解道:“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雷总为什么要安排你去体检?” 见夏晚橙不言语,艾米又说:“雷总有说体检完成后的安排吗?” “他说今日的活动不需要我出席。” 闻言,艾米一脚便踩下了刹车。她惊惶地转过头来问:“不需要你参加?媒体都对外公布了,说今日雷氏家族的全部成员都要出席这个开业仪式,你要是不去,媒体又有话说。这雷总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夏晚橙把报纸折叠放到一边,微微阖眼道:“不去倒还好,可以躲个清静。” “什么啊?你平日里喜欢躲清静也就罢了。今天这样的场合,雷总就该正式把你带到公众面前,借着诸多媒体的口把你介绍给全柏海认识。你这要是不去,回头媒体又不知道要做什么猜测?” “那是雷空的事。婚礼也没几天了,我只要保证把全须全尾地嫁过去,安稳地完成这个婚礼就行。” “婚礼哪有用安稳来形容的?” 艾米说着话,车子已经在面前的私人医院门口停下。 艾米去帮她办理手续,夏晚橙便在休息室稍作等待。不到十分钟时间,随着艾米一同而来的接待医生,居然还是夏晚橙的熟人。 “许久不见了。” 夏晚橙起立,冲着面前漂亮优雅的女士微笑,“Selina医生。” Selina伸手过来抱她,淡淡回应着:“许久不见。” 夏晚橙诧异,“你现在在这里工作?你从柏海第一医院离职了吗?” “已经离职有段时间,在那边工作总想起伤心的事。” Selina抬头,牢牢地盯住她,问:“你现在……有Micheal的消息吗?” 因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夏晚橙的精神开始紧绷起来。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怎么会?” Selina面露诧异,“我还以为你要嫁人,是因为已经和Micheal取得了联系说清楚了事情。那现在……” 夏晚橙沉默了片刻,而后找借口支走了艾米。 她艰难地同Selina说:“我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我有我的苦衷。” 第385章 弄虚作假 Selina一直都是个足够通透的女人。在夏晚橙说了这样的话后,她便不再多做询问。 她只说:“医院那边完全没有Micheal的消息,现在连你也不知道他的动向,我……” 随着Selina的话,夏晚橙整颗心都紧紧揪在了一起。她想找些话宽慰Selina,却发觉有些话连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索性,Selina只愁眉惨淡了片刻,就打起精神问她今日要体检的事情。 Selina在工作上一向认真仔细,由她负责这次的检查,夏晚橙实在放心。 体检刚开始没多久,雷空便打了电话过来询问,说:“这家医院很专业,体检当天就能拿得到结果。” “是吗?”夏晚橙随意地问道:“你很担心吗?担心什么呢?担心我身体不够好,不能为你们雷家传宗接代?” 夏晚橙只是以玩笑的口吻随意问了这么两句,但雷空真当她在生气,当下便认真解释道:“体检这件事跟小时候考试一样,不管结果如何,总是要担心些的。” 听夏晚橙不言语,雷空便又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埋怨我今天安排你去做体检,而不是……” 夏晚橙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便打断他的话,问起:“开业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时间。” 雷空呼出一口气,道:“这次的开业仪式要由我独自主持,今日全柏海的记者媒体都到场了,我实在有些紧张。” “你已经是澜润的总裁,就算今日说错全部话,也影响不了什么。” “这不一样,今天我的父母,兄弟姊妹,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坐在底下,我也不想丢脸的。” 护士小姐在那头呼喊她过去抽血,雷空自电话里听到了动静,说:“你安心去做检查,这边的事情不用太担心。” 夏晚橙当然不担心。不论是那边的开业仪式,还是她自己的体检结果,她都不担心。 这家医院确实足够专业,检查全部结束的当下,她就被Selina医生请进了办公室。 Selina笑得很笃定,说:“很高兴你有一副比较健康的身体。” 夏晚橙看向她面前的各项造影检查报告,问起:“如果我现在开始准备备孕……” “你说你之前做过X光检查,出于这一点考虑,我会建议你延迟一段时间。” “所以……”夏晚橙问起:“我没有生育方面的困扰吗?” “不用担心,你很健康。” 艾米当下重重呼出一口气,她以为夏晚橙会和她有相同的心境。可夏晚橙却正襟危坐道:“Selina,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接下来的话,夏晚橙就像在闲聊天气一般,说得不急不慌。可从她嘴里蹿出来的内容,却十足把艾米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跟面前的漂亮医生要求:“我想你在我体检报告的内容上稍作一些修改,使我完全失去生育能力。” 艾米脚下颤抖得厉害,她需要紧紧依靠住墙才能站稳。倒是面前的漂亮医生一副见惯场面的样子,只云淡风轻地说:“以现在的医学程度,除非你完全失去子宫,否则想要完全失去生育能力的话,很难。” “暂时失去也可以。” “我可以帮你替换输卵管造影的影像,但这并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 “你只用帮我今天就好,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艾米听面前两人瞎话家常般地聊着这样的事,心里只觉得哪里一道高耸矗立的墙壁开始坍塌。她许多次想要出声质问夏晚橙这样安排的目的,但她又没有这样的立场。 再一一和夏晚橙沟通完细节后,Selina医生便离开了办公室。 这下子,这间屋子里只剩下夏晚橙和艾米两个人。艾米嘴巴张张合合半晌,终于还是开口:“为什么?” “你之前问我,结婚为什么不邀请你做伴娘?也问过我,为什么以那样随意的态度对待我自己的婚礼?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艾米仓惶道:“既然你不想嫁给雷总的话,为什么又要……” “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的。” 夏晚橙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圈,只说:“有些事,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你全都会明白。也有可能,这生人你都想不太懂。但想不懂也没关系,这毕竟只是我自己的人生,不会影响你太多。” 艾米动情道:“但除却我是你同事的身份以外,我仍然在以朋友的身份祝福你。我想你知道,我祝福的不是你这次的婚姻,我祝福的是你整个的人生!” 夏晚橙听艾米哽咽出声,心里一下也动容万分。她拉住艾米的手,说:“我想,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如果有一天,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我会把前因后果尽数说给你听。” 艾米反握住她的手,已经哽咽道:“不说也没关系的,我不一定非得知道的。只要你能平安健康幸福就好。” “艾米。” 夏晚橙望着面前的年轻女孩儿,说:“你是我这生人非常珍惜的朋友,因为我很珍惜,所以我愈发用心去维护,但是有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做才会不伤害到你。” “你其实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的,因为我始终都会向着你的步子走。” 房门被打开,Selina拿着全新的体检报告出现。 “输卵管堵塞,这个病可大可小,但出现在新婚夫妇当中,总是让人很头疼。” “谢谢你。” Selina有些担忧道:“过后你要是去其他医院复查的话……” 夏晚橙挠了挠脑袋,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夏晚橙打开手机,见当下的新闻焦点仍然是橙意乐园今日的开业仪式。 由雷空主持的开业仪式已经圆满完成。现在的橙意乐园门口人满为患,聚集了太多来兑换游乐优惠券的民众,还有些不知情的外地游客跟记者抱怨:“新闻上不是说今日开业?为什么游乐园却要到明日才正式开放?” 艾米开着车子,听着从夏晚橙手机里传出的新闻声音,有些担忧道:“雷总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了你的体检报告,他……有联系你吗?” “没有。” “按理来说,你现在应该正处在紧张害怕担忧的情绪中,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立刻安抚你,怎么现在还没动静,难道是还没看见?” “不知道。” “或许是……他神机妙算,知道了你弄虚作假的事实?” 艾米话音才落,夏晚橙的电话就响起,她晃了晃手机屏幕给艾米看,说:“说曹操曹操到,你的雷总来电话了。” 第386章 商务关系 夏晚橙刚接起电话,就听雷空问道:“你体检结束了吗?” 夏晚橙淡淡“嗯”了一声后,又听电话那头说:“我这边太忙,你的体检报告还没来得及看。今晚乐园这边有个庆祝活动,我可能要很晚才回去。” 对此,夏晚橙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雷空又道:“我妈今天好像有些感冒不舒服,一会儿你去家里看看她,要实在不行,就带她上医院,不要拖拉。” “嗯。” 雷空完全没注意夏晚橙在电话中呈现的语态,只自顾自道:“还有,我还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件事。我们今天邀请的嘉宾米娜想要换酒店,你和她那边的工作人员协调一下帮她安排。” “好。” “之后有其他的事我再跟你联系,你随时保持电话畅通。” 挂了电话的当下,艾米便愤慨出声:“我没记错的话,他口中的米娜是不是就是那个国际名模?就之前被拍到和他在街上拥吻的那位?” 对此,夏晚橙倒是平静道:“我不是很清楚。” “也对,他的绯闻女友那样多,光是一起见报的就有七八个。更别说……他是不是就是邀请了米娜出席今日的开业仪式,所以才不让你去现场?” “不清楚。” “他从昨天起就一直催你去体检,结果体检完了他倒不关心了。这会儿又开始安排你,又是要你探望他妈,又是要你安排他前女友的住宿。还好你的体检报告是假的,否则这会儿不知道该多伤心。不是,就算你的体检报告是假的,我现在也足够伤心了。” 夏晚橙笑起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要我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是那个德行,儿子也不可能专情倒哪里去。你不想嫁给他是对的。” 夏晚橙笑得愈发开心,“我从来没说不想嫁给他。” 这话一落,艾米便看了她半晌,然后恳切道:“没错,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你们要能一直维持这种交易关系也不错。跟雷空这样的人谈感情,实在不划算。” 夏晚橙不晓得如何跟小孩子心性的艾米解释她和雷空的复杂关系,她只无奈地摇着头,看着窗外街景倒退,车子逐渐向着陈盈家驶去。 幸好,陈盈只是稍微受了些凉,见到夏晚橙,她还挺有精神地跟她聊起发送请柬的事。 “时间也没剩多少,这些请柬要尽快发出去。” 夏晚橙淡淡应着好,又听陈盈说:“今日你没来,有好多记者问到你。现在因为还没结婚,所以你可以找借口不出席,以后这样的场合不会少,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再让雷空难堪。” 艾米当下便想问,想问雷空是怎么跟她们解释夏晚橙今日不到现场的原因?可不等她开口,夏晚橙已经淡淡应了声“是”。 陈盈又问起:“你今天还要做什么?” “要给今日到场的大明星米娜安排住处……” 艾米义愤填膺道:“也不知道是多大牌的明星,还非得住国际五星酒店!” 陈盈有些诧异道:“雷空要你去安排这件事?” 随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他最近确实太忙,公司里的事,乐园那边的事都有一大堆要处理,还要多花心思去费心你们婚礼,你能帮他的,就多帮帮他。” “是。” 从陈盈家出来,艾米愈发愤愤不平道:“母子两真是一个德行,他们好像完全不觉得让你去面对米娜有什么问题?” “确实没什么问题。” 想她认识雷空至今,不知道见过他多少女人和不堪入目的骄奢淫逸场面。她当真要介意这些,早就把自己给活生生气死过去。 所以,不管是面对雷空过去的女人还是现在的女人,夏晚橙都秉持着同一个态度。既她懒得管归懒得管,但这些女人不能因此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眼前的这位米娜小姐确实是雷空一直以来的取向,高挑长腿美胸细腰,穿条紧身裙往旁边一站,就是十足十的人间尤*物。 在这十一月末的天气里,她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紧身亮片低胸裙,正冻得瑟瑟发抖。 夏晚橙招呼她上车,说已经重新帮她安排好了酒店。 话说到这里,夏晚橙便不再多做言语。奈何旁边这姑娘好奇心过重,嘴里一直叨叨个不停: “你这手表是他送的吗?他之前也送过我一块差不多样式的,但钻石要比你这多一些。” “你这车子也太狭窄了些,这我都伸不开腿。他怎么不送你辆更好的车?” “你今天怎么没去开业现场?是你自己不去?还是他不让你去?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尴尬,一直被媒体追问和他过去的那段感情,还问我对他婚姻的祝福。” “你想我对你们有什么祝福?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让雷空娶你,但我想,你既然不是他第一个女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是吗?” “你们是奉子成婚吗?是雷空他妈逼迫的吗?不过你们真要能奉子成婚,你也算有本事。毕竟,他一贯都不喜欢小孩子,在这方面比谁都要谨慎。” 车子缓慢停了下来,夏晚橙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慢走,回见。” 米娜把夏晚橙上下打量了个遍,随即说道:“你倒是很沉得住气。不过,再沉得住气又如何?家花没有野花香这个道理,再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见夏晚橙这不为所动的样子,米娜愈发猖狂道:“你让拉黑了我的联系方式又如何?只要我想,我多的是法子接近她,你以为你防得住吗?” 艾米再不忍耐,当下往外扯了米娜一把,愤慨道:“请!” 目送着这位国际名模走远,艾米再也忍耐不住,当下怒问出声:“都过去多久了,他到现在还没看见你的体检报告吗?还是他当真忘了有这回事?” 夏晚橙揉了揉太阳穴,只让艾米送她回家,说自己今天一整天下来,已经很累了。 艾米又问起:“他是不是没跟你求过婚?” “你所指的求婚时?” “单膝跪地,举着戒指,恳求你能够嫁给他那样。” “印象中好像是有。” “那就是没有,或者说不用心!” “他怎么这样啊?” 艾米委屈至极,“你们都要结婚了,他怎么连个正式的求婚都没给你!” 第387章 赏赐幸福 夏晚橙刚洗漱完毕,就接到了小夏的电话,电话那头含着些歉意在说: “嫂子,我哥有点喝多了,你能过来一趟吗?” 夏晚橙摸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只说:“你把具体地址给我。” 夏早柑看见夏晚橙披着外套从楼梯上下来,忙看了看时钟,问:“马上十一点了,你这是要去哪?” “有点事情。” 夏早柑忙起身,“外头又下雨了,气温只有零上三四度的样子,这么冷的天,不是要紧的事就算了。” 夏晚橙还未回答,她的手机便又响起,还是小夏来电,问她出门了没有,说雷空实在喝得有点多。 夏早柑凑得近,当下就把听筒里的话全听到了耳里去。 她冷着一张脸问:“雷空喝醉了?你现在要去接他?” “今日乐园开业,晚些时候举办了庆功宴。” “他身边那么多人,不说家人朋友,就是随行的保镖助理也有那么多,何必还要你在这么冷这么晚的天再出去?” 夏晚橙没言语,只抓起了车钥匙。夏早柑见状,也急急忙忙去取了外套,强硬道:“我跟你一起去。” 夏晚橙拗不过夏早柑,只能让她跟着上了车。 到达橙意乐园的时候,雷空已经完全联系不上。打电话给小夏,也只听对方含糊不清地说,说雷空好像去了摩天轮那边。这时候,电话那头不知是谁补充了句:“我刚才倒是见Mary搂着他走得!” “Mary是谁?” “就今晚来得那个嫩模,胸最大的那个,我之前就看她一直往空哥身上蹭,肯定有猫腻!” 小夏顿时酒醒了一半,颤颤巍巍地说道:“嫂子,没事我就先……先挂了。” 夏早柑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脸色也难看得紧,直到电话挂断,她才说:“你们还没登记结婚,现在做什么都来得及。不对,就算你们现在已经处在婚姻关系之中,你也有权利随时终止这段关系。” 夏晚橙有些堂皇地笑了起来,说:“我没有想要中止这段关系。” “我以为我上一段失败的婚姻教训已经足够让你清醒。在一段婚姻中,尤其是女孩子,千万不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理由选择结婚,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依附在另一个身上。你要嫁人的前提,是你要足够心甘情愿。” 夏晚橙还是笑着,说:“雷家已经登报做了结婚声明,现在全柏海的人都知道我过些日子就要嫁给雷空,现在反悔可能不太好……” “登报又如何?” 夏早柑有些赌气道:“我也可以花钱做声明,说我们家夏晚橙不愿意嫁给他雷空!无非出几个登报钱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 “那我们就算彻底得罪了人雷家,想必以后在柏海的日子不会好过。” “那我们三姐妹就移居海外去!” 夏早柑听着胸膛,眼里含着一股傲气,“反正我绝不让我妹妹吃苦受委屈!” 虽然是逗弄着夏早柑说了这些话,但当真听她这样说,夏晚橙心里还是百感交集,她说:“只是小事,应酬喝醉了不是很正常?” “先是为了应酬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后就开始失去理智。你可千万别学我……” 夏早柑眼含泪光地注视着她,说:“他要是敢碰你一根手指头,你千万不准瞒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夏晚橙点点头,把泪意吞咽回去。 还未收纳游客的橙意乐园实在大得离谱,尤其灯光并未完全打开,一眼望去,只觉得自己走在茫茫黑夜中。 在寒风中走了许久,夏晚橙才找到黑暗中的庞然大物,那个全东方最宏大的梦幻摩天轮。 夏早柑紧紧裹着衣裳四下看了看,说:“分明一个人都没有,咱回去。” “雷空?” 夏晚橙试探着喊了两声,却没得到任何人回应,方圆几里好似只有风吹树叶的咔咔动静。 夏晚橙跺了跺僵冷的脚,听夏早柑突然发出一声惊诧:“天呐!晚橙,你看!” 夏早柑捧着手心,惊讶又欣喜地说:“下雪了!” “怎么可能?现在才十一月。柏海从来不在十一月下雪,而且天气预报说……” 话音未落,夏晚橙就感觉一片冰冷又绵软的东西落在了她的鼻尖,她用手轻轻一抹,那东西就在她指尖化成了水珠。 夏晚橙抬头,只见在路灯投射下的橘色光柱里,正有皑皑白雪下落。 同时间,耳旁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动静,夏晚橙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面前这座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开始转动起来。 这一个个座椅像是一盏盏灯笼被点亮于黑夜,随即慢慢转动起来,伴随着从不知道的哪个角落里传来的悠扬乐曲。 夏早柑不明所以道:“这是……” 夏晚橙抬头,只见随着摩天轮的转动,它的正中心正缓慢地蔓延出一个个粉色英文单字,最后拼接成了一个粉色的单词: “marryme” 夏早柑捂住口里溢出的惊呼,她垫着脚四下张望,问:“这是怎么回事?” 轰隆一声,天边一朵烟花突然炸亮。紧跟着,无数璀璨的烟火在天空绽放,把远处的城堡笼罩在梦幻的光彩下,美得惊心动魄。 时针好像指到了十二点,整座乐园被一声声沉钟惊醒。原本和黑夜连接成一天的荒野在短短一瞬间被璀璨的霓虹点亮,夏晚橙置身其中,好像置身在童年时代的公主梦境里。 最后一声钟声停止,夏晚橙耳边听到了被管弦奏响的结婚进行曲。 在夏晚橙的视线里,那道通往城堡的吊桥亮起了蓝白色的灯光。在桥的尽头,夏晚橙看见了昂首挺胸的一匹白马,以及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人。 以漫天烟火和恢弘城堡做背景,英俊的男人骑着白马而来。 马蹄踏在细雪上,留下一个个马蹄印。 夏晚橙昂首看着马上的人翻身而下,从旁边花丛中摘下了一朵刚刚盛放的红玫瑰递到她手里。 下一秒,面前着白色眼尾礼服的男人单膝跪地,自胸前掏出了一枚璀璨夺目的粉色方形钻戒。 男人缓缓道着:夏晚橙女士,在此,我郑重地恳请你能嫁给我,与我共同厮守往后的每一天。想来我人生未来的每分每秒能够和你相伴,便是上帝赏赐给我的幸福。 夏晚橙垂头看着面前人,她鲜少!鲜少能看到雷空这样认真严肃又热情洋溢的样子。他眼里缀满了漫天星河,衬得漫天烟火都黯然失色。 夏晚橙面上流下眼泪,心里却在滴蜡。源源不断的热气烘烤着她的内心,使得她某个本该无坚不摧的地方开始融化,流下如血一般的泪水。 她问:“你看过我的体检报告了吗?” “嗯。”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很高兴,你有足够健康的身体能同我相伴一生。” “可是我的……” “全天下可以生孩子的女人这样多,可她们都不是夏晚橙。” 夏晚橙道:“可是你很喜欢小孩儿。” “你说话不严谨,我只喜欢我和你的小孩。不过没有也没关系,你如果喜欢非常喜欢小孩,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做你半个儿子。” 夏晚橙有些破涕为笑,“你这样说我并没有很高兴。” “我承认,我今天看到检查报告的当下确实有些遗憾。可是之后打电话给你,听到你电话里难受的语气,我当下心如刀绞。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从来在乎的只有夏晚橙。” 面前人说话格外深情认真:“因为有夏晚橙的存在,我才有更多的期待。没有夏晚橙的话,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意义。所以,我的夏晚橙要开开心心,不要被世俗困扰。” 雷空紧紧拉着她的手,像小孩子一般左右晃着,撒娇道:“地上好凉啊,我可以起来了吗?” “我并没有让你跪。” “但是周围有好多人看着。” 雷空嘟了嘟嘴,“你不让我起来,我不敢起来。” 夏晚橙伸手去搀他,却被他抓住手,“可你还没答应要嫁给我。” 夏晚橙失笑道:“我们没几天就要举办婚礼了。” “那不一样的。那天是雷家的儿子和夏家的女儿要举办婚礼。今天,是雷空请求夏晚橙能够嫁给他。” 雷空拿出戒指,再次看向她,掷地有声道:“夏晚橙,你想好要嫁给我了吗?” 夏晚橙点头的瞬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将好落在雷空手背上绽放开。雷空吻住她的手背,把冰凉的戒指滑进了她的指头里。 旁边响起欢呼和掌声。一些或熟悉或面生的面孔从周围的花丛中一一钻出,一个高挑的漂亮女性大步跑来,把一束鲜花塞到她手里,说:“我收钱办事,雷空给得实在太多,所以我话说得难听了些,你千万不要介意。” 夏晚橙惊讶地看着前不久还颐指气使的国际名模,一下感叹出声:“你演技真的很好。” “就凭我的美色和气质,演这样讨人厌的角色还不是信手拈来!” 夏晚橙笑着和她说话,无意间却看见藏在她身后正泪流满面的夏早柑。 她心疼地把夏早柑拥入怀里,小声询问:“怎么了这是?” 夏早柑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倒是雷空先开口,说:“姐,你放心,我会对夏晚橙好的。” 第388章 贪慕权势 澜润国际总裁,雷家二少爷雷空向夏晚橙求婚的一则小视频在网上被疯传。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柏海众多网友才恍然过来,原来雷空真的要和夏晚橙结婚了。 想起不久前,雷空刚在澜润内部公布婚讯时,大家还抱着些许疑惑的态度。在那之后,无论媒体怎样挖掘采访,雷空始终都采取了最为低调的应对方式。 如今,身着白色礼服骑着白马的雷空就在漫天烟火,城堡和摩天轮的见证下,单膝向着那个全柏海最幸福的女孩儿跪了下来。 在极短的时间内,雷空这则求婚识破就突破了千万播放量,众多观看这则视频的网友都纷纷感叹雷空的用心良苦。 以后每个到城堡游览,乘坐摩天轮,观看烟火大会的游客,都会想起雷空在这里向夏晚橙求婚的盛况。 所有前来橙意乐园游览的游客,都以一种别样的方式见证了雷空的求婚。 一时间,这则视频下的流言都充满了众多网友对雷空和夏晚橙婚姻的祝福。当然,也有一些异样的声音在说:“现在搞得这么高调,以后要是离婚可就搞笑了。” john受邀为《积木》剧组拍摄一些宣传照。在被陆瑭连番折磨多天后,再见到专业性强又养眼的明星们,john几乎要痛哭出声。 空闲时间里,方夜蓝笑嘻嘻地跟john聊天,“我都约你多少次了,你总是抽不出时间。最近都忙什么呢?” “这不是忙着给你老板拍摄婚纱照吗?” 方夜蓝听john重重吁出一口气,当下诧异道:“很辛苦吗?应该不会啊,夏晚橙为人很随和友善的,她向来不会为难人。” “夏晚橙当然随和友善,毕竟人家是正牌的总裁夫人。但有句话你听没听过,叫做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话说到这里,john便不想再交谈下去,他拨弄着相机,随意地说起:行之最近的工作很辛苦吗?分明我前几天才见过他,怎么一下子就憔悴了那么多? 方夜蓝向着不远处正在工作的徐行之看了一眼,说:“他哪天不忙啊?前几天和他的服装师聊天,说他现在连最小号的衣服都穿不了。” 这话一落,方夜蓝便重重叹出一口气。 john也向着徐行之的方向看去,见他工作暂停的瞬间,就有一个年轻女生扑到了他的身边。 他眯了眯眼,问起:“那女孩儿徐行之身边的工作人员吗?我上次好像也见到了她。” 方夜蓝不言语,只默默捏紧了裙摆,倒是旁边有人接话,“那女孩儿就是徐行之的女友,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john默默瞪大眼,一下捂住了胸口哀叹出声:“天呐!我的心碎了!” 旁边的小助理接话,“你不是刚把雷空视作你的梦中情人吗?这会儿人家徐行之有女友,你心碎个什么劲儿啊?” “我喜欢雷空不是更惨?他都有妇之夫了。我可没信心争过夏晚橙!” 这说话的当口,方夜蓝的经纪人突然过来说,说夏晚橙过来探班了。 方夜蓝起身的瞬间,就见夏晚橙和艾米向着她们走来。 “你不是没几天就结婚了?现在不忙吗,还有空来探班!” “探班是次要的。” 夏晚橙冲着john颔首,而后自艾米手里接过几个信封递出去。 方夜蓝笑起来,“原来是来送请柬的啊。这你何必亲自过来,说一声我让人去取就好了,你现在这么忙。” “倒也没有很忙。” 方夜蓝笑着打开信封,只见合页翻开的瞬间,一座纸雕的城堡就立体的出现在眼前,同时还有轻缓的音乐声流出。 方夜蓝惊叹:“这城堡就是橙意乐园里的古堡?” “好像是。” 夏晚橙笑,“我之前一直都没发现,也是后来才听旁人说起来。” “也是,你们家雷空心细又热情,把件件事都考虑得足够妥帖,一直都没让你费心。” 夏晚橙笑了笑,随即看向john,说:“您拍摄的照片我都看到了,非常感谢您把我拍得那样美。” john望着夏晚橙,心道难怪全柏海那么多女人,就她能飞黄腾达嫁豪门。就她与人说话的时候,真是能让人感受到真诚和如沐春风般的和熙。实在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我和雷空也真诚邀请您和您的助理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请柬已经寄去了您的工作室。” john有些僵硬地道谢,随即就听夏晚橙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声:“江彤!” 江彤早早就注意到了夏晚橙,但碍于面前的人,她一直没把过多的目光放去那边。现在夏晚橙主动叫她,又向着她走来,江彤自知再也避不过。 果不其然,夏晚橙把她的结婚请柬递给了她,同时也为她找好了台阶。 “当日要没有工作就过来一趟凑个热闹。” “抱歉,当日已经安排了工作,不过我为你准备了丰厚的红包。” 夏晚橙笑,“那回头我把伴手礼送来给你。” 这话落,夏晚橙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人,柔柔道了声:“行之。” 徐行之看向夏晚橙手里的信封,问:“给我也要送请柬吗?这事你跟雷总商量过没有?” 夏晚橙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下一秒,徐行之就从她手里抽走了信封。 “开玩笑的。当日工作结束我会尽快赶去。” 旁边的孟琬瑜出声:“行之!” “同样欢迎孟学姐。”夏晚橙笑,“今天没想到你在这,回头我让人把你的请柬送过来。” 孟琬瑜咧了咧嘴,说:“求婚视频我看见了,祝福你。” “你在那个视频里看着很幸福,和我想的不一样。” 徐行之垂着头出声:“我在那一瞬间,真的相信你是因为深爱对方才选择结婚。” “只在那一瞬间这样觉得吗?” “因为我深知……” 徐行之深沉地看着她,笃定出声:“你夏晚橙不是那样的人。倘若今日他雷空只是路上一个行色匆匆色上班族,你夏晚橙绝不可能嫁给他。我这话说得对吗。” “半点不错。” 夏晚橙坦然承认,“我从来这样势力,每个不同的人生阶段都有各自贪图的虚荣。我承认,我现在爱慕权势超过所有一切。毕竟不是全天下的女孩子都能被人在署自己名字的游乐园求婚,对吗?” 第389章 你认真的 时间迈入十二月,距离婚礼日就算迫在眉睫。 夏早柑和夏午橘整天流连在各大婚庆公司,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临枫路原本空空荡荡的一层客厅被各样红色包装的物体堆满。以至于夏晚橙每次回家都像在跳芭蕾,要踮起脚尖在缝隙中来回穿插。 这几天,但凡家里有人,来上门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起来。大多是仅有一两面之缘的父母故友,有的就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他们自述着和夏棶薛明就的交情,只希望能参加夏晚橙的婚礼,见证夏晚橙的幸福。 夏午橘每次都笑得情真意切,满口热络地说着谢谢各位叔叔阿姨的关心。结果一关门就换了张面孔,几乎是含着怨气在说:“妈过世的时候他们一个二个都像是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这会儿倒开始露面了,早干嘛去了?” 夏早柑劝她,说:“算了,大喜日子,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这怎么就是一片好意了?那不是因为夏晚橙要嫁给雷空?你看夏晚橙要随便在路上拉扯个猫猫狗狗结亲,他们会这样殷勤?” “什么猫猫狗狗?” 正说着话,雷空推门而入,手里同样捧着大大小小一堆东西,只从缝隙里探出一双眼来,问:“二姐好生生的怎么生这样大的气?” 夏午橘看了他一眼,别有所意地说道:“资本圈全是势利眼,我算是早就看出来了。” 雷空把东西放下,笑着看向夏早柑,“我妈让我过来问问,咱们这边的宾客都尽数邀请了?” 夏早柑把请柬拿出来递给雷空,说:“还有这两张没送出去。” 雷空打开来看,一张是邀请夏晚橙舅妈全家的。另外一张则写下了“顾访棋”的名字。 雷空看看夏晚橙,又把目光放在夏早柑脸上,问:“大姐和安家还有交情往来……” “我们能和安家有什么交情往来?”夏晚柑笑着,坦坦荡荡道:“只是因为顾先生是律师,之前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想着晚橙结婚一定要邀请他。” 说到这,夏早柑变得有些忧心忡忡道:“我之前倒是知道他去了海外公干,但好久没联系了,现在也不晓得回来没有?” 夏晚橙从报纸里抬起眼,问:“你一直没和顾访棋联系吗?” “可不是,从某个时间开始,电话就打不通了。” “他没来过花店吗?” “好久没来了。” 夏晚橙默默在心里想了想,她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见过顾访棋,之前每每去他姐姐那里也从没碰见过他。 夏晚橙伸出手,“你把他的请柬给我,我知道他新律所搬去了哪里。” 夏晚橙这话倒是让雷空倍感好奇,他问:“你怎么这样清楚?” 夏晚橙斜乜他一眼,冷着脸摇了摇头。 也因为夏晚橙这个古怪的神情,雷空便一直记着,还找了空当问她:“我刚才问起顾访棋,你怎么是那个表情?” 夏晚橙随意地说起:“你觉得陆迈哥怎么样?” “你大姐的男朋友,咱未来姐夫?看着还行,对咱大姐还挺好。” “那要和顾访棋比呢?” “怎么比?比哪个方面?为什么要比……” 雷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嘴巴一点点张大,随即笑出声来:“咱大姐可以啊……不过缘分这种事情说不准的,咱大姐只喜欢陆迈也没办法。” “我总觉得陆迈奇奇怪怪的。” 夏晚橙把脸从手机上抬起,微微有些愁闷道:“我每次说起去他家拜访他父母,他就找一堆借口,眼神也躲躲闪闪。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家……这段时间实在忙,等过去之后,我一定得亲自去他家一趟。” 话虽这样说,但夏晚橙现在确实也没多余的精力去理会陆迈的事。 现下让夏晚橙颇感头疼的,还是联系不上顾访棋这事。诚如夏早柑所说,顾访棋换了电话号码,夏晚橙去他的新律所找他,也被秘书告知他请假在家。 这事确实是有些古怪,夏晚橙想了想,还是主动联系了顾访琴。结果电话是顾访棋接得,说他姐姐正在某私人疗养院休养。 夏晚橙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在门口遇见了许久不见的顾访棋。他看上去十分疲倦,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些空空荡荡。 夏晚橙惊讶道:“这是……” 像是知道夏晚橙在想什么,顾访棋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最近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没怎么休息好。” 在这路上,顾访棋便跟他说起最近的麻烦事。 原因是顾访琴被检查出血压不稳定,医生要求即刻住院,所以顾访琴便住进了这家私人疗养院。 结果这一进疗养院,医生就下令要顾访琴静心调养。这顾访琴实在拗不过医生,只能把手里的工作分摊出去,其中最要紧的部分就交到了亲弟弟手里。 “我根本没有经商的天赋,你要我看法典可以,但要我看财务报表,简直要了我的命!我现在忙得不见天日,不仔细去看日历,都不知道现在过到何年何月何日!” 顾访棋哭丧着一张脸,“我现在看见数字就想吐。” 夏晚橙好奇道:“你姐夫呢?” 这些让顾访棋为难的工作要是交到首富手里,不就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他也忙啊。新一任大选临近,柏海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他手里的几个项目时刻都被人监视着,根本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管我这边的事。” 说到这,顾访棋便重重叹出一口气,随即看向夏晚橙,“我早就让你嫁来我们家,你要是早早嫁过来,我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你都不知道那些报表和文件有多恶心!” 夏晚橙失笑出声:“临时抱佛脚也不是你这么抱的。说起来……” 夏晚橙的打开包,把里面精致的信封递到顾访棋手里,“我今天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顾访棋漫不经心地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里头的内容就完全变了脸色。 “你在开玩笑?” 见夏晚橙不言语,他又问道:“你认真的?” 第390章 防患未然 顾访棋的反应比夏晚橙预想中要激烈一些。她面对如此生气的顾访棋,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她说:“你是知道我的……” “我只知道你答应了Micheal要等他回来,现下他整个人了无音讯,你倒是要和旁人去结婚!” 夏晚橙语气骤然抬高,“了无音讯是什么意思?” 顾访棋依旧蒸腾着沸腾的怒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同他失联已经有段时间。” 夏晚橙整个人立刻变得焦灼起来,她拉住顾访棋的胳膊,再问:“你没有办法同摩迪莎那边取得联系吗?” 顾访棋木木地看着她,只问:“你最近有看国际新闻吗?” 夏晚橙的脊背一下子变得佝偻起来。 柏海电视台最近播出的国际新闻里,都花了很大的篇幅来报道摩迪莎现下的情势。一堆专家讨论来讨论去,都基本保持了一致的共识,即摩迪莎内部即将有一场大战濒临爆发! 夏晚橙自己不是军事专家,这些专家的分析每每听到她耳里都是带着战火纷飞的动静和血腥的气味。她只能真心祈祷,祈祷这些所谓专业人士的担忧,只是防患未然的一场空梦。 但现下听顾访棋这样说,夏晚橙耳边真就有轰隆隆的炮火在炸响。 她问出了一个异常幼稚的问题:“现在,要怎么办?” “我姐姐因为这事已经急得病了,我姐夫这段时间被柏海多方势力监控着,不得踏出柏海半步。原本的打算,是由我亲自去摩迪莎一趟……” 不用顾访棋明说,夏晚橙也知道他的顾忌。她说:“你走了,整个顾氏的业务和你姐姐要如何?” 夏晚橙咬着手指在微寒的夜晚踱步,许久,她问:“Micheal的父母呢?他们那边能帮忙吗?” 顾访棋坐在长椅上,直愣愣地抬头看她,然后笑了,说:“有时候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傻里傻气,还是演技足够出类拔萃!” 夏晚橙全然没听到他说话,只兀自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她问:“Micheal是C国国籍,我们这边没法联系上他的话,C国那边呢?还有,你问过医院那边吗?” 顾访棋还是笑,说:“你现在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我都试过了,唯有……亲自去摩迪莎走一趟。” 夏晚橙咬紧了下唇,许久,说:“我去!我办完婚礼就去摩迪莎,我亲自去找他。” 顾访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也是许久后,才问到:“你去?你怎么去?你以什么借口去?” 夏晚橙正要说出她的盘算,就又听顾访棋补充了一句,“你以什么立场去?你那时是有夫之妇,你就算去找到他,又如何?” 夏晚橙就这样僵愣在原地,任由微风带起的小雨扑棱在她脸上,她望着顾访棋,喃喃道:“总归要知道人的下落,要知道他现在平安与否。” 顾访棋抖了抖肩膀,抖落了留在上头像是白糖一样的雨珠。他用外套遮住夏晚橙,带她往里走。 “你知道的,现在摩迪莎东西部两个军阀势力想当,各自占山为王。其中东部的那位相对要平和一些,也认同联合国这边和平为大的方针政策,所以现在国际上的形势是主张暂且由他来统治整个摩迪莎。只要能联合国这边能基本控制住摩迪莎的形势,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尽管顾访棋这样说,但夏晚橙还是不安心,她说:“这中间出现的变故太多。” “现在好就好在,我们一直同世卫组织在联系,据他们的报告来看,近段时间摩迪莎当地都没有医护人员的伤亡事故发生。” 直到听到这句话,夏晚橙才重重松下一口气,她有些疲态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顾访棋拿走遮在她头上的外套,说:“我姐姐近段时间的状态不太好,她不知道摩迪莎的形势,也不知道你要结婚的事,你别跟她说。” 夏晚橙一下停住了脚步,问:“那我要同她说什么?” “你们之前在一起都聊什么?” 夏晚橙直白道:“摩迪莎,Micheal,和我家那堆子破事。” 顾访棋露出“真是够了”的神情,说:“你们就这样无聊吗?” “我们确实无聊。” 于是顾访棋拉住夏晚橙,说:“那你别去看她了。你现在脸上藏不住事,回头被她看出些什么又瞎担心。回头我跟她说一声你来过,就说天色太晚,护士不让你进病房探望。” 夏晚橙点点头,随即又看向被顾访棋随意揣在裤包里的请柬,说:“那我结婚……” “你当真要嫁给雷空?” 见夏晚橙点头,顾访棋又问:“你爱他吗?” “这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呢?你不因为爱他嫁给他,又能因为什么?因为要替你母亲报仇?ceon!你想还你母亲一个公道,这世上有的是法子。” “例如。” 顾访棋看着夏晚橙,一时说不出话。 夏晚橙笑笑,“你心里也知道,对我来说,嫁给雷空是最快捷最稳重的方式。” “不能放弃……仇恨吗?” “被害死的是我的母亲。” “或许你母亲在天之灵,并不希望你这样做。” 夏晚橙幽幽叹口气,“你就把它当做是我的执念。有的时候,人活着总要有些动力。我现在往前走得每一步,脚下都写着雷霆的名字。” “除了仇恨之外,你就找不到任何支撑你往前走的动力吗?” 夏晚橙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你毕竟不是我。你要我怎么在知道母亲死亡真相的情况下依旧视若无睹地去过自己的生活?况且,不止是我母亲,我父亲的死亡也和雷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有一些事,是夏晚橙一直在夏晚橙梦境中反复出现,但不能跟任何人道起的。 如果命运的齿轮相同,雷霆的野心就是吞并整个柏海资本市场。到时,安镜会入狱,顾访琴会跳楼,他们的儿子安战被人绑架生死未卜,整个安氏集团分崩离析然后被兼并。 就当夏晚橙未雨绸缪好了,她也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安家一家人能平安地生活下去。 夏晚橙把请柬从顾访棋裤袋里拿出,认真把上头的褶皱抹平,她说:“我真的很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这一步,走到如今距离我目标触手可及的地步,我不会放弃的。” 夏晚橙还是微笑着,说:“你就当我从来没给你送过这张请柬好了。” “那Micheal,你答应……” 夏晚橙抬手抹去泪,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等我婚礼完成,要是你们还没有和Micheal取得联系,我就去摩迪莎把他带回来。到时候,我亲自跟他解释。” 顾访棋摇摇头,说:“夏晚橙,你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固执!” 雨势渐大,顾访棋找疗养院借了伞,送夏晚橙去乘车。 车门即将合上之际,顾访棋从窗户探了头进来,说:“雷家一直都是个弱肉强食的角斗场,没有一个人是好相于的。” 夏晚橙不以为意地笑笑。 “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夏晚橙,也不是好相处的。” 第391章 多多益善 外头风雨交加,临枫路的屋子里确实热闹纷呈。 夏晚橙推开门,把雨伞交给林嫂,眼神往客厅一扫,当即嬉笑出声:“这么热闹吗?” 夏早柑冲她招手,“快来,大家都等你呢。” 夏晚橙把沙发上的一一看过去。除了应当出现在这里的她姐姐和雷空外,这屋里还多了几个人。 韩瑜,夏芙和夏芙的丈夫陶藜,以及卢霁和罗文林。 这些人都宛如深夜出门捕食的鬣狗一般,正瞪着一双发亮发光的眼睛看着她。 “好久没见到舅妈和表妹了。” 夏晚橙走近,目光从夏芙肚子上扫过,问起:“上次见到表姐,已经是快要临盆的时候,也不知道……” 夏早柑接过她的话,说:“生了个漂漂亮亮的闺女。刚才还在这闹腾呢,这会儿玩累了就先去客房睡了。” 夏晚橙道着恭喜,“回头我找人打对足金的镯头和长命锁给我外甥女送去。” “你大姐二姐已经送过了。” 韩瑜从旁边拿出一个某奢侈珠宝品牌的袋子,说:“刚刚她小姨夫也送了她一个足金的生肖摆件。” 夏晚橙看向雷空,见他笑得满目春风和熙,说:“暖暖那孩子可爱,我看着就喜欢。” 越过雷空的身子,夏晚橙看向他旁边神情恹恹的卢霁,说道:“还没恭喜表妹任职唐纳影业总裁一职。这段时间实在忙,也是看了新闻才晓得这件事,一直没同你当面道声恭喜。” “表嫂这样意外吗?我继承了我父母的全部遗产,继任唐纳影业不是早晚的事?” 听出卢霁话里的挑刺,雷空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刚继任唐纳,这当中要是有不懂的事就多问问晚橙,你看她把万喜做得多好,这其中有许多经验可以传授给你。” 卢霁毫不客气地回绝:“我有文林帮忙足够了。” 因着继承了卢阔和陈盏的全部遗产,卢霁一跃成为柏海资产丰厚的年轻资本家,于是她现在面对雷空就再没有过往的尊敬,这话里话外透露出的,都是一条横在面前的巨幅深沟。 “对了,过段时间我打算和文林去海外先把证领了。等我父母的孝期一过,我们也要举办婚礼。” 卢霁看向夏晚橙,说:“到时候倒真是要跟表嫂取经,毕竟我父母双亡,实在也找不出个什么人帮忙操持婚礼。” “好说。” 夏晚橙抬眼看向罗文林,想老天真是不长眼,居然又给罗文林这样的吸血鬼找到一个现成的血包。 她在心里无奈地摇摇头,说:“许久不见舅妈和表姐了,你们多留一会儿。” 夏晚橙慢慢起身,笑道:“我上去看看我表侄女。” * 过道末尾的客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夏晚橙刻意放轻脚步向前靠近,见床的四周都被堆积起来的被褥枕头围得严严实实,在那其中,就躺着一个含着指头的小婴儿。 她看上去已经有些大了,整个人被粉色的襁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圆溜溜又粉雕玉琢的小脸蛋。 夏晚橙慢慢匍匐下去,整个人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温柔许多。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感受到那种胶原蛋白溢出的Duang—Duang弹性。 夏晚橙一下捂住嘴,激动地右脚踩左脚差点摔倒,好在身子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 “可爱?” 雷空贴在她耳边小声道:“真不公平,你表妹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气氛是能渲染的,这一刻,就连雷空说话都有粉色的气泡溢出。 夏晚橙忍不住,又去摸了摸她的小手,小声道:“怎么会这么可爱。” 原本还在沉睡的小孩儿因为她这恶作剧的一扯,手指从嘴里掉了出来,同时,她睁开眼,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浅眸看着夏晚橙。 夏晚橙一下连呼吸都秉住,连动作都僵持在半空,紧张地窥探着目前的气氛。 小宝贝不哭不闹地看了她半晌,眼珠子一动不动,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夏晚橙再次小心地去牵她的手,嗲里嗲气地说:“你好可爱呀……” 雷空在她背后笑出声,说:“夏晚橙,你这样子好蠢。” 夏晚橙正待反驳两句,就见面前的小宝贝嘴巴一瘪,当即发出一声撕破天际的啼哭。 就这一下子,让自持见惯大场面的夏晚橙和雷空都僵愣住。 雷空伸手来戳夏晚橙的腰,说:“都是你,看,把人弄哭了。” 夏晚橙伸手摸了摸她的纸尿裤,疑惑地说:“没尿啊。” 下一刻,夏芙韩瑜和陶藜都出现在房间门口。夏芙说:“到了喂奶的时间。” 为了避嫌,雷空把恋恋不舍的夏晚橙扯出了房间。 他说:“这么喜欢,不如跟你表妹商量一下,我们把暖暖那孩子要过来养。” 夏晚橙堂皇出声:人家的孩子凭什么给我们养?再说,我们为什么去要人家的孩子? 夏晚橙见雷空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哀色,顿时便想起她那份弄虚作假的体检报告。 她收敛起了脸上的喜色,“那事……你和你妈说了没有?” “那只是我们两自己的事。” 夏晚橙点点头,问:“看见那么漂亮又可爱的孩子,羡慕?” “还好,就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起我第一次见你表妹还是你父亲过寿宴,你和她在泳池边打架。这一晃眼,她孩子都出生了。” 那是夏晚橙一段避之不及的黑历史,倘若不是雷空提起,它将会一直深藏在夏晚橙心里不见天日的角落。 这样说起来,夏晚橙自己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想她当时还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对待暴力的方式也就是以暴制暴。 但倘若是现在的夏晚橙,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和人打架,她多得是能惩治对方又成全自己体面的法子。 想来,时间真的教会了她很多。 夏晚橙转移话题,问起:“她们今晚怎么会来?不是说联系不上吗?” “我找了罗文林,是他联系得舅妈和你表妹。” 见夏晚橙抬眼看过来,雷空便说了句:“你认不认同‘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利益’这句话?” “你想说什么?” 雷空搂住她,附在她耳边说:“以后大家可能都是亲戚,这抬头不见低头见……” 夏晚橙打断他,“说人话。” “唐纳影业这么大的基业,我真怕我表妹玩不转。” 夏晚橙讥讽道:“不是有个罗文林?你这未来表妹夫可不是什么善茬。” 雷空语重心长道:“那到底是个外人。” 夏晚橙笑起来,“整个澜润国际的业务还不够你烦心?你是嫌加班加得不够多?” “做生意嘛,当然是多多益善。” 雷空瞥了坐下楼下的卢霁和罗文林一眼,贴着夏晚橙的耳际说:“你对娱乐传媒感兴趣,又有那样的能力,我姨夫姨母的心血交到你手里,想必他们也放心。” 第392章 大喜日子 夏晚橙心想这雷家人可真有意思。 分明这卢霁心里恨不得立刻将她千刀万剐,但面上还是一口一个的表嫂叫着,基本也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 再说这雷空,心里分明也很计较她和罗文林的过去,但就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真把罗文林当未来表妹夫那样相处。更让人发笑的,是陈盏去世时候雷空那情真意切痛哭流涕的样子,还真让夏晚橙以为他雷空是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柔情汉子。结果这陈盏和卢阔才过世多久?他就惦念上了亲表妹继承的遗产。 也不知道他亲妈陈盈知不知道他儿子打得这个主意? 说回来,其实她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置喙别人,正如她之前说得那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夏晚橙何尝不是人前人后几张面孔? 想到这,夏晚橙心里又有些别样的悸动。 想来她嫁入雷家的生活必定不会无聊。 * 时间渐晚,这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就准备告退。 夏晚橙送她们到门口,让韩瑜拉着她的手左一句右一句的叮嘱,说什么嫁过去就不比在自己家,要学会察言观色,要懂得忍让…… 这不知道的,真把韩瑜当成是和她关系亲厚的长辈,摆明了在把夏晚橙当傻子。 夏晚橙可见不惯这场面,当下就开口:“说起来,自舅舅入狱之后,我一直没去看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能适应那里头的生活。” 这话才出,前一秒还和睦温馨的氛围就被打破。顷刻间,外头刮起了一阵寒风,携带这细密的雨珠就往人身上砸。 夏芙捏紧怀中孩子的襁褓,不安的眼神一直往她母亲和丈夫身上寻索。 韩瑜苦巴巴地笑笑,说:“事情都过去了,也正是应了那句话,善恶终有报。你舅舅和你父亲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他们自己造的孽,说上一句活该也不为过。” “善恶终有报吗?” 夏晚橙点点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远处虚无的黑暗中。 “下雨路滑,各位路上小心。” 走出一段路,再回头,只见夏家已经合上了大门。 夏芙忍不住出声:“这才过去多久?夏晚橙就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女人不就是这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当初她夏晚橙在夏家的时候为什么不敢这样嚣张,不还是因为薛明就不向着她?现在好了,雷空给足了她体面,端得就是一副雷家当家主母的气派。” “她可真有手段。我以前真以为她了不起就嫁个盖瑜那样的,谁知道就让她巴上了雷空!” 听了夏芙的话,韩瑜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不甘心地看了看夏芙,又看看自己的女婿,顿时一种无力感蔓延至全身。 她说:“所以对于女人来说,最最要紧的还是要有颗精明的脑袋。” 韩瑜再叹一口气,“要是料想到她夏晚橙能有今日的风光,我当初就对她好些了,也省得她现在处处记恨我,连带着对你们小两口都不待见。” “你对她再好也没用。毕竟姑姑的死……有这一层原因在里头,夏晚橙永远不可能跟我们家亲近。要我说,与其去夏晚橙那里找不痛快,不如多跟夏早柑来往。毕竟夏家这三姊妹里头,就她性格最软最好说话。” 寒夜里,襁褓中的孩子微微哼唧了几声。 韩瑜含笑看过去,说:“看得出来雷空很喜欢这孩子,你没事多带她来夏家走动走动,多让雷空见见她。” 12月5日,冬月初三,周六,天气晴朗,惠风和畅。 在这一年即将结束的当下,澜润国际旗下的芬妮广场展开了今年力度最大的一次活动。就宣传画册上来说,这次的活动折扣和满赠都是芬妮开业以来之最,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一大早,在广场尚未营业的情况下,柏海所有的芬妮广场门口已经人满为患。 有些不明所以的路人为此专门凑上前询问,问今日为什么这样热闹? “你完全不关注最近的新闻八卦吗?今天是澜润国际家二公子,也就是现任澜润国际总裁雷空结婚的大喜日子。所以芬妮才配合着开展了活动以示庆祝,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时针指向9点30,芬妮准时为等候许久的顾客展开大门。于此同时,临枫路的路口,响起了今日的第一声鞭炮声。 艾米穿着小高跟鞋,跑得有些蹩脚。她慌慌张张地说:“已经到门口了!” 闻言,夏早柑又紧急检查了一遍夏晚橙的打扮,然后把大红盖头罩在了她的脑袋上,随即又担心地问:“婚鞋都藏好了吗?” 晃眼间,热闹浩荡的接亲队伍已经到了门口。 夏午橘梳盘头,着一身绛紫色旗袍,手腕上坠着一水汪汪的镯子,脚踩一双红底高跟,就这样傲慢地倚在门口。 还不等她开口,雷空已经自觉递上了一个极为丰厚的红包,腆着一张笑脸,撒娇道:“都是一家人,二姐就不要再为难我。” 夏午橘抬眼往雷空身后一扫,当下有些惊讶又很是满意。 就这一眼看过去,跟在他身后的皆是能在网络上到相关资讯的“名人”,其中多是名流贵胄,也不缺能撑足场面的影星名模。 夏午橘用手指捏了捏红包厚度,只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语罢,雷空便从伴郎手中接过一个红布绒袋递到夏午橘手里。 夏午橘掂了掂分量,在雷空讨好的笑脸中解开了系带。只见里头有等比例大小的足金花生数颗,每一个都有沉甸甸的分量。 旁人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呼,大赞雷空大气豪迈。 到了这份上,夏午橘也不好多做阻拦,便微微让开了步子。 于是,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一窝蜂向着楼上涌去,直把她们家楼梯踩得咔咔作响。 相比较夏午橘来说,夏早柑就要温和许多。 她站在夏晚橙房间门口,面对眼前浩浩荡荡充满荷尔蒙气场的一堆男性,虽然也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但到底也有些露怯。 最终,她还是得到了和夏午橘分量相等的金花生,于是便倒戈立场地让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只见夏晚橙自小长大的卧室被红色布置填满。贴着“囍”字的气球落在地上,飘在房顶,稍有不仔细,就会听到砰的一声响,溅出许许多多的金色细片。 雷空不晓得自己何故这样紧张,自打进入这间房间之后,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过分,他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知道夏晚橙就等在这面墙壁的背后。 相比于他来说,旁边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就要鲁莽得多,一路过来,这地上气球不晓得被他们踩爆多少个。每一次爆炸声响起,都让雷空心里产生一种宛如烟花炸开的悸动。 终于,他被身后的人推搡着来到了夏晚橙面前。 她着了一身全金色的秀禾服饰,正盘腿坐在绣了龙凤呈祥的大红喜被上。她头顶大红盖头,身量端得笔直,手腕上全被手指粗的金镯头缀满,看上去是过分的富态和臃肿。 但雷空就是心悸得厉害,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忘了个一干二净。 旁边人自觉地噤了声,等待他发表一番情真意切地肺腑之言。但雷空脑袋一片空白,目光只能落在面前的大红喜盖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旁边人不断用手肘示意他的当下,他终于出声道: “夏晚橙,我来娶你了。” 这话出声,雷空才发觉自己声音颤抖得厉害,还不等他找补,旁边的狼亲狈友们就哄笑出声:“空少你紧张什么啊?” 之前记熟的程序在这一刻被忘了个一干二净。雷空左右环顾了一眼,立刻单膝跪地,把花束递到了夏晚橙手里,又重复了一声:“夏晚橙,我来娶你了。” 原以为淡定自若的夏晚橙能谨记事先商量好的流程,谁想她真就从雷空手里接过了花束。下一刻,在夏早柑的制止声中,雷空就把那大红盖头摘了下来。 盖头下的夏晚橙是雷空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化了全套的妆容,这每一样用料都带着喜色,于是她眼角绯红,脸颊含羞,双唇红润,在惊艳的妖冶艳丽中,自带一股温厚的矜贵,十足称得上她一贯的狐狸精骂名。就连周围见惯风月的世家子弟们,也由衷开始赞叹新嫂子的美丽和雷空的好福气。 这会儿外头阳光正好,斜斜打进来一抹,把夏晚橙身上的金丝银线全反射到了她的脸上。于是,无论她如何动作,或含笑或垂眸,都带着粼粼的波光。 夏早柑气恼,“还没找婚鞋,怎么就把盖头摘下来了?” 下一秒,夏晚橙自己从被子里翻出一只婚鞋冲着雷空晃了晃,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 “你没想到,鞋子就藏在了这。” 她这一笑,头上的金色步摇和蝶翼都在颤动,雷空握紧她的手,兀自把鼻尖的酸意忍了回去。 事情杂乱无章到这个地步,夏早柑夏午橘纵是还有千万番话要说,也只能让雷空把夏晚橙先从床上抱下来。 雷空这一伸手,当下就有些惊讶,问:“你怎么重了这么多?” 夏晚橙怨愤地冲着他晃动手臂,“要不你把这十来斤的金子都带身上试试?” 第393章 风光无限 夏早柑夏午橘正襟危坐,在她们的面前,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蒲团。其中一个塞满了棉絮,只看着就足够厚实柔软。另一个则是竹藤编织而成,带着微小的细刺和强硬的弧度。 雷空牵着夏晚橙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藤造蒲团上,脸上没露出任何异常表情,只接过茶杯,高举过头递到了夏早柑面前。 就这一下,夏早柑眼泪就流了出来。她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妹妹,说道:“我真是舍不得。” 韩瑜急忙拿纸过来给她拭泪,嘴里说着:“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流泪。” 夏早柑看着雷空,又道:“你能一生一世待我妹妹好吗?” 雷空坚定不移,“我发誓,我会一生一世待夏晚橙好。” “我妹妹自小娇宠长大,从来受不得一点委屈。” “我保证,夏晚橙从前在家什么样,嫁给我后还是什么样。我不仅待她如妻子,更是执手一生的亲人,我会尊重她爱护她,拼尽全力地保护她照顾她。” 夏早柑点点头,从雷空手里接过了茶盏,再一次叮嘱:“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雷空接过下一个茶盏,高举过头向着夏午橘递去,嘴里恭敬地说道:“二姐。” 夏午橘眼里有光,但让她执拗地忍了回去。她看着面前的人,冷声道:“话不多说,我妹妹嫁给你但凡有半点不开心,我随时会接她回家。” 雷空抬头会夏午橘对视,坚定道:“你放心,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午橘仔细看了看他,随即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雷空把受全身金饰连累的夏晚橙慢慢搀扶起来,然后一起到夏棶和薛明就的遗像前磕了头。 再起身,夏晚橙看着夏棶的黑白照片,心里一时有些怅然的感觉。 旁边负责跟进行程的人说,说到此为止,夏家这边的仪式就算结束。 雷空看着夏晚橙,轻声问:“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我妈妈在天之灵知道我嫁给你会不会开心?” “当然,得此良婿,夫复何求。” 夏晚橙哼哧了一声,转身随手带上了房门。 给雷霆算时辰的大师实在厉害。这段时间柏海一直阴郁,整天不定刻的有恼人的细雨降落。就在昨天,天气预报还说今日是多云有雨,谁想一觉醒来,天气竟晴得这样好。 十足夸张的婚车队伍向着雷家老宅驶去。夏晚橙一上车就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任由雷空替她解开领扣,小心地给她拭去颈部和胸口的细汗。 雷空用小扇子给她去热,小声安慰着:“马上就可以换衣服了。” “你把空调给我打开。” “冷热交替容易感冒,你这刚嫁给我就生病,回头你姐姐还不把我皮给我生剥了?” 夏晚橙别开脸,无欲无求地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雷空突然出声:“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夏晚橙怅然出声:“是啊,就像做梦一样。” 夏晚橙拿出手机,开始回复手机上的祝福信息。雷空看了一眼,直道:“他们待会儿都会来参加宴席,何必这么争分夺秒?” “全是工作上有业务来往的伙伴……” 雷空劝她,“你如今是雷太太了,没太需要过分在乎这些人情往来。” “这只是基本礼貌。” 话音落,雷家巍峨耸立的老宅已经出现在眼前。 夏晚橙问:“你爸爸何时离开柏海?” “等我们完成婚礼就走。” “这么快?” “他的肿瘤转移到了腰部,情况有些复杂……” 夏晚橙回头,“之前不是说长在肝上的是良性肿瘤吗?这怎么会转移?” “实际上他的病情我知道的也不仔细。就连一直陪着他的我妈,也不是知道得十分清楚。想来他也不想自己的身体情况都被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所掌握。” 车子缓慢地停下来,夏晚橙伸手系上扣子,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以后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不会还要去侍疾?” 雷空笑着来掐她的脸,“想得美,我爸三个老婆呢,怎么也轮不到你!” 和夏晚橙印象里不同,一贯阴郁沉闷的雷家老宅颇有种焕然一新的颜色。 两扇红木大门上都贴了硕大的“囍”字,通往正厅的一路上都铺了大红地毯,满屋子随处可见鲜花,就连繁华的水晶吊灯上都坠上了稻穗模样的红色挂件。 相比较之前而言,今日雷霆的精神实在不错,他的头发染成了黑色,穿了一套暗红色绣福纹的中山西服,和穿了大红套裙的陈盈携手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和熙又温暖的笑。 夏晚橙跪在他们面前的蒲团上,只微微垂眼就能看见雷霆脚上的布鞋,以及裸*露在外布满狰狞青筋的半截瘦削脚踝。 夏晚橙接过茶盏,心想雷霆的身子果然不容乐观。就他眼下这幅体质,纵是有吞并山河的野心,也多是力不从心罢了。 说来也挺滑稽,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夏晚橙满心想得却是: 杀人偿命,雷霆可千万别太早因病暴毙才好,总得给她留些手刃仇人的时间。 夏晚橙把茶盏高举过头,微微低头藏住眼神,只道:“爸,请喝茶。” 一双冰凉的手自她手里接过了茶杯,同时塞了一个丰厚的红包给她。 夏晚橙再把茶盏举过头顶,冲着陈盈道出声:“妈,请喝茶。” 陈盈接走她的茶盏,用长辈的语气叮嘱着:“你和雷空脾气都倔,以后在一起过日子,要懂得互相谦让才是。” 夏晚橙淡淡应好,从陈盈手里接走红包。 到此,在雷空家里的仪式也就完成。接下来,她们只要到新房去晃一圈,而后就去酒店准备晚上的婚礼宴席就行。 陆瑭扶着夏晚橙下楼梯,小声在她耳边说:“全柏海的记者都聚集在雷家外头了,晚橙,你今日真是风光无限。” 夏晚橙慢慢往下走,应道:“对于我来说,记者们都是讨人厌的苍蝇。同样说来,我在他们眼里也是散发着恶臭的腐肉。他们可不是来分享我当下的幸福荣光,只是想拍到我出洋相的瞬间好抢占明日的头版头条。” 夏晚橙看向陆瑭,说:“这界上可没那么好心又善良的人。” 第394章 鼠目寸光 雷家老宅院墙高筑,纵是记者狗仔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越过这高墙去捕捉到两位新人的近况。 正午时分,正是这一天中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记者们额头上起了薄汗,心情也变得异常烦躁起来,旁边有人发起牢骚:“人家天王巨星结婚也是大大方方地邀请记者去观礼,怎么到了这雷家就开始藏着掖着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旁人的不满,一资历较年长的前辈顿时怒斥出声:“你还敢说!还不就是你们杂志社之前胡乱编排造谣夏晚橙,这才连累到我们整个记者行业!” “这话说得……感情夏晚橙在柏海的坏名声都是我一家的责任,你们全不相干是不是?当时互相交换资讯不是挺开心,怎得这黑锅就全让我一个人来背了?” “我们杂志社和雷家的关系素来不错,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绝对能受邀去婚礼现场观礼……” “这又怪上我们了?这要怪,不是应该怪你们自己鼠目寸光?早早把夏晚橙定性,给她打上落魄千金的名号……谁能想到人家麻雀变凤凰,现在成了全柏海最风光的女人!” “确实风光啊……之前谁能想到雷家能给她这样的体面?芬妮广场全线做活动不说,清空了一整家酒店给她们办婚礼和招待宾客不说,居然还请了现任城首潘鹄来为其证婚。现在整个柏海,哪个女人不打心眼里羡慕她夏晚橙?” “别说女人了……凡是性取向为男的人类,谁人不羡慕风光大嫁的夏晚橙?” 此时此刻,被誉为柏海最风光女人的夏晚橙,终于能在新房里把自己通身的金饰和十来斤重的礼服脱下。 她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正有气无力地看着屋外较好的日头。 雷空端了红糖水来喂她,嘴里小心道:“很累是不是?好在下午全部时间都可以待在酒店,你可以好好歇息一会儿。” 夏晚橙慢慢把目光移过来,定在雷空脸上,许久,问:“你不累吗?” “我还是高兴的心情更多一些,或许是我不需要穿这么厚重的衣服,也不用带这样繁杂的首饰。” “你知道就好。” 雷空替她理了理头发,轻柔道:“一会儿送你去酒店,在婚礼仪式开始前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之后如果有宾客去拜访你,你就随心情而定,不想见人也没关系。” “哪有新娘子不见人的呢?” “我说可以就可以。除了要紧的人外,你都可以不见。” 夏晚橙笑问:“哪些人属于要紧的人?” “你的家人。” “你这话语焉不详哦,雷月姐算不算是我的家人呢?” 在今天,得利于柏海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超高速发展的经济环境,它既是整个东方版图上的经济文化中心,更是洋溢着时尚气息的现代摩登都市。所以,柏海从来都不缺游客,更不缺来自海内外的精英人才。 相较于整个柏海城的发展史来说,澜润酒店的落地就有些迟缓。也就是到了近十年,澜润旗下的第一家奢华酒店才在柏海城落地。 所以比起其他已经打响名声拥有忠实用户群的酒店来说,澜润酒店不论在设计风格还是企业文化来说,都带上了明显的未来都市色彩。 在半空俯瞰整座柏海酒店,它就像是一枚来自外太空的芝士奶酪。那些体现设计精髓的陨石坑就像一个又一个的因为乳酪发酵而产生的气泡。 它拥有着超过3000间的客房,自落成之日起,每月有将近一半时间都处在满房的状态下。但就这样一个流量爆炸的奢华酒店,自三日前,就为自家总裁清空了全部房间用于招待所有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夏家自己其实并没有邀请太多的宾客。负责协调宾客发送请柬的夏午橘很是记仇,在她母亲离世之后,凡是没有联系过的所谓“亲朋好友”她一律都当做不认识,更别提那些曾经落井下石如今又腆着脸回来攀关系的某某和某某某些人,她更是一个正眼都没给过。 所以满打满算,夏家也就送出去了不到两百张请柬。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算是豪门望族的级别,但对于雷家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的程度。 夏午橘去酒店实地堪景的时候,只见密密麻麻的餐桌摆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倘若每张桌子能坐6至10个人,这场婚礼起码也聚集了小几千人。 “普通些的学校举行开学典礼也就这个规模了。” 夏晚橙一想到之后要一桌桌去问好敬酒就感到头疼,她晃着夏午橘的手,撒娇道:“这就是喝水,这一桌桌喝过去肚子也爆炸了。” 夏午橘没好气道:“这你嫁雷空之前就该想到,你要嫁个小门户的人家,何至于这样麻烦?” 夏晚橙兀自吐了吐舌头,裹着小毛毯转过身去看手机。 敲门声在这一刻响起,夏午橘起身去开门,见站在外头站了两名女性。 夏晚橙越过夏午橘的背影看去,当即笑道:“许久不见了,金小姐傅小姐,怎么来得这样早?” 金玓携着傅昉走进,目光直直落在夏晚橙脸上,说:“这不是怕一会儿探望你的人太多没有我们的落脚地吗?” “哪的话?” 夏晚橙直起身,让她们到她面前坐下。金玓还是看着她,说:“我们好像来得太早,你连婚纱都没换上。” 夏晚橙示意金玓往旁边看,说:“我的婚纱有20多斤重,这最后一刻再穿上,我也能少受些罪。” 傅昉循着夏晚橙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条放在光线晦暗角落也熠熠生光的婚纱矗立在那里。只看它那层层叠叠的繁复绣纹,就晓得这条婚纱必是名家手工绣制而成,这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当真完成不了。 傅昉捏着酸意道:“胸口位置是不是有些过低了?” “那是专门给银河之光留出的位置。” 夏午橘倨傲地仰着头道:“这整件婚纱都是银河之光的陪衬,当然要在细节方面去衬托它的美丽。” 傅昉闭了嘴,倒是金玓出了声,问:“一开始就把银河之光亮了出来,之后穿敬酒服的时候又要用什么首饰去搭?总不能比不过银河之光?” 夏午橘还是昂着头,高高在上地出声:“我们家晚橙孝顺,一会儿敬酒时佩戴的首饰是雷老爷子亲自给准备的,一只极品的冰花芙蓉玉镯。你们要是好奇,一会儿就瞪大眼睛多看一看。” 第395章 自讨没趣 金玓和傅昉对望一眼,只道自己犯贱,居然上赶着自讨没趣。 夏午橘一眼正眼都不愿施舍给她们,全当她们是空气,是透明人。傅昉心下倍感屈辱,脑子里搅动着无数的念头,终也是没找到机会出声。 这时候,休息室房门又被敲响。林夫人携着几位阔太太进来,带着满脸的喜气道:“恭喜你啊晚橙,今日天气晴得这样好,真是上天也在祝福你。” 夏晚橙起身,由着林夫人一一给她介绍旁边的各位阔太。今日她们都是受邀来观礼的宾客,夏晚橙时刻脸上挂笑,端的是一副新婚太太的娇羞腼腆样。 傅昉看向自己母亲脸上讨好奉承的笑容,当下更觉耻辱,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房间。但林夫人偏偏把她叫到了夏晚橙面前,“你把基金会的事情跟晚橙说一说。” 傅昉心不甘情不愿,但又碍着现场有那么些名流太太在场,只能端着自己的架子,说:“你所递交的海伦基金入会资料已经审核完成,自明日起,你就是海伦基金的正式会员,我们预定了几家杂志报社的版面专门报道这事。” 夏晚橙淡淡点头,说:“劳烦了。” 林夫人随即开口,“同时也要跟你说声抱歉,原定于之后的捐赠行动提前,连累你要耽误自己的蜜月时间去帮我们做事。” 林夫人满脸歉意道:“实在是和我们对接的人指定要你出席,这才……” “做慈善没有连累不连累一说……” 夏晚橙打断林夫人的话,自持矜贵道:“能为海伦基金尽上一份力,也是我的心愿。” 林夫人和傅昉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对夏晚橙这番话的嘲讽。 林夫人握紧夏晚橙的手,又道:“不知道雷空那边……” “他完全尊重我的意见。”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新婚礼物,我这就取来给你。” 说完这话,林夫人就带走了这屋里的全部无关人员,顿时间,屋里只剩下夏午橘夏晚橙两姊妹。 夏午橘这才找到机会问夏晚橙:“刚才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陈盈帮我向海伦基金递交了入会资料,以后我也是海伦基金的正式会员。” “那耽误蜜月又是怎么个说法?” “之前海伦基金为世界各地处在战乱中的儿童筹集了一笔善款,将在最近几天对世界卫生组织和儿童教育基金会的相关人员进行捐赠。” 夏午橘疑惑道:“对方指定要你出席?” “对方哪里知道夏晚橙是谁?估计是因为我新婚,又恰好成为海伦基金的会员,所以林夫人想借花献佛让我去出这个风头。” 夏午橘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讨好你?” 夏晚橙淡淡别开了眼没接话。她总不能跟夏午橘说,这一切都是她为自己之后去摩迪莎寻Micheal找得借口。要不是这次正好赶上海伦基金有这个活动要在海外举行,她还真找不到借口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在新婚这个当口前往海外。 夏晚橙翻开手上的杂志,没读两行字,就又听敲门声响起。 这次只有林夫人携着傅昉前来,手里端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新婚快乐。祝你和雷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夏晚橙满口道谢,顺手拉了林夫人坐下,问起:“咱们这边确定好具体的捐赠行程了吗?” 林夫人脸色露出歉疚的神色,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原本是定在一周后的今天,由你前往弗兰多当地进行这个捐赠。但刚刚收到消息,因为摩迪莎又起动荡,现在急需这笔善款救急,所以可能……” 夏晚橙声音骤然拔高,“摩迪莎怎么了?” “你没看到新闻吗?哦,对了,你今天忙了一整天应该没时间……” 在夏晚橙迫切的眼神催促下,林夫人慢慢道来:“昨夜凌晨时分,摩迪莎当地的武装反抗分子对在当地的维和驻军进行了武装袭击,炸毁了一整栋居民楼,现在还没整理出具体的伤亡数字。” “袭击了维和驻军?” 意外夏晚橙当下惊慌又着急的神态,但林夫人还是应道:“是这样没错。” 夏晚橙只觉两眼一黑,急忙用手掐住腿上的皮肉,因为剧烈的疼痛感才没有在人前失态。 “晚橙……” 林夫人看着她,说:“你脸色很不好。” 夏晚橙感觉有血腥的味道从自己喉间溢出,她艰难地问出声:“具体有多少人员伤亡?” “摩迪莎现在乱得厉害,在当地的记者也没法及时地把信息传递出来,所以我们收到的咨询也很滞后……但你别担心,听说现在的动乱态势已经被控制住,所以需要我们尽快把捐助的善款和物资送过去,我们……” 夏晚橙再听不进林夫人说得话,她只等她住了嘴,然后以自己身体不适仓促赶人离开。 房间门刚刚合上,夏晚橙就给顾访棋拨去电话。那边电话一直占线无法接听,她就一直一直打,直到顾访棋接起电话。 “摩迪莎现在什么情况?你们联系上Micheal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疲累,“没有。” 夏晚橙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咬着怒意问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为何不同我说!” “夏晚橙,你今天结婚。” 顾访棋叹口气,又道:“炮轰是摩迪莎时间凌晨三点来钟发生的,他们在炮轰的当下,还切断了维和驻军的通讯手段,也是到了前不久才紧急修复完成。” “现在……现在情况如何?” “不知道。”顾访棋很无力地在说:“一枚炮弹正好落在了一棟老式居民屋,整栋房子应声而坍,当时在屋里睡觉的人全数被埋,现在那边还在进行挖掘抢救。” 夏晚橙手指颤抖地连电话都有些握不稳,她问:“M……Micheal呢?” “不知道。” 夏晚橙急得差点咬了舌头,她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访棋跟她解释:“我们和那边的信息不对等,沟通有强烈的时间差,很多消息都有滞后性。我们现在仍然没有掌握他的下落,只能时刻关注从那栋居民屋里抢救出来的伤者以确定……” “行了。”夏晚橙打断他的话,“不用再说了。” “夏晚橙,吉人自有天相……” “我不信这个。” 夏晚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你现在打算如何?” “我姐现在还不晓得这事,她这段时间状态不好,我不敢把这事告诉她。我姐夫是晓得了,但他现在没法离开柏海。我已经在安排工作,准备即刻去往摩迪莎。” 夏晚橙问:“你走得开吗?” 那边沉默了一久,只说:“我一定要去的。” 夏晚橙仍旧着急道:“你在柏海的工作我帮你盯着,你姐姐姐夫都放心交给我。” 挂了电话,一抬头,夏晚橙就见夏午橘注视着她。夏晚橙和她对视一眼,随即别开了脸。 “Micheal医生……” 夏午橘小声询问道:“在摩迪莎吗?” 夏晚橙一句话不想说,只打开手机飞速浏览着有关摩迪莎的咨询。夏午橘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仍旧颤抖个不停的肩膀,小声道:“晚橙,你冷静一些。” “我现在很冷静。” 夏午橘去掰她的手指,说:“手心已经破了,别再掐了,乖,有什么事都跟姐姐说,姐姐替你想办法。” “你帮不了我。” 夏晚橙打开刚更新过的时事新闻。只见一张黑白色的残垣断壁照片落在头版,旁边配上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话: “摩迪莎东西部谈判破裂,西部势力深夜炮轰联合国维和驻军处。” 夏晚橙颤抖着手,点开了具体的新闻报道。在新闻的简短描述中,摩迪莎东西部两个势力相当的武装力量谈判失败,于是西部力量趁夜袭击了一直支持东部势力的联合国维和驻军。 这些简要的文字后,还有一句让夏晚橙心肝俱裂的资讯: 现目前,因这次袭击而造成的伤亡数字暂无统计。 夏晚橙想起之前几次和Micheal的通话,在他的叙述中,他们这些医疗支援一直都是和维和驻军在一起。 夏晚橙只感到喉间干涩异常,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满嘴都被血腥味充斥。这一刻,她仿佛就置身在袭击发生的现场,亲眼目睹了血肉横飞残肢断臂的残酷画面。 夏午橘看夏晚橙那濒临崩溃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她给夏晚橙递过来一杯热水,轻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夏晚橙充耳不闻,只以人眼跟不上的速度迅速滑动着手机,仿佛就是明知道不起作用,但总要找些事情转移自己注意力一般。 房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响,随即被推开。红裙加身的陈盈出现在门口,一眼就捕捉到夏晚橙的转态,问道:“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第396章 殊死一搏 夏午橘搂紧夏晚橙,伸手夺走她的手机往身后藏,面上却也要装作无事一般,淡定地开口: “兴许是有些中暑,先前穿得那衣服也太折磨人。” 陈盈立刻吩咐:“让随行医生过来。” “不用了!” 夏午橘仓促开口,然后在陈盈如鹰隼般的注视下迅速找补:“已经吃过药,让她凉快一会儿就好了……现在找医生,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又起不必要的事端。” 陈盈提着裙摆走近,微微俯身来端详夏晚橙的神色,以命令般的口吻道: “夏晚橙,一年365天,你哪天身体不适都行,唯独今日不可以!今日到场宾客过千,几乎全柏海有名有姓的重要人物都聚集在这里,这众目睽睽下,你必须开心幸福健康地嫁给我儿子。就是装!你也要给我装得像样些!” 夏晚橙额头被汗水浸湿,整个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陈盈就看着,她这会儿只有眼睫毛的颤动能体现她此刻还在喘气的状态。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调整过来。” 夏午橘开口:“就是有些头晕,你看她这满头满脸的汗……我已经叫人去拿冰汽水,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那就行。全柏海都在关注你们今日的婚礼,连城首都亲自来为你们证婚,在场的政商界名人更是多如繁星。旁人都道我们家儿媳妇年轻漂亮,你可不能以这幅尊荣出现在人家面前……” 说到这,陈盈倒也放软了语气,拿出了手帕替夏晚橙拭汗,轻柔道:“结婚确实很麻烦也很辛苦,但左不过就是今天一天,坚持坚持咬咬牙就过去了。” 见夏晚橙微微点头,陈盈微微叹气,“身体不适就是一阵子的事,你今日的风光却是要被人记一辈子的。我们家已经给足了你体面,你自己也得珍惜才是。” 见夏早柑突然推门进来愣在旁边,陈盈便微微叹了口气,问道:“彩排都结束了?” “嗯。” “这家里没个男人也是要命,这哪家姑娘结婚让自己大姐牵着手去交给新郎的?回头这照片流出去,旁人还不知道如何置喙……” 在场的三姊妹都因为陈盈的话沉默下来,陈盈看看虚弱的夏晚橙,又看看满眼倔强的夏午橘,又看看面含愧色的夏早柑,由微微叹口气道: “好在今日过后也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了雷空,一些女孩儿们不适宜抛头露面的事情也可以放心交给他。你们三姐妹也是命苦,不过好在,难得日子都过去了……” 说完这话,陈盈又摸了摸夏晚橙的手,“你看这手心湿的……我去让人给你炖个红枣银耳汤过来给你……真是年纪小,这身子回头可真得好好补补。” 陈盈才出门,夏午橘就瞪大眼望着夏早柑,问:“陈盈这是突然转性了?” “她话里也说了,今日过后就是一家人。” 夏早柑把视线落在夏晚橙身上,问:“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夏午橘做了个嘘声手势,让夏晚橙靠在软垫上休息,便急忙地扯了夏早柑去隔壁。 夏早柑匆匆浏览完新闻,“你是说Micheal医生去了摩迪莎?” 夏午橘赶紧捂住夏早柑的嘴,小心地往夏晚橙那边看了一眼,“你小声点,我也是刚才才晓得。我说呢,Micheal医生怎么突然就从柏一院消失了……原来是去支援摩迪莎了。” “Micheal医生是个好人,这也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那晚橙……” “自从打林夫人嘴里听到这消息以后,就一直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对,毕竟对方毫无音讯,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你打住!好人有好报,上天一定会眷顾Micheal医生。 夏午橘唉声叹气,“怎么偏偏就在今天发生这样的事。” “那现在要如何?” 夏午橘再往夏晚橙那边看上一眼,“你看她死握着那个手机,肯定在等消息呢。” …… 时针指到下午四点,距离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仅有两个小时。夏晚橙的状态仍旧没有任何缓解,夏午橘只能帮忙挡住所有过来拜访的宾客,借口夏晚橙中暑,身体有些许不舒服。 听闻了消息的雷空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一直询问要不要让医生过来。 夏午橘看向干瞪着一双眼死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夏晚橙,说道: “她说睡一会儿应该就好了,没那么严重。” “婚礼开始前我不方便过来看她,她醒过来后你让她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夏午橘便踌躇着出声:“晚橙,我们该把婚纱换上了,这妆容也要重新整理。” 夏晚橙面上毫无动静,一双眼睛宛如沉静的死水一般,再掀不起一点波澜。 夏午橘拉着夏早柑去角落商量,“你看她这情况可如何是好?” “但愿Micheal医生无事的消息赶紧传来,不然这个样子要怎么出现在众目睽睽下?” 话音未落,那边一直发呆的夏晚橙突然打开了屋内电视,只听一板一眼的新闻播报响遍整个房间。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据驻摩迪莎当地的新闻记者报道,昨夜在摩迪莎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再出变故,当地的武装反抗分子掳走三名联合国派遣的医护人员做人质要挟,要求当地的维和驻军撤出西北部地区三十里,并索*要武器和钱财若干,现当地的维和驻军负责人正以对方谈判,要求对方立刻释放人质……” 因着这则新闻,夏午橘失手打翻了水杯,她惊恐地看着夏早柑,而后就听夏晚橙拨通了电话,问道: “新闻报道里说得是真的吗?摩迪莎当地的武装反抗分子劫走了三名人质?” 顾访棋声音过分疲惫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 夏晚橙声音颤抖地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是……是……” “只知道被掳走的三名人质全为男性,其中一名……一名为C国国籍。” 夏晚橙只觉眼前一黑,当下就往地上倒去。 夏午橘慌张地抱住她,用手指死死掐住她的人中许久,才感觉夏晚橙缓过来一口气。电话那头,顾访棋也用力嘶吼着:“夏晚橙,夏晚橙!现在什么都没确定,你别着急……” 夏早柑抢过电话,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访棋说话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又响起夏晚橙的声音:“他们要什么?要钱?要武器?还是要地盘?” “都要。” 夏晚橙声音突然冷静了下来,问:“你什么时候启程去摩迪莎,我把我的钱全取出来给你带去,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不对,对方应该不会要纸钞,我尽快把钱都套成金条,你……” “夏晚橙……” 顾访棋突然出声:“我暂时……去不了摩迪莎。” 夏晚橙突然停止了呼吸,似乎过了许久,她才问道:“为什么?” “我之前有桩官司牵涉甚广,我刚刚才被告知现阶段被禁止离开柏海境内。” 夏晚橙用手捂额,问:“现在要如何?” “我现在也在筹钱,之后会立刻交给拜托的人由他带去……” “信得过吗?” 夏晚橙问:“那人信得过吗?要是他中途带着钱跑路了要如何?” 顾访棋沉默了半晌才道:“只能殊死一搏。现在除了这样没其他办法,所有值得信任的人都暂时无法离开柏海。” 夏晚橙深深吸了一口,随即挂断了顾访棋的电话。夏早柑就看着,夏晚橙一通电话拨出去,要求把她名下所有资产全部套成金条。 对方,大概是她的理财顾问极力劝道:“现在这样做的折损很大很不划算,而且……” “不管!”夏晚橙坚决道:“能套多少套多少,尽快办成交给我!” 这电话才挂,夏晚橙突然又仰头看向夏午橘:“之前雷影不是想买我家临枫路的房子?你跟他联系,我现在可以转手,但我只要金条。” 夏午橘愣愣地看着她,问道:“夏晚橙,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没看新闻?恐怖分子绑走了Micheal,他们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 “新闻里有哪一个字提到Micheal被绑走?” “男性,医护人员,C国国籍。你觉得全世界有几个人C国国籍的男性医生会恰好去摩迪莎做医疗支援?” “就算真的这样,摩迪莎当地的负责人不也在积极和对方谈判吗?” “你没听绑匪说,他们要地盘!要武器!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从始至今,以维和驻军的立场来说,他们绝对不会答应对方的要求来破坏他们极力维护的和平,更不可能涨对方气势灭自己威风。他们向来采取的手段都是武装救援,但这样做的风险极大。武器和地盘我是没办法,我只能想想能不能用钱,用更多更多的钱把Micheal换出来!” 夏晚橙声音沙哑道:“我输不起的。” 夏午橘再劝:“夏晚橙,你冷静一点。” “你要是有钱就借我,我感谢你。要是没有,就请闭嘴!” 下一个电话再拨出去,夏午橘就听到夏晚橙在说,要把名下的万喜股份全部套现。 这一刻,夏午橘觉得自己这个一向理智过人的妹妹,疯了。 第397章 晚橙已疯 夏午橘和夏早柑彼此依偎着,颇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夏晚橙下定决心要把手中的资产全部套现,而后兑换成金条交由他人带去摩迪莎营救Micheal医生。 此刻,因为夏晚橙电话一直忙线,所以寻她的人都把电话打来了她们这里。 电话里头,那些人过分紧张地在确定夏晚橙的状况。 她是否已经换好了婚纱?是否已经整理好了妆容?是否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迎接宾客? 夏午橘满口敷衍着,眼神却落在前方的妹妹身上。就这紧迫的当口,她连帮忙的工作人员都拒之门外,何来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在一通电话的间隙,夏午橘找准时机出声:“晚橙,你必须得开始准备,现下的时间很紧张。” 夏晚橙充耳不闻,接着又把下一通电话拨了出去。 夏早柑艰难地抱着婚纱站在旁边,带着哄小孩儿的口吻道:“小橙,我们先把婚纱换上,好不好?” 夏晚橙叽里呱啦地讲着电话,手下突然又把电视切换到国际新闻频道,同时调高了声音。 只见画面上出现了义愤填胸的某国领导,正义正言辞地谴责着摩迪莎当地的武装恐怖分子。同时,底下有字幕滚过: 因谈判双方首次谈判破裂,摩迪莎当地武装恐怖分子残忍杀害Z国人质。现以剩下两名人质性命做要挟,要求相关部门在24小时内达成他们的要求…… 夏晚橙捂着前额死盯着电视屏幕,久久没有言语。 这一刻,夏早柑和夏午橘默契地感受到了什么,彼此只对望一眼,不敢发声。 就在几米外的地方,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得咔咔作响。夏晚橙像是被这动静惊醒,突然冷静地出声:“姐,你去跟他们说,我刚刚身体抱恙,现在马上就做准备,让她们再给我一些时间。” 夏早柑将将因为夏晚橙这话松出一口气,却见夏午橘满脸震惊道:“夏晚橙,你想干嘛?” 没有丝毫犹豫,像是随意谈论天气般,夏晚橙平静出声:“我要去摩迪莎。” “你疯了吗?” 夏午橘死死掐着自己的腿肉来控制声量,“你知不知道再过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要和雷空举办婚礼?” 夏晚橙把身上轻薄的睡衣摘下,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们两都找借口离开,把你的车钥匙留下。回头就跟人说,就说我偷了你的车子,不知道去了哪?” 夏午橘扯住她,再次询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刚刚看新闻了没?那些人已经杀死了一名人质,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去了能做什么?” 夏午橘拉扯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你以为你是超级英雄可以拯救整个世界?” “我不是英雄,也没有伟大的人格,我只是想去摩迪莎,把Micheal救出来。开往菲罗斯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我现在要赶去机场。” 夏晚橙扒开夏午橘的手,“你们现在赶紧出去,过上十多分钟再进来,然后就说找不到我。” 夏午橘满脸堂皇,“你知不知道今天来了多少人?现在有多少人已经坐在了婚宴厅?你知不知道……” “我都知道。” 夏晚橙抬眼静静看着夏午橘,而后说:“但我没有选择,我现在必须去摩迪莎。” “我当初就让你想清楚,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不要嫁给雷空!你当时怎么说得?啊?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跟我说要悔婚?夏晚橙,你把我和大姐置于何处?” 夏晚橙毫无波澜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涟漪,她把目光挪向夏早柑,然后轻声道:对不起。 “夏晚橙,你不能这么自私!现在你敢走,就是把我和你大姐往死路上逼!” “你们给我几天时间……” “你到底懂不懂?一会儿时间一到,作为新娘的你不出现,你要在场的上千名宾客怎么看待我们?怎么看待雷家?是,你可以完全不在乎雷家的颜面,但我和你大姐呢?我们今后要如何?” 夏晚橙定定看着夏早柑,手下换衣服的动作也暂停下来。 相比较已经出现癫狂状态的夏午橘来说,夏早柑的形容冷静得吓人,她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摩迪莎找Micheal医生?” “我的这条命是他救得。”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被Micheal医生救过性命的人不知凡几,要还这个人情,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你。” 夏晚橙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又道:“我不信任其他人,我不能把关乎Micheal生命的钱财交到他人手上。” 夏早柑又道:“绑匪提出的条件你也不能全部达成,他们要求的武器你完全没办法,你所能为他做的,也只是杯水车薪。” 在夏早柑的注视下,夏晚橙突然涌出了眼泪,她哽咽道:“姐,没了Micheal我也没勇气在这世上活下去。” “你爱他?” “我爱他。” 夏早柑点点头,伸手抹去夏晚橙的眼泪,“去,别给自己留遗憾。” “姐!” 夏午橘大叫出声:“你也疯了吗?” “我一直都说,婚姻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都来得及。左不过婚礼还没举行你们也还没登记,事情还没到难以回旋的地步……” “现在已经到了难以回旋的地步,在场那么多名流贵胄,证婚人还是城首潘鹄……” “那又如何?他们有多少人从没跟我妹妹说过一句话?在今天之前,有多少人是通过各类报道认识的夏晚橙?” 夏早柑摸着夏晚橙的脸,含泪道:“我妹妹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要为了某些人某些事去委曲求全!只要遵纪守法,她爱如何,便如何!这个婚,毁了也就毁了,我之前在婚姻里受过的痛楚,绝不再让我妹妹重蹈覆辙。” 夏早柑把视线落在夏午橘脸上,道:“午橘,这些话,也同样送给你。” 夏午橘跌坐在沙发上,看着夏早柑帮夏晚橙收拾行李,嘴里喃喃自语道: “疯了,你们都疯了。” 夏晚橙把鸭舌帽罩在脑袋上,说:“一会儿我从这里翻出去开你的车子离开。无论如何,你们只跟旁人说不知道我的行踪,这样不会连累到你们。之后的事……” 夏晚橙咬了咬唇,“之后的事……再说。等我赶到摩迪莎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夏早柑点头,又摸了摸夏晚橙的脸,说:“那地方乱得很,你自己要小心。就是……就是找不到Micheal也要回来,千万别……” “我知道的。” 夏晚橙看了看夏早柑,又看向满脸惨白缩在角落的夏午橘,忍痛道:“姐,对不起。” “亲姊妹说这些做什么,把钱带够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和我们保持联系。” 说完这话,夏晚橙转眼看了一眼放在角落的华丽婚纱,而后打开窗户,干净利落地翻了出去。 夏午橘目视着夏晚橙的身影跑远,回头看向夏早柑,“你娇惯出来的亲妹妹,平时装得比谁都成熟稳重,结果一到关键时刻就给我出幺蛾子。不管过了多久,她夏晚橙一直没主见的恋爱脑。之前敢为了罗文林偷妈妈戒指私奔,现在就敢在婚礼当日悔婚,我果然不该信任她!” 夏早柑苦笑,“自己亲妹妹,能怎么办呢?” “那你说,现在要如何?距离婚礼只有不到四十分钟时间。” 第398章 讨命冤家 夏晚橙脑袋里不断闪过这家酒店的监视布控,她绕过那些摄像头直奔车库取走了夏午橘的车子,而后把帽檐压得极低,使其完全挡住了自己的面目。 索性酒店安保只严管进入车辆,对于离开的车辆并不多做为难。 因此,夏晚橙的离开比她预想中要轻松一些。 随着车子前进,一个硕大无比的粉色气球得以在她后视镜里完全呈现。只见这个高悬在酒店上空的气球上印着“热烈庆祝雷空先生和夏晚橙小姐新婚”几个大字,这会儿正随着黄昏的微风轻轻摆动。 在夏晚橙开车驶上机场高速的同时,酒店内部新娘子消失不见的事情终于败露。 陈盈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刚塞入速效救心丸。她唉声吩咐着婚礼司仪尽量拖延时间,一边把所有下人打发出去,让他们赶紧把夏晚橙找回来。 雷空坐在化妆镜前,手里把玩着空空荡荡的戒指盒,问道:“她除了不舒服还有什么异样?” “因为身体不舒服还要应付前来拜访的宾客,所以委屈地哭了一会儿。之后恼气地说了几句结婚太累,拖延着时间不穿婚纱,我们都当她耍性子。” 夏午橘满脸急迫:“后来大家一直催促,她就说想一个人静静,就把我和大姐撵了出去。谁知道我们等了许久一直没其他动静,这一推开门才发现……” 陈盈捂着自己的脑门,痛苦呻*吟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夏晚橙是个讨命鬼!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娶这样一个冤家进门!” 雷空合上戒指盒子,看着自己的手表说了声:“把这附近的监控都调来,注意一些,别惊动客人。” * 夏晚橙打电话过来询问航班安排时,顾访棋并未多做他想。现阶段事情繁复冗杂,他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去落实所有细节和流程。 在他旁边,他这位已经多年蝉联柏海“首富之位”的亲姐夫,已经露出了堪比垂暮之人的疲态。 顾访棋再次叮嘱眼前人,要他一定遵守事先安排好的流程。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还是放心不下。 他现在交付给对方的这笔钱,是比巨款还要巨款的存在,所以他完全不敢担保眼前人不会见钱眼开携财跑路。 可尽管这样,眼前这位壮士已经是精挑细选权衡再三后的最佳选择,Micheal的性命只能全系在他的手上。 “这架飞机直飞菲罗斯机场,到了那里之后会有人跟你对接,之后便会带你前往摩迪莎。” 顾访棋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而后重重地弯下腰,恳切地说:“千万拜托你……” 对方一把搀住顾访棋,却也见安镜扶着椅背起身,慢慢解开了西服扣子,作势就要躬腰。 对方一句惊恐万分的“折煞人也“卡在嘴边,就听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同时间,顾访棋惊讶地呼出声:“你怎么在这!” 安静慢慢回头,见来人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夏晚橙。 夏晚橙冲他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我要去摩迪莎。” 顾访棋震惊地无以复加,“你在开什么玩笑?你……” “飞机就要起飞了是吗?那请你把准备好的资料发给我。我在柏海筹集了一笔钱还没来得及变现,希望你能帮我处理一下。” 顾访棋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在结婚吗?” 夏晚橙没就这个问题作出任何答复,她只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由我去这一趟。无论如何,我总要和他见一面。” 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催促登机,夏晚橙整理好自己的证件,只说:“要是我再也回不来,我两位姐姐就托你多多照应。” 语罢,就直接快步向着安检处走去。 顾访棋仓促出声:“夏晚橙!” 夏晚橙背对着冲他摆了摆手,端的是一副潇洒模样,只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一个结果!” 直到夏晚橙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顾访棋仍旧没敢相信眼前这荒诞的一面。他看向自己姐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竟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 徐行之迈入澜润酒店时,时针已经指向傍晚七点。 江彤在他耳畔说:“这个时间点,婚礼仪式应当结束了。” 徐行之没有言语,只挺直身量,迈着稳健步伐,端得是幅天王巨星的派头。 在门口负责接待的人立刻涌了过来,嘴里说着“欢迎徐先生”,而后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请柬和礼金。 徐行之侧头看向旁边属于雷空和夏晚橙的巨幅婚纱照。照片里的夏晚橙笑靥如花,看上去是十足的幸福美满。 江彤出声:“行之,你来签个字。” 徐行之拿起笔,眼里看向满脸客气的工作人员,问道:“我有另外送给新娘的礼物,也需要在这里登记吗?” 对方眼露狐疑,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道:“全凭徐先生自己愿意。” 江彤在他耳边问道:“你要送晚橙什么?” 见徐行之淡淡撇过来,江彤倒也有些心虚道:“我是看你手里也没拿东西,不会是什么不好拿的大件……” 徐行之别过眼,揣在裤包里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拂过两枚微凉的铁环。 他道:“夏晚橙不见得会收,也可能送不出去。” “送不出去就别送了。” 江彤难得地硬气道:“你想送的东西,多得是女孩儿想要。” 徐行之微微看了她一眼,径直跟着侍者往前。 推开华丽的金色雕花大门,一阵不属于冬日气氛的清新花香扑面而来。在这庄严又神圣的场合里,却夹杂着怪异的窃窃私语。 江彤微微眯了迷眼,问向身边的侍者:“婚礼仪式已经结束了吗?” 侍者一直垂着头,因为江彤的话也没把头抬起,只是有些紧张道:“我一直在外面帮忙……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我……” 侍者躬腰,做出邀请的姿势:“二位被安排在第32号桌,里头会有专人带你们过去……请……请!” 第399章 奇耻大辱 左右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宴厅由紫色调的鲜花布置而成。只往上看上一眼,就能看见从穹顶垂落而下的新鲜花束。这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这几乎是难以做到的事。 侍者引着他们往32号桌去,这每走一步,脚下都能感受到柔软的草坪。以雷家的财大气粗来说,既然选择了全鲜花布置,自然也不会在草坪上弄虚作假。只是要维护这样巨幅壮阔的一个宴厅,不知要投入多少的财力心血。 只看这一点,也足够了解雷家对于这桩婚事的重视程度。 江彤小心地扯了扯徐行之的手臂,“真奇怪,这一路过来,他们桌上的宴席都一口未动。” 徐行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也知怎样解释江彤的困惑。直到他们在32号桌落座和孟琬瑜汇合。 “你说婚礼仪式还没开始?” 骤然失声的江彤紧急捂住了自己口鼻,但还是引得周围人向他们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孟琬瑜神色古怪道:“我们已经从6点等到现在了,刚刚还有婚礼司仪在活跃气氛,现在倒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不是说6点整是雷家算好的吉时,这都过去多久了?” “谁知道呢?迟到这么久一点解释都没有。这在场上千人就这样干坐着也不敢先离开……” 对面BP的总负责人适时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别说我们了,你往前头的一二号桌看看。人城首,城首夫人,丝兰蒂的王子,托佛的首相,各类五花八门的大人物也都等着呢,我们算什么?” 江彤眯着眼往前头看,问:“那些空着的座位都是谁?” “雷夏两家的亲眷。要我说,后台肯定出了大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让一千多号人空等这么久。” 杜先生搓了搓手心,道:“事先做那样的宣传,又是旗下商场打折,又是腾空酒店,又是空运鲜花,又是城首证婚……媒体帮忙造势那么久,一直吹得什么世纪婚礼,这要今天出了事故,可真是名留青史的贻笑大方。” …… 雷霆闭着眼,耳里听着新一轮的人过来报告,说仍未找到夏晚橙的下落。 陈盈窝在角落,把头埋在老对头姜淮的怀里哭得妆容全花,闻言,也只捏紧了胸口的衣服,哭诉道:“真是作孽啊!” 雷空捏着自己的手机,就这不到两个小时时间里,他给夏晚橙打了几千通电话,左右也发了上千条讯息,至今仍没得到任何回答。 “雷董事长,潘先生那边派人来问,今日的婚礼……” 雷霆骤然睁开眼,而后缓慢地把视线转到雷空身上,问:“你怎么说?” 雷空垂眼看着地面不言语,只说:“再找。” “找什么?你还要现场的宾客再等多久?” 雷空思索片刻,开口:“报案。” “报案?报什么案?你不是在监控里看到夏晚橙独自开车离开?你还当她是被人绑架带走了?” 雷霆用龙头拐杖重重杵地,“你醒醒!她摆明了在耍着你玩,耍着我们全家玩!” 见雷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雷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吩咐旁人道:“你去把我的拐杖拿来!” “还有你……” 雷霆看向陈盈,““赶紧把你的脸给我收拾干净!” 陈盈喃喃问道:“做什么?” “做什么?” 雷霆好笑出声:“拖着我们两这张老脸去给全场的宾客道歉,说今日婚礼取消,对不起大家的期待和祝福!” 我不去! 陈盈叫出声:“你要底下的人怎么看我?这么丢人的事……” “你不去?你不去就兰心去,总之我们家要有人对这次的事情负责。你儿子……” 雷霆重重叹气,“从来不要人操心的孩子,居然在这样的节骨眼栽这种跟头……丢人现眼,简直丢人现眼!” 时钟滑到傍晚七点三十分,在场的宾客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开始叫嚷着询问今日的婚礼还要不要进行? “就你们雷家的时间宝贵是不是?我们可从六点不到就空着肚子等在这边,你们不办婚礼就早说,少耽误是我们时间!” “当年安镜娶顾访琴的时候也没你们这么大派头,怎么的?新郎新娘还要我们三催四请才肯出场?” “今日这婚礼不管办不办,雷家必须有人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在这熙攘的动静中,音响里突然发出一声尖鸣的噪声。下一刻,只见雷霆双手杵拐,在雷空和陈盈的搀扶下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全场一片寂静。 “诸位亲朋,诸位好友,非常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小儿雷空的婚礼。在次,雷某向诸位表示诚挚的感谢。” 杵拐的雷霆行动十分困难,可尽管这样,他还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冲着正对面深深鞠了一躬。 “但此时此刻,雷某也要向在座的各位说一声抱歉,因为新娘晚橙的身体严重抱恙,经过我们大家一段时间的讨论,确定她不适合再出现在今日的婚礼现场……” 雷霆话音未落,现场已经躁动起来。 一些过分兴奋的声音先后窜入了徐行之的耳朵里: “我没听错?雷家这是要取消婚礼?” “滑天下之大稽,造势了那么许久的世纪婚礼居然要取消了?” “夏晚橙和雷空还没领证?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夏晚橙的豪门梦又要破碎了?” “一波三折!电视剧八点档都没这样尽兴!” “我先前还在想,雷家不会悔婚?但又觉得不可能,毕竟都到了现在这个田地。但是现在……精彩绝伦!” “行了,还吃什么饭啊,看戏都看饱了。得,我今日也不算白来一趟。” “笑死我了,我看夏晚橙今后在柏海城还抬不抬得起头做人!” “丢脸啊,从头到尾就跟一笑话一样。” 这些言语伴随着唾沫星子砸向正在鞠躬道歉的几人。只看雷霆难得地露出窘迫,陈盈也是直接落了泪出来,倒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雷空冷静地有些恐怖。 “今日实在是叨扰大家了。这里略备薄酒,希望乘兴而来的大家都能尽情享用。” 再鞠一躬后,雷霆再由陈盈和雷空搀扶着离开。 旁边的侍者撤走了桌上冷掉的餐点,在短时间内换了全新的热菜上来。暂时没打算离开的人,都开始享用这餐迟来的晚饭。 回到了后台的雷霆重重把拐杖扔在一边,目光牢牢钉在旁边的夏早柑和夏午橘身上。 “我们两家到底是没缘分。” 夏午橘尚未开口,又听雷霆说:“不管你们那个妹妹去了哪?又为什么离开,我只想请你们代我转告她一句话,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在柏海看见她!” “伯父……” “她不是爱自由吗?她不是要悔婚吗?从今而后,天高海阔任由她夏晚橙翱翔。但是!她不准再回来柏海!过段时间,我们家会对外公布,说她夏晚橙身染重疾不治身亡。从此以后,我们雷家,就当这没过门的儿媳妇,死了。” 夏午橘和夏早柑手拉手,听着雷霆重声训斥:“你们告诉她,不要再触及我的底线。再让我在柏海看见她,我不会客气半分。还有!” 雷霆用龙头金杖指着雷空,“你不许再去找她,就当她死了,知道吗?” 雷空不言语,代他回答的是陈盈,“知道了。” “我雷霆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雷霆的目光在夏早柑和夏午橘脸上往复,“你们夏家人,真是好样的!” 他竖起大拇指,再一次重复:“真是好样的!” 第400章 何以为家 柏海天色完全黑沉之际,澜润酒店内部也只剩下些杯盘狼藉。 失去了活力的鲜花散落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给碾成了一滩烂泥。 徐行之喝了半杯葡萄酒,然后在江彤的催促下离开。 从宴厅出去,之前高挂起的婚纱照片已经摘了下来,只属于夏晚橙婚纱裙摆的地方落了无数个脚印。领取伴手礼的地方更加杂乱不堪,盒子里头的精美礼品被拿走,只留下了随礼附赠的新人照片落了满地。 徐行之弯腰捡起一张明信片。 这张明信片由知名摄影师johnliu拍摄而成。曼妙的雨幕里,顶着外套的雷空和夏晚橙奔跑在雨里,洋溢着鲜活又朝气的幸福和美丽。只是现在,这张照片上同样被落下了一个个脚印。 酒店的工作人员抱着一个大盒子过来,大声叫嚷着:“把被人丢弃的照片都收回来。注意,捡的的时候把女方照片撕下来,只把男方的照片交来我这里。” 旁人问:“那撕下来的女方照片要怎么处理?” “旁边不是有垃圾桶吗?就丢垃圾桶里就行。” 徐行之抹去照片上的脚印,把这张照片揣在了怀里。那边领了伴手礼的江彤过来,小声说:“雷家也真是大方,五位数的水晶摆件做伴手礼往外送的。” 徐行之往她手里看了一眼,问:“没新人的照片吗?” “都被收走了。我就觉得不对劲,看雷家人的态度,似乎要跟夏晚橙不死不休似得。怎么好好一场婚礼搞成了这个样子……” “你联系上夏晚橙了吗?” “联系不上。” 那边孟瑜琬从卫生间出来,脸上挂着笑,说:“我刚才遇见海伦基金的林夫人了。听她说这事闹大发了,原本夏晚橙入会海伦基金的资料都审核通过了,现在全被雷家喊停。” 徐行之向着她看过去,听她继续说:“雷家那边把之前送给她的银河之光都收了回来,看样子是彻底翻了脸。” 孟瑜琬随手捡起一张随风而来的明信片,看着上头幸福美满的新人道:“这样看来,夏晚橙的好日子,到头了。” “董事长!” 刚刚闭眼的雷霆因着这声动静骤然惊醒,他强打精神,示意对方汇报情况。 “按您的吩咐,我们已经联系了柏海全数的报纸杂志,今日婚礼的相关讯息都不会出现在明日的新闻上。” 雷霆重重叹出一口气,“全柏海谁人还不晓得今日的笑话?简直是掩耳盗铃,亡羊补牢。” “大家忘性快,过些日子就不记得这事了。” “查到夏晚橙的下落了吗?” “我们之前都在柏海境内找她,也是刚刚才晓得……她于今日傍晚七点搭乘飞机从柏海离境。” 雷霆眯起了眼,问:“去了哪里?” “菲罗斯。” 时针指到凌晨两点,向来追崇养生早睡的雷霆仍旧笔直地坐立在客厅。 他眼神一直盯着陈盈拨打电话,时不时地问一句:“你儿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陈盈小心翼翼道:“我已经同他说过了。” “你告诉他,我就一直在这等他,他要不想看我猝死就尽快回来!” “爸!” 雷月伸手给雷霆捏肩,说:“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雷空已经是大人了,这些事情他自己心里有数的。” “对于你弟弟今日闹出这样一桩子笑话,你是不是很高兴?” 雷霆板着脸道:“你当真以为你和雷空可以完全划清界限?你以为他今日丢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脸面?他现在是澜润集团总裁,他一个人不好过,我们整个雷家都跟着不好过!” 雷霆用拐杖点地,怒斥道:“我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女儿?什么时候了,还在幸灾乐祸!” 雷月紧紧咬着唇,“你要是觉得他连累了整个雷家,倒是让他让出澜润集团总裁的位置来……” 雷霆回头看她,眼里露出的凶光让雷月胆怯。他道:“让出来?让出来给谁?给你吗?” 雷月到了嘴边的话几乎呼之欲出,却被母亲聂兰心一个眼神给拦下。 雷霆再看向陈盈,“你儿子现在在哪?是不是要我亲自去找他?” 话音落,管家一把推开门,大叫着:“空少爷回来了!” 雷霆看向脚下浮软,歪倒在管家怀里酩酊大醉的雷空,当下怒火中烧道:“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是不是!” 雷空的眼神半晌不能聚焦,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着舌头问道:“这……这是哪?” “儿子!” 陈盈大叫一声,伸手抚住他的脸,“你醒醒啊,这里是家。” “家?” 雷空把头歪靠在陈盈肩上,喃喃自语道:“我哪有家?妈,我没有家了……” 面对着雷霆怒火中烧的神情,在看旁人讥讽的笑话模样,陈盈倍感屈辱难堪,可这愤怒的心情终也因为雷空滚落下来的一行清泪而烟消云散。 她满口的怨愤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双抚在雷空脊背上的手,以及一生温柔的:“没事,凡事都有妈陪你。” 雷霆伸手招呼管家,“带他去醒酒。让他清醒些再来跟我说话。” “夏晚橙在本该你们举办婚礼的时间私自去了菲罗斯,这事你知道吗?” 见面前人不说话,雷霆又甩过来一沓资料,“她在离开之前把名下的全部财产换成了黄金,连同你给她的万喜娱乐的股份。” 雷空眼神虚无地落在面前文件上片刻,然后淡淡移了开。 “我很难说她这些行为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但无论如何,我们雷家都与她夏晚橙再无关系。如我之前说得那样,我不愿再在柏海看见她。过段时间,我会对外宣布她夏晚橙病重身亡。从此以后,就当世界上再没她这个人。” 雷霆看着面前和自己骨肉相亲的小儿子,一时也露出了些心疼,他道:“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而已,犯不着再让我们家花任何心思。” “昨日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明天开始,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澜润国际总裁,是我雷霆最器重的儿子,照样会有数不尽的女人追崇仰慕你,他人今日看在眼里的笑话,照样是以后落在你耳里的一声声阿谀奉承。” 第401章 后顾之忧 窗外,五千英亩下的广浩岩石在灰白阴霾的天空下绵延。远处,大大小小的沙尘暴在移动,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将近10小时的航程,她们这行人即将在菲罗斯机场降落。 菲罗斯不是最靠近摩迪莎的城市,从地图上来讲,菲罗斯距离摩迪莎还有500多公里的路程。他们随行的向导之所以安排在菲罗斯中转,全是因为菲罗斯是所有靠近摩迪莎的城市里,最为安全的地方。 和柏海全然不同,此时的菲罗斯正是炎热干燥的时候。一下飞机,这热风就携带这粗糙的沙子直往人脸上刮,配合着炽烈的太阳,一下都叫人睁不开眼。 菲罗斯到底是个小城市,机场免税店里只有零零星星的东西在卖。即便如此,夏晚橙也颇为感谢,她这次出门匆忙,除了钱财外什么都没带。此批随行人员中只有一名翻译是女性,除此之外,全是膀阔腰圆的壮汉。完全没办法借给夏晚橙基本的生活用品。 好在,这下在菲罗斯机场可以得到基础的补给。 因为她临时加入了这趟队列,给此行队伍的领队汪回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所以自她上飞机以来,这人对她的态度都有些怪异,像是十分见不得她这样的“纨绔子弟”。 说来也是,来到这样的地方,她夏晚橙就和一白痴无异。她在柏海磨炼出的那些小聪明完全无任何用武之地。她所能做的,就是多看多听少说多做,给予这些随行人员充分的尊重。 这会儿去到暂时留宿的旅馆,汪回终于得空跟她介绍此次千万摩迪莎的所有工作人员。 此行一共八人。除了夏晚橙,汪回以及翻译女孩儿思澜外,还有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的五人。 这下,负责此次行程安全问题的老何就过来说:“我们事前联系好的当地安保队伍打电话来说,因为有批装备延后,他们要后日早晨才能来跟我们汇合。” 汪回算了算时间,问老何:“他们到时候要来哪里同我们汇合?” “就在菲罗斯的出境口。” “夏小姐,你怎么看?” 夏晚橙没想到汪回突然会征求她的意见,她愣了一愣,随后问说:“我们在离开菲罗斯之前,能把身上的现款全部换为美金和金条吗?我们现在带的钱,恐怕出了菲罗斯地界就没法流通了。” 不知为何,夏晚橙总觉得汪回看她的目光中包含着一些“意料不到”。 想来也是,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吵着嚷着要跟人来这种地方,作为领队的汪回来说,也真是十足的无奈和厌烦了。 对此,汪回的回复是:“顾先生在我们到达之前已经帮助我们解决了这一点,让我们全无后顾之忧。” 夏晚橙将将松了一口气,又听汪回说:“摩迪莎境界全面戒严,现在除维和驻军外任何人不得进出摩迪莎。夏小姐可晓我们此行要以什么样的借口进入摩迪莎?” 这一点夏晚橙倒是在飞机上已经想过了,她答道:“我是代表柏海的海伦基金前往摩迪莎进行善款捐赠,你们都是随行的工作人员。” 汪回终于有些放松地点了点头,“我们这次的行程已经报告给了摩迪莎当地的相关部门。无论如何,夏小姐要记得你此行的目的,千万不要露怯。” 见所有事情暂时交待完成,汪回才松口让大家稍作休息。 夏晚橙借来当地的电话,给夏午橘致电。 按照时差来看,柏海此刻正值深夜,可夏午橘电话借的飞快,张口就问:“谁?” 夏晚橙吁出一口气,淡淡道:“是我。”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你现在到达菲罗斯了吗?这一切顺利吗?你没事?” “很顺利,我没事,菲罗斯很好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至此,夏午橘好似再无半点言语,许久,电话中才传来些许啜泣的声音。 夏晚橙的一颗心都拧巴在了一起,她说:“姐,我没事的。” “我晓得。” 夏晚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柏海……” “没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顾忌这边。” “大姐那边……” “大姐很好,有我在,我会照顾她,你不用担心。” 像是真的担心夏晚橙一直牵挂柏海会有后顾之忧,夏午橘在电话里给她描绘出了一副波澜无惊的模样。但夏晚橙心里清楚,柏海的形势哪里会有她说得这样轻松。 挂了电话,夏午橘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脑袋一直绷紧的思绪得到些许的放松后,她才放心地吃下一早准备好得安眠类药物。 “世纪婚礼”破碎的当晚,柏海有太多人无法入眠。 夏宅彻夜亮灯,她和夏早柑执手相望泪眼,无语凝噎。 第二日清晨,柏海所有的报纸媒体杂志都用了巨幅的版面来报道昨日发生在澜润酒店的那场“闹剧”。 只看这字里行间,话里话外,都在明说夏晚橙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一时间,全医学界能数得上名字的癌症都得在了她身上。甚至有爆料直言,雷家之所以在知晓夏晚橙病重的情况下还愿意举办这场婚礼,全是雷家人善心美,想着就这次婚礼来为夏晚橙冲喜,好挽救她垂危的生命。 但到了即将举办婚礼的时刻,夏晚橙还是倒下了。 据说有的媒体已经早早写好了夏晚橙的讣告,就等着夏晚橙咽气,好第一时间刊登出来抢占头条。 可以说,现下全柏海人关注的焦点,就是夏晚橙这个曾让全柏海女人羡慕妒忌的女人,何时能够闭眼咽气? 第二日,柏海照样是个风光明媚的好天气。 惯例到了澜润上班的时间,楼下却全是人头攒动的记者媒体。几乎每一位从他们眼前经过的澜润员工都会被逮住一通访问,就问他们对于怎样看待昨天啼笑皆非的老板婚礼? 普通员工哪敢多嘴,只好掩面匆匆离开。 记者在烈阳下等至近十点,却意外等来了雷空的座驾。 现下作为全柏海关注焦点的雷总照常来上班。从外表看来,这位全柏海最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仍然是让全柏海女性春心荡漾的帅气迷人。 记者拦住他,纷纷要求他对昨日荒诞的婚礼现场发表几句感想。 年轻帅气的雷总挥挥手,步伐潇洒且矫健地走入大楼。对此,所有媒体一直认为,雷空根本不在意昨日那场婚礼的失败,更不在意夏晚橙现下的死活。 第402章 女中豪杰 时针指向晚上9点,无数的繁星缀满了柏海漆黑的夜空。 雷空处理完了一天的工作,从澜润下班。 走进电梯,tony才说:“今日凌晨,有一通来自菲罗斯的电话打到了夏宅。” 见雷空拨弄着腕表不出声,tony继续道:“这通电话持续5分零47秒。今日一大早,夏家两姊妹都去了花店开门营业。” 雷空笑了一下,问:“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以为夏晚橙到到达菲罗斯就会给我发来只字片语的解释?” 电梯到达,雷空淡淡地看了tony一眼,道:“你真是不了解你这位前老板娘是个什么性子。” 载着雷空下班的车子缓慢前行,最终被堵在芬妮广场门口。 今日是芬妮广场最后一日大促,现下这里仍旧是人满为患。在这里排队的顾客豪不关心昨日的婚上情况。他们只晓得,错过这两日就会有天大的损失。 雷空看向窗外拥挤的人群,问tony:“今天芬妮要不是庆祝我结婚,而是庆祝雷家少奶奶病逝,这里还会不会有这样多的人?” tony心脏跳得杂乱不堪,脑袋里转了又转,终于还是充作了哑巴。 指针指过夜晚十点,柏海的夜生活正式进入繁闹的时候。 全柏海数得上名的豪华KTV的豪华包厢中,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窝在沙发上唱起了歌。就在显示屏上头,一行“热烈庆祝雷总新婚”的气球还没来得及摘下。一眼望去,这间KTV的角落都被布置了鲜艳的红玫瑰,和昨日婚宴现场的鲜花一样,都是从海外空运而来。 “原本订了今晚一起开庆祝party,谁知道昨天婚礼上出了那样的事。” “无论昨天婚礼上出了什么事,总归这房间是早早就订了下来。我们现在不来消费,它照样也是个浪费。” “我们这……算不算吃人家小夫妻的人血馒头啊?这夏晚橙好生生的怎么就病得要死了?” “什么小夫妻,也没举办婚礼更没登记……再说了,空少那样大方,不会跟我们计较的。老婆嘛,死了再娶就好了……” 话音未落,KTV的房门突然被推开。被众人讨论的焦点明星雷空就出现在门口,笑道:“你们还真是爱凑热闹……” 屋里几人互相对看几眼,随即丢下话筒去勾雷空的肩膀,语气里揶揄道:“原本是准备为你庆祝新婚。现在呢?是个什么情况?” 雷空就势接过一杯酒,轻描淡写道:“也可以庆祝我即将丧妻,恢复单身。” 旁人一听这话,顿时警惕了一下,但见雷空面上还算平和,当下接着他的话说:“说来也是,你说你都多久没跟我们出来玩了?最近这批小明星你都不知道?真是个顶个的水灵听话会来事,嘿嘿,各种趣味要自己尝了才晓得……” “怎么说,雷总?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把全柏海的嫩模靓女都给你叫来。” 雷空就势在沙发上落座,微微勾身去跟领座交杯换盏。回头,见这人来愣着,顿时有些不高兴道:“你还傻杵在这做什么?” 傅昉听说消息赶到某私人会说时,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门前两台香槟塔置身下几个空杯,第三座香槟塔已经搭好了一半。 屋内灯光昏暗,只有头顶的disco球不断摇晃。空气中各种纷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烟味,酒味,香水味……以及女人的脂粉味儿。 金玓见傅昉一副怔愣的模样,好笑地说:“吓到了?你没回柏海之前……准确说是,雷空没认识夏晚橙之前,他都这样玩的。” 金玓拨开面前人,拉扯着傅昉往人群中心挤。只见中间一个圆形卡座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德州扑克,参与者正是雷空和一大群年轻靓丽的女孩儿。 随着最后一张牌落下,现场爆发了一阵混合着各类尖叫的喧哗。 傅昉只听满耳朵有节奏的“脱!脱!脱!”响起。随即,倚在雷空身边的一个姑娘翻身跪坐在了他的腿上,背对着众人剥下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内*衣。 傅昉微微瞪大眼,见这姑娘风情妖娆地往雷空怀里靠,嘟着嘴唇就去亲吻雷空的耳垂。雷空就势勾住她的腰,微微低头让她落下一个热吻在他脸侧。 现场一阵喧天的尖叫欢呼声响起,直刺激得傅昉耳膜生疼。 “雷空!” 傅昉扯着嗓子大叫了许多声,才让雷空把目光移转到她的方向。 雷空微微眯了迷眼,惊讶地笑道:“傅小姐?稀客啊。” 落下这话,雷空就把腿上的***拨了下去,冲着傅昉勾了勾手指。 傅昉艰难地挤过人群来到雷空面前,雷空微微仰头看她,形容像个天真的孩童,直让傅昉心如刀割。 雷空让傅昉在身边坐下,从旁边找了杯酒递过来,贴着她的耳侧问:“威士忌,会喝吗?” “不太会。” 像是伊甸园里诱*惑夏娃的毒蛇般,雷空用他醇厚又迷人的嗓音贴着她耳廓说:“尝尝,很好喝的。” 鬼使神差的,就着面前人的手,傅昉便吞下去了满满一口烈酒。只下一秒,就被它刺激的味道激出了满脸的泪水,咳嗽不停。 “没意思。” 雷空淡淡道:“夏晚橙喝这种酒就跟喝水似得。” “我可以!” 傅昉忍下眼泪,一把抢过酒杯,在金玓的制止声中,仰头吞下了全部的酒。 “傅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雷空带动着附近的人一同鼓掌,随即,下一杯烈酒又递了过来。 在雷空期待和鼓励的眼神中,傅昉就干下了这一杯,下一杯,下下一杯。 直到后半夜,这场奢靡的party终于宣布了散场。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依旧着装整齐的女性已经没剩几个。于是清醒的金玓和酩酊大醉的傅昉杵在这其中,就显得格外另类。 雷空手里捏着各大酒店的十来张房卡,笑道:“我这个人很讲缘分的。” 语罢,就把手中的卡片向着半空散去,任由满场的男生争抢。 这就是他们这个圈子的玩法,抢到房卡的人去到相应房间,才能晓得和自己共度春宵的人是谁。 金玓看向倒在自己怀里神志不清的傅昉,心道还好她没看到这一幕。 “还没走吗?” 酒过三巡反倒开始清醒的雷空带着满脸的笑意过来,问:“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金玓冷眼道:“你今晚是不是太过分了?” 雷空无辜道:“我怎么了?” “你明知道傅昉不常喝酒……” 雷空迅速接话:“我没逼她。” “你用夏晚橙激她!” 雷空仍旧无辜地抬了抬眼,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夏晚橙从不喝酒!换句话说,今日要是夏晚橙在这,你敢这样乱来?你敢逼她喝酒?你敢……” “金小姐!” 雷空骤然变了神色,冷漠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太僭越了。” 金玓笑,“怎么?夏晚橙真要死了?你雷空离开伤心难过到必须要借酒消愁逃离现实?” 雷空哼哧了一声,道:“英年丧偶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金玓艰难地把傅昉搀扶起来,道:“那我好生祝雷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祝你良缘不断,也祝你孤独终老!” 第403章 生死有命 “阿嚏!” 和柏海繁忙的早晨不同,菲罗斯的清晨是寂静的。 夏晚橙站在街边往前望,视野范围内看不见任何人车,唯有灵活的鸟类时而降落在地。 “菲罗斯早晚温差很大,多穿件衣服,小心感冒。” 夏晚橙回头,见领队汪回站在身后,当下有些紧张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好奇是正常的。” 汪回递给她一个馒头不像馒头,大饼不像大饼的东西,说:“这是菲罗斯当地的特产,尝尝。” 夏晚橙咬下一口,当即被它坚硬的嚼感吓到。汪回看她这个样子,轻松道:“很难吃是?你应该完全吃不来这种东西。” “只是有些不习惯。” “队伍即将出发之际被通知有新成员加入。我原本以为会是顾先生给安排的专业人士,没想到……” “没想到是我这样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看上去就毫无作用还会拖后腿的人。” 夏晚橙笑道:“讨厌我是应当的,完全不用刻意隐藏。” “此行去摩迪莎凶险异常,我们聘请了全武装的安保队伍。除此之外,我们队伍里所有人都会使用基本的枪械。” 汪回看着她,说:夏小姐,如果到了生命攸关之际,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你的安全。你在这里回头,还来得及。 “我晓得,我有深刻的觉悟。如果出现那一刻,请你们果断地放弃我。” 汪回疑惑道:“尽管这样,还要去?” “要去。” “安先生和顾太太都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此行有几辈子花不完的丰厚报酬,你呢?” “我有必须要去摩迪莎的理由。为此,我已经放弃了我能放弃的所有东西。” 夏晚橙回头,看着汪回,笑说:“我想得很透彻,也报好了必死的决心。要是此去不回,就此去不回。” 凌晨五点,菲罗斯天边刚刚出现一条白线。 他们此行8个人已经等在了菲罗斯边境处。就在一线之隔的几米外,全副武装的16名安保已经持枪等在了那里。 翻译思澜跟她说:“我们就要乘坐那四辆车前往摩迪莎。” 夏晚橙眯眼看向那些车面上那些不规整的凹凸,有些担心地问:“这些车会不会太破了些?” “你别小看这些车,都是经过专业改装的防弹车。你看见的那些凹凸都是枪弹打在上面的见证,你看后头那辆车顶棚的凹陷,难说都被炸弹炸过!” 夏晚橙羞愧自己的浅薄,同时也有些不明觉厉的震惊。她贴着思澜耳边问:“汪队说你们都会使枪?” “当然,在这种地方不会用枪就是把自己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说着,思澜看向了夏晚橙,问:“难道……你不会吗?” 见夏晚橙立刻垂下头,思澜边安慰道:“没事,回头我教你。不难的,反正真遇到袭击,你对准目标扣动扳机就行,不用讲究准头的。” 汪回和菲罗斯出入境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说完话,让她们一个个排队出关。 在夏晚橙签好文件后,汪回把她叫到了一旁,叮嘱道:“脸上的围巾轻易不要拿开,不要给那些人看到你的脸。” 见夏晚橙眼里露出迷茫,汪回又道:“不要臭美,在这里只要是母的都遭人惦记,别管你是女人还是头母驴。” 夏晚橙艰难地点点头,又见汪回递给她一把精致的手*枪。 “里头满弹,真枪实弹!你揣在让人看得见的地方。” 见夏晚橙再次点头,汪回又给了她一个手机大小的黑盒子,“这个揣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要是遇到危险,就把他露出来给别人看。” 夏晚橙闻言把它别在内衬里,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袖珍炸弹,引爆时可以掀翻一整栋平房。启动遥控就在我手里。” 夏晚橙:…… “手*枪,是准备给别有用心之人。至于这炸弹,则是让你防范我们的同行人。” 汪回示意夏晚橙去看路边的武装安保。 “在这里,安保和绑匪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但愿我们此行运气够好,不会遇到安保倒戈绑架顾客的事。” 夏晚橙抹去额头冒出的冷汗,听汪回说:“你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夏晚橙摇摇头,“要是真有那一刻,你就按下遥控,让我和那些人同归于尽。在这里,我的作用也就只能充当人肉炸弹了。” 汪回拍怕她的肩,“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的,只是起到预防作用,你别过分担心。” 一行8人全部通过菲罗斯的边界关卡,正式踏入名为“战争频发”的危险地界。 从这一秒钟开始,他们这行人的座右铭就全变更为“生死有命。” 汪回去跟武装安保队的队长打过招呼,依次给对方介绍了他们这边的人。说到夏晚橙时,用得词汇是“会计”。 夏晚橙不晓得这样一个队伍里为什么会需要一名会计,但见对方没有反应,悬着的心脏也微微下落了些。 最终分配车子的时候,夏晚橙和汪回,安保队长思塔克和两名安保,以及翻译思澜和负责通讯的阿光坐上一辆车。 这第一路程的车子由夏晚橙来开,之后再做轮换。 天边出现朝阳的时候,夏晚橙开着这辆厚实的防弹车,载着这领队车子的这七个人驶离了安全的菲罗斯。 和他们同车的安保队长思塔克会说一些英语。他就坐在夏晚橙的副座,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晚橙看着天边明媚的太阳,说:“今日天气还不错。” “当地的天气预报说,今日正午会有沙尘暴。所以我们要尽快驶离这片戈壁滩。” 见夏晚橙有些紧张地踩油门,思塔克笑道:“不用这样紧张,你开车技术很好,我们来得及。” 话是这样说,但还不到正午,约莫才10点来钟,一个卫星电话便打了过来,说来自南部的沙城暴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的方向前进。 后面车子负责天气预警的同事说:“现在掉头或者转向已经来不及,建议我们原地等候沙暴过去。” 第404章 辞旧迎新 在夏晚橙的印象中,起了霾的柏海已经算得上是天气最恶劣的时候。 她到了这个岁数,对于沙尘暴这样的天气现象实在没有什么概念。 现在满车人都被紧张的情绪氛围充斥。汪队一直拿着对讲机和身后的车子沟通,反复叮嘱所有人关好车窗不准下车,在原地静待这场沙暴过去。 夏晚橙和身旁的安保队长思塔克沟通,问:“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吗?” “很正常。” 思塔克随身揣着一副扑克,正自己抽牌打牌玩得高兴。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有时候一星期就能遇到很多次。” 听了这样的话,又看对方闲庭信步的态度,夏晚橙倒是微微松了口气。但下一秒,这位蓄了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又说了句:“这不,我上一批带得客人也遇到了沙暴。说了不让下车非不听,结果沙暴掀飞了整扇车门,断口直接把他整颗脑袋削了去。” 说着,思塔克便朝前头某个方向努了努嘴,“这不,人就埋在那里。” 夏晚橙怔愣了半晌,对方见她不说话,反倒笑着来逗她,说:“你应该会听话的?” “当然,我并不想死在这样的地方。” “死在这样地方算很好了,起码风景优美环境清幽,死了还能留具全尸。等你们进到摩迪莎的地界,才要随时担心自己身首异处。当地那些人……” 思塔克死死盯着夏晚橙的眼睛,说:“最喜欢把年轻女孩儿的头颅割下做收藏。” 夏晚橙僵硬地笑了两声,把目光转向了正前方,手下默默又把安全带重新系了一遍。 这时候,旁边的思塔克默默把帽檐拉起,说了句:“来了!” 夏晚橙望去,只见侧面的位置,原本还万里晴空的天气骤然变得乌黑。像是暗黄的颜料滴到了透明水里,顿时就把清透的空气染成了狭闷的暗黄。 夏晚橙就看着,不到片刻时间,她周围环境的能见度一下变得极低。随着狂风来袭,车子已经有了轻微的震动。尽管躲在密闭的车厢,她依旧能听见震耳欲聋的狂啸风声。 她突然意识到,这场沙暴就是上天给她们这些擅闯摩迪莎的人的严厉警告。 这一会儿时间,风暴眼大概是到了跟前,这辆厚重敦实的防弹车顿时摇晃起来。夏晚橙死死抓住扶手,毫不怀疑这辆车在下一秒就会被刮到天上去。 到了这一刻,耳边的风声已经盖过了所有声音。夏晚橙见近在咫尺的思塔克在说话,但就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夏晚橙之前怎么能想到,这场沙暴会让身处陆地的她有了在大海中随海浪翻涌的感觉。这种晕船的感觉让她打胃部涌起一阵阵难受,心脏和喉咙的位置被热辣的火烧得生疼。 她紧紧扒着方向盘,把自己的脑袋搭在上面以求得片刻的舒适。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车子颠簸的程度慢慢减轻下来,耳旁的呼啸风声也减缓很多,夏晚橙能听到汪回跟对讲机里的人沟通,确认后头三辆车子的情况。 车子慢慢停止颠簸,夏晚橙慢慢起身,只感觉细沙落进了她的衣服里,正顺着她的肌肤往下滑动。 她向着窗外看去,只见天空和视野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静透明,天边烈阳依旧高照,远处的黑山依旧矗立在她视野的尽头。 旁边的思塔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都过去了。” 汪回示意所有人下车去帮助后面的人。直到打开车门,夏晚橙才发觉他们这辆车子的轮胎已经完全被沙子掩埋。她有些后怕的想,要是这场沙暴持续的时间再久一些,这几辆车子就会被这场沙暴彻底埋葬在这个地方。 万幸,所有人相安无事,车子的情况也算良好。他们稍作调整后,再次踏上了前往摩迪莎的行程。不过这一次,开车的人换成了汪回,夏晚橙得以在后头稍作休息。 不出意外的话,在今夜天黑之前,他们就能到达摩迪莎境内,走进这座“恶魔之城”的腹部地区。 历经多时,傅昉才渐渐适应酒醉带来的各种后遗症,但无论采用了何种解酒办法,这种闷重感和头疼还是伴随了她许久。 清醒过来的傅昉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于是不顾母亲的劝阻,拎着皮包就奔赴了澜润大厦。 前来接待她的人是tony,客客气气地跟她说雷空正在开会。 “是真的在开会还是躲着我?” 傅昉拨开tony,径直就往雷空办公室去。但直到推开门看见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傅昉才勉强相信了tony的话。 “他这会要开到什么时候?我就在这等他。” tony露出为难的神色,只道:“傅小姐,这是我们雷总的办公室,要不请您去待客室……” 傅昉就势往沙发上一坐,墨镜一戴,只冰冰冷冷道:“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等他。” tony无奈地叹了几口气,随即慢慢退出去,替傅昉带上了房门。 傅昉这才得以认真打量眼前这地方。 在整个柏海城,她脚下所踩得这座大厦也是数得上名的高楼。现下她站在落地窗前往下俯瞰,只一眼,就可以把这个柏海城尽收眼底。而在底下的人,就是把脖子拧断,也不能越过这重重阶级看到她的脚底。 所以大家都羡慕夏晚橙,因为她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被万众仰慕的对象。 当然,那也是过去的事。 现在这澜润雷氏少奶奶的位置,还不知道属于谁! “傅小姐好兴致……” 随着房门再次被推开,雷空也出现在她眼前。 他快速走向办公桌,从厚实的一堆文件中找出一张纸。 “你……” 傅昉正要说话,就见雷空已经抓起了内部电话,冲着那头说了句:“我之前让你审核的合同现在送来给我。” 挂了电话,雷空一边整理眼前的资料,一边同她说:“吃饭了没有?” 傅昉并紧双脚,淡淡道:“没有。” “正好,我也没有。” 雷空又一次抓起电话,“送两份午餐来办公室。” 傅昉看着手表,整整半个小时时间里,她和雷空说话都没超过五句。 雷空忙得让人窒息,几乎连喝咖啡的时间都抽不太出,更别提和她说话。 每次她准备好主动开口,都会被下一个到来的工作打断,直到午饭被送来,傅昉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说:“先吃了饭再工作。” 雷空充耳不闻,依旧通过电话和人着沟通她听不太懂的内容。 抓住tony送果汁过来的时机,傅昉说道:“你让他吃了饭再工作。” tony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道:“没办法,劝不了的。” 就这样,直到傅昉吃完自己的午餐,雷空才终于得空拿起了筷子。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再怎样美味的便当,也变成了油脂凝固的冷餐。 雷空不过匆匆扒了两口,就让秘书进来撤走。 “你这样吃饭……是完全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雷空笑,“世界上哪有能躺着赚钱的工作?” 雷空像是终于得了空,笑着问她:“不知傅小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现在依旧头疼得厉害,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酒法子。” 像是知道她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雷空只道:“多喝,喝习惯了就好。” “那你今日结束工作,能有时间陪我去酒吗?” “傅小姐……” 雷空手下利落地签好文件,头也不抬地说:“夏晚橙这还没死呢,你就如此有把握能代替她成为下一位雷太太?” 傅昉起身,放软身子坐到雷空怀里去,把脑袋搭在他胸口,淡淡道: “不是有句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雷空笑得胸腔一阵颤动,他搭着傅昉的后背,微微抬眼盯着她的面目看,说:“你脸上的浮肿还没消退。要是作为出色的第三者来说,你这样的做派怕是不够格。” 傅昉下意识地伸手遮脸,正要说上那么两句,便又听雷空办公室电话响。 这次她离得近,能完全听清雷空秘书的汇报。 “雷总……之前夏小姐预约的设计师来访……说针对夏小姐的反馈重新修改了设计方案,但是因为联系不上夏小姐……” 雷空手指搅动着傅昉后背的流苏,毫无任何波澜地说:“请他进来。” 然后,在即将挂断电话之际,雷空又补充了句:“你夏小姐的讣告一天没有刊登,她就是我雷空明媒正娶的太太。” 电话那头的秘书慌了,一下结巴道:“是,是我的失误,是太太预约的设计师……” “记住,就是夏晚橙死了,她也是雷家的鬼。” 挂了电话一抬眼,雷空就见傅昉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他问:“怎么这个表情?” 傅昉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问:“夏晚橙……真的病了?” 雷空移开眼,淡淡道:“只能说生死有命,能不能熬过来,全看她自己的命数。” 说完这话,雷空便把傅昉从自己腿上扯了开。 他稍稍整理了仪容,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又端起了他澜润总裁的派头。 来人是和夏晚橙预约好的家居设计师,负责给她新购入的房子做装潢设计。 这些天,关于夏晚橙缺席婚礼的传闻甚嚣尘上,媒体说来说去,似乎已经笃定夏晚橙命不久矣。所以眼下再如何畏惧澜润这位年轻总裁,设计师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门,希望尽快搞定设计拿到工款。 现下他把重新修改过后的设计图递过去,紧张道:“已经按照雷太太的要求重新做了修改。” 雷空看着面前方案,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很远。 眼下这套房子由夏晚橙自己出资购买,位置距离万喜娱乐很近,开车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事情。比起他名下那些动辄几百平的房子来说,夏晚橙自己选购的这间屋子只有不到一百平方,是个三室两厅的格局。 “雷太太之前对于书房的设计不满意,要求我修改为可供二人同时进行工作并互不干扰的方案。” 设计师观察着雷空的神色,继续道:“当时雷太太说,说雷先生喜欢活泼一些的环境,所以我在设计里加入了一些活泼可爱的元素。” “够了。” 雷空一下合上了电脑屏幕,用手遮住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说:“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设计师离开后,雷空也借口疲累让秘书送傅昉离开。 傅昉满心满腹的话都卡在嘴边,连连喊了雷空许多声,但见他毫无兴趣的神情,又只能把心事咽回去。 第405章 穷凶极恶 车子驶入摩迪莎境内后,气氛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汪队绷着张脸,手里紧紧抱着枪,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塔克点燃了一支烟,平静地同他们说:“再往前走一点,你们就会看见成千上百的难民聚集在城外。我们今晚就准备在城外稍作调整,明日一大早再入城。” 听了这话,思澜立马切换了普通话问汪回:“咱们和联合国那边的人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他们明天会派人来城口接人。” 思澜微微松了口气,说:“只要能和联合国的人汇合,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闻言,汪回依旧皱着眉,只说:“今晚才是最险恶的一晚,大家辛苦一些,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只要熬过这一夜,怎么都好说。” 诚如思塔克说得那样。车子再往前行进了五六里路,映衬在黄昏天色下的各种残垣断壁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而在这些残破的墙角下,就窝居着一堆又一堆的难民。思塔克介绍,他们都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被迫从城中逃生到这里。 夏晚橙的视线随着车子的行进一点点挪动。 这些难民大多拖家带口,有的母亲怀里还抱着正在吃奶的孩子。他们就这样席地坐在地上,脸上糊满了脏污的痕迹,眼里没有半点对于陌生人的好奇。 所有人,都显得格外冷漠。 因为过多的人汇集在这里,他们车子行进的异常缓慢。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寂静的环境中突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就在这会儿,突然有人跟上了他们的车,用手砰砰敲着窗户。 夏晚橙看去,那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整个人瘦弱的像是一架骸骨,身上也是衣不蔽体的样子,只有纯净的眼里流露出真挚的渴望。 汪回严肃地命令:“不要开窗。” 车子行进得慢,这男孩儿就一直跟着车子在移动,时不时敲动着窗户。 夏晚橙看得实在不落忍,由衷地说了句:“也是半大的孩子,太可怜了。” “你要是因为同情他给了他一些食物或者是钱财,我敢保证不出十分钟,在这里的所有难民都会聚集过来找你讨要东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一个人都走不了。” 夏晚橙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她再如何怜惜外头的男孩儿,也不敢就叫人把车子停下来,把她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分出一些去。 汪回又说:你别以为他们现在安静地呆在道路两边就是有客气礼貌,他们全是顾忌后面车子里伸出的枪管。我们此行要是没有雇佣安保,这会儿早让人吃干抹净了。 不到一公里的路程,他们整整走了半个多小时。 在接近旅馆的时候,那个男孩儿也自觉走了开。 思塔克跟他们介绍说,他们今晚借宿的旅店是摩迪莎方圆十里内最安全的地方。 夏晚橙原本对于这话还将信将疑,直到她看见纵高达到十来米的围墙,以及上头缠绕的密集铁丝,还有门口足有二三十厘米厚的钢门。 进入旅店,里头的服务员都别着枪穿着防弹衣在巡逻。院里还有一个碉堡似的塔楼,上头架着重机枪,随时有人在站哨,观察着外围的情况。 看到这情况,夏晚橙心里一直紧张的情绪也稍稍有所回落。她想住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应该就不用太担心半夜会有人搞突然袭击,眼下他们随身携带着巨额的美金支票,以及数十公斤重的黄金,不得不多加警惕。 当然,这里的费用也高昂得让人瞠目结舌。饶是见多识广的老何也不由心疼道:“全世界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也用不了这些钱。” 夏晚橙和思澜汪回分在了一间房。她和思澜住里屋,汪回则驻守在外围。 她只见汪回和思澜一进入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着重把床下检查了个仔细。 夏晚橙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检查下有没有窃听器或者其他东西。以前我们去到一个地方就是没检查,结果半夜被炸弹倒计时吵醒,差点一命呜呼。” 直到仔细检查过两遍,汪回才稍微放松下来。他说要去跟安保开会,让夏晚橙和思澜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 按照之前和联合国那边的联系来看,那边明天一早就会派人来接他们。 夏晚橙愁闷道:“也不知道那被绑架的那两个人现在如何?一直都没收到其他消息。” 思澜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放心。绑匪愿意提条件就是有的商量,只要他有要求,我们这边就好办事。” 夏晚橙幽幽叹口气,心里头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这时候,和安保队伍开完会的汪回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城里头的人已经知道有一伙陌生人进入了摩迪莎,现在正四处打听他们的消息。 汪回很担心地说:“如果安保那边有人出卖了我们的行踪,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但眼下事情还没发生,他们再怎样未雨绸缪也是白费。汪回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后,就让她们去休息,同时也叮嘱道:“不要睡得太死,时刻警惕着半夜有事发生。” 万幸的是,她们初到摩迪莎的第一个夜晚十分宁静。这个夜里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甚至连枪声都没听见。这对于最近战争连绵不休的摩迪莎来说,实在是足够稀罕的事。 时至早晨九点,摩迪莎太阳非常明媚的时候,联合国那边的接头人到达了他们的旅店外。 夏晚橙站在窗户前往下看,见从城里开出来了两辆过分厚实的军用装甲车,通身涂满了迷彩颜料,那样子十足像只耀武扬威的狮子。 汪回跟安保交接,要他们等在这里,之后还要护送他们撤离摩迪莎。 大胡子思塔克热烈地握了握夏晚橙的手,说:“上帝祝福我可爱的姑娘此行平安,愿她好运相伴,也望所有厄运都远离她。” 夏晚橙点点头,说:“借你吉言,如果我能平安回来,我一定邀请你去我的家乡看看。那是一个完全没有战争的地方,任何人在深夜都可以独自步行在街上,我们没有枪支,但有比枪支更让人畏惧的东西。” 思塔克问:“是什么?” 夏晚橙笑着,慢慢地说道:“法律。” * 前来和他们接洽的人是联合国驻摩迪莎的外交部工作人员,但因为今日特殊的情况,所以特此抽调了军队过来护送。 面目已经被晒得皲裂泛红的负责人马克问:“请问谁是海伦基金的负责人?” 夏晚橙把面纱扯掉,说:“是我。” 对方和周围的人都惊诧地看着她,像是没想到她的年纪,更像是没想到她愿意跋山涉水来摩迪莎这个地方。 夏晚橙把随身携带的文件递出去,“我仅代表海伦基金,以及柏海城所有关心摩迪莎情况的人们将我们筹集的善款交托到你们手上。” 对方表露着感谢,说着一定把她们安稳地护送到柏海城里头最安全的地方。 坐上装甲车的夏晚橙问道:“不知道前几天被掳走的几名人质……” 马克深深皱着眉,惋惜道:“一名人质已经被他们残忍杀害,余下的两名我们还在积极营救。” 说着,马克便抹起了眼角,说:“被掳走的这三名人质都是去年这个时候自发来这里进行医疗支援的志愿者。他们本身都是各领域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各自国家精心培养的栋梁,因为心怀天下来到这个地方为全世界和平做贡献,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马克咬着牙,恨恨地说:“这三名医护人员也许也救治过那些绑匪的亲人,他们怎么能这样狠心?” 马克看着夏晚橙,说:“这里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人性了,无论我们怎样引导,怎样劝他们放弃武器都毫无作用。我们现在能做得,也只是保护那些不参战的平民,以及防止那些人掳走年幼的孩子让他们拿枪。” 马克掏出一台屏幕破碎了大半的手机,把里头的照片翻给夏晚橙看,说: “这是我们建立起的学校,我们要把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全部接到这里来。我们要教他们拿起笔,放下枪。他们才是摩迪莎这个地方的未来。” 看着这些照片,以及照片上孩子们纯真又安逸的笑脸,夏晚橙心里头一阵阵泛酸。她想,如果不是亲自来到这个地方,她永远不会理解和平意味着什么。 夏晚橙由衷道:“你们真的很伟大。” “也是全世界各地都有你们这样的好心人支持,所以我们才能够一直坚持下去。” 马克痛心道:“为此,我们已经牺牲掉很多志愿者。摩迪莎当地的成年人大多被仇恨控制,他们不理解我们这样做的意义,他们甚至还往我们的教室投掷炸弹……” 夏晚橙一下握紧了马克的手,听他说:“但越是这样,我们越晓得教育的必要性!我们深刻明白我们现在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越是反抗,越发能表露他们的害怕。他们害怕我们教孩子们读书,害怕孩子们明事理后再不让他们操控。” 马克掷地有声道:“他们害怕和平!” 第406章 气急攻心 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依旧激*情澎湃的马克,夏晚橙心里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儿。 她第一次发觉她之于这个世界,之于此刻环境下的这些人,是多么的渺小和浅薄。 一直以来,她对于Micheal来这里进行医疗援助的选择多以不理解为主。她和海伦基金里众多名媛贵太的想法大致类似。 慈善嘛,只要捐钱就可以。 和平嘛,那是地方政府和军队的事。 现下她才晓得她的认知是怎样的愚陋和卑劣。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人性中的丑陋和伟大才可以尽情地得到展现。 虽然这位马克长了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但夏晚橙却觉得他身上散发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摩迪莎的黑夜。 一直平稳前行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马克的雄心壮志也被迫暂停。司机汇报说是因为前头带路的车子先停了下来,于是马克用对讲机沟通,问前头出了什么事? 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声传来: “前头封路。” “封路的原因是什么?” “找到了绑匪挟持人质的地方,正准备进行武装侵*入解救人质。” 夏晚橙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手指也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马克冲着对讲机问:“可以变道吗?车子长时间在一个地点停留不好。” “可以。” 这话落下后,车子再次缓慢地行动起来。可走不过百米路,前头的车子又停滞下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出现在对讲机里: “前面街区解除了封路,我们还需要换道吗?” 马克喜上心头,难掩激动地问:“成功解救了人质吗?” “好像……好像不是……” 电流声越来越大,对面那头的声音完全听不清楚。 夏晚橙在一旁急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紧盯着马克手里的对讲机,努力把对方的单字连成句子。 “确定找到了人质……” 夏晚橙屏住气,听着对方说:“但是没有找到绑匪……” “人去楼空……” “两名人质……已被杀害。” “你说什么!” 马克声音骤然拔高:“你再说一遍。” “经确认,余下两名人质已被残忍杀害。绑匪割下了他们的头颅,放干了他们的血……” 马克颤抖着一字未发,正待说些什么,却感觉旁边的夏小姐整个人滑落到了椅子底下。 “夏小姐!” 火车驶入隧道,尽头仍然是不见天际的黑暗。耳边是轰隆隆的动静,像是火车碾动铁轨,更像是震雷在山谷炸响。 这列火车可能已经驶了有两个世纪这样久,它在每个站点都停车,但从来无一人在站边等候。 夏晚橙独自一人坐在这列火车中,不知道来路,也不知道尽头。 所以夏晚橙一直都认为,她会孤苦伶仃一个人搭乘这辆列车直到永久。 惊喜突然备至,某天突然从隔壁车厢走过来一个人,答应了陪她乘坐这辆列车直到永远。 夏晚橙满心欢喜,觉得这辆列车永远走不到尽头也挺好。 但是在车子又一次驶入幽黑隧道时,这辆列车又变成了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拥有过,所以失去得时候才越发刻骨铭心。 夏晚橙挣扎着痛哭流涕,觉得自己心脏的地方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肉。 “怎么样?头颅找到了没有?” 几乎要窒息的当下,一个急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没有。” “确定人质身份了吗?” “只知道其中一名男性是C国人士,年龄在26到30岁之间,身高约在185左右……” “除此之外呢?” “O型血。” “对上了。” 一声浓重得叹息响起,像是一掴耳光摔在了夏晚橙脸上,当即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这……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头颅,起码让我们带具全尸回去。” “夏小姐这里……” “气急攻心晕过去,应该没有大碍。但我倒宁愿她这样一直晕着,也省得醒过来受苦。” 这话音刚落,夏晚橙便骤然睁开了眼。 她只见眼前是昏暗的房间,没有窗户,灯光也很暗。周围全是浓重的烟味,空气中携带着干燥的粒子。 她把全身力气集中在手指,花了好大功夫,才让身体有了基础的感知能力。 她动了动嘴,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啊”字。 旁边人迅速冲她围促过来。夏晚橙一眼,就看见了汪回猩红的双眼。 “醒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晚橙一动嘴,顿时就感觉有铁锈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她问:“Micheal……” 汪回和思澜对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你先休息。” “Micheal……是不是出事了?” 汪回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说:“你先休息。” 夏晚橙闭了闭眼,而后挣扎着身体想从床上爬起。 思澜坐在她身后抱住她,端了水来她嘴边,劝道:“你先喝点水。” 夏晚橙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余下的两名人质是不是被……被绑匪杀害了?” 见汪回不说话还躲避她的视线,夏晚橙越发觉得喉咙紧紧粘粘在一起,撕扯着血管,生疼。 “身份确认了吗?是……是Micheal吗?” “因为没找到头颅,所以暂时没能确定身份。只知道……只知道其中一名男性是C国人,26至30岁,身高185左右,O型血。” 夏晚橙只感觉一道热气上涌,顿时一股什么东西涌上喉咙,直让她禁不住地咳嗽。 在她剧烈的咳嗽声中,只见汪回一点点瞪大眼,惊恐地看着她。 夏晚橙就着他的目光伸手往口边一抹,才看见了自己手心的血。 思澜叫了声:“快让医生过来看看!” 夏晚橙拉住汪回的手,问:“那名……那名死者有遗物吗?” 汪回点点头,“等法医检查完毕后,会把遗物整理出来。” 夏晚橙就势就要起身,“我去看看。” 汪回拦住她,“算了……还是等,还是等头颅找到。” “我去看看……” 夏晚橙瞪红了眼,“我就去看看。” “很吓人,别去了。” 第407章 天道不公 汪回第一次见识到夏晚橙的固执。 他不晓得这样瘦弱的女孩子身上怎么会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几乎就要把他和思澜甩到地上去。 因为找不到停尸房的入口,夏晚橙像具游魂般一直在走廊里游荡。 思澜一直寻着机会劝她,说:“晚橙,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夏晚橙的表现全不像她自己说得那样。此刻她头发凌乱,眼睛猩红,嘴角边还沾留着一些血迹,看上去就是濒临疯狂的状态。 可无论汪回和思澜怎样阻拦,夏晚橙还是跌跌拌拌地找到了停尸房的入口。 她看着面前冰冷的铁门,毫不犹豫地伸手就推。可这扇铁门过分厚重,任凭夏晚橙驶出何等的力气,就是纹丝不动的样子。 夏晚橙后来急了,后退几步生生就用自己的身子撞过去。 整片空间都回荡着沉重的闷响,其中又夹杂着,让人不落忍的骨头摩挲动静。 思澜拉扯不住她,眼看着她因为情绪激动,又从口中咳出两口鲜血。 汪回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扯住了夏晚橙,沉着道:“你姑且等一会儿,我去要个批文。” 这话落下后,夏晚橙倒是安静了。她抱着膝盖蹲在角落,脊背下参差嶙峋的骨头几乎要把衣服戳破。 思澜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柔声劝道:“里头很冷。” 夏晚橙充耳不闻,只木楞地盯着地板。 汪回和法医一同赶到,法医看见夏晚橙的样子,试探着问汪回:“你确定以她现在的状态可以去看遗体?” 汪回无奈地叹口气,只道:“不这样,也没其他办法。” 眼前的铁门终于是缓慢地打开。夏晚橙着急从地上爬起,一眼就看到正屋中心摆放着一张病床,那层白布下头,有一个隆起的人形。 夏晚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往里走。 汪回见她走到病床面前,用那双猩红的眼死盯着白布下的人形看。汪回隐隐觉得此刻夏晚橙的样子有些骇人,他出声:“你要有心理准备……” 下一秒,夏晚橙就兀自掀开了那张白布。 白布底下的惨状就这样赤**裸地呈现在眼前。思澜躲闪不及,发出一声受惊的尖叫,而后扭过了头。 饶是经历丰富见闻广博的汪回,也因为眼前着异常凄惨的画面而别开了眼。 相比较下来,夏晚橙冷静地有些吓人。她小心地抓起死者的手,仔细看了看又看,而后问道:“手怎么烂成这样了?” 法医说道:“这些医疗志愿者的手每日都要洗几十上上百次,久而久之,就或多或少有些真菌感染。这里医疗资源又短缺,所以总是一层又一层地蜕皮。” 夏晚橙又说:“晒得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肤色是个什么样?” 说着,夏晚就伸手去解罩在这尸体上的麻衣。 法医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他们死前,都遭受过惨无人道的凌虐。” 话音才落,这具尸体胸前的各种凌虐痕迹就全都袒露出来。 夏晚橙紧紧咬住下唇,固执地不让眼泪下坠。 汪回暗骂了几声脏话,怒道:“这些畜生!” 陈如法医所说,面前尸体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他身上布满了鞭痕,烫伤,以及各式各样殴打的痕迹,腹部正中还有一道骇人的,像是蜈蚣一般的缝合口,就来自刚进行完尸检的法医。 这些痕迹青紫交织在他身上,也因为他的死亡,再不会有痊愈的可能。 法医看着夏晚橙的神情,轻声说了句:“后背也是这样。你要是想知道他原本的肤色……” 法医动作轻柔地脱下了尸体的袜子,说:“全身上下,也只有这里的皮肤还完整着。” 夏晚橙定定地看着那双不同于外部黢黑皮肤的白皙双脚,问:“他穿多大的鞋?” “他是28.5厘米左右的脚。” 夏晚橙扶住病床,缓缓闭上了眼。 思澜小心翼翼地开口,“晚橙……” 再睁开眼,夏晚橙眼里已经没有半点光亮,就像是一口死井被锁在了她的眼眶里,再起不了半点波澜。 夏晚橙把目光从面前尸体的腹部位置挪上去,只到肩膀位置,看见一个参差的断口,然后便空空如也。 整个头颅从肩膀的位置被人斩断,露出一些因为放干了血而显得死白的肉,和一些叉子尖锐的骨头。 思澜见夏晚橙死死盯着头颅的断口看,脸上半点似人的情绪都没有,眼神冷漠地像是在看一块石头般。 她抱着夏晚橙的胳膊,说:“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他有随身的遗物吗?” 法医愣了一愣,随即说道:“有的。” 他把一个密封的箱子递到夏晚橙面前。这个箱子里头没多少东西,显得十分空荡。 夏晚橙一一看过去,见有一枚被血渍污染的劣质手表,一只印着红十字图标的圆珠笔,一只体温枪,和几颗水果糖。 法医说道:“在这里的医疗志愿者都把这些东西随身带在身上。” 说着,法医拿出了一个被密封袋包裹的东西,说:“这东西完全被血浸透了,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是什么。” 这东西隔着手套到了夏晚橙掌心里,只一眼,就让她心口绞痛到无法呼吸。 这是一个五六厘米见长见宽的布袋,因为浸透了鲜血,所以呈现出暗黑的红色。 在它的系口处,是一个8字形状的线圈。轻轻把线圈一抽,这个布袋就能被打开。 夏晚橙小心地把布袋里头的东西拿出来,见里面有一张跌成三角形状的黄纸,现在这张黄纸同样被血浸透,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底表的黄色。 把黄纸拆开,里头便是朱砂写下的符咒。 而在袋子里,还有两枚指甲盖大小的纯金经纶,这些经轮外部刻着祈求平安的梵语,而在它的内部,则阴刻了一行英文。 夏晚橙用指腹把那行英文单字一个个摸出来,拼凑起一个完整的“Micheal”。 思澜见夏晚橙突然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一下惊吓出声:“你怎么了?别吓我!” 法医就在旁边,看夏晚橙的模样,赶紧让思澜把她放倒平躺在地,问她是不是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夏晚橙被强大的力气桎梏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她死死把那两枚经轮握在手里,像是要把它们嵌到手心里去。 思澜担心地看着夏晚橙,见她闭着眼啜泣出声,而后声音一点点放大,带着撕裂灵魂的动静。 她忍泪和汪回对视了一眼,慢慢匍匐在地,把夏晚橙拥紧在了怀里。 夏晚橙终究在思澜怀里颤栗着晕厥了过去。 思澜勉力安顿好夏晚橙,失力地同旁边的汪回说:“晕过去了也好。对于她来说,醒着的每一秒都是痛苦。” 汪回问:“已经确定了……是吗?” “那个像御守的布袋是Micheal出发前,她亲自去求来的平安符,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过要他随身带着。我看过,那两个纯金经轮的内侧也刻着“Micheal”的名字。” 汪回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就来晚了一步,这要我们怎么和顾先生交代?现在这……这头颅都没找到。” 汪回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膝盖,怨声载道:“因为心怀天下才来的摩迪莎支援,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思澜含泪道:“天道不公啊,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好人一直都比坏人多的。” 思澜问道:“接下来呢?我们又要如何?”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Micheal先生的遗体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第408章 行尸走肉 思澜找到夏晚橙的时候,她正站在院里一颗棕榈树旁。 这是联合国驻摩迪莎的办公区,周围有军队驻守,在摩迪莎境内,已经算得上十分安全。 思澜在远处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夏晚橙一直扒拉着棕榈树的叶子,行为古怪,于是凑近她,小声地问:“你在做什么?” 夏晚橙没应她的话,只嘴里念念有词道:“201,202,203……” 思澜讶异道:“你在……你在数树叶吗?” 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也像是压根没注意到有她这么个人的存在,夏晚橙只固执地继续着手里的行动。 轰隆隆的声音响在天际,一架武装直升机从他们头顶飞过,周围的人都抬头瞻仰,唯有夏晚橙不为所动。 之前接待过他们的法医皱着眉过来,小声跟思澜说:“她的情况很糟糕。” “怎么个说法?” 法医来到夏晚橙面前,抬起手在她耳边用力鼓掌,可就是这样怪异的举动,依旧没有使夏晚橙的注意偏离半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很不好……” 思澜急切地问道:“那要如何?” “如果有可能的话,尽快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思澜把法医的话传达给汪回,只道:“我们当时答应顾先生好好照应夏小姐。可如今,她跟一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看着倒还好,她这两日的情况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那怎么能叫平和呢?那不就是一滩停止了思考的死肉吗?” 思澜的担忧不无道理。Micheal的头颅尚未找到,夏晚橙已经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她不分昼夜地就在窗前坐着,手里握着那两枚经轮,一整天不个人说一句话,困了就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醒来就依旧盯着窗外看。 思澜看着着急,可无论尝试着用何种办法跟夏晚橙沟通,都没法让她的注意力偏移过来。 “我还是觉得要尽快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要接受专业人士的心理干预。” 汪回表达出自己的困惑,“要去哪里看?摩迪莎连寻常的外科医生都短缺,哪里来得精神科医生呢?” 思澜掏出一张地图横铺在桌上,指着位于摩迪莎上部六百多公里外的一个海滨城市拉姆西。 “这里有整个东部地区最大的港口,无论是经济文化商业贸易都比摩迪莎发达得多,整体情势相对摩迪莎来说也要稳定一些。这里,应该有不错的医疗资源。” “你要带夏晚橙去这里?” “之前那位法医跟我说,前段时间拉姆西港口一辆货轮自燃,导致数百人受伤。因此,世界各地都抽调了一些医疗资源过去支援,摩迪莎这边因为靠得近,也派遣了几位医生过去。可以说,现在就整个东部来说,拉姆西确实有更好的医疗资源。” 汪回皱眉道:“这事我得认真考虑一下。” 夏晚橙的状态没给汪回太多时间考虑。她开始变得嗜睡,纵使外头炮火连天,连带着这里的整栋屋子都跟着震动,夏晚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睡眠里头。这一天之中,她约莫能有二十个小时沉浸在睡眠当中。 汪回为此给同样沉浸在痛苦之中的顾访棋致电,就夏晚橙现目前的状态寻求意见。 顾访棋的态度十分坚决,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希望他们能尽快安排夏晚橙接受心理治疗。 这下汪回把团队里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严肃地说道:“从我们这里抽调一半的人陪晚橙去拉姆西。愿意去的人自动报名。” 在汪回的注目下,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汪回又道:“那就思澜、老何、亮蛋、凤雏,你们四个人带着夏晚橙去摩迪莎城外找安保汇合,他们会护送你们前往拉姆西。余下的人,就同我一起,继续留在这里等结果。” 计划迅速敲定,行动迫在眉睫。 还在睡眠中的夏晚橙被思澜硬拖起床,利落地塞入装甲车,直直往城外开去。 为此,马克还赶早来送他们离开。 “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记得夏小姐来得那日,整个人都是活灵活现的样子,眼里还散发着希冀的光,这一转眼……” 思澜垂眼,同样为发生这样的悲剧而表示遗憾。 “听说去世的人是夏小姐的丈夫是吗?他们夫妻两都是好样的,佛祖会保佑他们。” 马克把一串佛珠套在半梦半醒的夏晚橙手上,只说:“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 见到思塔克他们一行人的时候,摩迪莎天际刚刚拉出了一条白线,耀眼的金色正在云层下跳跃,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我的天啊,这是发生了什么?” 思塔克快步走到夏晚橙面前,瞪着眼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出声:“她的灵魂是被魔鬼夺走了吗?怎么是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思澜把一直闭着眼的夏晚橙塞入车子中,回过头来把最近发生的事说给思塔克听。 思塔克一生纵横在这样的地方,虽然早已经见惯了生死,但心里还是会为年轻人悲惨凄烈的爱情动容。 他说:“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也该好好活着才是。拉姆西相比较摩迪莎来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夏小姐能去那边散散心,或许心情会好上一些。” 思澜也是抱着这个打算。去到拉姆西,就算没找到心理医生,能让夏晚橙换个心情也是不错。 车队启动的当下,耀目的太阳从云层里跳动而出。夏晚橙在这一刻突然睁开眼,眼里流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清明。 她问:“我们要去哪?” “从柏海过来的一批捐赠物资通过海运方式到达了拉姆西港口,那边的人需要你亲自过去对接。” 夏晚橙直愣愣望着不远处刺目的太阳,喃喃自语道:“在祈望和平这条路上,不管牺牲了多少人,仍旧会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不晓得是他们人傻,还是我这样的人觉悟太低。” 第409章 不食肉糜 比起从菲罗斯前往摩迪莎的路径来说,从摩迪莎前往拉姆西的行程要安全得多。 但它的缺点同样明显。这一路上,它几乎没有一条平坦的路。坚实厚重如她们乘坐的防弹车,也在崎岖的道路上变得上下来回颠簸。 两位女士在这样的颠簸情况下严重晕车。思澜还好一些,在呕吐过后还积极吃了食物,使得身体能勉强支撑下去。相比较下来,夏晚橙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她吃不太进东西,每次呕吐都几乎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一张瘦削的脸蛋上泛着青紫暗黄,看上去就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为了确保夏晚橙不会死在路上,思塔克直接掐开了她的嘴,把成袋的葡萄糖往里灌。如此,夏晚橙喝一些吐一些,勉强支撑到了拉姆西。 拉姆西是整个东部最繁华的一座城市。它坐落在海边,拥有整个东部地区最大的港口,是东部地区的经济和文化中心。 他们历经25个小时终于到达了拉姆西。所有人都没有暂缓下来休息的意思,他们利落地办好入城手续,沿着海滨一路往前。 思澜费力叫醒昏睡中的夏晚橙,让她去看此刻窗外的绝美风景。 时值拉姆西清晨七点来钟。徐徐凉风吹过拉姆西的海岸,一束阳光透过云层缝隙降落在洁净的沙滩上。 墙壁斑驳凋落的建筑沿海而建,细细密密的铁线上挂满了正在晾晒中的咸鱼,一眼看过去,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风味。 他们车子开得缓慢,时而就有调皮的海鸥落在车前盖上。一群从刀枪火海中翻滚而出出来的壮汉也稀奇地窥探着海鸥的动作,生怕不小心地举动会惊扰了它清晨的慵懒。 没有人不向外和平。尤其在这平静之地的几百公里外,就是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摩迪莎。而就在前不久,就有三名志愿者惨遭杀害,死无全尸。 远处的游轮发出汽笛的轰鸣声,使得正在歇息的海鸟在顷刻间扑棱上天。 渔船即将出港捕鱼,此刻天空清朗,大海明媚,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安详。 他们在一家临海的旅馆下榻,准备稍作休息就去打听心理医生的消息。 思澜和夏晚橙同住一个房间,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闭眼就能听到海浪席卷岩石的动静。 闭着眼的夏晚橙突然出声:“思澜,你是柏海本地人吗?” “不是。” “柏海也有这样明媚的太阳,也有盘旋天际的海鸟,也有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的家乡只有湖泊,但是污染严重,湖面上始终漂浮着一层油漆状的绿藻,让人生恶。” “当地部门没有打算治理吗?” “在贫穷的地方谈环保,无异于‘何不食肉糜’的虚伪做作。当人连饱腹都成为一种奢望时,自然没有人去关心动物的处境。” “确实如此。我之前想不明白很多事,想不明白Micheal执意要来摩迪莎的理由,想不明白我母亲赔上性命的绿化城计划。想不明白在人人以自私自利为处世原则的世界里,为什么非得有人无私地把自己也给奉献出去。” “可是你自己也是很无私的人。” “不是,我为人从不在乎别人感受,向来都只图自己痛快。就连我总是挂在嘴边的仇恨,也只是为了弥补我良心上的空缺。有时候,你打着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去做自以为正义的事,就会因此伤害到更多的人。” 夏晚橙依旧闭着眼,问:“你是如何认识的顾先生?” “我和我弟弟常年受顾家的资助。” “你想过飞黄腾达之后去回馈家乡吗?” “不,我没有那样伟大。我的家乡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贫穷和饥饿。在我的印象里,我生活在家乡的童年,只有数不尽道不清的难堪。” 夏晚橙微微笑了笑,说:“休息,很累了。” 难得夏晚橙有如此平静的时候。这是这段时间第一次,夏晚橙以如此清晰的逻辑和她交流。思澜有些欣喜,觉得自己执意要带夏晚橙来拉姆西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侧过身,看夏晚橙露在被子外头的脊背,虽然依旧瘦弱,但隐隐也有了种厚积薄发的力量。 在闭目睡去之前,思澜脑子里盘旋得念头让她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生。 …… 夏晚橙醒来的时候,时间正是下午三点来钟。对面的思澜还在沉睡,窗外的洁净海滩上已经有了嬉闹的声音。 夏晚橙悄声走出房间,看见街道对面,一个肥胖的男士正带着两个瘦弱的孩童砸沙滩上搭建沙堡。旁边,有扯着彩色帆旗的人在出售汽水。 夏晚橙将将走过去,就听见小贩在卖力吆喝: “小姐,来瓶冰镇汽水。” 汽水是夏晚橙没见过的绿颜色,它装在玻璃瓶里,被冰镇在一个简陋的冰桶里。夏晚橙付了钱,杵在他显眼的遮阳伞下,看着远处一位母亲正奋力把她调皮的孩子从海水里拎出来。 夏晚橙由衷出声:“真好啊。” “不觉得很无聊吗?每日都是差不多的生活,日复一日都这样,让人生厌。” 夏晚橙愣了一愣,问他:“为什么不去拉姆西外头的地方看看?” “那些地方多穷啊,连饭都没得吃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呢?我要去,就得去那些摩登的大都市,看豪华汽车拥堵在街面上,满世界都是奢华亮丽的霓虹广告牌。” “几百公里外的摩迪莎还在打战,最近几年在那里出生的小孩儿可能都不晓得汽水是什么东西。” 小贩不以为意道:“又不是我让他们打战的。” 夏晚橙无声地笑了笑,问:“这里哪里又教堂?” “教堂吗?没什么印象,这里的人都不去教堂的。倒是寺庙有很多。” 夏晚橙又问:“那哪里有寺庙?” 热情的小贩给她画了一张简图,指着正中心的地方说:“这里就是整个拉姆西最宏大庄严的寺庙,是最接近神佛的地方。” 第410章 皈依佛门 思澜醒来的时候,拉姆西的日光已经有些式微。 它从窗帘缝隙里偷偷溜到有些斑驳的墙壁上,隐隐绰绰的十分好看。这会儿的它不再如清晨和午后那样炽烈,现在的拉姆西,有一种回归平静的淡淡慵懒。 但思澜只给了自己几秒钟的时间去享受这片刻的闲逸,随即,就因为找不见夏晚橙而紧张地心跳如擂。 她把房间找了个遍,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房外。这一层旅馆住满了他们的随行队伍,可一圈问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夏晚橙的下落。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 大家张罗着到外头去寻夏晚橙,因此安保队伍带上了抢,打开了栓,有种蓄势待发的强压在沸腾。 旅店老板被他们的气势所震住,小心地打听他们这样兴师动众的目的。得知是为了寻找夏晚橙后,老板才说道:“她中午些的时候离开的旅馆,直接就去了对面的沙滩,或许你们可以去那边问问。” 打听夏晚橙的下落一点都不费力气。相比较拉姆西多是高鼻子大眼的白黑色人种来说,长得颇具东方韵味的夏晚橙是比较显眼的存在。 卖汽水的小贩热情地跟思澜说:“她买了我的汽水,然后找我打听拉姆西最大的教堂在哪?我说当地上多信佛,这边的寺庙比较多。” 思澜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问:“她有说要去寺庙做什么吗?” 小贩无所谓道:“我管这些做什么呢?不过我见她手腕上也挂着佛珠,大概本身也是信佛的人。” * 找到夏晚橙的过程实在轻松。 当时天色已经擦黑,他们乘着车子直接前往城中。当地的向导介绍,就这会儿时间,拉姆西正是傍晚礼佛的时间,他们的车辆暂时不能通过。 于是他们全部人下了车,在步行前往城中的途中,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接近,繁杂厚重的木鱼动静也越来越清晰,随之交织在一起的,还有细细密密的诵经声音。 数不尽的人就盘腿坐在地上,各自拿着一个木鱼或者佛珠,正闭眼诵经。 阵势很是神圣和壮观,让人心里生畏。 他们所有人分开,各自小心地去寻找夏晚橙的下落。 思澜按照之前汽水小贩的指示,直接前往城中最宏大的寺庙。 寺庙里撞钟声响起的时候,思澜就看到了夏晚橙。 她身上还穿着白日那身衣服,就这样背对着她,虔诚跪在佛祖面前,而原本束起的长发已经全部散落在脊背上。 那头及腰的,让所有女人为之羡慕的浓黑头发已经被水打湿。思澜怔愣在原地,看见旁边的大师拿起剪刀,自夏晚橙耳后的位置,一剪刀就把她的头发尽数断去。 思澜心脏跳动地厉害,她几乎是快速又跌撞地向着夏晚橙跑去。 在大师拿起剃刀的那一刻,思澜极力出声:“stop!等等!” 大师手上动作顿住,眼神波澜不惊地向她看来,倒是夏晚橙,自始至终都没有其他反应。 思澜靠近,见夏晚橙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上头挂着一串佛珠,同时眼睛紧闭,嘴里一直念念叨叨。 她仓惶地问出声:“你……你在做什么?” 夏晚橙意外平静道:“请大师为我剃度。” 思澜惶恐地组织不了话语,许久,才问道:“剃度?你要如何?把头发剃光了在这里出家吗?” 夏晚橙缓缓睁开眼,眼神直视着正前方的佛祖,“我已经想好了。” “你如何想好?你可跟你的家人商量过,可跟我们商量过?” 思澜着急出声:“我们当时把你从柏海带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剃度出家的。” “在哪里出家都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思澜几乎跳脚道:“你要信佛,要礼佛,要这样那样都可以。何必……何必要剃度呢?” 夏晚橙没再理她,只冲着大师微微颔首,说:“请继续。” 大师把古朴的剃刀在黄铜盆里沾了水,而后抓起了夏晚橙前额的头发。 “请等等!” 思澜大叫道:“她还没有想好。” 夏晚橙笑,只说:“思澜,谢谢你。我知道你执意要带我来这里的缘由。虽然我选择了皈依佛门的方式,但我们选择的终点到底是相同的,我终究会获得心灵的宁静。” “这怎么会相同呢?我带你来这里的初衷,是希望你振作精神好好生活!” 思澜哭丧着一张脸,问:“晚橙……你这样要我如何同顾先生交代?” 夏晚橙的神情终于因为她这话有些些许波动,她微微仰头看向她,说:“我相信顾访棋完全能理解我现在的选择。好了,不要闹了,剃度的时辰马上就要过去。” 只看夏晚橙这幅心如死灰的模样,思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再劝不了夏晚橙任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拿着这过于迟钝的剃刀,逐渐把夏晚橙的头发给剃刮干净。 想想也知道,剃头的过程是伴随着疼痛的。到了后来,不晓得是因为割裂前尘,还是生理疼痛,闭着眼的夏晚橙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浸润了整张脸。 再睁开眼,散落在夏晚橙周身的黑发就被沙弥全数扫去。她淡淡地跟思澜说:“斩断三千烦恼丝。” 思澜问:“真的能斩断吗?” 夏晚橙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从蒲团上站起,眼神目视着寺外已经黑沉的天际,说:“从明日开始,我就到面相西边的港口,为Micheal念足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 思澜问:“之后呢?” “之后Micheal去哪我就去哪,他要是永远留在这片土地,我也就守在这里。“ “你这哪里是要皈依佛门呢?你就是想换了个方式继续和Micheal厮守在一起。” 思澜红着眼看着夏晚橙,说:“你求佛的心不诚,佛祖不会眷顾你的。” 闻言,夏晚橙只笑着说:“佛祖不眷顾我没关系,只要眷顾Micheal就可以。” 第411章 冥顽不灵 之于思澜而言,这位传说中的Micheal先生过于陌生。 他们这行人所能了解的Micheal,只是来源于顾访棋的资料,以及夏晚橙不经意的谈话。 这样的一个陌生人陨落在这个世上,之于思澜而言算不得什么。她只是愧疚没有完成顾先生托付的任务,只是怜惜一位好人的逝世。用不少多久,Micheal这个名字就会被从她的记忆中剔除。 可如今,Micheal这个字眼却被完全镌刻在了她的生活中。 从柏海启程到菲罗斯,再从菲罗斯到摩迪莎,由摩迪莎到拉姆西,这段途径四座城市的旅程只花费了他们不到一周的时间。但这对于夏晚橙老说,好似她的此生的旅程就彻底终止在了Micheal死亡的那一刻。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余后的人生,是多出来的。 夏晚橙住进了一家收留女性礼佛者的寺庙,只留思澜失魂落魄地回去旅馆。 对于夏晚橙选择剃度出家这件事,同行人中的大部分表示了惊诧和不理解。但是上了岁数的人,或者说见多识广的人,诸如安保队长思塔克和老何,都是能够理解的。 老何叹着气道:“到底还年轻,总要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话是这样说,但思澜整晚夜不能寐。她总觉得,夏晚橙不应该这样。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漆黑时,思澜已经启程去往寺庙,打算把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交付给夏晚橙。 可是还不到早上六点,夏晚橙已经没在寺庙里。 在旁人的指点下,思澜找到了昨日夏晚橙口中那个面向西边的港口。 早晨风大,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有些骇人。天际仍旧漆黑,唯一的亮光就是远处亮着的灯塔。可就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思澜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夏晚橙。 她就盘腿坐在港口边上,海风吹得她暗红的裟袍飞扬,周围都是还在栖息的海鸟,时不时发出尖厉的啼鸣。 在思澜向着夏晚橙走过去的路上,她不自觉已经泪流满面。她把手掌贴到夏晚橙裸*露的脖颈上,问:“冷吗?” “心不冷,身就不冷。” 至此,思澜再无言语。她就静默地站在夏晚橙身后,直到日头出升,直到海水涨潮,直到海鸟腾飞,直到渔船出港。 思澜望着停泊在旁的一艘客轮,问:“之前出了很大事故的客轮是不是就是这艘?” 夏晚橙停止了诵经,眼睛向着那艘已经被烧得漆黑的客轮看去,半晌没有说话。 她们就这样一座一站矗立在这,从她们身边经过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有的人甚至会放慢脚步冲僧侣打扮的夏晚橙低头行礼。 耀眼的金色跃出云层的时候,夏晚橙起了身。 “要回去了吗?” 思澜紧紧跟在她身后,问她有没有吃早饭,午饭又要如何解决?说拉姆西的海鲜是一绝。 夏晚橙停住脚步,说:“寺里有安排斋菜,也定期有组织放生的活动。” 思澜垮着一张脸,说:“我打听过,柏海有很多人都在家带发修行的。” 夏晚橙脚步不停,挺直身子沿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思澜紧紧跟在她身后,注意到这一路上会有不少人停下动作打量她,眼神多停留在她的面庞上。 思澜猜,这大致原因是因为拉姆西当地也少有女性会剃发修行,他们觉得好奇。也有一部分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夏晚橙长得好看的缘故。 思澜问:“你们会组织去化缘吗?” “暂时不知道。” “就算去化缘,你也会比其他僧者化到得更多一些?” 夏晚橙停下步子,微微吁出口气。 思澜见状,立刻小心询问道:“我冒犯到你了吗?”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明天你不要再来。” 思澜有些小委屈,只说:“拉姆西也不是你家的。” 夏晚橙知道劝不了思澜,于是再不多话。只是第二日再去港口时,思澜便早早带着热粥等在了那里。 “知道你不杀生,这是全素的粥,我一大早起来在旅馆餐厅做得。” 夏晚橙盘腿坐下,把佛珠抓在手里,只说:“不用这样麻烦,出家人不用这样讲究。” 思澜就看着她,说:“马克先生要是知道他送你佛珠反倒劝了你出家,肯定立刻飞来拉姆西骂醒你。” “我这两天心里很宁静,马克先生知道了也会为我高兴。” “那Micheal先生的头颅呢?现在还没有找到,你再也不管了吗?” “他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失去他的头颅。” 思澜咬牙切齿,“你这样冥顽不灵,根本毫无修佛的慧根。你再念几千遍往生咒,Micheal先生也不能放心西去。” 夏晚橙充耳不闻。思澜又说:“你以为剃个头就算出家了?那好,我一会儿也把头发剃了去,我倒看看佛门会不会收我这个弟子!” 思澜说话算数,思澜第二日再出现在夏晚橙面前时,脑袋上果然也没了头发。她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了一套家伙,也盘腿坐在夏晚橙身边诵经。 夏晚橙听她念得磕磕绊绊,还多有错处,只劝她:“你不是诚心向佛。” “你就是诚心向佛了?我向佛好歹是为了劝你放下执念。说起来,我向佛的原因还比你高尚得多。佛祖会理解我的,说不定我还比你先得道成佛。” 至此,夏晚橙再不言语。思澜倒也固执,就这样跟着夏晚橙回了寺庙,和她睡同样的地铺吃同样的斋饭念同样的经法,直耗得夏晚橙再说不出半个劝字。 夜深时分,夏晚橙看着月亮跟思澜说:“明日就是Micheal的头七。” “你根本就没放下!” 思澜赌气道:“哪里有出家人还记得头七什么的。你明天是不是还要给他烧些香火纸钱,或者在这寺里给他立盏长明灯?” “我已经跟主持说好,凌晨一过,我就把他的长明灯给点上。” 思澜翻了个白眼,只说:“你信不信,就凭你现在这德行,Micheal先生根本不会受你的供奉,你这长明灯根本点不着!” 第412章 业障未消 长明灯就是寺里平日提供给游客的样式,所用灯芯灯油都和其他长明灯相同。 可时针指过十二点,夏晚橙受主持引导完成一系列仪式后,却怎么也点不着这盏长明灯。无论是使用火柴还是清香,这灯芯都在点燃后的三秒内跳熄,要不然是发出暗蓝色的火光。 思澜在旁看着,只道:“你看,我怎么跟你说的?” 夏晚橙想了想,问主持:“会不会是这灯在库房受了潮?” 主持半张脸藏在阴影处,只说:“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之所以会出现眼下的状况,只能说受奉人不肯接受你的供奉,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愿未了,也或许是因为你们之间的业障未消。” 但在夏晚橙的坚持下,主持还是答应为她重新换一盏灯。 “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灯有质量问题?” 主持一走,思澜就迫不及待道:“一般的施主听到这样的话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你倒好,非要人帮你把灯给点上。一会儿这灯要还点不上怎么办?” “不会的。” 拉姆西是世界闻名的佛教圣地,每年到这来朝圣供奉的游客行人多如繁星。可以说,这里每间寺庙的主持方丈沙弥都是见惯场面的圣僧。 但纵是这样,这位主持也没经历过连换两盏灯都点不上的诡异场面。 夏晚橙看着再一次熄灭的灯芯,只绝望的闭上了眼。 到了这一刻,夏晚橙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借口,只能自己喃喃道,业障未消。 “都说了佛祖不肯收留你,你现在开始把头发留长还俗,多做好事善事,别叨扰佛门清净,说不定几十年后就能让佛祖刮目相看了。 夏晚橙看着主持走远,把清香递到了思澜手里,冲着长明灯使了个眼色。 思澜笑着去点灯,毫不费力气地就把前后两盏灯都给点燃,而后给夏晚橙使出一个“你看”的眼色。 夏晚橙长长地吁出口气,看着那两盏烛火跳跃的长明灯落下了两行清泪。 她问:“为什么呢?” “你七情六欲尚在,佛根不净,心中尚有挂念又执念未消。佛珠心如明镜,当然不肯让你真的皈依佛门。” 至此,夏晚橙再不言语。 第二日清晨,夏晚橙还是准时去往港口。 思澜跟在她身后,见她到了港口却不如往常一般立刻开始打坐念经,而是看着远方,问:“你之前同我说,有从柏海发过来的物资到了这里需要我去交接。” 思澜吐了吐舌头,“我随便说说的。这个关头,哪里的物资能运过来?又要怎么送到摩迪莎去?” 夏晚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我又不是出家人。我剃个头念个经就是出家人了?你未免把佛门想得太过简单。” “我知道的。” 迎着清凉的海风,夏晚橙道:“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能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思澜不理解,又好奇道:“那不认识Micheal先生的时候,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夏晚橙掉下一行泪,却被海风迅速刮走。她说:“你不理解,不理解拼了命往前冲,回头却看不见来路和亮光的感受。” 直到太阳跃出海平面,夏晚橙都还没开始这一天的诵经。 思澜隐隐有些欣喜,觉得今日的夏晚橙和昨日有了些难以言说的不同。 她深深望着夏晚橙的背影,依旧能看见她洁净的光头,随风飘扬的裟袍。但这一刻的夏晚橙,再没有往日被深牢禁锢的压迫。她的背影混合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里,竟然有些豁达。 思澜就这样望着夏晚橙的背影,陷入了无知无觉的宁静,直到她的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一个明显不是当地人的异国男士凑近她,仔细观察了她的光头,而后用蹩脚的英语同她说,说他是因为这次拉姆西客轮事故来支援的医疗志愿者,现在被他们抢救的一个病人走到了人生的尽头。那位病人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想在死前听到诵经的声音。他听说这里港口每日早晨都有人在诵经,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看。 思澜还怔愣着,又听他说,那位病人因为全身大面积的烧伤一直很痛苦,所以想他在死前能有片刻的安逸。所以请求他们能够帮帮他。 思澜正想解释她不是正统的僧侣,就听旁边的夏晚橙已经出声: “请带路。” 思澜又追在夏晚橙身边,小声用普通话道:“我们又不是正经的僧人,我们去给人家诵经,会不会露怯啊?” 夏晚橙目光直视着前方,脚步也同样坚定道:“我心中有佛,不怕露怯。” “我之前听说你一开始是在找教堂。这拉姆西要信奉的是基督,你现在是不是就是虔诚的基督徒了?说什么心中有佛,分明是我佛慈悲,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这次为了客轮事故而临时搭建起的医疗救助中心,距离港口也就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她们在这位自称是来自X国的帕布洛带着他们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间人满为患的病房。 这间由轻型板搭建起来的病房里住了5个病人,其中四个病人脸上都包裹着纱布,唯有一个满脸都是溃烂流脓水泡的病人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夏晚橙用眼神询问了帕布洛,再得到确定后,径直走到了这位病人窗前。 夏晚橙止住想要起身行礼的病人,把马克送给她的佛珠挂在了他的手上,同时握紧了他的手,念起了自己这段时间每日清晨在海港诵响的经咒。 夏晚橙始终闭着眼,念经的速度也不急不缓,可她就是能切实地感受到手中握紧的生命在一点点消逝,那个温度逐渐减弱,然后慢慢变得冰冷。 在手里再感受不到温度和脉搏的时候,夏晚橙流下了泪。 旁边有人说:“他已经离开了。” 但夏晚橙还是坚持着念完了这篇经文。 再睁眼,面前的人已经安详得闭上了眼。 她缓慢起身,见这间病房里的医务人员和躺在床上的病人都在向她行礼。 夏晚橙遮着潮湿的双眼跟思澜说:“我脆弱又敏感,实在没用。” 第413章 当真是你 思澜大概明白夏晚橙在这一瞬间的感受。 她把夏晚橙拥进怀里,小声地劝慰她:“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像是为了藏匿自己情感一般,夏晚橙在她怀里默默把眼泪拭去。 帕布洛引导她们往外走,顺带说起了这次拉姆西货轮事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据帕布洛所说,那艘货轮起火的当下,正好是它到达港口准备下货的时候。那时候货舱里聚集了大量的搬运工,各处的点货员和会计一类。当大火燃烧时,有数百人被困在货舱,大火逐渐吞噬了氧气,使得大部人人晕厥在地,后又因为当地政府救治不力,直接导致一百多人当场死亡,三百多人受伤,其中又有一百多人重伤。 帕布洛又说,联合国紧急召集了世界各处的医疗志愿者过来救援。但他们在路途中也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整个医疗中心只有拉姆西当地,和从摩迪莎赶过来的十来名医疗人员在进行救治。 帕布洛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说:“当时那十来名医生已经连续工作了70多个小时,在此过程中,几乎没有休息过。” 夏晚橙贴着墙边,步子缓慢地跟在帕布洛身后移动。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两张盖上白布的病床被从她身边拖走。 在这里,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夏晚橙沉重地吁出一口气的当下,就听旁边病房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 “拉姆西当地时间11点38分,48床病人,抢救无效,死亡。” 夏晚橙脚步一下顿住,胸腔的位置感觉哪里破开了一个黑洞,正有热烈滚烫的气流往内流动,直拉扯得她周围皮肉撕裂般的疼痛起来。 …… 和帕布洛闲聊着走出一段距离,思澜偶然一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在和帕布洛的眼神交流中,思澜也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莫名其妙。 她试着喊了一声:“夏晚橙?”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思澜只能循着来路找去。 此时接近医疗中心换班的时候,走廊上暂且没有太多的医护人员,于是思澜一眼便看到了龟缩在一间病房门口的夏晚橙。 思澜觉得她样子古怪,半边身子藏在了阴影里,只把一双眼试探着望屋里探去。说得难听一些,夏晚橙此刻的姿态,十足像是准备偷鸡摸狗又害怕打草惊蛇的不法之徒。 “夏……夏晚橙?” 思澜试探着喊了一声,却见夏晚橙仍旧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窥探着屋里。 她寻着夏晚橙的目光往里看去,就见采光良好的病房里,一位身姿挺拔的医生正躬腰为一位重度烧伤的病人进行抽痰行为。 忽视他此刻正在从事的行为,他展露在阳光下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曼妙而优雅,是十足的赏心悦目。 思澜见夏晚橙的目光一直顽固地锁定在那位医生身上,于是也眯起眼,越过阳光下的尘螨看去,却只能看见遮住了医生半张脸的口罩。 她愣了愣,扯了扯夏晚橙的袖子,轻声道:“不要打搅人家的工作,走了。” 夏晚橙一动不动,神情呈现出一种疲倦的木讷。 这时候,帕布洛的声音却在她们身后响起。好似在和屋里的医生打招呼,笑道: “马上到饭点了!” 里头的人抬眼看来,掌心向下做出一个压低的动作,大概在示意帕布洛放轻声音。但病房里的病人也在说:“要到午饭时间了,Micheal医生还是先去吃饭。” 被叫做Micheal的医生客气道:“我先把今日的查房做完。” 同病房的病人也在打趣:“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那群食人鱼般的家伙可是连半点残羹剩饭都不会留给你。” 医生合起病历本,同面前的病人说:“你恢复得非常不错,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结束了查房,里头医生拔步而出。只见帕布洛一把搂住他,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跟思澜介绍:“我的好兄弟,也是同来这里做医疗支援的志愿者,Micheal。” 眼前人好似有些好奇她作为女性僧侣的身份,但从始至终也没露出半点让人不适的行为举动。他只用唯一露在口罩外头的双眼跟思澜致意,而后淡淡把目光移开。 “说起来,你们好像还是老乡。LAN,你刚才说你从哪里来?” “柏海。” 这两个字一出,这位Micheal医生瞬间抬起了头,眼里有些闪烁的瞳孔落在了她脸上。随即,他小心谨慎地,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你来自柏海吗?” 和说英文的干净声线完全不同,眼前人说起思澜熟悉的语言时,声音里会裹挟着一股清冷高贵的暗哑低沉。 思澜正待开口,就感觉后背的衣服被人扯动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夏晚橙也在这里,她往旁挪动开步子,使得之前被她完全遮挡的夏晚橙能够暴露出来。 和这段时间一直展示给人的万籁俱寂不同,此刻的夏晚橙眼里滚动着一股宛如暗夜流光般的戾气和暗潮汹涌的狠色。 于是,她干净利落地扯下了面前人的口罩,咬牙苦笑道:“当真是你。” 思澜完全吃惊于夏晚橙如此冒犯的举动,更惊讶她此刻几近癫狂的精神状态,她找不到合适的言来语打断眼下的鬼魅气氛,只敢瞪着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夏晚橙紧紧抿着嘴,眼睛瞪得又圆又红,好似要用眼神把眼前人的血肉一片片剜割而下。 思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当即用手捂口,把到了嘴边的尖叫屯吞咽下去。 “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夏晚橙的质问像是带着一根带刺的荆棘刺穿了她的喉咙而出,在带着浓郁血腥味道的同时,也能把利刺挥向面前人。 “你答应过我的事一件都没做到!一件都没有!” 思澜小心地觊觎着夏晚橙的神色,只觉她此刻像是从沙场厮杀而归的战士,带着满腔的暴虐戾气。 面前的人伸手来拥她,而夏晚橙却用尽全身力气抵抗。好似骨子里最骄傲的自信和最执拗的自尊在撕裂的声音中被炸得粉碎,她说: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第414章 全都知道 这个世界上居住这数十亿的人口,其中叫做“Micheal”的男性恐有几十上百万。说句玩笑话,在西方国家的妇产科病房里大喊一声“Micheal”,就会有无数家长应答。 受夏晚橙波及,思澜确实对“Micheal”这个字眼会有别样的情感。所以当她知道刚才这位医生也叫“Micheal”时,她心里是有一种“又是Micheal”的荒谬感。 谁晓得,她认为的此Micheal非彼Micheal,原来真是彼Micheal。 这宛如一个世界末日般的恶作剧玩笑。一时间,思澜也晓不得这个闹剧带给了夏晚橙什么?是决心皈依佛门不问红尘的心如死灰,还是此刻劫后余生的大喜过望? 思澜依旧惊讶地捂着嘴,而后就掉下泪来。 而相比较她此刻的喜极而泣来说,夏晚橙的面部表情明显要狰狞恐怖得多。她也落泪,但泪水从脸颊划过,总给人一种心肝俱碎的痛楚。 她说:“我再晚见到你一天,我就去跳海了!” 这字字泣血的内容连听不懂普通话的帕布洛也大为震惊,他小心地扯了扯思澜的胳膊,目露惊恐地看着前方。 那位Micheal医生紧紧握着夏晚橙的胳膊道:“对不起。” “我要的是对不起吗?我千里迢迢来这里是为了要你一句对不起吗?” 夏晚橙含泪大吼出声,这实在有悖她一贯理智机敏的形象,显现出了蛮横无理的骄纵。 她咬着牙说:“解释!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就拉着你去跳海。我不活,你也别活了。” 整件事情荒诞地好似一出蒙太奇喜剧。 就在摩迪莎当地武装反抗袭击联合国驻军前一天,Micheal医生就因为拉姆西的货轮事故被派遣来了拉姆西进行紧急救援。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到达摩迪莎的当晚没在城外歇息过夜,她们可能就不会和Micheal医生擦肩而过,更不会闹出之后的乌龙。 夏晚橙神色已经冷静了不少,她坐在医院前的长椅上,整张脸直面太阳,越发显得脸上泪痕重重。 她问:“护身符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一直随身带着?“ “在我离开摩迪莎之前,我决定把他借给了要深入反抗军领域执行任务的伙伴,他比我更需要运气的庇佑。” 夏晚橙抿着唇,问:“为什么始终不跟我联系?为什么不告诉我去了拉姆西?” “我们驻扎地方的通讯一直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在我离开摩迪莎之前,我已经拜托了我的上级联系你。” “我并没有收到什么上级的联系!” 夏晚橙盯着地面上移动的蚁群,只道:“我一定要控告起诉他!” Micheal没回答夏晚橙的问题,只看向她的脑袋,上面还残留着好几道血痕,大概来自剃头人糟糕的手艺。 他问:“疼么?” 这话一出口,夏晚橙的眼泪便不服从命令地倾泻而落。夏晚橙固执地抹去眼泪,眼睛依旧直视着移动的蚁群。 “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思澜哭得比夏晚橙要惨烈得多,她说:“肝胆俱裂,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好不容易,夏晚橙才止住簌簌掉落的眼泪,她看向面前这张只会出现在她梦里的面孔,说:“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 “午饭过后有一台手术。” 惊讶于Micheal医生的态度,思澜正要出声提醒,就见夏晚橙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说:“那我等你。” 在思澜看来,这对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情侣以这样一个戏剧的方式重逢,却在简短地聊天后再次分开。 她很不理解地问夏晚橙:“你在想什么?” 夏晚橙摇了摇头,起身迎着太阳向海边走去。 这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月亮初升,天色漆黑时,Micheal医生才结束这一天的工作离开医院。 夏晚橙看着天边的月亮,问:“月亮到底有什么用呢?她只在晚上出现,而且光都不是它自己的。” Micheal回答:“月亮在夜晚很亮。” “有什么用?” Micheal疲倦地笑了下,说:“没用也亮。” 夏晚橙回头,仔仔细细把这张面目端详了很久很久。 尽管这一年多时间里,这张面孔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里,也被她无数次在心里描摹,但没有哪一刻,她会有如此悲伤无力的感觉。 她说:“口罩在你脸上都勒出了痕迹。” “是,摩迪莎和这里的医疗卫生环境都算不上好。” 夏晚橙去看他摘下手套的手。 那双被柏一院神经内科用作医疗宣传册上的手,那十只堪比钢琴家的修长手指,那些修整得圆润干净的指甲在如今全部溃烂,几只指甲外翻,至今没长出完整的皮肉。掌心更是,因为反复的蜕皮,已经看不清上头的纹路。 夏晚橙说:“你的手很难看。” 因着这话,Micheal默默把手缩回了袖子里。 夏晚橙看得生气,“你从事这一行的那一天,你决定来摩迪莎的那一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现在觉得羞耻觉得丢人了?早干嘛去了。” “不是这样……只是会让太多人觉得我患有皮肤病。离开医院后,我尽量都不把手露出来。” “你怕什么!你是医生你怕什么?你从事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你怕什么!” 夏晚橙气得掉下泪来,而后又觉得自己丢脸,默默又把满腔的委屈愤慨给吞咽回去。 “思澜……跟我说了一些事?” 夏晚橙嗤笑,“她能知道什么?” “我全都知道的。” Micheal这句宛若喃喃自语的嘀咕彻底掀起了夏晚橙心中的滔天巨浪,她一下从沙滩上爬起,压低声音却又叫*嚣出声: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在即将举办婚礼的当下从酒店偷跑出来吗?你知道我在看到新闻的第一刻就决定不管不顾的来找你吗?你知道什么!” 夏晚橙还是那句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第415章 我不还俗 眼前人屈膝坐在沙滩上,像个聆听睡前故事的孩童,眼里洋溢着不畏事实的天真的好奇。 他问:“你要和谁结婚?” 夏晚橙紧紧抿着嘴,心里原本正翻天覆地的滔天巨浪正在一点点平息。 她说:“与你何干?” “我离开前,你答应等我回来。” “这你倒记得。我说笑而已,你当真了?” Micheal伸手来拉她,说:“夏晚橙,你不可以这样。” 夏晚橙一把挥开他的手,神情越发激动,“别用你双只能救死扶伤的手来碰我!” 眼前人愣了一愣,随即默默把手再缩回到袖子里去。 “我直到准备嫁人那一天都没等到你回来。既然你可以言而无信,我为何又要去坚守一些莫须有的承诺?” “我非故意。” “到底是你运气好,叫我在准备跳海前一天遇到你。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叫你永远不得安生。” “我很感恩。”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再一次嗤笑出声:“你感恩什么?” “感恩我能在今日遇见你。” “可我一点都不感恩。” 夏晚橙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活着倒是痛苦,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带着满满怨气的一句话到让一直耐性脾气皆出众的Micheal医生生了气,他说:“就在街对面的医院,至今还住着几十位重度烧伤的病人,直到现在,他们仍然在挣扎着求生。每日,我们都要把和他们皮肉粘粘在一起的纱布取下重新换药。这每一次,都要经历一遭脱胎换骨般的折磨。可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现在晓得来跟我说大道理?Micheal医生,你这满嘴的仁义道德真好生滑稽。” Micheal微微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天色,只道:“回去,今夜有小型台风入境,天气会变。” “回去?我回哪去?” “思澜要我告诉你,她要和大家回去摩迪莎,之后会再和你联系。” 夏晚橙磨牙,心中隐隐有种被捉弄的背叛感。 她说:“我有住处,就在前头的寺庙,我明日还要早起去港口诵经。” “思澜要我告诉你,她已经做主替你向主持还俗,你的铺盖被褥会交给下一位有缘之人。” 还俗?” 夏晚橙一蹦三丈高,“我不还俗!” Micheal静静看着她,冷漠地叙述:“就算不想还俗,你也是六根未净之人,整个拉姆西也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夏晚橙昂着脖子,“我心中有佛,全世界都是我的修行处。” 说话间,一滴冰冰凉的液体落到了夏晚橙鼻尖,她用手一抹,再看看天,惊讶道:“下雨了?” 说话间,噼里啪啦的雨滴下落。夏晚橙用裟袍顶着脑袋跑得飞快,一下子窜入了塑料棚下。 等她站定,却见Micheal医生好兴致地在雨中漫步,形容餍足地像是酒足饭饱后的小松鼠。 等他靠近,夏晚橙便问道:“淋雨开心吗?” “很开心。不管是摩迪莎还是拉姆西,都有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 Micheal深深地向着大海的尽头望去,说:“在摩迪莎,如果哪天下了雨,那就说明哪一整天都不会有战争发生,也不会有人受伤死亡。” “为什么?” “在这里,下雨是吉兆,是上天的恩赐。” Micheal看着她,笑得很温柔,“我第一次遇见你那日,柏海也是焦金流石的日头。但后来也下起了倾盆大雨。好似每次下雨,都会有好事发生。” 夏晚橙想起那个每当她溺水窒息就会浮现在她面前的面孔,默默消了焰气。 她小声嘀咕道:“白日太阳热辣得快要灼穿路面,这会儿却开始下雨,这是为了什么,你说说?” Micheal微微侧头,被雨水淋湿的刘海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眨眼的瞬间,睫毛上的雨水就沿着脸颊下落,看上去像是一滴晶莹的泪。 他说:“因为夏小姐来到拉姆西,这是无胜荣幸的事情。” “胡说八道!” 夏晚橙脸侧有明显的灼热感,感觉就和被拉姆西毒辣的紫外线晒伤相似。 她挑眼看向躲进云层后的亮堂月亮,嘀咕道:“分明是因为拉姆西有小型台风入境。” 拉姆西当地给他们这群医疗志愿者提供了基本的生活所需,其中就包括了干净温暖的宿舍。 夏晚橙站在Micheal医生的宿舍门口,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要是被别人看到你带了女性僧侣回家,你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 “我不介意。” 夏晚橙盘弄着自己的手指,只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话音刚落,她后背的裟袍就被掀到了脸上。下一秒,她就被一个泛着潮热的臂膀拥入怀中。 夏晚橙吸了吸鼻子,顷刻间就感觉到墨水混合着紫檀的气味窜入了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当然,其中也夹杂了更多的消毒水味道。 这间宿舍极小,摆设和Micheal在柏一院的休息室类似,只有简单的一张书桌和一张简易木板床。 大概是鲜少有休息的时间,这间宿舍显得既冷清又干净。 夏晚橙站在他的书桌前,见他的台灯上挂着一个漂亮的同心结。正是他离开前他们一起去云隐寺上香时,那位小沙弥哄着他买下的东西。 “护身符随随便便就借了出去,同心结倒是一直带着,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笨。” “洗漱间在那里。” Micheal把他的一整套干净衣服放在夏晚橙面前,说:“我这里只有这个。” 夏晚橙用手指随意拨了拨,说:“你这白衬衣都洗得泛黄了。” “这里水质不好。” “是你自己不够认真仔细?也对,毕竟在柏海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平日里可金贵着呢。” “你淋了雨,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感冒。” “看不起谁呢你?” 夏晚橙用手呼噜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我连头发都没有,我会感冒?你还是担心你自己。” 第416章 绝处逢生 拉姆西是个神奇的地方。 诸如它现在细雨不停,但一簇簇的星星还是缀在头顶。细长的树叶长过二楼的藩篱,在微暗灯光下闪烁着点点微光。四周寥寂无人,水泥铺至的地面缝隙里长出了青葱小草。它们沿着缝隙蔓延,长入墙壁,于是,墙壁也变得伤痕累累。 远处,一辆大车横过马路,它有着骇人的车前灯,大灯拖着漏斗样子的光柱,把璀璨星夜和毛茸茸的细雨拖拽进了里头,成了一副会移动的幕布。 夏晚橙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就被这微凉的天气激得打起了喷嚏。 屋里,Micheal还在洗漱。充斥着整个浴室的热气和水汽开始沿着狭缝偷跑到这狭窄的屋里头,不到片刻时间,夏晚橙的视野也变得迷迷蒙蒙。 她毫不客气地躺在屋里只供单人歇息的床上,她眼神直直看着正对面的桌椅,想象着一个瘦削但坚实的脊背矗立在那里的模样。 哪想这样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就让她鼻尖无故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的当下,Micheal就从浴室走出。 除了他依旧潮湿的头发和微微红润的眼眶外,他的外表形容实在看不出是刚洗漱过的样子,整个人规矩整齐得仿佛刚从医院下班。 没想到一年多时间没见,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他在椅子上坐下,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而后就打开了抽屉。 夏晚橙就看着,他那双泡久了水的双手宛如在铁锅里炖了三五天的猪蹄,那死白的皮一层层翘起,好像只用轻轻一扯,就能由着这个裂口把他真个人活生生蜕下一层皮。 Micheal找出了他的工作日记,随即抽了张纸用劲揩拭他的掌心。这会儿没有了水汽的浸润,他的掌心又变得干燥起来,再经他这样一糟蹋,手心更是被撕开了伤口流出了细血。 夏晚橙一下从床上坐起,抬眼就去找自己刚才换下的裟袍。 Micheal主动开口询问:“怎么了?” “我的衣服呢?” Micheal天真地看着她,好似完全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夏晚橙急了,自己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再度询问:“我的衣服呢?” “门口有只流浪狗刚生了几只小狗,今夜台风入境,我怕它们冷,就把你的衣服拿过去了。” 夏晚橙生生给气得笑了出来,她问:“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衣服给它们呢?” Micheal不言语,只道:“我明天上街给你买衣服。” 夏晚橙不乐意道:“我现在就要出门。” “现在很晚了。” 你的手再不擦药就废了。 Micheal拉开抽屉,拿出一只医用软膏,“皮肤科的同事给的,我嫌麻烦,一直没用。” 夏晚橙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来,把说明书看过一遍就拧开了盖子。 “我一会儿还要洗衣服,擦了药就没办法碰水了。” 夏晚橙充耳不闻,只把药膏挤在他手上,而后仔仔细细地抹到骨节和纹路里的每一寸缝隙里。 大概这药膏有些刺激,Micheal开始往后缩手。夏晚橙紧紧拽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往上拍了一巴掌。 “现在晓得疼了?早干嘛去了?” Micheal微微垂眼看着夏晚橙过分光洁的脑袋,他有些冲动想伸手摸上一摸,但又不敢。 他问:“你什么时候走?” 夏晚橙愣了一愣,然后装作不在意地应道:“我要走去哪?” “不回柏海了吗?” “我是逃婚出来的,得罪了现下如日中天的雷家。柏海……我应该是回不去了。” “结束了拉姆西这边的工作后,我可能要随我的老师去南部城市做个研究项目。你……你想同我一起去吗?” 夏晚橙抬眼,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问:“我为何要去?” “那是个四季温暖的地方,是世界闻名的宜居城市。” “世界这样大,我为何一定得去那里?” Micheal抽回手,把上头残余的药膏抹净。他说:“我想你去,跟我一起。” 夏晚橙强忍住鼻尖的酸涩,问:“为什么?” Micheal移开眼,把目光集中在桌前的笔记上,他说:“有你在身边我会很安心。” “还有呢。” “看见你我很开心。” 夏晚橙还是保持着蹲立的姿势,垂头看着地板道:“你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呆在你身边?” Micheal拧开钢笔笔帽,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是逃婚出来的。” 夏晚橙点点头,“所以我天生劣你一等是不是?” 意识到夏晚橙可能有所误会,Micheal急忙看向她。可夏晚橙明显回避着他的眼神,甚至拿起了他换下的衣服离开了他的视线。 Micheal急忙出声:“夏晚橙……” 随即,过分聒噪的水声和洗衣声响起,这房间里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洗衣晾衣这一系列动作下来,Micheal都无甚察觉。他过分专注于今日的工作笔记,以至于完全忘记了他刚才想好要和夏晚橙说得话。 夏晚橙做完所有事情后默默躺回到床上。从她侧躺的角度,正好就可以看见暖色灯光下Micheal认真伏案的坚实背影。 不怎么受她控制的,这眼泪就毫无出息地落了下来。夏晚橙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不让颤抖的啜泣从口鼻唇齿中泄露出来。 这短短一年,仿佛就经历了一个世纪一般。 就在今日清晨,她还站在港口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思考自己的归途。如今,她却躺在了温暖的床上,小心翼翼地觇视着此刻难得的宁和。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对她夏晚橙来说就是无上的幸福。 钢笔落在纸上会发出刷刷的声音,这声音和窗外细细密密的小雨混合在一起,有一种韵律跳跃的曼妙感。 眼前的这一场面在夏晚橙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这次比以往都更加温暖宁静,以至于让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或许在今日太阳初升的那会儿,她便从港口一跃而下。这之后的所有经历,都是她濒死体验下的幻觉。 对于夏晚橙而言,如果临死的体验能和此刻相同,她就足够感谢上苍。 咕噜噜的连续声音。 钢笔笔帽从桌面滑落,咔嚓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这一动静彻底把这屋里的两人惊醒。夏晚橙在惊诧恍惚的当下,已经被Micheal捕捉到了她满脸的泪水。 Micheal心口一滞,这才察觉今日气焰喧嚣,满口尖刺利刃的夏晚橙内心有多恐惧。这样一只一直需要对外竖着利刺来遮掩自己柔嫩的内里的刺猬,一只只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孱弱瘦小的刺猬,此刻终于原形毕露。 Micheal说:我就在这,我哪都不去。 夏晚橙眨一眨眼,就有泪滴滚落。她倔强地咬着下唇,说:“我不信,我只要一闭眼你肯定就丢了。我就这样守着你,再不让你扔下我。” Micheal合起笔记本,在夏晚橙床边坐下,他说:“你很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夏晚橙伸出手,死死抓住Micheal的胳膊,含泪道:“你不准再丢下我。就是去赴死,你也带着我好了。” Micheal反手握住夏晚橙的手,调暗了台灯,缓缓地说:“睡。” 夏晚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是在她醒来的时候,手里确实空空如也。这个认知让她在当下油然而生一种悲情的绝望。 到底虚无泡影,到底是梦境幻想,到底是…… 可是侧眼的时候,她还是看到了那个背影,正以别扭的姿势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自然地垂在桌下。 这样的场面,之前从没在她梦醒时出现过,在现下带给她的震撼,无异于绝处逢生。 破烂窗帘的外头,一束白光已经亮起。下过雨的拉姆西是薄荷朗姆酒的味道,辛辣刺激却清新无比。 房间的时候,Micheal被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夏晚橙到处乱翻的身影,含糊道:“你的衣服真给了流浪小狗。” “你今日几点上班?你们医院提供早餐吗?你吃什么?” 说话间,夏晚橙在他行李箱的底部翻出了两袋泡面,她说:“好啊你,私藏泡面也不告诉我。害我饿得半死。” 夏晚橙守着水壶烧水的时候,Micheal已经洗漱完毕走了出去,片刻,拿回来了一套女士衣服。 “我跟女性同事暂时借的,你先穿着。” 夏晚橙不情不愿地借过衣服,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跟人借的衣服?你怎么说的啊?人家不会觉得奇怪吗?” “我只说要借衣服,她没多问,我就没多说。” 夏晚橙有些泄气,只道:“估计这大清早就被你的美色迷了心窍,人家可能压根没注意到你说了什么。你看着,一会儿肯定就要过来敲门询问……” 夏晚橙话音未落,敲门声就已响起。夏晚橙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而后制止了Micheal想要开门的举动。 她把系得严实的衬衣领扣解开了几颗,歪歪斜斜靠在门梁上,用故作慵懒的神情打开了房门,嘴里打着做作的哈欠,问道: “谁啊?” 第417章 糊涂一时 这外头果然站着个年轻女人。她长了副拉姆西当地常见的黑皮肤大眼睛长睫毛,看上去热辣活泼又性感,尤其又从事着白衣天使的职业,天生带有一层人性的圣光。 这位黑皮美女明显是被夏晚橙的姿态震慑住,半愣着看了看她,又小心地去看屋里的Micheal,试探着说:“你刚才问我要的护肤霜……” “抱歉……” Micheal把夏晚橙曳到身后,小心接过瓷瓶,客气地道了谢。 直到关上门,夏晚橙才有些懊恼道:“黑皮肤美女的审美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怎么她看见我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在她眼里不够漂亮吗?” 意外地,夏晚橙听身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她有些跳脚,“我没有自恋的资格吗?” “当然,你是以美貌远近闻名的夏三小姐嘛……” “那你笑什么?” “你昨天不是还吵着闹着不想还俗?” 夏晚橙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但也嘴硬说道:“女人心海底针,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当然可以。但朝令夕改容易,头发一夜之间长出来倒是困难。” 这话一落,夏晚橙往自己有些刺手的脑袋上一模,当即就把脚面前的小板凳给踹飞了出去。 Micheal把板凳捡回来摆正,提醒她道:“楼下住着人,可能是刚下了夜班的同事。” 夏晚橙连忙说了抱歉,声音也自觉压低下去。她问:“你找人家借护肤霜做什么?” Micheal拧开瓶盖,从里沾了香气四溢的雪白润肤霜抹在夏晚橙脸上。 “脸都皴了。” 夏晚橙用掌心把润肤露抹开,顿觉干裂的皮肤得到缓解。 “佛祖才不会嫌弃我的脸皴。” Micheal伸手给她系开到胸口的扣子,有些好笑道:“但佛祖肯定会嫌弃你衣衫不整。” 这场小型台风还要在拉姆西停留一段时间。这就导致拉姆西当地气候异变,晴雨不定。时常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暴雨突降。 夏晚橙送Micheal去医院上班,脚下把被雨水浸透的泥地踩出一个个水坑。 “我一会儿去买些生活用品,然后我看看能不能买个家用炉灶。如果来得及,我中午就做饭给你送来。” Micheal顺手就把钱包递给了她,夏晚橙随意翻了翻,打趣道:“你也没多少钱啊。” “我在这里基本用不到钱。” 说到这,夏晚橙就笑出声来:“原本想着来赎你,我托顾访棋变卖了我在柏海的大多资产,全部换成黄金带来了摩迪莎。那日我们的安保队长跟我说,让我用黄金买些枪啊炮的,然后在摩迪莎境内圈下一块地雇人武装守卫,那我也可以当上当地的土财主土霸王。” “摩迪莎自古以来都没有出现过女性首领。” 夏晚橙歪了歪嘴角,“我跟你说这话的目的是要你告诉我当地没出现过女性首领吗?” “在摩迪莎,私自买卖军火是重罪。” 夏晚橙重重往泥坑落下脚步,恨铁不成钢道:“我资产全都带来了摩迪莎,要是哪日被抢了,我可就成了穷光蛋。” Micheal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眼角笑出了像是弯月倒影在清泠湖水中的模样。 他说:“不会饿着你的。” 接到夏晚橙和Micheal皆平安无事的消息后,终于松懈下下来的夏午橘在当晚就发了高烧。 送去医院,医生说她这段时间身子免疫力极差,经过这次高烧能得到休养也算不错。 夏午橘在医院里输液,一只手还高举着手机,一边期待一边咒骂道:“死丫头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报平安?” 正给她削着苹果的夏早柑乐得呵呵笑:“你昨晚不是还叫她彻底死在外面好了?” “谁叫她一点不给家里消息?任由我们两急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这要不是顾先生特意过来通知,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死丫头的下落!姐,你说她是不是该打!” “是是是!等她回来我亲自教训她。不过眼下也算得偿所愿了,到底是孤注一掷跑出去的,这要是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还不晓得她那个性子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 夏午橘的教训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她瞄到手机屏幕上的未知号码,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喂!谁?说话!” 夏午橘沉默了端端片刻,而后一句咒骂伴随着眼泪飞溅而出。 “你还知道你有两个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啊……” 夏午橘把电话递给夏早柑,而后自己不甘心地眼泪抹去,她凑近听筒,听见夏晚橙带着和熙的笑意跟夏早柑说,说她现在在拉姆西,暂时打算不回来,说她一切都好,让她们不要挂念。 “怎么会不挂念?” 夏午橘把脑袋支棱过去,竖着脖子道:“拉姆西是个什么地?打不打战啊?Micheal呢?你让他来接电话……都什么时候还要上班?你是缺他赚的那几文钱是不是?” “姐,Micheal离开柏海的一年多时间,在摩迪莎和拉姆西救治过的人就超过了千数。人生在世,总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夏午橘好气道:“这是讽刺你姐我庸俗?” “我也庸俗。” 夏晚橙笑,“可能要真正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才能看开一些东西。好了,国际长途电话费贵,我不同你们说了,之后有时间再联系。” 挂了电话,夏午橘好生无奈地看着夏早柑,问:“你妹妹什么德行?看她之前豪气变卖资产那劲儿,我还当她视天下财物如粪土,这下倒跟我装模作样地计较起电话费来了?” 夏早柑抹了抹眼角,放松道:“听电话里的声音很开心,这我就放心了。” “那可不是……全世界也没几个人敢像她这样任性的。说走就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连自己的未来前途也不顾了,看样子跟中了蛊没什么区别。” 夏午橘幽幽叹出口气,“你这个妹妹,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话音刚落,就有医院的护士来敲门,客客气气地说:“夏小姐,有两位姓雷的先生前来探访您。” 夏午橘收起面上的喜色端正姿态,身子靠回床上,叮嘱了夏早柑:“关于夏晚橙,什么都别说。” 她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和轮椅的动静,于是只把眼神放在点滴下降的速度上。 门打开,雷空推着雷影出现。雷影手里抱着一束花和一个精致果篮,笑道:“好些了吗?” 夏午橘扯了扯嘴角,“发烧而已。倒是不知两位今日大驾光临……” 夏午橘慢慢把眼神落在雷空脸上,问:“所为何事?” “听闻二姐病了住进医院,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前来探望才是。” 雷空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恳切道:“一点心意,还望二姐早日康复。” 夏午橘看着雷空,愈发觉得自己看不清也猜不透这个男人了。他已经完全学会了上位者那套虚与蛇委,整个人就像焊接上了一张完美的假面,让人琢磨不到半点痕迹。 和他比较起来,岁数更长的雷影反倒有些稚嫩和青涩。 雷空拖了椅子坐下,顺手就剥起了橘子,随意地问起:“最近有和晚橙联系吗?” 夏午橘警惕地和夏早柑对视一眼,只道:“你不是一直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着我们,有没有联系,你会不知道?” “二姐说笑了。” 雷空把剥好的柑橘放进夏午橘手里,只道:“夏晚橙在我心里已经和死人无异。我何故要费心思去监视一个死人的动静?” 夏午橘瞬间惊醒,“你这话什么意思?” “全柏海都晓得夏晚橙重病缠身命不久矣。我找大师算了算日子,觉得18号这个日子不错,宜动土安葬。” “你明知道……” “所以要烦请两位姐姐……” 雷空打断夏早柑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配合我把这份讣告发出去。” 夏午橘接过这张纸,见上头的内容是以雷空的名义来宣布夏晚橙的死讯,已经阐述他对亡妻的惋惜和哀悼,落款的时间,就是三日后。 “你要我对外声明我妹妹病死?” “没办法,夏晚橙总要安葬,我总要重新成家。她早点入土,我早点守孝,也早点出孝期。” “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论你答应与否,这讣告我总是要发的。” 雷空翘着腿,形容跟他平日开会无异。 “你一直都是识时务的人,配合我,你还是我亡妻的亲姐,以后见面我仍然尊称你一声二姐,你仍旧受雷家庇佑。不愿意也可以,为了不让大家以后难堪,我只能请你们二位永远离开柏海。” “再告知您一声,我今日就打算去户籍所注销夏晚橙的户籍资料。无论如何,在柏海法律上,她夏晚橙已经是个死人,你要相信,她再不可能回来柏海。” 第418章 深切哀悼 诚如雷空所说,他今日走这一遭,只是为了通知这事。 留下这份讣告,他就离开了病房。 夏午橘看向还留在病房的雷影,问:“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雷影笑,“他现在谁都不相信,又怎么会愿意听我说话?” “他真要去户籍所注销夏晚橙的户籍资料?” “做戏做全套,既然要对外宣布夏晚橙死亡,这些程序都是必然。不瞒你说,他已经拿到了夏晚橙的死亡证明,也为夏晚橙看好了墓地。” 雷影说:“无论事实如何,在他心里,夏晚橙就是死了。” 夏午橘有些着急道:“你知道的,没有了户籍资料,夏晚橙就不能再从柏海入境。” 对此,雷影真诚地劝道:“天下这样大,何必要回柏海同雷空为难?眼下来看,在在柏海这个地界,连我父亲都管不了他。” 夏午橘警告:“他现下敢这样,以后也会用同样的法子对付你!倘若日后有一天他也去注销你的户籍……” “你怎么不懂呢?” 雷影无奈地笑笑,“现在在他眼中,我和一只蝼蚁无异。他到底对夏晚橙有感情才这样,我才不值得他花这样的心思和精力。” …… 柏海天气特别寒冷的那日,全柏海的报刊杂志比平日晚了半个小时发行。全黑白的头版自清早就给人带来不安的气息,连带着天气也显得阴霾可怕起来。 狂风把报纸吹落在地,着急赶路的行人把一个个脚印落在上头,只见一张笑语晏晏的黑白照片旁落了黑色宋体大字: 讣告 “爱妻雷夏晚橙于昨夜凌晨1点24分因病在家逝世。谨此讣告,以寄本人对爱妻的无限思念和悲切哀思。后事皆尊重爱妻心愿一切从简,只望过往亲朋相伴最后一程,在此郑重感谢。 未亡之夫雷空哀告。” 早晨十点,一向风雨无阻恪尽职守的雷总裁宣布延缓今日例会。澜润大厦内部着急把迎接圣诞的艳丽装饰全部扯下,整栋大厦里紧张气氛弥漫,落针可闻,唯有打印机依旧繁忙地吞吐着当日的文件。 雷空收到今日的晨报,挑了讣告排版比较好看的一张,仔细把上头夏晚橙的照片同告示一起剪下。而后他打开相框,把他和夏晚橙雨中漫步的婚纱照取下,把夏晚橙的黑白遗照连带讣告放了进去。 秘书进来送咖啡,敏锐注意到雷空桌上的变动和他西服衣袖上的黑纱,小声道:“请节哀。” 雷空用手遮着眼,淡淡点了点头,“我今日的行程都取消了没有?” “对方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取消,并且让我向您转达深切的悼念。” 雷空点点头,“安排司机送我回家。” 新房里,之前贴满的囍字已经全部摘下,因为时间尚短,它们都没来得及在上头留下痕迹。 屋里成双成对的摆件都被收了起来,原本随处放置的花生红枣都变成了红布包裹的红糖。 这里原是他和夏晚橙的新房,但他至今未在这里住过一天。大红的鸳鸯喜被还原样铺在床上,不过这会儿已经用白布罩上。 原本放置他和夏晚橙婚纱照的地方,也被布置成了临时的香堂,上头悬挂着夏晚橙16寸黑白遗照。 照片里的女孩儿年轻又美丽,是任何人看到都会由衷感到怜惜的程度。 差不多时候,家里房门就被敲响,收到消息过来的亲朋好友涌进门,手里带着香钱纸火和奠仪,一口一个“节哀顺变”。 雷空借口疲累去了屋里睡觉,只让树姐暂时帮忙招呼客人,说陈盈一会儿就到。 树姐端来早就准备好的红糖水招呼客人喝下,对于他人所打探的内容,一律只做不知道。 陈盈在自家门口遇上了林夫人和傅昉。傅昉哭得鼻尖通红,一下扑进了她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背。 林夫人也揉着鼻子,说:“这是什么事啊,前些日子还跟你们道着恭喜……” 陈盈一夜没睡,此刻无需伪装也是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她在林夫人的搀扶下往前走去,只道:“我哭得眼睛都模糊了,实在也没精力去帮晚橙操持后事,雷空又……这又要靠你们多多帮衬。” “这是自然的,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好在提前也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现在乱成一锅粥,就是…… 陈盈重重叹出一口气,用手绢摸了摸被风吹干涩的泪眼,只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打开房门,屋内的布置还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喜气洋洋。雷空不见身影,客厅里围坐了一群上了年纪的妇人,都是雷家的亲朋好友们。 这会儿她们见到陈盈,立刻撕开喉咙痛哭出声:“我们雷空以后可如何是好……” “晚橙这样年轻,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啊……” 陈盈和她们相拥在一起,互相把眼泪蹭到对方的肩膀上。 这声音动静极大,直把刚刚入睡的雷空吵醒。他打开门,倚着门框揉着眼睛,只跟陈盈说:“我们现在需要到医院去一趟。” 林夫人敏锐地给傅昉驶去一个眼色,傅昉立刻走到雷空面前,只说:“我同你们一起去,也能有个照应。” 雷空疲倦地点点头,随即往前走,但他步下虚浮,走路有些摇晃,傅昉见状,立刻敏捷地搀扶住他,把他的手肘牢牢圈在自己怀里。 这一幕都被屋里这杂七杂八的人看见,她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当即看林夫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同寻常。 司机为陈盈打开车门,陈盈看向雷空,却听傅昉在说:“伯母放心,我亲自开车送雷空去医院。” 陈盈不着痕迹地往傅昉搀扶雷空的手上了几眼,随即坐上了车子。 雷空坐上副驾,叮嘱傅昉:“小心,开慢一些。” 傅昉手下慢悠悠地启动车子,语气里满是怜惜地问:“怎么走得那样快……之前还说能拖到明年。” 雷空把头歪到一边,只说:“一直病着也受了不少罪,昨晚去得还算安详,没什么挂念。” 傅昉又问:“那我们现下去医院是……” “去拿夏晚橙的死亡证明,而后把她送去火化。” 傅昉惊讶,“今日就火化吗?” “嗯,今日火化,后日入葬。” “这么着急吗?” 雷空用手遮住眼,淡淡地说:“也拖了不少时间,早点入葬,早点入土为安。” 在医院太平间的外头,雷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 雷霆杵着他的龙头拐杖坐在轮椅上,脸上戴着墨镜,参透不到神情。 姜淮倒是跟着忙前忙后,几乎操持了所有的事。 随行的大师一说时辰已到,已经被装入木棺的夏晚橙就被从太平间运了出来。雷空走上前,盯着已经合棺的盖子,沉思了片刻,而后沉声道:“走。” 他手里捧着夏晚橙的遗照,旁边特意有人给他打着黑伞。随后,夏晚橙的棺材上了出殡的车,雷空随行。 傅昉开车载着雷月,有意无意地打探,“我前段时间刚见过晚橙,那会儿看着她的精神面貌都很好,怎么会突然患上重病,这没几天的日子就……” 夏晚橙逃婚一事在整个雷家都是禁忌,雷霆早就发话不许外传置喙,一切只以夏晚橙重病不治身亡处理,以求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下来雷家的体面。 所以,尽管对雷空陈盈两母子恨之入骨,雷月也得顾全自己身为雷家人的颜面。 “生死有命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傅昉又问:“今日倒是没见夏晚橙的两位姐姐。” 雷月应道:“她们心里一直埋怨雷空把夏晚橙照顾得不够好,所以一直赌气没来看过夏晚橙。怎么说,到底也是亲姐姐,心怎么会如此之狠呢?” 怀着对夏晚橙的满肚子怨恨,雷月可找到机会好一通编排,“所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夏晚橙这身前身后事都是我们在操持,她们夏家可从来没有过问关心过。” 傅昉一直夏晚橙这病得蹊跷,死得也蹊跷。哪有新娘子结婚当天因病取消婚礼的呢? 任谁来看,这事中间都有重重的秘密和蹊跷。可现下听雷月这样说,又看雷家今日的做派,难道夏晚橙这命里真跨不过这一劫?还是说嫁给了不该嫁的人,所以没命享福? 之后的火化环节,傅昉作为一个十足的外人就没有参与。她只是在外头等了几个小时,然后见雷空捧着一个骨灰盒出来。 雷空把夏晚橙的骨灰盒送入宝塔存放,定于后日一早入土安葬。 这一切结束后,雷家其他人到打道回老宅,傅昉开着雷空的车子载上了他。 车子启动的当下,她便问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 “回哪个家?” 雷空突然疲倦地笑出来,微微歪着头看她,问:“我有几个家?” 第419章 不速之客 看到雷空对外发布的讣告,夏午橘原本有些稳定的身体状况再次遭重,当夜便发烧高达40度,直接引发了肺炎。 之前认识的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亲戚朋友都打电话来表示对夏晚橙的哀悼,同时一再表明愿意出席夏晚橙的葬礼,送她最后一程。 夏午橘疲倦地翻了个白眼同夏早柑说:“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愿意送夏晚橙最后一程?实际还是想巴结雷家,上次婚宴因为夏晚橙没出席,白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眼下见喜事掺和不上,又想着到白事上来掺和一手。” “这人人,都惦记吃夏晚橙的人血馒头。” 顾访棋推开房门,原本急切要出口的话,却因为看见安镜在日光下给顾访琴梳头的模样而生生止住。 顾访琴对着镜子观望自己,喃喃道:“最近白头发长了不少。” “也是老天眷顾你,让你到了这个岁数才开始生出白发。哪像我,年纪轻轻就少年白头。” 安镜把檀木的梳子放下,仔细把顾访琴的头发整理妥当,而后自镜子里看着顾访棋说: “阿棋来了,看样子是有一堆话想跟你说。” 安镜微笑着回头,问:“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姐弟两腾出地方?” 顾访棋有些别扭地挠了挠头,只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是雷家那边派人送来了……送来了夏晚橙的讣文。” 顾访琴正在整理鬓角的手指微微一滞,问道:“明日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 “明日早上十点,地点在巍澜断崖。” “巍澜断崖?那里并不是公墓,雷家要把夏晚橙葬在断崖?” “据说雷空早早在那买下了一块地,为晚橙修建好了墓碑。” 见顾访琴和安镜皆是沉默的样子,顾访棋再道:“还有,雷空已经向户籍所提交了注销夏晚橙户籍资料的申请。” “不愧是雷霆最钟意的接班人。” 顾访琴笑了笑,说:“就这当断即断的魄力和狠辣劲儿,确实和雷霆是一脉相承。” 顾访琴起身,给窗外池塘里的锦鲤喂食,嘴里淡淡道:“你明日派人送份奠仪过去。至于其他……反正他们两愿意呆在外头不回来,户籍的事就以后再说。我看最近雷空那疯劲儿挺吓人,我们也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的晦气……” 时针指向晚上九点,雷空新房里还集聚着一堆七大姑八大姨。她们就围坐在客厅里,把屋里灯光开得贼亮堂,嘴上杂七杂八地聊着闲天八卦,手下利落地叠着香钱纸火。 雷空推开门的当下,就被这过分明亮的灯光晃了下眼。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晓得,夏晚橙究竟为这屋子挑了盏多么亮堂的灯。 “回来了?” 一大姑把雷空拦在门口,一边拿着松枝在他身上敲打,一边嘱咐人赶紧把火盆端来。 傅昉没见过这架势,怔愣着就被人拿桃枝抽了屁股。尽管她极力地躲在了雷空身后,还是被人用米粒撒了一身。 这一通闹腾结束,雷空终于能走进自己的家。傅昉就跟在他身后接受屋里数十只眼睛的审视,这让她感到被极大的触犯,他扯了扯雷空的衣服后摆,问:“她们都是谁啊?这么晚了还不走吗?” 雷空沉默了片刻,实际上,他自己也无法准确地说出这屋里的女性们谁是谁,只看那几位三四十来岁的妇女面熟,隐约想起好像是结婚的时候来给自己铺过床。 “我爸的亲戚,兰姨的亲戚,或许还有姜淮的亲戚,说不清楚。” 傅昉僵立在门口,只一眼望去,这屋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凡目只所视,都被金灿灿银闪闪的元宝堆满,茶几上的纸钱都摞成了山,不晓得的,还以为这里成了什么香钱纸火的中转站。 雷空被这屋里充斥的奇怪味道熏得头晕,他强打精神道:“辛苦各位,时间很晚了,我安排车送各位回去早些休息。” 除却三位外,这屋里的十来位妇女都被车子分批运走。照理说,只要再等上片刻,滞留在屋里的人也会离开,但雷空烦躁地一刻也不想再听到人叽喳的动静,他把车钥匙给了傅昉,说:“麻烦你送一送她们。” 傅昉看看雷空,又看看眼前正上下打量她的女人,当即就起了些反逆的小性子,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人去屋空,雷空把窗户全部打开,把这屋里的人味,香火味,纸钱味全部散出去,而后才默默点上了一支烟。 揣在兜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不用看也知道,都是明日无法来参加葬礼的人提前给得奠仪。 这些人到底还算知数,没在这个时候还左一个电话有一个语音地叨扰他。 当然,也有不识数的,例如现在这位不知怎样要到他电话的不速之客。 “我们聊一聊。” 雷空幽幽吐出一口烟,笑了,“好啊。” 那头的声音很冷漠,“你定地方。” “我就在我和夏晚橙的新房。对了,你还没来过,正好过来看看。” …… 刚上车,坐在副驾的大婶就把手摸上了傅昉的手腕,嘴里羡慕出声: “这镯子真漂亮,纯金的?” 傅昉笑了笑,说:“是。” “哎哟,这么厚实,大概要上万块?” 傅昉想也没想地出声:“大概十来万。” “天啊!” 对方的尖叫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一般,“你被骗了,这个份量的金镯子哪里能卖到十来万?” 傅昉咧了咧嘴,“这是HMES的,就是这个价钱。” “什么HMES,要我说,就是你们小年轻没眼光不会买东西,这才被人骗了。” 傅昉知道再多解释也无益,只默默启动了车子。 在今天之前,她也不晓得雷家还有些这样的亲戚。说起来,雷霆是白手起家,在未发迹之前,就是哪个渔镇哪个村上的泥腿子一个,和他有粘连的亲戚,大多也是穷困潦倒。尤其他当时娶得还是同村的聂兰心,同样也有数不清的旁门支系。 等雷霆发迹后,这些人也不知道就在哪混迹着,这么些年下来也没洗脱身上的泥土气息。 想起雷霆和聂兰心原本也是这样的出身,傅昉心里就有些别扭。同样是柏海的豪门望族名门贵胄,人家安家顾家就是正儿八经的时代簪缨书香门第,这一比较起来,就越发显得雷家比较有暴发户的气质。 还好,还好雷空的母亲陈盈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到底没把雷空教育成无所事事的油腻子弟。 “大闺女,你和我大外甥是什么关系啊?” 身上带着古怪气味的大婶探过头来,不怀好意地打探,“我看你们今日的来往还挺亲热。” 傅昉打开窗户,想叫她从嘴里散发出来的怪味直接飞出车去。 她屏息道:“同学,我们是同学。” “那你之前就认识我大侄媳妇吗?” “嗯。” “很漂亮?之前婚礼的时候也没见过,倒是今天给她们收拾屋子的时候倒是看见了照片,那长得,真是俏生生的水灵。” 傅昉打鼻孔里发出一个冷哼,“任何人的照片都要比本人好看很多。” “不见得,我看我大侄子本人就和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 至此,傅昉再无任何一声言语。她缄默地把她们送到酒店。下车之际,也不知道是人家是有意无意,说得话就落到了她耳朵里。 “人媳妇今天刚死,她就敢明目张胆地跑到家里勾人,真是不怕遭报应!” “说什么本人没照片好看,我看她就是妒忌小夏长得漂亮!” “打扮得跟一狐狸精似得,一点水准都没有。要我说,雷空根本不可能看上她,就纯把她当丫头使唤,就她自己拿自己当回事,臭不要脸的。” 傅昉一口气噎到嗓子眼,车门都被她大力推开,又因为看见来往行人而生生隐忍了下来。 这里是五星级酒店门口,她们那些人不知所谓,她还要脸! 傅昉憋着气,一路踩着油门回去。她走到门口,大力按响了门铃,却见意想不到的人从雷空家里出来。 傅昉往旁边侧开步子,让这位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 她目视着这人钻入车子离开,而后她小跑着回屋,就见雷空半趴在阳台扶栏上,正慢悠悠地晃荡着红酒杯。 傅昉走近,见烟灰缸里堆积着烟蒂,问:“刚才那人……是徐行之吗?” 雷空带着酒气道:“嗯。” “他来找你吗?” “嗯。” “来做什么?” 雷空呵呵笑,“他是夏晚橙前男友,你说他来做什么?” “他……” 傅昉小心地张望了雷空的脸色,问:“你们没吵架?” “吵架?” 雷空醉醺醺地出声:“我们为什么要吵架?” 第420章 掩耳盗铃 雷空想起刚才的滑稽场面。 徐行之一本正经地问她夏晚橙去了哪里?在他哀痛说出夏晚橙因病逝世后,这人便把夏晚橙在这时间里的消费和出入境记录摆到了他面前。 “差点忘了,你父亲现在是稽查局的二把手。查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家常便饭?” “为什么要对外声称夏晚橙已经死亡?” “为什么?我总不能说新娘在婚礼当天反悔逃婚而走?” 雷空替徐行之整理他风衣的腰带,笑道:“她夏晚橙可以一走了之,我们家还得在柏海混日子呢。” “她……为什么要逃婚?” “这我哪知道?” 雷空慢悠悠地抿下一口酒,只道:“你还不了解夏晚橙这个人吗?” “她都已经准备跟你结婚了,要是没有发生什么紧急情况……” “哪有什么紧急情况?说不准就是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找到了比我更好的靠山,于是跟她当初甩你一样,同样干净利落地甩了我。” 徐行之当下有些气恼,“我和夏晚橙的事用不着你来置喙,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 雷空带着醺醺的醉意笑了起来,“我知道得可多了,你们分手前夕你为什么常常联系不上她?那是因为她都跟我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就睡同一张床上了,我们……” “够了!” 徐行之蹙着眉头,“我对你们怎么样,一点不感兴趣。” “是吗?那你现在来找我问什么呢?以为我知道夏晚橙的下落?就算我知道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去找她?” 雷空垫着脚步一圈圈绕着徐行之转,“找到她又如何?让她觉得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她,让她可以轻易拿捏住到我的把柄我的软肋,然后在她用得着我的时候再一次次利用我逗着我玩?” 雷空嗤笑,“我原本还当我是这天子头一号的白痴大傻瓜。现在看来,我还是不如徐巨星你。你不仅是这天子头一号的白痴,还是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就好奇,她夏晚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就这样放不下?” 徐行之反讽出声:“你不是也一心一意要娶她?现在用这样一个隆重的葬礼去埋葬一个空的骨灰盒,这就是你雷空的放下?” “我放不放得下,她夏晚橙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悼念亡妻,合情合理。现在这世纪婚礼告吹了,我用个世纪葬礼来弥补,不算过分?” 在徐行之的视野里,一辆融入深夜的车子正在靠近。他说:“我走了。” “怎么样?明日要不要来见证这个世纪葬礼的隆重举行?” “我没有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癖好。” 见徐行之即将走出房门,雷空喊了他一声: “我明日就去注销夏晚橙的户籍,你以后再也查不到她的下落!” 见徐行之不说话,雷空又道:“就当她死了不好吗?” 直到徐行之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雷空才笑嘻嘻地转身点燃一支烟,看着傅昉来到他的面前。 “今天辛苦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傅昉脚下不动,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雷空玩笑道:“怎么说?我还能去寻死不成?难道老婆死了我也就不活了?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苦大仇深?” “明日,夏早柑和夏午橘会出现吗?” “夏午橘病了,夏早柑得照顾她。” “再怎么样,也是自己亲妹妹的葬礼。” 雷空眼里的笑意渐渐收敛了去,只道:夏晚橙嫁给了我,就改姓了雷。夏家的人如何,不勉强。 傅昉左右环视了一眼,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用较低的声音道:“要不我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你?” 雷空伸手把傅昉耳垂上缠绕在一起的耳环理顺,笑道:“傅小姐,夏晚橙死了还没24小时,你就来惦记她男人,就不怕被冤魂缠身吗?” “她不是病死的吗?哪里来得冤魂呢?” “这里是她的新房她的婚床她的大红鸳鸯喜被,她本人还没睡过一天,你就想鸠占鹊巢坐享其成,这样合适吗?” 傅昉嘟着嘴,伸手去牵雷空的手指,委屈道:“今天送那几个大婶回酒店,她们可骂了我好一路的狐狸精不要脸。” 雷空就势挽上傅昉的肩膀,带着她往门口走。 他打开门,把傅昉推出去。 “夏晚橙从前不知被人骂过多少更难听的话,想做雷太太?先受着!” 为了庆祝小台风入境带来的和风细雨,拉姆西当地特意在码头举办了一个小型集会。 为此,Micheal医生特意和同事换了半天早班陪夏晚橙前往。 “先说好,是你一定要去的,我才不是这种爱凑热闹的性子。” 夏晚橙穿了一身宽松的棉麻衣裳,脑袋上裹着一条素色丝巾,脚下踩着人字拖鞋,就这样走在人群中,背影和拉姆西当地妇女一模一样。 进入步道,周围两侧都被小摊贩占满。这是夏晚橙第一次在拉姆西见到这样多的人,他们沿路观赏风景,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连带着所有人都被带着放慢了步伐。 拉姆西连下了几天雨,空气是湿润了许多,但温度还是一样的炙烤灼人,没几分钟时间,夏晚橙手里的冰淇淋就化了一手。 她做不出当着Micheal面去把手上奶油舔净的举动,只好把薄脆递给他拿着,自己别扭地满身上到处找卫生纸。 结果再抬头,刚好就看见海鸥滑翔而来,轻易就把Micheal手里的薄脆衔去了大半。 夏晚橙嘟着脸,明显得不高兴。 Micheal仗着自己身高能望远,越过重重堆叠的人头看向远处五颜六色的遮阳棚。 “前头有人在卖爆米花。” “这用你说吗?” 夏晚橙嗅了嗅鼻子,“我老远就闻见了。” “难怪宿舍门口的流浪狗见了你就亲切,原来你们本就是相同的DNA。” 好生生地被这样揶揄,夏晚橙伸了脚就往Micheal小腿绊去。这人轻易躲开,还小声念叨了句:“你伸脚的时候是不是错估了自己腿的长度?” 这话当下就把夏晚橙气得蹦跶了起来。结果这双脚刚落下,就感觉脚下踩实的木板传来了微微震颤。 夏晚橙紧抓住Micheal的手,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可这震动只持续了半秒不到,随即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Micheal看着夏晚橙脸色仓惶未消的余韵,一下笑得比大海上的粼粼波光还要璀璨。 “不是我这几天长胖了?” 夏晚橙就此抓紧了Micheal的手,就这样暗自嘀咕着,再不敢胡作非为。 日头热烈的时候,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从夏晚橙的视野里看去,这满目都是黑黢黢的脑袋和黑黢黢的后脖颈。她有些焦躁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岸边?” “不是要吃爆米花?” “天气热成这样,人又多,只想找个阴凉地方呆着。” 就这样人头密集的码头,周围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儿在追逐打闹。夏晚橙小心地避让着他们,但还是被一个健壮的男孩儿撞到了腰。她蹒跚着往后退了几步,当下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就伴随着她落地这一下,耳里突然传来一声足够覆盖全部人声的闷响。 周围的喧闹全部停滞下来,附近人面面相觑。随即,能明显感受到的,她们脚下的木板往下落了几寸,带来了微微失重感。 但十来秒时间过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一幕喜剧被按了暂停,在恢复播放后,又重现了之前的热闹氛围。 但Micheal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他把夏晚橙抓到胸前紧紧锢着她,带着她尽快往前走。 他说:“感觉不太好。” “哪里感觉不太好?” 和着夏晚橙的问句,这里又响起一声异响。这次的震动来得之迅猛狂妄让人始料未及,耳边响起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他们脚下变得倾斜起来,最靠近栅栏边的冷饮摊一下子整个落进了海里。 顷刻间,耳边尖叫弥漫,大家同时间意识到了灾难降临,挣扎着躁动着往前头跑去。 夏晚橙往后望,见后面某个地方的木板已经塌了,有很多人落到了水里。 Micheal紧紧禁着夏晚橙往前挤动,周围人越来越密集,有人被挤倒在地,顿时发出惨烈的尖叫。 这前一秒还笙歌鼎沸喜气洋洋的码头突然只被小孩儿的哭闹和堆叠在一起的呼救声充斥。 码头尽头,沙滩上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码头正在一点点往下坍塌,而无数的人,正奋力朝着他们涌进,就像追逐血肉的食人鱼一般。 Micheal和夏晚橙就被人堆挤在了人堆里,只能被迫随着人堆移动。后头,一个大海浪袭来,带动着一具已经被木板刺穿的身体飘来。 这一恐怖的景象愈发引起周围环境的躁动,又有人被挤倒在地,慌乱中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脚。 眼前呈现在夏晚橙眼里的整幕景象,就是人间炼狱,是世界末日,是无间地狱。 第422章 宇宙飞船 随着观景台落入水中,杂乱的电线被扯得七零八。有的落入了水中,有的缠绕在木栏上。有人赤着脚经过,当即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被踩倒的人越来越多,Micheal估算着因为慌乱受伤的人反而更多,于是便在他和夏晚橙被挤到码头边角的时候,带着夏晚橙跳入了海里。 顶空的太阳热辣得像是就在人的头顶进行核聚变,但落入海水的夏晚橙还是被这寒冷的温度给冻了个激灵。 她们落水的地方距离海滩有几百米的位置,只要铆足力气奋力往前游,一会儿就能上岸。 可事情哪有这样简单。 随着码头倾覆,越来越多的人落入水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建筑,这一不小心,或者运气不好,就会被迎面倒下的电线杠子或者石碑砸得头破血流。 Micheal没功夫去估计周围的环境,他只紧紧勾着夏晚橙往前游动。 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码头上掉了下来,当即就就被旋涡卷到了水下。Micheal让夏晚橙抓住周围的漂浮物,自己潜下水去把那孩子捞了上来。 那孩子明显不会游泳,只能靠Micheal费力地携带着。这时候,旁边飘过来一个红色显眼的物体。 那是一件救生衣。 夏晚橙面上一喜,立刻就冲它伸过手去。 但还未等她靠近,附近的三四个人因为这件救生衣在水里互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掏出了一把怎样的利器,在水中就把其他人捅得鲜血淋漓。 夏晚橙看着干着急,费力地扯着嗓子大叫:;我们这里有儿童。先把救生衣让给儿童,好吗? 然而嘶吼除了给夏晚橙带来生理上的剧痛外毫无作用,还是带着孩子已经游开一些的Micheal转头回来臭着脸命令: ;夏晚橙,跟上! 往前游动的困难远超出夏晚橙的想象。他们总会被水里的各种物体缠住。有时候那是一张渔网,有时候是一整条的彩旗,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死人的手。 可能半个多小时过去,他们才费力前进了一百米不到。 到了这个时候,死的人越来越多。形象各异的尸体开始从他们面前飘过,有的被活生生溺死导致面目肿*胀,有的则是被人踩得血忽淋拉。 海岸上开始往这边派出救生艇。救生员拿着大喇叭在船上嘶吼,说优先救助妇女和儿童。 Micheal一手夹着男孩儿,让夏晚橙搭着他的肩膀,费力地往救生艇靠近。 可在救生艇面前,照样有人用残留的力气在进行搏斗。每一个费力爬上救生艇的人都会被水中伸出数十只手给抓下。十分钟时间过去,仍然没有人爬上救生艇。船员依旧举着喇叭大叫:;儿童,先救儿童! 这飘在海面上的救生艇就像深夜的灯盏,吸引了无数的飞虫前往,势单力薄如他们,实在是挤不过去。 夏晚橙制止住Micheal往前游去的举动,说:;算了,就算挤过去也上不了船。 泡在水里时间久了,夏晚橙身上已经被冻得没了什么知觉。 她把一只塑料桶绑在自己手上,把自己的力气托付了一些在上头。 远远地,有摩托艇前来救人。但和之前的情况相同,摩托艇没能救到任何人,反倒被争前恐后争夺的人给拽翻进水里。 整个码头已经翻到了水里,一眼看去,水里都飘满了人和尸体。 夏晚橙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抓紧Micheal的肩膀随着水流往前移动,直到一个巨浪袭来,把所有人给冲散,包括夏晚橙和Micheal。 等夏晚橙费力从海浪中浮起身时,她身边已经没有了Micheal的身影。这个认知让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比码头坍塌还要剧烈的恐慌。 她喉咙已经被海水浸得沙哑,就算她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身边,又有一具双目圆瞪的尸体飘过。 不知何时,热辣的日头被乌云遮蔽,天上飘起了雨,雨势一点点渐,原本清晰可见的海岸变得模糊起来,随着再一个海浪袭来,夏晚橙彻底失去了方向。 她完全没有了力气,不管是挣扎还是呼救的力气全都没有了,她只能依仗着手边的塑料桶,漫无目的地随着海浪移动。 雨势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只淋得夏晚橙睁不开眼。周围渐渐没了人的声音,不管是吵闹的,呼救的都没有了,夏晚橙满耳朵只听得到雨声和海浪声。 到了这时候,她终于承认,她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想来也是好笑,她之前真的想过跳到海里一了百了,可见到Micheal之后,她只想多做好事行善事,好向上天祈求多和Micheal在一起的时间。 夏晚橙后悔了。 她不明白她的性子怎么就这样别扭!从前调戏男孩子的鬼话总是一套又一套,肉麻矫情的话从不害臊,端得是副钓鱼高手游刃有余的模样。可怎么只要面对Micheal,就开始扭捏矫情起来? 她怎么就不敢跟Micheal说呢? 怎么就不敢直接问Micheal,说我是为了你才逃婚出来的,你必须对我负责。 她怎么就不敢跟Micheal说,说我人美声甜做饭好,你要不要娶我回家做你的小媳妇? 她怎么就不敢问Micheal,说我这样喜欢你,喜欢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喜欢得六月飞雪河水逆流。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动心? 这些话她都没来及跟Micheal说,重逢的这几天就关顾着傻乐了,结果乐了半天也没乐出个名堂。这下好了,沦落到这般境地,这些话估计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想到这,夏晚橙就只想委屈地哭几声,然而她现在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又是一个海浪扑来,这次直接把她整个人扑到了水里。这水里有个暗流,把她整个人裹挟到了什么地方,把她一只脚活生生卡进了石缝里,窒息的感觉袭面而来。 夏晚橙心想完了,她没被冻死之前要先被溺死了。 她动了点力气想把脚从缝隙里拔出来,可它卡得那样紧,好像被死神拽住了脚踝一般。 夏晚橙心想,上天也真是残忍,只舍得给她这样几天的愉快时光。但好也好在,她虽然满心遗憾不舍,但在即将死去的这一刻,她心里还是幸福的。 这次没有带着怨气离世,想必不会再有重活一世的好运气了。 夏晚橙的思绪越飘越远,肺里的氧气也在一点点耗完。就在她在忍不住准备呼吸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很奇怪,明明外头黑云压城大雨瓢泼,可这人向她游来时,是宛如天神般的逆光而行。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一点点靠近她,捧住她的脸,吻上她,把口中的空气渡到她的嘴里,然后再潜下去看她的脚。 脚还是被卡得死紧,他使了半天劲都弄不出来。他浮上来,摸了摸她的脸,而后指了指上头,随即浮了上去。 就这样,他每次都带着全新的空气下来,通过亲吻的方式传递给她。夏晚橙就这样勉强维持着理智,但她也晓得,Micheal这样的举动多是徒劳无功,他终会失去力气。 但她还是贪图他的吻。虽然他是出于医生救死扶伤的天性,但这每次落下的吻,都会让夏晚橙心里产生花开般的悸动。 她想,难怪童话故事里,王子的一个吻就能唤醒公主,原来被爱的人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可惜,她不是公主。 这会儿时间,Micheal的体温应该已经下降得很严重了,他这一次次的上浮下潜应该带给他身体太多的负担,他浮起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小,可能也逐渐失去了救人和求生的意志。 这一次,在他再次下潜下来的时候,夏晚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望着他笑,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要跟他一起死,但她到底是舍不得。 想Micheal在认识她之前应该也活得很好,但她在认识Micheal之前,活得实在很糟糕。所以从来都是她依恋着她,放肆地把他当做她的救赎她的光。但没人生来就该去负担一个人的希望。 说到底,她夏晚橙到底太渺小,值不得Micheal这样。 所以夏晚橙只希望Micheal往后的人生不要内疚,她夏晚橙不是死在他手术台上的人,她没跟他签过手术责任书,不用他负任何责任。 夏晚橙握住他的手,心里特别特别难受,想到只要会有其他女孩儿受到他这样的庇佑和保护,她心里就嫉妒的发疯。 有一刻,她确实在想,不如一起死了算了,不管是上天堂下地狱,到底可以作对鬼夫妻。 但还是那句话,她到底舍不得。所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他就看着他逐渐往上漂去,逐渐远离她的视线。 用浪漫一些的话来形容,她就像为宇宙飞船输送能量的燃料箱,当她用尽自己最后一丝能量后,这艘飞船就会远离她。然后她就漂浮在漫天宇宙里,目送着她的宇宙飞船去追逐下一颗明星,直至飞船超出光速,直到她再看不见。 可是,明明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明明已经竭尽全力送走了这艘飞船,可为什么他还要回来呢? 当看到再次下潜下来的Micheal时,夏晚橙只绝望地想,脑子在水里泡久了后果然是会进水。 这条宇宙法则适用于这个宇宙的每一个生物,不管是她,还是Micheal。 第423章 你完蛋了 有人说,生命的坠落可能就犹如睡着之后书本从手里滑落那样随意。 因为夏晚橙睡前从不读书,所以她没有这样的感悟。 她只是感觉她被卡住的脚在救生员的全力抢救下有被折断的痛感。也是因为这样剧烈的痛,她神智清醒地被从水里救了出来。 她像条死鱼一般,被人拖着上了救生船,然后把她像条死鱼一样抛到岸上。接着,她的宇宙飞船又把她像条死鱼一样翻了个面,使劲锤着她的胸膛。 咸腥的海水从她口里呛出,落了些在Micheal的脸上,和雨水汗水泪水混合在一起。 夏晚橙说:;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我没有。 ;我都要死了你还不哭,你这个人没有良心的。 Micheal躬身来抱她,像是失去全部力气般,把整具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 夏晚橙哼哧哼哧地尽力呼吸,想了想说:;你完蛋了。 ;为什么? ;你这样舍身救我,我准备以身相许了。怎么样?你怕不怕? 这话落下后,夏晚橙能明显感觉身上的身子僵了僵。夏晚橙也跟着蜷缩起来,许久等不到回答,于是她紧张地锤了他背脊一下,笑着问:;怕了吗? 蹭在她耳畔的脑袋晃了晃。 ;不怕。 夏晚橙抿着嘴让眼泪尽情留下,她拼命克制着来自唇舌的颤抖,说:;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日子还不错。 耳边传来嗤笑声:;今天日子还算不错吗? ;那可能黄历上有写今日不宜出行……但它肯定没说不宜婚丧嫁娶。 …… 夜里,柏海悄无声息地开始下雪。和以往带着梦幻浪漫感觉的初雪不同,柏海今年的初雪是令人厌恶的冰雨加雪。 这样的天气实在恶劣得令人发指,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门,除却迫不得已的打工族外,只剩下约定了今日要参加夏晚橙葬礼的宾客。 清晨八九点,柏海天色依旧黑沉得让人阴郁,轰隆隆的三四两载货卡车装满了各类香钱纸火从马路上堂而皇之地经过。路人偶然驻足看上那么两眼,然后悄声讨论,知道了今日是夏晚橙下葬的日子。 同那场千万人瞩目的世纪婚礼一样,雷夏晚橙的葬礼同样隆重和奢华。 据闻她的丈夫,现澜润国际总裁买下了柏海的巍澜断崖观景点,并把它打造成了夏晚橙的私人墓地。 巍澜断崖,柏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一处景观地。因为断崖地势高,头上是蓝天,脚下是大海,所以景色一直都算不错。但它对于旅游城市柏海来说,从来都不是需要重要推荐的景点,原因就是这里的天气实在恶劣,就算是风平浪静万里晴空的日子,这断崖上头依旧放肆地刮着大风。 眼下又是雨加雪的天气,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中,瘦弱一些的女子都需要彼此搀扶才能抵御狂风的吹袭。 就在这一刻,她们心下产生的哀伤和怨念可能比死者家属还要强烈。 背对着断崖,阴刻着雷夏晚橙的墓碑就矗立在山崖前头。雷空在大师的指示下,亲自把夏晚橙的骨灰盒放了下去,同时洒上三抔土,宣布礼成。 接着,雷空就矗立在墓碑一侧,作为死者的家属接受今日宾客的鲜花和慰问。 傅昉就看着,每一支落在夏晚橙墓碑前的鲜花都会被狂风卷走,而后吹得粉身碎骨。一时间,被卷成碎片的花瓣都随着雨雪一起下落。 她走到雷空身边,握住雷空的手,用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嘴上倒是无比真切道:;节哀。 雷空兀自垂眼看着地面,没回应她的暗示,也没说多余的话,只淡淡点点头,装得是一副未亡人伤痛欲绝的模样。 这要不是傅昉亲自参与过雷空这段时间的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她还真当雷空对夏晚橙深情厚谊一往情深。 真是天大的笑话。 礼毕,宾客都依次离开了断崖,独留雷家人殿后。 雷霆这下才发出脾气,用龙头拐杖狠敲了旁边的树干,;夏家人当真是不出席今日的葬礼,她们家到底都把我们家人当成了什么? 雷月小心地看了看雷空,笑道:;人家知道自己妹妹根本没死,肯定不愿意来出席这个虚头巴脑的葬礼。 ;婚礼当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不是她夏晚橙?我们家已经给足了她们夏家体面,是她们给脸不要脸! ;是是是, 但人家不愿意来我们还能怎么样? ;既然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我们家也别上赶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反正夏晚橙死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和夏家再无任何干系。 说着这话,雷霆倒是把目光落在了陈盈脸上,只道:;听明白了没有? 见陈盈点了点头,雷霆才哼出一声浊气,吩咐人送他下山。 陈盈待其他人全部离开后,才轻轻地抱住了雷空,;无论心里在想什么,以后都别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虽然你现在已经一人之下,但我们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见雷空默声点了点头,陈盈心疼地替他拉了拉围巾,又道:;今后夏晚橙再不能踏进柏海一步,我们就别再挂念她了,好不好? ;妈! 雷空笑,;我没挂念她。 ;这样就好。今早银行那边的人通知我,说你取走了银河之光和钻戒,你有什么用处吗? ;没什么? 雷空把目光移到墓碑上那张笑意盈盈的黑白照片上,只道:;觉得晦气,所以干脆同夏晚橙一起入土了。 陈盈一下把目光钉到夏晚橙墓碑下头,心里惊讶地要说些什么,却被雷空轻描淡写地糊弄了过去。 ;眼不见心不烦,到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傅昉特意在说山下等待雷空和陈盈,一见面,便小跑着过来询问:;现在是不是要去户籍所,我送你过去? 雷空看了看陈盈,见陈盈说:;天气不好,我就先回去休息。事情办妥之后,你带傅小姐回家吃个饭。 傅昉惊讶陈盈突然向她示好的行为,心里在震惊的同时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窃喜。她笑道:;这么些年也没吃过伯母做的饭。 陈盈接话极快,;我今天才没心情做饭。 傅昉笑容僵在脸上,心里一下觉得丢脸又委屈,却又见陈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手炉递到她手里,并柔声叮嘱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日天气冷,千万别冻坏了。 陈盈离开后,傅昉有意无意地问起:;伯母今天好奇怪,她以前从来没对我这样和颜悦色过。 ;年纪上来了,脾气自然也收敛了。 傅昉上了车,见雷空已经靠上椅背比起了眼。她问:;昨夜没休息好吗? ;宿醉,头疼。 ;伤心欲绝? ;你看像吗? 雷空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就是酒太好,喝得有些上头。 ;徐行之今日怎么没来参加夏晚橙的葬礼? ;来做什么?来看自己心爱女人的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 ;徐行之有这样小气吗? 雷空歪头看她,问:;那什么是大气成熟宽容的样子?夏晚橙那样吗? ;所以她是你心里理想老婆的模样吗? 雷空偏回头,呵呵笑了两声,;我现在可准备去注销我老婆的户籍,所以你是存心诅咒我,是吗? * 这次拉姆西当地的码头坍塌事故后果严重,据初步估计死亡人数就攀上了三位数,还有数以千计的受伤者。 尽管拉姆西在整个东部地区已经算得上繁荣发达,但它到底也是一个小城市,发生这样大的事故,一时间能动用的医疗资源有限。 夏晚橙拒绝了救护车驮她离开的建议,自愿把医疗资源让给其他受伤更严重的人。 她那只卡在石缝中的那只脚理所应当地有些骨折,但Micheal察看后说伤势不严重,用旁边随地可见的木板把它一固定,就着急去抢救其他伤者。 夏晚橙独自坐在岸边,看着救生员不断乘着救生艇出海救人。先前,救生艇还能带回一些活人,到后来,就开始运着几具的尸体回来。 他们把尸体一一拖到岸上,就摆放在夏晚橙前方几十米的地方,死状凄惨。 逐渐得,开出海的救生艇就变成了捞尸艇,每次出去,都能捞到一船尸体回来。 这是目不忍睹的场面,迫使夏晚橙拖着一只残腿,跌跌拌拌地到人群中去找Micheal。 岸边的一家仓库打开大门供幸存者做临时休息区,里面光线昏暗,地上到处瘫坐着人。这会儿,有的人陷入了睡眠,有的人正在啜泣,有的人大声寻找着自己的家人同伴,有的人则在愣愣的发呆。 从码头发生坍塌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六个多小时,可以说,在这场事故中能存活下来的人都集中在了这里。 令人无比伤感。 第424章 请多关照 夏晚橙很容易就找到了Micheal,他被许多人围观着,正在给一个伤痕累累的人止血。 这是个女人,应该还是个母亲。她的一只手臂被尼龙绳子缠进了肉里,外部的伤口被海水泡得糜烂溃疡,看上去触目惊心。 在她的旁边,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儿,一直拉着她的手在做祈祷。 Micheal小心地把那些绳子剪断,然后把它们一一从皮肉中分离出来,消毒,止血。 现场只有一些酒精双氧水。这些消毒剂的刺激是剧烈的,每次它们和血肉接触,都会使这位母亲呈现出青筋毕露的狰狞模样。她的牙齿把下唇给咬出了血,指尖几乎把身下的垫子抠烂。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极力控制住这不发出声音,生怕自己凄厉的尖叫吓坏身边的女儿。 在不远处,拉姆西当地的警察正在一一盘问幸存者,问:;你还有失踪的家属没有找到吗? 时针指到7点,黄昏来袭,夜幕已经准备降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伤势严重的受害者都被送入了医院,剩下的,都是必须滞留在这里接受身份核对的游客。 正前方,到了傍晚突然放晴的天空把整个海面映成了波澜壮阔的橘色,先前因惊吓飞走的海鸟又一一回来,不断俯冲到海面,衔起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 夏晚橙紧紧挽着Micheal的胳膊,一步步跳动着在沙滩上挪步。海水退潮后,把一些迷路的生物留在了海岸上。 夏晚橙指使着Micheal帮她捡了几个贝壳,说要当做这次拉姆西之旅的纪念品。 ;不害怕吗?Micheal问她。 ;能在这样严重的事故中活下来,当然还是感恩的心情居多。 夏晚橙又蹦跶了一下,问:;你呢? ;没有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会无动于衷。 夏晚橙说:;我们差点也没活下来。 ;是。 ;所以…… 夏晚橙看着远处腾起的火光,开口道:;要珍惜…… ;前面是什么? 夏晚橙费力酝酿好的哀情衷肠被打。她憋着怨气循着Micheal的视线看去,见海浪褪去的地方,有一张类似渔网的东西铺在那里。 她如实地说:;渔网。 ;有些不像。 Micheal让她在原地等候,自己快步过去。他把那件东西捡起,费力地抖了一抖,而后小跑着向夏晚橙靠近。 他把它在她面前抖开,有些欣喜地说:;你看。 这是一件被染上了污渍的纱裙,长度到了脚踝的位置,裙摆很膨胀,看上去像是条婚纱,但她纱裙的地方破了很多洞,残破不堪。 夏晚橙说:;之前码头上好像就有婚纱商店和一些能拍摄婚纱照的摄像馆,大概是刚才的事故把它们卷到了水里,然后又随着海浪上岸,这件已经干了,看来已经丢失了很久。 现下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夏晚橙感到口干舌燥。她把目光紧紧锁在这件婚纱上,手指掐着自己的手心,脑袋里努力地编排说辞: ;也不知道老板丢了东西会不会心疼? ;你想试试吗? ;这一件婚纱的造价应该还是蛮贵的……嗯? 夏晚橙抬头,目光越过灰色的纱裙看向面前的人,;你说什么? ;你想穿上试试吗? 见夏晚橙嘟着脸,眼里迅速蓄满泪,仓促间就落下一滴,Micheal当下有些堂皇道: ;你不喜欢它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它?都已经破成这样了,只有动画片里的僵尸新娘会穿成这样,而且连头纱都没有。 夏晚橙拨弄着面前的纱裙嫌弃道:;看它裙摆脏成这样,就是丢到垃圾堆里都没人捡的,你捡回来做什么? Micheal伸手来拭夏晚橙面上的泪,轻声道:;夏晚橙,你…… ;我大老远从柏海来到这,一路上睡不好吃不好,随时都在提心吊胆。安保告诉我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我说没关系,我死都要来这一趟。我为了来赎你把我在柏海的家当全部卖掉了,今天我姐姐告诉我,我在柏海的户籍被注销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之前我知道你死掉的时候我就想我也不要活了。夏晚橙把头巾摘下来,把脑袋凑到他面前,哭嚷道:;你知道我剃头的时候有多疼吗? 夏晚橙搅动着自己的手,肆意让眼泪在面部纵横,;分明我今天只要死死拉住你,我就能和死在一起,但我就是舍不得。我那时候在水里费力推你上岸,你以为我在想什么?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伟大过,我想着你不像我,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有许多快乐有意思的事情可做。但我不一样,我是因为能跟Micheal医生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才觉得可以勉强活着的人,我…… 夏晚橙低着头,伸手把面上的眼泪拭去,她说:;我今天觉得自己死定了,我当时就想好,我一定要把我心里的话说给你听,你必须给我回答。 Micheal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夏晚橙看不懂,她也不敢试着去揣测。她深吸一口气,说: ;我是为了你才逃婚出来的,我再回不去柏海了,你要对我负责。 Micheal再次伸手来给她拭泪,连带着把她的鼻涕也一起抿去。他轻轻柔柔地说:;好。 夏晚橙紧紧咬住口腔里的软肉,好让自己颤抖得不那么厉害。她说: ;我……我人美声甜……人美声甜会做饭…… 话说到这里,见Micheal望着她笑得惬意,夏晚橙急得剁了一脚,疼得当下眼泪飞溅。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你现在的样子叫人美声甜吗? ;你少看不起人了,全世界剃了光头还比我好看的人没几个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的声音是因为泡了海水才这样的。 ;所以呢? 夏晚橙一下泄了气,小声嘀咕道:;你要不要娶我? ;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说! 夏晚橙扯着嗓子大叫,;我说你要不要娶我? Micheal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问:;还有呢? ;我知道我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给你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我知道我这个人有很多坏毛病,我爱撒谎,爱捉弄人,爱起坏心眼。我为人斤斤计较锱铢必较,心狠手辣还胆小怕事。我……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把眼角的泪拭去,她抬头,直面眼前的人。 ;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六月飞雪河水逆流……喜欢你喜欢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我就想问你,我这样喜欢你,你有没有…… 夏晚橙抿了抿唇,看着他,一字一字地挣扎着脱口而出: ;你对我,有没有也有一点动心? ;当然。 Micheal捧着夏晚橙的脸,带着和熙的笑意道:;我也同样喜欢夏晚橙小姐,喜欢得六月飞雪河水逆流,喜欢得昏天黑地……和什么? ;日月无光。 夏晚橙磕磕绊绊地出声:;那你要娶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哽咽道:;那你跪下,你跪下跟我说这话。 Micheal牵着夏晚橙的右手,慢慢单膝跪在柔软的沙滩上。远处,残阳如血,大海碧波荡漾,这幅近乎静止的画面中,只有海浪拍击岩石和夏晚橙啜泣的声音。 ;亲爱的夏晚橙女士,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 ;说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爱我。 ;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爱你。 见夏晚橙捂着脸默声啜泣,Micheal眼里也浸了些湿意。他问:;还有吗? ;我再想想。 ;那你先想着。我先说。 Micheal握紧夏晚橙的手,好似在努力组织语言,他说: ;古人又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在我选择从医至今,我对于生命的全部理解和信仰都是缘于你。我感谢上苍让我在那个午后遇见你,感谢我的坚持让你的心脏在我手下一点点复苏跳动。从此之后,能看见你开心快乐健康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最让我开心的事。 ;我们之间靠生命的奇迹锻造了缔结,我们之间有难以言明的默契,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我相信你,也如同你相信我一样。感谢你出现在我身边,让我一次次感叹生命诞生在这个星球是多么伟大的奇迹。 ;所以亲爱的夏晚橙女士,我在这珍重地恳求你祈求你,希望你能以最幸福快乐的姿态成为我的伴侣,和并不完美的我相伴往后余生。 ;你都这样说了……我要是说不行,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 ;那倒也没有,我尊重你任何的想法。 ;那我真要是不愿意呢? ;那…… Micheal好像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夏晚橙一看,急了,急急忙忙握紧他的手,;没有这种可能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记性好得很,你别想抵赖。 夏晚橙捡起放在地上的婚纱,拎着看了看,而后说:;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穿得进去? Micheal缓缓起身,问:;不是说只有僵尸新娘才穿这样的婚纱吗? ;反正天色马上就黑了,我姑且当一晚上僵尸新娘也可以。 ;不是说连头纱都没有。 夏晚橙给她看自己手里的素色丝巾,;反正差不多颜色,将就着用吧。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夏晚橙就着里头的衣服把这条婚纱罩在了外头。她把头纱顶在自己的脑袋上盖住了面庞。 她拉着Micheal的手,问:;Micheal医生,你能以你最虔诚纯粹的医者之心跟上天发誓,你愿意娶夏晚橙小姐为妻,并且一生一世爱护她呵护她守护她吗? ;我愿意。 ;换我了? Micheal的笑声像夜晚微风拂过芦苇荡的动静,他说:;夏晚橙小姐,你愿意接受Micheal医生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吗? ;你的婚礼誓词这么简单吗? ;那我想一想…… ;不用想了,我愿意的。 耳边轻笑响起,让夏晚橙足足羞红了脸。Micheal接着问道:;后面的流程呢? 夏晚橙暗自害羞,就在这沉默的氛围中,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我以这浩瀚磅礴的大海名义宣布,你们正式结为了合法夫妻…… 夏晚橙就着脑袋上不太透明的丝巾看去,只见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继续道:;现在,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妻子了。 就在夏晚橙还怔愣的瞬间,她眼前的;白纱被掀开,Micheal捧住了她的脸,落下了一个和海里急救和人工呼吸截然不同的亲吻。 这一刻,夏晚橙心里开出了一整片馥郁芬芳的花园。 耳边,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快门声音。 Micheal搂住夏晚橙,在她侧颈再落下一个吻,轻声道:;这位太太,以后请多多关照。 第425章 亲子关系 ;雷先生? 工作人员轻轻敲了敲桌子,想试图唤回面前人的注意。 雷空从虚无空洞的思绪里被惊醒。他看向面前人,随即在对方的指示下,又把目光落在手里的文件上。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您可以在底部签字了。 在这份文件旁边,是已经整理成册的,属于夏晚橙从小到大的各种履历。刚才他就是在翻看这些履历的时候突然晃了神。 原来夏晚橙不是他虚构出来的人物。她是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存在在柏海,和他相识,几乎和她走近婚姻殿堂,最后一言不发干脆离开的人。 时至今日,雷空还会恍惚地觉得这是一个荒唐的梦境,是存在于戏剧中的搞笑场景。 他接过签字笔,流畅地在末尾落下签名。 工作人员小声道:;这样就可以了,您……节哀。 雷空点点头,推开椅子起身。 走出办公室,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傅昉。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就算是要去到断崖山顶,傅昉还是穿着高跟鞋,化了足够精致的妆。这么些年下来,这个脾气倔强固执的女人也逐渐也学会了逢迎讨好。 雷空现下看着傅昉就在想,现在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夏晚橙,说不准也会在某一天自愿拔去自己身上的利刺和鳞甲,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最平凡的普通人之一。 也不晓得到了那一天,她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见雷空点了点头,傅昉又道:;我看伯母脸色不太好,我们回去的路上买点食材,我给她煮点养生的药膳? 雷空点了点头,稍微落后傅昉几步走出了户籍所。 他想,世界上多得是女人愿意在深夜等他回家给他做饭。不用他求着哄着,也多得是女人抢着给他生孩子。或许,他并没有那么需要夏晚橙。 看着前头傅昉着急去取车的背影,雷空又在想,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种鬼话,他再也不会相信了。 * 夜幕彻底降临,还未登记完成的幸存者依旧滞留在仓库里。 夏晚橙和刚才给他们拍照的人聊了会儿,知道他是记者,原本是来报道今日集会的热闹盛况,哪就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外头,整片滨海沿岸都在停电,当地人支起了篝火,供受难者们烤火取暖。 几句话攀谈下来,对方答应把刚才拍到的照片寄一份给夏晚橙,并答应有机会愿意给他们拍完整的婚纱照。 ;我之前看你丈夫一直着急地抢救伤者,他真是很好很好的人。 夏晚橙与有荣焉,;这是当然。 这高调的声音一下吵醒了靠在她肩头沉睡的Micheal,他迷迷糊糊地醒来,问:;怎么了? ;没事。 今天一天过得像是一整年一般,夏晚橙也惊讶自己现在依然能记得今天发生过得所有细节。想来,Micheal今天确实累得够呛,但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无数个医院日常中的一天。 那边,负责登记幸存者的警察冲他们勾了勾手,;可以过来登记了。 夏晚橙的证件早就遗落在了海里,所以对方问起她的来历时,她只能空口作答,提供一些必要的讯息给对方去查证。 相比较下来,作为志愿者过来进行医疗支援的Micheal基本就和当地人无异。当地警方知道他的全部讯息,甚至清楚夏晚橙闻所未闻的中文姓名。 登记人没有称呼他为Micheal,而是叫他:;MR,AN。 ;MR,AN。非常感谢你为拉姆西做出的卓越贡献,我代表拉姆西全体人民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这类话Micheal大概听得太多,他只淡淡地回应了几句,随即问起:;我和我太太想在拉姆西做结婚登记,请问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夏晚橙有些羞怯地勾住Micheal的小指,听着对方回答:;周一至周六,早九点至下午四点,任何时候都可以。其实明日就可以,我可以替您提前预约时间,如果您着急的话…… ;当然着急。 夏晚橙仓促接话,而后就在对方的打量着逐渐垂下了头,她说:;麻烦您了。 信息登记完毕后,他们就可以离开海岸。 夏晚橙趴在Micheal背上,让他慢慢地背着她回家。 她问:;你明天还去上班吗? ;去得。 ;今天这么累了,明天还要去吗? ;去得。 ;那…… 夏晚橙揪着他的头发,问:;你哪里有时间跟我去登记? ;午饭的时候就可以。 ;其实我不急的,等你下次休息也可以。 ;是吗? ;哼,做梦!明天我跟你去上班,一到午饭时间你就跟我到婚姻登记处去。 Micheal笑着说了声;好。 接近凌晨的时间,整片大海风平浪静,和被月光笼罩的天空连成一线,一眼看去,只有一整片澄澈的深蓝。 夏晚橙困意来袭,但还是顾忌Micheal辛苦,寻着话头跟他说话:;她刚才叫你MR AN,安先生。原来你不是顾夫人的亲戚,而是安先生的。 ;都是。 ;都是?你们家亲戚关系这样复杂吗?你和顾夫人安先生是什么关系啊?我以后见到他们要如何称呼? ;和我一样就可以。 你怎么称呼? ;爸,妈,这样。 夏晚橙一个激灵,当下从他背上伏起身来,揉了揉耳朵,有些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你和顾访琴安镜是什么关系? ;亲子关系。 这下夏晚橙困意全消,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暂时止步。 ;你说你和柏海首富安氏夫妇是亲子关系? 见面前人疲倦地点了点头,夏晚橙心惊胆战地问出声:;所以,你的中文名叫……安战? ;嗯。先回去吧,太困了,明天还要上班。 夏晚橙一颗心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正被离心力带动着飞速旋转。她一边感到迷惑和不可置信,一边由暗骂自己是无可救药的蠢笨。 分明!分明之前那么多线索都摆在了她面前。 顾访琴凭什么把自己名下的私人车子借给一个普通的亲戚? 顾访琴又凭什么因为普通亲戚的一句话就把碧海倾城借给她看? 顾访琴又凭什么为了个普通亲戚担心得夜不能寝食不知味? 而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凭什么拥有柏海银行发行的黑卡? 所以,一直导致她忽略这些细节的原因是什么? 当然是眼前这个人作为医生的身份。 试想,哪个首富之家的唯一继承者会舍弃家业去做医生? 哪个首富之家的独生子会到炮火连天的战争地区去做医疗支援? 哪个钻石王老五排行榜第一的天之骄子会去柏海第一医院坐班,每天看诊几十上百个患者? 这下想来,她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怀疑他是靠关系坐上的冀安医院副主任医师,还真是没怀疑错。 因为冀安医院,确确实实就是他家开得没错。 呵呵。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背着她的人突然出声:;在想什么? ;你都没跟我说过。 ;我非有意。我很少会用到安战这个名字生活,不太习惯。 ;我才不习惯,我一直都当你是穷医生来着。现在我突然成了首富家少奶奶,这心里落差有些大。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你不是自小就起誓要嫁给首富家公子? 夏晚橙像是被针戳了脚板心,一下蹦跶了起来,;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那年中秋,是谁大庭广众振振有词说要为了安战私奔为了安战寻死?怎么?现在全不认账了? 噼里啪啦的巴掌带着辣椒水就往夏晚橙脸上抽,直抽得她羞愧难当。 她把整张脸埋进对方肩窝,小声问:;顾访棋跟你说得? ;他是我舅舅。 ;舅舅跟你说得? ;我自己听到的,你抵不得赖。 ;这……这我也没想抵赖啊,我现在也算是应下了当时的承诺,我也算为你寻死为你私奔过了。我这个人别的不好,就是为人耿直顶天立地说话算话! 夏晚橙匍匐在他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问他:;那你要娶我,不用征得你父母同意吗? ;不用。 ;也是。夏晚橙隐隐有些失落,;看来你父母从小到大都做不得你的主,就连来摩迪莎这样的事他们都劝不了你,更别说结婚这样…… ;他们会喜欢你的。 ;你就知道了?我也和你父母接触过,我倒没看出他们会喜欢我。而且你妈妈之前不也说过我性子很无趣?我…… ;我喜欢你,所以他们也会喜欢你。 夏晚橙整个人都快美得飞到天上去了,双脚喜气洋洋地在Micheal腋下晃动,嘴里有意无意地哼着小调。 ;那是,毕竟我人美声甜会做饭会撒娇,很少有人会不喜欢我。 第426章 你说什么 夏晚橙结束洗漱的时候,Micheal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脑袋上还带着水汽,整个人姿势别扭地半靠在被褥上,双脚还穿着拖鞋耷在地板上。 在夏晚橙洗漱的这段时间里他实在做了很多事。去隔壁邻居家借用了淋浴间,而后洗掉了他们换下的脏衣服,并且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几行过分潦草的医疗笔记。 夏晚橙放轻呼吸的声音,静静地蹲在他面前注视了他很久很久。 她在想,眼前这个她喜欢得昏天黑地日夜无光的男人,这个给予她全新生命,坚定拉着她的手迎接新世界的男人,在今天成为了她的丈夫,成为了要和她执手相伴一生一世的人。 只要想到这,夏晚橙就矫情地有些想哭。 想她这次来到拉姆西,自打走进Micheal宿舍的那一刻,他就再没有靠近过他的床铺。 这几天时间里,无论夏晚橙如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他都坚定地匍匐在书桌上度过每一个黑夜。直到今天,他们宣誓成为了夫妻。 这个男人全身都绽放着人性的光。作为一名医生,他脚踏实地地做到了救死扶伤,敬佑生命,甘于奉献,救死扶伤。 作为一名男性来说,无论是夏晚橙之前熟悉的Micheal医生,还是现在成为她丈夫的安战,都始终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 夏晚橙把手伸到他的脖颈下,小声道:;把头发擦干了再睡。 眼前的人挣扎半天都睁不开眼,只是迷糊着摸索着抓住了夏晚橙的手。 夏晚橙扯过毛巾,像抱孩子那样,给他把湿发稍微擦干。而后她轻轻推了推他,他就往里靠了靠。夏晚橙熄了灯,放轻动作躺在了他的身边。 下一秒,一双坚实的胳膊就拥她入怀,一个带着微微凉意的脑袋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了她的颈窝,然后蹭了上来。 完全孩子气的举动,夏晚橙无心地笑了笑,然后就掉下了泪。 …… 风暴过去的第二日,整个拉姆西呈现出清晰湛蓝的颜色。 Micheal背着夏晚橙在海边漫步,看向停泊在岸边的渔船,跟夏晚橙说:;像不像是被困在透明水晶球里的样子? 夏晚橙点点头,;我今早听收音机,说昨天事故的调查报告出来了。说是这次小台风来袭使得码头承重架上的一些铆钉脱落。本来几十年风吹日晒下就有严重的安全事故,结果当地人没有认真检查,还照例举行集会,这才导致了这次事故的发生。 ;昨天受伤严重的一些伤者送来了我们医院。在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这里已经发生了两起严重事故。 ;啊?那你今天不是很忙?那我就不要跟你去医院了。 ;你的脚需要照片子确定伤情。 Micheal不再多做言语,只脚步坚定地往前走,他说:;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可以带你去找关系走个后门。 ;我发现你这个还挺记仇。 夏晚橙歪头看他,;都猴年马月的事了还记着。你每天工作这样忙,哪还有多余的脑子来记这些事情? ;涉及到我的专业知识范畴,你要听吗? ;算了,我也听不懂。 诚如Micheal所说,清晨还未到正式换班查房时间,医院算不得太忙。他带夏晚橙去找了个片子,伤势如他预料得一样,不算严重,只要好好将养就行。 但他的脸色还是难看得紧。 ;你这脚踝哪来这么多伤? 夏晚橙顿时心虚道:;这不是之前出过车祸吗? ;你当时车祸的片子我看过,完全不是这样。 夏晚橙说话声音逐渐委顿下去,;后面不小心又扭过一次。 ;找哪位医生看得? 夏晚橙如实以告,;王大夫。 Micheal脸色越发黑沉,声音里透露着强烈的质疑,;这是王大夫的手笔?她作为骨科圣手就给你治成这样? ;她真给我认真治了,只是我后来……后来又骨折过一次。 Micheal看了看她,又把片子对向太阳,问:;我不在柏海的这段时间,你是在备战奥运会的铁人三项? ;啊? ;训练十来年的运动员都没有你这样的伤势。夏晚橙,这脚你再不上心,回头就得打钢钉进去。你知道打钢钉有多疼吗? ;知道的,之前打过的…… 在对方的注视下,夏晚橙声音越说越小,;王大夫亲自做得手术,前不久才把钢钉取出来的,我…… ;我晓得错了。 Micheal重重地吁出口气,而后把她脚上潦草的木板拆下重新给她包扎。 ;在脚伤完全养好之前,你别走路了。 夏晚橙张了张口想反驳,终于也因为面前人过低的气压而咽了下去。她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问:;那你今日午饭还跟我去登记吗? ;你走得了吗? 夏晚橙一听,急了,一巴掌拍在椅子上。 ;你说什么呢?我就是爬也要爬去! * Micheal把夏晚橙安置在锅炉房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整一早上,夏晚橙就再也没见过他。 她百无聊赖地同这里的锅炉工闲扯,从拉姆西当地风土人情扯到了现下的国际形势,直到肚子饿得咕噜噜叫,Micheal才神色匆匆地出现。 夏晚橙见他脱下白大褂,里头的衬衣都被汗水浸湿,就知道他今早忙成了什么样子。 她心里难受极了,说:;你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别管我了。 Micheal疲倦地扯了扯嘴角,问:;不去做登记了? ;你在这里又跑不了,不用这样着急的。 Micheal冲旁边的锅炉工点了点头,抓着夏晚橙的手就把她背在了背上。 他说:;着急是你,不着急也是你,不能事事都你说了算的。 ;我是心疼你辛苦。 ;做医生哪有不辛苦的? 夏晚橙用袖子给他拭了拭额头的汗,只说:;那我们早点去,早点弄完你还有时间休息。 正午的拉姆西天气很热,隔着几层衣服,夏晚橙都能感觉Micheal从后背浸出的汗水。 她举着手给他遮太阳,问:;一定要走着过去吗? ;你也看到了,路上没有一辆车。 ;为什么这样? ;昨天出了那样的事故,今天游客都着急离开。 夏晚橙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说:;歇会儿吧。 ;前头有邮局,我们去到那里再休息。昨天的事故全世界都该知道了,家里人应该很担心你,你去打个电话报平安。 夏晚橙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我姐该急死了。 夏晚橙抓紧他肩上的衣服,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全拉姆西只有前头的邮局可以打国际长途。 Micheal不再言语,只缄默地背着夏晚橙在烈日中行走。 邮局虽然不受烈阳的直接炙烤,但它环境闭塞没有空调,里头的温度还是让人窒息的烦闷。 夏晚橙斥巨资给Micheal买了瓶冰水,叫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她拿起话筒,给夏午橘拨去电话。 果不其然,那边听见她声音的第一句话就是: ;阿弥陀佛,真主保佑,谢天谢地,阿门!你还活着呢。 夏晚橙鼻尖微微酸涩道:;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听说昨天是拉姆西今年最盛大的一次集会,以你的性子没去凑热闹可真是稀罕。 ;其实我去了…… 听着对面的声音一下静止下来,夏晚橙谨慎地出声:;只是运气好,没出事。 ;夏晚橙! 夏午橘一声尖叫划破听筒传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大啊?这满世界,哪里有危险你往哪里跑?之前去摩迪莎我都懒得说你了,好不容易去到个安全些的地方,你还敢往人堆里扎! ;这不是没事吗? ;你知不知道大姐看到新闻差点吓得整个人都撅过去?你知不知道我原本都打算出院了,又因为你背上了24小时的血压监测仪?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们好过? 事已至此,夏晚橙只好满身应错承接夏午橘的怒气,直到她发泄过后,夏晚橙才又说:;长途电话贵…… ;你给我少来!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别人等着打电话呢,要没其他事…… 夏晚橙话音未落,一只冰冰凉的手就从她耳边接过了听筒。 ;二姐你好,我是Micheal,我们之前在柏海见过…… 夏晚橙能明显感觉电话那头的声音怔愣住,而后才勉勉强强挤出一句堂皇的:;Micheal医生啊……好久不见。 ;是这样的,我和夏晚橙在昨天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我们现在准备在拉姆西当地登记结婚。很抱歉以如此唐突和冒昧的方式通知你,请你代我向大姐表示我最真挚的歉意…… 夏晚橙努力垫着脚把耳朵向听筒探过去,果然听见夏午橘清晰的磨牙动静: ;你—说—什—么? 第427章 祝福我们 隔着电话,相距千里,夏晚橙都能想象到夏午橘此刻狰狞的嘴脸。 电话那头,夏午橘颤抖着道:;你叫夏晚橙来接电话。 听筒再次回到夏晚橙手里,只听夏午橘咬牙切齿地问:;结婚了? ;嗯。 ;谁答应你们结婚了?谁允许的? 夏午橘似乎想透过听筒把唾沫星子喷在夏晚橙脸上,;你对待自己的人生大事就这样随便吗? 夏晚橙有些憋屈,她问:;我自己不能决定嫁给谁,跟谁结婚吗? ;你上次要结婚也是这么跟我说得!结果呢? 夏晚橙心虚地伸手去堵旁边人的耳朵,这边还听着夏午橘在怒吼:;现在事情搞到收不了场的地步,全柏海都知道你夏晚橙病死了!雷家像模像样地给你搞了个葬礼,现在所有人都晓得你夏晚橙被埋在巍澜断崖,你不觉得膈应吗? 夏晚橙无言以对。 那头,夏午橘还在说:;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医生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但是你又了解他多少?我问你,他是C国人是吧?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你见过他的父母家人吗?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敢嫁给他? ;我如何不知道? ;拉倒吧,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去过C国?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家在C国是搞不正当生意的,万一那医生他自己就欠着一屁股债,万一…… ;没有万一! 夏晚橙斩钉截铁,;他就是扫把星转世我也死了心要嫁给他,这事就这样。 夏晚橙挂断电话,有些气喘吁吁地跟身后人说:;不用理她,过几天她自己就想通了。 ;我会让顾访棋去登门拜访的。 夏晚橙想了想那场面,说:;算了,她和我大姐这段时间受到得打击不小,心情也一直起起伏伏没个着落。这下知道我又要结婚对她们已经打击够大了,这要是知道我嫁给首富家公子,那血压估计得上天了。 ;又要结婚? 夏晚橙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仔细,忙问:;你是不是也要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 ;跟顾访棋说一声就成。 ;那怎么可以?你都不知道顾夫人……不是,你妈妈整天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你给她电话。 ;我不太习惯给她打电话。 夏晚橙纳闷,;为什么? ;她总哭。 夏晚橙有些窒息。她没想到,一向以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性子著称的顾访琴原来在她儿子心目中是这样的形象。 夏晚橙抓起话筒递给他,说:;多少说一声吧。从昨天到今天,守着新闻频道不知道有多担心。 结果电话是拨出去了,但Micheal并没有把听筒接过去。 电话被快速接起,声音有些颤抖道: ;你好? 夏晚橙递电话过去的行为被阻止,电话那头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儿子,是你吗? 夏晚橙接起电话,结结巴巴地出声:;伯……伯母,你好,我……我是夏晚橙。 那边愣了愣,而后道:;昨日拉姆西出了很大的事故,你和Micheal都没事吧? ;我……我们很……很好。现下打电话……给您报个平安。 像丢出烫手山芋一般,夏晚橙着急把电话塞给旁边人,然后紧张地搓了搓手。 ;嗯,没事。 Micheal面容平静地像是在跟病人问诊,他说:;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和我爸说一声……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然后,Micheal就把电话塞到了她手里。 他说:;这话应该你来说。 电话那头,顾访琴还在问着:;怎么了?是什么要紧事吗?你别吓妈妈…… 夏晚橙极端不适应这个存在在电话里的感性顾访琴,她努力回想着Micheal刚才跟夏午橘的说辞。 ;伯……伯母,你好。是这样的,我是夏晚橙,我们之前在柏海见过…… 看着Micheal笑意盈盈的面容,夏晚橙只觉耻辱从脚底蔓延到眉心,脸颊像是被烙铁烧过一般,泛着炙热的疼痛。 她说:;很抱歉以这样唐突和冒昧的方式通知你,请你代我向伯父表示我最真挚的歉意……就在昨天,我和您儿子在拉姆西举办了简单的婚礼……接下来,我们准备在当地登记为夫妻。 说完这番话后,夏晚橙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离,她脑袋开始眩晕,只凭着知觉往下说: ;我会恪守妻子的全部责任,我会好好照顾Micheal。 ;晚橙…… 顾访琴在电话那头柔柔地喊了她一声,而后说:;请你把电话交给Micheal,好吗? 电话塞给Micheal后,夏晚橙需要依靠着桌子才能站稳。Micheal把电话举得很高,以至于夏晚橙听不到电话那头的顾访琴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Micheal在说: ;没有经过郑重的考虑,我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我……嗯……谢谢你。 过于简短的对话后,Micheal就挂断了电话。而后,他看着夏晚橙,说: ;她说,祝福我们。 …… 风暴过后的第二天正午,整个拉姆西确实没有多少情侣来登记结婚。 Micheal推开门时,里头的工作人员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得知这对前来登记的小夫妻都不是拉姆西当地人后,工作人员给予了他们极大的热情。 她说:;在全世界范围内,拉姆西的离婚率都是倒数的。你们选择在这里登记,一定是经过郑重的考虑。 和夏晚橙想象中不同,这登记的程序和仪式都过分简单。热情的工作人员交给她们两张纸,然后让他们在相应的地方落下名字和手印就算完成。 夏晚橙问:;不用拍结婚登记照片吗? ;我们这边不提供这样的服务,你们可以自己去找家照相馆。 夏晚橙又问:;不需要进行郑重的宣誓吗? ;拉姆西是个包容的城市,我们尊重任何人的宗教信仰,所以是否要进行宣誓,以及宣誓的内容,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就这样,前后不经过十分钟时间,她们就完成了在拉姆西的结婚登记。 夏晚橙捏着一张纸从登记所出来,有些无力地说:;还没我们跋山涉水过来的时间长。 Micheal认真把登记证书叠起来放进礼服内袋,而后他微微蹲了身,说:;回去了。 ;就这样吗? 夏晚橙问:;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回去的路上看看哪里有照相馆在营业。 他们运气很好,回去的路上找到了全拉姆西仅有的几家,可以提供婚纱拍摄婚纱照的影楼。 老板得意洋洋地给她们介绍,说其他地方都只能叫做照相馆,只有像他们这里有布景有服装的地方才配称作影楼。 结果夏晚橙去看了他们的摄影棚,里头的布景风格不是漫天郁金香,就是秋日落叶大道,或者就是海边布景前多出一架秋千以及几个摇晃的红酒杯。 夏晚橙咧了咧嘴角,问:;你父母结婚的时候都没拍过这种婚纱照吧?反正我父母结婚的时候这种影楼布景都已经被淘汰了。 Micheal问了老板拍摄需要多长时间,而后表示他需要下了班才有时间,并让夏晚橙就在这里等他。 夏晚橙愣了愣,问:;你要拍吗?这样的婚纱照? ;嗯。 夏晚橙又愣了一下,点了头,道:;那我在这等你。 Micheal付了定金就赶回医院上班。夏晚橙在这里把仅有的四套婚纱看了又看,最后决定都拍一遍。 不管是漫天郁金香,还是秋日落叶大道,还是海边的秋千红酒,既然Micheal喜欢,就都拍一遍。 等待Micheal的时间里,夏晚橙认真洗了脸,把脸上的皴都用宝宝霜抹平,而后借来老板的化妆品,给自己化了全脸的妆。 这老板像是很久没有生意,全程很热情地在为夏晚橙服务,一会儿问她需不需要假发,一会儿又要借她首饰。 指甲用点力就会戳出痕迹的珍珠项链戴在夏晚橙脖子上,她穿着明显已经开始发黄的婚纱,需要用七八个架子把它固定在后背。 她披上头纱站在镜子前,这顶头纱遮住了她已经开始长出发茬的光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那边,店门被推开,风铃晃荡出清脆悦耳的动静。 夏晚橙循着声音转头,正好看见Micheal踩着黄昏的余晖逆光走进来。 她说:;都好了,就等你了。 Micheal走近,轻轻撩起了她的头纱,盯着她的眉眼看了很久。 夏晚橙笑,;怎么?没见过光头的新娘子? Micheal躬身,把她抱入了怀中。 夏晚橙反手拥住他,笑问:;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是不是足够漂亮? ;嗯。 夏晚橙轻轻抵着他的肩膀,;你小心些,别把我的珍珠项链压扁了,刚才老板修了好久呢。 第428章 噩梦再临 昏暗的房间,空气中散布着腥臭恶心的味道。寒冷的空气沿着劈裂的墙缝钻进来。年久失修的暖气机不停地往下滴水。窗户大开,寒风发出喧嚣的动静,不断把外头的雪花吹进屋里。 蜷缩在床上的人裹紧了破烂的棉絮,一手杵着霉菌遍布的墙壁,一手摆弄着自己的腿,艰难地翻了个身。床板因此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动静,把地上尘土都震动起来。 房间里发出干涩的咳嗽动静,一只红肿苍老蜕皮严重的手向着床边的水杯够去,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这个水杯被一脚踹飞。 这人循着这只穿着厚实皮靴的脚往上看,见是一张熟悉的刻薄面孔。 她长了一副鼠像的阴毒尖酸,牙齿微龅,说话便往外溅出口水。 ;恶心死了,你是不是又把屎拉在了床上? 一份报纸被砸到了这人脸上,尖酸的老妇拎着被褥狠狠一抖,彻底把被褥里残缺消瘦的身子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下半身瘫软无力骨瘦如柴的女子,头发蓬松杂乱如干草般垂在眼前,这样冷的天,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背心,在背心下头,有她因为干燥而被抓挠得破裂出血的皮肤。 女子伸着手向着角落的水杯够去,一个个字眼从牙齿缝间颤抖着泄露出来:;水…… ;水什么水?赶紧把今天的早报读了,别耽误我做事。 看报读报是这女人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她被囚禁在这狭窄阴暗潮湿的屋子多年,能对外头的世界还有一些了解,就全凭着这些报纸。 现下她要把今日的报纸读给眼前这个不识字的老妇听,好叫老妇去答复她的工作。 女人抓起报纸,看了端着热水坐在旁边的老妇一眼,慢慢出声: ;惊闻隆盛集团有人跳楼…… 出乎意外的,女人的声音十分年轻。她的口齿清晰,节奏舒适,一看就是正经念过书的人。 女人愣了一愣,目光扫到偌大标题旁的黑色照片。那是一张很标准的公式照,里头是个穿着正装系着领带的女人。她长得漂亮又标致,是无论何时都会吸引人注意的存在,尤其这份美丽中还透露着一股自信端正的威严。 ;啪! 面前老妇一巴掌拍到了女人头上,斥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接着读啊…… ;惊闻隆盛集团有人跳楼、据记者查证,死者确为前柏海首富夫人,前隆盛集团董事长夫人顾访琴。 女人心底莫名地抽疼了一下,她接着念道:;据悉,前隆盛集团董事长安镜因巨大的贪污受贿案件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顾访琴和安镜独子安战年前遭人绑架现下仍然生死未卜。记者猜测,顾访琴的自杀或跟家里重大变故有关……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轰隆隆的动静完全盖过。 一个火车头带着巨大的烟囱和大灯,拖着黑色的身躯在大雪中行进。在它的身后,星星点点的火花和烟雾把漫天的雪夜混合在了一起,发出尖锐的鸣笛…… 夏晚橙骤然睁开眼。 眼前一片昏暗,唯有旁边位置隐隐透出一道蓝色的影子。迫切又着急地,夏晚橙摸索着找到了台灯开关,按下。 骤亮的空间里充斥着暖色的光,夏晚橙一点点看去,这里没有布满霉菌的脱落墙壁,没有漏水的取暖器,屋里也没有难闻的味道。她正睡在坚实的床上,盖着晒过太阳的温暖被子。 她突然想起来,昨夜Micheal要在医院值夜班,于是只有她一个人回宿舍休息。 夏晚橙重重地倒在床上。 直到现在,她的呼吸还是没能调节均匀,她的后背被汗水浸湿,身体传达的负重感好像跑下了一个全途的马拉松。 她找到水杯,大口大口地往喉咙下灌入冷水。直到胃部因为收缩传来反胃感觉时,夏晚橙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紧紧绞动着自己的手心,劝慰着自己,刚才只是一个梦。 可是…… 存在在她脑袋中的记忆,是顾访琴暴尸街头又无人收尸的报道,是安镜锒铛入狱被判死刑的新闻,是安战遭人绑架生死未卜的恶讯……它们共同构成了安氏家族的覆灭,澜润国际和雷家的崛起,以及整个柏海资本界的改头换面。 夏晚橙起身拉开窗帘,拉姆西的天边已经起了一丝亮光。 这些被她深藏的记忆在这一刻倾巢而出,轻松击碎了她耽于现状的梦境。 在这个噩梦到来之前,夏晚橙就像被冰封在水晶球里的小人,自以为快活幸福地过着梦想的生活。她完全不想去考虑水晶球外头的世界,直到水晶球被打碎。 她必须面对现实。 拉姆西今日的早晨没有风,空气里泛着闷热与潮湿,空气有些凝滞,直想让人打开窗户透气,却忘记自己本身就处在外头。 夏晚橙杵着Micheal给她的拐杖,艰难地移步去医院。再过不到半个小时,Micheal就会下晚班。 夏晚橙想要去接他。 医院外头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是院里病人的家属,因为医院内部没有空地,所以他们都选择在外头守夜。 这家因为游轮事故而临时成立的救治所,现在也接收了码头事故的受难者。原本就短缺的医疗资源变得更加紧张。 夏晚橙正试着往里走,就听有人在后头叫她,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她回头,见一颗在晨曦阳光下发着光的脑袋正朝她奔来。 ;思澜? 夏晚橙诧异又惊喜,;你不是去摩迪莎了吗? 思澜跑到她面前,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问:;你这脚怎么回事? ;这不是那天去码头凑热闹遇到了麻烦,这不小心弄伤的。 ;你还说! 思澜一下委屈至极,;出了这样大的事也不给我们报个平安,你都不知道我们在摩迪莎有多担心…完全联系不上你们…后来还是顾先生通知得我们。 ;我以为你们早就离开摩迪莎了。 见思澜嘟着嘴,夏晚橙小心地去逗弄她,;生气了?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思虑周全。这下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有点瘸也没其他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Micheal医生呢? ;他也很好。你这次来拉姆西就是来确认我们平安吗? 思澜动了动口,眼神却看着她身后,笑着道:;Micheal医生好! 夏晚橙着急回头,却感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怎么会来这?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但夏晚橙就是敏锐从里头察觉了责怪的意味。她今日慌里慌张地出门,完全忘记了Micheal不许她随意走动的嘱咐。 夏晚橙灵机一边,看着思澜道:;来接思澜。 思澜倒也随机应变道:;我确实找晚橙有事。 在Micheal的注视下,思澜硬着头皮开口:;海伦基金的几箱救助物资漂洋过海到达了拉姆西,需要晚橙去做交接。 夏晚橙拿眼神去示意思澜,心想她这编瞎话的功夫实在不靠谱。这要是Micheal细纠下来,她倒哪里去给他找几箱物资去? 谁知思澜真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这就是我这次着急赶来拉姆西的缘故。不出意外的话,这几箱物资在早上10点左右就会随船到达港口。 夏晚橙接过文件,见上头的公章确实不似作假。但她之之前就这事就和思澜讨论过,现阶段,外头捐助的各项物资基本都送不过来,尤其是战乱地区急需的医疗资源,更是不可能通过水路到达这里。 像是看出夏晚橙在想什么,思澜补充了一句:;这次的物资都是由海伦基金牵线捐助给摩迪莎附近地区的基本生活用品。 ;什么生活用品能到达拉姆西? 没在前头的混乱地区就被悍匪劫下? 思澜看了一眼Micheal,说:;女性的生理卫生用品。 原来如此。 夏晚橙点了点头,不管是卫生纸还是卫生巾都是女性必须用品,但它对于东部各个的武装势力地区如同鸡肋,所以它才能顺利到达拉姆西。 夏晚橙问:;我在这边交接后,就要运送到摩迪莎吗? ;是。 ;那好。 夏晚橙拍了拍Micheal,说:;你赶紧回去休息,我争取尽快把物资交接完毕,然后回来给你做饭。 ;我跟你一起去。 夏晚橙瞪大眼,仓惶道:;你值班一整夜不需要休息?你之后不做手术了?你还有精力吗? 见Micheal犹豫,夏晚橙便道:;放心吧,我去借个轮椅让思澜推着我。我跟你保证我一只脚都不会落地! Micheal盯着她看了看,而后才同思澜说:;辛苦你了。 思澜受宠若惊,;哪里的事,不辛苦不辛苦。 直到Micheal完全离开视线,思澜才露出狗腿子般的笑容,;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哦? 夏晚橙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张抖露在思澜面前,炫耀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429章 丧家之犬 时针刚刚指过10点,随着鸣笛震起海鸟,一艘小型货轮便在拉姆西东边的港口停泊下来。 思澜打听过情况,跟夏晚橙说:;我们的物资只有三箱,等之前的人都先把他们的货物提走我们再去接收。 夏晚橙点点头,说:;摩迪莎的女性生存不易,只希望能把这些物资顺顺利利送到她们手里。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前头的人都把各自的货物提走,整艘客轮上是剩下属于她们的三箱物资。 这时的空气也变得酷热难耐,充满了一种仿佛从烧红的烙铁上腾起的热浪。 夏晚橙刚拿着一沓文件靠近,就被人告知说船上的三箱物资已经被认领。 ;怎么可能? 思澜一声叫了起来,说:;我刚才上船去核对过,货箱上的编码确实和我们收到的一样。而且它的发货地和路径我们也核对过,一点错没有。 ;确实已经被人认领。 对方为难道:;那三箱货就是由他们运送上船,他们也一路跟船过来…… 夏晚橙出声:;你这里有他们的资料吗? 在对方的资料中,这三箱物资根本和海伦基金的捐赠项目无关,只是一个叫;JIEG的货运公司的货运项目。但是货舱里的东西又确确实实都是女性生理卫生用品。 这就奇怪了。 夏晚橙跟思澜说:;这个JIEG货运应该是华语地区的公司。 ;没这个道理,这分明就是海伦的项目。 思澜皱着眉,问:;你不是说他们的人跟船一路过来?他们人呢?你叫他们的人来跟我们说话。 对方叫她们稍作等待。 说是稍作等待,但夏晚橙和思澜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有任何人过来。 此刻的体表温度已经高达三十多度,空气中都是热浪,好似风一吹就能让人的汗毛蜷缩起来。 思澜来了脾气,当下不管不顾地说:;这分明就是我们的的东西,我这就全部拖走! 她一声令下,旁边早就预备好的拖车就开始活动,一个坚实的钩子下坠,慢慢把一个集装箱吊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他们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嘴里叽哩哇啦地叫嚷着,毫不讲理地就冲上吊车把司机痛打了一顿。 转运项目被迫中止,思澜看着自己安排的人被打,一下暴走了,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人群中,随意抓起一个人就是一拳挥了上去。 这还是夏晚橙第一次见识到思澜这暴躁的脾气。这个女孩儿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个爱哭鬼的样子,谁晓得这下敢这样果敢。 对方人多势众,一看思澜这架势,又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当即又都挥舞着棍棒向她靠近。思澜矗立这毫不退让地说:;你们敢碰我一个试试! 就在这个时候,火警的尖锐鸣笛声在整片码头响起,他们头顶的天际弥漫着红色的光。 夏晚橙送回敲响火警的手,看着这场斗殴被迫中止。码头的工作人员出来调解,查看过所有文件后,认定这三箱货物属于夏晚橙,当下就让她们提走。但对方的人坚定不承认,只把她们这边吊车司机的脑袋按在地上。 ;怎么说?夏晚橙问:;要我把拉姆西的海关给叫过来吗? 对方一听这话,脸上明显露出些慌张的神色。他说:;我们头儿去吃饭了,他一会儿就过来。 夏晚橙抓过旁边海警的手表看了看,说:;我还饿着肚子呢,我最多等他15分钟,过时不候。 那人瞪了她一眼,用标准的普通话骂了句:;死瘸子,真碍事。 夏晚橙和思澜对看一眼,随即笑了出来。 看来这些人,多半还是老乡。 等待的时间里,夏晚橙问思澜:;你这次一个人来得拉姆西? ;怎么会?老大才不放心让我一个人过来,安排了思塔克他们跟着我。 ;他们在哪? ;就在城外。 ;我在这里等着,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思澜有些迟疑道:;你是说…… ;你是个女孩儿,我是个死瘸子,我怕人家觉得我们势单力薄好欺负。 …… 思澜刚离开,那位让夏晚橙一直就等的;老乡才姗姗来迟。 就她看来,这个男性约莫三十来岁,长了张标准的东方人面孔,个头不高也不强壮,脸上有饱经风雨的沧桑。 想来他在路上已经了解过事情的经过,一到跟前就直奔夏晚橙而来,递给她一张用汉字写着;捷城货运总经理,候鹏飞几个大字的名片。 但他一开口,使用的还是带着口音的英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夏晚橙才懒得跟他废话,也用英文答道:;我们所有文件齐全,现在要带走属于我们的货物。你有任何问题,可以找当地海关或者海警问询。 对方把她手里的文件看过一遍,问:;你怎么证明你是这些货物的接收人? 夏晚橙抬眼,问:;你承认这些货物不是你的了? 对方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带走这三箱东西。 ;滑天下之大稽! 夏晚橙笑出声来:;你知道这些货物的归属和用途吗? 夏晚橙强调道:;她们可是海伦基金的东西,是要直接对接到摩迪莎及相关地区的慈善捐赠物。 夏晚橙冷声道:;现在请你让开,我要提走这三箱东西。 ;好大的口气! 一个女声说着清晰的普通话在夏晚橙身后响起。 在拉姆西这个地区,能听见熟悉的口音实属罕事。夏晚橙迅速转头,就见一个面熟的年轻女孩儿正站在她后头几米处的位置。 只看对方看她的神色,夏晚橙就能大概猜测对方认识她。果然,那女孩儿尖锐地出声问道: ;夏晚橙? 接着的话,便是让夏晚橙吐血的,;你不是死了吗? 夏晚橙隐隐记起,这女孩儿她好像认识。而且不仅认识,似乎还和她有些过节。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丫头之前来她面前找晦气被她收拾过。 不过,她叫个什么名字来着? 现下,这女孩儿慢慢踱步来她面前,盯着她的面目和光头看了又看,笑道:;还真是你啊,夏晚橙?我还说你怎么无缘无故就病死了,敢情是躲到这里来了? 说着,没等夏晚橙反应过来就伸手摸了她的脑袋,依旧嬉笑道:;你是被雷家赶到了这荒芜之地当和尚?还是自己逃来得这里? ;不好意思…… 夏晚橙直视着她的目光,问:;您贵姓? 大概没料到夏晚橙的态度,对方愣了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您贵人多忘事。鄙姓候,名水绿。O市远洋渔业的董事长夫人唐丽琼正是我奶奶。 ;哦…… 夏晚橙把尾音拉得很长,;你要说唐丽琼我就晓得了,当初偷了我外婆首饰跟人私奔的野丫鬟嘛。 这话彻底激怒了对方,夏晚橙眼睁睁看着对方面上青筋毕露,尖锐地手指当下戳到她鼻尖,;你一个被赶出柏海的丧家之犬也敢说这种话?你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你要对我如何? 哪想对方竟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就对着夏晚橙的面目拍了下来,随即笑道:;我要把你这丧家之犬的模样发到报社去,好叫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丢人现眼的模样! ;你不是说我死了吗?怎么,这是白日见鬼了? 夏晚橙笑,;我想,在把我照片给报社之前,你应该先拿着这些照片到雷家确认一下? 候水绿正要说话,就被她旁边的候鹏飞拉扯了一下, 候水绿想了想,笑道:;你以为我傻啊,雷家都对外宣布你病死了,我干嘛去找人家晦气呢? 你还算有点脑子,没到唐丽琼那样无可救药的地步。好了,我废话也不多说,这三箱东西,我要带走。 ;呸!你做梦! 候水绿喷薄而出的口水落了些在夏晚橙脸上,当即就让夏晚橙耐性尽失。 她隐忍道:;我问你,这三箱货物是不是归海伦基金所有? ;是又如何? ;我再问你,我作为海伦基金的对接人,我现在要带走这三箱货物,有没有问题? ;你说你是海伦的对接人你就是? 候水绿躬身,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神,而后慢慢落到她坐在轮椅的腿上,道:;你凭什么说自己跟海伦基金有关系?我看你不过是个死瘸子而已。 既然你晓得这三箱东西属于海伦基金。请问你,候大小姐,现下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 ;瞧你说的! 候水绿笑,;我奶奶正是海伦基金的理事。我作为孙女,替她照看海伦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没问题才有鬼! 既然这侯家人心里门清这三箱货物是海伦基金捐赠给摩迪莎的东西,他们之前为何又口口声声称这三箱东西归捷诚货运所有? 要夏晚橙来看,这里头必有猫腻! 第430章 绝对有鬼 夏晚橙回想之前看过的资料。 据港口上的人说,这三箱东西根本没准备下船,他们只打算在拉姆西东港停泊三天,而后直接返程。 夏晚橙现下提出:;我要和海伦基金运行该项目的负责人对话。 她的发声并没有震慑到面前的人,候水绿只云淡风轻地回应:;你在柏海已经是个死人,你跟谁联系呢?阎罗王吗? 语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夏晚橙眯了眯眼,只道:;我想我可以去问顾夫人…… 话音未落,候水绿已经笑得癫狂起来,她道:;先不说顾夫人完全不掺和海伦的事,就算她愿意管又如何?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能跟人家首富夫人对上话? ;我和海伦基金副主席林夫人是熟识。 ;那你倒是去联系啊,我真是好害怕呢! 看候水绿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夏晚橙就愈发觉得这三箱东西有问题。 奇怪!分明只是三箱女性生理卫生用品而已…… 夏晚橙试探着开口:;这里头莫不是藏了其他我不晓得的东西? 果然,候水绿脸色稍有变化,但也强硬出声:;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下,拉姆西炙热的气温炙烤着夏晚橙的肌肤,她感觉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正透过毛孔往外泄露。这种几近脱水的症状让她烦躁难安,她看向僵立在一旁的吊车,以及被控制住的吊车司机,稍微放软了一些态度道: ;你如果去过摩迪莎,就知道摩迪莎当地的妇女有多需要这些救助品。 ;别说得全世界就你最善良的样子。你夏晚橙要真是道德无缺,何至于结婚当天被人雷家悔婚驱赶到这里?你这双腿也是人家打断的吧?怎么?你要把这三箱东西带走吗? 候水绿让开了路口,只道:;你自己去拿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死瘸子有多大的本事! 见夏晚橙不动作,候水绿倒伸了手来推搡她。 ;你之前不是挺骄横吗?你不是仗着雷空的庇护很猖狂吗?怎么现在跟条狗一样? 夏晚橙轮椅被她推搡地往后移动,眼看就要撞到后头的警示牌。 候水绿还在发疯道:;你夏晚橙早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怎么样,虎落平阳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不对,我这可是为民除害痛打落水狗…… 眼看着候水绿冲着她扬起巴掌,夏晚橙倒懒懒散散地说:;你尽管可以把手落下来试试。 候水绿当下愈发火冒三丈,;你以为我不敢? ;啧啧,如今的女孩儿怎么这样暴躁? 夏晚橙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就见满脸络腮胡的思塔克冲着她笑,说:;夏小姐也真是好脾气。 候水绿的手腕被思塔克紧紧桎梏住,她使了些力气没甩开,当下就气恼地冲着思塔克张开嘴。 思塔克一巴掌甩开她,笑着道:;这年头,两条腿的狗可不多见! 说着,思塔克便把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递到夏晚橙手里,笑道:;说话多费力气啊。 夏晚橙心领神会,只道:;那就速战速决,赶紧把我们的东西带走! ;你敢! 候水绿的警告没有半分作用。他们的人三下五除二就被思塔克的人收拾干净,一个个跪在了地上用脸贴着粗糙的地面唉声求饶。 旁边,拉姆西海警环手看热闹,丝毫不参与他们这些外地人的争斗。 候水绿气急,只冲着夏晚橙伸出手,大叫道:;你让他们都给我住手! 眼看着那只手快要袭向自己面庞,夏晚橙慢慢地,把一个黑色的金属状铁管抵到了候水绿手心。 候水绿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恐怖东西,一下子整个人僵在当场。 余光里,侯鹏飞正快步往这边跑过来,夏晚橙当下好心提醒道:;子弹不长眼,我枪法又不好,回头心下着急走了火就不好了。 ;你……你敢! ;我不敢? 夏晚橙笑:;我以为我的无法无天和胆大妄为早已人尽皆知。不过,比起侯小姐来说,我还是年轻了些。 夏晚橙冷了眼,冲着旁边的思澜道:;开箱验货!给我一箱箱拆开仔细了查!我倒要看看那里头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侯鹏飞候水绿脸色骤变,直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倒是纳闷,不过几箱卫生巾而已,怎么敢劳得候公子侯小姐跋山涉水来这一趟? 一直很缄默的侯鹏飞在这会儿出声:;有些事情不是你夏晚橙能担待得起的! ;是吗?你这样说我可真是害怕!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能如何呢? 夏晚橙笑着摆了摆手,;仔细了给我查!千万别辜负了侯公子侯小姐的一番美意! 为了查验这三个集装箱里的东西,思澜到码头临时聘请了当地人来帮忙开箱验货。 直到天色擦黑,这第一个货舱才刚刚查验完毕。 夏晚橙无聊地摆弄着手指,听着思澜给她报告里头的东西。 就目前看来,这一箱东西确实没问题。 时针指过傍晚八点,第二个货舱被打开。 这时候的拉姆西终于起了风,空气中的热气开始散去。夏晚橙捧着盒饭和思塔克边吃边聊,正说得热情洋溢,就感觉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 她扭了扭肩膀,含糊道:;什么事? 一个刚破开的新鲜椰子递到了她面前,这让她当下欣喜道:;久旱逢甘霖,不知道是哪位宅心仁厚的…… 夏晚橙嬉笑着转头,一眼就看见了Micheal先生和他的同事帕布洛。 出乎意料的人儿出现在面前,夏晚橙一下仓惶地从轮椅上站起,随即又在Micheal的注视下缓缓坐了下来。 她问:;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没回家。 夏晚橙捂着脑袋,;我给忘了。 Micheal看向前方灯火通明的货轮,问:;事情还没结束吗? 说到这里夏晚橙就来气,她狠瞪了旁边姓候两兄妹一眼,怨怒道:;有些人可能天生没良心,不知道打着海伦基金的名义在干什么缺德事,居然连海伦基金的顾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夏晚橙重点强调了;顾夫人三个字,而后就被Micheal摸了摸脑袋。 那边,候水绿还在辩驳:;你少给我造谣!你说谁没良心?谁在干缺德事?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你们两姓候的要真是清白无辜…… 夏晚橙指着码头下的波涛海水,;我夏晚橙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这话刚落,她的后脖颈就被Micheal掐住。 夏晚橙缩着脖子,小声道:;你放心,他们绝对有鬼! 话音才落,货轮那头就有了动静。 夏晚橙竖起脖子看去,就见思澜拎着一袋东西飞速跑来。 在思澜手里,是一个大号的透明塑封袋,在塑料袋里,是让人头皮发麻的白色小圆片。就外观来看,很像一些常用的药品。 候氏兄妹当即脸色大变,就连夏晚橙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问:;这是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是吧? 夏晚橙跟思澜说:;抓一把塞她嘴里,我倒要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思澜立刻动作,候水绿挣扎着还在威胁:夏晚橙!你敢! ;你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看着倒像是牛奶片,吃一点应该没事的。 候水绿被思澜掐住下颚,大开的嘴流下唾液,她挣扎着说:;你……你这是谋……谋杀! ;怎么?这东西吃了会死人? 夏晚橙把东西摔在他们面前,顿时,密密麻麻的小白片飞溅出来。 她大怒:;我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 见候水绿侯鹏飞两兄妹还不说话,夏晚橙揉了揉眉心,只道:;那我就当贩毒处理了?就我面前这点分量,我看就足够你们兄妹两枪毙十回了。 Micheal捡了颗地上的圆片,用指甲蹭了一些碎末贴在牙龈上,而后跟夏晚橙说:;不是毒*品。 随即帕布洛也确认道:;确实不是毒*品。 夏晚橙让思澜松开候水绿,愈发疑惑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你们是在走私吗? 候水绿挺直胸膛道:;这是海伦基金的东西,我们只是负责运送,我们怎么晓得里面是什么? ;你们这是要让海伦基金来背这个黑锅啊。 夏晚橙听着那边报告,说货舱里整理出来的类似小圆白片已经达到了几十公斤。 夏晚橙被这数量震慑到,不由看向面前的人,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些东西从哪运来?又要送到哪去? 那边,帕布洛已经带着一些小圆白片离开,说要赶紧拿去医院化验成分。 夏晚橙见面前两人死不开口的样子,不由直气得发笑。 ;打得好主意啊,以海伦基金做慈善的名义行这种勾当,路上可以免去不少麻烦吧?各地海关都会给你们行方便吧?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第431章 好自为之 ;我说过了,这事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夏晚橙把目光从侯鹏飞面上移开。她抓了一把这玩意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气味。 确实没有任何气味。 她用指尖掐了掐,发觉这玩意儿的质地也很坚硬。 就味道来说…… 夏晚橙刚把它往嘴里递,就被Micheal拦住了。她微微抬眼,就见Micheal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和怜悯。 她立刻解释道:;说不准是常用药。 Micheal斩钉截铁道:;不是。 行吧,他说不是就不是。 夏晚橙再次把目光放在侯氏兄妹身上,问:;这是你们候氏远洋渔业自己的勾当?还是你侯鹏飞名下捷诚货运的手笔? ;你胆敢栽赃我们家…… ;那这么说,我猜错了? 夏晚橙和候水绿对视,一点点试探着问:;还是说,这本身就是海伦基金自己的生意? ;看来你也不笨嘛!候水绿洋洋得意道:;既然你知道,就该明白,这事不是你能管的! ;你们受谁的指使呢?海伦基金里拥有实权的就那么几位。林夫人吗? 夏晚橙见候水绿依然看着她笑,便也笑道:;我猜对了? 夏晚橙想了想,说:;林夫人虽然贵为海伦基金的副主席,但她家道中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柏海城里,愿意往名媛圈里钻营的女人,要么为权,要么为钱。你说林夫人是为哪般呢,侯小姐? ;我想你应该晓得,林夫人的千金傅昉小姐和雷总裁自幼就是青梅竹马,要不是因为你横插一杠,人家早就成了柏海城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 候水绿盯着夏晚橙的眼睛,说完这话,还补充了一句:;当然,现在也不晚。人家雷总裁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好在在紧要关头悬崖勒马了。 ;这么说,当真是林夫人了? 夏晚橙愈发好奇道:;她林岚有这样大的胆子?还是说,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 ;这就不是你一个丧家之犬能够掺和的事了。 ;你们呢?你们帮林岚做这样的勾当,能有多少红利可拿? 候水绿讥讽道:;我们侯家在O市是堂堂正正的名门望族!我们家做事的目的又怎么会是你一个落魄千金能够参透的? 夏晚橙眯着眼,耳边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急刹动静。 她转眼,见帕布洛正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着急跑来,正杵着膝盖气喘吁吁。 夏晚橙疑惑道:;不是说把东西拿去化验了,这么快吗? ;我……我刚到医院…… 帕布洛深呼吸道:;我刚到医院就遇到了放射科的Judy,她一看这玩意儿就明白了,说它是一种新型的抗癌药物,学名叫做美卡曲塞。 ;抗癌药? ;不可能! 夏晚橙和Micheal同时出声。她向着Micheal看去,就听Micheal说:;这种药造价极其高昂,每一毫克的售价高达70美金,有价无市。 这话一说出,Micheal和夏晚橙就同时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夏晚橙脸色冰冷地盯着侯氏兄妹看,语气冷涩道:;连人家抗癌治病的药你们都敢造假!你们,缺不缺德? ;你……你说话要有证据! 那边,帕布洛道:;这种药的直观特点就是遇水会呈绿色,不管真药假药,它都必须要有这个特性! 只见帕布洛丢了一颗药进矿泉水瓶里,顿时,整个瓶子都呈现了诡异的绿色。 夏晚橙气得全身发抖,当下恨不得真把这些假药塞进眼前人的嘴里。 她回头跟Micheal说:;这事必须要跟你妈妈说一声。 ;你妈妈。 夏晚橙怔愣了一下,迅速反应了过来,;这事事关重大,必须要跟咱妈说一声。 夏晚橙让思澜留在这继续验货,顺便盯着侯家这些人。她和Micheal则即刻去邮局打国际长途。 路上,Micheal见夏晚橙一直阴着脸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问起:;在想什么? ;以我对林岚的了解,她确实喜欢趋炎附势追名逐利,但她断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你觉得侯家的人撒谎了? ;不见得。林岚十有八九确实参与了这事,但她肯定不是主使。侯家两兄妹说话肯定有所保留。 夏晚橙闭着眼仔细回想,想海伦基金里面还有谁敢掺和这件事,有哪些人手里握着实权? 车子到达邮局,Micheal去给顾访琴致电,夏晚橙依旧在旁沉思。她在想,海伦基金这些人到底欺上瞒下地做了多少恶事? 有的时候,善人的包容确实给恶人造就了乐园。一个慈善机构要打着慈善的名义去做不正当的勾当,那它就会享有得天独厚的特权。它可以合理避税,合理摆脱海关的查验,合理集资…… 夏晚橙只要想到这些,心里就生起一股股恶寒。 一个带着温热的听筒递到了她耳边,电话那头正在说:;晚橙…… 夏晚橙怔了一怔,下意识地出声:;顾夫人…… 脊椎骨被身后人戳了一下,夏晚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些腼腆地喊了声: ;妈。 那头像是极不适应这个称呼,平白在电话里头沉默了很久,才佯装镇定地说:;事情我知道了,这事你做得很漂亮。我不敢想,如果这批货物没被截留,还不晓得最终会涌向哪里?耽误多少人的性命! 夏晚橙把自己的猜测说给电话那头的人听,在她表达过林岚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后,顾访琴表示了认同。 ;她确实不够格。 ;但是海伦内部,还有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上瞒下? ;你忘了一个人…… 顾访琴提醒她,;有的时候,不一定非要是海伦内部的人。 醍醐灌顶,夏晚橙心里一下沉入了一块寒冰。 她沙哑道:;您是说…… ;你心里大概有数又可以。 夏晚橙默默点了点头,问道:;那这事要如何处理? ;你有什么意见? ;我想把立刻就把事实同时告知给拉姆西,柏海和O市三方的海关。这事牵涉极广,不是我一个人想要如何就能如何…… 顾访琴笃定出声:;就照你说得做。 ;那海伦基金内部…… ;经过这事,我想有些人应该会收敛些时间。我现在手边没有可信的人去管海伦的事,只能暂且静观其变。 夏晚橙附和道:;这样也好。 那头,顾访琴问道:;结束了拉姆西的工作后,Micheal有什么打算吗? 夏晚橙看了旁边人一眼,心想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说:;他答应了他的导师一起去O市做实验。 顾访琴顿了一顿,试探着问:;你呢?你也要一起去O市吗? ;是的。 ;这样也好……顾访琴抑制不住地叹了口气,说:;过段时间我和他爸爸一起去看你们。 话说到这里,这通电话就要结束。 夏晚橙揉着眉心问旁边的人,;刚才顾夫……咱妈电话里说得事情你都听到了,你晓得她话里指的那个人是谁吗? ;显而易见。 夏晚橙讶异道:;你知道? 见Micheal不言语,夏晚橙不由出声:;看来你们家的情况也不像外部传得一片和睦。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看是心怀鬼胎的人太过肆意妄为了才是! …… 回到港口,从货舱里查验出来的假药已经足足有90公斤。 夏晚橙气得当下望着天际长笑。 等她笑够了,思澜才说:;70美金一毫克的药,90公斤能卖多少钱? 夏晚橙脑子算不过来,只道:;反正和贩毒差不多了,天文数字! 夏晚橙看向面前的侯氏兄妹,说:;这事我会通知拉姆西,柏海和O市的相关部门。这件事究竟关系多大?违反了哪些条律法规,全由各处的相关机构自己定夺。至于你们两位……我只能说,好自为之。 ;夏小姐,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侯鹏飞看着夏晚橙,;没想到你如此之蠢! ;不了,我这个人可不愿意跟什么聪明之类的词语牵扯到一起。人活一世,不就讲究个安分守己?我夏晚橙既不违法也不犯罪,只要上对得起天地父母,下对得起自己的道德良心,这就足够了。 侯鹏飞问她:;你知道我现在如何看你吗? ;愿闻其详。 ;原以为夏小姐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实在可惜,柏海名媛千金那样多,可没几个有夏小姐这般传奇经历。 ;侯先生过奖了。 ;但现在…… 侯鹏飞话音一转,浑身戾气自眼神往外倾泻,直带着尖锐的利刺逼近夏晚橙。 ;我想,夏小姐能全须全尾地埋葬在巍澜断崖,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第432章 全家祭祖 拉姆西东港彻夜灯火通明,前后经历近二十个小时,动用数十名员工,才算把三个集装箱清理干净。 最后查验出来的结果,确实有90多公斤的假抗癌药美卡曲塞藏在捐赠物里试图蒙混过关。 夏晚橙在港口守到天明,等来了拉姆西当地各部门负责人员,而后把查验到的假药连同侯家的人一起交给了他们。而后,她提走了干净清白的三箱捐赠品。 看着这些女性生理卫生用品一一装箱上车从港口离开,夏晚橙终于放松心情地打了个哈欠。 思澜也疲倦道:;总算结束了。 夏晚橙拍了拍她的肩,说:;总算是对得起摩迪莎那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思澜整个人地扑在她怀里,说:;结束这桩事,我这次来摩迪莎的工作就算全部完成了。 夏晚橙不舍地问:;你要离开了吗? ;顾先生那边缺人,我和汪队以及亮蛋凤雏他们都要回去了,我今天就要离开拉姆西。 ;是,你们圆满完成了顾先生的嘱托,可以回去庆功了。 思澜紧紧拥着她,眼泪热滚滚地掉进了夏晚橙脖颈里,她说:;晚橙,认识你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夏晚橙本想开开心心地和这人告别,谁能想到她感性起来如此猛烈,一下也刺激得夏晚橙鼻尖酸涩。她伸手摸着思澜的光头,说:;我们是一起剃了光头的交情嘛。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分开。 ;这些地方到底不太安全。过些时间我就跟Micheal去O市了,到时候你来找我啊。 ;真的吗?你不会嫌我烦吗? 夏晚橙笑,;再烦的时候都过去了,还能怎么烦?你还能再冲进寺庙里给我同吃同睡同念经吗? 思澜破涕为笑,捧着夏晚橙的脸,说:;那我结束了顾先生的工作就去O市等你。你要尽快来找我。 夏晚橙笑,;好! 话音才落,思澜便看了旁边的Micheal一眼,而后各自在夏晚橙脸颊两侧落下;吧唧动静巨大的亲吻。 看着思澜快速抛开的身影,夏晚橙捂着脸蛋,莫名其妙地说:;这孩子魔怔了? Micheal牵过夏晚橙的手,用清晨被海风吹得有些冰冷的手把她脸颊上的口水擦净。 夏晚橙感觉到来自脸皮上位微辣感,一下笑弯了眼。 她说:;我没搞错吧,我亲爱的Micheal医生,你居然吃思澜的醋! * 顾访琴从疗养院出院那天,天气预报中的大雪如期而至,晶莹的雪花自云层里往下坠落。神秘的寂静笼罩在这片天空上,清冽寒冷的空气中只听得到寺庙敲钟的声音。 这是安家每年一度的祭祖日子,韩琳天未亮就开始做着准备。安嫚起床的时候,家里整个客厅都摆满了祭祖要用的各项物品。 韩琳一眼乜到自己女儿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下立即生出些不悦。她说:;马上就出发了,还不快去收拾收拾! ;没意思! 安嫚懒精无神地靠在扶栏上,眼神不定焦地四处游离,只道:;我哥今年又没回来,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你哥哪里不去?他刚刚才出门去帮我拿东西。 ;你说安滕还是安喆? 安嫚嘟着嘴,只道:;就凭他们两个酒囊饭袋也配做我哥? 韩琳当下反应过来,心里的不悦直接延伸到了面上,她说:;你说安战吗?我没记错的话,他已经有差不多6年时间没有回来祭祖了! ;算算日子,他早该毕业了,怎么一直不肯回来呢? 安嫚脸上露了委屈,;我每次问大伯母我哥的下落,她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我。 韩琳手里收拾着东西,嘴里只道:;这不是怕你去打搅安战念书吗? ;我怎么就打搅他了?我自愿去给他做小跟班,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怎么就打搅他了? 话音才落,家里大门就被一把推开。一个剃着毛寸,皮肤过分白皙,眼角上挑而显得长相阴鹜的男人站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雪花。 韩琳立刻问道:;外面雪下得很大吗? 这男人点了点头,默默把手里东西放在门口,随即上了楼。 安嫚侧开身子让他通过,直到见他回了屋,才敢放开声音和韩琳说:;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总是不说话装有城府,真是戳人眼! 韩琳不由地出声提醒:;说得什么话,他是你亲大哥! ;是吗?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安嫚肆意地翻着白眼,只道:;明明出生在名门望族的安家,大伯就是柏海首富,父母亲都是柏海名流圈里有头有脸的存在,怎的他就没长成名流公子的模样?就别说和我哥比了,就是比那些常上花边杂志的纨绔也有些差距。 在韩琳的注视下,安嫚默默又补充了一句:;长得就跟个地痞流氓似得。 时间到了早上九点,这一家人总算在客厅聚齐。 韩琳默默把这几人一一打量一遍。 丈夫安固晓得今日场合重要,所以穿得是一本正经的黑色西装。大儿子安滕穿着习惯的黑色衬衣和同色风衣,正沉默地倚在沙发角落。至于二儿子安喆一看就是宿醉的表现,眼睛完全睁不开,一张脸浮肿地宛如一个发面馒头。至于小女儿安嫚…… 韩琳忍不住出声:;今日是去祭祖,你大伯和大伯母都会到场,你这穿得是什么! 听了韩琳的话,安嫚就势转了个圈,把她层层堆叠的裙摆展现出来,带着炫耀的语气道:;漂亮吧?昨天刚做出来的衣服,全世界就这一身。 ;穿成这样去祭祖实在不像话! 韩琳命令道:;立刻给我扒了去!快点! 在韩琳的再三催促下,安嫚心不甘情不愿地脱下了这身套裙。也因为这样,他们足足推迟了半个多小时才得以出门。 到达安家祖宅的时候,安镜和顾访琴已经等在了那里。 韩琳自看到他们身影的那一刻,全身就被一种不自在和紧张笼罩。她提着东西小跑着过去,满口抱歉道:;雪天路滑,不得已在路上堵了一会儿,实在抱歉。 顾访琴没说什么,安镜也是满脸带笑地看着安嫚,道:;女大十八变,嫚嫚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安嫚尽情地扑倒安镜旁边撒娇。韩琳就此看了一眼安镜的茶盏,见里头茶水少了大半,心道他和顾访琴应该来了一段时间。当下愈发觉得懊悔。 好在,他们的迟到并没有耽搁到祭祖的良辰吉时。看着丈夫跪在安镜面前一起向祖宗的牌位磕头,韩琳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慢慢落下。 好似每一年只有到了这一天,亲眼看着安固跪在安家祠堂里的时候,韩琳才会觉得他确实也是安家子嗣的一份子。 虽然是没有血缘的领养关系。 结束了祭祖,安镜便提出,让这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个午饭。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于是便简单分坐两辆车前往餐馆。 安嫚死缠着要同顾访琴一起,顾访琴也答应,但韩琳却是万万不敢松懈,只能厚着脸皮跟她们同挤一辆车,好随时提防着安嫚那些异想天开的行为举动。 果然,刚上了车,安嫚便急不可耐地向顾访琴打听起安战的下落。 ;我哥早该毕业了,他怎么还不回来柏海呢? 顾访琴温柔地摸着安嫚的手,只道:;你哥有自己的打算,你也晓得,我和你大伯从来管不了他。 ;他在哪座城市念书?念得什么?我去找他玩啊。 顾访琴笑,;这你晓得的,他不让我们说。 ;什么嘛?连去哪里念书,念得什么书都不告诉我,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一年到头只有生日那天才会给我打电话,他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呢? 见顾访琴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韩琳却是有些心惊胆跳起来,她着急地找补道:;你可知足吧,这全世界能让你哥记得生日并每年问候的人可没几个。 说了这样的话,安嫚那胡搅蛮缠的劲儿才松懈了些,她乖乖巧巧地靠在顾访琴肩头,端的是副贴心小棉袄的样子。可这安静了还没多久,她突然又问道: ;我哥不会已经交了女朋友吧? 和顾访琴做妯娌这么些年,韩琳已经自发养成了时刻观察顾访琴表情神色的习惯,这下见顾访琴缓缓闭了闭眼,她就知道顾访琴不是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说:;安战年纪也不小了,交女朋友不是很正常? ;说的什么话! 安嫚从顾访琴肩头起来,面上隐隐有了暴怒的前兆,她道:;外头那些女人又丑又脏,就连给我哥擦鞋都不配!我早跟他说过,要交女朋友的话一定得带来给我看,如果我不喜欢那女人的话,他就得让她滚开! 安嫚紧紧握着顾访琴的手,只道:;大伯母,外头那些女人坏得很,全是贪图我哥的钱势,你可得擦亮眼睛别被她们蒙骗。 第433章 情薄如纸 安镜预定的餐厅是顾访琴的偏爱,一家能把斋饭做出花样的素菜馆。 说起来,自从顾访琴开始食素之后,他们这大家子的家庭聚会上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荤腥。对于韩琳而言,如果她确定好第二日要和顾访琴见面,她也会从前一天起就隔离荤腥焚香沐浴。甚至不久之前,她也开始考虑跟着顾访琴一起食素。 所以,韩琳从来都会忽视掉她和顾访琴的妯娌身份,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想把顾访琴当做一尊活菩萨来供奉。 想到这里,韩琳差点苦笑出声,想她供奉菩萨都没供奉顾访琴来得尽心尽力。 在环境清幽的亭台楼榭落座,韩琳立刻就开始着手备茶。她洗手挽袖,一套功夫做下来行云流水,平日里每每展示都会受人夸赞。 可现下,顾访琴的目光只停留在湖水里凋敝的荷叶,半点没注意到她手下的动作。 韩琳不觉心生委屈。安家老爷子老太太去世得早,她没怎么尽到自己作为媳妇儿的孝心,所以某种意义上,她也是把顾访琴这个大嫂当做了自己的婆婆。想她当年刚刚嫁给安固,就是因为知道安镜和顾访琴偏爱喝茶,所以特意找大师学了许久。 至今,韩琳都还记得那些开水烫到手上的感觉。 但顾访琴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过她在做些什么,可能对于顾访琴来说,她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亲戚。 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端过去,这里的服务生就来通报,说林夫人及其女儿知道顾夫人正在这里,所以想来拜访。 顾访琴刚点了点头,服务生就领了林夫人和傅昉从假山后头走来,同行的,还有金家的小姐金玓。 直到走到面前,林夫人才注意到安镜也在场,她立刻就说:;小昉,快,你都有多少年头没见过你安伯伯了? 这话一落,傅昉立刻屈膝跪了下来。金玓一看这架势,也只能跟着傅昉一起下跪。 韩琳就看着,难怪柏海人人都说林夫人母女是成了精的会钻营。这样大冷的天,这鹅卵石上都是化成了水的雪花,这傅昉说跪就跪,真是半点不含糊。 傅昉恭恭正正地把额头贴到地面上,响亮又清脆地喊道:;祝安伯伯顾伯母诸事顺心身体康健。 安镜说着;好孩子,伸手把她两扶了起来。顾访琴见状,就势就褪下了腕上的两个翠玉镯子,给了面前两人一人一个,说:;今日出门祭祖,身上没戴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两个镯子胜在水头好,你们两个小姑娘拿去玩吧。 傅昉可金玓满口道谢,就势就坐在了顾访琴面前。韩琳见状,也只能自觉倒水给她们沏茶。 安嫚倚在顾访琴旁边,嘴巴嘟得能挂上壶,她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镯子是前些年大伯父从印度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东陵石虽然不值钱,但那也是我大伯父的一番心意,大伯母你怎么说给就给了? 安嫚这话一出,刚把镯子戴在腕上的傅昉和金玓就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到了还是安镜出声解围:;嫚嫚不说我都忘记了,想来对你大伯母而言,这世界上的首饰只分两种。儿子送得,和其他。所以我送得那些东西,全都包含在了其他里面,你大伯母记不得也属正常。 ;这话你就说错了。 顾访琴接话,;这世界上的首饰是分三种。儿子送得,留给儿媳妇的,及其他。 这话落下,大家配合着打趣说笑两句,这亭子里的氛围才松缓下来。但安嫚还是不识眼色地说了句:;这世上有什么女人能配得上您那些宝贝呢?我劝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可别糟蹋了那些宝贝。 见顾访琴不说话,只优雅地换了一只翘脚,韩琳急忙出声:;今日怎么这样好的兴致来这吃斋饭?这里离柏海市区可有不少距离,还是这样大冷的天儿! 林夫人看了一眼顾访琴,配合地出声:;这不是金玓怀孕了吗?所以特意来前头的广弘寺给母子二人求个平安。顺便,小昉最近有些失眠,也请大师一起点拨点拨。 这话一落下,亭子里的人连忙向金玓道恭喜,连安镜也满脸笑意地摘下腕上的一串桃核递过去,说:;自己做着玩的,桃核又称百岁子,意义皆是和美平安,送给你和孩子做个纪念。 安镜亲手做就的手钏,这意义可不一般。金玓当下又喜又惊地表示感谢,说等孩子出生一定亲自上门拜访感谢。 林夫人听着这样的话,心想金玓到底还是不知数。今日要不是沾了自己和傅昉的光,她金玓什么时候才能在安静和顾访琴面前说上话,更别说接受人家的祝福和礼物。本来,话说到这里就该打住了,她偏偏还提出要领孩子去人家登门拜访。 她配吗? 倒是安镜问了一句:;知道小朋友的性别了吗? 因为安镜这话,金玓一下变得局促起来,她不断地拿眼神去看林夫人,不晓得应不应该回答安镜的问题。 结果,林夫人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是个闺女。 这下子,安镜和顾访琴的目光都同时落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安镜满眼都是笑意,只道:;闺女好啊,回头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我一定打个小金锁送去府上恭贺,顺便也沾沾你的喜气。 安镜这话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顿时,这在场众人的耳朵都支棱了起来。林夫人更是惊讶地问道:;怎么?安先生府上好事将近? ;听他瞎说。 顾访琴挺直腰杆抿了口茶,只说:;年纪大了就羡慕人家抱孩子。这不,同学家刚生了个漂亮又机灵的孙女,他这羡慕得不行。 ;算算日子,令公子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就是不知道…… ;我儿子你知道。顾访琴再次打断,;管不了的。 林夫人满口应着;是,这边却拿眼神去跟韩琳试探,想说安家内部最近是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谁料得韩琳自己也是一头懵,心想这好生生的话题怎么就扯到安镜成家立业这上头来了?众所周知,这首富两夫妇从来不跟人聊自己这儿子。 这边,服务生又来通告,说雷空听闻她们在这,想过来拜访。 这顾访琴再次点了点头,就听林夫人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这孩子怎么回事?打个电话打这么些时间。 同样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一句话。这话一出,在场诸人就都晓得,雷空是同林夫人她们一道的,不过刚才去打电话了。 韩琳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想这夏晚橙才病逝多久?晃眼间,当初那盛大的婚礼场面还历历在目,这才过去多久,雷空就和傅昉搅和在了一起。当真是情薄如纸,也真不怕夏晚橙尸骨未寒心生怨恨。 雷空来到面前,客气又礼貌地同一众人问好。比较刚才对待傅昉和金玓的态度,这安镜和顾访琴明显要冷落不少。 还是韩琳见状主动跟他寒暄,;之前府上出了事也没帮上忙……说起来,晚橙或多或少也跟我有些亲戚关系,她走得那样年轻,我这心里也难受了许久。 雷空幽幽叹了口气,只说:;至今,我还夜夜梦到她,梦到她哭着喊着跟我说身上疼,说她呆在冰窟窿里,冷得不得了。我这每夜都从梦中惊醒,心绪难宁了许久,这才来找大师开导开导。 ;大师怎么说? ;说夏晚橙年纪轻轻横死,难免怨气未消。要我为她诵经七七四十九日,每日早晚供香,再多烧些纸钱给她,我已经着手安排了。 韩琳跟着犯难,问:;是不是阴宅的风水出了问题?听说你把她葬在巍澜断崖,那里的风水你有没有找人看过?会不会是…… 清脆一声响,顾访琴把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薄如蝉翼的瓷片当下起了裂缝,茶水娟娟流出。 韩琳这才发现顾访琴和安镜的脸色都难看得紧,尤其顾访琴,一副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的样子,当下就捂着额头说:;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说着,安镜就随着老婆一起起身。 韩琳一下慌张了起来,问:;要不要去医院? 顾访琴摆了摆手,;你陪她们在这用餐,我们先回去。 语罢,就在安镜的搀扶下迅速走远。 林夫人面上惶恐神色未消,只道:;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什么话?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韩琳摇摇头,心里同样疑惑,但她猜测无用,也不敢多做打听。但好在,顾访琴和安镜一走,这里的氛围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林夫人随又开始打听,;你们家那首富公子如何?是不是有了娶妻的打算?我看安先生刚才的反应…… ;不知道就别瞎说! 安嫚极力反驳,;我哥绝对不可能跟世界上这些庸脂俗粉的女人有什么瓜葛牵扯! 林夫人愣了一愣,说:;安战确实配得上九天仙女,但就不知道这仙女什么时候下凡? 说着,林夫人边看着安嫚笑说:;也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世间仅有,才能入得了你这位小姑子的法眼? 第434章 尤其可爱 叮铃咣当一阵响,直让夏晚橙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 她还在黑暗中怔愣地听着门板震颤的动静,身边的Micheal已经起了身,问了句:;是谁? 打开门,见到气喘吁吁的帕布洛,Micheal还感到疑惑,问:;你现在应该在医院值班。 ;出事了! 帕布洛上气不接下气道:;刚才……刚才海关打电话去医院,说……说那几个人,跑了! 夏晚橙骤然清醒,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而起,问:;谁跑了? ;就是走私假药的那几个人,今天傍晚的时候从海关羁押处跑了,至今了无音讯。 夏晚橙一看时间,此时正值拉姆西时间凌晨两点多钟。这傍晚就丢的人现在才被通知,想来已经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她跟Micheal说:;拉姆西的腐败官僚制度和这官商勾结的嘴脸,果然恶心至极。 帕布洛听不懂她说的话,便问Micheal:;你老婆在说什么? ;她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确实!帕布洛表示认同,说:;sapphire你放心,坏人一定会得到惩处,不会逍遥法外的。 对此,夏晚橙只咧嘴笑了笑。 这边,帕布洛还在问:;sapphire的护照拿到了没有? 见Micheal点了头,他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拉姆西? ;后日。 帕布洛离开后,Micheal倒了杯水给夏晚橙,顺便坐到了床边,问她:;你说那几个都是O市人? ;嗯,O市远洋渔业家的蛇虫鼠蚁,在当地还算有点影响力。 ;我们之后要在O市呆一段时间。 ;怎么?夏晚橙笑,;怕我们跟他们那些人起冲突? Micheal捏着夏晚橙的手背,道:;你的脾气有时候,怎么说?可以说是阴晴不定吗? ;说什么呢! 夏晚橙一下不乐意了,;我在你面前多温柔,我天天见你都是笑脸相迎,你怎么好说我阴晴不定? 见Micheal专心地看着她,夏晚橙顿时有些气短,她说:;他们家再怎么一手遮天,O市到底也是个法制城市。我又没有违法犯罪,我怕什么?应该是她们比较怕我才对,毕竟我也算是臭名远扬了。 Micheal伸手就来拧她的脸,夏晚橙避让着,说:;大不了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只要不来我面前嘚瑟,我就勉为其难地不与她们一般见识。 Micheal搂着她,让夏晚橙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说:;你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再听听你说的话,像不像是地痞流氓? 夏晚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一些,整个头皮像是一片刚开垦出来的青涩草地,手摸上去都有些扎人。 她不甘愿地说:;哪有地痞流氓长我这么漂亮的? ;所以才能教唆好孩子去做坏事,不是吗? ;你这话我听着可刺耳,我教唆谁了? 夏晚橙一下把脚搭在墙上,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一脚揣在你脸上? Micheal的眼神顺着她的脚往上移,移到脚踝处,顿住,问她:;脚不疼了? ;早不疼了。是你顽固又偏执,非不让我下地走路。 夏晚橙费劲地扭动着身子想把自己别扭的骨头摆正。医院安排给Micheal的宿舍只有张单人床,平日睡他们两个人都挺费劲,好在夏晚橙足够清瘦,Micheal睡相极好才勉强运转到如今。 现下,因为夏晚橙别扭的动作,整张床呈现出一种不堪重负的动静,直摇晃出了咔叽咔叽的动静。 夏晚橙摆弄着自己的脚,说:;你倒是帮帮我啊。 倒转视野里的人宛如在看一个长相奇怪的小动物,就直白表露着嫌弃的态度时,隐隐又觉得有些可爱。 夏晚橙心下不甘,心想她夏晚橙谁也不靠就靠自己,谁知这一扭一动之间,一只脚当下就抽了筋,痛得她发出了宛如宰猪的动静。 这下Micheal再不帮忙不行,他移开身子,给夏晚橙腾出足够活动的空间,而后把她几乎扭到耳边的脚摆正,用指腹给她揉动着抽筋的地方。 夏晚橙眼角冒着泪,问他:;你是不是觉得特有趣?看我跟看马戏团里的狗熊耍杂技一样? Micheal诚挚地点点头,说:;你比马戏团的狗熊有趣。 ;那是,拉姆西那马戏团里的狗熊是人装的,肚子都破洞了。他上次表演骑单车的时候可能看不见,那脚都从肚子里伸了出来,周围小朋友都吓得直哭,我可看你笑了好久。后来散场的时候,我见你去找那狗熊里的人说话了,怎么?那狗熊里是个天仙美女? ;是个体重200斤的壮汉。 ;那你跟跟人有什么好说的? ;想问问他卖不卖身上的狗熊玩偶装? 夏晚橙惊奇,;你要把那玩意儿买来做什么? ;给你穿。 听对方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诡异的话,夏晚橙不知应该如何反应,她问:;我为什么要穿? ;应该很可爱。 ;我的可爱需要装备辅助吗?我难道不是时时刻刻都很可爱吗? ;有的时候尤其可爱。 夏晚橙心下飘飘然,问:;例如? ;一手拿着枪凶神恶煞地逼对方承认自己的罪行,另外一只手悄悄挠我的手心,装过头来可怜巴巴地跟我说,说天气太热了,想吃绿豆冰棍。 说起这个夏晚橙就来气,她说:;可我到最后也没吃上。 见Micheal露出不知道不知情无所谓的神色,夏晚橙气得直拿拳头锤床,她说:;我嫁给你之后,别说自由生活经济独立了,我连吃绿豆冰棍的自由都没实现。 夏晚橙把床板锤得咔咔作响,想借此申诉自己的不如意。她这边使劲发狠,Micheal去好生地看着她耍无赖,表情和那日在马戏团看狗熊骑车一模一样。 夏晚橙泄了气,刚准备收手,就听房门被敲响。 这次没等Micheal出声,门外的人就主动说道:;亲爱的Micheal医生,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单身汉吧,我们明天还上班呢。 Micheal出声:;抱歉。 ;不是特意打搅你们的雅兴,只是希望你们的动静能够小些…… 门外嘻嘻笑了两声,说:;你懂得。 直到门外再无任何声音,夏晚橙才双颊滚烫地问到:;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夏晚橙! Micheal看了一眼时间,说:;没有人会在凌晨三点这个时间在床上撒泼。 ;我这怎么就是撒泼了? ;那你在做什么? Micheal躬了身子来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说话的时候,呼吸就和拉姆西炎热的空气摩擦,生出更灼热的温度落在夏晚橙面颊。 夏晚橙微微侧脸,说:;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像一只假狗熊才生气的。 ;你在生气吗? ;你也可以当我在撒娇。 ;别人撒娇都有目的,你呢? 夏晚橙把脸转过来,看着这张让她魂牵梦萦又近在迟尺的脸,诚实地出声:;想你亲亲我。 一个稍微有些凉意的唇用力地贴了上来。 这是个过分温柔,甜腻又炙热的吻,直让夏晚橙产生灵魂在沸腾的感觉。她闭着眼胡乱地摸索着,摸索到了面前人的胳膊,而后被他坚实笔直的手指扣住,反压在了耳畔。 没有任何技巧的亲吻,只完全交给灵魂去进行自由的索取和交换。夏晚橙耳边一直能听到厚重又热烈的心跳声,但她分不清这颗焦灼的心脏属于谁。 心脏的快速跳动带来的就是脑袋充血的窒息,由此带来了微微的麻痹感。 终于能够顺畅呼吸的时候,夏晚橙眼前只有一束束炫目的白光。她能感觉自己的唇角正被温柔的亲啄,感受自己的肚皮正暴露在空气里头,或许还有其他地方。 肚皮有些冷,于是夏晚橙自己伸手摸了摸,而后说:;嘿,我这胖嘟嘟白软软的肚皮。 这话才落下,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就覆在了她手上,而后沿着她的肚皮往上。 一个汗津津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关灯。 夏晚橙坚决地摇头,说:;不要,我要看着你,关灯就是暴殄天物。 夏晚橙感觉一大颗汗珠砸进了她的眼里,让她当下就眯起了眼,在炫目刺眼的光线下,一具影子覆在了她的上头,这让她的世界瞬间就变得窘迫急促起来。 夏晚橙伸手去遮掩,却被一只手拨开,一个不容拒绝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你看着,看仔细了。 第435章 狗仗人势 夏晚橙被允许下地蹦跶的那天,她和Micheal离开了拉姆西。 仔细算一算,其实她来到拉姆西的时间不长,但现下要离开这里,居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真的想过要和Micheal在这座城市呆上一辈子。 纵然旁人对这座城市有较多的埋怨,认为它这般不好那般不好,但对于夏晚橙来说,和Micheal呆在拉姆西的这段日子,是她全部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轻松时间。 他们离开拉姆西的那天,拉姆西天气晴得很好,就如同拉姆西无数个寻常普通的日子一样。 帕布洛前来机场送机,有些羡慕地跟她们说:;在飞机上睡一觉,醒来就到达了大城市大都会,真好。 ;哪里好? 夏晚橙心里其实不愿意离开拉姆西。对于她而言,这个远离东方,远离柏海的城市其实是如同舒适圈一样的存在。 这下要启程去O市,一个她完全陌生,但是距离柏海只有半个小时航程的城市。 正如同Micheal之前说得那样,侯家人在O市是豪门望族是地头蛇。她夏晚橙在拉姆西和侯家人摩擦出这样剧烈的火花,现下居然就上赶着去到人家的地盘,把自己已经洗干净的脖子主动伸到人家铡刀底下。 这是怎样愚蠢的选择?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嫁鸡随鸡,嫁……呸! 上了飞机,夏晚橙还是主动跟Micheal说道:;O市远洋渔业的董事长夫人唐丽琼是我外婆生前的丫头,在我外婆未离世之前就和我们家有不小的矛盾。你知道的,我和候水绿又素有仇怨,这次去到O市,如果她们上赶着来我面前找不痛快,我…… ;你要如何? ;我最多能答应你不主动去寻晦气。但我们家做人做事的风格,向来都没有让人踩着脑袋欺负的道理! ;确实! Micheal认同地点点头,;你从来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夏晚橙笑,;我要真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早不晓得死了多少次了!再说…… 夏晚橙向着旁边人看去,;我这也不是为了我自己痛快,毕竟我也要顾全你和你们家的体面,不是吗? Micheal笑起来,说:;我们家人从不与人交恶,如果以这个尺度要求你…… ;那是因为你父母,包括你,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自你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你们必不可能遭人白眼和冷落,更不可能受人欺负。 Micheal伸手摸了摸她后脑勺微微长出的头发,说:;你也是我们家人。 夏晚橙一下子放软身体窝进她的怀里,有些狗腿地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狗仗人势了? * 和拉姆西常年干燥焦灼的空气不同,O市这座城市是湿润的。 刚下飞机,夏晚橙就感受到了湿漉漉的空气,好似整片大地都弥漫着一种潮乎乎的氛围。12月份翻过去,整个O市到处都是喜迎新年的气氛。 夏晚橙穿着薄衣上的飞机,出来便裹上了羽绒服。 刚出机场,夏晚橙就迫不及待地拉着Micheal去购买新的手机和电话卡。开通账户的第一时间,夏晚橙便给夏早柑打去电话报平安。 夏早柑在那头着急道:;O市是吗?我这就去买机票过来。 ;不用这样着急。夏晚橙笑,;我和Micheal连落脚地都还没找到,等我们安置好后你再过来。 ;你身上有钱吗?钱够吗? ;这…… 她之前在柏海的所有积蓄全换成了黄金带去摩迪莎,这一路上花了一些,剩下的也都给了汪回和思塔克他们做酬劳和奖金。所以现在的夏晚橙,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包括他身边的Micheal医生,在购买完两部手机后,也接近了一穷二白的地步。 现下想到他们今晚要先在O市找家酒店住宿,而O市的酒店又都不便宜,夏晚橙就有些犯难。老实说,她这会儿是真想叫夏早柑打笔钱给她。 可这话都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想来她刚刚嫁人没多久就跟家里人要钱,好像有点寒酸和落魄。 ;没事,你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夏晚橙便用手机查起附近比较便宜的酒店,以及最便携便宜的交通工具。可等她搜索完一圈一抬头,却见Micheal已经在路边拦下了出租车。 夏晚橙小跑着过去,附在他耳边说:;O市的出租车特别贵,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了。 Micheal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推进了车厢。 夏晚橙问他:;我们要去哪? ;我预定了康帝酒店的房间。 夏晚橙倒吸一口冷气,小声道:;那酒店死贵!我们身上的钱都不够支付房费。你好意思管家里要钱吗?反正我开不了口。 Micheal摸了摸夏晚橙的脸,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温声劝道:;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夏晚橙可睡不着,她一路看着出租车计步器不断攀升的数字只觉胆战心惊。她默默在心里盘算,心想支付完出租车的费用后,她们可能连吃饭的费用都没有了。 但是旁边的Micheal医生正睡得娴熟,像是完全不忧心这些事情。 康帝酒店是前些年刚刚在O市落成的唯一一家奢华七星酒店,因为其前卫的设计一直备受瞩目。夏晚橙之前只在新闻中看到过这家酒店的样子,现在随着出租车靠近,这栋巍峨雄伟足够让人瞠目结舌的酒店逐渐展现在夏晚橙眼前。 司机刚把车子停下,礼宾立刻上前来开门,热情地问道:;请问是安先生安太太吗? 夏晚橙愣了一愣,默默点了点头。 礼宾接过他们的行李,径直带着他们往里走,夏晚橙微微往后看,已经有人替他们结清了出租车的费用。 全程没有滞留,礼宾一路带着他们走私人VIP通道把他们送回房间,替他们安置好行李后就安静地离开。 夏晚橙这才找到机会出声,问:;你用安战这个名字做得预定吗? ;我只跟前台说了我的会员编号。 ;这样热情周到的服务,你们家在这里消费了不少吧? Micheal突然笑起来,笑得春风拂面,面目俊朗,他说:;如果连你都不晓得康帝隶属隆盛集团的话,也算是宣传和公关的失职。 夏晚橙微微瞪了瞪眼,说:;可能是你们家产业太多,我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 稍作休整之后,夏晚橙就开始计划他们之后的工作和生活。 她说:;你们那个实验室在一个老城区,附近全是待拆迁的老旧小区。如果对住宿要求高一些,就要舍弃掉一些时间成本。 Micheal刚洗漱完,正裹着浴巾看资料,闻言只说:;你决定就好,你在哪我在哪。 夏晚橙乐得嘴角几乎要裂开。她果断地合上手机,只说:;你明日去报道,我就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好的房源。 第436章 意气用事 第二日一早,Micheal只身去找他的导师报道,夏晚橙则带着资料直奔实验室周围的几个小区。 前后看了许多套房后,夏晚橙确定了一间有着26年房龄,采光优秀,装修简洁,有简单家具的两居室。最重要的,是距离Micheal上班的实验室和菜市场都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简直就是夏晚橙心中最完美的房子。 和中介谈妥之后,夏晚橙就要约房东见面。 房东好像正在逛街,不情不愿地让夏晚橙去一个购物商场找她。 中介有些为难道,说:;王小姐,人家是房客…… ;原本那房子我只卖不租的,现下答应租给她完全是看你的面子,既然她不愿意过来,那租房的事就算了。 夏晚橙在中介旁边听着他打电话,心里一直都在骂骂叨叨,又道自己是真喜欢这房子,便又忍了下来。 出租车行驶了快四十分钟,夏晚橙才到达对方指定的地点。 夏晚橙下车,付钱。想她今日出门前,Micheal还找酒店预知了现金给她。她本来还想,想这奢华7星级酒店的服务就是不一样,连客人借钱都如此方便。也是到了后来才晓得,这笔钱分明就是客房总监以私人名义拨出的;专款。 这样想,她们也该早早搬出酒店,省得总给人家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到达对方指定的咖啡店,夏晚橙在服务员的指导下见到了正在角落和朋友喝咖啡的房东王小姐。 夏晚橙这才刚刚站定,一句话还未说出,对方便已经看着她皱起了眉,只道:;看你这头发,你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还是生了什么怪病啊?你赶紧走,我的房子不要租给你了,看着真是恶心! 夏晚橙本以为在拉姆西这段时间里,她已经被熏陶出了一身优秀的涵养。可现下听到这话,还是让她戾气横生。 她耐着性子说:;我并非刚从监狱出来,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我的头发之所以这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乐意我喜欢! 夏晚橙想到这大冷天这四十来分钟的车程,顿时也不想顾及什么休养了,她直道:倒是王小姐这下巴快歪到马里亚纳海沟,不晓得是注射了几公斤玻尿酸的结果? 对方一听这话,尖叫着就拍起了桌子。 店里所有人都被惊动,这位王小姐蛮横地冲着服务员指手画脚,;我和你们老板是朋友,我是你们店的超级贵宾,现在我命令你们,马上把这个恶心的女人给我丢出去! 见这些服务生真有了些蠢蠢欲动的姿态,夏晚橙倒是说道:;这是我和这位王小姐的恩怨,不关你们的事。 这些大概是兼职生的人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夏晚橙把目光放在王小姐高耸过人的鼻梁上,说:;首先,你得为你的失礼向我道歉。其次,你得负担我拨冗过来的车费。 对方讥讽地哈哈笑起来,说:;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个叫花子啊!我说你没钱租什么房子? 说着,这位王小姐便打开钱包,抽出三张票子就往夏晚橙脸上扔过来,嘴里还带着笑,问:;这样够不够?穷酸货! 夏晚橙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她深深吁出一口气,说:;我把我为人处世的至理名言送给你。 夏晚橙越过桌子,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一字一字道:;这做人,千万别得寸进尺! 旁边看好戏的众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境地,一时都怔愣住。 这下子,夏晚橙把王小姐整个人都扯到了地上,揪扯着她的头发把她脑袋按在地上的纸币上,郑重道:;现在,烦请你给我一张张捡起来。 夏晚橙如今手劲儿可不一般。这下王小姐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吚吚呜呜地一边咒骂一边哭泣。 人群中,好似有人从这出好戏中清醒了过来,立马吩咐人去喊商场的经理和保安。 王小姐一听这话,挣扎的力气倒是小了一些,但嘴里又开始不客气起来。 ;你这个疯女人,我今日定要叫你好看! ;你也别指望会有人替你撑腰。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把这钱捡起来同我道歉,我就什么时候把这手松开! 时移世易,想夏晚橙离开柏海之前,也是喜欢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一枚,不过她演技优秀,装模作样的样子一般人可看不出来。到了如今,她已经经历过摩迪莎的枪林弹雨和拉姆西的狂风骤雨,是真的一次次死里逃生才活到现在。 那段铭刻着伤痕的经历教会她,能动手就别啰嗦。 夏晚橙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但凡这位王小姐有想要挣扎的动作,她就又把她按回去。 她说:;反正丢人的是你,如果你不介意更多人来瞻仰你的尊荣的话,我也挺乐见其成。 旁边一个做服务生打扮的年轻女孩儿一直保持着惶恐的神情,夏晚橙看她那模样倍感可怜,于是同她说:;没见过这种阵仗是不是? 见对方点了点头,夏晚橙又道:;那请你给我送杯你们店的招牌咖啡过来,费用就记在这位王小姐账上。 说着,夏晚橙便微微躬身同地上人说了一句:;我先谢谢王小姐。 这话才落,夏晚橙就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江总好! 夏晚橙抬眼,见在这个寒冷季节里,眼前人仍旧穿着一件花俏衬衣和单薄牛仔裤。 就他的姿态来看,这个男人尚且年轻,约莫也就是二十来岁三十出头的样子。可他带着很老式的墨镜,梳着油头,叼着雪茄,一眼看上去有种抽离当下环境和年代的怪异感。 现下看清眼前的场面,这位江总把墨镜架到了额头上,露出一双标准的桃花眼,深情地说道:;你们女人打架不应该势均力敌吗?怎么成单方面殴打了呢? 这人说着很地道的O市口音,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依旧带着笑意。他看向夏晚橙,微微砸了咂舌,说:;凶悍的女人可没人娶。 ;让您失望了,我已经嫁人成家。 ;敢娶你这样的女人,你丈夫肯定不是凡人。 那当然! 对方用手抹了抹他的油头,姿态像足了花枝招展的孔雀一般。他说:;你看这商场人来人往,你们在这里打架实在难看。要不这样,大家各退一步,算了。 夏晚橙识趣,只道:;这要看王小姐的态度。 地上的王小姐撕裂出声:;你做梦吧! 想来这位江总到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事情的原委。只见它蹲下*身,把地上把钱一张张捡了起来,用纸巾擦净,而后整理整齐递给夏晚橙,同时也轻轻拉开了她抓住王小姐头发的手,说:;漂亮女人生气可容易长皱纹,这多得不偿失,是不是? 夏晚橙就着这个台阶往下踩,笑着问了句:;您是这商场的经理? ;逼人不才,只是这商场一名普普通通的常务董事。 夏晚橙的气焰其实早就消灭了大半,到了现在,她更多的只是在气愤王小姐耽误浪费她时间。 她跟眼前的江总说:;一点小小的矛盾而已,倒是劳您这样费心。 ;来者皆是客,我们本就是做得就是服务行当。 这下子,披头散发的王小姐已经稍作了整理,她死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夏晚橙,真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但估计碍着这位常务董事在场,到底没有再加放肆。 夏晚橙见事情达到了自己预想的结果,便转身离开。 王小姐见夏晚橙走远,身边看热闹的人被疏散,才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江哥。 江篪用店里的热毛巾擦着手心,闻言只说:;我和你姐姐是同学,我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又向来比较宽容。 王小姐战战巍巍地出声:;是。 ;但不管男女,我向来都讨厌没有眼力见的人。知道了吗? ;是…… O市天气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翻脸无情。分明进入商场前还是难得的晴天,到了现下要离开的时候,倒开始下起了大雨。 夏晚橙到了商场附近的公交站台下避雨,一边给Micheal打电话讲述今天的遭遇。 Micheal好声气地在问:;现在呢?现在不气了? ;你不怪我意气用事? Micheal笑,;我这会儿才大惊小怪是不是太晚了些? ;确实,你认识我第一天就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什么人?不是鬼话连篇的谎话精吗? ;那你当时知道我在撒谎还愿意帮我打掩护?老实说,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对我芳心暗许? 夏晚橙没听清电话那头的回答,因为这个当口,一辆疾驰的车子正以猝不及防的速度从她面前驶过,把公交站台前的积水尽数溅到了她的身上。 夏晚橙顷刻成了落汤鸡。 她目光追随着这辆车子离开,正好看见那位王小姐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冲她做鬼脸。 第436章 受宠若惊 那位王小姐看得出来家境还不错。 像她这类的千金小姐,夏晚橙着实认识不少。对于她们这类人而言,夏晚橙从来都只有一句劝告,就是多读些书多出去走走,好提高提高自己的涵养和眼界,以免鼠目寸光不晓得天高地厚。 现在身体上带来的不适已经远超过夏晚橙心里的愤恨。Micheal还在电话那头询问发生了什么,夏晚橙简短说了两句,说要立刻返回酒店。 电话挂断,夏晚橙刚把衣摆上的水拧下来,就又见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迎面驶来。这次夏晚橙不等对方到跟前,就已经远远避开。 可这辆车在接近她的时候便已经放慢车速,而后逐渐停了下来。夏晚橙就看着,车窗缓慢打开,露出了那位江总的侧脸。 “啧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总有这么好的兴致来看笑话吗?” “这你可是大大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可是从来见不得美人受委屈的。怎么样?在下有这个荣幸送您一程吗?” 夏晚橙笑,“就不怕我这通身的狼狈污了您的车子?” “能被这样美丽的小姐搭乘,可是这辆车的无上荣幸。” 上了车,车窗一关闭,暖气这样一循环,夏晚橙就能清晰地闻见来自自己身上的腥味。她悄悄打量了旁边人一眼,对方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据刚才处理事端的姿态来看,这位姓江的常务董事确实不拘小节,能屈能伸,可谓人精中的人精。 这下见对方递来手帕让她稍作整理,夏晚橙便主动开了口,“请问如何称呼?” 对方微微乜了她一眼,问:“漂亮小姐不是O市人?” “昨日才刚到O市,平生第一次来。” 对方伸出了手,“鄙姓江,单子篪,随意小姐如何称呼。倒是斗胆请问小姐芳名?” 夏晚橙嘴边一个“夏”字即将夺口而出,随又想到她被注销了户籍,现在都以“sapphirexia”这个名字示人。 “sapphire。” “sapphire……” 江篪把她名字念叨了一遍,而后才问要送她去哪里。当夏晚橙说出要去康帝酒店时,对方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而后便又问起:“sapphire小姐是要租老城区那边的屋子吗?” “刚好工作地点在那边,想省些交通往返时间。” 夏晚橙话音才落,对方便递过来一张名片,说:“我刚好有位朋友的屋子想要出租,地点就在老城区。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夏晚橙看自己手上的名片。它属于眼前这位叫“江篪”的人,头衔写得是雅风广场的常务董事。不过在名片的背后,是墨迹还未干的私人联系方式,以及一个有些诙谐的笑脸。 夏晚橙微微垂眼,笑道:“江先生这样热情周到,倒真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谁叫sapphire小姐长得如此美丽动人,我这个人平日没别的爱好,就爱跟美女打交道。还望sapphire小姐成全我这片殷勤。” “受宠若惊……” 夏晚橙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当真会以为自己靠姿色就能在这个世界横行霸道,她也不乐意去信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对于她而言,只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 尤其,这位江篪先生正是她印象里断定的一枚人精。 车子在康帝酒店门口停下。夏晚橙道了谢,将将要下车之际,却又听旁边人说:“那鄙人可静待sapphire小姐的联系了。” 夏晚橙故作腼腆道:“我之前同江先生说,我已嫁人成家可不是作假。” “我诚心和sapphire小姐以朋友相处,可不涉及任何的风花雪月。” 夏晚橙定定看了他几眼,迈步下了车子。 刚进入酒店,夏晚橙就见Micheal等在大堂。看见她,Micheal大步上前,把一早准备好的毛巾被披在她身上。 夏晚橙苦笑,“O市的年轻人真不讲规矩,我在柏海的时候哪受过这种委屈?” “大概是你如今太面善,于是觉得你好相处。” “你尽逗我笑,我都剃光头了,哪里还显得面善呢?还有,我确实好相处,不用别人觉得。” “那不如等你姐姐来时你问问她?” 被Micheal搂着走近了电梯,夏晚橙随手把刚才收到的名片递出去,笑说: “送我回来那人可真有意思,我也是有些年头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的奉承了。”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坐在副驾的助理才小心出声:“江总,这车……” “尽快找个地方清洗干净,然后,把我最近所有的约会都订到康帝酒店。” “这……” 助理倍感疑惑,“刚才那位小姐虽然确实很漂亮,但是……” “我是喜欢美人!但也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江篪笑,“虽然她剃成了光头,皮肤也晒黑了不少,但我见她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 “是……是吗?” “仔细想想,你也见过她,或者见过她的照片……” 助理抓耳挠腮半天,还是诚实出声:“我哪里有您这样好的记性和眼力。” “给你一个提醒,去年年末,柏海沸沸扬扬的雷空世纪婚礼和世纪葬礼……” 助理瞳孔一点点放大,终于还是用手遮住了嘴巴,而后转过头来小声道:“您是说……可雷家不是对外公告夏晚橙病逝了吗?” “这是人家豪门的秘辛。不过这位自称sapphire的小姐既然来到了O市,就肯定会在出入境那边留下资料,你尽快去查查她的底细。” 江篪杵着脑袋,自后视镜里看着康帝酒店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他说:“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这世界上真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还是雷家在背地里搞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437章 不负责任 夜里起了雾。 黑沉沉的雾气笼罩着街道,零零星星有些雨点飘落下来,使得整条街道在晦暗灯光下看起来都是潮乎乎湿腻腻的。 林岚看了眼时间,傅昉已经在窗前站了两个多小时。 她忍不住出声:“你确定和雷空约好了?” “信息就躺在我电话里,分明说好了今晚一起吃晚饭的。” 傅昉失落地很明显,她说:“还是他主动提起,说是熟悉的酒店刚到了一批新鲜石斑。” “他有没有说哪家酒……” 林岚话音未落,就见窗外有灯光自远而近地靠过来。傅昉一下子来了精神,伸长了脖颈看去,嘴里念叨着:“好像是来了。” 然而,这辆车子快速从她家门口驶过,并没多做一秒的停留。 傅昉的神情迅速委顿下去。她自言自语般地说:“这次我真生气了,再不会原谅他了!” 话虽这样说,傅昉还是通过自己的手段找到了雷空的下落。 他身边的朋友语焉不详地说,说雷空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儿,现下正是兴趣正浓的时候。 再一打听,雷空今晚确实带了人去吃新鲜石斑。 傅昉当下气得要把后槽牙碾碎。她前后左右地打听,总算知道雷空这会儿正在某个私人会所打台球。 她气冲冲地赶过去,想亲眼睹一睹这位勾起了雷空足够兴趣的女孩儿。 在外头沉心静气许久,傅昉才打定主意推门而入。屋里灯光很明亮,氛围并没有傅昉一早预想得那样糜烂,空气同样很清新,并没有乱七八糟的烟味酒味。 傅昉进到屋子里,眯着眼睛这样一寻索,就看到了窝在角落里的女孩儿。 那女孩儿看上去确实年轻漂亮,身上弥漫着一股未经社会洗礼的青涩气息。身上穿了与她气质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名牌套装,手上挽着的包包也是当季新款,这会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台上的人纵横驰骋。 所有人的屏气静音因为这漂亮的一杆而松懈下来。雷空挂着笑把杆子递给旁边人,而后才向傅昉走来,问:“你怎么来了?” 因为角落那个女孩儿投掷过来的目光,傅昉满腹的委屈抱怨只能生吞下去。 她微笑着,娴熟地为雷空整理了松散的领带,笑道:“路过,顺便就过来看一眼,没想到你在这。” 雷空端起酒杯,随意地说道:“今日事少,早早就离开了公司。” “吃饭了没有?” “对了,我熟悉的酒店今天刚到了一批新鲜的石斑,回头你约上你朋友一起。” 傅昉只感觉胃部翻江倒海般地难受,她强忍心里的酸楚,问:“你呢?” “我今天尝了个味儿,觉得一般。” 傅昉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故作随意地问起:“好生的面孔,刚认识的朋友?” 雷空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角落,说:“我也眼生,好像是高玺带过来的。” 正说着话,高玺推门而入。高玺的目光短暂地傅昉面上停留,他半开玩笑似地说了句:“真了不起,我们都躲到这里来了,你还能追着过来,真成!” 说着,便迅速走到角落的沙发,一伸手,就把那个年轻女孩儿搂到了怀里,而后贴着人家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直惹得女孩儿含羞带臊地打他。 傅昉只觉得气冲脑门,她质问:“你说今日公司事忙办法陪金玓去产检,敢情就是忙到这里来了?” 对此,高玺倒是挺无所谓地说:“你是不知道女人怀孕有多麻烦,尤其金玓的性子你也清楚,总是疑神疑鬼,每次去产检都一大堆事,还动不动就哭,真烦得我头疼!” 傅昉一下没控制住,脱口叫了出来:“你嫌自己老婆怀孕麻烦,当初倒是管好自己啊!” 像是没想到傅昉会有这样大的反应,高玺一下有些愣住,然后才有些尴尬地说:“怎么了这是?今日怎么这样大的气性?”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完全不想负责任的?” “你看你这话说得,那金玓是我老婆,她肚子里是我闺女,我还能把她们两当外人不成?这不是金玓最近脾气太大看我总不顺眼吗?那我干脆躲出来,她眼不见为净,我也省得找骂了!” “躲出来?” 傅昉突然看向雷空,问:“你这么晚不回家在外头闲逛,又是为了躲谁?” “他孤家寡人一个,他能躲谁啊?” 高玺呵呵笑,“总不能是躲夏晚橙在家闲游浪荡的鬼魂!” 高玺自以为幽默地说完这话,却见雷空把酒杯往台一放,说:“夏晚橙是我老婆,她的鬼魂爱在哪里晃就在哪晃,我用得着躲她?” 高玺一看这架势,急忙端了酒凑来雷空身边,“你看我这喝多了管不住嘴,多有冒犯多有冒犯,我自罚一杯,你别生我的气!” 见高玺干下了满杯威士忌,雷空便拎起外套转身就走。 傅昉追在他身后,压着怒火在问:“你知道金玓怀孕,高玺在外头这样乱来,你也不劝劝他?” “人家两夫妻的事我去多那个嘴做什么?” “你是不是压根没觉得高玺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小姐,你知道澜润的文件报表有多少?那些东西我都快看不过来,我为什么要浪费精神去管人家的所作所为有没有问题?” “所以,你们男人的天性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以后你娶妻生子,也学高玺这样?” “你可别拿我和高玺比。” 雷空停下脚步,笑呵呵地说:“我对夏晚橙真是日月可鉴的真心,她要能活到给我生子那一天,我肯定把她当菩萨似得供起来,但这不是没缘分吗?” 说着,雷空轻轻揽了她一下,说:“我今日喝了酒就不送你了,让他们送你回去。” “我没喝酒,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 见傅昉神情严肃认真,雷空便没再多话,上了车便闭眼歇息。 车子一路安静地驶到目的地。雷空掐准时间睁开眼,说:“多谢了。” 傅昉挑眉,“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你这话说得就违心了,你知道我不喝茶的。” “你不喝茶我知道,夏晚橙也不喝?” “她倒是爱喝……但这个时间点,你跟我回她的新房,用她的茶具喝她的茶,不怕她在你午夜梦回时来找你?” 傅昉努了努嘴,突然问道:“有其他女人去过这屋子吗?” “看你指什么?来串门的女人不少,过夜的倒是没有。主要人家也怕,这屋子原本的女主人毕竟不是寿终正寝。” “那你要养个女人,会把她藏在哪? 雷空看了她一眼,还是笑:我养个女人为什么要藏?我现在是个鳏夫,虽然没出孝期,但也不至于荤腥不沾?夏晚橙那样明事理,我想她会理解的。” …… “sapphirexia?” 江篪看着眼前的文件,就着上头的文字一字字念出声:“C国人,从拉姆西出境来到O市?” “出入境那边给到的资料确实是这样。” 江篪继续看,又看到了其他信息,一时惊讶出声:“已婚?配偶一栏填得人是……Micheal?” “确实是这样。” “雷空英文名叫Micheal吗?” “肯定不是。” 江篪笑,“真有意思。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其实……” 助理小心地开口,“那天回去后我在网上认真比对过夏晚橙的照片,她和那位sapphire小姐长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像。” “是吗?哪里不像,你说说。” “能嫁进雷家当少奶奶的会是一般女人吗?夏晚橙所有被刊登在媒体上的照片,那眼睛里都写满了野心勃勃几个大字。但那位sapphire小姐的气质却比较文静平和一些。” “文静平和?” 江篪想到sapphire把王小姐按在地上的样子,说:“你这倒提醒了我。世界上可能会有十分相像的样貌,但气质这种东西实在难以模仿。” 江篪看着窗外乏善可陈的O市夜景,说:“看来我得亲自去柏海一趟。” 第438章 主动出击 “你早说你们导师能帮忙安排宿舍,我也不用到处看房了。” Micheal拿出钥匙打开面前的门,露出里头一室一厅格局的屋子。 这房子位于一个老旧小区的六楼,门口就是菜市场,距离实验室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夏晚橙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想这屋子除了太小之外没有其他缺点。 近来看房看得筋疲力尽的夏晚橙果断决定,他们暂且就在这里落脚。 简单收拾规整后,Micheal就先去了实验室,夏晚橙则便迫不及待地给夏早柑打电话,迫切希望她能尽快到O市来。 结果夏午橘一把抢过手机,问:“你是打算永生永世不回柏海了吗?” “这不是Micheal在O市有工作吗?” “又是Micheal!你左一句Micheal,右一句Micheal,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夏晚橙这样奴性?怎么?嫁了人你就学人家妻为夫纲那一套了?当初是谁口口声声喊着要做新时代独立女性?” 夏晚橙头疼:“好生生的话怎么到了你嘴里显得那么难听呢?” “我提醒你,当初是你要死要活地非要去摩迪莎。怎么?当初有胆走现在没胆回来?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 “那你就尽快带着你那个便宜老公来柏海看望我和你大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别再指望我们!”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夏晚橙看着显示界面,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禁不住笑出声,想顾访琴要知道她宝贝儿子让人一口一个便宜挂在嘴边,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下电话再次响起,来电是完全陌生的号码。 夏晚橙接起电话,说:“你好。” “时隔多天又能听到sapphire小姐的声音,真是让鄙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夏晚橙怔了一怔,客气道:“江总?” “叫江总多生疏啊。你更希望你能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当然,要是sapphire小姐愿意叫我小江或者小篪,我也不介意。” 夏晚橙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两声,问:“不晓得江先生是如何联系上得我?” “怎么?” 电话那头微微惊讶道:“sapphire小姐那天没有给我留下电话吗?那我今日想给sapphire小姐打电话时这凭空出现的号码也算天意了。” 镜子里,夏晚橙的目光已经完全冷淡了下去。 她说:“江先生有何要事,不妨直言。” “我记得sapphire你一直想要租老城的房子。” “劳烦挂念,这事已经解决。” “是吗?我这里还帮sapphire你收集了十来套房子的信息,还想送来给你做参考。” “多谢。”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sapphire你如此冷淡的态度可真让我寒心。这样,我做东请sapphire你吃晚饭,不知道sapphire小姐可否赏脸。” “当然。” 夏晚橙答应地如此干脆,倒是出乎电话那头人的预料,他安静了片刻才道:“这么爽快?”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个姓江的如此不寻常,实在是夏晚橙的一块心病。所以,与其被藏在暗处的人算计,不如她主动出击,借此机会弄清楚这个姓江的到底怎么回事! * 江篪准时到达约会地点,却见sapphire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正坐在临街的窗边,冷着一张俏脸翻看杂志。她的头发似短非短,看上去像是某种当下时新的造型,可配合上她眼下的情绪状态,通身就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想起助理对她的评价,文静平和? 江篪禁不住地摇了摇头。 面前桌子被敲响。夏晚橙从杂志中抬起头,见江篪依旧穿了一件色彩跳跃的衬衣,搭配浅色喇叭裤,通身都是一股子游戏人间的纨绔气质。 夏晚橙不禁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毛衣,想这脸皮厚的人果然是耐寒耐冻。 江篪在她面前坐下,把整本菜单递过来,笑着说:“还不晓得sapphire小姐的口味和偏好。” 夏晚橙翻开菜单,见上头几乎都是柏海本地名菜,顿时有些领悟到这位江先生的意图。 她心里揣着明白,面上也要装得糊涂。她把菜单重新推回去,笑道:“这些菜色都全然不熟悉,不如江先生看着定夺?” 江篪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快速地翻阅菜单,嘴里看似随意地说起:“不晓得sapphire小姐故乡何处?这柏海菜也算远近闻名了,还望能适应sapphire小姐的口味。” “好说。” 夏晚橙杵着下巴,主动问起:“不知道江先生成家与否?” 江篪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有些莫名,他尴尬地笑了笑,只道:“算命先生说我恐怕要孤苦一世。” “是吗?” 夏晚橙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有意无意地说起来,“算命先生或许算错了呢?” 见江篪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夏晚橙继续道:“今日见你进来时没带花束,我心里还微微有些失望。” 夏晚橙露出期待又害羞的表情,小声黏糊道:“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同我说?” 晴天霹雳! sapphire的这番话对于江篪来说正是如同晴天霹雳。她到底也出去打听打听,全O市谁不晓得他江篪唯爱钱,且只爱钱。 想他不过是财迷心窍了些,打上了让自家商场入驻柏海新区的主意。他就是单纯想和雷空做生意,手上也正好缺少一块敲门砖,又正好遇到了一个和夏晚橙十分相像的女人。 天地明鉴,他可除了赚钱外没有其他异心。 眼下听面前人这样说,江篪顿时变得坐立难安起来。他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我……” 难道不是吗? 夏晚橙面上露出难堪痛苦的神色,说:“自打和江先生认识以来,你同我说得每句话都深深镌刻在了我的心中。尤其是在我告知你我已结婚的情况下,你依旧锲而不舍地向我表白,让我……” 夏晚橙低着脸做害羞模样,嘀咕道:“让我心里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悸动,我……” “对不起!” 江篪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说:“我身体不舒服,需要去趟卫生间,你……你自便!” 第439章 蓬勃野心 江篪借口离开后便没再出现。夏晚橙给他手机拨去电话,那边已然显示关机。于是,夏晚橙乐得轻松愉快地享受了满桌的美食。 吃多了摩迪莎拉姆西和着飞沙走石和硝烟味的干粮,还是柏海的时蔬小菜更合她的胃口。 那边,江篪像是地板烫脚一般,以极快地速度冲出餐馆钻进了车里。 他抹掉额头上的虚汗,余惊未消道:“还是我妈她老人家说得对,这女人啊,最会顺杠往上爬。她都结婚了,还惦记着跟我有什么呢,真是不成体统!” 助理疑惑出声:“您说得谁啊?” “还能说谁?当然是里头那女人!你之前也没说错,这女人断不可能是夏晚橙。她夏晚橙要只有这点眼界和格局,那雷空脑袋进水了会娶她?” “我早就跟您说了!夏晚橙没道理假死,看之前雷家娶她过门那动静,那就不可能是演戏。那雷家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把好生生的澜润总裁给搞成一个鳏夫,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 一月中旬,是高玺的生日。 金玓预产期临近,脾气变得暴躁又古怪,为此他们夫妻两没少争吵,也实打实地冷战了些日子。到了高玺生日这天,周围的朋友们都商量着组个局,想帮忙缓和缓和他们夫妻的关系。 那日一大早,傅昉就接到了金玓的电话,让她务必出席今日的聚会。 “不去!” “还生雷空气呢?” 金玓在电话那头笑,“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怎么到了现在还能把自己气着?八卦杂志上报道的那事我问过了,他就是喝醉酒被个小模特送去了酒店,什么都没发生。” “你信他的鬼话?” “他雷空谁啊,堂堂澜润国际的总裁,他用得着说谎骗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这样,你要是实在不想见他,我就让高玺去说一声,让他别来了,省得你看见他心烦!” 话说到这里,傅昉有支吾起来,“我算是个什么啊!” “小昉,你听我一句劝,你要真想跟雷空走下去,这有些事情就不能太较真。夏晚橙那个人虽然十足地糟糕,但她能昂首挺胸地嫁给雷空也是实打实的真本事。我听高玺说,以前雷空在外头做什么,夏晚橙是一句不问的。” 傅昉一下气上眉梢,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要我学夏晚橙?”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玓叹了一口气,“你看,夏晚橙在没嫁给雷空之前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雷空把银河之光给了她,把万喜娱乐也给了她。她就算不嫁入雷家也没任何损失。可雷空还是娶了她,哪怕之前就知道她命不久矣也娶了她。这其中的道理,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电话挂断,傅昉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呆了好久。直到闹钟响起,提醒她要开始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这到底是高玺的生日宴会,傅昉并没有渠道拿到所有参与人员的名单。但想来也是,就高玺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谁身边还没被几个莺莺燕燕环绕着,包括雷空。 所以傅昉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势必要在今晚的场合艳压群芳。 临出门时,林岚特意在门口送她,同她说:“这个样子就很好。这女人,就得靠蓬勃的野心支撑着自己,不管是对男人的野心还是对钱的野心,总好过一滩死水的无欲无求。” * 金玓特意到门口来迎傅昉。 她肚子的月份大了,行动十分不方便,连带着身体也浮肿地厉害。 傅昉见她头发掉了不少,有些心惊地说:“怀孕这么难受吗?” “当然了,你以为我平时都在无病呻*吟?” 傅昉搀着金玓的胳膊,问说:“这些事你有跟高玺认真说过吗?” “男人哪会管你辛不辛苦?他们不都觉得女人生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我肚子里的还是个闺女。” “这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有那么重要吗?” 金玓“切”地笑了一声出来,说:“待会儿你就晓得了。” 才进到屋里,傅昉就见到了许多眼熟的名媛闺秀少奶奶和大小姐。她们大多已经嫁人生子,有的还流连在各个社交场合试图钓凯子,有的则自己做起了小生意,这每一个人表面看起来都风光得很。 金玓这才刚出现,就有人凑上来打听道:“听说你这胎是个闺女?” “头胎是闺女也不错,以后可以帮忙带弟弟。” “对了,等你准备生二胎的时候我把我儿子的衣服用品送些过来,也让你沾沾孕气一举得男。” “对了,你这次怀个闺女,你老公和你婆婆没说什么?” “生闺女多好啊,哪像我,自从生了儿子就被婆婆抱去了,整天爱不释手地抱着,我都没什么机会和我儿子单独相处。” 傅昉在旁直皱眉,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生了孩子的女人会如此无聊,且狭隘。 金玓默默听这些人或挖苦或炫耀,而后才说:“我那日去进香遇到了安先生和顾夫人,她们一听我怀的是个闺女就特别高兴。” 金玓把腕上的手钏给周围人看,说:“安先生当时就把这个手钏送给了我,说是他自己手工打磨得,希望能祈佑我和孩子平安。还说等孩子出生后要登门来拜访呢。” 金玓呵呵笑着,说:“柏海现在的趋势是,越是名流贵胄,越是豪门望族,就越喜欢闺女。不信你们问问咱富豪榜上有名的雷总……” 金玓转身笑着看向迎面而来的雷空,问:“雷总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雷空脚步顿住,脸上也带了笑,“问我这个做什么?” “你总有要当爹的那一天,到时候你老婆怀孕了,你是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那么讲究做什么?无论儿子闺女,当然是健康平安最重要。” 听及此,傅昉悬着的心微微下落。她提着裙摆向前靠近,一句反复琢磨过多次的问候刚到口边,就见雷空冲着她的后方招了招手。 傅昉一转身,就看到外头的夕阳像疯了一样地烧红起来。 在如此艳丽的天色下,站在门口的女人却清新地宛如一株睡莲。 第440章 可爱小姐 这个女人很年轻,这会儿正冲着她们这边露出腼腆的笑容,浑身透露着一股学院里的生疏气息。 傅昉认真地看,见她已经穿上了HMES春夏款的秀服,一条简单并不简约的黑裙,手上则拎着一个早已绝版的珍珠晚宴包。 这会儿她踩着红底麂皮的靴子一步步踏过来。 在还未靠近她们之前,雷空便已经冲她伸出了手,自然而然地把她牵了过来,而后同她们介绍:“叶琦琳,刚刚才交换到柏海来读书,在柏海没什么认识的人,你们以后多带着她玩儿。” 周围女性笑着应好,附和着雷空的态度,非常有眼力见地开始恭维起这个叫叶琦琳的女孩儿来。 傅昉把这个女孩儿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通,心里头觉得有些隐隐不对劲的别扭,她只是在一瞬间就断定,这女孩儿不是雷空一贯喜欢的类型。 但凡对柏海八卦有研究的人,都能大致总结出雷空喜欢的女性样貌,即很典型的混血模样,大眼睛深轮廓,火辣的身体曲线以及性感毕露的气质。 傅昉自觉自己包含了雷空所有的审美取向。但眼前这个叫叶琦琳的女孩儿不像她,也不像和雷空传过绯闻的某模特和明星,她更像是雷空那位短命的夫人,夏晚橙。 这个认知让傅昉心里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她抬高眉眼,用下巴面朝对方,问起:“叶小姐好生面生,倒是不晓得和雷总认识多久?” 这个叫叶琦琳的女孩儿含羞带臊地看着雷空。于是雷空替她回答:“这次飞柏海的飞机上认识的,她升舱,恰好就坐到了我旁边。” 哦,原来近来传言和雷空打得火热的女孩儿就是她? 有了这样的心里暗示,傅昉再次把对方从上到下地挑剔了一番。 她身上虽然包裹着了HEMS的皮囊,手上也拎着沉甸甸的绝版限量,但在细节处还是露了怯。首先,她喝水时把口红染在了杯子上。其次,她的指甲油和今日妆容并不搭配。最后,她眼里没有那股子见惯场面的笃定。 就像有的人,甭管包装地再如何华丽,你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识破她的出身。 就此来看,这个女孩儿的家世背景应该十足一般。 就傅昉打量叶琦琳的同时,叶琦琳也在默默端详眼前这位气派美艳的女士。 女人之间的默契就是一般,自傅昉看向她的第一眼起,叶琦琳就感受到了她对她的敌意。至于这样的敌意来自何处?大家都心知肚明。 叶琦琳紧紧抓住雷空的袖口来表示自己的紧张和不安。身边的男人很贴心,当下就说要到外头透气。 就这样,叶琦琳躲开了屋里几十位女性的窥探,只安心地栖息在旁边男人的臂膀下。 她能认识雷空单纯是上帝赠予她的礼物。 她母亲去世得早,父亲随后便为她找了一位继母,之后便又生下一个妹妹。叶琦琳在新家庭过得不如意,继母虽然不曾苛待她,但到底也对她不怎么上心。好在她聪明用功,一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她们本地最好的大学。 这次来柏海,就是因为她获得了来柏海大学交换的资格。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乘飞机,但老天实在眷顾她,让她意外得到了升舱的机会。 当时这个男人就在自己的位置上打游戏,她走过去的当下被绊倒,而后就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她的怀中。 直到现在,叶琦琳依旧能记得对方结实有序的心跳,以及迷离的体香。 当时对方只说了一句:“小心。” 叶琦琳当时就感觉到自己漏拍的心跳,她说着抱歉起身,而后就和对方撞了满眼。 叶琦琳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一时看得有些入迷,还是在对方的提醒下才醒悟过来。 这人说:“请回到你的座位系好安全带。” 叶琦琳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满脸红得厉害,她只知道对方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便转过头去阖上了眼。 这一路上,叶琦琳都禁不住地偷偷打量对方。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的通身气度注定他身份不凡,但更让叶琦琳心醉的,是他身上的气质。一种介乎于男孩儿的调皮和成熟男人的侵略性,非常漂亮。 可惜这趟航程实在短,就在叶琦琳纠结是否要再找机会和对方说话的时候,飞机已经缓缓降落。 隔壁的男人精准地睁开眼,拨开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腕,复杂又精致的腕表以及圆润漂亮的指甲。 然后,这只优雅矜贵的手递来了一只手机,同时还有一句:“我能知道这位可爱小姐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半点犹豫,叶琦琳的联系方式轻轻松松就给了出去。她一点不为自己的轻狂感到懊恼。她敢说,就那时候的那瞬间,全世界不管男女老少,没人会拒绝他。 谁会拒绝一个漂亮矜贵又有礼貌的男人呢? 下了飞机后,叶琦琳还要在航站楼等待男友。 男友这次和她一起来柏海大学交换。他拖着厚重,布满灰尘和脚印的行李箱跑来,喘气的时候能闻到不知从哪里发出的烟臭味儿,拧头的时候,白衬衣的领口有汗液留下的黄色痕迹。他没有手表,看时间需要把手机从裤包里掏出来。如果电话铃声响起,那么周围人都会向他们投来探索的目光。 这就是他的男友,一个不足一米六五出头的微胖掉发男同学。这样的人,每次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被人感叹鲜花和牛粪,或者美女和野兽。 但是没办法,这位牛粪和野兽是他们当地一个煤老板的儿子,算是暴发户,有一些钱,愿意资助她读书,也愿意承担她的日常开销。 叶琦琳这会儿问起:“你把酒店定在了哪里?听说富澜酒店可以纵观全柏海的夜景。” “为什么要住酒店?学校不是给我们安排好了宿舍?直接回宿舍就好了。” 对了,还忘了说她这位男友的一个坏毛病…… 抠门! “我查过了,我们先坐3号线再转1号线,然后再坐公交……” “我们可以打车吗?” 可是打车需要一百多元…… 叶琦琳再无话说,她只能倚在地跌站旁边,看守着这堆行李,然后等她的男友去购买地铁票。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从这里搭乘公共交通去柏海大学至少需要整两个小时。” 叶琦琳转头的同时,就被对方握住了手腕,对方携着迷人的体香贴近她耳边,笑道:“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小姐好像眼光不太行?这样的男朋友,要了做什么呢?” 第441章 说错话了 叶琦琳有些洁癖。 在和那位牛粪男友相处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从不允许对方靠她这样近。她总觉得她会在对方身上闻到烟味儿,汗味儿,来自头发里的油脂味儿,或许还有衣服上的肥皂味儿。 她强硬地给自己和对方划出一条线,要求大家泾渭分明地相处。 这会儿,她被眼前这个需要她抬头仰望的男人牵着手。 她说:“我的行李……” “里面的东西重要吗?” “一些衣服……” “不要了。” 漂亮矜贵又礼貌的男人温柔地看着她,说:“漂亮小姐要有属于自己的漂亮裙子才行。” 叶琦琳也和男友拉过手,但是触感体验和现下完全不同。那人的手掌肥厚,掌心湿润,牵着他和拿着一块生肉非五花没多大区别。可眼前男人的掌心微凉,叶琦琳和他十指交握的时候,能感受到他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 她就这样,被自己梦中情人般的男人牵着往前走。 男人带她坐上全封闭的黑色轿车,问她:“想先去酒店还是直接回学校?” 叶琦琳不明所以,傻傻地问了一句:“什么?” “刚才不是跟男朋友说想去富澜酒店?” 原来刚才和那人的对话都被对方听到了耳里。叶琦琳面上有些挂不住,喃喃地说:“随便说说的。” “是吗?那倒是枉费了我一番好意,我刚才定下富澜视野最好的房间,并且预约了29楼的旋转餐厅,这下倒可惜了呢……” 叶琦琳见对方拿出手机,问了声:“你要做什么?” “取消预约。” “不要……” 在对方的注视下,叶琦琳鼓足勇气出声:“我从来没见过柏海的夜景。 “所以呢?” 叶琦琳抬头,见对方依旧看着她,很散漫地在说:“我一向懒得去猜女人的心思。” 于是,叶琦琳回答:“想去住富澜酒店,也想去旋转餐厅吃饭。” 从那日踏进富澜酒店起,叶琦琳就一直住到今日。 她住在全富澜景观最好的房间,只要拉开窗帘,就能把整个柏海收入眼底。 她也是到了第二天才晓得昨夜整夜和她缠*绵在一起的人是谁。 她知道他叫雷空,知道了他全部的绯闻,自然也晓得了他刚成婚又丧妻的事情。这段时间,雷空几乎每日下班都会来找她,有时候过夜,有时候不过。 他没明确说明他们的关系,叶琦琳也自觉地不去提起。她心里清楚,和这样的人相处,自知之明是立身之本。 她只是祈求上天,让雷空对她的热情多滞留些日子,好叫她多多换取切实的利益。 兴许是她过于乖巧听话的模样感动了对方,雷空不再之局限在酒店房间见她。他开始带他出门,带他去朋友的聚会,一一地跟朋友介绍她。自幼的经历让叶琦琳打磨出了敏锐的眼色,于是,她只用看雷空身边人对她的态度,就能粗略判断出她在雷空心中的地位。 起码,她和那些陪他上八卦杂志的绯闻对象不同。 也不少说是不是这个认知让叶琦琳心里起了些微妙的变化。她开始好奇雷空不来找他的那些日子在做什么,好奇和他携手出席宴会的女性伴侣身份,好奇雷空电话听筒那边的女性声音,好奇雷空绝口不提的那位夫人。 高玺也是雷空介绍她认识的,记得高玺第一次见她,笑得颇为微妙,含糊地跟雷空说了句:“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雷空没有理会这话,叶琦琳倒是记在了心里。 回去后,她在网络上找到了夏晚橙的照片,然后仔细对比了自己,也不好说自己是不是夏晚橙那款,直到今日见到傅昉。 傅昉和夏晚橙,就像是地球的南极和北极,除了都是女人这一共性之外,确实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这下到了室外,叶琦琳便直白地问道:“那位傅昉小姐……” 雷空一边点烟一边说:“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 叶琦琳心想,难怪…… 接着,雷空又说:“那个女人有些疯,你少搭理她。” 叶琦琳乖巧地站在雷空身边等他抽烟,雷空望着天边燃烧殆尽的夕阳,说:“她现在一门心思想嫁给我当雷太太。” 叶琦琳适当地表示惊讶,“啊?” 雷空叼着烟笑着来摸她的脸,说:“她看你肯定不顺眼,你躲着她些。” “你不跟她说清楚吗?” “说清楚什么?说清楚我跟你的关系,还是我跟她的关系?我跟你的关系用不着说清,至于我和她的关系……我倒是不想说清。” “为什么?” 雷空呼出一口烟,说:“我没想好要不要娶她。” “没想好为什么要结婚?” “结不结婚倒是无所谓,主要我想要个孩子。” 叶琦琳笑道:“你想要孩子还怕没人给你生吗?” 雷空把烟从嘴里摘下,迷着眼来捏她的耳朵,用几乎调情的语气说:“那你给我生一个,怎么样?” 叶琦琳垂眼,半开玩笑半真心地说:“这不是你说了算吗?” 雷空好似真的想过这个可能性,随即又被自己否定,他说:“算了,非婚生子太麻烦了。有时候想想真郁闷,凭什么高玺那样的渣滓都有老婆给他生孩子?” 叶琦琳一时没想明白,竟然脱口而出:“那你老婆当初……” 这话还未落下,雷空已经把烟蒂掐熄在花台上。 他起身,说:“起风了,回去。” 闯祸了! 在这一刻,叶琦琳脑袋里只有这三个字在闪烁。 至此,这整个晚上,叶琦琳再也没有见到雷空的身影,直到宴会结束,高玺才晃过来,说:“雷空让我送你回去。” 当时他老婆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地出声:“高玺!” “想什么呢?我就把她送回住处我就回来。这雷空亲自交代的事,要不你去帮我去推脱?” 直到坐上高玺的车子,叶琦琳身子还有些颤抖。高玺看见了,只问:“说错话还是做错事了?” “说错话。” “说了什么?” “无意间提到了他老婆。” “难怪……” 高玺把车子启动,说:“别看雷空平日里整天把丧妻鳏夫这几个字挂嘴边,但谁要敢在他面前提起夏晚橙,他准得甩脸色。” “他……他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矛盾的一个人。精明之中带点笨,脾气暴躁的同时极其能忍,看似很有正义感但鬼心眼也不少。” 叶琦琳又问:“雷空……他,会娶傅昉吗?” 第442章 东施效颦 “为什么这样问?” 高玺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当即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叶琦琳说:“他说他想要个孩子。” “要孩子怎么不能要?这世界上多得是女人想给澜润总裁生孩子。” “他说非婚生子很麻烦。” “也是,他自己的身世……” 意识到失言,高玺极快地中止了自己的话。他说:“我估计他就随便说说的,他要真想要孩子,那孩子现在都该会打酱油了。” 见叶琦琳沉默下来,高玺又说:“你就当我随意乱说,你要想跟雷空时间久一点,你就少打听夏晚橙的事。” “我不会了。” “这样最好。” 把叶琦琳送回酒店后,高玺就干脆地离开。叶琦琳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看着外头璀璨漂亮的夜景,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孤独。 她把自完全沉到浴缸里,借着窒息的难受一遍遍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对雷空这样的人情根深种,更不能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迷失自己,她要做的,只是讨好雷空,跟他换取实际的利益为她的以后做考虑。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叶琦琳接起电话,听电话那头说:“我有份文件放在了你那里,你能给我送过来吗?” 叶琦琳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找酒店约了车子,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刚买的裙子,把自己打扮地干干净净的前往。 雷空要她去得,是她从没去过的别苑。刚从电梯出来,她看到门沿上未撕的白绸和半张囍字,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认知让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她小心地敲门,进房间。 雷空正在打电话,只抬了抬下巴让她把文件放到桌子上。 做完这一动作,见雷空没让她走,她便乖巧地坐在了沙发上。 她小心地打量,发现这屋子并没有多少女主人生活过的痕迹。虽然它整体装修得很热闹,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冰冰冷冷。就像雷空这个人,初识以为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信心和爱,稍微相处久了一些就晓得,他这个人就很颓丧。 电话挂断的同时,雷空也说了句:“好饿。” 叶琦琳立刻起身,说:“我去给你煮碗面?” 好似没听见他说话,雷空直接拿起了外套,说:“出去吃。” 非洲黑檀雕花大门在叶琦琳身后合上,雷空按下电梯,问:“你为什么跟我?” 叶琦琳一直秉记认识雷空第一天时他给得警告。 他不喜欢猜测女人的心思。 所以一直以来面对雷空时,叶琦琳都遵守着如实说话,实在为难便不回答的原则。 这下,她说:“长得好看,有钱,对我好。” “排名分先后?” “分先后。” “为什么不是有钱排在第一位?” “世界上有钱人很多,长得好看的有钱人却很少。” “要是有一天遇到一个比我有钱比我帅的,你要如何?” 叶琦琳笑出声,说:“天上掉馅饼正好砸我嘴里的事,估计十辈子只会发生这么一次。” “嗯。” 雷空伸手来揽她,笑着说:“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说着,便感叹了一句,“这世上像你这样拎得清的女人可不多了。” 直到现在,叶琦琳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拿捏准了雷空的脾气。她不晓得雷空生气的底线在哪里,更不晓得要怎么哄他开心。而且更加麻烦的,是这个男人很不会把情绪直接袒露在表面上。 这让叶琦琳倍感头痛。 然而更麻烦的事情接踵而至。大概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她,她之前那个牛粪男友自作主张地联系了她的父亲和继母。 这一天,父亲和继母带着她那个讨人厌的妹妹来柏海寻她。 当叶琦琳收到这个消息时,他们已经找去了学校,而后学校那边的人把电话打到了酒店。 叶琦琳仓惶地把脸上的面膜丢开,把身上金光璀璨的首饰摘下,而后打开衣柜,却发现她没有一件适合穿去见家人的衣服。 她不能让那些人晓得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倒也不是害怕会影响到她们对她的看法,而是怕他们像吸血蚂蟥似得黏上来。 可即将要出门之际,叶琦琳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妹妹时常穿来她面前显摆的新衣裳。 于是,叶琦琳把刚刚脱下的首饰又一件件戴了起来。 她父亲把她约在了一家很大众的茶餐厅。 在叶琦琳生活的城市,这样的茶餐厅遍布她们一整条街,每日天还未亮,她就能听到卷帘门拉起的声音。可就是从小伴随她成长的地方,却让她油然生出一种不适。 她竟然觉得这种地方的环境实在糟糕,桌子上敷着一层层厚厚油脂,地板上有永远擦不净的污点,菜单则不晓得被人翻过几万次,上面留下了各式各样的肮脏指印。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始终踏不出前进的一只脚。直到继母发现她,半疑惑半吃惊地出声:“琦琳?” 随之而来的,就是父亲质疑和妹妹打量的目光。 当父亲问出:“你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联系小光”时,妹妹也出声:“看你这穿金戴银的模样俗气模样,真是恶心。” 叶琦琳没有理会妹妹的挖苦,只问:“怎么突然到柏海来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这不是你妹妹要去上艺术补习班?这马上要交学费了,但小光说他一直联系不上你,所以没给我们打钱过来。” 叶琦琳心里倍感屈辱,直说:“叶柔补习班的费用为什么要洪光来出?” 继母疑惑不解:“这不是他一早答应好的吗?” “他之于你们,只是一个外人。你们凭什么要他负担叶柔的学费?” “他不是你对象吗?” 叶琦琳果断道:“早就不是了。” 这话惹得继母和父亲同时生气。继母在桌下频繁地用鞋尖踹父亲的脚,于是父亲说:“这事我不同意!” “你看看她那样子,这段时间不晓得在柏海干什么龌龊事!” 说话的瞬间,妹妹一把扯下了叶琦琳耳朵上的耳坠。叶琦琳因为疼痛失声的同时,也感觉一股热流沿着颈侧缓缓流下。 她怒道:“你做什么!” 妹妹把HMES的耳坠随手扔在油腻的桌上,面露不屑地说道:“你想模仿我也不至于戴这种便宜货?真是东施效颦!” 第443章 当面对峙 叶琦琳捂住流血的耳朵,眼里含着愤怒的泪意,质问道:“你做什么?” “没时间跟你废话,你赶紧让洪光把我的学费给我!” 叶琦琳问:“我凭什么?” “凭我爸妈白养你那么多年,凭你一直在当我们家的拖油瓶,凭你是个赔钱的破烂货,凭……” 叶琦琳打断她的话,强硬道:“他也是我父亲。” 叶柔没应她这话,她只用委屈的眼神去看父亲,而后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爸,你看她。” “好了。” 父亲头疼地摆了摆手,说:“你赶紧联系洪光,别耽误你妹妹念书。” 叶琦琳瞪着眼睛,直道:“我不要!” 这话一出,父亲疲倦的双眼顿时凝聚了愤怒的光,他说:“你是想和我断绝关系,和你妹妹断绝关系,是吗?” 叶琦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是”字都到了嘴边,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断。 来电人是雷空,这个电话她必须要接。 可是一声“喂”字才出口,电话就被叶柔抢了去。她非常粗鲁冒昧地冲着电话那头说:“你是谁?和叶琦琳什么关系?” 雷空大概在问叶柔是谁,于是叶柔说:“你管我是谁。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和叶琦琳来往。” 电话那头不晓得说了什么,叶柔不屑地看了叶琦琳一眼,而后挂断了电话。 叶琦琳问:“他说什么了?” “好啊你叶琦琳,原来你不联系洪光是因为在柏海搞破鞋?” “你别胡说!” “我胡说?你敢不敢把电话里那个人和洪光一起叫过来当面对峙!” 洪光来得很迅速。 他身上仍然穿着那日在机场的那身衣服,这让叶琦琳一下不好判断他是衣裳不多,还是一直没换?直到她看见他已经变黑的领口。 “你去哪了?” 一张口,嘴里散发出的恶心味道就让叶琦琳别过了头。 当着父亲继母和妹妹的面,叶琦琳直言道:“我们就到这里,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你要和我分手?” 洪光嘶吼的当下,唾沫星子和口气沿着空气飞溅和传播。他惊讶道:“你是疯了吗?” “就这样!” 这个粗鄙的男人一下抓住了她的胳膊,依旧嘶吼道:“我养了你这么久,你花了我那么多钱,你现在居然要跟我分手?” 场面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不管是店里面本来的客人还是路上行人都向着她们看过来,叶琦琳极力想要摆脱洪光的桎梏,却屡屡失败。 叶柔这会儿还在旁边搭腔,“她不晓得这些日子勾搭了哪个野男人。洪光哥,这个女人实在不要脸,你可得好好教训她!” 于是,洪光把他湿润肥腻的掌心拍在了她脸上。 叶琦琳眼神失焦的当下,只能看见继母幸灾乐祸和父亲冷眼旁观的脸庞。 “打得好!” 叶柔在旁边卖力鼓掌,而后说:“我爸爸早就说过了,叶琦琳就是你的人,要打要杀还是卖掉都随你的便。” 就在洪光巴掌再次扬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要把谁卖掉?” 叶琦琳在抬眼看清来人的瞬间,便以自己的难以想象的力气挣脱了面前人的桎梏。她快速地向着来人冲过去,而后躲到了他的身后。 雷空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在她脸上的巴掌印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跟旁边的人说:“你带她回车上去,把脸给处理一下。” 叶琦琳不肯移动,只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 雷空难得既严肃又温柔地同她说:“没事的,我会处理。” 叶琦琳不晓得雷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又回到了车里,而后同她说:“没事了,他们以后不会再为难你。” “你同他们说了什么?” 雷空看上去有些疲倦,从旁边扯了一顶帽子就盖在脸上。他说:“聪明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只用说谢谢就可以。” 叶琦琳嘴角翁动,半晌,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谢谢。” 当晚,叶琦琳就在酒店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这个从来只会带给她屈辱和痛苦的人在电话里对今天发生的事表示了歉意,并说他们明日一早就会离开柏海。随之,叶柔也在电话里同她道歉,虽然语气听起来十足的不乐意。之后,父亲又说,让她在柏海好好念书,放了假有时间就回家,空闲的时候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再满脑子想着打工赚钱…… 父亲的这番话让叶琦琳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她之前从未想过父亲会这样跟她说话,哪怕是梦里都未曾出现过。 她知道这一切都缘于雷空,缘于他今日的突然出现,缘于他和他们单独相处的那二十分钟。 可他不让她问,他只让她说谢谢。 就这一刻,叶琦琳突然在想,或许,她跟雷空身边的那些女人,真的不一样。 * 叶琦琳经常光顾的一家商场打来电话,说某个她钟意的品牌到了新款,邀她今日关店后到商场选购。 叶琦琳应了好,随即便给雷空打了个电话,问他今晚是否有其他安排? “有事吗?” “商场那边给我打电话……” “我大概没时间,你自己去可以吗?” “可以的。” 电话那头很嘈杂,听起来很繁忙,雷空着急挂电话,于是同她说:“喜欢什么买什么,别想着给我省钱。” 叶琦琳高高兴兴地前往,可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傅昉。 不晓得是巧合还是导购安排错了时间,她们两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叶琦琳一整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于是本来就静谧的商场,顿时宛如无人区一般。 熟知的导购小跑着向她过来,嘴里亲切地称呼:“叶小姐,您来了。” 叶琦琳尴尬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正在试鞋的傅昉,说:“你现在有其他客人,那我……” “这家店不是我开的,我没有这样霸道的。” 傅昉把手上的鞋子丢开,而后向她看过来,似笑非笑地说:“还是说叶小姐金枝玉叶,不习惯和旁人一起试鞋?” 第444章 正宫姿态 叶琦琳在傅昉旁边落座的同时,傅昉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说:“你这香水味道很特别。” 复杂的念头快速在叶琦琳脑袋中滚过一圈,但还是随由心情出了口,她说:“雷空随手给我的,也不晓得是什么牌子。” 叶琦琳这话听在傅昉耳里就是十足的挑衅,也不仅是她这样认为,就连附近的导购都在耳鼻观心的同时窥探着这出好戏。 傅昉微微侧头,昂起高贵的下颚线向旁边人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只让傅昉心如火燎,惊雷在五脏六腑里翻滚。 比起上次见面,这个和雷空在飞机上认识的女孩儿越发精致漂亮了。她身上穿得用得都是奢侈大牌的当季新款,尤其是她手上那只KL的皮包,全柏海只限量发行了一只。 想她那日初见这皮包第一眼就觉得上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可碍于价格过高,她犹豫挣扎再三还是忍痛放弃。而后就在她宣布放弃的同一天,就听说这只皮包被人买走。 这些日子,傅昉参加了不少宴会,也没看哪位名媛闺秀背上了她的心头好,没想到是落在了叶琦琳这里。 想她傅昉,正经八百的千金小姐出身。父亲是前柏海知名外交官,母亲是海伦基金副主席,她自己也是海外镀金归来,可如今买只皮包都要看人眼色,活得还不如旁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姑。 这是天大的讽刺! 傅昉心头在滴血,可面上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来看新鞋?” “随便看看。” 傅昉把自己刚刚试过的鞋递了过去,说:“这鞋我穿着俗气了些,你可能会比较适合。” 叶琦琳当然听出了傅昉话里的意指,她眼也不眨地笑着接过来,转手就递给了旁边的导购,说:“相信傅小姐的眼光,就按照我的尺码给我包起来。” 这下子傅昉的脸色彻底挂不住,她借口要去卫生间,有些仓促地暂时离开店面。 卫生间里,傅昉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刚才那双鞋要五位多数,她看了又看挑了又挑,总算是让她找出一个不喜欢的缺点,于是说服自己放弃。可叶琦琳就那样随便地买了下来。 她凭什么? 傅昉只想问,她凭什么? 调整好心情再回去店里,就见里头多了一个人,一个瘦削却坚实的脊背被映衬在紫色的衬衣下,隐隐有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傅昉就在想,也不怪那么多小姑娘飞蛾扑火似地追赶者雷空,像他这样只一个背影就足够性感的男人,确实值得。 雷空看见她,很客气道:“真巧。” 傅昉冷淡道:“不巧,整个柏海能在这个时间点逛商场的女人可没几个。” 雷空听出了她话里带刺的味道,但没接话茬,只问:“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傅昉笑得颇为阴阳怪气,“怎么样?这要是有喜欢的,雷总要帮忙买单吗?” “能为你这样的美丽女士买单可是我的荣幸。” “但我本人没有花男人钱的习惯呢。” 傅昉刻意把这话说给叶琦琳听,可她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好似完全不觉得她话里是在针对她。 “看傅小姐这话说得……” 雷空笑,说:“能让傅小姐青睐的东西必然是独一无二,眼前这些俗物看不上眼也罢。这过些日子有场慈善拍卖会,在下真诚邀请傅小姐一同前往。” 傅昉倨傲地昂起头,余光里看见叶琦琳几乎要把身下的皮椅抓破。 确实,雷空再怎样愿意给她花钱,终究是不可能带她去正式的场合。 傅昉骄傲地笑,问:“我有什么好处?” “给傅小姐准备的战袍已经送到了府上,你要是不喜欢,咱们随时更换,如何?” 接待完最后几名客户,店铺终于可以打烊。 店员小声地讨论着:“你说今天这场没有销烟的战争,谁赢了?” “当然是傅昉,你看她那样子,可在叶琦琳面前摆足了正宫的姿态。” “我看不见得,这柏海谁不晓得傅家如今只是表面风光。如今买双鞋都能让她心疼半天,日子哪有叶琦琳来得舒坦?” “那就得看她们两人的心里预期是什么了。叶琦琳要当真是想要钱,那她过得确实不错。但她要是起了和傅昉一样的心思,想要嫁进雷家做少奶奶,那这……” 车子开出半程,叶琦琳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拍卖会?” “不过打着慈善名头的社交聚会。” “你要参与举牌拍卖吗?” “不,这次我负责提供拍品。” 叶琦琳就势窝进雷空怀里,问:“你给准备了什么?” “慈善拍卖会,无非就是古玩字画珠宝首饰。我从来对古玩字画没兴趣,只能翻箱倒柜随便找出来一件首饰送过去。” “是什么?” “夏晚橙的一顶钻冕。” 叶琦琳一下直起身来,问:“这也要拿去拍卖吗?” 雷空闭着眼,只淡淡地说:“反正她从没戴过,没什么价值,拍就拍了。” …… 江篪刚下飞机,就收到了这次慈善拍卖会的流程和拍卖手册。他直接找到专属雷空的那一页,看着那顶全钻石的麦穗钻冕,发出了啧啧肉疼地声音。 “这有钱人里的钱真不是钱,这钻冕都能捐出来拍卖,这雷空脑袋里装得什么?” 助理劝道:“好歹是值钱的东西,您也不算亏。” “我哪里不亏?我之前以为他会随便捐点破烂出来,到时候我打好招呼,只用看得过去的价格成交就行。现在他捐出一顶冠冕,这远远就超出了我的预算。这又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没有升值的空间,我一个大男人买它做什么?” “没办法啊老大,您要跟人做生意谈事情,这有些步骤就省不了。” 助理转过头,有些兴奋地说:“对了,我听说当日的拍卖会,夏晚橙的姐姐也会出席,要不然您走那边的关系试试?说不定会有另外的收获。” 第445章 大动肝火 叶琦琳看着手里的志愿者工作牌,知道自己的心态已经开始失衡。 如只按照她的本分来说,她在知道傅昉要陪雷空去拍卖会的时候,就该把这事遗忘在脑后,可她竟然通过学校的关系成为了这次拍卖会的志愿者。 拍卖会当日,她负责内场的工作。于是外头红毯上的光景,她只能听旁人说起。据说傅昉穿了一条惊心动魄的星空裙,在红毯上艳压群芳出尽了风头。 之后为了不让雷空发现她,她一直躲在暗处行动。 她看着傅昉挽着雷空的胳膊,陪他到处去跟人social。看雷空为她挡酒,搂着她的腰和她窃窃私语。看她为雷空整理衣领,附在他肩头甜笑。看他们十指相扣地一起走到主席台上发言。 耳边传来相机快门声的同时,叶琦琳听到了一句:“雷傅两家怕是好事将近了。” 叶琦琳回头看去,见这人挂着记者的工作牌,于是问他:“怎么这样说?” “豪门就这样咯,只有基本确定关系的女人,才会被这样带着在人前露面。” 叶琦琳咬了咬唇,又问:“但雷空的太太不是刚过世没多久?” “你说夏晚橙啊?” 记者发出一声嗤笑,“人死如烟不晓得吗?已经死掉的女人了,还管她做什么?” 叶琦琳就这样站在阴暗的幕侧看完了整场拍卖会。当夏晚橙遗物,那顶钻石冠冕压轴上场的时候,整场人都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惊呼。 虽然雷空说是翻箱倒柜翻出来的旧物,但这顶麦穗形状的冠冕还是发出了耀目而灿烂的光。 只凭这顶夏晚橙从未戴过的冠冕,叶琦琳就能想象那场所谓的“世纪婚礼”有多么奢华盛大。 最后,这顶冠冕以一个近乎天价的数字成交。 拍卖会结束,内场成为了当场宾客社交的场合。就在叶琦琳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告退的时候,一条穿着黑色西裤的长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躲什么?” 叶琦琳抬头,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好……好巧。” 雷空看向她胸前的工作牌,问:“怎么混到的?” “学校给安排的任务。” 雷空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不置可否的样子,而后说:“你穿这样也很好看。” 见雷空并没有因为她出现在这里生气,叶琦琳悬着的心微微松懈了下来,她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 “很无聊?” “还好,不过您太太的那顶麦穗冠冕实在太过美丽。” 雷空看上去心情实在很好,竟然没有因为她提到夏晚橙而反常,反而很愉悦地同她说:“这算什么?它用得都是一般的白钻,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实则克数都不大。夏晚橙当时担心自己会吃苦受罪,在设计前就跟设计师把质量都限定地很死。” 这……都不算什么吗? 见叶琦琳歪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束起的马尾恭顺地垂在颈侧,雷空非常愉悦地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问:“你有柏海大学的校服吗?” “有啊,入学就发了。” “改日穿给我看看。” “那校服很难看啊,不管是配色还是版型都和古怪。” “但你穿上应该会很好看。” 叶琦琳眼看左右没人,便大胆地踮起脚,把胳膊圈上雷空的胳膊。趁着他心情实在好,所以她大胆地说了句:“傅小姐今日很漂亮。” “从来都是人靠衣装。” “刚才有记者说你们好事将近。” “吃醋了吗?” “一点点。” 雷空笑,“只有一点点吗?” 叶琦琳含羞想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这就在这时,雷空身后响起了一个试探的声音: “雷总?” 直到雷空转过身来,江篪才发现他怀里还有一个娇小的女人。 可怜见的,这拍卖行刚结束雷空就没了身影,他捧着到手的天价冠冕左找右找,生怕自己今天这钱打了水漂,谁知道雷空在这和人打情骂俏呢。 雷空微微咳嗽了一声,说:“没记错的话,雅风集团的江总?” 说着,雷空边看向他手上的礼盒,笑说:“原来是江总拍走我太太的遗物。您可真是一片善心。” 江篪心疼地滴血,面上还是苦笑着把礼盒打开,说:“您太太的这顶冠冕,当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这下叶琦琳终于近距离地看到了这顶冠冕。它在如此晦暗的光线下依旧我行我素地闪耀着,根本不像雷空说得那样随便平凡。 “雷空!” 突然就,附近又多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穿着浅紫色礼裙的女人拖着裙摆快速走来,面上很不高兴地说:“你就这样擅自处理夏晚橙的东西吗?” 雷空转过身去,原本掺在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消失干净,他沉着声音道:“好久不见了,二姐!” “不敢当!” 夏午橘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从雷空江篪面上划过,最后落到叶琦琳眼里,然后再别开。 “夏小姐这话说得有意思,这冠冕又没写夏晚橙名字,雷空凭什么不能处理?” 叶琦琳循着说话的声音看去,见傅昉也提着裙摆走过来。一时间,这个昏暗的角落变得热闹非凡。 刚一靠近,傅昉就挽住了雷空的胳膊,亲密地依偎着她,但眼神却看着夏午橘,说:“您要这么舍不得夏晚橙的东西,刚才就该把它拍下来带回去。既然刚才没舍得花钱,现在又干嘛管这个闲事?” 江篪没预料到眼下的情况,一时僵在当场。他只看着三个女人在他面前形成对峙之势,而作为风暴中心的雷空,又看不出来比较偏向哪一边。 “哟,叶小姐也在这呢?怎么穿上志愿者的衣服了?” 叶琦琳轻声道:“学校安排的任务。” “差点忘了叶小姐来柏海的任务是读书来着,你这天天购物shopping下午茶的,还静得下心去读书吗?” 夏午橘才不想掺和面前的破事,她只跟雷空说:“希望你下次再要处理夏晚橙的东西,可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见夏午橘要走,雷空突然道:“只不过一顶寻常的冠冕,值不得二姐为此大动肝火。” 雷空手下一滑,把这顶冠冕戴在了叶琦琳头上,而后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收回来。可我放在家里也没用,干脆就送给更适合的人。” 叶琦琳心跳如雷的当下,只觉得附近的数道目光生戳进自己脸上的皮肉里,可这种体验很微妙,竟让她不自觉地昂首挺胸起来。 雷空道:“江先生,多谢你的美意,回头我把拍卖的钱如数返给你。” “好说……” 江篪一句完整话未说出,就见傅昉一把扯下了叶琦琳头上的冠冕,颇有些蛮横道:“你说什么?你要把它送给谁?” 夏午橘失笑了一声,说道:“你想送谁是你的自由,我只希望你把我妹妹的名字从内侧抹去。” 夏午橘不屑的眼神从傅昉和叶琦琳脸上扫过,只道:“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配得上sapphire这个名字!” 第446章 真够大方 “sapphire?” 江篪惊奇又疑惑地从傅昉手里接过冠冕,他对着光亮微微一调整,就能清楚看见阴刻在内侧的英文单词:“sapphire。” 他木讷地看向夏午橘,出声:“您说……您妹妹叫sapphire?” 夏午橘目光淡淡从他面上略过,而后一言不发地扭头离开了这里。 这边,傅昉紧紧抓住雷空的胳膊,询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雷空搪塞道:“一件首饰而已。” “你今天能把这顶冠冕送给她,明天是不是就要把银河之光挂在她脖子上?” 雷空耐性告罄,一下扯开了傅昉的手,说:“傅小姐,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可真够大方的!” 傅昉瞪着猩红的双眼看了看雷空,再看了看叶琦琳,而后提着裙摆快速跑远。 到了这个时候,雷空才疲倦地跟江篪开口:“抱歉,就按我之前说得,这顶钻冕我收回去,您蒙受的损失由我全力承担。” 江篪脑袋里只反反复复转动着“sapphire”这个名字,又想起O市那张和夏晚橙几近相似的脸蛋。 之前他们调查的时候,说那小姐出入境资料上填得什么? sapphirexia? 她也姓夏吗? 江篪再顾不得理会雷空在当下的桃色绯闻,他只想立刻飞回O市去。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太多他没搞懂的事情。 * “我不甘心!” 傅昉坐在车上和母亲哭诉,“夏晚橙都死了,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这横空出来的村姑算怎么回事?” 林夫人拍着自己女儿的肩膀,劝慰道:“知道她是村姑你还跟她一般见识?先不说雷空是不是真喜欢她,就陈盈那关她就过不了!” “你是没看见她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她真以为雷空会宠她护她一辈子?” “据你所说,那时候的情况就是雷空在找夏午橘的晦气,那个叫叶什么的,不过是刚好在那,成了雷空一件趁手的工具。” 傅昉用纸巾捂着眼睛,哭泣道:“那么漂亮尊贵的一顶冠冕,他说给就给了?还是给叶琦琳那么一人!” “这就对了,就是要把夏晚橙的东西随便给出去才能招惹到夏午橘。否则当时雷空要把夏晚橙的遗物给了你,那是糟蹋夏午橘呢?还是在糟蹋你?” 傅昉的心情暂缓,她疑惑地看着母亲,问:“您说真的?” “夏晚橙父母双亡是个落魄千金,但她是正经八百的千金小姐出身,人长得好看又聪明,这雷空娶她回家不算太出格。至于那位叶什么的,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不过一时兴起,玩玩罢了。” “我以前看雷空喜欢夏晚橙那要命的劲儿,我还真当他跟高玺那群纨绔子弟不一样。谁料到这夏晚橙尸骨未寒,他身边就又多出这么些个女孩儿。” “说你傻你也真傻。” 林夫人笑道:“你自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这些男人都是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雷空当时对待夏晚橙如何好,也只能说明他伪装得好。至于他骨子里的本性,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傅昉气得颤抖,只说:“我就是知道他的本性才生气。他对随便玩玩的女人都这么大方,怎么对我……” “这就对了,本质上,你就不是那些只能和他随便玩玩的女人!要我说,雷空只要不把跟夏晚橙求婚的戒指和银河之光送出去,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犯不着你为此动气。这样……” 林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说:“等金玓孩子出生,你跟她一起上安家拜访去,到时候给安先生顾夫人留个好印象,以后成婚的时候请他们给你主婚,那才是天大的脸面!” 江篪一再确定过sapphirexia的住址。这下他站在他们家房门口,心情颇有些复杂地敲响了房门。 同时间,里头传出来一声悠扬的,“哪位?” 江篪闭上眼,想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当真和那日见过的夏午橘有八成相似。 夏晚橙拉开房门,一眼撞见正闭眼做陶醉模样的江篪。 看见这个人,她原本就焦躁的心情更添一死躁恼。 这她前不久不是刚把这人给打发了吗,这下他怎么又凑了上来?还愈发冒昧地找来了她家。 江篪睁眼,一段时间没见,眼前这女孩儿的头发着实长长了一些,如今看着已经不再异类,反倒衬得这脸上的五官更加精致灵动。 江篪的目光从她头发下落,见她脸颊两侧敷着几道黑灰,一时诧异道:“你这脸是怎么了?” 夏晚橙瞪了面前人一眼,作势就要关门,可这人横着一只脚当在门缝里,嘴里一直追问着:“是不是受伤了?” 夏晚橙没好气道:“江先生,您看我这模样不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吗?” 江篪这才打量起眼前人的装扮,只见她身上裹着围裙,手里还拎着一把锅铲。 他呵呵地傻笑出声:“这真是凑巧了。” 厨房那边,隐隐传出油星飞溅的动静,夏晚橙转身就走,嘴里说着:“你们O市的旧房改造实在糟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楼房在烧柴火和蜂窝煤。” 江篪追着她的步子往里走,顺便打量了这屋子的情况。 一眼就能看个通透的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和整洁。阳台上晒着一件医用白色大褂和几件男士衬衣,鞋柜里头也有一双大码拖鞋。路过卫生间的时候,江篪特地往里打量了几件,见里头的毛巾牙刷和其他生活物品都是成双成对的样子,就连床上都整齐摆放着两个枕头。 看来出入境上的资料没做假,这疑似夏晚橙的女人当真嫁给了一个叫Micheal的医生,如今还随他一起到O市工作生活。 可如果眼前这人当真是夏晚橙,那…… 难怪雷家要对外公布夏晚橙的死讯。 这要有这样一个丑闻缠身的媳妇儿,那还不如死了呢。 厨房里,夏晚橙正把刚做好的饭菜装进饭盒里,江篪看见了,就问:“这是要送去哪?” “附近的实验基地。” “哦。”江篪点点头,肯定道:“要送饭去给你先生。” 夏晚橙抬眼,笑,说:“想不到江总对我家情况这般了解!” 第447章 蓬荜生辉 “这不是您先生在业界享有声誉,这次又是以医学交流的名义来得O市吗?” 夏晚橙拎起饭盒,问:“所以呢?” “所以……” 见夏晚橙要出门,江篪也只能跟着出去,他说:“那可真是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那江先生想必也知道我们从拉姆西过来。” “路途遥远,真是辛苦了。” “那你也该清楚,在去拉姆西之前,我先生一直呆在摩迪莎。” 江篪鼻子有些发痒,他应道:“我倒没知道得这样清楚。” 说白了,就是他对那个叫Micheal的医生毫无兴趣。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先生是以义务医疗支援者的身份去的摩迪莎,他在那里呆足了一年时间,期间顶着枪林弹雨救治过无数在战争中受伤生病的患者。之后因为拉姆西游轮罹难,他又赶往拉姆西帮助抢救伤者。这次我们来O市,是受到他老师的邀请,来参与一种药物的研发工作。” 夏晚橙脚下不停,只真诚和郑重地说道:“我们刚到O市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来自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答谢和表彰通告。前些日子,你们O市医药部门的领导亲自上门拜访,说给我们提供了更好的住宿生活环境,但我们没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实验室随时会出情况,他需要随时随刻在第一时间赶去那里。” 走出楼道,外头明媚的日光瞬间打在了夏晚橙身上,夏晚橙说:“豪不夸张地说,这世界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可以加诸在我先生身上。他是个真诚认真的医务工作者,在他的全部人生里,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 夏晚橙回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人,说:“不管你因为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不准你拿工作之外的破事去打扰他。你可以把我这话当做善意的劝告,也可以当做是我对你的警醒。” 江篪看着眼前人在太阳下留下的氤氲光影,一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听完这一番话,他便不需要再多做确认,他已经能确实地肯定眼前的女孩儿就是货真价实的夏晚橙。 那个多数存在在八卦杂志里,带着妖气邪性的女人,那个在柏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得雷家风云变幻的落魄千金。 但就是这样一个带着传奇色彩的女人,现在居然安心在家洗手作羹汤? 一时间,江篪也不晓得使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还是她夏晚橙疯了。 和夏晚橙确定好时间后,江篪便先去了咖啡馆。夏晚橙姗姗来迟,一进门就摆足了一张十分难看的嘴脸。 “有事说事,我家里还煲着汤呢。” 江篪笑,“真羡慕您先生能亲手吃上太太做得午饭。” “以你的本事,这事随便雇个保姆就能做,用不着羡慕。” “说起来,我还是得再跟你确认一下,我到底应该管你叫sapphire呢?还是夏晚橙夏小姐?” “就像江先生之前说得那样,一个称呼罢了。你要是愿意,叫我唉,喂,那谁,都可以。” “可不敢,现在是我想要巴结夏小姐,当然得使劲儿地哄您高兴讨你欢心。” “巴结我?” 夏晚橙挑了挑眉,问:“如果是江先生身患隐疾,想我给你介绍个靠谱的医生,那这事可成,我家先生认识全世界各个科室的专家医生。但如果是其他的事,恕我一个小女子无能为力。” 看眼前人这牙尖嘴利的样子,真不愧是能嫁进雷家当少奶奶的女人。 “我也不跟夏小姐打哈哈。是这样,柏海橙意新区开始对外招标品牌商场入驻,我们家雅风集团想要借此进入柏海……对了,这澜润新区还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 “这是好事,柏海的消费能力在整个东方都是名列前茅,祝您得偿所愿早日发财。” 江篪能明显感觉出面前人的敷衍和不耐烦,他慢慢倒上茶,说:“可我一直寻不着和澜润合作的机会,还望夏小姐指点指点?” “澜润不是要对外招标?你们没准备标书吗?” “夏小姐说笑了,这事要是按照正常程序能成,我倒也不用这样伤精费神了。” 夏晚橙真真笑了出来,“看你这话说得,康庄大道你不走,就想指望歪门邪道吗?” “我只是想让夏小姐帮忙从中斡旋斡旋,好让我和雷总裁能有单独聊天沟通的机会。” 夏晚橙愈发开心地笑出声来,问:“我一个被雷家埋在巍澜断崖的人要如何从中斡旋?我给雷空托梦吗?” “夏小姐要真有这本事,也成。” 手机闹钟在包里响起,夏晚橙立刻做了起身的姿势,只道:“这事你找错了人,我真帮不了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样,你有时间去柏海一趟。你去打听打听雷空对夏家是什么态度,对我两个姐姐是什么态度。” 见夏晚橙要走,江篪叫住她,说:“夏小姐要是不想直接出面,帮我想个可行的法子也行。” “你们家的商场要是综合实力不达标,就是把天捅破也不行。你应该清楚,澜润是家族企业,柏海新区是澜润工程里的重中之重。在雷空上头,还有真正大权在握的董事长雷霆。在雷空之下,还有澜润数不清的大小董事。柏海新区的事,雷空一个人说了不算的。” “真不愧是前澜润国际总裁夫人,夏小姐这见识和格局,着实让在下望尘莫及。”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用极其严肃的声气提醒: “江先生,我和我先生在O市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说不准等眼下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会彻底离开这里。我们不想给周围人带来麻烦,自然也不想旁人影响到我们。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当然。” 说完这话,江篪就看见夏晚橙留下买单的钱,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第448章 分工不同 夏晚橙深觉Micheal的导师哄他来O市的话都是骗人。 说什么世界知名宜居城市,什么四季气温和缓,什么优质空气,都是实打实骗人的话。这O市和柏海分明只距离不到一千公里,可这冬日就是要比柏海冷上许多。 傍晚六点刚过,夏晚橙便提着便当出了门。这老城是真的很陈旧,巷弄里头还有人在笼火,呼吸间,空气里都是烤红薯烤土豆的味道。 她和Micheal暂居的住所已经有快40年的房龄,周围住得也都是已经退休的老邻居。他们这些人似乎还活在古早的年代,依旧使用着蜂窝煤煮饭,晚上用玻璃瓶装热水塞进被窝里,夜晚起夜也照常使用着痰盂缸。 他们搬到这里的前几天,夏晚橙着实因为这个蜂窝煤格局的炉灶闹出不少笑话,好在邻居也都热情,帮帮衬衬地也就适应下来。这不得不说,用寻常柴火做出来的红烧肉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香。 从狭窄的巷弄出去,一道几乎十米长的铁门就横贯在眼前,上头挂着一条夏晚橙手腕粗细的锁链,夏晚橙敲门的当下,一道横纵20公分的小窗便打开。门卫皴红的脸蛋出现在窗口,笑道:“又来给老公送饭啊?” 走近休息室,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同事聚集在那里,看见她,都笑着打招呼,说:“送完午饭送晚饭,加班了还有夜宵,真是羡慕啊。” 这个实验小组成立了有一段时间,几乎都是Micheal老师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五湖四海。这所有的小组成员里,Micheal是报道最晚的,但这些人都晓得他们从摩迪莎拉姆西过来,平日对待他们的态度都包含着一股子尊重和崇敬。 这当口,已经换下实验服的Micheal和他的硕士导师一同走进来。夏晚橙立刻起身,冲着这个戴着厚重镜片,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家说:“我做了饭,您和我们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 Micheal导师笑得和蔼可亲,说:“和新婚夫妻坐一张桌子我可吃不下饭。” 夏晚橙刚把饭盒打开,一股浓重的浓油赤酱的味道就充斥了整间屋子,附近的同事全都够头看过来,问:“怎么这么香?今晚做了什么?” 夏晚橙笑:“红烧肉,要不要一起吃点?” 平日待人接物都非常客气礼貌的同事一人伸了一筷子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她一整桶红烧肉给清了个干净。 夏晚橙笑:“就知道会这样,还好我在你饭底还藏了一些。” Micheal抓着她的手看了看,说:“最近没怎么出太阳,水管里没热水,洗菜洗碗都很冷,你别做饭了。” “我做着高兴,你管我呢?” 夏晚橙看着他吃饭的眉眼,问:“你今晚还加班吗?” “不加班。” 夏晚橙开心的笑容刚刚挂上眉梢,却又听他说了句:“O市当地有企业想要赞助我们的实验室,我导师希望我晚上抽空能见一见对方。” 夏晚橙疑惑道:“你们实验室受世卫组织直接资助,O市当地也给了很多补助,为什么还需要赞助?” Micheal用纸巾揩了揩嘴,说:“杯水车薪。” “需要赞助的话……”夏晚橙压低声音,“我完全可以帮上忙。” Micheal抬眼看了看她,说:“这是我导师的实验室,很多事情我做不得主。” 这样说,夏晚橙就明白了。她问:“知道赞助人是谁吗?” Micheal拿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夏晚橙一眼就看到上头正楷写就的“雅风”两字,随即又看到雅风集团常务董事的头衔,和江篪这个名字。 这个人! 敢情中午在咖啡馆跟他说得话都是浪费唇舌是?之前分明答应地好好的,说绝不影响Micheal的工作,这转头就以赞助商的名义来接近。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注意到夏晚橙变化的神色,Micheal问:“怎么了?” “这人是个神经病,他们家集团想要入驻澜润新区,但没找到门道,已经烦了我一段时间。” “想你如何帮他?” “想借由我和雷空的关系帮他走后门。” 夏晚橙苦笑,“雷空都恨不得生剥我皮了都,真是上赶着找死。” “你……当时离开柏海时,是如何同他说得?” “谁?雷空吗?我翻窗出去,开着我姐的车就走了,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见面前人抬头看着她,夏晚橙顿时无语道:“都决定了要逃婚我还跟他说什么?说我不是有意的?说我临时有事?说要不然这婚礼改天?还是让他一定等我回来?我当时离开柏海就没想过回去。” “你自己呢?为了嫁给他,你应该筹谋了很久。” “要不然呢?” 夏晚橙幽幽叹了一口气,说:“我当时在来得路上就向上天和我母亲发誓,如果能再见到你,让我无论生死都同你在一起,我就放下仇恨。要是再见不到你,我就回柏海重新开始筹谋报仇。” 夏晚橙拉着面前人的手,喃喃道:“只能说,上帝真的一心劝人向善。也应了那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夏晚橙从他面前拿走江篪的名片,说:“这个人目的不纯,今晚的见面我替你去。” Micheal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说:“夏晚橙,我的生活不是只有学术和工作。” 夏晚橙捧着他的脸,嬉笑道:“我知道你想说很多事情你可以自己处理,但我们是夫妻是一体共存的生命体,只是我们在这个家庭里的分工不同,目前你负责赚钱养家,其他这些琐碎的事情,我就顺便抽空处理一下咯。” 夏晚橙晃了晃手里的名片,说:“这种事情我经验丰富,应对起来得心应手。” Micheal点了点头,又说:“不用顾忌这边的关系。” 夏晚橙努了努嘴,“怕我受委屈?” Micheal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角,“这世界上能让你受气的人应该不多?” 夏晚橙笑,“你说呢?” 第449章 立场互换 在侍应生的指引下,夏晚橙在酒角落的卡座找到了江篪。 江篪明显没想到她会出现,目光在她身上聚焦了一会儿,随即便向着她身后张望去。 “不用看了,只有我一人。” 夏晚橙自觉在他对面坐下,很端庄地把腿给翘了起来。 江篪这会儿才整理好表情,重新挂上笑脸凑过来,问:“夏小姐想喝点什么?” “你把一个从事医务工作的医生约到酒这种地方来,是何居心?” 江篪愣了一下,应声:“我和男人谈事都约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作为医生来说,如果在第二天有工作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喝酒的。如果是要持手术刀的外科医生,就是平日里对酒精也节制得多。因为这样,我现在做饭都尽量不放料酒。” “受教了。” 江篪知道夏晚橙是在给他下马威,他也确实有被震慑住。他暗地里想,真不愧是夏晚橙,几乎从见面第一秒就开始为之后的谈话做准备。这样想来,今晚的聊天估计会很艰难。 waiter把菜单递过来,夏晚橙摇了摇手,说:“一杯橙汁,谢谢。” “这里的卡座可是全O市出了名的难定,夏小姐都来这里了,不尝尝他们的招牌?” “我在备孕,不喝酒。” 看对面人顿时木讷住的神情,夏晚橙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就该这样,就该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夏晚橙不好相处,要不然也不至于一次次一点点地来试探她的底线。 在对方尚未把心态整理过来之前,夏晚橙再一次出声:“江先生是打算赞助我先生工作的实验室?” “是有这个打算。” 夏晚橙抓住话题主动性,快马加鞭道:“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好事,不知道江先生能给到多少预算?” 江篪很快地反应过来,回答道:“这要看夏小姐的态度了。” 夏晚橙不耐烦地撇了下眼睑,倨傲地说:“不瞒江先生,您的这笔赞助对我来说还真可有可无。” 江篪挑眉,“是吗?” “当然,我自己就可以负担他们这次实验的全部开销,不过……你知道的,搞学术的都有些清高。” “一向听闻夏小姐为人阔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江篪喝了一口酒,说道:“其实我今日约见Micheal先生,一是为了瞻仰这位在夏小姐口中完美无缺的男人,二是谈一谈实验室的赞助问题,但夏小姐现在说可有可无,我们姑且按下不表,还有一件事,也是在下想知会给Micheal先生,不知道他是否晓得,他们这次实验需要的一笔药材被尽数扣押在了O市海关。” 这话一出,夏晚橙面上的倨傲和自信就有些挂不住了。 她当然知道Micheal他们的实验一直在等待这笔药材,但距今为止,这笔药材已经逾期了快四天,这严重耽误了他们的实验进程。之前他们导师打电话去询问,对方一直推脱说在清算,原来是被扣押了? 见夏晚橙尖锐的眼刀一下笔直地飞过来,江篪赶忙解释:“这事可跟我无关,我也是无意中才知晓。” 夏晚橙重新调整了姿态,说:“他们的实验是受到O市有关部门全力支持的。” “夏小姐恐怕不晓得,您先生他们需要的这笔药材于不久前刚刚被O市确定为禁止进出口的违禁药品。海关遵守规章办事,合情合法。” “我们手上有盖着你们O市卫生部公章的批文。” “我当然晓得夏小姐有办法,但作为常年和O市监管机构打交道的人给你一个真诚忠告,O市的公务员之所以让全世界人都羡慕,就是因为他们待遇高的同时上班时间也短。” 江篪晃着酒杯,笑道:“你要指望他们帮你处理这件事,就要有等待十天半个月的打算。当然,如果您先生的实验不急需这笔药材的话,就当我没说。” O市公务员办事效率缓慢拖沓的新闻夏晚橙听过不少,如今再听江篪这样一说,夏晚橙实在是有些头疼。 她问:“那江先生能帮我什么呢?” “您先生实验室需要的这笔药材在世界80%的国家都合法,我刚才也说,它也是前不久才上了O市的黑名单。在下不才,手下有个不怎么赚钱小型的制药厂,手里正有一批合法合规程序正当文件齐当的该药材,如果您先生那边急需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 “你手上有多少?” 江篪告诉了她一个数字后,夏晚橙就去到卫生间给Micheal打电话。 Micheal肯定了这笔药材的迫切性,“三天之内再拿不到,这边的实验室就必须暂停,之前的工作就算白费。” 而江篪手上的数量,刚好可以支撑他们的实验要求。 夏晚橙冥思苦想,现在就算从附近的城市调药材过来也来不及,而且就算能调到,照样会因为不合规的原因被扣在海关。现在这样看来,江篪给出的解决办法确实是最优解。 夏晚橙一下笑出声来,想她来这里之前,是准备摆足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叫江篪知难而退,以后再不打扰她们的工作生活。可现下发生了这档子事,他们的立场一下调换了,现在换做她要去求江篪帮忙。 从洗手间出来,夏晚橙看着一直含笑等待她的江篪,有些没底气地问道:“天下没有白吃得午餐,是吗?” 江篪翘着脚晃着酒杯,“当然。” “我也不能指望别人不计报酬地帮忙,是吗?” “夏小姐是聪明人。” “那我实话给你交个底,如果让雷空知道我在帮你做澜润新区的工作,可能会更糟糕。” “夏小姐金枝玉叶,如今又在备孕,我怎么好让你如此辛苦劳累?不过是想请夏小姐帮忙想个法子,毕竟比起我来说,夏小姐跟雷总裁应该要熟悉得多。” 夏晚橙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澜润新区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不在澜润自己手上吗?” 第450章 这种怪胎 “据新闻报道,这件事缘于雷家兄弟争权夺利,导致旁人见缝插针拿走了橙意赌场经营权,这是澜润经营中非常重大的失误,听说雷霆非常生气,当时执掌澜润的雷影也因为这事被澜润董事会革职,雷空,也才就此成为澜润的总裁。” “江总了解得很清楚。” 江篪挑了挑眉,“夏小姐突然提到这个,莫不是其中有什么我不晓得隐情?” “没有隐情。我只想告诉你,澜润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旁落,是整个澜润,还有雷霆雷空的一块心病。” “只是自然,当初整个澜润新区的构建都是围绕着这个赌场而展开。” 夏晚橙喝了一口橙汁,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努力。” 江篪却突然笑起来,且笑成了花枝乱颤的模样。 “夏小姐说话真有意思……” 江篪突然脸色一变,直言道:“我要是搞得到赌场的经营权,我还经营商场做什么?” “这样,江先生先去了解一下当时竞标获得赌场经营权的这家企业,然后再来同我聊之后的事情?” 说完这话,夏晚橙便提着包包起了身。 江篪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问说:“夏小姐没拿我寻开心?” “如江先生之前所说,现在是我要巴结你,我还等着你那批药材做实验呢。” 看夏晚橙神情不似开玩笑,江篪的目光越发沉重了些。 到底当时橙意赌场的经营权旁落有什么内情?夏晚橙又到底知道些什么? 正待江篪想要叫住夏晚橙的同时,他听见一个略显刻薄的女声响起: “江篪,你怎么跟这种怪胎混一起了?” 循着声音看去,江篪就见夏晚橙正被三个形容不善的少女挡住了去路。 他赶忙起身,横插到夏晚橙和三人中间,“先介绍,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sapphire小姐。” 然后,江篪转身过来给夏晚橙介绍:“她们都是O市商会会员家的女儿。” 夏晚橙才懒得了解什么O商会,更对眼前这些姿态跋扈的少女没兴趣。她嘴角扯了一抹笑,立刻就想绕过江篪离开。 可眼前的的少女横站一排,彻底挡住了夏晚橙的去路,同时还拿挑剔的目光上下对着她打量。 “头发搞得这么短,是搞身行为艺术吗?” 夏晚橙躲过向她脑袋摸来的一只手,同时用眼神向江篪表达自己不耐烦的心情。 江篪急忙开口:“你们来玩吗?” “你还说,一直联系不上你,今天是唐笑姗的生日你忘了?” “是吗?她人在这里吗?那我得去给她祝个寿。” 江篪一边说话,一边把夏晚橙往人外推。可旁边一个女孩儿突然扯住了夏晚橙,说:“刚才我们都在猜你干嘛去了,原来是跟个这样的怪胎约会。不行,你得把这怪胎带去给她们看看。” 江篪脸色难看道:“我和她只是一般朋友。” “你这话说出来骗鬼呢。” 之后,也不等江篪再说什么,也不顾夏晚橙的挣扎反抗,这三人直接推搡着他们往酒里头走。 “我并不认识你们,也对你们的聚会没兴趣,我可以回家吗?” 当夏晚橙说出这话后,旁边人突然恶狠狠地跟她说:“让你参加阿唐的生日宴是给你面子,你少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话间,伴随着一声:“看看我逮到了谁”的动静,夏晚橙被一把推进了眼前的包厢里。 只见这间充斥这镭射光的房间突然静谧下来,而后有声哄笑出声:“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江篪这小子,一直打你电话你不接,你干嘛去了?” “被我逮到在外头卡座和这个怪胎女喝酒呢。” 顿时,夏晚橙只觉屋里数道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脸上。她挣脱身后人的手,不耐烦地问:“看够了没?我可以走了吗?” “你跟谁这么说话呢?” 身后人暴躁道:“看见那打酒了吗?想离开,可以,把酒喝了就行。” 夏晚橙费力地把包里震动的手机拿出来,见是Micheal在给她打电话,这刚想接下,手机就被人一巴掌扇走,一下子消失在沙发底部。 这下夏晚橙是这不高兴了,沉着声音喊了旁边人医生: “江篪!” 江篪还没说话,又有人接话:“都敢直呼其名了?看来关系匪浅啊。” 江篪面色也不好看,只说:“她不是圈里的人,让她回家。” “这里你说了算?” 角落里,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响起,夏晚橙看过去,见她穿着礼服,头上戴着王冠,猜想她就是今日生日的主角。 那个女孩把目光定在夏晚橙脸色,懒散地说道:“想走就走,把酒喝了就可以。” 江篪冷冰冰地出声:“唐笑姗!” “哟,都挤在门口做什么呢?” 一个轻笑声音响起。夏晚橙有些讶异地转身,正好和刚刚迈入包房的候水绿四目相撞。 候水绿当下愣住,而后才愤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人小心地问说:“怎么,候姐你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 候水绿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出声:“你们先出去一下。” 看得出来候水绿在这群人中的地位,她这话一出,包房里的人顿时便走了个干净,只留下他们三个和寿星公。 “你居然还敢到O市来!” “这你家开得?” “和我家开得也差不多。” 候水绿狰狞地笑:“夏晚橙!当时在拉姆西我是怎么跟你说得?” 这话一出,角落的人迅速抬头,目光落到了夏晚橙脸上。 夏晚橙无所谓地笑了笑,问:“怎么?当时在拉姆西没被打痛快?看你现在这幅讨人厌的模样,可是有时间没被人收拾过了?” 候水绿诧异地笑了一声,问说:“你在我的地盘怎么还敢这么嚣张?在拉姆西你仗着人多,我不跟你计较。可这里是O市!” “O市怎么了?” 候水绿咬牙切齿,“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夏晚橙拍了拍胸口,“我好怕啊!不过看你要把所有人支出去才敢直呼我的大名,看来是已经被人教训过了?” 第452章 万分惊喜 夏晚橙这话正好戳在了候水绿的肺气管上。 想她从拉姆西一回来,就着急忙慌地去联系雷家的人,好把夏晚橙躲在拉姆西的消息知会给人家。为了这事,她们家前前后后不晓得动用了多少的关系,最后通过旁人联系到了雷家三太太姜淮。 想那天候水绿盛装打扮去与姜淮见面,前半段大家还宾主尽欢地聊得尽兴,谁知她一提起夏晚橙这三字,一向和颜悦色的雷三太太就变了脸色。而当她说起在拉姆西见到夏晚橙时,姜淮却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得地呵斥出声: ;想侯小姐也是正经人家出身,也该受过正统的礼仪教养,谁知竟然这般不懂规矩。全柏海谁不晓得我们家晚橙因病早逝,全家悲痛欲绝,情难自拔。哪就容得侯小姐这般狂言乱语,辱没我们家晚橙的清净! 当时候水绿确确实实被姜淮的态度震慑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真就着急地辩驳:;可我真的在拉姆西看见了夏晚橙,她还…… ;够了! 姜淮厉声打断她的话,再一次严肃奉告:;我看侯小姐抽时间还是去检查一下眼睛或者神经比较好。 ;姜阿姨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在拉姆西看见了夏晚橙,她还活着,就躲在那里,我…… 这次不等候水绿把话说完,姜淮就吩咐她随身的保镖把她们一行人全赶了出去。 那日柏海飘着零零星星的冷雨,她们一行三人就这样被姜淮给撵到了大马路上,可谓丢尽了脸面。 回来O市后,候水绿就跟家里人商量,说这雷家对夏晚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说要是真当她夏晚橙是雷家人,也不至于对夏晚橙的下落不闻不问,反倒怪她一个外人没有规矩。 这要说把夏晚橙看作外人,那也不该恼怒地责怪她出言不逊打扰了夏晚橙的清净。 左右来看,这雷家和夏晚橙之间的恩怨猫腻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外人可以参悟。而候水绿受了这样的侮辱,吃了这样一个亏,倒也再不愿意掺和这事。可这谁晓得,原本天高皇帝远呆在拉姆西的夏晚橙,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出现在了O市的地盘上。 这下候水绿给角落的表妹稍使了个眼色,表妹就把手机摄像机打开正对着屋里的夏晚橙。 候水绿心想,这下好了,有了这样切实有力的证据,姜淮总得还她一个清白。 ;我倒是好奇,你都来到O市了,怎么就不回柏海看看呢?听说你两个姐姐因为不肯出席你在巍澜断崖的葬礼,使得雷空恨足了她们。还是说…… 候水绿围绕着夏晚橙绕圈,笑道:;还是说你两个姐姐一早就知道你没死?这就奇怪了,既然你姐姐知道你没死,那雷家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地替你张罗这个葬礼? ;你感兴趣啊?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笑道:;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听过没有?我劝你,该吃吃该玩玩,少把精力用到和你无关的事情上。 ;什么是和我无关的事情?现在你站在这里,站在我的地盘上,就是和我有关! ;那你想要如何呢? 夏晚橙站累了,干脆就坐到沙发上去,眼神有意无意地从江篪身上略过,说:;江总,我今天可是受你邀请才来得这,总不能我现在想回家都不许吧? 江篪敏锐地能察觉到夏晚橙厌恶的心情,他当下也有些急促道:;不是要过生日吗?干嘛败坏自己的兴致? ;倒是没想到能在我生日当天见到大名鼎鼎的夏晚橙夏三小姐…… 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人突然出声:;真是……万分惊喜。 夏晚橙看了角落里那人一眼。心想候水绿说这种事毫不避讳她,而她本人姓唐,大概和侯家,和唐丽琼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你这话的意思…… 候水绿把对话的目标转向江篪,询问道:;难道你早就晓得她是夏晚橙?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今日见面是为了什么? 江篪冰冷出声:;这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就无关,但我还是那句话,夏小姐今日想走出这里怕不是那么容易! 江篪不清楚夏晚橙和候水绿之间的恩怨,只看她们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就晓得今日这事麻烦得很。这当下,他脑袋里盘旋着七八个主意。不管为了什么,他都得把夏晚橙安全送回家才是。 这当口,江篪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属于陌生号码,于是去了角落接听。 和他对话的男声有种雍容的清冷,他道:;江先生你好,请问我太太是否和你在一起? 江篪顿时明白电话那头是谁,他轻声道:;没错。但现在遇到一些麻烦,可能要耽误一些时间。 ;请你把地点信息发给我,我来接她回家。 …… 这一边,候水绿当真拿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毫无办法。说是打她一顿消消气吧,心里总有些顾忌,担心她仍然受到雷家的庇护,事后又会连累到自己。可要是这样就放她离开,她这心里又别扭得难受。 这思来想去,候水绿直把面前的酒瓶和冰桶一起推过去,命令道:;把它都给我喝了。 夏晚橙淡淡别开眼,冷冷淡淡只两个字:;不喝。 ;你! 候水绿大怒,;夏晚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我听得实在腻味。有没有别的威胁,换一个? 这话才落,夏晚橙就感觉浑身一个激灵,有一种类似触电的刺痛感从她脑门心窜入四肢百骸。她抬头,见在旁一言不发的寿星公女孩儿,把一整桶冰块倒在了她头上。 夏晚橙仓惶地起身,把掉入衣领的冰块全给抖露出来,但尽管这样,衣服还是被冰水浸湿了大半。 候水绿在旁拍手称快,嬉笑道:;活该! 夏晚橙歪头抬高一只手,好让灌进耳朵里的水流出。余光里,她见那个女孩儿又拿起另一个冰桶,当下出声:;我脾气没有那样好,可以容忍你一再地胡闹! 第453章 趁人不备 这女孩儿看得出是个胆大妄为的主,她毫不理会夏晚橙的警告,当下提着冰桶就朝夏晚橙走来。也就是这个当口,屋子外头传来一阵喧闹躁动的声音。 下一刻,正对夏晚橙的房门就被推开。西装革履神色冰冷的Micheal医生就站在门口,目光自下而上地打量了夏晚橙一通,而后微微蹙起了眉。 夏晚橙当下只觉得脸颊臊得厉害,想她出门前如何大言不惭地吹牛,说自己受过何样的社会历练,说自己智商情商如何优越…… 可如今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了,就这样又可怜又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 夏晚橙心气一下委屈至极,有些慌乱又有些固执地辩解出声:;都是她趁人不备,完完全全的小人姿态! ;是你? 候水绿眯眼盯着Micheal看了看,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竟把屋里的灯光全部打开,而后才确定出声:;上次在拉姆西我见过你! Micheal完全没理会她,只走到夏晚橙跟前,看了看她,问:;衣服湿了吗? ;有一点。 说着,Micheal就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摘了下来,让夏晚橙去卫生间把湿衣服换下。 夏晚橙不放心地盯着候水绿和她亲戚看,担心她离开后她们会与Micheal为难。可这下Micheal转头的一个询问目光过来,夏晚橙就只能闭嘴向着洗手间走去。 夏晚橙一离开视线,Micheal就看向屋里的另一位男士,问:;江篪先生? 意识到面前这位形容俊美姿态优雅的男士正是夏晚橙口中那个完美无缺的男人,江篪一时有些紧张地出声:;我是。 ;我能知道事情的经过吗? 江篪刚动了动口,就听候水绿质问道:;你和夏晚橙是什么关系? Micheal毫不避讳道:;受法律保护的夫妻配偶关系。 候水绿嘴巴微张,而后反应过来什么似得,大叫:;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为什么雷家要对外宣称夏晚橙因病死亡?为什么姜淮听到我说夏晚橙活着会那么生气?我通通明白了! ;这位小姐…… Micheal看着她,说:;你在拉姆西的所作所为一直被相关部门记录在案。你虽然能从拉姆西逃脱,但请不要忘记,你现在仍然是一名在逃的通缉犯。 候水绿大怒:;你说什么! Micheal拿出手机,;我想我现在打电话向拉姆西海关举报你的位置,我就会得到一笔数量可观的奖赏。就是不晓得拉姆西和O市之间有没有引渡条例,能不能让你立即去拉姆西伏法?还有你那位堂哥,不晓得现在人在何处? 候水绿像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眼神一直死死盯着他的手机,生怕他拨通电话去。 她辩驳道:;这里是O市!谁也奈何不了我。 ;你们当时用作走私的轮渡是注册在O市吗?如果是的话,我向O市相关部门举报你们涉嫌走私和买卖假药,我应该也会得到举报奖励。 ;不好意思,我们家所有轮渡都注册在尼连。 候水绿洋洋得意道:;你去尼连举报啊,看他们会不会搭理你。 ;尼连的国土面积还没有O市一个区大,你们家把所有轮渡注册在尼连,就是早已打算做非法勾搭了,是吧? 换好衣服出来的夏晚橙将将好听到这一句,于是接了句话,;这样说,你们家公司在O市,轮渡注册在尼连,你们岂不是要上两份税?看来非法走私确实带给你们偌大的收益。 ;你一口一个走私,一口一个非法勾当。夏晚橙,我告诉你,O市是法制社会,你说话要讲究证据,否则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去告啊! 夏晚橙依偎在Micheal身边,理直气壮地说:;你告我诽谤的时候,要先向法院提供你清白的证据。你敢把你们家的账目拿去给法院核实吗?笑话! 说到这,夏晚橙便扯了扯旁边人的手,说:;不跟她们废话了。 候水绿自知再拦不住他们,只能恶声警告:;夏晚橙,我再提醒你一遍,这是O市。 ;那我期待你早日动用特权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间,夏晚橙拉着Micheal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 回头一看,竟是那位一直安静的唐姓女孩儿倒在了地上,连累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掉落满地。 候水绿嘶叫出声:;阿唐! 夏晚橙看去,见被称作阿唐的女孩儿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眼球瞪得溜圆,几乎要脱出眼眶。身子则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僵直模样。 候水绿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距离几步的位置看着在地上抽搐的人,问:;阿唐,你的药呢?你的药呢? 地上人痉挛地厉害,嘴角开始流出一些深色的液体。 候水绿急得原地打转,反反复复只会那两句话,;你的药呢?;怎么办啊? 还是江篪出声:;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就这当口,Micheal已经走到了那女孩儿面前。候水绿一看这架势,立马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质问:;你要做什么? 夏晚橙一把扯走候水绿,非常生气地低声道:;别打扰他救人! 候水绿抻着脖子,;我怎么知道他是好心?万一! ;闭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龌龊和肮脏! 话说到这里,见Micheal已经把毛巾塞到了女孩儿摆成了侧卧的姿势,而后把手伸入她的口中,把她口中的呕吐物倾泻出来,再把她裙子的拉链完全拉开,把她紧紧束着上胸的裙子和里头的内*衣扯了开,而后桎梏住她抽搐的四肢。 江篪一看这架势就背过了身,候水绿则是惊讶出声:;这怎么…… 而后才在夏晚橙恶狠狠的瞪视下住了嘴。 第454章 两码子事 也不晓得过去多久,在这样几乎静谧的氛围中,地上女孩儿的抽搐渐渐缓和下来。 直到她身子完全停止痉挛,口中发出剧烈的咳嗽动静,Micheal才松开禁锢住她身体的手从地上起身。 他摊开两只沾满呕吐物的双手从夏晚橙面前经过,说:;等她完全恢复神智能够正常说话后,再把衣服给她穿上。 见夏晚橙点了头,Micheal才走去卫生间清理手上的污物。 夏晚橙就看着,地上女孩儿停止咳嗽后,嘴里发出了剧烈喘*息的动静,而后又过了一久,才听到她出声喊了几声;妈妈。 夏晚橙问:;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唐笑姗。 ;几岁了? ;今天20。 夏晚橙又问:;家住哪里?身份证号记得吗?电话号码记得吗? 身旁的候水绿当即警惕地看过来,问:;你想做什么? 夏晚橙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直到确定这个叫唐笑姗的女孩儿意识清醒后,才跟候水绿说:;你还愣着做什么? 见候水绿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夏晚橙白眼翻得愈发浓烈,她说:;她刚刚才把一整桶冰块泼我身上,你不会指望我能不计前嫌地去给她穿衣服吧? ;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好心。 撂下这话后,候水绿才小跑着过去把地上女孩儿扶起,仔细把她被脱了一半的裙子又给她穿上。 也是到了这会儿,江篪才有把身子转过来,小声地问夏晚橙:;她刚才那样对你,你还叫你老公救她? 夏晚橙不解道:;这有什么联系? ;你这以德报怨的精神,十足让江某感到钦佩。 ;这哪跟哪啊?她泼我冰水跟我老公救她完全是两码事。我跟她由仇怨我自己找机会报复就是了,这跟一个医生履行他的职业道德无关。 唐笑姗似乎完全记得刚才发生的事,这下子等精力缓和过来,立马就出声问:;刚才救我的人呢? 正说着话,就见Micheal从洗手间出来。顿时,唐笑姗的目光就跟两融化的牛皮糖似得,紧紧黏糊在了Micheal脸上。 Micheal用纸巾擦净手上的水珠,而后打开手机电筒,扒拉着唐笑姗的眼皮去看她的瞳孔。只见刚才还飞扬跋扈厉害的寿星公一下子化身甜蜜小绵羊,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嗡声嗡气。 ;你是医生吗? Micheal松开手,把身子撤到社交距离之外,非常公事公办地问:;你知道自己患有癫痫吗? 唐笑姗乖巧地回答:;知道。 ;什么时候确诊?之前做过什么检查? 唐笑姗一一乖巧回答后,Micheal又问:;平时是否在吃药? 在唐笑姗去翻包包的时候,江篪附在夏晚橙耳边说了句:;这还看上病了? 夏晚橙臭着一张脸说:;癫痫患者遇到神经内科专家。这是什么?这是瞌睡遇枕头。 Micheal看完她随身携带的药物后,立刻低头四下找寻,夏晚橙见状,立刻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递过去。 Micheal接过纸笔,刷刷写下一堆,而后说:;你尽快去正规医院把这些项目的检查做一遍,然后把检查结果拿来给我看。 唐笑姗乖巧又甜腻地应了一声;好的,而后捧着心口问:;那我要怎么联系你? 见Micheal抬头向着自己看过来,夏晚橙没好气地说:;你把我的手机从沙发底下找出来,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结果是江篪趴地上把她之前被人打到沙发底下的手机捡了回来。夏晚橙看着屏幕上呈现蜘蛛网的裂缝,很不高兴地和唐笑姗交换了联系方式。 于是,唐笑姗又说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位救命恩人? 夏晚橙和Micheal都不适应这个称呼以及唐笑姗过分矫揉造作的语气。夏晚橙绷着一张脸道:;夏小姐的先生,夏小姐的丈夫,夏小姐的老公,随便你怎么称呼。 语罢,夏晚橙拉着Micheal就起身。 将将要离开房间之际,夏晚橙突然问起:;癫痫患者会不会在短时间内连续发病? ;像她这样的情况,很少。 得到这个答案后,夏晚橙突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边的一整桶冰块浇到了唐笑姗身上,而后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挥舞这自己的手机道:;我这个人锱铢必较得很,你千万不要再来招惹我!还有,下次来找我先生看病时,记得带上赔给我的手机!今天遇上你们,我可真是倒了大霉! …… 出了酒吧,坐上回家的出租车,夏晚橙突然跟旁边人说:;医生在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时候,全身都会笼罩着圣光。这意志不坚定的小女孩儿,很容易就芳心暗许,从而以身相许。 ;比如? 夏晚橙嘟着嘴,;比如我。 Micheal轻笑了一声,而后伸手摸了摸她嘟着的脸蛋。 夏晚橙又说:;之后我每次做噩梦,觉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都会看见你奋力游向我的身影。 ;现在还做噩梦吗? ;不做了。 夏晚橙把脑袋枕在身边人肩上,感受着他衬衣底下炙热的肌肤和坚实有力的肩骨。她问:;当初要是你从水里救到的是别的小女孩儿,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 Micheal把侧脸靠在她的脑袋上,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说感受到我心脏在你手下跳动的感觉,所以重新定义了生命的意义,从而坚定了你要从医的决心,之后也因为看到我活蹦乱跳的模样而觉得生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必须性。如果当初被你救下的是…… 夏晚橙话未说完,已经听到了有规律的绵软呼吸在自己耳畔响起,她微微抬眼,就见身边人已经闭上了眼,浓黑的睫毛正安分地垂在眼睑下方。 夏晚橙顿时心软入水,把自己的手伸进他的手里,和他十指紧扣起来。 第455章 良心在哪 整个老城在半夜三四点突然停电。 裹挟在电热毯里的夏晚橙隐隐约约被冷醒,而后循着身边最炙热的地方,把自己整个人缠了过去。 Micheal在熟睡中感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了自己怀里,因此醒过来,见夏晚橙像树袋熊似得整个人缠在自己身上。 他把夏晚橙露出的胳膊塞回被子里,而后把边角压紧实。 床头上的手机发出亮光,Micheal拿过来看了一眼,见是实验室通知,说因为老城停电,明日的实验暂停一日,大家各自安排休息时间。 在屏幕的反光下,Micheal见自己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当口,夏晚橙在梦里不知正同谁打架,竟一脚踹到了他的小腿上,顺便还哼唧了两声。这动作力气都不大,模样还有些可爱,就是这一动作,就让Micheal整个脊背暴露在了冷空气里,顿时,细细密密的冷气就沿着他的脊背往上攀爬。 Micheal动作轻柔地,想把被夏晚橙抢夺走的被子争回来一些。可这些被褥都被夏晚橙用膝盖死死压住,拉扯地力气大些,熟睡中的人还不高兴,当下便翻了个身,把Micheal身上的被褥全部夺走,随即曲着身子,整个人呈现一种被烫数的大虾模样,尽力抢夺Micheal在床上的生存空间。 这下子,Micheal连翻身都不能如愿,甚至只要一动作,他就能从床上掉下去。可就这样了,夏晚橙还是不安分,竟然把脚蹬在了墙上,像是伸懒腰一样,撑着整具身子奋力往后张开。 这下Micheal真的被挤到了床下,虽然掉下床的样子不狼狈也没被人看见,但还是充满荒唐和莫名其妙。也因为他离开床,夏晚橙获得了更大的活动空间,她的脑袋竟然不甘愿睡在枕头上,开始探索着向床沿移动过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Micheal生生让她这模样气笑了。 夏晚橙在睡梦中觉得冷,她的意识指挥着自己起床关窗,可窗户关上了,她还是觉得冷,于是才发现刚才关窗的动作只在梦里发生。 她眷恋暖和的被褥,不想起身,于是只能迷迷糊糊地喊Micheal的名字,说自己冷。 ;哪里冷? 迷迷糊糊之中,也确实有人在同她说话,可夏晚橙哪里知道自己哪里冷,只一股脑地叫*嚣着自己冷。 但在下一秒,她就生生被冻醒过来。她瞪大眼睛,手下摸到一直伸到自己睡衣里的,冰凉的手。 她惊讶:;你做什么? 一股哀怨的声音在夏晚橙耳畔响起,;夏小姐,你行行好,今晚气温不到零度。 夏晚橙无辜又委屈地说:;我又不是暖宝宝,你把手伸我衣服里有什么用? ;那我还有其他去处吗? 夏晚橙伸手一摸索,发现墙壁离她好远,而她整个人正摇摇欲坠地睡在床边。她抬眼,看向面目和她近在咫尺的人,问:;这么晚你不睡觉在做什么? 眼前人生生笑出声来,而后钻进她衣服里的手贴着她的肌肤往上游动。 ;我真得看看你的良心在哪里? 夏晚橙被摸到肋骨,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她说:;你这个人真的过分,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 ;是,我过分。 面前人声音沙哑地够头下来吻她,钻进衣服里的手从她的领口伸出,捧住了她的脸,说:;我明日休息,眼下我睡不了,你也别睡了。 夏晚橙红着脸,娇娇滴滴地说:;哪有你这样的道理? …… 第二日,老城依旧停电,好在他们家里煮饭烧得蜂窝煤,倒也没影响正常做饭。 江篪掐着饭点来敲门,生怕早晚一些时间都会被夏晚橙循着由头臭骂。可他没想到那个医生会在家,开门四目相对的当下,江篪竟有种说不出的局促和尴尬。 昨日在酒吧包间是他和这个传说中的大夫第一次见面,但那时光线昏暗,再加上唐笑姗突然犯病,导致他都没仔细观察人家。现在大白青天光线明暗,江篪终于用功夫大量对方。 抛出掉所有加分项,只就眼前人的样貌来说,夏晚橙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难得有长相如此俊美的男人身上没有脂粉气,也难得有男人能把洁白的衬衣穿出性感又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打量对方太久,江篪呵呵笑了两声,说:;还没自我介绍,Micheal医生你好,我是夏晚橙的朋友,江篪。 这话才落,就听见夏晚橙在厨房里大叫:;瞎说,我才没有什么姓江的朋友。说着,便又拎着锅铲走出来,很不高兴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眼力见? 夏晚橙一出现,Micheal就离开了江篪的视野。 江篪看着夏晚橙带着强烈的戾气冲他走来,而后就不可控制地把目光钉在她遍及整个脖颈和领口的…… 吻痕。 ;你…… 江篪有些尴尬地提醒,;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夏晚橙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下捂住了自己的领口,而后恼羞成怒道:;你这个人有没有毛病?我在自己家爱穿什么穿什么,你管我! ;是是是!江篪低身下气道:;是我太唐突了。 ;你知道就好。 见夏晚橙作势要关门,江篪立刻伸手撑住,而后说:;我真有事相同夏小姐商量。 ;等着吧,今日没空。 ;你看我这来都来了。 夏晚橙一下黑了脸,;听你这意思是想在我家蹭饭?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品尝…… ;没有! 语罢,大门震声就合在他面前,于此同时,还有些许灰尘震落而下,江篪不可控地打了几个喷嚏,心想夏晚橙这脾气估计也只有生死看淡的医生才能受得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房门又一次被打开,Micheal出现在他眼前,说:;进来一起吃午饭吧。 第456章 我自愿的 饭桌上,夏晚橙换了一件高领毛衣。她和她先生挨坐在一起,全程好似都没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 身处在这样的氛围中,江篪就是再厚的脸皮也觉得尴尬。可看夏晚橙做得这桌午饭,很标准的四菜一汤,虽都是家常菜,但非常用心地进行了摆盘并搭配了餐具。 于是江篪还未正式动筷,就在心里准备好了全套的溢美之词。可真当这农家小炒肉吃到嘴里,他当即半惊疑半惊喜地抿了抿唇,而后毫不客气地夹了分量十足的一筷子,真诚地对夏晚橙说道:;这手艺真是了得! 夏晚橙淡淡看了他一眼,默默把菜碟都往Micheal这边扒拉过来。 这江篪吃起饭来真是没个讲。他也不在乎这里是谁的地盘,他自己是否是个外人,只顾着一饱自己的口福,吃相隐约还有些难看。 夏晚橙看着江篪那模样,忍不住出声:;您是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平时很少能吃到这么地道的家常菜。 ;那想必是平日里鲍*鱼鱼翅吃多了,所以才觉得我们这些家常菜新鲜? 江篪的眼神和精神都随着筷子一齐移动,当下也没琢磨过来夏晚橙话里的意味,只说:;你这话说得在理,看来平日里也不能吃太多大鱼大肉。 ;那倒是委屈江公子了,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好说好说,我也是…… 江篪话说一半,这突然地一抬眼,就被夏晚橙鬼魅阴森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他试着去看了看Micheal的神色,只见他端坐如钟,顿时觉得求助无门,只好默默放下筷子,仔细把刚才说过的话在脑袋里滚过一遍,这才试着开口:;在下今日前来,实在是有要事找夏小姐商量。 ;你也看到了。 夏晚橙把手一摊,;江公子也看到了,在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家庭主妇,实在不晓得能帮到江公子什么? 江篪自知自己得罪了夏晚橙,却又弄不清楚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这当口,Micheal不说话,夏晚橙扬着一张漂亮的臭脸,当真是把他一个人架在火堆上烤。 ;姑奶奶…… 江篪拉长尾音,表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只道:;您就别逗着我玩儿了,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 这当口,Micheal默默放下碗筷起了身,很冷漠地说了句:;你们聊,我去看书。 目送着Micheal离开,江篪立刻开了窍,他说:;难得Micheal医生有休息时间,你也不希望我总赖在这打扰你们的二人生活吧?你赶紧帮我想个解决的法子,我立刻滚蛋。 夏晚橙昂着高傲的脖颈,冷漠地往桌上乜了一眼,只说:;我们家吃完饭从来没有不洗碗的道理。 ;放着我来! 江篪高喝了这一声后,又耷拉着一张脸,说:;您已经不是我姑奶奶了,简直是我亲祖宗。 ;瞧江公子这话说得……我做事向来讲究一个你情我愿银货两讫的,我…… ;你别说了! 江篪默默开始收拾起桌子,只脸色依旧难看得紧,甚至皱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都是我自愿的! * O市这两日天气晴得不好,如今水管打开,流出的水就是刺骨的冷。 江篪咬着牙,把一双手泡进冷水中。他见夏晚橙倚在门沿上,便主动说起:;你之前让我去查竞标得到橙意赌场经营权的那家公司。 江篪倒吸了一口凉气,把洗涤液挤到碗里,说:;我仔细查过,那是一家在海外注册的基金PAL,之前的全部工作业务都围绕着海外展开,这次竞标橙意赌场经营权的负责人叫玛丽安。 ;然后呢? 既然你能让我去查这家基金,想必它其中肯定藏匿着很多惊天的秘密和阴谋…… 夏晚橙笑,;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家完全在海外开展工作的基金,之前在柏海都没相关业务,也从来没介入过任何赌场的经营,怎么突然千里迢迢地跑来柏海竞争橙意赌场的经营权? 对此,夏晚橙倒是不置可否道:;这天下谁人不晓得经营赌场就类同于躺在床上数钱? ;但是这家PAL基金也太神秘了些。你敢相信吗?我能查到的,关于它在柏海的最后一条资讯,居然就是他获得了橙意赌场的经营权。你说,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这不就正好说明,自它拿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后,竟然就一点动作都没有! ;怎么,不许人家低调行事吗? ;这再低调也不至于一点动静没有!而且PAL那个负责人玛丽安也神秘得很,这都打败了雷影和雷空和他们背后的两个大财团,得到了橙意赌场经营权,我居然在网络上都没找到她的一张正脸照片。 说着,江篪甩了甩手上的水,问:;你说,这个PAL基金和那个玛丽安,到底想做什么? ;这事如果连你商界奇才江总都不晓得,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嘶! 江篪深吸一口气,有些恼怒地问:;那你让我去查这家企业,让我查清楚再来同你说话。 说着,江篪往Micheal看书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你先生他们实验室不着急药材了? ;当然着急。 见江篪隐隐有了些要翻脸的迹象,夏晚橙才又出声:;你也晓得,丢失橙意赌场经营权是雷家,包括整个澜润的一个心病。你也该清楚,如果这赌场经营不起来,你的商场入驻澜润新区也是白费! 江篪皱着眉,;你的意思是…… ;我记得当初PAL竞标得到橙意赌场经营权的时候,柏海开发委员会向外界公开过PAL的资料。 夏晚橙说:;那上头应该就有玛丽安的联系方式? 江篪非常不屑一顾道:;你开什么玩笑?那个电话怎么可能是真的。 夏晚橙笑道:;那我话就说到这里,至于怎么做……那是江总的事。 第457章 你要听话 Micheal自窗台前看见江篪离开的身影,于是推开房门,看着正在削苹果的夏晚橙,说: ;这屋子的隔音不好。 ;我们说得话你都听到了? Micheal看着她,有些迟疑地问:;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在你手上? 夏晚橙笑,;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老婆。我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从雷影雷空两兄弟手里抢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况且…… 夏晚橙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说:;我穷光蛋一个,哪里来得资本去竞标一个赌场的经营权? Micheal找准角度,微微一用劲,一个圆整的苹果就在他手里变为两半。他把另外一半给到夏晚橙,问道:;你刚才要江篪去联系玛丽安。 听Michea提起这个名字时那略显熟稔语气,夏晚橙疑惑道:;你认识玛丽安? ;在我念书期间,她的PAL基金资助过我们几个实验。 ;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你随便一个实验也是天文数字了,人玛丽安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支持你的实验,这和往大海里扔钱有什么区别? 见Micheal定定地看着她,夏晚橙继续道:;她要么是盯上了你的实验项目,认为你身上有利可图。要么就是对你一见钟情,想借着资助的名义和你套近乎,要么…… 见Micheal神情隐隐有些紧张的样子,夏晚橙 笑他天真,倒也不忍心继续逗弄他,于是摊牌: ;PAL基金是你母亲早年前在海外创建并交给玛丽安一手打理。 Micheal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母亲。 夏晚橙迅速改口:;我这么说你就晓得了,PAL基金本身就是咱妈的产业。 ;所以,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实际在隆盛手上? ;和你们家隆盛集团无关,这只是咱妈的个人决定,然后交给了我和魏蓝去执行。 话说到这里,Micheal便不再多问。 有时候想想,Micheal这个人的性子实在有趣,好似对万事万物都抱有一定的好奇心,但这种好奇心永远都只会停留在简单的层面。所以对于他来说,事情了解到这个地步就可以打住,再往后的内幕,他便再没兴趣。 于是,夏晚橙埋 在心里的计划就只能去和魏蓝沟通。 *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江篪真的在网络上查到了玛丽安的联系方式,而电话拨出去的当下,听筒里真的传出接通的声音。当一个清晰的女生说道:;你好,我是玛丽安的时候,江篪竟然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儿,慌不择路地挂了电话。 他惊慌失措地跟助理说:;你能相信吗?这电话真的能打通!对面真的是玛丽安! 助理也跟着着急,问说:;那您把电话挂了做什么? 江篪眼里透露着迷茫,只道:;我没想好跟她说什么。 于是江篪盘算了整整一天,才在第二天午后拨了电话过去。 这次他有了十足的准备,和对方的每一句谈话都找人设计过,当对方对他们家雅风集团表示出兴趣时,江篪也顺理成章地邀请对方来O市实地考察。 挂了电话的当下,江篪和电话那头的玛丽安同时给夏晚橙拨去电话。然而江篪迟了一步,夏晚橙已经接起了玛丽安的电话。 ;小橙,我会尽快来O市一趟。 ;不用这么着急。江篪这个人我晓得的,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的为人十分小心谨慎。他想捆绑着橙意赌场的经营权让他们家雅风入驻新区,你姑且先听听他能给你开什么样的条件?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只温柔地说:;主要是想来看看你,实在是太久没见。 夏晚橙心下也一片柔软,她说:;蓝姐,我也实在想念你。 ;还没恭喜你新婚快乐。 夏晚橙面上一红,小心地试探,;我……妈跟你说了? ;嗯。电话那头轻笑,;顾总一早就给我们发了喜糖。 夏晚橙心中有些难以形容的热潮上涌,她问:;顾总……怎么跟你们说的? ;就有一天突然叫了我们几个人去吃饭,饭桌上喝了点酒,特别高兴地给我们发红包,说有三件喜事要通知大家。一件,是她儿子找到了可以执手一生的伴侣。第二件事,就是她一直很操心的夏晚橙小朋友终于选择跟随自己的真心为自己而活,找到了可以托付的良人。至于这三件事…… 魏蓝在电话那头笑得特别轻柔,;她说,第三件喜事,就是夏晚橙和她的宝贝儿子成为了合法夫妻。 夏晚橙紧紧抿着唇,感受到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一时整理不了自己的失态,只能找借口匆匆挂掉电话。 等挂断这通电话后,她才看见江篪已经给她打过七八通电话。 夏晚橙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而后给江篪回去电话。 ;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玛丽安留下的电话能打通? ;人家从事的是正经的生意,也是通过正经手段拿到的橙意赌场经营权,人家光明正大,有什么偷偷摸摸作假的必要? ;你说得没错!你说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茬? ;怎么样?夏晚橙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和对方聊得如何? ;她答应最近来O市实地考察雅风。 夏晚橙懒洋洋地出声:;恭喜啊。 ;恭喜什么?现在就说恭喜是不是太早了些?柏海本地就有很多知名的商场品牌,我们雅风不一定竞争得多人家本土品牌。 ;澜润旗下就有属于自己的商场品牌芬妮,PAL要想省事,她直接跟芬妮合作就行。现在答应你来考察,不就表明PAL不想澜润在新区一家独大,所以她想多拉拢一些柏海外面的企业一起进驻新区,好削弱澜润在新区的话语权。 见Micheal在客厅冲她招手,夏晚橙加快语速,;所以对于PAL来说,只要合作伙伴和澜润国际没关系就行。你们家雅风能不能成功上位,和你们家本身实力没多大关系,最关键的…… ;是你要听话! 第458章 巨大惊喜 夏晚橙小跑过去,娇娇滴滴地窝进Micheal怀里,而后抱住他的腰,问:;怎么了? ;妈刚才来电话,说她明天会来O市。 夏晚橙一下起身,震惊出声:;明……明天吗? ;我给回绝了。 听了这话的夏晚橙更加诧异,问:;为什么? ;你没有做好和她见面的准备。 夏晚橙有种被人戳穿脸皮的羞耻感,她结巴道:;谁……谁说的,我没……我没有。 Micheal看她这模样过分好笑,于是存了心逗她。他拿起电话,故意道:;那我现在跟她说,明天你去机场接她。 夏晚橙一下按住了他的手,还是结巴道:;还……还是缓缓吧,等…… 夏晚橙自己也不晓得要等什么。她无奈地望进Micheal眼里,却清楚看见他眼底蓄满的笑意,一时气急败坏地伸了手去挠他:;你这个人真的讨厌!我都紧张成这样了,你还故意逗我! Micheal伸手来掐她的脸,;不是你自己嘴硬? …… Micheal去浇花的时候,他的手机在茶几上响起。夏晚橙无意中瞄了一眼,看见顾访琴发过来的短信,上面是她明天的航班信息。夏晚橙若无其事地忽略了过去,可那几行字却深深镌刻进了她的脑袋,直接导致她一整晚辗转反侧难眠。 半夜起夜时,夏晚橙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她打开Micheal的手机看了一眼,看到了Micheal回复的信息内容: ;我在出站口等你。 然后顾访琴又发了信息过来:;我明天能见到晚橙吗? ;她还没做好见你的准备。 床上,Micheal慢条斯理地翻了个身。夏晚橙默默关上手机,一整夜睁眼到天明。 * 临近农历春节,O市自机场就呈现出一派喜迎新春的氛围。 这不是顾访琴第一次来到O市这个城市,却是心情最为奇妙的一次。 临下飞机时,飞机上的空乘小姐满脸笑容地祝她这次行程愉快。顾访琴客气地表示感谢,心里却也十分紧张和忐忑。 仔细算算,她已有超过一年时间没见过她儿子。而和作为儿媳妇身份的夏晚橙,也有许多日子没见。这样说起来,无论是安战还是夏晚橙,存在在她记忆中的印象都是很久之前,那个已经开始模糊的形象。 现下拿着简单的行李从VIP通道离开。不晓得是不是顾访琴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附近的氛围和环境过分静谧,于是衬托着那些喜迎春节的大红摆设孤苦伶仃。 刚迈出出站口,顾访琴就看到了端坐在待客室看报纸的儿子。 顾访琴就远远看着,她这个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并且有些穷讲究的儿子穿起了羊呢大衣,脖颈上搭配了同色系的围巾,脚下踩着厚实的雪地靴,只看着就能感觉到暖意熏人。 顾访琴面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可等这定睛往周围一打量,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消退。最终,她还是难掩失落神色出现在儿子面前。 Micheal抬眼看见她,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他道:;我分明跟你说过,我在出站口等你,不是我们。 ;可我一直觉得我会有一个巨大的surprise! Micheal接过她的行李,只道:;你的surprise对于她来说,可能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surprise。 顾访琴有些不乐意道:;她在没嫁给你之前,分明和我相处得不错。 ;你确定你们之间的关系是相处,而不是她单方面的服从? 顾访琴一下愣住,连脚步都停顿下来。她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边人,问:;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说不是的话,你会不会伤心? ;不是,我只是诧异你学会了开玩笑这件事。 Micheal笑道:;她那个人你晓得的,古灵精怪牙尖嘴利。 顾访琴好奇道:;难道你会吃亏吗?你爸爸说你占了天大的便宜! ;也可以这么说。 从航站楼出去,O市寒冷的空气顿时裹挟着冷风铺面而来。Micheal迈步挡在顾访琴面前,说:;今日要委屈顾总同我一起搭乘公共交通离开。 顾访琴的脸颊被利刀似得寒风刮得生疼,她抬手挡住半张脸,只道:;那你抓紧些,你母亲每日投资在脸上的保养费实在不少。 ;看得出来。 Micheal招手拦车的当下,顾访琴突然出声:;晚橙是正经的千金小姐出生,娇养到这个年纪,肯定没怎么在生活上吃过苦头。你习惯了这些不讲究没什么,没必要让晚橙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跟着你一起受苦。 Micheal笑着,问:;你定义的受苦是什么? 顾访琴立刻把包裹在羊毛手套里的双手伸出来,问说:;知道什么叫指如削葱吗?你妈活到这个岁数,做过的家务屈指可数。 正说话间,一辆高档的私人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Micheal拉着顾访琴往后退开几步,却见车子的后备箱被打开,随即,从驾驶位钻出来一人。 穿着粉色羽绒服,整张脸藏在毛绒帽檐里的夏晚橙出现在她们面前。她哀哀怨怨的看了一眼Micheal,娇怒道:;你来机场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Micheal还未说话,夏晚橙已经走到了顾访琴面前。她把帽檐往后扒了扒,露出一张泛着冻色而显得娇俏欲滴的嫩脸。 她微微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用蚊蝇般的声音喊了声: ;妈! 顾访琴笑出了眼纹,当下就把自己的手套给了夏晚橙,而后用自己尚有热温的手捂住了她粉嘟嘟的脸蛋,问:;很冷吗? ;还好。 夏晚橙接过顾访琴的行李,说:;天气真冷,咱们先回家吧。 第459章 天大难题 趁儿子没察觉,顾访琴抢先落座到了车子副驾。随后过来的Micheal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便拉开了后车门。 因着首富夫人,也是她婆婆的顾访琴坐在副驾位,夏晚橙一时紧张得无以复加,这直接导致她半晌没把车子给发动起来。 像是看出她的紧张情绪,顾访琴主动问起:;这车子是租来的吗? ;没有,临时跟认识的人借的。 顾访琴四下看了看,说:;你这位朋友的家境应当不错。 夏晚橙扯了扯嘴角,想起她今早火烧眉毛般地去跟江篪借车,说Micheal的母亲来了O市,这是她第一次见婆婆,要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她。 夏晚橙原就只想跟他借暂时不开的车子用两天,结果江篪还挺当一回事,一通头头是道的分析下来,非把他们家最名贵的一辆车送了过来。 当时江篪就臭屁地倚在这辆车面前,高昂着他并不修长的脖颈,说:;这辆车整个O市只有一辆,你婆婆要不识货,你就主动说给她听,包管她对你另眼相看。 夏晚橙当时就翻了个白眼,心想柏海富豪榜前十名来到O市那也是个首富程度,更甭提本来就是首富夫人的顾访琴,人家什么样的豪车没见过? 现下听顾访琴提起来,夏晚橙只能尴尬地报以一笑。 顾访琴看了看夏晚橙的脸色,又自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家儿子,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出声:;我现在还没预定O市的酒店,我今晚…… 夏晚橙接过她的话,;我们暂住的那屋子实在陈旧破小。但我和Micheal住习惯了也还觉得温馨,妈你这会儿要是还没定下酒店,今晚不如就到家里暂时休息一晚? 这话一落,顾访琴也没去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反应,当下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下来。 老实说,自安战和夏晚橙登记成夫妻之后,顾访琴就鲜少有和夏晚橙聊天沟通的机会,安战十分在意夏晚橙的感受, 总有一套顺其自然不勉强的理论。 可对于顾访琴来说,夏晚橙到底是自己儿媳妇,是他们家的一份子,是她顾访琴的家人。而且正如顾访琴先前所说,在这之前,她和夏晚橙相处得确实不错。 现下车子在老城前停下,顾访琴见夏晚橙打开了后备箱,立马出声:;晚橙,这路崎岖,你来扶着我,我有些走不稳。 听到这话的夏晚橙只顾着深吸一口气,随即把自己被汗水浸湿的掌心在衣服上抹了抹。她靠近顾访琴,小心地把手腕搭上顾访琴的手肘,却被顾访琴一把抓下来握在手心。 夏晚橙只感觉自己的手心被顾访琴捏了捏,而后她才意识到顾访琴同样被汗浸湿的手心。 这样看来,婆媳关系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难题,不管之于她,还是之于首富夫人夏晚橙,这都是一门需要点点摸索试探的高深学问。 一口气爬到六楼,刚推开房门,顾访琴就闻到一股浓香扑鼻的香味。 她惊喜道:;是莲藕排骨汤吗? ;Micheal说您爱吃这个。 ;只闻这个味道就知道煲了不少时间。 顾访琴拉着夏晚橙的手,有些心疼道:;想必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吧? 夏晚橙笑了笑,随即招呼顾访琴坐下,自己立刻进了厨房。 顾访琴看着随后提着行李进门的儿子,低声说道:;你真是好福气。这么破旧的屋子都被晚橙收拾得井井有条。 哪知自己儿子哼哧笑了一声,说道:;你夸她厨艺了得,夸她勤俭持家还行。居然夸她会收拾屋子? 这话才落,夏晚橙着急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我的热水袋呢? Micheal看了顾访琴一眼,随即把抽屉里的热水袋拿了过去。 片刻,夏晚橙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热水袋过来塞给顾访琴,乖乖巧巧地说:;妈,天冷,你抱着这个。 想顾访琴活到如今半百来岁的年纪,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接触到热水袋这种东西。饶是在她出生的年代,她们家里也没谁用过这种东西。如今科技进步得多,走哪都不可能冻得着,可顾访琴怎能想到,她儿子儿媳家已经艰苦成了这副模样。 余光瞄到夏晚橙进了厨房,于是顾访琴小声问自己儿子:;你从小离家习惯了,晚橙可是自幼生活在柏海。你们情况糟糕道要租这样的屋子?晚上不怕冷吗? Micheal只一看顾访琴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破天荒地,他主动解释:;这地方电线老化得厉害,用电很不安全,更何况安装空调暖气。 说话间,夏晚橙端着浓香四溢的排骨莲藕汤出来,害羞地递给了顾访琴,说:;妈,您尝尝。 …… Micheal在家呆不到片刻就得赶去实验室工作。一时间,这间很是窄小的屋子里只有顾访琴和夏晚橙两婆媳。 顾访琴是清楚夏晚橙在工作业务上的杰出能力,也晓得她之前在娱乐圈混得如鱼得水肯定是有切实的真本事。可现下夏晚橙坐在她对面,形容姿态都像个第一次面试的小孩,一双手规矩搭在膝盖上,眼睛多数时间盯着地面或者其他。 顾访琴找了一圈话题主动和夏晚橙聊起,可每次都因为她过分拘谨的态度而仓促结束。这下子顾访琴也没了话茬,只能出声:;我这次来O市答应你爸给他带礼物,趁现在有时间,你能陪我去逛逛吗? 于是夏晚橙开着江篪的车,载着顾访琴,直奔O市最繁华地段,一家叫做百达的购物广场。 顾访琴远远看见了位于市中心的建筑,于是这撩起的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 夏晚橙这会儿倒机敏了,主动问起:;怎么了吗? ;很小家子气,不觉得吗? 夏晚橙一时疑惑道:;您是指……建筑本身?还是百达这个购物广场? ;之前为了庆祝隆盛集团成立70周年,由我和你爸爸私下出资,请了世界知名建筑设计师阿马克特在H城建立了一个文化展览馆。虽说只算得上是我和你爸爸的自娱自乐,但对我们家到底是有不同的意义。 顾访琴注视近在眼前的雅风商场,说道:;不晓得这家商场的老板,是阿马克的粉丝呢?还是我们隆盛的拥趸者? 第460章 是哪根葱 趁顾访琴去洗手间的时间里,夏晚橙快速搜索了建于H城的那个文化展览馆。 意料之中,她脚下踩着的这家百达广场就是那个展览馆的等比放大款。夏晚橙一时觉得好笑,一家能在O市最繁华地段开办购物商场的企业,居然就这样剽窃别人的建筑创意。 等顾访琴回来,夏晚橙便出声道:;如果建筑设计师能够出面,维权会容易一些。 哪想顾访琴露出一抹哀色,只道:;阿马克设计师在展览馆设计好不久,就因车祸遗憾离世了。 说到这,顾访琴又哀哀地叹了一口气,说:;也不晓得阿马克泉下有知,对于有人剽窃她的作品,是会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夏晚橙握住顾访琴的手臂,只道:;妈,如果您很介意这个事情,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顾访琴扯了扯嘴角,只道:;商场都建起来了,也运营了那么久,我还能叫他拆了不成? ;也可以索*要一笔赔偿费,然后以阿马克设计师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奖学金。 顾访琴想了想,说:;我们至今都没对外公开过H城那家展览馆是由我和你爸爸出资建成。所以这事我和你爸爸也不方便出面。 夏晚橙点头,;我晓得。 说着,夏晚橙便又拉起了顾访琴的手,说:;既然这么膈应,我们就重新换个地方。 可顾访琴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只说:;我倒是想看看,一家靠抄袭剽窃起家的商场,内部运营能做成什么模样? 说着,顾访琴便牵着夏晚橙的手进了观光电梯。在电梯上升的同时,顾访琴突然说道:;橙意赌场的事情,你放开手去做。 夏晚橙有些别扭道:我只是把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当做了鱼饵,我没想过要把它置换出去。 ;当初我们能顺利拿到这个赌场的经营权,全要归功于你和魏蓝出类拔萃的工作能力。现下这家赌场的事,只要你和魏蓝觉得没问题,就不用再跟我说。 ;可是…… ;魏蓝是我一手培养成才的孩子,你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人。对于你们两,我放一百个心。 正说着话,电梯门打开。夏晚橙抬眼的一瞬间,就和电梯门外的候水绿四目相对。 当下,候水绿整张脸就像被黄连泡过一般,哪里都透着一股苦味儿。她趾高气昂道:;我说我在停车场看到江篪的车却没找到人,敢情是你开着他的车子? 顾忌着身边的顾访琴,夏晚橙并不想和面前人有太多牵扯,她非常客气地说:;只是向江先生借来暂用。 ;我说你们关系非比寻常吧!江篪那个爱车如命的人,居然能把他最心爱的车子借给你?你不是背着你老公出轨江篪了吧? ;侯小姐! 夏晚橙彻底冷了脸,只道:;还望你慎言。 这当口,候水绿就堵在电梯口,既让夏晚橙出不去,也不让电梯正常运作。她盯着夏晚橙上下打量,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成我一语中的,正好说到了你的痛处? ;这位女士。 顾访琴开口:;还请不要影响大家正常地使用电梯。 哪想候水绿哼哧笑出声,随即高昂起头,道:;这商场是我家开得,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嚯!原来这剽窃抄袭的商场是侯家的产业? 夏晚橙在心里暗笑一声,心想这没脸没皮胡作非为的癞皮狗样子还真是代代相传的企业文化,是刻在骨头里的显性DNA。 现下眼看这电梯门一直开开合合,夏晚橙也忍不住开口:;既然侯小姐这般热情好客,不如让我们出了电梯再谈? ;谁跟你热情好客! 因着候水绿堵在这边,这来来往往的人都盯着她们好不热闹。夏晚橙一贯是没什么羞耻心的,但顾访琴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露在口罩外的眼神都有些骇人。 夏晚橙自知在这里同候水绿多费唇舌毫无作用。她抓住时机,用自己的鞋尖冲着候水绿的膝窝一踢,然后趁着她吃痛回避的当下,拉着顾访琴出了电梯门。 外头,聚集在这边的工作人员都因为候水绿吃瘪的样子而露出窃笑。只看这场面,就晓得候水绿平日里就不太招人待见。这下候水绿回过味儿来,一下恼羞成怒道: ;夏晚橙,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来之前当真不知道,但现在晓得了。现下看来,侯小姐是当真不太欢迎我。 候水绿冷哼出声:;你知道就好。 ;但怎么办呢? 夏晚橙打开随身的包包,掏出一张百达购物广场的贵宾卡,为难道:;可我真是为了购物而来。 夏晚橙散漫地向着周围的顾客看了一眼,刻意放大声音道:;我就想问问侯小姐,我有没有权利在百达消费? 候水绿看向夏晚橙手里的贵宾卡,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至极。 为了迎接新春活动,他们家百达广场特意为O市的一些政商贵胄准备了专门的贵宾消费卡。可以说,那些收到他们贵宾卡的人,都是他们家得罪不起,也想要极力拉拢的客人。 现在夏晚橙持在手里的,就是他们费心送出去的新春礼物。 正在候水绿倍感头疼和为难之际,一个冷漠的女生突然响起: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贵宾卡是不是偷来的? 夏晚橙循着声音看去,见来人正是那日倒在地上做羊癫疯状的唐笑姗小姐。 夏晚橙见她穿了通身的黑西服,搭配上了长直的棕色头发,整个人的气质比那日要温婉知性许多。但不知为何,夏晚橙看着她的模样,就莫名觉得眼熟。 这下唐笑姗走到她面前,仗着高跟鞋的有势,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嘲弄道: ;我们送出去的每张贵宾卡都有记录,这上了我们家贵宾礼册的人都非富即贵。所以我也想问问夏小姐,你是哪根葱?配用我们家的贵宾卡吗? 第461章 倚老卖老 夏晚橙手里的贵宾卡是哪里来得? 当然是他们家百达广场想要巴结Micheal的导师,而他老人家因为醉心学术没工夫来购物,所以就把这卡片送给了夏晚橙这个还算合眼缘的学生媳妇儿。 现下唐笑姗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别说落人话柄了,这也是实实在在地给他们家丢脸。 这当口,顾访琴把夏晚橙手里的卡片接了过去,随意那么一打量,就直言道:;毫无设计感,排版凌乱,做工粗糙。原来你们百达就是这样对待所谓的贵宾客户。 顾访琴这话一落,就听侧边传来一个已经有些苍老的女声: ;这位夫人好大的口气。 只见来人约莫七十来岁年纪,穿着紫色天鹅绒旗袍,但因为体态雍容,显得旗袍有些紧绷。 她一出现,候水绿立刻就小跑到她面前,恭敬地称呼她为:;奶奶。 原来如此。 夏晚橙仔细看着这位体态雍容的夫人,想这就是当年偷了她外婆嫁妆跟有妇之夫私奔的陪嫁丫头,唐丽琼。 只见唐丽琼的目光迅速从周围一圈人身上略过,而后直直地在夏晚橙脸上定了许久,这才说道: ;这姑娘看着好生眼熟。 笑话。 当初她准备和雷空结婚时,她的照片可是被连续刊登在各大报刊杂志上,这整个东部片区的名流富贾之家,谁看她夏晚橙不觉得眼熟? 这唐丽琼跟她装什么二五八万呢? 现下唐丽琼说这话,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夏晚橙先发制人地出声:;我看您也觉得眼熟。这下才想起,原来是在我外婆的陪嫁相册里见过您。 这话一落,这周围跟唐丽琼沾亲带故的人的脸色都难看得紧。 相比较下来,唐丽琼的面色倒也平和得多,不愧是能熬死原配成功上位的;外室之光。 这下, 她笑着看向夏晚橙,说道:;你母亲出生时我还抱过她。这人的命啊,有时候说起来也是讽刺。你母亲好歹是名流千金出生,自身也有本事,怎么就嫁了那么一个男人!这白白搭上了你们夏家的基业不说,还连累了自己的性命,倒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唐丽琼变脸极快,原本还笑意盈盈的面庞就因为提及夏棶,一下变得忧伤至极,甚至还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 夏晚橙实在恶心她这做作的样子。 说起来,她外婆离世得早,上上辈人和唐丽琼的恩怨都算陈年旧事,她们三姐妹也都不是喜欢翻旧账的人。就唯独这位唐丽琼唐丫头,真是实在地恶心人。 听说当初她外婆尸骨未寒,就是这位唐夫人找了人来她外婆灵堂上起哄大闹,又是在放鞭炮,又是给路人发红包,还在她外婆入土为安那日找了锣鼓队在墓地外头敲锣打鼓放声高歌,生生搅和了她外婆的最后一丝清静。 要么说唐丽琼忘恩负义。在那个年代,主仆情分雷同师徒情分,但凡哪家徒弟敢这样对待师傅,那是要被世人戳断脊梁骨的。谁像唐丽琼似得,换了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大言不惭地以自己是侯夫人的身份自居,活生生把自己见不得人的外室身份摆到台面上来。 尤其,她还教出了候水绿唐笑姗这样的后辈。 这下唐丽琼盯紧了她,继续笑道:;我看你长得既不像你外公,也不像你外婆,和你母亲也没多少相似。想必是像你父亲更多一些吧? 还没等夏晚橙回答,这唐丽琼又道:;遗传这事也真不好说。想当年,你外公外婆都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在柏海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母亲更不必说,在她意外离世之前,柏海谁人提起夏氏集团董事长夏棶不竖大拇指的?怎么倒了你这辈,倒是没见遗传到你外公外婆和母亲的半分优点? 唐丽琼在候水绿和唐笑姗的搀扶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和你父亲只有一面之缘。据我所知,你父亲当年是入赘得夏家。后来贼胆包天害死了你母亲侵吞了你们夏家的财产。换句话说,你父亲是个小偷和杀人犯。我看你年纪尚轻,又和你家长辈是旧识,我姑且倚老卖老规劝你两句。 唐丽琼径直向着夏晚橙走来,在她面前站定,说:;千万别学你父亲为非作歹杀人放火。这做人,还是要走正道的。 夏晚橙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后头。她轻声问道:;恕晚辈愚昧,不晓得您口中所谓的正道,是否意指忘恩负义,数典忘祖,插足别人家庭,气死别人老婆这样? ;小姑娘! 唐丽琼的眼神一下凌厉起来,像是带着两到利光,直直就向夏晚橙的面目袭来。 ;出门在外,身上的戾气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这里不是柏海,没有人会包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这一会儿,周围的围观群众全被商场的工作人员疏散。一下子,这里只留有她和顾访琴,以及唐家的诸多蝇营狗苟。 ;好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唐丽琼疲倦地揉了揉眼角,只厉声道:;请她们出去! 眼看安保向着她们走来,顾访琴缓缓出声道:;且慢。 和唐丽琼狗仗人势咄咄逼人的语气不同,顾访琴说话自带一股矜贵的威严肃穆。 她这一出声,先前所有关注唐丽琼夏晚橙唇枪舌战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顾访琴身上。 好似她顾访琴,生来就是人群目光的聚焦点。哪怕她从始至终都戴着口罩。 这下,唐丽琼优雅地从唐丽琼手里接过贵宾卡片,再一次询问:;请问,贵商场是不打算接待我们吗? 大概是被顾访琴的气势震慑住,唐丽琼小声地吩咐旁边人:;去查查这张贵宾卡的持有者是谁? 候水绿小声附在她耳边道:;早查过了,是一个叫克莱夫的人。 唐丽琼点点头,;世界范围内知名的神经内科专家,最近带了个实验组来O市做科研。 对此,候水绿到不太在意地说:;说到底,也只是个医生而已。 哪想唐丽琼竟然有些生气道:;我们家族成员众多,你不能因为你没有遗传到癫痫,就认为医生没什么作用! 第462章 小家子气 唐丽琼这话一落,候水绿就感觉唐笑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同时,唐笑姗说道:;表姐,你现在虽然看起来健康,但你不能保证你的后代不会遗产到这个病。 候水绿一下急了 ,跳脚道:;你别诅咒我啊! ;我这哪是诅咒你呢?这个病本来就有一定的遗产概率,你没有患病,只能说明你运气好,不代表你的后代也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你说是吗? 候水绿刚想反驳,就被唐丽琼狠狠瞪了一眼,于是只能咬紧自己的后槽牙,听唐丽琼问出声:;不知道克莱夫医生是…… 夏晚橙接话:;克莱夫医生是我先生的老师。 似乎是早就知道夏晚橙结婚成家,唐丽琼在听到她说;先生这个称谓时,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接着夏晚橙的话茬问:;你先生也是神经内科的医生? 夏晚橙看向唐笑姗,;这一点,我想唐小姐应该十分清楚。 于是,唐笑姗便附在唐丽琼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撒娇道:;外婆,你快请那位医生来给我看病。 谁成想,刚才还刺猬附体满嘴獠牙的唐丽琼,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得,说道:;听闻我们家笑姗上次犯病时被一位医生极力救治,原来就是你先生吗?回来后笑姗一直极力夸赞那位医生的医术,还想有时间亲自去登门感谢。 ;这倒不必。 夏晚橙冷漠道:;我先生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实验项目,那天能帮到唐小姐也是缘分。 ;我们家笑姗已经按照那位医生的嘱咐重新做了检查,不晓得……请问您先生贵姓? ;Micheal。 唐丽琼还是挂着骇人的笑容道:;不晓得Micheal医生什么时候能有空帮我们家笑姗看诊? 夏晚橙还未出声,唐笑姗倒是毫不客气道:;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跟他联系。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顾访琴都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夏晚橙也只能好笑地再一次重复:;我先生现在专心实验,不接诊问诊,上次能遇到唐小姐,纯属偶然。 ;你能替他做主? 唐笑姗眉毛挑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说话的时候眼神还往夏晚橙身上上下打量。 ;明明上次就是他叫我去做检查,也是他让我把检查报告带给他看。你凭什么不让我跟他联系,耽误了我的病情,你负得了责任吗? 夏晚橙自问见多识广,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理直气壮的人。要不是顾忌Micheal治病救人的天分和医生的职责,夏晚橙真一句话不想和她多说。 现下,她耐着性子道:;等他有空的时候,我帮你安排。 只见唐笑姗义正言辞道:;为什么要你安排? 夏晚橙嘴唇微张,许久,才说道:;你自己可以试着去联系,如果……你能找得到他。 ;你以为我没办法! 唐笑姗紧紧挽着唐丽琼的胳膊,只骄傲地说:;在O市,还没有我们家办不到的事,找不到的人! 夏晚橙见话已至此,倒也懒得废话多言。她只看着唐丽琼,问:;我们还能在贵商场消费吗? 在唐丽琼回答;当然后,夏晚橙反倒懒洋洋出声: ;还是算了。我打走进你们家这商场就觉得不舒服。电梯窄小逼仄不说,空气中的香氛味道也实在低廉。这地板不晓得如何清理,一眼就能看得见上头口香糖的痕迹。再说我刚才路过看到的指示牌,你们家着商场入驻的国际性品牌实在不多,没办法符合我们的购物需求。 见唐丽琼脸色难看至极,夏晚橙又接着补充道: ;再说你们家这送给贵宾的购物卡,只观感来讲就毫无设计可言,配色完全是十年前的流行。就拿在手里的重量来看,这用料也十分简单。想你们家能在这个地方开设购物商场也算不错,怎么在象征门面的贵宾卡上如此省钱省力?就这样的卡片,想来是不配出现在4位数的钱包里。 夏晚橙只轻轻一用力,这张单薄的卡片就在她手里应声而断。夏晚橙就势拿出包里的其他卡片, ;这是隆盛广场最普通广泛的会员卡。斥资300万美金开模,只这张卡片就有专利权,而且接受顾客的私人订制,每一张的造价都高达5美金。 说完这话,夏晚橙又从包里找出她曾经作为万喜娱乐经纪人总监的名片。 她拿着它,轻轻在这些人面前晃了晃,而后问:;有没有闻到? 见这些人都露出深嗅的样子,夏晚橙道:;请世界知名香水沙龙寛北福雅专门定制的私人香氛,只设计的费用就超过100万美金。有时间你们可以去万喜娱乐看看,就卫生间里的洗手液和香皂都是专门定制的味道。 在这些人的怒瞪下,夏晚橙继续道:;古话怎么说来着?画龙画虎难画骨?你们只把H城文化馆的建筑外形原模原样抄下来又如何?还是改变不了你们冒牌低劣的本质。如此小家子气的做派,势必不会长久。 ;夏小姐! 这是唐丽琼第一次称呼她的姓。她说:;你说话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当然,抄袭剽窃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我想唐太太为人这样光明磊落,应该对此有深刻的了解才是。 语罢,夏晚橙便轻轻挽起了顾访琴的胳膊,轻声道:;走吧。 在顾访琴即将转身的那一秒,唐丽琼突然出声:;还请留步! 她走到顾访琴面前,盯住顾访琴露在口罩外头的双眼,出声询问:;这位夫人从始至终一直以口罩示人,不晓得真面目有何见不得人? 夏晚橙正待出声,却听顾访琴云淡风轻道:;倒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实在是你们这里空气太差,我鼻子敏感,受不得这样的罪。我也奉劝您一句,好的空气净化器也用不了几个钱,开商场做服务行业的,倒也用不着在这个上头省钱。 眼看电梯门在她们面前缓缓合上,彻底隔断了外头人的目光,夏晚橙才出声: ;实在抱歉,来O市第一天就让您碰见这样讨厌的事。 第463章 要变天了 顾访琴好奇夏晚橙和唐家人的矛盾。听完夏晚橙的叙述后,倒是说道: ;我年幼的时候在几次聚会上见过你外婆,她当时给我的印象,就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听闻你外婆嫁来柏海之前,家里是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想来在这样的家族出身,本身就有一派规矩的教养。 ;我外婆去世得早,我对她的印象不多。 顾访琴握住她的手,道:;不过看你母亲和你的模样,也大概清楚你们家的家风教养。 夏晚橙自嘲道:;我如此臭名昭著,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家风教养呢? ;不许这么说! 顾访琴难得用了严厉的斥责语气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安战清楚,我和你爸爸也清楚。我们家自己的人,可不许妄自菲薄。 夏晚橙心里热气澎湃,眼角湿润鼻尖酸涩,偏面上又要极力维持。 她说:;我在决定嫁给Micheal之前,不晓得他是安战。 顾访琴反问:;知道了又如何? 是啊,知道了又如何? 夏晚橙笑,;知道了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 …… 顾访琴此行来O市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地探望儿子媳妇儿,所以她只短短留宿了一夜,就开始进行她在O市繁忙的工作。很快,顾访琴这次秘密来O的报道就出现在各路新闻上。就此,夏晚橙想要再见到她,也要提前预约。 收到风气的江篪来找夏晚橙打探,问:;首富夫人为什么突然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之地? 夏晚橙也不晓得顾访琴此行的工作内容,对此,只能敷衍道:;人家顾氏和安氏的企业和项目遍布全球,说不准就是看上了O市的发展潜力。 ;什么发展潜力啊! 江篪不屑道:;我们这些人都钻头觅缝地想往外头跑,就是知道O市的消费能力已经定性,短时间内很难再有什么发展。 ;那我就不清楚了。 江篪见夏晚橙这模样,于是又小心地凑过来,嬉皮笑脸道:;你在柏海不是有很多人脉吗?不如你找人去打听打听? ;我就是在柏海之手通天,我这手也不可能伸到人隆盛内部去啊。 ;我听说…… 江篪拖着板凳来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我只是听说啊,听说柏海上头……要变天了! ;确实,冷空气入境,天气预报说柏海今夜气温会骤降。 ;谁跟你说这个!我跟你说认真的! 江篪贼眉鼠眼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而后压低声音道:;这不是马上要到柏海新一轮大选了吗?听闻这次上头班子要彻底大变动,到时势必会影响到柏海如今一超一巨多强的资本环境。 ;一超一巨多强? ;你没听说过?一超就是隆盛,一巨是澜润,多强就是紧随气候的多个资本商。 夏晚橙乜眼看他,说:;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柏海的资本环境。 ;我们家雅风一直想进入柏海资本的地盘,我当然要时刻关注那边的动态。反正我觉得,这次柏海领导班子大选,表面上是各个候选人在博自己的前程,实际是各个资本的角力。这暗潮汹涌下,各个资本肯定都在私下里进行各式各样的操作。 江篪冲她挑了挑眉,说:;你在柏海有人脉,当时又差点成了澜润家儿媳妇。不如你去打听打听,这柏海各个资本在推崇的对象都是谁? 夏晚橙冷声道:;你这是意指柏海政商勾结咯?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把这个大的帽子往我头上扣。在柏海,这资本运作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你以为当初隆盛的壮大,澜润的发迹,和无数小企业的崛起都跟以往的领导班子没什么关系?要没有那些人的支持,现在柏海的资本格局肯定不是这样。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江篪咳嗽一声,又小心地打量着周围。 这夏晚橙当下就纳闷了,质问出声:;只是在我家,你总猴头猴脑地在打量什么? 江篪嘻嘻笑,;这不是怕隔墙有耳吗? ;怎么,怕隔壁邻居的大爷大妈听到你这天大的秘密,然后去股票所做内幕交易吗? ;我发现了。江篪委屈巴巴道:;只要你老公不在家,你这心情就像O市多日的连绵阴郁一般,连带着对我也愁眉苦脸。 ;你误会了。夏晚橙肯定道:;我原本就不待见你,和我老公在不在家无关。 ;扯远了。 江篪咳嗽一声,道:;说回刚才的话题。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澜润现在的发展重点就是柏海新区,而柏海新区的重点又是橙意赌场。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这一次换届选举,上来的头儿是个反对柏海进行赌场运营的主,那你就可以想象一下澜润今后的日子和光景了。 见夏晚橙那不置可否的样子,江篪又道:;换句话说,澜润当初怎么就敢大力开发柏海新区,并且打出要在柏海兴建赌场的噱头来招标引资?不就是因为这一届的头儿,他跟澜润交易匪浅吗? ;你知道得还挺多。 ;我让你去打听也是为了你好。你想,要是这届新班子大力支持澜润开赌场,这有了澜润带头,这柏海的其他资本,他到底要不要也兴建赌场呢?隆盛要不要建?其他企业呢?这是从根本上影响一个企业未来的全部规划的,马虎不得! ;你想多了。 夏晚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以雷霆那横行霸道唯我独尊的样子,就算这届新班子支持柏海大力运营赌场,他也绝不会容许其他人跟他在一个锅里吃饭。你还想从雷霆碗里分到米?简直无稽之谈! ;所以我聪明啊! 江篪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夏晚橙,说:;我就没想跟他在一个碗里吃饭。我只想在他们家赌场旁边开个商场,让那些赌徒赢钱的时候可以高高兴兴来shopping,输钱的时候也可以畅畅快快来发泄。 江篪胸有成竹道:;我只想澜润吃饭的时候,我能在旁为他唱歌助兴,这我就满足了。 第464章 就事论事 顾访琴准备离开O市那天,夏晚橙和Micheal原准备去送她,却被她的秘书sandy告知,说届时机场会聚集大量的媒体记者,顾访琴不想被媒体打扰到他们在O市的生活。 夏晚橙完全能理解顾访琴的安排。因为自安战出生那日起,顾访琴和安镜就把他保护得很好,直到现在,也没有哪家媒体手上有安战的正脸照片。这在狗仔盛行全民娱乐的柏海,几乎是难于登天的事。 就是可惜了Micheal为此特意空出的半天假期。 思及此,夏晚橙便主动说起:;你还记得上次在KTV犯癫痫的那个女孩儿吗?她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全套检查,这些天一直想要来拜访你,但你一直都在实验室。 ;我听妈说,她这个人有些可恶。 夏晚橙笑,;是你自己给人加上了‘可恶’这个词吗? ;妈的原话。 意外顾访琴会如此评价一个人,但夏晚橙还是因为顾访琴的维护备受感动。 她说:;确实是这样,我原本都不想再搭理她。但你是个医生,她又是你的病人,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把私人恩怨带到你们治病救人的行规里来。 对此,Micheal的回答是:;医生也是人,医生也有私欲。神尚且做不到博爱世人,医生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她的病暂时波及不到性命,我们实验室里全是世界各地杰出的神经内科专家,医术比我高明的多有人在。你可以介绍她去更权威的医生那里就诊。 ;对哦。夏晚橙狠狠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出? Micheal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笨。 ;那你回头问问你师兄师弟们哪个有时间能跟给她看个病?反正她们家多是不义之财,看病的时候千万别手软,该要的车马费问诊费精神劳累费一笔不能少。可得狠狠宰她们一笔,要不然都对不起那些被她们假药连累的老百姓。 Micheal出声:;既然你都清楚这些,为什么还要帮她安排就诊? ;就事论事嘛。她违法犯罪害人会有法律惩治她,良心道德谴责她。但你是医生,是职业生涯到现在都光明磊落一尘不染的医生。你不能无视面前的病人,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你犯不着为了一个人渣去违背自己作为医生的信念,你是高尚的人是伟大的医生,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还挺了不起? ;你本来就了不起!我当初给你送锦旗也不只是逗你玩儿,这不是钦佩你医生的职业道德和高明的医术吗?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你只管为这个世界散播健康散播爱。 Micheal伸手把她拥入怀中,依偎着她的脸侧,说:;我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美好伟大。 ;如果人出生前可以选择自己的一生,我肯定希望成为你这样侠肝义胆光明磊落的人。但我注定做不到,在我的人生中,阴暗角落和恶臭阴沟比比皆是,能见到太阳的时间反而很少。 ;你不用成为任何人,你就是夏晚橙,只用做夏晚橙就可以。 夏晚橙眼角渗出了泪,她说:;我以前总觉得,这世上如果能有很多很多的人爱我,那该有多好?但我现在很清楚,别人都不重要,只要你爱我就可以,就足够。 ;所以我喜欢的夏晚橙是什么样的? Micheal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就是现在这样的。 …… 夏晚橙刚把Micheal师哥的联系方式推送过去,就收到唐笑姗的一通臭骂。 ;你什么意思?随便找个江湖术士蒙古医生来敷衍我? 当初信誓旦旦说着可以动用自家关系找到Micheal的唐笑姗被现实狠狠甩了一巴掌,于是只能把怨气发泄在夏晚橙身上。 而心情颇好的夏晚橙只有一句:;这位医生在全世界都享有声誉。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为你推荐一位优秀的医生。你自己不把你自己身体当回事的话,我也没办法。 ;Micheal医生呢? ;我先生很忙。 ;我要见他! ;我拒绝! 电话那边气急败坏道:;你凭什么拒绝。 ;凭他是我老公,是我被法律保护的合法配偶。 夏晚橙开开心心地说:;就凭我老公永远向着我,就凭我讨厌你,所以他也讨厌你! 撂下这句话,夏晚橙心情舒畅地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见Micheal正从桌案上抬头看她,说:;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实在讨厌。 ;讨厌就对了,就是要气她,气死她! Micheal翻过一页书,突然前后不着地说了句:;夏晚橙,今天3号了。 ;3号怎么了? 见Micheal神秘兮兮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夏晚橙几乎脑汁耗尽,依旧没想到2月3号是个什么样的特殊日子。 她说:;不是你我的生日,也不是家里人的生日,也不是节日纪念日…… Micheal翻过一页书,以医生问诊的语气道:;你的生理期迟到了多久? 夏晚橙愣愣出声:;啊?迟到了多久? ;你这次生理周期超过了40天。 ;正常的生理周期是多少? ;21至35天。 夏晚橙有些小害羞,问:;你怎么一本正经地跟我聊这个? ;我给你准备了试纸,就在卫生间洗手台边上的盒子里。 向卫生间走去的一路上,夏晚橙都在感叹Micheal作为医生的职业程度,想他平日忙得昏天黑夜,居然还能记住她的生理周期。可进了卫生间,看到盒子里的试纸,夏晚橙才明白过来Micheal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现下,两张早孕试纸就躺在她的手心。 夏晚橙只觉得自己脸颊绯红,一时想拉开门出去质问,但又不晓得说什么。事实上,她们在一起生活,在各方面都规律正常的情况下,怀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现下,被对方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夏晚橙还是有一种从脚底冒上来的羞耻感。 这哪有女孩子要对方提醒生理周期和准备早孕试纸的? 第465章 有备无患 这两日的O市已经很冷了。此刻卫生间的窗户没有关严,就有寒冷的空气沿着窗缝向屋里蔓延。 Micheal已经等待了超过十五分钟。 他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分明他和夏晚橙只有一门之隔,但他们之间却像是被无形的山川河流所阻隔,好似面前的这道门把他们两个横挡在了不同的时空。 Micheal轻轻地敲了敲门,许久,门里才传来夏晚橙警惕的声音:;什么事? ;你……好了没有。 ;没有。 这话落下后,门里便没再发出任何动静,直到又过去了十多分钟,Micheal再次敲门,问: ;你是不是看不懂说明?你出来,我来看。 ;不是…… 夏晚橙的声音犹如蚊蝇,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害羞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倔强。 她说:;我识字。 ;好,那你告诉我,试纸上给出了什么指示。 ;我不知道。 Micheal轻轻吁出一口气,放软声音劝慰道:;里面空气不好,你把试纸拿出来,我来看。 夏晚橙就此沉默了片刻,而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没有。 ;没有这个简单的词汇在此刻的情景中实在引发联想。一瞬间,Micheal脑子里滚过的念头仿佛一次宇宙爆炸。 他问:;没有什么? ;试纸掉了进去,我都没看到结果。 ;不是有两张吗? ;两张都掉了。 Micheal倍感荒唐地笑出声来。 夏晚橙听到门外的动静,一下恼羞成怒道:;这里头的光线本来就不好! ;是。那你现在要如何?Micheal问她:;是先出来,还是等我去给你买新的试纸? 夏晚橙埋怨门外人过于直白的问题,一时有些烦躁道:;我怎么晓得。 ;好,那你稍微等一下。 听到大门开关的动静,夏晚橙才挪步从卫生间出去。 她也不晓得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好生生地就能把试纸掉到便盆里去,还是连续两次。 这下白紧张了不说,还在人面前闹了笑话。 不过…… 夏晚橙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她刚才真的期待在试纸上看到显示阳性的结果。 如果她腹中真的在孕育着新的生命…… 夏晚橙飘远的思绪被再一次的开门声打断。 Micheal拎着药店的袋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皮肤白皙形容冷峻,像是只能在夜晚行走的使徒,带着一种既鬼魅又圣洁的气息。 夏晚橙看着他,目光从他英俊的面部移转到他的肩膀。她看见上头粘上的水珠,问:;外头下雨了吗? ;一点点。 ;怎么不带伞呢? ;怕你着急。 夏晚橙隐隐觉得自己被诋毁了。她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Micheal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药袋递给了她。 夏晚橙就这样随便往里瞟了一眼,就看见放在袋子里的五六根验孕棒。 这下她彻底确定对方看她那充满同情的眼神并不是她在疑神疑鬼。 她恼怒地问:;你觉得我还会再把这玩意儿弄坏吗? 对此,Micheal倒是挺平和地说:;有备无患。 夏晚橙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卫生间走。 可正等她准备关门之际,外头的人却先一步迈了进来。夏晚橙感受着这瞬间拥挤逼仄的空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Micheal晃了晃手机,;你不是说这里头光线不好。 夏晚橙盯着他风衣上的第三颗纽扣,发出了阴瘆的声音:;我觉得你是在把我当弱智。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你分明就有! 夏晚橙气得跳脚,;你眼里明明就是这么说的!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觉得我笨! 原以为面前人还会解释抵赖两句,谁成想他真的就这样笑出声来。夏晚橙被他梏到怀里,贴着他沉着跳动的心脏,听着他说:;乖了,不要闹了。 夏晚橙问:;你很在意这个结果吗? ;只是确认一下。 ;如果……有或者没有,你待如何? ;有没有都是正常的结果。你不必紧张,就把它当做寻常的血压或者血糖检查就可以。 夏晚橙嘟着脸道:;人家夫妻准备要小朋友都是要提前准备的。 ;如何准备? 像是哄孩子一般,Micheal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之前的体检表示我们两个身体状况良好,我们现目前的生活习惯健康,我们最近没摄入过任何药物,如果现在已经产生了小朋友,她必然是健康的。 ;你就这样确定? Micheal摸了摸她的头,很温柔地说:;夏晚橙,我是医生。 这次夏晚橙依旧紧张,但手到底是稳住了,没再把试纸弄废。Micheal拿着试纸走到外厅明亮处,看着上头单薄而浅显的一条色带,很认真地说: ;夏晚橙,你这个月生理周期不正常,从明天起,你不许再吃冰淇淋。 夏晚橙早已从说明书处知晓了这个试纸的判断方法。现在正沉浸在失望的情绪中,乍听Micheal这样说,当即一蹦三丈高。 ;你说什么?不许我吃什么? ;冰淇淋不许再吃。其他的,比较寒凉的食物,尤其螃蟹,这段时间也不许再吃。 夏晚橙目光灼灼,;你这是要我去死。 Micheal充耳不闻,只道:;平日多忌口,总比生理期疼得死去活来得好。 ;我疼只疼一两天,你却要我剩余的二十来天都过和尚般的日子?你真好狠的心。 ;当初是谁指天发誓说要皈依佛门,现在嫌弃和尚不好当了? Micheal绕过夏晚橙,心平气和地说:;你藏在床头柜里的黑巧克力我收走了。以后好好吃正餐,零食也暂时不许吃了。 第466章 真是过分 夏晚橙,柏海夏氏董事长夏棶的小女儿,自出生那日起,就注定会养成她日后横冲直撞的性格。 想她夏晚橙活到如今,表面上是学会了收敛脾气,也懂得见人行事,但骨子里,还是个唯我独尊无法无天的主。 就夏晚橙的脾气而言,旁人只管对她辱骂。无论对她使用怎样污蔑诋毁性的词汇语言,她都可以摆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脸皮修炼到了一种程度。 所以夏晚橙长到这个岁数,还真没有谁能凌驾在她脑袋之上,更甭提对她的衣食住行指指点点。 夏晚橙对于Micheal干涉她日常如何饮食这件事是愤慨的。但对方是医生,就她深爱的每一项食物都能数出七八个缺点和危害性。夏晚橙到底是读书少了些,嘴里一旦无法辩驳,就只能撒娇耍赖使脾气。 ;我不干!后天我姐就来看我了。去年秋天,她特意买了一大篓子肥美的螃蟹给我做成了醉蟹,这至今都没开封,就是等着给我送来。你说不让我吃我就不吃了吗? ;恩。 ;还有这黑巧克力你也不让我吃。我这血糖本来就有些不稳定,有时候早晨起床会眼晕,我就指着这黑巧克力救命呢,你说不给吃就不吃了? ;我给你换成了奶糖。 夏晚橙跳脚,;我不爱吃奶糖。 Micheal已经端正地坐在桌前伏案,对此,只慢条斯理地说:;我托我导师联系了O市当地中药世家圣爱堂的王大夫,等这个周末,我就带去你看大夫。 夏晚橙一听这话只觉得如芒刺背头皮发麻,她惊恐道:;你要我去看中医? 夏晚橙一拍胸脯,;我身体棒成这样,我为什么要看中医? ;固本培元。 ;所以你是要我喝中药? ;现在的中药很与时俱进,非常方便 ;它再与时俱进再方便不还是中药?难道它还能把重要做出冰淇淋的味道?你要吃你自己吃好了,我才不吃。 Micheal拧上笔盖抬眼,说:;今天中午些的时候,大姐打过电话来,当时你不在,电话是我接的。我已经同她说了,你现在的身体不太方便吃螃蟹。她说要给你带薏米糕,我也拒绝了。 夏晚橙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离眼眶,她惊惶道:;那是我特意让她去芙蓉斋给我买的!你知道那家点心铺排队有多麻烦吗?几乎要提前一天就去拿号。 ;我知道。 Micheal翻过一页书,;那是我母亲的产业。你喜欢的话,可以给你。但是薏米糕不行,醉蟹也不行。 夏晚橙气得在原地直叹气,而后她重重一跺脚,恼怒道:;你这个人真是太过分了。 夏晚橙拿着手机钻进了卧室,想打电话给夏早柑,叫她千万别听那个人的话。 可电话拨过去,接电话的人却是夏午橘。 夏晚橙一向不喜欢在夏午橘面前伏小,也不擅长跟她撒娇。这下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藏起了说话的后鼻音。 她问:;大姐呢? ;有点事,在忙。 ;能叫她接电话吗? ;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我问问大姐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她没跟你说吗?柏海有些事,暂时来不了。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她再来。 夏晚橙脑袋一溜转,问:;到底什么事?之前分明说得好好的。 夏午橘犹豫了一下,说道:;陆迈的父母突然来了柏海。 这么说夏晚橙就明白了。她暗自点点头,;那还是她的事情比较重要。那你让她别记挂我,等有时间要过来的时候再联系我。 挂了电话一回头,就见Micheal倚在门栏上。 ;你怎么偷听我讲电话? ;我没有偷听,我光明正大。 见夏晚橙一张嘴撅得可以挂油瓶,Micheal好笑道:;又不是永远不让你吃,只是暂时要忌口而已。 ;你现在用生理周期不正常为由让我忌口,以后也会找别的缘由。你今天不让我吃螃蟹,明天就可以不让我吃所有海鲜,后天就会禁止我吃家畜。 ;我刚才跟我妈说过。为了补偿你这段时间的辛苦,芙蓉斋就送给你,好不好? 夏晚橙一下羞臊了,问说:;你怎么还跟妈说这种事。 ;我只是跟她说你喜欢芙蓉斋的糕点,她就说送你。这你要是不要,我就回绝她。 ;等等! 夏晚橙叫住转身的Micheal,有些别扭地说:;我能让芙蓉斋的大师傅教我做点心的手艺吗? ;大概不行。除非……你是老板。 ;既然这样…… 夏晚橙含羞带臊地看了他一眼,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回头我好好谢谢妈。 …… 挂了电话的夏午橘当即就揉起了太阳穴。雷影看见了,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怎么没跟你妹妹实话实说? ;天高皇帝远,她现在远在O市,也帮上什么。而且,夏晚橙的性子你知道,她要是晓得我大姐在大庭广众下受了委屈,非得立马扛着炸药包过来不可。 ;你现在瞒着她,她早晚也会知道的。 ;我明白。夏午橘重重地叹气,只道:;只是现在事情一团乱,我也是担心夏晚橙过来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尤其…… ;你担心雷空? 说到这夏午橘就来气,她跟雷影说:;你这个弟弟做事越来越离谱。外头传他和傅昉好事将近传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他既不肯定也不澄清,就这样含糊其辞地敷衍所有人。结果记者随时随地都能拍到他跟那个叶琦琳在一起的照片。 ;说起来,今天要不是记者追着一路追着叶琦琳过来,我姐姐也不会被人拍到在咖啡馆的那一幕。但归根结底,这事还是陆迈的错。 夏午橘咬牙切齿道:;这事他陆迈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夏午橘就跟他没完! 第467章 财富密码 叶琦琳觉得时间这个东西非常奇妙。就在半个多月前,她还会因为别人投掷在她身上的目光而感到害羞。可到了现在,她已经可以坦然自信地面对闪光灯的洗礼。 后面那辆车牌为3412的黑车已经跟了她一段时间,她晓得里头是凤凰杂志社的狗仔记者。也晓得他们跟着她,是想通过她来挖掘雷空的一些生活日常和八卦。 毕竟在现下,英俊多金丧妻的雷空,是全柏海性向为男的全部人士的关注焦点。全柏海的八卦杂志只要用他做封面,就会收获一批不错的销量和噱头。就现在的柏海,雷空的新闻热度甚至超过了现下如日中天的明星偶像。 一时间,所有记者都知道了获得奖金的财富密码,于是跟在雷空身边的狗仔和摄像头多如夏天的蚊蝇。 想到这,叶琦琳心中就涌起一股细腻的甜蜜。 雷空毫不避讳和她相处,就算在如此多媒体记者的盯梢下,他还是会带她出入各个餐厅,带她去购物,陪她去看电影,丝毫没有避讳媒体的目光。 于是,叶琦琳这个名字一夜之间响彻整个柏海。甚至有媒体称呼她为;雷空丧妻后的生命活力剂。 前些日子,叶琦琳就从酒店客房搬了出来。 雷空在距离柏海大学不远的富澜雅庭给她置办了一套住宅。那里拥有一流的物业安保,一流的基建设施,一流的服务体验,周围邻居也都是柏海上流人士,当然,房价也是超一流的存在。 叶琦琳天天从那里出门去念书,听着安保物业面上称呼她为;叶小姐,背后却叫她为;澜润国际总裁的新女友。 这个称呼是足够体面的,这使得叶琦琳行走在校园里,也会获得众多瞻仰她的目光。但这个称呼也是沉重的,不论是学校里还是其他地方,借着接近她想要巴结雷空的人大有人在。时间一长,叶琦琳也对突然接近她的人持着防备感。于是入学这么久,她也没在学校里交到几个真心朋友。 今日和她见面的,就是她的同班同学沈傲薇。今日她们约见,是因为柏海大学期末考试临近,叶琦琳有段时间没有去上课,需要跟同学借笔记来复习。 这下车子到了约定地点,司机客气地问她:;叶小姐,需要在这里等你吗? 叶琦琳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只道:;不晓得要多长时间,之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刚下车子,叶琦琳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沈傲薇。她穿了一件及膝的粉色羽绒服,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一眼看过去就像还在念书的高中生。 当然,这样的形容并不是为了称赞沈傲薇长相显小,而是为了突出她打扮的过时和土气。 那一边,沈傲薇也看见了她,于是小跑着过来,繁重的雪地靴在地上踏起水花。 叶琦琳等她靠近,才问:;怎么约在这么个地方? 沈傲薇笑出了脸颊两侧的虎牙,说:;这家的焦糖玛奇朵超级好喝,所以想要安利给琦琳你。 叶琦琳走在她的旁边,随口问道:;是手工现磨的咖啡吗? 旁边人好像完全没听懂她的话,露出了一个痴呆的表情。 叶琦琳再次扶了扶墨镜,说:;我现在只喝手工现磨的咖啡。 沈傲薇当即露出了有些羞臊的神色,说:;我也不知道这里的咖啡是不是手工现磨的。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咖啡便宜有好喝,环境也不错。不过琦琳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一家。 这当口已经走到了咖啡馆门口,倚在门前的服务生看过她手里的包和脚下的鞋,立刻吩咐人换了一块全新的入门脚垫。 叶琦琳很满意他们的眼色和做事的风格,于是微笑道:;来都来了,就这吧。 点完咖啡后,沈傲薇就从她的双肩包里拿出一本A4纸装帧而成的笔记,她说:;我已经精简整理过,上头用彩色笔标注的,是老师强调过的考试重点,琦琳你可以着重背一下。 叶琦琳接过笔记,见落在上头的字迹很像沈傲薇给人的感觉,干净,娟秀,笔锋里带着一股倔强的傲气。 她用手拨了拨这少则三四十页的笔记,烦恼道:;这么多吗?这要怎么背? ;毕竟涉及六科考试,已经尽量精简过了。 ;早知道你的笔记这样多,我还不如直接找学校要考题好了。 ;啊? 对面的人露出惶恐的神色,支吾道:;但这不是……不是…… 沈傲薇的声音小了下去,;不是作弊吗? ;一次普通的期末开始而已,何必上纲上线呢?再说了,我就是希望我的期末成绩好看一些,我既不会和你们这些好学生争抢奖学金,也不会占用你们的保研名额,我可碍不到谁。 意识到叶琦琳话里的不开心,沈傲薇立刻转移话题说起:;琦琳,你是作为交换生来得柏海大学吧?你的交换期到什么时候?你还回去吗? ;我已经是柏海大学的正式学生,我的户口也迁到了柏海,我现在就是柏海人,你要我回哪里去? 沈傲薇再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问起:;不是说转校生留在柏海需要绩点达到年级前三的成绩吗?而且柏海的户籍有严格的限制条件,我父母来柏海已经超过三十年,至今也只有个暂住权而已。 ;那是自然。毕竟你是你,我是我。 沈傲薇愣了一愣,随即低下了头去。叶琦琳看着她,问说:;听说你这个假期想留在学校里? ;想留在学校,看看周围有没有兼职的机会。但学校不允许我假期借住宿舍。 ;看在你费心给我准备笔记的份上,这个忙我可以帮你。 沈傲薇当即欣喜地问道:;你要帮我安排住宿吗? ;想什么呢?我最多帮你跟学校说一声,让你假期依旧可以留在宿舍。 ;那…… 在叶琦琳因为吵闹动静侧头的当下,对面的人眼神晦暗地说了句: ;谢谢你。 第468章 白纸黑字 原本静谧的咖啡馆突然喧闹起来。叶琦琳一个躲闪不及,就被迎面飞来的水杯溅了满身。 她带着恼怒仓促地起身,正想斥责别人弄脏了她的貂绒大衣,就见隔壁的卡座里,一个女人扯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头发把她按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大骂着这样一句话: ;叫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狐狸精勾搭有妇之夫。 叶琦琳因为突发的这一幕倍感震惊。而更让她惊讶到无以复加的,是那个被按在桌上的女人有些眼熟。 好像…… 好像是夏晚橙的大姐,夏早柑? 这程子,那个撒泼的女人已经被店里的服务生拉扯开,于是那个被按在在桌上的女人得以起身。只见她蓬头垢面,就连高领毛衣都被人扯到了锁骨下。 在这样的局面下,她还是和气地在解释:;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优雅地理了理面前散乱的头发,露出了一张端丽的面容。 叶琦琳当即倒吸一口气,这人确实是雷空已故亡妻夏晚橙的大姐夏早柑没错。 那个染着恶俗紫色尖锐指甲的人指着夏早柑,口水飞溅道:;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看把你浸猪笼你就晓得了!臭不要脸! 夏早柑抹去眼角被对方指甲划破的红痕,问道:;是你约我来得这里?说有陆迈的事情要同我说。 ;就是我!怎么样,没想到吧! 在三位男服务生的拉扯下,这个女人还是竭力想冲夏早柑扑去。她大吼道:;我就是要当面打死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这位女士! 夏早柑费力发出了自己最大的声量,严肃道:;请你说话放尊重一些! ;我放你妈个XXX。 在女人低俗的恶语下,夏早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拿出手机拨打了稽查局的电话。 女人一看夏早柑的动作,当下更加恼怒道:;你还敢叫稽查员!好啊,倒是叫她们来看看你夏早柑有多不要脸! ;怎么这样热闹?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混乱情况下,附近突然出现了一个成熟感性的男声。 叶琦琳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就转了头,而后就见一身挺括西服的雷空出现在门口。她高兴地向着他跑过去,兴奋地扑到他怀里,撒娇道:;你出差回来了? 雷空揽住了她的腰,眼神却落在了前方的夏早柑身上。 夏早柑看见来人,迅速转身整理了头发和着装。 雷空就此松开了环在叶琦琳腰上的手,径直向着夏早柑走去。 他看了看跟夏早柑对峙的女人,又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沉声道:;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旁边的服务生说:;这位女士一进来就厮打我们的顾客,我们也不晓得其中缘由。 雷空眯了眯眼,这下才看清夏早柑脸上已经浸出血的红痕,他当下便冷了脸,问说:;顾客受了伤,你们还有闲心看戏? 服务生回答:;这位女士已经自行通报了稽查局。 ;怎么?你们老板买不起酒精和创可贴? 这下旁边人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出了门。 雷空把目光转向那个仍在狂怒的女人,问:;这么冷的天儿,阁下难得还能有这样大的火气。倒是不晓得我大姐得罪了你什么! ;她勾搭我的老公,插足我的家庭,想叫我失去丈夫,想让我儿子失去爸爸!你说这样的女人该不该打! 夏早柑当即气愤道:;我才不认识她老公。 雷空看了一眼夏早柑,侧身问道:;不晓得夫人你,老公是谁? ;她自己刚才分明说了,她是因为陆迈才来得这里和我见面。怎么现在又说不认识陆迈!真是满嘴瞎话! 夏早柑仓惶的抬眼,雷空也出声,问:;你丈夫……是陆迈? 只见那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本结婚证扔在桌上,振振有声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夏早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红色本子和上头的黑字。旁边,雷空吹响了一声轻佻的口哨。 ;可是他……他跟我说他至今未娶尚未成家。 那女人随即又掏出一张照片,指着上头和陆迈有八成相像的小男孩儿说:;我儿子马上就四岁了,你怎么忍心拆散这样一个家庭! ;这可真是…… 目睹这一且的雷空突然笑出声来,说:;我算是知道了,敢情你们三姐妹的基因里都有缺陷。一个是个暴躁狂,一个是缺心眼,还有一个,干脆彻底是个脑瘫! 夏早柑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道:;怎么会?他前些日子刚跟我求婚。 雷空顺势就看见了夏早柑指头上的戒指,惊讶道:;你不说我都没看见。这是玻璃还是钻石?怎么都灰兮兮的?而且就这个大小,怕不是哪家珠宝店钻石加工留下的边角料? 夏早柑抬眼看过来,冷声道:;雷先生,只是我自己的事。 雷空嗤笑一声,;你也见过你妹妹当初嫁给我是怎样的风光体面。我想你既然见过世面,这眼光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怎么这初婚嫁了个劳改犯还没长记性,居然能让一个有妇之夫骗得团团转! ;够了! 夏早柑眼眶猩红道:;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雷空挡住她的去路,;别啊,不是通报了稽查局吗?这不等等人家?好歹是被打了,总要让人给你个交代。 夏早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手里。 雷空问:;要给谁打电话? ;我妹妹。 雷空眼神和面部表情迅速阴鹜下来,问:;你哪个妹妹? 夏早柑没有理会他,只是冲着接通的电话说:;午橘,我这里出了点事,可不可以请你过来一趟?还有,请你帮我找一位律师……对,律师。 挂了电话,夏早柑便对眼前的女人说:;这位太太,你今天说得事我全不知晓。我已经通报了稽查局,也找了律师,现在请你让陆迈过来一趟。我们当着柏海司法机关的面,开诚布公地…… 夏早柑昂着头抹去眼泪,哽咽道:;开诚布公地,一字字说清楚! 第469章 肥皂剧情 咖啡店的门再被推开。来人不是稽查人员,而是刚才跑出去买消毒用品的服务生。 服务生看了看目前平息下来的战况,小心地把酒精和棉棒放在了夏早柑面前的桌子上。 见夏早柑别开头,雷空便讥讽道:;你不是想以这幅尊荣出现在稽查局和你妹妹面前吧?对了,还有你请来的律师。 夏早柑转身过来,拧开消毒水,而后用棉签蘸到底,随后用手指在脸上摸索伤口的位置。 雷空看着她这样子,当下厌恶的别开了眼。 叶琦琳刚想说去帮忙,就见旁边的沈傲薇已经走了过去。她接过夏早柑试探着往脸上怼的棉棒,轻声道:;我来吧。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附近的稽查人员赶到来。在稽查人员的见证下,大家总算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很简单也很狗血的肥皂剧剧情。 已经结婚成家生子的男人在异地偶遇了自己的初恋,于是谎称自己单身对初恋展开了猛烈的追求。男人这次异常殷勤的追求总算打动了女神的芳心,于是他向女神求了婚,准备回家去跟糟糠之妻离婚投入幸福生活。哪想事情败露,原配直接找到初恋女神,把全部怨气撒到了她的头上。 电视里如果演出这个剧情,那渣男会被观众的唾沫活活淹死,原配和初恋女神则会收获同情和怜悯。 可现实不是这样。原配坚决不承认渣男的过失,一心只想把家庭破裂的罪责推到女神身上,认为是女神的强逼利诱才使得渣男移情别恋。而在旁观者看来,他们也不太相信初恋女神对于渣男已经成家结婚的事毫不知情。 于是,夏早柑就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罪人,被现场所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狠狠批判。 自小到大,这还是夏早柑第一次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巨大的羞耻心摧枯拉朽般地摧毁着她的意志力,让她生出一种连累了整个夏家名誉的负罪感。 夏午橘带着律师姗姗来迟。 听完事情经过的夏午橘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当下就抄起了甜品盘的餐刀,当着人家稽查员的面就吼声道:;我现在就去捅了那个王八蛋! 叶琦琳倍感惊讶又稀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耳里听到雷空嘲讽地念出一句:;暴躁狂。 叶琦琳想起雷空刚才形容夏家三姐妹,说一个是暴躁狂,一个是缺心眼,一个则是纯粹的脑瘫。 这下看来,暴躁狂是夏午橘,缺心眼应该是夏早柑,那么只剩下那个纯粹的脑瘫,莫不成是指他那位短命的亡妻? 大放厥词的夏午橘被律师扯到背后,然后疯狂地跟面前的稽查员解释:;她只是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就没有想要伤害人的意思。 夏午橘手里的餐刀被夺走,律师把她按在椅子上。于是一时间,姓夏的两姐妹都抱头痛哭起来。 雷空摇了摇头,说了句;无可救药,随即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叶琦琳毫不在意沈傲薇在后头的呼喊,急忙小跑着跟着雷空离开。 直到钻入车里,雷空的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下来。许久,他才说:;夏晚橙也真够可以,丢下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大姐和一个暴躁狂的二姐就走了,倒也放心得下。 这样看来,叶琦琳刚才的猜测是对的。雷空话里那个纯粹的脑瘫就是指的夏晚橙。 叶琦琳小心地说起:;我看夏家大小姐也是被蒙在鼓里。 ;那能怪谁?是能怪她自己蠢。 雷空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问起:;刚才和你在一起那女孩儿是谁? ;我们班班长,来给我送期末考复习资料的。 雷空睁眼看向她空空如也的手,和只够容纳手机的皮包,问:;资料呢? 叶琦琳吐了吐舌头,说:;忘了。 ;你最近没去上课吗? ;这几天太冷,课程又都被安排在早上,实在起不来床。 雷空翻开他的手机回复信息,随口问起:;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 叶琦琳甜兮兮地笑说:;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雷空突然抬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没有自己的职业规划? ;我想开家服装店。 ;你不是学得文学? ;文学多无聊啊。 雷空点点头,说:;下学期转去服装设计学院? ;我开服装店为什么要自己去学设计?我出钱聘请设计师不就行了? ;也是,那你去学工商管理? ;才不要,那些名词一个个跟外星文似得,读起来都别扭。 雷空笑,问说:;所以你打算彻底蹉跎浪费你的大学时光? 叶琦琳就此倚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我多点时间陪你不好吗? ;我每天工作的时间比你念书还长。我每天要看的资料可能是你期末复习的三四倍。 叶琦琳给他锤肩,说:;你辛苦了。 见雷空不再言语,叶琦琳突然出声:;你为什么说夏家人是缺心眼暴躁狂和脑瘫啊? ;夏早柑的连锁花店已经在柏海开了三家分店。夏午橘至今还是澜润成立起来晋升最快的职员。夏晚橙更不用说,日暮穷途的万喜娱乐在她手上翻了三倍的业绩。如果她们是缺心眼暴躁狂和脑瘫的话,其他人是什么? ;你太太……很厉害吧? ;你指哪个方面? ;作为你太太这个方面。 ;不合格的太太,但绝对是优秀的工作伙伴。 雷空合上手机,看向旁边人,说道:;女人的选择很多。可以靠男人,可以靠美貌,但最好的立足之本,还是靠自己。 叶琦琳正待说些什么,却听雷空电话响起。雷空接起电话,突然换了个口气,轻佻嬉笑道: ;傅小姐好灵敏的嗅觉,我这刚刚落地柏海没多久,你的电话就来了。晚上? 雷空看了看手表,说道:;傅小姐相约肯定有时间,没有也得有是不是?看你说得,再大的事能有和你约会重要? 挂断电话,雷空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态,他说:;先送你回去。 第470章 作茧自缚 冬日柏海的天气冷得吓人。寒冷的风似乎把大地都吹得开始皲裂,这寒冷的风似乎能直达人的骨子里,带来些隐隐的疼痛感。 可对于此刻的叶琦琳来说,外头再喧嚣寒冷的风都没得她心底寒凉。 雷空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要离开。叶琦琳裹着貂毛大衣说:;这么冷的天,回家喝杯热可可吧? 她刻意把她的住所称为;家,想要唤起雷空心底对于那个屋子的温暖回忆。可雷空头也不抬,只冷漠地说:;不了,约了傅昉见面。 就此,叶琦琳再没言语,只能默默注视着车子远离。 转身的一瞬间,她眼角的泪就肆无忌惮地淌了下来。她心里充斥着不甘,充斥着嫉妒,也充斥着恨意。 她恨傅昉总是这样不识时务地打扰她和雷空约会,也恨雷空常常因为傅昉的一通电话就抛下她,更恨如此不争气的自己。今时今日发生的场面,或者过往许多个让她倍感难堪的场面出现时,但凡她能跟雷空发个脾气,或者透露些埋怨的话,情况都会有所不同。 但是她始终不敢。很多次,质问雷空;到底把她当做什么的言语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像被一股魔力压制住,让她轻易说不出口。 叶琦琳心里清楚,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全是她作茧自缚。都怪她爱上了雷空,怪她没有秉持住一个;优秀捞女的职业操守。 所以,现在这个让她倍感痛苦的局面,怨不得别人。 低头路过岗亭的当下,安保叫住她,问说:;叶小姐,我自监控器里看到了雷先生的车子。 见叶琦琳抬头看过来,安保便又补充道:;雷先生怎么没一起过来? 这话彻底碰触到叶琦琳心底最疼痛的地方,让她当下大发雷霆道:;关你什么事!你是嫌这份工作太轻松是吗?那你可以不用再来上班! 安保神色骤变,当即就是一连串的道歉脱口而出。叶琦琳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露出失去工作失去未来保障的重重担忧和不安,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 她说:;跟你的上司说,这个月内,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这话后,叶琦琳就拔步离开,至于安保在她后头说了些什么,她都不想再做理会。 回到家打开开关,越发觉得这个两百多平的大平层显得格外寂寥冷清。叶琦琳心里清楚雷空今夜不会再来,于是毫无形象地往沙发上一倒,拿出手机便开始划拉起来。 某个娱乐公众号刚刚更新了今日的八卦内容,标题就是:;傅昉还是叶琦琳?雷空恐效仿雷霆实行一夫多妻的婚姻习俗。 看见这个标题的当下,叶琦琳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好笑涌上心头,可等她看完全部报道,这才怒气腾腾地砸碎了一只水杯。 写这篇报道的记者似乎已经认定傅昉会成为雷空的正妻,于是满篇都在讨论傅昉和叶琦琳在未来的相处之道。话里话外,都是叶琦琳这个;做妾的要如何跟未来的当家主母相处? 叶琦琳被这些荒谬的言论气得头疼。她在下面回复:;为什么就这样肯定傅昉是正牌夫人而叶琦琳只能做妾?就狗仔拍到的日常照片来看,雷空明显要更喜欢叶琦琳! 这条评论发出去还没半分钟,她就收到了其他网友的回复: ;想什么呢?叶琦琳什么家世背景?拿什么跟傅昉比? ;叶琦琳和雷空在日常相处得再甜蜜又如何?雷空带她出席过任何重要场合吗? 叶琦琳气不过,又一次回复道:;雷霆三个太太里,家世背景最好的陈盈只不过是个二太太。反而是乡下出来的聂兰心是雷霆明媒正娶的正妻。 网友的回复接踵而至:;可陈盈生下的儿子最成器。反倒是聂兰心的一双子女不受雷霆的待见。 ;你们在这里争得头破血流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傅昉和叶琦琳都只能做妾。毕竟雷空明媒正娶的正牌夫人已经作古。 ;雷空要是聪明些,就别给傅昉和叶琦琳任何名分。反正有夏晚橙的牌位在那放着,她们谁也越不过夏晚橙去。 叶琦琳被这些评论气得笑了出来,她指尖飞快地敲下文字:;你都说夏晚橙已经作古。这已经死了八百年的人,还有什么谈论的必要! 网友的回复贱兮兮的:;很简单啊。雷空对待夏晚橙的态度明显和现在这两个女人不一样。常年关注八卦的人都晓得,雷空自从被拍到了夏晚橙的恋情后,就再没和其他女人有牵扯。 ;别看傅昉和叶琦琳现在争得焦头烂额,说不定还有小三小四小五被雷空藏在暗处。毕竟雷霆的儿子,大家都懂得…… 在叶琦琳通过网络和网友唇枪舌战的时候,傅昉也不甚高兴地看着雷空,问说:;就这么挂念不下,刚下飞机就着急过去找她? 雷空笑嘻嘻地给她倒红酒,只道:;路过而已。 ;你有没有把叶小姐带去给你母亲看看? 雷空问:;为什么要带她看? ;全柏海的八卦都在传你们好事将近。 ;傅小姐是不是看错了? 雷空笑出了眼里的波纹,身子微微前躬看向面前人,问说:;全柏海的八卦杂志不都在传我和你好事将近吗? ;是吗? 傅昉身子后仰,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问道:;我怎么不晓得他们口中的好事将近是指什么? 雷空也摆正了身子,而后从西服的插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他把它从桌面上推到傅昉面前,说:;这是我这次出差前收到的,我妈说那边有家道观算姻缘极准,让我抽空一定去看看。 傅昉当然晓得面前红包里包裹着她的生辰八字。这下被雷空把话题挑破,她倒也顺着问道:;算你和谁的姻缘? 雷空笑意盈盈地抿了一口酒。 ;傅小姐打开看看不就晓得了? 第471章 浪费时间 傅昉拆开红包,见里头是写着她和雷空名字的生辰八字,以及一张力透纸背的;天作之合红纸。 傅昉把红纸塞回红包,稍稍流露出一些惊讶,;这事我全不知情。 ;看来是我妈和你母亲这两位老人家有了自己的主意。 傅昉疑惑道:;雷先生就没反抗吗? ;我吗?雷空笑,;我母亲拿得主意,我没意见。 ;我倒是不晓得,一向我行我素的雷空雷总裁现在倒成了一个听妈妈话的乖孩子。 ;这不是因为没听老人言所以吃了亏吗?我上次婚姻但凡能把我妈的话听进去,也不至于…… 雷空重重叹出一口气,随后又喝了一口酒,道:;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 傅昉挑眉问道:;那叶小姐呢?你没把你们的生辰八字也拿去找大师算一算? ;傅小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和叶琦琳是怎么回事,傅小姐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傅昉皱起了眉,很认真地说了句:;你们男人真是恶心。 雷空笑,;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恶心?你们女人选伴侣,就相当于粪坑里找石头,只有臭与非常臭的区别。我厚着脸皮扪心自问一下,我在恶心的男人堆里,算是相对不那么恶心的。 虚与蛇委到这个地步,傅昉也藏起了形容上的腔调。她认真道:;我是好面子的人。 ;我晓得。 ;你要娶我,就要给我足够的体面。 ;当然。 ;我的婚礼,要比当初夏晚橙的更加隆重盛大。 ;这…… 雷空露出为难的神情,;这恐怕有些困难。夏晚橙和我是初婚,我们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她病死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尊重她这个正牌夫人的体面。再说,上次婚礼太过铺张浪费兴师动众,当时就引发了负面的舆论,要不这样…… ;这次就低调一些……剩下的,我以慈善的形式捐赠出去?多做做好事也是不错的。 傅昉脸色难看得紧,只说:;你是二婚,但我是初婚。我也是千金小姐出身,我凭什么要在自己的婚礼上委屈自己?当时夏晚橙有的,全钻石头面,银河之光,我都要有。一件都不能少! ;那就没办法。 雷空略显遗憾地说:;看来我们在这上面的态度没法达到一致。 说着,他便看向傅昉手里的红包,道:;那还请傅小姐把我的生辰八字还给我。 ;你! 傅昉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当即就把窄瓶和玫瑰一起震落下去。噼里啪啦一声碎响,潺潺的水流向傅昉的鞋底。 她哑声道:;你什么意思? ;老实说。 雷空散漫地整理了领带,只道:;我就是想找个女人结婚来缓解外界的舆论压力,毕竟传我‘克妻’的谣言甚嚣尘上,极大地影响了我和澜润的品牌形象。关于和我结婚的这个女人,她只要身家清白足够听话就行。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傅昉顿时红了眼眶,咬牙道:;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也是希望傅小姐你能准确认识自己。你之于柏海其他身家清白的女孩儿来说,最大的有势就是和我相识。对于知根知底的人,我的耐心要多一些。 傅昉还是道:;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尊重。 ;什么叫做尊重?雷空笑起来,;对于我这样一个分秒必争的人来说,现在愿意陪你在这浪费时间,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 傅昉蜷紧掌心,难以置信地质问出声:;你管这叫浪费时间? ;对于没有收益进账的时间,我都认为没有意义。好了…… 雷空坐直身子,伸手去拿外套。 ;既然傅小姐对我和这段婚姻不感兴趣,我们也不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还请你回去后同你母亲说一声,不要再费心给我们牵线搭桥。 见雷空就这样起身,傅昉含着泪叫住了他: ;你现在离开试试看! ;傅小姐! 雷空把现在摔在地上的玫瑰花捡起放在桌上,道:;威胁对我是没用的。 * 刚坐上车子,tony就转身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雷空揉着眉心,没什么感情地开口:;工作之外的事情别跟我说。 tony小心地试探:;要是工作和工作之外的事情各自掺杂了一半呢? 见雷空摆了摆手,tony立马道:;最近一直都有记者在跟拍叶小姐,今日也是…… 雷空顿时不耐烦道:;不管是叶小姐还是张小姐王小姐,她们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 ;那……要是关于夏小姐。 见雷空瞬间睁开眼灼灼地看过来,tony立马说:;今天跟拍叶小姐的记者拍到了今日发生在咖啡馆的那一幕。我们旗下的报社收到爆料把文件递了上来,问我们要如何处理? ;你的夏小姐是指夏早柑? ;我的疏忽,是夏家大小姐! 说着,tony又犹豫道:;底下的人因为夏早柑和夏小姐的关系,有很多的顾虑…… 雷空垂眼沉思了一会儿,坚定道:;报!安排头版头条,以热度最高的新闻规模来报道。 雷空想了想,又说:;联系我们旗下的电视台和广播,一起报道。 ;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些? 雷空笑出声来,问说:;我还怕兴师动众吗?还有!这事不管是夏午橘还是雷影自己来求情都不要理会。我要在明天的晨报上看到夏早柑整幅的头版报道。 见雷空再次阖眼靠上椅背,tony抓紧时间问道:;现在要送您去哪里? ;回家。 ;回……哪个家? 见雷空不言语,tony立刻跟司机小声道:;新房。 第472章 不治而愈 林岚见女儿一回家就把东西乱七八糟,一时间,这嘴里的叹气就没停过。 林岚劝道:;你把眼界放远一些,等你成了雷太太什么没有?何必去争那个朝夕呢? ;我哪里不如她夏晚橙!凭什么嫁得同一个人,我在各方面就要比她矮一截? ;雷空说得也没错。夏晚橙毕竟病死没多久,要是你们兴师动众的举办婚礼,会落人话柄的。 ;你真以为雷空在意名声?他要是在意别人看法,他当初就不会执意要娶夏晚橙进门!她夏晚橙是什么人?是名声在柏海已然烂透的女人。当初娶夏晚橙的时候他不嫌名声难听,现在到我这里就要搞这一出?凭什么! 林岚沉着一张脸,问:;那你现在要如何? ;谁爱嫁他雷空谁嫁,反正我不嫁! 林岚脸色愈发难看,问:;你说真的还是气话? 傅昉还没言语,她父亲倒是开口道:;你最好说得是气话!家里为了成全你嫁给雷空不知道费了多少时间金钱和力气。现在你说不嫁就不嫁,我们前期的投入就算打了水漂,捞都捞不回来! ;我就不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雷空的脾气! ;我算看出来了,全柏海只有你是真傻子!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全柏海哪个女人不想嫁雷空?你知道嫁给雷空意味着什么吗? 见丈夫说话的语气过于生硬,林岚连忙出声缓和道:;你问问自己,你真的甘心日后看着雷空带别的女人来你面前?你能想象他身边站着另一个被称呼为雷太太的女人?到时候你要如何自处?你想想当初夏晚橙那耀武扬威的神气样子,你真的甘心? ;可我…… 傅昉的声气稍弱,;可我就是想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哎哟我的傻女儿唉!结婚时的风光有什么用啊?夏晚橙足够风光了吧,结果雷太太没当几天呢,病死了!你再想想陈盈,她当初嫁给雷霆的时候连婚纱都没穿,到现在也没张结婚证书。你再想想她如今在雷家的地位! ;可是…… ;你想要的体面不是靠别人给你,你要自己去争取!我们花费了那么多财力物力给你在媒体那边造势。现在全柏海都认定你要嫁给雷空,你现在反悔,你的脸要往哪搁?我们家的脸又要往哪搁! …… 黄昏的天,硝烟弥漫下的残垣断壁。 在墙壁下头,都是一堆堆看不清原来模样的血肉。其中,不断有鲜活的,乳白色的蛆从腐肉里攀爬出来,恶臭熏天。 就是在这一堆堆的烂肉里,有一只焦黑的手上戴着一枚闪耀硕大的钻石戒指。雷空捡起这只胳膊,见胳膊的断口全部成了绒絮状,想来这是一只在爆炸中断裂的手。可就在这样剧烈的轰炸中,这只胳膊上的钻石戒指依旧耀眼璀璨。 雷空拨开断臂手背上的蛆虫,小心地把这枚钻石戒指脱了下来。他翻过戒指,对着黄昏的余晖,看清了内侧沾着污垢的文字—— 夏晚橙。 雷空迅猛地从床上坐起。 外头的夜依旧漆黑,雷空的视线范围内只有旁边的手机发着亮光。 他重重地吁出几口气,伸手把额头的冷汗抹掉。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停止了震动。他快步走到卫生间,把冰冷的水浇在脸上,这才有了活在现实的真实感。 他回到卧室检查手机,见在凌晨三点还给他打来电话的人正是tony。 他把电话回拨过去,听着tony说:;原本安排在今日刊登的,关于夏早柑小姐的新闻出了问题。 ;什么事? ;在我们即将刊印之际,我们旗下的多家新闻社都接到了上面要求撤稿并销毁资料的命令? ;上面?上面是指谁?你没告诉他们这个命令由我下达? ;我正要传达的时候,树莓周刊的主编来电,说是接到了顾访棋亲自打来的电话,要求我们撤销对夏早柑的全部报道。并且,全柏海准备刊印的新闻社都接到了顾访棋的电话,于是他们已经撤刊并销毁了资料。 ;顾访棋? 雷空脑袋转了转,脑袋里隐约想起夏早柑和顾访棋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说:;不管其他新闻社怎么做,我们照登不误。 ;是。 在tony即将挂断电话之际,雷空突然出声叫住他。他问:;摩迪莎……最近发生了什么动乱吗? ;没有啊,摩迪莎没闹腾许久了。您……怎么了吗? 大概是正处在深夜,也大概是刚才的梦境过于真实,雷空跟自己的助理说道:;我刚才梦见夏晚橙被炸死了。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不会的。摩迪莎已经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发生交火了。而且…… tony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自从您注销了夏小姐的身份信息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说不定……她早就离开摩迪莎了。 雷空主动挂断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看着黑暗的空间发呆。 想他以前过分惧怕黑暗,以至于必须要去看心理医生治疗。可无论换了几个心理医生,这治疗都没什么效果,所以他习惯开灯睡觉。后来夏晚橙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后,他倒也不用再依赖灯光。 谁想到自从夏晚橙在婚礼现场不告而别后,他的惧黑症倒是痊愈了。 想来也是,这黑暗里还能发生什么比结婚当天新娘逃婚更恐怖的事情? 雷空闭上眼,心下正打算把夏晚橙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这个时候,电话再次响起,来电人还是tony。 ;空少,我按照您的指令下达了命令。得知了我们要正常发刊后,顾访琴打了电话过来,希望我们立刻停止发刊的行为。 ;顾访琴? 雷空看了看时间,问说:;深更半夜,这女人还没睡觉? ;您看,现在要如何? ;我们家的报社跟隆盛没有半点关系,她顾访琴管我怎么做,做什么?我就是要夏早柑的丑闻见报,谁奈何得了我? 话音未落,耳边便有一通电话进入的提示。 雷空看了看来电提示,跟tony说:;稍等,我爸来电。 ;安镜亲自打了电话给我。不管我们跟夏家有怎样的恩怨,今天的事就当我卖给他安镜一个面子。我们家所有报社停止发刊,并把夏早柑的新闻资料销毁。 雷空愤愤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你……就当是我在请求你! 第473章 深藏不露 因为这个哑巴亏,雷空失眠一整夜。 他想不明白夏早柑的事情为什么会惊动到顾访琴和安镜,甚至要雷霆亲自给他打电话求情。 他在凌晨下达命令停止发刊,但也让tony把夏早柑的新闻资料保存了一份。 tony在电话里头跟他说:;在这个节骨眼,全柏海应该没有哪家新闻社会再刊登夏早柑的新闻。 ;你以为我是想对夏家进行报复?我倒也没这么无聊要去跟几个女人为难。 ;我知道,您是想让夏小姐看到这个新闻。 ;夏小姐?雷空嗤笑道:;她夏晚橙已经死了,注销了户籍,现在尸骨就埋在我给她准备的墓地里。这世上哪里还有另一个夏小姐? tony立马改口:;以太太的性子,看到新闻一定会赶回柏海。 雷空依旧在笑,;她如何回来?她现在在柏海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死人。她想要回来,除非来求我! * 柏海天色刚亮,夏早柑就接到了稽查局的电话。说是经过一整夜的努力,他们终于找到了陆迈的下落,现在请夏早柑去稽查局一趟。 夏早柑一夜没睡,黑眼圈重得几乎垂到下巴。她着急换上衣服想出门,却被夏午橘叫住: ;你把自己收拾体面了再去! ;都什么时候了,我要立刻到陆迈面前问个清楚! 夏午橘对此异常坚持,;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风光体面地出现。 耽误了一些时间,夏早柑还是干净齐整地到达稽查局。刚从车上下来,她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顾访棋。 这事她根本没有知会过其他人,顾访棋现在会出现在这,只可能是因为…… 见夏早柑向着自己看过来,夏午橘立刻开口:;这事要没顾先生的帮忙,我们现在还没找到陆迈。 更何况还有昨夜惊心动魄的公关来往。 如果没有顾访棋的帮忙,关于夏早柑的造谣就会在今天飞遍柏海的每一个角落,那么夏晚橙肯定会得到消息,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看见夏早柑,顾访棋便微微叹了口气,问道:;吃早饭了没? 见夏午橘摇了摇头,顾访棋又道:;先去吃点东西。 可是稽查局这边…… 顾访棋接过夏早柑的包,径直往前走,说:;也不在乎这一会儿时间。 吃早餐的时候,夏午橘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跟夏早柑说:;你知不知道稽查局是在哪里找到的陆迈?他昨晚在P城港口赌博,因为欠赌债和当地的放债人发生冲突,然后被抓进当地稽查局,所以柏海这边才收到消息把他带了回来。 ;赌博? 夏午橘冷笑出声:;你认识他这么久,不晓得他赌博吗? ;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跟你说?他说了你敢答应他的求婚? 因为提到求婚这个词汇,旁边顾访棋的脸色立刻阴霾下来。 ;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准备抛弃妻子来同你结婚,现在还有赌博的嗜好。这陆迈还真是深藏不露,这要不是他的原配夫人找上门,我们还不晓得要被他隐瞒多久!难怪他从来不允许你去他的家乡,敢情还有这层猫腻在里头。 夏早柑神情恹恹,竟是连早点都吃不进去。夏午橘看着她这模样,真是又心疼又来气。 她说:;当初夏晚橙就跟我提过,说要找个时间亲自去陆迈家乡拜访他的父母。可后来接连出了那么多事,这件事就被搁置了,哪就能想到这里头迷雾重重。 夏早柑就着豆浆把头疼药吞咽下去,她道:;我想听陆迈亲口跟我说。 * 稽查局里,囚首丧面的陆迈就蹲在角落里。他的太太不断哀求看守他的稽查员,说:;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你们让我给他送点吃的吧。 对此,稽查员十分不以为意道:;放心吧,一天不吃饿不死的。 他的夫人一听这话,急了,说:;你们这是活生生的虐待! ;太太! 稽查员耐着性子同她说:;今日凌晨要不是我们及时出现,你丈夫的一只胳膊就被人家卸下来了。你现在应该感谢我们对你丈夫的救命之恩,何况,我们忙碌了整整一天,同样什么都没入腹。这怎么没见有谁心疼我们! 正说着,大门被推开,他们分局的局长走在最前面,后头跟着三个人,两女一男。 陆迈刚看清来人,眼神和身子就同时朝着角落躲避。倒是他的太太勃然大怒道:;你来做什么! 夏午橘开口道:;这话说得有意思。你昨日不是口口声声是说我姐姐破坏你的家庭吗?我们今日倒是当着各位稽查员的面上说清楚! ;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多的! 说着,这女人愈发愤怒,竟径直地向着夏早柑走来,骂道:;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我们家陆迈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夏早柑向着角落里的人看去。此刻的陆迈,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上头还沾着暗色的血迹。他整个人蜷缩在角落,模样和夏早柑在电视里看到的重刑犯没有任何不同。 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陆迈是陌生的,也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夏早柑难以想象,那个总是以阳光乐观活泼形象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稽查员把无关人员暂时请了出去,只留下夏家两姊妹和律师身份的顾访棋。 他们把陆迈带过来,让他坐在了夏早柑的对面。 到了这个时候,夏早柑的心情却十分平静。她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整夜的问题: ;你早就结婚成家了,你一直在骗我? 陆迈的身子向夏早柑靠近,以此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恶臭气味。夏早柑向后躲避的同时,听着陆迈着急道:;早柑,我不是有意的。 ;你只用回答是与不是?你……从头到尾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陆迈沉默了片刻,而后在稽查员的督促下开口: ;是。 夏早柑困惑出声:;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第474章 以爱之名 陆迈这句看上去情真意切的告白却引得周围人纷纷发笑,其中便以夏午橘笑得最为大声。 她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因为你爱她,所以你就要骗她?这次要不是你夫人找上门,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 ;我已经正式向她提出了离婚。 陆迈十指交叉搭在桌子上,模样像个虔诚的信徒。他看着夏早柑,说:;你相信我,我从始至终都爱你,只爱你啊。 夏早柑幽幽地看了面前人一久,而后十分失望道:;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夏早柑把刚刚拿到的资料摆到了台面上来。她说:;你太太享有你名下全部资产的一半,你们婚前签过协议,倘若你们离婚,你必须净身出户。 夏早柑问他:;你舍得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陆迈毫不迟疑道:;为了你,我愿意!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夏早柑的声音逐渐澎湃起来,她再把一沓资料扔到台面上来。她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实话!你以什么理由跟你太太提出的离婚?是你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吗?不是!你是以做财产转移的借口,哄骗着你太太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夏早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只有这样,你名下的财产才不会因为离婚分割出去。你从头到尾骗得不只有我,还有你太太!你想干净利落地甩掉她,又不想分给她一分钱,所以想出了这样龌龊的手段!陆迈! 夏早柑咬牙道:;你真是让我恶心! 陆迈整个人堂皇起来,他结巴道:;早柑,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我…… ;你常年沉迷赌博,为此已经把名下资产抵押了大多。你欠了不少外债,这次以资产转移为理由的离婚,也是你想摆脱负债的一个手段。你既不想分钱给你太太,还想把你自己的负债转移给她,陆迈,你真的……不配为人! ;至于剩下没法转移出去的负债…… 夏午橘接话道:;就可以通过跟我大姐结婚,让我大姐同你一起分担。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这样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自己的赌债分摊到两个女人身上! 夏午橘气得笑出声来,问:;你陆迈是不是天生胃不好,喜欢吃软饭啊? 见面前人垂头不言语,夏早柑摇了摇头,随即把揣在兜里的钻戒扔了过去,她说:;这玩意儿你收回去吧,我只要看见,就觉得一阵阵犯恶心。 ;恶心? 陆迈好似被两个字戳到了哪里,顿时激动起来,质问出声:;你是觉得我的东西恶心?还是我本人恶心? ;这有什么区别吗? ;夏早柑,你是不是太自视清高了些?你还当你是夏家的千金大小姐呢?你醒醒吧,你妈早死了,你爹是个杀人犯,你们夏家早就没落了! 夏早柑眼神瞬冷,说话间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住嘴! 陆迈依旧激动道:;你倒是撒泡尿照照自己个儿,你以为自己是谁?说白了还不是个被别人抛弃的破鞋!就你这种先后克死父母,接着把丈夫克进监狱的破烂货,我还能不计前嫌地看你两眼,你就该跪着谢我。 ;我从来用不着任何人施舍可怜。 ;要不是因为你两个妹妹成器。要不是因为夏晚橙差点成为雷家少奶奶,你以为我愿意向你求婚娶你进门?我也后悔呢,要是早晓得夏晚橙会逃婚,我才不花那个钱去买什么钻戒!现在好了,夏晚橙成了一个死人,永远回不来柏海,你们姐妹高兴了? 夏早柑冷漠地看着对面人发疯,听着他说:;你现在嫌我恶心?你配吗? 夏早柑推开椅子起身,慢悠悠道:;我不配,你自求多福。 夏午橘见夏早柑步履坚定地朝着门口走去,出声叫住她,问说:;姐,就这样吗?你要是只想问他几个问题,看他在这发疯,我完全可以代劳,倒也不用自己来这犯恶心。 夏早柑顿住步子,把头发拨至耳后,然后转身回来。她缓慢地走到陆迈跟前,盯着眼前人看,直把陆迈看得汗毛倒竖,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这指甲是昨天早上花了五百多块刚做的,我有点舍不得。 ;你说什么? 夏早柑抚摸着腕上的小皮包,轻柔道:;这个包包是小橙前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同样舍不得。 ;我的包包倒是想换了。 夏午橘小跑过来,把她的牛津托特包递到夏早柑手里,说:;平时拎着重死了。 夏早柑客气道了谢,而后拎起这个将近一公斤厚实的背包,重重向着陆迈脑袋砸去。 夏午橘在旁大声叫好,说:;再用力些,打得再响亮些!叫他抛弃妻子!叫他欺骗女人!叫他赌博成性!叫他出言不逊! 旁边负责看守陆迈的稽查员早早转过了头。一时间,整个稽查室只有陆迈痛苦闷吼的动静。 夏早柑发泄了一通便失了力气倚靠在墙上大喘气,夏午橘见状立马脱了鞋赤脚过去,用牛津鞋底狠狠在陆迈脸上抽了几下,咬牙切齿道: ;你是吃准我姐性子温和任你揉捏?还是当我家其他人都死掉了? 夏午橘用鞋底在陆迈脸上抽出闷响的动静,她恼怒道:;你说谁是破烂货? 她把夏早柑扔出来的钻戒怼到陆迈面前,;就这碎玻璃一样的戒指你也好意思拿出手?这才是破烂货,用来镶嵌我们家拖鞋鞋底都不够格! ;你们…… 陆迈挣扎着出声:;你们滥用私刑! ;看清楚了,这里是稽查局!你脸上这些伤分明都是自己发疯撞墙导致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夏午橘把鞋子穿回脚上,而后过去扶住夏早柑,说:;姐,我们走!以后再敢让我见到这人渣,我就见他一次抽他一次,我看他还敢不敢放肆! 第475章 冤家路窄 夏早柑仰靠在车子椅背上用力喘气。旁边,夏午橘拿着清凉油不断给她揉搓太阳穴。 夏早柑自己顺着胸口,说:;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发泄出来就好了,我们千万别跟这种害虫一般见识。 夏早柑向着稽查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说:;顾先生怎么还没出来?你去看看,是不是手续上出了什么问题? 夏午橘大喇喇地说:;你就别担心了,顾访棋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话音刚落,夏早柑一个怨怼的眼神就横扫过来。于是夏午橘立刻服软道:;好好好,我过去看,你就在这吹着暖气,千万别冻着了。 夏午橘刚走进稽查局大门,就看见顾访棋迎面过来。她问说:;事情都办完了?我姐姐一直挂念着,问你怎么一直没出来。 ;没什么要事,只是要删除刚才稽查室里的监控摄像有些麻烦。 夏午橘吐了吐舌头,抱歉道:;我们是不是太任性给你添麻烦了? ;是有一点。 顾访棋径直往前走,只道:;下次尽量别在稽查局里动手。 夏午橘追上他的步子,说:;昨晚的事情真的要特别感谢你,否则我姐姐在今天的舆论肯定特别难看。 ;我只是打了几个电话而已。 顾访棋话里说得云淡风轻,但夏午橘心里明白要在一夜之内消除掉夏早柑身上的负面舆论有多困难。她说:;当时事出突然,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找谁。想来想去,只能给你打了电话。 ;于情于理,这事都是我该做的。 ;怎么就于情于理了?说白了,你和我们家也只是相识的程度。你能帮忙到这个份上,我们当真是万分感谢,我…… 顾访棋疑惑地打断夏午橘的话,问说:;我和你们家只是相识的份上? 夏午橘同样疑惑道:;要不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顾访棋眨了眨眼,问说:;你知道夏晚橙结婚了吗? 说到这个,夏午橘的脸色就变得冰冷起来。她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不提她,晦气。 ;结婚是好事,哪里晦气? ;我也不瞒你,夏晚橙当时不顾我们反对,千里迢迢跑去摩迪莎找那个叫Micheal的医生,之后完全没知会我和大姐一声就跟人私定终身领了证。直到现在,也没正式带人来我们跟前露个面。 说到这个,夏午橘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滔滔不绝道:;她还想叫我大姐主动去O市看望她。你说有她这么做事的吗?她夏晚橙自小算是无法无天惯了,怎么那医生也这么不懂事! 顾访棋只感觉耳根一阵阵发烫,不禁出声解释:;这不是Micheal在O市有工作吗? ;我最讨厌别人拿工作当借口!你说一个医生能挣多少钱?我都怀疑他能不能养活夏晚橙。我们家夏晚橙可是从小衣食无忧长到现在的,那个医生要敢在生活质量上缺了短了她,我第一个就不干! 顾访棋摸了摸鼻子,支吾道:;看来夏晚橙什么都没跟你们说……其他的我不好说,就说这能不能养活夏晚橙的问题,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 立春那天,O市难得一改多日连绵的阴霾天气,破天荒地出了一天太阳。而更加难得的,是Micheal医生休息在家。 夏晚橙见天气难得,烦缠着Micheal医生想去踏春。可Micheal果断地撕下黄历,只道:;上头说今日忌出游。 夏晚橙垮着一张脸,问说:;那黄历上有没有说,今日宜什么? Micheal面不改色道:;宜就医。 夏晚橙一听这话就从沙发上绷起,鞋子也顾上穿就往卧室跑。Micheal大步一迈,轻轻松松就把她整个人桎梏在腋下,随即便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面色不善道:;我前几天怎么跟你说得?现在要禁忌什么?你生理期到今天还没正常,你还敢光脚在冰凉的地上跑。 夏晚橙顿时做求饶状,;我从现在起乖乖听你的话,你不让我吃的东西我都不吃了,我能不能不去看中医? ;不可以,已经跟大夫约了时间。 就这样,夏晚橙哭天抹泪地被Micheal提溜出了门。 乘车将近半个小时,他们才到达有O市在世华佗之称的中医馆。接待生接过Micheal的名片,请他们稍等一会儿,说王大夫现在还有病人。 夏晚橙无所事事,看着面前一字排开在案台上的药酒,见透明玻璃的罐子里泡着得琳琅满目又稀奇古怪的药材,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那边,抓药师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晒干的黑虫掺进药里,并嘱咐病人磨成粉就水服用。 夏晚橙整个人趴在Micheal胸前,撒娇耍赖道:;我能不能不看了?我才不要吃黑虫子,也不想喝用蛇和蜥蜴泡出来的酒。 Micheal毫无反应道:;你以往吃冰淇淋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早晚有一天要带你来看中医,你当时如何跟我说得,说到了那一天再说。现在,就是那一天。 看夏晚橙满脸的苦瓜样,Micheal又说:;有因必有果,你是修过佛的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顿时,夏晚橙肚子像是被人狠狠揍过几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正待她要出口反驳,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欣喜异常的声音: ;M……Micheal医生? 夏晚橙转回头,当下就暗骂出声。想这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来个中医馆也能碰上唐笑姗和候水绿? 看见Micheal,唐笑姗当即欢天喜地地跑过来,用一种夏晚橙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小女孩儿娇羞样道:;好久不见了。 Micheal淡淡地点了点头,又听唐笑姗道:;在这里也能碰见Micheal医生,真是好巧。 说着,唐笑姗的目光便从夏晚橙脸色略过,并快速透露出一种厌烦和焦躁,大概心里正在说: 怎么又是你? 那边,候水绿也出声道:;那话怎么说得?白天莫说人,夜里莫说鬼。我们刚刚还在谈论夏小姐,谁能想到这立刻就见到了。 第476章 自尊自爱 夏晚橙用脚趾想也晓得唐笑姗和候水绿谈论她的不是好话,所以也懒得多费唇舌去做打听。 倒是唐笑姗一直热情满满地跟Micheal搭话,问起:;你也来看大夫吗? Micheal声线平稳道:;陪我爱人过来。 ;你……唐笑姗把目光盯在夏晚橙脸上,问说:;你哪里有问题? ;劳唐小姐挂念,我心情舒畅吃嘛嘛香。 ;没病你来看医生? 唐笑姗话音才落,就听候水绿道:;你看她手里的号码牌。她是来看王大夫的。王大夫作为O市最知名的妇科圣手,不知拯救过多少无良妇女,不过夏小姐你如此年轻…… 候水绿面露惺惺作态的震惊,;莫非夏小姐你是来找王大夫看……不孕不育? 说着,唐笑姗也配合起来,目光不断把夏晚橙上下打量了个遍,嘲弄道:;按理说你这样年轻,对于生育的事不该这样着急。难道你不是来看不孕不育,难道……难道是有什么妇科上的难言之隐? ;我们在备孕阶段,来找王大夫做寻常的调理。 Micheal握紧夏晚橙的手,眼睛正视着前方,慢条斯理地说: 二位尚未成家,不晓得其中道理也属正常。我念书期间曾跟中医大家学习过一段时间,以在下浅薄的中医学问来看,二位面色虚白,印堂发青,脚步虚浮的同时舌苔发黄,想来是最近过分纵欲导致。 Micheal面无表情道:;在此,在下真诚地规劝二位一句,女孩子,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 Micheal这番话狠在一个骂人不带脏。候水绿当即脸色铁青,唐笑姗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眼看Micheal医生误会了什么,唐笑姗忙着急地跟解释道:;我一直都找这里的皮大夫调养身体抑制癫痫病症。我前些日子又发过一次病,当时就想找你问诊,但一直遭到夏晚橙的拒绝和阻拦。 ;我太太给你推荐了在治疗癫痫病方面比较权威的专家。 唐笑姗固执道:;我不信任除你之外的其他人。 听了这话的夏晚橙不由笑出声来,她道:;在这中医药馆,又是众目睽睽下,唐小姐坦言对其他医生毫不信任,不是伤透了这些医疗工作者的心?都说医者父母心,他们救治唐小姐的时候,可也没考虑过是否能信任唐小姐。 夏晚橙这话一落,旁边的医馆工作人员都看了过来。 唐笑姗冷笑,;你少给我扣帽子。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何一次又一次地阻拦我见Micheal医生? ;是我不想见唐小姐。 Micheal冷淡出声:;和我爱人无关。 唐笑姗心如刀绞的模样溢于言表,她问说:;为什么?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太太出言不逊,我心里确实对唐小姐有不少积怨。 ;可是…… 那边,医馆的工作人员开始呼喊夏晚橙的号码。 Micheal搂着夏晚橙起身,对眼巴巴看着他的唐笑姗说:;作为一名持有医师执业资格的人,我还是奉劝唐小姐一句,戒烟戒酒自尊自爱,这对你的病情会有帮助。 眼看Micheal带着夏晚橙要走,候水绿急忙出声:;给我站住! ;你一口一个自尊自爱,说得我和我表妹仿佛是什么浪荡婊*子似得。我倒是想问问,我们到底做了什么龌龊的事?我们是破坏了旁人的家庭,插足了别人的婚姻,逼着男人抛弃妻子,还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候水绿绕到她们面前,目光锁在夏晚橙脸上,一字一字道:;要说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你身边这位才是一脉相承的婊*子血统,和她那个叫夏早柑的姐姐一样,是个千人骑万人踏的贱…… 候水绿话音未落,夏晚橙干净利落的一巴掌已经甩到了她脸上。 清脆一声响,直把候水绿打懵了。 夏晚橙阴气森森道:;我警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些。 ;我哪里说错了? 候水绿叫*嚣道:;夏早柑没有当婊*子插足别人婚姻?她没有逼着那个男人抛弃妻子?你现在在这给我装什么清高,这世上还有谁不晓得你们夏家女人的德行! 夏晚橙眼里冒着猩红的光,她哑声道;你—说—什—么! 候水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笑嘻嘻道:;感情你还不知道啊?哎哟,我刚才真不应该把那杂志丢去垃圾桶,就该拿来给你看看,亲自打烂你这张故作清高的臭脸! 旁边,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出声:;Micheal先生……王大夫正在等…… 夏晚橙把手机拿出来搜索了一下,而后突然跟旁边人说:;我现在要去柏海。 Micheal出声:;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实验不是了到临床阶段?你现在怎么走得开。没事,我自己回去一趟就可以。 说完这话,夏晚橙就打电话订了最近飞往柏海的航班。 候水绿和唐笑姗在旁目睹了这一出,候水绿仓惶地笑出声,说:;你现在还敢回柏海?你回去找死吗? 夏晚橙充耳不闻,只把围巾取下来拢在Micheal脖颈上,她说:;我去看看我大姐,也会去看爸妈。你安心在这做你的实验,我过几天就回来。 Micheal又把围巾系在夏晚橙脖颈上,说:;我送你去机场。 刚迈出没两步,夏晚橙突然松开了Micheal的手,威风凛凛地就冲着候水绿走去。 在候水绿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夏晚橙一下抓住了候水绿的头发, 把她整个人提溜到中医馆的风水池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把候水绿的整个脑袋按了下去。 咕噜噜冒泡的声音响起,同时还伴随着候水绿剧烈的挣扎。周围惊呼一阵接一阵,夏晚橙掐着时间,约莫在候水绿即将溺水的时候才把她脑袋又给拖拽起来。 她松手,把头发里裹挟着铜钱草的候水绿扔到一边,怒声道: ;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家人任何不是,我就把你这颗不经用的脑袋按到粪坑里去! 第477章 本性贪婪 ;是谁! 夏午橘把桌子拍得铛铛作响,怒声道:;在柏海毫无声息的新闻怎么会出现在O市的杂志上?究竟是谁把资料透露出去的? 顾访棋脸色阴沉地翻看着刚刚到手的O市杂志,皱眉道:;我当时要求所有新闻社销毁新闻资料,想来是有人偷偷藏了一份。他知道柏海不可能刊登这则新闻,所以干脆去了O市发行。 ;夏早柑既不是明星,也不是八卦花边众多的名媛,她的讯息有什么报道的必要?居然还要动用上整一副的头版版面! 顾访棋问:;你们有没有得罪过谁? 夏早柑脑袋咕噜噜一转,一个名字瞬间脱口而出: ;雷空! ;确实。当时要求撤销报道的时候只有澜润的新闻社不肯配合,后来还是我姐夫亲自联系了雷霆施压,雷空这才作罢。 夏午橘这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当即便震惊地无以复加,她仓惶道:;你是说……隆胜集团的董事长,你的亲姐夫安镜先生,亲自为了我姐姐的事给雷霆打了电话? ;估计雷空也是记恨着这一出,才非得把夏早柑的新闻换个方式刊登出来。 夏午橘还是纠结在这事的兴师动众上,她小心道:;我们怎么敢劳烦安镜先生? 顾访棋看了她一眼,只道:;这事你去问夏晚橙吧。 这边话音刚落,夏午橘手机里就收到了来自夏晚橙的信息,上面冷冷地躺着一行字: ;我下午五点的航班飞柏海,你来机场接我。 * 得知夏早柑的新闻顺利在O市发刊后,雷空心情颇好给自己放了大半天假。 tony陪着他四处随意溜达,问起:;为什么会选择在O市?它并不是一个繁荣的城市。 ;没什么,只是正好有O市的人在巴结我,所以顺手就把这事丢了过去,没成想还办得挺好。O市距离柏海也不算远,那边发刊,很快消息就能传回柏海。 此刻阳光和熙,tony落后几步跟在雷空身后,看他阳光下的影子难得有些跳跃悠闲的样子,心里一下竟有些酸涩之感。 他说:;傅小姐最近打了好多个电话来,想约您吃饭。 ;这个女人……时不时就会犯蠢给我找不痛快。先不理她,等她脑袋清楚些再说。 ;傅小姐在电话里的态度改变了很多,我想她这次……应该是学聪明了。 ;女人永远不可能从吃亏里长到记性,当然也不能指望她们突然变得聪明。贪婪才是本性,她们一旦要从你身上贪图到什么,就不可能事事做得滴水不漏。说起来…… 雷空站在树荫下,透过树叶缝隙去窥视万里无云的蓝天。 ;说起来,夏晚橙是极品也是奇葩。我到现在,也不晓得她愿意嫁给我的理由是什么。更弄不明白她在婚礼当天突然反悔的原因。我原来当她势力虚荣,结果她这一走,什么都没要,什么都丢下了。 说到这,雷空的语气也黯淡下去,他说:;我以前总在想,不管夏晚橙是喜欢我的钱还是我的脸,我都还算放心,毕竟这世上比我长得好看又比我有钱的人几乎没有。但现在,我真是不明白…… 见雷空开始沉溺到痛苦的回忆里,tony及时出声:;这几天,叶小姐也多次联系过您。 雷空目光往上缓缓移动,他说:;我第一次见到叶琦琳的时候,她真的浑身都是灵气。眼里的欲*望和贪婪根本遮掩不住,整个人像块钻石一样闪闪发光。我当时就觉得要这样的女孩子才有意思,她想要什么,真的是清清楚楚地写在眼里告诉你,骗不了人。 tony接话,;叶小姐如今也很漂亮。 ;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就跟带好学上进的学生一样。你只用把答案告诉她,她就会找到一百种接解题的办法讨你开心。但她最近…… 雷空把话说到这里,便彻底沉默起来。tony跟在雷空身边这么多年,心里已经知道他未说完的话。但他想到叶琦琳在电话里那小心试探的语气,又有些不落忍。他说:;叶小姐最近去学煲汤了。 ;烹饪的方式多种多样,她为什么挑了煲汤这一样? ;大概是因为您钟情喝汤吧。 ;我那哪是爱喝汤?我那不是为了哄夏晚橙高兴吗?煲汤费心费力又费时间,夏晚橙每次煲个汤都跟皇帝登基一样,你要不把词典上能找到的溢美之词说完,就别想有好脸色看。 雷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跟tony掏心窝子地说:;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只希望我身边的女人能有夏晚橙一半的机灵劲儿就行。 tony正要说话,就见一个胖嘟嘟的人形叮当猫拿着一沓传单过来。 雷空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一路过来的跌跌撞撞,也看它靠近时的憨态可掬,居然好心情地接过了它手里的传单。 他念出声:;天府之国,梦想之都,惠灵城,低至8888一平方。 雷空问道:;你发一天传单能有多少钱? 对方伸出胖乎乎的一只手,露出四个手指。 ;四十?还是四百! 对方又强调地比出了手掌,认认真真地在雷空面前比划着。 tony在旁出声道:;她可能是想比五的手势,但是因为只有四个手指…… 旁边,叮当猫重重地点了点头,对tony的话表示认同。 雷空心情颇好地笑了好一会儿,而后握住它胖乎乎的手掌,很温柔地问说:;叮当猫不是都有超能力吗?你呢,你有什么本事? 第478章 做个解释 雷空就这样随口一提。哪想面前的叮当猫当即双手插腰,把又白又胖的肚皮往前挺了挺,立马就给雷空表演了个前滚翻。 雷空看它匍匐在地直不起的模样,当下笑得前仰后合,连说话都岔气道:;你这……这不是前滚翻。应该……应该是人仰马翻。 在一旁的tony看着雷空如此高兴的样子,心想真是久违了。自从那日婚宴后,雷空再没这样开心过。 地上的叮当猫费了好些力气都没法从地上爬起。雷空看够了它憨态可掬的模样,于是动手去搀扶它。 只看面前的叮当猫一手捂着头套,一手使劲抓着雷空的胳膊,费力地让自己直立起来。 雷空当下好奇道:;你戴着这玩意儿,能看得清吗? 想来是看不清。因为叮当猫起立的当下,就又被面前的垃圾桶给绊倒。这下雷空不笑了,面上反倒带了些同情和怜悯。他问说:;这是你的兼职吗? 见对面没有任何表示,雷空又说:;这会儿附近没有其他人,你可以把头套摘下来。 这下叮当猫坚定地摇了摇头,而后杵着旁边的长椅慢慢起身。 现下虽然还是冬日,但今日柏海天气万里无云。只刚折腾这一会儿,雷空身上就隐隐出了一层薄汗。刚才和这只叮当猫接触的当下,他也能充分感受到对方这身玩偶服的厚实。 他想,不管是不是冬日,现下天气是否晴朗,这呆在玩偶服里的人都应该时刻处在濒临窒息的环境中。 他跟tony说:;去买瓶水来。 tony离开后,雷空拉着叮当猫在长椅上坐下,他说道:;现下周围除了我没有其他人。你可以把头套摘下来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对方对于雷空的提议异常抵触。在听到他说这话后,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套。 对此,雷空倒也不再勉强。他把tony带回来得水塞进它的爪子里,而后就看它摇摆着自己笨拙的身子离开。 可没走出二十米远,在tony的一声惊呼中,这尊胖乎的玩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雷空就看着他的双腿朝天蹬了两下,而后彻底没了动静。 tony快跑过去,费力把叮当猫的头套摘了下来,而后同雷空说:;晕过去了,应该是中暑。 雷空慢慢踱步过去,就见厚实的玩偶服里包裹着一个纤瘦皙白的女孩儿。她此刻闭眼倒在地上,苍白的脸被汗湿的头发黏住,呼吸的动作微不可查。 雷空掏出手机拨弄了一下,跟tony说:;五百米外就有一家诊所。 于是tony费力把面前女孩儿从玩偶服里剥离出来。他伸手抱起女孩儿,跟雷空说:;全身都湿透了,这兼职真不好做。也不晓得做多久才能赚这五十块钱。 * 路边的诊所里,护士给女孩儿输上液,然后吩咐tony去缴费。 雷空拉了张椅子在旁坐下,刚把手机拿出来,就听病床上女孩儿发出嘤咛的动静,而后慢慢睁开了眼。 女孩儿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随即慢慢旋转,最后落到雷空身上。 雷空和她四目对视的当下便勾唇笑出来,他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见女孩儿疲倦且无辜地眨了眨眼,雷空又说:;咖啡馆,叶琦琳。 女孩儿露出焕然大悟的样子,抿了抿干燥的唇,问说:;我怎么在这? ;大概是你表演得太过激动投入,所以……把自己累晕了过去。 女孩儿问说:;你送我过……过来的?谢谢。 ;就因为我送你过来,刚才医生登记信息时因为我说不出你的名字,他已经把我当做了坏人。 ;抱……抱歉。 ;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年纪多少,在哪念书,现在住哪,好叫我去跟医生做个解释。 * 雷空刚返回到集团楼下,就接到了tony的电话。tony在那边说: ;空少,沈小姐刚刚结束打针,医生给开了一些药,要她回家好好休息。说明日不用再来诊所。 雷空拔步往电梯走,闻言只道:;你好生送沈小姐回去。还有,她做兼职的那家地产公司,你回头去买套房子,说明是受她介绍,让老板把返利给她。 ;是。 挂了电话,雷空心情甚好地哼起了小调。然而,就在他从电梯迈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好心情就瞬间消散。 秘书满脸尴尬又慌张地向他跑来,;这两位……已经等了整一个下午。 雷空看向面对面坐在休息区的傅昉和叶琦琳,当下就想回身进电梯。 秘书急得要哭出来似得,只说:;我都快把口水说干了,她们就是不肯走。 ;你去做你的事情。 秘书如释重负,几乎在瞬间,就消失在了雷空眼前。 看见雷空出现,叶琦琳当下就起身过来,自然地接过了雷空的外套,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只说:;我今日去烹饪学院学了煲汤,就想着送一份过来给你尝尝。 雷空没言语,只径直向着傅昉走去,笑道:;傅小姐真是稀客,不知今日拨冗前来,有何贵干? 傅昉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只用余光瞄着雷空和叶琦琳。听了这话,她从包里掏出一张请柬,;金玓不得空,特意托我送这个过来。 雷空打开请柬看了一眼,立马笑道:;高玺那闺女这么快就满百天了?行,劳你回去同金玓说一声,当日我一定备份厚礼前来恭贺。 傅昉见自己的任务达成,就慢慢起了身。她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往雷空身后的叶琦琳打量,敏感地记住了叶琦琳此刻佩戴的首饰,穿得新衣背得皮包。她想,这个女人似乎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居高临下次冲着叶琦琳说:;当时候还请叶小姐一同来凑个热闹? 叶琦琳知道傅昉此刻在想什么,于是大大方方地答应:;当然。也希望能沾沾金小姐和高先生的喜气。 傅昉要离开,于是雷空亲自把她送入电梯,微笑着同她道别。而后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立刻换了副冷漠的脸色,同身旁的叶琦琳道: ;这是澜润国际的大厦。 第479章 重回故土 叶琦琳心中响起擂鼓声声,她紧张道:;我只是路过…… ;下次不要再到我工作的地方来。 叶琦琳紧紧抿着唇,半晌才挤出一个字: ;是。 雷空正在书桌上翻找东西,这偶然一抬眼,就从反光柜门上看见叶琦琳隐忍委屈又倔强的眼。 就是这一眼,一下戳中了雷空心底某个较柔软的地方,让他晃眼看见一双同样固执倔强的眼凝视着他。 雷空垂下头,刻意放软了语气问道:;吃晚饭了没有? 身后人说话似乎在强忍哽咽,她说:;吃过了。 ;瞎说。我秘书说你来了一下午,哪来的时间去吃晚饭? ;你有工作或其他事情要忙,不用管我的。 雷空回身,勾手把叶琦琳揽到怀里,说:;再有事情要忙,陪你吃晚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 夏晚橙刚从机门冒头,就被柏海傍晚喧嚣又冷冽的风狠狠拍了一巴掌。她急忙想要回身躲避,却又被身后的顾客推出来。 耳边,是空乘人员的友好的询问:;您是第一次来柏海吗? 夏晚橙怔了怔,一时没有做出合适的回答。 想她其实离开柏海并没有太长时间,说不上什么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可现下,当夏晚橙重新踏上柏海的土地时,心里的陌生感确实要更加强烈。 如今,她是一个名叫;sapphire xia的C国人。只从身份信息上来说,她和柏海这座城市,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刚从航站楼出来,夏晚橙就看到了裹着羽绒服等在旁边的夏午橘。 许久没见,夏午橘除了换了新的发型外,整个人和她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夏午橘也在同样的时刻看见了夏晚橙。她默默地一步步靠近,静静盯着夏晚橙 看了几眼,这才把拳头和眼泪一起砸到夏晚橙身上,一哩哇啦地哭嚷着: ;你还晓得回来啊,你怎么不死在外边呢? 直到夏午橘哭够骂够打够了,她才伸手把夏晚橙抱进怀里,把脸贴到她颈部动脉的位置,心酸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夏午橘使劲锤着夏晚橙的背,说:;可担心死我了。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才让你投生做我妹妹,整日想法设法地折腾我! 夏晚橙强忍眼里鼻里的酸意,说:;路人都看着呢,这多丢脸啊! ;你还晓得丢脸呢!我问你,你夏晚橙还有脸吗? 夏午橘伸手来撕扯夏晚橙的面皮,问:;你原来还有脸呢! …… 在柏海这个地方,夏晚橙大大小小也算个名人。所以夏午橘发泄够了,也知道机场这样的地方不宜就留,于是快速把夏晚橙带回了车子里。 到了这时候,夏午橘才想起来问道:;那个医生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的实验正在要紧的时候,暂时走不开。 ;什么实验?生化实验还是核试验?这个世界离开他就转不动了? 对此,夏晚橙反驳道:;人类没有医生确实也离灭绝不远了。 夏午橘愤愤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启动了车子。 夏晚橙问说:;大姐晓得我今天回来吗? ;她还不晓得她的事情被传到了O市去,她今天身子不舒服没出门,到现在还不晓得外头的舆论。 夏午橘说:;我们一开始就想从源头处封锁消息。谁知道防住了柏海,没防住O市。现在既然已经出了新闻报道,你回来也无济于事了,只能期望大姐能坚强地面对这件事。 夏晚橙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夜色,说:;我回来不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那你……‘ ;我当初一再跟陆迈说过,他如果敢对我大姐不好,让我大姐受半点委屈,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夏午橘能从夏晚橙的语气里明显听出她心中的怒意和戾气,她说:;陆迈我们教训过了,他应该再不敢乱来。 夏晚橙问起:;陆瑭呢? ;陆瑭?夏午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陆瑭怎么了? ;她不清楚陆迈已经娶妻生子的事情?她不是陆瑭亲妹妹吗,怎么连自己有个嫂子和外甥都不晓得,倒是管我姐一口一个嫂子叫得亲热。 夏午橘恍然,;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人。 ;我姐可一直待她不错…… 夏晚橙话音未落,就听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立马接起电话,换了副让夏午橘极不适应的语气: ;刚才就到了,忘记跟你说了。你呢,下班了吗?吃晚饭了没有?你找家好的餐馆,千万别去路边摊随便凑合…… 夏晚橙听着旁边人打电话,这嘴角的抽搐就一直没停过。想她和夏晚橙相处这二十来年,她何曾见夏晚橙如此肉麻过? 简直让她浑身不适,如遭雷击。 见夏晚橙挂了电话,夏午橘立刻出声:;你好恶心啊。 对此,夏晚橙不置可否道:;新婚夫妻不都这样吗? ;但能到你这样恶心程度的真不多。不过,看你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恶心,我就放心了。对了,我问你,你和那个医生结婚,他带你见过他的父母没?你晓得他家庭怎么样吗? ;他妈妈前段时间来了柏海一趟,和我们短暂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爸爸我以前也见过几面,但没认真交流过。所以这次来柏海,打算抽时间去郑重拜访。她妈妈之前也说过,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和大姐正式见面。 夏午橘疑惑道:;那医生的父母在柏海?他不是C国人吗? 夏晚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说:;我忘了跟你们说吗? ;你要说什么? 见夏午橘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夏晚橙看着前头茫茫的车流,顿时警觉道:;没什么,你先安心开车。 第480章 清者自清 夏早柑身体不适,于是一整日没有出门。傍晚的时候她开始发烧,于是早早上了床休息。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自己的被褥被撩开,而后一团带有甜味儿的软肉挤进了自己怀里。 从小到大,只有夏晚橙喜欢半夜钻她被窝跟她撒娇,可现在,她这个顽皮的小妹妹远在O市。于是夏早柑只当自己在做梦,大概也因为发热的缘故,这种幻觉才这样真实。 夏早柑一觉睡到天明,只觉得全身腻着一层潮湿的汗意,但精神头却是要好上不少。 夏早柑闭眼静气一会儿后拉开了被子,也就是这一下,从她的被褥里突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还晕晕乎乎地念叨着:;干嘛啊,冷! 夏早柑被这一幕吓得不轻,一声尖叫都沸腾到了喉咙口,却又再看清这人面目后生生咽了下去。 夏早柑惊喜又堂皇地小声道:;小橙,是你吗? 夏晚橙还在困顿的睡意中,听到这话,也只是烦恼地翻了个身,完全没注意到她大姐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的模样。 夏早柑动作小心地起了身。刚走出房门,她就和外头的夏午橘四目相对。 她问说:;小橙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她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就没叫醒你。 眼见夏早柑开始四下张望,夏午橘便说道:;找什么呢?那个医生可没有和她一起回来。 夏早柑面色略显失望,随即也说:;他是医生嘛,工作本来就忙。 对此,夏午橘倒是显出了十分地不理解。;你和那医生才见过几面啊,这就开始给他找借口了? ;Micheal我是认识的,也说过几句话,之前我的事他也帮过忙。我看着人是蛮好的。 夏午橘着急辩驳夏早柑的话,于是脱口而出,;你看男人的眼光要是有用,何至于…… 这话一出,夏午橘还在困倦的脑袋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惊惶出声:;姐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想夏早柑倒是坦然道:;你这话没错,我看男人的眼光确实不行。也不晓得真是我眼光不行,还是我只能遇得到坏男人? 夏午橘干笑了两声,说:;哪的话?只能说你的好姻缘还没到。 * 夏晚橙醒来的时候已经时过正午,她捂着咕噜噜的肚子下楼,问说:;有没有吃得?饿死了。 夏午橘把杂志翻得咔咔作响,闻言只说:;你平日在家里也睡到这个点儿? ;Micheal去实验室的时间早,我要早起给他做早饭。 这话才落,夏午橘便把杂志摔在了茶几上,当下恼怒道:;你还给他做早饭?你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你凭什么给他做早饭? 夏晚橙笑嘻嘻地晃下去,只道:;我乐意。我不仅给他做早饭,我还给他做午饭晚饭和夜宵。也不为别的,就因为给他做饭我开心。 夏午橘重重地摇了摇头,说:;夏晚橙,你没救了。我们家独立自强的家训,彻底被你忘在了脑后。 对此,夏晚橙还是摇头晃脑道:;我乐意。 这个时候,夏早柑已经把还热腾的饭菜端出来。夏午橘立马提醒道:;大姐晓得O市的事了,柏海这边的舆论也特别难听,你说话注意一些。 吃饭的时候,夏晚橙随口问了一句:;大姐今日有什么安排? ;一会儿要出门去商场取衣服。 夏午橘顿时警觉道:;我给你去取,哪家商场? ;我得把衣服穿在身上试一试的,要是不合适还要修改。 夏晚橙问道:;最近有什么重要的约会吗?需要这样慎重。 ;金玓的女儿要办百天礼,特意给我发了宴会请柬。 夏午橘愈发不解,;金玓女儿的百天宴为什么会邀请你?我们和她们向来没联络的。 ;说起来,金玓结婚的时候就在我们花店订过大批鲜花。后来她庆祝怀孕,庆祝平安生产,再到庆祝孩子满月,都是在我们家订得鲜花。她这次给我发请柬邀请我出席,我理当前往亲自祝贺。 如果是生意上的人情往来,夏晚橙和夏午橘倒也没有反对夏早柑出席的理由。她们两只是觉得当日的百天宴肯定会有不少人出席,偏偏这两日夏早柑的声誉受到了严重诋毁,保不齐会有人趁机来落井下石。 好像是知道她们两在想什么,夏早柑主动道:;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的事情,自然不怕别人提及。 * 原以为邀请她去金玓孩子的百日宴只是傅昉随口一提。可到了第二天,叶琦琳当真就收到了高玺金玓夫妇署名的请柬。 要是往日,叶琦琳肯定会为自己置办一套称体的行头,然后跟雷空撒娇,让他务必同她一起出席,好在傅昉和旁人面前出尽风头。可近来一段时间,叶琦琳能明显感觉到雷空对她态度上的冷漠和无视,她不晓得其中缘由,于是行为举止必须小心谨慎起来。 思索前后,她还是给雷空打了电话,小心翼翼地说:;高先生和金小姐给我送了请柬,邀请我出席他们家宝贝的百日宴。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问问你,我该怎么准备给孩子的礼物? 雷空好似正在忙,对此只有一句;tony会帮你准备。 敏锐察觉到雷空要挂电话,叶琦琳便急忙道:;我还是想要自己准备,毕竟是给小朋友的心意。 ;随便你。 这话落下后,雷空便挂断电话。叶琦琳愣愣地在电话旁坐了半晌,而后咬着下唇哭了出来。 雷空放下电话,目光看向眼前的女孩儿,问说:;沈小姐今日没有兼职要做吗? 雷空对面前女孩儿的认识不多,只知道她叫沈傲薇,和叶琦琳同在柏海大学念文学,是叶琦琳的同班班长,家境有点困难,平日里靠兼职来支撑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不过为人上进,功课也不错,每个学期都有奖学金入账。 此刻,这个束着高马尾,穿着白毛衣牛仔裤的女孩儿把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有些战战兢兢地说:;我兼职地方的经理叫我给您送这个过来。 雷空打开一看,见是那日他吩咐tony买房的合同。 这只要发个快递就能搞定的东西,对方偏偏让沈傲薇给自己送来。想来是他那日的安排让对方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雷空心当即无奈地笑了笑,想他这个;纨绔子弟风*流少爷的老色批形象大概早已深入人心,这下才会有这般揣测。 第481章 怎么是你 雷空看着眼前明显手足无措的女孩儿,问说:;我还需要半个小时处理工作,可以请沈小姐稍等一会儿,让我请你吃个午饭吗? 女孩儿愣愣地抬眼,发出一声惊讶的;啊? 雷空笑,;沈小姐送来的东西对我很重要,于情于理,我都该请你吃饭向你表示感谢,还希望沈小姐不要拒绝我。 沈傲薇刚刚走出雷空的视野,他便问道:;是你告诉她我在哪? ;是购房部的人联系我,说安排了沈小姐给您送文件。他说这话的时候沈小姐已经出门一段时间,所以我擅自透露了您的行踪。 雷空从窗户往外俯瞰被阴霾笼罩的柏海城,说:;今日天气不太好。 tony接话,;天气预报说有小雨,沈小姐病才刚好,要是又着凉也不太好。 雷空把椅子扭转回来,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报表,只说:;你倒是体贴。 tony把头垂得更低,幽幽道:;空少说过,花一样的女孩儿都需要呵护。 雷空笑出声来,;有时候想一想也替你烦恼,我身边这些女人真没一个好应付。偏偏我总是联系不上,所以她们只能来找你麻烦。你整日要周旋在这些女人中间,也实在郁闷。与其说我和这每个女人得关系如何,倒不如说是你替我维系得如何。所以我要是她们,肯定多放些心思在你身上,你说是不是? ;您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说了不算,我再如何费心费力去维系您和谁的关系,也不可能真的让您打心眼里头喜欢她。所以她们也晓得,讨好我是没用的。 对此,雷空倒是认真想了想,认同道:;也是,夏晚橙就从不讨好你。 ;太太也不需要通过我才能联系到您。 ;也对,都是我上赶着找她,一天几十个电话得打…… 说到这,雷空的眼神便逐渐黯淡下去,他把签字笔往旁边一扔,说道:;走吧,别让人女孩儿久等。 * 天色阴霾,寒冷,不是周末的日子,街面上根本没有几个行人。 叶琦琳打车来到商业区,一下车就匆匆忙忙钻入商场里,省得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腿被寒风肆虐侵刮。 暖气十足但又空旷的商场里,空气中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水味道。 叶琦琳在负一楼电梯口拨了个电话,而后顶楼某奢侈品牌的店长就会特地下来接她。 叶琦琳随她一起走入电梯,听她问道:;叶小姐是来看新品,还是…… ;朋友的女儿百日宴,要买个礼物送给她。 对方立马道:;前段时间也是有个顾客来我们这订了个玩意儿,是个纯金打造的生肖摆件,也是要庆祝孩子的百日礼,您看看喜不喜欢那个模样,我们可以按着那个样式订做。 ;订做要多长时间? ;您是我们至尊的VIP客户,可以加单,大概半个月的工期。 ;我等不了。 才走入店面,叶琦琳一眼就相中了那个生肖摆件。样式精致,挂着这家店的logo,纯金打造,寓意又好,简直是最合适的礼物。 于是她说:;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店长为难道:;这是别的顾客订做的,我们…… ;你跟她商量,让她让给我,我可以在原价上再给她百分之五的感谢费。 店长答应去给她打电话协商,可这电话刚刚拨出去没说多久,店长就过来同她说:;这位顾客马上就到了,要不您亲自…… ;我亲自如何? 叶琦琳扬着眉,露出一些不耐烦,;我不是你们至尊的VIP顾客吗?不是说可以加单吗?我就要这个,你让之前那位顾客稍等吧。 这话才落,门外就响起一声带着轻蔑的嬉笑声: ;这位至尊VIP好大的口气。 叶琦琳循着声音看去,见来人居然是夏早柑和夏午橘。 夏午橘搀着夏早柑的胳膊进来,目光直接落在叶琦琳脸上,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小姐。 叶琦琳扯了扯嘴角,冲面前两人微微颔首致意。 ;这小牛摆件是我姐半月前就来订做的,准备送给满百天的小朋友做礼物。眼看这时间已然是来不及,想来是不能让叶小姐插单了。 ;我原也是随口这么一问,本来以为原主人能看在事情紧急的份上成人之美,现在晓得是夏小姐,就不指望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大姐不把这玩意儿让给你,就是她小肚鸡肠了? ;我没这样说。 说完这话,叶琦琳便拨了拨头发,用下眼睑瞟了旁边的店长一眼,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刚刚走出店面,叶琦琳就重重叹出一口浊气。 她向来对夏午橘没有什么好印象,打一次见面开始,夏午橘这女人盘桓在她脑袋里的模样就是故作清高的姿态以及刻薄的嘴脸,仗着她妹妹是雷空亡妻的身份对她多加看不起,好似全柏海只有她夏家女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 至于夏早柑……一个被人按在桌上殴打的女人,现在是全柏海除她那个死去的夏早柑外最声名狼藉的女人,也不晓得在骄傲什么。 礼物的事情暂时缓一缓,叶琦琳走近另外一家奢侈品店,打算先为自己挑套体面华丽的礼服,好风风光光地出席高家的百日宴。 极简风格的屋子里,一个裁缝正在熨烫一件流光溢彩的黑色礼裙。只一眼,叶琦琳就被这套礼裙吸引,她脑子里瞬间出现自己穿着她挽着雷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而且,只这个礼服的品牌和价格,就足够让傅昉气得瞳孔喷火鼻腔冒烟。 她信心十足地让销售把礼裙拿来给她试穿,可对方跟她说:;对不起,叶小姐,这件礼裙已经被预定了,且已经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了修改。 那话怎么说来着?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还没等叶琦琳发表什么感想,她就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背后: ;怎么又是你啊? 第482章 又换一个 叶琦琳也正想问:怎么是你?怎么又是你?怎么还是你? 分明二十分钟前才拜别分开的夏早柑和夏午橘,这就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怎么,这全柏海占地面积最大的商场里是只有这两家店,是不是? 夏午橘见叶琦琳背对她们那微微抽搐的样子,一下笑了出来,问说:;你该不是又看上了我姐订做的礼服? 这个;又字,真是刺拉拉地扎进叶琦琳心里。 她强颜欢笑道:;真是巧了。 ;能看上我姐的东西,说明你审美品味还不错。 夏午橘这话听在叶琦琳耳里可不是什么褒奖,她当下反击道:;夏小姐要把这礼裙穿去哪里? 还没等夏早柑回答,叶琦琳便又继续道:;夏小姐现在还能出席宴会吗? 夏午橘脸色骤变,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奇,现在这个当口,还有宴会会邀请夏小姐出席吗?也不晓得谁家主人有这般宽厚的心胸和开明的思想。 夏早柑客气地答道:;我应该和叶小姐出席得是同一个宴会,高家千金的百日宴。 叶琦琳露出震惊的神情,问道:;夏小姐你要不要考虑把刚才那尊金牛摆件转手给我?否则这么漂亮的东西送不出去压在自己手里,倒是可惜了。 夏午橘的脸色难看之极,当下也顾不得那些虚伪的场面话,只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送礼送礼,这送得便是个祝福。礼物重要的同时,送礼的人是谁同样重要。当日要是夏小姐高高兴兴把礼物捧出去,结果人家主人拒收,那多尴尬啊。 夏早柑扯住隐隐发飙的夏午橘,只道:;多谢叶小姐挂念,我和高太太本是旧识,她结婚的时候还是我家小橙同雷空去做得伴郎伴娘,现在能目睹到孩子平安出生到百天,都是一种缘分。 意识到夏早柑话里在用夏晚橙压她,叶琦琳面上的神态自若几乎有些维持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店长急忙出现,说:;抱歉,我们准备打烊,还请各位…… 叶琦琳看见这家店的VIP私人专享电梯在启动,知道是他们店里来了顶级客人需要清场。这是豪门圈心照不宣的事情,叶琦琳心里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必须服从规则。 可就在她将将准备迈出店门的那一刻,她听见身后电梯门打开,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 ;我随便有件可以更换的衣服就可以了。 叶琦琳惊讶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电梯里的沈傲薇,以及沈傲薇旁边的…… 雷空。 当下惊讶的不止叶琦琳,还有同样准备离开的夏早柑和夏午橘。 夏午橘的目光从雷空面上一扫,随即落在他身边的女孩儿身上。她扯了扯夏早柑的手,冲她露出一个各自心照不宣的眼神。 相比较而言,打开电梯门看见叶琦琳同夏早柑夏午橘在一起的雷空,只露出了不到半秒的错愕,随即就转变了一丝玩味儿。 ;这是…… 他的目光在三个女人面上盘旋一圈,随即笑道:;你们仨相约来逛街?你们什么时候这样要好? 夏早柑和夏午橘都没有言语,只有叶琦琳字字铿锵地问出一句:;沈傲薇? 沈傲薇的目光刚刚有些回避,就又听叶琦琳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哦,我请沈小姐吃饭,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裳,所以带她来挑选一件作为赔偿。 叶琦琳看向沈傲薇胸前那件沾了红酒渍的白毛衣,看清她手肘领口的破损和毛球,当下冲着雷空咬牙切齿道:;雷总真是大方! ;大方只是我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优秀品质,简直不值一提。 夏午橘哼哧笑出声来:;叶小姐哄着你才用了‘大方’这个词,这要在我看来,大概要用上‘浪荡‘才够格。 她的目光淡淡从沈傲薇面上飘过,含笑说了句:;又换了一个?雷总口味真是,丰富且离奇啊。 雷空跟店长耳语了两句,然后沈傲薇就被请去了试衣间。叶琦琳看了看眼前的雷空,到底还是追着沈傲薇离开。 雷空这才缓缓踱步到夏早柑面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颊,说:;看来上次被恶女人打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这我就放心了。 夏午橘冷声道:;你所谓的放心,就是千里迢迢跑去O市对我姐进行栽赃和污蔑? 雷空满脸委屈道:;天地良心,夏晚橙亲大姐不也是我亲大姐吗?我要如何丧尽天良,才会对自家人刀刃相向呢? ;你以为你把这新闻发去O市能起到什么作用?你以为夏晚橙看到新闻会气急败坏地跑到你面前质问,你…… 夏午橘话未说完,就见面前人换上了一幅阴郁森森的模样,好似说话的同时都在往外迸发寒气。 雷空用陈述句表示:;夏晚橙在O市。 ;装啊。夏午橘轻声道:;你接着装啊。你就是清楚夏晚橙的软肋在哪,才如此不择手段。你也做得出来! 夏午橘从喉咙里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她低声道:;你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我姐做错了什么事,就要背上插足别人婚姻破坏别人家庭的罪名!媒体记者那些字字泣血的污蔑和栽赃,都是在你授意下用来凌迟我姐的刀子。你真的狠! 夏午橘重重点头,;雷空,你是真的狠! ;行了。夏早柑握住夏午橘的手,轻声道:;多说无益,回去吧。 ;站住! 雷空快步绕来夏午橘面前堵住她们的去路,他盯着夏午橘,只道:;我再狠还能比过吃人不吐骨头的夏晚橙?你们两和她流着相同的血液,是一脉同生的亲姐妹,你们哪里来得立场指责我? ;你和夏晚橙有仇怨,你盯着我姐报复做什么?不就是因为你雷空不敢面对夏晚橙,你怕接受自己被甩别抛弃的命运,你…… ;夏午橘! 雷空的声音宛如震雷响在山谷里一般,他说:;你信不信,现在我把你从这楼上推下去,我照样可以安然无恙! 第483章 痴心妄想 夏早柑一听这话,急忙挡在夏午橘面前,心惊道:;你要做什么! 雷空转身掩埋自己的戾气,等他再回过身时,眼里的猩红火焰已经被藏了起来。他说:;我又不傻,柏海是法制社会,杀人偿命的事我多划不来,你们夏家全部人的性命加起来,也敌不过我一个。 夏午橘呵呵笑,;原来你晓得有杀人偿命这件事!那你也该清楚,你们家做下的孽,肯定会一一应验在你身上,我就等着看这一天。 雷空向着夏午橘逼近两步,躬身直视着她的目光,;你别忘了,雷影也醒雷。如果真有报应要落在姓雷的人头上,我躲不过的,他照样躲不了! * ;沈傲薇!你给我站住! 叶琦琳快步追上沈傲薇的步子,看她笑得一脸虚伪地说:;好巧啊,琦琳。 叶琦琳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说:;你们先下去,我和她有话说。 等周围人走了个干净后,叶琦琳一把抓住了沈傲薇胸前的毛衣,她道:;你在做什么? ;我和雷先生…… 叶琦琳勃然大怒,;谁准你叫他雷先生?请你尊称他为雷总裁! ;我和雷总裁不是你想得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你以为我会以为你们有什么吗?就雷空的身份地位外貌气量,不晓得有多少漂亮高贵的狂蜂浪蝶环绕在他身边。 叶琦琳狠狠推了沈傲薇一把,不屑道:;像你这样的货色,被他看上一眼都是亵渎,你也配? 这下子,沈傲薇也挺直身子,直视着面前的人,说:;是他邀我共进午餐,是他刻意把红酒泼到我身上,是他执意要带我来这里挑选衣服。这到底,是谁环绕在谁的身边! ;你胡编乱造!他才不会做这种事!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稍有些姿色的年轻穷学生而已,你这样的货色她不晓得见过多少,你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稍有姿色的年轻穷学生,你呢? 沈傲薇深深看进叶琦琳的眼里,问:;你自己又是什么货色?你以为你现在穿金戴银就能脱离你原本的阶层?没有他你敢踏入这样的地方?等他有天停了你的信用卡,你就清楚你是什么样的货色了! 叶琦琳深吸一口气,气急败坏道:;你别拿我和你做比较,你不配! ;好啊,我不配。 这话一落,沈傲薇便低头啜泣起来,她径直往前,撩开丝绒围帘就想离开。一直等在这里的店长销售诸人一看沈傲薇这模样,当下就慌了。 销售忙安抚沈傲薇的情绪,问她哭泣的缘由,店长则急忙去跟雷空的汇报。 店长万万没想到前台也是如此火光四射剑拔弩张的氛围,她只看雷空满脸怒色,当即就不敢出声。 倒是雷空问了句:;何事? 听完事情经过后,雷空低头沉思了几秒。再抬起头,面上就恢复了大家习惯的纨绔模样。 他跟面前的夏早柑说:;我不小心弄脏了沈小姐的衣物,这不好生赔偿人家可是会生气的。我看大姐你预定的这条礼裙实在漂亮,不如就让给我拿去做赔礼,你就当成全成全你这个做妹夫的一片心意? 夏午橘是在被他这发言怔住,好半晌,才出声道:;雷空,你把我姐当做什么? 夏早柑止住了夏午橘之后的话,她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雷空,只道:;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雷先生爱如何,便如何吧。 目送着夏早柑和夏午橘匆匆走远,雷空这才把购物袋交给旁边的店长,说道:;这礼裙给叶小姐。 店长吃惊:;叶小姐? ;你不是说她喜欢吗? ;哦哦,对,那……那沈小姐…… ;你们看着办吧。 * 店长把礼裙交给叶琦琳,特意说明是雷空吩咐的。叶琦琳当即满脸欣喜地往外张望,却被告知雷空有事已经先行离开。 沈傲薇眼泪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店长说:;空少离开前特意吩咐,衣服要挑到沈小姐满意为止。 这话一落,叶琦琳面上的欣喜立刻消失殆尽。她再次支走眼前的服务人员,看着她这个同班同学,问说:;你是不是以为你能通过我的手段成为第二个我啊? 见面前人不说话,叶琦琳又道:;你是把雷空当傻子呢,还是把你自己当天才了?你以为雷空看不穿你这些小把戏是吗?他现在就是觉得有趣,像逗个蛐蛐一样逗你,你看他这兴趣能维持多久。 ;你不也风光了这么长时间? ;我和你一样吗?这柏海谁不晓得雷空背后有个叫叶琦琳的女人。不管雷空如何定义我的身份,我的名字反正是和他捆绑在了一起。不论今后他还喜不喜欢我,出于他自己的面子考虑,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倒是你,现在这样殚精竭虑,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就知道我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琦琳笑:;你要想从他身上要点钱,那容易,雷空对女人向来都大方。但我也劝你,最好只要钱,其他的千万别指望。 叶琦琳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身走了,沈傲薇看店里这上上下下的人对叶琦琳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愤。 旁人总把自己的无能加诸在别人身上,并同样冠上;痴心妄想的名头。 对此,沈傲薇只有一句话: 她是她,我是我。 * ;夏晚橙在O市,O市有严苛的出入境管理制度,她没有合格合法的身份不可能入境O市。去查! 刚上车,雷空就说了这样一通话。tony默默消化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太…… ;不了! 雷空掐着自己的眉心,面上露出难受的样子。他说:;夏午橘刚才那番话……夏早柑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应该回柏海了,找人去临枫路盯着。 许久,没听到tony的回答,雷空渐渐清醒过来。 tony这才出声:;当时太太离开柏海后我们本可以一路追踪她的踪迹,完全不必从别人那里获知她的消息,是您说……您说就当夏晚橙死了,说死人能去的地方只有地狱,让我们不许再理会夏晚橙的任何事情。 第484章 甜蜜烦恼 金玓女儿满百日的那天,夏晚橙去了安家拜访。 她在蒲团上跪下,端正地把茶盏举过头顶,调用自己全身的甜味儿,乖乖巧巧地说了句: ;爸,请喝茶。 在夏晚橙面前端坐的,正是现在的柏海首富,隆盛集团董事长,也是安战的父亲,安镜。 这个面目儒雅宛如大学教授的男人从她手里接过茶盏,自身后掏出一个繁复漂亮的红包给她,说:;乖。 夏晚橙再接过茶盏,微微调整了一个方向,面对今日盛装打扮的顾访琴,声音微微颤抖道: ;妈,请喝茶。 顾访琴手掌坚定且有力地从她手里接过茶盏,同样递给她一个红包,说:;乖,起来吧。 夏晚橙从蒲团上慢慢起身,然后就被顾访琴拉去坐在她和安镜中间。安镜就势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来,夏晚橙见了,忙说:;爸,我来吧。 ;不用。 安镜躲开她的手,说:;我们家的女孩儿向来不做这些事。 顾访琴揽住了她的肩,说道:;你爸听说你今天要来,一早就去了市场买菜,今天你留下吃饭,好好尝尝你爸的手艺。 夏晚橙有些受宠若惊道:;爸要是有工作要忙的话…… 安镜打断她的话,只说:;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你倒是难得回来一趟。原本我和你妈还打算过段时间去O市看你们。 顾访琴道:;你大姐的事情是我们疏忽了。原本以为止住源头就可以,没想到事情会在O市爆发。 ;你们已经帮了很多忙,听说妈你一晚上没睡,都在帮忙联系各大新闻社,就连爸也给雷霆打了电话。 顾访琴握紧夏晚橙的手,道:;都是小事。你大姐那个人我是见过的,以我看人的眼力,我可不相信她会做出那些事。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造谣,现在被媒体这样一发散,倒成了实质的罪名,你大姐也很冤枉。 夏晚橙被夹在顾访琴和安镜中间,两只耳朵同时要听他们各自的说话,眼里还要注意着安镜削苹果的动作,好在他递过来的第一时间接住,再甜甜地说上一声;谢谢爸。 安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又去切椪柑。 顾访琴抽了纸巾给夏晚橙,随口说道:;对了,你这次回来,小战特意打了电话回来叮嘱,要我陪你去看中医。 刚咬下一口苹果的夏晚橙差点噎住,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说:;怎么好这样麻烦,我自己去就可以。 ;大夫我已经给你约好了,就在明天上午。你今晚就留在这,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出发。 夏晚橙现在晓得Micheal那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急性子是随了谁。顾访琴同他一样,只要是认为对你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坚决执行。夏晚橙愿意把此称为,甜蜜的烦恼。 眼看时间到了接近晚饭的时间,安镜立刻起身去了厨房。夏晚橙见状,便也挽了袖子,乖巧地跟在安镜身后,用软糯的语气说: ;爸,我来帮你。 …… 因为路上堵车,夏早柑到达宴会现场时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高家的侍应生帮她拉开车门,接过她手里的请柬,说:;夏小姐,里面请。 这侍应生的声音不小,当即就引起了前头人的注意。只见一些面熟的小姐太太扭转身来,肆意地对着她上下打量,并毫不避讳地谈论着: ;我当是哪位夏小姐呢,原来是她。怎么她还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不晓得高家怎么想的,孩子的百日宴怎么会请这样的人过来,也不嫌晦气。 ;一会儿我可得离她远远地,小心给自己沾惹一身骚。 这些话难听做难听,但也很难触及到夏早柑的心底。像她这个岁数的女孩儿,也有部分尚未结婚在追求自己的人生意义,有的可能才刚刚迈入婚姻旅程。不像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完全失败的婚姻,以及一次完全失败的订婚。 或许是经历足够复杂,夏早柑现在的心胸和眼界倒也坦然了不少。 她提着裙摆迈上台阶,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的哗然动静。夏早柑随着前方众人一齐回头,就见英俊逼人西装革履的雷空站在豪车前,优雅又绅地把傅昉从车里牵下来。 傅昉今日穿了一条蓝纱蓬裙,远远看着就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只不过,夏早柑莫名觉得傅昉这裙子太眼熟。 在她的耳旁,又有人在小声讨论:;不是说他两掰了吗?怎么现在又携手出现了? ;掰什么啊,林岚前几天还满脸骄傲地跟人说,说她闺女要在今年内完成人生大事。 ;我刚才不是还在亭里看见叶琦琳了。怎么?高家把叶琦琳也给请来了? ;有好戏看了! 旁人激动道:;雷空的准夫人和准姨太就要碰面了。这是干柴勾动烈火啊,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就这停顿下来的时间里,雷空已经携手傅昉走到了夏早柑面前。傅昉冲她笑得眉目如画,只说:;夏小姐,许久不见。 夏早柑笑着颔首,回礼道:;傅小姐今天很漂亮。 ;行了!这么冷的天儿,你们还要在这寒暄到什么时候? 撂下这话,雷空就急忙把傅昉牵上楼梯,然后折返下来,把胳膊伸给了夏早柑。 夏早柑看着他的行为没有言语动作,雷空当下便不耐烦道:;这台阶又高又陡,下了雨结了冰,你穿这么高的鞋,也不怕踩空摔个大马趴? 这话落下,夏早柑才把手挽到雷空胳膊上。 因为这一举动,夏早柑再次听到了旁人的交谈。 ;雷空现在朝秦暮楚地厉害,每天换着不同的女孩儿上报纸,我都快忘了他还有死掉的原配夫人。 要说夏晚橙的手段也是了得,能哄着雷空乖乖去结婚,就是没命享福。她这要还活着,哪有傅昉和叶琦琳什么事?我现在整天看她们菜鸟互殴,也真是累得慌。 第485章 占为己有 雷空对身边的讨论充耳不闻,好似那都是一只只无关痛痒的蚊蝇。 他倒是对旁边夏早柑的反应很感兴趣,问道:;今日的来宾里头多得是势利眼和墙头草,你那些是是非非可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在这样的场合里,你就跟羊入虎口差不多。你妹妹就放心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她原本要陪我来,但你哥哥生病了,她得去照料。 ;是,雷影好像确实不舒服。这要是夏午橘没时间,夏晚橙呢?她不是在柏海吗? 这程子已经走完了全部阶梯,夏早柑停住步子,就势也松开了挽住雷空的手。她说:;是你对外声称夏晚橙生病不治而亡,也是你为她举办的葬礼。现在她要出现在这里。你是想把高家孩子的百日宴变成七月半吗? 雷空哈哈笑起来,说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么幽默? ;不是我幽默,而是雷总你做人做事,都太过滑稽。 说下这话,夏早柑就兀自走近了宴会厅,独留雷空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 傅昉进入宴会厅的第一眼就在茫茫人堆里看见了叶琦琳。她百无聊赖地窝在角落,通身的黑裙在暗光下也迸发出流光溢彩的样子。 真的美! 当然,傅昉说得是裙子。 无聊生厌的叶琦琳同样看见了傅昉。和她进入到这里只能和侍应生说话不同,打傅昉进门的那一刻,就有络绎不绝的人凑到她身边和她说话。 叶琦琳因此就在猜测,不晓得这些人是看得她母亲林夫人的面子,还是顾忌她这个未来的雷家少奶奶。 确实很体面。 叶琦琳忍不住有些嫉妒,嫉妒傅昉身上的这些标签。外交官之女,海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雷空的青梅竹马,顾访琴的忘年好友。 就是这些标签,才使得她嫁给雷空变得如此顺理成章。于是叶琦琳愈发好奇,如此体面的傅昉,在当初为何争不过家道中落声名狼藉的夏晚橙。 叶琦琳沉思的时间里,原本喧闹的氛围因为夏早柑的出现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早柑身上,随即爆发了窸窸窣窣的交谈。 ;她就是那个插足别人婚姻,逼着人家丈夫抛弃妻子的夏早柑吗? ;丑闻都传到柏海外头去了,真是丢人现眼! 进入到宴会厅的夏早柑享受到和叶琦琳同样的待遇。没有人和她交流攀谈,于是她只能向着角落走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夏早柑才看见角落里叶琦琳。 她说:;这裙子穿在叶小姐身上很漂亮。 ;都说人靠衣装,但大多数时候,衣服都是人穿出来的。 叶琦琳话音才落,就见摆脱攀谈的傅昉向着她们走来,她一下挺直脊梁做好迎站准备,却见傅昉径直走到夏早柑面前,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之前雷空送给过夏晚橙一对葫芦形的翡翠耳坠,我过段时间穿旗袍要用它,请你尽快找出送来给我。 因着傅昉这冒昧的语气,夏早柑难得硬气一回,道:;雷空送给夏晚橙的首饰我全不晓得去处。或许你可以直接去找雷空,他应该知道下落。 ;你这话说得有意思,都说了是他送给夏晚橙的东西,他怎么知道夏晚橙放去了哪?夏晚橙死了这么久,她的遗物都是你们家人在打理。雷空在她生前可送过她不少名贵首饰,现在都在你们夏家人手上才对。 说到这,傅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只道:;这样一对翡翠耳坠也价值不菲,莫不是你们两姊妹贪图夏晚橙的遗物,想把雷空送给她的东西都占为己有? ;傅小姐! 夏早柑严肃道:;雷空送给夏晚橙的每一件首饰都有保险记录,你如果有明细清单,大可以去找保险公司一一核对。但我需要提醒你,这每一件首饰都登记得是夏晚橙的名字,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本人外没人有权利处置,就连雷空也不行。 话说到这里,傅昉脸上实在阴霾得可以,她也不虚与蛇委了,只直接问道:;你当真不给? 夏早柑受不了傅昉把她当做盗窃犯的态度,更受不了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她见雷空就在不远处,于是出声喊了他过来。 ;傅小姐要你之前送给夏晚橙的一对耳坠去配衣服。你自己是知道的,我们家人没经手过夏晚橙所有的名贵首饰,现在傅小姐要我尽快拿出,我倒是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雷空看了看一脸闷气的傅昉,再看看委屈至极的夏早柑,再看看满脸好戏精彩的叶琦琳,一下无奈地笑出声来:;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夏晚橙的陪嫁是雷家的资产,现在下落不明和你无关? ;雷家的资产…… 叶琦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声,;和傅小姐有什么关系? 傅昉深深瞪了叶琦琳一眼,而后勾住了雷空的手,笑道:;忘了告诉大家这个喜讯,我和雷空已经定在下月初六举办正式的订婚典礼,到时还请叶小姐拨冗出席。 就是一句话的时间,叶琦琳的面色彻底从窃喜下的期待转变为了世界崩塌的颓唐。 她愣愣地看着雷空,愣愣地问出声:;真的吗?她说的是真的吗? 雷空道:;有三个日子备选,下月初六只是其中一个。 ;不!傅昉坚定出声:;就定在下月初六,我已经决定了。 说着,傅昉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夏早柑脸上,说道:;还有我公公之前送给夏晚橙的冰花芙蓉手镯,还请你一并找出来给我。 夏早柑笑道:;只要冰花芙蓉的手镯吗?银河之光要不要呢?那才是雷家少奶奶的身份象征,是代表地位体面的无上荣光,这么重要的东西,傅小姐怎么忘了呢? 第486章 拾人牙慧 ;当然! 傅昉昂着脖子道:;请你按照夏晚橙的嫁妆明细,把这一件件一桩桩的首饰古董艺术品都给我找出来,我要全数带走。 夏早柑笑了一声,问道:;雷总,你说呢? 雷空一副事不关己轻松看戏的样子道:;你们女人家的事,何必来为难我呢? ;那我们当着监察机构的面去说清楚,看傅小姐口中这些首饰古董艺术品都在谁的手上! 雷空摊手道:;反正除了银河之光外,我一概不晓得下落。 傅昉一听这话,当即一个眼神甩了过来,问:;银河之光在哪? 夏早柑接话:;听说在巍澜断崖的坟墓里。傅小姐这般想要,看来得找人去掘坟才行。 说完这话,夏早柑便捂住了脑袋,说:;我们夏家和你们雷家早就没了关系,你们家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再牵扯到我们?还有你,傅小姐。 夏早柑郑重地说道:;既然你和雷总裁即将喜结连理,就该体体面面地为自己置办一整套的头面。雷空他是二婚,但你不是,没必要拾人牙慧去捡夏晚橙不要的东西,这实在辱没了你的体面。 ;你说什么? 夏早柑正待出声,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着急出声,喊道: ;陆瑭! 陆瑭转头看见夏早柑,当即就想混入到人群中离开。可夏早柑急切地扯住了她,把她从人群中带了出来。 雷空见此场面,默默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道:;你姐这边出事了,你确定不过来看看? * 夏早柑紧紧抓住陆瑭胳膊,质问:;你为什么躲我? ;我哪有…… 陆瑭心虚道:;只是刚好有事。 夏早柑再问:;你为什么骗我? 在旁人的注视下,陆瑭大力甩开了夏早柑的手,;我骗你什么了! ;陆迈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是他,我是我,他的事我怎么会清楚! 夏早柑点点头,只道:;我清楚了,你们一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你们兄妹两联和演戏,将我骗得团团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欺骗我伤害我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好处就是陆迈通过雷空雷影的关系在生意上取得了不错的建树。好处就是陆瑭通过夏晚橙的关系跻身柏海上流圈子,如今能单独受邀参加这样的宴会。 可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瑭只能破罐子破摔道:;我哥和我嫂子快十年的感情,不是你一个第三者可以插足介入的。 反正夏早柑的名声已经臭了,现目前当然是保全她自己的颜面比较重要。 夏早柑惊讶出声:;你说什么? ;夏小姐你……当初不也是因为我哥的缘故,才毅然决然地甩了你的前夫,并把他举报进监狱的吗?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连雷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他还记得当初陆瑭在万喜给夏晚橙做助理时那乖巧可人的模样。 那话怎么说来着?会咬人的狗不叫。 在旁边人的沸腾喧哗下,陆瑭接着出声:;老实说,我一早就晓得你心思歹毒,一次次要挟我哥背叛他的家庭。现在好了,你们夏家人的面目都被大家知晓,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受到你们家人的伤害。 夏早柑只感觉胸口的地方一阵抽疼,她脚步虚浮着往旁边侧倒。 雷空在余光里看见了这幕,当即便伸出了手,可夏早柑却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夏小姐,没事吧? 来人的出现让在场气氛再次变得古怪。 她是一个穿着成套西服的高挑女人。她戴着黑框的眼镜,束着马尾,腕上有块精致的钻表。她从来不在这样的场合出现,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顾访琴的特助,sandy。 作为柏海首富夫人的顾访琴出身柏海世家顾氏,无论是在嫁给安镜前后,顾访琴自己也有庞大的生意在运行。而sandy,就是作为顾访琴的发言人,代表她一次次出现在媒体的镜头里。可以说,sandy就是顾访琴的一个影子。她本身,就代表着顾访琴。 这下sandy把夏早柑小心扶到椅子上坐下,而后她看向陆瑭,从包里掏出手机: ;刚才你所说的话我已经全数记录下来。请你在明天内准时查看邮箱,我会给你寄送律师信,起诉你造谣栽赃污蔑和诽谤。 面对这个只会出现在时事和经济新闻里的女人,陆瑭凭空就短了七分气势,但周围聚集了太多人,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起诉就起诉,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sandy冷漠地勾了勾唇角,余光看见夏早柑缓过气来,这才说:;夏小姐,你的礼物落在了家里,太太特意嘱咐我给你送来。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看向夏早柑,心想这是个什么情况?顾访琴居然安排她的特助来给夏早柑送东西? 夏早柑自己也倍感莫名,但她现下只想离开这个逼仄的环境,于是淡淡点了点头,说;谢谢。 ;太太说今晚夜冷风凉,担心您回去的时候着凉 ,特意让我来这陪着您把您安全送回家。 夏早柑起身,说:;既然祝福送到,我这就回去了。 直到这时,今日宴会的主人公高玺和金玓夫妇才姗姗来迟。金玓满口抱歉道:;孩子一直哭闹抽不出身,我可是从好几日前就期待和夏小姐的见面,这怎么没说上两句话就要走了呢? sandy代夏早柑回答:;人多拥挤空气沉闷,甜点劣质生食不新鲜。可能是刚才误食了你们家的食物,这下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话完全不给金玓台阶下,当场就让她黑了脸色。sandy完全不管,自顾自蹲身下去给夏早柑拉起裙摆,而后说:;对了,我们家夫人让我告知你一声,就不用特意把你们家孩子带去给她看了,她最近没空。 第487章 铺张浪费 金玓也坐山观虎斗有段时间。 自傅昉确定了要和雷空订婚后,她就想一次性解决掉所有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一直像钉子长在她心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夏早柑,已死。剩下的一个,就是叶琦琳。 她受傅昉所托,同时把夏早柑和叶琦琳邀请到这个宴会上,就是为得这一出。 这次把夏早柑叫到面前,也是想让在场大家伙都明白,以后的雷家和夏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以后的雷家少奶奶,只有她傅昉一个人。 就刚才来看,傅昉确实达到了她的目的。叶琦琳自从知晓她即将和雷空订婚的消息后,就变得失魂落魄起来。而夏早柑也的确在众目睽睽下丢尽了颜面,以助于牵连了整个夏家。 可谁能想到顾访琴的特助会突然出现,对着夏早柑一口一个夏小姐,三句话不离顾访琴的交代。 这样看来,夏早柑和顾家关系匪浅。意识到这一点的金玓急忙现身,却也错过了时机。sandy好似料定夏早柑的受辱和她有关,于是待她全没有好脸色,连带着,也牵连了自己这个刚满百日的女儿。 记得这个孩子刚满月的时候,她特意带着孩子去安家拜访,去感谢安镜当初赠送给的手钏保了她们母女平安。当时的顾访琴和安镜看着这个孩子不晓得有多喜欢,以至于让金玓产生了一些幻想,心说说不准这个孩子可以得到安顾两家的庇护。 这次孩子的百天宴她也给安镜和顾访琴发了请柬,可顾访琴有事不得空,只让她过后有时间把孩子带过去给她看看,说给孩子准备了礼物。 可现在…… 这一刻,金玓对自己这个自小长大的好闺蜜生起了一股怨愤。要不是傅昉想借着孩子的百日宴生事,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现下眼看着sandy扶着夏早柑慢慢走远,金玓一下怒火攻心,冲着旁边看热闹的宾客发了火: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是我家招待不周吗! 傅昉抬眼的当下,就自金玓的眼里看到了滔天的怒火,她心道自己破坏了金玓的好事,心下一时也有些愧疚。 想柏海这对首富夫妇几乎不出席这些场合,平日里能见到他们的机会屈指可数。难得金玓的闺女还未出生就和安镜顾访琴投缘,金玓也借此和顾访琴攀上了交情,可如今…… 傅昉突然出声:;要不我认孩子做个干女儿吧? 金玓心下知道傅昉的意思,于是眉毛挑了挑,问说:;这事你需要和雷空商量吗? ;也没多长时间就要订婚了,这认个干女儿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正说着,傅昉四下转头却没看见雷空的身影。再一定睛,竟是连叶琦琳也没见到。她瞪圆了眼,问:;你看见她们人了吗? * 雷空跟在夏早柑身后十来米的位置,看着走出宴会厅后,sandy对待夏早柑依旧是尊敬的态度。倒是夏早柑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让sandy不用特意弯腰给她提裙摆。 下了楼梯,那辆日常载着安镜上下班的车子就停在那里。安镜的专属司机正倚在车前,恭敬地把夏早柑请进车厢。sandy敏锐地往后看了一眼,却没看到藏在柱子后的雷空。 这事可就有意思了。 难不成因为这次的事情,顾访棋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开始追求夏早柑了?所以一晓得夏早柑在这里受了委屈,就急忙找人来把夏早柑接回去? 但他顾访棋要接人为什么不自己来?他为什么要动用安镜的私车? 看着车子驶入茫茫夜色里,雷空不自觉地吁出口气。 ;你当真要和傅昉结婚了? 突然响起的动静下了雷空一跳。他转身,就见叶琦琳在他几步外的位置。 他急忙把身上的外套摘下来给她披上,就此搂住了她的肩,说:;这里冷,先回去。 叶琦琳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问道:;你和……你要和傅昉结婚,那我呢? 雷空停下了步子,说道:;这事我一早就跟你说过。 叶琦琳含泪问道:;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如果你还愿意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 ;可傅昉不待见我。以后她把雷太太的身份摆在我面前,我要如何跟她相处? 对此,雷空只道:;傅昉管不了我的事。 ;可她毕竟是你太太,你明媒正娶的太太! ;我们家不讲究这一套。 ;所以! 叶琦琳深深地望着雷空,含情脉脉地问说:;你以后依旧会护着我,照顾我,宠着我的,是吗? 雷空也看着叶琦琳,轻声说:;实话说,我还真挺喜欢你的。但我也不想骗你,傅昉确实不好相处,雷家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我要是你,就趁着这个机会脱身。 ;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不怕! ;我唯一能承诺你的,就是不会在物质金钱上亏待你。你现在住得那套房子,我过两日就找人办手续,把它过到你名下。 叶琦琳看着面前英俊帅气的男人,当即就想把那句烂俗的情话说给他听。告诉他,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雷总真是大方。 突然响起的刻薄声音打断了此刻的旖旎氛围。傅昉带着满身的寒意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问道:;不晓得雷总外头还有多少个情*妇,还要送出去多少套房子才够! ;这可得找会计好好算一算,只凭我自己的记性,恐怕记得不是太清楚。 傅昉踩着高跟鞋来到他们面前,一双眼宛如看不见底的寒潭般,直把叶琦琳看得毛骨悚然。 她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情人而已,需要雷总用一套房子来打发的吗吗?我们还未订婚你就这样铺张浪费,可真是让我感到忧心。 见雷空含笑不言语,傅昉再说:;雷总要是信得过我,不如拟份单子给我,这些困扰你的莺莺燕燕,我保证给你打发得干干净净! 这话一落,叶琦琳立刻缩到了雷空身后。 雷空满脸笑意地看着傅昉,只说:;你这模样可没有半点正牌太太的模样。 第488章 首富之家 在路上的时候,sandy就跟夏早柑说过,说她们家太太就等在车上。所以夏早柑满心认为,车门打开她就会见到顾访琴,为此她还紧张了许久。 可车门打开,她只看见了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夏晚橙。 她左右前后地看了看,问说:;你怎么在这? ;夏午橘给我打电话,说你在这边有麻烦,要我赶紧来接你回家。 ;不是。我是说……这不是顾夫人的车子吗? ;当然。 说话间,sandy也落坐副驾位置。她转身,递过来一张名片,说:;太太,这就是明日给你预约的医生。 夏晚橙一张脸皱得像是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她问说:;只问诊不吃药行不行? sandy还未言语,夏早柑反而略惊诧略不可置信地出声:;sandy特助管你叫什么?太太? 夏晚橙眼神四下躲避,嘴里战战巍巍地出声:;姐,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跟你们说。Micheal,姓安,中文名字叫安战,是安镜和顾访琴的独生子。 夏早柑呆若木鸡地出声:;所以? ;所以,我嫁给了首富的独生子。 * 夏早柑直到下了车,脑袋里的眩晕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外头夜风寒冷,可她还是觉得满身燥热得慌。她看着夏晚橙和sandy说完话,而后小跑着来追她。 她着急出声:;你不要碰我,让我自己冷静冷静。 夏晚橙觉得好笑,只道:;姐,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你二姐一直说你嫁了个穷医生,以后都晓不得要怎么养活自己。前些日子和我商量给你准备嫁妆,说要多给你些现金,怕你以后钱不够花。 夏晚橙窝在夏早柑的颈窝里,撒娇道:;还是你们疼我。 ;之前你要嫁给雷空时,我们想着你以后要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所以商量着把妈之前的首饰都留给你。后来你嫁给Micheal,我们想着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戴那些名贵首饰,所以就变卖了一些换成了现金,可现在谁能想到…… 看夏早柑脸上露出追悔莫及的神色,夏晚橙一下笑出了声,说:;现在也不用,全柏海人也没几个人晓得我嫁了人,更甭提说知道我嫁去了首富之家。况且,Micheal一向是不在人前露面的。不管他有没有和我结婚,他对外的身份都是一名医生。 夏早柑叹气,说:;谁能想到首富会把自己的独生子送去学医呢? ;就是说,要不然以我的智慧也不会一直想不透Micheal和顾夫人的关系,反而有的没的猜了一堆。 ;说起顾夫人…… 夏早柑紧张道:;你有没有去见过他的父母?以……以他们家儿媳妇的身份。 ;今天正式去了家里拜访。 ;他们什么反应?他们喜不喜欢你? 见夏早柑是真情实感地在担心在紧张,夏晚橙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她紧紧抱着夏早柑的腰,柔声道:;你放心吧,他们晓得安战喜欢我,所以一直都很祝福我们的婚姻。 听到夏早柑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夏晚橙的眼眶一下就湿了。她说:;姐,今天受委屈了吧? ;被你这事情一轰炸,我都忘记刚才的事情了。 夏早柑摸了摸她的头,说:;反正都过去了,人是要往前看的。 * 凌晨三点,夏晚橙的房门被砸得咣咣作响。 她打开房门,见夏午橘满脸惊愕和不可置信地站在外头,张口就来:;大姐说你嫁给了谁?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问说:;这么晚了,你是从哪来? ;我来看大姐,正好她还没睡……你别给我打岔! 夏午橘一把提住她的睡衣领口,声音有些颤抖道:;大姐说你嫁给了安战,是真的吗? 夏晚橙拨开她的手,睡眼惺忪地往床上摸,闻言只应了一个字。 ;嗯。 夏午橘在她上*床前把她的被褥全给撂到了地上,而后腿一盘坐在她床中心,威胁道:;你给我一字一字地说清楚! ;这有什么可说的?你知道有这么个事不就成了?省得你以后见到安家人尴尬。 ;这也是你一早计划好的? 夏晚橙爬*床的动作一滞,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严肃道:;你以前怎样揣测我做人做事我不管,因为我本来也不太正大光明。但这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我在嫁给Micheal之前,我是不知道他是谁的。我喜欢他,从来不是因为他Micheal后面缀着哪个姓氏。 见夏晚橙一脸诚挚又坚定的样子,夏午橘心里也有些波澜在荡起涟漪。她问说:;你当时不管不顾地跑去摩迪莎找他,是因为什么? ;就是想着他死了,我的人生也没意思了。反正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见他一眼。他要真死在了摩迪莎,那摩迪莎也是我人生的归宿。 夏晚橙慢慢爬上*床,说:;姐,你要是知道我在摩迪莎和拉姆西经历过些什么,你就会祝福我和Micheal的婚姻。 ;我现在也是祝福的。 见夏晚橙抬头看过来,夏午橘扯出一抹笑容,说:;我知道你喜欢他。你能嫁给喜欢的人,我是高兴的。 夏晚橙半跪着把身子探过来,把夏午橘拥进怀里,说:;不管我现在作为谁的爱人存在,我是你亲妹妹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夏午橘鼻尖酸涩,眼角湿意弥漫,但她又极不适应此刻过分感性又矫情的场面。她抹了抹眼角,一把推开了夏晚橙,换了语气指着她的鼻子斥责: ;你作为堂堂首富之家的少奶奶,你怎么能让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骑在你大姐头上欺负!你听听她们今天说得什么话!说谁克夫说谁破鞋呢!夏晚橙,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要不给我个漂漂亮亮的交代,你和你那医生就别想再进我们家的门。 第489章 颜面尽失 时间刚刚跨过清晨八点,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 夏早柑迷迷蒙蒙地起床,凑到听筒前问:;请问是谁? ;早柑你好,我是Micheal的妈妈。 夏早柑愣了一愣,随即一股电流从脚心窜到脑门,她惊诧地出声: ;顾……顾夫人吗? 从听筒中传出的声音格外亲切:;我给晚橙预约了大夫,现在来接她去看诊。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夏早柑对顾访琴这个传闻中的女人了解有限。反正她在各类新闻报道和访谈中从没听过顾访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她顿时结巴起来:;没……没有。夏……夏晚橙还在睡,请您先进来。我…… 按下开关后,夏早柑一下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不知道是该留在这里接待顾访琴,还是立刻冲去卫生间打理自己,或是赶紧把夏晚橙从床上踢下来。 这纠结的当下,顾访琴已经提着礼物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夏早柑低头打量了自己,睡衣衣摆塞在了睡裤里,两只拖鞋穿反了,而她的衣兜里,还装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娃娃玩偶。 可谓,颜面尽失。 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早柑此刻乱七八糟的睡衣打扮,顾访琴只说:;清晨来拜访实在太冒昧,Micheal的爸爸早晨不得空,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 ;哦,好……好啊。 夏早柑局促地笑了笑,而后说:;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夏晚橙起床。 说完,就三步迈做两步地冲上了楼梯,中途拖鞋滑落也没来得及管,只给顾访琴留下了一抹敏捷的背影。 夏晚橙在睡梦中听到顾访琴在楼下等她的消息,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惊叫道:;她来多久了? ;刚到。 ;完蛋了! 夏晚橙光着脚在地上飞奔,;她会不会以为我在家也这样?她会不会觉得Micheal起床上班了我还在床上赖着? ;你不是这样吗?我每次早上给你打电话你不是都在床上捂着? ;那是因为家里没人吗?我无聊就干脆睡觉咯。 慌张的情况下,夏晚橙失手把牙刷掉进了马桶。顿时,一声响彻整栋屋子的尖叫响起。 夏早柑急忙道:;你小声些,我们家隔音不好! 同样睡梦中的夏午橘被吵醒,带着清晨的起床气一脚踢开了房门,怒气腾腾道:;夏晚橙你要死啊,这一大早上你在鬼叫什么! 见半晌没得到回复,夏午橘再一脚踹开了夏晚橙的房门,;说话! 见夏早柑和夏晚橙都是一副捂着嘴巴的惊恐状,夏午橘更觉恼火,她问:;做什么!见鬼吗? 夏午橘见夏早柑指了指外头,小心地用口型说:;楼下。 ;楼下有什么?有鬼吗? 说着,夏午橘便向楼下看去,正好和抬头的顾访琴四目相对。 顾访琴笑得温柔和熙,只道:;午橘你好,我泡了茶,下来喝点吧。 夏午橘顿时满脸挂满微笑,说:;好的,伯母。 结果转过身就给了夏晚橙一个爆栗,用口型无声地咆哮道: ;你怎么不早说! * 坐上车的夏晚橙同旁边的人说:;昨晚睡得太晚,我们家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年轻女孩子住在一起是这样的,你和你两个姐姐的性子都挺活泼。 ;我大姐平日很温婉的,她喜欢茶艺插花,最近在练刺绣,也跟大师学着围棋。 顾访琴道:;你爸爸围棋不错,下次可以替她们约一局。 ;我二姐自小脑子灵活,是我周围人里数学学得最好的人。当初如果不是我母亲要她接手公司,她或许会去学天体物理。 顾访琴再说:;Micheal也很喜欢这方面的学问,我想他们会很有话聊。 ;我是特意跟洪泽和学得煲汤。我的红白案都拿得出手,茶艺也有专业证书。 ;小战时常跟我夸你的手艺。 夏晚橙露出委屈的神色,说:;我们三平日里真不是这样的! ;我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真……真的吗? 顾访琴忍俊不禁道:;当然,如果你要是能乖乖去看大夫就更好了。 清晨的中医馆里只有大夫和助理两人。见夏晚橙左右看了看,顾访琴便道:;害怕耽误开业后其他病人的看诊,所以我们才来得早些,倒是麻烦陈大夫了。 年事已高的老中医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道:;顾夫人客气了。 顾访琴拉着夏晚橙的胳膊,把她的手腕搭在脉台上。老中医看夏晚橙那紧张的模样,便从旁边的盒子里摸了颗糖出来给她。 夏晚橙嘴唇微微抽搐道:;大夫,我不是小朋友。 ;只有小朋友才怕看大夫,不是吗? 夏晚橙:…… 陈大夫摸上夏晚橙脉搏没半刻,就问顾访琴:;您之前跟我说,您儿媳妇的生理期有些不规律? ;是这样。 大夫笑着收回了手,说:;那是因为你们家小朋友有了喜事,恭喜了。 夏晚橙当即怔愣住,倒是顾访琴欢喜地出声:;真的吗? ;摸着月份还有些小,脉案不明显。但我也为千上万的人诊过喜脉,应该不会出错。但确保万无一失,你们还是去找西医做个完整的检查。 ;可是我…… 夏晚橙面露忧思,;可我前些日子刚刚用试纸测过,上头显示并没有…… ;如果孩子月份太小的话,试纸不准确也正常。 旁边的助理满脸喜气地说:;也是我师傅这样数十载行医的权威大夫才能摸出来。 跟着,那大夫又说:;不过我看这脉象有些不稳定。太太最近还是多多注意些,一会儿我开个食补的方子给你,最近注意不要剧烈运动,情绪也要注意,不要太过起伏。 夏晚橙呆愣愣地被顾访琴从位置上牵起来。顾访琴说:;连自己怀孕都不晓得,想起今早你那上蹿下跳的样子,我真是一阵阵后怕,还好没什么事。小战也是的,自己明明就是医生,怎么还…… 见夏晚橙还是愣愣的样子,顾访琴笑说:;是我去跟小战说,还是你自己告诉他? 第490章 简直刺耳 话音未落,夏晚橙的电话便响起。 顾访琴无意中看到了来电显示,立刻笑道:;我去看看方子,你去接电话吧。 电话才接起,Micheal就在那头问说:;去看大夫了吗? ;已经结束了。 ;大夫如何说? 听夏晚橙半晌没出声,Micheal立刻放软了声音,问道:;他给你写脉案了吗? ;写了? ;写什么? 夏晚橙看着手中的单子,只道:;我看不懂。 ;那你拍张照片给我发过来,好吗? 片刻后,夏晚橙把照片传了过去。她能明显听到电话那头的Micheal在打开电脑,她听见鼠标哒哒的动静和滚轮滑动的声音。许久,她问道: ;看见了吗? ;嗯。 ;上头说什么了?那大夫写得字,我一个看不懂。 Micheal平和地说:;说你怀孕了。 ;是吗?但你之前不是这样跟我说得。你说是因为我没节制地吃冰淇淋才这样的。 电话那头的人笑,;这仇你要记到什么时候? ;记到我能吃的时候。 ;那估计得等等了,未来起码得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吃。 夏晚橙一下问出声:;为什么!现在都知道不是因为冰淇淋了…… 对你身体不好。 Micheal很耐心地说:;对孩子也不好。 夏晚橙当即偃旗息鼓,她说:;大夫建议我去做个系统的检查。 ;这是常规的程序,你不要紧张。 夏晚橙问:;那我要立刻回来O市吗? ;你现在不太方便乘飞机。我这边交接一下,然后我过来柏海。 ;你的实验不是正在关键时候吗?你导师能给你放假吗? Micheal笑,;请假做其他事可能不行。请假陪老婆做产检应该可以。 …… Micheal尽快交接好了手边的工作,而后搭乘连夜的飞机赶来柏海。 夏晚橙去机场接他的时候,正是天际将明未明的时候。她在机场大厅见到Micheal时,他正提着一个简易行李左右环视。夏晚橙只觉鼻尖莫名酸涩,一下也顾不得其他,就这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这次分别的很急促,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夏晚橙就离开了他的身边。这段时间她一个人在柏海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见到他,心下真是翻动起了一层层波涛骇浪。 夏晚橙到了这时候才承认,她是如此地想念这个男人。 Micheal笑着一手环住她,问:;你现在的矫情是受激素分泌影响吗? 夏晚橙苦着一张脸,说:;你这个人真是扫兴。 回家的路上,天上突然碾出了金色的阳光,就这样扑棱在前窗上,使得结起的冰棱子发出璀璨耀眼的光。 马不停蹄地,车子载着他们直接驶向冀安医院。夏晚橙心疼Micheal辛苦,一直让他先回家休息养足精神。但Micheal很固执,说:;我大概要看到你的验血报告才能睡得着。 冀安医院是他们两都熟悉的地方。他们当初就是在这里认识,从而有了牵绊。 在Micheal去填写检查资料的时候,夏晚橙特地去Micheal曾经的办公室看了一眼。这里已经换了一个医生,里面的布局有了彻底完全的变化,要不是窗外的树木依旧茂盛葱郁,几乎看不出以前的痕迹。 抽血的时候,Micheal捧着她的脸,不让她去看细针扎进皮肤的画面。但从手臂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夏晚橙皱起了整张脸。 Micheal说她:;你总这样,孩子以后是个小包子脸可怎么办? 夏晚橙嘟着脸,问说:;那为了孩子,我连疼痛都不能表现出来吗? ;我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才说这样的话。 ;但我受激素影响就是很矫情,所以你要捡着中听的话说给我听。 这程子,扎入血管的针头被拔出,Micheal给她按着酒精棉球,只道:;好了,亲爱的老婆大人,抽血已经结束了。 负责给夏晚橙抽血的护士本就是Micheal的前同事旧识,如今听Micheal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当即就笑出声来。夏晚橙觉得整个人都躁得慌,只能拿眼睛去看他,说:;你好做作啊。 Micheal疑惑地反问:;这样说话不中听吗? 夏晚橙气冲冲道:;简直刺耳! …… 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夏晚橙接到了夏午橘的电话。她在那头问:;你昨晚不回家怎么也不说一声?还有,昨天你婆婆不是跟大姐说晚上要一起吃饭?这怎么突然取消了? 夏晚橙道:;临时有些变故。 ;这吃饭取消也就取消了。本来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们家那医生都不在,我们两家人吃个什么饭? 这当口Micheal就坐在夏晚橙身边,把夏午橘电话里的叨叨全数收进耳里。 夏晚橙道:;Micheal已经到了柏海。大家一起吃饭的事情,等我和他商量商量约个时间。 夏午橘愣了一愣,问道:;你不是说没得空?这突然来柏海……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啊? 正在夏晚橙不晓得如何回答的时候,护士送来了她的验血报告。上头显示夏晚橙确实怀孕,孩子大概刚两周出头。 连一个月时间都没有,也难怪试纸会出错。夏晚橙不由感叹那位陈大夫医术的精道,他昨天要没把出喜脉来,夏晚橙还得按着生理期不准确的问题好一通折腾。 这下看到确切的结果,夏晚橙有些欣喜又放松地吁出口气。 她说:;晚上些,我和Micheal来见你们。 夏午橘在电话那头小心地问:;正式场合还是非正式场合,需要我和大姐盛装打扮吗? ;那倒不用,就是随意吃个家常便饭。何况,Micheal你们之前也见过,倒不用这样紧张。 第491章 平平无奇 夏午橘夏早柑准时到达约定地点时,才晓得自己上了夏晚橙的当。 这雅间的房门一推开,就见时任柏海首富西装革履地看着他们,形容和今日出席晨间新闻时一模一样。再看顾访琴,一身蓝丝绒旗袍,搭配全套的珍珠首饰,既雍容又华贵。再看今日刚到柏海的Micheal医生,同样黑色西服加身,以自己优雅高贵的气质做衬,通身的气派体面。 再看她们俩,因为听信了夏晚橙;家常便饭的谗言,穿着居家的衣服就来了。夏早柑因为白日还在花店忙碌,袖口还沾着一点点泥土。再看夏午橘,长时间未打理过得头发呈现出一种干枯发黄毛躁的稻草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走错屋子的无关人员。 这一刻,夏午橘只想把房门合上,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这一程子,那医生已经起了身,绅士又优雅地为她们拉开了座椅,就连顾访琴也冲她们亲切地笑着,说道:;今日外头可冷,还担心你们路上堵车。 刚刚落座,由首富亲手斟的茶就送了过来。夏午橘在感觉受宠若惊的同时,又隐隐有种荒诞的感觉,她嘴里道着谢,眼神却几乎把旁边的夏晚橙给生吞活剥。 夏晚橙觉得冤枉至极。她原本就只想把Micheal正式带给姐姐们给看一看,她也没料到安镜和顾访琴会突然出现,还是以如此隆重的模样。 ;实在抱歉,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小橙的家人见面。 安镜举着茶盏站起身说话。他这一动作,夏午橘习惯反射地就把夏早柑也给扯了起来。 顾访琴看见这场面,默默低头笑了笑。安镜自己也被这阵势震住,于是慢慢坐了下来。 夏午橘干咳一声,;今日并未特别准备,就这样来见…… 向来巧如舌簧的夏午橘因为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安镜顾访琴而顿住,于是整个场面就这样僵持住。 想她夏午橘何时这样局促过。她是天生的交际达人,对于场面上的事情从来都是驾轻就熟。可现在面对安镜和顾访琴,她真不晓得要如何同对方交流。一直以来,这对夫妻在柏海都非常低调神秘,以至于夏午橘除了知道他们是首富及首富夫人外,再没有其他了解。 今日要是她在社交场面上遇到这两人,肯定不会选择主动去交流攀谈。可如今,这两位成了她们的亲家,现在以夏晚橙公公婆婆的身份坐在她们对面。 顾访琴笑道:;多年之前,你们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和你伯父也这样同她坐在一起吃饭。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又以更加亲密的身份聚在这里。 因为顾访琴话里提到夏棶,在场三姐妹的眼神都有些黯淡。顾访琴又说:;因为小战和小橙还没正式举办婚礼,所以一直也没个正式的场合把小橙和你们介绍给大家认识。刚才我问过小橙,他们目前也没有要举办婚礼的意思…… 顾访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说:;所以今天也是想跟小橙的姐姐商量一下,看这件事要如何处理比较妥当。 ;顾夫…… 在夏晚橙的瞪视下,夏午橘忙改了口,;不晓得伯母如何打算? ;你们大概也晓得,安战自小就生活在海外,这么些年也没在柏海露过面。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和他爸爸也尊重他。但是小橙是我们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就断不能再让人在背后指点。 说着,顾访琴从桌下拿了一个盒子上来,说:;我和他爸爸当年结婚的时候,就是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结婚公告。现在到了我儿子儿媳妇,我倒是不晓得要如何才好。 顾访琴把那个盒子往夏晚橙的方向推过来,说:;所以交给你们小夫妻自己决定。这个东西,应该是作为结婚的礼物送给你,哪想会迟到这么久。 夏晚橙还未言语,安镜倒是出声:;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夏晚橙见眼前的盒子平平无奇,就是常规的项链盒子,所以一时没做多想,只当是安家的传统。可等她打开盒子的瞬间,她就听到了来自旁边的抽气声音。 就连夏晚橙本人,也被盒子里的东西震住,以至于心跳漏了好几拍。 夏早柑震惊地出声:;这……这就是传闻中的世纪珠宝……碧海倾城吗? 看着鹅蛋大小的绿宝石,以及周围那密密麻麻的黄钻,确实是世纪珠宝;碧海倾城没错了。 夏晚橙怔住,过了许久,才愣愣出声:;妈? 顾访琴笑:;当时你特地来我们家参观这玩意儿时,我真没想过有一天会把它送给你。还有那时我们见面那浅池别苑,也是你的。 夏晚橙惊诧,;这太贵重了。 ;全柏海的人都知道这碧海倾城是留给我儿媳妇的,你要不收,会很奇怪的。 夏晚橙愣了一愣,随即把盒子合上,只道:;那我好好保管,以后也把它送给我儿媳妇。 顾访琴一听这话,当即就捂住了嘴,小声问说:;孩子的性别已经确定了吗? Micheal突然出声:;您能不能稍微有些医学常识。 ;你们今天不是去做了检查吗?我和你爸爸一直没等到结果,也没敢主动去问。现下听你提起…… ;检查? 夏早柑出声:;做什么检查?谁做检查? Micheal言简意赅,;夏晚橙怀孕了。 只见夏早柑微微瞪大眼,夏午橘深吸一口气,突然责骂出声:;你要死啊,那你前晚还在床上瞎蹦跶! 夏晚橙苦不堪言,;我也是刚刚才晓得。 夏午橘气极反笑,;我看你那脑子已经生锈了,你现在还晓得什么? ;医生怎么说?一切都……很好吧? 看夏早柑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夏晚橙心里不断有暖流淌过,她说:;还好,只是月份太轻还需要观察。 夏晚橙软软糯糯地出声:;姐,我暂时回不了O市了。 第492章 交给你了 这餐饭还没吃完,夏早柑手机里已经保存了大量有关孕妇和胎儿的小知识。 夏晚橙看她那专心致志的模样,一下想起夏早柑那个流产的孩子,心下一下难过得紧。 于是,他扯了扯夏早柑的袖子,说:;姐,你陪我去趟卫生间。 见夏晚橙和夏早柑离开了雅间,夏午橘立马出声,问说:;夏晚橙在柏海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注销了。我一直没问,她这次是怎么来得柏海? Micheal回答:;她现在持C国的国籍,身份登记的是sapphire xia。 夏午橘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问道:;合法吗? ;完全合法。 ;她这次来柏海,我都特意叮嘱她别去人多的地方走。就是怕被人认出……你们也晓得,雷空为她举办了一个堪称盛大的葬礼,现在全柏海人都道夏晚橙已经死了。我真怕她被当做偷渡的黑户给抓起来。 顾访琴道:;她现在是sapphire xia,是以完全独立合法的身份在柏海生活,不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倘若小橙想要恢复她作为夏晚橙的身份,我们也可以想办法。 夏午橘一听这话就摇起了头,说道:;千万不要。我可不想夏晚橙和雷家还有什么牵扯。她现在这个身份,挺好的。 顾访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需要我们郑重地把小橙介绍给大家吗? ;以什么身份介绍呢?安战的太太? 夏午橘看了旁边的Micheal一眼,问他:;你以后还要做医生吗? 见Micheal点了头,夏午橘又道:;那就不用了,你们不进名利场的话,还是低调一些。 说着,夏午橘看了夏晚橙放在旁边的盒子一眼,说:;她有了您送她的碧海倾城,全柏海的人都晓得这代表什么,想来不会再有人来寻她的麻烦和晦气。 * ;真突然。 夏早柑喃喃地说:;昨天还在我怀里撒娇耍赖的小女孩儿,居然就要做妈妈了。 ;我也是最近才晓得Micheal一直计划着这件事,倒是一直瞒着我。 ;这怎么能叫瞒着你?他一个人能生孩子吗?分明就是你自己神经大条,全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里。 夏晚橙仔细想一想确实是这样,按照他们的生活规律,现在有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 夏晚橙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口味也没发生变化,完全没有妊娠反应。 ;不是说月份还小吗?不过希望这孩子懂事些,我看别人怀孕都挺辛苦的。 夏早柑牵着夏晚橙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跟她说着刚才在手机上查到的有关知识。可一直做认真聆听样的夏晚橙突然扯了她一下,把她扯到了一个角落。 夏早柑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见夏晚橙目光定定地盯着远处。 她循着夏晚橙的目光看去,就见韩琳,林岚和一个脸生的女人站在远处说话。 夏晚橙跟她说:;姐,你用手机拍一下那个陌生女人的脸。 夏早柑照做之后,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夏晚橙自言自语道:;韩琳和林岚…… ;韩琳是顾夫人的弟妹,林岚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她们共同在为你婆婆做事,现在在一起很正常。 夏晚橙依旧盯着远处,只道:;有些事你不知道…… 见远处的人散开,夏晚橙才拉着夏早柑出来,她说:;回去你把照片发给我一份。 * 这顿宾主尽欢的晚餐吃完,准备分别的时候,夏午橘突然问起:;夏晚橙,你今晚回家吗? 夏早柑立刻接话:;当然要回家,我今晚给你煲汤,把营养补上。 那边,顾访琴也在说:;昨日陈大夫开得食疗方子都在家里,我已经让家里的阿姨给你煨上了,回去就可以喝。 这边,夏午橘拉住了夏晚橙的胳膊,说:;怀孕初期睡眠很重要,你又一向认床,还是在家里比较舒适一些。 那边,顾访琴也搭上了夏晚橙的肩头,说:;我们家阿姨做安神汤是一绝,你该去尝尝。 夏晚橙像个木头似得被左右两方的人钳制住,她无奈出声:;其实…… Micheal接话,;我们回自己的家。 ;没错,我前些日子已经请人打扫干净了,立刻就可以入住。 顾访琴露出受伤的模样看向Micheal,问:;你不回家吗? ;我回家。 Micheal一本正经道:;回自己的家。 就这样,他们一行三人在门口分别。夏早柑满脸不放心道:;我明早给你送汤过来。 夏晚橙拒绝,;我想睡个懒觉。 夏午橘拉着夏早柑走出一段距离,又突然调转回来。她站在Micheal面前,盯着他西服上的衣扣,说:;我能理解你们小别胜新婚,但夏晚橙现在怀孕,月份又轻…… ;姐! 夏晚橙打断她的话,惊讶道:;你在说什么! 对此,micheal的回答是:;您放心,我是大夫。 夏午橘抬头,幽幽看了他一眼,说:;夏晚橙爱胡闹,你可得看着她一些。 夏晚橙不乐意道:;我怎么爱胡闹了? 夏午橘全然不理她,只说:;我代表我去世的父母,代表我大姐跟你说一声…… 夏午橘看了一眼夏晚橙,突然握住了Micheal的手,郑重道:;我就把夏晚橙这个不成器的交给你了,你可得对她好。 Micheal反握住她的手,同样郑重道:;您放心。 夏午橘点了点头,突然垂头藏起了自己的泪,而后再抬头,给夏晚橙理了理衣服和围巾,说:;天冷,早点回去吧。 夏晚橙看着夏午橘和夏早柑走入夜色的身影,眼泪一下簌簌地掉了出来。她道: ;都说长姐入母,自我母亲离世后,我就没让我这两姐姐省心过。我大姐总怕我饿着冷着,我二姐则无时无刻当心我飞高了摔着。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有我这么一个妹妹,也真是够受的。 第493章 春天来了 夏晚橙怀孕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因为怀孕,她不得搭乘飞机,所以暂时不能离开柏海。而Micheal的导师体恤他们小夫妻的情况,在实验即将收尾之际,提前给Micheal放了假。于是,Micheal向柏海第一医院递交了回归的申请。 柏海春分到来那日,Micheal正式回到了柏海第一医院,回到那间曾属于他这个主任医师的办公室。 春分那日,柏海下起了雨。雷声滚过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乌云在城市上空盘旋,淅淅沥沥的大雨突然落下,让满街的行人落荒而逃。 Micheal自车里看着这一切,想起夏晚橙也曾在这样一个大雨的日子闯入他的办公室。 现在想一想,倘若没有他在湖里把她捞出来在前,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该是她来冀安医院体检那次。那时夏晚橙还是个把诡计完全张扬在脸上的小女孩儿,好似随口而出的每句话都藏着自己的算计和打量。和她交流是件费心又费神的事情。 他当时在想什么?想这样活泼又生动,本就该在世上活出颜色的女孩子,为何会被裹挟到那样一个淤泥密布的腐烂之地里,以至于差点殒命。 他当时在想什么?在想这个世界上可千万不能少了夏晚橙这一号人,她们本就该以张扬又艳丽的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车子在医院车库停下。Micheal沿着熟悉的道路向前走,这突然闯入眼里的画面,几乎都是和夏晚橙在一起的回忆。他近来总想起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日子,夏晚橙的啜泣声音就混在雨水里,一遍遍地问他可不可以不去摩迪莎? 熟悉的办公室就在眼前。清晨的医院十分寂静,空气里都是浓郁的消毒水味道。Micheal拿出钥匙拧开门,却听见;轰隆一声响,紧接着,五彩斑斓的彩带就从头顶落下。先前不知藏在哪的人倾巢而出将他团团围住,满口都在恭喜他。 一条几米长的红幅被几个熟悉的同事扯到他眼前,上头写着:;热烈庆祝Micheal医生平安归院。 而他的直属上司,他们分院的院长则捧着鲜花过来,说着:;欢迎归院,你是我们一院的骄傲! Micheal一一道谢,而后从衣柜里拿出白褂换上,他跟周围人说:;下班我请大家吃饭。于是周围爆发的欢呼声更加强烈。 临近正式上班的时间,同事们都一一散去。Micheal重新整理过自己的桌子,而后四下翻找起他离开前放在这里的茶叶。 敲门声突然响起,外头一个亲切的女孩儿在说:;Micheal医生,你的茶。 Micheal看过去,就见他曾经的助理,跟随他从冀安来到这里的小赵就在门口。见小赵眼里闪烁着泪花,Micheal便笑着和她拥抱,问起:;近来可好? 小赵也笑道:;交了个男朋友,马上就结婚了,之前生怕你赶不及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Micheal由衷道:;恭喜。 见Micheal转了身,小赵还是犹豫着出声:;Micheal医生,你去摩迪莎的这段时间…… ;对了,我给你从摩迪莎带了礼物。 说着,Micheal轻轻揉了揉鼻尖,有些尴尬道:;我给忘了。明日!明日我一定记着带来。 问诊时间临近,看Micheal开始认真准备的样子,小赵自知她这满肚子的话再没办法说出口。再看他如今良好的状态,她也不晓得她的问题还有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 顾访琴打开房门的瞬间,就听到夏晚橙咳嗽的动静。她心惊胆战地放下东西,忙接了热水去看夏晚橙。 夏晚橙还躺在被窝里,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见顾访琴,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妈,你怎么来了? ;小战今天不是去上班吗?我实在不放心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夏晚橙嘟囔出声:;我原本说今天送他去就职,他非不让我去。 ;还说呢,你如今是个孕妇,前些日子又有些感冒咳嗽,今天又是瓢泼的大雨,哪敢让你出门。 ;也没那么严重。 ;换做之前,可能看看医生吃吃药就好了。但你现在不是吃不了药吗?所以愈发得小心些。对了,家里的阿姨给你炖了雪梨汤,你快起来喝一点。 夏晚橙才从洗漱间出来,就见夏早柑也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出现在客厅里。就这一程子,她已经跟顾访琴开始安排起她之后一周的食谱。 夏晚橙一听那菜色就满脑袋犯难,她说:;我又没有妊娠反应,倒也不必那么讲究。我也实在想吃点荤腥。 这话才落下,夏晚橙就因为闻到保温杯里的味道,顿时感觉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几乎顾不得眼下的情况,立即就扑到卫生间里吐了个一干二净。 ;那是什么! 她指着厨房的位置说:;那味道熏得我头晕,能不能拿走? ;是你前些日子指明要喝的老鸭汤。 夏晚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只说:;拿走!快!拿走! 等餐厅里的味道尽数散去,夏晚橙才脚步虚浮地由夏早柑扶着出去。顾访琴一看她那苍白的脸色,当即就心疼坏了,问说:;舒服一些没?还吐不吐了? 夏晚橙无力回答,只能听着夏早柑一通数落:;都是你,整天说自己身体倍棒,结果感冒了吧。还说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乖不淘气,今天这就吐得昏天黑地。 夏晚橙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强忍一阵阵往上涌的恶心。她跟夏早柑说:;姐,我想吃轩茗斋的红糖糍粑。 ;哎哟,你现在还敢吃糯食呀,这不怎么消化的东西。 ;让她吃吧,看她今日这动静,以后还有得苦受。既然能吃,就多吃些…… 顾访琴目露怜悯地看着她,说:;多吃一点,吐得时候也能舒服些。 第494章 胆大包天 顾访琴会议时间临近,于是只有夏早柑陪着夏晚橙到轩茗斋就餐。 今日瓢泼大雨不断,路上处处都有积水,正值周一,路人几乎没有行人走动。但作为全柏海闻名的点心铺,轩茗斋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 夏早柑让夏晚橙在车里等着,自己则拿着顾访琴的名片去找店里掌柜的。 这时候在旁等待空位的名媛贵太不少,看见夏早柑出现,当即就是一阵细细碎碎的交谈,时不时还伴随着几个蔑视的眼刀。 夏早柑把顾访琴的名片递出,那名片只在掌柜手里滞留了一两秒钟,就听他高声道喝: ;紫薇阁,两位贵宾,请! 一直在旁等待的贵太当即就不乐意了,连声质问掌柜的:;我这都等半个多小时了,找你要个雅间你口口声声都说没有,怎么现在有位置了不先紧着我呢? 她瞪了夏早柑一眼,只道:;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照你们这的规矩,那紫薇阁就得先紧着我们! 这话引得旁人纷纷附和。展柜倒也不慌不忙,只说:;您有所不知,我们这的紫薇阁和寻常的雅间不同,平日里客人再多,这雅间也是空摆着。也只有我们老板亲自认定的贵客光临才会开放。 掌柜的搭着笑脸,一直拱手作揖道:;各位太太小姐,多多见谅,见谅! 这说话间,夏早柑早已走了没影儿。这些贵太寻不了掌柜的麻烦,只能连声骂道:;这姓夏的又扒拉上了哪位有妇之夫啊?怎么的,夏棶从小没教她们三姐妹咋那么做人,只教她们如何勾*引男人了? ;夏早柑自己都一脑门子官司呢,还敢出来闲晃,也不晓得是不是天生脸皮厚,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 ;这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雷空的妻姐,是不是? ;还妻姐呢?这夏晚橙都死了多久了?骨灰估计都被蛇虫鼠蚁什么的给吃干抹净了。人雷空下周就和傅昉订婚了,以后还跟她们夏家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都是狐狸精转世,上赶着不要脸! 这些人毫不避讳的言语都被一旁的叶琦琳收入耳中。她心道人死灯灭,想来夏晚橙曾经也是风光过的,她们夏家当年也是体面过的,可如今却要被人这样置喙。尤其等傅昉和雷空订婚以后,这柏海城以后怕再也没人记得夏晚橙这位曾经的雷太太了。 ;琦琳。 叶琦琳晃神的瞬间,就听头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就见她曾经的班长沈傲薇站在她面前,身着一套BP的套裙,手上提着一个HMS的鸵鸟皮包,可谓富贵逼人。 叶琦琳扯了扯嘴角,说:;巧啊。 ;不巧,我路过看见你,特意过来的。 叶琦琳露出惊讶的神色,问说:;今日不忙吗?居然有这样的闲空到这里来。 ;我们同样的年纪,之前也是同班同学,怎么这轩铭斋你来得,我来不得? 叶琦琳懒得跟她说客气话,只道:;这不是你沈傲薇沈小姐如今非同一般吗?听说雷空把你安排进了万喜娱乐做宣传,你为此还换了学校的专业,跑到了公共关系去,想来如今应当忙得首尾难顾才是。 ;忙是挺忙,但吃个点心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着,沈傲薇向着前头的队伍看了一眼,问说:;这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请客,且多出一些服务费,让老板先给我们安排个位置? 叶琦琳轻蔑地笑出声来,只道:;你往前看看,看看那些太太手上的皮包和手镯,你认为她们是没有钱呢?还是跟这里的老板说不上话?她们都得等着,何况你呢,沈小姐! 正说话间,只见前头的一位太太打量着沈傲薇,而后小心地开口:;沈……沈宣传? 沈傲薇眯了眯眼,当即笑道:;杨太太。 因为沈傲薇认识的这位杨太太排在前列,她们得以插队,被提前安排进了雅间。 背过身,沈傲薇就跟叶琦琳说道:;她女儿在万喜娱乐做艺人,想通过公司的关系进徐行之的剧组拍戏,为此她们家里人已经来找过我许多次。 叶琦琳对娱乐圈的事全没兴趣,但也清楚现在的徐行之是何等的风光体面。他之前首次涉猎的电影《积木》拿了海内外大大小小不少奖项,使得他本人一下从知名模特晋升为了全世界演艺圈最炙手可热的年轻影帝。 ;万喜娱乐,徐行之和雷空谁持股比较多? ;徐行之手里有百分之51,剩下的百分之49都在雷空手里。 ;那万喜内部谁说了算啊? ;徐行之的事他自己说了算,其他的事,高层说了算。而高层里,多是雷空的人。 叶琦琳好奇:;看来徐行之这个新晋影帝也得受资本的拿捏啊。 ;你以为徐行之手上的万喜股份是哪里来得?万喜本来属于澜润,是被雷空以个人名义购入后赠送给夏晚橙,又被夏晚橙以私人名义赠送给徐行之百分之51。 叶琦琳倒吸一口气,;夏晚橙……疯了吗? ;人家夏晚橙,可是雷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 沈傲薇满脸不屑道:;你知道因为徐行之个人的缘故,万喜娱乐的市值和产值比在澜润时期高了多少吗?反正我是挺佩服那个女人的,手腕和眼界都是一等一的凌厉。哪就像现在的傅昉……成天只会拈酸吃醋,半点上不得台面。 ;你才跟了雷空多久…… 叶琦琳惊心动魄地出声:;就敢这样胆大包天地编排他的未婚妻,未来的准夫人? ;我又没说错什么,她傅昉但凡有点真本事,也不至于…… 沈傲薇话未说完,就感觉脑袋一阵闷疼,紧跟着,就有滚烫的热水和着茶叶从她脑袋流下。 沈傲薇捂着吃疼的脑袋起身,这一扭脸,就见傅昉正杵在她后面。而把茶盏摔在她脑袋上的,就是平日里常跟她在一起的一位姓于的千金。 此刻这位于千金尽做刻薄模样,尖酸道: ;你说谁拈酸吃醋,说谁没有真本事,说谁比不了夏晚橙? 纵是沈傲薇再不知天高地厚,此刻也不敢当着正主的面说人坏话。此刻,她只扯过纸巾擦拭头发,对面前人的逼问一言不发。 傅昉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叶琦琳和沈傲薇,只道:;不是垃圾不聚堆。叶小姐和傅小姐可真是情比金坚的好姐妹。 第495章 忍气吞声 傅昉自己也觉得荒唐。谁晓得一墙之隔的雅间外就坐着叶琦琳和沈傲薇。 起先她听她们互相你来我往地针锋相对还觉得有趣,谁知这话头一路直转,居然从万喜就聊到了她身上。而且这番话听下来,这两个以色侍人在雷空跟前卖身又卖笑的东西,竟然在言语里对她没有半分的尊敬。 这当着这满屋子同学好友和闺蜜的面,直让傅昉颜面尽失下不来台。 今日她要就这样容忍过去,往后人家都当她这个雷太太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于是,她给旁边的于娜使了个眼色,她就把茶盏砸在了态度最为放肆的沈傲薇头上。 这一下子,看着对方狼狈又心虚的模样,傅昉心里彻底痛快了。 她说:;沈小姐没听过一句话,叫白日莫说人,夜晚莫说鬼?你看现在这样多尴尬,白糟蹋了你这身好衣服。 傅昉冲着她上下打量,笑道:;只凭沈小姐如今的收入水平,怕是买不起这样的包包和衣服,也不晓得是认识了哪位有钱又阔气的老板? 在旁作壁上观的叶琦琳以为沈傲薇会忍气吞声,谁想她竟然当着傅昉的面直言出声:;我以为傅小姐心里清楚。 这话一出,叶琦琳只觉心跳暂停下来。 原本傅昉说这话就是为了羞辱沈傲薇,试想哪位情人小三会当着人太太的面承认跟她老公有一腿。可沈傲薇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于是这下子,尴尬又难堪的人成了傅昉。 见傅昉咬紧牙齿面露抽搐的模样,叶琦琳也觉心头一阵畅快。 这下,傅昉冷声道:;不知道沈小姐是少不经事没阅历,还是彻头彻尾没脑子,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没想过后果? ;还请傅小姐不吝赐教。 叶琦琳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她万万没想到沈傲薇刚这样刚强。按照身份好和地位来说,傅昉是雷空未婚妻,而她沈傲薇只是雷空现下兴趣正浓的一个小情人,她现在敢这样跟傅昉说话,看来是真的打心眼里看不起傅昉的本事和为人。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傅昉好友开始拱火:;我看要不请雷总过来一趟? ;傅昉你何必动气呢? ;雷空也真不像话,看看他这身边人都是学得什么规矩。 ;傅昉你可是正儿八经的雷太太,可不能跟这些无名小辈一般计较。 这下子,傅昉彻底被架在了火堆上烤。她现在真要把雷空叫到跟前,不就摆明了说她没有拿捏外室的本事!倘若她就这样放过沈傲薇,以后她还怎么在这名媛圈里立足。 傅昉把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再看面前沈傲薇虽狼狈但毫不屈服的眼神,当下就抬手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傅昉这动作谁都没料到。 柏海名门望族家的少奶奶当众掌掴丈夫情人!这话说出去真是荒唐又难听,就是傅昉的母亲林夫人听到,也得当众羞红了脸。 这是什么做派!这样说不过就动手的脾气,和市井泼妇又有什么区别! 发泄了戾气后的傅昉也觉得后悔,她想今日算是丢尽了颜面,既没在人前立住自己的威望,反倒让这一双双眼睛看尽了笑话! 她看着眼前年轻貌美又倔强的沈傲薇,真是越看越气,越看越怒。她想,反正刚才那巴掌是打下了,收不回了。反正在旁人眼里,一巴掌和两巴掌十巴掌的差别也不大,她还不如彻底把自己的怒火发泄下去。 于是,傅昉命令旁边的于娜道:;给我拉住她! 沈傲薇一看阵势不对,转身就往外跑,一路奋力往前冲,看到间瞎着缝的屋子就往里钻。 傅昉后脚而来,大喇喇地把房门一推,就和案前的夏早柑撞了个满眼。 夏早柑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当下冷声道:;傅小姐不识字?看不懂外头的‘闲人勿闯’四个大字? 傅昉盯着缩在角落的沈傲薇,直言道:;这事和你无关。 说罢,便抬脚向着沈傲薇过去。夏早柑见状立刻起身,直视着傅昉的眼睛,问:;傅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傅昉伸手便来推她,;你有没有眼力见?没看见我是为了她才来的吗? ;我管你为谁而来!这是我的雅间,你贸然冲进来就是无礼。 夏早柑指着门口,;现在,请你出去。 后头的人看清夏早柑面目,当即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起: ;哎哟傅昉,这不是你未婚夫的前妻姐吗? ;干嘛啊这是,这么针锋相对地做什么? ;是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吗? ;话说这雷空的妻姐也是你妻姐。傅昉,有事好好跟你妻姐说,别动怒。 ;夏早柑! 傅昉盯着眼前人,压低声音道:;我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警告你,不要添油加醋,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小姐,我也提醒你,这是公共场所,这是我的雅间,请你立刻出去! 傅昉气红了眼,只字正腔圆地嚷道: ;夏早柑! ;吵得我头疼!简单来吃个饭都不得清净? 隔着一道竹帘,一个沙哑撕裂的声音响起:;姐,把掌柜的请来,请他把这些不速之客都请出去! 于是,夏早柑摇响了旁边的铜铃。不到片刻,轩铭斋的掌柜就出现在跟前,惊讶道:;这是……各位小姐太太,这是怎么了? ;听说轩铭斋一向致力于宣传传统文化,今年开年的时候便刊印了三字经送给前来店里品尝的小朋友? 掌柜的出声:;正是。 ;眼下这几位……女士,好似都没念过书,眼里不认得字。看你们店里是否还有剩下的三字经,都一人给她们送一本,叫她们回去好好念念书! 掌柜的为难道:;这……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地寻讯滋事,也不晓得是如今柏海的治安混乱,还是你们轩铭斋没个吃饭的规矩,亦或者是,自小便没有个好的教养,居然敢如此…… ;竹帘后头的太太! 安镜的氛围里,突然有人出声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澜润国际的雷太太。 第496章 装神弄鬼 ;哦? 竹帘后头那个嘶哑的声音透露出一丝俏皮,她问起:;敢问是哪位雷太太?聂氏,陈氏,还是姜氏? ;在你面前的,是即将过门的澜润国际总裁,雷空雷总的太太!是正经八百的雷家少奶奶。 听闻这话的夏早柑匆匆转过面颊,好把自己怪异的表情藏在人后。 这边,竹帘后头的人继续说道:;不管外头的是哪位雷太太。这里是轩铭斋的雅间,在这整个下午时间,都只属于我和我姐姐。倘若没有其他事的话,还请各位移步。 ;姐姐? 旁人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是夏午橘? 旁边,傅昉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夏午橘出差去了! ;那这夏早柑还有哪个妹妹? ;除了夏午橘,那就只有死掉的夏晚橙了。 一阵寒风刮过,直激起了屋里人的鸡皮疙瘩。傅昉冷哼一声,只道:;装神弄鬼,估计就是哪个远房亲戚。 竹帘后头,一直等不到清静的夏晚橙倍感不适。她原本好端端地和夏早柑在这品茶,谁知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儿闯了进来。紧接着,就是这些不知所谓的人。 这下子她们叽叽喳喳的动静传入夏晚橙耳里,直搅得她心烦意乱,还连累着空气都浑浊许多。 这会儿,她透过竹帘看着一众隐隐绰绰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地出声赶人:;诸位这下还不肯走,莫不是要掌柜地一一送客? ;好大的口气! 人群中,一个夏晚橙看不明面目的女人开口:;柏海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谁家院门里头摆弄着什么菜谱大家都清清楚楚。你现在说话这般狂妄,倒不如先给我们大家伙儿说说,你姓甚名谁?讲得出个道理,我们立马就走! 这话说得有意思。分明是她们不讲道理冲进她的雅间胡搅蛮缠,她请她们离开倒要先讲明自己的出身来历?这又是什么道理?敢情她今天要只是个寻常顾客,她们这番作为还有理了? 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夏晚橙懒得再同她们废话,直接跟掌柜的出声:;倒是不晓得这声名显赫的轩铭斋,竟是连客人的私隐和清静都不能维护? 掌柜的一听这话,忙冲着傅昉出声:;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我们这每日来往的人众多,回头把诸位今日的言行传出去,倒是连累了各位的名声。 傅昉闻言,一个凌厉的眼刀就甩到了展柜的脸上,;你威胁我! 掌柜的微微躬腰,但面上神情和言语倒格外坦然,;我想傅小姐是要脸的人。 傅昉狠狠地瞪了掌柜的一眼,目光再次落到竹帘后头的身影上,;我走可以!但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夏晚橙顺着她的指尖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儿。 说来也好笑,这番争吵到现在,夏晚橙还是不晓得傅昉和角落女孩儿是个恩怨。只看傅昉这来势汹汹的样子,那女孩儿兴许当真惹恼了傅昉。 夏晚橙拨弄着茶盖,只说:;她要是乐意跟你走,那我没话说。但你要强制从我这里带人走,可能不行。 听到这话的沈傲薇张皇地抬起头来,她向着发声的地方看去,脑袋里萦绕着复杂的念头。 她刚才就是为了躲避傅昉,因此慌不择路地跑到这间房间里头。当时她以为这房间里只有夏早柑一人,直到傅昉她们冲进来,这竹帘后头的人说话。 沈傲薇当时就在想,想今日算是完蛋了。竹帘后头那人说得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回头傅昉准把怨气怒意全都算在她身上。 她想,这屋里的人一直在赶她们走,肯定也容不得自己。 沈傲薇没想到竹帘后的人会这样说话。 傅昉也出声道:;我不晓得你姓甚名谁,出自哪家的府邸,是谁家的小姐或者太太。但无论你是谁,闲事莫管这句话应当也听过。今日我和那人的恩怨,与你无关,还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傅昉这通话直说得夏晚橙心烦。她再不愿意多言,只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掌柜的当即心领神会,以极其利落的动作把屋里的闲杂人等都给带了出去。夏晚橙听着屋里终于清清净下来,立刻冲着夏早柑痛苦出声: ;姐!我想吐。 索性洗漱间屋里就有,夏晚橙躬着腰吐了个痛快,再抬头,鼻涕和眼泪都糊了满脸。 夏早柑给她顺着气,满脸的心疼道:;全都吐出来了,你这等于什么都没吃进去。 ;能尝个味道我就满足了。 从洗漱间出去,夏晚橙就见先前那女孩儿还没离开。 看见她们出现,一个娇嫩中带着试探的声音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还有,谢谢。 夏晚橙慢吞吞喝着水没有说话,倒是夏早柑跟她说道:;以傅昉的性子,这次的事肯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今天你这躲得了一时,以后又要如何? ;之后……我有办法的。 夏早柑轻轻舒了口气,又同她说:;我们这就准备离开了。这间雅间保留到今日打烊,你……随意吧。 看着竹帘后的两人从侧门离开,沈傲薇高声再次道谢。 她想,这夏早柑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不知廉耻坏事做绝。起码从她展现出的礼仪教养和通身气派来看,她不像是会去插足别人家庭,逼人抛弃妻子的坏女人。 而且自这个夏家大小姐身上,沈傲薇也可以大概窥探到夏晚橙的一点点影子。那个她越加了解,就越是让她钦佩和羡慕的女人。 再对比即将和雷空订婚,刚才在众人面前丑态毕露的傅昉,沈傲薇只感叹雷空眼光下落的程度。在她看来,雷空就算再怀念香消玉殒的夏晚橙,也不该将就地找个傅昉这样的货色。这不仅是对夏晚橙的不尊重,也是对他自己的不负责。 想到因为雷空的原因,以后要时常同傅昉有交际,沈傲薇只感到一阵又一阵地恶心疲乏。 也是在这当口,她的电话响起,来电人正是雷空。 第497章 接风洗尘 沈傲薇已经做好迎接雷空怒火和训斥的准备,可意外地,雷空在这通电话里只反复强调了一点: ;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人是非! 沈傲薇有些委屈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不管是不是随口,今天的教训足够让你记一辈子。你好好想想,如果傅昉是你的客户,今天被她听到你当众议论她的是非,你这单生意还做不做?你辛苦耕耘下来的一笔生意,就因为你那么随口一句话,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你有没有想过? ;我知道了。 雷空在电话那头顿了一顿,说:;是真的知道,还是犟嘴在糊弄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沈傲薇没再说话,雷空又问道:;你还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 沈傲薇坚定出声:;赚钱!赚大钱! ;那我告诉你,赚钱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和傅昉这样的女人相处。 听沈傲薇有想反驳的意思,雷空沉声道:;你听着,像傅昉这类人的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赚。等你学会和她相处,你就能从她身上获得利益。有时候,赚钱就是这么简单,你自己好好想想。 * 刚接完电话回来,一杯盛满白酒的酒杯就递到了Micheal面前。 Micheal只看了一眼,就道:;抱歉,喝不了酒。 一只沉重的臂膀立刻搭到了他的肩上,同时间,一股子烂柿子的味道朝他的面颊涌过来。同科室的曹主任说道:;小麦啊,我这是庆祝你平安从摩迪莎回来。你看你,就出去了不到一年时间,职称立刻就跳了两个台阶…… 曹主任呵呵笑:;真是比我们写多少论文发多少著作都有用。 ;曹主任这话说得…… 小赵毫不留情地反驳:;这支援摩迪莎又不是偷偷进行没告诉您。当时我们院要出人,论资排辈您可是首当其冲义不容辞,这不是您一口一个家里上头老下有小,所以Micheal医生这才自愿申请了。 小赵板着一张脸,接着说:;这次支援摩迪莎的医护工作者也不是人人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百分之3.8的伤亡率也不是记者胡诌的。怎么您只羡慕Micheal医生晋升的职称,不去羡慕那些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英雄呢? 曹主任呵呵笑了两声,说:;平时怎么没发现小赵姑娘这样伶牙俐齿! 见小赵别过头,曹主任继续把酒杯怼到Micheal面前,说:;老弟,这杯酒是给你接风洗尘的庆功酒,无论如何,你一定得喝! 对此,Micheal还是那句话:;抱歉,不方便喝酒。 这下曹主任彻底急红了一张脸,手下一拍桌子,当下怒吼出声:;你这是不给我面子!怎么?现在成主任医师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曹主任这动作和声气吸引了在场全部人的注意,就连院长也放下筷子看过来,说:;老曹啊,今日是给小麦的接风洗尘宴,你这是干嘛? ;我就……就想给我们伟大的麦……麦主任敬杯酒。 院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忙劝Micheal:;这也是你曹大哥的一番心意。 对此,Micheal还是坚持道:;抱歉,我真的不方便喝酒。 听完这话的曹主任一瞪眼,;好,你给个不喝酒的理由,你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咱们院。 ;我太太怀孕了,闻不得酒味儿。 ;瞎说! 曹主任哈哈大笑起来,;之前和你处对象那……那小夏,不是在你去摩迪莎后就甩了你?然后找了个富豪订婚,后来刚结婚就死了,这事情院里谁不晓得? 见Micheal瞬间冷了脸色,院长急忙道:;小麦在摩迪莎期间找了个新对象,还结婚了?这事怎么没知会大家伙一声,我们也好…… ;各位之前见过的小夏就是我太太,我们在拉姆西领证结婚,她现在怀孕了,过些日子会来我们医院建档。 这话落下,现场明显地安静了下来。在落针可闻的氛围里,不知是谁突然开口:;我早就说是长得像,那小夏怎么会离开小麦去嫁那雷什么的富豪?就你们非说是一个人,说连姓都一样。我看小夏和那逝世的富豪太太应该是亲戚之类的,是吧,小麦医生? Micheal没出声,旁边人到开始应和起来:;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院里当初以为小夏嫁给了别人,还担心你回来不知道怎么交代,现在算是放心了。 ;就是,小夏之前来院里,我看着都是朴朴素素的一个女孩儿,哪就像新闻上报道得那样,穿金戴银全身钻石的…… ;世界上还真有两个人长得那么像的? 当然,也有人在说:;哎哟,真是情比金坚的一对小夫妻。她能去摩迪莎那么危险的地方找你,这老婆娶得值! ;怀孕了?几个月了? 说起这个,Micheal才出口回答:;刚刚一个月出头。 旁边年长的女性医生当即出口斥责:;才一个月你怎么好得说出来?这女人怀孕不满三月都不能对外讲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咱小麦医生年轻不懂事,您老千万庇佑他们小夫妻的孩子平平安安出生。 Micheal眨了眨眼,问说:;不能说吗? ;不怪你。 旁边的大夫恶狠狠地瞪了旁边曹主任一眼,;都说了不能喝,不能喝,他偏要让你说出个理由。我看他分明就是在找你晦气,这不你一回来,全院都高看你一眼,以后他和你同为主任医师,怕是要沦落成你的陪衬。 旁边,另一个医生凑过来说:;老曹要是找借口让你带学生,你可千万别听他的,知道吗! ;你看看他这次招的学生,一看就是吊儿郎当心不在正处,他自己应付不了想甩给别人,你可千万别中招! 第498章 哄骗小孩 魏蓝在家里看到夏晚橙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只见她面色苍白,脸蛋浮肿,神情恹恹。 等她坐下来,魏蓝才发现她的一双脚也有些浮肿。 她惊讶地问起:;你先前不是跟我说这个孩子很乖,完全不会折腾你吗? 夏晚橙后靠在沙发软垫上,咬牙切齿地说:;话说早了。我这些日子天天吐,吃什么吐什么,什么食物都只能在我嘴里尝个味道。 ;总这么着也不行啊,要不找个大夫看看? ;这妊娠反应大夫能怎么着啊?他就算给我开药我也不敢吃。过来人的经验都说,这时候就是一个字,熬呗。 ;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受罪吗?或者顾夫人怀Micheal的时候…… ;以我妈的性子,要是怀孕这样难受,她也不会连着生三个闺女。至于顾夫人……她自己说Micheal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一点不淘气,但我总觉得她在骗我。不是说孩子在肚子里和生出来的性格不一样吗?你看Micheal如今的性子…… 正说着话呢,房门被推开,话题中心Micheal正拎着一包糖炒栗子站在门口。 夏晚橙当下大叫一声:;这是什么!随即面上出现干呕的神情,脚下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洗手间。 Micheal简单跟魏蓝打了个招呼,随即追着夏晚橙过去。 魏蓝在客厅里,就听着夏晚橙边吐边说:;我想象中的糖炒栗子不是这个味儿!你那袋子里一股子酸味儿,闻着一点都不甜。 魏蓝吸了吸鼻子,觉得这满屋的焦糖味都快把人给腻死了。 夏晚橙还在说:;我不想吃糖炒栗子了,我想吃凉拌酸木瓜。 Micheal问起:;你想象中的酸木瓜是什么味儿? ;甜味儿里透着一点点酸,吃起来有点像葡萄的味道。 Michael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吃葡萄呢? 夏晚橙明显愣了一愣,随即理直气壮道:;我就想吃,不可以吗? ;那你到底是想吃甜的还是酸的? ;甜的,但是要有酸味儿。 给夏晚橙换了干净的衣服后,Micheal拿着车钥匙再次出了门。 魏蓝看着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夏晚橙,于是问道:;他每天下班回来就帮你做这些? ;我也不要他做,但他看我一直难受心里不舒服。我借口让他出去买东西,让他找点存在感,心里能舒服些。 ;那你现在舒服些了吗?魏蓝问起:;舒服些我就开始讲正事了。 见夏晚橙点了点头,魏蓝便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她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说:;这是你上次上我调查的女人,她是O市海洋渔业家二儿媳妇儿,邓夜蓉。 ;就是唐丽琼的二儿媳妇? ;对。 夏晚橙看着面前的资料。这次她拜托魏蓝去查的人,就是那日被她撞见和韩琳以及林岚在一起的女人。 既然是远洋渔业家的儿媳妇,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远洋渔业和韩琳林岚有联系,远洋渔业和韩琳林岚背后的海伦基金有联系。那么,之前被夏晚橙在拉姆西撞见的那起假药走私,本就是打着海伦基金的名义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其中,又有韩琳和林岚多少分的助力? 想她之前猜测林岚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和胆子敢和远洋渔业合谋走私,那倘若加上韩琳,这个名义上的安家二儿媳,安镜和顾访琴的弟妹呢? 见夏晚橙垂眸不说话,魏蓝就知她在想事情。好像打她认识夏晚橙第一天起,她就会在沉思的时候露出远超年纪的成熟和镇定。 片刻,夏晚橙抬头,默默把文件收了回去,然后问起她:;和雅风集团的合作谈得如何? ;很顺利。魏蓝笑,;江篪晓得我手上有橙意赌场的经营权,对我马屁拍尽毕恭毕敬。 ;你是怎么跟他说得? ;我说合作是可以的,但他们雅风集团要和我们PAL签正式协议,只跟我们PAL合作,和我们一同入驻橙意新区。 ;他如何说? ;他以为他们家雅风是要跟我橙意赌场做捆绑,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当下就拉着我签合同,被我以细则还需商讨婉拒了。 夏晚橙笑,;他要是知道我们根本没打算让这个赌场开起来,估计能当场哭出来。 ;他无非就是想进驻新区。无论我们开不开赌场,他也达到了他要进驻柏海新区的目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没有诓他。 夏晚橙幽幽叹口气,;这个赌场的经营权可是香饽饽啊,多少深海鲨鱼闻着血腥味就自动找上门。 ;我们不过是想要联合多家企业分散澜润在新区的话语权。等我们能占据主动权把绿化城建起来,自然会兑现一开始给他们的承诺。 夏晚橙伸了个懒腰,无奈又俏皮地说:;闲散的日子过去了,又要开始工作了。 魏蓝担心地问道:;你现在的身子……行吗? 夏晚橙摸了摸肚子,说:;我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现在要做的事是为了她以及未来的小朋友能有更好的生活。我并不希望我的孩子在一个充斥着投机博彩和高利贷的地方长大。这个绿化城能带给柏海的,不只有遏制住一个赌场的诞生,还有未来更加蔚蓝辽阔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和葱郁繁茂的树木。 说着,夏晚橙拍了拍魏蓝的肩膀,说:;我们两个的任务,任重而道远阿。 ;我倒没有你想得那么多,我完全就是不想看见雷氏和澜润把控住整个柏海的经济命脉。 说话间,房门再次被打开,还是Micheal站在门口。 夏晚橙看向他手里,问:;我的糖炒栗子呢? ;你不是想吃葡式蛋挞? ;哦,对,我的葡式蛋挞呢? 见夏晚橙乐呵呵地接过Micheal手里的蛋挞,魏蓝背着夏晚橙,用口型跟Micheal说了四个字: ;哄骗小孩! 第499章 当牛做马 柏海的春天正在四平八稳地向前推进着。今年的春天,和以往的春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傅昉从飞机上下来,就被机场的工作人员告知,说机场现在正处于拥堵混乱的情况,希望她能在贵宾室稍作停留。 傅昉扶了扶墨镜,问了句:;什么情况? ;这不是咱们柏海之光,新晋影帝徐行之今日返海吗?这机场里里外外都被他的粉丝包圆了,别说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傅昉背后响起:;不是说徐行之打算长期定居海外吗?这怎么突然回来了? 工作人员回应道:;那都是八卦媒体胡诌的。这徐行之父母都在柏海,他还能到哪里去? 傅昉很不耐烦地看向身后人,道:;沈小姐,你好像很清闲。 沈傲薇看向自己手里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和肩膀上属于傅昉的沉重背包,当下就闭了嘴。 雷空和傅昉的订婚典礼临近,傅昉特意表明要去海外购物,雷空当然满口应允,不仅应允,还让沈傲薇全程作陪。 关于这个安排,雷空只跟傅昉说,是要借此机会让沈傲薇给她赔礼,也在某种程度上给傅昉找找脸面上的东西。可转过头,他便跟沈傲薇说,要她这次跟傅昉出去好好长长见识学学本事,让她别把自己心里头那点鸡毛蒜皮的小恩怨带到工作里头。 就现在看来,沈傲薇这趟工作完成得不错。虽然傅昉始终对她多有为难,但到底是和平相处了好几天,两人也全须全尾地返回了柏海。 从飞机上一下来,傅昉就恨不得把沈傲薇带去亲朋好友面前,叫她们好好看看谁才是雷家唯一的少奶奶。 当时在轩铭斋,沈傲薇仗着有人撑腰很是狂妄,可眼下呢,她沈傲薇还不是要在她跟前听候差遣,随时准备着给她当牛做马。 可现在这机场就是出不去。客观原因上的出不去,傅昉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力。 这下在休息室坐下,傅昉端起咖啡,就有意无意地问起沈傲薇:;你现在在万喜娱乐工作,这么说,徐行之算是你的直属上司? ;可以这么说。但您也知道,徐行之行程太多工作太忙,我就职至今还没见过他。平日里在公司,都是各部门管各部门的事,我们宣传部的直属上司是陆瑭女士。 傅昉一听这话就嗤笑出声:;当时夏晚橙还在万喜任经纪人部总监的时候,这陆瑭跟在她后头提鞋都不配。这下夏晚橙一死,她倒是吃着夏晚橙的人血馒头越爬越高。 因为傅昉话里提到了夏晚橙,沈傲薇当即来了兴趣,她问说:;陆瑭是如何做到的? 傅昉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沈傲薇再问:;陆瑭是如何吃着夏晚橙的人血馒头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你问我?傅昉扯了下嘴角,只道:;这你该去问雷空才对。 正说话间,这贵宾室的大门被推开,浩浩荡荡的人涌进来,让傅昉当即就变了脸色。 她高声向机场工作人员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就见同样戴着墨镜的徐行之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傅昉当即住了嘴,随即调整了坐姿,昂起了自己高贵的下巴。她说:;好久不见了,徐先生。 听到动静的徐行之往这边看过来,随即取下墨镜,露出一张和CBD巨幅海报上如出一辙的精致面孔,以及同样疏离淡漠的神情。 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和傅昉寒暄,只简单点头致意后,他便再次把墨镜戴了起来。 但傅昉十足不会看人眼色,继续道:;上次夏晚橙婚礼一别,也过去了好长时间。如今看徐先生这般风光,想必夏晚橙在天之灵也心安了。 见徐行之还是没有任何言语,傅昉继续道:;想必徐先生已经收到了我的订婚请柬。到时候还望你拨冗出席。 徐行之面目正对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傅小姐要嫁给雷空? ;嗯哼。 徐行之朝傅昉的位置侧了侧脸,问说:;傅小姐的银河之光呢? 见傅昉面色僵硬,徐行之继续道:;订婚当日,我能在傅小姐身上看到这件闻名于世的钻石项链吗? 语罢,徐行之便起身跟旁边人说了些什么。于是同来时一样,他们这群人再次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休息室。 沈傲薇见傅昉把纸质咖啡杯捏得变了形,非常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银河之光现在在哪里?是在您这里?还是雷先生那里? ;关你什么事! 只见傅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远。 * 徐行之这次返海,除了配合新电影项目组选拔合适的演员外,就是要作为海伦基金的代言人出席一个慈善活动。 柏海春暖花开之际,海伦基金策划了一个送孩子去看诗和远方的赠书活动,诚邀全社会的慈善人士为贫困地区的孩童捐赠图书。 夏晚橙在顾访琴那看到这份计划书的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顾访琴察言观色,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满世界那么多贫困儿童,她们偏偏了麦肯拿洲。 顾访琴微笑,;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问过Micheal,她们走私的那种抗癌假药,大部分材料都出自麦肯拿洲。那里的原材料和人工都十分低廉,可以把她们所需的东西以极低廉的价格加工到一个初级形态。之后再做高仿的包装,就可以以极高的价格卖给病人,是个稳赚不赔的高利润生意。 夏晚橙愤怒道:;这病人的救命钱也赚得下去,真是不怕遭报应。 顾访琴道:;这次打上了图书捐赠的名义,更不会引人怀疑。 顾访琴把计划书翻到后两页给夏晚橙看,笑说:;你看,这次的物流合作方又是O市远洋渔业旗下的捷诚货运。 夏晚橙由衷道:;妈,不能再让她们继续害人,这次的事情一定得管。 第500章 老友重逢 对于夏晚橙的话,顾访琴有她自己的考量。她深知不能再放任那群人为非作歹下去,害人害己不说,还可能因为韩琳而牵连到整个安家。 但是这眼下迫在眉睫的事…… 见顾访琴目露愁思,夏晚橙忙问道:;怎么了,妈? ;你晓得,你爸爸之前在海外做过一个心脏上小手术,但后来就因为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被限制在柏海不许出境,因此这复诊就一直被耽误着。现在允许他出境,我想尽快带他去复诊。 ;当然!这事可万万耽误不得。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早就确定了行程,准备后日一早就动身。海伦基金的这个计划刚刚才提交上来,我完全预留不出时间。 夏晚橙握住顾访琴的手,只道:;你就放放心心陪爸爸去复诊,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息调养一段时间。这边的事情你别挂在心上,我会看着处理的。 ;可你现在有身孕,O市那边的事就够你忙得。 夏晚橙笑说:;这又不是什么体力活,难道还要我一个孕妇爬高上低吗?您放心,我身边有人可以用,我就在后头盯着些,帮忙拿拿主意。 * 夏晚橙见艾米把嘴撅得老高,一下忍不住伸手去捏,笑说:;许久不见,你生理进化成了只鸭子吗? 艾米当下又委屈又怨念,只道:;你回柏海这么老久,就只给我打过那么一两个电话。 ;你不是工作忙吗? ;我当初就该死缠烂打地跟你去摩迪莎。你这一走,我整日整夜地想你不说,还被雷总指使去万喜娱乐收拾烂摊子。 ;我看万喜现在不错,想来你是用了心的。 ;什么啊!你也只能看到表面。万喜现在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公司内部的人整日沉迷拉帮结派任人唯亲和排除异己,这全靠徐行之的体面风格支撑着公司的运作。尤其那个陆瑭,自从上任了宣传总监后,你都晓不得她干了多少龌龊事。 ;既然这样…… 夏晚橙拉了拉她的手,说:;你辞职吧,回来跟我,待遇随由你开。 一听这话,艾米面上神情立刻拨云见晴,她惊喜道:;真的吗? ;当然。 ;辞职信我早就写好,我回去填上日期就交上去。立刻辞,一分一秒都不等了。 夏晚橙笑,;你也不打听下我要你跟我做什么,万一我坑骗你怎么办? 艾米努了努嘴,;那也没办法,想来我当初铁了心想跟你去摩迪莎时,整个人就已经疯魔了。现在能重新回到你身边,你叫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甘愿的。 夏晚橙受不了这样肉麻的表白,当下抖了抖身子,一本正经道:;我结婚了。 ;你想什么呢?我对你可是坚定的革命情谊,我和你可是志同道合的……什么?你结婚了? 艾米眼睛瞪得溜圆,问说:;跟谁?什么时候! ;就在去摩迪莎期间,我老公你认识。 艾米脑子飞快转动,随即嘴巴一点点长大,用口型问道:;Micheal医生吗? 见夏晚橙点了头,她眼角一下迸出眼泪,拥抱住夏晚橙,说:;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夏晚橙拉她的手来摸自己的小腹,在她惊疑的目光下道:;再过几个月,你这小侄女就要出生了。 艾米一下感觉手心炙热滚烫,她想把手贴得紧一些近一些,但又有些畏惧。她喃喃道:;她还这么小。 ;但已经显出了调皮作怪的性格。 艾米面上又惊又笑,眼里还有泪花滚动。她看着眼前的人,吸了吸鼻子,由衷道:;恭喜你啊,晚橙。 * 顾访琴和安镜即将离开柏海,连带着,顾访琴的得力干将sandy也要离开。这下,夏晚橙信得过,又可以帮她做事的人就只剩下魏蓝和艾米。 这之前,夏晚橙已经信誓旦旦地跟顾访琴保证,她一定会遏制住海伦基金内部的阴谋,同时帮忙顾着些安顾两家在柏海的事。 但是魏蓝现目前的主要业务都是和O市的雅风集团谈合作,还有继续用橙意赌场经营权这个鱼饵掉更多的大鱼。所以在这当下,能帮衬夏晚橙的人,就只有一个艾米。 可纵使艾米有三头六臂,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的事。于是夏晚橙思前想后,想前思后,只有给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打去求助电话。 打完电话的第二天,夏晚橙就在柏海见到了对方。 当这个身材高挑,剃着短发,皮肤健康黢黑的女人走到夏晚橙面前,只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夏晚橙眼泪就滚了出来。对方豪迈地一把抱住她,说:;一见面就哭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死呢。 夏晚橙小心地捂着肚子,说:;小心吓到你侄女。 这人小心地看了看夏晚橙的小腹,欣喜的笑容一下就浮现在脸上,她说:;你和Micheal医生,可以啊! 夏晚橙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露出一副老色胚的样子? ;没办法,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惯了糙老爷们儿,像你这样的大美女,那可是稀罕物。 这人搂住夏晚橙,;吧唧在她脸颊上落上一个吻,出声道:;啧啧,看你这细皮嫩肉小脸红润娇俏的模样。这柏海的风水就是养人,你当初搁摩迪莎拉姆西整日风吹日晒的,哪有现在十分之一的水灵! 夏晚橙哭笑不得,说:;思澜,你能来柏海帮我我真挺高兴的,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老色胚的模样。 思澜挑眉,;你现在晓得害羞了?你当时和我同吃同睡的时候,半夜把脚塞我怀里让我给你捂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羞啊? 夏晚橙急忙去捂她的嘴,说:;你也是漂漂亮亮的女孩儿,可不兴耍流氓。 ;我现在不耍什么时候耍,等一会儿你老公用眼刀凌迟我的时候耍?我才没那么傻呢。 思澜笑嘻嘻地搂住夏晚橙的脖颈,问说:;你跟你老公打过招呼说我要来柏海没?上次分别的时候他可不待见我。 ;别瞎说,Micheal是好教养且懂礼数的人。 ;哎哟宝贝,你怎么不明白呢?这懂礼数和吃醋,完全是两码子事! 第501章 事有蹊跷 艾米的辞职还算顺利。在她正式从万喜离职后,夏晚橙就安排她和思澜一起见了个面。 而这次见面的目的,除了互相认识熟悉下对方外,也是为了了解现目前亟待解决的情况。 思澜是亲身经历过拉姆西港口走私案那事的,现在一听这伙人故技重施,当下就愤慨道:;怎么没把她们淹死在海里?祸祸这么多人,真是不怕遭报应。 报应也是夏晚橙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可事实是,当伦理和道德已经无法约束一个人的良知时,大家只能依赖于其他更为强硬的手段。 思澜就问夏晚橙:;你是想重挫她们这次的阴谋? 夏晚橙摇摇头,只道:;我不做养虎为患的事,这次的事我不想给她们留下喘*息的机会,我要一次性,斩草除根。 * ;你说什么! 林岚听到自己女儿发言的当下,几乎以为她疯了。她再问一遍:;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 傅昉看着眼前这个她过分依赖的母亲,再一次出声:;我要戴着银河之光跟雷空订婚。 林岚张皇道:;你不是说银河之光被雷空给夏晚橙陪葬了吗? ;没错,我问过雷空,银河之光确实在夏晚橙墓里。 ;那你这意思…… 傅昉看着自己母亲,目光异常坚定道:;妈,你要帮我想办法,我一定要得到银河之光。 林岚苦笑两声,道:;你这是要我去掘夏晚橙的墓啊。 ;没办法。傅昉很固执地说:;谁叫银河之光是雷家少奶奶身份的象征,谁叫它被埋在了夏晚橙墓里,谁叫……那么漂亮的一件珠宝被永远尘封在黄土之下,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我要是找人去挖了夏晚橙的墓拿走银河之光,那就是明摆着不把雷夏两家看在眼里。 ;谁管夏家怎么想呢?两个万人唾弃的残花败柳罢了。至于雷家……这天下人也不晓得银河之光在夏晚橙墓里啊,回头对外就说夏晚橙得罪了人,被人掘墓报仇就好了。我想雷家碍于面子,不会跟我计较的。 林岚知道傅昉这话说得没错,可是挖人坟墓这事毕竟有损赢得,再加上夏晚橙是病死的,这死前肯定带着怨气…… 这当口,家里的佣人来报,说O市远洋渔业的二夫人携她们家大小姐来访。 林岚迅速整理了面容起身迎人,见来人正是远洋渔业的邓夜蓉和候水绿。 候水绿刚刚落座,就直接开口:;今日前来拜访,实在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跟伯母和傅小姐商量。 …… 候水绿一番话说完,林岚越发觉得自己精神失常,她捂着脑袋靠在一边,听着傅昉问道: ;你是说,夏晚橙没死?她逃婚去了摩迪莎,嫁给了一个医生后又移居了O市? ;没错,我这次来,正是因为我们这次在海伦基金举办的活动。我很担心夏晚橙会横插一杠破坏我们的好事。 ;侯小姐…… 傅昉面色阴鹜,道:;你应该清楚,夏晚橙身故,这是雷家亲自登报说明的事实。你现下这话……莫不是在说雷家为了隐瞒夏晚橙逃婚事实所以对外宣称她因病逝世? 候水绿知道傅昉这话是在给她设套,但眼下事情摆在眼前,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能如实跟傅昉说:;可夏晚橙确实活着,也确实另嫁他人。而且就在前不久,他们夫妻二人都来了柏海。 傅昉高声道:;你说夏晚橙现在人在柏海! ;确实如此。而且…… 候水绿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傅昉,说:;她现在改了名字和国籍,这是我哥在O市出入境处调查到的登记资料。还有她在拉姆西和人登记结婚的复印本。 ;sappphire xia,她嫁的人是……Micheal an……C国人?你刚才说,是个医生? ;没错,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柏海出入境处调查,她肯定会在那里留下记录。 傅昉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看了看自己母亲。林岚当即会意,只跟眼前的人说:;不好意思,还要劳烦你们跑这一趟。你看……小昉有些不舒服,今晚就不方便陪你们聊天,要不……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邓夜蓉立刻开口:;当然,倒是我们冒昧来访打扰到了你们。这样,我们就先离开,让傅昉小姐好好休息。 这两人刚一离开,傅昉就出声:;我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这夏晚橙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病死就病死了!我就说雷空为什么不把夏晚橙送医院要让她病死在家里,敢情还有这么层猫腻在里头! 林岚接话:;病来如山倒,突然病逝也不是不可能。我当时觉得奇怪的,这夏晚橙作为雷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怎么死后没葬进雷家祖坟,反倒去了巍澜断崖。你别听外头人说雷空对夏晚橙有多上心,就巍澜断崖那地,风水可真是糟糕极了。 傅昉杵着下巴,沉思道:;按照刚才那两人的说法,当时是夏晚橙临阵逃婚,雷家抹不开面子,所以干脆宣称她这个人病死了。这样看来,雷空真是恨毒了夏晚橙! 林岚也道:;那么风光盛大的一场世纪婚礼,她夏晚橙敢在逃婚当日逃婚,完全不把雷空和雷家放在眼里。看来,她是彻头彻尾为地得罪了整个雷家。 ;难怪雷空当时那么着急地要去注销夏晚橙的户籍,看来是做好了让她永世不得回来柏海的打算。 傅昉说着,便笑着看了一眼林岚,说:;妈,既然夏晚橙没死,你也不用担心了。你就找人去把夏晚橙的墓地给我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把银河之光给我拿回来!顺带…… 傅昉看着窗外的黑夜和月光下摇曳的树影,道:;顺带打开夏晚橙的骨灰盒看看,看里头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第502章 失败可怜 清晨的天色尚未明了,雷空便被电话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把手伸向发声处,耳边还有个同样困倦的女声在抱怨:;这么一大早,谁这么缺德扰人清净! 雷空看了眼来电显示,半眯缝着眼接起电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事! ;早晨去巍澜断崖换班的安保报告,说太太的墓……被盗了。 雷空瞬间清醒,一下从床上蹦跶起来,他哑声道:;你说什么! ;坟墓被完全撬开,里头的东西,包括太太的骨灰盒……都不见了。 雷空抹了把脸,问说:;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人支吾道:;安保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稽查局……然后,记者也都晓得了,这下正在赶去巍澜断崖的路上。 ;给我全部拦住!谁都不准上去!还有,马上给我问出这起案子的负责人是谁,我要和他当面对话。 挂了电话,雷空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蹦跶了下去。他看向从门口一直散落到床边的衣物,还有上头散发出的酒精味道,当下就无力道:;你这有男装可以借我吗? 躺在床上的女人翻了个身,用慵懒的口吻道:;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你可是我招待的第一位男客人。 雷空抬头,自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遍布整个脖颈的吻痕,当下便头疼道:;你能给我找件高领毛衣吗? ;怎么?怕被未婚妻晓得你昨晚跟我在一起啊……还是说,担心身边的小情人拈酸吃醋? 女人赤着身子从床上起来,随手抓起旁边的浴袍裹在身上。她走近,自身后环抱住雷空的腰,贴着他的脊背甜腻腻地说:;我们才在一起不到6个小时,我可舍不得你走。 雷空看向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只道:;你认识我时,可自称是全柏海最知数的女人。 女人松开手,嗔怪道:;你这个人可真是无趣。看来之前说你纨绔多金风*流成性的话可都是谣传。也不晓得你这样的人,怎么就能日日出现在八卦周刊的封面。 这话才落,雷空握在掌心的手机便响起。女人看了眼来电显示,问道:;谁啊?老婆还是小情人? 还未等雷空回答,她便自觉按下了通话键,而后用娇娇柔柔的声音冲着电话那头说:;老公,谁啊,这么早给你打电话。 只听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半晌,随即隐隐响起后槽牙碎裂的动静。 ;雷空! 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如果不想巍澜断崖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过时不候! 电话挂断,雷空眯着眼睛看了眼蜷缩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女人,说:;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呢? 女人把浴袍往下扯了扯,露出了白皙的肌肤,问说:;你要惩罚我吗?趁着现在天色未明,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 下一秒,她就被雷空淡漠地扯开。雷空捡起地上的衣物,淡淡道:;这位尚不知名字的小姐,你要知道,我的时间向来是以毫秒计算。如果时间真的能和金钱划上等号,你现在已经成为了亿万富翁。 …… 雷空推开傅昉卧室房门的时候,她正在梳妆台前化妆。看见他出现,傅昉只淡淡别开眼,同时指使他道:;早晨需要补充足量的维他命,请你挑个好看的苹果帮我削一削。 雷空的视线移转,一眼就看到了和这个房间氛围格格不入的东西。 想来能在这个时间点看见这个东西,只会让雷空觉得自己宿醉未醒。 他走近,见果篮旁边放着一个厚重的黄花梨木骨灰盒。 现下骨灰盒打开,露出了里头的红布,金元宝,铜钱,以及琳琅满目的珠宝若干。 雷空目光下移,就看见了贴在上面的,夏晚橙黑白照片。 他笑说:;现在全柏海的记者都守在巍澜断崖下头,争相报道夏晚橙坟墓被掘骨灰失踪一案。这一大早,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 傅昉慢慢地描着眉,闻言只说:;我原本是想着前段时间柏海多雨,担心夏晚橙骨灰浸了水,就想找个好时候把她的骨灰翻出来晒一晒晾一晾,哪想到这一打开,就看见了这么多珠宝。 傅昉自镜子里看着雷空,问说:;莫不成夏晚橙是什么灵通转世,死后的肉身都化作了这么些东西? 雷空把夏晚橙的黑白照片取出,抬脚就想坐在傅昉床上。 这下子,原本还气定神闲的傅昉立刻沸腾着怒火向雷空冲来,一把就将他扯到了一边,并大声斥吼道:;你从哪个垃圾堆过来,也不晓得身上沾着多少病毒细菌就敢坐我的床!你给我走开! 雷空配合着被傅昉扯到一边,冷静看着她撒泼发疯的样子,当下冷着脸道:;差不多得了。 ;什么叫差不多得了!夏晚橙没死的事情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现在夏晚橙人就在柏海,回头我见到她,我要以什么身份面对她?雷太太吗?我问你,谁才是你的雷太太! ;你见到她了? 雷空神色冰冷道:;你在柏海,看见她了? 傅昉愣了一愣,随即仓促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她盯着雷空看了许久,直到眼泪出来时,她才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傅昉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我还当我是天子头一号的傻瓜,原来你才是! 傅昉望进面前人的眼里,以一种慢刀子割肉的口吻道:;可是怎么办呢?你的雷太太,已经嫁人了。 见雷空整个人被黑雾笼罩,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燃起火焰,傅昉还是继续道:;所谓的世纪婚礼都是个笑话。你的雷太太宁愿远走摩迪莎永生永世不回来,都不想嫁给你。你呢?捧着一堆金银珠宝给她下葬,装得是副深情缱绻的样子,骗人骗己! 傅昉靠近,垫着脚贴着雷空的耳畔说:;也不晓得你在骄傲什么!雷空,你真是有够失败可怜! 第503章 见好就收 这一刻,傅昉只觉得雷空看她的眼神要将她挫骨扬灰。她胸口传来火烧火燎地疼,连带着脑袋都产生一种未知的眩晕感,好似正有一只无形的手死力扼住了她的喉咙,要将她生生掐死一般。 这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因为雷空骤响的电话声而减弱。只见雷空背过身,用极低的声音接起电话,问:;什么事? 电话挂断之后,雷空再未看她任何一眼,他只说:;傅昉,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见好就收。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傅昉笑出声来,从夏晚橙骨灰盒里捧出那一堆堆的珠宝钻石到他面前,问说:;你以为我从头到尾都只惦记着这些东西吗? 雷空左右环视,问说:;银河之光呢?你最想要的应该是它。 傅昉呵呵呵地连声笑出来,只道:;你当真相信钻石恒久远这种鬼话,居然真的用它给夏晚橙陪葬。钻石这种东西千年不朽,你想用它代替夏晚橙的骨灰,还是想它来见证你对夏晚橙那矢志不渝的感情? 雷空淡淡扫过落在地上的钻石珠宝,只道:;距离订婚的日子还有几天,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话你当初也同夏晚橙说过吗? 傅昉望着他的眼,道:;我猜没有。你要是真的问过她这话,她不至于婚礼当日才突然反悔选择逃婚。 这话落下后,雷空再不耐烦理她,当下拔步就想离开。 ;你站住! 傅昉叫住他,踮起脚尖强硬地扯下他脖子上的围巾,而后看着一整个颈部的星星点点道: ;雷总真是会玩。 …… 雷空推开房门的当下,就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慢慢从椅子上转过身来。 他冲着雷空嘴角一勾,笑说:;真是好久不见了,雷总! 雷空有片刻的惊疑,随即笑着向他走近,随口寒暄道:;记得上次见到邵稽查员,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邵度歪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脚,他说:;那可不是。那时候你和夏晚橙还在筹备婚礼,这一转眼,夏晚橙的骨灰都被盗了。 雷空倒酒的姿势一顿,随即说道:;这可真是……意想不到。也不晓得邵稽查员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我和夏晚橙举办婚礼的时候也没见你出现。 ;也没忙什么,就是受上级指派去海外跟件案子。这不,刚刚完成任务回柏海复职,就接到了眼下这件案子。说起来,我们也真是有缘。记得我离开柏海前办得最后一宗案子就是你们家那…… 见雷空面色不善地看过来,邵度连忙改口:;sorry,说起了你的伤心事。你看,我和你们家真是有千丝万缕的羁绊。眼下我这时差都没倒过来呢,就得帮你处理这件盗墓盗尸案。 雷空端着酒杯在邵度面前坐下,脸上像戴了一张冰冷的面具。他说:;麻烦邵稽查员。 邵度自在地撑了个懒腰,而后冲着屋外喊道:;小王! 小王颠颠地跑了进来,就见自己头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给咱雷总裁好好地……做个笔录。 见小王公事公办地摊开了记录本,邵度肆意地打了个哈欠,随即微微直起身,冲着雷空说: ;您爱人骨灰被盗一事引起的社会反响太大,我们顶头上司的上司下了死命令,要求我们在72小时内破案。所以您配合配合,麻烦把你知道的线索,都事无巨细地给我们说说…… 雷空垂眼,;我尽量配合。 ;那好,我这第一个问题,首先就得问问您,这夏晚橙……究竟是怎么死得! * 清晨正在沉睡的夏晚橙同样被电话声吵醒,艾米在那头神秘兮兮地跟她说:;快看现在的时事新闻。 夏晚橙连眼睛都没法睁开,只能凭着直觉问道:;什么事儿啊? ;你在巍澜断崖的坟墓被掘开,你埋在其中的骨灰被盗了。 这声音并不出自电话那头的艾米,而是切切实实地就响在她耳边。 夏晚橙瞬间睁开眼,和眼神清澈明亮的Micheal四目相对。 她愣了一愣,随即伸着手在身上四处摸索。Micheal看她这样子怪异,于是问道:;做什么? ;你当着孩子的面在说什么胡话呢。我得把孩子耳朵捂上…… Micheal也不言语,就看着夏晚橙瞎忙活了好一通,而后才说:;不是我说得,是时事新闻。 ;哪家时事新闻这么无聊,瞎编…… 夏晚橙话音未落,就见Micheal把手机屏幕放到了她眼前,上头的标题和配图像是给了夏晚橙一拳猛击,让她在当下就产生了恶心反胃干呕的感觉。 Micheal替她挂断电话,而后陪她去卫生间,小心地替她顺着脊背。 等胃里再吐不出任何东西时,夏晚橙才让Micheal把她抱回床上躺着。 她摇摇头,说:;造孽啊,也不晓得是谁这样恨我,连我莫须有的骨灰都不放过!你说他把我骨灰偷去能做什么?总不能做饭的时候加点调料吧? Micheal伸手捂住她的嘴,用口型跟她说:;孩子醒了,谨慎说话。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地咬了咬他的手,说:;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我一张嘴你就让我闭嘴。哦,你可真是我独裁又霸道的老…… Micheal伸手来戳她的脸,说:;脸好像是不肿了。 夏晚橙正嬉皮笑脸地准备应和几句,就听Micheal继续道:;但脸皮好像厚了些。 随即,Micheal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当心鼻子也越长越长,最后变成了厚脸皮的匹诺曹公主! 夏晚橙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突然道:;安战,你现在情绪不对,你在掩饰什么?你在吃醋吗? 第504章 做贼心虚 雷空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同小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跟邵度说:;我需要让我的律师过,才能继续回答邵稽查员的问题。 邵度挑了挑眉,;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做个小小笔录,雷总不必这样慎重和紧张。 雷空露出客套的笑容,;我想,邵稽查员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这个小小笔录的范畴。 出了待客室,雷空立刻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随即给律师拨去电话。 自刚才他踏入房间里看到邵度时,雷空的感觉就不太好,尤其知道他是负责这起案子的稽查员后,雷空更觉头疼。 这位邵度稽查员无事生非和难以相处的脾性早就刻在雷空记忆里,以至于看见他的那一刻,当初那种烦厌的心情就瞬间窜入记忆。 而最让雷空感到憎恶的,就是邵度句句话不离夏晚橙三个字。那看似例行公事的笔录问讯,也在明里暗里地打听夏晚橙的死因。 就刚才邵度陈列出来的各种文件和所谓的证据来看,他明显已经调查过夏晚橙离世的原因,并也实在地找出了些不合逻辑的证据。 就这眼下,这位邵稽查员的真正意图根本不是想解决这起案子,而是追寻出夏晚橙死亡的真正原因。 所以,雷空必须要律师过来陪他应付这些询问。 * 邵度看着房门在眼前合上,立刻就把手里的资料摔在桌上,他跟一旁的小王说: ;做贼心虚! ;他对待你的问题全都在避重就轻,简直像是一套已经规定成型的公关范本。 ;所以夏晚橙的死因才值得深究。我调查过夏晚橙在柏海所有医院的病历档案,没有一项检查表明她会有突然病逝的可能性。就这样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可我们当初也亲眼目睹过雷空对夏小姐的上心…… ;有钱人的心思你能猜得透吗? 邵度直接质问小王:;何况是雷空这样的有钱人。你看夏晚橙才死了多久?这说句尸骨未寒也不为过,他这马上就要跟其他女人订婚了! ;确实。新闻昨天还在报道他订婚的事情,今日就传出夏小姐的墓地被掘骨灰被盗,简直讽刺。 ;他们家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他表妹的事至今还没有个定论,在我看来,那就是逍遥法外! 邵度看着窗外已经明媚起来的太阳,说:;柏海司法界不能让他雷家一手遮天,夏晚橙年纪轻轻就消逝的生命也应当有一个清楚明白的说法。 准备敲门而入的雷空把邵度的话都听在耳里。他放下手,无声地冲着木门笑了出来。 夏晚橙当日不告而别,把作为新郎的他和他的家人晾在婚礼当场。他为了维护家族体面,只能以夏晚橙生病无法出席为借口来应付当日上千来宾。 在夏晚橙远走摩迪莎音讯全无的情况下,他还能如何选择? 是要他立刻跑去摩迪莎哀求夏晚橙回来?还是在媒体面前哭天抹泪地控诉夏晚橙逃婚?或者他干脆纵身跳下柏海大桥来个眼不见为净? 夏晚橙能体面地以雷家少奶奶的身份病逝,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只有这样,他们雷家的体面和尊严才能保全。 所以,这自始至终他做错了什么? 他的家人,整个雷氏和澜润国际做错了什么? 他雷空也是人,也是心脏破裂就会流血死亡的人。 结果,夏晚橙因为;死得早,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而他,媒体八卦找不到热点就拿他的感情做调料,民众把他的婚姻生活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傅昉说他即失败又可怜,稽查员怀疑他谋杀老婆。这全柏海城里头,一半人期待他的花边新闻娱乐生活,一半人以讨伐他的人格品质来拔高自身道德。 夏晚橙呢? 听说结婚了,换了个新身份回到了柏海。 作为世纪婚礼逃婚的罪魁祸首,她本身却没受到这件事半点的影响。 她依旧我行我素地活着,活得色彩斑斓,活得毫无廉耻。 此时的雷空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冲到夏晚橙面前质问她,斥责她,鄙视她。甚至他就这样打她一巴掌,也是天经地义,是理所当然。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雷空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需要依附谁的情感。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必不可少,只有;可有可无。 夏晚橙,就是可有可无。 任何人,都只能是可有可无。 雷空抬起头,动手敲响了房门,他跟屋里的人说:;邵稽查员,在我的律师没有到来之前,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 上司所给出的;72小时破案限期,邵度仅仅只用了不到24个小时不到。 他们分局领导衣装整齐地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以极其严肃的口吻宣布,夏晚橙坟墓被盗一案已经侦破,现已找回夏晚橙骨灰,并把犯罪者缉拿归案。 邵度当时就坐在分局办公室看着他的领导上电视,而后他问旁边人:;是哪位稽查员这么勇猛?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侦破此案! 下一秒,他的领导就在电视上说:;在此,要着重表扬为此案鞠躬尽瘁彻夜无休的邵度稽查员…… 邵度呵呵笑起来,先是自嘲般地冷笑,随即演变成癫狂的大笑,他还是问身边人:;他说得邵度稽查员不会指我吧?我至今都还没完成对雷空的笔录唉…… 小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夏小姐毕竟是人雷家的儿媳妇。雷家不打算追究盗墓者,他们要求我们结案,我们也没办法。 邵度痴痴地问:;我们追查的是这次的盗墓案件吗? ;我知道你想为夏小姐讨个公道,但是……我想夏小姐在天之灵会懂得你的良苦用心。 ;我需要她懂得我的良苦用心吗?我只希望阳光能照遍世界每一个阴暗角落,罪者都能伏法,我们这些公务人员都能在夜晚安心入眠,而不是持着愧疚遗憾的心情去面对一个个无辜受害者! 第505章 时代变了 雷空翻看着万喜娱乐在近段时间的人事调动。 ;艾米辞职?这事怎么没跟我说?谁批准的! 因着雷空此刻阴沉的面部表情,沈傲薇尚且不敢开口,只敢小心地去感知周遭的氛围。相比较下来,陆瑭倒要勇敢得多,她直接就跟雷空说: ;是我批准的。艾米做事向来不认真,在职期间也惹了不少麻烦,我早就解雇她的意思。这次她能主动辞职,我当然答应。 雷空看了陆瑭良久,才说:;你还在万喜娱乐做实习生时,艾米就是夏晚橙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万喜能有今日的成绩,艾米功不可没。对于这样的人才,你该求着她留下,而不是相反设法地把她赶走。 陆瑭对雷空的训斥很不以为意,她张狂道:;雷总,时代变了。现在的万喜娱乐,早就不是在夏晚橙手中垂死挣扎的舶来品。我们眼下对它的期望,是希望它能成为全亚洲,乃至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娱乐传媒公司。 ;我们暂且先不讨论你对万喜的未来规划。我只是想知道,作为宣传部职员的你,有什么权利做公司人事上的任免和调动? 陆瑭挺着胸膛,;我以为我作为宣传部总监,可以决定本部一个小职员的去留。毕竟夏晚橙……曾经也是这么做的! ;曾经的夏晚橙,不仅是万喜的董事,更是澜润国际的总裁夫人,手上也持有澜润的股份。她当然有权利做人事上的任免调动。不过陆小姐你…… 雷空抬眼,看着眼前人,懒懒散散地说:;好像管得有点太多了。 听闻这话的沈傲薇深吸一口气,默默把头垂得更低。她惊讶于陆瑭和大老板唱反调的姿态,更费解于她言语里对夏晚橙的轻蔑。 要知道,她在话语里豪不尊重的人,可是面前大老板的亡妻。 果然,雷空随意丢开手里的资料,只道:;我在万喜只持有百分之49的股份,徐行之才是万喜的头号大股东。他这次回来,打算重新梳理万喜各部门的人事和工作。 陆瑭敏锐察觉到雷空话里的深意,她惊讶出声:;你什么意思? ;我对万喜的事情全没兴趣。只是希望陆小姐,自求多福。 直到陆瑭离开后,沈傲薇才敢出声:;我一直都很好奇,陆瑭凭什么能够担任万喜的宣传总监?就我看来,她的工作能力实在很糟糕,而且…… 雷空看着文件,头也不抬道:;而且什么? ;而且她热衷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排挤他人,公司里不满她的人多有人在,但是资历长些的前辈都说,说陆瑭在公司的关系不一般。我就想问问,她这怎么个不一般法? 雷空笑,;你以为她在万喜工作是靠我的庇荫? 见沈傲薇良久没言语,雷空抬眼,便看见她面上露出副狡黠又诡异的模样。 雷空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说:;我把万喜送给夏晚橙后,就没再管过万喜内部的事。后来夏晚橙那边出了事,她手上的股份被人以低价买走,于是我只能高价再买回来。那个时候,陆瑭就在万喜工作。她能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全是因为万喜的掌权者都顾念她和夏晚橙的关系。 ;她和夏……小姐什么关系? ;她亲哥差点成为夏晚橙的姐夫,当然,现在完全撕破了脸。这次徐行之返海,她肯定早就写在了徐行之的黑名单上。在这要紧关头还敢兴风作浪,果然和他那个哥哥一样,又蠢又坏。 * 陆瑭气急败坏地赶回公司,却发现手里钥匙打不开办公室的门。 她四下张望一眼,怒喝道:;谁在我门上动了手脚! 从万喜成立初就一直担任经理的老马晃过来,自兜里掏出一个信封给她,说:;刚才大老板那边的人来了一趟,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陆瑭拆开信封,见里头是一张措辞严肃冷漠的解雇通知。 她三两下把信封撕碎,恼怒道:;他没资格解雇我。 ;谁没资格?你看清楚了,这封解雇通知是徐总亲自签署的。 显然是懒得再跟陆瑭废话,老马直截了当道:;你尽快去人事那边做工作交接。 ;我走了之后,还有谁坐得住宣传总监这个位置!现在万喜业绩蒸蒸日上,这里头起码有我一半的功劳! ;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万喜能有今日的成绩,一靠夏总打下的良好基础,二靠全公司上下齐心协力的奋斗,三靠咱徐总的巨星效应。反正跟你这个关系户没关系。 老马轻蔑一笑,;听说你前段时间还在公开造谣污蔑夏总?外人都说娱乐圈虚伪冷漠见碟下菜,但这么多年,像你这样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现在好了,徐总亲自下令赶你走,我看你…… 老马话未说完,就见陆瑭冲着他背后跑去,同时还大声咆哮道: ;徐行之,你给我站住! 一时间,在场诸人都屏息静气,自觉凝固成雕像看着陆瑭向着大boss跑去。 徐行之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前进的脚步一直没停。直到他被横冲出来的陆瑭拦住了去路。 陆瑭双手一张,高昂着头看向面前的天王巨星,也是万喜的大股东兼大老板,怒问:;你为什么解雇我? ;这个问题有意思。 徐行之淡淡瞥了旁边人一眼,壮硕的保镖立刻会意,把陆瑭架到了几米之外。徐行之步子不停,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当然是因为我愿意。 不甘心的陆瑭继续冲着徐行之的背影大吼:;徐行之,你是如何成为的万喜股东你心里清楚!我手上可掌握了万喜不少秘密,你就不怕我给你一一捅出来! 看着徐行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老马终于忍不住出声:;我都晓不得你依仗着谁的庇护敢这么嚣张!夏总曾经对你确实不错,在工作上给了你不少的机会,但这不是你可以在万喜横行霸道的理由。陆瑭,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万喜到底不姓陆。 第506章 陈年旧事 沈傲薇没想到自己一天之内会在两个不同的场合看见陆瑭。 从雷空那里告别之后,她就开车接傅昉去逛商场。傅昉明显心情不悦,说是逛街购物,倒像是找个地方消磨时光。 就是这个时候,陆瑭就兴冲冲跑到傅昉面前,说:;我有事要跟你说!很重要,关于雷空和夏晚橙,也关于徐行之。 然后,她们就相约去了咖啡馆,并让沈傲薇全程作陪。于是沈傲薇被迫听到了众多豪门八卦。 原来夏晚橙和徐行之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是雷空横刀夺爱抢走了夏晚橙。后来进入万喜工作的夏晚橙和已经是当红明星的徐行之藕断丝连,把雷空赠予她的万喜娱乐又私相授受给了徐行之,于是,徐行之就成了万喜如今最大的股东。 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陆瑭做梦胡编的,但傅昉却表现出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说:;陈年旧事。都快翻烂的老黄历再拿出来讲,很没有意思。 大概没想到傅昉会是这种反应,陆瑭当下有些吃瘪,她奋力地想要证明自己,于是说:;就在雷空和夏晚橙结婚当日,夏晚橙托人着急变卖了她在万喜的全部股份,这笔钱随后都汇到了一个海外账户。我查过,这个账户一直都有使用记录,所以…… 傅昉目光如炬,;所以什么! ;所以,夏晚橙十有八九,没死! 叮咣一声响,沈傲薇失手摔碎了一个杯子。 陆瑭继续道:;夏晚橙的死亡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她现在肯定还好生生地活在这个世上,我猜…… 傅昉止住了陆瑭的话,只说:;你能对你的话负责任吗? 陆瑭拍了拍胸口,;当然! ;我知道了。 撂下这话的傅昉就起身离开了咖啡厅。落在后头的沈傲薇来到陆瑭面前,问道:;你刚才说得话,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能证明夏晚橙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陆瑭摇摇头,问说:;既然雷家已经对外宣称夏晚橙已死,你这拼命证明她活着,又有什么用?或者说,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沈傲薇匆忙地追上傅昉,正好听见她在跟雷空打电话,把刚才陆瑭的话原模原样地转述给了电话那头的人。 她说:;把这种又蠢又笨的人放在身边那么久,看来夏晚橙也是个眼明心盲的瞎子。 * 带着冰凉触感的仪器在夏晚橙肚皮上面移动,与此同时,旁边的屏幕显示出了各个角度的造影。 夏晚橙自这黑灰相间的屏幕里看不出什么,但她却能清楚看见Micheal眼里波动闪烁的光。 妇产科的戴主任笑着说:;小麦,你看。 ;嗯,我看到了。 Micheal说完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一股绵绵暖意,;还很小。 ;孩子不都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很快就长大了。等你们下次来产检,就能听到孩子的心跳了。 仪器被从夏晚橙肚皮上拿开,Micheal仔细帮她擦拭了上头的液体,而后帮她拉下衣服盖住肚皮。 夏晚橙缓慢坐起,跟眼前的戴主任说:;休息日还要特意过来,实在劳烦您。 ;这是哪里的话!我和小麦本来就是同事,再说,你这次怀孕院长可是特意关照过,要我们尽心尽力地给你们服务。 夏晚橙客气道:;实在不好意思。 戴主任见Micheal蹲在地上给夏晚橙穿鞋,便带着笑意说:;别说在我们院,就是放眼整个柏海医疗界,这小麦都是闻名遐迩的青年才俊,之前晓不得他情况的时候,多少医生大夫想把自己女儿侄女介绍给她。 夏晚橙看向蹲在地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脚,问:;是吗? ;后来听说有你这么个人,大家就都死心了。现在看来确实是,这世间女子众多,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追到摩迪莎的。 从诊室建档出来后,夏晚橙便说起:;为什么你们医院里的人都觉得,是因为我追你去到摩迪莎,所以我们才能喜结良缘。之前也是,她们都说我心思缜密有手段。我每次煲了汤给你送来,都会被你的同事揶揄,说我看你看得紧。 夏晚橙既好奇又有些不甘愿地问:;他们为什么都觉得是我追得你? Micheal牵着她小心地下楼梯,问说:;不是吗? ;嚯!您可真够自信的,你也不对外打听打听我的诨名。我这个人写作夏晚橙,读作狐狸精的好吗?我看上谁还用得着费心去追,我…… 这话音未落,就见往楼上跑下来几个女孩子。Micheal见状,急忙把夏晚橙护在身后,于是他自己就被来人狠狠撞了一下。 撞他的人穿着洁白的医生大褂,脑袋上束着高高的马尾。她一边和旁人追逐打闹,一边用活泼的声音说着;干嘛横在路中间挡道啊。 Micheal当下便皱起了眉,严肃地提醒道:;这里是医院。 ;我知道这里是医院。 那撞她的人嘟囔着回过头,眼神这随意往上一扫,就定定地钉在了Micheal脸上,片刻后,她才因为旁边人的拉扯回过了神。 她当下换了种语气,仓惶道:;我撞到你了吗?实在抱歉。 Micheal看向面前人的胸牌,同时念出声:;实习生汤辛雅,你在学校时都学了什么? 面前这个叫汤辛雅的实习生立刻并拢双脚,面目肃然起来,说:;正是因为在学校里学得东西有限,才渴望在医院学到更多的知识。 Micheal小心地把夏晚橙从身后牵出来,目光直视着下头的楼梯,只淡淡地说:;学医先学德。 那女孩儿垫着脚追在他们身后,问说:;你会去投诉我吗?今天才是我来实习的第二天,如果你投诉我的话,我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 Micheal问到:;你的实习指导老师是谁? 女孩儿嬉皮笑脸道:;曹勉勤,怎么,你认识吗? 第507章 大庭广众 直到他们走入车库,Micheal才勉强把那女孩儿给打发走。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发觉夏晚橙很久没说过话。 他侧眼,见夏晚橙满脸憋笑,以至于脸颊两侧出现了鼓鼓囊囊的形状,活像只偷藏了食物的小松鼠。 Micheal没忍住,伸手戳了她的脸,问说:;笑什么? ;哎哟我年轻又英俊的Michal医生,你是真笨还是装笨呢,你当真以为那女孩儿追你到这里是为了给你道歉吗? ;你想说什么? ;你今日没上班没穿制服,她大概还不晓得你是院里的医生,看来你以后有得忙咯。 夏晚橙幸灾乐祸地说:;那女孩儿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刚才跟过来的时候偷看了好久你的车牌,约莫已经记下了你的车牌号码。要是再有点手段,这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你的联系方式。 见Micheal露出不置可否的样子,夏晚橙继续道:;你还别不信,我年少轻狂的时候也喜欢这样。不过我比她精明一些,演技也好一些。这要换做是我,刚才说起害怕被你投诉时,我肯定能挤出两滴泪。 ;按照你的说法,那女孩儿如果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她应该能注意到我手里的产检报告,以及…… Micheal举起了他和夏晚橙十指交握的手。 ;她当然看见了。这一路上她不晓得打量过我多少次,那目光活像在案板上挑选新鲜猪肉的模样。不过我猜她肯定不会在意你有了个怀孕的老婆,反而可能庆幸着你老婆正在怀孕。 见Micheal别过眼,夏晚橙道:;其实你不主动介绍的话,一般人很难想象你已经结婚。谁能想象得到浑身充满无性恋和禁欲气息的Micheal医生已经是准爸爸了呢? Micheal一下笑出来,说:;要不你找个烙铁,把已婚两字刻我脸上。 ;那倒不用。 夏晚橙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掌,问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上头缺了点什么? Micheal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说道:;有些细纹,你今日忘擦护手霜了吗? 夏晚橙嘟着脸,;如果不是我蕙质兰心生性善良,哪怕你姓安名战是首富家少爷,也不可能找得到对象。 * 车子从医院车库离开,夏晚橙看着外头有些阴霾的天气,问道:;你们科曹主任一直想让你帮忙带得学生是谁? ;我没答应他。 ;你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我太太怀孕。 夏晚橙歪头看过去,;学聪明了?知道拿我当借口了? ;除了工作时间以外,我只想和你和孩子呆在一起。 夏晚橙心里美得冒泡,偏偏面上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说:;你忙得话可以不陪我去上新手妈妈班的。 对此,Micheal只道:;你在瑜伽课上睡觉,在音乐课上打盹。老师教给你的东西你转眼就能忘。稍微复杂一点的营养菜单你连看都不看,如果不是老师要求妈妈必须出席,我完全可以一个人去。 夏晚橙脸上出现呆愣的表情,随即扯了扯嘴角,问说:;孕妈妈瑜伽课你一个人去做什么?去破坏老师教学结果,分散所有准妈妈学习的注意力吗? ;我每次去上课都有准妈妈找我要照片,说希望孩子生出来能长得像我这样。你呢? Micheal斜乜她一眼,问:;有哪位妈妈找你要照片吗? 夏晚橙冷哼一声,;既然这样,那闺女生出来长得像你好了。 Micheal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还是像你比较好。 说到这,夏晚橙又问:;孩子在肚子里才那么大一点点,你凭什么认定她是个女孩儿? 对此,Micheal理直气壮道:;做梦梦到的。 眼看车子驶入一棟商场,夏晚橙急忙道:;你又要带我去上什么课?我今天够累了,咱回家休息了好不好? Micheal把车子停下,帮夏晚橙解开了安全带,而后小心地把她牵了下来。 夏晚橙不乐意地被他牵着往前走,只说:;生孩子的又不是你,你哪来那么多事呢?你要折腾等孩子生出来再折腾好不好?就别给我报那么多补习班了。 ;我希望你和孩子能够健康。 ;你昨晚扒我衣服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天亮了,你就变脸了? 面前人突然停下脚步,说:;夏晚橙,这是大庭广众。 夏晚橙垫着脚昂着头,问说:;大庭广众怎么了?大庭广众你昨晚就没扒我衣服吗? Micheal拿下眼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小声道:;孩子都听着呢。 ;你还怕她听吗?你…… 夏晚橙彻底被捂住了嘴,Micheal搂着她往一家珠宝店走,导购小姐在门口笑脸相迎,问说:;两位需要看些什么? Micheal松开夏晚橙,目光落到面前精致展柜和里面光彩耀目的珠宝上,说:;我们需要一对结婚戒指。 * 夏晚橙一眼就看见展柜里一对素净的对戒。 和其他光彩夺目的贵金属戒指不同,这两枚戒指所散发出的光芒立刻就让夏晚橙想到锋利的手术刀。而且上面没有多余的纹饰,它闪着一种森森的寒光,完全不像是精致的工艺制品。 导购小姐见夏晚橙目光一直落在这对戒指上头,于是主动给她介绍:;这是我们已经离世的珠宝设计师为他医生夫人所设计的对戒,现目前全世界已经绝版。 ;可以试戴吗? 夏晚橙把男戒戴在Micheal指间,出乎意料的,这尺寸一丝不差,就将将好符合他的无名指围。 夏晚橙由衷道:;真美。 Micheal看向这对戒指的女戒,它采用和男戒同样的材质,上头也没有多余的花纹,只在正中间点缀了一颗小小的钻石。 戴上这枚戒指的夏晚橙,愈发显得她手指细长纤弱,隐隐有种宁折不弯的坚韧美。 夏晚橙当下就决定,;就是它了。 第508章 恐怖故事 Micheal随着店长去付款,夏晚橙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翻看小册子。 单独面对她时,眼前的导购员的热情明显消退了不少,估计是觉得她和Micheal的收入有限,刚才挑选那么半天,也只买了一对在价格上相对平淡的戒指。 这下夏晚橙在册子上看到一个造型别致的长命锁,顿时来了兴趣,把册子递到导购面前,问她:;我可以看看这个长命锁吗? 导购员淡淡地乜了册子一眼,只道:;就和这上头长得差不多。 ;这里没有实体的产品吗? ;有是有,但不在展柜里,找起来挺麻烦的。 听了这话的夏晚橙自觉知趣。 想来之前她问Michea为何选择在这里购买戒指时,他说这家店是全柏海少数和隆盛集团毫无关系的珠宝店。其他品牌更加响亮的店铺,要么有隆盛的参股,要么就直接开在了隆盛的商场里头。 当时Micheal就说:;花自己薪水给你买东西,就不想给自己家创造营业额了。 夏晚橙因着这话美得一直摇头晃脑,这种愉悦舒畅的心情一直维持到现在,于是也不想去计较导购员的忽视和怠慢。 Micheal拎着购物袋过来,随口问她:;在看什么? 夏晚橙把册子递给他看,问:;头一次见造型这么别致的长命锁。想一想,给小朋友戴在脖子上还挺好看的。 ;我的长命锁是我爸传下来的,那条长命锁至今还留着。 夏晚橙当即就合上册子,只道:;那就不用买了。 这话一落,她就听到自旁边传来的一声嬉笑。 夏晚橙看了眼旁边导购员的神色,大概可以恼怒出她此刻内心的台词。 买不起就不要装! Michea仔细地把夏晚橙从高脚凳上签下来,夏晚橙这才站定,就听旁边导购员说了句:;欢迎下次光临。 这她离大门还有十来米远呢。 夏晚橙无奈地笑了一下,连Micheal都把目光放在这位导购员脸上好几秒。旁边的店长脸上更是满脸挂着尴尬的笑容,说道:;下次有需要再来。 Micheal直接应道:;大概不会再来了。 夏晚橙疑惑地看向Micheal。以她对Micheal的认识,他从来不是说话不留情面的人。现在作这样的发言,想来也是十分不满旁边人的态度。 ;也是,除了这对边角余料做出来的打折款戒指,你们也买不起其他。好好保留这个购物袋吧,足够你们拎去各个场所显摆。 这下夏晚橙彻底被怔住,她惊愣地看向这位大言不惭的导购小姐,费力地眨了眨眼,问说:;你在跟我们说话? 那导购小姐别过脸,只用她的右耳面对夏晚橙,夏晚橙看向旁边一直再赔礼的店长,咬字清晰道:;我要投诉。 ;不知道这位顾客对我们家的商品有什么意见? 一个慢腾腾的女声响在夏晚橙身后店铺大门的位置,她看着眼前的店长弯腰鞠躬,恭敬地说了句:;金总好! 夏晚橙回头,见门口的女人穿着一身素净简洁的黑色西服,头发贴着头皮束在脑后,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十足干练的模样。 夏晚橙扯了扯Micheal的手,一句;是我认识的人还没出口,就见和她四目相对的那人逐渐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这可不是见鬼了吗?想来她在柏海的各种传言中早就病死了,如今能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一则都市恐怖故事。 看着眼前人一只手抓紧扶手,一只手紧握成拳,嘴里一直叨叨不停,就口型来判断,应该是阿弥陀佛之类的言语。 夏晚橙看着好笑,也实实在在笑了出来。于是她主动开口:;金小姐,不对,应该是高太太,许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夏晚橙的旧识金玓。听闻她前段时间生了个可爱女儿,夏早柑还去参加了她女儿的百日宴。如今再见到金玓,她身材恢复得不是很好,整个人呈现出的精气神也比不得从前,看来怀孕期间掉发严重,如今头发稀少,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的发缝。 看见金玓这样子,夏晚橙就在想,不管贫富和阶级有多大的差距,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天下头一遭的难事。大家在此过程中面临的苦难类似,需要承担的责任类似,就连付出和牺牲的东西也大致相同。 就条件优越如金玓,也得面临怀孕生产过程中的身体走形和掉发的问题。 这下子,金玓一点点,几乎以蜗牛前进的速度一步步向着她试探而来。直到走到跟前,反反复复盯着她看了许久,金玓才小声道:;夏……夏晚橙? 夏晚橙没有应声,只看着她淡淡笑了笑。 ;天啊! 金玓捂住半张脸,眼神惶恐地在夏晚橙面上移动,她问:;你不是……死了吗? ;很遗憾,我活得好好的。 ;你! 金玓慌乱地去摸包里的手机,嘴里反复念叨着:;我要把我现在看到的事情告诉傅昉和雷空。 ;金小姐。 夏晚橙看着她,认真道:;有些你不晓得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也都被蒙在鼓里。 金玓露出焕然大悟的模样,而后小心地伸手捏了捏夏晚橙的手掌,肯定道:;又软又热。 夏晚橙笑出声来,说:;你做了母亲之后,倒是要比之前可爱得多。 因着店里其他人一直投射过来的惊疑和探究目光,金玓一把扯住了夏晚橙,说:;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夏晚橙被她扯得趔趄了一下。Micheal见状立刻搂住了她,跟金玓说:;抱歉,我们之后还有事,今日可能不方便…… 金玓似乎到了这一刻才注意到Micheal的存在,她目光紧紧盯着他看,打断道:;你是谁? 随即,她的目光落到Micheal落在夏晚橙腰上的手,再次惊惶道:;天啊,你在做什么! 第509章 不知无畏 金玓目送着夏晚橙和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离开,脑袋里不断涌出深不见底的旋涡,搅动得她脑袋一阵阵眩晕。 她在店里的沙发上落座,直到一整杯热茶进肚后,她才晃过神来,问说:;刚才那两人来我们店里做什么? 店长应道:;来买戒指。 随即,店长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金玓听。 金玓听完店长的讲述后,只问了两个问题:;你说他们来买结婚戒指?;你居然敢那样跟她说话! 这后面一个问题,自然是冲着被夏晚橙投诉的导购小姐说得。 导购小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了错,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说:;我看他们挑来挑去都只买了最便宜的那对戒指,我自然是没什么心情招待她们。 ;看来你是真的没挨过社会的毒打。说白了,看人下菜这种事也是人之常情,但你这眼光未免也太拙劣,那姑奶奶你都敢得罪,也算是不知者无畏了。 金玓瞪了她一眼,只道:;算了,你的事之后再说。店长!你快把她们会员登记的信息表拿给我看。 在会员册上,购买戒指的人叫Micheal an和sapphire xia。 金玓抠着指甲,一时不确定夏晚橙的英文名是否叫sapphire?想来想去,她还是打电话把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丈夫高玺。 对比她宛如见鬼般的状态来说,高玺的态度明显就要平和许多。 他说:;我一直就觉得不对劲!就凭雷空当初对夏晚橙那疯劲儿,夏晚橙要真死了他不得去殉情?看来其中确实有猫腻。 傅昉纠结道:;你说我要不要把今日见到夏晚橙的事说给傅昉听? ;可她和雷空在后天就要订婚了。 ;我就是担心这个,既然这夏晚橙还活着,那傅昉和雷空订婚又是个什么说法? ;你先别急。你把会员登记表发给我一份,我先去查查这个Micheal an是个什么人! * 江篪推门进入这家咖啡馆时,夏晚橙手里的杂志已经换了三本。 看见来人坐下,夏晚橙头也不抬道:;你迟到了整整四十五分钟。如果不是这店里琴手的水平精湛,我早就走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是不知道唉! 江篪扯了纸巾擦拭额头的虚汗,只道:;前头的街道被封了,车辆不许经过,我都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夏晚橙抬眼,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江篪衬衣上硕大且狰狞的虎头,她问:;好不容易才接到雷空邀请去参加他的订婚宴,你就打算穿成这样? ;当然是准备了正规的西服,今天穿这样不是为了见你吗? 夏晚橙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只道:;Micheal四点下班,你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和我说事情。 直到这话落下,江篪才收起了他吊儿郎当的做派,立刻从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 关于江篪要说得事情夏晚橙心里早就清楚,如今在这消磨时间听他絮叨,也就是做做样子演演戏。 等手里文件的内容说完后,江篪才问她:;PAL基金和我合作的条件,就是要我签署正式文件,确定今后不以任何形式和雷空以及澜润国际合作。你觉得……这样可靠吗? ;PAL无非就是想巩固自己在橙意新区的力量,只有你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入驻商家和她站在一起,她才能获得在柏海新区的话语权,并且以此为资本跟澜润国际抗衡。那话怎么说来着? 江篪接话,;一山不容二虎。可如果这样的话…… 江篪问道:;我也能以同样的方式和雷空合作,不是吗?毕竟澜润国际的资本力量更为雄厚一些。 夏晚橙笑着放下了水杯,只道:;澜润旗下有属于自己的购物商场品牌芬妮,这还是用他母亲名字命名的大品牌。如果柏海新区有且只能有一个购物商场品牌入驻,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家的芬妮而是你们家雅风呢? 江篪点点头,;有道理。 夏晚橙又说了,;也是因为PAL名下没有商场品牌,否则也轮不到和你们家雅风谈条件。这种类似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自然是高风险高收益。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拎着包包起了身,说:;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 见她要走,江篪立刻做匍匐状,怪声怪气地说:;恭送姑奶奶! 夏晚橙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她把墨镜往下拉了一点,用尖锐的眼神看着江篪,说:;我大姐之前的新闻是在O市被抖露出去的,你帮我查查?是谁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 原以为江篪说得前头街道封闭是在找借口,可夏晚橙走出咖啡馆没几步,就被稽查员拦下核对身份。 夏晚橙看着前头架势十足的戒严线,问说:;我还能从前头街道经过吗? 稽查员把身份信息还给她,问说:;你要去前头街道做什么? ;我想去商场买点东西。 不知这话有什么问题,稽查员一下警觉起来,问说:;今日不是周末,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学生,你这个时间点不上班在做什么呢? 夏晚橙愣了一愣,如实回答:;我下午有个早教课妈妈班,我去上课了。 稽查员立刻看向她的肚子,问说:;怀孕了?有医院档案吗? 夏晚橙不明白现下盘问的目的是出于什么,但在她出示了自己的产检信息后,立刻就得到了放行。同时,稽查员还叮嘱了一声:;既然是孕妇,看到人堆密集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想来若不是夏晚橙实在惦记前头商场里的泡芙,她肯定直接绕道离开。 等到进了封闭区,目光所及的范围里并没有任何异常。所有店铺商家都在营业,树荫下照样有人在下象棋,夏晚橙倒愈发觉得迷惑起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510章 我不甘心 位于柏海北区的润达购物商场在今日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在前段时间斩获了众多电影奖项的《积木》,要在润达购物广场举办一场小型的路演活动。 说是小型路演,现场观众其实不足一百。所以,但凡今日能到达现场的观众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 因为今日的活动,不仅有积木的导演和女主角方夜蓝出席,还有如今享誉海内外,人气火爆全球的超级巨星徐行之的莅临。 其实这个项目一早在申办的时候就遭到了稽查局的拒绝,原因是活动场地定在人流量众多的购物广场,这不仅会影响商场运营和普通市民的正常出行,且在一定程度上,这出席活动人员的安全也难以保障。 谁都知道徐行之每次出席活动时,那热情拥趸的粉丝是何等地疯狂。 但作为主办地的润达购物商场不知打通了哪里的门路,居然让这个活动顺利完成了审批。所以,相关部门只能在商场附近拉起警戒线,严防狂热粉丝进入。在最大程度上保障活动的顺利进行以及相关人员的生命安全。 ;这还是上次颁奖礼的庆功宴结束后,我第一次见到你。 徐行之在方夜蓝身边坐下,问道:;有这么久吗?我倒觉得那还是上个星期的事。 ;整整两个月零十天。 方夜蓝用涂着鲜艳红唇的嘴发出机械的声音,;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发信息发邮件,你不回。把电话打到你经纪人江彤那里,永远都是你在忙。 方夜蓝微微侧脸,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如果不是今日有活动必须出席,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徐行之整理腕表的手指顿了顿,疑惑道:;方姐说笑了,我们一直都是合作无间的好伙伴。我能以一个新人的姿态获得这样的成绩,还多亏了方姐的帮助和提携。 方夜蓝只觉得心口疼痛难忍,她忍不住拉住了徐行之的手,问说:;你非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吗? 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徐行之飞快抽出了手,脸上的客气也维持不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冷漠和疏离。 他起身,用旁边的湿纸巾擦了擦手,淡淡道:;我去找主持人对一遍流程。 看着徐行之走出休息室后,方夜蓝再也忍不住地掉出眼泪。 旁边助理看到了,说:;算了吧,蓝姐。 ;我就是不甘心。他一直都被无数漂亮又年轻的女人簇拥着,他看不到我也是应该。但我们毕竟作为相爱的恋人在电影里共处了这么久,不该只是我一个人沉迷在角色里无法自拔。 助理劝她:;您自己也知道,您只是沉迷在角色里无法自拔。 ;可我肯定我能准确分辨出徐行之和电影里人物的区别,他呢?无论电影内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您不也是因为他这特立独行的样子才喜欢他吗?要是他都和那些人一样,无论对待谁都是一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样子,您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了。 方夜蓝完全认同助理的说法,可她还是那句话: ;我就是不甘心。 * ;对于行之来说,在这部戏里和蓝姐合作都有什么感受? 主持人按照台本做出例行询问。在这之前,这个流程都被徐行之和方夜蓝的团队确认过没有问题。可眼下这个问题落地后,徐行之半晌都没有拿起话筒进行回答。 现场气氛一下子僵持住,空气中似乎只能听见徐行之粉丝交头接耳的动静。 方夜蓝面上还是一派端庄的模样,可藏在桌下的手几乎要把裙摆扯烂。 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下,导演用手肘戳了戳徐行之。因为这动作,徐行之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拿起话筒,问了句:;不好意思,你刚才问了什么? 主持人再重复了一遍问题后,徐行之郑重开口:;这是我第一次以演员的身份参与电影的拍摄,这和我之前拍摄广告和MV的体验完全不同。在此过程中,方前辈给我了很多经验上的指导,让我在拍摄过程中受益匪浅。可以说,方前辈就是我今后要不断学习和效仿的榜样。 因着徐行之这番话,方夜蓝抿唇低头笑了笑,好掩饰住自己此刻上涌的恶心情绪。 说到底,她也没比徐行之年长多少岁。平日被人在称呼中加个;姐字,完全是用来表示她在演艺圈的地位和资历。可徐行之这一口一个前辈的说法,十足就是要在他的粉丝和诸多媒体面前和她划清关系。 可他们的关系真能划得清吗? 这是徐行之第一部电影,在电影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徐行之的荧幕初吻是她,荧幕前的第一次床戏是她,这些旖旎的片段会因为这部电影的成功而被永远记录在电影历史的长河中。以后只要有人欣赏这部电影,就能感受到她和徐行之在电影里是如何肌肤相亲耳鬓厮磨。 主持人翻开台本,以玩笑的方式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行之,你的粉丝都说不想再看到你拍爱情戏。对此,你怎么看? ;能够在银幕上呈现出的电影题材众多,我确实也有自己比较偏爱的类型。倘若可以的话,我以后会想要尝试拍摄悬疑犯罪类型的题材,或者是一些热闹的喜剧。 ;所以……主持人敏锐地问道:;以后还会尝试拍摄爱情片吗? 徐行之笑笑,;还是要看剧本。 在场的诸位明星都是受过媒体公关训练的。徐行之这话看上去并没有正面回答主持人的问题,也在字里行间留出了一定的余地,但在场众人都晓得,这应该是徐行之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以爱情为主要题材的电影。 这在底下的观众席里,引发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方夜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她把手藏在桌子下,使劲抓住了旁边徐行之的手。 但是这一次,她的手同样被对方给拉开。徐行之就此把手揣进了衣包里,全程维持一种防备的姿态,直到这次活动结束。 第511章 看见她了 还没正式进入休息区,才刚刚转过拐角避开了观众席和媒体记者的目光,方夜蓝就急不可耐地扯住徐行之往前走。 她把休息室的门合上,脸上露出了破防的模样。她问:;你刚才说得话都是真心的? ;底下都是积木这部电影的影迷,我当然要真诚地面对她们。 ;你口里虽然说着在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获得了很好的体验,转头却又说不想再尝试同样的题材。你这样说话,在场的记者媒体和影迷会如何想我? ;前辈! 徐行之咬字清晰,说话抑扬顿挫,;我如何规划我今后的演艺生涯,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方夜蓝仰着头看他,;除了拍摄之外的时间里,我这个人就带给你如此不好的体验?以至于你如洪水猛兽般地对待我。 ;和你无关。虽然这部电影最后呈现出现的效果很好,但我本人在拍摄过程中是感到非常无聊和纠结得。如果之后这部电影上映时能收获很好的评价,那也是导演的功劳,和我本人的演绎没什么关系。 ;无聊,纠结? 方夜蓝惊讶道:;当时在拍摄过程中,你明明是很投入的。你看我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觉得你是深爱着我。我以为我们不仅是以电影里的韩冽和雪丽在相处,我们也是活生生的徐行之和方夜蓝。 ;我想方前辈你可能有些误会。电影就是电影,我在电影里做怎样的演绎,都是缘于导演的指导和我本人的职业素养。出了电影,我就只是徐行之。 ;所以…… 方夜蓝觉得自己眼眶泛热,鼻尖泛酸,喉咙刺痛。她问:;所以之前的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 徐行之侧脸看向商场下方。他说:;我以为那夜你到我房间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得足够清楚。 ;好! 方夜蓝重重点头,眼角的泪也跟着一起落下。 ;那我要你亲口跟我说,你对我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说你望向我的每一个眼神都是以电影人物韩冽的身份!你说!你亲口说给我听! 徐行之眨了眨眼,目光依旧看着外头,他说:;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遵守合同规范,谨遵导演教导的乙方。我…… ;你什么! 方夜蓝过来扯他的手,;你接着说啊! 哪想徐行之再次拉开她的手,突然以仓促,甚至有些慌乱的模样向着门口跑去。 拉开门,外头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员都在面面相觑,看见他的出现,便不约而同地眼鼻观心起来。 徐行之视若无睹,直接跑去了电梯口,按亮了下行的电梯。 眼看电梯即将到达,徐行之突然脱下外套丢开旁边人,并抢走了工作人员的鸭舌帽戴在头上。 江彤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到底也迅速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和徐行之一起挤进了VIP电梯里。 ;你这是做什么? 江彤看着徐行之压低帽檐挡住面孔,同时摘下全身首饰的模样,惊讶出声。 ;我看见她了。 ;谁? 看见徐行之从帽檐下投过来的眼神,江彤倒吸了一口气,她问:;你是不是看错了?她如果回来柏海的话,我们不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让人在出入境那边盯着吗?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 ;我只看见一个背影,但我确定是她。 ;你现在出去的话,如果被你的粉丝撞见,你…… ;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之后再想办法找补。 说话间,电梯门已经在一楼停下。徐行之再次压低帽檐,从行人中间挤过。 江彤随手翻出口罩戴上,她问:;你在哪里看见得她? 徐行之小跑往前。在他的视野里,逐渐出现了一个牛仔裤搭配淡蓝色西服小外套的身影。 徐行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前面人的胳膊,他厉声道:;夏晚橙! 前头人停下脚步转过身,面上惶恐的表情一点点转变为惊喜。 ;徐行之! 面前人瞪大眼睛惊喜道:;你是徐行之吗? 徐行之松开手,迅速往后退开几步,说:;抱歉。 眼看徐行之转身,面前女孩儿突然激动道:;你等等! 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江彤拦住,江彤耐着性子道:;这位小姐,你听我说…… 徐行之快步走进角落。他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摘下了帽子,把打理整齐的头发揉得凌乱起来。 果然是看错了。 自从夏晚橙的身份信息被注销之后,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晓得她的下落。到了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夏晚橙人在何处,更不晓得她是死是活。 他断定夏晚橙不会抛下她在柏海的家人,所以他安排了人在出入境处守着,就是希望夏晚橙回来柏海时他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出入境那边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就刚才在五楼窗前那随意的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闯入他的视线。 可眼下的情况证明,他终究还是看错了。 处理完眼下的公关事件后,江彤给徐行之打来电话,;我们直接从E口出去,司机在那里等我们。 徐行之应了声,再度戴上鸭舌帽,把帽檐压到几乎遮住眼睛的地步。他目光盯着鞋尖,脚步飞快地从角落走出。就是这当下,一双洁白的球鞋闯入他的视线,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惊呼响起,一盒还带有热气的泡芙翻滚在徐行之胸前,巧克力和蛋黄酱随之流下。 ;对不起! 面前人迅速后退几步,从包里翻了纸巾递过来。 ;实在抱歉,是我走路不小心。 徐行之只觉得自己心里头那股橡皮筋瞬间绷紧到极限,随时会因为一点点差池而崩断。 他缓缓抬眼,见面前人穿着白球鞋,牛仔裤,以及意见淡蓝色的西服外套。 而在外套上头,就是一张张皇和愧疚交织在一起的面孔。 第512章 尽力而为 ;对不起,对不起…… 江彤满嘴抱歉地向着他们跑来。她迅速把徐行之挡在身后,向着面前女孩儿道出那套烂熟于心的说辞。 ;实在抱歉打扰到您,眼下我们事情紧急,还望您多多包涵。如果可以,请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我们会在之后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说着,江彤已经从包里翻出了纸笔,她将将要把东西递过去时,听到面前女孩儿发出了一声熟悉的问候: ;江彤? 因着这个声音和语气,江彤如遭雷击。 她抬头,把目光聚焦到面前女孩儿的脸上,而后不可置信地询问道:;夏……晚橙? 夏晚橙没想到会在收拾钱包的时候撞到人,刚刚到手的泡芙就这样一整盒地倾翻在对方身上。而且就夏晚橙惊讶中的仓促一瞥,对方身上这衣服明显不便宜。 她急忙道歉的同时,也默默祈祷对方能心平气和地和她商定赔偿事宜。 可她嘴巴不停地说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这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过分熟悉的面孔。 徐行之。 一时间,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念头在夏晚橙脑袋里盘旋。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都到了嘴边,又因为徐行之注视她的目光而退缩回去。 现在徐行之看她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他眼里的东西像是一滴墨落在了红色锦缎里,平白的一股沉重压力就这样落在夏晚橙身上。 于是,她手里的湿纸巾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递出去。 这时候,商场的另外一头开始有人集聚,她们踮起脚张望着这边,用手指指点点。 徐行之见了,默默又把帽檐压低,同时抽走了夏晚橙手里的湿纸巾,随意揩拭了胸前的污渍。 他看向江彤,说:;我在车里等你。 语罢,就快步向着E口走去。 江彤留在原地,默默帮着夏晚橙掉落在地上的泡芙,直到把地上的奶油巧克力酱全部擦拭干净,夏晚橙才缓缓起身,说:;谢谢你。 这时候,江彤才仔细看了看夏晚橙,她说:;你好像过得不错。 ;胖了些是吗? 夏晚橙笑弯了眼,道:;好些人都这么说。 ;不仅这样,精气神也很不错,面色像是冬日里结了霜的红苹果。 夏晚橙正待再客气两句,就见江彤拉住了她的手,说:;剩下的话我们到车里再接着说。 ;等等。 夏晚橙用脚踩紧地面,她说:;去哪里的车上?我眼下还有事,不如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之后再联系? 江彤转身,静静地看着她,说:;晚橙,我之前帮过你不少忙。 ;当然,我一直谨记在心。 ;所以这次也请你帮帮忙,不要让我为难。 * 从商场E口出去,夏晚橙一眼就看见徐行之停在路边的车。 在这繁华的购物商场门口,他那辆通身漆黑,宛如一个黑匣子的保姆车还是足够引人注目。 这车门像是通往异世界的通道,缓缓就在夏晚橙眼前展开。 一只戴着繁复戒指的手伸了下来,冲她展开了手心。 夏晚橙避开这只手,自己拉着扶栏慢慢上了车。 空旷的车里,徐行之已经换下了脏污的衣服,他头上的帽子也摘下,露出长到脖颈的亚麻色长发。 夏晚橙想不起上次见到徐行之是什么时候。 在她的印象中,徐行之从来都不是这种阴郁落寞的样子。他瘦了非常多,没系上的衬衣顶扣下是凹凸分明的锁骨。他脸颊两侧的肉和胶原蛋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道光打来,能在他脸上出现两道阴影。 这个样子的徐行之当然也是好看的,事实上,能被万千粉丝追逐,被各大时尚杂志邀约拍摄,被诸多大牌青睐的徐行之,就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这会儿,徐行之正杵着下巴看着窗外,他只敲了敲面前的桌案,车门就在夏晚橙身后合上。 夏晚橙到他面前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在前面不太远的位置,在这家商场的侧面,一副几乎涵盖整栋大楼的海报从顶部缓缓落下,引得附近的女孩儿纷纷跑过去合影。 画面里,穿着精致西服,带着金丝眼镜的徐行之漫步在雨下。 是一等一的养眼好看。 夏晚橙主动出声:;是新品牌的广告代言吗? ;是下一季度的西服广告。 ;哦。 夏晚橙落下这个音节后,车厢里再次寂静无声。 良久,徐行之才又开口:;刚才被你弄脏的衣服,是这品牌还未正式发售的新衣。 ;抱歉,或许我可以…… ;你赔我吗? 夏晚橙一愣,;你希望我如何赔偿你? 徐行之转头过来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只说了赔,没说是赔偿的赔。你如何理解我说得不是陪伴的陪? 夏晚橙扯了扯嘴角,接着他的话说:;无论是赔偿还是陪伴,好像都不是我能接受的程度。 ;也对。 徐行之上下把她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枚朴素无华的戒指上,说:;我猜你现在的存款买不起我任何一件衣服。 夏晚橙想了想自己那空空荡荡的账户,认同地点了点头。 徐行之又问:;为什么回来柏海?你在这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夏晚橙笑笑,;天下之大,总有片瓦盖头。 ;我猜雷空应该还不晓得你人在柏海。当初你一声不发地离开,他恨不得把你剥皮吃肉饮血。 ;柏海到底是法制社会。 眼前人嗤笑出声,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夏小姐你为了全心全力地帮雷空经营万喜娱乐而选择了大学肄业。你如今在柏海,一无背景倚靠,二来学历傍身,三来……应该没有企业会录用一个户籍所查无此人的黑户? ;确实如你所说,我在柏海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所以夏小姐你说错了,你现在在柏海,是上无片瓦盖头,下无寸土立足。所以,你要如何才能赔偿我? 夏晚橙道:;我会尽力而为。 第513章 早就认命 一句;嘴硬死犟都梗到喉咙口,到底还是被徐行之咽了下去。 他觉得夏晚橙这个人彻底没救了。 她完全不看自己当下的处境如何,还是固执地维持着她那副故作清高的姿态。 徐行之想,但凡夏晚橙能服个软,说句似是而非的;我很为难,他也不至于这样生气。 索性这个时间点,车门被敲响。江彤把一盒新鲜的泡芙递了过来,说:;刚刚新鲜出炉。 夏晚橙接过东西道了谢,而后就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人。 徐行之被她看得又有些心软,问她:;这泡芙好吃吗? 见夏晚橙点点头,徐行之又问:;你就天天吃这个? ;偶尔。 ;那你是如何胖了这么多?都说心宽体才胖,你现在上无片瓦盖头,还能吃得饱睡得香? 因着这话,夏晚橙顿时觉得手里的泡芙变得烫手。她承认,她确实比离开柏海前胖了一些。但她不是怀孕了吗?再加上水肿的体质,看起来就…… 哪就有面前人说得这样夸张。 徐行之见夏晚橙摸索着包装盒不开口,顿时心里怨结的气都化作了一滩水,他说:;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夏晚橙应道:;走一步看一步。 徐行之万万没想到能从夏晚橙口里听到这样的话。她夏晚橙是何等人也?一直都是心比天高,恨不得走一步看百步,且步步都要在算计里的人。怎么如今却甘愿认命了? 于是,他问出口:;现在知道认命了? 夏晚橙想起在摩迪莎和拉姆西经历地种种,由衷道:;我早就认命了。 就这一瞬间,徐行之心里那些翻江倒海的东西几乎循着空子钻出,他需要竭力克制,才能使自己一直维持在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里。 他问:;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柏海? 夏晚橙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滞留在柏海,不怕被雷空发现? 夏晚橙只觉车厢里沉闷的空气掀起了她来自心底的难受,她看了看时间,有些着急道:;我之后还有事,我现在需要离开。 徐行之翘起一只脚,问道:;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去前头的地铁站搭乘地铁,坐两个站就到。 这话落下后,车厢再次寂静下来。徐行之收起了眼里的轻视和傲慢,表露出一种啼笑皆非的困惑。 他沉声道:;你在和我分开之前,没有搭乘过一次公共交通。你想当然地觉得那是个逼仄沉闷散发着怪异味道的空间,我也没打算过让你去做尝试。直到你确定要嫁给雷空时,我都以为你会风光耀目脚不沾地地活一辈子。 ;你反反复复跟我强调你是个多么爱慕虚荣的女人,我甚至被洗脑到可以接受你爱钱势超过世间一切。你当初可以为了虚荣和我在一起,自然也可以为了金钱地位嫁给雷空,这才是符合你夏晚橙品性的选择。但你逃婚了。那么盛大的婚礼就在你面前,一言不发地走了。 徐行之音调上扬,;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回来?是知道雷空要和傅昉订婚,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做雷家少奶。从此以后,,那份被世界瞩目的尊贵不再是你夏晚橙一个人的独属。所以你觉得不甘心,所以要回来? 夏晚橙十指交叠搭在案桌上,她说:;我家人都在柏海,柏海就是我的家。 徐行之对她的回答表露出了不置可否的态度,他说:;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夏晚橙胸口憋闷和反胃的感觉愈发明显。她从包里翻出交通卡,有些强硬道:;我得离开了。 看着夏晚橙把手搭上车门,徐行之沉声吩咐司机锁门。他拉住夏晚橙的胳膊,问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相安无事地在柏海生活,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 夏晚橙有些失力地倒在椅子上,徐行之看她脸色苍白,心里既是惊讶又是怀疑。 ;你…… 夏晚橙难受地出声:;请让我下车。 徐行之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只感觉掌心微湿。 夏晚橙扒拉着窗户,费力地说:;闷。 ;空调!徐行之冲着驾驶席道:;把空调打开。 就这当口,夏晚橙费力拨开他的手,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刚刚接触到新鲜空气和柏海炽烈的阳光,夏晚橙就忍不住干呕起来。她急忙捂住口鼻,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卫生间走去。 * 一声声痛苦的干呕传入江彤耳里,她着急地敲响卫生间隔间的门,问道:;晚橙,你还好吗? 没等到回答,江彤愈发着急,她大力敲着门,说:;你快出来,我送你去附近的医院。 同时间,她的手机也一直响个不停。徐行之反复问她夏晚橙的情况,可江彤实在难以回答。 这个时候,隔间里传来抽水的动静。不到片刻,面色苍白脚步漂浮的夏晚橙出现在江彤面前,她摆摆手,虚弱地说道:;没事。 江彤还没来得及挂断徐行之的电话,只问道:;看你这样子,哪会是没事的样子?你哪里不舒服?是中暑吗,或者…… 夏晚橙用手捧了凉水敷在脸上,对于江彤着急的询问,只表示道:;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见夏晚橙要离开,江彤忙把手机往兜里以揣。她扶住夏晚橙的胳膊,小心把她带到了外头的休息区。 夏晚橙在长椅上坐下,翻出了一颗话梅糖含进嘴里。江彤小心窥视着她的脸色,问她:;看你这样子像是低血糖。 夏晚橙深吸几口气,正待跟江彤说明自己的情况,就听手机在包里响起。 是Micheal来电,问她现在在哪里。 ;你已经下班了吗?我还在商场这边,你可以过来接我吗? 挂了电话,夏晚橙便跟江彤说:;你应该很忙,我眼下舒服多了,你可以不用管我。 ;可是…… 夏晚橙微微笑道:;没关系的,我先生马上就到。 第514章 暗藏猫腻 江彤就这样被夏晚橙打发走了。 回去的一路上,她脑袋里都是夏晚橙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她说她先生会来接她。 可她,不是在和雷空结婚的当日,逃婚了吗? 但眼下最关键的,是江彤不晓得要如何把刚才发生的事说给徐行之知道。 自从夏晚橙不告而别离开柏海后,徐行之就打破了自己原本的生活和工作节奏。 在这之前,他的手机都只能接听通信录里的号码来电。可自从夏晚橙去了摩迪莎后,徐行之的手机就全天24小时待机,他对那些陌生号码来电表现得谨小慎微,总怕夏晚橙找不到他。 可事实上,自夏晚橙失踪到今日出现,她从来都没有和徐行之联系过。 徐行之安排在柏海出入境那边的人也没带给他任何消息。 就像是神兵天降一般,夏晚橙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江彤低着头来到车前。在这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圆滑的说辞来应付徐行之的提问。可当车门在眼前打开,徐行之问她的第一句话却是: ;夏晚橙说谁要来接她? ;啊? 徐行之晃了晃掌心的手机,问她:;她跟你说她先生要过来,她先生,是谁? 江彤匆忙拿出兜里的手机,就见上头至今还保持着和徐行之的通话。 这下子,她只能诚实地说:;她就这么跟我说得。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 ;Micheal an,C国人,持有柏海绿卡和永久居住权,是柏海第一人民神经内科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高玺看着手里的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念给金玓听:;从资料来看,他生在C国长在C国,自小都在海外念书,直到在海外获得博士学位后,才在冀安医院的极力邀请下来到柏海工作,之后便又转到了柏海第一医院神经内科。 高玺看着Micheal的资料照片,跟金玓说道:;长得不错学历高,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年轻有为。但是…… 金玓接过他的话,;无论在哪个维度上,都不是能和雷空相提并论的程度。夏晚橙这个人你我都晓得,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平凡的女人。 高玺笑道:;你怎么知道夏晚橙爱慕的不是这位医生的学问素质和文化修养?毕竟雷空,是个连自己签名都惨不忍睹的半文盲。 ;你说得这人是夏晚橙? 金玓忍不住笑起来,;她那种把野心完全写在脸上的女人,会甘愿嫁给一个体制内的医生?从此跟人去过茶米油盐酱醋茶的无聊生活?你肯定调查的不够仔细,这位Micheal医生肯定暗藏猫腻。 ;可他的资料确实就这样平凡且无聊。里头已经涵盖了他从小到大的履历,我甚至都能找到他注射疫苗的记录。我不认为这其中还有我不晓得的信息存在。所以,不管是你我,还是雷空,都要接受夏晚橙就是嫁给了这样一位平平无奇的医生。 ;她! 金玓还是感到万分地费解,;她夏晚橙是车祸失忆?还是被人借尸还魂,或者干脆就是精神失常。否则我根本没法理解她做出的这些选择。她究竟在做什么? 金玓一把抢过高玺手里的资料,瞪大眼睛盯着照片里的Micheal,质问出声:;这男人除了长相俊俏外,究竟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又不是夏晚橙,你当然晓不得人家的好。 金玓挠了挠头皮,问说:;夏晚橙是逃婚之后才认识的他吗? 高玺狡黠地嘻嘻笑出声来:;这你就猜错了,据我所知,夏晚橙逃婚,就是为了去找这个医生。她逃婚当天,这个人就在摩迪莎做医疗支援。事实证明,夏晚橙消失之后再有动静,就是出现在摩迪莎的出入境记录上。 金玓还是纠结着之前那个问题。她问:;我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给傅昉知道? ;你以为傅昉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我去调查这个Micheal医生的时候就被人告知,傅昉早就来过了。 * Micheal去到医院的时候,世界仍然是灰蒙蒙的一片。 眼下已经到了八点,可窗外的天色还是只有一点点微白,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和全世界大部分仍然处在宁静氛围中不同,这个时间点的医院,已经人满为患。 Micheal的专家问诊会在早晨九点正式开始。可他习惯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也会提前二十分钟就开始问诊,以此尽量分配给每位病人多一些的问诊时间。 一走入办公专区,这周围环境就变得寂寥无声。整条幽静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夏晚橙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抱怨他离开的时候没叫醒她。 ;今日天气冷,今早起了雾。 ;我看见了。你上班的路上没堵车吗? Micheal用肩膀夹住电话,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 ;小麦! 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Micheal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电话那头得夏晚橙被吓了一跳。 隔壁办公室的曹主任耷拉着一张脸出现,哼哼唧唧地说:;老哥哥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又腆着一张老脸来求你。 夏晚橙自电话里听到曹主任的声音,于是默默噤声挂断电话。 自Micheal重新在柏一院复职后,这曹主任对待他的态度就是一天一个模样。起先嫉妒他晋升的速度,言语里总是夹枪带棒的嘲讽。后头又担心Micheal成为他升职路上的绊脚石,于是总弄出些无伤大雅但又极其讨厌的幺蛾子。最近,因为他想把手里的学生托付给Micheal,又开始死皮赖脸无休无止地纠缠哀求。 甚至连夏晚橙,都被迫听了他许多次抱怨和诉苦。 ;没办法啊,那汤辛雅是我老师和老领导的孙女,又是我师哥的宝贝女儿。他们把她托付到我手里,要我尽心看顾些,我总不能拒绝不是? 夏晚橙原先觉得汤辛雅这名字耳熟,后来也是看到资料才晓得,这就是那日在医院撞到Micheal,并借机跟她搭讪的女孩儿。 在电话里,夏晚橙对待曹主任的抱怨只能尽力敷衍,;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但那姑娘死活就不肯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她都嫌烦,这就算了,她还到我老领导那里去编排我,搞得我里外不是人。这不,这姑娘就仰慕小麦的医术和学问,想让小麦担任她的实习指导老师,我这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请求小麦帮帮我这个老哥哥的忙。 第515章 坐井观天 年轻漂亮的女学生仰慕年轻有为又英俊的主任医师,想拜入他门下钻研学术。 这种故事说给十个人听,十个人都会衍生出些旖旎又狗血的故事。尤其这位年轻有为又英俊的主任医师还是有妇之夫。 这曹主任不可能参悟不出其中的道理。可尽管Micheal用尽各种理由拒绝,甚至恶言相向,这曹主任就是不肯放弃。甚至把这月老线递到了她这位太太手里。 索性夏晚橙孕期无聊的紧,又乐意陪这位曹主任演戏,她耐性地同他说:;您也晓得,我这刚刚怀孕,只想Micheal天天在家陪我。这日常工作已经够繁忙,要是再帮您带给学生…… 夏晚橙话音未落,就听曹主任说:;带个学生能耽误多少时间精力?正是因为你现在怀孕,小麦才该多赚些票子补贴家用,不然以后孩子出生,只这吃穿就是极大的用度。你看,小麦就帮我带一个学生,我可是把所有的补贴分给他一半,我够痛快吧! 夏晚橙乐呵呵地笑笑,就此把这位曹主任拉入了黑名单。 没想到他至今还不死心,眼看私下里和Micheal沟通不了,竟然直接在医院里堵人了。 Micheal收回手机,快速地更换衣服,听着曹主任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地说: ;这小汤很机灵的,你就当招了个助手在身边,让她帮你开开方子做做杂事。再说,她人也机灵漂亮,这家世背景也好。你得为你自己的前程想一想,这小汤的爸爸爷爷,都是咱们柏海医疗届的中流砥柱,有了他们照应,以后你升职加薪不来得顺畅得多? ;这样的好事还是留给曹主任您吧。 ;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 曹主任一下急了,说:;这小汤是铁了心要跟着你学习。我这边找你说不通,她总会找到能跟你说得通的人,这你早晚都得妥协,又何必辜负老哥哥这一番心意呢? Micheal把白大褂穿戴整齐,对外喊了一声:;小赵! 小赵快步走进来,把今日的病患记录递给Micheal,同时跟旁边急得面红耳赤的曹主任说: ;想跟着我们Micheal医生做学术,想给他当助理,甚至想来给他办公室扫地的人一抓一大把,我可是跟着他辗转两个医院,混迹了这么些年才做到这个位置。你那位小汤想捡现成的?先搁后边排队去吧,且轮不上她呢! 看着曹主任被小赵气得夺门而。Micheal道:;名义上,他也是你上级。 ;我才消受不起这么用心的上级!心思全不用在正道上,整天尽捣鼓些歪门邪道。你都结婚有老婆了,老婆现在还有身孕,你说他怎么还想着给你拉皮条?说什么小汤年轻漂亮人机灵家世好,敢把她拉到夏小姐面前比比吗?坐井观天! Micheal翻过记录,自上头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他问:;这位傅昉…… 小赵顿时露出八卦的神情,;就是明日要和澜润国际家总裁雷空订婚的那位傅昉。 小赵疑惑道:;我也纳闷呢,明日就订婚了,怎么今日还来看病。看她的自述,不过就是有些头疼而已,也不耽误什么事。 Micheal合上记录本,顺手把钢笔插进衣袋里,他说:;八点四十,可以开始接诊了。 * ;Micheal,医生。 小赵抬头,就见Micheal医生面前落座一人,正是近日频繁出现在各大新闻报道中的傅昉。 Micheal医生垂着眼,翻开面前的病历记录,问道:;哪里觉得不舒服? 傅昉目光上移,和旁边的林岚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这夏晚橙的眼光实在毒辣。 这人啊,无论在照片里呈现出怎么美丽的姿态,终究只是死板的一张影像。只有当真人立体地出现在眼前,展示出外貌之外的涵养,阅历和气质时,才能清晰地对这个人有一个大概的认识。 起码这位Micheal医生并不只是资料简历里呈现出的年轻有为和英俊,他还有众多可以凭第一印象就娓娓道来的优点。 ;最近总是觉得头疼。尤其一到午后…… 傅昉扶着自己的右额,;这里总是滋滋做疼。 穿着白褂显得圣洁的男人靠近她,用手一点点摸过她全部右额的部分,反反复复询问她:;是不是这里? 他们靠得这样近,傅昉甚至能闻到他手上护手霜的味道,是夏晚橙惯用的那一款。 男人撤开手,单手从插袋里抽出钢笔,单手拧开笔帽,而后在病历上留下一段行云流水的记录。 傅昉想,这男人简直是为所有性取向为男性的人所打造的终极梦想。 他漂亮又英俊,从头到脚都有一个用量尺规范下的精致。他高贵优雅又淡漠疏离,仿佛全身血肉都可以化作一个个完美的公式和符号。这样的男人就像是名家的书法。看不懂的人,追逐他背后的奢华名利。看得懂的人,欣赏他青葱苍劲的风骨。 傅昉盯着他写字时绷直的骨节,问道:;医生,我还好吗? ;建议你先去做一个系统的检查。 ;可我明天就要订婚了,会不会来不及? Micheal抬头,询问道:;来不及做什么? ;来不及做检查。 ;按照你的说法,你的头疼是间歇性偶发,且不影响日常生活。但为了排除一些病理性原因,我建议你做检查。你可以等订婚结束再过来。 ;谢谢Micheal医生,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少。不过医生不跟我道恭喜吗?我要嫁的人在柏海很是了不起呢。 Micheal刷刷在病历上落下签名,随口道:;恭喜你。 ;还不晓得Micheal医生结婚了没有?你这么优秀的人,应该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吧? ;我已经结婚。 Micheal端起茶盏,淡淡跟旁边的小赵说: ;下一位。 才走出问诊室,林岚就迫不及待地跟自己女儿说:;看看这通身的涵养,夏晚橙当真是有本事。 傅昉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过是个朝九晚五坐班,每周还有固定轮值夜班的医生。你说夏晚橙图他什么?图他工作稳定?还是图他现在缴纳的保险足够日后养老? 林岚劝自己女儿:;总之人你也见到了,可以安心准备明日的订婚典礼了。 傅昉想了想,突然从包里找出一张空白的请柬,在上头飞快写上名字,而后拿给自己母亲:;您帮我递给里头那位Micheal医生,我诚挚地邀请他来参加我明日的订婚典礼。 林岚抬头,语气里透露出些难以置信,;你认真的吗? 第516章 知足常乐 夏晚橙看向手里这漂亮的请柬,费解道:;给你送请柬?这傅昉到底在想什么? Micheal放下电脑包,伸手去解西服上的领扣。夏晚橙见状,便走到他身后,帮他脱下外套。 她看向Micheal在衬衣下头显出的劲瘦腰线,不自觉伸手掐了一把,说:;不公平。分明是我们两共同的孩子,为什么怀孕期间只有我一个人长胖? Micheal因为她这个问题笑出声来,他动手掐了掐夏晚橙的脸颊,说:;你还知道自己长胖了? ;最近确实不少人这样说…… ;谁? Micheal解开衬衣袖扣,把腕表摘下来放在鞋柜上,语气随意地问道:;徐行之吗? ;他说我长胖又不是在陈述事实,只是想借此来嘲讽我现在很丢脸没落。 Micheal目光从她耳垂落到脖颈,再随之落到手腕,问她:;许久没见你戴过首饰。 ;戴了首饰,我做饭还得再取下来。我现在习惯搭乘公共交通,戴首饰在身上总觉得不安全。而且我特别担心戴错东西会引起过敏。毕竟现在有了小朋友,凡事都得小心些。 ;或许我们可以请个阿姨到家里照顾你。 ;我实在不喜欢陌生人出现在家里。再说,我姐姐也经常过来照顾我。 夏晚橙自后面搂住Micheal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她说:;我当初去摩迪莎时,是打定了主意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我们重逢之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和你在拉姆西生活一辈子。到时候你在医院上班,我就在海滨开家小店。我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会觉得很幸福。都说知足常乐,我现在时时刻刻都很开心。 Micheal握住她的手,;我们随时可以回到拉姆西去。 ;这不是重点。夏晚橙柔声道:;重点是,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我现在是Micheal医生的太太,我不需要华衣,也不需要漂亮首饰。不管夜晚的柏海多么美丽繁华,我只想在你写报告的时候在旁边看漫画。不管外头的人如何置喙我和你的婚姻,我们在一起是得到了全部家人的祝福。 夏晚橙把Micheal抱得愈发紧,只说:;以后小朋友出生,我们的世界里就再多一个她,我觉得这样已经很足够了。 夏晚橙埋头在他背上蹭了蹭,说道:;假如我们换个角度,以你医院同事的角度来看待我们的婚姻。是不是特别浪漫,特别让人羡慕? 夏晚橙指了指Micheal,再指了指自己,说:;天生一对,金童玉女。 Micheal眨了眨眼,问:;你最近看了很多肥皂剧吗? ;所以你才不要去听傅昉和徐行之,或者以后更多的人说什么。他们凭什么认定我就该过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他们不是我们,他们没见过摩迪莎的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没见过拉姆西风暴后的残垣断壁。他们和我们看待世界的眼光不一样,不可能会理解我们的。 夏晚橙哼哧一声,环着胳膊勾住了Micheal的脖子,说:;这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Micheal环住她的腰,垂眼看着夏晚橙暖色灯光下呈现出的粉嫩脸蛋,说她:;你越来越像只小猪了。不仅活得像猪,长得也逐渐像猪靠拢。 ;你这是在说我长胖了,还是夸我可爱? Micheal笑弯了眼,说:;夸你可爱。 夏晚橙嘟着嘴,;我不信。除非你亲亲我。 ;我才不要。Micheal摇摇头,说:;你今天偷吃奶糖了,身上有股烤乳猪的味道。 ;我没有! 夏晚橙垫着脚去吻她,但Micheal往旁边躲避,最后这些吻都落到他下巴和颈部。夏晚橙折腾得直喘气,有些暴躁地跺了跺脚,问他:;你给我不给亲? ;不给会如何? 夏晚橙狠狠地瞪着他,威胁道:;那你以后也不准再亲我。 ;后果这么严重吗? ;就是这么严重! 语罢Micheal便垂下了头,在她唇边和鼻尖轻啄,用很轻的语气说:;我不在意旁人说什么。我只希望你能随心所欲地活着,不用为了任何人妥协和委屈自己。 夏晚橙眼眶被热气充盈,她想跟眼前人说,她在他身边从来没委屈过自己。 ;咣咣咣! 连续的剧烈拍门声突然响起,夏晚橙被吓得一怔,下一刻,就见Micheal挡在了她面前。他们两面面相觑,不晓得现在是个什么样情况。 ;夏晚橙!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头! 这句话伴随着拍门的动静一起响起。夏晚橙皱了皱眉,听不出这暴躁的女声是来自于谁。 在Micheal的陪伴下,夏晚橙看向门上的猫眼,见此刻正在外头发疯的人居然是陆瑭。 她说:;不要理她,直接让物业和安保上来处理。 他们现在所居住的房子是Micheal名下的公寓式住宅,本身就带有优质的物业服务。这进电梯都要刷卡的地方,也不晓得陆瑭是怎么混上来的。 不晓得是不是她说话被门外的人听到,陆瑭一下停止了拍门的举动,只幽怨地看着猫眼的位置,说:;你要是再不见我,我就把媒体都叫到这里。让全柏海都看看什么是死人复活的奇迹。 夏晚橙冷哼一声,顺手就打开了门。她背对陆瑭往客厅走,只说:;请你脱了鞋再进来,我眼下可见不得脏东西。 陆瑭把鞋子甩在门外,目光阴郁地从Micheal面上划过,说:;不枉我蹲了你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这里。 Micheal道:;跟踪犯法。 ;无所谓啊。 陆瑭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乐呵呵地说:;反正我现在已经因为挪用公款和贪污被起诉,我也不在乎再多条罪名! 第517章 狗急跳墙 ;我听错了吗? 夏晚橙倒吸一口凉气,露出了做作的吃惊模样。 ;我记得前段时间陆瑭小姐你还在我姐姐面前耀武扬威,炫耀你们家光耀的门庭,怎么如今就沦落成了阶下囚呢? 陆瑭怒气腾腾地瞪着她,;你心里清楚。 ;你这话可说得我糊涂了。我近来都不在柏海,哪里知道陆小姐你是如何混迹到如今这个地步。 ;我不跟你说废话。我只希望你去跟雷空或者徐行之讲明,要他们不能再追究我挪用公款和贪污的事情。 夏晚橙笑出声来,问说:;陆小姐莫不是活在梦里,以为柏海法院是我家开得? ;你姐姐已经害得我哥哥身败名裂,你难道还要亲眼看着我去蹲监狱不成! ;你说对了! 夏晚橙收起了面上的伪笑,她说:;我就是这样想!不仅是你,如果让我找到陆迈违法犯罪的证据,我一定把他送进监狱。你且等着看! ;夏晚橙,你! ;你也别拿什么媒体什么曝光来威胁我,我不吃这一套。你们兄妹两当初合谋欺骗我姐姐和我们家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怎么,认为我们夏家都是一介女流,所以就要任凭他人欺负? 夏晚橙望着陆迈的眼睛,厉声道:;我当时如何跟陆迈说得,他胆敢辜负我姐姐,我一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好在他现在也活得乱七八糟一地鸡毛,暂且还轮不到我出手!至于你陆瑭……我还遗憾不是我亲自检举的你,不过我也会动用我全部的手段,让你在法律限制内得到最重的惩罚! ;呵呵。 陆瑭突然笑起来,挑衅道:;傅昉明日就要和雷空订婚了,自明日起,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雷家少奶奶。你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夏晚橙?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我是个什么份量你心里不是更加清楚,否则你怎么会狗急跳墙地找到我这里。 这时候,Micheal通知的物业和安保已经赶来。夏晚橙指着陆瑭,只说:;请你们把她带走,顺便通知稽查局一声,说他们正在调查的嫌犯私闯民宅! 在两名安保的压制下,陆瑭仍旧挣扎着向夏晚橙伸出手,她叫嚷道:;我要是出了事,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我一不违法二不犯罪,热心公益的同时还认真缴税。我这样的人,可能配不上一个至纯至善的好人名头,但起码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算了,等你这样的法外狂徒说话纯属浪费口舌。 夏晚橙跟物业和安保道谢,说:;麻烦你们了。 看着陆瑭被拖走,夏晚橙转头跟Micheal说了声:;看来我们搬家的计划得尽快提上日程。 见Micheal看着她,夏晚橙道:;连陆瑭都能找到这里并敲响我们家房门,那其他人估计早把我们资料给背得滚瓜烂熟。我们得换个安保足够严密的地方,省得这些无关人等总是打搅我们生活。 …… 陆瑭刚被安保从正门推出去,她就给傅昉打去电话。 她说:;傅小姐,我已经找到了夏晚橙的住所并且见到了她。我觉得她这个人留在柏海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应该尽快把她赶走才是。 傅昉正在敷面膜,闻言只说:;我现在可没哪个精力去管旁人的事。 陆瑭立刻反应过来,做低伏小地说:;明天是您的好日子,祝福您和雷总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傅昉直言道:;祝福就不必了,你现在身陷牢狱之中,我只嫌你晦气。你要是真的有这个心,就别拿这些那些的破事来烦我。 ;傅小姐!我这……我这也是为了您和雷总的幸福着想啊! ;得了吧。你肚子里装得什么坏水我心里门清。你不就是想找夏晚橙去说服雷空和徐行之撤销对你的控诉吗?既然你都去找夏晚橙了,想来也没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你就和夏晚橙抱团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傅小姐,你误会了,我……我…… ;听说你的账户都被封禁了? 傅昉讥讽地笑出来:;你贪到钱不转移不洗白,就这样原原本本放在自己账户里?不知道你这样的蠢人怎么敢干贪污腐败的事?我就祝愿你能少判几年吧。否则从监狱出来成了半老徐娘一个,到时候没有丈夫子嗣可以依靠,这有了犯罪记录,哪家单位也不敢聘用你。之后免不了要背个编织袋翻垃圾桶去,以后有的是可怜的地方。 这话落下,傅昉就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好心情地吹了个口哨,心想夏晚橙活着又怎样?她留在柏海又怎样?她得罪了整个雷家是事实,她如今另嫁他人是事实,如今没有背景没有社会地位,甚至没有工作的夏晚橙,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与其花时间花精力去关心手下败将在做什么,不如好好休息调理自己,明天好以最漂亮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 傅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昂起了脖颈,心道: 自明天起,澜润国际总裁雷空的太太,雷家少奶奶这个身份,就只属于她傅昉一个人! * ;只是订婚而已,为什么要搞得这样兴师动众。 在雷傅两家准备得媒体席里,等待无聊的记者小声讨论道:;订婚又悔婚的事情我们也不是没见过。 ;嘘! 旁人着急地制止了她,说:;这话要让傅家人听到了,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没说错什么。听说雷家只想简单低调地举办个订婚仪式通知大家一声就行,偏偏傅家坚持要大操大办,为此不惜自己贴钱准备。 ;你想想雷空迎娶夏晚橙时那动静,我要是傅昉,我也不肯简单低调。凭什么同样嫁给你雷空,给她夏晚橙的就是世纪婚礼,给我傅昉的就是个简单低调! ;小声点,小声点! 前头的人提醒道:;雷空和傅昉来了! 第518章 自怨自艾 首先出现在记者视线里的是雷空。他穿着寻常朴素的黑色西服,看上去和日常在澜润通勤上班没有任何不同。 倒是紧跟在他身后的傅昉,穿了一席华丽轻薄的白色纱裙,头上还戴了顶耀目的钻石冠冕。 记者拼命按动快门的当下,也小声讨论着:;只是订婚而已,怎么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新娘子。 雷空和傅昉站在正中心让记者拍照。傅昉一手挽着雷空,一手提着裙摆,冲着镜头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而在她旁边的雷空,从始至终,都是微笑抬手示意的样子,那举止姿态正经地仿佛在参加澜润记者会。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拍照环节完毕,雷空便对着话筒开始他的发言。这段话以;尊敬的各位媒体记者朋友开始,;以多谢大家关心照顾做结,这不到一分钟的发言,被雷空说得无聊至极。 傅昉在旁配合得微笑着,但挽着雷空的手却在一点点捏紧。 直到从媒体记者席离开去到后台,傅昉才问出声:;怎么没按照我给你的稿子说? 雷空应道:;那内容太繁复,我不太记得住。在记者面前读稿发言不好,就用了自家公关比较简易的版本。 傅昉勉强能接受这个解释,但她心里又有些遗憾道:;柏海好多人都不晓得我们是初恋,原本想借着这次的记者会说给大家听得。 雷空看着宴会厅门口,只说:;已经给你安排了杂志专访,你之后有的是机会跟媒体慢慢聊。 傅昉有些惊喜道:;杂志专访吗?我要准备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准备,我会叫公关部的人来和你对接,他会帮你完善细节。 雷空抬手跟熟人打招呼,说道:;一会儿我给你介绍几个媒体界的熟人,你以后要经常跟她们打交道。 傅昉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雷空在这番话里好像把她当成了澜润的形象代言人在交代工作。可正待她出口质问,就听雷空说:;艾斯克财团的董事长到了,过去打个招呼。 * 杯觥交错的名利场里,只有叶琦琳一人躲在阴暗角落含泪饮酒。 按理说,这宴会用酒都是极好的,但叶琦琳却只能从中尝到苦涩的味道。如果现下有人过来跟她搭讪,她可能会问上一句:;你知道吗?我可能是第一个收到傅昉请柬的人。 傅昉心里有多恨她,从她迫不及待跟她宣告女主人身份一事就能看出。那日,傅昉去挑选今日要穿的礼服,特意把她叫到了跟前,问她有没有时间在婚礼那日担任她的伴娘? 任叶琦琳平日里如何做小伏低,那一刻也忍不住地出声质问:;你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人? 傅昉只从镜子里微微抬眼打量她,而后笑道:;我邀请你做伴娘是看得起你,你也不看看当日的来宾都是些什么人。再说了,我如何看待你重要吗?重要的不该是你如何看待自己? 是,只要叶琦琳脸皮足够厚,她确实可以和雷空和傅昉一起,三人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毕竟雷空已经明确跟她说过,不会因为和傅昉订婚就疏离和她的关系。但是,雷空也没说过,要让她和傅昉以什么身份相处? 叶琦琳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这一抬眼,就见沈傲薇藏在柱子后打量她。 叶琦琳带着醉意冲她招招手,看着她走近,微微诧异道:;今天这样的日子,你怎么不难过啊? 沈傲薇流露出的震惊比叶琦琳还要明显,她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雷空他! 叶琦琳拉住她的手,看着不远处搂着傅昉和来宾一起拍照的男人,哽咽道:;他今日结婚了啊! ;这不是早就确定的事情?而且,今日只是订婚典礼,还没到要结婚的时候。 叶琦琳问:;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了。她们还没登记,不是被法律承认的配偶关系。 ;这一天终究会来得。 ;那也不干你的事。 沈傲薇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软语气劝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个上进青年的样子?你忘了你当初来柏海的初衷了?因为认识了雷空,你就干脆忘记了你之前努力奋斗的目的了? 叶琦琳当下就是一个眼刀过去,喝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处心积虑地去爬他的床! ;那我们要不要比一比现在的存款?你当真以为拥有几个限量包包拥有几件漂亮衣服就等于拥有一切了?你就没想过雷空有一天腻了你之后,你要怎么办? 沈傲薇这还扎扎实实戳进了叶琦琳心里,在带来疼痛的同时,也有一种被人看穿的屈辱感萌芽。她道:;管好你自己。 ;我当然管得好我自己。雷空刚刚才说要送我去海外留学,也答应我在我毕业后给我安排在澜润国际的工作。 叶琦琳问:;你很得意吗? 沈傲薇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作为叶琦琳曾经的班长和同学,沈傲薇到底还是多说了几句话。 ;你知道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你知道傅昉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举办这场订婚典礼?你知道万喜高层大变动,陆瑭被革职都是因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每日呆在自己那个几百平的大房子里自怨自艾。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叶琦琳瞪着猩红的双眼看向沈傲薇,目光却越过她的面孔落在了前方某个闪亮璀璨的地方。耳朵里,她听到你有人在惊叫: ;你看傅昉脖子上戴着什么? ;天啊,那是银河之光吗?那就是闻名遐迩的银河之光吗? ;我记得那珠宝是雷空以天价从拍卖行拍回来的,好像送给了夏晚橙? ;可我印象里没见夏晚橙戴过它。 ;真是的,你们现在还关心它背后的八卦做什么?你们现在只要尖叫就可以了,那么漂亮的珠宝我一辈子都没见过! ;一会儿我可得跟傅昉拍张照片!下次再见到这条项链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和这条银河之光一比,夏晚橙那场世纪婚礼都显得逊色不少。 ;看来,傅昉还是有本事啊! 第519章 多滑稽啊 为了搭配这条闻名遐迩的钻石项链,傅昉特意准备了一条素色的抹胸裙,专门用来衬托它的美。 眼下,在全场瞩目的目光下,傅昉挺直脊梁高高昂起了脖子,只想在所有人面前都转上一圈,好叫她们都看清她脖子上戴着什么! 面对旁边人的谄媚和阿谀,傅昉只含笑表示:;这项链重的很,原本我说不戴的,是雷空坚持要我把它戴出来给大家看看。 正在和来宾寒暄的雷空听见这话,只别开了眼。 余光里,傅昉看见了熟人光临。她用身子带动着脖子转了90度,冲着来人微笑道:;怎么才来! ;这不是要出门的时候你干女儿撒泼嘛。 傅昉微微垂眼看向金玓怀里的襁褓,一个皙白粉嫩,像个洋娃娃的婴儿正瞪着眼睛看她。傅昉哎呀了一声,忙冲着雷空的背影出声:;你快过来看看你干女儿。 雷空好奇地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小心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而后说:;好软。 金玓无奈地笑,;人不是软的还能是硬的不成? 雷空看看金玓,又看看旁边的高玺,嘴里夹枪带棒,;你们两凭什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高玺在旁冷哼一声,;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羡慕吗?羡慕也只能看着,这是我女儿。 雷空把西服上的袖扣摘下来,而后问金玓:;我可以抱抱她吗? 金玓担心道:;你会吗? ;你不是在旁边看着? 雷空从金玓怀里把婴儿接过来,小心地让她窝在自己臂膀里,而后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他说:;好轻,比我家里的狗都轻。 金玓顿时不知如何说他,只看了看傅昉,含笑道:;这么喜欢小孩?你们抓紧生一个啊。 傅昉害羞地用脚尖戳了戳金玓,听雷空问道:;对了,这孩子叫啥名? 金玓脸上露出哀怨的模样,说:;原本想让顾夫人或者安先生帮着取一个,但是因为上次夏早柑的事情…… ;这取名谁不能取?回头我让我爸给她娶一个。 金玓想说你爸根本没读过几年书,这文化修养能跟人豪门望族世代簪缨安氏比吗?你们四兄妹这名字取得也就那么回事,别回头给她女儿整出个什么翠花香莲的名字来。 但这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不管她心里如何嫌弃雷霆的文化水平,人家也是柏海一人之下的大富豪,不是她这种人能够得罪的。 不过雷空看样子是真喜欢她女儿,一直抱着不撒手不说,还时常从嘴里发出咯咯哒哒的动静。 趁着雷空把孩子抱去给他妈看,金玓忙跟傅昉说:;看他这么喜欢孩子,你们抓紧一点啊。 这话一落,就见傅昉的面色瞬间黯淡下来,尤其是在银河之光的对比下,更显得阴暗。 金玓大概明白了什么,小声惊呼道:;不是吧?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不会还在坚持婚前不同房这一封建传统吧? 见傅昉紧紧抿着唇,金玓又问:;今天订婚结束之后呢,你们要不要搬到一起住? ;他没说过。 ;那他现在住哪? 傅昉往东边角落的位置看了一眼,;他自己家,酒店,或者……叶琦琳那。 金玓的面色也跟着难看下来,她问说:;你打算怎么安排那个女人? ;我能如何安排?雷空把她现在住得房子送给了她,每月都有一定的花销给到她,她在各大商场都有自己的贵宾卡,这吃喝住行雷空都给她安排好了,根本不用看了这个当家主母的眼色。反倒是我…… 傅昉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跟自己这个最好的闺蜜抱怨道:;这次订婚的礼服,首饰,一切乱七八糟的用项都是我自己掏钱,哪有我这么憋屈的富家少奶奶? 金玓不晓得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一下有些怔住,但看傅昉要哭不哭的委屈样子,又只能劝道:;他一个大男人哪有这么细心,估计是忘了,你得自己跟他要求啊。 ;我怎么跟他说?我说你给我买件衣服,你给我买个首饰?我是堂堂正正的雷家少奶奶啊,我这么要求的话,又和叶琦琳有什么区别? 金玓再劝,;起码,银河之光现在戴在你脖子上。 傅昉冷声道:;这银河之光现在还在夏晚橙名下。 这下金玓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她赶紧把傅昉带到角落,问她:;这怎么回事?如果是雷空送给的夏晚橙,这也该是他们的共同财产才对。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傅昉看着她,纠结了半晌,还是愁苦道:;雷空和夏晚橙根本没有登记结婚。这条项链,雷空以赠予的名义给到夏晚橙,就登记在了夏晚橙名下。这是……夏晚橙的私人财产。 金玓急得在原地跺脚,;这么说,要是夏晚橙来找你要回这东西,你还必须给她? 说到这里,傅昉终于笑了一下,她说:;谁来找我要?夏晚橙?她不是死了吗? ;对对对!夏晚橙在柏海已经是个死人了。她现在的身份是sapphire xia,是个C国人,和夏晚橙没有关系。 金玓拍拍傅昉的肩膀,说:;那你可以放心了,不会再有人跟你争这个银河之光。 ;也不一定。 傅昉看着远处和人寒暄的雷空,说:;如果夏晚橙那两个姐姐来找我要这个东西,我还必须给她们。因为在法律上,雷空和夏晚橙没有登记结婚,他就没有夏晚橙的财产继承权。 傅昉扯了扯嘴角,;你说好不好笑?夏晚橙这个名字是死了,但她名下有一大笔财产。这笔钱她自己动不了,赠予她的雷空动不了,只有拥有遗产继承权的她两个姐姐可以享有。 ;太震惊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雷空和夏晚橙没有登记。 傅昉望着远处勾着嘴角,;所以她夏晚橙可以心安理得地换个身份再嫁人,多滑稽啊。 第520章 制胜法宝 ;你看这孩子,长得跟金玓高玺一点儿不像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偷来的。 因着雷空热情的招呼,这周围诸人都过来打量高玺的闺女,并送上精致的奉承几句。 偶尔来个比较熟悉的人,也揶揄雷空:;第一次知道你这么喜欢小孩儿。话说你在外头风*流快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留下个一子半女? ;亲生的确实没有。 雷空眼帘微抬,淡淡地向周围扫了一眼,道:;不过多得是人愿意管我叫爸爸。 这话一落,旁边好些人面上都露出了尴尬难堪的神情。 ;小空。 清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雷空转身,就见夏午橘推着雷影缓缓而来。 雷空淡淡道:;大哥,二姐。 ;你这都喊得什么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三是一家人。 说这话的人纯属开个玩笑,这也是见雷空没有反应,加之旁边人疯狂暗示的眼神,才突然缓过神来,急忙找补:;看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你们三本来就是一家人。亲大哥和妻姐嘛。 雷空看向夏午橘,说:;可有段时间没见二姐了,最近在忙什么? ;我在你手底下打工,我在忙什么你不都清楚吗? ;哎哟,这是跟我抱怨了? 雷空把孩子送去高玺怀里,而后伸手揽住夏午橘的肩,笑语晏晏道:;我也心疼你整日出差奔波,到底你是夏晚橙的亲二姐,我也舍不得你吃苦受累。但我哥这边事情实在多,他又只信任你一个人,这可真是…… 雷空这话说得颇有些明目张胆,听得旁边诸人纷纷低下了头。 雷空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表明作为他手下败将的雷影依旧不安分吗?谁都知道澜润国际人才济济,他雷影要不是有什么猫腻在偷摸进行,何至于把工作全部都交给夏午橘一个人? 谁都知道雷家三房一直水火不容。但碍于雷空坐稳了澜润总裁的位置,所以很多事情都只能在私下里进行。如今雷空在自己订婚典礼上把话说得如此明了,看来这雷家三房内里还真是暗潮汹涌。 一时间,这围在这里的一群人里,只有雷氏两兄弟和夏午橘仍旧神色如常。 夏午橘面带微笑,伸手替雷空整理了领结,而后望着他的眼睛,说:;你要真心疼我啊,就多给我涨点工资。你晓得的,我要养家里人,如今这点薪水啊,还真是杯水车薪。 这下换雷空变了脸色。旁边众人只看着,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飘来一朵乌云,顿时把雷空头顶遮得严严实实,还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 识相的,在看到雷空如此阴沉的面色后赶紧找借口离开。 雷空面色僵硬,扯出的笑脸活像嘴角破裂导致的弧度。 ;二姐这话里意有所指? ;如今经济不景气,大姐的花店刚刚关门了一家花店,如今…… 夏午橘把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而后换了个语气,说:;我以前从来不进菜市场,这也是近些日子才晓得,原来老母鸡卖得这样贵。 ;这好说,回头二姐留个地址,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送去。 ;这倒不用。这今天想吃老母鸡,明天可能就想吃清蒸鱼,这后天就要喝老鸭汤。我看雷总你还是尽快给我涨工资,要不然我这点薪水真是养不活这一大家子人了。 看着雷空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夏午橘才笑出声来,;我现在晓得了,这对付阴阳怪气的制胜法宝,就是要比他更加阴阳怪气。 ;你这是拿你妹妹怀孕的事情刺激他。 ;他如果没在私底下调查我妹妹,怎么晓得她怀孕的事? 雷影道:;算了,今天是他大喜日子,你也别跟他置气。 ;我跟他置什么气?要不是专程过来看笑话,你看我会不会搭理他。 雷影四下看了看,说:;今日好像没有你想看的笑话。 夏午橘俏皮地笑了笑,;好戏总是需要酝酿的,我才不急。 * 高玺刚把孩子送去育婴室给金玓,就见雷空快步而来。 他一时没看清雷空的脸色,还半开玩笑道:;怎么,不跟你大哥二姐闲话家常了?我说你们家这关系可真够乱得,这雷影和夏午橘的关系怎么看都不简单啊。 ;我看你们家那项目也够乱得,让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这下高玺才觉出糟糕,他赶紧和金玓交换了个眼色,而后赔笑道:;我这喝了点酒糊涂了,你可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金玓也忙把孩子送到雷空怀里,笑着说:;你这干女儿可喜欢你,刚才才从你那抱过来就哭。 因着软乎乎的孩子到了怀里,雷空还是抑制住了身上的戾气。他抱着孩子在旁坐下,拿起拨浪鼓晃着,随意地问起:;夏晚橙来柏海之后,你们谁见过她? 高玺和金玓面面相觑,谁都不晓得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你们俩哑巴了? ;就上次在我家那珠宝铺子里见到她……见到她来买戒指。 ;戒指?什么戒指? ;就我们店里滞销很久卖不出去的一款戒指,最近促销打了五折的折扣。我听说,当时因为嫌弃价格有点高,她和她身边那男的还有些不高兴。 高玺忙接话,;本来嘛,一个医生,手里能有多少钱?肯定惯不出夏晚橙花钱如流水的毛病。 ;那人之前在冀安医院上班,开着全球限量的豪车,那车子全柏海只有顾访琴有一辆。现在买个五折的戒指都要挑三拣四,想来因为夏晚橙也没在顾访琴那边讨到好。 雷空握着孩子胖乎乎的小手,下了定论:;蠢人扎堆,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金玓和高玺忙又对视一眼,忙配合着呵呵笑了两声,;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刚才夏午橘让我给她涨工资,说现在的薪水养不活一大家子人。 雷空的笑容直让身边两人胆缠。他说:;又找我当冤大头?想花我的钱去帮夏晚橙养孩子? ;做梦! 第521章 故弄玄虚 江篪在整个宴会厅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雷空的身影。不得已,他只能堆起笑脸向着傅昉走去。 ;雷太太,你好。 傅昉看眼前这人十分眼熟,可脑子里转了又转,始终没调取到有效信息。于是她说:;人多事忙,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江篪随即掏出名片递过去,问道:;一直没看见雷总。 傅昉四下望了望,见雷空确实不在宴会厅,于是找了借口应道,;兴许是有别的事。 她看向手中的名片,问说:;不知道江先生找雷空…… 江篪急忙接话,;没有别的事,只是想当面对他道声恭喜。不过找不到他,这声祝福送给雷太太也是一样。 傅昉笑得甜蜜可人,热情地挽起江篪的胳膊,说:;我们一起拍个照留个纪念。 傅昉把迅速打印出的照片递给江篪,随口问道:;江先生是O市人? 江篪应道:;我家是O市江氏,雅风集团就在我家名下。 ;是吗? 傅昉露出惊喜的神情,但眼里的陌生感还是泄露了她真实的想法。想来她根本不晓得O市江氏和雅风集团是怎么回事。或许以此就可以判断,雷空根本没跟她提过O市和雅风集团。这样的话,江篪是不是可以猜测,雷空根本没有想和他们合作的念头? 傅昉望着远处,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O市。 ;那并不是一个值得去的地方。 ;是吗?我一直以为O市是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城市。还想着过后找时间去看一看。 江篪不好猜测傅昉的话里有没有意指。也不好猜测傅昉究竟晓不晓得夏晚橙没死并且生活在O市的事情。所以对于傅昉此刻表露的态度,他只能配合地笑一笑。 唉,雷空回来了。 傅昉冲着雷空招了招手,同他说:;这位姓江的先生等了你许久。 江篪望着雷空,含笑道:;雷总,恭喜了。 ;江总远道而来,真是十分感谢。 雷空把香槟杯递到江篪手里,而后揽着他的肩膀去到别处。他说:;之前江总跟我提过,你们家雅风集团想和橙意新区合作? 岂止是提过,江篪为此不知联系过雷空多少次,但每次都被他手底下的人搪塞过去,以至于这个所谓的合作只是他单方面的妄想。 如今,雷空却说:;我这边可一直没收到江总的企划案。 江篪眼皮跳得厉害,他侧眼看向身边这位比他高上半个头的天之骄子,一时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在今天之前,其实他们家族内部已经决定跟PAL合作,捆绑着PAL手里的赌场经营权入驻橙意。可现在雷空这话,明显是朝他抛出了橄榄枝。 江篪想起了夏晚橙的话。 澜润旗下有芬妮这个品牌,又凭什么跟你一个外姓家族合作? 雷空没给江篪多余的思考机会。他看了看时间,说:;今日宴会结束后,还望江总能预留点时间和我聊一聊。 这话落下后,雷空就抽身去招呼其他人。江篪望着他繁忙的身影,心想这雷空和夏晚橙,到底曾是一家人,就连这故弄玄虚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嚯!看看这是谁来了! 林岚提着裙摆向着入口跑去,高跟鞋把大理石地板踩得咔咔作响。旁人循着她的动静看过去,一时间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站在人群外头的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着前头突然聚集起来的人堆,听她们小声尖叫的同时纷纷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有人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随口答道:;徐行之来了。 徐行之只在大家视野里逗留了几秒钟,随即就被林岚请去了贵宾室。 听闻消息的傅昉急忙向着贵宾室赶去,路上差点因为急促的脚步绊倒。 刚推开贵宾室的门,傅昉就听徐行之说道:;我和海伦基金一直合作得不错。 林岚恭维道:;这都是因为有徐先生担任海伦基金的形象代言人,海伦的品牌形象才一直都维持得很好。 眼看傅昉出现,徐行之的目光却不自觉地一直集中在她胸前的璀璨钻石上。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说;银河之光这条项链,还是从自己母亲口中。那日,戚棠跟他说,说闻名遐迩的银河之光被雷空送给了夏晚橙。自那之后不久,他就听说了二人即将结婚的传闻。 如今,那条闻名遐迩的项链又戴在了傅昉颈上。 徐行之看见雷空在傅昉身后出现,说了句:;雷总不愧是柏海最年轻有为的资本家,这连结婚都如此追求性价比,你不赚钱谁赚钱? 徐行之说这话单纯为了讽刺雷空,可傅昉的面色也一同变得难看起来。她揪了揪自己的裙摆,听着雷空说道:;不晓得是不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我有邀请徐大影帝来参加我的订婚典礼吗? ;难道是我弄错了? 徐行之从衣服侧袋里拿出一张请柬,待看清内容后立刻露出张皇的模样,他说:;是我搞错了,这是雷总上次结婚的请柬。真没想到这么短时间里,雷总就要结第二次婚了。 这话一落,这贵宾室里瞬间宛如一个冰窖。 雷空冷着脸道:;你是来找茬的? 林岚见状,急忙从中斡旋道:;是我邀请的徐先生,他现在担任我们海伦基金的代言人,此次返海,也是为了要出席海伦基金的活动,我便邀请他来参加你们的订婚典礼。 徐行之微笑道:;看来雷总很不欢迎我。 雷空目光如炬,;也不晓得近几年徐大影帝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就被蹉跎成了如今这幅样子?记得你当初可是十分看不起我们这些土老板挥金如土的做派,怎么如今你自己倒活得像个土财主了? 雷空看向徐行之的腕表,说:;你那块金表,不便宜吧? 徐行之随意晃了晃手腕,只道:;不太清楚,品牌方送得。倒是雷总把亡妻的遗物再送给新夫人,这也不怕晦气吗? ;徐行之! 傅昉终于忍不住出声:;今天是我和雷空订婚的大喜日子,你来祝福,我很欢迎。但你要是来找茬,就请你马上离开! 傅昉指着门口,面上已经呈现出了勃然怒气。 徐行之淡淡乜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放在雷空身上,道:;我只是好奇雷总要以什么面貌迎娶新夫人,如今看到了,我就走了。 徐行之起身,顺手把西服扣子系上。他从雷空傅昉身边走过,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祝二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第522章 来者是客 徐行之前后逗留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留下一个红包扬长而去。 那红包就放在茶几上,一时间谁也没把它捡起来。 林岚反身锁上贵宾室的门,跟雷空语重心长道:;来者是客 ,尤其他现在被誉为柏海的门面,有着前千千万万的拥趸者。你这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不是? ;我看谁的佛面?他粉丝的? 雷空不屑一顾道:;手下败将而已。他徐行之要有你们说得那样风光体面,当初夏晚橙为什么甩了他跟我走? 傅昉和林岚都不说话,雷空默默看着茶几上的红包,良久,说:;你们海伦基金内部的事情我不管,但我不想再看见徐行之出现在我面前。 留下这句话的雷空夺门而去,留下面如菜色的傅昉僵在原地。 林岚到底是心疼女儿,把她搂入怀里,劝她:;今日过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雷太太。 雷空快步向着宴会厅走去,他的脚步踏在厚实柔软的地毯里发不出一点动静。刚走过拐角,他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纵然瞬间稳住了情绪,但雷空还是被吓了一跳。 来人在他怀里抬起头,一双水润的眼睛在看见他的同时就掉下两行泪来。 雷空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搂紧女人冰冷的双臂,柔声道:;躲在哪了?我一直没看见你。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今天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还能记得起我来吗? ;我不是让你今日别来? ;可我偏要来!我就是要亲眼看着你如何把傅昉娶进门,看着…… 话未说完,就是两行清泪滚下。 雷空替她揩去眼泪,说道:;琦琳,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和傅昉,我和你,是两回事。 叶琦琳紧紧抿着唇,只让眼泪簌簌掉下。 雷空看她这满脸倔强又委屈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 叶琦琳问他:;回哪去?今天是你的订婚典礼,这满场的来宾都是来恭喜你和傅昉订婚的。你这个男主人公离开了,这满场宾客怎么办?你的娇妻怎么办? ;一点点时间,不碍事。 直到雷空带着傅昉走出长廊,傅昉和林岚才从拐角处出来。如果说傅昉刚才还有些痴妄的话,此刻也只剩下了满心的失望。 林岚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地毯,跟旁边的女儿说:;雷空对那个女人……比我想象中还要上心些,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 ;雷霆好歹是在和聂兰心结婚多年后才又娶了陈盈。雷空倒好,我这个正牌太太的位置还没坐实,他就把妾室光明正大地带到人前来。今日见到叶琦琳的宾客,也不晓得会怎么揣测我们三的关系。 ;这样不行!林岚道:;不管雷空再怎么喜欢那个女人,她的地位绝对不能越过你去,就没有这个道理! ;妈! 傅昉轻声道:;你当真以为雷空很喜欢叶琦琳? 见林岚不言语,傅昉便问了一句:;他要当真那么喜欢叶琦琳,怎么今日和他站在这里接受祝福的人是我呢? 车子刚转进花园,徐行之就见前头的茂密椴树下站着一人。 这样的天气里,她穿了一身及膝的白色羽绒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像尊漂亮的雪人。 徐行之眯了眯眼,问道:;她怎么在这? 江彤小声答道:;她说找你有事。 徐行之再问:;她来多久了? ;不知道。 ;瞎胡闹! 车子停下,徐行之快步走下车扯住了那人的胳膊。直到这个时候,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人才缓过神来,有些迟钝地问说:;你们回来了? 徐行之用手心滑过她的衣服,感受到掌心里冰冰凉的温度。 他当即怒极反笑道:;夏晚橙,你不晓得这里是风口吗? 见夏晚橙瞪着一双眼巴巴地看着她,徐行之顿时无力道:;是我忘记了,你这个人毫无常识可言。 夏晚橙跺了跺脚,说:;我有事找你,但江彤也说不上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行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去参加雷空和傅昉的订婚典礼。 夏晚橙微微表露出了一些吃惊,她问:;订婚典礼这么早就结束了? 徐行之转身,向着家门的位置走,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我看着没什么意思,就先回来。 进到屋子以后,夏晚橙才把双手从兜里伸出来。她搓了搓手,捂住自己的脸,同时拿眼睛不断往周围打量。 徐行之问:;看什么? ;你猫呢? 徐行之吹了一声口哨,旋即一只胖猫便从楼梯上飞奔而来。 徐行之见夏晚橙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弹,便主动问她:;你喝什么? ;纯净水就好。 徐行之把纯净水递给沙发上的夏晚橙,随即端了杯酒在她对面坐下。 他问:;难得你还记得这里,找我什么事? ;江彤给我了地址,也跟外头的安保打过招呼。 夏晚橙吸了吸鼻子,问他:;你喝威士忌吗? 徐行之点了点头,抿了口酒含在口里。他抬眼,见夏晚橙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用手背轻轻揉了揉鼻子。 徐行之问:;怎么了? ;这个味道…… ;不舒服? 徐行之立刻把酒杯挪走,眼里观察着她的反应,问:;需要开空调吗? 夏晚橙还是用手背遮住鼻子,说道:;不是酒的问题,是你们家的香薰…… ;香薰怎么了?柚子和橙子的味道,你不是一贯很喜欢这两种问道? 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瞬间让两人变了脸色。徐行之是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全身展现在夏晚橙面前。而夏晚橙本身,因为不舒服的气味已经连累到身体,顿时呈现了恶心反胃的感觉。 她杵着沙发站起,费力地说:;对不起,我需要借用你们家的卫生间。 第523章 自甘沉沦 在徐行之工作的这个圈子里,女演员为了保持身材催吐是常有的事。徐行之每每见到这种情况,都会有一种生理性的反感 可现在一墙之后的夏晚橙,却让徐行之产生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感觉夏晚橙难受得厉害,似乎是全身内脏正叫*嚣冲撞着想从她的口腔窜出,而夏晚橙需要费力压制这种暴乱。 徐行之敲了敲门,许久,才得到夏晚橙的回应。;请进。 徐行之拿着干净的毛巾站在门口,自镜子里注意到夏晚橙过分苍白的脸色。她前额的头发完全湿透,杵着洗手台的指节紧绷得泛白。 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皱起眉头问道:;你还好吗? 夏晚橙点了点头,随即捧起一抔凉水浇在脸上。她说:;请给我五分钟时间整理一下。 徐行之把毛巾交给她,然后退出了卫生间。 不到五分钟时间,夏晚橙已经收拾整齐出现在他面前。除了脸色依旧难看外,她整个人是看不出刚才那副虚弱难堪的样子。 ;通风系统已经打开,但短时间内没办法完全祛除这些味道。 徐行之说:;如果没有太重要的事要跟我说,你回去吧。 夏晚橙坚定道:;很重要! 徐行之看着这张傲劲儿外露的面孔,终究还是妥协。 ;走吧,阳台。 * 露天阳台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味道,但时值夜晚,这外头的夜风也很狂妄。 徐行之找了毛毯给夏晚橙,夏晚橙倒也没有推脱,自在地往身上一裹,随后在吊椅上落座。 徐行之道:;这么晚到前男友的家里,又接受前男友给得东西,你们家那位医生倒也放心? ;他今晚值夜班。出门前我跟他说了要来找你。 对于夏晚橙话语里透露出的一派恬静,徐行之是觉得不舒服的。自他认识夏晚橙以来,她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有危机意识,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觉和敏感度的女人。也正是因为她这独特的敏锐机警,才使得她多次从险境里脱身。 但夏晚橙现在呈现出来的状态,似乎已经安于现状,或者说…… 自甘沉沦。 徐行之想起放在他车里的文件。那是夏晚橙离开柏海去往摩迪莎,之后以sapphire xia生活的调查报告。这份文件交到他手里也有几天,得空的时候,徐行之总是忍不住把它拿出来翻上一翻。他许多次注视着那个叫Micheal an医生的公式照,思考夏晚橙为什么会选择他? 就这个男人的简历而言,他确实是个优秀的男人。他的优秀可以体现在他的样貌气质,可以体现在他的学历学问,也可以体现在他乐于奉献的伟大人格,但唯独不包括夏晚橙一心所追逐的;名利权势。 徐行之完全笃定,这个男人给不了夏晚橙想要的东西。 但同文件一起送来的,还有夏晚橙最近的产检报告。她已经怀孕六周时间,在柏海第一医院,也就是他丈夫工作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孕妇档案。 这样看来,他们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个念头出现在徐行之脑海里时,他不禁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想他们作为法定配偶,在婚后拥有自己的孩子完全合乎寻常。但徐行之想不明白夏晚橙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理由。 夏晚橙,她究竟为什么在和雷空婚礼的当天离开摩迪莎?又是为什么跑到拉姆西和这个医生登记结婚,他们又为什么回来柏海? 这一切的一切,徐行之都想不明白。 夏晚橙这个爱慕虚荣超过一切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这样简陋地踏入婚姻? 这完全不符合徐行之一贯认为的,夏晚橙差点行事风格和行为准则。在徐行之看来,夏晚橙就该凡事以利益作为最高前提。 但这会儿,见夏晚橙闭眼悠然地感受夜风,徐行之不禁问出口:;夏晚橙,你究竟想要什么? 见夏晚橙疑惑地看过来,徐行之再问:;他能给你的东西比雷空更多吗? 夏晚橙含笑不言语,只说:;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急事。 见夏晚橙拿出电脑,徐行之默默垂眼,让刚刚占满脑袋的杂念退却。 ;我知道你这次是为了参加海伦基金的活动才回来柏海。她们眼下要进行一个捐书活动,需要通过你向全社会募捐。我希望你和海伦基金解约。 徐行之身子后靠,目光从电脑界面转到夏晚橙脸上,他问:;你在开玩笑吗?当初是你求着我给海伦基金做形象代言人的,你忘了? ;这事是我的过错,我原以为海伦基金有顾访琴坐镇底下人不敢胡来。但基金内部势力盘根交错,这狼狈为奸为虎作伥的大有人在。我今天来找你,也是希望悬崖勒马。 徐行之看着夏晚橙,她的侧脸在电脑荧光里显得尤为认真。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冷静克制的夏晚橙。 他说:;你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我和海伦基金解约? 于是,夏晚橙说起了在拉姆西惊心动魄的那一夜。 当夏晚橙说到在货轮里找到不明药品时,徐行之立即挺直了脊梁,问:;那是什么? ;一种价格高昂的抗癌药物。 徐行之立刻反应过来,问:;他们走私避税? ;不仅是这样。这是一批假药。他们打着海伦基金做慈善的名义躲避海关检查,而后通过走私将假药混入市场卖出去。 徐行之整张脸仿佛凝固了一般,许久,他才说:;这是谋财害命。 ;确实,前些日子,海外报道过,有几位癌症病人不约而同出现肺水肿的病状,从而呼吸衰竭致死。我们初步猜测,这种仿制假药就是使癌症患者出现肺水肿病状的罪魁祸首。 ;你确定? ;很遗憾,那几位因肺水肿呼吸衰竭致死的患者都没有进行尸检。所以我们目前没有拿到切实有效的证据。现下,我们只能根据实验和临床结果,判断这种假药会导致肺水肿病症出现。 第524章 拖入泥沼 夏晚橙把带来的假药和真药一起放在徐行之面前,让他就外观形状和质量来判断真假。 徐行之完全看不出来,就算通过气味和舌尖舔舐到的味道也一样。 夏晚橙把两块药片一起投入水中,见它们融化后的色泽都一模一样。 夏晚橙说:;造假工艺如此高超,足以以假乱真。 ;当初我们在拉姆西发现这批药物时,在场的医生都不能及时分辨真假,但他们认为这么多价格高昂的药物出现在拉姆西非同寻常,于是拿去化验。你看这外观色泽气味一模一样的药物,却在成分上天差地别! 夏晚橙竖起指头,说:;这种假药的出现,扰乱了药品市场,这是其一。其二,他骗走了癌症患者的救命钱。第三,它伴有严重的并发症,有一定程度的致死性。所以,彻底铲除这个假药制造集团,迫在眉睫。 ;换句话说,就算这种假药没有任何坏处,我们也不该让他继续散播到市场。假就是假,以假乱真它也是假,假药是救不了人的。 徐行之扶额,问她:;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直接反馈给海关署和稽查局? 夏晚橙笑,;你当我没说过吗?当初在拉姆西逮到侯家人时我就在第一时间知会了拉姆西,O市和柏海三方的海关署。但候水绿还是轻而易举地从拉姆西离开,至今也没受到任何惩罚。 ;你的意思是…… ;更多的事情我不好说,但载有海伦基金捐赠物的渡轮一次又一次从柏海港口驶出,怎么就从来没有人发现其中的问题?我今天来找你,希望你同海伦基金尽快解约,千万别被她们拖下这个泥沼。 ;如果海伦基金真是泥沼……徐行之看着夏晚橙,说:;也是你拖我下来的。 徐行之这话像一个巴掌打在夏晚橙脸上,顿时让她无地自容起来。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管?就算你夏晚橙悲天悯人宅心仁厚,又何必亲自插手这事。你也说了,这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沼。 夏晚橙道:;这事牵扯到的三方,海关署,O市侯家我都不愿去管,唯独这海伦基金……就目前来看,海伦基金的副会长林岚和监督韩琳都牵涉其中。这韩琳的事一旦处理不好,会牵扯到安顾两家和隆胜集团…… 徐行之见夏晚橙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问出声来:;这安顾两家和隆胜集团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晚橙回过神来,说:;我是受顾夫人所托来调查和处理海伦基金涉嫌造假走私一事。现在这担子在我身上,我要想法设法把它做好才行。 ;如果我没记错,贵为海伦基金名誉会员的夏晚橙已经病逝。如今你是sapphire xia,明面上和海伦基金没有半点关系,你以什么身份去插手海伦基金的事情? 隐约意识到徐行之在无故找茬,夏晚橙急忙转移了话题,;我当初帮你跟海伦基金商定代言合同时,特意吩咐律师加了附加项。你以个人活动繁忙为由向海伦基金提出终止合约,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赔偿责任。 徐行之挑眉,;那我还得谢谢你? 夏晚橙愣了愣,随即说:;我当时帮你签下这份合同,是因为我评估你和海伦的合作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现下看来,我的眼光和选择也没出错。海伦基金因为你的代言而扩充了他们的社会影响力,而你本身也收获了不少的公众美誉…… 说到这,夏晚橙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她说:;如果不是海伦基金窝藏祸心败絮其中,我促成的这次合作完全可以被当做一个公关典型供所有初入娱乐圈的小朋友学习。 ;说得对,那个被你耳提面命,让你一手调教出来,在你离开后接任你在万喜经纪人总监职位的陆瑭,如今正因为涉嫌贪污腐败官司缠身。 夏晚橙莫名有些心虚,说:;她的心思没放在正处,也不是我提携的她。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是,你真正培养出来的人才,在各方面都是一把好手的艾米,前不久就在你的授意下辞职了。 徐行之翘着腿看着她,问:;所以夏晚橙,你看你在万喜任职期间都做了什么事?为上司签订了一个蛀洞百出的合同,给公司塞进一个为非作歹的法外狂徒,最后离职还要顺手挖走公司精心培养的人才。我为万喜曾有你这么一位优秀员工而感到万分自豪。 夏晚橙被这话给堵得心虚气短,她别过脸,手指揪紧了腿上的毛毯。 徐行之见状,问她:;你想要插手海伦基金的事,现任的雷太太傅昉可不会惯你这毛病。你要做你的大善人,就要做好和整个雷家为敌……不对,你本来就得罪了整个雷家。你现在隐姓埋名,所以人家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哪天要真敢站在太阳底下,你就得多担心了。 ;劳你费心。不管是去摩迪莎,还是回来柏海,我对我所有的选择都不后悔。 ;你这话说得可真够大义凛然。夏晚橙,我不晓得你是真的铁石心肠,还是不把人当人看。我也好奇,等你现在这位医生丈夫不再有用,你又要如何处理他?或者又去哪里找下一件趁手的工具? 徐行之笑笑,说:;雷空虽然见不惯我,但我也是真同情他,不过我也同情你现在的丈夫。我是知道你眼里只有算计的,也见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脾性。你现在口口声声说海伦基金如何道德败坏,你要如何惩奸除恶,这些话我都是不信的。 ;海伦基金窝藏祸心败絮其中?你夏晚橙也不见得有多光明正大。关于和海伦基金解约这事,我还得想想,我现在是真的怕你,怕你又在利用我。 第525章 罄竹难书 当徐行之说出不敢再相信夏晚橙这句话后,这次的谈话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夏晚橙只感觉浑身无力。记得在顾访琴离开前,她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说一定妥善处理好海伦基金的事情。可这才刚开始,她就连说服徐行之跟海伦解约都没法做到。 从徐行之眼下的态度来看,夏晚橙也深知自己之前做过多少罄竹难书的事情。 所以眼下徐行之不信任他,不是徐行之的问题,而是她活该。 夏晚橙把资料一一收回包里,她起身看着眼前人,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到了,她只能说:;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徐行之随她一同起身,说:;我送你回去。 从徐行之家里出来,时间刚过晚上十点。徐行之所居住的小区环境清幽,在他和夏晚橙都不说话的时候,夜晚的风声尤为明显。 夏晚橙数着在视野里倒退的灯盏,心里始终不确定要不要抓紧时间再和徐行之聊一聊。可她侧眼,就见徐行之闭眼仰靠在椅背上休息。 夏晚橙最近忙于调查海伦基金的事,所以代言人徐行之的资料也看了一些。 她知道徐行之现在红得如日中天,他本身的热度和流量使得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这就迫使他必须小心谨慎地去处理自己的言行举止。夏晚橙知道以这样的方式生活有多辛苦,也知道徐行之红到如今这个程度有多艰难。所以不管有没有受顾访琴的拜托,海伦基金确实是她留下的烂摊子,她有必须善后的责任。 但徐行之不信任她,这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徐先生! 司机突然放慢了车速,小声说道:;前头好像是方小姐的车子。 夏晚橙看出去,见一辆通身漆黑的保姆车正从他们对头驶来。 徐行之对于司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夏晚橙猜测他是睡了过去,于是跟司机说:;让他们先过。 眼看那辆车子慢慢朝他们驶来,然后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下。紧跟着,一抹绛紫色的身影从车上蹿了下来。 夏晚橙见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方夜蓝。这会儿她冷着一张脸快步而来,随之便敲响徐行之旁边的车门。 徐行之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窗外方夜蓝的面孔就小声说了句什么。随即,他跟夏晚橙说:;我跟她说几句话,你别露面。 夏晚橙来没来得及表态,徐行之就已经离开了车子。 方夜蓝被徐行之带着往树荫下移动,她不禁回头看向车子的方向。想如果刚才她没看错的话,那车子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人。 想来这艺人的车子都具有极高的保密性,只要窗户关着,外头人就不可能看清车里内景。可方夜蓝又很确信,刚才徐行之开关车门时,她确实看见了一只小码白色球鞋。 徐行之脚步很快,她被带得有些踉跄。终于,徐行之停下了步子,问她:;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方夜蓝仰头看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她道:;你非要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我说话吗? 徐行之看似有些不耐烦,一直用脚磨蹭着地上鹅卵石。他说:;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说得什么清楚?你当时要跟我说得话不是被打断了吗?既然没说完,那就不作数。 徐行之望向车子的方向,慢悠悠开口:;那我现在郑重地再跟你说一遍。方前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这话落下后半晌,方夜蓝才说:;我不信。 徐行之换了只脚去磨蹭地面的鹅卵石,他说:;我以为你出道这么些年,情情爱爱的电影电视剧也拍了不少。应当是能分清剧本和现实的差别。 方夜蓝吁出一口气,不甘道:;你也别以一副冷静理智的口吻来教我怎么做人。说白了,我长你这么些岁,不管是拍戏还是恋爱的经验都比你多。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清楚。 徐行之心里估算着时间,眼下听方夜蓝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你心里清楚就好。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我希望……唔! 徐行之扯开突然贴上他唇的女人,他慌张地往车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心底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恼火,他问:;你做什么! 方夜蓝挑衅地看着他,道:;你说你心里没有我,那你再吻我一次,再…… 徐行之拔步就走,嘴里道:;不可理喻。 方夜蓝跟在他身后,放大音量说:;徐行之,无论你嘴上如何否认你对我的感觉,但生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徐行之原本已经快接近车子,听到这话,又掉头回来。他站在方夜蓝面前,垂眼看着她,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拍吻戏的时候,你敢说你没有动过半点真情? 方夜蓝抓起他的手,把自己的十指交握过去,问他:;那时我们这样牵手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说我分不清剧本和现实的差距,你就一定能分清吗? 徐行之看了她好一会,默默把手收了回来,说:;就算我在拍戏时动了真情,也和你无关。换句话说,最初拍那几场戏时我根本找不到要领,这也是那时候之前NG过多的原因。是导演找到我跟我说,让我可以试着把对手戏的演员想象成别人。所以…… 徐行之冷静地,说出了让方夜蓝心如刀绞的一句话: ;当时如果没有你,换做是别人也可以。 方夜蓝看着徐行之决然而去的背影,仓促地把头抬起,好把汹涌而出的眼泪压制回去。 她心里默默道,她方夜蓝自出道那日就被娱乐圈冠以;万人迷的美誉。她不是没人追求没人喜欢,之所以对徐行之产生痴迷的情愫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她想说,她方夜蓝喜欢谁都是自己的自由,容不得他人指点。同样地,她的自尊摆在那,也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她想说,你徐行之凭什么? 第526章 不要学我 徐行之把车门摔得巨响。这让想要伪装无事发生的夏晚橙必须另想法子面对这一切。 她刚才不过是好奇方夜蓝的近况往外看了一眼,哪知刚好就看见两人缱绻情深的模样。尽管她在第一时间别开了头,还是把那画面嵌在了脑袋里。 繁星点缀的夜晚,昏黄的路灯,茂密的树荫下,当下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和新晋影帝拥吻在了一起。如此缠绵又劲爆的场面,居然只被她一人看在了眼里。不得不说,是有点暴殄天物。 徐行之等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才又吩咐司机开车。余光里,他见夏晚橙盯着她自己的指甲看个没完没了,就知道刚才那一幕被她看见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焦躁难耐。 ;当时《积木》选角未定,你让方夜蓝故意冒充你来接近我,以此帮她拿下了女主角的角色。无论什么时候想到这件事,都觉得你是个非常卑鄙可恶的人。 徐行之突如其来的故事重提,就把夏晚橙的记忆带回了那个夜晚。 倘若是之前的夏晚橙来面对徐行之此刻的斥责,她肯定能毫无心虚地跟他说,说她当时是万喜娱乐的总监,方夜蓝是她手下的艺人。她帮自己的艺人争取工作和资源,那是她的工作职责。何况,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违法犯罪。 但是以夏晚橙如今的角度,她确实觉得自己过去做人做事太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夏晚橙很坦诚地说:;我跟你道歉。 徐行之惊讶夏晚橙此刻的回答,于是问她:;你这话里有多少的真心?还是无可奈何下的将就? ;有些事做错就是做错了,我不辩驳。 徐行之定定地看着她,问:;你做错了什么? ;当时为了帮方夜蓝争取这个工作我利用了不少人。这些所作所为虽然不违法,但多少也不道德。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光明正大地带着方夜蓝走正经路子。 ;只是这样? 见夏晚橙眨眼看他,徐行之苦笑了一声,说:;你利用的只是无关痛痒的某某人吗?你利用得是对你痴心未改的前男友。那一夜你精心铺陈的所有,都让我产生一种我们可以重头来过的妄想。你大概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我…… ;我至今都不知道,在我们交往的过程里,我做错了什么?或者得罪了你什么?要你用这样的方式一次次折磨我。就像你要我跟海伦基金解约,我知道你话里没有任何问题,但我就是不敢信。从我以往的经历来看,你什么时候为我设身处地地想过?你从来都只在乎你的利益。 夏晚橙心里很是悲痛,她很想对徐行之说些什么,但她又无法给自己找到借口。事实就是,她之前满心只在乎一件事,就是如何为夏棶的枉死报仇。 哪怕到了现在,她依旧没办法对这件事完全释怀。她在电视里看到雷霆还是会恨,心里还是会一次次燃起复仇的火焰。 她没办法跟徐行之去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无法跟他讲明夏棶的枉死里也有他父亲徐东来一分助力。要如何说呢?好像在那个炎热下午,当那颗篮球砸中她,当一个漂亮少年向她跑来的时,她们就站在了人生的对立面。 车子平缓地驶进大厦停车场,夏晚橙去够车门时,徐行之突然说了句:;方夜蓝好像误会了什么。 见夏晚橙扭头看过来,徐行之继续道:;无论我如何解释,她都坚信我对她有爱慕的情愫。 夏晚橙收回手,她心里明白徐行之跟她说这话不是为了话家常。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对我造成了不少困扰。如果她继续不收敛让媒体捕风捉影到,会对我本人和万喜娱乐产生严重影响。 夏晚橙问:;你想我做什么? ;方夜蓝至今还是万喜娱乐的艺人,也可以说是万喜的中流砥柱。她的合同即将到期,我不想她因为怨恨我而离开万喜。你得帮我留住她。 徐行之把话说得如此强硬,以至于让夏晚橙产生一种错觉。 她说:;我早就辞去了在万喜的全部职务,也把我个人在万喜的股份全部套了现,我现在和万喜娱乐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我去插手万喜娱乐旗下艺人的续约问题? 徐行之漫不经心道:;陆瑭被解雇后,现在万喜娱乐经纪人部群龙无首。我可以聘请你回来工作,专门处理方夜蓝的合同问题。 夏晚橙微微皱眉,说:;你明知道留不住她。外面公司能比万喜给她更好的签约条件。你要我去做这件事,是想叫我去打感情牌。 徐行之突然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道:;玩弄人心,这不是你最得心应手的把戏? 夏晚橙张皇道:;我拒绝。这摆明了要伤害到方夜蓝的利益,我没道理去做这样的事。 ;夏小姐! 徐行之又恢复了他高高在上的疏离样子,他说:;你现在换人设了?不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做人原则了?改当心怀天下博爱世界的圣母了?你这样一天一副嘴脸的样子……还真是恶心。你如今这样,要我如何相信你和海伦解约是正确的事情? 夏晚橙看着眼前人许久,她痛心道:;徐行之,你不要学我以前做人做事的风格。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 徐行之骇然道:;夏小姐之前只差一步就可以登天,平日里想达到什么目的也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你好像只要动动脑子就没什么做不到,我是真的很羡慕。但我可能天赋有限,学不了你的斩尽杀绝心狠手辣,但就学些皮毛来维护自己的利益,总是可以的。如果在方夜蓝续约的事情上你不帮我,我很难不把你对海伦基金做得那些调查告诉给林夫人。 夏晚橙沉着道:;你知道,如果你把我调查的事情告诉她,我目前做得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徐行之漫不经心道:;这对我本人会有什么损害吗? 夏晚橙看了看他,随即拉开车门,背对着他说了句: ;可你不是这样的人。 第527章 胳膊外拐 ;安家二太太来了。 林岚扯了扯左顾右盼的傅昉,堆起满脸笑向着韩琳走去。 韩琳今日穿了条闪亮亮的长裙,这会儿在灯光下显得整个人熠熠生辉。 傅昉走到韩琳面前,恭敬地同她打招呼: ;伯母 韩琳也是满脸笑意地拉住傅昉的手,说:;今日可真漂亮,恭喜你订婚啊,小昉。 ;你脖子上挂的就是银河之光吧? 韩琳旁边通身黑魆魆的齐刘海女孩儿开口:;吹得台上有地下无,根本比我过我大伯母的碧海倾城! 韩琳急忙扯了旁边女孩儿一下,冲着傅昉抱歉地笑笑,说:;这孩子净瞎说,你别放在心上。 傅昉看向这个从头到脚都用劲儿彰显与众不同的女孩儿,目光直视着她眼眶里的灰色瞳眸,问说:;这就是安嫚妹妹吧? 安嫚哼哧一声不理会,韩琳只能帮着说话,;就是我家小女儿安嫚。她平日里不爱出来走动,也是听说你和雷空今日订婚,才随我出来沾沾喜气。 和韩琳滴水不漏的性格不同,他们家这叫安嫚的小女儿明显十是被宠坏了。她听了自己的母亲的话,当下竟然就反驳道:;明明是你骗我出来的,不然我才不来。 这下韩琳的面色也有些挂不住,她看了看傅昉和林岚,见她们面上虽极力维持微笑,但多少显得尴尬。 韩琳笑笑,左右看了看,问起:;怎么没见雷空? 傅昉扯了扯嘴角,;刚才还在这呢,不知道去招呼谁了。 见眼前女孩儿目露挑衅地看着她,傅昉总觉得自己心里那点事情被这人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说出来也是丢人现眼,在订婚这么隆重的日子,作为男主角的雷空居然抛下她送小情人回家,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傅昉深吸一口气,心想她绝对饶不了雷空,更饶不了叶琦琳那个狐狸精! 这当口,林岚拉着韩琳去说悄悄话,于是把安嫚丢给她招待。 傅昉慢悠悠地宴会厅里踱步,也懒得同安嫚说话,只随便递给她一个舒芙蕾叫她尝尝看。 安嫚满脸嫌弃道:;我们家可是有着全世界最一流的西点师傅。 傅昉配合着笑了笑。心想什么你们家我们家,那分明是人安家!这柏海谁不晓得你爸只是安家的养子,虽然和安镜以兄弟相称,但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怎么着,因为安镜顾访琴这些日子不在柏海,把隆盛暂时交给便宜弟弟打理,就真当隆盛集团是你们家的? 安嫚嫌弃地咬了半口,随即面上出现了意外的模样,眼睛也瞪圆了些,说:;这味道还不错,我哥肯定喜欢! 说着,她便央着傅昉说:;你快把这个西点师傅介绍给我,我要跟他学做这舒芙蕾的手艺。 ;我要是嫚嫚的哥哥啊,肯定心里美死了。这舒芙蕾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用不着专门去学,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让师傅上门做就可以了。 傅昉从脑袋里调取出安嫚的家庭关系,问起:;不知道是你哪位哥哥爱吃甜点?回头我让师傅做了亲自送到府上去。 谁知这寻常的一句客套话竟惹恼了安嫚,她一下子甩开傅昉的手,眼神冷冷地盯着她,问说:;你是想借送点心的名义来接近我哥是不是? 傅昉一下没适应安嫚态度的变化,愣了半晌,才支吾道:;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哥哥喜欢吃舒芙蕾…… 话音未落,安嫚已经把剩下的半个舒芙蕾砸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她,说:;贱女人,你休想! 这被安嫚砸下的舒芙蕾弄脏了傅昉洁白的裙摆,她当即脾气也上来,提着裙摆就向安嫚靠近几步。 ;你这个人是疯了不成?我好心替你考虑,你怎么像条疯狗一样胡乱攀咬人!说什么我想接近你哥哥,我拜托你看清楚,我可是堂堂雷家少奶奶,我老公是澜润国际的总裁雷空,你当你哥哥是是谁?是安战吗? 哪想到安嫚竟然就这样爽快地承认,;我哥就是安战,是柏海首富的独生子,是隆胜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不知道比你那什么私生子老公高贵多少! ;你说什么笑话呢?安战是你哥,谁不知道…… 手臂突然被扯了一下,傅昉到了嘴边的话被打断。她气冲冲地回头,就见雷空站在身后,用眼神制止了她的怒气。 傅昉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提着裙摆的手,往雷空旁边侧了几步。 雷空这才好好打量面前的女孩儿,见她年纪轻轻却是满脸戾气,眼里的桀骜也横冲直撞得很,立刻就明白这姑娘脾气不好。 他说:;我和你大哥安滕和二哥安喆都认识,你倒是和他们两很不一样。 安嫚高高地昂着头,;我和他们怎么可能一样! 这下雷空也能觉出安嫚不太看得起和她血脉相连的两个亲哥,反倒对他那位名义上的堂哥安战比较仰慕。 ;最近安伯父和安伯母都不在柏海,你那安战哥哥没回来主持大局吗? 安嫚定定地看着他,说:;你别想从我嘴里套话,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雷空无奈地笑出声来,半开玩笑道:;你都把人看得这么卑鄙吗? ;反正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哥没几个好人。 ;你说得哥哥是指…… ;当然是安战。你也不看看安滕安喆两是什么货色,他们配吗? 雷空暗自点点头,心想安固这个闺女白养了,这胳膊肘都拐到哪里去了? 雷空回头看了傅昉一眼,说:;回头你打听打听做这个舒芙蕾的师傅是谁,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到安小姐。 傅昉正待应声,就听安嫚说:;不用了,我看你们两都不像好人,谁晓得会不会有什么猫腻,我才不让你们找借口安插人去我们家! 雷空勾起一边唇角,淡淡道:;随你。 傅昉跟在雷空身后,见他向着休息室走去,不禁问了句:;终于安抚好小情人舍得回来了? 第528章 稳赚不赔 雷空走进休息室,把身上的西服外套摘下。傅昉把它接过来,放在鼻子前深嗅,说:;都是叶琦琳的味道,她倚在你怀里撒娇还是抱怨了?都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跟你哭诉了。说有多么不舍得你,多么不想你娶我,是吗? 雷空解开领带,随口附和道:;她没这么矫情。 傅昉冷笑一声,;你倒是挺了解她。不过我就好奇,你这又送房子又送车,在和我订婚当天还把她带在身边,时时刻刻不放心要亲自送她回家。你这么喜欢她,怎么不把她娶进门呢? 雷空自镜子里看来傅昉一眼,淡漠地说:;你这话说得很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订婚当日你抛下我单独送你小情人回家就有意思了?我就问问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雷空脱下衬衣,露出笔挺又宽厚的肩膀,以及左背的纹身。他拿出全新的衬衣往身上穿,随口应着:;这雷太太是你自己要当的,我没勉强过你。我和叶琦琳的事,从来也没瞒着你。 傅昉眼里燃着火,;你是没瞒着我,你和叶琦琳在我面前跟一连体婴似得,你还要如何! 雷空系领带的动作停下,闭眼歪了歪头,应付道:;外头全是宾客,我不想和你就这个问题争执。 傅昉把泪意隐忍回去,接过雷空的领带替他系上。她盯着雷空的心脏位置,说:;我不是聂兰心,我不会允许你再娶其他女人进门。 ;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见傅昉抬眼看着他,雷空再说道:;今日过后你就是雷太太,唯一的雷太太。你做你的雷太太,别去跟叶琦琳计较。我以后不把她带来你面前,也会尽量避免她在公众面前露面。你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傅昉将信将疑,;你说真的? ;你知道我不可能对你一心一意,我要真跟你说这种话,那是在骗你。就算没有叶琦琳,也会有其他女人。但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让其他女人威胁到你雷太太的地位。 眼看重新收拾整齐的雷空要从休息室离开,傅昉忍不住出声:;我就想问你,你对叶琦琳到底有几分真心? 雷空脚步不停,身影逐渐消失在傅昉眼前,他说: ;男人女人在一起不就图个随意高兴,凡事都要扯到真心两个字,多累? * 林岚着急地把韩琳带到角落,她谨慎地向着四周打量,确定附近没人后,忙出声问道:;如何? 韩琳热络地拉着林岚的手,安慰她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见林岚面上的着急半点未消,韩琳只好又说道:;PC43号仓库,那里已经囤满了我们到时用来替换慈善赠书的仿真书。那玩意儿你是见过的,表面上和真书一模一样,但是中间挖空了洞,刚好可以在洞里塞进我们的东西。 ;PC43号仓库?那不就是在码头?你不担心海关临检抽查时查到吗? 韩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先不说那仓库是O市远洋渔业常年堆放货物的地方,那里里外外的关系早就打通了,海关就不可能临时去检查。再说,那仓库是以海伦基金的名义租借的,报备的时候明确说了要用来堆放慈善用品。就算人家打开了仓库,一眼看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书,谁还会一本一本打开检查? 听了韩琳的话,林岚紧张的心情有片刻松懈,但随即,一直盘旋在她脑袋里的念头又蹿了出来。 ;我还有一个心结……你知道夏晚橙回来柏海了吗? 说到这,韩琳的脸色也是一变。她说:;当时是我大意了,我料定她不敢再回来柏海,所以没费心去关注她。如果当时拉姆西事发的时候我们就能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她,现在也不至于这般提心吊胆。但是,夏晚橙今非昔比,如今的她在柏海是个已经入土的死人,我料定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但是…… 韩琳知道林岚想说什么,她接过她的话,道:;海伦基金至今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到了这一代,它的主席又是当今的首富夫人。作为柏海最声名显赫的慈善机构,海伦基金一直都拥有最好的社会舆论。倘若夏晚橙敢在这个节骨眼污言诋毁我们,她就是要把自己放在火堆上烤。 韩琳冲着林岚眨眨眼,;你想,全柏海的上流名媛都以成为海伦基金的会员为荣,倘若象征她们身份的名牌受到诋毁,她们会如何?再者,海伦基金现目前的代言人是徐行之,在和海伦合作期间,徐行之本身也收获了良好的公众好感,如果海伦在这个时候因为夏晚橙而名誉受损,徐行之的粉丝一定不会放过夏晚橙。最后,夏晚橙已经得罪了澜润雷家,倘若她敢在顾访琴离海期间兴风作浪,就是不把隆盛和安顾两家看在眼里。 韩琳问林岚,;你觉得夏晚橙是个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傻子吗?你我都知道,夏晚橙是个顶顶精明的人,她不会做这种损己害人的事情。 ;我始终觉得这样太冒险…… 林岚担忧地看着韩琳,说道:;要不这单生意,我们暂且先放一放。 ;放一放? 韩琳立马急了,;现在是多好的机会!顾访琴眼下不在柏海,海伦的事情完全是我们俩说了算。如今徐行之也在柏海,在他的号召下,全柏海都晓得我们有这样一项活动要举行,自发地为我们在海关那里报备。而且,这次活动的捐款规模空前,有了这笔钱在手里,你们家傅昉嫁到雷家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到时候把药运过去后,找人把货舱一烧,等那些仿真书全部在火海里烧成灰后,谁还知道我们的事情? 见林岚略微有些动摇,韩琳再添一把火。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我们可以把全部的慈善捐款拿在自己手里,又可以通过卖药赚它个一大笔。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528 第529章 拖人下水 远远地,韩琳见雷空和傅昉携手走近觥筹交触的宴会厅。她问了身边人一句: ;这事你们家小昉知道吗? ;多少知道一些,但没有那么清楚。 韩琳望着林岚的眼睛,坚定道:;这事你得跟傅昉交个底,把事情的经过和可能面临的风险都告诉她。 林岚不想傅昉掺和这些事情,这下听了韩琳的话顿觉不满道:;为什么?你也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女儿吗? 察觉到林岚的抵抗,韩琳心中不免一声冷笑。想这当初要不是因为林岚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管着海伦的大小事,这笔生意她根本不会带林岚玩。既然这下已经加入了进来,那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应该齐心协力才是,偏偏这个林岚胆子怪小还故作清高,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借口来阻碍她的财路,很不会看人眼色。 但这会儿面对林岚,韩琳还是得维持表面的客气,毕竟这女人今非昔比,既然成了雷空的丈母娘,就值得被她高看一眼。 她说:;我是想把雷空也拉进咱们的生意,如果有了他这个澜润总裁的助力,我们的生意也能更加长久地做下去。 林岚皱眉道:;他手上随随便便都是上亿的case,怎么可能看得上咱们这点小钱。 听了林岚话的韩琳只想把她脑袋撬开,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东西。 林岚还真当她想拉雷空做生意?她不过是想找个靠山。说到底,她们的这些生意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天要是再遇上上次拉姆西被夏晚橙撞见那事,她们也得有人能往上递话。这个时候,在柏海只屈居一人之下,又是林岚女婿的雷空就是最佳选择。 说白了,韩琳就是想把雷空也拖下水。 眼看雷空勾着一人就要离开宴会厅,韩琳急忙扯了林岚一把,;刚才一直都没见到雷空,你快陪我去打个招呼。 * ;恭喜啊,小空。 雷空抬眼,见堵住他去路的人正是安家的二太太,安镜名义上的弟媳韩琳。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雷空更熟悉她的另外一个身份,夏晚橙舅妈的表姐。 雷空含笑道:;韩阿姨,许久未见。 雷空作势向着四处张望,又道:;我给贵府送去了全福的邀请函,这会儿怎么没见安叔叔和安滕安战两哥俩? ;你也知道你安叔叔最近有多忙,隆盛集团手底下养着几万人,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操心,毕竟涉及几万人的吃饭问题。至于安滕和安喆,那不是得在隆盛把他爸爸忙吗? 韩琳看了看手腕的钻表,抱怨道:;都这个时间点了,肯定都还在公司开会呢。你可千万别介意,今天实在是不凑巧,等你正式举办婚礼时,我们全家一定整齐过来恭贺! ;哪里的话,我和贵府两位公子的关系不错,今日没看见他们甚是遗憾吗,也不知道…… 傅昉听雷空满嘴的客套话,心里却认为这韩琳很是滑稽。 感情这安镜和顾访琴暂时不在柏海,这隆胜集团就易主了?就听韩琳说得这话,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隆盛集团是她们家的,她老公安固才是柏海首富。但问题是,这柏海谁不晓得安固只是安家养子,他根本没有继承安家财产的资格。 再说她那两个儿子安滕和安喆。安滕先按下不表,就那安喆的脾性也算远近闻名,这个时间点他要没在酒吧夜店里鬼混,也算奇事一件。说什么在公司帮忙,他的文化程度估计也就刚脱离文盲。 这会儿虚情假意的客套话说完,韩琳突然道:;上次结婚时你没邀请我们,你安叔叔可独自生了许久的气。 傅昉没想到韩琳突然来这么一句,当即紧张地去窥探雷空的神色。只见雷空神色未变,脸上依旧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说:;这您可不能怨我,当时婚礼宾客的名单是夏晚橙审核过得,估计就是那时候把你们从名单上剔了出去。 像是没想到雷空会如此坦诚地回答,韩琳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她眼神游离了半会儿,呵呵笑了两声,说:;晚橙那孩子也真是……她舅舅舅妈如何对她不起也是他们的事,怎么能迁怒到我身上呢? 雷空见韩琳半晌没说说出点有意义的内容,一时也没了耐心。她把傅昉牵到韩琳面前,;让傅昉陪您说说话,我去处理点事情。 也是到了这时候,韩琳才注意到雷空旁边还站了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 韩琳眯了眯眼,;这位先生看着倒眼生…… 下一秒,一张精致的名片就递到了她手里。 ;雅风集团常务董事,江…… 韩琳的声音戛然而止,旁边人都晓得她念不出上头的字,但也没人帮她解围,就这样默默静站着。 韩琳自觉尴尬,她用舌头在口腔里裹了一圈,假意问道:;江先生家里经营什么? 雷空不愿再耽搁时间。他搂住江篪的肩膀,冲着韩琳说:;韩阿姨要感兴趣,下次去O市就给他打电话。 看着两人背影走出宴会厅,韩琳问了旁边的傅昉一句:;雷家生意都做到O市去了? 傅昉答道:;江篪也是个挺活泼的性子,他们两不见得就去聊正事,说不定商量着去哪玩呢。 韩琳这个时候倒显出精明来,她看了傅昉一眼,说:;我从来不管自己家里生意上的事,你倒也不用防着我。再说,隆盛和澜润也不是竞争关系。 傅昉笑,;隆胜集团是柏海资本汪洋里的那艘领头巨轮,我们剩下的人,都是看着隆盛帆旗去找方向的小虾米。哪里就敢跟隆胜集团比呢? 韩琳微微挺了挺胸膛,表现出些倨傲来,;希望我们两家未来能有合作的机会。 傅昉满嘴应好,但心里也忍不住想问眼前人: 您是隆盛的谁?隆盛的事,你说了算吗? 第530章 一片好心 ;雷总这克忠职守的敬业精神还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也真是难为您在订婚当日还要抽时间应付我。 雷空看向身边人。江篪比他要矮半个头,身量也要小一圈,穿着西服的样子像是偷穿爸爸衣服的小孩儿。再看他这长相,五官绝对算得上俊秀,就是时常挤眉弄眼,满脸透着不正经。加之说话时那吊儿郎当的做派,怎么看都像游手好闲的纨绔少爷。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让他们家雅风集团入驻柏海新区,已经来柏海找了他不下十次。端的是一副精诚所至的姿态。 雷空从兜里掏出烟盒冲江篪递过去,却见他摆了摆手。 得,这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居然不抽烟,真是稀奇事一件。 雷空把烟点燃,目光望着天上的弯月,漫不经心道:;截止昨日,柏海橙意新区已经收到了全世界36家购物商场的合作提案。其中一家比一家豪迈,甚至有人直接给出承诺,在其商场入驻新区的三年内,全部收入归澜润所有。 江篪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结结实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知道澜润的柏海新区因为开设赌场的原因成为了一块香饽饽,谁都想从其中分到一杯羹。江篪知道竞争会十分激烈,但没想到真有资本像疯了一样把钱往水里扔。当然,他们敢这么疯魔的原因,也是笃定不管三年还是多久,这澜润新区一定能赚钱。 正如夏晚橙一开始跟他说得那样,只凭他们家雅风集团的实力,雷空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就算没有其他雄厚的资本加入,他们家雅风也不见得能入得了雷空的法眼。毕竟澜润旗下还有自己的购物品牌,以雷空母亲名字命名的芬妮广场。 江篪思索前后,问道:;我看最近的新闻报道,因为持有橙意赌场经营权的PAL不配合,导致橙意赌场的开业计划暂缓。 说到这,雷空的目光就变得十分阴鹜。他说:;这是小事情。整个橙意新区,地皮是澜润的,上头的所有建筑是澜润城建的,整个新区的规划也是澜润做得。橙意赌场里,大到一张赌台,小到一个筹码都刻着澜润的名字。PAL能拿到橙意赌场的经营权,纯属偶然。 这话说得不太客观吧? 那段时间,只要关注过柏海新闻的人都知道,当时雷霆病重,雷家两少爷雷影和雷空开启了权利争夺大战。在短短数月内,澜润国际执行总裁的位置一直在换人坐。当时正值橙意赌场经营权竞标的关键时期,就因为雷家两兄弟龙争虎斗,一会儿闹出剧场坍塌事故,一会儿传出背后财团贪污腐败的丑闻,直接导致柏海领导层对澜润失去信心,最后把经营权交到了一个身家清白的PAL手上。 这也是夏晚橙话里所说的,PAL手里拿捏的不仅是一个赌场经营权,更是整个澜润新区和澜润国际的大动脉。 想到这里,江篪心里也有了点底气。但他也不明白雷空在订婚当日和他在这里说话的原因。 江篪试探着道:;这样看来,我们家雅风实在没有和各位资本大佬争夺的资本。我看,要不就算了? 雷空没想到江篪这样没底线,一时也愣住。半晌,他问:;你这样就打了退堂鼓,不跟你家里人商量下?你们家雅风,你说了算吗? ;以卵击石的后果大家都清楚,我想我们家里人会明白的。 雷空嗤笑一声,问道:;那你现在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是为了什么? ;不是……不是雷总叫我过来的吗? 雷空深深吸了一口烟,好克制心底的烦躁。 他说:;你们家在O市也是名门望族,上一任的税务局领事和现任稽查总署署长都是你们家直系亲属。 江篪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原来雷空看上了他们家在O市的势力。 ;现任O市的稽查总署署长确实是我姑父。 雷空见江篪开始上道,再次热络地勾住他肩,热情道:;我看江兄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是真心想交下江兄这个朋友。 江篪一听雷空这话,就晓得雷空必然有要紧为难的事要麻烦他。 ;我对雷总向来仰慕,也不晓得要怎么才能修炼出雷总的气度休养? ;不如江兄就此在柏海逗留些时日,叫我好好带你领略一番柏海的风土人情和大好河山。 ;这当然好,我对柏海的民俗文化向来感兴趣。不过……过两日就是我姑父生日,这我得赶回O市去祝寿。 雷空露出惊喜的样子,说:;我一定诚备厚礼,还请江兄一并带去祝寿。顺便,还想请江兄帮个忙…… 虚伪的客套话说了这么多,雷空总算说到了正题上。想来他把他们家的底细都给调查清楚,就是为了这一刻方便利用。 不过,雷家能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他那个担任稽查署长的姑父呢? ;首先,想请江兄帮我查个人。这个人于前两月以C国国籍从O市入境…… 听到这里,江篪已经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果然,他见雷空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纸张递过来,说道:;还请江兄帮我仔细查查这个人。 江篪把纸张打开,一眼就看见了夏晚橙的入境照片,以及下头的资料。 sapphire xia。 江篪故作为难道:;这…… ;实不相瞒,这位和我那个已故的太太长得实在太像,我也是偶然知道了她的下落,所以…… 江篪面露了然,;思念亡妻,人之常情,还请雷总节哀。 江篪就此把纸张遮起来塞兜里,问道:;不知雷总都想知道些什么? ;事无巨细,无论大小,当然是越详细越好。还有,我日后还有一事想要麻烦江兄的姑父,还请你替我们引荐一番。 说到这,雷空拍了拍江篪的肩,以一副郑重其事的语气道:;事成之后,我必然不会辜负江兄的一片好心。 第531章 英年早婚 Micheal开车去上班。 道路两盘的青葱树叶在风中摇曳,并没有发现天气很凉。微微细雨落下,落在挡风玻璃上,溅出一朵朵小水花。 临近医院的时候,Micheal看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儿瑟缩在雨伞底下,无法避免的,她的裙摆还是被雨水溅湿,留下一滩滩深色的印迹。 Micheal按响了喇叭,把车子慢慢停靠在道路边。 女孩儿转过头,五官在刹那间拼凑出一个欣喜的样子。她跑过车头,伸手来拉副驾驶的车门。见车门锁死,女孩儿还给Micheal示意,却见Micheal指了指后座。女孩儿怔愣片刻,把伞迅速收拢,躬身钻入了后车座。 ;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遇到老师,我还真是幸运,要不然真得淋着雨去医院。 女孩儿一张口就喋喋不休起来,Micheal默默调高了车载电台的音量。这一举动并没有被后座的人察觉,她依旧唠唠叨叨地说起今早的经历,全没在意Micheal是否感兴趣。而Micheal就以彬彬有礼的态度,时不时回答几个字。 在车子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符晃动了一下,女孩儿看见了,立马问道:;老师是在哪里求到的这个平安符? 至此,Micheal说了她上车以来最多字的一句话,;这是我爱人挂上的。 ;哦。 比起女孩儿一直秉持的热情姿态,她的这个回答就显得过分冷淡。大概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女孩儿又补充道:;记得我第一次遇到老师时,就是您陪您的太太来医院做产检。 Micheal想起小赵的一番话。小赵说汤辛雅是他们夫妻命里的一个劫,要不然怎么刚好来医院产检的那天碰见了她,从此就像被狗皮膏药黏上,无论如何都甩脱不了。 Micheal摸上了左手无名指,指腹一直绕着坚硬的戒指打圈。他开口:;我从来没有带学生的经验。 后座的汤辛雅显得很开心,;那我就是老师的第一个学生,我一定会给你争气的。 这话并没有被Micheal听进耳朵里。他只是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抽空想了一下,汤辛雅在柏一院一整个学年的实习任务就糊里糊涂地交给了他。 在他数次拒绝黄主任的恳求后,他们院长亲自找上了他,劝说的名堂和黄主任如出一辙,就是要他担任汤辛雅实习期间的指导老师。Micheal也真诚地跟院长表示了推脱,但院长态度坚定,要他好好再想一想,回家找老婆商量商量。 ;她家在柏海医疗届的地位举足轻重。黄主任不能说服你就院长来,要是院长也没办法,她们家自然还会找其他人。除非你不做医生,否则这个学生无论如何都避不过的。 夏晚橙如是说:;要不然我去跟咱爸妈说一声,让他们找人给汤家上点眼药? 夏晚橙晓得Micheal很不愿意牵扯家里的事,说这话无非就是打趣他。但Micheal也清楚,汤辛雅这个学生,他是非带不可了。 所以当院长再找他的时候,Micheal便主动开口:;学生可以带,但我有条件。 也不等院长吱声,他就出口:;第一,这实习教学不能耽误到我平日里的正常工作。第二,不能占用我下班后的个人时间。第三,我只指导实习工作和学习任务,除此之外,汤辛雅的任何事,我都不问不管。 能让Micheal迁就到这一步实属不易,院长自然再不敢多要求什么。他满脸笑容地把Micheal送出办公室,而后立刻就给黄主任打去电话:;快把那个烫手山芋送过去,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折腾不起了。 车子平缓地驶入医院停车场。 在Micheal停车的时候,汤辛雅就站在一旁看着。Micheal驾驶的车子是辆造假十来万的银色SUV。在院里,和Micheal收入水平想当的医生都开着三十万左右的车。鉴于这一点来看,Micheal确实是个实用主义者。 当然,实用主义不足以用来概括他的优点和魅力。眼看这车子被他以完全笔直居中的角度方位停在车库,汤辛雅就在想,这个男人之所以有着无与伦比的迷人魅力,很大程度就来自他身上这完美主义的气质。 照理说,这种实用主义加完美主义的医科男都有一个特点,即身上的无性恋气息浓厚。他们这类人普遍对男欢女爱没什么兴趣,多半也找不到固定的伴侣。他们热爱钻研学术超过一切,兴趣爱好小众又刁钻,说话耿直且刻薄,尤其喜欢自命清高。 就像汤辛雅认识的一个学霸,主修天体物理,日常爱好是裁缝,喜欢给自己量体裁衣做西服。但说话就极其讨人厌,动不动就是你们这些蛮荒时期的野蛮人,永远只通过屁股来思考问题…… 但Micheal完全不同。他待人做事礼貌至极,对自己有着极高的道德标准和原则。他尊重身边每一个人的兴趣爱好,从不多加评述。同时,他会对患者产生感同身受的共情能力。 这样一个在医科男群里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男人,一个在外貌气质上出类拔萃的男人,一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主任医师的男人,居然…… 英年早婚了。 这给汤辛雅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无异于眼看着古董青花瓷在眼前摔碎的感觉。但回过神来的汤辛雅又有些窃喜地想,既然娶了老婆,就说明他性取向为女,且能认同婚姻家庭下的责任和约束。就这个层面而言,汤辛雅面前不至于是条死路。 她想,只要她有一点点机会,她就能给自己和他创造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第532章 好事成双 医院里的同事见Micheal和汤辛雅一起出现,都借着正式上班前的惬意时间打趣: ;我们小麦自己还是个大小伙,这就开始带学生了? ;小麦可是我们一院的排面,要不是我年纪过大,我也想跟着我们小麦医生学习呢。 ;反正马上也要当爸爸了,借着这个机会也也看看,养育一个孩子有多麻烦。 Micheal对同事间的打趣只做微笑应付。汤辛雅看着他们办公室的和谐氛围,越发觉得Micheal这个男人实在迷人。她爷爷就总说不招人妒是庸才,想来以Micheal的年纪资历和职位来说,他在职场里没招惹到些口舌是非实在不易。 看诊时间临近,Micheal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汤辛雅小心地用余光偷瞄他,她就敢说,全世界再没人可以把医生的白褂穿出如此性感又圣洁的模样。 Micheal把她让到看诊台的里位,把诊室唯一一张有靠背的椅子让给她,让她先从记录病历做起。 汤辛雅全无异议。能和这个男人靠得如此之近,就是罚她抄书也是甘愿的。 Micheal把百叶窗调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而后挺直脊梁在方凳上坐下。他按下看诊铃,宣告今日的看诊开始。 柏一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Micheal医生的医术和职业道德远近闻名。他一周看诊三天,一天是普通门诊,两天是专家门诊。 就挂号费来说,专家门诊要比普通门诊贵三倍不止,而且专家门诊通常挂不到。所以每周二,Micheal看普通门诊这一天,柏一院三楼的C区都是人满为患。 汤辛雅想象中的,和Micheal医生惬意工作的时光根本不存在。病患跟浪潮一般一个接一个走进诊室,她要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病历,还要帮病患开检查单,开药方,还要帮人加号,给人用药禁忌。别说惬意相处,她就连上个厕所都跟打战一样。 这当口,刚把这位病人的病历写完,就见Micheal又按下铃。 ;下一位! 汤辛雅一句;休息一下就这样卡在嘴边。 她迅速在电脑上载入下一张空白病历,却听身旁的Micheal医生一直没什么动静。她诧异地抬头,就见她们面前坐了个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 这女人波浪长发,红唇,身上穿了条吊带裙,怎么看都不像来医院看诊的病人,更不像来看普通号的患者。 红唇一点点女人脸上裂开,露出洁白的皓齿。她笑,;又见面了,Micheal医生。 这样的语气,难不成是Micheal医生的熟人? 汤辛雅急忙看向电脑上显示的患者信息: 傅昉。 纵是汤辛雅不关注娱乐八卦,也在最近一段时间反复听到这个名字。就前几天,她刚刚跟澜润国际的总裁订婚,如今是柏海知名贵妇代表。 这样高贵的总裁太太,居然来看Micheal的普通门诊? 汤辛雅一想到傅昉和外头盘膝坐在地上的各式患者挤在一起,就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傅昉伸出涂了漂亮指甲油的手,把她的纸质病历本放在桌上,轻声道:;上次来找Micheal医生看病时,你要我订婚后来做个详细检查,刚好今天有时间,就过来了。 Micheal翻开了她的病历本,问:;头还疼吗? ;还有一点。 ;还是之前那个位置吗? ;好像不是了。 于是Micheal用消毒湿巾擦过手,把手指抚上傅昉的脑袋,指尖从她的头发穿过,一点点在她头皮上摩挲。 傅昉闭着眼露出享受的样子,等Micheal的手离开她的脑袋才说:;如果Micheal医生不是医生,肯定也是一个杰出的按摩师。 Micheal再抽一张湿巾净手,而后嘱咐汤辛雅开化验和检查的单子。 就着这个世界,傅昉说起:;我订婚时给Micheal医生送了请柬。当日没看见你出现,我真感到非常遗憾。 ;我并没有要参加你订婚宴的理由。 ;怎么这样说?你是医生,我是患者,我向你求救,你要救治我,我们之间保持着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关系。 这样的话Micheal之前听夏晚橙说过。她当时还是调皮又古灵精怪的女孩儿,拼了命在身上竖起利刺好遮掩住自己的不安全感,嘴里也常发出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 想到这,Micheal不禁看向傅昉,却从她面上找不到任何和夏晚橙相似的痕迹。 意识到Micheal在看自己,傅昉妖冶一笑,问说:;怎么了吗?我脸上有花吗? ;傅小姐经常头痛的话,还是建议你用清淡些的香水。 傅昉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手腕,有些委屈道:;我还以为Micheal医生很喜欢这个味道。 如此充满挑逗意味的话语直让汤辛雅连着打错几字。她忙向Micheal看去,却见他毫无反应,只利落地在检查单上落下签名。 ;开个玩笑。 见Micheal没有反应,傅昉自己找了台阶下。;说回我订婚的事,记得我给Micheal医生的邀请上写着敬候全福。当日Micheal医生没时间,怎么太太也不出现呢? Micheal合上笔帽,把单子递过去,;我太太现在有孕在身,不喜热闹。 ;啊! 傅昉露出惊喜的样子,;那真是恭喜了!这可真是好事成双啊。 傅昉望着Micheal,真诚道:;Micheal医生和太太都是俊男靓女,肯定能生出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 ;谢谢。 ;对了,我那里有些订婚当日宾客送来的上等燕窝,回头我给Micheal医生送来,给太太好好补补身子。 ;多谢,但我太太不吃燕窝。 Micheal签下最后一张单子,同时按下呼叫铃,在机械音发出;下一位的同时,Micheal也说道:;她比较喜欢鸡蛋。 第533章 没有规矩 等傅昉离开看诊室,汤辛雅才问出了心中疑问:;她为什么要说好事成双?您太太怀了……双胞胎吗? Micheal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在接诊下一个患者的间隙里喝了点水。 走出诊室,傅昉便撂了撩头发,把各类单子塞进精致的羊皮包包里,而后在门口众多神色各异的患者注视里扬长而去。 刚坐进车里,她就听金玓抱怨道:;来得这么早,排了那么长时间队,结果就只在里头呆了那么一小会儿? ;这个男人油盐不进,跟他说话像是我在审问他似得,无聊至极。 ;我都说了没有必要专程来这一趟,你偏不听。 傅昉阴郁地注视着前方,;要不是雷空连续三晚在叶琦琳那里过夜,我也不想来这一趟。 听了这话,金玓也只能吁出一口气,说上一句:;原本以为我们家两口子的事已经足够难堪了,想来是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这的日子也不轻松。 ;雷空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我的地位。原本想着有他这个承诺,叶琦琳那人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但你知道,前几日家庭聚会,当着我爸妈的面,雷空被叶琦琳一通电话就给叫走了。 ;这事他确实做得过分了些,关键是这叶琦琳也太不会看眼色了。 ;她还不会看眼色?傅昉轻笑出声:;再没有比她更会看眼色的了。她就是晓得雷空偏爱她,清楚我拿她没什么办法,于是越发登头上脸,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这我要能容忍下来,干脆这雷太太的位置换她来坐好了。 见傅昉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委屈,金玓也只能劝道:;到底你和雷空已经领证成为了法定夫妻,这叶琦琳再如何兴风作浪,也翻不出一朵花来。 ;不是这么个说法。 傅昉把那沓检查单从包里掏出来,看着Micheal落在下方的签名,道:;柏海的豪门望族没有哪家是不讲规矩的。既然她叶琦琳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得亲自教她怎么做人。这陈盈好歹还生了雷空这么个出息儿子,也没见她在聂兰心面前兴风作浪。她叶琦琳有什么?当真以为雷空喜欢她到无法自拔? 金玓忍不住说道:;看雷空眼下这架势,确实还挺喜欢她。我看你做事还是稍微收敛一些,千万别因为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影响到你们夫妻间的关系。 ;雷空喜欢她? 傅昉满脸都是张皇的滑稽表情,;雷空喜欢她怎么不娶她进门?说起来,这叶琦琳在外的名声还比夏晚橙好听些呢。当初雷空敢力排众议就是要娶夏晚橙,如今他怎么退缩了呢? 金玓狐疑道:;你的意思是…… ;夏晚橙来柏海也有段时间了,雷空一直避着不去见她。他到底对这叶琦琳是个什么心思,可能得他再见夏晚橙一面才能确定。 傅昉望着窗外,有些不甘,又有些果决地说:;想让雷空见她一面吧。 * 夏晚橙手里拿着一本著名文学著作,她掂了掂质量,笑着跟旁边的艾米说:;这知识的分量还真轻啊。 ;也难为他们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艾米拿过夏晚橙手里的书,轻轻把它的封皮一揭开,就见书本正中被挖出一个洞。艾米捏起拳头往里伸,就见这个空洞可以容纳比她拳头还大些的东西。 ;到时候把她们要走私的东西都塞进书本里,把书皮合上,外头再用塑料纸一封,谁能想到这书里还能藏东西? 夏晚橙杵着下巴问道:;你说那间仓库里存了多少这样的书? ;少说也有上万册。 ;你说她们既然已经万事准备齐全了,还要对外进行募捐? ;海伦是打定主意要找人捐钱,而后再自行拿着钱去采购赠书。只能说韩琳和林岚打得好算盘,打算通过贪污募捐的钱捞一笔,然后通过走私再大捞一笔,再没有比她们恶心又精明的人了。 见夏晚橙一直不言语,艾米又只好问道:;海伦基金慈善募捐的日子越来越近,你和徐行之到底谈好没有?他这再不脱身,就要彻底被林岚韩琳拖进烂摊子里了。这顾访琴临走前有没有给你一个准话,究竟要不要保全她这弟媳的颜面?我们这做事的分寸又要怎么拿捏? 夏晚橙见她面红耳赤几乎跳脚的姿态,有些好笑地问她:;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啊,眼看这韩琳林岚就要堂而皇之地打着海伦基金的名义出来骗钱了。这我们还不赶紧阻止她们?回头就让她们拿着好心人的钱去为非作歹吗? ;还不急。我这诱饵才刚刚放下,这鱼没上钩我就撤网,最后只能捞到些小鱼小虾。既然林岚韩琳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猎物了,只要看牢实就可以。我倒也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看看,这海伦基金的水面下,到底还藏着多少条大鱼! 第534章 热血上头 虽然一直听说叶琦琳住在雷空送得大平层里,过着贵太太般的奢侈生活。但时至今日,沈傲薇还是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 傅昉许多天没见到雷空的面,于是打发她过来给雷空送份文件,顺便还叫她带了几句话给雷空。 这是个让沈傲薇叫苦不迭的差事,她实在不愿意做雷空和傅昉之间的传声筒,更不愿掺和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但她明面上也不敢表现出不乐意的姿态来。 知道她和叶琦琳是同班同学后,傅昉就多次提点过她,要她清楚雷家少奶奶是谁!其实这一点不用傅昉提醒沈傲薇也门清。就算雷空对待傅昉有多么不上心,他们到底也是受到法律保护和约束的配偶关系。 想她花了不少功夫和精力,才让傅昉看见她时不会想起她和雷空的过往。 而且自从她入职万喜娱乐并作出一番成绩后,雷空已经完全拿她当做趁手的下属使唤,他们之间早就没有男女性间的暧*昧情愫。 现在横亘在傅昉对她信任前头的,唯有她和叶琦琳的这层关系。 提前打过得招呼使沈傲薇畅通无阻地来到叶琦琳家门口。门铃响后的两三分钟,眼前大门才被打开。叶琦琳穿着睡裙满脸慵懒地出现在她眼前,声音略微沙哑道:;来了?他在洗澡,你进来等吧。 一进屋子,沈傲薇就见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屋子的亮光只来源于几盏壁灯。她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出头。只看室内环境和叶琦琳的穿着,沈傲薇只能认为他们才刚起床。 果不其然,招呼她坐下后,叶琦琳就拿了片吐司在手里,含羞带笑地同她说:;没吃早午饭,现在饿了。 真是……糜烂啊。 真是……过分啊。 就沈傲薇知道的,在领了证的当日,傅昉就搬到了雷空的家里,正式宣告成为了雷太太。可这新婚小夫妻还没在一起待几天,雷空就开始彻夜不归。起先两三天会有一天不回家,到如今,傅昉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雷空的面。 沈傲薇知道傅昉冲到陈盈面前哭诉抱怨过,但陈盈也明确表示管不了他们小夫妻的事,也不愿意管。 从陈盈那里回来后,傅昉一下子像是想开了。她也不成天关心雷空的去处,一个个电话打过去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她也约了朋友来家里开party打麻将,端的是副有限阔太太的做派。但沈傲薇就是觉得不对劲,就以她对傅昉的了解来看,她绝不是个大度宽容想得开的,所谓的那种大家闺秀。 想到这,沈傲薇偷偷打量了叶琦琳几眼,问她:;上次他们家庭聚会时,你装病把雷空叫走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我怎么就装病了?我是真的不舒服,所以打电话问雷空要家庭医生的电话,谁知他火急火燎地就赶过来了。 见叶琦琳面上那甜蜜又得意的表情,沈傲薇就知道她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再问:;雷空这几天就一直呆在你这? 叶琦琳笑,;这是他买的房子,他找得装修设计师,虽然房子现在在我名下,但这也是他的家。他回自己家有什么问题吗? 沈傲薇觉得叶琦琳已经魔怔了,她曾经拥有的机灵和精明被眼下的舒适给消磨殆尽,留下的,只有沉醉于现状的骄傲自得。 沈傲薇忍不住提醒道:;雷空和傅昉已经领证了。她现在是法律层面上的雷太太。 这话引得叶琦琳不高兴了,她把嘴一撅,问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知不知道…… 沈傲薇差点脱口而出的警告被突然出现的雷空打断。雷空看见她,随意地问了句:;来了?傅昉要你拿什么东西给我? 沈傲薇把文件递过去,雷空也不看,随手就丢在吧台上,反倒问起她:;最近在万喜做得如何? ;还行。 ;方夜蓝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对于她续约的事情,你怎么想? 沈傲薇在雷空面前挺直身量并拢双脚,就是一副汇报工作的姿态。 ;全公司上下都在竭力争取和方小姐完成续约,毕竟她是万喜的建立的基石,同时又是万喜的中流砥柱,是万喜的企业文化的外在体现和活招牌,她和万喜是同生共存的…… ;别把你们例会上的PPT原模原样报告给我。我就问你,对于说服方夜啦和万喜续约,你有多大的把握? ;我有……沈傲薇支吾道:;我只是宣传部的职员,这是经纪人部的工作。 ;万喜的经纪人部现在不是群龙无首吗? ;但我…… 雷空一大早就开始喝威士忌。沈傲薇看着他把冰块扔进酒杯,喃喃自语道:;我的年龄资历以及工作经验都很浅薄。 雷空抿了一口酒,说:;夏晚橙当初入职万喜接管经纪人总监职位时,年纪比你现在还小一些。 这话像是在沈傲薇脑袋上锤了一拳,当下就让她晕乎起来。她想起夏晚橙那些传闻,想起听说她活着并在柏海生活的事情,一时差点脱口向雷空追问夏晚橙的下落。 雷空并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只是说:;这事你试着去做。你要是能说服方夜蓝和万喜续约,经纪人总监的职位就是你的。 这话像是一剂兴奋剂被直接注射到沈傲薇的体内,让她当下就热血上头道:;我会努力的! ;方夜蓝能不能和万喜续约的关键在徐行之身上。我这么说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当然! 看着沈傲薇兴高采烈地离开,叶琦琳有些酸涩道:;你这是要把沈傲薇当做你的已故亡妻来培养? ;她还可以,有野心有上进心,聪明也理智,值得培养。 叶琦琳就势从身后环住雷空的腰,撒娇道:;她刚才可代表你家太太来警告过我了,你说我好生生一个人,就因为你的缘故成了远近闻名的狐狸精。 叶琦琳把手伸进雷空的衬衣里,用掌心去贴着他心脏跳动的位置,娇媚出声:;你说,你要如何补偿我? 第535章 再忍一忍 叶琦琳含了一口咖啡,鼻子深深嗅了嗅,感到清新的花香拂面而来。眼前窗户一层不染,窗外的雕塑喷泉喷出此起彼伏的水柱。这里是柏海顶级购物商场的VIP休息室,时值午后,整层楼的休息室也不过寥寥数人。 身着正装的服务员来到她面前半鞠躬,说道:;叶小姐,您今日购买的商品已经打包送去了您的府邸。 叶琦琳倨傲地点了点下巴,把目光集中在手机上。距离她和雷空约好见面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这逛商场也是个体力活,而且新品也不是天天有,逛多了也觉得无聊厌倦。叶琦琳看着精心修饰的美甲,脑袋里想柏海那些贵妇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过着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子? 椅子拖动的声音响在耳畔。叶琦琳这一抬眼,就见面前坐下一人。来人穿着紧身黑裙,头发束在脑后,戴着墨镜,耳朵上挂着一对巨大的船锚形状的钻石耳坠。 叶琦琳默默在想,上次导购拼命给她推荐这幅耳坠时雷空说了什么? 过犹不及。 叶琦琳忍不住有些想笑,心想白给她坐着雷太太的位置,竟然连自己丈夫的喜好都拿捏不准。 来人正是傅昉,她在叶琦琳对面坐下,慢悠悠地摘下墨镜,露出一排因为过分洁白而显得劣质的烤瓷牙。 ;真是巧啊。 叶琦琳总会不自觉地被傅昉的烤瓷牙吸引,以至于好半天没关注傅昉跟她说得话。 她应声道:;上次见到傅小姐都是您订婚那时候了,这多日不见,傅小姐变化大得我都有些没认出来。 傅昉抿了抿唇,又气又好笑道:;你叫我傅小姐吗? 也不等叶琦琳回应,傅昉再说:;我现在比较习惯人家称呼我为雷太太。 叶琦琳含笑不语。心想你都多长时间没见过雷空的面,如今也只能守着一个称谓骗骗自己。 叶琦琳抿了一口咖啡,问:;傅小姐一个人来逛街吗?有这样好的闲情逸致? ;我看叶小姐也是一个人。 ;我约了人的,否则我也不爱大中午来这种地方,又热又闷。 傅昉早晓得叶琦琳约了雷空在这见面,现下听到她这话,顿觉一股怨气从脚底冒上来。她咬着牙说:;我以为叶小姐恨不得把家搬来商场里。 ;这怎么可能?我年纪小些,喜欢追逐些时髦流行的物件。但商场只要有新货我都是第一个知道的,这新鲜头一过,就觉得没意思了。 说着,叶琦琳看向傅昉的包,说:;这个包包全柏海只有三个,分别是靛蓝,卡其和黑色。这靛蓝色全世界也只有五个,其中一个就在我那里。傅小姐怎么买了黑色的?这颜色多普通无聊啊? 傅昉手下一点点用力,几乎要把高脚杯捏碎。她在心里想,我姑且再忍你一忍。 再忍一忍 * 外面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车子的天窗上。雷空抬头,见天空乌云密布,淅沥的雨声急骤起来,像是云层漏了些密密麻麻的小洞。 车子缓慢地停了下来,司机跟他说:;雷总,车子有点问题,我得去看一看。 雷空淡淡应了声,就见司机举起雨伞下了车。 雷空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好叫车窗能维持一个清晰的透明度。面前的大楼有半截藏在乌云里,余下的半截就像是被拦腰砍断。 这突然骤变的天气给搬家的人造成了一些麻烦。停在前头的搬家公司正着急地给家具罩上遮雨布,这慌乱之间,有一只软绵绵的大胖脚从雨布下伸了出来,随即又被工人快速塞回去。雷空猜测那应该是个巨型玩偶,想来现在要搬家的这家主人应该很有童心。 前头的搬家车子开走了,司机还没把车子弄好。雷空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看着雨点逐渐变小。 这场骤雨洗涤了整座城市,这午后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起来。遮蔽这栋大厦的乌云也一点点散开。 雷空去看司机动作时,就见眼前大厦的自动门打开,自里头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艾米。 她一手提着小包,一手把手机贴在耳边,但脚步顿住,身子往后侧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雷空突然觉得自己的肺脏抵住了肋骨,他的心跳一下跳得飞快,像是一只野兔在胸腔内高速奔驰。 没等他找到理由解释这种生理情况,他就见艾米的手肘上搭上了一只皙白的手。 艾米往前移动,然后,雷空看见了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就这一眼,让雷空的心脏猛地迸裂开来,一股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他觉得自己眼珠被烫到,他赶紧闭眼等这种灼烧感缓和。 待他再睁开眼时,艾米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抹淡黄色站在路边,在离他极近的地方。 雷空感觉自己全身肌肉都绷得很紧,就像豹子准备扑向猎物时的最后一击。他发觉他的眼睛已经被嗜血的情感染红,他需要紧紧攒着拳头才能抑制住此刻的冲动。 夏晚橙! 这三个字像是尖厉的刀片在雷空嘴巴里滚过,带出一拉的的伤口,那些血肉缠绕在一起,撕扯得雷空全身都疼。 夏晚橙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了他面前,事前没给他任何适应准备的时间。自从知道夏晚橙返海的消息后,雷空已经无数次幻想过和她见面的样子。 或许是他敲开她家的门,以心平气静的状态来迎接夏晚橙震惊的面孔。或许是他在某个聚会上见到她,以极其羞辱的语言把她鞭笞地一文不值。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般地,猝不及防。 夏晚橙胖了,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脸圆了些,侧头的时候能看见侧颊圆润的弧度。她把头发剪短了,风一吹,细碎的头发就会拂上她的连。她穿着一条水蓝的连身裙,上身是件淡黄色的针织开衫,就如同这个季节到处都有的迎春花一样,朝气蓬勃清新鲜艳。 一辆陈旧的车子渐渐驶来路边,夏晚橙把拂面的碎发拨到而后,钻进了车子。 雷空从后座窜到驾驶位,在司机震惊的目光中,启动车子追了上去。 第536章 你真好笑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雷空才在后视镜里看见刚才那栋大厦的名字。 那个出现在夏晚橙资料中,被他念叨过很多次,被定于为夏晚橙;家的地方。可刚刚,它因为被乌云遮蔽,被雷空忽视了过去。 前头载着夏晚橙的车子实在普通陈旧,像是刚从二手市场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清洗,覆着一层厚重的尘。而驾驶它的人,正是艾米。 雷空在想,艾米辞职果然是为了回到夏晚橙身边。可现在的夏晚橙除了养胎别无二事,这艾米到底是魔怔了,这会儿跟着夏晚橙能有什么发展?而在这个马上接近晚饭的时间点,她们又要去哪? 车子行进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雷空看了眼导航,上头显示这里是柏海第一人医院的职工生活区。住在这里的,都是柏一院里头的医生护士。 雷空看着夏晚橙下车,走到停放在路边的搬家车,指挥着工人把车上的家具一一卸下来。 原来今日搬家的人是她。 在这个突降大雨的日子,夏晚橙独自承担了搬家的全部事情。自始至终,雷空都没看见那个叫Micheal的人露面。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路面或多或少都有积水,夏晚橙干净的帆布鞋踏进大大小小的水坑里,没一会儿就被沾污。 天际好像再不打算露出阳光,天色阴郁地厉害。夏晚橙就站在路边,笑着跟每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工人致意。 神情宛如迎接小朋友上学的幼稚园老师。 雷空不自觉地看向夏晚橙的腹部。在淡蓝色的裙子下,夏晚橙腰身纤细腹部平坦,看不出什么迹象。但她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岁月静好的恬淡被镌刻在了她身上。 雷空心里颤抖得厉害。他感到一阵绝望,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把他抓住,像是要把他溺毙在这种情绪里头。他感觉,他那早已裂成两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那个孤独漂泊,宛如孤魂野鬼般的灵魂找到了归处。 随着最后一件家具被从车上卸下来,夏晚橙彻底消失在了楼道里,消失在了雷空眼里。 过了许久,雷空才感觉自己的心跳缓和下来,心脏开始给他缺氧的脑部供给血液,让他觉得自己仍然活着。 那个被他坚信不疑,或者说被他逼着坚信不疑的幻想被打破。那个被他刻在脑袋里的思想钢印,写着他并不爱夏晚橙钢印动摇得厉害。脑海里一直出现一个嘲讽的声音在重复着几个字: ;你真好笑,你真好笑…… * 距离和雷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小时有余。雷空不接电话,也不回电,像是完全忘记了和她的约定。 叶琦琳感觉坐立难安,偏偏这个傅昉也不走,就老神在在地端着咖啡在她对面坐着,时不时就她的焦急投来探究的目光。 叶琦琳隐隐觉得不对劲,这傅昉根本不像和她偶遇,反倒像是特意来这里堵得她。可她话里话外也没透露出什么信息,唯有和她约定了时间的雷空迟迟未到。 思及此,叶琦琳一把抓起包包,跟对面的傅昉说:;我有事就先离开,傅小姐慢慢在这休息,账单就记在我名下。 ;叶琦琳! 傅昉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说道:;听说你母亲离世得早,你一直都是在父亲和继母的养育下长大。 叶琦琳不明白傅昉说这话的意思,只是单纯对她揭疮疤的行为感到厌恶。 傅昉接着道:;我想,从小到大应该没人教过你一句话,叫靠山山倒,靠人人倒。或许也没人教你,男人的宠爱是镜中月水中花,千万迷恋不得。 听傅昉这样说,叶琦琳倒打消了离开的冲动。她放下包再次落座,冲着傅昉笑了笑,;愿闻其详。 ;我现在以雷空原配夫人,法定配偶的身份跟你说这些话。如果你呆在雷空身边只是为了钱的话,我希望你开个数字,而后拿钱永远地离开雷空身边。 叶琦琳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我现在是在看什么狗血肥皂剧吗?我记得你和雷空在婚前是做了财产公证的吧?你自己,包括你整个傅家能有多少资产?就怕你倾家荡产,也比不过雷空随便划拉给我的一张卡。 傅昉垂眼,;但我能给你的,是切实能拿到手的。至于雷空能给你的……或许今天有,明天就没有了。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取舍。 叶琦琳挺着胸膛,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既然你把话说得如此明了,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我就跟你明说,我不可能离开雷空。如果你实在惦记你老公,不如自己想想办法怎么笼络他的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昉反倒不怎么气了,她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她问说:;你真以为雷空喜欢你到非你不可? 叶琦琳最厌恶听到这类话,她觉得能跟她说这些话的女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妒妇怨妇。 ;雷空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 叶琦琳不屑道:;换句话说,如果他真不喜欢我,你何必在这跟我浪费口舌呢? 傅昉眯起了眼,道:;雷空身边那么多女人,你算是最不识数的一个。 叶琦琳敷衍地笑,;彼此彼此。 傅昉从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支票,问她:;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拿钱,永远消失在我们面前。 叶琦琳就势也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拍在傅昉眼前。;这句话我同样送给你,拿着这张卡,别再来我面前找茬。 见傅昉愣住,叶琦琳再道:;拿着这张卡,起码你不用再捡别人挑剩下的衣服首饰,也不用再买过季的包包。好歹是个总裁太太,也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充充场面。你到底是名义上的雷太太,多少也要顾及雷空的脸面,是不是? 眼看叶琦琳扭着腰消失在眼前,傅昉用力掰断了手中的卡片,而后踹了一脚凳子,低声骂了几句脏话,而后在服务员小心翼翼的目光中,挺直胸膛起身,向着门口笔直走去。 第537章 爱情滋润 搬家的事情是一早就决定的。刚好柏一院的职工小区有人搬走有房子空出来,Micheal就往上递了申请。 比起他们曾经居住的大厦来说,这小区要老旧得多。满打满算,这个小区也有三十年的历史,六层楼的格局使它在周围一众高楼的围促下显得格格不入。但这老小区也有自己的好处,首先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它有一个宽阔的阳台,然后采光通风都是现代高楼无法比拟的。 夏晚橙在第一次来看房时就表示了自己的喜欢和满意,加之这房子刚刚才整修过,屋子干净通透不需重新装修,于是搬家的计划就赶忙提上了日程。 今日是搬家的最后一步,要把之前家里的大样家具都搬过来。才进屋里,帮忙规整和打扫的邻居就围了上来,一边张罗着让她换鞋换衣服,一边把炖好的红枣糕给她端了过来。 夏晚橙非常不好意思道:;休息天还要这样麻烦你们,真是过意不去。 ;你现在是孕妇嘛。小麦才进医院时我们就认识。住在这的周围邻居也是医院的同事,大家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当的? ;行了,你就乖乖坐着别忙了,剩下这点活计我们一会儿就能做完。 这也是夏晚橙最最满意这套屋子的一点。她知道居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居民都是Micheal在医院的同事,大多还是夏晚橙熟知的人,为人端正也热情。 夏晚橙被她们按在沙发上坐着喝粥,看着她们手脚麻利给她家收拾打扫。人多力量大,这不到一个小时时间,整间屋子就被归置地清爽又干净。 Micheal下了班,走路只用十五分钟时间就能来到他们新家。 他刚用钥匙打开房门,就见他家客厅围坐了七八个同事,大家都老神在在地端着水杯和夏晚橙聊天,看见他出现,就七嘴八舌地张罗着要他请客吃饭。 Micheal还没适应着热闹的气氛,就让夏晚橙推着往外走。 ;几位姐姐忙活了一下午,我已经预定了附近餐厅的座位。 大家伙一同出了门,原本安静的楼道立刻变得喧闹起来。 ;这下好了,搬在一起住大家互相都能有个照应。 ;等你去上班的时候,小夏我们也能帮你顾着一点。你也不用太操心家里的事。 ;这里离医院多近啊,骑自行车也就是五六分钟时间。你们早上也可以多睡会懒觉。 Micheal牵着夏晚橙暖暖的手,对各位大姐的话点头表示认同。 走路七八分钟就到了夏晚橙预定的餐厅。这个时间,这些人的家属也都陆续下班放学,一桌子坐不下,只能分成两张桌子。 艾米才踏入餐厅,就被眼前热闹的氛围吓到。她看着在地上跑着争执打闹的小孩儿,又看了看趴在桌上做作业的初高中生,还有各种交谈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活像在吃农村里头的杀猪饭。直到夏晚橙冲她招手,艾米才反应过来她并没走错屋子。 夏晚橙才一介绍,说艾米是她妹妹,周围的大姐大婶就全围了上来,热情地拉着艾米的手,问她的年纪职业,问她成家与否,说着就要给她介绍对象。 艾米怔愣了半晌后才拿求助的目光去看夏晚橙,却见她笑嘻嘻地和Micheal说着悄悄话,全然没管她这边的情况。 菜肴一盘盘被端上来,不知是谁说了句:;开始动筷吧,于是饭桌上立刻热闹起来。 有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挤到夏晚橙面前,问她:;阿姨,你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夏晚橙笑着拉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问她:;你觉得是弟弟还是妹妹? 艾米就看着,Micheal定定地看着小女孩儿,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小女孩儿坚定不移地说:;肯定是妹妹。 ;哎哟…… 一桌子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其中当属Micheal医生最高兴,翻遍全身,最后把自己的钢笔送了出去。 同桌子妇产科的大夫说:;再过些日子就能看出小朋友的性别了。 夏晚橙闻言只说:;只望孩子平安健康,不管男孩儿女孩儿我们都喜欢。 ;这是你自己的心思吧?妇产科的大夫打趣,;你没看小麦多想要个闺女。 夏晚橙摸着肚子笑道:;他就认定这孩子是个闺女,买的衣服鞋子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我劝都劝不住。心想这要是个男孩儿,穿这些颜色未免也太娇柔了点。 ;这有什么,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也没性别意识,你给他穿什么都行。再说了,这全部买成了女孩儿衣服也没事,反正你们两年轻,早晚会有闺女的。 夏晚橙低头笑了笑,旁边的大夫又问道:;小麦的爸爸妈妈喜欢男孩儿女孩儿? ;说是都喜欢。但他爸爸已经开始给小朋友取名字了。前段时间让我帮忙参考,我一看,那都是女孩儿的名儿。 ;按你们两的长相来说,生个女孩儿应该很漂亮。 艾米定定地看着夏晚橙。在她的印象中,她很少能看见夏晚橙如此惬意放松的样子。以前在万喜的夏晚橙,是个事业心为主导功利心极重的人,她绝对不可能这样跟人闲话家常,她说得每句话都带有一定的功利目的,就算和她呆在一起,也只能露出一天勾心斗角后的疲倦。 现在呈现在眼前的夏晚橙是如此柔软,她像是没有自己的脊椎骨,半边身子都依偎在她先生身上,有时候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便会把整具身子都窝到Micheal怀里去。 艾米想,原来所谓的;爱情的滋润是这个样子,原来被幸福包围的夏晚橙是如此美丽鲜活。和眼下夏晚橙呈现出的状态比较,她才晓得工作起来的夏晚橙有多么疲乏枯燥。 大概意识到她一直投掷过去的目光,夏晚橙突然抬起头和她对视,冲她露出了嫣然一笑。 第538章 喜极而泣 晚上临近九点,因为白日下过雨的缘故,整条街道都弥漫着一股清润的湿气。在马路对面,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餐馆。而在马路这边,只靠边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车子,它和黑夜融成一色,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兀自沉寂。 倘若现在有谁打开车门,就会被里头几近窒息的尼古丁味道熏晕。而身处车里的雷空对这个浓郁的味道浑然不觉,刚刚才拆封的一包烟转眼就只剩下最后一根。他把这最后一支烟含进嘴里点燃,第一口烟呼出的时候,他看见从对面餐馆里陆续走出的人。 十多个人三两做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在叙旧还是告别。但雷空还是准确从人堆里捕捉到了夏晚橙的身影。她还是穿着白日那身衣服,蓝色长裙和淡黄色的针织开衫。此刻她就依偎在那个叫Micheal的男人身边,双手紧紧挽着他的胳膊,会在他说话的时候仰头看他,神情像个仰慕偶像的中学生。 这行十来个人分开,各自都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开,唯有夏晚橙和Micheal还站在门口同艾米告别。直到目送着艾米驾车离开,这两人才携手走入旁边的昏暗巷道。 雷空把快燃到指尖的香烟掐灭,而后打开烟盒,却见里头空空如也。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车载时钟上流逝的时间。 他打开手机,随意扫了眼今日的工作汇报,见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想暂且放置到明日再做处理。而后他打开信息箱,就看见来自叶琦琳的几十条信息。 雷空看了一眼,都是叶琦琳在质问他去了哪,为什么还不来,问他人在哪的信息。 雷空这才想起,他今日原本是和叶琦琳约了见面。但现在,他任何信息都不想做回复,也不想去跟任何人解释自己今日的行踪。 他上下翻动着通讯簿,最后把电话拨去了莫妮卡那里。 * 莫妮卡刚洗过澡,头发还潮湿着。她裹着浴巾来给雷空开门,嘴里不满道:;真当我这里是酒店了?打声招呼就能过来? 雷空没接她的话,只兀自从酒柜里拿酒,而后往杯子里丢入冰块。 莫妮卡倚在吧台前观察他,意识到这人今日的情绪实在不佳。她主动找话说:;我眼馋一个摇滚乐队的贝斯手好久了,这前后勾搭了也有半个月,原本约好了今晚一起喝酒的,就因为你,计划全泡汤了。那贝斯手肯定以为我在耍着他玩。 ;全柏海混地下摇滚乐队的人就那回事。 雷空含了一口酒,含糊不清道:;你要真把他骗到床上,你的幻想就该破灭了。有时候,还是给自己的想象留点余地好。 莫妮卡眨了眨眼,嬉笑道:;我第一次在酒吧遇见你就发誓要把你骗到床上。我原本以为这是件很棘手的难题,但没想到你这个人如此不矜持,我就对你抛了个媚眼你就跟我回家了。 ;你长得漂亮,这是其一。其二,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就凭我睡了你三次才知道你名字这一点,你还有知数这一优点。我实在没道理拒绝你的邀请。 ;嚯嚯嚯!我跟你说,我可是会看电视报纸的人。你老婆脖子上戴着大名鼎鼎的银河之光,你那小*情人也名牌包包不离手,随时都有新款穿。我呢? 莫妮卡依偎到雷空身边,仰头问他:;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我有什么? 雷空就这么不经意的一垂眼,却突然愣住。 除了接吻外,他鲜少会从这样一个角度去观察女人的脸,他从来不晓得女人仰头时,眼里会倒映出灯光的明亮,以至于汇聚成一团璀璨,甚至会因为光线角度变化呈现出波光粼粼的效果。 雷空突然响起刚才在餐厅门口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叫Micheal男人眼里看到的风景,是否和他此刻类似。 夏晚橙有一双少见的漂亮眼睛,不管她内在情绪如何,她眼里永远都是清润通透的,尤其以生气的时候最好看。怒火中烧会烧到夏晚橙的眼角,看上去就像是流星划过留下的轨迹。 雷空捏住眼前女人的脸蛋,问她:;你想要什么? ;我不贪的。 莫妮卡躲开雷空的钳制,抓了一本杂志摊在他面前,指着上头的包包说。 ;我喜欢这个设计师和这个品牌好久了。这个包包马上上市,我喜欢的这个颜色全柏海只有一只。你能让他们给我留着吗? 雷空笑,;你倒真是不贪。 ;你都说了我知数了。我当然得准确定义自己的位置,我既比不过你大老婆,也不敢跟你小情*人比,那我只能在合理的范围内多捞你一笔了。 * 凉冰冰的仪器从夏晚橙腹部滑过,医师指着显示屏给Micheal看,说这里就是胎儿的心脏。 夏晚橙拼命够着头,问:;哪里哪里? ;你不太看得见,你等等,我把声音打开一点。 夏晚橙见医生拧了下什么东西,她立刻屏气凝神,可耳朵里还是只能听到窗外汽车移动的动静。 ;哪里…… 夏晚橙刚出声,就见Micheal在唇边竖起了食指。下一秒,像是什么东西坠到水里的动静,夏晚橙听到;噗通的一声。 她惊讶地睁大眼,一时连呼吸都忘记,直到她听到第二声;噗通。 夏晚橙侧过脸,两行热泪立马滚落。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拼命压抑着动静,直到第三声;噗通响起。 给她做检查的医生笑道:;第一次听见胎心激动是在所难免的。 于是她出了门,把空间留给夏晚橙和Micheal。 Micheal给她揩眼泪,笑她:;这就哭鼻子了? 夏晚橙含糊道:;人家医生都说激动在所难免了,你这还不让我哭一下吗? Micheal用手背擦掉她的泪,轻声道:;那就哭够了再出去,回头被人看见了笑话你。 夏晚橙一听这话,果断拿袖子把眼泪一抹,说:;那我哭够了,我们出去吧。 第539章 耽耽虎视 从妇产科离开,一路向着楼梯往下,果然遇到了很多Micheal的同事。他们知道Micheal今日休息,也知道他陪夏晚橙来做产检,于是纷纷打听起情况。 因着这个缘故,这一层楼梯他们走了快十分钟。 来到神经内科所在的楼层时,Micheal说他要到办公室拿点东西。从病患面前经过时,好多病患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问他:;Micheal医生今天也看诊吗? Micheal摇摇头,说:;今日休息,不看诊。 病患有些委屈地说:;不管是您的普通号还是专家号,我这从来都挂不到。 ;柏一院神经内科的每位医生都有极高的医术,您可以放心让其他医生帮您看病。 ;但总觉得找您看病心里会踏实一点。 说到这里,Micheal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周三我能给您留一个号,您看您时间合适吗? ;当然,当然!谢谢Micheal医生,谢谢。 夏晚橙跟在Micheal后头,问他:;你已经是你们科室看诊最勤快的医生了。这以后要是每个患者都跟你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都给他们加号? ;确实我们科室每个医生都有精湛的医术,但是对于患者来说,信任的医生跟他说一句没事,不用担心,会好的,你正在康复,他心里获得的安慰会更显著一些。你知道来看病的人,有的时候并不是来看病,而是要求个心理安慰。 Micheal打开办公室的门,让夏晚橙在旁稍等一会儿。夏晚橙抬头看见墙上的锦旗,笑道:;这锦旗你还挂着呢? ;这不是夏小姐的一番心意吗? ;要是别人知道你办公室的锦旗是你老婆送得,肯定会质疑你的艺术。心想这个医生的医术到底有多不堪,居然要靠自己老婆送锦旗来撑场面。 Micheal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找出了他的文件。 下一秒,开了一条缝的门突然被一把推开,一个欣喜异常的声音同时响起:;师傅! 夏晚橙向着门口看去,就见Micheal现在正在带的学生汤辛雅满脸欣喜地出现在门口,但随即又因为看见她而收敛了神色。 夏晚橙见她端端正正地站在自己面前,轻声道:;师母好。 夏晚橙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用师母这样的称谓称呼自己,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能挂起和善的微笑。 像是为了解释刚才自己的冒失,汤辛雅说道:;路过的时候看见您办公室门没关,还以为您休息日也来上班了。 Micheal应了一句:;你休息日和我同步,今日怎么还来医院? ;隔壁的小杨约了我一起吃午饭,我特意来等她,谁知临时有个手术…… 汤辛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问说:;师傅你吃午饭没有?我请你吃午饭吧。 * 既然汤辛雅主动开口,他们两夫妻也没道理让个学生请吃饭。夏晚橙趁着Micheal去取车的时候,问了旁边人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汤辛雅笑得十分乖巧,只说:;我的忌口师傅都知道。 夏晚橙笑着眨了眨眼,把目光挪到了正前方马路。 她想,不管是徐行之还是雷空,他们身边都不缺仰慕者和追求者,狂蜂浪蝶般的小姑娘她不知见过多少,各种各样争奇斗艳的姿势她都见过。但就夏晚橙过往的经验来看,她都不需要如何费心就能把扑腾的她们给拍下来。说起来,汤辛雅应该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情敌。 夏晚橙把散落的发丝拨到脑后,又想;情敌这个说法不太对。她和Micheal是夫妻,而汤辛雅只是一个觊觎位置的女孩儿。她想,如果汤辛雅不是Micheal的学生,她甚至不用把目光逗留在她身上。就是因为她和Micheal之间还有师徒这层关系,夏晚橙总要顾忌到Micheal的声誉。 在Micheal来没来到之前,夏晚橙又说:;最开始是黄主任先找到我们家Micheal,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Micheal收你做学生,但Micheal的态度始终都很强硬,就是不想在我怀孕期间还要加重工作负担。后来是院长找到他,几乎把你的好话说遍,把你形容地天上有地下无……但尽管这样,Micheal还是不愿带学生。 见身旁姑娘看着她,面上一直维持的甜笑已经完全敛了下去,只剩下对夏晚橙的眈眈虎视。 ;好奇Micheal后来为什么愿意带你吗? 夏晚橙勾着唇角,笑,;是校长找到了我这里,要我好好劝劝他。我心想。就算院长这里说不通,你也肯定会再去找其他说客。我可不想我家Micheal以这样的方式在全柏海医疗届闻名,所以啊…… 夏晚橙把手搭上了汤辛雅的肩膀,笑道:;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好心,可要认真跟着你老师研究学问,争取早日出师。 Micheal的车子慢慢在她们面前停下。他下车,为夏晚橙拉开副驾驶的门。夏晚橙躬身钻入车里,笑着喊汤辛雅,;小雅,上车吧。 汤辛雅定定地看看她,又去看了看Micheal,而后脸上露出尴尬又僵硬地笑容,;不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夏晚橙露出惊讶的神色,小声道:;是吗? ;是的,我这才想起来……吃饭,我就不去了…… 说着,汤辛雅又看着Micheal,用一种几乎是;视死如归的模样说道:;那师傅,我们明日在医院见。 目送着Micheal的车子走远,汤辛雅终于松开了咬住嘴唇的上齿。这一眨眼,她的眼泪就滚落下来。她泄愤般地踹了旁边的消防栓一脚,恨恨道:;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Micheal见夏晚橙频频往后看,便问了句:;在看什么? 夏晚橙把刚才说给汤辛雅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Micheal。Micheal听完,只评价道:;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愿脑子能用在学习上。 ;她可不像你。 夏晚橙望着远方,说:;不像你要独自在海外求学数年,常年跟着导师在各大实验室和项目中奔波。她也不用舍身赴死地前往危险地方做医疗支援。她们家的家世注定她只要能顺利从医科大学毕业,这前程绝对是一片光明的。我相信这样的孩子自小到大没吃过苦没受过委屈,我现在提点她几句,希望她能及时醒悟过来。 Micheal说道:;她的性子,很倔。 ;我看得出来,正因为如此,我才多跟她说了几句话,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好心呢,要跟一个觊觎我老公的女孩儿去大讲人生道理。 夏晚橙幽幽叹出一口气,说:;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性子脾气。自小在我妈和两个姐姐的呵护宠爱下长大,一点苦不能吃一点委屈不能受,脾气张扬到了令人生厌的程度。结果我妈一死,我才发现我是个没人庇佑就什么都不会做的白痴,期间吃得亏受得难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所以现在才磨炼出了旁人眼里的圆滑和精明。人长大的过程是很痛苦的,由你本来就讨厌的人指点几句,总好过在狂风骤雨半的打击中成长,你说是与不是? 车子等待绿灯的时间里,Micheal紧紧握住了夏晚橙的手,夏晚橙又换了副表情,嘻嘻笑起来:;你没看见她看我的那副眼神,好像在说你个乡巴佬土老帽在这放什么厥词!她好像觉得我作为一个家庭主妇一个新生妈妈收拾不了她。现在的小女孩儿,还真是把不知者不畏的性格贯穿到底。 Micheal说她,;你现在也是小女孩儿。 夏晚橙十分受用他此刻不怎么甜蜜的褒奖,于是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随即又娇俏地抱怨着:;我要不是嫁给你,你家要不是柏海大名鼎鼎的首富之家,我肯定不用再捡起我以前勾心斗角的本事来。你看你妈妈有多看重我,居然把海伦基金那么大一个烂摊子丢给我处理。 夏晚橙嘟着嘴说:;你说这海伦基金要是个无关紧要的慈善机构也就罢了,我把资料整理整理交给监察局就行。偏偏你妈妈是海伦基金的现任会长,她的弟媳又搅和在这件事里,我真是愁得脑袋都疼了。 Micheal缓缓把车停下,随意地说了句:;我看你和艾米思澜每日关着房间门密谋,看你每次打开门都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我看你晚上睡觉已经开始打呼,没觉得你有头疼的症状。 ;你这……你这拆台是不是? Micheal太了解夏晚橙,他明白夏晚橙突然跟他抱怨肯定别有目的,于是他非常配合地问道:;你要我如何? ;也不要你如何?只是我最近有点事可能……可能要频繁去找徐行之,所以…… 见Micheal目光戏谑地看着她,夏晚橙莫名有些心虚道:;你只要…… ;只要如何? ;只要保持你如海一般的,宽阔的心胸即可。 第540章 面子工程 临近深夜,徐行之刚拍完杂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就被江彤跟上前来小声提醒:;夏小姐来了,现在在你的车上等你。 徐行之心脏猛地震了一下,他侧眼,看向被铁丝网隔在外头的大量粉丝和记者媒体,立刻问道:;她来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吗? ;应该没有。 ;瞎胡闹! 徐行之脚步飞快地往车子方向移动,嘴里焦急道:;她现在精贵得跟什么似得,来这种地方被人碰到挤到…… 江彤立刻接过他的话,说:;我把你的保镖都留在了车子附近,绝对能保证她的安全。 徐行之点点头,一边感叹江彤做事的细致认真,一边又有些不服气,想她夏晚橙既不是天王巨星,更不是国家元首,凭什么他的整个团队要为她如此上心,每次搞成如此兴师动众的阵势。可真到了车边,看着严密包围着车子的保镖,徐行之又不禁松出口气。 他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夏晚橙这么晚来找他肯定是有急事。 他登上自己的房车,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夏晚橙低着头打瞌睡的模样。看她脑袋一点一点,脊椎几乎完成弧形,还时不时被自己动作吓醒的模样。徐行之顿觉无力和那么一丝搞笑。 徐行之屏声静气半晌没等到夏晚橙自然醒来,只能假意咳嗽了几声。 夏晚橙骤然惊醒,分明眼神还惺忪着,但偏要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嘴硬模样,问说:;你来了?杂志拍完了?今天天气冷吗?下雨了吗? 徐行之看着她,不自觉地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哧的动静。 在徐行之的印象里,夏晚橙鲜少会露出如此不设防的可爱一面。她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很坦荡,要是困了会光明正大去睡,绝对不会干偷摸打盹这种委屈自己的行为,更加难以想象的,是这种被抓了现行还要狡辩的可笑行为会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身上。 徐行之乐于看她装模作样的演戏,于是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用绝对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大概没想到徐行之如此冷漠,居然连寒暄时间都不愿凑合,夏晚橙稍微愣了下,而后还是打起精神道:;上次你要我试着说服方夜蓝和万喜续约,这件事我可以试着去做。 徐行之微微眯眼,说了句惯用的套话,;无事献殷勤。 ;我这个人你是明白的,我不会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们互相交换利益,我帮你说服方夜蓝,你也得帮我的忙。 徐行之挑了挑眉,示意夏晚橙说下去。 ;海伦基金那些在私下里进行的勾当我就不再跟你赘述。我今天找你,主要跟你说两点。海伦基金这次的慈善筹募捐书活动,是要打着海伦基金和你的名义跟好心人士要钱,当然,她们筹集到的善款都会收为己有,不会真的投入到慈善活动中。其次,她们已经完成了这次走私假药的全部准备,就等慈善活动完结,好叫她们有绝对的借口带着东西出海。 说着,夏晚橙拿出那本中间被掏空的样本书递了过去,让徐行之仔细看清里头的结构。 徐行之不是傻子。尽管他嘴里说着全不信任夏晚橙之类的话,但他自己也清楚那是上头的置气话。就他根据夏晚橙提供的线索调查来看,虽然他能查到的东西不如夏晚橙仔细细致,但也能验证不少事情的真实性。现在亲眼目睹如此精密的设计,徐行之当下也觉得和海伦基金解约的事情迫在眉睫,可夏晚橙在此刻突然说: ;我原先希望你尽快和海伦基金解约,但我现在希望你暂缓这个决定。 见徐行之疑惑古怪地看过来,夏晚橙解释道:;我最近换了主意,我不能让海伦基金里头的蚂蟥打着慈善的名义两头捞钱。就这一次,我要把她们一网打尽,不仅要让她们伏法,还要叫她们陪得血本无归! 徐行之能看清夏晚橙眼里燃烧这的熊熊烈火。他想,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永远野心勃勃的夏晚橙。 夏晚橙从包里再掏出一沓资料来放在徐行之面前,说:;我知道你的粉丝自发组织了一个以你名字命名的慈善组织。之前因为你成为了海伦基金的代言人,所以她们一直也同海伦基金有合作。 徐行之扯了扯嘴角,;你了解得真够仔细。 夏晚橙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挖苦,但现在也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她直截了当道:;这一次,我希望能借助你粉丝会的力量。 ;怎么?夏小姐利用我还不够,这又打起了我粉丝的主意? 夏晚橙才不管他的阴阳怪气和指桑骂槐,她只自顾自地说:;韩琳和林岚在这次的活动里是想直接募集现金,而后由海伦基金出面去跟世界各大出版社联系买书,先不说她们会不会真去买书,就是真的买了书,这里头也有巨大的灰色利益存在。但现阶段这个形式还在商讨的范畴,她们还没正式对外提出这个要求,这个时候,我需要你的粉丝出面…… 夏晚橙目光坚定道:;我可以以匿名的形式资助她们的慈善,也可以帮她们联系出版商,让她们以最低廉的价钱购书。然后,我需要她们把购得的书捐赠给海伦基金。 ;你要做的事谁都可以,没必要非得是我的粉丝。 ;我仔细研究过现在的粉丝经济和文化。粉丝群里分工合作的模式远超你我想象得成熟。就我研究的案例来看,我相信她们收到一笔善款,她们就会把每一分钱落实到实处。这由她们亲自募集联系购买捐赠的书本捐赠到海伦手里,她们也会承担起监督的责任。她们需要确定捐赠的书真的送到贫困儿童手里,然后拍下照片,再把照片发回柏海投到通讯社出新闻,这一切,都是以一个严密的运营模式在支撑。 要不是夏晚橙现在如此解释,徐行之真没思考过现在的粉丝群体是以什么形式在运行。他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凭什么觉得她们捐赠之后还会监督善款的流向? ;很简单。 夏晚橙笑得鬼精鬼灵,;因为我不会只联系你家粉丝团。所有和你有竞争关系的艺人,尤其是和你粉丝之间有仇怨,平时在网络上就互看不顺眼的粉丝团体,我就更要联系!就算到时候你的粉丝心有余力不足,其他的对家粉丝也会替她们监督的。毕竟……除了你粉丝之外,更多的人还是想看到你从山顶滑落跌倒。 ;你真的……好狠毒的心。 夏晚橙勉强能把徐行之这句话当做夸赞,她说:;我找几个粉丝团带头赠书,除非海伦基金找到合理的借口拒绝,否则她们就再找不到其他借口跟其他好心人士收受现金。从这一点上,我就断绝了她们想要贪受贿的路子。然后,所有社会上好心人士捐赠的书还能送到全世界贫困儿童手中,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徐行之不得不承认,夏晚橙这一招虽然毒辣,但也确实有效。 他问起,;这件事只涉及到沾了我名字的粉丝会,跟我本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希望在你粉丝进行了捐书的活动后,你能在公开场合称赞她们几句。我要让粉丝的个人行为经由你的口传播成为柏海的时事新闻。我要让看电视上网的人都知道,徐行之的粉丝给海伦基金捐赠了大批慈善图书。 ;就算事情真如你所计划的发展。你切断了海伦基金贪污受贿的所有路子,你又要如何阻止她们对外走私?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嘛。你就说这事你答应不答应? 在徐行之即将出声的时机,夏晚橙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海伦基金的丑闻暴露成为众矢之的过街老鼠,你这个代言人也能因为这件事甩掉这身烂泥。你只要你号召你的粉丝给海伦基金捐书,你就是被海伦基金蒙在鼓里的好心人一个! 夏晚橙歇口气,接着道:;或许,你还可以顺势卖波惨来增加你的公众好感度,毕竟你一直在海外工作拍外国电影,柏海本地人对你的评价已经出现了两极化的褒贬之词,我看已经有人给你贴上崇洋媚外的标签了,这可不行。 徐行之含笑不语地看着夏晚橙,见夏晚橙依旧滔滔不绝道:;只要公关文写得足够好,你就是海伦基金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白莲花。徐先生,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再说了,你粉丝捐书的钱由我完全承担,这可是一举两得的面子工程。 ;夏小姐不愧曾是万喜娱乐的经纪人总监,就这点魄力和眼界实在让在下钦佩。就是不晓得你如为我想得如此周全,这对你本人,又有什么好处? 第541章 PTSD 徐行之觉得自己得了夏晚橙的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好像只要夏晚橙认真跟他说些什么,他就能在她脸上看到;无利不起早五个大字。 同样地,夏晚橙自己也清楚,倘若拿不出让徐行之信服的理由来,她这些话就是纸上谈兵,是对牛弹琴。 夏晚橙笑,;那你觉得我做这些会有什么好处? ;我倒是很愿意相信夏小姐善良的本性,但只是善良的话,应该不足以让你这般劳心劳力地出钱又出力。 ;本性善良。 夏晚橙在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脸上的笑容一时止都止不住。她想,但凡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不会用这四个字来描述她,包括她至亲的两个姐姐。所以徐行之对她说得这四个字,无疑是最尖酸的讽刺。 尽管,夏晚橙坚持不去碰触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她这损人利己的事情确实做得不少。 要是之后有人出本书,叫做《由夏晚橙所引发的被害妄想症》,徐行之肯定要被作为头号例子研究。 所以夏晚橙说:;我和顾访琴的交情不错,我实话跟你说,不管你信不信,顾访琴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忧心海伦基金的事,她打算把海伦基金主席的位置禅让出来。而我,就是她指定的下一任海伦基金主席。 在徐行之的注目下,夏晚橙继续道:;我现在做的事,你可以看作是为自己排除异己肃清敌人。再者,我也不想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海伦基金在柏海上流圈的地位举足轻重,我希望在我上任后,海伦基金能维持它往日荣光。 这话落下后半晌,徐行之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过去许久,他才缓缓鼓起掌来,道了句:;简直精彩,不愧是你。 夏晚橙端坐如钟,;所以,韩琳和林岚正在做的事,不仅违法犯罪伤天害理,还挡了我的路。 徐行之道:;非我族内斩尽杀绝,确实是夏晚橙为人处世的风格。 夏晚橙把文件一一收起来,说道:;正如你所说,这件事没有你我也可以找其他人。但你作为海伦基金代言人,如果不能从这次的泥沼里脱身,你的星途和前程会受到巨大的影响。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坚决地同我站在一边。 徐行之问她:;站在你那一边?你那边代表了什么?正义吗? ;你可以理解为是正确的一方。 ;正确吗? ;还是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从徐行之的房车离开后,夏晚橙兀自在星空下的荒野呆了好久。她想,做个好人未免也太过劳累,她所有伟光正的说辞都不为人相信,他们都认为她别有目的,认为她心怀不轨。 这是怎么了?正当的理由往往招人猜测,反倒满肚子的坏水更能让人坚信不疑。夏晚橙隐隐有些委屈,但也只能安慰自己,只要结果是好的,是正义的,是正确的,别人怎么想她其实并不重要。 既然她用恶劣的嘴脸做掩饰能博得别人信任,那她姑且就演个坏人好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有坏人来衬托好人的高尚品德。 夏晚橙回头,往徐行之车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行吧,她就是坏女人,她不装了,她摊牌了。 * 自接到夏晚橙的电话后,方夜蓝已连续多日夜不能寐。 夏晚橙在电话里邀她见面吃饭,她却迟迟不敢答应。原因无他,方夜蓝一直打心里认为夏晚橙已经香消玉殒,现下接到她的电话,简直和鬼来电无异。 这通电话困扰了方夜蓝许久。在这段时间内,她搜集了很多关于夏晚橙资料。从雷家对外发布的种种信息来看,夏晚橙之死确实有不少疑点。但方夜蓝又想不通,倘若夏晚橙仍旧活在人间,雷家又何必兴师动众地为她安排葬礼? 因为始终想不清楚这之间的联系,方夜蓝鼓起勇气打算去赴约。 约会地点由她亲自挑选,位于柏海最繁华地段的百货大厦。据说这栋大厦建设之初专门找了大师来看,经过大师指点,把这栋大厦修建成了一柄刀刃的模样,据说可以阻挡所有煞气。就方夜蓝的考虑来看,不管夏晚橙是人是鬼,她应该不敢在人潮汹涌的购物商场里放肆。 临近吃晚饭的时间,方夜蓝乘车来到商场附近。 她抬头,见天空被乌云遮蔽,这让她当时就产生了不好预感。等她下了车,只听一声炸雷响起,原本还算平静的空间立马风吹树动,刚刚冒了新芽的树叶在风中乱颤。方夜蓝在这样怒吼的狂风中向着商场跑去。只见前脚刚刚踏上地垫,身后便大雨倾盆。 方夜蓝惊讶地注视着身后惊悚的天气,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她想,或许这是老天给她的提点,提醒她今日千万不该来这个地方,也不该和那个人见面。 方夜蓝稍作犹豫还是掏出手机打算把司机叫回来。就是这当口,一个被礼宾护送进来的年轻小女孩儿喊响了她的名字。 ;夜蓝! 方夜蓝惊疑地看过去,见眼前人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帽卫衣,腿上是条略微宽松的牛仔裤,搭配一双黑色帆布鞋,无论如何都像会在大学路逛街的人。 眼前女孩儿见她盯得紧,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面上过大的口罩,而后拨了拨被雨水淋湿的发丝。方夜蓝眼看着她笑弯了眼,说了句:;许久不见。 嘶! 方夜蓝倒吸一口气,想这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眉眼……方夜蓝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两步。她也扯了扯面上的口罩,有些小心地问出声:;小橙? ;人人都说我胖了不少,难为你还能认出我。 眼看面前人说着话向她伸出手,方夜蓝又惊疑地往后退了两步。 大概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面前人说道:;要不然你摸摸我的手心? 方夜蓝谨慎地把手搭上去,触碰到她掌心的温暖,当即一把把眼前人扯到怀里,拍着她的脊背怒吼:;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泪?你个没良心的,不早跟我报平安! 夏晚橙半张脸埋在方夜蓝肩上,只顾着嘻嘻笑,说:;你现在是大明星了,不该在公众场合大吼大叫,你看,旁边人都朝你看过来了。 方夜蓝抱着夏晚橙不松手,只道:;我戴着口罩我不怕! ;是是是!夏晚橙摸着她腰上的痒痒肉,有些无奈地说:;但我快要被你捂死了。 这话落下后,方夜蓝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人。 她盯着面前人的眉眼,问说:;我是大明星所以我理应戴口罩,你呢?你戴口罩是因为什么? 方夜蓝小心地四周看了看,然后把夏晚橙拉扯到墙角,轻声问:;你活着的事是不是不能被人知道?早知道我就不约你来这了,人多不说,还到处都有摄像头。 夏晚橙笑,;我的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之所以戴口罩…… 夏晚橙把口罩往下扯了扯,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是因为我过敏了。 方夜蓝见她圆润的脸上起了些红疹子连成一片,当即倒吸一口气,;夏晚橙,你吃什么了…… 夏晚橙正待回答,就听方夜蓝落下后半句话:;怎么能吃得这么胖! …… 直到进入方夜蓝预定的餐厅包厢,她们两才敢把口罩摘下来坦诚相见。方夜蓝一看这张面孔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更是泪意上涌,心里一派复杂的情绪胡乱纠缠。 她问说:;看医生了没?我看你这症状不算严重,应该吃点药就能好。 ;看了,医生开了外用的药。 方夜蓝挑眉,;只擦药可不行,这双管齐下才能见效快。你是不是怕吃药啊? ;这倒不是…… 夏晚橙很直接地说:;是因为现在怀孕了,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尤其是药物。 只见方夜蓝瞪大眼睛,嘴巴也一点点张大。她撩开长发露出耳朵,而后很粗鲁地用手指掏了掏,迟疑道:;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 方夜蓝接话极快,;谁的? ;我丈夫的。 ;雷空? 这话一落,方夜蓝就见夏晚橙默默端起了茶盏。她之前见惯了夏晚橙跟人谈判的样子,每当她用沉默应对一个话题时,就是坚决的否定态度。 方夜蓝点点头,觉得自己终于摸索到了真相的边边角角。她说:;难怪雷家要对外宣布你因病去世。 ;不说这个,改天我和我先生一同请你吃饭,给你正式介绍。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同你聊一聊…… 方夜蓝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兴致勃勃地问:;你要聊什么? ;你和万喜娱乐的经纪合约马上到期,我想知道你做什么打算?有没有和万喜续约的意愿? 这话才落,方夜蓝面上重逢故友的欣喜之情立刻消失殆尽。她拨弄着桌布,问道:;你已经从万喜离职。现在的万喜被徐行之和雷空一分为二,公司内部勾结营私派系林立。你这……是要替他们中的谁做说客? 第542章 背信弃义 窗外大雨如注,广场周围的霓虹灯在雨势中雾成了一片片光幕。 夏晚橙坦然道:;是徐行之叫我来找你。 方夜蓝的神情表现出了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复杂性。 夏晚橙跟她说:;徐行之是万喜最大的股东,他非常希望你能跟万喜续约。但我想,既然他能找到我来做你的说客,这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你已经打算离开万喜了吗? ;目前来说,是这样…… ;我能知道理由吗?毕竟万喜这个公司是因为你才成立的,在徐行之还没成为大老板之前,这家公司一直是被你一人驮着往前走。在我还在万喜任职时,万喜和你的合作相当不错。何况,现在的万喜今非昔比,徐行之加入之后,万喜已经成为业内头部的经济公司。我看过万喜针对你未来发展的企划案,可以说非常用心。 方夜蓝露出苦笑,;你真的是很精明的一个商人,难怪当时奄奄一息的万喜到了你手里就能焕发新生。也难怪当时在影视圈举步维艰的我能在你的帮助下拿到积木女一号的角色。现在我看着你,就能知道在一个精明的商人眼里,我是一个怎样待价而沽的商品。 夏晚橙脑袋有些发蒙,她敏锐地察觉到方夜蓝语气里的悲伤,她问说:;这里头有什么内幕是我不清楚的吗?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很纳闷。就合作伙伴的关系来看,我和万喜娱乐简直是天作之合,我们是珠联璧合的最佳拍档,既然能走到今天这步,理应朝着更高的山峰去攀登。 夏晚橙眨眨眼,表示自己的疑惑。 方夜蓝继续道:;当然,这一切存在的前提,是徐行之不能作为我的顶头上司存在。 方夜蓝这话一出,夏晚橙心里顿时萌生了许多念头。 她想,徐行之是不是在利益上克扣了方夜蓝什么?难道是徐行之作为眼目前的当红巨星,并不能分出足够的精力来处理方夜蓝的工作?徐行之是不是在工作里怠慢了方夜蓝什么? 但夏晚橙细想又觉得不对,这徐行之和方夜蓝刚刚才合作拍完积木这部电影,期间也没什么男女主角不合的新闻传出。再者,万喜又不止有徐行之的一个决定者,就算徐行之忙得昏天黑地无法顾及方夜蓝,也还有一个天才资本家雷空在后面掌舵。 而且,夏晚橙跟徐行之聊过方夜蓝的续约条件。可以说,倘若方夜蓝决定离开柏海,她再找不到比万喜更好的甲方。 那问题只能是…… 夏晚橙想起那日在车里偶然撞见的那一面。 见夏晚橙看过来,方夜蓝默默把杯里的酒吞下,问她:;既然是万喜的事,徐行之自己怎么不来找我聊?倒要拜托给你这么一个早从万喜离职的前员工? 夏晚橙见方夜蓝这一会儿已经喝了不少酒,眼里已经出现了醉醺醺的模样。 方夜蓝就这样看着她,餐桌上的烛火就在她眼里跳跃,夏晚橙的心弦突然被拨动了一下,她问:;你和徐行之…… ;他徐行之多高贵啊,纵观整个娱乐圈,他也是最明亮的那颗天降紫微星。他拍广告能带动品牌销量的飞跃。拍MV就能让歌手唱片大卖数十万张。就连第一次涉足电影,也能顺势拿个影帝回来。反观别人,例如我,年轻时只能靠色侍人才能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方夜蓝突然打了个酒嗝,豪迈地拍了拍胸脯,;和他徐行之的坦荡星途不同,我这样的人,是一步一个泥沼过来的,他看不起我,也是应该。 夏晚橙见方夜蓝眼里萌生的泪意,心底隐隐搅动着疼。她说:;夜蓝,你醉了。 ;你知道的,我没醉。这些话,要真不是因为喝了酒,我也不敢说出来。或者反过来说,我没醉时的状态,都是我努力伪装出的铠甲。你是知道我的…… 方夜蓝突然离开座位,跌跌撞撞地向着夏晚橙过来,她一把搂住夏晚橙,把被泪浸湿的脸蛋贴上她,哽咽道:;晚橙,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应该是这么脆弱的人。但就是我这样,有如此不堪过去的人,我也有勇敢说爱的权利! 方夜蓝紧紧搂着夏晚橙,在她耳边喷薄辛辣的酒气,她道:;我现在单身,你说,我凭什么不能喜欢他?我凭什么,不能跟他说我喜欢他? 夏晚橙同样紧紧搂住她,说:;喜欢人是没错的。 ;不!喜欢人就是有错的! 方夜蓝离开夏晚橙的身子,用被醉意熏红的双眼盯着她,嘴巴一瘪,眼泪一大颗就滚落下来。她说:;别人允许你喜欢他了吗?你知道你的喜欢会给他带来什么困扰吗?没有他的允许,你凭什么擅自喜欢他? 夏晚橙伸手抹去方夜蓝面上的眼泪,柔声道:;那我们就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才不好。我为了他…… 方夜蓝哽咽道:;我都允许他用刀子来搅动我的心了,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接触。在我……在我习惯刀子捅心这种痛楚之前。 夏晚橙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即感叹方夜蓝的一往情深,也遗憾自己谈判的彻底失败。她知道自己再不能劝说方夜蓝呆在万喜。 喝了一整瓶清酒的方夜蓝彻底醉倒,夏晚橙给她经纪人打去电话。她经纪人在电话里听到她声音的反应蛮大,但到底是顾忌方夜蓝的状态,立刻就来商场把方夜蓝接走。 目送方夜蓝离开后,夏晚橙给徐行之打去电话。徐行之知道今日她约见了方夜蓝,这会儿大概也等着她们的交流结果。 听到徐行之接起电话,夏晚橙开门见山道:;你之前没跟我说过方夜蓝喜欢你。 ;这很重要吗?工作只是工作而已。 ;那我换句话说,任何人都有辞职的权利。方夜蓝在万喜干得不开心,现在想要辞职理所应当。 ;你和她见面就聊了这些?你是帮她坚定了一定要跟万喜解约的决定吗? ;我只是在和她聊过之后,找不到了要劝她留在万喜的理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徐行之冷声道:;我作为万喜最大的股东,我理应要对万喜负责。如果人人都学方夜蓝背信弃义,这家公司就难以维系下去。既然你和方夜蓝是心心相惜的好姐妹,就请你转告她,假如她一定要离开万喜,她在万喜期间接到的所有商务都会撤销,她目前在接触的所有项目也会搁置。离开万喜之后,方夜蓝会一无所有。 夏晚橙眉头皱得极深,她忍气吞声地听完徐行之这番话,问道:;你说了背信弃义吗?请问方夜蓝合约到期不再续约和这四个大字有什么联系? ;方夜蓝今日的商业价值全是因为公司一手的培养造就,你知道我们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怕夏小姐不明白,我提醒你一句,时间成本就是资本成本。 ;徐行之! 夏晚橙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你究竟把方夜蓝当什么? ;怎么样?我这个被夏小姐一手指点培养出的万恶资本人做得如何?有没有达到你过去功力是十分之一?是你身体力行勤耕不辍地教会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方夜蓝不能再为我创造价值,她对于我就没用了,我为什么在意一个毫无干系人的想法? 大概感受到夏晚橙蒸腾的怒气,徐行之在电话那头轻松道:;既然夏小姐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那我们的交易是不是就算失败了?不过我对你的提议很感心兴趣,不如你好好想想手里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跟我交换。 电话挂断许久,夏晚橙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难以自拔。她心底像打翻了调料盘似得,各种感情交汇在一起。她一方面为徐行之的自私冷漠感到愤怒,同时又为徐行之有这样大的转变而感到痛心和失望。 在这之前,就算牵扯到两辈人的仇恨和利益,夏晚橙也能坦然地说,徐行之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他的优秀不止于他得天独厚的样貌气质,更在于他一颗始终都能闪光发热的赤忱之心。 直到现在,夏晚橙也不敢再去回想徐行之电话里的那句话: ;我这个被夏小姐一手指点培养出的万恶资本人做得如何?有没有达到你过去功力是十分之一?是你身体力行勤耕不辍地教会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543章 见过她了 夏晚橙在餐厅呆了许久,直到服务生来询问服务项目,她才买单从餐厅离开。 外头大雨依旧,但柏海的夜却深了。因为道路积水,Micheal被堵在路上,还要一些时间才能来这里接她。 夏晚橙百无聊赖地闲逛着,手里突然就被塞入一张传单,说是这家商场有家母婴用品店开业举行促销活动。 夏晚橙拿着传单就势走入观光电梯,却迷迷糊糊地没按下楼层按键。等电梯停下时,她已经到了商场顶楼,一层全部由奢侈品大牌构成的顶级购物层。 电梯门一打开,香水味立刻扑鼻而来。难得的,这个味道没有引起夏晚橙的反感,这成了她能继续留在这一层的理由。 想来自她离开上次离开柏海后,她就再没什么机会去逛商场,尤其奢侈品专柜。一来,是摩迪莎拉姆西这两地没条件,再者,就是她嫁给Micheal后,也没有需要盛装打扮的场合,平时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现下等待Micheal的时间,又恰好来到这里,夏晚橙便想着给艾米换了钱包。 艾米那钱包的边角磨损得厉害,里头的卡包也开了线。记得她之前无意提过喜欢某个品牌的经典钱包,夏晚橙就想着送她一个。但最近忙起来就把这念头忘在了脑后,直到这会儿才想起。 夏晚橙直奔某个品牌的专柜。 这个品牌的彩妆系列很有名,此时正有几个年轻女孩儿簇拥在口红柜台前张望,但每每提出想试货的想法都会被拒绝。 导购小姐语气温和道:;我们这里是VIP专柜,只给VIP顾客提供试妆服务。 ;但是你们家其他店面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每次去都试不到想要的色号。 导购小姐建议,;或许您可以购买回家试试看。 ;你开什么玩笑?五百多一支的口红,要是买回去不适合我可怎么办? 这当口,门前的导购小姐也发现了夏晚橙。她冲着夏晚橙微笑示意,夏晚橙便冲着她走去。 正待她要出声之际,就听那几个小女孩儿叽叽喳喳地哀求导购,;你就让我试一试吧,反正你们现在也没客户,耽误不了什么的。 ;这不是有客户吗? 导购看着夏晚橙,问她:;请问我能为您提供什么服务? ;你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买得起你们家东西的人,估计只是来找厕所的。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儿说道:;你别管她了,就把这几个色号的口红给我试一下。 夏晚橙见她们敲着玻璃柜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兀自从掏出手机,问她:;你们店里能买到这个钱包吗? 导购小姐迅速看了一眼,说:;有的,但是要配货。 夏晚橙把口罩往上拉了拉,说:;我要看一看。 一个精致的钱包摆在了夏晚橙面前,夏晚橙和手里的照片一核对,当即确认:;对了。 之前在门口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孩儿们这会儿凑来了她附近,出声:;这钱包不连配货也要七千来块。 夏晚橙没接她的话,只是问起导购配货的要求。在导购的介绍下,夏晚橙看中了一对袖口。 正在她仔细端详时,她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女声:;我要得那款包包来了没有? 导购小姐立刻热情道:;欢迎叶小姐。 那女人眼神不经意往夏晚橙前头的柜台上一扫,立刻就说道:;这袖扣也给我一起包起来。 夏晚橙大概能凭这位女性说话的语气和导购态度推断出这人的身份。可她这一扭头,却见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很眼生,并不是柏海上流圈里那些眼熟的名媛贵太。而且,姓叶…… 夏晚橙一时想不起柏海有哪家姓叶的富贵人家。 在导购接待这位姓叶的小姐时,夏晚橙听到那些女孩儿在窸窸窣窣地小声交谈: ;你看那个女人,她是不是就是杂志上说得那个叶琦琳啊? ;靠着攀上大老板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看她身上穿得,都是时下的大牌新款。 ;真羡慕啊,这叫什么,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我们才要在身上多多投资,以后也要像她一样,活出人样! 直到这几个女孩儿从夏晚橙视野里离开,她这皱起的眉头还是没松懈下来。她一直在想她们话里;活出人样这几个字。她不禁看向旁边这个叫叶琦琳的女人,心想她有什么魔力被年轻女孩儿奉为人生偶像。 导购这会儿说道:;实在对不起,您要得那只限量包已经被预定了。而这对袖扣…… ;你怎么回事? 叶琦琳不开心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一定给我留着。你不是说我是你们店里优先级最高的客户吗?还有谁能越到我前面去? 导购小姐解释道:;实在抱歉,我以为您知道,这只包早早就被雷总预定了。 叶琦琳当下露出欣喜的表情,有些小雀跃地说道:;这怎么没跟我说呢? 说着,叶琦琳便去问导购:;雷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取? ;就在今天。 叶琦琳当下就露出了欢欣雀跃的神情,她说:;那我在这等他来。 夏晚橙想,原来这位年轻女性就是八卦杂志上常提起的叶琦琳,大名鼎鼎的叶琦琳。 夏晚橙掏出自己用毛钱钩织的钱包买单,被坐在她旁边的叶琦琳看到了,问她:;袖扣买了送谁? ;我老公。 ;你自己穿得这么朴素,全身没一件名牌,钱包都是毛线的,何必给老公买这么贵的东西? ;他工作需要穿正装西服。 ;穿正装西服的工作应该收入不菲吧?怎么没舍得给你买点像样的衬头? 夏晚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和Micheal在衣食住行上都比较崇尚简单和朴素。她也不好解释说,但凡去摩迪莎拉姆西那样的地方走一遭,就知道生命自由于和平才是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 这时间,导购已经给她送来了包装好的东西。夏晚橙缓缓起身的瞬间,却听见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声说道:;我来取雷空先生在你们这里预定的包。 夏晚橙抬眼,见来人是个长相身材都颇具异域风情的美女。如果要让夏晚橙来说,眼前这位才符合雷空一贯的审美趣味。 ;啊? 导购小姐由衷发出了一声惊讶。就她看来,这位刚出现的美女绝对不可能是雷空的秘书助理一类。她不自觉地去看叶琦琳,只见叶琦琳一张脸在明晃的灯光下也宛如锅底。 这当口,夏晚橙已经把店里的剑拔弩张远远甩在身后。她搭上观光电梯,缓缓移动到了地下停车库。 夏晚橙前脚离开专柜,叶琦琳立刻就问道:;你是谁? 这新来的女孩儿也是在这会儿才发现叶琦琳的存在,而她明显也知道叶琦琳是个什么人,顿时露出了懊恼和厌恶的神色。 她把预订单子拿出来,只说:;我赶时间。 叶琦琳一把抓过单子,一看上头的签名确实是雷空的笔迹,当下怒火上涌,她对着眼前的女人说: ;你今天不说清楚你是谁,就别想从这离开! 莫妮卡在心底骂了无数脏话,她直埋怨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能这么巧地碰到叶琦琳。 虽然叶琦琳不是傅昉,没有雷家少奶奶身份加持,但莫妮卡还是觉得烦躁。她认为她和雷空只是默契的睡眠伴侣,她并不想和雷空的圈子扯上关系。就连这个包包,也是跟雷空认识了很久后才第一次跟他讨要东西。谁能想到就能碰上叶琦琳。 这当口,叶琦琳依旧委屈地给雷空打去电话,要他来解释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莫妮卡也不敢告诉她,说雷空刚刚才和她吃完晚饭离开,这会儿应该就在这附近没走远。 果然,前后不到半小时,雷空就走出了电梯。他和莫妮卡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默契地没提刚才一起吃晚饭的事情。 雷空一出现,叶琦琳便哭了起来。周围的服务生一看这阵势,立刻关门打烊走的干干净净,把整个店铺都空出来留给他们三个。 雷空搂着叶琦琳,只说:;不就是一个包包,至于这么委屈? ;这包全柏海限量一个。 ;限量不限量还不是人说了算。别哭了,我一会儿跟他们说声,让他们立刻从总部给你调过来。 ;你的意思就是,眼下这只包包要让她带走? ;这我早就答应她了,你又不早说。 叶琦琳抬起泪眼看她,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雷空露出了标准纨绔子弟的笑容,;有些话问出来就没意思了。 叶琦琳沉默的时间里, 雷空顺手抓起柜员没来得及收起的会员册,随意一翻就看到刚刚才登记的会员资料。 当看清注册名;sapphire xia和下头熟悉的签名时,雷空一下坐直了身子。他推开叶琦琳走到外头,把躲在远处的柜员叫过来,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登记? ;就刚刚。 ;什么时候? ;就叶小姐进来的时间。 雷空转身,看向叶琦琳,问;;你见过她了? 第544章 不可限量 夏晚橙在停车场见到了Micheal,以及在他身边的汤辛雅。 自上次和这个女孩儿当面聊过后,她着实躲了夏晚橙一段时间。想起每当她去医院找Micheal时,她这个名义上的学生都会躲她躲得远远的。但既然现在愿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想必是做好了心里准备。 就是不知道她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 夏晚橙只闻愿汤辛雅能是个聪明理智有严苛道德原则的孩子。 这会儿看见她,汤辛雅礼貌地同她打招呼,说:;师母好。 说着,便看向她手里的奢侈品购物袋,随口问道:;师母买了什么? 得知夏晚橙购买的商品后,汤辛雅语焉不详地说了句:;这加起来也有上万块了,我师傅一个月的加班补贴大概就这么点。师母可真大方。 夏晚橙笑了笑,就势坐进了副驾驶。可她一转头,就见Micheal脸色难堪地靠在椅背上,夏晚橙一看他这样子就是刚完成手术的样子,当即心疼到不行。 她说:;你刚做完手术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Micheal尚未回应,汤辛雅先说话了,;我之前也是这样建议师傅的。但他见今日下起了瓢泼大雨,担心我打不到车,就说送我回家。对了,我家就在这座商场过去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夏晚橙拉开车门,心想看来这汤辛雅就没打算往正道去走,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和她这个师母;为难。 夏晚橙替Micheal解开了安全带,柔声道:;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开车。 自始至终,Micheal都没什么言语。夏晚橙一看他这样子就是累得厉害,当下又心疼又心惊他还能把车开到这里。 她坐上驾驶位,把导航调出来,问道:;汤小姐住哪?我先送你回家。 * 汤辛雅住在附近一个高档小区,这个小区都是动辄几百平的大平层,拥有独立电梯和私人管家服务。 夏晚橙把她送到地方就想离开,但汤辛雅说道:;我父亲看过师傅发表的一篇论文,对此,他有自己的一些看法想跟我师傅交流。他把他对论文的意见写了下来放在我那,要我一定拿给师傅。 倘若是别的事,夏晚橙是决计不会理会的。但这涉及到Micheal的工作和学术,尤其汤辛雅的父亲也是业界享有盛名的医生。 夏晚橙跟Micheal说:;你在车里休息一会儿,我上去一趟。 随着汤辛雅进入电梯,周围刻着繁复花纹的金碧镜面照出了汤辛雅得意的面孔,以及夏晚橙过敏下的红肿脸蛋。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汤辛雅突然问道:;不知道师母嫁给我师傅前从事着什么工作?等孩子出生后你要准备做全职太太吗?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全职太太了。如果是我必须去到外面上班的话,我可能会很抗拒,毕竟我准备自己带孩子。但如果只是没有自己独立的经济收入,我又完全不在全职太太的范围内。你问我之前做什么工作是吗?我的工作就是每天琢磨钱生钱的法子,然后把它实现。 电梯停下,汤辛雅率先走了出去。她打开家门之后,目光落在了夏晚橙脚上,说:;师母脚下的鞋子看着很舒服,应该是纯手工做得吧。 ;Micheal妈妈送给我的,至于是不是纯手工做得,我也不是很清楚。 进到汤辛雅家里后,夏晚橙就明白过来汤辛雅非要她上来的原因。只看这一眼看不到边的广阔大平层,以及窗外耀目绚烂的柏海夜景,夏晚橙就能大概估计出这套房子的市价。 ;这屋子是我爸全款买下送我的嫁妆,现目前只有我一个人住。 夏晚橙笑了笑,想这汤辛雅果然是冲她炫富来了。 怎么着?是以为她见识到她家的财富地位能知难而退?这位汤小姐莫不是搞错了什么?她才是和Micheal写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她汤辛雅再有钱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爷爷和爸爸都很欣赏我师傅的才华和人品。他们都觉得,如果我师傅的晋升路上能有人帮助他的话,他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夏晚橙笑,;前途不可限量指的是什么? 汤辛雅直直地望着夏晚橙,说:;我师傅完全可以成为我爷爷和我爸爸这样的人。 见夏晚橙疑惑地看着她,汤辛雅骄傲地说:;现在每一种新药上市的所有程序都需要我爷爷审批,就连定价,也必须经过我爷爷的批准。 ;不好意思。 夏晚橙笑得愈发高兴,问说:;请问你爷爷和爸爸去过摩迪莎这类的地方吗?Micheal作为一个医生,他的职业使命就是给人治病。他的前途,就是用他精湛的医术为更多的病人服务。 汤辛雅气恼道:;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 ;说实话,Micheal对权力斗争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他也玩不转官场上那些阴谋阳谋诡异。如果他有一天坐到你爷爷那个位置,我想他不用一天就会辞职。 夏晚橙笑弯了眼,;不过听你这样说,你爷爷那个位置应该非常适合我。我和Micheal是截然不同的性子,我是天生的权力斗争机器,这里头的各种阴谋阳谋诡计我再清楚不过。不然,让你爷爷提携提携我?我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肯定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大概没想到夏晚橙会把话题扯到这个方向,汤辛雅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愣愣地看着夏晚橙,大概在猜测她能嫁给Micheal的原因。许久,她说:;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就是在拖累他。 对于汤辛雅能说出这样的话,夏晚橙一点也不感到诧异。她只是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和角度跟我说这话?是作为你师傅的学生?还是暗恋你师傅的女孩儿? 汤辛雅毫不犹豫地坦诚出声:;都有。 ;那你希望我如何回答你? 见汤辛雅倨傲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夏晚橙道:;那我告诉你,你所幻想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你以为Micheal稀罕你们家的庇护,你以为你们家能给他在工作上的助益远超于我…… ;难道不是这样? ;那我告诉你,我现在下去跟他说一声,就说我不想呆在柏海,他就能在明日给柏一院递上辞呈?你以为他的未来要靠你这样的人成全?这个世界这样大,我在哪里,Micheal的未来就在哪里。都是治病救人,他在柏海做的事和拉姆西也没有任何不同。怎么,你们家的人还能干涉他去摩迪莎救死扶伤?你家的人知道摩迪莎这三字怎么拼写吗? 说到这里,夏晚橙隐隐也有些动了怒,她说:;我看你年轻,又是医学世家出生。我以为你有一定的道德标准和良知公序能遵守,所以我可以耐着性子和你说这些话。我也不怕跟你说,我和Micheal打算在柏海安家生活,我不想他因为你背上些风言风语影响他在业界的声誉。 汤辛雅看着她,突然说了句:;你急了。 ;你可以当做我急了。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汤小姐,希望你自重,要读书要学习就用点功,否则就离开Micheal的学习小组! 汤辛雅挑衅道:;你说了算吗? 夏晚橙拉开她家的门,回头说了句:;你再约束不了自己的行为举止,我就会让你知道我说了算不算。 夏晚橙搭乘电梯到达地库。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转角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手上坚硬的皮包正好就碰上夏晚橙的肚子。夏晚橙只感到肚皮一疼,立刻下意识地护住肚子,鼻子也在这瞬间窜入来人的香水味,竟隐隐有些熟悉。她急忙倒退几步,见撞了她的来人正是刚才才见过的叶琦琳。 这会儿的叶琦琳远不如刚才的明媚动人,她明显是哭过,眼妆晕得厉害,鼻尖也是红通通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副灵魂出窍行尸走肉的模样。 这会儿叶琦琳撞了人后也回过神来,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当发现面前人就是刚才在商场遇见的人后,叶琦琳心情变得越发烦躁和低落,她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幕,顿时心中扬起了滔天的怒火。 她的目光从面前人面上的口罩扫到她紧紧捂住腹部的手。她狐疑地问:;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偷东西了? ;没有。 ;没有你一直捂住肚子做什么?里头藏东西了?怕我发现。 夏晚橙见她说话间就来扯她的手,只能连忙往后退,她说:;你刚才撞到了我,我只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说了这话,面前人才逐渐安静下来。她上下盯着夏晚橙看,问说:;真的?不对啊,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怀孕。我看我得请安保过来一趟,好好搜一搜你身上有没有藏什么赃物。 夏晚橙耐着性子道:;我不愿意和你在这浪费时间。你如果担心我偷了东西大可以报警,但我也可以起诉你污蔑诽谤。 夏晚橙示意她抬头去看摄像头,说:;这一切源于你走路颠三倒四没精打采撞到我,这件事是谁的过错一目了然。 ;威胁我?我是这里的住户,你呢?请问你是谁?你在大晚上擅自闯入我的住宅,我连询问你的资格都没有吗? 夏晚橙看得出,这位叶小姐是拿她撒气了。 第545章 蓦然回首 就在夏晚橙和眼前人僵持之际,从她们的侧面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了? 夏晚橙精神一振,忙向着旁边看去,就见脸色依旧苍白的Micheal出现,大概是听到了她们这边争吵的动静。 夏晚橙看着他,只说:;一点点小事。 这边,叶琦琳依旧不依不饶道:;你去楼上的谁家拜访?你把她叫下来当面对峙,否则我就是怀疑你偷了东西。 Micheal用很疲倦的语气询问:;这位女士,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琦琳挑眉看去,问:;你是谁? ;我是他的丈夫。 叶琦琳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她买那对袖扣就是要送给你。我看你西装革履穿得还算不错,手上的腕表虽然是基础款烂大街,但也要点钱。怎么你老婆就能打扮地那么寒酸?连个像样的钱包都买不起,只能自己拿破毛线随随便便钩一个。 Micheal眉头紧蹙道:;这位小姐请你说话自重。她的钱包是给孩子钩完袜子后剩下的边角线,样子是我给她选的,我觉得非常好看,一点也不寒酸。 叶琦琳嗤笑出声:;舍不得花钱才这样说。 这会儿夏晚橙扯了扯Micheal的袖子,说:;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Micheal脸色骤变,问道:;突然间不舒服吗? 夏晚橙朝叶琦琳的方向看了看,说:;刚才被她的皮包撞到了肚子。 这边,叶琦琳面上也露出了些紧张,但随即就被面前人的说话激怒,她嚷道:;你别造谣,我才没撞到你。 Micheal不愿再多跟她说话,只说:;现在去医院。 他看夏晚橙脸上露出极力隐忍的模样,当下就想把她抱起,但手才接触到她的身体,就感觉一阵无力。他想,今日那场手术实在做了太多时间。 眼看面前两人要走,叶琦琳立刻侧步拦在了面前,说道:;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不许走。她刚才说的什么,我撞得她?我倒是要问问,这么大晚上,她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们这里做什么?我已经通知了安保,你们等着,他们马上就来。 Micheal严肃道:;我爱人怀孕了,她现在肚子感到不舒服,请你让开,不要挡路。 ;谁知道她是真不舒服假不舒服?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借故逃走?万一她真的偷了东西…… 见夏晚橙额头浸出冷汗,Micheal再没法跟眼前人和言善色地说话,他不禁伸手去拉她,嘴里说道:;请让开。 见再拦不住她们,叶琦琳当下尖叫一声,大喊道:;来人啊,有人偷东西啊! 这声音响起后不到半秒,一个突兀的男声突然在这个空旷的车库里响起。 ;什么事? 夏晚橙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只觉得全身肌肉不可控地收缩了一下。这边叶琦琳听到声音,忙向着发声出跑去,快速地把她认为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主要强调了偷窃和碰瓷两个重点。 直到走到近处,借着亮光,雷空才看清拐角处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男人西服革履,身背笔挺削瘦,只凭一个背影就看得出优雅的气质。在看紧紧倚在她怀里的女人,虽然打扮得比较休闲,但只看那大雨天也干干净净的鞋子,就知道家庭条件绝对不差。就凭雷空为人数十载的经验来看,他不相信这两人会偷窃和碰瓷。 他开口:;这位先生…… 雷空的本意是要解决事情,却在看清面前男人的面孔后彻底哑了声。当然,他的目光只在Micheal脸上停滞了两秒,随即就看向整张脸都藏到男人怀里的女人身上。 夏晚橙从头到脚捂了个严实,要不是紧紧揪在Micheal衣摆上的手指露了馅,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 时空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下来,雷空的目光像是精准的X光,能穿过所有实物,直直看到夏晚橙胆怯的内心。 他问:;你抖什么? Micheal和夏晚橙都晓得雷空这话在跟谁说。但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Micheal已经能听见夏晚橙咬牙的动静,于是他开口:;她不舒服,我现在需要送她去医院,希望…… Micheal看向叶琦琳,冷声道:;不要再妨碍我们。 雷空全然不相信夏晚橙不舒服这件事,他只道夏晚橙不敢见他,于是装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他拿出手机,问:;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叫救护车过来。 Micheal极近简练道:;我太太怀孕16周,刚才被硬物撞击到腹部,现在能感到明显疼痛。请你这样跟急救中心叙述。 雷空拨电话的动作停滞下来,他说:;附近医院通往这里的单行道正堵车,我刚才才路过。 Micheal深吸一口气,蹲身去就去抱夏晚橙。雷空见他手臂颤抖地厉害,问了句:;你有帕金森吗? Micheal见自己的手臂始终无法使力,更怕真把夏晚橙抱怀里后会因为手臂无力又摔到她,只能问:;你能坚持一下挪动到车子那边吗? 夏晚橙只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秒,她就感觉身子腾空起来,她面上的口罩也被粗鲁地扯掉。一张像是千百年没见过的面孔面无表情地看了她许久,说了句:;看来没有装病。 雷空把夏晚橙抱上他的车,接连闯了两个红灯把她送到就近的医院。 从车上一下来,那医生就再次占据了主导的地位,她一边跟接诊人说起夏晚橙的状况,一边跟着担架往里走。 雷空缓缓地跟在后头,突然觉得这一幕像是做梦一般。 想他看见夏晚橙名字出现的那一刻就急忙找遍了整座商场,结果就是无终而返。他当时也想不明白自己大动干戈的必要,他分明清楚夏晚橙的落脚地在哪。他要是想见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在他耽误时间寻找夏晚橙的这段时间里,叶琦琳和莫妮卡大吵了一架,听导购说,叶琦琳把茶水泼到了莫妮卡身上,直把莫妮卡骂跑了。 这不,雷空先去找莫妮卡好声安抚了一番,接着就来找叶琦琳了,结果就碰见了刚才那一幕。 雷空响起那句著名的诗句: 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他想过无数次,当他面对夏晚橙时,他会是个什么样子。他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他想,那些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他的人是什么下场,夏晚橙只会更糟糕狼狈。他要所有人知道,背叛他雷空的人就是罪该万死。 当真正面对夏晚橙时,他的心态却和他预想得完全不同。 哪怕看见她就依偎在哪个男人怀里,他也没如自己想象得那般燃起滔天怒火。更甚者,他在知道夏晚橙备受疼痛折磨的当下,心痛的感觉还是一如之前。 他刚才拼命踩动油门时在想什么?在骂这该死的天气,这该死的交通,又在心里恳求着一切都能来得及。 在车子终于能停下来时,他又在想,这家医院听都没听过,到底能不能治病? 他摸摸索索从兜里找出一支烟,刚刚拿出来,就被旁边的护士告知不许抽烟。 雷空自认倒霉,拿着烟就往门口走。可这刚出医院大门,就见医院保安拿着个大喇叭在吼:;车牌BC****的车子是谁的?赶紧挪走,别放在医院门口挡道。 雷空幽幽地叹出口气,暗骂自己今日出门绝对是犯了太岁,居然就能这么倒霉。 就在他准备挪车的当下,副驾驶的门突然被拉开,叶琦琳出现在他面前。雷空看见她湿掉的衣服头发,这才注意到外头又开始下雨了。 叶琦琳冷得瑟瑟发抖,说句完整话需要半天时间。 她说:;你刚才……完全没顾及到我,你自己……自己就走了。 雷空没回答她的话,只启动车子把它挪去了医院车库。 叶琦琳问他:;刚才……刚才那个女人,你认识? ;嗯。 ;她是谁? ;莫妮卡你也要打听,我在你家楼下遇到的女人你也要打听,全世界数十亿女性你都想知道?不如我安排你去柏海妇联工作? 叶琦琳咬着泛白的唇,作势拉开车门就走。 雷空随即下车,没有去追叶琦琳的步伐,反倒给tony打了个电话。 叶琦琳走出一段路却见雷空倚在车上抽烟。她跺了跺脚,把滚出的泪水咽了回去,随即就往回走。 她冲着面前的男人说:;外头下了很大的雨,你送我回家。 ;我给你叫车。 叶琦琳小心翼翼地问:;你还不走吗? 雷空抖落烟灰,说了句:;我想在哪都是我的自由。 ;这么晚……我一个人打车,我很害怕。 雷空再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散漫道:;那你等tony来了后他送你回去。 第546章 无奇不有 叶琦琳见雷空吞云吐雾,一支烟接一支烟往嘴里送,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慌张。 她问起:;刚才送来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雷空转动着打火机,闻言只说:;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去医院里打听。 叶琦琳一下抓住了雷空的胳膊,可怜巴巴道:;真的是她自己横冲直撞地往我身上撞来,我看她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当然以为她在做坏事。看她那个样子,我哪里晓得她怀着孕。 雷空不明所以道:;所以呢? 叶琦琳担心道:;她之前说要报告稽查局处理……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完全冤枉在我身上。那我多倒霉啊。 雷空又点燃了一支烟,问她:;你要如何? ;当时我们的头顶有个监控,刚才我联系了安保处,她们说我只有调看监控的权利,不能私自拷贝或者删除。如果之后那个女人报告了稽查局,稽查局的人去调取了监控…… ;稽查局的人调取了监控又如何? ;我自己是问心无愧,但我不相信稽查局的人真能分清是非黑白。万一那监控拍得不清不楚,他们真以为是我撞得那女人,这要怎么办? 雷空斜乜了她一眼,问:;你想我做什么? ;你就跟安保处的人说一声,让他们把那段监控视频删了就好了。 ;我去删除监控的话,不是证明了你此处无银三百两? ;总之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你看她穿得用得,明显不是能出入奢侈品商场的那类人。但她偏偏就在那里头大手大脚地花钱了,谁知道她那些钱的来历是什么?或许就是通过一次次找我这样的人碰瓷得到了不法收入。 雷空好奇出声:;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是什么人?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能自由出入奢侈品商场? 叶琦琳立刻又想起了之前商场的那一幕幕,她嘴巴一瘪,很不情愿地说了句:;反正莫妮卡那样的人,不配。 雷空把烟蒂掐灭,他冲着快步来到面前的tony说:;送叶小姐回去。 叶琦琳一听这话,又急忙抓紧雷空的手,问他:;你呢? ;我有家有室……雷空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叶琦琳的手,说道:;要去哪里也不该由叶小姐关心。 * 车门才关上,叶琦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是不是生我气了?他为什么生我气?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在商场给他难堪了? tony默默发动了车子,闻言只道:;我刚才从家里赶来,对于您和空少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于是,叶琦琳便把刚才在商场和自家楼底下发生的事都跟tony说了一遍。tony听完,只说:;今天的事只能说是凑巧。按照空少的为人处世,您和莫妮卡小姐是不可能直接碰面的。 叶琦琳心里即酸涩又疼痛,她问:;除了莫妮卡外,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吧? tony由衷劝道:;叶小姐,这不是您应该打听的事。 叶琦琳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倒是tony捕捉到了叶琦琳话里的疑点,他问:;你说空少突然之间脸色大变,立刻丢下了您和莫小姐离开,直到好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没错,他还问我是不是见到他了?但我仔细询问是谁,他又没说话。 ;之后呢? ;之后我和那个女人大吵一架离开了,你的空少忙着去哄那个女人,完全没有管我。 tony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在等待红灯时说了一句,;我刚上大学就跟在空少身边工作,这一晃眼,也是十多年过去。叶小姐,您要真的想在空少身边呆得时间久一些,就听我一句劝,别去奢望不属于您的东西,也别把自己在空少心里的地位看得太重。 叶琦琳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在雷空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一向都不是我自己通过臆想得到的,这分明是他通过自己的行为一步步证明给我看得。 傅昉昂着头,自后视镜里去找tony的眼睛,问道:;你说我和傅昉在他心里谁更重要?我知道雷家少奶奶的位置我奢望不得,但我以为和我傅昉已经不约而同地达成了默契,她守着她雷家少奶奶的位置过活,而我只要雷空的心完完整整属于我。 tony没就叶琦琳这番话给出自己的想法。许久,在车子重新启动的瞬间,tony突然道:;或许,您有没有想过,不管是您还是傅昉,你们索*要的东西,本来也不该属于你们? ;那属于谁?他那个早就病逝的前妻? 叶琦琳轻蔑道:;我可听说他在他那前妻病逝的当晚就在外头花天酒地来着。这样看来,他那位前妻在他心里的地位恐怕还不如傅昉呢! tony握紧方向盘转弯,这是他第一次在心里跟自己说: 别再跟陷入虚妄幻想中的女人浪费唇舌。 * 雷空一把扯住从跟前经过的护士,在对方烦躁的眼神中别扭开口:;我跟你打听一下,刚才送进来的那个孕妇如何? 小护士烦躁地问:;哪个孕妇? ;就是……雷空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描述夏晚橙的特征,到了只能说:;她身边男人是医生那个。 小护士当即恍然明白过来,语气也轻松了些,;你说她啊……她刚刚转了科室,不在我们妇产科了。 雷空一下子紧张起来,问说:;她不是怀着孕吗?为什么不在你们妇产科? ;她是孕妇没错,但她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是肠痉挛,所以刚刚被肛肠科给接走了。 雷空手里力气一松,看着小护士快步从他身边离开,脑袋里一时只有一句话在反复飘荡: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547章 且走着看 ;呜呜呜…… 负责为患者转移科室的护士看着眼前病床上一直在捂脸嘤嘤哭泣的女人,便出于人道主义安慰道:;只是肠痉挛,胎儿和你都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床上的女人安静地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再次哽咽起来。 跟在病床旁边,后背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英俊男人笑了一声,道:;你还知道丢脸就好。 这话一落,病床上女人的啜泣立刻变成了嚎啕。 在这嚎啕大哭的动静里,女人还磕磕绊绊地说道:;刚才给我看病的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我要……我要投诉他。 ;为什么投诉他? 英俊的男人说道:;因为他出于职业素养嘱咐你吃饭要有节制,让你切忌不要狼吞虎咽? 这话一落,病床上的女人当即尖叫了一声:;我看着像是吃饭会狼吞虎咽的人吗? 英俊帅气的男人没有言语,所以护士只能打岔道:;医生也是为了你好嘛。我们科室确实有很多孕妇因为吃撑了来就诊的。你现在月份轻要尽力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否则以后等月份大了,你再吃撑的时候就知道痛苦了。 一直捂着脸的女人突然扯开了巴掌,她瞪着一双通红的泪眼向着护士看过来,咬牙切齿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吃撑。 ;那你为什么平白无故地会肠痉挛呢? 护士随手翻了翻病历,又道:;还好你没叫救护车过去,否则救护车拉来了肠痉挛患者是要被人取笑的。 听见旁边那帅气英俊的男人发出嗤笑,护士便又补充了句:;你自己也是医生,怎么连自己老婆的病况都分不清楚? Micheal被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轻声辩驳了一句:;我当时太着急失去了判断力。之后要吸取经验,避免再出现这次的事故。 ;看你太太如今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肠痉挛的问题也不严重,说不准今晚都不需要住院就回家。 缓缓跟着病床移动的Micheal突然被扯了下手,夏晚橙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哀求道:;这事……这事你别跟别人说。尤其我姐和你……和你爸妈。 Micheal无辜地眨了眨眼,;但是你大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这话一落,夏晚橙面色当即红里透着绿,她结结巴巴地问:;你跟她说我什么了? ;她在你做检查的时候打了很多电话来,我怕她担心,所以在检查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她。 ;她……她说什么了? ;话是你二姐说得,她让我告诉你,你夏晚橙是千金大小姐出生,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家里从来也不克扣你的口粮。她说,你现在嫁得不错,家里不至于缺衣断食,现在也不是饥荒年代,让你别活得跟个饿死鬼投胎似得。 夏晚橙嘴角彻底僵住,她问:;你还跟我二姐说了? ;我没说,大概是大姐说得。 * 夏早柑快步走进医院大门,她一把拉住从旁边经过的护士,但张了张口,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这一下子,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跟人医护人员形容夏晚橙的情况?说什么?说一个孕妇因为吃撑了肠痉挛被送来医院,请问她现在被安置在哪里? 夏早柑问不出来,于是她在对方催促的眼神中缓缓松开了手。 她在医院大厅左顾右盼,眼神一点点从科室分布图上扫过,着急地寻找肛肠科所在的位置。 ;三楼,B区。 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夏早柑一跳,她迅速转头,就见雷空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像燃着两束鬼火。 ;你怎么…… ;好奇我为什么在这?你妹妹没告诉你,是我送她来得医院? 关于这一点,Micheal在电话里完全没跟夏早柑提到。现下听到雷空这样说,倒是让夏早柑毫无准备地愣住。 雷空看了看腕表,说道:;马上十一点了,这么晚你还能赶来,还真是心疼你这个妹妹。 见夏早柑满脸的瞠目结舌不言语,雷空又道:;既然这么心疼妹妹,怎么舍得把她嫁给一个穷医生呢?你看看现在,就因为嫁给一个穷医生,就是生病不舒服,也只能和其他人一起挤在吵闹杂乱的大通铺。 雷空四下扫了一眼这家医院,说道:;就这样的环境给你妹妹看病,你当真能放心?你看看医保窗口前排起的长龙……我也是刚刚才晓得,你妹妹买了医保。 雷空笑出声来:;我就问问,她夏晚橙在你们家长到那么大,何曾买过这种东西?你看看,现在缴个费都要这样麻烦,嫁个医生又有什么好处呢? 见夏早柑侧过身子避开他,雷空继续道:;我现在稍微想一想……等夏晚橙生产后,这孩子要如何养?你们家现在请得起月嫂吗?你们两姐妹起码得有一人辞职在家帮衬她吧?听说现在母婴产品都溢价得厉害,你们以后会手洗尿布吗? 这话严重伤害了夏早柑的自尊心,她直面雷空,说:;我妹妹未来如何不需要你过多操心。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可能亏待夏晚橙。 ;砸锅卖铁。 雷空轻轻一笑,;看来夏晚橙这日子过得实在艰难,都需要你砸锅卖铁了?但我没记错的话,你那花店也是在我的扶持下才做起来的。你仔细想一想,你接到的全部大单子,有几笔和我没有关系?我发现你们家人真是一模一样的恶心,如出一辙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夏早柑紧紧抿着唇,问他:;这么晚你还不离开,就是为了等在这里羞辱我,是吗? ;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你是谁? 雷空突然变了脸色,阴鹜地盯着夏早柑,说道:;你转告夏晚橙,我现在不跟她计较,完全是顾及她有病在身的情况。但不管是她,还是你们夏家……你们欠我的东西,我都会一一讨回来!我们,且走着看! 第548章 伤天害理 虽然医生明确表示夏晚橙并无大碍,但Micheal还是坚持让夏晚橙留在医院观察一晚。 夏早柑推开病房门时,夏晚橙刚在三人间的病房安置下来。 夏早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见一位可能刚做完手术的患者正痛苦地哼哼唧唧,而另外一位则开着手机外放。夏早柑绕过夏晚橙直接去问Micheal:;怎么不找间清静点的病房? ;问过了,单双人间都满了。夏晚橙说道:;反正只住一晚,随意一些就好。 夏早柑在病床前坐下,问她:;好生生地怎么会肚子疼?你今晚见谁,都吃什么了? ;就和以前的老朋友见面随意闲聊了几句,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好在我和孩子都没事。 在Micheal出门去缴费时,夏早柑突然拉着椅子向夏晚橙靠近,小声地询问她:;怎么会是雷空送你来得医院? 见夏晚橙目露疑惑,夏早柑再道:;你也别想着瞒我,我刚才都在楼下碰见他了。 夏晚橙立刻看了眼时间,问:;这么晚了,还没走吗? ;我以为你会刻意避开和他碰面的。 ;我确实不想遇到他,但今日的事纯属巧合。当时Micheal也在场,但他今日刚做过手术,手上一点力气使不出来,所以雷空送我们来了医院。但到了医院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我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Micheal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夏晚橙挠了挠头,;好像跟雷空道谢了吧,毕竟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吓人,那时候因为道路堵车,救护车也不能及时赶到。 说了这么半天,夏晚橙全然没说到夏早柑问题的关键。她不晓得是夏晚橙和Micheal真的不把和雷空重逢的事情放在心上,还是夏晚橙话里话外都在敷衍她。 但夏早柑也在想,夏晚橙也嫁了人要做妈妈了,倒也不需要她大小事都操心挂念。她到底是个聪明孩子,做事总有自己的考量在里头。 夏早柑替夏晚橙掖了掖被角,问她:;这段时间去你家总见不到你人,你都在忙什么呢? ;好多事呢…… 按照重要顺序排列,就是要阻止韩琳和林岚的阴谋,要达成和徐行之粉丝团的合作,今日还多了一条,要替方夜蓝考虑和万喜合同到约后的职业规划。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夏晚橙这会儿也有点焦急,她说:;现在才意识到身体是革命本钱这句话的含义。你看我这突然一住院,手上的很多事情就要被迫搁置下来。 ;你现在是准妈妈了,要少操点心,别给自己增添思想负担。 * 因为病房狭窄,Micheal回来后,夏晚橙就让夏早柑赶紧回家去休息。 Micheal坐在床边,拿着夏晚橙的病历看起来。夏晚橙仰靠在床上,看着隔壁床的小女孩儿在偷偷打量Micheal。 就看那目不转睛的样子,好像一尊雕像一般。夏晚橙看着有趣,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动静响起,不仅惊动了Micheal,也惊动了旁边的女孩儿。只见女孩儿迅速低下了头,只露出一对红红的耳朵尖。 夏晚橙递了个蜜桔过去给她,说:;很甜的,你尝尝。 小女孩儿大概正是读高中的年纪,眼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去,不自然地搭话,问夏晚橙哪里不舒服。 夏晚橙抢在Micheal之前说话,说是肠痉挛导致的腹痛。 只见女孩儿长长地舒了口气,说:;还好不是我们这种病。你这样年轻漂亮,又有这么好的老公,要是得这个病就太可惜了。 夏晚橙问起:;什么病? 女孩儿指了指另外一张床正戴着耳机发呆的女人,轻声道:;我和她都是癌症患者,我是食管癌,她是直肠癌。 夏晚橙一下就沉默了,倒是Micheal仔细问起她的病情,在表明了自己医生的身份后,还看到了女孩儿的病历。 只见Micheal蹙着眉头,问她:;我看病历上说,你之前确证罹患早期食管癌,在没有转移的情况下经过治疗已经转良,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恶化? ;是出院之后,我妈妈听说一种抗癌的特效药对癌症初期患者特别有用,就自己找了渠道去购买。谁知道我吃了之后肿瘤没有消除,反倒迅速恶化。 女孩儿眼里蔓延这浓郁的绝望,说:;前几天突然晕倒在家里,送来医院一检查,肿瘤恶化并发发生了转移。 Micheal问:;你妈妈给你吃得什么药? ;美卡曲塞,在柏海卖到了500左右一克,都是我妈妈到处借钱给我买的。谁知道…… Micheal又问:;你妈妈买给你的美卡曲塞……是真的吗? 女孩儿苦涩地笑了笑,;我再次住院时,我之前的主治医生也对我突然恶化严重的病情感到诧异。再得知我吃了美卡曲塞后还非常惊讶,说这种特效药应该会改善我的病情才对。结果拿了我手上剩下的药物去检查,说是假药。 Micheal见夏晚橙脸色铁青,手指把被褥揪得起了皱褶,便握住了她的手。他再问道:;怎么没见你妈妈? ;我妈妈去找卖她假药的人了,但是……他们早就跑了。 ;这事报告给了稽查局和药监局的人了吗? ;稽查局说美卡曲塞这种药在柏海没有正式批号,所以他们根本没法判断我们是否遭到了诈骗。于是我妈妈和其他受害者一起去找了药监局,但药监局的人说,美卡曲塞这种药根本没被批准在柏海售卖发行,说我们私下购买走私得来的药物,说不管真假,都应该追究我们买走私货物的罪责。说我们…… 女孩儿掉出了眼泪,哽咽道:;他们说,说现在没追究我们违法犯罪的责任就算不错,我们居然……居然还敢去告状。可是……可是我们只想活命而已,为了活命,甚至背上了巨额的债务。我不明白,美卡曲塞这种药分明被证明了对癌症有效,柏海为什么迟迟不肯立案通过,使它能通过正经渠道进入柏海? 女孩儿低头垂泪,;如果我们自己能在药店买到正规的美卡曲塞,谁又愿意去跟走私的药贩子联系呢? 夏晚橙一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发出疙疙瘩瘩骨骼摩挲的动静。 这小女孩儿说得;美卡曲塞,就是之前他们在拉姆西港口查到的那一批假药。也是韩琳和林岚现在主要在售卖的违法假药。 在这之前,夏晚橙对这类假药的了解,只能局限在她们走私的数字,以及高昂的售卖价格。但现在,深受假药影响的受害者就在她面前,直接向她讲述了如何被这种假药祸及全家的故事。就这几句话中,给予夏晚橙的打击和震撼不亚于那日在拉姆西从货轮中检查出那些堆成了小山状的药片。 Micheal小心地把夏晚橙搀扶出病房。他看着夏晚橙咬牙切齿地说:;但凡那日在拉姆西我心狠一点,直接把候水绿侯鹏飞交给思塔克他们处理,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些人还在伤天害理地作孽! Micheal劝她,;当时谁也想不到拉姆西海关会如此腐败地和他们沆瀣一气。 ;我现在只要想到侯家人,想到林岚韩琳她们这些人的嘴脸,我就想吐。你说她们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怕遭报应吗?她们拿到手的金钱背后,都是一条又一条的鲜活生命。更甚者,其中不知还有多少像那女孩儿一样,被她们剥夺第二次生命的病患! 夏晚橙捂着腹部,顶着寒风在深夜的医院走廊来回走。她说:;我一定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这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必须为自己做下的孽负责! * 肚子疼加之心焦,导致夏晚橙夜不能寐。她整夜辗转反侧,总盯着隔壁床女孩儿的背影在看,直到快天亮时,才将将睡过去。 等夏晚橙再醒来时,Micheal已经去了柏一院上班。今日是他每周一日看普通号的时间,柏一院神经内科诊疗室的门口肯定已经集聚了大批病患。接到她的信息后,Micheal给她打来电话,说他结束看诊就来接夏晚橙出院。 ;我姐一会儿就到,你不用挂念我这边,你看诊要是累了就适当休息一会儿,别勉强自己。 早晨八点刚过,这间病房就只剩下夏晚橙一人。她不知道隔壁病床的人去了哪里,也不晓得她该做些什么。她只是凭着生理本能,慢慢地起了床,向着公共卫生间挪去。 一整晚时间过去,夏晚橙的腹痛已经不明显,只是会在移动的时候,身体出现岔气的感觉。她扶着走廊边的扶栏一点点挪去,便宜劣质的塑料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塔塔塔的动静。 就在她停下来歇气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揶揄的声音: ;从背后看你,似乎命不久矣,满身的老气! 第549章 拔丝地瓜 夏晚橙回头,在看清来人时,脚拇指瞬间就在拖鞋里扣紧。 虽然昨晚已经和雷空正面接触过,但眼下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以如此清醒清晰的状态看见他,还是让夏晚橙浑身感到不适。 雷空打扮地全不像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医院地板斑驳的痕迹越发衬得他皮鞋干净明亮。在旁边翘了角的宣传海报旁,雷空笔挺的西服上没有一丝皱褶,甚至连胸上袋里的方巾都像拿尺子比着量过角度。 在这走廊上来往的病人都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打量他,以至于夏晚橙都成了人群目光的焦点。 夏晚橙握着扶栏的手一点点收紧,眼神有些无助地投掷在来往的医生护士身上。但不晓得是不是约好的,他们都对夏晚橙眼里的讯号视若无睹。 夏晚橙等脚心的酥麻感觉过去,再才继续向前挪去。可当她踏出第一步时,她的手肘突然就被扯住,她的身子被带着远离了墙壁和扶栏,身子几乎是半靠在雷空身上的状态。 ;怎么,不认识了?如果按照烂俗的狗血肥皂剧剧情来说,你现在是车祸失忆的状态? 夏晚橙别扭地转动着身子,应道:;我现在需要去卫生间。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嗤笑,;你那病房里连个卫生间都没有吗? 这话落下后,也没等夏晚橙回答,雷空就半掺半扶地把夏晚橙提溜去了卫生间门口。 清晨的医院公共卫生间,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外,还有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这直接让夏晚橙心底开始泛起恶心。 雷空看清了她难看的脸色,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了句:;住在肛肠科的病人,这消化系统多少都该有些毛病? 雷空四下张望,问道:;你们家那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医生,就不说给你安排间私人病房吧,怎么连让你去妇产科病房住一晚的事情都做不到? 夏晚橙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向着卫生间走去。 雷空站在原地看着夏晚橙决绝的背影,好笑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为了躲避雷空,夏晚橙十足在恶臭扑鼻的卫生间呆了快半个小时。等她断定雷空应该离开时,她才缓缓从卫生间出去。结果才露头,她就看见雷空站在阳光姣好的窗边和身着病人服的漂亮女孩儿聊天。 雷空余光里看见夏晚橙匆匆低下头混入人群里,便跟面前的女孩儿道别:;祝你早日康复。 他一把抓住想要偷摸溜走的夏晚橙,问道:;这是在里头睡了个回笼觉吗? 夏晚橙见周围来往的人又在打量他们,忙别过头,脚下向着病房挪去。雷空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再打开病房门时,隔壁床的女孩儿已经回来了。她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一张脸苍白的吓人。 夏晚橙问起:;我醒来就没见你,这么一大早你去哪了,小米? 睡在她隔壁床叫小米的女孩儿虚弱地答道:;去做化疗了。 夏晚橙惊讶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吗?怎么不叫我陪你呢? ;我都习惯了。 说着,小米脸上悲伤的表情更重,她说:;我的头发都快掉没了,真羡慕姐姐你的头发。 夏晚橙心酸地难以言表,她只能苍白道:;头发这种东西嘛,掉了还会再长得。我听说有些孕妇到了后期掉发也很严重的,说不准我过段时间也没头发了。 小米配合地笑了两声,说:;姐姐,我累了,我要先休息一会儿。要是一会儿我妈妈来了,你就叫她叫醒我。 夏晚橙点了头之后,小米便闭上了眼。 ;你现在这么善良吗? 雷空才出声,就被夏晚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看了看闭上眼的女孩儿,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雷空的心情瞬间就像踩了狗屎一样,明明恶心难受得不行,还不能立刻骂回去。 他见夏晚橙小心钻回被褥里,又看了看她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问她:;那医生和你姐都不关心你早上吃什么? ;医生不让吃。 ;医生分明说的是只让你吃流食。 见夏晚橙看过来,雷空有些苍白地补充了句:;这是常识性的问题。你姐不懂,那医生也不懂吗? 夏晚橙移开目光,见隔壁床的小米正瞪大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宛如山间清泉,干净清澈中透着厚积薄发。 小米问她:;姐姐,你饿了吗? ;不饿,你呢? ;饿了,想吃拔丝地瓜。 ;拔丝地瓜不太好消化,你能吃吗? 小米笑,;在化疗当日,就连一向严厉的医生也会建议我想吃什么吃什么。我现在就特别想吃红拔丝地瓜。 ;那我给你叫外卖? ;清晨九点不到,全柏海没有哪家早点铺会卖拔丝地瓜。 身后人冷冰冰的开口,;夏小姐如今连基本的常识都丧失了? 夏晚橙道:;我姐姐做拔丝地瓜是一绝,我叫她做了之后带过来。 ;等她带过来时,那拔丝地瓜肯定成了糖水泡地瓜。 ;嘶! 见夏晚橙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雷空反倒得意地抖了抖肩,问:;我说错了吗?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我现在也吃不进去什么……小米舔了舔嘴唇,说:;等我病好了之后我再吃好了。 见小米再次闭上眼,夏晚橙便也靠在枕头上,给夏早柑发去信息。 可耳边,就是一直能听到敲击键盘的动静。夏晚橙忍了又忍,还是睁开眼看去,就见雷空坐在窗外漏进的阳光的底下,一本正经地捧着笔记本电脑敲打键盘。 夏晚橙隐隐听到小米翻身和吁气的动静,便出声提醒:;这里是医院,工作的话,请离开。 ;自己是老板不给人打工的好处,就是我愿意在哪办公就办公。当然,不仅办公地点可以自己决定,就是几点上下班,也全是我自己说了算。 夏晚橙道:;你会吵到别人休息。 雷空看了看她,又看向隔壁床的小米,问她:;小米,哥哥吵到你了吗? 夏晚橙算是看出来了,这小米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根本没有抵抗力,只见她迅速红了耳朵,说道:;没有,本来我就有些难受睡不着。 这话落下后,雷空就大喇喇地冲她抛了一个媚眼。 夏晚橙咬紧了后槽牙,把几乎要从嘴边溢出的斥责咽了回去。 就是这个时候,病房门突然被啪了一下推开,夏晚橙和小米都同时向着门口看去。 只见雷空的助理tony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 ;空少! 在和雷空打过招呼后,tony便把目光落到了夏晚橙脸上。在和夏晚橙对视的过程中,tony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他应该如何称呼夏晚橙? 夏小姐?这样叫的话,空少估摸会生气。 太太?这又于理不合。 好在这个时候雷空伸了个懒腰开了口,;忙活着一大早上什么都没吃,我都饿了。快快快,把我的早餐都给我摆上。 tony避过夏晚橙阴气沉沉的注视,把东西递到雷空手里。 雷空刚打开第一个盒子,夏晚橙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焦糖味。 ;哎哟,还滚烫的拔丝地瓜,快给我们小米妹妹送去。 夏晚橙乜了一眼,见那玻璃碗的拔丝地瓜晶莹剔透冒着热气,看样子是刚新鲜出炉的样子。 小米眼睛一点点瞪大,惊喜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饰地表现在脸上。 tony帮她把病床摇起来,她还牢记了家教和礼貌,跟雷空说:;我不能…… ;这是你今日独自勇敢化疗的奖励,哥哥告诉你啊,这个时候说谢谢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学那些没用的繁文缛节,把自己搞得跟裹脚的老太太似得,又臭又长! 于是小米道:;谢谢哥哥。 ;唉,真乖,又甜又乖,以后肯定是个大美女。 雷空让tony端了杯豆浆给小米,说:;鲜榨的红枣五谷豆浆,又甜又纯,补气又补血,你多喝点。 夏晚橙环着胳膊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开始念起心经来。 就是这时候,夏晚橙听到一声清脆的;妈妈响起。 她迅速睁眼,就见病房门前站着一个女人。 夏晚橙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她对这个女人的感觉。只看她脚下穿着一双红色打着卡通补丁,但已经被洗的发白的帆布鞋,约莫是女儿淘汰下来的产物。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药房名字的塑料袋,里头装了沉沉甸甸的东西。她头发扎成了马尾,但皮筋是那种用来捆钱,或者绑东西的橡胶皮筋,往往在使用时会把头发拽掉很多。还有她的脸,上面布满和晒伤的痕迹和斑点。 女人好奇地看了看她和雷空,随即跟小米抱歉道:;对不起啊,没赶得及陪你去化疗。怎么样?今天化疗的时候乖不乖? ;医生和护士姐姐一直夸我呢。 女人心疼地隔着毛线帽去摸小米的脑袋,问:;难受吗? ;难受是难受的,但那个哥哥给我买了拔丝地瓜,现在没有那么难受了。 女人冲着雷空看过来,感激地冲着他笑了笑。 饶是见惯了风雨的雷空,也被女人这眼神戳得有些难受,他干巴巴地问:;吃过了没?要不一起吃点? ;不吃了,不吃了。女人摆手,;我就过来看小米一眼,我马上就要去工地。 说着,女人又抓起小米的手,说:;你乖乖地呆在医院,妈妈去上班赚钱给我们小米治病。等我下班以后,我就去给你买徐行之的最新杂志。 第550章 鸡毛令箭 小米的母亲离开后,雷空便问了句:;你妈去工地做什么?、 像是觉得雷空的问题天真,小米表情里透出了一种成熟:;打工赚钱。 当然,雷空接下来的问题同样天真:;工地全是脏活累活,你妈妈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我妈说工地能管三餐,而且工钱日结。工友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还会把早餐的牛奶省下来让我妈妈给我带来。 雷空看向小米床头柜上没听过的品牌牛奶,问说:;你知道你妈妈在哪家工地上班吗? ;她没跟我说过。 见小米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似乎拔丝地瓜都尝不出甜味来。夏晚橙便转移话题,问起:;你喜欢徐行之吗? 小米重重点了点头,表情一下明朗起来,;嗯,我还读书的时候,我们班的女生都喜欢他! 雷空不自觉地打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当即就被夏晚橙恶狠狠地瞪一眼。 夏晚橙说起:;姐姐只听过这个名字呢。 小米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给夏晚橙普及徐行之的演艺生平,重点突出他演技好,长得帅,为人善良又义务给海伦基金担任代言人,帮助了很多很多的人…… 夏晚橙原本一直保持着认真倾听的笑容,直到听到海伦基金的名字出现,这笑容就有些挂不住。 小米还在说:;我一定要好好治病,以后要成为像徐行之一样的人,去帮助更多的人。 夏晚橙给她竖大拇指,说:;有志气! 这话才落下,病房门又被推开,夏早柑同样大包小包地站在外头,说道:;你都肠痉挛了,还整天想着吃这吃那的……这大清早的你让我上哪去给你找拔丝地瓜?我这凑合买了两个糖油果子成不成? 说着,夏早柑这一抬头,就和雷空撞了个满眼。 夏早柑当下就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直到余光里看到了病床上的夏晚橙。 雷空见夏早柑一直僵在门口,便主动出声打了招呼:;早啊,大姐。 夏早柑愣了一愣,心里还是不忿他昨晚说得那些话,当下便应道:;担待不起。 ;担待得起担待不起,我也叫了大姐很多日子了,咱们这亲戚缘分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事了。 夏早柑瞪了一眼夏晚橙,把保温壶打开,说:;没有一点调味的清粥。Micheal交代过我,说你这些天只能喝这个。 ;啧啧,可怜。 夏早柑向着发声处看去,见雷空霸占了这病房里唯一一张椅子,以至于她和tony都得站着。 她说:;这是准备给陪床和探病亲属休息的地方,不晓得雷总这是来探望谁? 雷空目光略过夏早柑,落到了她后头,说:;我是来看望小米的,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对不对? 夏早柑身后传来甜甜的女声:;嗯。 关于这位小米的事,夏晚橙昨夜三点还在给她发简讯讲她的经历,直让夏早柑心里也难受得很。 她把一起带来的毛毯拿出来给小米铺上,说:;这些天夜里降温,你可小心着凉。 面对陌生人的关心和示好,小米明显表现得不知所措,她看了看夏晚橙,见夏晚橙笑说:;这是我姐姐之前去当志愿者时发得纪念品,盖上她可是会有好运眷顾的哦。 ;哼! 旁边再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虚伪。 * 在小米睡着了以后,雷空见夏晚橙悄声跟夏早柑说了些什么,然后两姐妹就相邀去了病房外头。 不是雷空好奇夏家的八卦,实在是她觉得这两人会凑在一起说她坏话。雷空最讨厌背后说人是非的人,于是他紧跟着夏早柑夏晚橙出了病房。 ;刚才护士来病房催过住院费,好像说小米家已经欠了很多天的费用。 夏晚橙跟夏早柑说:;一会儿你去护士那问一问,咱们先把她欠的医药费给缴上,无论如何也能让小孩儿因为没有医疗费断开治疗。 ;这事倒好办。看那小姑娘,年轻又水灵,这么就不受好运眷顾呢? 夏晚橙说:;我之前跟Micheal聊过,他会抽空去跟小米的主治医师聊一聊,看她之后还要进行哪些治疗项目,我们把她后续需要的费用给合计合计。 ;但是…… 夏早柑为难道:;要以什么名义把钱给人家呢?你看小米她家,这条街也算得上十分困难了,但她妈妈至今也没通过各种渠道对外去募捐小米的医药费。我们这要是自作主张地帮助人家,会不会反倒伤害到人家? ;我是打算先给小米办理个转院。现在这医院各方面的条件都不算太很好,这事我也跟Micheal商量过,他今天上班就会去跟他肿瘤科的同事打招呼。 雷空就站在一根承重柱后头,在墙前头,就是正在谈话的夏早柑夏晚橙,而从他背后的窗户看进去,就能看到正在熟睡的小米。 听了夏晚橙这番话的雷空不晓得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他很想立刻冲出去质问这个女人。问她,既然你对睡在隔壁床的病人都能如此善良,甚至不止是小米,那许多素昧蒙面的陌生人,你能够竭尽所能地帮助她,为什么就偏偏要对他那样残忍?他特别想问问夏晚橙,他雷空是不是她这个刽子手刀下唯一的残魂? 在心生怨念恨妒的同时,雷空又萌生出一个念头,想她到底是夏晚橙,不愧是那个可以把柏海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只单纯从欣赏的角度来说,夏晚橙那善良的心地和她毒辣的手段同样迷人。 雷空默默回到病房,工作文件上的内容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手机上设定的闹钟响起,提醒他此刻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雷空迅速掐断闹钟,手指在通讯录里上下滑动,最后,还是把电话拨去了叶琦琳那里。 出乎意料得,从来都睡到日晒三竿的叶琦琳却以极其清醒的语气接起了电话,也没等他开口,就主动道:;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你商量。 * 夏晚橙办理出院手续前,雷空就离开了医院。 他和叶琦琳相约吃午饭,等他过去时,叶琦琳已经带着全身精致的妆发等在了那里。 雷空刚坐下,叶琦琳就皱了皱眉,说道:;你去哪了?这一身的消毒水味。 雷空如实回答:;去医院看望昨天那个女人。 叶琦琳当下的反应是仓惶,她问道:;她们找你勒索了?你千万别理她们,就听我的,只要把小区停车库的监控视频删除,她们就找不到任何说法。 雷空解表带的动作一滞,垂着眼问道:;你不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这话当即就让叶琦琳暴躁起来,她尖锐地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都说了我没碰到她! ;那你担心监控视频会暴露? ;我才不担心?我就是不想跟她们那类人有什么牵扯。再说了,她们都以为自己是谁?以为找到了稽查局,人家就真的会帮他们伸张正义?笑话。 说到这,叶琦琳急速地咽了一大口水,而后道:;不说她了。我跟你说…… 叶琦琳看向雷空,眼里燃烧着野心在上下跳跃的火苗,她说:;今早,隆胜集团家的二太太,顾访琴的弟媳,海伦基金的掌事,韩琳来找我了。她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海伦基金?说她代表海伦基金全体会员,真诚地邀请我成为海伦基金的名义会员。 雷空目光盯着菜单上随着光线会变化的花纹,问起:;她为什么找你?又为什么要邀请你加入海伦基金? 叶琦琳一句;当然是因为我如今的身份地位都到了嘴边,到底还是仓促地咽了下去。她心里清楚说出这话会让雷空不高兴,于是她换了个说辞,;近来邀请我参加聚会party的名媛贵妇也不少,或许她也是看重我和名媛们的关系。 雷空对此不置可否,只默默把菜单翻过一页,再问道:;你自己怎么想?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那可是海伦基金唉,全柏海名媛的身份名片,多少人趋之若鹜,钻破了头也想要往里挤的名利场,现在韩琳主动来邀请我,我又何必拒绝她? ;你要跟我商量的要紧事就是这个? 见雷空看过来,叶琦琳点了点头。 雷空又问:;你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再跟我商量? ;这不是…… 叶琦琳的话戛然而止,雷空便替她接着说:;因为海伦基金的副主席是我丈母娘,而傅昉是被林岚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她们才是海伦基金里头的中流砥柱。 ;什么啊……叶琦琳小声辩驳,;海伦基金的主席的顾访琴,跟她们母女俩有什么关系呢?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对于这件事的意见。你现在再来问我,就是想要我同意你加入海伦。 ;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呗。 叶琦琳用漂亮的指甲抠着桌布,眼睛定定地看着桌上的花瓶,嘴唇嘟囔着,只说: ;傅昉除了是你雷空明媒正娶的老婆之外,也只有林岚女儿这个标签了。林岚之所以在柏海还能说上点话,不就因为她是海伦基金的副主席吗?我就想着……如果我也成为了海伦基金的会员,那她傅昉就再不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第551章 忍辱负重 夏晚橙办理出院手续的同时,小米也得到了一张转院通知书。通知她即刻便可以转院去柏海第一医院肿瘤科。 小米立刻把这个消息知会给母亲,于是母女两人在电话里都异常开心兴奋。 柏一院是全柏海唯一一所拥有自己肿瘤科的医院,床位一位难求,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柏一院在癌症治疗上的水准和建树。 小米之前所在的医院在各方面的条件都跟柏一院肿瘤科和柏海肿瘤医院没法比较,但小米之前的主治医生非常尽职尽责,得知小米要转院去柏一院的消息后,在为她感到开心的同时,也叫她在那边确认了主治医生后一定跟他联系,他好与那边的医生及时沟通小米病情。 这让夏晚橙又一次感叹,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人在默默付出。 夏晚橙跟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的小米说:;我就不等你了,你去到柏一院后,我的先生,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哥哥会在那里等你。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到了这时候,小米才晓得是夏晚橙安排了她转院的事情,她的神情一下变得诧异又为难起来。 夏晚橙摸了摸她的脸,说:;这是因为你勇敢又坚强,所以好运眷顾了你。等你治好了病,一定要去帮助更多的人。 夏晚橙没法宽慰小米更多,因为她临时住院这茬,她确实耽误了不少事。尤其这海伦基金赠书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一件件一桩桩要紧事都悬在她头上。 才从医院出来,夏晚橙就坐上了思澜的车。她悠悠地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我和艾米两人忙得头都晕了。 得知夏晚橙身体无恙后,思澜就急于跟夏晚橙报告工作,她说:;你要我去调查的事情我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那远洋渔业真是不讲究,制作那假药外壳的地方就被安排在了O市下面县城的一家小作坊里。 夏晚橙感到无比的诧异,问说:;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吗?这些明摆着不合规的东西,他们要怎么从O市运出去? ;他们到底也不算傻。我调查过,他们只在O市把假药药壳印刷出来,然后把它混在出口的废纸废木材里,等运出去后,他们就会去到劳动力廉价的地方,让人收工帮她们组装起来再塑封,之后刷上一层假冒的防伪水印就可以售卖。 夏晚橙捏了捏眉心,;这是一条完整的制假售假产业链。 ;没错。也因为药壳外头全英文的印刷,所以她们进行药壳组装的时候,都刻意找了非英文地区,国民文化素质低或者直接找文盲来替他们工作,防止消息泄露。 夏晚橙冷笑,;他们在那些落后的地方还要顾忌被当地监管机构查处,以至于要小心翼翼地行事。反倒在O市和柏海这样的地方敢这样明目张胆!真是天大的笑话!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问说:;那边找人盯着了没有? ;找到了。思塔克他们接到你的电话已经尽快赶过来了,等他们赶到,我就安排他们去监视侯家在O市的工厂,等我们这边一动手,我就能让O市的监管机构去查处他们那些制假售假的小作坊,保管一网打尽! 夏晚橙点点头,问说:;我请你带来的东西呢? 思澜拿出一个拍立得给她,好奇道:;你要相机做什么? ;办点私事。好了,你现在先跟我去见个人。 * 徐行之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抹瘦削的背影伫立在喧*嚣的风中。 很奇怪,前些日子见到夏晚橙时,他还觉得夏晚橙圆润了些,结果现在再见,她那种孤冷清寂的感觉又出来了。 听到动静,夏晚橙便回过了头。徐行之见她看过来,便移开目光快步向棚里走去。 夏晚橙跟在他随行的工作团队后头,这一路上也没人阻拦,居然就让她跟到了化妆室里。 徐行之刚在化妆镜前坐下,就见一个笑嘻嘻的面孔凑到了他的背后,目光看着角落贴着的照片,问他:;这是你今天的造型吗? 徐行之默默闭上了眼,倒是化妆师回答了她的话,;没错,今日的拍摄是武侠主题。 ;所以要穿古装戴头套了是吗? ;没错。化妆师客气地回应道:;为了今日的拍摄,我们准备了四套完整的造型。包括散发,束发,发髻和…… 化妆师话没说完,就听徐行之咳嗽了几声,说:;可可,你今日手心有些凉。 化妆师立刻抱歉道:;我去温个手再来。 开关门声刚响起,徐行之便睁开了眼。在化妆镜灯泡的熠熠光照下,徐行之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晚橙,问她:;你很闲吗? ;我要是很闲,刚从医院出来就该回家休息,而不是千里迢迢来郊区找你。 徐行之自镜子里把夏晚橙上下打量了一圈,问道:;来卖惨吗? 夏晚橙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嘴角的紧绷,她说:;以为你一大早就要工作心情多少不顺,以为你不想看到人病恹恹地出现,所以特意化了妆。 ;没看出来你化了妆。再说,我只有看见你才会觉得心情不顺。 见夏晚橙闭上了眼,徐行之毫不怀疑她在下一秒就会把手里的热牛奶泼在他头上。但夏晚橙居然忍住了,并且再次把微笑展露了出来。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刻的徐行之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他自镜子里看着夏晚橙微笑着向他靠近,居然产生了一种想要仓惶逃脱的感觉。但他拿捏住了他新晋影帝当红天王的做派,定定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夏晚橙来到他的身后,然后高高把手扬起。 就在他出声制止夏晚橙的那一刻,却见她手里多了东西。是个…… 拍立得。 夏晚橙面上的笑容依旧僵硬,但声气却要温和许多,她说:;你能帮忙拍张照片签个名写个祝福语吗?有认识的小朋友很喜欢你。 徐行之一直提到嗓子眼的气息缓缓从鼻孔里蔓延出来。意识到自己心态的失衡后,徐行之找补道:;你要我的签名做什么?去贷款高利贷还是进行其他违法犯罪的勾当? 见夏晚橙蔓延开的五官迅速收拢,徐行之又道:;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里那样恶毒地咒骂我,现在又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属狗脸的? 就夏晚橙递过来的拍立得上,徐行之能明显看清楚夏晚橙绷得泛白的指尖。他想,这个人对夏晚橙应该挺重要,以至于要让她如此忍辱负重。 拍立得接过来,徐行之却大喇喇地冲着眼前的夏晚橙拍了一张。 夏晚橙疑惑地问:;你做什么? 照片刺拉拉出来的过程中,徐行之说道:;你只说要张照片,又没说要谁的照片。我在你的照片上签名好像更有说服力。 徐行之把照片拿在手里晃动,眼神紧紧盯着夏晚橙已经快维持不住的平和表情。他说:;你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设想一下你的孩子出生时会不会被你现在的表情吓到。 在夏晚橙真的去观察镜子中的自己时,徐行之手中的照片已经显像。 在化妆镜暖光灯的照耀和镜子的反射下,这周围被折射了太多的光柱,以至于照片里的背景相当梦幻。在这个梦幻场景里被相机捕捉到的夏晚橙是如此无辜和迷茫,隐隐就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徐行之看着这张照片愣了一愣,随即像是烫手一般把它丢到化妆桌上。他用力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似得。 等他再拿起拍立得时,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属于偶像巨星徐行之的标准化笑容。他拍下自拍,从化妆包里翻出一支眉笔,问:;签什么? 夏晚橙凑近他,说:;小米,望你天天开心,早日康复。米是米粒的米。 徐行之一边写字一边问:;小米是谁?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昨晚住在我隔壁病床的小朋友,得了食管癌,目前正在积极治疗。 ;啪的一声,眉笔在徐行之手中断裂。徐行之丢开笔,把照片上的眉笔渣抖落,又找了一支眼线笔接着往下写。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要我一张签名照? 夏晚橙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字迹,说:;在和你同年龄的明星中,应该没有人比你字写得好看。 ;字写得好看是应该的,也不是人人都像雷空,有着一手凭空鬼画符的本事。 夏晚橙问说:;你跟媒体记者说话也这样……这样尖锐且不圆滑? ;我尊重每一个认真工作认真生活的人,我不会在工作上为难他们。 意识到徐行之意有所指,夏晚橙再挂起笑脸,又把照片递回来,;你再给添一句,希望小米永远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加油。 徐行之晃了晃眼线液笔在上面添字,说道:;你对着一个刚认识的人都能如此有耐心有爱心,唯独对我,完全地铲草除根赶尽杀绝。夏晚橙,我到底得罪了你什么? 第552章 你认命吧 夏晚橙接过照片,仔细检查过上面的内容,把照片妥帖地装回包里。 在徐行之的视角里,他只见夏晚橙瞬间换了张面孔,收起了先前的殷切热络的笑意,换成了一张严肃冷漠的面孔在认真擦拭手指。 遍布化妆镜周围的灯泡发出刺刺拉拉的电流声,在这间除了他和夏晚橙外略显空荡的化妆室里,夏晚橙的神情动作都是一副亟待解决猎物的杀手模样。 甭管徐行之在今日获得了怎样的成就,他如何能在自己的领域里呼风唤雨,但他打心底里始终惧怕夏晚橙那些兵不血刃的狠辣手段。 夏晚橙的攻心计,他是一早就领教过的。 果不其然,夏晚橙把拭过手的湿巾往垃圾桶一扔,再抬头,眼里已经没有先前为了讨好他而伪装出的和善神色,她只说:;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徐行之心想,夏晚橙这个人的性子脾气全不能用常人思维去揣测,且看她之前笑意盈盈,可谁又知道她面具下头藏着怎样狰狞的獠牙。 徐行之坐直身子,拿出了自己新晋影帝的派头,反问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徐行之! 隐隐绰绰的灯光下,夏晚橙眼里迸发着忽明忽暗的寒光。她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为了你好你不知道? ;敬谢不敏! 徐行之呵呵笑了两声,;这全世界那么多人,你爱为谁好就为谁好,我可承受不起你的一番好意。 ;我可以自己去跟你的粉丝团接触,她们不见得会谢绝我的好意。 ;你大可以去。不过你要想好,你辛苦努力做下的一切,也敌不过我工作室对外的一句话。只要我不表态,我的粉丝就没有跟你合作的必要。 夏晚橙直恨得牙痒。 应着徐行之先前的一句话,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忍辱负重来着。她当时就想,为了替小米顺顺利利拿到签名,徐行之如何她都姑且忍着,之后再找他细算这许许多多的事情。 谁想徐行之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端得是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夏晚橙又说:;除了让我劝方夜蓝跟万喜续约的条件外,你还有什么要求?我们完全可以平静地达成这次的谈判。 徐行之好奇又纳闷地转过身来看她,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镜子直面夏晚橙的眼睛。他问:;你夏晚橙在柏海是个无名无姓的死人。我之前已经足够设身处地地替你着想,想你尽管一无所有,但到底还是方夜蓝的好友,让你去劝她跟万喜续约,算是为难你吗?可你连这点事情都没法完成,又要拿什么条件来跟我谈?你有什么? 徐行之见徐行之拖了椅子坐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盯着地面,像是在就什么事情狠下决心。 再抬头时,夏晚橙面上已经是一副决绝的神情。她问:;你想要什么? 这问题十足问住了徐行之。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一下觉得时间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在多数人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也能在部分人身上沉淀出精彩。 如果说之前的夏晚橙是一颗锋芒毕露的钻石,现在的她就成了一颗全无棱角的珍珠。她再没有一定要争于人先的锋利,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收敛自身的光芒。她现在的美丽来自于生命本身的温柔呵护,而不是电光火石下的千锤百炼。 但毫无疑问地,不管是在那个炎热午后带着怨怒回头的惊鸿一瞥,还是眼下裹挟着柔光的温柔凝视,都能让徐行之感到了切实的心慌意乱。 他别开眼,目光落在了化妆台上面满满的物事上。他的一颗心脏正在遭受全所未有的酷刑,一时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那些拳头,鞭子,烧红的烙铁,高压的电流,统统都向着他的心脏袭来。 拳头冲过来时,有声音在嘶吼:;夏晚橙是个什么人你不是很清楚吗? 鞭子笞过来时,有声音在嘶吼:;你还敢相信她?全世界再没人比她更懂得如何利用你那卑微的爱。 烙铁灼烧皮肤时,有声音在嘶吼:;徐行之,你贱不贱? 电流遍布全身血脉时,有声音在嘶吼:;夏晚橙从来不曾改变过,反正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痛感神经传遍全身时,所有声音同时在咆哮:;你认命吧!你认命吧!你认命吧! ;我…… 喉间撕裂般的灼烧感让徐行之灵魂归位,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化妆师可可小心翼翼地说道:;行之,拍摄马上就要开始…… 徐行之看了面前人一眼,见她眼里流露出一种罕见的天真,他清了清嗓子,说:;进来吧。 夏晚橙见徐行之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心里对于今日和徐行之的交流还是没底。徐行之到了也没提出他的要求,对于她的提议也没表露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夏晚橙翻动着自己的行程安排,心里想着自己还真不能一头扎在徐行之这里,这个人的工作和生活已经融为一体,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天王巨星的派头,这性子脾气完全一秒一变,实在难以琢磨。她还是得另想个法子才行…… 徐行之起身,见夏晚橙坐在化妆室角落发呆,于是喊了她一声:;那个谁! 见夏晚橙抬起头,他冲她招了招手,说道:;把我的热水壶给我拿过来。 嘶! 拿着破鸡毛当令箭!谁惯的他这些臭毛病! …… 江彤见夏晚橙一张脸像是结了冰,每一次眨眼就有冰棱子从她眼里掉出。她向夏晚橙的位置挪了挪,小声跟她说: ;自从回来柏海,他每天工作都在10小时以上,除开路程上的消耗和各种妆化准备,实际每天能休息的时间不多。我们这些天天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都能察觉到他最近越发敏感古怪的脾气。 ;累了就休息。他徐行之自己就是老板,没见过资本家两只手都插着针管,一只手往外输血,另一只手拼命又把血吸回自己身上。 ;他事业心太重,我们谁劝都没用。 夏晚橙啧啧称奇,;他都红到如此地步了还要如何?准备红出银河系飞向全宇宙吗? ;他自己是很有危机感的,尤其手下养得工作人员越多,危机感就越强烈。他现在这么努力,一方面是不想辜负各位粉丝朋友的喜爱和期待,一方面就是要对我们这些人负责任。 夏晚橙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你让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的提议,别意气用事把自己置在危险的处境里。 这边夏晚橙刚拎着包起身,那头的徐行之就对摄影师做出了暂停的手势。他跟向她告别的夏晚橙说:;我只有今天拍摄结束后有时间和你聊工作,不过我不喜欢等人,我工作结束后见不到你,我就默认你这个人没有诚意。 撂下这句话的徐行之转身就走,夏晚橙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又回到了板凳上。 * ;整个摄影棚所有人的晚餐都是统一订购,只有夏小姐标新立异连盖子都不肯打开? 晚饭时间到来,徐行之的拍摄得以暂停一会儿时间。他这会儿还维持着拍摄时的打扮,穿着层层叠叠的古装,束着长发,配着长剑准备吃晚饭。但自打他踏进休息室,这前来拜访要求签名拍照的工作人员就络绎不绝。徐行之遵守了他尊重每个工作人员的承诺,对每一个要求合影签名的人都和颜悦色来者不拒。 到后来,也是江彤考虑到要留时间给徐行之吃饭休息,才拒绝了之后过来的人。 收敛了标准化笑容的徐行之显得很冷酷,加之他这黑白灰配色的衣服和长剑,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杀气腾腾。在跟夏晚橙说话时,他那斜飞入鬓的眉毛锐利地宛如一柄利剑,直让江彤自觉放轻了所有动静。 夏晚橙在封闭的摄影棚耗了整一个下午,别说耐心,就是体力也开始见底。眼下面对徐行之的挖苦,她只能说:;我吃不下去。 ;就这样娇贵?不愧是夏家大小姐,前雷家少奶奶…… ;跟夏家大小姐雷家少奶奶有什么关系?你现在从医院妇产科随便拖个孕妇来,她也吃不下面前这些东西。 脑子里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夏晚橙现在怀有身孕这个念头像是第一次听说般突然蹿进徐行之的脑袋。 他目光缓缓挪到夏晚橙的肚子上,支吾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夏晚橙完全没好气,;你那大概连我孕检的档案都有,现在问我怎么不早说? 徐行之眨了眨眼,坦然道:;我忘了。 夏晚橙已经无力跟他计较这荒唐的说辞,她只说:;徐先生是当红巨星是大忙人,我等你是理所应当。但搭乘公共交通时语音都会提醒要礼让尊敬老弱病残及孕妇。徐先生的拥趸者千千万,可别给你的支持者落下一个苛待孕妇的印象才好。 第553章 弥天大谎 估计是夏晚橙面色开始难看,连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徐行之忙跟导演请了半个小时假,在此期间里和夏晚橙敲定了合作的相关事宜。 夏晚橙脚步虚软地从摄影棚出来,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叹,心想要知道孕妇身份那么好用,她何必又是威逼利诱又是苦口婆心地跟徐行之掰扯那么一大通。 夏晚橙累啊,回到车上就赶忙让思澜送她回家。 从柏一院小区大门往里走,在一颗茂密的香樟树后,就是她和Micheal现在的家。这会儿夏晚橙一抬头,就能看见属于厨房窗口发出的暖光。 Micheal刚刚在路上给她打电话,说同事送给他几只鸽子,要他带回来给她煲汤喝。 当时夏晚橙有气无力的声音中还裹挟着惊讶,;活生生的鸽子吗? ;是已经处理好的乳鸽。 ;不要放调料,这样炖出来才超级鲜香。 这下夏晚橙刚打开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鲜香味道。Micheal正在餐桌上伏案看书,听到动静,立刻就抬起了头。 夏晚橙嘟着嘴,哼哼唧唧地出声:;今天可累死我了。 Micheal放下书走过来,蹲身帮她换鞋,顺便戳了戳她的脚背,说:;有点肿。 ;徐行之不把我当人看,就一直来来回回地使唤我做事跑腿。 夏晚橙拿出手机给Micheal看,;你敢相信我今天在那个破摄影棚能走一万八千步? 听到这样的话,Micheal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为徐行之找借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徐行之没有要为难你的理由。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说他忘记我有孕在身这件事。 ;你没跟他说? ;你怎么和他说一样的话?怎么我怀孕我得找人给我开个孕妇证然后挂脖子上给大家看吗?是,我现在月份轻是不大看得出来,但那人之前是透过眼睛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吗? Micheal伸了手来摸她的肚子,像是安慰小朋友一般,说:;再过些日子就能看出来了。 夏晚橙就势窝进Micheal怀里,嘟囔道:;孩子他爸啊,你妈妈交代的事情可太难了,太难了! 夏晚橙出声嚎啕,;我做不来啊! Micheal抱着她,温声劝道:;那不做了。 ;不做怎么行呢?不能任由那些人继续伤天害理为非作歹啊。看看小米,可不能再有病人被他们制假造假的东西坑害了。 ;过些日子顾访棋回来柏海,到时候你把事情交给他去做。 夏晚橙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顾访棋的交流结束了?终于要回来了? ;妈今天打电话来说,父亲恢复得不错。我也看了检查报告,比我预想得还要好一些。 夏晚橙突然激动起来,;真的吗?那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Micheal抱着夏晚橙,垂头看着她满希冀期待的目光,说道:;妈今天打了电话来,说我爸的咳嗽在到了那边后得到了很大缓解,她想借此机会陪我爸在那边再住些时间好好调理身体。 夏晚橙点点头,;确实应该,之前在柏海的时候总是抽不开身,工作上家里的事一件赶一件,根本没有好好调理的时间。这次刚好有机会,又可以旅游休假又可以调养身体,挺好的。 ;但他们暂时就不能回来柏海。 ;柏海又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九天仙境,倒是不用着急回来。你跟妈说,这边的事我会看着办的,要她不要挂念,好好跟爸在海外一起调养身体。 ;她今天也说,因为决定和我爸暂居海外一段时间,所以想我带你去见二叔一家。 夏晚橙蹙了蹙眉,问说:;韩琳一家? ;我不干涉你现在做的事情,也不打扰你的计划,你安心去做你的事情,这些人之后找机会再见就可以。 ;这么通情达理吗? ;你指谁? Micheal来掐她的脸,说她:;柏海这地方不好,去年冬天你好不容易囤起的猪膘都快掉没了,这才来多久? 夏晚橙扭脸去咬他的手,怒骂:;你才是猪呢! Micheal抱住她掂了掂,说:;确实比之前轻了一些,你再这样瘦下去,就不是一只合格的肉猪了,到时候上秤的时候谁都看不上你。 ;都说了你才是猪。 夏晚橙指着Micheal手臂上水汪汪的压印说:;你看你都有检疫合格的标签了,还说你不是猪。 * 林岚把面前的门铃按得叮叮当当做响,直惊得屋里的狗乱吼乱叫。 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人出现在林岚面前,还没等开口,就被林岚怼回去,;你告诉韩琳,要她马上出来见我。 老妈子离开后,林岚看着眼前的栅栏门,几乎要把嘴唇咬破。 穿得十分居家的韩琳迅速出现,看见林岚此刻怒气腾腾的状态,倒是没有一点惊惶。 韩琳打开门,关切道:;突然过来是有急事吗?吃饭了吗? ;你少来! 韩琳狠狠瞪她一眼,质问出声:;我问你,你凭什么擅自邀请批准叶琦琳加入基金会? ;嘿,我当是什么事呢。 韩琳伸手来扯林岚,;进屋去说,外头风大。 在韩琳的拉扯下,林岚不情不愿地跟在了她身后。等进到屋里,才发现除了安固外,这一家人倒都整整齐齐的在场。 安嫚依旧穿着常人看不懂的衣服,脸上是副全世界都欠她钱的鬼样子。安喆全身花里胡哨,就是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唯有他们家大儿子安滕看着顺眼些,看林岚晓得,这韩琳的大儿子是个闷葫芦,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 见到她出现,三人倒都打了招呼,就是显得没什么诚意。 自打成为雷空的丈母娘后,林岚就没受过如此敷衍的招待,当下刚想揶揄讽刺两句,就看见了挂在他们家客厅正中央的合影照片,其中安镜和顾访琴的模样尤其显眼。 林岚瞬间偃旗息鼓,心想好在忍住了冲动,否则她和韩琳都不好下台。 不过……林岚再看了看客厅中央的合照,认真数了数上面的人头,心想就算是私密性极强的全家福里也没有安战的身影出现。 想到这里,林岚不禁打了一个冷噤。 这二十多年来,关于这隆胜集团继承人,安镜顾访琴的独子安战就只在媒体口中出现过。就连她,和顾访琴韩琳都算关系匪浅的名媛太太,也没亲眼见过安战的身影,顾访琴平日里更是避之不谈她这个独生子,以至于大家彼此之间都有了约定俗成的习惯,即不主动提起安战。 现在想来,林岚也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隆胜集团继承人究竟是否存在?或许自始至终,都是安镜顾访琴编造出来的一个弥天大谎? 想到这里,林岚便不敢继续再深想下去。她逼迫自己转换思绪,再提起叶琦琳加入海伦基金的事。 第554章 幸福生活 韩琳把林岚叫到花房。这是一个四面透光的玻璃房,里头全是韩琳精心养殖的各种盆栽花卉。韩琳盛情邀请林岚坐下,并为她奉上热茶一杯。 林岚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环境,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韩琳在这个家里拥有的这个私人空间让林岚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和雷空登记结婚后,傅昉就搬到了雷家为他们准备的新房里。那房子是一棟地理位置极佳的独栋别墅,不知道由雷空什么时候购入,总之在傅昉搬进去之前,那屋子里的配套设施都已经完善。傅昉当真就只带了个行李箱就住了进去。 雷空跟傅昉说,说她是那栋屋子的女主人,可以任意行使女主人的权利,他也会在之后把房子转到她的名下。 当时的傅昉无疑是开心兴奋的,她那一刻对于未来婚姻的幻想和憧憬和任何一个新娘子无异。但这种愉悦心情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在她搬进新屋的当日,雷空就去了叶琦琳那里过夜,之后也鲜少会在这个家里留宿。 到了那个时候,那房子过分宽阔的坏处就体现了出来。无论傅昉如何布置装扮,那屋子总是显得空荡冷清。之后,林岚也会时常过去陪女儿,但那个家给她的感觉却十分差劲。在那屋子里,分明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就连随意拿出来招待人的茶具都是名品,但林岚就是会产生一种寄人篱下的窘迫感。 现在亲临韩琳的这间花房,林岚就明白了。傅昉那屋子完全没有一个家的样子。 想到这里,林岚心里又只能深深叹出一口气。一方面心疼怜悯女儿的孤单寂寞,一方面又怨恨憎恶雷空的冷漠和叶琦琳的纠缠。 韩琳紧紧盯着林岚的眼睛,见她目光里的火焰稍弱,立刻出声问道:;气消了没有? 林岚悠然地翘起脚,只说:;今日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是不会走的。 ;能留下来我才求之不得。孩子他爸忙公司的事都好几天没回来了,一到晚上孩子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实在孤单可怜。 林岚心头一动,问说:;安先生和顾夫人还没回来吗? ;昨日才打了电话来说,说J国天气特别好,他们喜欢得不得了,打算在那多呆些日子…… ;那隆盛的事…… 韩琳笑得骄傲又虚伪,;说是公司有安固看着很放心,所以他们才能开开心心地在海外度假。你看看,他们倒是会享受,就是辛苦我们家安固,一连好几天没得回家。 林岚敏锐地从韩琳的话中捕捉到些暴风雨前的危险气息,她全然装作随便听听的样子,再问起韩琳邀请叶琦琳加入海伦基金的事。 韩琳一把拉住她的手,;这就要怨你了,我的好妹妹啊。 林岚对于韩琳倒打一耙的行为很反感,但到底还是耐住了性子听韩琳继续道:;我先前就跟你说过,让你把我们的生意跟傅昉说一说,让她心里也有个底。你没说,是不是? 林岚抿了抿嘴,;她刚结婚,要忙的事情特别多,我就没想着再拿这些事去打扰她,尤其她向来对这些事都没什么兴趣。 ;所以我才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当时就跟你说,我和你是同舟共济的好伙伴,现在你女婿是雷空,手上握着一大把对我们有用的资源,不说让他入股加入我们吧,万一我们有些什么不懂,或者做错的地方,也可以跟他请教请教不是? 林岚十分厌恶韩琳这种粉饰太平的说法。说什么要跟雷空请教?那分明就是要把雷空拖下水,好让现任的澜润总裁替她们的生意背书。 林岚心里门清,不管她们现在打着怎样的名义,她们做的事情都是违法犯罪。现在她们之所以能如鱼得水地这里头赚钱,一是有海伦基金做挡箭牌,二就是她们打通了全部的关系,可以畅通无阻地一路直行。 同时,林岚更清楚地知道,做这种事不是长久之计,她决计不能把女儿女婿拖进来。何况她早就想好,她现在是雷空丈母娘,再没有捞这种黑钱的道理。所以,她要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大捞一笔,从此金盆洗手再不跟韩琳胡乱掺和。 ;这跟你邀请叶琦琳加入海伦基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越是背景雄厚的人加入我们,我们这心里就越是有底。既然你不想让你女儿代表雷空,那叶琦琳出面也是一样的。 林岚瞬间就明白过来,这韩琳的目的还是要把雷空拉下水。 林岚默默喝下一口茶,脑子快速地转动。她跟韩琳说:;叶琦琳跟雷空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一没血缘牵绊,二没法律约束,我怕……真要有什么事,叶琦琳就只是雷空的一枚弃子而已。 ;我看……不见得吧。 韩琳端着茶杯,自在玻璃杯里上下沉浮的花瓣看向林岚,说:;你我都知道,雷空表面上纨绔成性玩世不恭,但也是实打实的重情重义之人。在我看来,就凭他对叶琦琳的喜爱,说句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韩琳这话严重挫伤了林岚的自尊,她替傅昉感到不忿,也为韩琳的轻视感到愤怒。她出声道:;雷空和他爹到底雷霆到底不一样。雷霆倒是刚把陈盈和姜淮领回家,但你去问问雷空,他会这样做吗? 林岚愤怒地起身,说:;只要我女儿和雷空一天不离婚,只要她一天不死,叶琦琳就永远是见不得人的外室!是妾! 韩琳就坐着端看林岚的失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出言说上些缓和气氛的话,只公事公办地说:;给叶琦琳的邀请函我已经发出去了,为她准备的迎新会也确定了日子并送出了请柬,你要是觉得面对她难受,你可以不出席。 林岚愣了一愣,突然明白过来,说道:;你这是……要架空我在海伦的权利? 韩琳端起茶盏遮住脸,微微笑道:;哪里的话,你始终都是海伦的副主席。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句,海伦到底是顾访琴的,是整个安家的。 * ;夏晚橙! 傅昉叫住出门倒垃圾的夏晚橙,亲眼目睹她面上又惊讶转向反感的全过程,然后装作没看见她一般,自顾自扔掉垃圾准备回家。 傅昉快步拦在她面前,用指尖抬了抬自己的墨镜,说:;这许久不见,怎么对待老朋友是这个态度?不请我上楼喝杯茶? 夏晚橙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小姐莫不是认错了人?这柏海哪里还有夏晚橙这么个人? 傅昉倒是没想到夏晚橙态度如此强硬。她的目光缓缓下移了,看清了她棉质T恤下已经隆起的小腹。这一刻,她想起了诊室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酷医生。 她从包里掏出一本病历,;你不肯承认我和你的交情就算了。但我到底也是你老公的病患。 ;他今日在医院上班,你顺着这条路直走就可以到柏一院。 ;我也不跟你玩虚的。 傅昉摘下墨镜,露出浓妆艳抹的一张脸,说:;你是知道我的,你要是不愿意请我进家门或者跟我找个安静地方,那我也不介意在这里开诚布公地和你聊天,要是我嗓门大一些,被这附近的街坊邻居听到些什么…… 夏晚橙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她是领教过这女人的疯劲儿的,她毫不怀疑傅昉真会当众撒野耍泼。 夏晚橙打开单元门,说了句:;我不希望你再来我家。 ;仅此一次,下次我再找你,会给你打电话。 和傅昉去过的所有老旧小区不同,夏晚橙住得这栋房子,空气里并没有潮湿灰尘和垃圾的味道,反倒有一种花香掺杂着食物鲜香的味道。 打开房门,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房子的年代感,尤其正对门的五斗柜在这个时代实在少见。但这间屋子很干净,清晨的阳光从露台打进来,落在一盆茂密的灯笼花上。夏晚橙拿起花剪修理枝叶,问她:;有何贵干? 傅昉大大方方地四下打量,看着挂满墙壁的十字绣画框和里头的各种花好月圆,家和万事兴图样,又看阳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卉盆栽,有些羡慕地说了句:;你现在每天就是在家绣花和侍弄花草吗? ;十字绣都是邻居送得,这些花也是邻居特意分盆后送来的,平时都是我先生打理。我手笨又粗心,干不了这些细活。 正说着,她手下就错剪了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着夏晚橙手忙脚乱想把花骨朵接回去的样子,傅昉突然问出声来:;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原以为夏晚橙不会回答的,但夏晚橙却毫无停顿地说了句:;吃得香,睡得着,不会因为压力大而失眠,也不会因为焦虑而头疼。获得快乐的方式变得简单,不再担心未来,也不遗憾错过。 阳光微斜,夏晚橙就这样逆着光看她,问:;你得到了吗? 傅昉愣愣地问出声来:;什么? ;幸福生活。 第555章 打肿脸充胖子 ;幸福生活这四个字给了傅昉当头一棒,让她瞬间从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她晃了晃脑袋,使得她视野里的夏晚橙再没有被温暖的阳光和滤镜笼罩。 ;孩子……是男孩儿女孩儿? ;月份还小,还不清楚。 ;你希望是男孩儿女孩儿? ;我都可以。 ;孩子爸爸呢? ;他之前做梦梦到了女孩儿,为此高兴了好几天。他应该比较希望是个女孩儿吧。 ;他们家……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吗? 见夏晚橙看过来,傅昉忙解释,;之前金玓怀孕生产,因为生得是个女儿,平白就遭受了很多来自家庭内部的和外头的压力和非议。现在头胎的孩子还小,她和高玺已经计划生二胎了。听说准备去做试管,好确保这胎生个男孩儿。 世家豪门里头重男轻女风气盛行,据说当初夏棶就因为连生了三个女孩儿而遭到不少非议和咒骂,所以夏晚橙一直都很反感听到这些传闻。尤其这高玺金玓就是身边认识的人,他们都有很好的家庭条件,受过高等教育,见过世面,居然也会被这些糟粕思想给绑架,夏晚橙只能替他们感到悲哀。 ;不知道都是哪些人在供奉这些封建糟粕思想?分明全世界都在提倡性别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柏海还敢自诩文明进步城市? ;但生了男孩儿的人好像底气就要硬些,陈盈也一直跟我说,让我加油给雷家生一个长孙,说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夏晚橙只觉得这话刺耳,于是回怼道:;她说了有什么用?雷空更喜欢女孩儿。 这话落下后,夏晚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但傅昉好像没介意她这话,只是说:;他确实很喜欢女孩儿,早就把金玓的闺女认作了干女儿。别说,那小姑娘真的讨人喜欢,就连首富先生和太太都喜欢她。 夏晚橙想起,顾访琴确实跟她提过金玓的女儿,说那是个可爱又乖巧的小宝贝。 傅昉看了看夏晚橙的肚子,又说:;就凭你和Micheal医生的样貌,生出来的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肯定都很漂亮。 夏晚橙心里一下软了,她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再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 夏晚橙看过叶琦琳海伦基金会员卡的复印件,跟傅昉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很恶心吗?叶琦琳她家三代贫农,就因为在飞机上认识了雷空,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本我都懒得理会,雷空怎样喜欢她宠爱她都是她的事,但要让叶琦琳加入海伦基金…… 傅昉胸腔震动,带着哭腔:;海伦基金的会员都是什么身份地位?她叶琦琳难道以雷空情*妇的身份加入海伦吗?这是要我以后在所有人目光里和她以姐妹身份相处是吗?我…… 夏晚橙见傅昉浑身颤抖,甚至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给她倒了杯水,说:;你先冷静一下。 ;我要如何冷静?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我跟雷空刚吵过,他说海伦基金的事他管不了。我又去找了韩琳和我母亲,她们都劝我大度一点,说叶琦琳加入对海伦本身有好处。尤其我母亲,还训斥我没有体统。这件事……我实在不晓得该找谁了。 就傅昉说得话来看,雷空不管海伦基金这事很符合他的性格。至于韩琳和林岚乐见叶琦琳加入的原因,应该跟她们从事的勾当相关。 这样看来…… 夏晚橙看向傅昉,想这个女人真对她母亲和海伦背后从事的违法犯罪勾当一无所知吗? 傅昉勉强止住了眼泪,一把抓住了她手,说:;我知道你有多怨恨插足婚姻的第三者。叶琦琳这事,你不能视若无睹。 夏晚橙笑了笑,;我能帮到你什么呢?我和海伦基金,真的毫无关系。 ;你帮我去劝劝雷空,让他不要再鬼迷心窍地听叶琦琳说风就是雨。他是堂堂澜润国际总裁,雷氏家族的继承者,不能……不能被那样一个女人吹耳边风牵着鼻子走。 夏晚橙十足地愣住,许久,才问出声:;你在开玩笑吗? ;我知道做这样的要求很为难你。但是雷空……雷空他只听你的。反正你现在也结婚嫁人要当妈妈了,你完全……完全可以以老朋友的身份去劝劝他。 夏晚橙静静地看着傅昉失态的样子,说她:;你现在是病急乱投医。等你冷静下来,你就知道你说得话有多离谱。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傅昉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吼出来,;现在人人都道雷空不看重我这个正房太太,反倒对叶琦琳那个外室偏爱更多。平时参加个什么聚会,她们都在讨论我和雷空和叶琦琳的事。以前说这些话还知道避讳知道小声,现在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受宠了! 傅昉哽咽道:;现在叶琦琳要成为海伦会员的消息一传出,所有人都见风使舵地跑去巴结她,就连一直想要奉承雷空的那些人都各种求门找路地去跟叶琦琳攀关系,完全不把我这个太太放在眼里。 傅昉咬牙,;当初订婚时雷空承诺给我的东西都是放屁,他现在成天和叶琦琳呆在一起不说,还想方设法地削弱我的地位和作用。我看他是想把我辛苦经营的海伦基金白白送给叶琦琳。他要这么喜欢叶琦琳,当初怎么不把她娶进门! 夏晚橙默默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女人。她一下想不起傅昉之前那张自信倨傲甚至嚣张得有点讨人厌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因为争宠而心态失衡的怨女人。 她把纸巾递给傅昉,说:;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雷空,还是海伦基金,她们对你都没有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要。 傅昉哭泣的动静一下愣住。 夏晚橙继续道:;你以为她们看待你,只能看到雷空的太太,海伦基金下一任主席的标签吗? ;难道不是吗? ;就算是,又如何?你为什么要在意对你人生没有任何助益的人的看法? 傅昉再次愣住,她听着夏晚橙说:;你要我如何帮助你?我当下只能给你一个建议,暂时远离这些是非纷扰,找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申请个学校,读书去。 * ;风光啊,真风光啊!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两个身着华服的女人正望着人群中心的女人说话。 ;如果能活得有叶琦琳那么风光,我也愿意不要名分的跟在雷空身边。 ;听说了吗?傅昉正在申请学校,好像打算去海外求学。 ;她这是认输了?要把战场彻底让给叶琦琳? ;她这一走,以后叶琦琳更有借口跟着雷空出席大小场合。 ;你以为她不走又能改变什么?还不如赶紧走,眼不见为净,省得看着心烦。 这时候,叶琦琳在韩琳的带领下来到两个女人身边,韩琳开口:;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叶琦琳叶小姐,以后大家一同在海伦基金做事,可一定得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欢笑声中,大家共同饮下了杯中的香槟。 和最后一个出席来宾打过招呼后,叶琦琳便问起:;怎么没见林副主席和她女儿? 韩琳暗暗吃惊,心道这叶琦琳好狂妄的口气。居然管雷空的正房太太和丈母娘为;林副主席和她女儿。 韩琳自问见过不少市面,但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恃宠而骄。直到认识了叶琦琳,她总算领悟到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酒过三巡,韩琳便携着叶琦琳跟在场的媒体记者宣布,说这次针对海内外失学儿童的捐书赠书的慈善活动正式启动,欢迎各位热衷慈善的人士踊跃参加活动。 这话才落下,叶琦琳就给出了自己加入海伦基金的见面礼,一张五百万现金的支票。 现场顿时掌声雷动闪光灯闪烁,众人纷纷赞叹叶琦琳的善良心地和她出手的阔绰。 欢迎仪式结束,叶琦琳跟着韩琳来到后台,见她把刚才捐出的支票还了回来。叶琦琳一时不明所以,;这是?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大家也都心领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攒点钱不容易,这钱就自己留着吧。 叶琦琳刚想强调这笔钱是雷空的;友情赞助,就听韩琳说:;我们作为活动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者,其中的辛苦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所以大家也都理解,我们一般都是帮忙做事,至于捐钱的部分,只要对外发几篇通稿给公众留个好印象就可以。 ;这……合适吗? ;林夫人家里的情况你也了解,说得难听一些,她要是不借着这些活动敛财,恐怕难以维持她们家对外的富贵形象。你和她不一样,不用跟她似得打肿脸充胖子。这样的事,你以后习惯了就好。 因着韩琳这番话,叶琦琳默默把支票收了回去。 等回到家一看,关于她今日大方捐赠五百万支票的新闻已经上了头版,于是,叶琦琳便心安理得地把支票收了起来。 第556章 生日快乐 ;太太,有个粉丝后援团联系我们,说准备了一批书想要捐赠给我们。 韩琳从桌案上抬头,眉头皱得极深,;我们不是早对外面说了,为了方便统一管理,我们这次的活动暂不接受实物捐赠? ;她们说在我们活动策划之初她们就在准备了,等她们已经完成了书籍采购后才晓得我们只接受现金捐款的要求,现在不知道拿这批书怎么办,所以才又联系了我们? ;我管她们要怎么办呢?要不扔了去填海,要么找个地方烧成灰去,少拿这种破事烦我。我发现这些粉丝团很有意思啊,又想留下好名声,又不舍得花钱,整天阴阳怪气地给我来这一出!你问问,是哪家的粉丝团? ;是个很不出名的小明星,叫姚振。 ;名字听都没有听过。这样,你打电话跟这个姚什么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联系,让他们自己约束好自己的粉丝,别给我们添乱,否则以后别想再碰到我们家的任何资源! 接到韩琳的指令,这通表面沟通实则为威胁问责的电话便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对方经纪人的语气符合所有不出名艺人的小心翼翼,无论这边说了什么,那边只有应好的份,生怕话里话外得罪了全柏海最声明显赫的慈善机构。 ;都说了我们只收现金,只收现金!你们到底要我们说几遍?弄堆书过来我们放哪去?我发现你们真是不懂事!这样,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在你们粉丝团利募集50万的善款,用作我们此次活动的企划资金!回头我安排你们家艺人来我们的广告里露脸。 在对方连声的道谢中,这通电话挂断。 思澜握着手机看向夏晚橙,;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跟什么黑色势力打交道呢。 ;你在电话里说了你是谁的经纪人了吗? ;没说,他已经认准了我是姚振的经纪人,所以从头颐指气使那样…… 夏晚橙翻开一页书,沉声道:;那就好,把录音前头提到姚振名字的片段删除,然后把这段录音送给徐行之粉丝去! * 夏晚橙接到徐行之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来钟,徐行之在电话那头大着舌头让她立刻出去。 ;不得空。 ;你现在不来,我们的合作关系就立刻结束。 夏晚橙在电话这头沉着声音说:;徐行之,我不喜欢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我。 ;威胁你?那你当我祈求你好不好?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你陪我过生日! 这话落下后,徐行之就挂断了电话。夏晚橙望着听筒不断调整呼吸。 ;车程在半小时以内,是可以当面跟人道声生日快乐的。 夏晚橙看向Micheal,见他目光还是落在书本上,她说:;徐行之越活越回去了,脑子时清楚时迷糊。就他刚才跟我说得话,我敢保证等他清醒后想起来一定后悔到抓狂! Micheal合上书,;衣服穿厚一点,我送你过去,去跟他说声祝福就回来。 更深露重,夏晚橙搭乘电梯来到某酒店的64层顶楼。据说徐行之包下这酒店整一层顶楼,用作剧组,广告方和各种活动的企划和庆功。不过在今天,这整层楼都被彩色的光面气球充斥,随处可见的礼物盒和蛋糕都在为这个时下最当红的巨星庆祝生辰。 江彤在电梯口等到了她,一见面就握住了她的手,;可算来了。 夏晚橙问:;徐行之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但是醉得很快。他今天一整天的情绪都很紧绷,估计是放松了吧。 ;情绪紧绷?拆炸弹去了? ;去见了新片的导演,他很喜欢这个剧本,听说竞争的演员都是影帝,所以一直很担心。 ;他自己不也是影帝? ;他对自己要求很高的。 ;我猜结果肯定是他庸人自扰,导演肯定很满意他,说不准一开始定的演员就是他。 江彤愣住,;你怎么知道? ;以徐行之的性格,他没信心演好的角色他不会接的。一般他有信心的事情都能做好,演戏也不例外。 江彤喟叹出声:;你真了解他。 在江彤的带领下,夏晚橙来到他们今日开party的地点,位于顶楼的露天花园。夏晚橙过去的时候,花园里正在点燃烟火,一朵朵璀璨的烟火在她们头顶炸开,点亮了整片夜空。 夏晚橙听到江彤询问聚集在一起的工作人员,;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头…… 没等江彤话音落下,夏晚橙就借着烟火下坠的残光看见了在前方热情拥吻的一对男女。 江彤实实在在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女的是谁? ;亏你还是娱乐圈人士呢,我都看出来了,那是最近很火的模特黄幻露。 夏晚橙笑着拍了拍江彤的肩,说:;看来我这趟白来了,你一会儿替我跟他说声生日快乐。还有,我人来了就不算违约,让他明天清醒后别寻由头找我晦气。 ;你等等…… 江彤拉住拔步要走的夏晚橙,惊慌失措几个大字完完全全地写在脸上。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总之,你先别走,你先别走,好吗? 夏晚橙笑得很温柔,;我先生还在楼下等我,再说,你也不会忍心让孕妇在这顶楼露台吹冷风吧? * Micheal有点诧异夏晚橙的迅速,于是想当然地问起:;又跟人吵架了吗? ;今天是人家生日,我是那种人吗? 夏晚橙叹口气,;我是不是人先不讨论,徐行之真的是条狗。我就知道他这么晚叫我过来准没好心眼,好嘛,感情是把我叫来看他和漂亮小姐姐亲热的。 Micheal难得出现了眼睛瞪大的神情,夏晚橙看着好笑,伸手去掐他的脸,问他:;我发现你对徐行之异常耐心和友善。 Micheal启动车子,道了句:;只是觉得,如果没有认识你,他的整个人生应该都会不同。 第557章 醉酒误事 烟火绚烂,从酒店顶楼往下俯瞰,整个柏海城的灯海宛如波涛般起伏不定。灯海上方的辽阔空间被云层覆盖,月亮就藏在云层里头阴暗相间,忽明忽暗。 有双瘦弱但劲道十足的手箍着徐行之的脖颈。他垂下头,感觉到温热柔软的触感沿着他的下巴一路向下,炽热的呼吸撒进他衬衣的领口中,徐行之只觉得一股股电流从脚底一直窜到太阳穴,一种难以形容的烈火正在炙烤他的灵魂。这个温软的触感在他而后辗转,让徐行之不自觉地卸了全身力气,身子就势倒在了沙发里。 膝盖上压下了一双腿,衬衣下摆里伸入了一只略微冰凉的手,徐行之下意识地去抓那只手,和她十指交握。可就这一下子,他隐约觉出不对劲。 他把已经发麻的唇齿移开,用手背擦拭掉唇边的湿润,这一抬头,就见和他近在咫尺,鼻尖互相纠缠着炙热气息的,是张挺陌生的面孔。 这个认知让徐行之的喉咙在这片刻缩得和针孔一样窄小,让他的心脏宛如千斤重,呼吸变得极为困难。他的灵魂一下飞出了躯壳,手下完全脱离他的控制,一下把面前女人推得很远。 他惊恐地看着这张逐渐远离他的陌生面孔,冷汗像是一条条小虫,蠕动着爬满他的全身。 徐行之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喉间的颤抖,他问:;你是谁? 对面的女人惊疑地看着她,手下把被揉乱的裙子整理整齐。她笑道:;你这话说得很好笑,你不认识我的话,为什么吻我呢? 徐行之拼命回想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他记得自己给夏晚橙打过电话后就悠然喝了几杯酒,之后的记忆……只记得有个眼熟的身影靠近他,依偎在他身上,然后…… 徐行之掐了掐眉心,再抬头,脸上的表情已然被戾气占据,他高喝:;江彤!江…… 江彤小跑着靠近,看着前几分钟还缠*绵在一起的两人,此刻却被一道看不见的鸿沟隔开,彼此之间构成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态势,尤其徐行之,浑身都被黑气笼罩着,江彤隔得老远都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常年跟在徐行之身边,和他朝夕相处的江彤在这一刻觉察出了不对劲和危险,但小心地靠近,问:;怎……怎么了? 徐行之指着对面的女人,面部表情地看着江彤,问:;请你告诉我,她是谁? 江彤脑袋一下子没转过来,竟直白地回答:;黄幻露。 ;黄幻露是谁? ;一个模特。 徐行之眼里充盈着浓郁的杀气,他冷声问:;你叫来的? 江彤万分莫名,;怎么会是我叫来的,我…… 徐行之的目光宛如一把把利剑向江彤袭来,;请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在这? 这下江彤彻底明白了徐行之的意思,她只感觉自己的脚跟被钉在原地,她身子前倾,话里是说不出的委屈:;我到楼下去接小橙,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我还以为她是你叫来的,我…… 徐行之冷着眼四下一看,问:;夏晚橙呢? 江彤更觉委屈,;她一看你在忙着,就说先走了。并且让我转告你,她来过就不算违约,让你酒醒之后别去找她的麻烦! ;谁准她走得?你允许的? ;更深露重,人家大老远赶过来,还怀着孕,难道叫她就站在这里等你……等你…… 江彤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不出声的黄幻露,到底是没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去。 徐行之侧过身子,把手撑在沙发扶手上遮住了脸。江彤知道他这是在调整情绪,趁着这个时间,她跟黄幻露说:;还请黄小姐到隔壁房间稍事休息。 黄幻露环着胳膊看他们,轻蔑出声:;你们可真逗。 这时间里,徐行之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彤看过去,见他面上虽有红晕,眼里也湿润得厉害,但精神面貌已经恢复了他一贯在工作时严肃冷酷的样子。 黄幻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见徐行之和他经纪人都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黄幻露心里也觉屈辱。她道:;我接到电话,说这里有个party要我过来玩。我一过来,就看见你一人在喝酒,我刚靠近你想打声招呼就被你抱住。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看见了。 江彤不好分辨黄幻露话里的真伪,不过这番话十足让她汗湿了整个后背。她想不明白江彤是怎么畅通无阻地从酒店大堂一路上来顶层。 她问:;你一路过来就没有工作人员阻拦过你? ;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从我在酒店露面,就一直有人招待我,客气地称呼我为黄小姐,现在倒搞得我像不速之客一样,这是闹得哪一出? ;江彤! 徐行之的手指在皮质沙发上来回敲击,他侧着脸,江彤只能看请他精致的下颚线和笔挺的肩头,她一下站直了身子,说:;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那我呢?黄幻露问道:;我这算怎么回事? 徐行之不言语,江彤只能擅作主张地来到黄幻露面前,;黄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为什么要借一步说话?刚才和我接吻的人是你吗? 黄幻露直视着沙发上的徐行之,;堂堂的天王影帝偶像巨星敢做不敢当?你刚才抱着我的时候不是很热情吗?怎么?我是哪里做得不如你心意? 黄幻露垂头看了看自己,;是我胸不够大?还是屁股不够翘? 说着,黄幻露把裙子往上一提,大喇喇地露出双腿,问:;还是我的腿不够好摸? 徐行之还是维持着侧脸俯瞰夜景的样子,但江彤敏锐注意到了他过度紧绷的下颚,她深知徐行之正处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只能这样极力隐忍。 江彤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她说:;黄小姐,有事好商量。 ;确实好商量,我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想跟咱偶像巨星把刚才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完事之后我们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什么,怎么样? ;黄小姐! 江彤能明显听到自己颤抖的声线,她说:;你千万别再开玩笑了。今晚的事都是一个误会,这里头确实有我们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看,我手下有几个广告资源,要不我…… ;怎么?想要资源来堵我的嘴?那我也明白告诉你,我进娱乐圈有且只有一个目的,我就想和帅哥睡觉。无论你说我不知廉耻也好没皮没脸也罢,我确实挺喜欢徐先生的。 江彤抖动着身子向徐行之看过去,见徐行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似黄幻露这话里话外说得人和他全然无关。 ;多谢黄小姐青睐,但我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黄幻露声音一下子拔高,;没兴趣你吻我吻得那样激烈,我衣服都脱一半了,你现在跟我说对我没兴趣? ;醉酒误事,我会谨记这个教训。 黄幻露定定地看着面前人,止不住地失笑出声,;醉酒误事?你今晚约了其他人?结果我先来了,所以你把我当其他人了? 江彤全身都紧绷着,正要找借口打断黄幻露的话,就听徐行之道:;你可以这样想。 江彤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口腔跳出,她扶住旁边的围栏,见黄幻露躬身凑到徐行之面前,和他鼻尖相对地说:;我身材很好的,你应该还记得刚才摸到的手感。不管你等的人是谁,我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要是就这么算了,不觉得很遗憾? 徐行之拨开黄幻露被风吹拂在他面上的头发,说:;我好像没办法跟不喜欢的人亲热,不好意思。 ;但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你不怕我到处你跟别人说我跟徐行之今晚…… ;你可以去说,但不会有人信的。 ;为什么? 问出这话的当下,黄幻露就反应了过来,说:;没错,你在业界一直以洁身自律闻名。红到你这个地步也没什么花边新闻的话,看来你平时确实很爱惜羽毛,这样看,我今晚算是赚到了? 徐行之扯开身子,垂下眼帘,露出副不想再交谈下去的样子。他说:;我安排人送黄小姐回家。 ;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既然你这样痛苦,那就算了。不过,以后见到我可别装作不认识哦,我可是很任性的。 黄幻露走后,江彤立刻道歉,;老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事你仔细查,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有,把黄幻露的经济合同转到万喜来,你找人盯着她。 ;是。 ;对了,夏晚橙……她说什么了? ;她……她祝您生日快乐。 徐行之低头苦笑了一下,再问:;她一个人来得? ;她先生送她过来的,在楼下等着。 徐行之别过脸,眼里一晃而过的情绪让江彤随之心痛。她说:;夏小姐…… ;万喜经纪人部有个女孩儿叫沈傲薇是吗?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雷空安排进来的。 黄幻露的经济合同转过来后,让她放下手里的所有事务,就专心给黄幻露做经纪人。 ;你的意思是…… ;雷空摆下的烂摊子,让他自己去收拾。 第558章 容身之地 前一日还晴空万里的柏海,在第二日就转了阴。 细细密密的小雨落下,打在玻璃窗上,打在黄色的雨伞上,发出清脆动人的声响。徐行之听着,觉得很悦耳,甚至很亲切。他想起那间他许久没去过的老屋,那时候每当下雨,雨点就会砸到老式的遮雨棚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动静。夏晚橙觉得这个声音烦躁,每次都会在睡梦中被吵醒,气急败坏地让他想想办法。 徐行之那时候有着很多小心思,他知道换雨棚就能解决的事情却总是找借口拖沓。他喜欢在夏晚橙因为雨声睡不着的时候躺到她旁边,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用手给她捂住耳朵。夏晚橙那时候喜欢一边骂他蠢,一面又享受在安镜又微凉的环境中入睡。 那时候下雨,他们一睡就是一整天,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计较。 眼前放下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徐行之抬头,就看见一件明黄色的长款毛衣。 夏晚橙人如其名,整个人像颗雨后的清新鲜橙,及颈的头发挽在而后,露出一张干净清新充满青春与活力的面孔。 徐行之目光下移,看见她毛衣下已经隆起的小腹。 夏晚橙扶着腰慢慢落座,嘴里不自觉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徐行之见她这样愉悦,问道:;怎么这样开心? ;一大早去做厂检,费了好大劲终于看见了小宝贝。 夏晚橙握起拳头,;你能想象吗,就那么大一点点。 徐行之看着面前人,这才发现夏晚橙的眉毛细细弯弯的好似一弯月牙,这是她原本的眉形。以前的夏晚橙为了伪装出强势的样子,总喜欢把眉毛画得尖锐笔直,看上去就不是好相处的样子。可如今的她,真的很温柔。 夏晚橙翻包,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过来。 ;迟到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徐行之看着眼前的东西,说道:;这是你一次主动送我生日礼物。 夏晚橙顿时撅起了嘴做委屈样,;这话说得昧良心啊。 ;以前都是我主动找你要,你才应付般地随便买个给我。 徐行之打开面前的礼盒,见里头躺着一条很漂亮的皮质编织手链。 徐行之道:;终于不是手表了。记得你连续两年送过我同一款表的不同颜色。 夏晚橙无言以对,;我确实不知道应该送男孩子什么礼物。 ;你送你老公什么?在他过生日的时候。 ;我们不讲究这些,他工作也忙,不见得生日当天就得空。一般就是在一起吃顿饭。 徐行之把手链戴上,见它不大不小完全适合自己,又看它上面坠着一个自己星座吊坠,还有他生日的编码。他笑道:;这么用心?不像你的风格。 ;既然被你看出来我就实话实说。我真是不知道应该送什么,所以去问了你的小粉丝,这是她给我推荐的。 夏晚橙笑得像是夏日雨后的微风,;你喜欢就好。 徐行之垂下眼,手指一直在手链上来回抚摸,他问:;那个叫小米的女孩儿?现在怎么样了? ;转入了柏一院,正在积极治疗,上次收到你的签名照片特别开心,去化疗室都把你照片带着,说会获得勇敢。 夏晚橙看着对面的人,衷心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偶像的意义。 徐行之没评论夏晚橙这话,他只是敲了敲手表,;你可以开始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夏晚橙把那日思澜和海伦基金工作人员对话的录音放出来,说道:;我打算把这段录音交到你粉丝团手里。 徐行之靠在椅背上,说:;但录音里说她是姚振的粉丝。 ;你我都知道没有姚振这么个人。我只要把前头对话提到姚振名字的语音稍作剪辑,我就能用它装作是你粉丝团负责人和海伦基金的对话。所以海伦基金拒绝赠书并收受贿赂的对象就变成了你徐行之的粉丝。我想,她们应该会非常生气。 ;然后呢? 夏晚橙把徐行之粉丝团募捐的最新进程表摆在徐行之面前,;我匿名捐给她们的款项已经到达,她们已经开始第一批书本采购。我想你于最近在公众媒体上公开赞扬她们的善举! ;除了我之外,你还联系了谁的粉丝团? 夏晚橙如实相告,;方夜蓝。由你的粉丝带头,方夜蓝的粉丝接着就会跟上。 徐行之越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看向夏晚橙,说:;雷空一直再给万喜娱乐的合作方和赞助商施压,想要我交出至少百分十的万喜股份。 夏晚橙心头一震,出声询问:;所以你要方夜蓝和万喜续约,你想以她做资本和雷空对碰? ;但你不是帮我跟方夜蓝谈崩了吗? 雷空又道:;如果万喜再有一家商务撤资,我只能交出百分之十或者更多的股份,让雷空成为万喜最大股东。或者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和万喜共同沉沦。 夏晚橙疑惑道:;需要到鱼死网破这个程度吗?你从头到脚全是大牌代言,你只要说服你个人赞助商能够加入万喜,你的困境就可以缓解。 ;你做过经纪人总监你应该清楚,说服资本投资我个人,和说服他们投资万喜是两码子事。尤其现在方夜蓝的合约到期,万喜除了我本人以外,再没有其他吸引投资的价值。 ;但方夜蓝确实再没办法跟你一起工作,你心里也明白。 ;所以呢,前万喜经纪人总监,请你给个主意。我是该拱手把大股东身份让给雷空,还是拉着他和整个万喜鱼死网破? ;雷空逼你让位的目的是什么?万喜在澜润的商业版图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雷空打算安排万喜上市。 夏晚橙微微点头,;这也说得通。他作为最大股东操控整间万喜,然后把你这个天王巨星作为万喜的资本对外展示,算盘打得不错。但他应该不晓得海伦基金台面下的龌龊事,一旦海伦基金出事,你这个代言人的形象也会严重受损,到时候更会连累整个万喜。 ;所以呢,夏小姐有什么好办法? 夏晚橙抬眼,;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办法?说吧,要我配合做什么? ;你如何运作我的粉丝团我不管,你要我和海伦解约我也可以照做。但我有要求,在你接手海伦基金后,你夏晚橙要风风光光地造势请我回去! 夏晚橙愣了一下,说道:;海伦基金的名声势必会成烂泥一趟,你没必要和它一直捆绑下去。 ;除非顾访琴完全舍弃整个海伦基金,否则我一定要是他唯一代言人。 顾访琴不可能舍弃海伦基金。韩琳这次惹下的祸事,由此引发的社会责任必须要由安家来善后,这样才能最低限度减少这事对安家和隆盛集团的影响。所以夏晚橙和顾访琴认真商量过后,达成了一个不破不立的态度,即把现阶段的海伦打碎,然后再由安家来重建。 夏晚橙之前跟徐行之说,说顾访琴要把海伦基金交到她手里,原本只是信口而来的胡诌,但现在看来,如果顾访琴无心管理海伦基金的诸事,这重建海伦基金的责任只能落在她这个儿媳妇头上。 夏晚橙晃动着玻璃杯里的水,自玻璃杯后看到了徐行之纯净的脸,她一下想到昨夜Micheal跟她说得话。 如果徐行之没有遇见她的话,他的整个人生都会不同。 夏晚橙点点头,;这事我尽力而为。但你知道,事关安家和顾访琴,有些事我做不得主,不能百分百给你保证。 以徐行之对夏晚橙的了解,她能说出这话,就代表了她的态度。 他看着夏晚橙,突然忍不住出声:;雷空买通了我身边的人,在我生日当天,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送来我面前以做要挟。 夏晚橙想到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正在厘清徐行之话里的逻辑,就听他说:;我昨晚喝醉了,你怎么能不闻不问地丢下我就走?但凡当时你问一句,也不会…… ;你身边那么多工作人员,还有专业的安保团队…… 徐行之打断她的话,;那是因为你要来,他们都知道你要来,才对陌生女性放松警惕。 天大的一口黑锅就这样扣在了夏晚橙头上,偏偏她还反驳不得。她问:;那昨晚发生的事……你有办法处理的吧? 徐行之绞着手指,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她是雷空找来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说不准我找她好好协商还会被当做威胁,现在是两难的局面,骑虎难下。 ;万喜现在的经纪人总监是谁? ;空缺。但雷空正在扶持他的女朋友上位。我在万喜的权利基本被架空了。 夏晚橙皱眉,;女朋友?叶琦琳吗? 徐行之望着她,问:;你只知道一个叶琦琳吗? 见夏晚橙不言语,徐行之又说:;如果沈傲薇成为万喜的经纪人总监……万喜就真的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第559章 尴尬邂逅 叶琦琳踏入会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会场是不是太小了些?到时候能容纳下多少人啊? 韩琳笑道:;我们原本也没请多少人,大多都是媒体记者。 ;怎么不请人呢?到底是规模这样大的慈善捐赠会,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柏海大多数有钱人不太爱凑这个热闹,一般只会安排手下的人过来捐钱了事,很少会自己出席露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大人物带头出席。 叶琦琳挑眉,;什么叫做大人物啊? ;一般特指柏海富豪榜前二十名的人。 叶琦琳当即不屑道:;前二十名就算大人物了?你们这大人物也够不值钱的。 韩琳再笑,;毕竟不是人人都出自安家,顾家,雷家这样的豪门望族。当然,我也给雷总送请柬,但他明确表示有事缠身不便出席。 ;他这两日确实因为工作不在柏海,不过后头就回来了。到时候我问问他吧,让他抽空过来露个脸。到底是我加入海伦的第一次活动,千万不能在媒体和公众面前露怯。 ;如果雷总能够出席,那可真是蓬荜生辉,我当真要谢谢你这个名誉成员。 叶琦琳很享受韩琳的这一套奉承,正觉得飘飘然的当下,眼里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侧台。 她问:;这次的活动是安排给了哪家公司承接?万喜吗? ;没错。 叶琦琳不满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们的代言人徐行之是万喜大股东,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和万喜的合作由来已久,之前就是由傅昉牵线,把万喜的沈傲薇介绍给了我们,之后海伦的活动就都会跟沈小姐联系。这次活动规模很大,就由万喜的经理老马亲自监督,但执行人还是由沈小姐担任。 叶琦琳看着前方侧台一直来回移动的沈傲薇,冷声道:;她可真是傅昉的一条好狗。 * 沈傲薇脚步虚浮,面目苍白,一只眼还贴着纱布,整个人宛如丢了魂一般,但身体还是坚持着处理海伦基金捐赠活动的各项事宜。 就昨天,公司突然把当下正红的模特黄幻露签了进来,而当沈傲薇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就被公司的人事总监告知,以后她就是黄幻露的经纪人。 沈傲薇当时就惊诧出声:;我从来没独立带过艺人! 自沈傲薇被雷空安排进入万喜经纪人部之后,她多是跟在前辈后面学习,之后就负责一些统筹和运营的部分,实打实跟艺人经纪沾不上边。谁知道现在,在完全没和她商量过的情况下,就硬塞了一个艺人给她,还是目前已经有些小红的模特。 还没等她晃过神来,她就被人事带到了黄幻露面前。这办公室的门一关上,黄幻露就露出一张仇恨的脸,问她:;你就是来监视我的?你告诉你老板,他现在捏着我的命门,我不会乱来的! 沈傲薇当时就满头黑线地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哪想黄幻露翻了一个白眼,;既然你们老板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敢签我,那他也该晓得我不会因此就收敛半分的。 当时沈傲薇还不明白黄幻露这话的意思,直到她作为经纪人尽职尽责地去叫黄幻露起床跑通告,然后在撩开她被子的时候,看见她和时下一个很火的男明星赤条条的躺在一起。 沈傲薇就此长了针眼,需要用纱布遮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要继续海伦基金的工作。 这下子她刚歇口气,就听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好奇你现在一月能赚多少钱? 沈傲薇回头,见眼前正是全身名牌加持,形容做派比名媛还要名媛的,叶琦琳。 她说:;以前打一份工赚一份钱。现在赚两份钱,如果公司效益好,我还能有效益奖金。 ;所以呢?能买得起柏海的房子了吗? ;不吃不喝的话,一月能买一平方吧。 叶琦琳笑出声来,;你当时如何如何跟我说要我自食其力,要我从虚妄中回到现实。怎么我现在看你活得如此现实倒觉得有些心酸呢? 沈傲薇心里觉得又累又不忿,她说:;虽然我现在活得很辛苦,但我很安心。如果你还能听得进去我说话,我还是会这样劝你。 ;劝我什么?劝我跟你一样每天风雨来雨里去,劝我跟你一样吃十五块一份的盒饭,还是劝我跟你一样去挤臭烘烘的地铁公交?别闹了,我现在出门就有专属司机,全柏海的顶级餐厅我都不需要预约,我住在我那几百平的大房子里,下雨天就可以不出门。 汗水流到沈傲薇的眼睛里,开始辣辣地疼和不舒服。沈傲薇说:;我以前真的挺羡慕你的,但要我和你一样用某些手段获得安逸的生活,我确实会不安。但既然你过得舒服,那就行,也希望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见沈傲薇要走,叶琦琳急忙扯住她,问说:;你要去哪里?什么叫我会有后悔的一天?你知道傅昉都被我赶去海外了,现在全柏海谁还不知道雷空身边的女人是我?我现在跺跺脚,全柏海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都得看我脸色。 ;好好好!沈傲薇一边哄着她,一边挣脱她的束缚,说:;我现在要去柏一院换药,你要陪我一起吗? 叶琦琳一下撤开手,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我身体不舒服会有家庭医生上门,我才不跟你们这些平民似得。 * 换了药出来,沈傲薇就接到了黄幻露的电话,她明显刚睡醒,带着浓浓的倦意问她:;我下一个工作是什么时候? 黄幻露如实以告:;我已经跟公司的商务部聊过了,她们会尽快安排。 ;这是你老板叫你找得借口吗?哪个经纪人手里没有一大把的资源,还需要跟公司的商务部对接?你要是不行啊,我就自己去谈资源。 沈傲薇想起上次黄幻露遇到一老板,和人打招呼差点抱在一起的画面,立刻心惊胆战道:;我会尽快安排,你别乱来! ;或者你把你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去跟他沟通。 沈傲薇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方法,于是把雷空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她一边说着:;他这几天不在柏海,你别在下午找他,会有时差。一边往楼下走。 结果脚下一滑,踩空了一阶台阶,整个人立刻从楼梯上滑下去,手机也飞摔到了老远。 终于停下来的那一刻,沈傲薇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断了。她一时站不起也坐不起,只能皱着一张脸啜泣。 ;你没事吧? 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在头顶,沈傲薇一听这个声音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说道:;好疼啊。 ;那你别动,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医生过来之后,立刻用担架抬沈傲薇去拍片,拍片的结果倒是没事。 沈傲薇也觉得自己刚才大哭的原因应该是丢脸大过疼痛。 她穿起裤子从诊室出来,想到自己手机丢了找不到人来接自己就觉得心酸。 ;你好…… 之前听过的轻轻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用塑封袋装着的手机递到了沈傲薇面前,;这是你的手机吗? 再生父母啊,沈傲薇心想遇到这个人应该是自己今日不幸中的大幸。 她拿过手机,见屏幕虽然碎裂但还能开机。她乐着道谢,结果一抬头,就愣住了。 面前的女人留着及颈的短发,穿着一条宽松的牛仔裙,外头披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手上提着某书店的帆布包,脚下踩着一双看起来很舒服的棉鞋,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很温柔和熙的模样。 但她的面孔…… 沈傲薇曾反复看过她被偷拍的各种照片,还有被雷空压在桌布下的婚纱照。不同场景下的她有着不同美丽的姿态,但都没有现下呈现在沈傲薇眼前这般丰富。 天知道沈傲薇知道她没死时有多开心,她想过她们终有一天会在柏海相遇,她甚至主动找过她的踪迹,可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局面。 她看到了她刚才那样狼狈的样子。想到这里,沈傲薇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垂着头四处张望,声音犹如蚊蝇般,;没……没事。 ;那就好,回去用热水敷一敷,或者买几张膏药,骨头没事的话好好调理几天就好。 沈傲薇点了点头,见面前女人要走,忙叫住她:;不好意思……你……我手机摔坏了,你可以借我点钱去坐车吗? 对方答应得很爽快,却在沈傲薇借此索*要联系方式时拒绝了。 ;没有多少钱,不用了。 ;一定要的,一定要的。 面对沈傲薇的坚持,对方只说:;那你下次来医院换药时,把钱交给神经内科的护士小赵就行。 这话落下后,沈傲薇就再找不到其他理由。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无数次进入她梦想,给予处在迷津中指点的偶像远走。 沈傲薇跺了跺脚,心想机会都是人创造的,或许她经常来这家医院蹲点,就可以再次邂逅到夏晚橙。 第560章 先干为敬 叶琦琳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雷空于昨日已经返回柏海,但她一直联系不上他,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 傅昉像是中了魔,一门心思想要去海外留学进修,雷空对此的态度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现下他返海就不大可能回家,莫妮卡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叶琦琳不得不做猜测,这雷空是在柏海有了其他落脚处。 叶琦琳到底还算了解雷空,他此刻就在和刚认识不久的女性共进晚餐。 ;原来万喜娱乐的幕后老板就是鼎鼎大名的澜润总裁。 高脚杯盛着酒香馥郁的香槟递到雷空眼前。他举杯,和对方碰杯,微笑道:;我一直以为这是业界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倒是不太关注业界的行情。我要早知道万喜的老板是雷总,我一定早早过来投怀送抱。 眼前的漂亮女人微微躬身,紧身吊带裙因为她的动作起了褶皱,在她的胸口挤压出了一条缝隙,露出里头形容可观的深沟。 雷空只淡淡瞥过,随即别开了眼。他手中摇晃着就被,温柔地问起:;不知道黄小姐找我所为何事? 对面的黄幻露见雷空全然不吃她这套做派,一时弄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是他的类型,还是因为他足够见多识广所以稳如沉钟。 ;嘿!也没别的事。这不我经济约转到了万喜吗?我看公司安排给我的经纪人年纪轻轻没什么经验,手上也没什么资源,比较担心我未来的职业规划,所以想认真同上司好好沟通一番。 ;我刚从海外出差回来,还没看到万喜的人事变动,不知道公司安排了谁做黄小姐的经纪人? ;是个挺年轻的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大学毕业了没?我记得名字是……好像是沈傲…… ;清楚了。 雷空放下酒杯,身子后靠在椅背上。他说:;黄小姐稍等。 信息发出去不过短短几分钟,雷空就收到了关于黄幻露这件事的全部始末。雷空不觉把笑容表现在脸上,想这事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乌龙一桩。 因为他不喜欢徐行之的股份在万喜压他一头,所以一直在向徐行之施压,想叫他把一部分股份交出来。但这件事在雷空的工作安排中实在无足轻重,所以他交给了手下人去做。 他手下的人大概安排了这样一出戏码,买通了徐行之身边的工作人员,然后安排了一个女人过去,想借此拿捏住徐行之的把柄以做要挟。结果就是,徐行之轻松化解了危机,顺便还把他们安排过去的人明晃晃摆在了眼皮底下,并把沈傲薇和黄幻露捆绑在一起,反将一军拿捏住了他。 现在这个他第一次听说姓名的女人正和他共进晚餐,话里话外都在跟他抱怨在万喜工作的不顺心。 雷空无声失笑,想这些干吃饭不做事的酒囊饭袋最好有多远给他滚多远! ;黄小姐的事情我都清楚了。 雷空放下手机,;沈傲薇还在念书就跟在我身边工作,是我放在身边重点培养的小朋友。我之所以安排她去万喜,也是想她多长长见识,原本也没打算让她带艺人,这是万喜人事方面安排得失误。但事已至此,也请黄小姐信任沈傲薇多加信任,她虽然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但工作能力实在不错。 黄幻露一听这话,全身的每个毛孔都支棱了起来。她这才知道她被她嗤之以鼻的丫头片子居然还是雷空的关系户,一时不觉庆幸和沈傲薇相处时间尚短,她还没来得及彻底得罪她。 现下听到雷空这样说,黄幻露忙改口:;雷总真是慧眼识英,我也觉得小沈各个方面都非常优秀出众。刚好我入行也没多久,很多事情都在摸索阶段,借此机会也可以和小沈一同学习进步。 话说到这个份上,雷空再次举杯,;那就祝愿黄小姐在万喜工作期间,一切顺利。 黄幻露并没有和雷空碰杯。她一手推开香槟,叫服务生拿了一瓶白酒过来。 她在酒盅里倒满了三杯白酒,冲着雷空举杯,;我才入行不懂事,说话间要是有得罪雷总的地方还望多多包容。既然我加入了万喜,我一定认真工作,今后也望雷总多多提携,我先干三杯为敬! 话音落下,酒盅里满杯的白酒就被黄幻露一口饮下。雷空目睹这一切在瞬间发生并没有做阻拦,他只是看着黄幻露皙白的皮肤上迅速蔓起一道粉色,眼里被酒气氤氲着,显露出一种烟雨蒙蒙的柔情, 黄幻露再倒一杯白酒,费力地举起颤抖的手,眼神在附近徘徊许久才聚焦到雷空脸上。就是这迷糊混沌的一眼,立刻让雷空心生一股难以言明的震动。他突然理解为什么一贯极度自律的徐行之也会差点中套。 眼前这个叫黄幻露的女人,很漂亮。事实上,能在娱乐圈出人头地的角色都有两把刷子。这个叫黄幻露的女人,初看只大同小异的漂亮,身材也是千篇一律的火辣。但气质是种很玄妙的东西,她在面对雷空时,眼里没有丝毫的忐忑羞涩,倒是有种不怀好意的探究摸索。 尤其在酒醉之后,这黄幻露不加掩藏大方显露出来的气质是她具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极了某个阶段的夏晚橙。那个永远倨傲自信,将我行我素表现得淋漓尽致的夏晚橙。 雷空到底还是起了怜悯之心。他抓住了黄幻露再要倒酒的手,说:;酒喝多了伤胃。 黄幻露费力地把目光集中在他脸上,非常大方热情地大着舌头和他说:;你……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你……今晚可以留下……留下陪我吗? 这一刻,雷空在黄幻露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烈火在熊熊燃烧,这股烈火蔓延开,也灼伤了他。让他久违地,感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悸动。 黄幻露也没想到,这话落下的后续,就是他被自己的直属大老板带去了最近的酒店。 她整个身子陷入柔软床垫的同时,也顺势勾住眼前人的脖颈一起倒下。 雷空一时避闪不及,整个人被黄幻露带着倒在了床上,就这陡然间,黄幻露的手已经娴熟地伸入了他的衬衣下摆。 雷空实打实地愣了片刻,随即把对方的手拿出。他看向躺在他身下面色被粉色氤氲的女人,有些怜惜地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你可真够大胆的。 女人难耐地左右翻动着身子,手脚不甘心地直往雷空身上攀岩。雷空费了些劲才没被缠住,他微微退开些身子,他看着身下的女人,问她:;你的人生格言是不是快乐为上,活在当下? 女人不回答,汗湿的头发敷了她满脸,她一直用尽全身力气在呼吸。雷空替她拨开头发,静静盯着她的脸蛋看了许久,而后撤开了身子。 就在他即将离床的当下,手腕突然被一直过分湿热的手拉住,一个委委屈屈又黏黏糊糊的声音响起:;你……你可以留下陪我吗?我……我有点害怕。 * 叶琦琳绞尽脑汁,用尽手段算是查到了雷空的下落。当她知道雷空昨夜在某酒店落脚后,这心里头的东西就一直在沸腾,让她全身都有种高烧过后的虚脱感。 清晨九点不到,叶琦琳强打精神来到了酒店。她穿着通身大牌新衣,脸上用浓烈的妆容来掩饰疲倦。 在她提着限量版皮包出现在酒店的一瞬间,大堂经理就亲自来到她面前询问她所需要的服务。 叶琦琳推了推墨镜,只道:;我约了朋友见面,我自己去找她就可以。对了,你们的总统套间在几楼? 见大堂经理露出疑惑的目光,叶琦琳又道:;我过段时间要为我朋友半个生日party,需要个大的套房,不过我不喜欢不是顶楼的房间。 经理立刻殷勤道:;我们酒店的总套就在顶层。 ;行了,你不用送了。 叶琦琳踩着全新的羊皮底高跟鞋往前迈进,耳里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问:;请问我能知道黄幻露小姐入住了你们酒店的哪个房间吗? 叶琦琳惊疑地回头,就见沈傲薇提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在跟礼宾说话。 叶琦琳拉下墨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一声滚烫的嘶吼从喉咙喷薄而出:;沈傲薇! 要不是长了针眼的眼睛不允许,沈傲薇就能当场哭出来。 直到今早,公司商务部才通知她,说黄幻露在今天有个杂志的拍摄,提醒她要准时带黄幻露去赶通告千万不能迟到。 沈傲薇得知这个消息时她还在睡梦中,立刻一个跟头就从床上窜了起来,眼看时间一点点逼近,可她始终都联系不上自家艺人。好在黄幻露的电话没有关机,沈傲薇幸运地从她们互相分享的位置信息知道了黄幻露的坐标。 当看见黄幻露的头像出现在某酒店时,沈傲薇只感到一种由衷的绝望。 沈傲薇实在没料到她会在这里遇到叶琦琳,尤其对方看她的眼神真是恨不得生撕了她的模样。 一个离奇又荒唐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沈傲薇的脑海: 黄幻露在这里,叶琦琳满脸怒意地出现在这里,听闻昨天雷空回海,那么…… 沈傲薇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一下子像被黏在地上,始终不能往前踏出一步。叶琦琳见状,一把揪住了她,用沈傲薇难以想象的力气把她拖进了电梯。 第561章 忍一时风平浪静 金光璀璨的电梯里,被墨镜遮住半张脸的叶琦琳依旧发出如野兽嗜血般的喘气声。这动静惊得沈傲薇完全不敢动作在,只能克制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通过反光去打探叶琦琳的神色。 几十层的电梯一晃眼就到。沈傲薇当即深吸一口气,心里求天告地希望黄幻露断不敢爬上老板的床。 叶琦琳站在总套的房门外头,盯着上头;8888的门牌号看了许久,跟旁边的叶琦琳说:;叫里面的人开门。 ;我……我哪认识里面的……人啊。 ;你不叫是吧? 叶琦琳一把摘下墨镜,狠狠地盯住她,威胁道:;你是不想要饭碗了是吧?三分钟内,这个房门不开,今天你就给我从万喜滚蛋! 叶琦琳这话激起了沈傲薇的反抗之心,她只道:;你没权利决定我工作的任免。 ;我没权利? 这话引得叶琦琳越发愤怒,她一把扯住沈傲薇,把她扯到房门面前,嘶吼道:;叫里头的人开门! 沈傲薇拗不过叶琦琳的癫狂,假意地轻轻敲了敲房门,而后对叶琦琳说:;好像没人。 叶琦琳一把推开她,自己发疯般地锤起房门来。沈傲薇见状,急忙阻止她,;你疯了吗?这是星级酒店,一会安保上来可你要如何解释? ;我需要如何解释? 叶琦琳满脑子都被嫉妒和愤怒充斥,她只道:;区区一家破酒店而已,我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看谁敢拦我! 这话落下后,叶琦琳再度开始疯狂捶门,沈傲薇就看着,再没阻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叶琦琳拳头开始泛红,沈傲薇准备她劝说的当下,眼前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口齿不清的女声响起:;有病啊?一大早敲个什么门! 沈傲薇浑身都像被结了冰,仿佛眨个眼就会有冰碴掉落。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她的艺人黄幻露。此刻她裹着浴袍,领口几乎要敞到肚脐,形容外表说得上一句伤风败俗。 此刻的黄幻露看上去还没睡醒,手下一揉,就能把假睫毛扯下。她正凝神想看清眼前的人,就被一股力气狠狠一推,整个人立刻摔到了地上。 叶琦琳厌恶地看了地上人一眼,笔直的细高跟竟然就踩着黄幻露的手心往前走过。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响起,于此同时,外头的电梯传来响动,沈傲薇出去看了一眼,见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安保赶到。 沈傲薇一磕脑袋顿时碎成了几半,她一边安抚黄幻露,一边去把房门掩上。 这时候,叶琦琳已经从主卧出来,她手上拿着一块眼熟的手表,问说:;他呢? 黄幻露涕泪俱下,完全没理会叶琦琳的问话。沈傲薇急忙去看黄幻露的手心,见她一只手的手掌已经快速红肿了起来。 ;雷空人呢? 叶琦琳蹲下,一把扯住了黄幻露的浴袍,把她的浴袍整件拨下,目光像是检阅猪肉般把她打量了一番,再道:;说话! ;你够了! 沈傲薇一把推开叶琦琳,把黄幻露的浴袍给她穿上。她惊怒:;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啪的声音响起,沈傲薇只感觉自己左脸一阵发麻,耳里传来嗡嗡作响的轰鸣声,以及叶琦琳破碎的声音:;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疯了! 打在沈傲薇脸上的这一巴掌也惊动了黄幻露,她急忙道:;这个女人疯了,快,快打电话给稽查…… 话音未落,黄幻露也被叶琦琳揪住头发,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下。叶琦琳红着眼瞪着眼前人,;雷空呢?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黄幻露费力地想要把自己头发从叶琦琳手里扯出,她胡乱地应道:;我醒来就不见他人,我哪知道他去哪了? 这话使得叶琦琳愤怒的焰火疯长,她一把掐住黄幻露的脸蛋,说她:;庸脂俗粉一个,长得连路边的野*鸡都不如,简直下作! 说着,又毫不客气地打了她一巴掌。 黄幻露见眼前女人疯劲非常,忙挣扎着躲在沈傲薇身后。她大叫:;沈傲薇,你想想办法啊,你就看着她这么打我? ;你们认识? 叶琦琳狠狠盯住沈傲薇,再问:;你们认识?是你介绍她给雷空的? ;我没有! 沈傲薇也仓惶地想要往后躲,却被黄幻露挡住了去路。沈傲薇见她和黄幻露,一个眼瞎,一个手残,实在不是眼下已然癫狂的叶琦琳的对手,于是她放软语气,说道:;琦琳,琦琳你冷静一点,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看……你看你进来以后也没发现雷空,或许是不是,你搞错了什么? 叶琦琳把雷空的腕表怼到沈傲薇面前,怒道:;你在柏海找出第二个戴这块腕表的人给我看看! ;我……这样吧,我试着给雷总打个电话,有什么事,你有什么疑惑,或者误会,我们都等他来了之后再说好不好? ;好,你打,你就当着我的面打! 沈傲薇战战巍巍的拿起手机,心惊胆战地拨通雷空的号码,当听见接通的动静时,她由衷地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她就见叶琦琳整个人从地上窜起,快速地奔到了门口。 房门打开的瞬间,雷空的电话也接通。 沈傲薇诧异地回头,就见穿着运动服的雷空出现在房间门口。 * 沈傲薇亲自给杂志社打电话取消黄幻露今日的拍摄通告。在对方怒气腾腾的谩骂声中,沈傲薇只能含泪赔罪,并承诺之后找机会再合作。 ;合作什么合作!这么没有职业道德和公德的艺人就该封杀,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她!你也转告黄幻露黄小姐,学艺先学德,好自为之! 这边,一张脸肿得有平日两个大的黄幻露流下眼泪,她委屈地看了看沈傲薇,又去看雷空,然后在吸鼻涕的瞬间,扯动着嘴里伤口疼出一声惨叫。 沈傲薇默默在黄幻露旁边坐下,看着镜子脸肿的如出一辙的两人,说了句:;我们可真像一对孪生的猪头三。 黄幻露呵呵笑起来,随即又因为疼痛哭起来。 那边,洗过澡的雷空换了身洁净的衣服出现,他先看了看沈傲薇和黄幻露,问了句:;医生还没来? 沈傲薇回答:;在路上了。 雷空走到窗边坐下,端起咖啡,顺手打开电脑看起了在场几人都看不懂的图表。 比起坐在一起彼此依偎的黄幻露和沈傲薇,叶琦琳自雷空出现就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那端正的姿势宛如最敬业的礼仪小姐。可雷空自始至终把她视作了隐形人,没有看她一眼。 几张图表看完,雷空抻了抻腿,说了句:;这酒店的游泳池有点小,下次不来了。 在场三人都没找到合适的言语接话,雷空又说:;一大早就看见自己手下员工以这样的形象出现,直接扰乱我一整天的好心情。 黄幻露没言语,沈傲薇倒是道了歉,说:;对不起。 ;怎么说?故意伤人的叶琦琳叶小姐,我要不要把你交给稽查局? 这是雷空今天第一次跟叶琦琳说话,可叶琦琳也不知哪来的脾气,竟直接回答道:;随便你。 雷空好似也很意外她这个回答,他当即拿起手机要往外拨电话,却被沈傲薇制止,;都是一场误会,不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雷空和叶琦琳,连带着黄幻露一同向沈傲薇看来,沈傲薇只能抓紧身边黄幻露的手,说道:;误会一场,算了。 ;沈傲…… 沈傲薇使劲掐住黄幻露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她跟雷空说:;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我得带黄幻露去公司一趟。 雷空再次端起咖啡,只说:;今天耽误的工作,我会去跟公司说。 沈傲薇盯着黄幻露换衣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带离房间。一出门,黄幻露就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也看得出来叶琦琳如今有多狂妄。雷空的正牌夫人马上要离开柏海了,以后再没人制得住她。今日的事既然证明是误会一场,你和雷总并没有发生什么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她……雷空当真就那么喜欢她? ;喜欢不喜欢不好说,但纵容是蛮纵容的,否则也不会由任叶琦琳加入海伦基金,还气走了自己老婆。 ;那我今天……就白被她打了? ;那你要做抉择了,是要为此得罪叶琦琳从此每一天好日子可过,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后挟持雷总的愧疚和同情心让他多多给你资源? 黄幻露沉默了。 * ;沈傲薇和黄幻露都不能再呆在万喜。 雷空抬眼,看向发声的人,问:;你持有万喜多少股份?你以什么身份决定万喜的人事任免? ;总之,黄幻露和沈傲薇就是不许再呆在万喜! 说着这话的叶琦琳,眼角也有泪水滚下。 ;沈傲薇是我楔在万喜的一颗钉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她。至于黄幻露,她是徐行之安排进万喜的人,你有意见啊,找徐行之说去,他还比我多两个百分点,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叶琦琳挺直身子, ;那我也要进万喜,你安排我去万喜上班,我的职位要比沈傲薇高。 第562章 劣币驱逐 ;叶小姐! 雷空笑道:;你有多久没念过书了?你确定你还能从事社会性的工作? ;我不管,既然你不肯赶沈傲薇和黄幻露走,那就安排我去万喜。你之前不是说过万喜经纪人总监这个位置空缺,你安排我去就职。 雷空放下咖啡,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人看了一久,问道:;你知道万喜前任的经纪人总监是谁? ;陆瑭? ;她只是暂代经纪人总监。 ;万喜的前任经纪人总监,是夏晚橙是吗? 见雷空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叶琦琳顿觉不甘,;她也是被你安排进万喜的,既然她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当时我手下抽不出人去管万喜的事,只能交给夏晚橙。在她加入万喜之前,万喜说是一滩烂泥也不过分,但在她离职前,万喜已经跃升业界头部公司。可以说,万喜现在能有上市的资本,夏晚橙居功至伟。 ;那又如何?万喜缺了她照样可以运作。反正万喜现在已成定局,多我一个也不多,我也不会得管万喜的其他事务,我不过是想沈傲薇和黄幻露在我手下讨生活看我眼色过活。 ;黄幻露是徐行之签进来的,沈傲薇为黄幻露服务,她们为什么需要看你眼色过活?再者,我以什么名义安排你进万喜? 雷空脑袋一转,突然有些躁动道:;干脆我把万喜的股份全卖给你好了,等它上市之后你再卖回给我。 * 徐行之面目憔悴地出现在夏晚橙面前,那泛着红丝的眼眶和浓郁的黑眼圈,以及走路摇摇晃晃的姿势十足让夏晚橙吓了一跳。 徐行之把一份报纸放在她面前,虚弱无力地问:;看过了没有? 夏晚橙把目光挪向眼前的报纸,看见上头大喇喇的深色标题写着雷空把手下全部万喜的股份半卖半送地交到了叶琦琳手上。 这是最近的热门新闻,事关娱乐圈,豪门总裁以及他的情*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夏晚橙不可能不知道。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心想他这些日子一定被雷空这事蹉跎得够呛。 夏晚橙把预先点好的柠檬汁递过去,说:;万喜于你也是可有可无,要不你也抽身?让他们门自己玩去?反正方夜蓝也到约了。 ;雷空不过是想用劣币驱逐良币,用这样的方式把叶琦琳插进万喜好逼我出局。但你也知道,万喜和我本人牵连至深,我没办法完全和他撇清关系。 夏晚橙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些天以来,徐行之的名字也反反复复出现在新闻上,大家都把它当做一桩笑话看,看他今后要如何同叶琦琳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徐行之慢慢喝了一口柠檬汁,随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整个人露出难受的神情。夏晚橙看他飞快跑去卫生间,许久后才面露狼狈地出现。 ;你这…… ;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一时间吃这个可能不适应。 夏晚橙急忙让服务生给他换了一杯温蜂蜜水,劝他:;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开的。 ;叶琦琳才入职就气走了我一个商务伙伴,万喜现在全部的支出都由我个人在负担,也不晓得还能支撑多久? 夏晚橙诧异,;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徐行之用手遮脸,发出轻微恸哭的动静,他道:;夏晚橙,我很累,特别累。 夏晚橙怔住,她被徐行之这动静惊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她说:;你别哭,你别……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丢了个商务伙伴吗?再找就好了,回头我就去问问看,这……天无绝人之路是不是? 徐行之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依旧维持着难受的表情,夏晚橙看他又往卫生间跑,心下觉得非常不对劲。 她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徐行之的包。 包里的其他东西都很寻常,唯独一个药盒引起了夏晚橙的怀疑。她打开一看,见里头的药格按照一日三餐分配,夏晚橙数了数,见徐行之每次都需要吃7颗药。她惊疑着从里面拿出一格药物,小心把它们包进了手帕里。 徐行之再出现,脸上已经被水浸湿,她跟夏晚橙说:;我今天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事情过后再说。 夏晚橙目送徐行之走远,手里握紧了包裹着药物的手帕。 * ;这是地西泮。 Micheal拨了几颗药出来,又道:;这是文拉法辛,这几颗是阿普锉仑。这几颗胶囊我看不出,应该也是这方面的药物。 夏晚橙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她战战巍巍地问:;这些药……是治什么的? Micheal的神情很严肃,;抑郁症焦虑症。从他吃的药来看,他应该患有一定程度的抑郁和焦虑症。 见夏晚橙面色实在难看,Micheal安慰道:;抑郁症和焦虑症是现代人的常见病,只要病人积极配合治疗……你不用太担心。 尽管Micheal这样说,可夏晚橙还是感觉手脚冰凉。她说:;我从没觉得徐行之会患抑郁症和焦虑症,他一直都是那么积极向上和乐观。 ;或许演艺圈压力很大,根据一些调查来看,演艺人士患抑郁症的几率更大。尤其像徐行之这样的,承受的压力肯定非同一般。 夏晚橙问:;那除了吃药外,还有什么调理方式吗? Micheal有些为难,;我没看过他的病历,不好妄下判断。但听你的描述,既然心理病症影响到了生理甚至出现负面反应,就应该立刻暂停所有会导致他抑郁和焦虑的行为。而且看他服用地西泮,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安定,我猜测他的精神状态可能时刻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在夏晚橙期望的眼神中,Micheal继续道:;所以,使身心呈现一个放松的状态,以此获得足量的休息,以及家人朋友们充足的理解和陪伴,是我当下能给他的建议。 第563章 为所欲为 这个季节的柏海海峡风急浪高,浅灰色的大块云团在海面上空疾驰而过。没有了阳光的照耀,整个海平面都显得孤冷。寒风卷着高浪向着岸边袭来,汹涌的浪头扑打在礁石上撞得粉碎,巨响一声高过一声。 徐行之站在海水于砂岩的连接处,感受着冰冷海水不断袭击他脚面的痛感。他从包里翻出一支烟,这才刚刚点上,就接到了江彤的求救电话。 ;叶琦琳又在胡作非为,把我们商务部针对黄幻露所做的职业规划全部撕了个粉碎,还打电话给电视台的领导,就黄幻露签了合同要出席的节目大放厥词,气得对方下令封杀了我们万喜的全体艺人。 徐行之抖落烟灰,问道:;她现在还在公司? ;我都忘了说,她今天带了个施工队来公司,强硬地要把我们的大会议室改成她私人的办公室。这会儿已经叮叮当当地敲起来了。 江彤在电话里表露出了求救的语态,问说:;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徐行之刚到公司车库,就见江彤已经等在了那里。江彤看见他出现,满脸的庆幸溢于言表。她凑过来,讨好道:;以后您没通告的时候,能不能放我回家休息?或者直接带着我去办私事,我可不想呆在公司里头看叶琦琳的脸色过活。 徐行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我今天去见夏晚橙。 江彤重重地点头,;那我确实不适合跟着去。 说话间,徐行之手机的闹钟响起,江彤立刻提醒他:;老板你该吃药了。 江彤接过徐行之的背包,熟悉地从里头翻出药盒。她一看药盒里的内容,就有些着急道:;都跟您说多少遍了,这平日里吃得药和不吃得药要分开放。你这把常用维他命和抗焦虑抑郁的药物放在一块,回头小心吃错了! 徐行之问道:;不放在一起,夏晚橙怎么知道我平时在吃些什么药? 江彤瞬间反应了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知道了?您是……怎么让晚橙发现这些药的? ;凭我对她的了解。 见江彤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徐行之又道:;我放在包里的手机一直开着录音,录到了她在我去卫生间时打开了我背包的动静。再加上我药盒里的药少了一格。 江彤小跑着跟在徐行之身后,问说:;您确定……夏晚橙在知道您患病之后,会插手万喜的事情? 徐行之一脚踏入电梯,只说:;我没想让夏晚橙插手万喜的事情,我只想让她赶紧把叶琦琳给解决掉。 这法子还算不错。 江彤应和道:;既然雷空故意把叶琦琳安插进万喜恶心您,您就把这个烂摊子再丢回给他,看他如何在叶琦琳和夏晚橙之间做取舍。 ;你能有这样的疑惑,说明你对雷空不够了解。 电梯到达办公层,伴随着;叮咚的动静响起,徐行之离开了电梯,没再理会江彤满脸不明所以。 * 一踏入万喜的办公层,尖锐聒噪的电钻声就钻进了徐行之的耳膜,带来了生理性的痛感。徐行之一看,周围同事的耳朵里都塞着不同程度的纸团。原本洁净的窗户上敷着一层灰尘,都来自眼下正在装修的会议室。 经理老马哭丧着一张脸靠近,说:;徐总,你看……这哪有大白天装修的道理?你闻闻这空气中浓烈的油漆味道,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很多同事来我面前抱怨甲醛超标的问题了。 ;她人呢? 老马故意讥讽道:;人家是尊贵的大股东,怎么可能在充满噪音又甲醛超标的地方监工,早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徐行之掩鼻咳嗽了两声,跟老马说:;不用管她,她要折腾就让她折腾。 ;可是这办公室的同事…… ;从现在起,立刻放假。 见老马眼睛一点点瞪大,徐行之无奈地笑了笑,说:;反正现在也没工作,还不如让大家回去休息。 徐行之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辛苦各位了,结束现目前手上的工作就可以回去休息。工资照发,具体的复工时间会再通知各位。 江彤就看着,这话落下后,在一片欢欣鼓舞的;谢谢徐总,徐总威武的声音中,徐行之转身再度进了电梯,江彤忙又小跑着跟上, 电梯刚到一楼大堂,他们就迎面撞上了叶琦琳。 她穿着时下最时髦的新衣,面上罩着宽大的墨镜,头发似乎是一根根仔细打理过,整个人的派头比明星还像明星。 看见他们出现,叶琦琳明显地愣了一愣,随即面上就挂起了轻蔑的笑容,说道:;稀客啊,难得在公司里能看到我们徐大股东。 徐行之目光下移,看到了叶琦琳脚上十多公分的恨天高。说道:;叶小姐,公司有明文规定,女士不允许在公司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动静会打扰到其他同事的工作。 ;那是以前的规矩,现在不作数了。 ;你确定吗? 徐行之说话没什么起伏,只平静地叙述道:;这是当初夏晚橙还在万喜任职时定下的规矩。不管她离职前后,也不管这中间换了多少位掌权人,她在万喜定下的规矩从未更改过。叶小姐现在要废除夏晚橙当初在万喜立下的规矩,是不是该回去同雷总认真商量一番? 叶琦琳脸色极度难看,像是徐行之这话触及到了她内心的疮疤。她昂头挺胸道:;现在我才是万喜百分之49的持股人! ;好,有骨气。 徐行之点了点头,;还望叶小姐能一直保持这样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 见徐行之从大堂离开,叶琦琳用尖细的高跟鞋狠踩了大理石地面,咬牙道:;被人掘地三尺挖出尸骨的人,就是做鬼也是最落魄的那个!别说她早死了,就是活着也争不过我! 第564章 都是报应 雷空听到tony报告说夏晚橙要求见他时,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和雷空朝夕相处,几乎说是了如指掌的tony给足了他反应的时间,而后才再度强调:;确实是夏……太……确实是夏晚橙没错。她说有要事要同您商量,希望您抽空能和她见一面。 雷空从案桌上抬起头看着tony,问说:;我凭什么?她说要见面就见面?我凭什么? tony垂下了眼,;那我这就去回绝了她。 ;等等! 这两个字像是被烫到般,挣扎着从雷空嘴里跳出。 ;她……说了什么事吗? ;没有。 ;tony!雷空把玩着桌上的摆件,问起:;要是平日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联系你要求见我,你会做什么处理? ;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把她的联系方式拉入黑名单。 ;那为何这次夏晚橙联系你你就要通知我? ;是我的过失。tony积极认错,;我这就删除掉她的联系方式,至此断绝一切联系。 ;等等! 雷空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个贴身助理,多年密友像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孩儿,木讷地一塌糊涂。 ;你给她回电,就说我最近很忙,非常忙。 ;是。 眼看tony这就要走,雷空第三次急促地叫住他。 ;你就在这打,开免提。 …… ;tony先生。 接起电话的夏晚橙率先开口,这个称呼十足让tony感到不知所措。他一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于是便拿眼神往雷空那里打探。 雷空动了动口型,提醒他刚才的叮嘱。 ;我核对过雷总的行程表,他近日实在繁忙,想来抽不出时间和您见面。 ;是吗? 夏晚橙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失望和遗憾的意思,她只说:;既然雷总没空,就请你替我转告一声,我的事情找叶琦琳小姐说也是一样。 tony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又去观察雷空的神色。只见雷空紧蹙着眉,像是猜不准夏晚橙要见叶琦琳的原因。 夏晚橙又道:;事关…… 她的话音未落,雷空就一把抢过了手机,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夏晚橙明显一愣,然后平静道:;关于叶小姐加入海伦基金并成为会员的事。 ;你和海伦基金又没关系?这事轮得着你多嘴多舌? ;我找叶琦琳小姐的目的源于她加入海伦基金,当然也不止于这件事。或许……雷总实在担心的话,不如抽时间和我聊一聊? 雷空快速说下一个地址,;夏小姐应该没忘记这地方在哪吧? 以为夏晚橙或多或少会表现出异常的样子,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道:;我稍后就到。 * 雷空约见夏晚橙的地方是当初给他们结婚用准备的新房,也是传闻中夏晚橙病故身亡的场所。 雷空到达时,夏晚橙已经等在了那里。 自他这次工作结束返回柏海,他一直避免去打听夏晚橙的消息,也严禁自己再去见她。他在夜深人静无法入眠时曾深剖自己的内心,狠狠挖掘出了里头名为自尊的东西。 夏晚橙背弃了和他的婚姻不假,在结婚当日逃婚留他一人遭人非议不假。夏晚橙另嫁他人是真,现在怀有身孕是真。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横亘在雷空心里的一道坎,是他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的心结。 现下再见到夏晚橙,她比上次见面时的状态好了不少,身上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浮肿,纤细的腰线被勾勒在针织衫下,还有已经能明显看出隆起的腹部。 雷空靠近的当下,刚好看见茂密香桷树的叶子落在夏晚橙头上。她歪头摘叶的瞬间,阳光从树影缝里溜出,正正好打在她的侧脸上。 此情此景,似乎经常能出现在雷空的梦境中。 他感觉喉头干涩,;难为你还记得这里。 夏晚橙道:;门口的安保换了人。 ;不然呢?以前的安保看见你这会儿出现,肯定以为大白天见鬼。 夏晚橙随着他往里走,见电梯门口和内壁还贴着开始脱胶的大红囍字。走出电梯,一眼就能看见挂在走廊两旁的白幔,在这青天白日里也显得鬼气森森。 雷空找出钥匙开门,夏晚橙随着他进屋。她见屋里颇为干净,摆设一如之前,看得出是经常有人打扫,加之采光通透,一点都看不出这屋子曾经;死过人的样子。可当她一转身,她就见自己巨幅的黑白遗照被悬在屋子正中,面前的案台上还供奉着香钱纸火瓜果糕点若干。 纵是夏晚橙早做好雷空会出幺蛾子的准备,也万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目睹到给自己准备的灵堂。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匆匆转移目光避开。雷空就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避开目光后说了句:;或许你在外头逍遥快活的当下,我高薪聘请的哭丧队就日日夜夜守在这里为你哭丧,整整七天,没一刻歇息的时候。 夏晚橙嘴唇翁动半晌,只憋出一句,;用心了,辛苦了。 雷空笑出声来,;你夏晚橙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倒学会隐忍了?你以前不是我行我素无法无天得很吗?连雷家的婚礼你都敢逃,我也不知道你还会害怕什么! ;现在害怕的东西确实变多了。 夏晚橙不想再就这个问题交流下去,她转移问题问道:;是你应允叶琦琳加入的海伦基金? 雷空解开西服衣扣坐在沙发上,随意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你对海伦基金了解多少? ;我不需要了解,叶琦琳她爱做什么做什么。 夏晚橙站这会儿事件脚下已经有些不舒服,她在雷空对面坐下,却在身子接触到沙发垫的一瞬间迅速站了起来。 雷空看着她,冷声道:;怎么?我家沙发上有刺吗? ;位置太矮了些,我坐着累。 ;报应! 雷空狠狠出声:;当初我就看不上这沙发,是你非要买!现在好了,自己买的沙发自己做不了吧,这都是报应! 第565章 晓之以理 这话一出,雷空和夏晚橙都是明显地一愣。 雷空咳嗽一声,借口说屋内空气不好打开了窗户。等他再回过头,夏晚橙已经从包里拿出了一沓资料。 她说:;你先看看吧。 就雷空日常审阅文件练出来的效率,这沓十来页的文件他也就看了五六分钟。 夏晚橙坐在高脚椅上,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雷空脸色逐渐变得沉重。直到他合上文件,问说:;这些资料有几分可信? 夏晚橙道:;这是由我亲自主导调查的…… 她的话音未落,雷空已经点起了头,;知道了。 转而,他再说:;你得告诉我这事和叶琦琳有什么关联?海伦基金内部再如何贪污腐败都是韩琳和林岚的事。 雷空提起林岚时所表露出那漠不关心的语气让夏晚橙纳闷,她有些犹豫道:;林岚…… 林岚是傅昉的母亲,夏晚橙到底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收起眼前的资料,说起:;韩琳一心要拉叶琦琳入局的目的你该清楚才是。如果不是我有确切证据表明叶琦琳已经牵涉其中,我不会贸然来找你。 雷空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他静静地看着夏晚橙,好似夏晚橙说得全是和他本人无关紧要的事。 他问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叶琦琳再不参与万喜娱乐的任何事宜。 雷空笑,;她现在可是万喜最大的股东,你凭什么教她做事? ;我想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较好,叶小姐到底是个外行人。 雷空翘起一只脚,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本人和万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是为了徐行之吧?雷空扯了扯嘴角,道:;你还真挺关心他。也不知道他一个站在娱乐圈金字塔顶的当红巨星为什么要劳累你个女人替他各种出面?万喜无论是之于他,还是之于我,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你何必呢? 对此,夏晚橙还是那句话:;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那好。雷空调整了坐姿,变成了他日常聆听属下报告工作的姿态,他问说:;让我放弃对万喜的干预,对我本人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好判断叶琦琳和韩琳林岚沆瀣一气是出于自愿还是被隐瞒,但在这次的事情中,我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雷空笑起来,问说:;你给她机会?你以为你是谁呢?你能做得了主吗? ;我可以。 对于夏晚橙所表现出的坚定态度,雷空点点头道:;看来顾访琴是把海伦的工作完全委托给了你。怎么说?这是看在谁的面子上?你们家那医生的吗?我很好奇,顾访琴和你要以什么身份相处呢? 夏晚橙微笑,;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吗? 这脱口而出的反驳使得雷空面色大变,他怒道:;夏晚橙,你不嫌恶心吗? 夏晚橙郑重其事道:;我是认真地在和你讨论事情。 ;那我也可以直白地告诉你,要我放弃对万喜的控制,痴心妄想。你以为叶琦琳是我的谁,我要为了她放弃掉我商业版图中的一颗重要棋子?说白了,我只是给她钱而已,至于她拿着我的钱去做什么,去做慈善也好,去违法犯罪也罢,这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也牵扯不到我身上。 见夏晚橙看着他,雷空继续道:;说白了,男女之间的事不就那样,开心就合,不开心就分,倒是没夏小姐想象中得那样复杂。 ;我确实想得太过复杂了。 夏晚橙坐出起立的动作,说道:;既然雷总说得这样明白,那我们确实也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 ;你站住! 雷空眼里冒着阴森的鬼火,像是要摄走夏晚橙的魂魄。他道:;你就不怕我把今日你跟我说的事情一一转述给林岚? ;我以为你看了文件就该清楚,不管是林岚韩琳,还是海伦基金,大势已定。你就算把我的几乎和盘托给林岚又怎样?她逃不掉的。 雷空鼓掌道:;果然是你一贯做人做事的风格。不过我就好奇,海伦基金倒台,林岚韩琳倒台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样甘愿给顾访琴当狗,她又能分给你什么? ;雷先生,世间事事不是都非得要靠利益来牵扯。如果你还记得小米吗?她就是海伦基金制假造假售假的受害者。韩琳林岚不伏法,就会有无数个小米遭到她们的迫害。 夏晚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出现吗? ;你也配说世间事事不需要靠利益做牵扯? 雷空满脸的轻蔑厌恶,;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你夏晚橙生来不就为了利益二字而活?你少给我说些冠冕堂皇的空话,我就不相信你夏晚橙还残留着人性。既然你想帮徐行之收回对万喜的控制权,可以啊,等价交换的道理你也明白,你能给我什么条件用作交换! 夏晚橙问:;你想要什么? 雷空脱口而出:;我要你立刻和Micheal离婚,我要你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你做得到? 夏晚橙强忍怒气,;我做不到,也不愿意。 ;那就没什么可聊的。 雷空指着大门,;慢走不送。 直到夏晚橙离开好久,一直盘旋在雷空心头的怨气还是无法消退。就在刚在,一直横亘在他心头的那些巨石突然就要从他嘴里蹦出,但心里那根名为自尊的绳子就是会死死从底下拽住它们。 雷空想,如果夏晚橙再激多说那么一两句话,或者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再久一些,他就会问出那个让他长久夜不能寐的问题。 但夏晚橙就这样走了。 雷空看向窗外阴霾的天色,看着狂风吹得树枝摇晃,隐隐还有闷雷的动静在远处炸响。 他心里的各种情绪同时开始作怪。比起外头只是开始阴霾的神色,他心里正刮着一场狂风骤雨。 到底,雷空还是在暗骂自己糊涂又犯贱的声音中,抓起车钥匙追了出去。 刚从电梯出来,天上就打起了雨点。不到一会儿时间,柏油地面就被雨水沾湿,并贪婪地向着他的鞋底袭来。雷空小跑着往前奔,任由雨水淋湿他的头发和衣裳。 门卫叫住他,惊讶地问说:;雷先生,需要把伞给你吗? 雷空接过伞,问起:;刚才穿着蓝色毛衣的女士呢? 门卫朝外头指了指,说:;刚刚离开。 雷空快步向着门卫指使的方向跑去。这会儿的雨势已经很大了,在雾腾腾的环境中,雷空隐隐看见前头的凉亭下站着一抹淡蓝色的身影。 他微微松下一口气,心想夏晚橙到底不蠢。 雷空停下脚步,心里开始为自己找借口,也为一会儿面对夏晚橙找说辞。关于他这会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事情,他需要找一个完美无瑕的借口。 就这会儿,夏晚橙从长凳下抱住一只正嘤嘤叫的小猫咪。那只猫只比她的巴掌大那么一点点,这会儿正因为全身淋了雨而发出可怜的哀嚎。 夏晚橙脱下外套裹住她,小声问:;你的妈妈呢? 小猫咪在怀里嘤叫的动静一声小过一声,夏晚橙立马道:;那我先带去你个温暖的地方吃点东西,之后再陪你回来找妈妈。 雷空因为夏晚橙这天真无邪的发言露出笑容,他动了动脚步正准备靠近,就见一辆银色的车子从雨幕中驶来,平稳地停在了凉亭外头。 下一刻,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把透明的雨伞先伸了出来,接下来,是一直笔直的长腿。 夏晚橙捧着小猫给来人看,说道:;刚刚在凳子下发现的,我观察了好久,也没见母猫来找她。 ;天冷,先回家。 夏晚橙问:;我能带她一起回家吗? ;你需要去做猫毛过敏检测,没有异样反应才可以把她留在家里。 Micheal把外套披在夏晚橙身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带着她和一只猫共同进了车子。而雷空,就站在一株茶树后看着那辆车子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海边。在那个深夜,他把夏晚橙抛在海边的时候,他也如现在一般焦虑难安,那个时候,也是这个男人在深夜驱车来接她。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夏晚橙好像永远不缺那个雨天为她撑伞的人。 第566章 无情无义 ;琳姐,你说得那个事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韩琳看向旁边的人,笑道:;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顾虑?你回家和雷空商量了吗? ;不,我没和他说。 叶琦琳面上一片的愁云惨淡,;他一直没指望我在工作上有什么建树,这次安排我去万喜就职,也没给我具体的指示,只说按照我自己的心意进行就好。 ;这不就是了。韩琳还是面带微笑道:;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你说得那个药物出口……叶琦琳压低声音道:;我想了一下,利润虽然很高,但面临的风险同样很大。 ;你担心这个啊……老实说,这生意我和林副主席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要不是有完全的保障,我们也不会推荐你加入是不是?到底你现在是我们海伦基金的排面,我们凡事都是以你为重进行考虑的。 ;我知道。 叶琦琳还是表现得非常犹豫,她说:;要不还是再容我想一想? ;琦琳啊! 韩琳突然换了张面孔,脸上的和颜悦色完全收敛了去。她说:;上次你答应加入我们之后,你拿出的五百万已经被我投入了生产当中,现在你说要再考虑考虑,这不是为难我吗?我现在要上哪里去给你找这五百万的现金? 叶琦琳心下烦躁得很,于是看向韩琳的目光里也漂浮着厌恶,她说道:;您作为堂堂隆盛集团的二太太,怎么会连五百万都拿不出来? 韩琳听出叶琦琳话里的揶揄,当即也有些挂不住脸。她说:;琦琳你到底没当过家,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别说我了,就是我嫂子顾访琴,也不见得立刻就能拿出五百万的现金。 她斜乜了叶琦琳一眼,略作嘲弄道:;现在的人啊,手上有钱谁不去做投资?什么房产,珠宝,文玩古董,谁都要插上那么一两手。毕竟世界的经济局势说不准,现金放在手上总要担心通货膨胀的。 叶琦琳见谈判无门,顿时心下的戾气顿时就表现在了脸上。韩琳见状,放软了语气道:;这样吧,今天我们的重要合伙人,O市远洋渔业家的侯小姐要来,到时你们见面聊一聊? * Micheal在病历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听着旁边的汤辛雅出声:;下一位病患,唐笑姗。 Micheal隐约觉得这名字耳熟,这一抬头,就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迎面而来。 汤辛雅就看着,来人像是魔怔了一般,眼神如钉子一般死死钉在Micheal脸上,像是被操纵的木偶般,机械地朝着Micheal靠近。 来人走到桌案面前,深深望着Micheal不动作。还是Micheal礼貌出声同她问候,说;好久不见,这才让来人表现出如梦初醒的样子,一下激动起来。 ;我找了你好久! 这哀怨又缠*绵的声音十足地让汤辛雅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倒是Micheal神态自若,问说:;唐小姐如今病况如何? ;很不好。 这位唐小姐就这样半弓着腰盯着Micheal看,直到Micheal示意她坐下,那女人才发现面前还有个椅子。 ;你离开之后,我发病很多次。 Micheal垂头在病历上做记录,;我记得当时给唐小姐推荐了在治疗癫痫病方面非常杰出的医生。你没去找他看病吗? ;我当时也跟你说过,我只信任你。但你完全没有担起你作为一个医生的指责,你拼命地把我拒之门外,甚至不告而别,让我找不到你。 只听姓唐这女人说得话,还真让汤辛雅升起丝丝迟疑:这人和她老师莫不是有着什么恩怨情仇或者说前尘旧事? 但看Micheal的表现,他对待这个女人和其他病患没有任何不同,完全没有面对他老婆时那未语先笑的讨厌样子。 Micheal刷刷在病历上写下文字,同时吩咐汤辛雅给她开一系列的检查单。这一系列的流程,顿时让汤辛雅想起那个叫傅昉的女人。 ;先去做检查,等结果出来我们再细谈。 唐笑姗把检查单捏出褶皱,心里的不甘完全表现在了脸上。她说:;我千辛万苦地找到这里,你就跟我说这个? 见Micheal拧紧笔盖,汤辛雅立刻开口:;这位女士,如果没有其他事,还请不要耽误下一位病患看诊。 唐笑姗完全没理会汤辛雅,缱绻的目光还是落在Micheal脸上,说道:;我就在门口等你,我希望你能抽出一些时间给我。 ;除了病情外,我和唐小姐没有其他事情可聊。至于唐小姐的病情,还请你先去做检查,等拿到结果后再说。 看着这个女人摔门离开后,汤辛雅试探地问了句:;她…… Micheal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有请下一位病患。 汤辛雅僵住,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卡着一颗火炭,把她整个气管都烫出了水泡,连肺部都是火烧火燎地疼,呼吸间都是野火燎原的感觉。 自上次他老婆随她回家后,Micheal对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个样。在这之前,她们是师生,亦是同事,平日里,要是她跟他聊起工作外的事,他多多少少也会回应。但自那天之后,除非有事要说,否则Micheal绝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如果她让他帮忙看个论文,他也只会选择冷冰冰地用笔批注。 到了这个时候,汤辛雅才意识到,她多少还是错估了他老婆在他心中的地位。想来是那日她跟他老婆说得那些话被他老婆一一转述给了他,以至于让他完全改变了对待她的态度。 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汤辛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说实在的,她实在受不了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视她如透明的态度,和他呆在一起工作的每一秒都让汤辛雅备受煎熬,可如若让她就这样离开,她又实在不甘心。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汤辛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祈望着在这朝夕相处中,Micheal对她的态度能逐渐缓和融化。 一早上的看诊结束,汤辛雅见Micheal收拾桌案,故作活泼地问了句:;师傅要到哪里吃午饭?我知道隔壁街新开了一家…… ;回家。 Micheal冷冰冰地打断了她,随即拿起背包起身。 汤辛雅看着他决然离开诊室的背影,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她重重锤了桌子一下,心中开始无限诅咒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早日出事。 真的是,太讨厌了。 * ;Micheal!你站住! Micheal在袖子被拉住的瞬间就抽开手,他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淡淡落在面前人身上,说道:;唐小姐,我现在下班,不看诊了。 唐笑姗看着眼前人所表现出的防备姿态,心中更是难受。她说:;你非得这么对待我吗? 见Micheal转身就走,唐笑姗忙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她说:;你根本不是一个好医生,你完全不关心你病人的情况。 ;唐小姐,如果你在医院之外的地方叨扰我,我会通知医院把你拉入黑名单,还望你自重。 ;你! 唐笑姗又气又怒,从心底涌上的酸涩感让她眼角湿润起来,她说:;你知不知道自从你不告而别地离开O市,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少心思? Micheal看了她一眼,抬手冲不远处的安保示意了下。 他对小跑而来的安保道:;这位小姐情绪状态不太好,如果有必要,请你们联系她的家人。 留下这话后,Micheal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Micheal! 胳膊被桎梏住的的唐笑姗嘶吼道:;你好狠的心,你给我等着! 站在侧边的汤辛雅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大概了解了这个女人和Micheal的故事。她想,也不止对她这般,好像除了他老婆之外,这位在病患心目中悬壶济世宅心仁厚的Micheal医生多少有些无情无义。 她不禁又想,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给Micheal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这么一个人死心塌地地对待她。 世间诱*惑那么多,Micheal当真就能表现得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生性所致,还是他老婆御夫有方? Micheal打开房门的瞬间,夏晚橙一下跑了过来,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抬头露出一张可怜巴巴的脸和一双泪眼,说:;我刚才做梦了。 Micheal搂着她换鞋,问说:;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的孩子不喜欢我。 Micheal略感诧异,;你是她妈妈,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不知道,我就梦见你抱着她,然后她指着我让我走开,说讨厌我。 说着这话的夏晚橙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Micheal伸手替她拭泪,柔声道:;都说梦是反的,孩子不会不喜欢你的。 第567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午休时间,Micheal陪着夏晚橙躺在床上休息。 夏晚橙现在只能以左侧卧的方式躺着,Micheal就把她搂进怀里,紧紧贴着她的后背,让夏晚橙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夏晚橙闭着眼,带着惺忪的睡意和他说:;我那日和雷空见面,他表现得完全不在意叶琦琳的死活。因为此,我们的谈话没法进行下去。我听说徐行之命令万喜全线停工,现在万喜除了他之外,其他艺人都处在待业状态。我前些日子刚刚拿到海伦基金制假售假的入股花名册,上头赫然就有叶琦琳的名字…… Micheal听夏晚橙在微微叹气,他抚摸着她的肚子,问她:;你要怎么办? ;思塔克他们已经到了O市,现在正严密监视着远洋渔业名下的工厂。前些日子,思澜给我推荐了一黑客,是思塔克那边的人,就是她帮我从韩琳电脑里偷到了海伦基金制假售假的花名册。看了那本花名册,我才晓得这件事牵连了多少人。 夏晚橙握紧Micheal的手,说:;你那个学生汤辛雅啊,她父亲和爷爷都是柏海医疗届享有盛名的人,可以说桃李满天下。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头。原来正规的抗癌药物美卡曲塞进不了柏海,就是他们家人从中作梗,一直找借口卡着这种药在柏海流通,才导致了假药在市场上的猖獗,你说说…… 夏晚橙已经闭上了眼,说道:;也不知道这次事发能不能把你那个学生给摘出来。要是摘不出来,我们也能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头。 夏晚橙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如果你只是Micheal医生,不是安镜顾访琴的独生子安战。如果我没嫁给你,没成为隆盛集团的儿媳妇,这件事落我身上我还真不见得敢去插手。 ;如果你不是安家儿媳妇,这件事你一样会插手。 夏晚橙陡然睁开眼,听着身后人说:;你现在照样可以不管不问,就让海伦基金和柏海医疗届维持着假象的平静和谐。无论多少人因为美卡曲塞的假药受到伤害,他们到底和你没有直接联系。但你还是管了,还在拉姆西的时候,你就管了,那时候的你,才是什么都没有。 夏晚橙打了个哈欠,说道:;那份录音,我已经交到了徐行之后援会的手里。不出意外的话,等我这个午觉睡醒,柏海就会变天了。 * ;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柏海鼎鼎大名的叶琦琳叶…… 韩琳故意顿了顿,笑着问叶琦琳,;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是管你叫叶小姐还是叶太太?或者……雷太太? 叶琦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脸上扬起满意的笑容,;随意怎么称呼。 韩琳接着介绍,;这位就是远洋渔业家的千金候水绿侯小姐,一直负责我们生意中最重要的出口和运输部分,是我们最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叶琦琳和候水绿握手,彼此都在惊讶对方的年轻。 当然,叶琦琳同时也把对方上下打量了一圈,心中在想,所谓名门贵族家出生的小姐也不过如此。 而候水绿同样在心中对叶琦琳做出评价,心想这夏晚橙,傅昉和叶琦琳的类型完全不同,这雷空的口味怎么一天一个变化? 韩琳说起:;水绿这次过来,也是要参加我们海伦基金的捐书活动。 ;哦?不知道侯小姐打算捐多少呢? 候水绿笑笑,;不多不多,区区一千万而已,聊表我们家的心意。 韩琳就势说起:;侯家之后的产业会转移一部分来柏海,到时水绿也是我们海伦基金的一份子。 叶琦琳心中对此嗤之以鼻,但面上倒没表现出来。她听着候水绿问候:;怎么不见林夫人? ;嘿,这不是傅昉铁了心要去海外留学吗?林夫人最近都在忙这些事,不得空。 ;傅昉为什么要去海外留学?被夏晚橙刺激得? 候水绿想当然地觉得傅昉离开柏海和夏晚橙有关,她也就直接出声道:;要我说,夏晚橙还真是个祸害,坏了我多少事不说,现在还要跑到柏海来让所有人不痛快。 叶琦琳愣愣地反应了一会儿,而后才小心地问出声:;你说什么? ;我说夏晚橙这个人真是讨厌!之前在拉姆西就差点坏了我的事,这次我们的行动可要提防着她又来搞破坏。 ;夏晚橙……叶琦琳看向韩琳,问说:;不是死了吗? …… 夏晚橙没死且回到柏海这件事给予叶琦琳的冲击是毁灭性的,她当下就像失去了脊椎骨,整个人瘫软地靠在椅背上。 韩琳纳闷道:;这事你居然不知道?夏晚橙回来柏海都好一阵子了,这圈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怎么你…… 叶琦琳脑袋里嗡嗡作响,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她……不是说病死了吗? ;那是雷家对外撒的谎,事实就是夏晚橙非但没死,去海外溜达了一圈后又回来了。我们顾忌雷家的颜面而心照不宣地选择无视而已。 见叶琦琳还是满脸震惊回不过神来的样子,候水绿又补充了句:;不过她嫁给了一个医生,已经和雷家没任何关系了。 叶琦琳摆摆手,虚弱道:;我身体不舒服,我要回家休息。 韩琳叫住她,说:;水绿好不容易过来一趟。 ;再说!叶琦琳捂着脑袋,说:;我现在头疼得厉害。 韩琳和候水绿对视一眼,说道:;那我送你出去。 这屋子房门刚拉开,就见韩琳的助理满脸慌张地跑来,结巴道:;韩总,不好了,出……出事了! …… 韩琳找到了新闻链接,按下了播放键。视频里,一个傲慢的声音说道: ;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们只要现金,别跟我说什么辛苦筹买,你们买的东西都是垃圾一堆。既然要捐款要做慈善,就大方一点直接捐钱,给现金!你捐些破书过来,要我们摆在哪里? ;我发现你们粉丝团还真是不懂事,我们愿意让你们参与这次活动是我们善心大发,不然就凭你们还想和海伦基金沾上边? ;行了,知道认错就好。那些已经买下来的书,你们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要实在找不到地方处置,就丢了也行烧了也行,反正别来烦我……还有,你们如果还想代表你们偶像参与我们这次的活动,就给我们提供五十万的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是什么意思?启动资金算不算进慈善捐款里?当然不算了,这启动资金就是用来慰劳我们这些辛辛苦苦为慈善做贡献的工作人员。反正我话就放在这里,没有这五十万,你们就别想加入海伦基金的活动,你们自己想好吧! 这段不到五分钟的录音在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时间,关于海伦基金这次举办的捐书活动的讨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海伦基金不是一直对外宣称,说这次是为了帮助世界各国贫苦儿童恢复教育举行的捐书活动?这不接受赠书只接受现金是个什么情况? ;天啊,我之前还给海伦基金寄去了我的闲书,按照她们的说法,不会把我的书都给丢了或者烧了吧? ;听录音里那人说话的语气,好似愿意接受你捐钱就是给你的殊荣。他话里说得那个启动资金是什么东西?这是不是光明正大地收受贿赂啊? ;都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真以为海伦基金有那么干净?你看看海伦基金的会员都是些什么人,那些贵妇太太哪有闲功夫理会你受苦受难的民众? ;这还是徐行之的粉丝会组织的捐书,徐行之还是海伦基金的代言人和慈善大使呢。连徐行之的粉丝团和后援会她们都不放在眼里吗?好狂妄啊。 ;我还是想问问,海伦基金在这次名为捐书的慈善活动里,为什么不接受赠书只接受现金?她们拿到了捐款要怎么处置呢?她们自己去购买书籍捐赠吗?这其中的程序干净吗? ;在海伦基金给出一个满意答复给公众前,我不会再给海伦基金捐出一分钱。同时,我希望海伦基金公布过去几次慈善活动的善款支出细目。 韩琳愤怒地按下暂停键,拿怨毒的眼神去看旁边的助理,问说:;这视频里说话的人是你? 助理战战巍巍地点头,;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答复的。但是……当时跟我们联系的分明是姚振的粉丝团,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则通话会是被徐行之的粉丝爆出来。而且话里话外都是我在针对徐行之一样。 韩琳冷着脸,问说:;姚振是谁?联系到了吗? ;姚振是万喜旗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模特,他……他到现在都没有成立粉丝团。 韩琳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咬牙道:;我们这是被阴了啊。 助理哭丧着一张脸,道:;韩总你快想想办法,现在媒体记者都蹲在楼下,要我们对这则录音的真实性做出一个回应。 ;还要怎么回应?到了这个份上,只能全盘否定啊。 ;如果全盘否定的话,我们就必须接受来自社会上的赠书,这些书我们又要怎么处理呢?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大的仓库? 第568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海伦基金内部乱成一锅粥,韩琳再没空搭理叶琦琳。叶琦琳见状,只能先行告退。 她从海伦基金出来时已是傍晚,夕阳覆盖了整片西面的天空,下面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周围挤满了大小不一的密集建筑,远远看着有种沉重的压迫感。 叶琦琳连给雷空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没人接,她不禁又想到刚才的谈话。 夏晚橙没死,且现在就在柏海。 这个消息让叶琦琳从头冰凉到脚,她不禁开始臆测,雷空知道这个消息吗?或者他是否已经见过夏晚橙?他对他这个前妻还怀有多少情分? 更甚者,傅昉,夏晚橙和她在雷空心中又是怎样一个位置排序? 因为始终联系不上雷空,叶琦琳只能先行回家。 她刚刚到家,沈傲薇就来敲门。叶琦琳见她额头上浸着匆忙的虚汗,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雷总……雷总让我来通知你,让你赶紧打包行李,他会在今晚安排你离开柏海。 叶琦琳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柏海? ;这他倒是没跟我说。他就是叫我来盯着你赶紧收行李,说等他那边安排好就来接你离开。 叶琦琳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说道:;我好生生地呆在柏海,我为什么要离开? 沈傲薇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事实上她也不清楚雷空要叶琦琳离开柏海的原因。但这是老板交代下来的任务…… 沈傲薇放软语气,以恳求的姿态道:;你别为难我了好不好?你有什么意见等和雷总见面再说好不好? 叶琦琳正是赌气的时候,只见她双手往胸前一抱,目光直视着前方,;他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哪都不去! * ;这件事绝对和夏晚橙脱不开干系! 候水绿信誓旦旦地冲着韩琳道:;肯定又是她在背后搞鬼! 韩琳现在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要召开的澄清记者会。她道:;不管这件事和夏晚橙有没有关系,我们眼下最要紧地还是要堵住媒体和公众的嘴,省得她们紧抓着这事不放,把我们后头的生意给全部牵扯出来。 韩琳摇晃着手机跟候水绿说:;就这一会儿工夫,我都接到十来个合作方的电话了,他们都要求我立刻摆平这件事。这样吧,你如果闲着没事就出去逛逛,就别在这里烦我了。 韩琳准备召开澄清记者会时,距离海伦基金丑闻爆出还不到四个小时。在这期间里,她一边安抚各方合作伙伴,一边吩咐手下人整理会议资料,还抽时间回家换了身衣服化了妆做了头发。 在前往记者会的途中,韩琳给林岚拨去电话,问她到了没有? ;你是知道我的,我最近一直在忙我女儿的事,海伦基金的事我已经好久没插手了。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你现在要我去记者会现场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听闻这话的韩琳立刻冷了脸,她冲着电话那头施压,;听你话的意思,是要我独自去面对广大的记者媒体了?海伦基金是我一个人的吗?这笔生意只有我一个人收益吗?林岚,你不能享受了分红的好处却不履行义务吧? 林岚在电话那头叹气,问说:;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立刻赶到记者会现场! 挂断电话后,韩琳兀自骂了几句脏话。她翻动着今日接进和播出的电话记录,心中那颗石头越悬越高,几乎到了要抵住喉咙的地步。 她觉得非常奇怪,海伦基金出了这样大的丑闻,顾访琴居然对此没什么反应,不说要她给个交代吧,就是连个例行的电话都没有。 说白了,尽管顾访琴早已放开了海伦基金的管事权,但她在名义上就是海伦基金唯一的主席。她们这些人为了海伦基金的事在外活动,前后打得都是她顾访琴的名义。可现在,她这位和海伦基金密切相关的主席却对今日爆发的丑闻不闻不问。 一时间,无数纷纷扰扰的杂续都涌入韩琳的脑海,让她开始胡思乱想。 顾访琴这是还没收到消息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这样难堪的丑闻出现在海伦基金身上,顾访琴会怎么想她这个弟媳? 最要紧的是,如果顾访琴和安镜因为海伦基金的事决定立刻返回柏海,那他们家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就全都功亏于溃了。 安固好不容易才借着安镜和顾访琴不在柏海的时间里在隆盛站稳脚跟。 思及此,韩琳忙抿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按下了那个署名顾访琴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顾访琴的声音和语气都同往常一样。倒是韩琳的声音特别干涩。 ;大嫂…… 顾访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状态,问道:;你声音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今天的事…… ;今天?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韩琳由衷地舒出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微微放下一些。 原来是真的不知情,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在试探她。 韩琳三言两语就把今日发生的事交代清楚,然后例行地询问顾访琴本人对这件事的意见。 ;你看我,我最近安逸惯了,这脑子好久没动了。现在你问我怎么办,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样吧,我离开前把我在柏海的大部分工作交给了一个人,她能全权代表我处理柏海的事情,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汽车后视镜里,韩琳看见自己的眉头紧紧皱起。 据她所知,顾访琴离开柏海后,她那位贴身助理sandy也一同去了海外,所以韩琳一直以为随着顾访琴的离开,她在柏海的权利也被架空。可现在顾访琴居然告诉她,她安排了一个可以全权代表她的人在柏海! 这让韩琳在瞬间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顾访琴究竟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 海伦基金的记者会于晚上九点准时召开。除了韩琳外,林岚也陪同出席。 韩琳看着准备好的发言稿,一字一句地进行宣读: ;就今日海伦基金赠书活动所引起的舆论,现发表以下观点。首先,经调查,这件事从头到尾纯属捏造,我们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人的赠书,也没有发表过我们只接受现金的相关言论。其次,我们从没跟任何人收取过所谓的慈善启动金,以后也不会收取。最后,海伦基金拥有悠久的历史,是一直深受柏海人民信任的慈善机构,我们会尽心维护好海伦基金的名声,也欢迎广大媒体和公众的监督。 读完发言稿后,韩琳微微地吁了口气。她听到底下的记者提问:;我能不能把您刚才的发言理解为,今日针对海伦基金所爆发的丑闻舆论都是虚假新闻? 韩琳和林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当然。 ;请问,我如果现在手上有三本书,我想通过海伦基金这次的慈善活动捐给贫困儿童,海伦基金能否接受我的捐赠? 韩琳紧紧捏住自己的西装裤,脸上努力表现出平和的笑容,;当然,这就是我们筹办此次活动的初衷和目的。 ;请问,对于现金捐款和民众自发购买的书籍,海伦基金更倾向于接受哪一种捐赠形式? 韩琳一把抓住旁边林岚的手,脸上露出微笑,;大家都知道,海伦基金一向都提倡环保再利用。如果公众手上确实有闲置的书籍,且符合我们捐赠标准的话,我们很欢迎各位积极踊跃地捐赠,这样既可以帮助贫苦儿童丰富知识,也能达到再利用的环保目的。 发布会到这里就算圆满结束。各位守在电视和网络前观看这场发布会的民众都对韩琳的回应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满意。 可以说,韩琳这次的澄清记者会是教科书式的公关范本,她在海伦基金声名扫地的当下,以力挽狂澜的方式,又把海伦基金的名誉给拯救了回来。 可在场记者谁都想不到,在人前风度翩翩侃侃而谈的韩琳,才走到后台就整个人瘫软在地,随即捂着脸痛哭起来。 林岚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突然出了这件事,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收到了多少现金捐款吗?足足有八千四百万,今天这个记者会一发,那些人肯定都会来找我退钱。这到手的煮熟鸭子,就这样飞了。 林岚同样心疼这些打了水漂的钱,但她也能想通并劝说韩琳,;没办法,如果我们不做澄清,说不准会被人顺藤摸瓜搞到我们之后的生意,那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 就是害怕被人注意到我们背后的生意我才开这个澄清记者会。但是我心里憋屈啊,究竟是谁!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在背后搞我! ;都说了这事肯定跟夏晚橙脱不了干系!怎么就那么凑巧,之前一向平平稳稳的生意在她来了柏海后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要我看,你们真得找人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第569章 自作孽不可活 全程观看了韩琳澄清记者会的夏晚橙跟身边人说:;你这个二婶还算能干。 Micheal对此不置可否,只专注着在给夏晚橙削苹果。 夏晚橙又说:;接下来只要徐行之对外公开宣传海伦这次的活动,鼓励大家多多捐赠实体书……韩琳就算彻底被架在了火堆上烤。刚才妈打电话来说,说她已经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韩琳,你猜她什么时候会来联系我? Micheal把苹果切得非常小片,用叉子叉了递到夏晚橙嘴边。 夏晚橙鼓动着腮帮,一边咀嚼一边说:;我猜她们或多或少会把这事怀疑到我头上,说不准还会准备些龌龊的手段用来对付我。 夏晚橙刚把口中的苹果咽下去,下一块苹果又被递到了嘴边,她含糊不清地说道:;但我不怕,现在整个海伦基金和远洋渔业都是我案板上的鱼肉,全看我什么时候有心情下刀。 夏晚橙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下颚,委屈道:;我不吃苹果了,牙齿疼。 下一秒,一个剥好的橘子又送到了嘴边。夏晚橙可怜巴巴地哀求道:;要不你上班去吧,别在家盯着我了,我可不爱吃水果。 Micheal充耳不闻地开始切柠檬,夏晚橙一看这架势,突然体会到牙齿的酸涩感,她忙出声:;我不吃柠檬! 见Micheal抬头看来,夏晚橙努了努嘴,小声道:;我还是吃苹果好了。 * 在沈傲薇第十来次打盹睡着时,雷空终于出现在叶琦琳面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带着一股在夜晚沉寂许久的寒气,问叶琦琳:;你为什么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 雷空看了一眼沈傲薇,说道:;你先回去。 沈傲薇正待要走,叶琦琳又出声:;你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沈傲薇不是你的自己人?你有什么事好瞒着她? 沈傲薇可不想理会叶琦琳这有一阵没一阵的抽疯,她动作敏捷地准备开溜,却听叶琦琳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不许走! 沈傲薇被这动静吓得灵魂出窍,她小心地去看自己老板的眼色,却见他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叶琦琳。 ;你加入海伦基金成为会员时,正好赶上她们在筹办现在这个捐书活动。我当时想以你的名义直接捐赠五百万,你让我把钱直接给你,是吗? 僵在原地的沈傲薇一边感叹雷空的财大气粗,一边听叶琦琳轻描淡写地应道:;没错。 雷空再问:;这笔钱去哪了? ;捐了啊。 ;那好,我想请你告诉我,你入股韩琳生意的五百万又是哪来的? 叶琦琳愣了愣,随即有些心虚道:;那是我自己的钱。 ;你清楚知道韩琳拉你入伙的生意是怎么回事吗? ;她跟我说了啊,就是普通的外贸生意。 雷空笑出声来,;普通的外贸生意?普通的外贸会让你的投资拿到百分之150的回报率?你投500万,获利1500万?世界上有这样好的事情? 沈傲薇插嘴,;百分之150的回报率也不算离谱,假如说是…… 雷空打断她的话,知道:;是半年百分之150的回报率。 沈傲薇倒抽一口凉气,惊讶地看向叶琦琳,问说:;你拿这笔钱去放高利贷了吗? ;人家韩琳是隆胜集团的二太太,入股这笔生意的还有你岳母,甚至还有柏海许多有头有脸的富商贵太。既然他们都没觉得这生意有什么问题,我又何必去操那个心? ;那我告诉你叶琦琳,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今夜立刻离开柏海,要么等着以后去坐牢。 沈傲薇被雷空这话震慑道,她结结巴巴道:;这……这……她们……在做违法犯罪的生意? ;我看不见得吧? 叶琦琳露出一抹怨念的笑容,;你着急赶我离开柏海,究竟是真的为我着想?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雷空看上去是失去了耐性的样子,他道:;你也可以不走。我只是给你提供另一种活法。 ;另一种活法?叶琦琳突然换了张面孔,恶狠狠地盯住雷空,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晚橙没死? 雷空眯了眯眼,道:;我有什么必要跟你说我和夏晚橙的事? 雷空的这个回复连沈傲薇都觉得绝情。果然,叶琦琳嗷地一声哭出来,;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还是你用来刺激傅昉的工具? 雷空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说:;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期望只有安分守己这一点。但你显然很不知足,做的事一次比一次过分。叶琦琳,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要不要离开柏海? ;我不走! 雷空点点头,随即向着沈傲薇看来,;你陪着她等她清醒一点再离开。 语罢,雷空拔步就往门口走去。沈傲薇这才注意到,自雷空走进这间屋子起,他始终都没坐下。 沈傲薇追着他出去,大喊:;雷总! 雷空停下脚步,用一种极端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她。沈傲薇被这眼神看得全身发麻,但还是执着地问道:;琦琳她究竟犯了什么事? ;足够在柏海被判个四五年的事。 ;这……那您这就不打算管她了? ;你刚才也听到了,她不愿意离开柏海。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沈傲薇,有句话我现在教给你,希望你永远铭记在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自作孽,不可活! 电梯声适时响起,雷空头也不回地走入电梯。沈傲薇无奈地回头,就见叶琦琳满脸泪光地站在门口。 沈傲薇耸了耸肩,;我早跟你说过了,男人靠不住。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在沈傲薇面前被摔上。 * 柏海的夏季很热,骄阳似火,毒辣的日头没一会儿就把铁皮车顶晒透了,车里彻底变成了一个蒸笼,人的体味开始无限制地往外蒸腾。傅昉在这样的环境中倍感焦躁,她看向前头堵住的车水马龙,问道:;这还要堵多久? 司机没法准确回答她的问题,只好沉默应对。 傅昉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变得黏糊起来,她反复去看手表,对于流逝的时间感到一阵阵烦闷。 前头发生的车祸堵了傅昉整整半个小时。车流重新疏通后,傅昉一边催促司机开车, 一边给手机那头发送信息。 让傅昉感到万幸的是,她的客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提前离开。 傅昉一边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寒暄道:;等很久了吧?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堵车。 面前的人温柔地提醒她:;你别坐在空调底下,当心感冒。 傅昉看向面前的女人,只感觉在见到她的瞬间,她拿因为炎热天气而升起的烦躁也减弱了几分。 傅昉撤离自己的目光,随意地拿起菜单翻看,装得是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她心里知道,她此刻的行为是为了缓解她突如其来的尴尬和羞涩感。 傅昉对自己此刻产生的情绪感到莫名。分明她一向把这个女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 ;留学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女人问起。 ;差不多了,等收到学校的offer就准备动身。 ;挺好的。 傅昉抬头,含糊地说道:;夏晚橙……你真是个很奇妙的女人。 对面的夏晚橙失笑出声:;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我。 ;我不理解,你建议我去念书,可自己却要选择留在柏海这个泥潭里头。 夏晚橙摇摇头,道:;柏海对我来说不是泥潭。 见傅昉疑惑地看来,夏晚橙解释道:;这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爱人,之后也会是我孩子出生的地方。或许我在之前确实对这座城市有诸多怨言,但因为陪伴在身边的人不同,所以看待世界的角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或许等你留学归来,也会发现柏海完全不同的一面。 傅昉做沉思状,随即说道:;今天约见你,主要是想向你正式告别。或许,我之前对你做过些很过分的事,我也不奢求你能既往不咎,但我确实要真心感谢你在我最迷惑的时候拉我一把。上次和你聊过之后,我的世界确实变得开朗了不少。决定要去留学后,我每天都是怀抱着希望醒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活得这样轻松过。 夏晚橙笑道:;祝贺你。 傅昉把手向着夏晚橙伸去,见夏晚橙轻轻地把手覆上来,她反手握紧她,说:;雷家还在怨恨你,你要保重。还有……你要提防韩琳和叶琦琳。 ;我会小心。 见傅昉拎起包包,夏晚橙主动开口:;我送你出去,等你正式离开柏海那日,我就不送你了。 傅昉点点头,挽着夏晚橙的胳膊出了咖啡馆。 屋外的日头依旧毒辣,任何人抬头望上一眼都会被强光晃花眼。 夏晚橙就这样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立刻就变得漆黑一片。在等待黑晕过去的时间里,耳边突然传来不寻常的动静,同一时刻,夏晚橙被身边的傅昉狠狠推了一把。 第570章 突生横祸 夏晚橙脚下踩空,当即整个人歪歪倒倒地往旁边摔去,就在她下意识捂住自己小腹时,她的身子被人接了一下,随即有些踉跄地在地上站稳。 同时间,一声尖鸣的刹车声响彻天际。 夏晚橙心慌得厉害,偏偏此刻又头晕得无法站稳。等她终于缓过神来,只见她正依靠在一个陌生人怀里。 周围嘈杂纷乱的动静搅得人心烦意乱,夏晚橙向着最挤攘的地方看去,就见在人群前方,有抹红色的身影横躺在地上。 夏晚橙的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她惊叫出声:;傅昉! 傅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地上。在她的侧方,是一辆车牌被遮挡住的车子。这会儿随着夏晚橙出声,那辆车子迅速调转车头逆着车流离开。 夏晚橙小跑着向着傅昉靠近,她只见傅昉原本整齐的头发凌乱地铺在地上,远远看着像足了一滩黑血。等她靠近,只见傅昉面部朝下地躺在地上,任由夏晚橙如何叫唤她都没有回应。 在旁人的帮助下,夏晚橙费力地把傅昉翻了过来。 眼前看到的一幕让夏晚橙整颗心都拧了起来。只见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傅昉的鼻孔流出,夏晚橙仓惶地想去搀扶她,可这刚把手伸过去,就摸到了一手的血。 在剧烈的头痛中,夏晚橙听到了旁人拨打急救电话的动静。 * 傅昉被送入急救室时,夏晚橙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浸透。她再一次拨通了Micheal的电话,哽咽着问他怎么还没过来? 匆忙的脚步声响在身后响起,夏晚橙仓促地转身,待看清来人时,心里也勉强松了口气。 雷空快步走近,看夏晚橙一副几近脱水模样,当下便蹙起了眉,问说:;你是不是也该找医生过来看看? ;我没事,傅昉她…… 雷空看向亮着红灯的手术室,说道:;来得路上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当时周围路况的监控我也拿到,稽查局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你……不用担心。 夏晚橙手握成拳,说道:;傅昉出了很多血。 雷空看她发丝全被泪水浸湿,整张脸毫无血色的模样,心里到底还是跟针扎了一样。他伸手,把夏晚橙黏在侧脸的发丝撩到而后,同时放软了声音道:;你别担心,会没事的。 夏晚橙费力地在长凳上坐下,等雷空说起当时的情况: ;傅昉推开我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等我回过神来,傅昉已经被撞倒在了地上。那开车的人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脸,车牌也被遮住,像是提前计划好的,在我发现后就立刻掉转车头离开,然后钻进一条小道彻底消失不见。 ;你觉得……雷空问她:;你觉得今天这起车祸……是在针对你还是傅昉? 夏晚橙斩钉截铁道:;针对我。 ;这么肯定? ;傅昉马上就要离开柏海,加之她是你们雷家的少奶奶,还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针对她。何况……傅昉能得罪什么人? ;你呢? 雷空问她:;你又得罪了谁? 夏晚橙眼珠子缓缓转动,慢悠悠说道:;我得罪的人吗?那确实不少。但想要我死的…… 说到这,夏晚橙莫名地笑出声来:;想要我死的人同样也很多,这样说来,我还挺招人恨。 啪的一声,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护士小姐脚步匆忙地走出来,大声询问道:;傅的家属在不在? 雷空和夏同时起身,护士向着她们看过来,问道:;你们谁是A型血,过来抽血,里头病人需要输血。 雷空见夏晚橙抬脚就往前走,忙一把扯住她,问说:;哪有孕妇去献血的? 夏晚橙想要挣脱他的手,嘴里着急道:;情况紧急。 ;就是再紧急也没这个道理。 雷空这话落下的当下,就有一个声音在他们后头响起:;我是O型血。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夏实在地松了一口气。她看着Micheal随着护士离开,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口前,满心地祈祷傅昉能够平安。 ;你们谁报的警啊…… 一个尾音拉得很长而显得散漫的声音在夏晚橙背后响起。夏晚橙惊讶这个声音的熟悉,在转身的瞬间,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变了调: ;夏晚橙! 这个像是被开水烫过的声音就来自邵度。他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夏晚橙而来,在夏晚橙还未反应过来的当下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 夏晚橙费力地踮起脚尖,好让身子顺从着邵度的力道。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完全是咬牙切齿地在说:;你还活着! 夏晚橙抓住他的手腕,战战巍巍道:;有话……有话好好说! 这话落下,邵度便一把松开了她。夏晚橙的脚底在落地的瞬间,心里升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邵度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渐渐从她身上转移到雷空脸上,然后不断在他两之间来回转悠,说话也带着股威胁人的口气:;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这事之后我再同你说。夏晚橙用安抚的语气道:;你现在过来,是为了调查今天下午在咖啡馆前的车祸案子,是吗? ;我这边接到报案,说是有位女性在咖啡馆门口被人开车恶劣撞击,当场飞出几米外。因为案发地在人口密集的市中心影响极其恶劣,所以上级让我来接手这起案子。 邵度上下把夏晚橙打量了一圈,挑着眉道:;看你现在这德行,不像被撞飞的样子啊。 夏晚橙垮着一张脸,说:;我是当事人没错,但车祸发生的时候我被人推开了,所以现在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邵度再次看看她,又看看雷空,问说:;那被撞的人是谁? 雷空歪着脑袋,看向邵度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是我太太傅昉,不知道邵稽查员有何高见? 第571章 不屑与之为伍 ;难怪,难怪,难怪! 邵度连说三个;难怪,然后才补充道:;难怪你会在这里出现。难怪我手下去现场调不到监控录像,说是被人抢先了一步。难怪我看你一脸的如丧考妣,原来是家中遭此劫难。可惜可惜。 夏晚橙见邵度和雷空这一来一回地说话间很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不禁开始猜测他们之间可能产生的恩怨情仇。 ;敢问雷总,你作为一个普通的市民,有什么权利调用我们监管部门的监控录像?你这番所作所为,是不是全然不把我们公职人员放在眼里? 雷空冷哼一声,;邵稽查员这话未免说得过重。我太太在人流密集车水马龙的市中心都能遭人恶意开车撞击,我倒是不晓得我每年上缴的巨额税金都用到哪里去了? ;雷总这话说得有意思。我斗胆问您一句,倒是晓不得您平时都得罪了哪些人,竟然让人在如此繁忙的市中心下死手袭击您的太太? 雷空嘴角一点点挑高,他说:;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去督察部门告你渎职! 邵度歪了歪脑袋,表示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您随意。 夏晚橙被他们吵得脑袋滋滋做疼,她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傅昉能够平安地从手术室出来。邵稽查员要实在无事可做,不如去隔壁献血? 邵度张了张嘴,一句话还未说出,就被她身边的小王打断; ;老大你千万不要冲动,你一向贫血的你忘记了? ;重案组的组长居然贫血,我实在好奇柏海稽查局培养得都是些什么人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邵度眯着眼向着小王看去,一字一字道: ;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 夏晚橙见Micheal从隔壁出来,忙小跑过去。 Micheal喝住她:;慢些。 夏晚橙靠近,问他:;你感觉如何? Micheal嘴唇明显发白,说话也显得有些费力,他说:;还好最近一直蹭着你的孕妇餐吃,多多少少也跟着补到一些。 ;你献了多少? ;不多。 一听这话,夏晚橙就晓得Micheal肯定又让护士强制给他抽了超过正常限度的血液。 看着夏晚橙满脸心疼又担忧的神情,Micheal只能道:;事情紧急,傅昉内脏出血,现在正是需要用血的时候。 夏晚橙一听这话,面上焦急神色更甚。 Micheal把酒精棉团扔进垃圾桶里,伸手把夏晚橙揽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说:;你不要太担心,雷空已经在第一时间聚集了各个部门最好的医生为傅昉会诊。等医疗团队一就位,她一定能转危为安。 夏晚橙努囔道:;这医院现在连个血包都调不过来,我就知道你说这话是在骗我。 Micheal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道:;你净说胡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走廊的另一边,邵度目不转睛地看着前头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被一部分好奇疑惑占据,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油腻情绪在蹿升。 他抬眼去看身边的雷空,只见他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前头,绷紧的侧脸呈现出一种专心致志的模样。如果忽略掉他手下皱起的裤子,他此刻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求知欲爆表的优秀学生。 因着雷空这反应,邵度心情大好,当即轻松地哼起歌来。 当然,在他口哨响起的第一时间,雷空便用他那仿佛恶鬼缠身的目光瞪住了他。 ;怎么?邵度挺起胸膛,问说:;医院有规定不许人哼歌吗? 这话落下,邵度就见雷空缓缓闭上了眼,像是想要藏匿住此刻的心绪,也像在极力控制什么。反正等他再睁开眼,他便恢复成了邵度一贯讨厌的那副样子。 夏晚橙和那个男人手牵手走来,刚到面前,雷空就出声:;监控拿到了。 语罢他便起身,径直向着医院外头走去。 夏晚橙道:;我得去看监控。 说罢,也牵着男人的手跟着离开。 小王见邵度僵坐在原地不动,忙用手肘怼了怼他,问说:;老大,你不跟着去看看?你别忘了你今天过来的目的是查案。 邵度挺起胸膛,倔强道:;我堂堂一个稽查员,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公职人员,怎么能受雷空那种人的威胁?你要知道,他手上的监控是通过非法的手段得到的,他的行为是不耻的,是…… ;我觉得以雷空的脾气,他很可能不会把监控交出来,你如果现在不去看,说不定就再没机会了。 邵度狠狠一拍大腿,;我们可以向邪恶势力低头吗? ;那您不想破案了?今日这案子可是发生在您的辖区里,又是人口密集的地方,上头可是大为震怒! 邵度瞪了小王一眼,倨傲道:;那是你求我去看的啊,要不然我才不屑与雷空那样的人狼狈为奸。 ;是不屑与……之为伍。 看着邵度小跑窜出去的背影,小王只能再次仰天长叹:这年头,要是跟到邵度这样一个没文化又犟脾气的上司,实在是自讨苦吃又丢人现眼。 * 夏晚橙双手环在胸前,看着雷空再一次把监控快退回去。 监控显示今日下午两点过三分,夏晚橙乘坐出租车来到咖啡馆。就在她下车进入咖啡馆后,一辆被灰尘覆盖的黑色汽车缓缓在咖啡馆后头一个停车位停下。 之后的两个多小时里,这辆车子都没移动过半分,车里的人也从没从车里出来过。 直到下午四点四十一分,夏晚橙和傅昉一同携手从咖啡馆出来。就是这个时候,这辆车子启动,然后加足马力朝着她们狂奔而来。与此同时,这疯狂的一幕闯入了傅昉的视野,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傅昉一把推开了夏晚橙,而后自己像只风筝般被撞飞出去。 夏晚橙幸得好心人搀扶没有摔倒。倒是那辆车在撞倒傅昉后,居然还想调转方向再次撞向夏晚橙。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围的人群快速聚集过来,挡住了车辆的行动路线。迫不得已,这辆车才调转方向逆行进入车流,随后消失在监控摄像头里。 饶是办过众多大案要案,见惯了血腥场面的邵度也因为监控里呈现出的疯狂画面吃惊,他看向夏晚橙,问说: ;你得罪了什么人? 第572章 割袍断义 此时此刻,作为当事人,这疯狂画面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夏晚橙,这面部表情活像一尊冷冰雕刻而成的塑像。 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监控画面,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着膝盖。 邵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说:;傻了?还清醒着吗? 夏晚橙拨开他挡住视线的手,慢悠悠地换了只脚继续翘起。 雷空出声:;你怎么看? ;毫无疑问,这人一路跟随我来到咖啡馆,就是想找机会把我除之后快。这场事故之于傅昉而言,完全是无妄之灾。 这下邵度也收起了外露的嬉皮笑脸,认真严肃地同夏晚橙说:;我建议你立刻申请强制保护。 夏晚橙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道:;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 ;你知道肇事者是谁? 邵度声音一下拔高,;夏晚橙,你必须跟我们配合。 ;我只是大概猜一猜,做不得数。 夏晚橙在心里一一数过那些名字:韩琳,林岚,O市远洋渔业全家,还有其他跟海伦基金利益相关的人,都是想把她置之死地的人。 想来这些人都不可能亲自动手来铲除她,所以这次的车祸多半是旁人买凶动手。既然是买凶杀人,这证据收集起来就十分麻烦,或许根本就搜集不到证据。 夏晚橙撑了个懒腰,说道:;我困了,想回去休息了。 ;夏晚橙! 邵度带着威胁的意味叫喊她的名字,隐隐还有点磨牙的动静响起:;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 夏晚橙抻着腰,可怜巴巴道:;我一个孕妇于今日受到这样大的惊吓,这小心脏实在受不了,想来邵稽查员不会狠心到还要我去稽查局配合你做调查吧?这可就有点不讲仁义了。 夏晚橙搀住Micheal的胳膊,冲着眼前的各位露出微笑,那我先行回去休息,傅昉那里有消息还请通知我一声。今日真是麻烦各位了,咱们,回见。 夏晚橙最后呈现出的灿烂笑容让邵度头皮发麻。就以他对夏晚橙那浅薄的了解,这个女人绝不像外表表现得那样岁月静好。如果非要做个比较,比起雷空这般将心狠手辣表现在脸上的人来说,邵度更惧怕夏晚橙这种笑里藏刀的角色。 他追着夏晚橙离开,在她即将上车时叫住了她。 邵度迈着大步走近,看着夏晚橙刚才一直被他忽视,却在此刻异常明显的小腹,说道:;我们可是……可是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你不能有事瞒着我。 夏晚橙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说这种话? ;之前雷家对外宣称你因病离世时,你都不知道远在异国他乡的我是个什么心情。后来我一回来柏海就找了雷空,我当时看他那反应,心想这小子果然不对劲。后来我就一直搜集证据想要为你讨回个公道。这话说起来虽然很肉麻恶心,但我邵度是个讲义气的人。 对于眼前人所展露出来的赤忱,夏晚橙心里头确实有热潮在翻涌。在今日之前,夏晚橙一直笃定她正在做的事是正义是伟大的,也因为如此,她肆意地牵扯了太多人入局,以至于直接连累到了傅昉出事。 老实说,今日发生的事确实让夏晚橙感到了惧怕。她不晓得那些被利益裹挟的人还会做出何等丧心病狂的事。她想,为了他人的生命安全,这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见夏晚橙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邵度真是说不出的心酸和气恼,他叫嚷道:;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义气不讲。好,你走吧!就当我邵度从来没把你从车底下捞出来,也当我从没认过你这么个兄弟。 说着,夏晚橙就见邵度用力去扯自己的袖子。她问说:;你做什么? ;我要和你割袍断义! 夏晚橙实实在在笑出声来,她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幼稚?不过也是,心中没有一腔热血的人好像匡扶不了正义。你能成为优秀的稽查员,也是你的性格所致。 邵度因为她这番话露出了皱皱巴巴的表情,;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今天你要不把事情给我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和你就…… ;一时也说不清楚。 夏晚橙真挚地看向他,说道:;但你信我,用不了一个星期,你想知道的事情就都能明白。 ;真的? 夏晚橙笑笑,躬身钻入车里,冲他招了招手,笑道:;好兄弟,帮我照顾一下傅昉,有她的消息就及时通知我? ;这算怎么回事? 邵度越过夏晚橙看向驾驶位的Micheal,故意道:;你和傅昉是什么关系?妻妾?还是…… 这话尚未说完,Micheal已经启动了车子,把邵度的身影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子驶出一段时间,夏晚橙才道:;你刚才一直没说话。 ;我很生气。 夏晚橙看向身边人英俊的侧脸,幽幽地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后怕,如果没有傅昉,我此刻…… Micheal直接打断她,问道:;你觉得会是谁?韩琳还是侯家? ;都有可能。或者是其他和我从没打过交道,但因为利益牵扯视我如死敌的人。这也是我刚才不愿意同邵度讲明的原因。与其列个名单出来让他一点点去查打草惊蛇,不如我找准时机直击要害把他们一网打尽。 夏晚橙搓了搓自己因夜风而冰冷的脸,说道:;好了,他们的第一次出击就这样失败了,现在该我出手了 夏晚橙想,从今天的事看来,这些人是真不了解她的性子。但凡对她有一点点了解,就该知道她夏晚橙做人做事都很绝。之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夏晚橙想,这话说得有一点点道理,但不太适用于她,她可不喜欢什么求同存异,更视两败俱伤为耻辱。她这个人,不鸣则已,一鸣便是山崩地裂。 你死或我亡,大概只能选一个。 第573章 胳膊肘往哪拐 听说候水绿买凶杀人未遂的当下,韩琳失手摔碎了一个汝窑茶盏。 这是顾访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韩琳从来都宝贵得不得了。如今看着碎在脚边的瓷片,她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她问道:;你疯了吗?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您的顾忌实在太多了,一下担心这个,一下担心那个。我早说了,这事绝对跟夏晚橙脱不开干系,您要不早把她解决,以后还会被她牵连。这个女人就是个扫把星,沾上就要倒霉很久。 韩琳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血压在极速蹿高,以至于她两只手都开始发麻。她问说:;然后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的人说没撞到夏晚橙,倒是撞到和她在一起的另外一个女人。 韩琳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她小心地问说:;是谁? ;他也不认识。 话音未落,这办公室的门就被人大力推开。门板哐当一声撞在墙壁上,足足吓了屋内两人一跳。 待韩琳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正是林岚。她红着一双眼,发丝和衣服都过分凌乱,实在和她平日里极力维系的体面大相径庭。 ;林…… 韩琳将要出声,就被大步迈过来的林岚一下掐住了脖子。林岚手下使了很大劲儿,手臂上的青筋毕露,看着十分可怕。她红着眼瞪着韩琳,问说:;是不是你! 就这一下子,韩琳已然有些喘不上气。她张大嘴,伸手去掰林岚的手,嘴里发出断裂的动静。 候水绿被眼前情况惊到,直到韩琳挣扎着打翻了桌上笔筒,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在她的帮助下,韩琳才挣脱了林岚的桎梏。 韩琳大口喘气的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这一下子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等她终于晃过神来,她才震怒道:;你疯了不成? 林岚撕心裂肺地吼出声来:;是不是你找人去害夏晚橙! 韩琳诧异林岚这么快便收到消息,一时间只能和候水绿迅速交换眼神。林岚捕捉到她们这一举动,眼眶愈发红得像是冒血一般。 ;就知道是你的主意! ;林姨,韩姨也是为了我们大家着想。候水绿镇定地说:;毕竟上次爆发的丑闻已经给给我们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现在正在紧要的关头,可不能出任何差池,你说是不是? 韩琳还来不及辩驳候水绿的栽赃,就见林岚一巴掌拍在她的核桃木桌面上,一下把腕上镯头震得粉碎。 她嚷道:;你是不是瞎了?还是你找的人瞎了?你找人害夏晚橙为什么不看看清楚,你难道分不清我女儿和夏晚橙的长相吗? 韩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莫名其妙地问:;你女儿?傅昉怎么了? 林岚大呼一口气,仿佛从口腔喷薄而出的不是怒气,而是岩浆。 ;你找的人撞的是傅昉,她现在还在医院急救! * 因为医院来了电话,林岚便急匆匆地离开。直到这时,韩琳才抽出时间来跟候水绿算账。 ;侯小姐也不知道是随了家里哪位长辈的性子?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候水绿腆着一张脸道:;我当时也是一时慌张口不择言罢了。 ;口不择言?口不择言就能把加害夏晚橙结果误伤傅昉的罪名嫁祸在我身上?你今天要真弄死了夏晚橙倒也罢了,现在你把傅昉弄进了医院……你是不是忘了傅昉雷家少奶奶的身份?你今天惹出这样的祸端,雷空一定不会放过你。 候水绿摇摇头,;他没证据的。 ;看来你还真不了解我们这位纨绔大少的性子。雷空做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别说他没证据,他就是有证据证明这事和你无关,只要他想找你麻烦,那就一定能找到。 候水绿可怜巴巴地望着韩琳,;但我毕竟是在韩伯母的地盘上,您肯定不会撇下小辈不管的,对不对? 韩琳冷冷笑了一声,正待说些什么,就听手机响起。 接起电话,那头才道句;你好,就让韩琳一下从座位上蹿了起来。 她握紧手机,给候水绿使了个眼色,而后笑道:;是晚橙吗?你居然还活着!你都不晓得姨妈有多挂念你,现在知道你没死,姨妈不晓得有多开心…… 候水绿凑近韩琳,隐隐约约听见夏晚橙在电话那头约韩琳明日见面。 ;明天吗?有什么要紧事吗?好好好…… 韩琳把候水绿稍微推开一些,满嘴应道:;那我们明日……不见不散。 电话才挂断,候水绿就着急问道:;她怎么会给你打电话?她说什么了? ;都是你惹得好事!你以为夏晚橙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约见我?她八成也把今天的事故怀疑到了我头上!你真是给我惹了好多事! ;正好了,您明日见到她就和她摊开了说,告诉她好狗不挡道。她只要不再妨碍我们的事,我们就放她一条生路。倘若她还要继续作怪,就别怪我不客气。 韩琳冷冰冰地看过来,警告道:;柏海是法制社会,哪容得你这样放肆。 候水绿对韩琳的话很不以为意,她只说:;柏海是法制社会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我一直以为,不管是柏海还是O市,向来都是拳头硬的人说了算。再说了,现阶段安先生和顾太太都不在柏海,韩伯母也不想在这个阶段多生事端吧? 韩琳看着眼前人,好奇问道:;既然你这样怨恨夏晚橙,恨不得她去死,怎么在O市的时候不动手呢?你们侯家在O市不是只手遮天吗?怎么会连个没有身份的夏晚橙都对付不了? ;这事说起来就复杂了。简而言之,就是我们家要顾忌那个医生的连带关系,以至于也要卖给夏晚橙三分薄面。但是在柏海这个地盘上,不管是夏晚橙还是那个Micheal,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我在O市没办法完成的事,只能多多依仗韩伯母了。 韩琳讥讽道:不知道你是太小看夏晚橙还是太高看我?我和夏晚橙多少也沾点亲戚关系,我这胳膊肘总不能往外拐吧? 候水绿笑着挽住韩琳,说道:;韩伯母的胳膊到底朝向那边,其实您自个儿心里清楚。 第574章 不识抬举 夏晚橙在当夜凌晨三点等到了傅昉转危为安的消息。她重重舒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对于今日的遭遇越发感到后怕。 她紧紧抱住Micheal,说道:;她们实在太过猖狂! Micheal搂住她,问说:;明天你见到韩琳,要说什么? ;说什么? 夏晚橙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看,嘴里嘀咕道:;我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见见她。说起来,因为她是韩瑜表姐的关系,我一直都非常讨厌她。你说,我要是让她出庭指证她花名册上的那些人,她会不会答应? ;韩琳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但我一直觉得,势力如韩琳,肯定也有自己的软肋。你觉得你这个二婶的软肋是什么? ;安滕,安喆和安嫚。 ;你那两个表哥和表妹?从来没听你提过他们。 ;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海外,和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只记得安滕的性子内敛,安喆要乖张些。至于安嫚……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模样。 ;不不不,你那个表妹跟寻常的娇蛮女孩儿还不一样。 夏晚橙脑袋里突然浮现出安嫚的样子,以及她当日整治夏芙那狠辣无比的手段,当下便打了个冷噤。她说:;我之前和她有过接触,那时就领教过她作弄人的手段。说起来,夏芙的婚姻全是她一手促成,手段可谓狠辣又歹毒。这样看,安嫚应该完全继承了你二婶的脾气性子。 说到这,夏晚橙翻了个身窝进了Micheal怀里,问他:;我要是亲自把你二婶送进监狱,会不会让你二叔一家恨毒了我? ;你没做错。 夏晚橙抱紧Micheal,喃喃道:;说得也是,反正我一贯都是狼心狗肺又六亲不认的代表。想当初我都能把亲舅舅送进监狱,更何况韩琳和我又没血缘关系。 * 第二日下午,太阳躲进云层时,韩琳便见到了怀着孕的夏晚橙, 经过昨日的事情后,韩琳万万没想到夏晚橙还敢单枪匹马地来找她赴会。而更让她觉得讶异的,是夏晚橙面对她时所呈现出来的轻松状态。 只看夏晚橙此刻的样子,韩琳就能笃定夏晚橙昨夜肯定没有失眠。想来傅昉在她面前被撞飞的惨状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的心理压力。这样想来,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心狠。 夏晚橙笑意盈盈地在她面前坐下,亲切地称呼她为;姨妈。 韩琳同样虚与蛇委地同她客套,说:;胖了不少。 夏晚橙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这孩子也真是命大,不知道将来是个淘气包还是小福星。 这话落下,韩琳便把担忧表露在了脸上,问说:;听说傅昉昨日出事时你正和她在一起,怎么样?你没事吧? 夏晚橙笑容一点点放大,笑道:;姨妈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 时隔多久不见,这夏晚橙表露出来的城府越来越深。现在就短短的一句话,就让韩琳后背发冷。 她还是想装傻充愣,问说:;表侄女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夏晚橙顺手,就从包里掏了沓文件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韩琳面前,说: ;还请姨妈过目。 韩琳望着面前的文件,问说:;什么意思? ;我想着,既然姨妈记性不好,那就只好让我提醒你一下。 韩琳翻开面前的文件,看着瞬间映入眼帘的文字,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当下便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她惊讶出声:;你从哪里得到…… 夏晚橙还是笑,笑得让韩琳生气。她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姨妈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韩琳重重把文件合上,面上的客套已然维持不住。她板着脸,连带着说话的强调都阴气森森: ;晚橙,我一直都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现在这样,实在让我为难。 ;说起来我也很为难,到底我和姨妈也是亲戚一场,要让我大义灭亲,还真是在考验我的道德节操。 韩琳坚持道:;不管你信于不信,昨天的事确实和我无关。但事情到底是发生了,我以为凭你的聪明才智,就该学得机灵些。这下怎么还是如此不识抬举呢? ;我以为我不识抬举的性子在整个柏海都已经出了名。 ;你昨天侥幸大难不死,那算是你一时的好运。但俗话说,不怕贼偷怕贼惦记,你这躲得了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吗?就像你说的,我们到底是亲戚一场,你要还听得进去人话,就听我一句,赶紧拖家带口地离开柏海,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再回来。 夏晚橙点点头,;姨妈地好心劝告我记住了。但我好像没机会了。你们费心挖空了书本内芯准备把假药藏进去,这要是一把火被人烧了…… 韩琳只感觉自己脑袋嗡地一下轰鸣响起。她一下站了起来,先是问说:;你怎么知道。而后迅速调转话锋,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还找到了你们在O市制造假包装的窝点,同时也盯住了你们用来存放假药的全部仓库! 夏晚橙这石破天惊的一番话直让韩琳心惊胆战。她在迷迷糊糊中想,候水绿找的人怎么就没把夏晚橙给撞死呢?哎哟,她今天真该 让候水绿陪她一起过来。 姨妈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夏晚橙故作好心地问道:;需要我给你叫救护车吗? ;不!韩琳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一定是在诓我!你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再有,你也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 韩琳这话才落,就听包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这一瞬间,韩琳只觉得自己眼皮跳得厉害,她拿出手机看见侯水绿的名字,一时竟然感到了胆怯。 ;怎么不接呢?夏晚橙问起:;万一人家有急事,这因为我耽误了可就不太好。 韩琳战战巍巍地按下通话键,这一声;喂才出口,就听侯水绿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说道:;出事了,仓库着火了! 第575章 求个答案 韩玲一下拍着桌子站起来,怨毒的眼神紧紧盯住了眼前的夏晚橙。 电话那头,侯水绿还在说:;你快想想办法,火警已经在来的路上,如果事情败露…… ;现在才跟我说这话有什么用?倒不如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这样废物,连基本的事情都做得如此差劲! 挂断电话,韩琳突然变得冷静下来,她盯住眼前的人,问说:;你知道你损坏了多少人的利益?这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是你得罪不起的。怎么,你真不要命了? 夏晚橙慵懒地靠向椅背,问说:;譬如? 韩琳笑出声来,道:;你以为你管我叫姨妈我就真是你姨妈?你未免也太不把我,和我们安家放在眼里! ;那我倒也想问问,安镜和顾访琴晓不晓得你在做什么? ;拜托!韩琳哼哧一笑,;在背后支持我的可是海伦基金,没有顾访琴点头,我敢这样做?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韩琳一时不明白夏晚橙这话的意思,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夏晚橙太过棘手。就这一番话交谈下来,这人暴露不出任何弱点,只看这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她已然胜券在握。只是…… 她夏晚橙哪里来得自信? 一时间,韩琳只见夏晚橙那张漂亮脸蛋上写满了;高深莫测四个大字。也是这时候,夏晚橙电话响起。 比起和她说话时那副张牙舞爪的倨傲模样,夏晚橙此时接电话的姿态要谦卑很多。她放缓声音道:;是是,没错,对,我现在就跟韩姨在一起。 突然听到夏晚橙提起自己名字,韩琳倍感意外。她就看着,夏晚橙拿着电话,冲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然后在下一秒,把电话递到了她这里,客气道:;找您。 韩琳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一句;你好,我是韩琳才刚出口,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问候。 这一瞬间,韩琳只感觉自己整颗心脏受到了强力的压迫,竟然牵连着她的后背发出剧烈疼痛。 电话那头,顾访琴还在说着:;我把我在柏海的全部事宜都委托给了夏晚橙帮忙处理,之前海伦出事时叫你联系她,想来你是忙忘了。所以我叫她亲自过来找你,我不在柏海的时间里,有什么事你们两可以相互商量。 韩琳看夏晚橙慢悠悠地搅动着热牛奶,形容姿态表现得像是完全不在乎顾访琴在电话那头说些什么。一时间,这整个屋子里,只有韩琳一个人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她一方面要尽力应付顾访琴的电话,一方面又要极力思索夏晚橙到底在做什么。这一来一回间,就像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人在争扯她的头发,直要被她整颗脑袋给撕成两半。 在韩琳濒临崩溃的当下,顾访琴终于主动挂断了电话。直到这时,韩琳才觉得自己重新拥有了呼吸的权利。 她一改之前居高临下的态度,露出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很认真地问夏晚橙:;你究竟在做什么? ;不是说顾访琴点头应允你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吗?现在怎么接个电话就像要死了一样。 夏晚橙诚挚地看着韩琳,问说:;您心脏还好吗? 韩琳抠紧了桌角,用过分干涩的嗓音问道:;你都跟顾访琴说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见夏晚橙这幅微笑不言语的样子,韩琳直恨得心焦牙痒。这时候,包里的电话还是响个不停,可此刻的韩琳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想在夏晚橙这里求个答案。 夏晚橙见韩琳把绝望写在脸上,心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她慢慢地向着韩琳呲开了自己的獠牙,说道:;在法律上,对于选择自首和坦白的犯人都有从宽处理的条例,倘若犯人还能积极配合…… 夏晚橙话音未落,韩琳已经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一声驳斥出口:;你想都别想! 夏晚橙遗憾地耸了耸肩,说道:;那我们就没话可说了。 说到这,夏晚橙便扶着腰慢慢起身,韩琳见状,焦虑的心情再次表露在了脸上。 她再次问道:;你究竟跟顾访琴都说了什么? ;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你不是她弟媳吗?你不是可以全权代表海伦基金吗? 落下这话,夏晚橙便慢慢走了出去。韩琳看着电话簿里顾访琴的名字,却迟迟无法把它拨出去。她觉得自己脑袋里晕晕乎乎得什么都想不明白,觉得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是得通过夏晚橙。想通了这一点,韩琳忙起身追着夏晚橙出去。 夏日柏海的气温很瘆人,尤其在午后,太阳直射到人皮肤上头都会切身体会到水分在迅速蒸发的痛感。 韩琳就站在炽烈的阳光下举目四望,只见夏晚橙站在对街,一辆车子正在调转车头,像是要接她离开。 韩琳着急地用眼神锁住夏晚橙的身影,一声鼓足力气的呼喊已然到了嘴边,却在看见从驾驶位上下来的身影时而卡在了嘴边。 太像了! 韩琳不禁惊呼,这也太像。 此时此刻的韩琳完全像是个不经事的小女孩儿,竟用力地揉搓着眼睛,使劲瞪大着眼眶,好叫自己能完完全全看清对街那人的长相。 可就是那样仓促的一瞬间,一辆货车驶过彻底遮挡住韩琳的目光,之后等她再望过去时,那人的身影连同夏晚橙已经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韩琳赶紧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拼命往前滑动着,找出了那张很久之前就保存下来的照片。 那是老爷子还在世时,他们全家聚齐留下的一张全家福。那时候的她还年轻,安嫚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安滕也还在念初中。而笔挺地站在他旁边,穿着小西服,头发梳成三七分的安战,也才刚刚结束夏令营回来。 这一切,好像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第576章 一肚子坏心眼 作为隆盛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安镜和顾访琴的独生子,安战自出生那日起就注定了自己人生的不平凡。 犹记得当年顾访琴生产安战时,那围簇在医院门口的记者们,足足用闪光灯把整个黑夜照亮。当时各个媒体都在争相报道这则新闻,甚至开出了谁能率先拍到安战正脸就有一千万奖金的天价。当然,这笔赏金一直没有悬赏出去。而这个创下新闻报刊界记录的天文数字,至今还没被打破。 一直以来,外人以为她是安镜顾访琴的弟媳,是安战的二婶,所以想当然地以为韩琳会很熟悉这个自出生起就被神秘色彩笼罩的首富之子。但自她嫁给安固至今,她确实也没见过安战几面。 和旁人了解到得一样,这孩子自幼就被安镜顾访琴夫妇养在海外,甚少会回来柏海。尤其近几年,韩琳更是一次都没见过他。更甚者,安镜和顾访琴也甚少会主动提起他们这个儿子。 可纵然安家这般低调,外头人还是给足了安战关注。尤其是他成年之后,各种托关系找门路到韩琳面前祈求她帮忙提亲的人们更是数不胜数。一开始的时候,韩琳确实也动过些异样的心思,甚至想把自己表侄女嫁到安家。但从始至终,无论她怎样努力,怎样使劲浑身解数,顾访琴都没搭理过她。久而久之,韩琳也就放弃了。 甚至到了现在,她都当世界上没安战这么个人。 可在眼下这么关键的时间点,韩琳竟然在夏晚橙身边看到这样一个和安战如此相像的男人…… 思及此,韩琳浑身都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从内而外渗透着一股股让人胆寒的凉意。 * 夏晚橙推门进入病房时,雷空正笨手笨脚地在给傅昉削着苹果。这会儿的傅昉半边脸包着纱布头套,另外半张脸青紫交加肿*胀异常,看着十足的瘆人。 看见她出现,傅昉极力用僵硬的下颚示意她坐下,而后费力地向着雷空伸出手。 雷空见状,把手里近乎三角形的苹果递到了傅昉手中。 夏晚橙对此实在不忍直视,只能出声提醒,;她现在吃不了这么硬的食物。 傅昉闻言,也艰难地点了点头。 雷空顿时不高兴了,别扭道:;我也是看她嘴唇干裂得厉害才好心削个苹果给她,哪就这么麻烦? 夏晚橙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起身,用棉签蘸了温水抹在傅昉唇边。 雷空看着,只阴阳怪气地开口:;不晓得你们俩谁有问题,以前一见面都恨不得冲上前去捅刀子,怎么现在又好得跟亲姐妹一样,真叫人看着恶心。 对于雷空的讥讽,夏晚橙只做没听到。她自顾自地说起,;来得路上听说谁家置放在港口的仓库起了大火,也不晓得现在扑灭没有。 只以雷空对夏晚橙的了解,她这人从来不是喜好和人闲话家常的类型。现下听夏晚橙这样说起,直觉立刻就让他起身离开了病房。 他这一走,夏晚橙才跟面前的傅昉说:;昨天的事多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伤害你的人逍遥法外。 傅昉对此也没表露出来什么态度,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此刻说不了话的缘故,竟让夏晚橙有种悲怆的感情油然而生。 她摸了摸傅昉的手,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医生问问你的情况。 才来到套房外的休息间,夏晚橙就见雷空放下电话,转身过来直白地问她:;港口仓库失火的事,你做的? ;你有证据么? ;你少给我装。看你昨日那德行就知道你憋着一肚子的坏心眼等着发泄。但我万万没想到你敢找人去放火!看来是你去了一趟摩迪莎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怎么变着法找死。 夏晚橙自动过滤雷空话里那些不中听的言语,本着一种冷静理智的姿态和他交流。 ;那是海伦基金为本次慈善捐书会而租借的仓库,里面应该屯着社会各方好心人士捐赠的书籍,现下那里起了大火,真希望能够及时扑灭,以免辜负大家的一番善心。 雷空好笑出声:;你真以为放把火就有人去调查仓库里的东西? 夏晚橙无辜道:;那总要清点损失才对,否则海伦基金要如何同外界交代? 雷空强硬道:;如果韩琳不想清点,她就可以不清点。 夏晚橙同样不甘示弱道:;但大火总是要扑灭的,消防也是要出动的,不能任由火势肆意蔓延,对…… 夏晚橙话音未落,只听里间病房传来叮铃咣当的响声。夏晚橙和雷空皆是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而后迅速回到病房。待看见见是傅昉失手把水杯打翻在地,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夏晚橙上前,帮傅昉收拾了眼前的狼藉。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小姐,你不能擅闯我们病房的呼喊声,一抹还算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夏晚橙视野里。 ;雷空! 来人大吼:;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这来人正是叶琦琳。她步子急促,眼神通红,额头上浸满了虚汗。等她终于站定之际,已然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 叶琦琳的焦急之情在看见夏晚橙面目时骤变为了惊讶和骇然,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冷锥,直直地穿过雷空落到夏晚橙脸上。 ;你们…… 在这里看见夏晚橙的冲击让叶琦琳不由得后退几步,她手下死死抓着包带,以极为复杂的情绪道出一声:;你果然没死。 夏晚橙被这话搞得有点啼笑皆非。只就她个人而言,她和眼前这位叶小姐纯属不熟。这面对不熟且印象不好,外加没有利益牵扯的人,夏晚橙自然没有寒暄的必要。她淡淡别过头,替傅昉掖了掖被角。 这一幕被叶琦琳看在眼里,竟是说不出的恶心膈应。她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前任和现任的关系能相处得如此融洽。 夏晚橙充耳不闻,只拎起自己的小纸袋,温柔地跟傅昉告别。 眼看夏晚橙要走,叶琦琳便迈步挡住她的去路,张口就问说:;最近海伦基金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第577章 这般坦荡 这话一出口,叶琦琳就后悔了。她觉得因着这句话,自己在面对夏晚橙时,那气势立刻矮了半分。好似她现在急匆匆地赶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一般。 夏晚橙!这三个字被叶琦琳来回放在嘴里咀嚼。她心想,她们在今天终于见面了。 曾几何时,有好事者曾追问过她对夏晚橙的看法,想从她口里挖掘到对雷空前妻的八卦以供谈资。那时候叶琦琳并不晓得夏晚橙还活着,她只是听别人聊起过,说倘若要为整个柏海传奇女人做上一个排行榜,那夏晚橙肯定榜上有名且名次不低。 夏晚橙的生命历程很短。她出身名门世家,自幼便是锦衣玉食的天之娇女。她漂亮、任性、我行我素又胸无点墨。在她母亲离世之前,夏晚橙是个极为标准的酒囊饭袋。夏梾的离世使夏晚橙失去了庇护所,一下暴露在残酷现实中。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夏晚橙会被自己亲爹继母和舅父舅母吃干抹净的时候,意外陡然发生。 一夜之间,媒体惊暴夏晚橙亲父联合亲舅谋杀亲母。正在大家极力关注这则豪门伦理惨剧时,薛明就被确认枉死异乡,夏杙被指控谋杀锒铛入狱。曾经风光一世的夏季宣布破产,夏家三姐妹彻底沦为落魄千金。 按照通俗剧情的发展,夏晚橙的人生走到这一步几乎已经能看到结局。一个破产家族千金的人生就这样逐渐趋于平凡,最后彻底淡出大家视野,落寞收场。 可和所有人预想得不同,成为落魄千金的夏晚橙依旧在公众面前维持着高强度的曝光。所有人就一步步见证着夏晚橙如何在糟蹋完自己名声后,以绝对优越的姿态风光大嫁给柏海富豪排行榜第二位的雷空。 那场盛世婚礼赚足了所有人眼球。媒体曾经妄言,出嫁那日的夏晚橙没有哪个女人不眼红嫉妒。可就是这样一个极近风光体面的女人,在这盛世婚礼当日因病缺席,不日便病重离世。 对于叶琦琳来说,不管是那个传奇名女人夏晚橙,还是雷空亡妻夏晚橙,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死人。 可是现在,夏晚橙就切切实实地站在她面前,面对她的质问,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好似只当她是个透明人。 叶琦琳心里头倍感不忿,说话的语气就越发强硬。 ;你为什么不回答? 夏晚橙眼神平静地扫过她,而后落到雷空身上,说:;我走了,回见。 雷空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这目光就一直没从夏晚橙身上离开过。他问:;你怎么回去? ;楼下有出租…… 雷空的话极快地出口:;那医生呢? ;医院有事要忙…… ;所以把你一个人扔这,让你跟前夫待一起,又让你独自打车回家? 夏晚橙看上去不是很能理解雷空这话,她只说:;我没有行动不便到需要随时有人跟在身边。 ;借口! 雷空说下这两字后,就抓起车钥匙往门口走去。走出一段路,见夏晚橙还楞在原地,当下就不耐烦地说了句:;走啊,听不懂人话? 打进入病房就被无视的叶琦琳越发觉得难堪,她看着擦肩而过的夏晚橙,口气重重地出声:;雷空! 回应她的,只有响起又关上的门声。 隐隐约约地,叶琦琳好像听到一声讥笑。她向着病床上的人看去,不禁恼羞成怒,几近跳脚道:;很好笑吗?猪头三! * 雷空绅士地拉开了车门,却见夏晚橙始终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不动弹。 他蹙着眉头道:;怎么?害怕我把你拉去卖了? 这话落下后,夏晚橙倒是坦荡地坐上车子,随口应付道:;谁家人贩子会拐卖孕妇呢?活生生一个累赘。 雷空被怼得无话可说,看向车窗里那张熟悉的侧脸,一时竟生出种遐思。好像夏晚橙从未离开过他,离开过柏海。 他习惯性地去为夏晚橙系上安全带,却被告知:;我自己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这话听在雷空耳里如同放屁,他只拨开夏晚橙的手,将安全带从她肩部拉过来。在即将系上的时候,雷空的目光却落在了夏晚橙明显隆起的小腹上。 雷空一下愣在了当场,心里头搅动着复杂的暗潮。想来,不管是第一次听说夏晚橙怀孕,还是看到她的产检报告,或是之后亲眼看到她这个人,夏晚橙怀孕这件事本身所带给他的冲击远没有现在这样大。 现在这个时刻,曾经作为她妻子的夏晚橙坐在他车子的副驾驶,肩上搭着他亲手系上的安全带……这一幕莫名就让雷空感到熟悉,好似在梦中多次出现过。可现实是,他并不是夏晚橙孩子的父亲。 ;夏晚橙! 雷空突然出声:;我真是没想到你面对我时能够如此坦荡。 ;我并不坦荡。夏晚橙说道:;我只是脸皮够厚,好叫你觉得我能够坦荡。 雷空直起身,目光直视着前方,说话的语气却跟审问犯人一样,;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雷空笑出声来,问:;你说这话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替我考虑?替你自己?还是……你那个医生。 ;医生只是他的职业,他有名字,叫Micheal。 ;他叫什么重要吗? 雷空声音陡然放大,明显有些破防的意味在里头。 ;对我来说重要! ;夏晚橙! 夏晚橙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会像是某种符咒,当被人这样念出来时,会有种诅咒达成的目的。 ;我以前真当徐行之是这天下头一份的可怜虫。原来是我目光狭隘,你待我远不如他! ;现在再说这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夏晚橙坐直身子,目光从窗外探出去,语气有种随心所欲的自然: ;你要么安全送我回家,要么在途径柏海大桥时把我扔下去,你也只有这两个选择。趁现在时间不晚,你倒可以认真考虑考虑,这样的机会不多,你要好好把握。 第578章 不肯放过我 雷空沉默地回过头,手下快速把车子启动,让车子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方式飞驰出去。 车子绕过所有夏晚橙所熟悉的街景,逐渐地向着城外驶离。她侧眼看向身边人,见他整张脸绷得很紧,下颚线宛如刀削斧砍一般,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凸显着,让他整浑身都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待车子驶上环城高速后,雷空便像失去了理智一般,脚下疯踩油门,让车外的风景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远离夏晚橙的视野。 夏晚橙看向仪表破上那骇人的数字,眼前又不断闪现道路旁最高时速的提示,不禁想出声提醒身边人注意交通规则。但这转念一想,保不齐现在的雷空正琢磨着连人带车地把她送下柏海大桥,肯定不会去在意区区的时速上限。 夏晚橙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周围显示柏海大桥距离的数字越来越小 10公里 5公里 1公里 夏晚橙现在乘坐的车子始终没有放缓速度,她把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看着柏海大桥逐渐闯入她的视野,而后越靠越近。 夏晚橙问说:;你确定你的车子能撞得断柏海大桥的路基? 雷空没有言语,路灯的光斑打在他脸上,像是一个个光秃秃小月亮。 夏晚橙再出声:;你是柏海知名青年才俊,有着大好的前程,实在没必要陪我共赴黄泉。而且……这桥下的水有些脏。 雷空仍是充耳不闻,车子飞驰着,传来清晰的簌簌动静声。 ;雷空。 夏晚橙再出声,语气里带着一种历经风雨的沧桑,她说:;你知道我的,我不怕死。 这话落下后,一声尖锐的刺耳声响起,同时有股强烈的拉扯力勒住夏晚橙的器脏,像是要把她活活勒死一般。安全气囊也在这个时间弹出,顷刻间就让夏晚橙难受至极。 正在夏晚橙费力呼吸时,旁边传来了剧烈的关门声。夏晚橙挣扎着,费力扯开安全带从车子上下来。她慢慢挪动到大桥的扶栏前,转头看着雷空红着一双眼向她逼近。 夜晚桥头上的大风吹得夏晚橙睁不开眼,她只能感觉自己的脖颈突然被大力掐住,而后半具身子被推到了桥栏外头。 在夏晚橙的眼中,这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颠倒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功夫想,想倘若现在桥下有船经过,就会看到她悬在外头的半具身子。这简直是…… 深夜鬼故事。 雷空冲她脖颈使出的力气明显是动了真格。只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夏晚橙已然没法自主呼吸。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然她有看淡生死的决心,也免不了出于身体本能去反抗雷空的力量。 夏晚橙使劲拍打着雷空的手背,费力地用指腹去划拉他的皮肤,这挣扎的动静像足了垂死的羔羊。 就在这一刻,夏晚橙毫不怀疑雷空会掐死她,或者把她推下去。 她动了动嘴,把短促的音节从喉咙的窄隙里挤出: ;雷…… 就在她快要扒拉到雷空衣领时,她的视野回归了正常,脚下也终于踩到了踏实的柏油地。 重新获得呼吸权利的夏晚橙跪倒在地大口呼吸,涕泪横流间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动静足以盖过远处的船笛。 雷空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等她终于缓过气来,才说:;你说得对,你的命卑劣又低贱,为了你,我实在不值得。 夏晚橙费力地点头,战战巍巍地给他竖起大拇指。 雷空蹲下来,目光直视着她的脸,而后慢慢挪到她戴戒指的手上。 雷空半跪在地,牵住了她的四根手指,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中指反复摸索着她的指环,而后慢慢把它脱了下来。 夏晚橙见雷空把她的婚戒拿在手里把玩,一时搞不懂他的用意,只能保持安静。 雷空把指环对着路灯并不明亮的光圈,在仔细看过内圈后,说了句:;里头没刻字啊,到底是他不用心呢?还是对待你这个人向来敷衍? 夏晚橙没有回答雷空的问题。从始至终,她一直没觉得戒指就非得刻几个字在上头。或者说,她和Micheal结婚也没必要一定要戴个戒指在手上。就在敷衍形式主义这个问题上,她和Micheal的态度是惊人的一致。不过因为这戒指是Micheal送得,夏晚橙一直都还挺宝贵。 这下见戒指落在这么个恐怖分子手里,心里不免也有些忐忑。 她找了话题打岔,;那日买这戒指时还遇到了金玓。 雷空明显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只说道:;那天你离开时,连戒指都没带走。说起来,自从我把戒指送给你后,也没见你成天戴在手上,后来是我念叨得多了,你嫌我烦了,才象征性地在我面前戴那么一两下。 雷空笑了两声,说道:;那天我在休息室见到戒指时,才知道你对这场婚礼有多不伤心。那么重要的戒指,就被你随手丢在茶几上。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在你无故消失后拼了命地找了你一整天……直到听说了你在外地入境的消息。 ;因为这场失败丢人的婚礼,我被我爸骂得狗血淋头。我嘴里说着和你恩断义绝,夜里还是死死拿着手机不敢放心,就担心你会突然打电话过来。在你离开之后,起码半年时间里,我夜里没睡过一个好觉。那段时间里……周围只要有一点点动静我就能被惊醒。 ;因为睡眠状况实在糟糕我还去看了医生,开始服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药。吃了药后倒是能睡着了,也不会因为水滴声音或者自己翻身的动静突然被惊醒,但又开始做噩梦。 雷空抬头,直直地望着夏晚橙的眼睛,说道:;我总梦见你变着法子地杀我。要么拿到把我手腕划得鲜血淋漓,要么把我从楼顶推下去,我还梦见过你在我睡着的时候用枕头捂死了我。我清楚记得,我每次都痛哭流涕地跟你求饶,但你从来不肯放过我。 雷空微微歪了歪头,用着一种无辜天真的表情看着夏晚橙,像是孩童牙牙学语般,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从嘴里往外蹦: ;夏晚橙,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 第579章 无可救药 这一刻的雷空短暂地卸下了坚硬的铠甲和吊儿郎当的皮囊,把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完全暴露在夏晚橙面前。好似平时那只浑身包裹着硬皮的鳄鱼,这会儿随便就能被人的手指甲给戳死。 雷空用着水润的,充满祈求的可怜目光看着夏晚橙,说道:;哪怕是现在,你只要轻轻勾勾手指,我还是会跟你走。我就像条流浪狗一样,每天就在你脚边打转,盼着你哪天善心大发能带我回家。然后终于有一天,你让我跟你走,等我跟你到门口时,你转手就把我卖给了狗贩子。我看你数钱的样子,竟然还会觉得有点好看。你说……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一些一直放在心里的话,一些内心深处的秘密已然到达夏晚橙嘴边,却始终没法挣脱那个黑暗的牢笼,最后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没意义。 ;我当然知道没意义,我是亲眼目睹过你对徐行之的绝情无义的。你当初待徐行之怎么样?我总会比他更糟糕。徐行之虽然蠢,但到底没和你走到结婚的地步,还算有救。 雷空看着手中的戒指笑,说道:;现在的Micheal医生,表面看上去是幸运的,但假如你以后遇到另外一个男人,他肯定会落得比我和徐行之更糟糕的下场。只要想到这这个,我看他的目光就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夏晚橙反驳道:;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你为什么觉得不会发生?试问你和徐行之在一起时有想过我的出现,和我在一起都准备结婚了,你说走还是走了。所以……哪怕你现在结了婚又如何,怀了孕又如何?只要你夏晚橙想离开,你就是天底下头一号自私的人。 夏晚橙在夜风里冷得瑟瑟发抖,她慢慢地站起来,看着眼前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的雷空,还是狠了心往后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拿出手机往后看了看,见雷空并没有跟上来,于是脚下提速,越发干脆地往前走去。 雷空看夏晚橙毫无留恋地走远,抬手就把手中的指环抛到了大桥底下。 * 柏海港口的仓库失火事故让这个城市至少一半人彻夜未眠。经由火警调查并公开的案件细节来看,这个被海伦基金暂时租借的仓库猫腻重重。 那些被及时抢救出来的,但内芯被挖空的厚本书籍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再者,这些书皮里还有些不明成分的塑封胶囊,看上去就是不太正经的样子。一时间,媒体都引导着公众在揣测海伦基金涉嫌制毒贩毒的舆论。收到消息的媒体纷纷堵在林岚家门口,要现任的澜润副主席出来给个合理解释。 然而就在海伦基金还没商量出个公关方案时,O市郊区某工厂几乎同时间起得另一场火便把公众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些海量的,已经印刷制作完成的,品名为美卡曲塞的抗癌药物。一开始,不明真相的网友还在可惜这些药物被毁,后经媒体科普,说被烧毁的外壳价值一个难以形容的天文数字后,网友纷纷炸了。 ;就那么个小破厂房能生产这种被誉为抗癌黄金的药物吗? ;别说了,连个经营许可证都没有的地方,肯定是造假。 ;造假癌症患者的救命药,这些人缺不缺德? ;我说O市的监察机构能不能负点责任,这么些假药流出来,是打算要害死多少人? 关于O市大火烧出美卡曲塞外包装的事故还没讨论完毕,柏海这边又被踢爆惊天新闻: 在海伦基金仓库大火中找到的塑封胶囊,居然就是仿制的美卡曲塞! 这则新闻出现的当下,是让任何人看见都会倒抽一口气的程度。前一秒还在谴责O市监察机构不负责任的柏海民众在这分钟纷纷笑了出来,心里生出一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荒诞情绪。尤其,这涉嫌制假造假的,还是深受他们信赖的慈善机构。 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持续整个夜晚的声讨就此拉开了帷幕。这一夜,众多公众论坛信息爆炸,网页崩了又修,修了又崩,就这样持续了整晚。 第二日太阳初升的当下,柏海相关部门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珍重声明要联合O市相关部门一起,严查这起特大的制假贩假案。 在晨间新闻的直播连线里,林岚和韩琳先后被稽查员从家里带出来。她们二位皆低头看地,两只紧闭在一起的手腕虽然被衣服遮盖着,但人人都晓得那衣服底下有副冰冷的手铐。 观看直播的网友义愤填膺道:;只恨我自己不是个有钱人,住不进这样高档的社区,否则我一定用最顶级的臭豆腐烂鸡蛋招呼她们! ;缺了大德了!运营慈善机构本身的人监守自盗,完全视柏海法律和监管为无物。 ;希望这次能够严惩海伦基金相关负责人,严打这些挂羊皮卖狗肉的祸害! ;话说,作为海伦基金代言人的徐行之就没有责任吗?毕竟好多人都是因为他做了海伦基金代言人才向海伦基金付出了自己的爱心和信任。 ;拜托,徐行之为了这此的活动也到处奔走,她的粉丝一直在联系各方出版商积极给海伦捐书。除了受假药波及影响的病患外,徐行之也算得上倒霉了。 ;顾访琴呢?这次海伦基金出了这样大的丑事,她这个名誉主席为什么不出现? ;都看看资本家的嘴脸有多丑陋。韩琳已经是首富弟媳了,还是贪得无厌地去做如此龌龊的生意。 ;还有,雷空也该出来说几句吧?毕竟林岚可是她的岳母?怎么?雷空平时是苛待自己的老婆吗,竟然要他已经是半老徐娘的岳母出来收割癌症患者的韭菜。。 ;顾访琴和雷空都是我们表面上能看见的人,也不知道在这趟浑水中,到底还藏着多少丧心病狂的蝇营狗苟! 第580章 深夜来访 夏晚橙家的房门在深夜被人敲响。 困顿中的夏晚橙被这动静吵醒,也不过烦恼地嘟囔了两声,旋即把被子扯过头顶,再次昏天黑地地酣睡起来。 倒是Micheal起身来到门口,自监视器里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他向着卧室的位置看了看,还是放弃了把夏晚橙叫醒的打算。 他打开门,见门外人戴着口罩,头上压着鸭舌帽,身上穿了件长到脚踝的黑色风衣。 这会儿看见这人身上的全副武装,就连Micheal也惊讶自己居然能凭监视器里的一眼就认出他。 相比较Micheal深夜被叫醒的莫名其妙,来人似乎是完全预料到了眼前的一切。他歪歪头望屋里望了一眼,像是闲话家常一般,问了句:;夏晚橙人呢? Micheal的眼神慢慢飘向墙上的时钟,客气提醒道:;现在是凌晨3点16分。 眼前人潇洒地摘下帽子,露出头银色的头发,挂在耳朵上的细链闪闪亮亮。他道:;今晚是个人就睡不着。 Micheal面无表情地应道:;她睡得正好。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夏晚橙不是人。 对方极快地应声,随即很不羁地问了句:;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Micheal又看了时钟一眼。 三点22分。 Micheal把门关上,这一回头就见来人站在他家客厅,肆无忌惮地随意打量。Micheal绕过他在沙发坐下,慢悠悠地倒了杯水,说道:;请坐。 来人端坐在Micheal对面,身子后靠,手臂自然搭在扶手上,翘起脚露出锃亮的皮鞋,笑道:;第一次正式跟你问候,我该如何称呼你,Micheal医生? Micheal把水杯递过去,应道:;称呼而已,你随意。 对方对Micheal这话明显感到不屑,他的眼神看向挂在Micheal身后墙壁上的巨幅十字绣,启唇念出上头的五个字;家和万事兴。 他评论道:;好土!上头的牡丹绣花很土,写的字也很土!夏晚橙好歹也在娱乐圈混过些时日,怎么的品味就能如此之差! Micheal平静地解释道:;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吗?那是我同事送给我和她的新婚礼物。因为夏晚橙在她女儿结婚时接到了捧花,所以一直很珍视她的祝福。 说着,Micheal伸手往玻璃玻璃框上一抹,把手摊开给面前人看,说道:;夏晚橙一天擦三回,上头一点灰尘没有。 面前人换了只脚继续翘起,身子微微坐得端正了些,他说:;难为你敢带着夏晚橙去你同事面前晃悠。 ;他们在我们结婚之前就认识,在我不在柏海期间,他们也都保持着联系。夏晚橙嫁给我在他们眼里,是理所当然。 来人别过了脸,将眼里的情绪瞬间藏到了Micheal看不到的地方。 这下换Micheal提问:;不知道徐先生深夜拜访,有何贵干? ;我刚才就说过,我找夏晚橙。 Micheal从沙发上站起,礼貌到我:;你稍等,我去叫她起来。 * 夏晚橙在睡梦中被Micheal叫醒,一句咒怨的话都到了嘴边,就听Micheal用一板一眼的陈述语气说了句:;现在凌晨4点零3分,徐行之来家里找你。 夏晚橙瞪着眼看了Micheal好一会儿,才确定她并不是在做梦。 她穿好衣服从卧室把头探出来,果然见她家客厅里坐着个人。她小心翼翼地出声;;徐行之? 在对方转身过来后,夏晚橙的不解情绪飙到了顶峰。她强调:;都这么晚了! ;你要知道,因为你的缘故,今晚有无数人睡不着觉。其中也包括我。当我在床上一直辗转难眠无法入睡后,我就想来看看你。 ;来看我什么?看我能不能睡着?怎么……夏晚橙笑出声,;你要是敲门进来看见我以泪洗面是不是要好受些? ;或许吧。 ;你这是病,得治。 徐行之大剌剌往沙发上一靠,见视野正前方的Micheal默默关上了卧室房门。徐行之对于他这一举动感到莫名,但心里人一直压抑的复杂情绪还是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夏晚橙身上。 他说:;我饿了,你家有吃的没? 夏晚橙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伸手抓起手机,;我给你点外卖。 ;不想吃外卖,你给我下碗面。 夏晚橙深吸一口气,强调道:;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那又如何?反正你已经醒了,而我又睡不着。 说着,徐行之抓起沙发上的玩偶抱在胸前,脑袋靠上椅背,任由夏晚橙说什么都不再做答。 夏晚橙忍气吞声地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放了两天的红烧肉做底料,心想深夜扰民,明日就让你这个天王巨星在片场跑肚窜稀。 深夜将近黎明时分,夏晚橙家里响起了油烟机的轰鸣声,不到一会儿时间,徐行之就闻到了浓郁的汤味儿。 从徐行之的角度,他能看到夏晚橙穿着围裙在忙碌的半个身影。案板上响起咚咚咚的响声,不知道是在切什么。不过只听这下刀的利落程度,就知道夏晚橙平日在家里没少做饭。 徐行之又想到了他和夏晚橙在老小区的那段日子。 他那时候被徐东来赶出家门,别说穷困潦倒了,就是连日常吃个早餐都要看钱包的脸色。于是他越发心疼夏晚橙跟着她受苦,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她做一点家务。那时候夏晚橙只要躺在沙发上哼唧一声,喊一声徐行之,他就能立刻放下手中事情来听她差遣。 现在,她嫁为人*妻洗手作羹汤,倒是把这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他这么晚过来,说是要吃面,她当下就能找到食材,想来平日里各样食物也都备得齐全。 想他有时候喝醉酒也会跟江彤之类的亲近之人抱歉,说自己犯贱,分明被夏晚橙欺骗戏弄无数次,还是要上赶着去她面前卖弄。现在想来,夏晚橙自己何尝不是个喜欢穷折腾的人。 放着好好的巨星老婆不做,好好的豪门少奶奶不当,偏偏要嫁个两袖清风的医生,住在这种声控灯时好时坏的老地方,阳台上时不时还有老鼠四窜,一到夜里,各种流浪猫狗求偶的动静完全能盖过电视机,隔音差得能听见隔壁吵架的内容。 徐行之低头看着地砖上斑斑点点的陈年污渍,心想他们换房子也没重新拾到拾到,居然就沿用人家过去的家当。 矫情做作如夏晚橙,也不晓得在结婚这件事上究竟是抽了什么风中了什么障,就这么草率地和人领了证怀了孕,把自己一半的人生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上。 仿佛从来没长过脑子一样。 第581章 长梦不醒 夏晚橙从厨房出来时,徐行之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夏晚橙端着碗热腾腾的面,在厨房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静默地转身。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房门,悄悄地往里探了个头,见Micheal正戴着眼镜倚在床上看书。 夏晚橙嘻嘻笑道:;还没睡呢? Micheal抬眼,自镜片上方看向她,问说:;走了? ;没!夏晚橙嘟囔着往里走,顺手打开了衣柜,说道:;脸皮厚着呢,赶都赶不走。 Micheal见夏晚橙自衣柜里拿出被子和枕头,一时就都明白了。他移开目光,稍微调整了坐姿,而后把书翻到下一页。 夏晚橙蹑手蹑脚地向着徐行之走近。等靠近了,她才发现徐行之的睡姿十分古怪。他虽然靠在沙发上,但整个脑袋悬空着,全靠脖颈的力量在支撑。就以夏晚橙的经验看来,以这姿势睡觉必定难受至极,落枕事小,颈椎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是大。 夏晚橙帮他把枕头被窝铺好,然后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小声道:;徐行之,徐行…… 徐行之睁开迷蒙的睡眼,好半天才把焦点集中在夏晚橙脸上。夏晚橙指着沙发另一边的枕头,说道:;到哪去睡,哪里要舒服一些。 徐行之整个人因为繁重的睡意没办法认真思考,他只能顺着夏晚橙的话说:;不可以,刚做的头发造型不能塌,明天一早就要拍摄。 就这一瞬间,夏晚橙油然而生一种柔软的怜悯。她放软声音,说:;你侧身睡,我找个软垫给你靠着,不会把头发压塌的。 徐行之疲倦地挣扎在睡意中,倒也认真思考了夏晚橙的建议。最后,他被说服,脑袋一歪就往沙发枕头上砸去。 夏晚橙给他盖上被子,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她想,再往前数几年,就徐行之还在学校篮球场上意气风发地驰骋时,肯定想不到自己日后会忙到连睡觉都要见缝插针。 夏晚橙想起徐行之接拍的第一支广告。他和国际运动品牌合作,海报铺满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地铁站台。那时候夏晚橙还没搭乘过公共交通出席,就为了去看徐行之的广告,也自己按照网上的攻略摸索着去了地铁站。 那支广告让徐行之获得了太多的关注度和人气,虽然他口口声声跟夏晚橙保证绝不涉足演艺这行,但夏晚橙也没认真想过这一次的广告拍摄经验对于徐行之来说会意味着什么。 等徐行之接拍第二支广告时就干脆没有告诉她。是有一天,他赎了她当掉的全部首饰回来,用热情洋溢又朝气蓬勃的语气告诉她,说以后不会让她吃苦受累。 再然后…… 再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他们刚分开那年的圣诞夜,徐行之的香水广告大火,这使他彻底走入公众视野,成为柏海的全名偶像。再到现在,被誉为柏海名片,城市之光,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斩获含金量颇高的新人将和一些影帝奖项。 只看徐行之这一路过来的星途,他确实足够顺利成功。只是…… 夏晚橙看着眼前连睡觉都得小心翼翼呵护着发型的天王巨星,心里头的暗流不断搅起旋涡。 她想,今夜的徐行之算是睡着了,但她可能要失眠了。 * 徐行之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八点来钟。夏晚橙家里空无一人,只有只躲在柜子上头冲他呲毛的小猫。 徐行之看着有趣,故作姿态摆出了凶恶的表情,当下就把那猫吓到了花瓶背后。 徐行之不免失笑,心想夏晚橙养的猫果然和她一样,惯会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徐行之打开手机,见江彤在早上七点来钟给她打过电话,前后有一分多钟的通话记录。他当下觉得奇怪,便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我早上确实给你打过电话,通知你今天的行程取消,因为海伦基金的事情,我们公司和你家门口都被媒体堵了个水泄不通,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只能取消你今天的行程。之后的事情等我们跟公关部门沟通之后再做打算。 徐行之等江彤说完,才问道:;谁接的我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镇静道:;夏晚橙。我以为她会把这事告诉你。 就这一刻,徐行之明显感到自己心乱了。他情不自禁地向夏晚橙的卧室看去,见那扇门关着。一时竟有了想要一把推开的冲动。 徐行之赶紧交代了几句工作,随即迅速挂断电话,生怕电话那头朝夕相处的江彤会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 徐行之握着手机在客厅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打量柜子上的猫,问她:;夏晚橙去哪了?你肯定是知道的吧? ;她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她就算不想管我,也要管你的吧? ;这个时间点,她去哪了?去干嘛了?你知道吗? 正说着话,柜子上的小猫突然不寻常地喵呜了两声。与此同时,徐行之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回沙发钻回被窝。就在他刚刚闭上眼的时候,开门声响起。 徐行之能明显听到有人把钥匙放下,而后就是塑料袋互相摩擦的动静,还有清脆的拖鞋声。 听着那拖鞋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附近停下,像是正在打量他,徐行之顿觉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那种害怕又期待的心情就像他第一次出席电影颁奖礼时,忐忑地等待着有他提名的奖项颁发。 那人只在自己头顶看了几秒时间,随即便踏着拖鞋离开。再然后,徐行之就听到了夏晚橙故意放轻的声音:;喵喵,想妈妈了没?来,下来去吃罐头。 是夏晚橙。 徐行之紧紧闭着眼,不知道夏晚橙在做什么,只能听到开罐头的动静,花洒落到叶片上的声音,开水倒在玻璃杯里的咕噜噜音。 徐行之觉得自己全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在这样的氛围中再觉困意袭来。在入睡前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如果这一切只是场梦,那他希望能长梦不醒。 第582章 怪好意思 徐行之再醒来,是感受到热辣温度炙烤后背带来的火辣感。他焦灼地翻过身,烦躁地睁眼那么随便一看,就看到夏晚橙满脸的不耐烦。 徐行之一下被惊醒,眼珠子瞪得几乎脱出眼眶。 夏晚橙冷冰冰地说:;你真的好意思在别人家睡到日晒三竿? 徐行之忙去看时间,见这会儿已经接近正午十二点,热辣的阳光自阳台打进来,肆意地扑打在他身上。 徐行之见夏晚橙在茶几的另一头,整个人缩在一个小马扎上,腿上抱着猫,手里剥着豌豆,同时还用眼神在尽情地数落他。 徐行之清了清喉咙,满脸无辜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到底是客人,我心想主动叫你也不太礼貌,所以我故意在做事的时候弄出响动,谁知道我刚才失手打碎一个茶杯都被把你吓醒。 徐行之坦然道:;完全没听到。 ;那我建议你去医院一趟,要么去看睡眠障碍,有时候太能睡也是一种病,要么就去五官科看看耳朵有没有毛病。 徐行之动了动脚,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态从沙发上蹦跶起来。夏晚橙阻拦不及,只能听到这饱经沧桑的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动静。 夏晚橙咬牙:;我们家楼上楼下都有住人,请你稍微有素质一些。 徐行之也为自己搞出的动静感到尴尬,但眼下面对夏晚橙,他就是要装腔作势,要卖弄地问道:;这沙发是跳蚤市场淘来的? ;上一任房主留下的。 ;你们搬来人家住过的屋子,就连人家用旧的家具也要一并收下?你们有没有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 徐行之用手戳了戳沙发垫,见上头落下的圆坑要许久才能回弹,顿时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只道:;要实在买不起,我问问有没有家具厂要赞助的…… 夏晚橙把豌豆壳重重扔进垃圾桶,说道:;Micheal就喜欢这沙发,我才不换,用烂了都不换。 徐行之嗤笑一声,说:;这叫什么?毫无用处的自尊心?你夏晚橙什么时候开始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委屈自己了? 夏晚橙扶着茶几慢慢起身,顺手端起盛满了颗颗饱*满豌豆的碗,嘀咕道:;对牛弹琴,懒得跟你说。 徐行之跟着夏晚橙晃到厨房,见夏晚橙抓起围裙系在腰前,不解地问了句:;你要做饭? ;您老睡到这个时间,当然不了解我们正常人的作息规律。按照地球时间来说,无论哪个时区的正午十二点,都应该准备吃午饭。 徐行之还是不解,;你要自己做午饭? 夏晚橙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要代劳? 见徐行之不言语,夏晚橙才又转回身,抽出菜刀切剁起来。 徐行之看夏晚橙手下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刀工,心想他昨晚对夏晚橙的估计有误。她并不是嫁给那人后才开始做饭,而是早就神功有成。就夏晚橙配菜的速度和熟练度,不说受过专业培训,起码也得有小十年的经验养成。 这样说来,夏晚橙当初和他在一起时坚决不入厨房的行为,并不是他认为得千金大小姐养尊处优,而就是单纯的不想做饭。 徐行之看着时间,只四十分钟左右,夏晚橙便利落地烧出标准的四菜一汤。 番茄豆腐,肉末茄子,蚝油生菜,麻酥里脊,还有道冬瓜排骨汤。很寻常的家常菜,但要做得好吃也是需要些本事。徐行之只用闻空气中的味道,就知道夏晚橙这手艺绝对不赖。 在把午饭端上桌时,夏晚橙先用饭盒把菜盛出来。徐行之看见了,非常不屑道:;你这全职家庭主妇做得真是称职,怀孕期间还要做午饭给人送去?你可真是贤惠啊! 夏晚橙从徐行之口里听不出半点褒奖的意思,她只顾着手上的动作,嘴里随意说道:;Micheal今天有个手术,早上十点来钟进去,快的话也要下午三点才能出来。那时候的时间前后不着,哪里都找不到地方吃饭。做手术是费心费神又费力的时,不及时补充营养会容易虚脱。 ;你倒是考虑得多。 夏晚橙把便当打包好,这一抬头就望进徐行之眼里,说道:;你不是医生家属不会明白的。 徐行之嗤笑出声,不屑的神情溢于言表。 夏晚橙把这四菜一汤端上茶几,递给徐行之一碗堆尖了的白饭。 徐行之皱起眉,说:;我不吃碳水。 ;不吃碳水是要找死吗? ;我过些日子有拍摄,需要减肥。 夏晚橙明是在用眼神骂人。她看向徐行之在衣服下都凹凸分明的锁骨,以及他侧身时显露出的单薄侧面,问说:;你要拍什么?晚期癌症患者还是长期吸毒人员? 夏晚橙把手指握成圈去箍徐行之的手腕,说道:;天桥下的流浪汉都要比你壮实些。就以你现在的身材,吊威亚都能被风吹成随风摇摆的风筝。 徐行之无力辩驳,又见夏晚橙吃饭实在香,于是勉为其难地往嘴里扒了一口。 …… ;我们家平日里只有我和Micheal吃饭,中午煮顿饭够吃一整天。你倒好,一个人一顿吃了我们三一天的口粮。 徐行之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的碟子,自己也觉得有些丢脸,但他作为天王巨星,应对危机的能力同样出类拔萃。 他说:;是因为你盛情邀请我才勉为其难,尽情地享受一顿饭是对烹饪者最好的感谢。 夏晚橙慢悠悠地转过眼去,留下大面积的眼白对着徐行之。 徐行之拍着肚子靠向沙发,因着饭饱神虚还打了个大哈欠。他说:;因为你搞出的事情,我现在没法去公司也没法回家,在我的名誉完全恢复前,希望你能尽起对我的责任。 ;你这是要找借口赖在我家白吃白住? ;我也可以给你一部分的经济补偿。 ;好啊!夏晚橙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问说:;你说说,怎么个补偿法? 第583章 缺了大德 徐行之愣愣地看着夏晚橙,许久,说了句:;我能给你的,你恐怕不需要, 夏晚橙因着这句话缄默了许久,而后才起身去了厨房。 她这一通洗洗涮涮耽搁了近一个小时,等她从厨房出来,就见徐行之仍旧赖在她家卫生间,一直对着镜子摆弄他那颗炸毛的脑袋。 夏晚橙不远不近地看着,由衷地说了句:;你好像一朵蒲公英。 徐行之的不爽完全写在脸上,他自镜子里瞪着夏晚橙,说:;都是因为你家沙发的静电太严重! 这话说得好笑,夏晚橙不谢地哼出声来:;平日里我家喵喵净在那沙发上打滚,也没见它炸成像你这样。 徐行之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问说:;有发蜡没? ;没有。 ;你们家那医生平日里完全不捯饬自己,就一点也不讲究? ;他的职业是医生,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看病是对病人的不尊重。好了…… 夏晚橙再次检查了手中的便当,跟眼前人说:;我得去医院送饭了。 原本她说这话的原意是想叫这位天王巨星自觉一点离开,哪想他非常没眼力见地接话道:;我跟你一起去。 * 周三下午的柏海第一人民医院繁忙异常,夏晚橙刚刚踏上楼梯,就感受到了和平日完全不同的氛围。 徐行之注意到她这疑神疑鬼的模样,问了句:;怎么了? ;今天医院好多人。 ;你也说了是医院了,医院哪天人不多? 话是这样说,但夏晚橙还是刻意放缓了步子,小心地去观察身边每个经过的人,直到她来到Micheal的办公室。 Micheal办公室关着门,看样子他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索性是遇见了小赵,夏晚橙这才打探起今日医院的种种不寻常。 ;这你都不知道? 小赵神情夸张道:;这不是海伦基金被曝参与了美卡曲塞的制假贩假吗?这么大批量的药流进市场,也不知道被多少癌症患者买回了家里。现在还不清楚那假药的副作用的是什么吗?所以好多吃过美卡曲塞的患者都来医院做检查。 夏晚橙皱着眉,问说:;确定那假药是有副作用了,是吗? ;之前不就有病人怀疑自己吃的是假的美卡曲塞从而加重病情?你说说这些制假贩假的人也真是缺了大德,它哪怕就用点维生素葡萄糖冒充呢?好歹病人吃了不会有太大毛病。就非得自己乱加成分,导致我们现在做各种并发症后遗的症排除也是一头雾水加一头乱麻。 走廊的另一头,有医生在大力呼喊小赵的名字,于是夏晚橙放弃了和她交流下去的打算,忙让她去继续手里的工作。 等小赵离开,一直在旁没吱声的徐行之才开口,问说:;这假药危害性真就这样大? ;你刚才也听小赵说了,他们哪怕用点维生素葡萄糖之类的冒充都还好,起码吃了不会有太大问题。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大家都还搞不清楚这假的美卡曲塞会带来怎么样的并发症和后遗症。 夏晚橙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既然你都来了,就跟我去见个人吧。 * 夏晚橙推开房门的瞬间,病床上的女孩儿急忙把手里的镜子藏了起来,随即迅速往头上戴起了毛线帽。但尽管如此,夏晚橙还是看见了她脑袋上稀疏的头发。 女孩儿待看清来人,面上惊吓的余韵才消减了些,随即冲着夏晚橙露出甜甜的微笑,说:;姐,你来了。 夏晚橙来看望的人正是小米。她的化疗还在继续,这病情虽然被控制住趋于稳定,但这孩子因为化疗实在受了太多苦痛,偏偏她还爱在人前表现出乐观开朗的一面,微笑着反过来安慰身边所有担心她的人。结果背过她们,还是会拿着镜子偷偷打量自己的头发。 夏晚橙只当没看见她刚才藏镜子的动作,只问她:;妈妈今天来过了没有? ;还没有,刚才打了电话,说要下午下班才来。 说着,这眼睛咕噜噜地就在夏晚橙手上打转。 夏晚橙看着好笑,便一本正经地在她床前坐下,说道:;昨天你Micheal哥哥特地叮嘱我,说你明日要做检查,不许我今日给你带吃的。 这话一落,小米脸上顿时铺满了失望的表情。 夏晚橙回头,见徐行之还站在门口。 为了跟着她来这人群密集的医院,徐行之简直全副武装到了牙齿。这帽子口罩帽衫长风衣这全套装备是必不可少,好在这里是医院,他做这样怪异的打扮也没人疑心。但敏感如小米还是在他出现的第一秒就注意到了他。 夏晚橙回过头跟小米说:;看你黑眼圈这样重,怎么,昨夜没睡好?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海伦基金制假售假的事情怎么能牵扯到徐行之身上呢?分明他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海伦基金在欺骗我们的同时也欺瞒了他! 小米义愤填膺道:;从他成为海伦基金代言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都在帮海伦宣传慈善事业,她们每次举办什么慈善活动徐行之都会出席,不仅帮她们号召捐款,自己也会捐出一大笔钱。就连这次也是,说是要捐书给全世界的小朋友,徐行之的后援会在第一时间就开始组织粉丝做慈善,到了还被海伦基金里的人责骂,说我们不懂事。 小米握着拳头,露出手背上泛青的针眼,说道:;怎么他之前做好事的时候不见人出来歌颂宣传,这会儿海伦基金染上恶名了就要第一个把他牵扯出来,口口声声说是要他给个交代,我看是柏海的有关部门应该给他,给我们一个交代才对! ;听说因为这件事,徐行之今日的行程都取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我们芝士在网上给他的留言,希望他知道我们芝士一直都非常信任他,我们坚信海伦基金的这件事和他无关,希望他不要背负太深重的罪孽感,要勇敢站出来去迎击那些造谣诽谤他的人! 第584章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夏晚橙不晓得一旁的徐行之听了这些话是个什么想法。但就她而言,倘若能有这么一群人,不带目的毫无保留地喜爱她支持她,那想来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她回头去看徐行之,见徐行之正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因着小米前段时间意外被烫伤了后背,这会儿护士进来要给她换药,于是夏晚橙便拉着徐行之离开了病房。 意外地,之前一直喋喋不休的徐行之变得缄默起来。他像是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头,以至于夏晚橙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眼看他就要了愣愣地走到人产科里头,夏晚橙忙拉住他。直到这时,徐行之的注意力才集中到眼前来。 他迷茫地问:;这是哪? ;你横冲直撞地就往人产室闯,要不是周围医生护士都认得我,准叫人过来把你当臭流氓抓起来! 徐行之努努嘴,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此刻魂不附体的状态。 夏晚橙指指另一边的楼梯,强调道:;走这边! 来到神经内科所在的楼层,Micheal却还是没从手术室出来。夏晚橙从他诊室经过,刚好听到里头传来黄主任的声音:;请你们先出去稍等一会儿。 这话落下不到片刻,夏晚橙眼前的房门就被拉开,从里头走出个病患样子的男人。紧跟着,黄主任怒气腾腾的声音就在屋里响起:;你今天带脑子出来没有! 这几乎时吼出来的动静让夏晚橙连同他过往的同僚都被吓到。一直以来,这黄主任虽然爱在背后煽风点火搞小动作,但在人前的情商和体面都维持得相当不错。眼下看他发这样大的火,也不晓是因着什么事情? ;你说说,就今天一天你就开错了多少处方?我这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你听都能记错,你究竟在搞什么?请你醒一醒,这是医院,你是大夫,这药剂药量都关乎人命,你怎么敢这样马虎! 黄主任怒气不减,但夏晚橙听他这发火的缘由也觉得没问题。这开错药的事可不是开玩笑,谁知道会给病人带来什么严重后果。 这会儿正是繁忙的时间,夏晚橙见周围来来往往的护士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里头发生的事情。夏晚橙倍感好奇地竖了竖耳朵,也只能听到几个无关痛痒的窸窸窣窣。 倒是小赵着急从门口路过时,冲着里头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活该! 徐行之见夏晚橙一直愣在原地,连叫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徐行之等得有些不耐烦,忙去扯了扯夏晚橙的袖子,倒是被她一把甩开。 ;嘶! 正待徐行之出声的当下,屋里再次传出动静:;你们家是医生世家,是我们柏海医疗届的中流砥柱,到了你这一辈可不能丢了你们祖宗的脸面!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你们家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可得靠你们年轻人一代代维系下去。你可千万不能像那韩琳,堂堂首富之家弟媳,海伦基金的副主席,居然干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黄主任话音未落,屋里只听一声咣当碎裂的动静响起。黄主任当即跳脚道:;哎哟,我的紫砂壶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黄主任幽幽叹了口气,说:;看你今天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你还是出去休息一会儿吧。 夏晚橙避之不及,和眼前奋力拉开门的汤辛雅大眼瞪小眼。 夏晚橙只见她面色发青,头发干枯毛躁,眼下挂着浓郁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整夜未眠的样子。夏晚橙挑了挑眉,心下猜测汤辛雅昨夜未眠的原因。 不晓得是忧心被海伦基金坑害的无辜患者呢?还是烦恼自己整个家族被牵扯到了海伦基金的丑闻里? 夏晚橙想了想,就今日的新闻来看,汤家和海伦基金的关系还没被曝光出来。这个号称柏海医疗届中流砥柱的医学世家居然也和海伦基金制假售假的流水线有利益关系,这样的新闻不知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冲击。 现下面对夏晚橙,汤辛雅倒是立刻收起了脸上的颓丧,立刻表现出一副难以描述的愤世嫉俗来。 ;听墙角,好不要脸。 夏晚橙无辜的眨眨眼,说道:;今日黄主任借了Micheal的诊室看诊,我光明正大来找我老公,哪就有听墙角这一说法?倒是汤小姐这脸色……昨晚没工夫睡觉? ;要你管! 汤辛雅见夏晚橙堵住了她要离开的路,眼下她不愿意出声这个讨厌的人让路,原本怨念的心情愈发不顺,竟化作了对眼前人的全部怨愤。她看着夏晚橙,就想用肩膀直直地向着她撞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晚橙突然被人拉走,独留她一时刹不住脚向前跳了几步差点摔倒。 夏晚橙还未言语,把她拉向一边的徐行之倒是出了声:;这位小姐不懂得礼让孕妇吗? ;sorry……汤辛雅把尾音拉得很长,同时冲着天际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注意到。不过我倒是想问问看,这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病患,你一个孕妇站在这里碍手碍脚反倒还要怪罪别人不礼让你,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徐行之正要张口辩驳,夏晚橙扯了扯他的衣袖,劝慰道:;道理是说给人听的,她不听就算了。 饶是汤辛雅反应够慢也听出了夏晚橙话里的讽刺,她当下铆足怒意,狠狠地用眼神盯着夏晚橙。 夏晚橙看她这模样,面上表示得很淡定,但心里多少还有些惧怕。都说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汤辛雅现在的心思肯定不能用寻常思维去揣测,于是夏晚橙向着徐行之身后躲了躲,好把自己的肚子藏到汤辛雅的视线范围之外。 就在这时,汤辛雅整个人突然往前蹦了出去,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这脚下一时打滑,竟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摔了个狗吃屎。 小赵抱着病历本,高傲地昂着头,;哎哟对不起,这走廊人多,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挤了我一下,竟然就不小心撞到了你。 小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仍然趴在地上的汤辛雅,继续捏着嗓子道:;你看我,这手里全是东西也扶不了你,要不然你自己爬起来一下?千万别挡着过路的病人。 第585章 树大根深 不过短短时间里,汤辛雅周围就集聚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汤辛雅的同事们,但大家见此情况皆无一人出手帮助她。隐约地,周围还有病人在讨论:;就是她,平日里我们看个病可没少被她阴阳怪气地辱骂。我当时就说了她人品差吧,你看看这会儿,都摔在地上了也没人肯扶她。 汤辛雅大概也听到了旁人的讨论,这下又被人团团围住逃离不得,竟然当众爬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下好了,因着这动静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把这原本就拥挤的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晚橙被人群围在最中间,在最靠近汤辛雅的位置。她看着眼前汤辛雅的模样,心里多少起了点恻隐之心,可就在她准备蹲身的当下,徐行之一把搀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忘了她刚才对你做什么了?快收起你那没用的圣母心。 夏晚橙就像只烤鸭一样被徐行之整个人提溜着,竟然就这样蹲不得也站不直,只能愣愣地看着汤辛雅扑在地上嚎哭撒泼。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人群外头突然传来动静:;让一让,让一让,院长来了! 院长穿过人群径直走来,身后两步跟脸色极度苍白的Micheal。看见她,Micheal便轻轻地冲他招了招手。夏晚橙快步过去,仰头盯着他的脸色看,当下真是心疼坏了,问说:;今天的手术很难做吗? Micheal笑着答道:;中途有点不顺利,但结果是好的。 夏晚橙见他换了手术服穿上了寻常白大褂,可这脑门和鬓角上还是有虚汗,心下真是难受得紧,偏偏又无能为力,只能掏出手帕去给他拭汗。 那边,院长正耐着性子劝慰汤辛雅,说:;小汤啊,有什么事我们到办公室里去说,这里人来人往,我们不要耽误大家看病工作是不是? 院长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汤辛雅哭得更加癫狂,抽抽噎噎地说:;你们都在看我笑话,都在欺负我! 院长让助手疏散围观群众,这边还是好声气地劝着汤辛雅:;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眼看围观群众被疏散地差不多,院长又再劝了汤辛雅一句,结果只得到她得寸进尺的一句:;我师傅呢?让我师傅过来! 这下子院长理都没理,直接让身边人把汤辛雅从地上架了起来。在此过程中,汤辛雅依旧在撕心裂肺地嚎哭撒泼,不过都没唤得别人的同情。 在汤辛雅被带离就诊区后,医院的工作又恢复了秩序。黄主任忙里偷闲地凑到他们身边八卦,说道:;今早醒过来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老觉得要变天。你说海伦基金那么大的事会不会牵扯到我们这边的人? 夏晚橙感慨黄主任老油条警觉性的同时,只见Micheal虚弱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反正美卡曲塞的假药能在柏海市面上大量流通,这医药局的领导肯定要背锅。就是不晓得会是谁出来担责任。我原本想着这汤家在柏海树大根深,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但看汤辛雅今天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说着,黄主任竟向Micheal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还是老弟你有远见,当初多少人劝你沾着汤辛雅这层关系去跟汤家连上线,你偏偏就抵死不从。当时老哥我还感叹你故作清高,现下真是佩服!佩服! 黄主任抱拳道:;你当时要真拜在了汤家门下,今日他们一倒,这怎么也会牵扯到你。还是现在好,干干净净,不动如山。 看着黄主任的背影走进诊室,夏晚橙好笑地出声:;他平日里头都在干些什么? ;看书! ;他还看书?他看什么? ;成功人士的厚黑法则,高情商谈话的策略和技巧,你若不努力谁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之类的。 夏晚橙感觉自己眼角抽搐,她问说:;他从里头学到了什么? Micheal摇摇头,和夏晚橙对望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Micheal替夏晚橙理了理头发,问她:;徐行之呢?走了吗? 说到徐行之,夏晚橙才昂起脑袋四下打量,她说:;奇怪,刚刚都还在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他来医院了? ;嗯,还去看了小米。但小米没认出他来,还当着他的面说了一番满肉麻的话。 ;要打个电话给他问问吗? ;不了,兴许是见刚才人多,怕被认出来,所以及时离开了吧。 …… 江彤在人潮汹涌的商场里找到了徐行之。 当时收到徐行之位置共享时,她心跳迅速飙到了180左右。他心想这祖宗是存心不想让她好过,在难得没有通告的日子里还要作妖。 你说他一个当红偶像巨星怎么敢跑到人头攒动的商场里?这一旦被发现了,保不齐就会引发严重的公共安全事故。 她原本还以为徐行之是跟夏晚橙一起去得商场,于是带着保镖和公关总监火急火燎往那赶。等赶到了商场,却怎么也找不到徐行之的身影,偏偏他的电话又联系不上,于是江彤便给夏晚橙打了电话,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晓得夏晚橙没跟徐行之在一起。 这下好了,占地将近六万平方米的商场,上下一共七层楼的格局。江彤和保镖公关总监只能分开寻找徐行之的下落,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江彤觉得自己双腿快要报销的时候,才收到保镖的消息,说徐行之在六楼的儿童游乐区。 天知道江彤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她在感到大喜过望如释重负的当下,也想立刻冲到徐行之面前把他臭骂一顿,然后把辞职信摔在他脸上。可当江彤赶到的时候,徐行之还沉浸在抓娃娃的快乐里,根本没注意到有她这么个人的出现。 江彤凑上前,说:;行之,我们回去了。 ;等等,等我币用完。 江彤看向徐行之手边满满当当的两个塑料盒,一时只觉脑袋发胀。 第586章 任性妄为 一直到商场打烊,徐行之手里的游戏币还是没有用完。他耍着赖皮不愿意走,让江彤去跟商场方面协商,让他们延缓一下关门时间。 江彤浑身僵硬道:;我这……我这怎么去跟人家说? ;就说我想再玩一会儿,因此产生的所有费用由我承担。 江彤跟周围的保镖和公关总监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可奈何的模样。确实,就他们和徐行之搭档工作以来对他的了解。徐行之这个人,一旦做下什么决定就很难再做更改,尤其他现在还是一副不想和江彤废话的样子。 江彤无奈只有向着商场的行政处去,心想这定义大明星的标准是不是就得看他有多任性? 商场经理刚听见江彤提出的要求时,这立马就板着脸就下了逐客令,后听说客户是徐行之又马上变了样,欢天喜地地说着能为徐行之服务是他们商场的荣幸云云。江彤是见惯了这些场面,对于经理瞬间的变脸要没什么反应,只是客气的道歉。 倒是经理无意中说起的一个话题引起了江彤的神思:;这……徐先生想从我们那娃娃机里抓到什么? 是啊,徐行之到底想要在那娃娃机里抓到什么?就刚才江彤看到的,那娃娃机里有的玩偶款式基本都被他抓到了手里,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现下面对经理的问题,江彤一时间也不晓得如何回答。 经理再凑过来说:;要不让我们后台工作人员去运作一下?好加深徐先生抓娃娃的乐趣。 对此,江彤倒是果断拒绝了,只说:;让他把游戏币用完就好了。 * 徐行之是个非常信守承诺的人。他之前说了要把游戏币用完,果然在把最后一个游戏币扔进箱子里后,他就跟旁边人说了句:;最后一次了。 随着最后一次的爪子落空,徐行之拍了拍手说了句:;回去吧。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 江彤见他毫无留恋转身就走的样子,再看被遗落在地上的几十只玩偶,心想徐行之这说走就走毫不贪恋的性格,注定会使他成为一个优秀的…… 赌徒。 回到车上以后,先前还兴致勃勃自言自语的徐行之顿时沉默起来。这个车厢像是有什么魔力,一下让他失去了语言能力,对着他们再说不出半句话。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三人其实已经习惯。徐行之工作忙起来时简直会到令人发指的程度,那种时候不仅是徐行之本人,就连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承受着巨大的身体和心里压力。 有时候结束工作后,他们一行人会回到车上。那时候的徐行之有可能会闭眼休息,但多数时候他会看着窗外发呆。除了工作外,他甚少会主动和他们交流。这以至于徐行之身边的大多数工作人员都以为这位当红巨星天生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但就江彤而言,她是在徐行之还未正式踏入演艺圈时就在他身边参与他的经济工作。她深刻地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徐行之的样子。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这个清朗帅气,整个人弥漫着柠檬苏打水气质的大男孩儿就在炙热的阳光下蹬着脚踏车而来。 徐行之那时候管她叫江老师,这刚见面话没说上一句就带上了一脸爽朗热情的笑。当时江彤就想,这样的男孩儿难怪会被国际大牌看重,那个炎热的夏日里,大概没有人不期望在午后看到这样的一个帅气的男孩儿游泳打篮球冲浪。 当时的江彤万万没想到,徐行之后来会成为冷峻气质的代表,他正式出道后再没拍过运动品牌的广告,也甚少在公众面前打扮鲜艳,更不会逢人就冲对方笑得爽朗又天真,甚至于,江彤万万没想过他转型去演忧郁小生会那样顺利,以至于第一部电影就斩获多个奖项。 现下徐行之看着窗外不说话,但江彤出于经纪人的本分还是要跟他说:;我们打算明天对外做个公关,在严重谴责海伦基金欺瞒诈骗的同时,也要极力撇清你和这件事的关系。 徐行之点点头,表示知道。 江彤再说:;我们之后的所有商务和活动都没受到影响,今天和所有合作方沟通的结果,都是希望我们能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工作,所以,我们原先定下的工作计划不做更改。 徐行之再点点头。 江彤继续:;虽然我们的合作方纷纷表示不会把你和海伦基金的事情牵扯到一起,但海伦基金这次引发的事故还是极大地损害了你的名誉,我们已经在找律师搜集相关证据对海伦基金提起诉讼。 徐行之再点头。 江彤犹豫道:;你……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没有? ;我过些日子要办出道纪念派对是吗? ;没错,到时候会严格邀请一百位粉丝到现场一起庆祝。 徐行之说:;给我留一个名额出来,我有想要邀请的人。 江彤作为职业经纪人的重重顾虑担忧因为徐行之这话全部涌上心头。她的质问甚至反对都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因为徐行之现在低沉的情绪压抑了下去。 她说:;好的。 徐行之又问:;海伦基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当家二当家都被带到稽查局接受调查,现在海伦基金内部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也不晓得顾访琴会不会回来坐镇整顿。 徐行之杵着自己的下巴,问说:;你觉得夏晚橙的工作能力如何? ;你问我? 江彤夸张道:;她在这个圈子里的过往功绩都够出书卖课了,我这种还在摸索路上的小虾米怎么好得评论人家大神? ;你说海伦基金要是交到她手里,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她有什么理由去给海伦基金收拾烂摊子?她有那点闲工夫不如重新入职万喜做总监。或者和我交换职位也可以,我去万喜做经纪人总监,她来给你做经纪人。 见徐行之看过来,江彤僵硬地笑笑,说:;我随便说说的,以夏小姐的性子来说,她肯定受不得一点委屈。偏偏她说话又得理不饶人,回头你吵不过她非得把自己给气出病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第587章 回到过去 以徐行之对她的了解,江彤是相信徐行之能听出她话中的揶揄的。她并非是在故意找茬夏晚橙,而只是想找个契机来缓解眼下不舒服的气氛。果然,徐行之配合地笑了笑。 更深露重,因为气温的骤降,他们车子里窗户上起了一层水雾,这时候外头的街景已经变得模糊,可徐行之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这让江彤想当然地以为他只是寻个由头在发呆。 可在如此静谧的氛围中,徐行之突然出声,说:;停车! 这话说得略显急促,当即就让在前头打盹的保镖惊醒过来,他警惕地左右观看,问说:;怎么了?怎么了? 司机按照徐行之的吩咐在街边停车。江彤就看着徐行之在车子停下的一瞬间就不打招呼地跳了下去。江彤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半天支吾着出不了声,好在保镖足够警觉,立刻跟上了徐行之的脚步。 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公关总监迷茫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在公关总监的视野里,下了车的徐行之快步跑到街对面,拦下了一个正推车回家的小摊贩。公关总监努力眯起眼睛,只能隐约判断那是个卖关东煮的小摊。 这会儿已经打烊收摊的人被徐行之拦下,不知道如何被徐行之打动,只能原地重新支摊开火。 公关总监完全无法理解,只问:;他就那么想吃关东煮? 江彤盯着正前方,只说了句:;徐行之今天很不对劲。 * 残羹剩料拼凑而成的关东煮端到了徐行之面前,徐行之刚客气道了声谢,就听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今天白日跟我打电话时很高兴的。 徐行之毫无兴趣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让你情绪有了这样大转变? 徐行之看着关东煮蒸腾而起的热气,说:;我跟夏晚橙刚在一起的时候正好是冬天,那个冬天特别冷,叫夏晚橙出个门跟要她的命一样。有时候实在想带她出去,我就在她家门口一遍遍给她打电话,她嫌我烦了,或者心疼我受冻的时候就会出来。 徐行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桌子,说:;那时候出门是出门了,但面上就是不高兴,嘴撅得可以挂水壶,跟我说话也爱答不理。她那个时候娇贵得很,脚上穿着全羊皮的靴子,只要地上有点水就不愿意走,就等着我背她。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地球之所以会有冬天,肯定是因为见不惯夏晚橙这类的女孩儿。 江彤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听他陷入到过去的回忆里头。 ;你大概不晓得夏晚橙的性子有多别扭。她觉得成年人还去儿童游乐场抓娃娃丢脸又幼稚,但有时候拗不过我陪我一起去又显出超强的得失心和胜负欲。她一眼看重的那个玩偶要是一直抓不上了,就会被她惦记很久很久。 徐行之说着,突然淡淡地笑了起来,;有一次实在没办法,她说要花钱把那台机器买下来。后来是我找了后台工作人员,悄悄修改了爪子的力度,让她在那天结束之前轻松把玩偶弄到了手中。 江彤说道:;我以为你不屑去做那种事。 ;我不屑去做的事情很多,但夏晚橙有时候会觉得我的坚持很无聊,所以她常常起坏心思,以捉弄我看我气急败坏为乐。 ;夏晚橙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幼稚的人。 徐行之轻笑一声,道:;夏晚橙这个人,向来喜欢在表面上装正经装严肃,实际上的坏心眼一点不少。那时候我们家楼上的邻居总喜欢带着她的猫来我们家,她每次都表现得善解人意又热情,结果人家一走就会把猫砂里的东西放到我衣服口袋里。 江彤惊诧道:;为什么? ;她觉得人家女孩儿对我有意思,而我每次又都打开门让她进来,她不高兴,但是又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那时候我牵着她在路上走,遇到认识的学姐学妹打招呼,她面上乖巧地笑着,却在我手里狠劲挠我手心。我每次都问她在做什么?她都给我装傻! 看着眼前人,江彤觉得自己心痛得难以负担。尤其是徐行之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泛着淡淡的笑,但眼里噙着苦涩却是藏都藏不住。 ;你知道,我很早就给她买好了戒指,她不晓得从哪里知道了这个事情,但面上就是不显不露。有一次戒指就这样被我落在了桌上,她看了上头那么显眼的logo也可以假装看不见,反倒是悠然自得地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 江彤问:;那戒指为什么没送出去呢? 这个问题打破了徐行之沉于幻想的梦境,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已然冷掉的关东煮,然后跟江彤说:;明天还有通告,回去吧。 江彤看着徐行之决绝地向着车子走去的背影,心里就觉得少年长大真的是很哀伤的一件事情。 * 柏海正在发生得腥风血雨和夏晚橙的甜蜜梦乡半点无关。她整个人窝在Micheal的怀里,脊背贴着Micheal的心脏,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来时,Micheal已经去了医院,夏晚橙例行打开晨间新闻,才知道柏海刚刚经历了怎样疯狂的一夜。 林岚和韩琳尚在稽查局接受调查没有露面,一份海伦基金相关利益者的花名册突然被公布在网上。其中就有几个刚刚才在新闻上厉声宣布要彻查海伦基金贪污腐败造假案子的;大人物。 其中就包括汤辛雅的爷爷和父亲,还有药监局的相关领导。 夏晚橙顺着新闻看下去,见目前的局势,是由柏海城首亲自表示要对这件事彻查到底,一个由城首领导的专案局也就此成立。与此同时,顾访琴通过sandy对外公布,说她本人现在不方便回海处理海伦基金相关事宜,之后会指定人来负责处理这事,并严正声明要从海伦基金内部开始大力整顿肃清,承诺在最快时间内给所有支持过海伦基金的人一个答复。 夏晚橙刚看完这则新闻就接到了顾访琴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柔声道:;醒了宝贝?今天感觉如何? 第588章 出门未看黄历 挂了电话,夏晚橙就开始满屋子找衣服。 刚才顾访琴在电话里说,说她已经通知下去,让所有海伦基金的会员都聚集在一起,要针对这次的事情开个会,顺便也给大家介绍她这次指派过来担任海伦基金代理主席的人。 夏晚橙倒是早知道顾访琴要把海伦基金的事情完全交付给她处理,但如此兴师动众地在全体会员面前亮相,还是有点出乎夏晚橙的意料。 夏晚橙想,她早早就退出了柏海上流名媛圈的角斗场,现目前的身份还是一个病逝已故的夏晚橙,如今要她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确实是有些高调。 夏晚橙翻遍衣柜,自里头找到了件不那么朴素的裙子。她对着镜子微微整理了下仪容,心里居然有个中二又荒诞的念头: 柏海城的名媛贵太们,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回来了! * 柏海是个挺明媚的艳阳天,高热的气温下,夏晚橙坐在思澜来接她的车里头,这面上就是止不住的出汗。 夏晚橙用手扇着风,闻道:;你知道今天要陪我去哪吗? ;知道! ;知道你开辆没空调的车来接我,回头去到会所人都不让我进去! ;你这话说得真是有够好笑的,别看你现在是海伦基金得代理主席,但你这代理主席又没经费支持,就出个门还要自己找车。我这车坏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不见你嫌弃现在倒是话多?我早说去跟Micheal借车,你又舍不得他大热天奔波,现在到了倒是为难起我来了。 ;我的姑奶奶唉! 夏晚橙抹掉头上的汗水,说道:;你快别跟我抬杠了,你快想想办法,这么热的天里没空调,就是我受得了你侄女也受不了啊。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思澜一下不言语了。她说:;要不我把车子扔附近停车场里,然后我俩打车过去? ;这主意好! 夏晚橙这话才落下,就听思澜说:;这附近最近的停车场是澜润国际的,下一个停车场还很远。 夏晚橙嘴巴一咧,说了句:;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大忌。 临近澜润国际,这夏晚橙左思右想,到底是没敢联系雷空,也没去找tony,而是兜兜转转找到了雷影,厚着脸皮说要把车子停在澜润的停车场。雷影满口答应的同时也给了她最高的礼遇,亲自来停车场迎接。 ;打你回来柏海后我们一直还没见过,你二姐总说你很忙。 雷影看向夏晚橙已经隆起的小腹,问说:;孩子多大了? ;四个来月了。 雷影算了算日子,说:;那就得在冬天出生了。 ;预产期确实在十一月份。 雷影道:;十一月份的柏海已经很冷了。 夏晚橙摸着肚子同他笑着说:;那也不能叫他等等吧? 雷影笑道很善良,说:;还没见过你先生。 ;他做医生的,平日里工作忙,等闲下来叫上大家伙一起吃饭。 这话落下后,夏晚橙见雷影低下了头,于是夏晚橙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前些日子听她大姐说起,说夏午橘和雷影准备偷偷领证结婚遭阻拦。 雷影的姐姐雷月全然看不上夏午橘,扬言他们俩要结婚就从她尸体上踏过去。也因为这事,雷月还把夏早柑叫到了面前好一通侮辱,一边说她们夏家的女儿统统没教养,一边说夏午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气得夏早柑当下气血上头拉着夏午橘就走,并放声夏家才看不上雷影。结果闹得两家人全都不欢而散,也因为这事,夏午橘直到现在还没搭理夏早柑。 夏早柑还把这事藏着掖着不敢跟夏晚橙讲,要不是她自己看出点端倪,还不晓得夏早柑要一个人着急到什么时候。 所以现在夏晚橙跟雷影说这话,也是代表他们夏家跟雷影表个态度。既然他和夏午橘铁了心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只要夏午橘觉得开心幸福就好。 这下跟雷影说完话,夏晚橙拉着思澜就往电梯走。她知道澜润地下车库太广阔靠人腿走出去要走许久,于是准备乘电梯到一楼再出去。 ;你就为了省点事偷点懒,担心一会儿门一开,你就看见雷空在你眼前。 ;不会这么巧吧,这大中午的…… 夏晚橙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说道:;那在就在呗,大不了他管我要停车费我就给他咯。 这话才落,电梯门就在夏晚橙面前应声打开,夏晚橙看着逐渐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人,顿时找不到任何语言用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和思澜的乌鸦嘴。 明显地,对方在看清她的样子时也愣住,直到电梯再要合上门时,才伸进来一只手把它挡住。 ;我的天啊! 一个尖锐的女声随之响起:;我没看错吧,这是谁啊? 眼前的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有着浓郁长睫毛的眼睛定睛看了夏晚橙许久,继续惊呼道:;这大白青天的,我不是见鬼了吧? 说着,她便去扯了扯旁边人的手,问说:;陈姨,你看这人长得像不像你那个病故早逝的儿媳妇? 电梯门外站着的人赫然就是雷月和陈盈。这下在雷月叽叽喳喳的同时,陈盈正用着和雷空如出一辙的阴鹜眼神看着夏晚橙。 夏晚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主动道:;许久不见。 原本还嘻嘻笑笑的雷月在听到她说这话的当下立马就变了脸。她讥讽道:;你也配说这句话?饶我也算见过世面,居然也没想过你还敢回来柏海,敢出现在我们家人面前。 ;并没有哪条法律不让我回来柏海,自然也没有哪条规矩让我不能出现,您说是吗? 雷月冷哼:;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你们家的人当真是一点教养没有,一个你,一个夏午橘,对了,还有你那个大姐,都是一等一的有妈生没爹教,你…… ;雷月姐! 夏晚橙重重出声:;我叫你一声姐,是因为你是雷影的亲姐姐,除此之外,我们两人没有半点瓜葛,你倘若再敢这样说话冒犯我和我的家人,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第589章 毒辣祝福 ;你还要跟谁客气? 一直在旁沉默的陈盈冷冰冰地开口:;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前学过的规矩教养就都忘了? 面对陈盈,夏晚橙倒不如面对雷月那般轻松自在。对于夏晚橙来说,曾经和陈盈相处的经验在她心底埋下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她太清楚陈盈这个人做人做事的风格,一直以来,除了她儿子之外,其他人在陈盈眼里只分利益相关者和无关者。 夏晚橙曾经和她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是她最趁手的工具人。但现在,她和陈盈泾渭分明的仇敌,全柏海把夏晚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里,就有陈盈的一份。 本来,夏晚橙倒也不太在意这些。但她现在的顾忌变多了,倒也开始提防陈盈这样的人。 现下听陈盈这样说,夏晚橙只道:;见伯母一如既往地康健,我就放心了。 陈盈面无表情,本就修得极细的眉毛高高吊起。她说:;怎么?对于我没被你气死感到失望?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把身子骨还有些年头可活,倒是你…… 说着话,陈盈的目光便落到夏晚橙的肚子上。毫不夸张地说,夏晚橙在这一刻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她连忙用背包挡住肚子,好完全隔绝掉陈盈的目光。 这下子陈盈不知想到了什么,这眼神变得愈发阴冷,直让夏晚橙在这大热天出了一些虚汗。偏偏这会儿陈盈和雷月都挡在电梯门口,让她出去不得。 ;你这……陈盈继续盯着她的肚子,问说:;谁的种? 这话说得极其不体面,直让旁边的思澜立刻出声回应:;这关你什么事? 陈盈完全没搭理思澜,只说:;看你这肚子的月份还轻,算算日子,应该不是我们家雷空的……吧? ;呵呵。 突然笑出声来得人是雷月,她笑出了捧腹大笑的姿态,只说:;陈姨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怎么,这孩子要真是雷空的,你还能不计前嫌地把夏晚橙接回雷家? 陈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你这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别掺和我们家的事了。 这话直接把雷月气到脸绿,嘴巴张了合合了张也没找到反驳的话,直把怨毒的目光投掷到陈盈的后脑勺上。 陈盈再次把目光落在夏晚橙脸色,说道: ;你也不必时时刻刻提防着我。我对你这个人兴趣全无,只是……你现在来澜润做什么?找雷空? 思澜代替夏晚橙回答:;是找雷影。 ;哦,是吗? 这下子陈盈侧开了身子,把电梯口让了出来,趾高气昂地看着大门说了句:;好走不送,希望你心里清楚,不管是澜润还是雷家都不欢迎你。 夏晚橙一脚踏出电梯门,眼里注意到陈盈的指甲。她说:;傅昉现在还在医院调养身体,林岚也在稽查局接受调查,听闻叶琦琳和海伦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伯母还有心情去做指甲,您能修炼出如此镇定自若的心态,也真是让我等钦佩不已。 陈盈转身回来看她,说:;不必羡慕,祝你这一胎生个健康小子,以后恋爱结婚成家时遇到个像你夏晚橙这样的媳妇,想必到那时候你也能修炼得和我一样处变不惊。 前一秒还怨气横生的雷月突然笑出声来,她冲着陈盈竖大拇指,说:;您这说话方式可真艺术,这祝福可真毒辣。 夏晚橙咧了咧嘴,说道:;我和他爸爸都希望这是个女儿。 陈盈挑了挑眉毛,说:;是吗?那祝你生一个像雷月这样的闺女。 这话一落,雷月脸色再次大变,问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给小朋友的祝福罢了。女儿长得像你不是很好吗? 到此,夏晚橙便再没有任何话要同眼前的两人说。倒是眼看她要走,雷月再次叫住她,说:;你们姐妹三真是一模一样的恶心,就是要钻头觅缝地要把人塞来我们家。怎么,你夏晚橙功败垂成就让夏午橘打上我弟弟的主意?我告诉你,夏午橘想要嫁来我们家,简直做梦! 夏晚橙现在的心气十分不顺,面对雷月如此刁难也没了耐性,她直接回应道:;没关系,我们家不在意雷影以入赘的身份过来。何况,你弟弟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 ;你! 雷月突然忍气吞声道:;真是不知道你现在还趾高气昂个什么劲儿?怎么?直到现在还在自持雷家少奶奶的身份? ;雷家少奶奶吗?夏晚橙笑出来,说:;你们家少奶奶这会儿正躺在医院等你们关心呢。 在思澜的反复提醒下,夏晚橙再无任何留恋,直接踏步离开了澜润大厦。 出了门,思澜才说道:;自从你嫁给Micheal医生后,很少见你如此动气。 ;陈盈这个人…… 夏晚橙张了张嘴,终究是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她想到了傅昉,说道:;看来在陈盈眼里,傅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人,所以她才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思澜接话,;说起来傅昉也真是可怜,表面上是雷家少奶奶,但她妈出了事也没见雷家有人帮衬。尤其这雷空,前前后后不知花了多少金钱精力洗白叶琦琳。这下倒好,老婆躺在医院,丈母娘蹲在监狱,他倒还有工夫带着小三去海外。 夏晚橙问:;你知道雷空为什么要在节骨眼带着叶琦琳去海外吗? ;雷空那人的心思我可不懂。 ;他想把叶琦琳牵扯在海伦基金这件事里头的账户全部洗清,想把叶琦琳完全从海伦基金的事里摘出来。 ;这……可能吗? ;如果叶琦琳牵涉的不深的话,有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晚橙摇摇头,;暂时没想好。不过我这个人无利不起早,肯定得有点图谋才对得起我一贯的名声。 第590章 代理主席 因为在澜润遇到陈盈和雷月耽误了时间,夏晚橙走出澜润大厦时,距离顾访琴帮她敲定好的会议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思澜站在路边拦车,夏晚橙电话响个不停。她接起来一看,见是此刻正在医院的傅昉来电。 ;晚橙! 电话刚接通,夏晚橙就听到了傅昉急促的声音,她问:;你在稽查局是不是有熟人? 夏晚橙第一时间联想到了绍度,但是…… 夏晚橙道:;我认识的人在刑侦部门工作,可能没法干预经济罪案科那边的情况。 ;徐行之呢!他父亲现在不是柏海稽查局的二把手吗? 徐东来! 夏晚橙看可有些日子没想到过这个名字,她说:;我不了解徐行之家里的事。 傅昉还是着急道:;我妈去稽查局已经好几天了!他们那边不让探望也不让我和我妈说话!我这边都快急死了。 夏晚橙安慰她道:;海伦基金事关重大,稽查局那边谨慎些也是负责任的表现。而且,据我所知,韩琳也是同样的情况。 ;才不一样! 傅昉大叫道:;韩琳已经见到了家里人,而且她被允许有律师陪同。 夏晚橙皱着眉头,见那边思澜已经拦到车,于是一边上车一边问道:;伯母在稽查局没有律师陪同吗? ;稽查局那边说现在只是例行问话阶段用不着律师陪同,但你我都清楚稽查局这次请我母亲和韩琳过去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什么吗? 夏晚橙感觉眼皮跳了一下,接着就听傅昉说起:;我担心安家会想方设法地把韩琳从这件事里摘除出来,然后让我妈去当这替罪羔羊。 听及此,夏晚橙立刻开口:;不会。 ;但就目前看来,安家确实在往这方面努力。你知道,针对现在的情况而言,有律师和没律师是天差地别。 夏晚橙婉转道:;我记得之前新闻上有说,徐东来也是这次专案组成员之一。这次的事,他肯定不会帮忙。 说到这,傅昉在电话那头完全沉默了下来。 夏晚橙出声:;傅昉,这次的案子是由城首亲自坐镇督查,我相信不日便会真相大白,如果你…… 夏晚橙话音未落,就听到傅昉压低声音说道:;如果真相大白,我妈和韩琳就都会完蛋。 夏晚橙心里顿时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现下听傅昉这么说,夏晚橙就知道她是清楚知道林岚在背地里干得这些龌龊勾当。所以,夏晚橙的态度也在这一刻完全改变,她面无表情道:;所以呢? ;这事不能再让稽查局再查下去了。如果此刻调查能够终止,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夏晚橙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过分阴鹜的脸色,她说:;现在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应该也在祈祷,祈祷真相能够大白。你知道吗,她们为此愿意付出的一定不比你少。 傅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听出你对这件事的态度了。你也觉得我妈罪该万死,是吗? 听夏晚橙不出声,傅昉继续道:;但是,罪该万死的只有我妈妈一个吗?罪魁祸首的韩琳呢?她的家人此刻正在积极营救她。而作为帮凶的叶琦琳,早已被雷空洗得清清白白!如果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都该死,为什么就我母亲不能得到特殊对待? 这个问题问住了夏晚橙,让她觉得心脏位置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这通电话就这样陷入在沉静的氛围里,好在车子在这时候停了下来,思澜示意夏晚橙下车,她才找借口挂断了傅昉的电话。 刚才坐在旁边的思澜多多少少听到了这通电话的内容,她跟旁边一脸凝重的夏晚橙说:;犯错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但定罪,是法官的事。 * ;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干脆直接宣布解散就好了,干嘛还要开会?还说指定了负责人来处理这事,我就不明白,海伦基金现在这个棘手的烂摊子,究竟是谁不嫌烫手? ;我原先以为顾访琴会果断抛弃海伦基金明哲保身的,但看她现在的态度,她明显是不想放弃。 ;放弃不放弃不都那样?海伦基金的名声都烂透了,现在连带着我们这些人都沾了一身的腥污。 ;小叶啊。一个圆润贵太满脸笑意地凑到叶琦琳身边,问说:;你怎么看啊? 叶琦琳高傲地看着自己刚做的指甲,慢悠悠地说:;反正我不退出。新来的负责人要是没本事就滚蛋好了,反正这主席你在柏海,副主席进了监狱,这剩下的人,谁有本事谁就来当这个家好了。 贵太嬉笑着和旁边人对视一眼,都行对方眼里看到了别有深意的含义。 叶琦琳这会儿抬起手,看了眼全镶钻的腕表,不满意地说了句:;这人有没有点时间观念?这都迟到五分钟了,这是多大的谱?居然要我们这一屋子的人等她!只从不守时间这一点来看,我可不信任顾夫人指派来的这个人,谁知道她会不会把我们带进沟里? ;是啊,这顾访琴虽然是海伦基金的主席,但她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们。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自己内里推选代理主席。 旁人应声附和着,同时拿眼神往叶琦琳那边示意。另一边的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随即清了清嗓子开口: ;我看啊,一会儿来的这人要是让大家不满意,我们就回绝顾夫人的好意,反正她人在海外,也不清楚我们基金内部的事情。这不能让个外行人领导我们,到时候我们干脆就内部推选好了。 这话才落,这人就冲叶琦琳说道:;到时候我肯定推选你,小叶你是名牌大学高材生,又是咱澜润国际雷总的贤内助,肯定能做好代理主席这个职位。 叶琦琳羞涩地笑笑,嘴上说着自己资历尚浅,实则却胸有成竹地看着门口。 对于她来说,今天要来的人只要不上顾访琴的儿媳妇,其余不管是谁,她都不服! 叶琦琳的心思昭然若揭道谁都能看出几分。旁人心里对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野心感到不屑,一方面又要忌惮雷空此时在柏海权势滔天的气势。于是在这瞬间,这在场诸人脸上都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端得是个色彩纷呈。 也就是这时,侍应生过来通报,说有客来访。 叶琦琳立刻坐直了身子,却又在反应过来的瞬间翘起了脚。她四下看了周围人一眼,说道:;来得这么晚,应该不好得叫我们起身迎接她了吧? 因着叶琦琳这话,所有人都端坐在座位上不动弹。 思澜推门而入的瞬间,看到的就是在场十来人不动如山的场面。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竟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哪家寺庙。 而在场诸人见思澜面孔陌生,一时间都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她来。思澜被这么多女人盯着倍感不适,于是干脆侧开身子让身后人进来。 夏晚橙脚下踏上地毯的那一秒,她只感觉现场数十只眼睛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宛若一把把利刃要将她身体戳穿。 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曾几何时,她也享受过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但现在到底长时间居家洗手作羹汤,霎时间遭遇这样的关注,确实有些不习惯。但尽管如此,夏晚橙还是习惯性地咧起了笑容,以她惯有的语气说道:;各位真是好久没见了,我也真是没想到能在这一个场合看到那么多相熟的面孔。 现场气氛如坠冰窖,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夏晚橙兀自走到主位坐下,而后把左右手两边的人给一一看了个遍。 就在夏晚橙如此镇定自若的同时,这人潮莫名就有股暗流在涌动。夏晚橙的突然出现在现场诸人心里炸开了锅,并且噼里啪啦一直响个不停。 对于她们来说,这其中有些人是听到过夏晚橙死而复生的传言。或许和雷家关系再亲密些的,也知道夏晚橙此时的境遇。所以无论曾经的夏晚橙如何风光,现在在她们眼里的夏晚橙已不是能和她们坐在一起说话喝茶的层级。于是,有人先出声:;夏小姐是走错了门吗? ;我走错了吗?夏晚橙天真道:;这里不是海伦基金会员聚会的地方? 这话才落,叶琦琳便阴森森地出声:;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才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夏晚橙眼神淡淡从叶琦琳脸上略过,而后直视着前方,道:;我刚才进来时见你们好像在等人,我还以为是在等我。 见夏晚橙好不要脸地笑起来,旁边有人接话道:;我们是在等海伦基金现目前的代理主席。 夏晚橙面上惊疑表情更甚,她说:;顾夫人完全没跟你们说吗? 思澜就看着,说完这话的夏晚橙散漫地往后一靠,面上露出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来。她说:;我就是海伦基金得代理主席! 第591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兴许是因为天气炎热,此时的空气中又混合多种脂粉和香水的味道,夏晚橙整个人都觉得烦躁疲倦。 此刻她迷蒙着双眼看了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有些不耐烦地说:;时间紧迫,废话不多说。想退出海伦基金的人现在说出来我立马就能批准。不仅如此,我还会退回你的全部会费,并且登报说明解除你和海伦的关系。 这话落下半晌,夏晚橙见在场诸人皆面面相觑不说话,手下便轻轻敲了敲桌子,像是自说自话般地说了句:;我要一杯鲜榨橙汁,谢谢。 此刻会场内依旧静谧一片,当下衬得夏晚橙这话愈发突兀。可就在夏晚橙因为炎热稍微挪动了坐姿的当下,坐在这个长桌末尾的一个人立刻就小跑了出去,于是,整个会场都能听见她渐行渐远的声音:;服务员!一杯鲜榨橙汁!不要放冰! 思澜在旁毫不掩饰地笑出来。她想,就在柏海这个地界上,尤其在这名媛圈里,永远不缺见风使舵的人。 ;怎么样?夏晚橙微微笑,;如果没其他事,就正式开…… ;等等! 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夏晚橙和思澜同时循着发声处看去,见是坐在夏晚橙右手边第二位的叶琦琳在说话。 ;从刚才你走进这里开始,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说话。你以为我们都没反驳你,就当我们全信了你说的话? 叶琦琳说话的当下,一杯清清爽爽的橙汁放在了夏晚橙面前,由刚才小跑出去的人双手奉在桌上。 叶琦琳的话因此被打断,夏晚橙就顺便道了谢,眼神随意地从大家面上扫过,随后还是保持着微笑道: ;哦?不知道叶小姐有何高见呢?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海伦基金的代理主席是由顾访琴顾夫人亲自指定。既然你宣称自己是代理主席,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叶小姐想要什么证据呢? ;夏小姐为人真有意思,这话明明是我问你的! 因为叶琦琳突然加重的语气,在场的气氛突然凝滞下来。大家面上都自持端庄,眼神却不断地在夏晚橙和叶琦琳身上徘徊。 她们看着这两个雷空过去和现在的女人,心里不断在鼓劲加油,就希望她们俩能撕扯得再响亮一些。 但夏晚橙从来都是个最会扫兴的人,只见她端起橙汁,慢慢小酌一口,笑道:;对于我出任海伦基金代理主席这事,叶小姐但凡有任何疑问,不如自己去向顾夫人询问? ;你让他去哪里询问?思澜突然出声道:;顾夫人至今都晓不得海伦基金里头还有叶小姐这号人。 这话引得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叶琦琳愤恨地瞪过去,说话就越加厉害,;狗仗人势,夏小姐身边养的狗也够厉害的。 夏晚橙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问说:;叶小姐要退出海伦基金吗?我现在立刻就可以安排给你退会费,也可以立刻通知媒体那边的人准备通稿。 ;你这是威胁我? ;这是哪的话?叶小姐对我不满意,对我身边的人也不满意。这让我这个代理主席的工作实在难以做下去。既然这样,叶小姐退出才是对我们大家都好的决定! ;夏晚橙!叶琦琳拍着桌子一下站起来,这动静十足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思澜厌恶地别过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但凡接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子,断做不出这等粗俗野蛮的行为。依我看来,叶小姐和海伦基金的格调实在不符,还是早点退出为好。 ;你算老几?我当初加入海伦基金是受韩琳盛情邀请,并且在我的邀请函上,有现在在场大多数人的签名。要我退出海伦基金,你夏晚橙还不够格。 ;一朝天子一朝臣。 思澜说道:;不管是韩琳还是林岚,她们在海伦基金的历史已经过去了。现在海伦基金前路坎坷的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负面舆论,顾夫人指派夏小姐过来接任海伦基金主席一职,也是希望海伦基金能在夏小姐的带领下走出阴霾。所以此时此刻,还望在场的各位都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夏晚橙她不是死了吗?她现在在柏海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已。海伦基金难道要指望这样一个人带大家走出阴霾,简直是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 在叶琦琳和思澜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中,夏晚橙终于出声:;我还是那句话,对我本人,或者对海伦基金失去信心的人,可以马上离开。 夏晚橙指了指正前方,说:;大门就在那里,我给各位五分钟时间考虑,留下来的人就要乖乖听我话才行,否则,我会按照海伦内部的规矩执行。 话音落,思澜调好了五分钟倒计时的手机放在所有人面前。随着时间一点点倒数,夏晚橙倒是悠然地闭起了眼。 叶琦琳拼命给旁边人使眼色,见对方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便用手机敲了信息过去。 ;你怎么说?走不走? 这下对方再无视不得,只能回复:;再看看。 ;再看什么?你当真要被夏晚橙牵着鼻子走? ;我和海伦基金的关系和夏晚橙无关。我这个会员身份是自我母亲身上承继下来的,我轻易不会退出。 叶琦琳焦急地打字道:;你醒醒啊,现在的海伦基金今非昔比,它如今的名声都坏成那样了,你还留着做什么?干脆我们自己出去另立门户,不就是个慈善基金吗,我们肯定能做得比海伦更好。 这信息发出去的当下,身边人就深深的看了叶琦琳一眼。就是这个眼神让叶琦琳在这当下觉得自尊心严重受挫。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股正常人对傻子的同情和怜悯,好似就在用无形的语言跟叶琦琳说: ;看吧,你果然什么都不懂! 第592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 事实如此,叶琦琳确实是这群人里的异类。和所有人不同的是,她既没有显赫的出身,也没有因为靠婚姻跃升阶层,她甚至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柏海人。 她现在能混到如此风光的局面,完全是因为她的金主雷空愿意且舍得为她花钱。所以在叶琦琳的眼里,海伦基金只是一个名媛们交际的场所,如果这个呆得不痛快,那就换下一个好了。她既不了解柏海的历史,也不了解海伦的历史,更不了解海伦基金对于柏海人的意义。换句话说,如果海伦基金没有点深厚的底蕴,就凭今时今日海伦基金面临的险峻局面,绝对凑不到这么整齐的会员来迎接所谓的;代理主席。 旁人深切地明白到叶琦琳听不懂这个,于是换了个更加通俗的说法告诉她:;顾访琴现在仍旧是海伦基金的主席。只要她不宣布卸任,我们这些人就没有非得离开的必要。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叶琦琳对该人的说法十分不屑一顾,她问说:;那顾访琴现在在哪呢?你可看看清楚,现在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的人是夏晚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顾夫人。 对方因为叶琦琳粗鄙的发言感到不适,她正好抬头,看见夏晚橙闭目养神形容自得的样子,心里再次感叹雷空到底也没那么离谱。这都是女人,但哪类人能娶回家,他到底还是清楚的。 这当口,五分钟倒计时的时间一点点逼近,叶琦琳一眼看过去,真没看出在场有谁准备离开。不过话说到现在,如果真有想法要离开海伦基金的人,断然也不会出席今日的会议。 五分钟倒计时结束,夏晚橙在思澜的提醒下睁开了眼。她看向桌子两边满满当当的人,不禁有些失落道:;没人要走吗? 这话落下后,她见现场还是落针可闻,于是幽幽叹出口气道:;都没人愿意走,就是代表大家认同了我这个代理主席的地位?我这心里啊,既是烦躁,又有些开心。你们倒猜猜看,我烦躁是因为什么?开心又是因为什么?; 夏晚橙问这个问题也不是想让人回答,只听她自己说道:;你们在场的许多人都和我两看相厌,我和其中某些人还素有恩怨。我原本还想着大家干净利落地离开,也好叫我以后的工作好做一些。现在见大家都留下,也说明大家对我和我们海伦基金还是有信心,既然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 夏晚橙让思澜布置接下来的工作,而自己却慢悠悠地向着门外晃去。 刚刚走出门外,顾访琴这电话就精确地打了过来。 ;宝贝,如何? ;和预想之中的差不多,但总体还算顺利。 ;她们没为难你吧? ;我可是您亲自任命指派的,谁敢为难我啊? 夏晚橙抬头,见鳞次栉比的大厦上头乌云密布,想来着柏海城马上就会有场暴雨要落下。 她低头,见这边距离会场虽有些距离,但她还是能听到来自里头传来的,剧烈争执的动静。她慢悠悠在湖边坐下,看着湖中因为抢食挤在一起的锦鲤,心中略感悲伤。 ;夏晚橙!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前头,夏晚橙抬头,见这次字正腔圆直呼她名的人终于不是叶琦琳。 来人来到她面前,不晓得是因为走路急促还是气得厉害,这跟她说话的动静就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什么意思?拿我们当猴耍着玩吗? 见夏晚橙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来人当即暴跳如雷地复述了思澜传达的内容。 ;你居然让我们亲自去医院慰问病人? 夏晚橙抬眼,;这有什么问题? ;你要我们去做什么?拉着她们的手一一说对不起,辛苦了,都是我们不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你可以再润色一下,说得再情真意切些。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可是林岚和韩琳惹出来的祸端! ;你不是海伦基金的人? 见对方无力反驳,夏晚橙再道:;既然是海伦基金的人,就要做事。还有,我准备针对这次的事故成立一个针对受害者的基金会,希望在场的大家踊跃捐款。思澜,一会儿把卡号一一发给大家。 夏晚橙无聊道:;我之后再向全社会公开赞扬大家的善举。 ;夏晚橙! 咬牙切齿的喊声被夏晚橙无视过去,她只说:;之后思澜会把受害者的具体情况统计下来传达给大家,争取让每个人负责一个片区,省得来回奔波费心费神。 这话落下,天边骤然劈响一道炸雷,一时间天空乌云密布,风吹树摇,空气中弥漫了压抑沉闷的感觉。 夏晚橙感觉到拂来脸上的凉意,道了句:;今天就到这,马上下雨了,我要回家了。 夏晚橙说走就走绝不耽搁,就连涌上前来跟她要联系方式的人都被她一句;今日没心情,下次再说给打发了回去。 她在思澜的陪同下往外走,在旁人看来她们的步子格外局促,像是有要事需要赶赴。实际上,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夏晚橙正小声跟思澜抱怨着:;可怜见的,刚才明明那么大的太阳,这会儿却说下雨就要下雨,我们可得走快点,回头下雨打不到车一准得成落汤鸡。 ;你说她们要是知道我们打车过来又要打车离开,会不会觉得我们特别寒酸啊? ;打车怎么就寒酸了?打车我就不是海伦基金代理主席了?我这叫拉动内需你懂不懂? 正说话间,夏晚橙突听侧边有个男声喊她。她停下脚步转过脸,就见雷空正倚在车边抽烟。 看见她,雷空便冲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见夏晚橙立在原地不动作,他这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透露出一股不详的气息。 夏晚橙摇摇头,指了指他手里的烟。雷空愣了一愣,随即掐灭香烟,顺带把身上的外套也脱下来丢进了车里。 他向着夏晚橙走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究竟还要矫情到什么时候?怎么样,现在没味道了吧? 第593章 天字一号蠢猪 豆大的雨滴突然从天而降,砸了当下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夏晚橙惊呼一声,当即和思澜一起抱头鼠窜,端得是副毫无形象的样子。 雷空见了,嘴角不自己地露出一抹微笑,心中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他用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温柔语气说道:;你嫌不嫌丢人? 夏晚橙充耳不闻,只顾着和思澜说:;找个地方躲一下,快找个地方躲一下。 奈何这地方周围空旷一片,唯一能够避雨的地方还在她们刚才过来那里。现在夏晚橙一回头,就见叶琦琳和其他名媛贵妇们在侍应生或者自家司机的护送下,在雨伞的遮蔽下款款而来。看见这一幕的夏晚橙如同被按了静止按钮,当即用手遮住眉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这柏海连着热了那么多天,也总算是下雨了。 听到这话的雷空当即别开脸藏住笑意。他想,得亏现在柏海雨势不大,夏晚橙说出这话才不显得突兀,否则就是赤*裸*裸的打肿脸充胖子。 这围簇在夏晚橙周围的人见她不撑雨伞,有的露出明显鄙夷讽刺的笑容,有的则有样学样,立刻吩咐身边人撤走了伞。 但好巧不巧,就这一瞬间,雨点突然密集起来,瞬间演变成了近乎要下倾盆大雨的架势。这下子周围人都端庄不起来,一个二个都在自家司机的护送下向着车子跑去。 夏晚橙和思澜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起今日一直盘旋在口里的那句话。 出门没看黄历。 ;你是来接我的吗? 在这瓢泼的雨势下,叶琦琳还顾得上跟雷空卿卿我我。只见她挽住雷空的胳膊,这说话间就把脑袋向着他的肩膀歪去。 夏晚橙可不在意眼前这双璧人在唱什么戏。她只万分担心自己会因为这场骤雨感冒。如今对她而言,一场小感冒也是伤筋动骨的大事。 于是夏晚橙厚着脸皮跟雷空开口:;雷总不会介意送我一程吧? 雷空挑了挑眉毛,心想夏晚橙如今审时度势的本事越发毒辣,于是无论叶琦琳在他手臂上如何使劲,他还是点了头。 眼看这叶琦琳说话间就要坐上副驾位,思澜一把拉住了她,说道:;叶小姐应该不会跟孕妇抢夺这个位置吧? 叶琦琳很不忿道:;怎么?这个位置上哪里写着孕妇专用吗? ;这倒也没有。思澜嘻嘻笑道:;不过这是柏海人与生俱来的礼仪和教养,如果叶小姐不清楚的话,我现在告诉你。 叶琦琳平日里最恨别人提她两件事。一是她的出身,二是她外地人的身份。眼下思澜一句话踩了两个雷,十足让叶琦琳的心中燃起熊熊火焰。古语有云打狗看主人。叶琦琳直接把怒火指向前方已然安稳落座系好安全带的夏晚橙,问道:;夏小姐的丈夫也太不体贴了,这样糟糕的天气也不来接你回家。 ;人家是业界知名医生,几乎每天都有手术安排!思澜直接接话道:;叶小姐莫不是以为柏海人人都跟你似的,每日有着大把时间吃喝玩乐荒度时日。不过……思澜故意顿了一口气,又说道:;勤劳刻苦一直都是柏海人与生俱来的传统美德,叶小姐不了解这个……也情有可原。 叶琦琳遭思澜这样明里暗里一通乱怼,那心里简直像梗了块石头一般难过。她昂着头向着前方看去,只见雷空的目光一直在看夏晚橙整理裙摆。 夏晚橙忙活这半天也没注意到车子没启动,等她这不经意间抬头一看,才发现雷空正看着她,车子也还停在原地。 她愣住,问说:;怎么了? 雷空微微皱眉,说道:;你这裙子多少钱买的? 夏晚橙一听这话就警惕起来,问说:;你问这个干嘛? ;为什么稍微沾了一点雨水就能掉色? 夏晚橙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面确实有被紫色颜料的迹象,她再看向身上的紫色裙子,顿时仓促回应道:;我愿意。 眼看雷空露出那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夏晚橙的自尊心真的隐隐有种受挫的感觉。她知道雷空和身后的叶琦琳都在怎么想她,以至于会把她现在的处境都归结到Micheal身上。她有一瞬间想解释,说这裙子是顾访琴找人用天然颜料织染的,本来就不能沾水。但这年头就在脑子里停留了一两秒,随即就被抛弃了。 说到底,她和Micheal如何过日子都是她们两夫妻的事,用不着跟旁人解释。想通了这一点的夏晚橙倍感心情爽朗,她甚至还有闲心跟雷空聊起海伦基金的未来规划。雷空手下启动车子,耳朵里听夏晚橙说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只在他的视角看来,夏晚橙针对海伦基金的这通部署都是她天真烂漫的幻想。它是如此不切实际,又是如此难以实现。但夏晚橙明显不这么认为,她一直热情洋溢地说了好半天,到了话锋一转,突然说道:;我们海伦基金过去的辉煌都是仰仗着诸多善心人的支持和帮助。以现在为一个分水岭,海伦基金未来的发展,也要仰仗各位善心人士的多多支持。 然后,她即期待又兴奋地看着雷空。 此刻正值红绿灯,雷空见夏晚橙看她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簇簇烈火,一时有些不明所以道:;所以呢? 夏晚橙冲他露出微笑,眼里的亮光越发炽烈。 雷空突然反应过来,问说:;要我捐钱? 夏晚橙空口说白话的本事挥洒自如,见雷空上了道,当即就对他进行了好一通洋洋洒洒的吹嘘夸赞。 ;打住!雷空及时制止,问说:;你要我捐多少? 夏晚橙厚着脸皮道:;当然是多多益善。 ;夏晚橙! 这三个字以冷哼的形式从雷空嘴里发出,紧跟着接了一句:;你真当我是这天底下头一号的蠢猪? 第594章 指鹿为马 ;噗嗤一声,思澜在后头直接笑出了声。 雷空愤愤地回头,却在撞见思澜那明显看笑话的眼神时而挫败回来。 他直言道:;我凭什么给海伦基金捐钱?还是你夏晚橙的海伦基金? ;随便提那么一句而已。 夏晚橙闲庭信步道:;你知道,在这次的事件中,海伦之前的商务合作伙伴都快跑光了。我现在要重建海伦基金,自然需要建立新的合作伙伴关系。我以为雷总有兴趣就跟您提一提,您要是不情愿,就算了。 雷空还是不满意道: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是吗? 见夏晚橙明显没有了再聊下去的意向,雷空又问道:;我捐钱给海伦,可以让叶琦琳成为海伦基金副主席吗? 夏晚橙自后视镜里看到了神情表露出踊跃激动的叶琦琳,利索地拒绝道:;当然不行。如今顾访琴不在柏海,海伦就是我全说了算。我这个人喜欢独裁统治,不喜欢跟人分享我的权利。 雷空生气又好笑道:;你怎么不让你们家那医生给你捐钱呢? ;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现在所累积的功德已经足够他用上十辈子,倒是雷总你…… 夏晚橙欲语还休道:;做慈善这件事,表面上是你在帮我,其实是我在帮你才对。 雷空由衷道:;你有这指鹿为马的本事为什么要做慈善呢?去干传销不好吗?难怪你在万喜表现得如鱼得水,原来竟是我小瞧了你。 ;好说。 话说到这里,夏晚橙明显也没了兴趣,她直接跟雷空道:;送我去柏一院,谢谢。 雷空看着她,眼里的光的逐渐聚成了一团火,蹭了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一脚刹车踩下把车子停在路边,指着外头道:;你下去。 夏晚橙见前头不到一百米便有地铁站,于是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顺便喊了思澜一声,说:;走了。 雷空看窗外大雨如注,可夏晚橙就这样打开车门走进了雨里,随即小跳到街旁商店的屋檐下。 夏晚橙隔着雨幕望着他,说道:;时间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这么些年过去了,雷总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雷空只觉自己的一颗心瞬间掉到了深不见底又漫无天日的荒芜中,他问道:;你变了吗? ;我当然变了。 夏晚橙毫不迟疑地答道:;我现在可是Micheal太太了。 * 夏晚橙很享受别人称呼她为;Micheal太太。平日里在家里,她也会这样称呼自己,然后叫Micheal为;夏小姐的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她和Micheal是紧密相连又彼此独立的两人。 Micheal工作忙,背负的责任重大,时常要把陪伴夏晚橙的时间分出一部分来给他的病人。因此,素有没涉及过医疗行业的朋友和熟人会来跟夏晚橙抱怨,说Micheal工作太忙,陪她的时间太少。或者直接告诉她,眼下Micheal都没太多时间陪你,等孩子出生后这种情况会更严重。或者更有甚者,那些见风使舵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就会来夏晚橙面前直接鄙夷Micheal的职业。 他们会说:;医生有什么好? 或者,;医生也不过如此。 每每这个时候,夏晚橙都会想,他们这些人最好祈祷自己身体健康一世无虞,否则总要有哭着喊着求医生的那一天。 譬如现在,夏晚橙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有人哭着喊着求Micheal救救他的家人。 夏晚橙向来是看不得这些,于是去旁边找小赵说话避一避。 然而,小赵这边也不太平静。 下午时分不太繁忙的诊室楼道聚集了很多。他们都穿着医生护士的制服,此刻正围簇在某间办公室门口。 看见夏晚橙的身影,小赵忙欢天喜地地跑过来,说:;来得正好,有好戏可看。 夏晚橙问说:;怎么了? ;汤辛雅倒大霉了。 夏晚橙点点头,说:;听说她家里最近出了事。 小赵满脸厌恶道:;作为医护人员知法犯法坑害患者赚黑钱,这种人死有余辜。不说他们,我跟你说说汤辛雅。 ;汤辛雅怎么了? ;她们家那医疗世家不是被柏海稽查局和监管局连锅端了吗?这下可没人在背后给她撑腰了。这不,自打她到我们医院以来,那叫一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里里外外不晓得得罪了多少人,都等着看她们家倒台好落井下石的。现在好了,你看看,这都是来看好戏的。 夏晚橙问说:;她怎么了? ;这不,她们这批人的实习期马上就到了,前几天有个考核关乎她们这次的实习成绩。汤辛雅无可厚非地拿到了不及格,加之她之前的种种表现,院里就决定对她的实习成绩给予一个中肯的评价。 ;什么? ;不及格呗。 小赵呵呵笑,;她马上就毕业了,实习成绩不合格肯定就毕不了业。毕不了业就有两个结果,要么准备留级争取明年毕业,要么就放弃从医。但她明显都不接受,所以这会儿正在里头跟院长和主任撒泼呢。 就这当口,夏晚橙我也确实能听到门板背后传来的啼哭动静,她心里稍微感到有些复杂,可就在不知道跟小找说什么的时候,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夏晚橙仓促回头,只见身后空无一人。待她再转回头,就见Micheal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边,脸上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夏晚橙努努嘴,说:;幼稚。 Micheal像是没听懂她的话,装傻充愣地来回转头,面上还维持着他青年才俊的特有严肃,问说:;怎么了? 夏晚橙嘴角抽搐,压低声音道:;你同事都看着呢,你高冷医生的人物设定不要了? 这话让Micheal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他缓慢地回头,就见小赵满脸都是不忍直视的表情看着他。 夏晚橙笑得开心,心里默道:;活该。 第595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惹得整个柏海城沸腾的海伦基金涉嫌制假售假一案,因为有城首和相关部门的干预,它所带来的的负面效应总算是趋于稳定。现目前,虽然柏海人民对柏海药监局和海伦基金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但多少还是对柏海的稽查和监管部门寄予了厚望。 在这种情况下,海伦基金会的成员频繁在各大医院出入,且殷勤探望病患的新闻就被民众认定是作秀。他们在对此新闻进行了严厉批评的同时,也发声反对海伦基金有关人员再出现在公众眼前恶心人,更极力要求海伦基金就地解散。 因此,夏晚橙当时信誓旦旦在例会上说着要全部人听她命令的发言,现在就成为了扇在她脸上的一个又一个巴掌。 当然,这只是别人的想法。作为海伦基金代理主席的夏晚橙,依旧十分坚持自己当时的部署。她认为,民众之所以认为她们在做戏的理由,肯定是她的会员们在民众面前表现得不够真挚诚恳。 所以,夏晚橙还是那句话:;请你们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想他人之所想及他人之所及。 ;这话说得轻巧。你只用上下嘴唇一开一合,就把整个海伦基金的烂摊子强压在我们身上,整日要我们往医院跑,作为代理主席的你怎么不去? 夏晚橙看向满脸不忿的叶琦琳,无所谓道:;我当然是有更要紧的事情在做。 ;借口!自始至终,对于如何重建海伦基金的辉煌,你都是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你既拿不出一个详尽的策划,也没有具体的部署,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毫无任何值得相信的地方。 ;是吗?既然叶小姐对海伦基金如此没有信心,不如现在退出可好? 叶琦琳当下气急。 自海伦基金遭此重创以来,自夏晚橙成为海伦基金代理主席以来,这个夏晚橙根本没给海伦基金带来任何变化。而且,夏晚橙的独裁统治比起之前的林岚韩琳来说犹过之而无不及。她容不得任何人对她的质疑,要不然一句;请你退会的威胁就迎面砸过来。 旁人不晓得夏晚橙是个什么角色,很容易就被她蛊惑从而隐忍不发,但叶琦琳却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了。她说:;退会就退会!反正现在的海伦基金也是一滩烂泥,呆在这里头我还怕脏了自己的身子。 叶琦琳这通反威胁让在场众人全都刮目相看。她们心里都清楚,夏晚橙不可能真让叶琦琳退会。如今的海伦基金危在旦夕,这叶琦琳到底背靠雷空,可以给海伦基金带来不少商务资源。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让叶琦琳离开,这对于海伦基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现在,这在场众人都屏气凝神地期待着夏晚橙的反应,想看她下不来台,更想看她向叶琦琳服软认输。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对于叶琦琳扬言要退会的反威胁,夏晚橙只淡漠地回应道:;可以,你现在就可以找人去办理退会手续。 ;夏晚橙! ;我顾及在场各位都是在柏海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我先前给过你们主动退会的机会,你们放弃了。那我今天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谁今后要是继续不服从我的管理安排,我便会直接登报解除你跟海伦基金的关系。换而言之就是,开除。 撂下这话的夏晚橙转身就走。从她今日露面到离开,她拢共呆了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好似今日她特地过来,就是为了把这番丑话说在前头。 现在她一走,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叶琦琳,想知道她是否真的要退出海伦基金。 叶琦琳梗着脖子,说话也没什么底气道:;海伦基金是她夏晚橙说了算吗? 旁人心想,这次你可说对了,现在的海伦基金确实是夏晚橙的一言堂,且已经有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趋势。 * 出了门的夏晚橙立刻就向着下一个目标地赶去。 在海伦基金那些会员眼里,她这个代理主席满口空话不干实事,待人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同时,又有那么些仗势欺人的做作在里头。 现在若要在海伦基金内部搞个调查,这10个人里头就有10个人希望她立刻下台。她们压根不信她夏晚橙能带领整个海伦基金走出这次事故的阴霾。现在之所以愿意服从她的安排和管理,完全就是不想被她逐出海伦基金,从而只能屈服于她的淫*威。 但夏晚橙才不管那些人怎么想她,反正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跟这些人从来都没对付过。而眼前,她确实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夏晚橙看着窗外在想,不知道Micheal他二叔家是如何运作的,韩琳居然能取保候审从稽查局里出来。 于是顾访琴给她打来电话,说安固把电话打到了安镜那里,希望他这个;哥哥能救自己弟媳一把。但安镜直言自己身体不适必须要在海外调养不方便回来柏海,但又不能真的把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弟媳放在不管不问的位置上。于是,夫妻二人就准备把如何跟韩琳这一家子打太极的任务交到夏晚橙手里。 眼下夏晚橙着急从海伦基金会议上离开,就是为了去跟韩琳这一家子碰面。 对于夏晚橙来说,她这一行主要有三个目的。 一是想要见见Micheal名义上的其他家人,同时也让人家看看自己。 二是受顾访琴委托去看望安抚刚从拘留所脱身的韩琳。 这第三,便是出于自己的良心道德,以及对整个海伦基金及所有受难病患负责的态度,去从韩琳口中再探听套弄些有用的消息。 所以,现在的夏晚橙满心都是算计。她本人对于韩琳这个勉强算是自己亲戚的女人,心中除了恶心就是痛恨。所谓痛打落水狗,夏晚橙想,好不容易从稽查局脱身的韩琳肯定没想到,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第596章 平地一声雷 在稽查局呆了一周多时间的韩琳瘦了二十斤不止。前段时间刚经过热玛吉和超声刀的皮肤迅速垮塌下来,堆叠出了远超年龄的皱纹。 韩琳老了非常多,这是所有再见到他的人想说而又不敢说的事情。因为自身背负的舆论压力,韩琳办理完取保候审的手续后,是由家人直接开车从稽查局后门离开,可尽管如此,那些臭鸡蛋烂菜叶还是隔着车窗砸到了韩琳脸上。自嫁入安家后就没受过这样轻视的韩琳,当即气得哭了出来。 而让她暴跳如雷的事情还在后头。当听说顾访琴和安镜借口调养身体不回柏海时,韩琳气得把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砸得粉碎。她声嘶力竭地大吼:;我为你们安家当牛做马这么些年,为顾访琴当狗那么些年,你们到底是没把我当成一家人。现在我都要死了!你们居然还不回来! 韩琳的三个孩子沉默着看她这通发泄,心里在感到悲痛的同时,隐隐也有包含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通发泄过后的韩琳稍微冷静了些,她看向自己的丈夫,问说:;他们不愿意回来,那有没有说过我的事要怎么处理? ;嫂子说她安排了人…… ;安排了人?韩琳心中警铃声大作,不觉说出声来:;不会又是安排了夏晚橙吧? 韩琳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这人是夏晚橙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尤其当她听说夏晚橙被顾访琴任命为海伦基金得代理主席后,心里已经认命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将由夏晚橙来接管。 所以,当家里佣人来报告说有陌生人来访时,韩琳已经做好看见夏晚橙那张讨厌脸蛋的准备。可佣人说:;来人是个很英俊很年轻的男士。 听到这话的安固当即反应道:;难道是顾访棋? 佣人立刻否认道:;不是棋少爷。 ;那…… 说话间,来人已经逆着光踏入了他们家客厅。他身子挺拔纤长,气质有股子清冷的雍容,他眼角眉梢和顾访琴有八成相似,但举手投足却像极了如今的柏海首富。 在安固和韩琳还未反应过来的当下,他们的小女儿安嫚已经激动地出声:;哥……哥? 来人微微颔首,心平气和地说:;好久不见表妹。 韩琳不自觉地扣紧了脚趾,面上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颤抖着问道:;是……是小战吗? 来人正是安战。他的突然出现让在场几个人都有种看到奇迹降临的感觉。安喆甚至还认真地数了数日子,说:;上次见面都是七年前,不对,八年前了。 安战点点头,回应道:;好像是这样。 安嫚站在安战面前,颤颤巍巍都看了他许久,才小心地出声:;哥,真的是你吗?哥! 看安嫚那痛哭流涕完全失态的样子,安藤忙一把把她扯到身后,说道:;先让小战坐下。 于是,进门超过二十分钟的安战才得以落座。接下来一顿冗长的叙旧,问候,安战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看似说了很多,但对于他近几年的生活经历和过往都没交代。好不容易把客套话说完,韩琳才说起正题: ;小战,你是不是也在电视上看到了二婶的事,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无良媒体的一派胡言,我是冤枉的啊,你可一定要帮帮二婶。 ;就是!什么时候我们安家人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了?他们算个什么,敢把我妈关在稽查局里一个多星期? 韩琳可怜巴巴地望着安战,说:;小战,你这次回来是来帮二婶的吧? ;二婶的事,我确实在新闻上听到了些,但具体的细节也不太了解。 眼看韩琳着急说话,安战又道:;我今天过来,也是我母亲听说您刚从稽查局取保候审出来,特意叫我过来探望。 ;除此之外呢?你母亲还有没有交代你其他什么? 安战笑,;她一向晓得我在这个方面不成器,所以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事情。关于二婶这次的遇到的事。她倒是跟我媳妇说得比较多,一会儿她来了之后,您具体和她说吧。 平地一声惊雷,直炸得在场几人都失了声。许久,安嫚才提高声音道:;你娶妻了?结婚了? 安喆立马接话:;怎么完全没跟我们说? ;只是简单地在海外做了登记,并没有举办婚礼。因为想着想要正式地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但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拖到了现在。 说到这,安战面上还是微笑着,说:;她今天也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在场众人或无言缄默,或尴尬微笑,或神游天外,就是没有一个人对高兴宣布婚讯的安战送上祝福。 对于安战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自己结婚的事实,在场的人表示出了一万个不理解。就是寻常人家结婚,也断不可能像他这样不动声色随心所欲。何况他还是安战,是隆盛集团董事长、柏海首富安镜的独生子,是唯一的继承人。这要放在封建社会的帝王家,他的婚事那就是太子大婚,不说从小就开始准备吧,也纵然不会如此儿戏。 儿戏!在场几人的心里都在想,安战从出生到成长经历再到如今结婚成家,这都跟一场儿戏一样。试问哪个富贵人家会把独生子丢在外头不管不问那么些年,又有几个人的婚姻完全不用得到家族中人的认可? 现下气氛尴尬,韩琳只能强打精神说道:;结婚好啊,结了婚也有个人照顾你,要不然你这长年累月呆在海外不回来,我们心里总是挂念着。就是不晓得我这侄媳妇是哪家的闺女?是我们柏海人呢?还是外国人? 安战正张口准备回应,就见家里的阿姨过来报告,说家外头有个小姐来访。 听了这话的安战迅速起身,笑着同面前的人说:;应该是我媳妇来了。 韩琳当下手忙脚乱地吩咐阿姨备茶,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服饰,面上也显露着真诚的紧张。 ;这事先也不知道,完全没做准备,也不知道我这侄媳…… 第597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韩琳的话戛然而止。她的面部表情完全无法适应她此刻的心理变化,从而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木讷。 相较下来,来人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如沐春风。 韩琳觉得自己的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叫她许许久久说不出话。倒是身边的安嫚出了声,用一种极不客气的语气说了句:;夏晚橙? 夏晚橙放下手中提着的牛奶,以一种慢腾腾又极度小心的样子直起腰来,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她的目光平缓地挪到韩琳脸上,于是颇为惊诧地说了句:;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韩琳只恨得牙痒,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你和我们家小战…… ;差点忘了。; 夏晚橙那种做作的情绪表露无遗,偏偏所有人还要看着她堂而皇之得表演,说着:;对了,以后要改口称呼您为二婶了。咱们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夏晚橙突然住了口。她看上去像是要给人留下一个没什心眼天真烂漫的印象。但现实是,在场没有一个人会把她跟上述几个名词联系在一起。特别是韩琳,真想立刻冲到她面前,把她脸上那张伪善的面具给撕扯下来。 可安战径直走到夏晚橙面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她,一直连声询问来的路上有没有堵车?身体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这一通嘘寒问暖下来,彻底堵住了在场几人的嘴。 安战似乎是在提醒他们注意,夏晚橙现在的身份是他的爱人,隆盛集团安家的少奶奶。 听着夏晚橙管自己一口一个二婶的叫,韩琳面上的微笑像是被用钉子钉住。她心里不断出现几个字上下翻涌。 真了不起啊,夏晚橙! 人人都道夏晚橙被猪油蒙了心,放着好生生的雷家少奶奶不当要嫁给一医生,人人都道夏晚橙傻。现在看来,谁还能比她更精明? 她嫁的那是寻常医生吗?那可是首富之子,隆盛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安战。 韩琳看向那边表现得柔情蜜意的小两口,心想安战居然去做了医生。顾访琴和安镜居然真的答应让他们唯一的儿子去做个医生? 这下夏晚橙落座,突然一把拉住了韩琳的手,表现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说:;二婶这段时间辛苦了。您的事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也希望能够帮上您的忙。 韩琳完全不晓得自己此刻面对夏晚橙是个什么表情,她不晓得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夏晚橙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她这心里的气一时憋不太住,就直接出声:;我以为你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夏晚橙依旧转傻充愣道:;二婶这话的意思我有些听不明白。但我觉得吧,这事只我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不行,还得法官清楚明白才行。 韩琳心里越发恼火,这正待出口反驳,却被自家丈夫压制下来,他换了个话题,问起夏晚橙肚子里孩子的情侣。于是这次见面起码维持了表面上的其乐融融。 只在柏海城来说,夏晚橙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几乎所有稍微关心过八卦的人都能细数出夏晚橙身上的一些奇闻异事。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她当初嫁给雷空时的盛大场面,虽然最后的结果以她病逝告终。 没错,在柏海人心里,夏晚橙的故事一共有两个版本。听信了雷家声明被舆论裹挟的人当然以为夏晚橙早早病故且被雷空葬在了巍澜断崖。而在部分了解内情的人眼里,这夏晚橙就是不识抬举地在婚礼当日逃婚,千里迢迢地跑到个荒芜之地嫁了个穷医生。 上述的故事无论哪个都足够传奇荒诞。但在韩琳这里,关于夏晚橙的故事还有一个更离谱的版本,即现在正在发生的,夏晚橙嫁给了柏海首富之子,现在肚子里还怀着柏海首富之孙。 今日的安家,分明是韩琳取保候审从稽查所出来的日子,但因为这安战和夏晚橙的到来,使得她被从主角的位置上驱赶了下来。一时间,整个家里的人都围在他们两身边打转。没有人关心历经苦难沧桑的韩琳想吃什么,家里聘请的厨师拟定菜谱,一切都是从夏晚橙这个孕妇身上出发。 这让韩琳再感到气急的同时,心里又蔓延着无限的心酸。 就在韩琳在房间黯然神伤的时候,小女儿安嫚突然敲响了她的房门,问说:;妈,上次医生给你开的治疗便秘的药呢? 韩琳问:;你怎么了? 安嫚捂着肚子,说:;我便秘好几天了。 韩琳一边说着:;你不能因为我不在身边就随便对付自己啊,这平日里还是要多吃蔬菜水果……一边从抽屉药里拿了药给她。 安嫚晃了晃药瓶,问说:;这里头还有多少? ;还有很多,三分之二吧。 安嫚看着空空如也的瓶身,又问:;这上头怎么没有说明书啊? ;我嫌标签不体面早就撕掉了。这个药一天两次,每次最多三颗。你的话,最多吃两颗就可以了。 安嫚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又问起:;这个是属于泻药吧?它要是服用过量会发生什么? ;人会拉肚子拉到脱水吧,所以叫你最多吃两颗,凡事讲究个过犹不及。 安嫚就这样退出了她的房间。 在她走后没有几分钟,顾访琴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哪位? ;二婶,是我。 房门后头传来夏晚橙矫揉造作的声音。 韩琳看见梳妆镜里的自己面色铁青泛黑,五官全都往下垮着,端得就是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仰天翻了个白眼,很不耐烦地说:;我刚刚歇下准备休息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吗? ;就是距离吃饭还有些时间,想找二婶聊聊家常叙叙旧。 ;下次吧,我现在特别累。 ;是吗,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二婶休息了。看来我妈那边的话只能改天再跟二婶传达了。 ;你等等! 韩琳立刻床上跳了下来,问说:;你是说我大嫂有话要跟我说吗? 第598章 咱们是一家人 因为自家表妹嫁去了夏家的缘故,韩琳素来跟这夏家人也多有接触。可以说,夏棶这三个闺女都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 比起一向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夏早柑,和一向以精明机灵为人称道的夏午橘来说,夏棶的这个小闺女夏晚橙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也是奇怪,这一向家教甚严的夏棶唯独对她这个小女儿十分放纵,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养成了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个性。 在夏棶离世之前,夏晚橙是个不成器的丫头这个印象被镌刻在所有人心中,所以这在当时才让她那个表妹想当然地以为,以为她可以把夏晚橙玩弄在鼓掌之中。 可现在来看,夏晚橙的亲爹横死异地,亲舅锒铛入狱,舅妈一家穷困潦倒家破人亡。继母远走他乡音信全无,唯有这个夏晚橙依旧在柏海城里活得风生水起一呼百应。 试着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倘若她是自家表妹,一路看着夏晚橙如此风光体面,肯定得气得有出气没进气。可这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又觉得她这会儿还不如自家表妹。 韩琳打开门,见夏晚橙满脸得意地站在门口,双手杵在腰间,愈发明显地要把她的大肚子往韩琳面前怼。韩琳恶心她着做作的样子,于是没什么好脸色道:;我大嫂要你跟我说什么? 夏晚橙往她寝卧看了一眼,问说:;不请我进去吗,我这身子可站不太住。 韩琳命人奉了茶,可这夏晚橙一口不喝,且毫不避讳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说道:;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点。 韩琳当下气得直想把整壶开水泼在夏晚橙那洋洋得意的脸上。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摆明了说她韩琳图谋不轨吗? 韩琳咬了咬牙,心里一直反复在劝自己忍耐。她说:;我嫂子究竟要你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夏晚橙慢悠悠地从包里翻出一把小折扇在她面前打开,说:;就是要你好生听我的话。 夏晚橙懒洋洋地看着窗外,说道:;妈说了,咱们是一家人,我肯定不会害你。 韩琳骤然起身,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大吼:;夏晚橙,你这是要我死!你别告诉我,我这次逢难跟你没关系?我看仓库那把火就是你找人烧的。说什么咱们是一家人,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你! ;那就当是因为我好了。夏晚橙打了个哈欠,用非常无辜的表情说道:;你这么识时务,应该晓得你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阎王要你三更死…… ;夏晚橙! 哗啦一声,韩琳把整个茶几掀翻在地。上头的东西稀里哗啦摔在夏晚橙面前,她竟是躲也不躲,只兴趣正浓地看着韩琳撒泼。 她说:;你气什么呢?你心里也清楚我说的是大实话。 话音落,外头传来敲门声,安固很小心地在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夏晚橙心平气和道:;没事,是二婶不小心绊翻了东西,小问题。 安固的声音紧跟着问起:;侄媳妇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夏晚橙好笑地看着韩琳,用唇语跟她说:;你看你丈夫,比起你来说,倒是更加关心我。 * 在这栋房子的另一边,安嫚始终站在安战三步外,看着安战在书架上找书。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说话的声音里含着泪意,像足了一个做错事委屈吧啦的小女孩儿。她说:;哥你回来那么久也不告诉我。 安战的目光聚焦在书籍上,回应道:;工作实在太忙。 ;又是这个借口,以前你读书的时候我说要去找你,你每次就说你读书很忙。现在工作了,又说工作很忙。 ;确实很忙。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医院安排的宿舍。 ;我能去你家找你吗?我去给你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去做好饭等你下班,或者我给你送饭去上班处? ;橙橙不喜欢家里来人。 安嫚顿时语塞,她躲在安战看不见的地方换了副面孔,以极恶毒的神情和话语一直诅咒夏晚橙去死。 安战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书,他一回头,就见安嫚低着头嘀嘀咕咕,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抬起脸的安嫚又恢复了自己清纯可爱无辜的模样,她咬着下唇,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她说:;这么多年,我给你打过那么多电话,发过那么多邮件,你从来都没回过我。 安战拿着书从她旁边走过,声音幽幽地飘过来,;我不怎么记得这些事。 *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韩琳大叫一声后又极力控制住了音量。 ;你要我主动去跟稽查局坦白那些尚未被调查出来的人?我的好侄媳妇,你这是把你二婶往悬崖上推啊。 ;二婶说错了,我这正好是在救你啊。在此之前,你可得认真地想想清楚。你究竟和谁是一个阵营?是和那些在你出事后让你抵在前面背锅,让你一个人承担罪责骂名的那些人?还是我这样站在正义的立场,和你还多少沾亲带故的家里人? 见韩琳神情有些动摇,夏晚橙再度加足马力,说道:;我甚至可以跟你说,在你这场官司没有任何转圜地步的情况下,第一个和你撇清关系的,就是你这至亲至爱的家人。 韩琳动了动嘴巴像是要辩驳什么,但她心里也深知夏晚橙说的是事实。而且就算当她来选,她也希望能真到了那个地步时,她的家人能放弃她而继续蜗居在安家的庇佑之下。 韩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面前的女人屈服。她垂下了高昂的头颅,问道:;你能答应我什么? ;答应你的家人不会受到你的牵连。 韩琳脸色骤变,;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我不能接受。 ;好!夏晚橙点头,;那你等着稽查局去查证你这段时间靠造假贩假草芥人命赚来的黑钱有没有花在你的儿女和丈夫身上?他们主要花了你一分钱,他们就是你的共犯,是现目前柏海人民齐心一致打击的罪恶代表! 第599章 无事献殷勤 韩琳明白夏晚橙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她太了解自己丈夫的为人,他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攀爬的机会,绝对不会因为她而有任何妥协。甚至于,韩琳要是阻碍了他的路,她就会像颗石子样被一脚踢掉。 韩琳心里烦乱如麻,面对夏晚橙威压的姿态和逼迫的眼神,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乞求: ;让我好好想一想,请让我好好想一想。 夏晚橙不想逼她太紧,于是答应晚饭过后再跟她聊最后一次。 因为安战和夏晚橙的光临,今日这餐晚饭是由安藤亲自下厨烹饪。 对于安固这两个儿子,夏晚橙一直都知之甚少。她只能从圈子中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说安藤是个闷葫芦,一向不怎么在圈里走动,一直都是个毫无感情不需要社交的机器人做派。这又说安喆和他哥截然相反,是个耽于酒色整日在灯红酒绿世界里沉沦的阔少爷。 但这说来说去,虽然安藤安喆都姓安,但圈里人从来没把他们当作安家人看过,更是从不把他们和安战放在一起讨论。 夏晚橙现在坐在餐桌上不动神色的观察。见安藤脊梁挺得笔直,眼神平静地看着桌面,表现出一种极度认真又神游天外的矛盾感。再看安喆,这自打他坐下来,这全身就像有蚂蚁在爬似得,一刻都不得安宁。 夏晚橙在桌子底下扯了扯Micheal的手,正想对他这两个表哥发表些看法,就见正对面的安嫚死死地盯住了她。 夏晚橙不禁心中一凛,心想她也算见惯了旁人怨毒的眼神,但像眼前女孩儿这般恨毒了她的,她倒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倒是也没在怕的。 夏晚橙移开眼神淡淡往桌子上瞟了眼,心想安家今日这顿晚饭算是尽心了,这满桌的菜居然全中了她的喜好,并且也没有任何细节踩到她的禁忌。 坐在主位上的安固率先端起杯子,含笑说道:;今天第一次见侄媳妇也没什么准备,你现在又有身孕实在不方便喝酒。所以我们全家只能用果汁向你表达祝贺,祝福你和小战百年好合圆圆满满,也祝福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体健康,更祝愿你们母子平安,让我们共同举杯向你们表示真诚的祝福。 对方这样给面,说话也极尽妥帖,于是夏晚橙也端起杯子准备回应几句。可就在这时,安嫚那边传来了玻璃杯破碎的动静。 安嫚一脸惊讶地看着碎在脚边的杯子和橙汁,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固一看这情况,忙满脸尴尬地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安嫚忙起身,说道:;你看我这多不小心,吓到你了吧?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受惊? 夏晚橙不晓得安嫚闹得哪一出,但也明白她对她没有善意。她缓缓地摸着肚子,笑道:;还好。 说着,她还热情地招呼安嫚,说:;别站着啊,快坐下吃饭。 见夏晚橙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安嫚瞬间愣了脸,非常不高兴地说道:;我裙子湿了,我去换一条。 安嫚这一走,这餐桌上的气氛更加尴尬,安固出来打圆场,说:;侄媳妇你快尝尝这香椿鸡蛋,听说你爱吃,安藤刚去院里摘的,这香椿在柏海极难生长,我们家安藤在这上头可下了不少功夫呢。 夏晚橙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过话的安藤,问说:;这是哥自己种的? 安藤目光还是直视着前方,只点了点头。 夏晚橙心想安固这大儿子还真有意思,分明处在资本中心圈的位置,但不爱风花雪月也不爱人际来往,就喜欢在家种个菜,隐隐就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为了不辜负人家一片好心,夏晚橙拿起了筷子,却又突然想到香椿在这个季节,尤其是柏海极不好种,人家忙活好一会儿也才摘了这么一点点,她又不好直接夹菜给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男性,于是先夹了一筷子给韩琳,说:;二婶最近可辛苦了,这香椿看来是安藤哥精心给您准备的,您先尝尝。 韩琳不好推辞,尤其见自己那不善言辞的大儿子竟真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韩琳新潮不觉澎湃起来,鼻尖竟就开始发酸。 她点点头,正要把香椿往嘴里送,却听楼上传来一声急促尖锐的:;不要吃! 这动静引得大家都往楼上看去,只见安嫚从扶栏间的缝隙里探出个头看向她们这边,脸上表情过于惊悚。 安固皱眉,喝声道:;你成什么体统! 只见安嫚还穿着刚才那身衣服,脚下踩着拖鞋沿着楼梯跑下来冲到韩琳面前一筷子拍掉了她的筷子,怒斥道:;不准你吃。 见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安嫚这才想起来找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这是哥特意为夏晚橙准备的,你怎么能吃呢? 夏晚橙见韩琳表情复杂,心想她肯定是误会了安嫚的意思,以为安嫚连点不值钱的香椿都舍不得给她吃。 但夏晚橙看安嫚这架势就大概猜到了些事情,她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摆出长辈的姿态教导道: ;安嫚妹妹有所不知,这香椿算不上值钱,但它不长在柏海,且对天气气温有一定的要求。你哥哥能在这个季节把它种出来肯定是费了不少心血。想来是早就准备着,跟我今日是否过来拜访没有关系。 安嫚固执道:;要不是因为你今天来我家,又听说你爱吃,我哥才不舍得把它摘下来呢。 夏晚些嘴角荡起一抹微笑,说道:;那看来真是为我准备的了?那我实在受之有愧,这样,既然是为我准备的,那我就借花献佛,让大家都尝尝咱们安藤哥的手艺。 说着,夏晚橙伸手就要去端盘子,却见安嫚飞快把盘子挪远,对着夏晚橙怒吼:;用得着你来我家献殷勤! ;安嫚!安固严厉道:;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快,把盘子放回去。 ;我不! 安嫚气出了眼泪,而后就在下一秒把整个盘子摔在地上,并冲着夏晚橙大叫道:;就是丢了也不给你吃!更不会给你拿来献殷勤! 第600章 八岁看老 在场诸人都看着安嫚这突如其来的发疯行为,一时竟是连气都不敢大声喘一下。最要紧的,是他们都当安嫚在发疯。安喆拼命给安嫚使眼色,同时挂着歉意的笑容来看夏晚橙,说:;弟妹啊,你看这…… 夏晚橙露出一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样子,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肚子,痛苦的哼出声来:;吓死我了。 这下子才真的引起了现场的慌乱。安固一下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慌张地大吼:;快快,叫家庭医生过来一趟。不是,立刻打急救电话。 这边,Micheal刚把手搭在夏晚橙肩上,就见她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一看就是憋着坏主意。Micheal看着好笑,倒也没有拆穿她,只是制止了安固叫救护车的行为,说:;先让她休息一会儿。 夏晚橙被Micheal抱着上了楼,她轻柔地把夏晚橙放在安嫚的床上。结果夏晚橙这一扭脸,就见安嫚的梳妆台上残留着一片刀片和一些白色粉末。她心里警铃声大作,下意识地就往垃圾桶看去,只见里面躺着一个看不见标签的药瓶。 夏晚橙给Micheal使了个眼色,于是Micheal默契地在起身的时候把垃圾桶绊翻在地,让药瓶从垃圾桶里咕噜噜地滚出。然后夏晚橙又装作一副将好发现的样子,用极大的声音提醒道:;那是什么! 只看安嫚脸色大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韩琳也是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夏晚橙看着她们母女俩的反应觉得好玩,这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韩琳迅速蹲身去捡那个药瓶,嘴里还说着:;奇怪,我的药…… 下一秒,药瓶已经到了Micheal手中,他拧开瓶盖闻了闻,说道:;这是治疗长期便秘的药。 话音才落,在场的男生都用一种隐晦难明的目光看向安嫚。但安嫚看上去极力想辩驳,但在韩琳恶狠狠的眼神警告下憋了回去。 Micheal则拿出了他医师的职业素养,开始询问起安嫚最近的用药习惯。但安嫚说出她已经服用一周时间,今天刚刚吃完了药瓶里的药时,Micheal问了她一句:;有改善吗? 花季女孩儿大概是羞于跟异性讲述这些,哪怕对方是亲戚又是医生。见安嫚一时间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Micheal又道:;这药是处方药,而且有一定的成瘾性,我看你最近要来医院做个检查。 像是生怕Micheal继续追问下去,韩琳立刻替安嫚答应了检查的要求。 等他们这家人都从房里退出去,夏晚橙才说:;你这妹妹真是好狠毒的心,也不晓得她在那道香椿炒蛋里下了多少剂量的药。 ;记得安嫚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家里门口来了一只流浪狗,当时在我家做客的一个小女孩儿非常喜欢想要收养,安嫚见了,就跟我妈说她也想养。她在人前表现得十分喜欢那只小狗,成功让对方家长说服了小女孩儿放弃,最后那只狗就被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晚橙竖着耳朵,问说:;故事还有后续是不是? ;到了第二天,那只小狗就被发现死在我家庭院,看那样子是从高处坠落活生生摔死的。 夏晚橙眼前突然迸现那个画面,一时惊吓得直往Micheal怀里缩。 Micheal搂着她才接着说:;那时候我妈去问她,她就说不知道还一直哭,我妈以外她心疼小狗还答应以后再送她一只。结果她走了之后我妈去调监控,才发现那狗就是被她从楼上扔下来的。因为第一次扔下来小狗没死,她还把她带回楼上再丢了一次。 夏晚橙止不住地发抖,问说:;她那会儿多大? ;刚上小学,六七岁的样子。 ;那确实狠毒。夏晚橙说:;我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都在因为同桌取笑我算数不行脑袋笨而哭鼻涕呢。 Micheal试着想了想那个画面,一下笑出声来,问说:;以你的性格不会跟取笑你的人善罢甘休吧? ;哪的话?我那时候懦弱得很,在学校里受委屈了只会去找我二姐告状。我二姐那时候比我高三个年级,但个子比同龄男孩儿都高,他来我们班找我同桌时,我同桌都只能仰着头看她。我二姐那时候才对她挥了挥拳头,他就吓哭了,后面家长找老师给他调换了位置,他就再也没有招惹过我。 夏晚橙认真道:;不过安嫚真的残忍,那时候我们自然实验课让解剖青蛙,我们班就没一个人敢动手的。 ;那我猜你们班的同学后来没有做医生吧? ;有啊。夏晚橙认真道:;有人在做牙医的。 * 这边才出了房门,韩琳就扯着安嫚回了房间。房门才合上,她就急不可耐地推了安嫚一把,压低声音质问:;你做了什么? 见安嫚不言语,韩琳在问:;我刚才给你的药呢?都去哪了?怎么只剩药瓶了? 韩琳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安嫚一把,问她:;你是不是把可以导致腹泻的药掺在那盘香椿里了? 见安嫚抬头含泪且执拗地看着她,韩琳只觉一颗心冰冰凉,她的眼泪也跟着掉出来。她蹲在安嫚面前,问她:;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夏晚橙现在是隆盛集团的少奶奶,她肚子里怀着安镜的孙子安战的儿子?她们母子俩要在我家出了什么差池,就是把我和你爸拖去赔命也赔不起! 见安嫚还是不出声,韩琳着急地晃动着她的肩膀,厉声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再胡来就是把我们全家往死路上逼!我和你爸一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但你两个哥哥还年轻,你要拉着他们跟你一起陪葬吗? ;但我就是恨死了夏晚橙! 安嫚哭咧着大叫,同时发了疯似地在地上锤打。 ;我就是恨死了她,她为什么还活着?她为什么不去死! 安嫚和韩琳都没想到,此刻她们母女俩的这番密谈,皆被等在门口的安固安藤安喆全数听到了耳里。 第601章 洪水猛兽 被震惊得说不出来话的安喆看了眼他哥,就见这个平日里就表现得像个机器人的闷葫芦在此刻表现得更加木讷。 他不禁出声询问:;里头说话那两个女人当真是你妈和你妹吗? 安喆原是想讥讽安藤的冷漠无情,谁知他只淡淡地乜了他一眼,随即掉头就走。安喆这火气当下就上来了,他转头气道:;爸,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谁知安固也是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怒骂的声音逐渐传过来:;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就生出这么一群祸害!一点不叫人省心。 * 安藤原想直接回房间,他自楼上看去,见餐厅那里因为刚才的事情变得一片狼藉,家里的佣人在底下不断给他打手势,问他这餐饭还要不要继续吃下去。 安藤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收拾。而这边余光里,他看见安战拿着手机去了花园。安藤想了想,立刻下楼冲了杯热牛奶,随即端上楼敲响了安嫚的房门。 ;进…… 这声音拖得很长,带着股粘粘糊糊的撒娇意味。和刚才在餐桌上时而威逼强硬时而转傻充愣的夏晚橙不同,安藤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那个经媒体无数加工钩织而成的夏晚橙,到底是有些单薄。而现在隔着一道门展现在她眼前的,是真正的夏晚橙。 安藤推开门的瞬间,夏晚橙一句娇嗔的问候首先出来,;你是不是又要去加班? 许久等不到回应后,满脸稚气带着些不情愿的夏晚橙转过了头,随即脸上表情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当下便僵硬起来。 许久,她才渐渐放软警惕的身子,用一种疏离的语气问道:;有什么事吗,大哥? 安藤把热牛奶放在她床边。在这期间,夏晚橙一直用眼神死死盯住他的动作,像是要用眼神把他全身扫描个遍,好确定他身上是否带着些违禁物品。在这种安静且诡异的气氛中,安藤在旁边找了个小杯子,自里头分出一些牛奶一饮而尽。 他说:;热牛奶有安神静气的作用。 尽管亲眼看着他如此;以身作则,这夏晚橙依旧不肯放松警惕,她说:;我现在心里还有些难受,不太吃得下。 安藤能理解夏晚橙的警惕。有些对于寻常人来说也寻常的东西在孕妇那里就是禁忌。与此同时,安藤又觉得面前这个年纪不大,脸圆肤白的女孩儿特别有趣。好似无论她如何在人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当她一个人独处时,她还是一只腹部柔软的刺猬,需要竖起全身的尖刺来防备外界的危险。 安藤心想,像我这样人畜无害的人也是你防备的对象吗? * 在安藤考量夏晚橙的同时,夏晚橙同样在心里估算着这个男人。 老实说,夏晚橙确实对安藤有很强的防备心。一直以来,她都不会害怕安嫚那样色厉内荏的类型,但会十分忌惮安藤这种不露声色的角色。谁知道这类不露声色的人是不是真的不露声色。 现在这安藤就这样落座在她旁边,看样子并不是临时起意过来送杯牛奶。而且他找到了Micheal不在的时间,这摆明就是冲她来的。 如此,倒是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了。 夏晚橙打起精神,主动开口:;安嫚妹妹心情好些了吗? ;安嫚自幼被宠坏,性情十足乖张。今天都是她的不是,难为你还处处为她着想。有你这样一个嫂子,是她的福气。 夏晚橙顿时语塞,没想到安藤先发制人把话都说满。她要是责怪安嫚的教养,岂不是把安镜顾访琴给一起怨进去?说不定安藤扭转话锋还会叫她这个嫂嫂多加管束安嫚,那夏晚橙才真是自寻晦气。 安藤看夏晚橙面上笑得如沐春风,实际腮帮子咬得很紧,大概正在磨牙。于是,安藤又说道:;关于安嫚去体检的事…… 夏晚橙着急道:;叫她去体检也是为了她好。 ;这我晓得。安藤慢慢地说:;倒是我有事想拜托给你和小战。 见夏晚橙眼里的警惕和厌恶几乎掩饰不在,安藤又道:;她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借由这次体检,也想做个全面的检查。首先,这胃镜是肯定要做的。其次,肠镜和气管镜也可以安排一下。她的后背一直有个脂肪瘤,这次也希望可以做个穿刺,剩下的,就请小战看着安排。 说完这番话后,安藤站了起来并拿起一直放在床边的牛奶,他说:;已经冷了就不喝了,你好好休息。 安藤离开后五六分钟,micheal就进屋来。夏晚橙看着他,很疑惑地问:;安藤是不是特别讨厌他这个妹妹? * 夏晚橙没在安嫚房间里等太长时间韩琳就来找她。估计受刚才安嫚事情的影响,韩琳心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彻底被折断。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跟夏晚橙说:;我错了,我深刻反思我的过错,希望你能看在安嫚也是小战妹妹的份上…… ;打住! 夏晚橙说:;我并没有怎么着你,更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今天我坦坦荡荡地跟你谈话,是出于劝导的目的,不是在威胁你。; 韩琳忍气吞声:;是,你是来劝导我向善,让我走上正道,我感谢你。从此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对你,绝无二心。 夏晚橙惊讶韩琳如此悲壮的反应,好似夏晚橙要她签下的是生死令是投名状。而更让夏晚橙倍感无言的,是韩琳以为她不跟她妥协的话,夏晚橙就会把怒气撒到安嫚身上。 夏晚橙在感觉有些生气时又觉得过得好笑,看来这韩琳真是打心里把她当作洪水猛兽了。夏晚橙想,这样也好,这家人越是惧怕她越好,看以后安嫚以后还敢不敢跟她耍些恶毒的小伎俩,看这安藤还会不会来她面前装腔作势。 第602章 臭鱼烂虾 徐行之出道周年粉丝见面会活动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江彤每日忙到昏天黑地两眼漆黑,身心极度疲惫苦不堪言,甚至引发了强烈的偏头痛,寝食难安。 托夏晚橙的福,江彤挂到了Micheal医生的专家号去看病,全程还有夏晚橙做陪同。 上午时分,江彤到医院时,夏晚橙已经在门口等她。时值上午十点来钟,日头刚刚有些温度,这夏晚橙已经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起来,头上还举着一把遮阳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江彤。 江彤好奇道:;你这是…… ;紫外线过敏。 夏晚橙同样表现出苦不堪言的样子来,说:;以前身子骨哪有这样娇贵,倒是怀了孕之后,这有得没得的毛病多了一大堆。 江彤顺着夏晚橙的手看向她的肚子,当即又惊讶道:;我们上次见面时她好像还没有这样大! 这下子夏晚橙倒是笑得很开心道:;我自己天天看没发觉,倒是旁人说我这肚子迎风就见长。 说到这里,夏晚橙也注意到江彤明显憔悴的神色,她问说:;怎么累成这样? 江彤挽住她的手,禁不住跟她抱怨起来:;你知道,自从海伦基金那事出了之后,作为代言人的徐行之也受到不少牵连。这段时间里我们谢绝了所有外部采访,也推迟了一些活动。可以说,这次的粉丝见面会是他自海伦基金出事之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于是那些记者就跟闻到腐肉味道的蚂蚁似得,全都涌了上来。 夏晚橙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一时也为公关头疼。 江彤继续道:;我们一方面要防止粉丝会的内容提前泄漏,一方面又要提防记者们捕风捉影有的没的地瞎扯。所有人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处在紧绷状态,说不定等这事结束要全体来找Micheal医生看病。 夏晚橙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心中里头也松了口气,她说道:;等忙完这程子叫徐行之给你们发奖金。 谁知江彤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求他给我发奖金,只求他少给我惹点事就行。 夏晚橙见江彤提起徐行之立刻惆怅情绪加重,于是立刻中断了这个话题。可江彤明显是要把心中的苦水全都跟夏晚橙倒出来,张口就问说:;你知道最近一个刚红起来的明星叫裴梦舒的吗? 见夏晚橙摇摇头,江彤立刻苦笑出来,说:;这种臭鱼烂虾你肯定不认识。 夏晚橙没法接这种话,只能听着江彤继续说:;她以前是做游戏主播的。虽然是打游戏,但那领口是恨不得开到肚脐去,就吸引一些爱看这类的观众给她捧场,后来有机会就接拍了一些游戏广告算是进入娱乐圈。 江彤面露不屑道:;反正在我认识她之前,就听圈内人说过她一些不太好听的传言。我原本还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心想人家如何和我无关,结果…… 江彤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道:;谁能想到这么个处在娱乐圈边缘的十八线小明星就通过打游戏和徐行之认识了! 就看江彤对这件事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夏晚橙就大概能猜到故事后续的发展。但她觉得奇怪的是,;徐行之的态度…… ;他自己说是一起打游戏的关系。但那女的一天给他打多少个电话!就这凌晨三四点还给徐行之发信息说等他打游戏。那徐行之觉得人家等到这么晚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就让我给人买了点小礼物做赔礼。 江彤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情,;好嘛,来这么一出之后,那女的越发变本加厉了。我们最近彩排在公演场馆一呆就是一整天,徐行之要参与的部分很少但所以滞留的时间很多,就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打游戏。 夏晚橙想起徐行之的抑郁病史,觉得现下既然能有让他觉得轻松开心的事情也不错。于是她试图平息江彤的怒火和怨气,说道:;他这个岁数爱玩游戏也正常,你不能因为他是明星…… ;你先听我说! 江彤一下打断她的话,继续道:;最开始她们还只是线上连麦,好歹是隔着距离。后来那女的说自己最近没通告,干脆就摸到我们工作的地方来。徐行之工作的时候她就等着,等徐行之休息想玩游戏的时候她就陪着。我刚才也跟你说过,我们公演场馆门口密密麻麻全是各家媒体的眼线,我这边忙粉丝会已经够头疼了,你能想象我还要抽时间花精力去安排那个女人在我们这边的衣食住行吗? 话说到这里,就是连夏晚橙也找不到可以宽慰她的话,这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跟她说:;还是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意料之中的,江彤的偏头疼就是因为压力过大。Micheal建议她好好休息调养,但江彤坚称自己没时间,所以Michel只能给她开一些缓解类的药物。 趁着Micheal去洗手的时间,江彤向夏晚橙打听到:;Micheal医生怎么一直板着脸啊? 夏晚橙道:;他很不喜欢你这种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又不肯乖乖听医生话的病人。 江彤吐了吐舌头,说:;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你跟Micheal医生说一声,等我这段时间忙完我请你们夫妻俩吃饭。 Micheal洗完手出来见诊室里只有夏晚橙一人,他问说:;江女士呢? ;接了个电话着急忙慌地走了。 Micheal的神色当即就变得冷冷冰冰,;她的药不要了? 夏晚橙立刻起身,;我这就去追她回来。 ;站住! Micheal表情古怪地望着她,说:;你到底能不能意识到你准妈妈的身份?你去追她?你跑得动吗? 夏晚橙挪着小碎步过去,歪歪斜斜地往他怀里一靠,打着哈欠道:;她昨晚一直踢我你感受到没有?搞得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Micheal一手搂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肚子,温柔道:;她可能也觉得你大晚上还在嘀嘀咕咕有点烦,所以踢踢你提醒一下。 夏晚橙顿时就不满意了,说道:;她还在肚子里就这么矫情,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第603章 帮不了你什么 micheal再度忙于看诊的时候,夏晚些搭乘出租车,带着江彤的药找到了他们正在彩排的地方。 她在门口给江彤打电话想叫她出来拿药,可江彤的电话一直无法拨通。 大概是因为她这口罩搭配墨镜的戴法不像什么正经人,这在门口巡逻的安保一直拿警惕又异样的目光看她。 夏晚橙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磨蹭着向着对方靠过去。在她尚未张口说话的当下,对方已然发生道:;别问我,我也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徐行之什么时候会出来。 夏晚橙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是把她当记者或者粉丝了。 她客气地说道:;我是来给徐行之经纪人江彤送东西的,可我联系不上她,你能帮我叫她出来一下吗? 对方道:;我倒是不认识什么江彤,你要真有事找里头的人,可以联系张特助。 夏晚橙完全不晓得这张特助是谁。大概是看她一个孕妇挺着肚子在大太阳下着急,这人好心地帮她联系了所谓的张特助。 ;我现在也联系不上江总。你说她是个孕妇来找江总?那你先让她进来吧。 在对方的指引下,夏晚橙向着这个公演场的内部走去。 也不知道在昏暗的狭道里走了多久,夏晚橙耳朵里能听到的动静倒是越来越清晰。从这些声音判断,夏晚橙猜测这公演场的舞台上应该正在播放着粉丝给徐行之录制的祝福。 顺着;休息室标示牌的指引一直往前走,夏晚橙就看到了前头排开的休息室。这房门上头都清晰贴着各休息室的归属,所以夏晚橙很快就找到了江彤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却听里头传来一声挺陌生的;请进。 夏晚橙听推开门,见里头沙发上坐着个抱着手机的年轻女人。她的头发染成了很跳跃的粉色,耳朵上坠着闪亮的耳饰,眼睛很大,一眼看上去非常像是漫画里的人物。 这个女孩儿夏晚橙不认识,而且就她的眼神来看,她也不认识夏晚橙。 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中,夏晚橙指了指门上的标牌,说:;我找江彤。 ;她不在。 从对方这说话的语气和速度判断,夏晚橙觉得她是个挺急性子的人,于是夏晚橙利落道:;她的东西落在了我这里,我给她放在这里,一会儿她回来后请你转告一声。 对方同样干脆道:;可以。 就此,夏晚橙此行的任务已经达成。她客气地和对方道别并关门,结果这一抬眼,就见一头红发的徐行之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她几步开外的位置,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夏晚橙咧了咧嘴角,说:;好巧。 徐行之歪着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冲她勾了勾手指。 夏晚橙不乐意道:;我是来找江彤的,她不在我就先走了。 徐行之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而后突然冷声问道:;是谁放你这个无关人员进来的?江彤吗?她从业这么久还是不懂规矩? 夏晚橙能明显感觉到徐行之此刻非常阴鹜的心情,心里当真害怕他迁怒江彤。于是她凑了过去,好声气地说了句:;听说听说你这次见面会又创纪录了,门票不到半分钟就销售一空真是了不起。 徐行之微微垂眼看她,蓝色的美瞳在并不亮堂的环境里有种难以言明的妖气。 他问:;哪里听说的? 还不等夏晚橙回应,徐行之便继续道:;我这次举行出道周年见面会,现场观众全凭抽签,一张票也没出售过,你是从哪听说我门票销售一空创纪录的? 夏晚橙尴尬地在原地立定,心想自己这可真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活生生闹出一通笑话。 徐行之拔步往他的休息室走,问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夏晚橙不回应且还站在原地,徐行之脸色愈发难看,问说:;门口的安保没在岗位上工作?他怎么可能放你进来? ;不是这样的。 夏晚橙连忙说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她追上徐行之的步子,却见徐行之反手锁上了休息室的房门。一时间,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 夏晚橙小心地问:;你心情很不好吗? ;这和你有任何关系吗? 夏晚橙背靠房门,说道:;如果你看我碍眼,我可以立马…… ;夏晚橙,你是不是觉得所有有我在的地方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垃圾场? 夏晚橙一下愣住,看着徐行之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一只脚,把紧身皮裤撑得没有一丝皱褶。 她说道:;我只是来给江彤送东西。 ;什么?你给江彤送什么? 在徐行之锐利的目光中,夏晚橙到底还是帮江彤保守住了看病的秘密。 见她许久不言语,徐行之面上不屑烦躁的神情愈发明显,甚至带上了一种夏晚橙之前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暴戾气息。 夏晚橙问道:;你有坚持看医生和吃药吗? 徐行之轻蔑地反问道:;我为什么需要看病吃药?我有什么病? 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夏晚橙克制住。夏晚橙想,徐行之到底没跟她说过他罹患抑郁症和焦虑症的事情。 这层纸没法捅破,夏晚橙说话就陷入了被动,可是她又很担心徐行之目前的精神状态。她说:;我今天过来的时候见门口没有多少记者了,你可以适当放松些。 ;对于一个艺人明星来说,没有记者关注难道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夏晚橙语塞半天,有些颓丧地说道:;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让你生气,看来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 这话降降落下,徐行之一下子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他把夏晚橙圈在他和墙壁之间,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说: ;你一直都很清楚怎么做会让我开心。 徐行之就看着,刚才面对他时还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的夏晚橙突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声音也瞬间冷淡道:;但是我并没有让你开心的义务。 说着,夏晚橙也随意地靠上墙壁,用一只手支撑着腰部,直视着徐行之的眼神,说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先生,我没有讨好任何人的必要。 第604章 依然爱你 徐行之心里感到骇然又难受。好似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撕下了夏晚橙伪善的面具。他心里跟自己说道,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才是真实的夏晚橙,是那个他所了解并熟悉的,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的夏晚橙。 徐行之在心里纵情地嘲笑自己。 他凭什么能觉得夏晚橙知道他罹患精神病症就会对他抱有怜悯同情?他凭什么还奢想这些怜悯同情或许会演变成其他的感情? 他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徐行之心想,他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会相信只有童话和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荒谬故事?况且,现在的夏晚橙已经为人*妻,即将为人母。 那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呢? 他不是早就知道夏晚橙天真无辜的皮囊下藏着满嘴尖锐的獠牙? 是不是时间匆匆裹挟着他往前走,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收获到了太多人炽烈又纯真的爱,所以他渐渐忘记了被夏晚橙丢弃后那无数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夜。 其实徐行之早就察觉到不妙。近来他太爱回忆过去,总会在很多个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就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 从媒体和粉丝挖掘到的过去来看,他的大学时光应该是快乐且愉悦的。 在他们的资料中,他是被保送进柏海大学体育系读书的学生,他在校成绩优秀,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屡屡获奖,人际关系不错,追求者不少,本应顺理成章地保研,却因为偶然的机会拍摄运动品牌广告一炮而红。从此星途坦荡,前程无忧。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假如媒体记者没有什么物料可供挖掘时,他们就会把他的大学往事一遍遍翻出重新添油加醋,重点突出他在女生群体中的人气,以及那些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八卦。 而每当这些新闻报道被以前的的好友看见了,就会迅速转发给他,而后配上那么一两个意味深远的表情。 经过他经纪公司和公关公司的不懈努力,夏晚橙之于他生命的印迹总算被抹除,没有被堂而皇之地呈现在大众面前。所以,徐行之这才可以一直挺着脊梁供大家瞻仰。 少有人知道在和夏晚橙的那段感情中,他这位新晋影帝偶像巨星有多难堪。 徐行之从来不肯承认,他毅然决然投身娱乐圈的缘由,就是夏晚橙和他分手时那句句话不离的;钱和;势。 他出道第一年就跻身艺人收入排行榜前列。那年年底,柏海发行量最大的报刊曾用一整个版面来报道他的如日中天。他们说他是娱乐圈的天降紫微星,是在天时地利人和必然产生的新一代天王。 报刊发布的那一天,柏海所有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他的脸。早上刊印的第一批报纸很快就被销售一空,于是发生了该报刊自创刊以来的第一次复印增刊。 但那时候的徐行之在想什么? 他想,以夏晚橙每日必看报纸的习惯,她肯定会看见他占据整幅版面的侧脸,当然也会看到众多媒体对他的追捧,对他如今收入财富的评估,对他未来星途的期许…… 他想,以夏晚橙的虚荣程度,她肯定已经开始痛恨自己当日做下的错误抉择。并且,就凭夏晚橙审时度势见缝插针的能力,她可能已经开始筹划着和他的一次;偶然碰面。 徐行之在想,如果夏晚橙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不能理她,甚至不能用正眼看他。 他想,他必须把自己的姿态端的高高的,好叫夏晚橙知道他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 可是,他就是一直没等到…… 夏晚橙像是没看到报纸,像是从不关心新闻,更像是生活在一个没有徐行之的世界。在他屡创纪录被祝福短信电话轰炸的时候,夏晚橙毫无音讯。在他出席学校活动以名誉校友在会堂演讲时,夏晚橙根本没有出席。 好似无论他占据了多少电视杂志新闻报刊的头版头条,夏晚橙从来也都看不见。倒是徐行之却总能在八卦杂志上捕捉到她的信息。 自从雷空承认了他和夏晚橙的恋爱关系后,夏晚橙就成了八卦杂志的焦点,动辄去商场购物逛街,小则出门吃个饭都会被狗仔捕捉。 徐行之见证了媒体对于这段感情的态度转变。 记得一开始,他们都把雷空和夏晚橙的这段感情看作是纨绔子弟和捞女的强强结合,他们觉得在某种意义上,雷空和夏晚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其中一个图对方的美貌身体,一个则图对方的钱势地位。 在柏海,这样搭配在一起情侣不少,但鲜少会有真的走进婚姻殿堂。理由很简单,比起美貌的衰老速度来说,钱这个东西更耐得住通货膨胀一些。所以各个媒体内部也走去打赌,赌雷空和夏晚橙的这段感情能够维持多久? 一次杂志拍摄的工作中,徐行之偶然听到了身边工作人员的讨论,他们讨论夏晚橙这次能不能背靠雷空翻身成功重新回到她家败前的风光气派。当时那人说得话让徐行之记了很久, 她说:;夏晚橙和雷空在一起的目的难道还能是为了重振她夏家过去的荣光?那必然是要跻身雷家成为澜润国际的少奶奶呀。 ;别说笑了,雷空怎么可能娶她这么个一穷二白的落魄千金?雷空图什么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雷空当真要娶夏晚橙。不是一时兴起的小打小闹,而是要以隆重盛大的场面昭告天下。 当雷空求婚夏晚橙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的那一天,徐行之像之前无数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夜一样,默默盯着那个视频反复看了上百遍。 他那时以为夏晚橙终于找到了她人生的方向。可事实证明,他又错了。 夏晚橙曾爱他的美丽容颜,也爱过雷空的权势滔天,但她永远都只爱她自己。 徐行之一直坚信,夏晚橙永远只爱她自己。可现在,她说: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先生,我没有讨好任何人的必要。 徐行之看着眼前人,几乎脱口而出道:;你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 ;我说得话当然是发自真心。 ;那我问你! 徐行之感到怒不可遏,;那个医生有什么?他有滔天的权势还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夏晚橙不忿道:;这些不重要! ;不重要? 徐行之顿时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气,他手握成拳狠狠捶在夏晚橙身后的镜子上,以至于镜子当场崩裂碎片飞溅。 徐行之红着一双眼看她,说话的动静像是喉咙里正有火山在喷发。他说:;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 夏晚橙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和徐行之的怒火吓到,反倒那些插进徐行之皮肉的碎镜片和滴滴拉拉掉落的鲜血让她感到心惊。 她强装镇静说:;你的手需要立刻处理。 ;你回答我的话! 徐行之紧紧盯住她,问说:;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徐行之一把掐住夏晚橙的下颚,几乎是声嘶力竭道:;你说你喜欢名牌包包,喜欢名贵首饰,喜欢临海别墅,喜欢钱!你说你喜欢很多很多钱! 夏晚橙只觉得自己连正常吞咽都变得困难,她的喉咙变得异常干涩,像是有千万粒砂子正在滚动。 她含糊道:;我确实…… ;可你现在告诉我钱不重要? 徐行之甩了甩手,把从伤口迸溅出来的鲜血甩到了夏晚橙脸上和眼里。一时间,夏晚橙看这个世界,看眼前这个人都是带着红意的模糊。 徐行之问她:;夏晚橙,你究竟拿我当什么人?如果只是弃之若履的垃圾,你有必要一次又一次地编着借口骗我?如果你当真对我有一点在意,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我? 夏晚橙幽幽道:;你该知道的,成人世界就是这样。 ;只有你的成人世界是这样。 徐行之着急反驳,;起码在我的成人世界里,我依然爱你。 徐行之撑在墙上的手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滴血。血液落在夏晚橙棉麻材质的裙子上,变成了一朵朵惊心动魄的小红花。 夏晚橙鼻尖充斥着血液的气味,她深知不能再和徐行之纠缠下去,他现在需要进行专业的处理和包扎。 她以极其轻柔的语气同他说:;徐行之,我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好不好? 像是经过这下子的提醒,徐行之这才意识到他自己受伤的事情,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恍惚起来。 他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望着自己正在流血的伤口不知所措。 夏晚橙说:;我看伤口很深,我担心你会感染,你先让人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你们彩排的地方应该配备了医药箱,是不是?你告诉我在哪,我去拿,好不好? 徐行之望着她,眼里的猩红血色一点点褪去,在突然一瞬间,他的肩膀坍塌下来,他后退几步,慢悠悠地躺倒在沙发上。 夏晚橙立刻拨打江彤的电话,那头短暂地响过几声后,响起了江彤懒懒散散的声音: ;晚橙…… 第605章 天不会塌 电话接了一半,江彤一骨碌从按摩床上蹦起。她随意扯过毛巾裹住身体,挥手让侍应生出去。到了这时候,她才敢放开声音问说:;你说徐行之手受伤是怎么回事? 夏晚橙看了眼木讷望着天花板的徐行之,只跟江彤说:;不小心。 江彤在电话那头气得牙痒,偏又不能把心里对徐行之的埋怨都冲着夏晚橙发泄。 当夏晚橙在电话那头问说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时,江彤便脱口而出:;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是个被开除的经纪人了,没资格去管人天王巨星的事。; 徐行之显然是听到了江彤的声音,不怎么情愿地撩起眼皮向夏晚橙这边看来。 江彤不知道此刻的情况,依旧在电话里头撒气道:;不是说有我没我无所谓吗?不是说地球离了我江彤也能转吗?他到是让那个会打游戏的女主播去想办法啊。 直到听到这里,夏晚橙这才了然徐行之和江彤的矛盾从何而来。而且,她也能凭着江彤话里的意思,大概猜出江彤自医院回来后发生的事情经过。 可眼下不管是谁,这都不是可以意气用事的时候。夏晚橙很认真地跟江彤说:;徐行之受伤真的很严重。 于是江彤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不情愿地说:;流点血人死不了,这天也不会塌。 挂了电话,夏晚橙见徐行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问道:;干嘛跟江彤说那种话?她在你还没出道前就在你身边工作,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用多管闲事来表现你的热情和善良。你觉得我待江彤不好?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足够了解江彤的性格,你太知道说什么话会惹得她生气。 徐行之冷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本身就小气且刻薄? 这说话间,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响,外头有个柔柔弱弱的女声响起: ;球球,你还在休息室吗? 夏晚橙就看着徐行之在瞬间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而后示意夏晚橙把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擦掉。 他说:;在。 那女声又道:;我可以进来吗?有事想跟你说。 徐行之见夏晚橙自觉朝门走去,压低声音问她:;你做什么? ;给她开门。 徐行之反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听她叫你球球。 那是徐行之鲜少被人知道的乳名。 徐行之淡淡笑了一下,;游戏ID而已,是个人都能叫,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那…… ;她叫裴梦舒,你认识吗? 见夏晚橙点了点头,徐行之面上的苦涩意味更浓,他说:;我以为你从来没关心过娱乐圈的事情。 ;多多少少也会听说一些。 ;听说什么?裴梦舒?还是娱乐圈的事情?或是……我? 夏晚橙坦白道:;裴梦舒。 徐行之面上露出股玩味儿的意味,他问道:;从哪听说的?江彤跟你说得? 徐行之说这话也不是为了得到夏晚橙的回应,只听他继续道:;江彤怎么跟你描述得裴梦舒?说她是娱乐圈人尽可夫…… 徐行之的话被再度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外头的女声问道:;球球,你还在吗? 徐行之淡淡瞥了夏晚橙一眼,立刻回去沙发上坐好,然后叮嘱夏晚橙:;别说我手受伤的事情。 夏晚橙刚打开门,外头的女生就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问说:;这是什么…… 意识到来开门的人不是徐行之,她这一抬眼,看清了夏晚橙的面目,这出了口的话就梗在了喉咙中。 而同时间,夏晚橙也看清了外头女人的脸。她想,原来刚才呆在江彤休息室玩手机的那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裴梦舒。 那…… 江彤和徐行之吵架生气离开,是发生在裴梦舒到她休息室之前之后? 裴梦舒越过夏晚橙往里看了一眼,见徐行之垂头坐在沙发上,于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夏晚橙的面庞和隆起的小腹,小声问道:;这位是…… 徐行之在这会儿出声,问说:;你有什么事吗? ;只是刚才去前台找你,他们说舞台设施出了一些故障,所以你早早就回来了休息。 徐行之非常冷静道:;是这样。 ;那…… 裴梦舒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问说:;你还想不想打把游戏? ;抱歉,我现在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会儿。 得到了这句答复的裴梦舒再度把目光集中在夏晚橙脸上,古怪地问道:;你有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夏晚橙装傻充愣道:;什么? ;血的味道。 夏晚橙给她看自己被镜片割破的手心,问说:;你指这个吗? 面前女孩儿露出诧异的神情,问道:;怎么会这样?需要我给你拿个医药箱吗? ;谢谢。 说完这话后,夏晚橙再度关上门。她跟身后的徐行之说:;为什么跟人藏着掖着?你的伤口需要立刻包扎。 ;这里人多眼杂,外头又全是媒体记者,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传出我受伤的消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 夏晚橙想问他刚才为什么那么冲动?可到底是没说出口。 片刻后,裴梦舒送来了医药箱。不过这次夏晚橙没让她进门,也没让她看见屋里徐行之的状态。 合上门,徐行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到底绕到了她身后,并轻轻握住了她受伤的手,问:;刚才收拾碎镜片弄伤的? 夏晚橙试着抽回手,道:;只是不小心。 可徐行之还是握着她的手,眼神一直盯在她的伤口上,说:;我先给你处理。 ;我的伤不碍事,倒是你…… ;夏晚橙。 徐行之垂着头,让夏晚橙看不清他的眼神和面目。他说:;我刚才说得话都是认真的。 第606章 一桩好事 众所周知,夏晚橙是个不能用人之常情来揣度和猜测的女人。有的时候,她能表现出极强的共情能力,从而对不知名的陌生人产生同情怜悯。但大多数时候,夏晚橙都是冷酷无情的。 换句话说,就是夏晚橙够冷、够狠。 此刻见夏晚橙始终是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徐行之心里就彻底冷了。 好像到了此刻,徐行之才终于认清夏晚橙不爱他,也不在乎他的事实。 他一下把手抽了回来,跟面前的人说:;不用了,你走吧。 夏晚橙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是充满担忧的。但不太像是担心徐行之正在流血的伤口,而是担心她在此刻离开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她还在犹豫着,;可是你的手? ;你不是已经通知过江彤?她应该马上就到了。 话音落,夏晚橙的电话适时的响起,是江彤在电话那头跟她说:;我已经到公演场门口,这周围全是记者媒体,你让徐行之给我收敛一些,别在这样的场合给我惹事! 这话可用不着夏晚橙传达,旁边的徐行之把这话尽收耳底,而后在夏晚橙挂断电话后跟她说:;看来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 江彤到达徐行之休息室后,夏晚橙便从徐行之休息室离开。因着江彤说公演场馆外头全是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记者,所以夏晚橙暂时需要滞留在这里。 夏晚橙再给Micheal致电通报了事情经过后,就安心呆在了江彤给她准备的休息室里。而她就在消磨时间的过程中,顺手处理了海伦基金的各项事务。 在海伦基金成员对受害病患进行持之以恒的拜访探望后,柏海市民逐渐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有了些许改观。 当然,这种改观不只是来自于各位太太小姐在病床前拉着人的手嘘寒问暖就能达到的效果,更来源于本被保释的韩琳突然向柏海稽查局自首,坦白了在她的筹谋下,海伦基金是如何一步步变成了如今人人喊打的地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桩看上去龌龊又肮脏的制假贩假案后,究竟还牵连着多少难以想象的恶臭腐败。 加之夏晚橙在极力推行着成立一个针对癌症患者的帮扶基金,所以大部分人都在观望的过程中,逐渐减少了对海伦基金的谩骂。 而出乎夏晚橙意料的,是之前反复嫌弃医院有大量病毒细菌而不愿意踏足的各位太太小姐,居然在夏晚橙的强硬胁迫下,在去探望拜访患者的时间里,逐渐对那些处在苦难中的病患升起了感同身受之心。以至于到了现在,已经不需要夏晚橙特意叮嘱监督,她们也会自发到医院去看望患者。 顾访琴在电话里把这称之为是一桩好事,而夏晚橙本人也这么觉得。 但倘若要彻底扭转公众对海伦基金的负面舆论,夏晚橙还需要这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现在夏晚橙刚通电话跟思澜交代完后头的部署,这她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外头传来柔柔弱弱的女声:;你好,我是裴梦舒。 * 夏晚橙打开门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休息室的门牌一眼,见上头确实写着;公用休息室几个大字,只不过被江彤临时调拨来给她使用。 这下子面对外头的粉头发女孩儿,夏晚橙客气道:;抱歉,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人。 女孩儿和刚才和夏晚橙初次见面所展露的姿态完全不同,只见她露出福小心翼翼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因着对方这样说,夏晚橙只能侧开身让她进门。 女孩儿才一进门就问她说:;你是江彤姐的朋友吗? ;是。 ;那你和球……和徐行之也认识,是吗? ;是。 ;那你们关系……你们很熟悉吗? 夏晚橙直接笑着道:;难不成你是哪家媒体安插到这里的卧底? 大概意识到自己打听得有点惹了忌讳,女孩儿赶忙解释,;不是……是我……好像是我不会讲话得罪了江彤姐,好像我惹了她不高兴,所以想请你帮我给她求求情。 听了这话的夏晚橙,只在心里默默叹出一口气。 虽然徐行之说她特爱管闲事,但夏晚橙本人是不承认的。就夏晚橙自己看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冷情,从不自讨苦吃地去掺和别人的事,尤其是那种一眼就看得出目的的。 眼前这叫裴梦舒的女孩儿说她得罪了江彤,这夏晚橙是相信的。就凭江彤提起她时的措辞形容,夏晚橙也能断定江彤极不喜欢这个女孩儿。 但说到找她求情…… 这江彤虽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但圈子里那喜怒不形于色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脾性她是半点没学会。比起那些时时刻刻把面具戴在脸上的人来说,江彤完全是把自己的性子和脾气写在了面上。 只要稍微和江彤有过接触的人都大概了解江彤的性子。她这个人性子急脾气躁,但为人热情且开朗。可以说,你很难想象江彤这样的人会把生气这种情绪带进夜里。也很难相信她会锱铢必较地去针对一个什么人。 可以说,江彤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代表。既,无论你和她有什么罅隙,但凡好声好气地说那么几句软话,那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夏晚橙不相信裴梦舒这种人精似的人物会摸不准江彤的性格,更不相信她是真的来找她帮忙调解和江彤的矛盾。 但这下对方既然主动找上了门,那夏晚橙就敷衍着说上那么一两句: ;江彤性格一直都蛮好的,尤其你还是同行,说什么得罪不得罪,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 裴梦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确实是有误会。江彤姐好像误会我和徐行之有什么。怕我…… 见眼前人突然表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裴梦舒就知道自己犯了眼前人的忌讳。她急忙改口,说道:;怕我会引起媒体和大众的猜疑,从而给徐行之的工作带来麻烦。 听了这番话,夏晚橙也不觉得眼前女孩儿当真完全地不识时务。所以她放软声气,亲切地称呼她为;梦舒,并柔和地同她说:;照理说,你在这个圈子里工作,应该比我更加懂得徐行之现在的处境。我不知道公司和经纪团队是如何为他进行规划,但我想徐行之目前,应该是没有工作之外的心思。 这女孩儿到底年轻,听夏晚橙说了这话,立刻就着急反驳道:;可徐行之也是人,既然他是人,他就会有七情六欲。 既然对方把话挑得如此明了,夏晚橙也不愿再装傻,她直接问道:;你究竟想让我帮你什么? 第607章 经纪人的职责和义务 夏晚橙默默听完女孩儿的自述,只跟她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徐行之只是一般的朋友,但你却不愿意听从徐行之经纪人的安排,是吗? 女孩儿固执道:;徐行之不是一个商品,不能连他的交友权利都受制于资本方。 夏晚橙笑了笑,问说:;你真的在娱乐圈工作?你不知道自从万喜兼并了禄卡传媒之后,徐行之就是自己最大的老板。换句话说,不管他如今再苦再累,他到底也是为自己打工。江彤作为他的经纪人,做下的每一步抉择都是在为徐行之创造价值,在为他挣钱,这何来的干涉他交友权利一说? ;再者! 不等裴梦舒说话,夏晚橙便继续道:;江彤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徐行之工作的地方,仅此而已。 女孩儿深沉地望着夏晚橙,肯定道:;我来这里,是徐行之答应的。 ;所以他和江彤发生了意见上的分歧,以至于吵架了。 见女孩儿面上露出些洋洋得意的姿态,夏晚橙不禁觉得好笑。她说:;但江彤算是脾气好的,要是徐行之解雇了她换了其他经纪人,可能…… 夏晚橙的话戛然而止,余下的话留给裴梦舒自己去补充。反正今日要是她处在江彤的立场,她的手段一定会更强硬得多。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得要先确定徐行之真的对这个叫裴梦舒的女孩儿没有什么暧*昧之情。 见夏晚橙态度强硬,面前女孩儿立刻换了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问起: ;你……是不是也觉得外头关于我的谣言都是真的? 夏晚橙怔了一怔,坦白道:;我没听过有关你的谣言。 ;是吗? 女孩儿笑了笑,问道:;你们究竟是在害怕我的名声会影响徐行之的工作和舆论?还是在担心徐行之真的会对我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女孩儿动心? 夏晚橙一时半会还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她只说:;因为海伦基金出了事,徐行之目前的舆论同样不好,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会反过来影响你的工作和舆论? 女孩儿面露不屑道:;朋友之间需要做这么功利的考虑吗? 夏晚橙反问道:;可你确定你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像是示威一般,女孩儿继续道:;徐行之说跟我呆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 夏晚橙不为所动,之继续道:;他在什么情境下跟你说的这话?游戏中吗? 明显是被夏晚橙猜中,女孩儿很不高兴道:;可徐行之很喜欢游戏不是吗? ;可是游戏只能占据他全天生活的24或者42分之一吧? 至此,女孩儿再无任何言语跟夏晚橙说起。 时间就这样尴尬且缓慢地在这间休息室里流逝。 因着江彤找人在侧面疏通了一个缺口,可以让夏晚橙避开媒体记者的视线先行离开。 江彤把她送到门口,问她:;我见裴梦舒从你休息室出来,她找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谈谈心吧。 ;谈心?我才不相信裴梦舒那样的人会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我想她肯定嘴里一套套说得都是情谊,可心里全盘算着主意。 夏晚橙心想你这可猜对了,那女孩儿确实不是个善茬。 夏晚橙看着江彤的脑袋,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和他置气。Micheal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吃,要记得定时来医院复诊。 ;知道了。江彤笑着推了推她,;你还是多多操心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吧,我这边的事我能处理,放心吧。 见江彤真的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夏晚橙才放心乘车离开。 ;没想到夏晚橙这种全身长了千万个心眼的人也会被你骗。 徐行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江彤身后,这突然出声还吓了她一跳。 江彤问:;我骗她什么了? ;你早知道我的抑郁焦虑症都是假的,可你还是配合我在夏晚橙面前演戏,暗示她我病情不稳定。 对于此,江彤心里确实有个疙瘩,但她也着急为自己找了借口,说:;我那时候是担心你在万喜争不过雷空,担心你的事业会一蹶不振。 ;所以你就跟我一起利用夏晚橙,叫她心甘情愿地替我们卖命和雷空打擂台。 徐行之倚在墙上歪歪斜斜地看着江彤,语气夸张道:;那可是夏晚橙差点结婚的丈夫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江彤气愤道:;你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假装自己得了抑郁症和焦虑症不就是你的主意? ;可我是因为喜欢夏晚橙想得到她的同情和关心。你呢?你就是不想把万喜大股东的位置交到雷空手里。包括今天也是,你是觉得我喜欢裴梦舒才故意去找的夏晚橙吧? 徐行之毫不留情地对江彤进行戳穿,;你觉得裴梦舒这个山芋太过烫手,觉得处理起来麻烦至极,所以你去找夏晚橙诉苦并把她带到这来,想叫她一次性替你解决我和裴梦舒两个麻烦,是吗? 徐行之走到江彤面前,贴着她的耳朵说:;虽然说夏晚橙对我可谓是薄情冷性到了极点,但她对身边人都还挺好的。她眼下愿意帮你,一部分是看在我的份上,一部分也是把你当朋友。所以我劝你,你最好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别叫她发现了,要不然当心夏晚橙快刀斩乱麻…… 徐行之比了个手刀,见江彤面色苍白面露痛苦,于是嘻嘻笑道:;既然你把夏晚橙请来了,那我卖你这个面子,我不会再让裴梦舒到工作场地来,所以也希望你,认真履行你作为徐行之经纪人的职责和义务! 第608章 第三任少奶奶 柏海又开始进入连绵的高温天气。凡熟悉柏海的人都清楚,这高温之后必有暴雨。 夏晚橙一连多日没有出现在海伦基金的例会,也没有回复任何成员跟她联系的电话,仿佛是一夜之间,她就从大众眼前,从柏海这座城市消失了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的海伦基金成员都多少感到忧心。好不容易,这海伦基金的舆论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眼看着这申请加入海伦基金的会员又开始增多,这作为代理主席的夏晚橙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惹事。 又是每周一例行举行的聚会,夏晚橙仍然没有出现,也没跟任何人报告自己的行踪。 等待夏晚橙超过半小时后,叶琦琳第一个表露了自己的不满。 ;咱们这代理主席真是好大的架子,在这个节骨眼都敢这样任性妄为的。 在这段时间里被夏晚橙手段折服的成员试着为她说话,;兴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呵!今日耽误了,那上次呢?上上次呢?感情这全柏海只有她夏晚橙是大忙人,其他都是闲散人员,是吧? 叶琦琳始终对于夏晚橙横插一杠抢走她代理主席这事不满,也一直想寻找机会把夏晚橙挤出海伦基金。可海伦基金在夏晚橙的带领下,确实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在发展,于是一直也没让她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次夏晚橙突然的音讯全无让叶琦琳意识到,她一直等待的机会可能到了。 可眼下她说了这样的话却没多少人搭理她,原因就在于,大家虽然嘴上还是不服气夏晚橙,但心底还是对夏晚橙的领导有了底气。 眼下比起谁成为海伦基金代理主席这事来说,她们更在乎能不能守住海伦基金在柏海名媛圈的地位。 叶琦琳见自己说话没得到任何回应,一下子也失去了兴致。她拎着自己的包包站起来,傲慢道:;我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可以浪费大量时间陪她夏晚橙玩躲猫猫。她老人家要是心血来潮有什么指示要发布,还请各位通知我一声。 直到叶琦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会议室,这屋里的人才敢出声说话。 ;听说雷空正在和傅昉协议离婚,是吗? ;多多少少有听说一些,听说雷空已经委托律师向傅昉提交离婚协议,但傅昉不同意。 ;傅昉怎么可能答应?随着韩琳的自爆,这林岚的罪名算是被坐实了,听说没有个十年出不来。傅昉他爹刚听说这个消息就着急变卖家产逃到了海外,唯独把傅昉留在了柏海。 ;这傅昉也是可怜,上次车祸的伤势还没好利索呢,这又要到处找人为她妈的事情奔波,一边又要应付雷空的离婚诉讼。 ;雷空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傅昉离婚,这心也够狠的,这真是把傅昉往绝路上逼啊。 ;这么说…… 旁人互相对望一眼,问说:;叶琦琳这是要上位了?雷空现在以各种手段逼迫傅昉签理论协议,是不是就是为了扶持叶琦琳上位? ;就看叶琦琳眼下的傲慢劲儿,这还真有可能。 ;什么啊,你们都知道什么啊? 有看似知道内情的人突然出声:;雷空自和傅昉结婚之后,就没在家里呆过几天。这傅昉虽然名义上是雷太太,但实际过得确实不如叶琦琳这么个做外室的。雷空和傅昉的婚姻完全是利益驱使下的产物,她本来就对傅昉没感情。他要真的不想和傅昉过下去了,也不用等到现在。雷空这次之所以这样雷厉风行,完全是傅昉触碰到了他的雷区。 ;什么? ;你们不知道吧?外头一直有传,当初夏晚橙在巍澜断崖的墓地被掘陪葬被盗,就是傅昉找人干得。 ;可……可夏晚橙这不是没死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巍澜断崖里确实埋了很多夏晚橙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银河之光。后来夏晚橙的墓地被人挖开,里头的东西全被盗了个一干二净,其中就包括那条银河之光。这不,最近因为林岚的事情,傅昉缺钱缺得实在厉害,这就找人想在私下交易夏晚橙的遗物,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被雷空发现了。 ;这就是雷空现在非得要和傅昉离婚的原因? ;听说雷空震怒,当时就放话要和傅昉断绝夫妻关系,以后不许她在踏入雷家半步。 ;但我还是那个问题。这……这夏晚橙不是没死吗?这雷空干嘛因为夏晚橙的事情这么生气? ;到底是真心爱过的女人,你想想当初雷空迎娶夏晚橙时的场面,再对比他和傅昉那敷衍的订婚典礼。直到现在,我们知道傅昉嫁给了雷空,也是因为媒体爆出了他俩的结婚证。说起来,这雷空对外可从不主动提起傅昉,甚至公开场合也多是带叶琦琳出席。 ;那你这说来说去,我听着这叶琦琳还是要上位啊。 ;这夏晚橙当初要真死了,那叶琦琳想上位成为雷家第三任少奶奶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夏晚橙不是没死吗? ;没死又如何?我看她那肚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生了。 ;那你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不说嫁给了个医生吗? ;你就能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那医生的? 因为这句话,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说话这人还当大家被自己的言语吓到,一时还表露出不屑道:;你们这么惊讶做什么?这在豪门家族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再稀奇古怪的事我们也不是没听过。 这话才落下,就见她旁边的人看着她身后,面露惊恐结结巴巴道:;夏……夏主席。 这人浑身如遭雷击。她一时不敢回头,但脖颈又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往后扭去。而后,她就听到一个嬉笑着的甜蜜女声在问: ;哦?我倒不晓得豪门家族间还有什么样的稀奇古怪事?不如贾太太给我说说,也让我跟着长长见识? 第609章 于理不合 夏晚橙的出现宛如整吨的TNT炸弹在她们面前炸响。但这颗炸弹没有让她们命丧当场,反倒是让她们成为了一个个失去说话和听觉功能的人。 直到这时直面夏晚橙,她们才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夏晚橙究竟把她们奴役到了何种程度,居然让她们单单只是在面对她时,就产生了如此剧烈的恐惧感。 刚才还喋喋不休自鸣得意的贾太太当即就失了声,过了许久,似乎是一直想找语言出来找补刚才的失误,但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有一句:;抱歉。 夏晚橙淡淡瞥了她一眼,挺着肚子绕过了她,同时对她身上的香水味道评价了一句:;刺鼻。 这话一落,贾太太立刻就把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紧紧捂住,脑袋谦卑地垂在肩膀上。 夏晚橙在椅子上落座,眼神从所有人身上扫过一圈,问说:;人都到齐了吗? ;除了……除了叶琦琳。 夏晚橙挑眉,;她人呢? ;刚走。 ;叫她回来。 有人立刻背过身去给叶琦琳打电话。夏晚橙这时候才说:;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看到我们海伦基金的舆论能因为大家的努力有所改善,顾夫人和我都深感欣慰。 夏晚橙带头,懒洋洋的鼓起了掌。于是,零零散散的掌声随之响起。 夏晚橙疑惑道:;大家好像对我们现在的成绩不太满意? 这话一落,现场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晓得的,当真以为这里在举行什么表彰大会。 掌声停,刚才去给叶琦琳打电话的人才出声:;夏主席,叶小姐说她……说她等够了时间才走的,您自己迟到却要叫她回来,这……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 夏晚橙把这话在嘴里念叨了一圈,笑道:;那好,你告诉她,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夏晚橙坐直身子,接过艾米手里的资料,说道:;相信大家平日里也会抽时间关心关心柏海的新闻,那想必大家也知道,咱们海伦的前代理主席韩琳向稽查局自首,坦白了这整条美卡曲塞制假贩假的生产线的运作,因此牵涉到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现任的柏海药监局局长汤某某,以及O市的几个行政领导。就我刚刚听到的消息,这几人目前都判了死缓。 底下的人纷纷附和,;那是他们罪有余辜!得了癌症的人本来就足够痛苦,他们居然还敢制造假药赚这黑心钱! ;死缓就是还有减刑的可能,我看就该给他们判以斩立决才好。 ;这个时候才遗憾我们的法律里没有凌迟这种刑罚。 ;好了。 夏晚橙制止住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继续道:;今天要跟大家讨论得不是这个。而是我们海伦基金要如何在柏海民众面前挽回自己的声誉。想必各位在跟诸多病患接触过后也产生了些想法,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既然柏海民众对我们现在的做法不反感且表示赞同,那我们就继续做下去就好了。 夏晚橙问:;继续做下去的意思是? ;一方面,我们继续到各个医院探望病患,一方面要积极成立针对这些病患的帮扶基金,然后联系媒体把我们正在做的事都报道出去。 ;这样确实不错。 夏晚橙点头表示认同,但又提出疑问:;但我们要这样做到什么时候呢?半年一年,还是十年八年?你们都知道海伦基金是各位优秀前辈呕心沥血搭建下的基业,我们可不能让她毁在我们手里。 ;主席的意思是? ;后日早上九点,柏海隆盛广场,我准备了一场好戏邀请在座的各位一起欣赏。 * 天气预报说明日柏海大雨,你的计划会受影响吗? 夏晚橙看着认真整理行李的Micheal,这嘴巴就跟挂了个瓶子似得,嘟嘟囔囔道:;这么要紧的关头,你一定要去K国吗? Micheal起身,把夏晚橙抱进怀里,说:;你知道的,我恩师病重,昏迷前再三吩咐要我主刀手术,我不可能不去。 夏晚橙当然知道Micheal必须要去海外的理由,心里也明白这是无法推辞的事情。她心里倒是也能接受,但就是舍不得。 她说:;孩子越来越大了,这每天晚上到点都要和你互动,如今你这一走几天,她肯定不习惯,到时候就该来折腾我了。 Micheal道:;顺利的话,三四天我就能回来。 ;这么着急做什么?孩子的预产期还有段时间,而且我大姐二姐都在身边,你父母马上也回柏海了。你这次出去就安安心心的,不要挂念我和孩子,好好给你恩师做手术。 Micheal看上去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伪饰此刻心中的不安和遗憾。他又重复了刚才的话:;天气预报说明日柏海大雨,如果你的计划还未开始或进行到一半天降大雨……你准备了备案吗? 夏晚橙心安理得地开口:;没有。 ;那…… ;才不管那么多。夏晚橙哼哼唧唧出声:;我相信我此刻在做的事情的是正确正义的,我相信凭我夏晚橙的运气绝不会那么倒霉。倘若真天降大雨…… 话说到这里,夏晚橙就闭了嘴,乖乖巧巧地窝在Micheal怀里,突然撒娇道:;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环境,我一点也不喜欢跟海伦基金那些人相处,更讨厌整日跟资本圈的人打交道。 ;我知道。 ;等孩子出生长大一点,我们一家人干脆离开柏海。到时候不管是拉姆西还是哪里,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在一起。 Micheal轻轻靠着夏晚橙的头,肯定地答应她:;好。 第610章 轰轰烈烈 第二日天色未明,夏晚橙已经早早起床送Micheal去机场。 她感受着空气中压抑的气息和扑腾在脸上的凉意,说道:;今日保管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原本昨晚整夜担心天气的Micheal倒反过来安慰她,说:;我相信这场大雨一定会在准确的时间降临。 ;准确的时间? 夏晚橙斜眼看他,笑问:;你是龙王爷家的亲戚吗?你说这雨什么时候下它就什么时候下? 车子驶进机场停车场,夏晚橙看着逐渐出现在视野里的熟悉场面,突然道:;我记得上次和你从这个入口进来,就是送你离开柏海去摩迪莎支援。 Micheal侧脸看着夏晚橙,看她一副陷入到回忆里的样子,说:;当时你答应我会马上回来,结果一走就是好久好久,最后还要我亲自去摩迪莎逮你回来。 ;晚橙…… Micheal道:;我这次不去摩迪莎,也不去做医疗支援,我去的地方通讯畅通,你无时无刻都能联系到我。 夏晚橙点点头,说:;等你下飞机,我这边的事情也该结束了,说不定到时候打开新闻就能看到我的身影。 Micheal下了车,趴在窗户上看夏晚橙,说:;一个星期,最迟一个星期我一定回来。 ;随便你咯。 夏晚橙嬉笑道:;你要磨磨蹭蹭也可以,回头孩子出生你不在身边…… Micheal表情难看道:;我一定会在身边。 夏晚橙笑,;去吧,别让航站楼待会儿在全机场通报你的名字。 目送着Micheal上了电梯,夏晚橙立刻就接通了思澜打过来的电话。对面正特别着急地问她:;你在哪?怎么还没过来? ;还在机场。 思澜一听这话,急了,哼哧道:;我的姑奶奶唉,你知道这会儿在隆盛广场等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吗?这城首已经问了我三遍你在哪了。 ;我不是说了九点才开始? ;你看看这会儿的天气,一看就是要有场倾盆大雨,这大家都想赶在下雨之前把活动搞完。 夏晚橙回应道:;那让他们不用等我了,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吧。 思澜被夏晚橙这话噎住,问了句:;你是要我去跟柏海城首说这种话吗?你知道我在柏海的绿卡有多难申请吗? 夏晚橙笑起来,说:;我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要真在这段时间里下起了雨,那也没办法。 …… 处在柏海隆盛广场的大座钟以绝对恢弘的形式彰显着它的存在感。思澜看向还差六分钟就要指到9点的时针,目光一直盯着手机,希望立刻看向夏晚橙到达现场的信息。 这个时候,隆盛广场周围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事先并不晓得隆盛广场在今日早晨会有活动举行,更不晓得活动的内容是什么,他们只是发现,一夜之间内,这广场就堆满了三个形似集装箱的东西,上面贴着易燃的标识,并用防油布紧紧盖住,让人窥探不得。 而往日被广场舞群众占据的地方,在今天被布置成了媒体席,无数的长枪短破就矗立在那里,对准了前面三个巨大的集装箱,以及后头微微高出地面的主席台。 早上八点刚过,那边的主席台逐渐有人落座,起先都是些大家有些眼熟但喊不上名字的人,逐渐地,那些每日都会在柏海新闻里出现的人物逐渐在那个主席台上落座。然后,便是一身黑色西服的徐行之和现任柏海城首潘鹄一起落座在主席台的第一排。 直到此刻,围促在周围看热闹的民众才意识到此刻寂静的隆盛广场正要发生些什么。 时针即将指向九点的时候,夏晚橙慢悠悠地出现。她穿着及踝的黑色风衣,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黑色礼帽,整张脸被黑纱遮住一半,只留下一个精致和下颚供在场的各位和媒体瞻仰。 柏海时间九点整,位于隆盛广场的大座钟发出了准点的钟声。现任柏海稽查局局长的徐东来走到主席台前,通过话筒说道:;尊敬的各位来宾,上午好。 徐东来的讲稿可以一并带过,反正都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他真正要说的重点,是跟此刻正在现场观望的民众,和正在进行现场直播的记者媒体交代那放在广场中心的三个集装箱。 ;之前爆发的美卡曲塞制假贩假一案让我们全体柏海的公职机构深刻意识到作为我们公务人的失职员和缺失的责任心。为了表达柏海全体公务人员对罪恶和黑暗的绝不姑息和深恶痛绝,在海伦基金的帮助下,我们夜以继日地对流露在外的美卡曲塞假药进行了打击和收集,目前查获假药美卡曲塞共计18吨,目前已经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这话落下,现场一片哗然,这片哗然全是来自对这场活动全不知情的媒体和民众。 ;为了表示打击犯罪的决心,我们将在全体柏海市民的监督下,对这18吨假美卡曲塞进行现场销毁。 这话落下后,原本覆盖在集装箱上的防油布被挪开,露出了里头堆尖的假药。 在现场目睹这一场面的人无不感到震惊。 徐东来继续道:;接下来,就由柏海城首潘鹄,点燃这毁灭罪恶的第一把火。 只见潘鹄举着火把向着集装箱靠近,突然间,天际电闪雷鸣,风吹树动,一道惊雷就在附近炸响,眼看这大雨将至。 潘鹄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活动不会延时后,把火把准确扔进了集装箱里。 轰隆一声,原本就被浇过易燃物的药物被明火点燃后,瞬间窜起了足以照亮整片阴霾天际的烈火。 人群中,不晓得是谁大叫了一句:;好! 片刻后,现场掌声雷动。 徐东来再开口:;接下来,有请海伦基金代言人徐行之先生点燃着摧毁造制假假的第二把火。 徐行之起身,微微侧头看了眼旁边以黑纱遮面的夏晚橙,再看到她微微点头后,毅然决然地向着第二个集装箱走去。 天际,惊雷声不断,大风吹得在场女士裙角飞扬。夏晚橙用带着手套的手压住帽子,看着徐行之把火把扔进第二个集装箱,看着第二个集装箱窜起的滔天火焰和侧面还在燃烧的第一个集装箱交相辉映。 好一副轰轰烈烈的壮观场面。 第611章 缘分妙不可言 此刻的狂风愈加猛烈。狂风撼动着路边的树,到处摧枝拔叶,让尚还青葱的绿叶刷刷掉落。所有人都确信立刻就会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落下。 此刻隆盛广场周围已经没再聚集刚才那样多的人。许多人担心随时会倾盆落下的大雨已早早回家,就连媒体席的记者也都早早帮摄影器材做好了防水的准备。 相比较乌云压城下的压抑气息,那两个正熊熊燃烧的集装箱正往外迸发着猛烈的火势,高温搅乱了周围的环境,使得一个扭曲的视线被呈现在大家眼里。黑色的烟雾窜破集装箱往天空奔腾而去,不一会儿就和同样颜色的黑云搅和在一起。 媒体席里,有人正小声地交头接耳道:;这第一把火是城首,第二把火是海伦基金的代言人徐行之,那这第三把火要由谁来点? 旁人凑过来问道:;顾访琴回来了吗? ;最新消息,还没有。 ;那这段时间海伦基金的事务都是谁在处理? ;听说顾访琴指定了一位代理主席来管理海伦基金的相关事务。如果顾访琴真的还没返回柏海,那今日的这第三把火肯定要由这位代理主席代劳。 ;这顾访琴的弟媳韩琳和前副主席林岚都进去了。海伦基金现在群龙无首,顾访琴要指定谁才能压得住海伦基金里头的这些妖魔鬼怪? ;这就不知道了,今日柏海领导层联合海伦基金搞得这出好戏事先可没有半点风声透露出,想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万全准备?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说道:;马上这大雨就要落下,一会儿把他们这些火都给浇灭,那时候才真是当着全柏海的人面前丢人现眼。我到时候到要看这出笑话如何收场。 ;这么大的活动,人家事先肯定会做预案的。 同一时间,徐东来紧皱着眉凑到了夏晚橙身边,问说:;看样子马上就要下大雨,在这些假药完全没烧完之前这大火绝对不能熄灭,你做预案了没有?一会儿下雨了要如何? 夏晚橙无辜地眨眨眼,冲着徐东来说了跟Micheal一样的话,;伯父,我又不是龙王爷的亲戚,不能说我让它什么时候下雨它就什么时候下吧?再说了,老话有云,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不了。 ;你! 徐东来深深吸了一口,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收看这场直播?这象征着摧毁罪恶的大火要是被雨浇灭,那是多大的笑话! 夏晚橙幽幽抬眼,看着面前半躬着腰的徐东来,说:;我以为伯父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早就不怕被人笑话了。 徐东来露出他稽查局一把手的气势,用压迫性的气场同眼前人说:;夏晚橙,你不要太过分! 伯父!你知道,这次的活动是我一手策划的,现在摆在你眼前的三个集装箱,共计18吨假药美卡曲塞都是我费尽心力花钱又费力地收回来的,为得就是代表海伦基金给所有被害者一个交代。 夏晚橙无辜道:;我之前可没料到你们稽查局会突然要横插一脚进来,要我把这次活动的署名权和举办权都过度给你们,要我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渡给柏海政府和稽查局。当时我心想,我曾经也是柏海市民,这为柏海出钱出力也是我的责任义务,所以我都乖乖照做了。 夏晚橙看着自己修整得当的指甲,继续道:;之后你们找不到消防过关又足够宽阔的场来举行这次的活动,是我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忙前忙后联系了人家隆盛广场帮忙。有一说一,我作为一个被销户的前柏海人,这次为咱们柏海政府和稽查局做得已经足够了。所以,您现在稍有不满意就来找我麻烦,究竟是您过分呢?还是我过分? 夏晚橙这话可不只是说给面前的徐东来听,更是说给前排的城首和诸多正竖着耳朵的高官听。果然,在她这话落下后,城首潘鹄便转过了头,笑着道:;小夏啊,你别气你徐伯父,他也是着急嘛。你要真准备了应对大雨的办法,就提前跟你徐伯父知会一声,也让他心里有个底。 夏晚橙笑得乖巧可人,说道:;难为潘城首如此看得起我一个柔弱女子,但事实上,我确实没有操纵天气风雨的本事。 这话落下后,潘鹄只能尴尬地笑笑,随即转过脸去。 不得已,徐东来只能狠狠地瞪了夏晚橙好几眼,随意继续去主席台去主持流程。 ;最后,让我们有请海伦基金代理主席sapphire xia女士为我们点燃这象征柏海未来光明的第三把火。 夏晚橙慢悠悠起身,轻轻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就在她调整好姿势准备下楼梯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戴着精致腕表的手。 ;路滑,当心。 夏晚橙抬眼,看到了徐行之英俊逼人的面孔和波澜不惊的目光。 她点点头,用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徐行之的手腕,轻声道:;谢谢。 在徐行之的引导下,这不足十阶的台阶夏晚橙走得异常缓慢。她透过眼前的黑纱向着前方看去,只见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不知道是在认真瞻仰她的尊荣姿态,还是期待她立刻摔个大马趴出个洋相。 走下楼梯后,夏晚橙就松开了徐行之的手。徐行之附在她耳边道:;小心些。 夏晚橙没回应他的话,她只接过火把,步子坚定地向着这第三个集装箱走去。 在她走过去的一路上,这雷声始终不断。一声又一声的炸雷落在附近,震得周围房屋乱抖地面摇颤,同时伴随着狂风怒吼,豆大的雨点啪嗒一声砸在夏晚橙手背上。 夏晚橙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这大雨终于要来了。 在旁人的协助下,她把最后一个火把丢进了第三个集装箱中,壮烈的大火瞬间扑腾而起,有种要窜破云霄燃烧整片天空的悲壮感。 夏晚橙以为大雨会立刻倾盆而下,可她等了许久,还是只有零零星星的雨点落下。她退回到主席台,看着第一个集装箱的火势已经慢慢减弱,这说明里头的可燃物已经所剩无几。 在她落座后,潘鹄再度转过身来跟她说:;顾夫人能得夏小姐这么一个得力助手的帮助,也真是好运。 夏晚橙微微笑,说:;缘分妙不可言,这都是一个缘字造就。 潘鹄又道:;今天活动结束,还请夏小姐拨冗共进午餐。 夏晚橙也笑,;能和潘城首共进午餐肯定是晚橙的无上光荣,但今日预约了医生做检查,只能跟您说声抱歉了。 潘鹄脸上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问她:;预产期什么时候? ;快了。 ;那提前祝福你母子平安。 夏晚橙强调,;多谢,不过,应该是母女平安才对。 这时候,徐东来过来叫潘鹄去主席台发言。等他离开后,徐行之才转身过来,平静道:;预产期就在最近,那医生还要往外跑? 夏晚橙抬了抬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分明我今早才刚送他去得医院。 ;这和消息灵不灵通无关。他是柏海第一医院神经内科的排面。他突然撤销了连续几天的看诊,又没在你身边出现……该不会你生产的时候他也赶不回来吧? ;很难说。夏晚橙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说:;明后天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听闻这话,徐行之扯扯嘴角便别过了头。 夏晚橙认真去听潘鹄的发言,在发现他把策划这次活动的功劳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后,便再没兴趣继续往下听。 ;第二个集装箱的火也熄了。 夏晚橙从徐行之肩胛的部分望出去,只能看见第二个集装箱上方有浓黑的烟雾蒸腾。 她说:;这大雨居然就一直没落下来。 夏晚橙扯了扯裙摆,说:;我该走了,不能让医生等我。 徐行之疑惑道:;你真要去做产检? ;不然呢? ;我以为你是找借口在敷衍搪塞潘城首。 夏晚橙还是笑,;我有什么搪塞敷衍他的必要? 徐行之没再言语,只说:;路上小心。 夏晚橙在思澜的陪同下往后台走去,在她将将转身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夸张地:;下雨了! 她转头,见倾盆大雨以浩荡的气势突然落下,浇了在场诸人一个措手不及。 夏晚橙看过去,见在朦胧的雨雾中,这第一和第二个集装箱已经没了动静,唯有第三个集装箱的烈火还在纵情咆哮着。 思澜道:;咱们足够幸运,直等到活动即将结束才等来这场大雨。 ;其实迟些早些也没差。 夏晚橙抬眼,见潘鹄在旁人的簇拥下正向着这边走来,于是扯了扯思澜的袖子,说:我们走。 第612章 天大的冤枉 暴雨如注的日子里,柏一院妇产科依旧人满为患。夏晚橙小心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眼睛时不时会落到检查室门外的长椅上。 艾米注意到夏晚橙的视线,顿时也不满出声:;这些男人都什么德行?怎么好得让自己大着肚子的老婆去排队挂号缴费,自己却好生生坐在这玩手机的? 从夏晚橙第一次到这产检至今,这样的场面她看过不知多少回,但话到此,到底也不能以偏概全,这忙里忙外把老婆和孩子视为掌上明珠的男人也不少。但这妇产科到底是孕妈妈的地盘,在这样的地方看到这些游手好闲的男士,还当真让人生气。 夏晚橙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淡淡地转过了眼,结果却迎面撞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夏晚橙刚把客气的笑容裂开,就听来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是会什么分*身术不成?分明我刚刚还在新闻上看到你在隆盛广场点火。 夏晚橙不小心瞄到来人手上的孕检单,当下便问道:;又有宝宝了吗? 对方点点头,说道:;刚三个月出头。 夏晚橙由衷道:;恭喜你啊。 ;倒是你。 对方的目光上下左右地打量夏晚橙,问说:;看你这样子怕是快生了吧? ;就最近。 ;男孩儿女孩儿? 夏晚橙笑得很甜蜜,;女孩儿。 ;女孩儿好啊。 对方眼里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忧伤,随即追问道:;你老公怎么说? 见夏晚橙露出疑惑的目光,对方当即不耐烦道:;你老公知道你怀的是个女儿怎么说?他家里人又怎么说? 夏晚橙恍然大悟道:;都挺高兴的。 ;瞎说!现在是因为你还没生产怕影响到你情绪,所以都编着话哄你开心,等你真把孩子生出来,你就晓得他们的态度了。 夏晚橙没想到对方会跟她说这种话,她愣了一愣,开口道:;金小姐…… 金玓很不屑道:;我猜你们家那医生的家庭背景也算不错。就这样的家庭哪里不想要个儿子延续香火?估计就是因为你是初胎,所以才骗你说生男生女都一样。 因为金玓嫁给高玺后头胎生了个女儿,所以关于她备受婆家冷落的传闻夏晚橙多多少少也有听说。但她万没想到事情会严峻到这种程度,以至于把金玓一个曾经自信心爆棚的女人给压迫成了现在的模样。 夏晚橙不想再跟她讨论生男生女的问题,于是转移了话题问她:;怎么会选择来柏一院座产检? 她以为以金玓的身份,肯定会挑选有私人VIP特护的私立医院。 ;上次全程陪我生产的医生来了这里工作,我只信任她,所以跟了过来。倒是你…… 夏晚橙忙开口打断:;我先生就在这里工作,我就图个方便。 这话落下后,金玓四处看了看,问说:;你老公呢?这么一会儿也没见人。 ;他临时去了海外,今早刚走。 听闻这话的金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夸张道:;你这都要临盆了他还往外跑?这到底有没有把你和孩子放在眼里?你看我就说吧,嘴上说着生男生女都一样,实际上心里却完全不把女儿当回事。 夏晚橙面带笑容地听着,只当金玓在跟她抱怨不满,可旁边的艾米听不下去了,当下便问道:;怎么不见高先生?他没有来陪你产检吗? 金玓当即面露尴尬道:;他很忙。 ;很忙吗?我刚刚还在隆盛广场看见他了,他比我们还先走一步呢,这是去哪了?老婆产检这么大的事也不来陪着,赚钱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金玓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咬着牙说:;那位Micheal医生不也不见人影?起码高玺赚的够多,忙点就忙点也无所谓,他也是为了给我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艾米和她争论:;那Micheal医生还是为了治病救人呢。要不是有人生命攸关等他手术他肯定不会离开晚橙半步。 金玓一时气急,但又不晓得如何回应艾米的质问。夏晚橙是当真怕她生气影响到自己状态,正愁着如何转移话题,就见视野里闯入两个熟悉的身影。 夏晚橙高举手挥了挥,甜甜地叫道:;大姐! 来人正是夏早柑好和顾访棋。 这下看到顾访棋,夏晚橙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在尚不知道Micheal就是安战时,夏晚橙一直都把顾访棋当哥们和朋友相处。后来知道他对夏早柑有意思,就隐隐约约把他当作未来姐夫看待。结果她和Micheal一结婚,这顾访棋就成她小舅舅了,这一下子,整个家族关系就变成一团乱麻。 尤其这会儿顾访棋还和夏早柑一起出现。 夏早柑板着一张脸靠近她,张口就是质问:;这Micheal离开柏海你不跟我说,隆盛广场那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我看你这孩子出生了也要瞒着我是不是? 夏晚橙尴尬地笑道:;这段时间你不是出去旅游了吗?就想着不要打扰你的雅兴。 说到这里夏早柑就更加气愤道:;那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吗?不是你自作主张把我给支开的? 金玓这会儿见夏晚橙和夏早柑述起家常,一下子觉得兴致全无,便道了个别匆匆离开。 夏晚橙见周围无外人,一下子嬉笑着扑腾到夏早柑怀里,撒娇道:;那我不是心疼你前段时间失眠吗?就想着让你换个环境。你看你出去一趟还能偶遇顾……Micheal的舅舅,这他乡遇故知是多幸运的事,你看你们多有缘是不是? 这话一落,顾访棋便挂着笑容移开了脸,倒是夏早柑用异常凶恶的眼神死死瞪住夏晚橙,然后把她扯到一边询问:;你老实跟我说,这一切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夏晚橙满目疑惑道:;什么?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他就刚好入住你为我订的房间隔壁。 夏晚橙慢慢长大嘴巴,夸张道:;这么巧吗? ;你少来! 夏早柑打了她手臂一下,说道;;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夏晚橙拖长音道:;天大的冤枉啊。 她不过就是把机票航班和酒店的信息当闲话说给了micheal听,之后的事情她可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 柏海这大雨一连下了几天,始终没有缓和的迹象。夏早柑一口一个雨天路滑禁止夏晚橙出门,好叫她乖乖呆在家中好好享受孩子呆在肚子里的时光。 Micheal那边的事情有些不顺利,他导师的手术情况比他预想得还要复杂,原定的手术日期被推迟,十来个他导师的得意门生日日聚在一起会诊,就为了能尽量地增加手术成功的可能性。 micheal在电话里抱歉地跟夏晚橙说:;我没想到情况会这样。 ;不管怎么样反正你人是过去了,既然这样就把事情漂漂亮亮地完成再回来。 Micheal又问:;你如何?孩子如何? 得到夏晚橙;都挺好的回应后,Micheal才放心的挂断电话。 夏晚橙想,其实不出门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避开不想见到的人。 因为她们小区前段时间出了遭挺严重的盗窃事件,据说财物上面的损失不算大,但一个博士生导师的学术资料被毁了大半引得院领导震怒,所以特地为小区增强了安保。现在非院里职工及家属进出小区都有严格的手续,也因为这样,傅昉才没有冲破重重障碍来到夏晚橙面前。 这段时间里傅昉通过种种方式找了夏晚橙太多次。夏晚橙听说了她和雷空正在闹离婚的传言,知道傅昉来找她必然是为了她母亲的官司。 但就这件事而言,夏晚橙不去火上浇油已经算得上帮忙,毕竟事情确确实实是林岚做出来的,谁也没有强迫她。 可以说,雷空向傅昉提出离婚的这一举动无疑是给傅昉最近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现在几乎全柏海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看她这位曾经风光地不可一世的雷家少奶奶是如何被赶出的雷家。 也就是这个时候,傅昉突然对外宣传她怀孕了,并提供了一份检查报告,上头显示她怀孕三个月有余。 这下子,人们的目光又再度集中在雷空身上,想看他是否真的狠心到可以抛妻弃子。 海伦基金新一周的例会上,叶琦琳一张脸黑得宛如锅底。不管谁把目光集中在她脸上都会燃起她瞬间的怒火。 ;有什么好看的?还没见过女人还是没见过漂亮女人? 背过叶琦琳,夏晚橙就听见旁人在议论:;看她前段时间那副风光得意的样子,真当自己雷家少奶奶的位置胜券在握?结果这傅昉一怀孕,当真就是母凭子贵,以后这叶琦琳还能不能留在雷空身边都不好说。 ;所以看她现在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骄兵必败。 ;不过自傅昉宣称自己怀孕至今也没见雷空或者澜润出来回应什么,听说这离婚的手续仍然在继续,这雷空不会真的狠心到抛妻弃子吧? ;依我看呐,这嫁给雷空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你看现在的傅昉,在看之前的……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让说话人如梦初醒。她紧张地看向前头眯着眼假憩的夏晚橙,小心道:;这马上就是隆盛成立一百周年的纪念日,听说安镜和顾访琴都会回来。那到时候顾访琴那个名誉主席回来之后,夏晚橙这个代理主席又算怎么回事儿? 第613章 咎由自取 隆盛集团的百年大庆是个大日子,加之韩琳一案公审在即,人人都道安镜和顾访琴这次是特意为了这两桩事情回来柏海。只有少数人晓得她们此次回来的真正原因是儿媳妇临盆在即,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儿子恰好不在身边。 夏晚橙接到顾访琴即将返海的电话后,颇不好意思地说:;你和爸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回来,这媒体肯定会追问你们对二婶这事的看法,那得多糟心? 对此,顾访琴倒是表现得十分从容,只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顾访琴和安镜搭乘专机回来柏海那天,柏海一改之前浩浩荡荡的雷雨之势,转而下起了细细密密阴阴绵绵的小雨。 夏晚橙本身十分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细密的小雨搭配上斜刮的寒风,吹在人身上就宛如一柄柄尖锐的刀子。 她这几天身子骨不太舒适,周围人都劝她好生呆在家里,但夏晚橙执意要去接机。 夏早柑不解地问:;你和她们还需要通过这些虚礼来表现情谊吗? 当然不需要,所以夏晚橙的目的也不单单只是去接安镜和顾访琴。 此行由顾访棋开车,载着夏晚橙和夏早柑直奔机场。 夏晚橙在后座落座,看着顾访棋贴心地为夏早柑系好安全带,这心里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意味。她问说:;你们这次出去旅游玩得开不开心? 这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像是踩中了夏早柑的尾巴。她着急忙慌地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我们只是在外头偶然遇上。 夏晚橙少有能从夏早柑脸上看到如此气急败坏的表情,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抿着嘴笑。夏早柑见了,面上更加气急,说:;好啊你个夏晚橙,现在连你亲大姐都敢揶揄打趣了。回头叫你生个和你一样顽皮又伶牙俐齿的闺女,好叫你也吃吃这有苦说不出的怨气。 夏晚橙嘻嘻笑道:;等我闺女出生也要仰仗你这个姨妈多多教导。 说着,夏晚橙看向一直沉默嬉笑着看她们姐妹俩斗嘴的顾访棋,认真地一字一字说:;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孩子的舅老爷? 只看顾访棋一张脸如遭雷击,手下迟迟发动不了车子。再看夏早柑面上怨怼之气更重,夏晚橙乐呵呵地靠在了椅背上。 * 因着覆盖住整片天空的厚重云层和隐约闪烁在云层里的闪电,这搭载顾访琴和安镜的专机延误了。夏晚橙准备去隆盛的私人休息室等待,结果刚到门口,就听里头传来争执的声音。 ;一会儿见到大伯母我就开始哭,无论如何也要她把妈妈从监狱里救出来! 这是安嫚的声音。 ;住嘴!我早就说过,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迎你大伯和大伯母回家! 这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来自安固。 ;我妹说得也没错。一个吊儿郎当的轻浮声音响起:;难道真把妈丢在稽查局不管不问?那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到底都是一家人,我想大伯和大伯母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妈要进监狱都不管的。 ;那是她咎由自取! 拍桌子的动静响起,同时和着安固气愤的声音:;她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把我们一家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简直不配做我安固的媳妇,我赶明就跟她离婚!还有你们,再不许跟那个女人来往! ;你说什么? 安嫚咆哮而出:;你在这个节骨眼要跟我妈离婚,你是人吗? ;那个女人? 一个不同于之前三位的冷漠声音响起:;我前段时间去查过我妈的银行账户,她里头的存款可配不上她做得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倒是想问问您,您一次又一次从我妈手里拿钱时,就没问过她这些钱的来历? 安滕的发声让里头争吵的动静暂时平息了下来。夏晚橙给夏早柑使了个眼色,由她去敲响面前虚掩的门。 夏晚橙满脸喜气地由夏早柑搀扶进去,故作惊讶道:;这么巧吗?二伯,大哥二哥小妹,你们也是特意来接我爸妈吗? 安嫚恶狠狠地瞪住她一句话不说,安固面上的表情尚未调节好,于是只有安滕接了她的话,说道:;原以为你要在家安心养胎,所以没约你一同过来。 说着,他用脚踹了踹弟弟安喆,让他把唯一一张单人沙发放出来给夏晚橙。 安喆不情不愿地走了,夏晚橙悠悠然然地坐下了,她看了眼碎在前头的烟灰缸,问说:;这是…… ;刚才安嫚和安喆打闹弄倒的,你当心别踩到划伤了脚。 夏晚橙天真无辜地眨眨眼,心想这平日里闷不作声的葫芦安滕居然也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糊弄人的本事。尤其是在她面前,显得话尤其多,尤其讨人嫌,尤其地在轻视她的阅历和智商。 夏晚橙暗自咽下一口气,主动提起:;倒是不晓得二婶那边…… ;我哥呢?安嫚果断打断她的话,问说:;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你哥没跟你说吗?夏晚橙露出惊讶的样子来,说道:;他前几天就去了海外,一直还没回来呢。 安嫚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不晓得。 安嫚笑得阴阳怪气道:;你肚子大成这样他还往外跑,说明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意外地,说出这话的安嫚居然没受到他家里人的任何警告和组织。 于是夏晚橙乐呵呵地回应:;他不回来也没关系,反正我爸妈马上回来了。到时候妈和我姐姐们商量一下看谁陪我进产房,这都是一样的。 ;你瞎说,我大伯母才不会陪你去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 ;怎么不会呢? 夏晚橙微微往后靠,好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挺起,她说:;这可是安家的长孙女。爸爸好早之前就取好了名字就盼着她出生。妈也说了,她现在拥有的那些珠宝首饰啊,以后可都是她的,包括碧海倾城。 第614章 无伤大雅 夏晚橙看安嫚气得眼眶通红一张脸肿得像个馒头,一下觉得身子上的疲倦难受一扫而空,当下便开心惬意地晃起了脚。 大概是自知说不过夏晚橙,安嫚一下把目光集中到了她身边的夏早柑上,十分冒昧地问说:;听说你那个诈骗犯老公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就快出狱,到时候你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 夏早柑辩驳,;我们早已经离婚了。 ;为什么?安嫚问:;因为他进了监狱你就抛弃了他?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有这种恩将仇报见利忘义的传统啊? 夏早柑看她年纪小,还很认真地跟她解释:;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婚姻上的事情就更是复杂,等你再年长一些就清楚了。 ;清楚什么? 安嫚得意洋洋地看着夏早柑,却没发现此刻下夏晚橙的眼神就跟掉进了冰窟里似的。 ;清楚一些人的婚姻只是场交易,一些人的婚姻只受繁殖欲的支配,也有一些人的婚姻是两情缱绻下的甜蜜结合。总之你对婚姻有多少幻想就会有多少失望。 夏晚橙冷着脸说了这番话,随即道:;你在学校的成绩单不知为何寄到了我那里,我和你的老师聊过,她说你毫无学习的天分。 ;安嫚!夏晚橙直呼其名问道:;你自己怎么看? 夏晚橙的这席话无异于当众羞辱,安嫚当即一蹦三丈高,看上去一副要往夏晚橙脸上吐痰的样子,她咆哮道:;你凭什么管我? ;纵观整个安家。 夏晚橙冷静道:;最低学历也是我这样的。可就算是我,也就读于柏海top学府的柏海大学。但照你这样下去,你百分之百考不上一所正经大学。 安嫚笑起来:;你居然以为我会没有书读? ;我当然不担心你没有书读。我只是担心你随便找个不成体统的大学混个毕业文凭会辱没安家书香门第的招牌,毕竟你现在看起来…… 夏晚橙嫌弃的眼光给了安嫚当头一棒,她暴怒道:;我怎么样? ;看上去确实像是没什么文化的样子。这样,既然现在你母亲在等待诉讼而且十有八九会被判刑,而你大伯母又杂务缠身没什么空,那你眼下的学业功课就由我这个做嫂子的代为管教。 说着,夏晚橙便看向了安固,问说:;你说这样行吗,二伯父? ;那就一切拜托给你了,小女儿顽劣…… 安嫚尖叫:;爸! ;你给我住嘴!从前就是你母亲太过娇惯你才把你惯成了如今无法无天的样子,好不容易现在有人愿意教你怎么样当好一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你可得好好学,认真学。 ;这样。这次考试你要还是通过不了,我就送你去远郊的封闭学校。听说哪里全军队式管理,每天除了学习别无他事,只有考上了大学才能离开。我想你在这段时间好好努力,别让人家觉得我们家安嫚没了母亲管教就成了个不学无术的野孩子。虽然你母亲以前也没有把你教得很好,但绝对不能让外人看笑话,是不是? ;你! 安嫚冲着夏晚橙那放肆的行为被她哥安滕制止住。夏晚橙见状,直慢悠悠地起身,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夏晚橙一走,安嫚就尖叫着看向她父亲和两位哥哥:;你们刚才怎么一句话不说,哑了吗? ;人家是安镜顾访琴堂堂正正的儿媳妇,在这个家的地位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高,她说的话我哪有资格反驳?安喆剔着牙道。 ;我确实觉得你母亲把你教养得太过糟糕,叫你现在完全没有一个名门闺秀的样子。你要不想念书,我就找人把你嫁出去,省得整日在我面前碍眼。 ;名门闺秀是什么样子?安嫚气出了眼泪,问道:;就该像她夏晚橙一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拽着男人的裤腰带上位吗? ;别说,你要真有夏晚橙靠男人的本事,那为父由衷地为你自豪。 ;你要不想被送去封闭学校,就认真考个像样的成绩出来。这下换了安滕发言:;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不读书不晓得还能做什么?你自己清醒一点。 ;所以你们就任由夏晚橙这么欺负我? 安嫚晃眼看到了安滕的咖啡,当下主就有主意从心底冒起来。她说:;我不出了这口气我心里过不去,你们要是不想帮我,就当没看见我。 安嫚把安滕的咖啡倒进纸杯里,而后小心翼翼把它放在了虚掩的门上。但凡一会儿有人开门,这杯咖啡就会尽数泼到她的头上。 安滕正想阻拦,就听安喆道:;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就当是个恶作剧好了,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况且一会儿推门而入的也不一定是夏晚橙,万一是她姐姐呢?你就让小妹出了这口恶气吧。 安滕正要开口,就听门外脚步声响。安嫚迅速窜回到沙发上,随手抓起一本杂志遮住了脸,透过上头的狭小缝隙看向门的地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大靠得越来越近,屋里几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气息,直到看到门被推动,上头纸杯里摇晃,带着一满杯浓稠的咖啡倾洒下来。只听一声压抑的惊呼声响起,随即便是空纸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安嫚瞬间丢下杂志,脸上挂起得意的笑容,嘴里已经学着夏晚橙那装腔作势的姿态开口:;这是怎么了,这…… 安嫚的话因看清门边的人而尽数咽下。她只见门口站了个被咖啡浇了满头满脸满身的人,可他的身高比夏晚橙夏早柑都要高上不少。 只见他好不容易擦去脸上黏腻的咖啡,这才出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嫚只觉一颗心坠入谷底,连带着双腿也有些发软,她颤颤巍巍地出声,嘴巴张了几次才勉强发出声来: ;小……小舅……舅。 第615章 装疯卖傻 看清来人后,安嫚只觉得脚底发凉腿发软。和旁人对顾访棋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印象不同,安嫚对顾访棋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尤记得小时候她经常找各种理由缠着安战,时常在大伯母家一住就是好几天。那时候的顾访棋就跟在顾访琴身边,约莫是还在念着高中,表面上总是笑嘻嘻,但就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十足地讨厌她。 那时的安嫚还颇不服气,就觉得自己是安家唯一的公主千金绝对不能受到这种冷遇,所以总是想着法子去找顾访棋的麻烦。 可那时候的她懂什么?一点脸色不会看,就想当然地把顾访棋当作了家里那些总是对她呵护备至的哥哥们,越发地跟顾访棋各种放肆捣乱。 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在睡梦中因身上的瘙痒醒来,一开灯就发现满被窝都是各种黑黢黢的恐怖虫子,她因此被吓得病了好多天,整夜整夜不敢闭眼。 记得当时她都没怀疑到顾访棋身上,就整天叫嚷着查出罪魁祸首如后要何如何收拾人家,但一向宠爱她的顾访琴唯独对这件事不管不问,后来在父母的再三暗示和警告后也就不了了之。 从此以后,安嫚见到顾访棋就绕路走。 眼下见到顾访棋如此狼狈地展现在她眼前,安嫚一颗心就砰砰跳个不停,尤其是顾访棋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时,安嫚更是连句整话都说不出口。 ;这怎么回事?有人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 安固急忙凑到顾访棋面前掏出自己的手绢,痛心道:;这怎么搞成这样了?快把衣服脱下来送去给他们干洗。 顾访棋蹲身捡起地上的纸杯,问说:;我想知道一杯咖啡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门上。 顾访棋见大家都不都不说话,于是说道:;看来在座的各位都不清楚,那我只有请机场的工作人员过来调取监控查…… ;对不起! 安嫚突然开口,而后又迅速降低了声音道:;我只是想恶作剧,没想到会…… 顾访棋用完全不理解的眼神向着安嫚投来,他问:;你想冲谁恶作剧?冲我?冲机场工作人员?还是冲夏晚橙? 安嫚还没组织好言语,安滕已经替她开口道:;刚才的服务人员态度不太好。安嫚的性子你也知道,从来吃不得亏…… 安固见状也立刻接话:;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东西放到门上的,我们这也是没看见,要不然肯定不会让她干这种蠢事。 安固说完,还恨恨地瞪了安嫚一眼。 安嫚委屈地低下了头,自知现在也只能乖巧地认错不出声。 看着顾访棋离开后,安嫚的眼泪一下子就砸到地上。安固看着仍觉得不解气,就说她:;你非但没有脑子,好运气不好。这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刚好就能祸祸到顾访棋身上,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就连刚才为她解围的安滕也说:;这里是隆盛的休息室,屋里断不可能安装监控。刚才顾访棋就是信口那么一说,你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全盘托出。 安嫚气得跺脚,;都是因为夏晚橙那个死女人,我可恨死她了! ;我怎么了? 夏晚橙突然从门后探出个脑袋,笑意盈盈道:;机场那边来通知,爸妈的飞机准备降落了。 * 机场的vip通道幽深漫长而又冷清。安嫚垫着脚在这边翘首以盼,就是迟迟见不到安镜和顾访琴的身影。反观旁边,夏晚橙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垂帘听政或等人上朝前来参拜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来接人的意思。 安嫚看不惯她这德行,不高兴地说:;你要以这副德行来接人还不如就在家里躺着更好。 ;这可不行。夏晚橙摇摇头看着旁边的顾访棋笑,;我今天还是没来,哪里看得到我小舅舅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有安嫚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会肿成这样? 安嫚正待回击,就听旁边有谁说了句:;来了! 这话落下后,顾访琴挽着安镜的手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看见顾访琴身影时,安嫚心底的热潮一下就涌了上来,她鼻子发酸眼眶泛红,但还是固执地瞪着眼不叫眼泪落下。她想,顾访琴终于回来了,她终于找到可以为她撑腰让她依靠的人了。 安嫚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心酸艰苦,不禁悲从中来,含着泪对着来人幽怨地喊了一句:;大伯父,大伯母。 可安镜和顾访琴的目光竟直直地落到旁边夏晚橙的身上,十分贴切地问她:;脚还肿吗? 也是这个时候,安嫚才发觉夏晚橙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 简直不成体统。 ;还有一些,最近还有些发酸。 夏晚橙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撒娇,;总觉得孩子会提前出生,这几天夜里都有些睡不好。 ;距离你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时间,你可以稍微放轻松一些。 ;但我就是害怕。 夏晚橙一张口,眼泪居然吧嗒一下掉了出来,;尤其这段时间Micheal还不在我身边。 这滴眼泪和这婉转动人的语气可把顾访琴心疼坏了。她把夏晚橙搂在怀里,连声安慰着:;不怕不怕,我在呢,会一直陪着你的。 看着这一幕的安嫚只觉刚才心里涌起的澎湃之情一点点褪却。 她道夏晚橙虚情假意装腔作势。分明刚才就表现得比谁都要强硬狂妄,结果这会儿面对安镜和顾访琴就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小绵羊模样。也不晓得她平日里是不是也以这副装疯卖傻的样子面对安战。 安嫚越想越气,也想越看夏晚橙不顺眼,她往前踏出一步,再度用九曲十八弯的语气喊道:;大伯母! 直到这时,顾访琴才注意到她,随即问出了和夏晚橙类似的问题。 ;眼睛怎么这样红?哭过了? 听到如此关切的言语,安嫚再次感到悲从中来,她幽幽地看了眼夏晚橙,含泪道:;没有,我就是太想你了。 呵!不就是佯装可怜无辜的无病呻*吟和装疯卖傻吗? 谁不会呢! * 见安嫚不管不顾地扑到顾访琴怀里大哭起来,这安固真是头疼欲裂。 他透过自己女儿拥抱顾访琴的缝隙,隐隐约约就能看见夏晚橙打量她们时那嘴角挂起的微笑。 这总不能说是善意的打量吧? 安固想,他也算是蛮会审时度势蛮精明的一个人,这怎么就能生出安嫚这样一个愚钝如猪的女儿? 不管夏晚橙以前如何,她有着怎样的出身和如何卑劣的过去,哪怕就是她过去再臭名昭著,这她现在已然是嫁给了安战,成为了安镜和顾访琴的儿媳妇。换句话说,比起他们一家子这些和人没有血缘关系的盘门支系来说,人家夏晚橙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也不知道这安嫚是如何想的,就非要跟夏晚橙过不去。 ;好了好了。 顾访琴拍着安嫚的背脊说:;有什么事情我们到车上去说。 安嫚乖巧点头答应的时候,根本没料到有顾访琴的车子里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除却司机和顾访琴外的剩余三个位置,她要把谁赶下车才能挤得进去?夏晚橙?夏早柑!还是……安镜。 顾访琴似乎是忘记了刚才跟她说得话,只看着门前不动弹的她,问说:;嫚嫚有什么事吗? 安嫚腆着脸强硬地出声:;我想跟您坐一辆车,有些心里话想跟大伯母说。 这话才落下,安镜就起了身,说:;那我去后头。 结果安固一看这架势,急了。他一把就把安嫚扯了回来,嬉笑着跟他大哥说:;她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没事,你们先走,我们就开车跟在后头。 看着前方的车子渐行渐远,安固不觉怒从心起,他质问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谱?你凭什么让你大伯父给你让位子?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今天已经做了太多离谱的事,在人前十足丢足了脸。一会儿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接风宴你别去了。 安嫚跳脚道:;凭什么?我还有话没跟我大伯母说呢。 ;你要说什么?你还要说什么!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你现在你给我滚回家去。 …… 见身后没有车子跟上来,顾访琴紧紧握住了夏晚橙的手,说:;你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不管是海伦基金的事,还是咱们自家的事,都是困难重重一地鸡毛,偏偏你还有身孕,就更是劳神。 ;还好。夏晚橙道:;勉强都能应付,算不得辛苦。 ;海伦基金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她们顾虑着自己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地如何,就是这家里的事……嫚嫚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到底年纪尚小,再如何想方设法,能翻出的花样到底有限。 夏晚橙隐没了之后的话。而且智商也算不得高,总是搞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把戏。 但有一说一,安嫚也算不得是个没被教育好的孩子。她骨子里就刻着人性本恶的印迹,之前整治夏芙的恶毒手段始终让夏晚橙难以忘却。想来她之所以还没闯出大祸,就完全是有人跟在背后给她收拾残局。 也不晓得有这种深厚耐心和毅力的人是她两个哥哥,还是韩琳? 第616章 如果没有夏晚橙 见车子彻底甩开安固一家人后,夏晚橙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顾访琴见了,这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如此不设防的夏晚橙在她面前十足可爱。 顾访琴道:;小战娶到你是我们家的福分。 这话让夏晚橙受宠若惊,倒是她旁边的夏早柑接受得心安理得。夏早柑道:;怀孕期间还经历着头脑风暴,日日夜夜机关算尽,也不晓得这孩子出生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精? 夏晚橙抚着肚子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她爸爸说了,慧极必伤,女孩子还是笨些好。 …… 顾访琴返回柏海后召开的第一次海伦基金例会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尊重。 第一次,在没有明确规定的前提下,所有参会成员统一着正装出席,并且无任何一人缺席迟到请假。 想来,自顾访琴离开柏海至今,这柏海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场梦一般。 在顾访琴走之前,海伦基金是柏海名媛圈人人趋之若鹜的身份名片,是代表个人地位的名利场。但也在这期间,因为韩琳和林岚出于一己私欲的裹挟,海伦基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成了藏污纳垢的阴暗垃圾场。 后来,;死而复生的夏晚橙接过海伦基金代理主席的位置,通过一系列强硬又狡黠的手段把站在悬崖边的海伦基金一点点给往回扯,再经过隆盛广场火烧假药一役,算是彻底拯救了海伦基金摇摇欲坠的名声地位。 如今,顾访琴返回柏海,高调宣布要召开海伦基金的会员例会。有人就在想,不知道如今的顾访琴本人会不会恍惚,她眼下的这个海伦基金究竟和她离开时到底有什么差别? 对于海伦基金的各位成员来说,顾访琴的归来无疑是给她们脆弱的心脏带来了一剂扎实的强心针,好叫各位都能挺直了脊梁在外人面前说话,说我们海伦基金是受到首富夫人庇佑的。 但是,她们在庆祝顾访琴归来的同时,隐隐也会产生一些担心。 众所周知,自顾访琴上任海伦基金名誉主席以来,她基本就是不管事的。她之前有韩琳,有林岚,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做个甩手掌柜把海伦基金全都交到她们手里,然后……就发生了海伦基金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舆论事故。 如今风平浪静之后,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想: 如果没有夏晚橙…… 现在坐在长桌周围的人都互相对视一眼,脑子里都不约而同地漂浮着一句话: 这段时间里,还好能有夏晚橙。 ;所以,今日夏晚橙会出现吗? 在有人问出这个问题后,立马就有人回应道:;不太可能。顾访琴这个名誉主席都回来了,还要她这个代理主席做什么?再说了,她快生了吧,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家安心养胎,没必要出来东跑西窜了。 正说着,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身干练打扮的sandy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只看这架势,所有人都知道顾访琴到来在即,于是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减低噪音。 片刻,高跟鞋敲击木质地面的声音响起。许久不见脸色越发红润,显得整个人既即年轻又活泼的顾访琴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同时起立,以参差但响亮的声音依次跟顾访琴问好。 顾访琴微笑着点头,说了句:;各位许久不见。 顾访琴在主位落座,微笑着把整张长桌的人一一看了个遍,随后道:;许久没和大家见面,好像多了几位新鲜面孔? sandy适时把人员名册送到顾访琴面前,顾访琴翻开一看,随口问起:;叶琦琳女士是哪位? 叶琦琳没想到顾访琴会突然叫到她,当下有些木讷地呆在原地没动弹,还是身边的人小声地提醒了她,她才举起了手示意顾访琴看过来。 叶琦琳猜测顾访琴会问她几句话,或许会打听她的家世背景以及加入海伦基金的经过,她在腹中一遍遍排练着自己的回答,没想到顾访琴看她一眼后便移开了眼,继续去找下一位她感到陌生的人。 顾访琴的反应,是让叶琦琳感到失望的。她不信顾访琴手上的资料里没有标明她的来历,可她就是这样轻松地一带而过。好像是觉得她和雷空的关系不值一提。 确实是这样,就在雷空刚跟傅昉提出离婚之际,叶琦琳是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态度的转变,她们料定她会挤走傅昉成功上位成为下一位雷家少奶奶,所以对她殷勤备至。可自打傅昉怀孕消息传出后,大家对待她的面孔由全然换了一张。她们现在好似断定雷空不可能跟傅昉离婚,所以还是把她当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看待。 每每意识到他人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会让叶琦琳倍感屈辱。她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雷空并没有撤销和傅昉的离婚诉讼,她们怎么就敢断言她一定会是这场游戏里的输家? 叶琦琳不服!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大家就在等待顾访琴发言,好知道她对海伦基金的下一步部署和未来规划。 可精神和身体状态看上去都十分良好的顾访琴突然说道:;想来大家也知道,我这次离开柏海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调养身体。如今能以这样还不错的面目出现在大家面前,全得力于晚橙和各位艰苦卓绝的努力。 这话一落下,这满场人都像是商场大促销亟待抢购货物的人,马上接连地脱口而出道:;哪里哪里,都是我们仰仗顾夫人的庇佑才是。 ;我们都是躲在顾夫人羽翼下才能成长的幼苗。 ;顾夫人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止我们海伦基金需要你,柏海城也同样需要您啊! 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情真意切。作为当事人的顾访琴尚未表态,这说话的人倒先泪流满面起来。 一时间,这偌大个会议室只传出阵阵抽泣的动静,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灵堂的气氛。 大概为了制止住这种哭丧的动静,顾访琴及时出声:;所以我决定……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寂静下来。于是顾访琴道:;我准备把海伦基金全权托付给夏晚橙代为管理,以三年时间为期,如果夏晚橙在这段时间内做得足够好,她就是海伦基金下一任的名誉主席。 顾访琴严肃道:;从今日以后,如非特殊情况,我不会再参与海伦基金的任何事务。之后关于海伦基金的大小事务,将由夏晚橙全权处理。 顾访琴没给任何人质疑询问的机会,这番话落下后,她笑着道了句;散会,便在sandy的陪同下优雅地离开了。 还滞留在现场的人面面相觑,静默声中,不知是谁说了句:;这都什么情况? 于是乎,一场热烈的讨论就此拉开序幕。 第617章 我不会娶你 柏海天气逐渐变冷时,夏晚橙的预产期也愈发临近。 仍旧滞留在海外的Micheal让夏晚橙心里始终不平静,这就使得平日里身体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把自己给惊出一身冷汗。 恰好也在这个关口,隆盛集团迎来了自己一百周年的庆典活动。 早在一个多月之前,隆盛集团旗下所有品牌回馈消费者的活动就已经盛大地拉开了序幕。而如今需要安镜和顾访琴回来亲自主持的庆典,则是面对隆盛创立至今一直相争相伴的同行们而举行的聚会。 可以说,但凡在柏海做生意做出了点名堂的人,都在期待着隆盛集团的这张百年请柬。 有多少个企业能做到隆盛这样的规模! 又有多少个企业能做到百年! * 叶琦琳仿佛端详眼前的衣服,再一次跟tony确定:;这就是雷空参加隆盛百年庆的备选礼服? ;没错。 ;这都谁给他挑选的? tony说了一个英文名字,见叶琦琳面露不解便给她解释道:;是我们集团旗下时尚杂志的主编。 叶琦琳不高兴地努了努嘴,问起:;她就没顺便给雷空当日的女伴也挑一件? tony假装没有听出叶琦琳的言外之意,只道:;据我所知,雷总当日并不准备携带女伴出席。 叶琦琳呵呵笑起来,;多好笑啊!他明明是有老婆的人,这老婆还怀着孕呢,这不带着去给大家看看算怎么回事儿? tony还未言语,刚洗漱完的雷空已从卧房出来。tony快速地跟他报告完工作就准备离开,可雷空叫住他,当着叶琦琳的面问说:;傅昉那边如何? tony垂着头道:;傅小姐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你把我的话给她传达了吗? ;传达了。我说雷总顾念着你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不想在这最后关头搞得大家颜面尽失。希望您能够多体谅体谅雷总,也给自己在柏海城里留份体面。 ;她如何说? ;她说,叫她体谅你,怎么没人去体谅体谅她那要被判入狱20年的母亲!她说,要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可以,但她母亲的事您得尽力。 见雷空不再言语后,tony便安静地退出了房门。 tony一走,叶琦琳就问道:;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顾忌的?对付傅昉这种说谎精的办法不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戳穿她的谎言吗?明明她就没有怀孕,就算怀孕也不可能是你的孩子,你干嘛还要这样维护她?说什么给自己给对方留颜面,你看她傅昉像是要脸的人吗? 雷空等叶琦琳巴拉巴拉说完这一堆话,才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叶琦琳气得差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她说:;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全柏海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看你的笑话,看你的什么笑话? ;你一天不和傅昉离婚,我一天就是个没名没份的野女人! ;所以我离婚之后你就有名有姓了? 叶琦琳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瞬间砸到了脚后跟,她惊慌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琦琳! 雷空郑重又严肃道:;我不会娶你。 叶琦琳倍感慌张而生气,她怒瞪着眼前的人,问:;你不娶我还能娶谁? 你外头还有多少个我不知道的野女人? 雷空平静道:;不管是你,还是外头的那些女人,我统统不会娶。对于我来说,结过两次婚,够了。 ;够了?那我算怎么回事儿?你当时是如何跟我说得? 雷空仓惶出声:;我从头到尾都未承诺过会娶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就算你现在问我,我还是那句话,要走要留的权利从来都只在你身上。琦琳,成年人都是要做取舍的。 叶琦琳的眼泪一下就飞溅了出来,她死死望着眼前人,问说:;我为什么不可以! ;不管是夏晚橙还是傅昉,她们身上都有我所贪图的东西,我和她们结婚,本质上是一场利益交换。你知道的,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利益交换。但是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傅昉有什么?美貌?家世?还是乖巧听话的性格?夏晚橙又有什么?年轻?美貌?还是可以助你事业飞黄腾达的本事? ;你说得这些都不重要。我娶傅昉,只是因为那个时间段我必须找个女人结婚,而傅昉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夏晚橙…… 雷空突然陷入到沉思里头。叶琦琳久久等不来回答,于是问道:;夏晚橙又如何? 雷空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而后说:;我以为全柏海的人都知道我深爱夏晚橙这件事。 叶琦琳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懵。她深刻地记得,雷空从不会把;爱这个字眼从嘴里吐出。反之,他倒是很爱把;喜欢挂在嘴边。 ;叶琦琳,我还算喜欢你。 ;叶琦琳,你有时候还算惹人喜欢。;叶琦琳,你一直这样乖巧听话的话,我大概还会喜欢你很久。 她原以为;喜欢就是雷空表示爱恋的最大限度,所以她一直为此沾沾自喜许久。直到此刻,她听雷空说出这句话: ;我以为全柏海的人都知道我深爱夏晚橙这件事。 叶琦琳完全不能理解地问:;你清楚爱的含义吗? 雷空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出浮夸的滑稽戏。他反问:;要不然我娶她的理由是什么呢?当然是因为爱她。琦琳,我一直以为你很清楚这件事。 我怎么会清楚! 叶琦琳突然尖叫出声,随即又拼了命地克制情绪,她说:;你从来没说过。 ;也是。 雷空无辜地抖了抖肩,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好像从来没带你去看过夏晚橙在巍澜断崖的墓地。 叶琦琳问:;那有什么? 雷空突然笑出来,说:;夏晚橙又没真死,那里当然什么都没有。 第618章 大幕拉开 隆盛集团的百年庆典在确定在国贸中心宴会厅举行。 这个从来只为大型峰会展开的地方,特意为隆盛集团的百年庆典腾出了整三天时间。 这样必须得柏海政府相关部门特批特批的申请,也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柏海政府对于隆盛这个柏海之栋梁的重视。 在庆典举行的当日,国贸大厦外围特意铺陈了一条百米长的红毯,并在红毯两旁设置媒体记者席以供采访和拍照。 而站在红毯尽头负责接待迎宾的人,正是隆盛集团前代理董事长,也正是安镜的弟弟安固。 安固的出现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把如此一个身份地位都比较特殊的人放在迎宾这个位置,不由得就会引起很多人的揣测。 他们会想,隆盛集团把安固摆在这个位置到底是什么用意? 这往好的方面想,可能说明隆盛集团对这个百年庆典的重视。可要阴谋论一些,这安固在隆盛集团的地位会不会已然受到了韩琳的影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今日的柏海,大概不会有人把目光集中在安固身上。可谓的群星荟萃,就是除却多日未见这次隆重返海的安氏夫妇外,还有足以点亮柏海夜空的商界巨贾和名流贵胄。 这首先登场的,便是雷空。 当听见主持人报出这个名字时,媒体记者席立刻就传来一阵喧哗,旁人纷纷惊呼道:;我没听错吧?雷空居然来得这么早? ;话说他不是一直都有压轴强迫症吗?但凡他出席需要走红毯的活动,这他一定得是压轴,着雷打不动的规矩怎么变了?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就算他亲爹今日ye yao q出席,他也没必要来得这么早吧! ;这越往后的才越是大鳄,才越有交流的必要,他现在来这么早难道是想赶着吃最新鲜的豪华自助? 旁人这随意开起的玩笑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一笑过后,倒是连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可这笑过了,当真看见雷空出现在红毯时,那按动快门的手指还是宛如触电一般。 许久未在公开场合露面,近来又被绯闻缠身的雷空无疑掀起了今日庆典的第一波高*潮。 无数记者像狂热的粉丝般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这尖叫声几乎窜破黑夜,引得附近地面都有些微颤。而当雷空当真因为这山呼海啸般的簇拥停下脚步时,那无数只举着话筒的手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渴望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就怼到了他的面前。 ;雷总,请问您和傅昉的离婚案进展如何? ;雷总,请问您对于傅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如何看待? ;据我所知,雷总您并没有撤销跟傅小姐的离婚诉讼,倘若你们离婚成功,傅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要如何处置? ;雷总,请问您的父母如何看待您这次离婚一事? ;雷总,请问您如此坚决地要和傅昉离婚,是不是准备给叶琦琳一个说法? ;雷总,请问您如何思考叶琦琳在您身边的定义和位置。 雷空全程微笑着接受记者们辛辣刁钻的提问。面对闪光灯毫不停歇的洗礼,他全程表现地宛如一个天王巨星,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的优雅。 他笑意盈盈道:;不是我不告诉大家,倘若我现在把你们感兴趣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请问我你们又要从哪里挤出版面给今日做百年大寿的隆盛集团?毕竟今日不是我的主场,是不是? 这要换做别人,肯定把雷空这番话当个玩笑一笑而过。可现在杵在他面前的都是以见缝插针闻名的媒体人。他们敏锐地从雷空这看似玩笑的话里捕捉到了血腥和火药的味道。于是,刹那间,这前排的记者差点被后面的人给挤出围栏。 黑黢黢的话筒越发地像雷空逼近。争夺位置间,还有几枚话筒掉落在雷空脚边。 记者争先恐后地提问。 ;请问雷总,业界一直有传闻澜润国际精心部署的新区计划即将搁浅。据闻当时竞标夺得橙意赌场经营权的海外财团一直不肯把赌场在新区落地,这极大地影响了整个新区的营运规划,请问雷总是否确有其事? 雷空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问说:;业内?你指的是哪个业内?今日来到现场的不都是娱乐杂志的记者吗? 敏锐的记者意识到雷空在避重就轻,于是提问的力度愈发尖锐。 ;敢问雷总,倘若橙意赌场始终无法在新区落地,是不是就能彻底宣告澜润新区企划的失败? ;请问柏海新区的失败是否会动及整个澜润国际的根本? 雷空道:;一直都是各位记者在向我提问。我倒是也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大家。这首先,就是橙意赌场为什么不能在澜润新区落地。其次,澜润国际的柏海新区企划为何会失败?最后,我很怀疑作为记者的大家是否有甄别新闻真假的能力? 雷空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这提问的大家已经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适。尤其是站在前排本就距离雷空较进的记者,已经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地不敢抬头直面他的眼睛。 这常年跟雷空新闻的记者都大概了解他的脾性。 总得来说,雷空是个不算难相处,也不算难采访的人。但让诸多记者感到头痛的事情,就是雷空脾气的阴晴不定和情绪起伏。 换句话说,倘若在雷空心情愉悦时接受采访,那他简直就是全柏海最为配合的大佬。他完全能设身处地地位记者着想,给足他们博取版面的素材。可若当他心情差劲时,那面对他的记者就成了他手下一个个不成器又聒噪的下属,不当要受到他气场的压迫,还必须承受他不留情面的阴阳怪气。 当下的记者就是判断雷空今日心情不错,所以提问才愈发地大胆肆意。从雷空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确实也很乐意配合。可谁知也不晓得是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他这情绪立刻就从万里无云转变成了狂风骤雨。 当下,再没有哪个记者敢向雷空提问,于是现场陷入了一场尴尬的死寂中。 到底是安固眼疾手快地冲过来协调,一把搂住雷空的肩膀,笑嘻嘻地冲着记者的镜头摆造型,笑说道:;我和雷总也有许多日子没见了。 脑子灵动的记者见状,立马转移话题问起:;安总和雷总还是旧时?以前从没听过您二位有私交。 安固正要出言敷衍两句,就听雷空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那想来是你这位记者的功课没做到位。 雷空搭着安固的肩,道:;算起来,安先生的夫人应该是我太太舅妈的表姐?这样算起来的话,我应该管安先生叫一声……姨父? 周围的记者连同安固本人都是一脑袋懵。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什么时候这傅昉又跟韩琳扯上了亲戚关系。 直到有人脑袋灵活地反应过来,;您口中的太太,难道指的是……夏晚橙? 这话落下后,附近不约而同地响起恍然大悟的吁气声。 雷空面对表情尴尬的安固和一群亟待看好戏的记者,非常坦然地说:;我太太当然指的是夏晚橙。 第619章 一丘之貉 直到目送着雷空和安固走出视野,记者们才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人群中,有人小声道:;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这夏晚橙都死多久了?他怎么又提起她了? ;他到底了不了解我们这些媒体人的爽点在哪里?我们根本不关心他对亡妻有多么情深意重好吗?我们只想知道他现在要如何处理傅昉和叶琦琳的关系? ;哪怕透露一下澜润目前的战略部署也行啊,总不能好不容易露个面结果一点爆料不给吧? ;他说出这种话,是叫我们明天在版面标题上打上《离婚案迷雾重重,雷空含泪思念亡妻》这样的字眼吗? ;话说,傅昉和叶琦琳今日会出现吗? ;没看见雷空没携女伴吗? ;那人家就不能单独受到邀请?这傅昉还没离婚,现在还是名义上的雷太太呢。还有叶琦琳,人家现在可是海伦基金的名誉会员,你就断定人家不会受到邀请? 诚如记者预料的那般,叶琦琳确实接到了隆盛集团百年庆典的邀请。不过这则邀请函是顾访琴以海伦基金名誉主席的名义邀请全体会员的,并没有单独署上她的名字。叶琦琳对这一点稍微感到些许遗憾,可还是全力以赴地做好了今日出席的准备。 现在她和共同接受到邀请的其他会员站在一起候场,准备在主持人的呼唤下一同走上红毯。 在这个尴尬又稍显漫长的时间里,八卦就成了各位打发时间的良药。旁人盯着叶琦琳身上的一袭红裙,说道:;今日毕竟是隆盛集团的百年庆典,这焦点人物当然就是安镜和顾访琴。你在这样的场合穿这样鲜艳的裙子,就不怕喧宾夺主吗? 对此,叶琦琳倒是自信地应付道:;我打听过,顾夫人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我今天绝不可能跟她撞衫。 ;那要是有其他人穿了红色呢? 叶琦琳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其他人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这样的场合穿了差不多的衣服,一向都是谁丑谁尴尬,谁穿的衣服掉档次谁尴尬。 旁人看着叶琦琳那张愈发精致的脸,一下竟想不起她初见叶琦琳时她的模样。 记得那是很早之前,她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叶琦琳这个名字时,就是因为她被八卦爆料整日陪在雷空身边。那时候夏晚橙刚病逝没多久,圈子里刚刚出现雷空可能迎娶傅昉的爆料。 那时的叶琦琳完全不会引人注意,大家都当他是雷空寄托亡妻哀思的过渡产品,和他过往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并无不同。谁知整个圈子里的人一起看走了眼,这雷空娶了傅昉又准备离婚,可这叶琦琳依旧呆在他的身边。 这下旁人再问起:;今日怎么没陪雷总一同走红毯? 大家都猜测这其中缘由肯定与雷空父母今日同样要出席有关。可叶琦琳却清高地反驳道:;我自己受到邀请有请柬,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出席?我看你们就是靠男人靠习惯了,以至于离开了男人就直不起自己的脊梁骨。 旁人没来由地被怼了一通,当下便转过身跟其他人挤眉弄眼并用嘴型说道了句:;zhuang bi zao lei pi! 这时候,正处在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大家突然被一声惊呼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的天!那是傅昉吗?她怎么敢过来的? …… 在寒冷夜风中等到手脚冰凉的记者们突然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说傅昉已经出现在了红毯附近,即将在众目睽睽下走上红毯。 这则新闻简直给现场记者打入了一剂鸡血,当下,人人纷纷伸长脖子,踮着脚尖向红毯入口处看去。 可这左等右等,既不见傅昉的身影,也不见下一位来宾出现。这正带着满目疑惑向安固看去,就见连红毯尽头的安固也没了人影。 而此时的安固,正拦着傅昉苦口婆心道:;这么冷的天,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安固的目光落在傅昉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说道:;你看你这还怀着孩子呢。 傅昉坚定道:;那你让我进去。 ;我不是都说了,你没有收到请柬。我实话跟你说,大侄女啊,要不是因为我和你爸妈是旧识,现在站在这里跟你说话的就是我们安保了,他们说话可没有我这样客气的。 傅昉捋了捋头发,又道:;我老公不是在里面吗?我进去找他有什么问题吗? ;这!你这是拿叔叔开涮是不是?现在全柏海还有谁不晓得雷空要和你离婚。 这话明显刺激到了傅昉,她当下激怒道:;这不是还没离吗?只要我一天不在协议书上签字,我就一天是他雷空的太太。再说了,我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雷空可以不要我,总不能连他的孩子也不管不问吧? 安固严肃道:;这和你今日没有接到邀请不能去庆典现场不是一回事。 傅昉死死第盯住安固,说道:;我妈妈有今天,身陷牢狱之灾无路可走,完全都是你老婆韩琳造的孽!你难道就没有感到一丝丝良心不安吗? 安固无声地笑了两下,说道:;林岚难道是被韩琳用刀抵在脖子上逼着就范吗?她要真那么刚正不阿,她为什么不拒绝韩琳一起赚钱的邀请?为什么不在韩琳筹备这个计划之初就向相关部门举报?说到底,韩琳是个垃圾没错,但你妈和她也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区别。 对此,傅昉还是那句话:;你让我进去! 安固也冷冰冰地回应道:;不可能。倒是你再不肯离开,我会叫安保过来。 眼看安固转身要走,傅昉立刻改了说辞,;我要见顾夫人! ;没这个可能。她没时间见你,也不想见你。 眼看红毯那边因为许久没有人影出现而显得诡异尴尬。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跟安固和傅昉说:;傅小姐,顾夫人让我来请你进去。 第620章 亲亲密密一家人 顾访琴发了话,安固便再无话可说。就傅昉离开时看他的那一眼里,安固看到了太多的志得意满和一个女人野心勃勃的雄心。 他想,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分情况来看。譬如现在,傅昉要顾访琴想办法帮她把林岚从监狱里捞出来,那她的野心除了增加别人对她的厌恶外别无他用。她傅昉也不仔细思量思量,倘若顾访琴真的愿意管这种腌臜事,韩琳何至于要被当成案例典型给推上柏海扫非除恶的风口浪尖。 安固想,傅昉到底是女人,到底是年轻人,到底是年轻女人。 不褒不贬地说,这还真不是哪个年轻女人都能有夏晚橙那般幽暗的城府和狠辣的魄力。 同一时间,当叶琦琳听说傅昉绕红毯进入了主场,气得几乎就在原地蹦跶起来。她坐在角落,感觉附近人打量她的视线里都充斥着揶揄和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她想不明白,就凭傅昉如今罪犯之女的名声,以及即将和雷空离婚的事实,她凭什么还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尤其想到她和雷空会在内场见面,这叶琦琳的整颗心都有如火烧。她不断地向接待人询问: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走红毯?什么时候能够进入内场? …… 内场里,出来找东西的夏午橘和刚social完的雷空撞了个满眼。 夏午橘看向雷空身上那身古古怪怪还骚里骚气的西服,心道今日明明是人家隆盛集团的百年庆典,结果这人把自己打扮地跟一大明星似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这无论如何都要出风头的脾气,还当真有股子暴发户的做派。 雷空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夏午橘。他心里微怔,面上倒是不见端倪地笑着道:;这可是我的二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想,夏午橘是凭谁的关系来得这里?是凭她大姐和顾访棋的关系,还是夏晚橙和顾访琴的交情?亦或是单纯只是仰仗着雷影今天也在受邀之席? 倒是夏午橘表露出一副完全能猜透雷空想法的样子,主动说起:;我倒是一早就收到了顾夫人的邀约,当时还真不知道你会来。 竟然是以个人名义受到的邀约?雷空心里微感疑惑时,面上倒是笑意盈盈地说:;二姐这话说得,这让不知情的外人听见了还以为你不乐意待见我。我早跟你说过,不管晚橙香消玉殒多久,我们都是亲亲蜜蜜一家人。 夏午橘气得牙根痒,正待嘲讽反驳两句,就见有人愣愣地插入她们的谈话并殷勤地跟雷空打招呼。雷空看起来也不太认识这人,但还是一把搂过人家,热情地指着夏午橘跟他介绍:;夏午橘,我妻姐。 夏午橘怒气冲冲地推开休息室的门,一声;雷空这个神经病都到了嘴边,却在看见屋里的安镜和顾访琴时生生刹了下来。 她乖巧地冲着顾访琴和安镜点头致意,而后默默站到了她大姐身后。 顾访琴这会儿正拉着夏晚橙的手,满脸心疼和担忧道:;你就听我的话,先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别在这里劳心伤神了。 夏晚橙乖巧又执拗地摇摇头,说道:;刚才可能是因为空气不流通才有些头晕,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访琴又道:;看你这样,我和你爸爸实在不放心。你就听妈的话,立刻回家休息。 见顾访琴难得地在她面前表现出强硬的样子,夏晚橙点了点头,说:;那我再在这休息一会儿就走。 这下子,顾访琴和安镜才放心地笑了出来。 夏晚橙又说:;今天流程太紧人太多,外头的事肯定很忙,你们也别一直在这陪我。我没关系的, 在顾访琴的对面,sandy确实一直在跟她示意有事要说。顾访琴抬头看向夏早柑和夏午橘,问说:;小柑和小橘…… 夏早柑立刻表态,;您放心吧,我肯定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等她稍作休息后,我立刻送她回家。 至此,顾访琴才算放下心来,她又握了握夏晚橙的手,说:;一会儿离开的时候跟我和你爸说一声,到家了也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好吗? 见夏晚橙再一次乖巧地点头,顾访琴和安镜才放心地离开。 她们一走,当屋子里只剩她们骨肉相连的三姐妹时,夏午橘才放心地埋汰出声:;搞不懂你,明明最近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医生也提醒你要注意孩子会提前出生,结果你不在家好好呆着,非得来这种场合凑热闹。 夏晚橙如实回答道:;越临近这个庆典这日子,我的眼皮就跳得愈发厉害。尤其今日海伦基金的全部成员都受到了邀请,我这心里就越发烦乱。想着与其待在家里独自惴惴不安,不如来现场看着一些。 ;这可是隆盛国际的百年庆典唉! 夏午橘语气夸张道:;就你们海伦基金里那些小猫小狗,平日里逗乐似的跟你亮亮爪牙就够威风了,你还真当她们敢在安家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再说了,你婆婆现在还是海伦基金的名誉主席,料她们也不敢当着顾访琴的面作妖。 ;是。夏晚橙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同,;一会儿确定她们全部进入会场后我就走。 夏午橘笑出声来,;真把自己当幼稚园阿姨了?她们是来春游吗?还需要你一对一地盯着? 夏晚橙急忙岔开问题,问起:;我刚才叫你给我拿的酸梅汁呢? 夏午橘一拍脑门,;我给忘了。 夏早柑在一旁叹气,;那你还有什么资格说小橙?我看你这记性还不如幼稚园阿姨。 ;都怪雷空那个神经病。要不是刚才碰见他被他那么一气,我也不至于忘了刚才出去的目的。 见夏午橘只顾着埋汰雷空,夏早柑忍不住提醒,;你都知道你忘记了还不再跑一趟,你妹妹都说多少次想喝酸梅汁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给老佛爷安排御膳,请您稍作等候,小的立马就回来。 夏午橘一走,夏早柑就失笑道:;她这性子真是越来越跳脱了,整日想起一出是一出,一点都没有以前稳健的样子。眼看这年岁是渐长,这性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到这,夏晚橙倒是笑得很开心,道:;这说明她和雷影在一起是真的开心,以至于放下了身上的负担架子,越活越像小孩子。 第621章 世道变了 傅昉在会场后台的休息室见到了顾访琴。 当时顾访琴就柔柔地看着她,说了句:;来了,小昉? 这话一出口就把傅昉拉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林岚已经在海伦基金为顾访琴工作,有时候她放了学就会直接去海伦基金找林岚。那个时候看见她,顾访琴就是这样跟她说话。 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这下子傅昉的一声;伯母还未出口,这眼泪就刷刷落了下来。 顾访琴见状立刻起身搂住她,温柔地伸手给她拭掉眼泪,说道:;你这孩子最近也是很辛苦。 说着,顾访琴的目光就落到了傅昉的隆起的小腹上,面目更加温和地问了句:;多大了? 三个多月。 ;哎呀,这时间身子正是难受的时候,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好好休养呢? 傅昉委屈道:;我呆不住。 顾访琴悠悠地叹出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些孩子啊,有时候真是搞不懂,旁人都是想方设法地躲懒偷闲,就你们一直琢磨着为难自己。 傅昉原以为顾访琴这话是对哪个年轻人新生不满,可看她面上的神情又觉得很舒适愉悦,当下便明白过来她说这番话并不是抱怨,而是一种类似于甜蜜的烦恼的纠结。 但傅昉今日来得目的并不是跟顾访琴叙旧,她想起在监狱里迅速瘦弱衰老的母亲,想到心狠手辣远走他乡的父亲,再想起雷空和叶琦琳如今的风光体面。她当下心如刀绞,眼泪簌簌地下落。 她开口,说:;伯母,我母亲…… 顾访琴完全知道傅昉要说什么,于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前就先出口道:你母亲是你母亲,她犯的错误必须由自己来承担,法律会给她做过的错事进行一个公正的判罚。; 顾访琴道:;孩子,你听我一句劝,你人生的路还长,尤其现在有了宝宝,更要好好地活着。 傅昉从顾访琴话里听到了她不愿帮忙的决心,她一下着急道:;可是伯母,你是知道的,我母亲在海伦基金里一向没主意又没实权。她之所以会做这种事,全是……全是被韩琳胁迫得啊。 ;韩琳也会受到公正的惩处。所以不管她们两是谁胁迫得谁,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话听到这里,傅昉彻底绝望了,她知道她想把韩琳从监狱捞出来的梦想彻底破灭。她顿时感到心如死灰,面对顾访琴也再难以堆砌出笑脸。 sandy见状便跟傅昉道:;傅小姐,顾夫人需要为一会儿的庆典做准备,我带你去附近走走吧。 傅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sandy带出了休息室。sandy见夜风寒凉,于是带她去了视野颇好的偏厅。可让她没有料到的是,这会儿正有人呆在偏厅,其中就包括雷空、叶琦琳和夏午橘。 看见傅昉出现,雷空面上倒是没任何反应,夏午橘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唯有叶琦琳,满目的尴尬中还夹杂着热气沸腾。 而傅昉这边的态度就明显要激烈得多,她当下也不管周围都有哪些人,一把扯开sandy的手就直冲冲地向着雷空而去。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这声质问一出,旁边的叶琦琳立刻笑出了声,随即表露出一钟虚假的惊讶,道:;听闻傅小姐怀孕三月有余,以你如今的身子,可以穿着如此又细又高的高跟鞋在崎岖不平的地上狂奔吗? 傅昉循着声音转眼看向叶琦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当下,突然抬手掴了叶琦琳一巴掌。 周围人都因这响亮又清脆的声音感到心惊,就连叶琦琳自己也迟钝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就敢在这里跟我叽叽歪歪? 叶琦琳一听这话也怒了,当即梗着脖子跟傅昉叫嚷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凭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还可以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今天要不是你用卑劣的手段,这内场你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 叶琦琳强调道:;世道已经变了,前雷太太! 傅昉瞪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地雷空,继续跟叶琦琳辩驳道:;我一日不签字,我就一日是雷太太。但你呢?不过就是个从背景家世经历再到如今身份完全都拿不出手的破烂货一个,还当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负责把傅昉带过来的sandy挂着一张臭脸,心想面前争执起来的这两人都上不得台面,她们就这样毫不体面地争执起来,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样的场合,周围都有什么人。 这周围可是除了夏午橘和她之外,还有几个海伦基金的会员。如今人人都在看笑话,只有被当做笑话观看的两人浑然不觉。 在此过程中,雷空用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夏午橘要开溜的举动。她一把扯住夏午橘的胳膊,问起;;许久没见二姐,还说要好好叙个旧,二姐这是要去哪里? 夏午橘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比跟你许久未见的三妹夫叙旧比较重要? 这话一出,傅昉和叶琦琳倒同时安静了下来,她们想到刚才雷空接受媒体采访时的回答。 ;我的太太当然是指夏晚橙。 想来他现在既不承认傅昉是他法定配偶的身份,也不给叶琦琳任何的许诺,这来来回回地折腾许久,他最后还是只承认那个在柏海户籍上已经香消玉殒的夏晚橙。 真是天大的笑话,滑稽荒唐地都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这安静的氛围内,倒是夏午橘敷衍地笑了笑,随即扯开了雷空的手,一本正经道:;别了,雷总和我们家晚橙又没正式领证,这在哪国法律上都不做效。雷总如今口口声声自称妹夫喊我二姐,实在是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第622章 好狠的心 雷空和夏晚橙居然没领证? 这则由夏晚橙二姐亲口证实的爆料让在场众人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不是,这雷空既然没和夏晚橙办理结婚证,他们在法律上就算不得夫妻。那雷空就没有权利去注销夏晚橙的户籍,更没资格去接手掌管夏晚橙的遗物。尤其想到夏晚橙病逝消息刚爆出来时,媒体踢爆雷空依旧在外花天酒地,当时也没看出他对夏晚橙有多情深意切,倒是如今开始卖弄起痴情的人设。陡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开始透露出不对劲。 感情咱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澜润国际雷总裁,还是个人前人后皆不同的双面人? 不过眼下,在雷空宛如暴风雨前夕的压抑气场下,人人都转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这个一直以性格多变闻名的澜润总裁会把怒气牵涉到他人身上。 当然,这其中也有敢直接询问雷空的人。这傅昉和叶琦琳就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和夏晚橙没领证? 雷空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甚至连往她们那边看一眼都没有。他只是紧紧盯着夏午橘,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二姐这个玩笑开得也太离谱。这整个柏海城谁不知道夏晚橙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是写在我雷家族谱上的女人。 夏午橘反问:;那这夏晚橙病逝之后为什么没有埋入你们雷家祖坟?你为什么要在巍澜断崖上给她单独塑墓呢?雷总裁! 面对夏午橘如此辛辣的提问,雷空仍旧不做言语。他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腕表,像是在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傅昉突然笑出声来,然后说道:;原来从始至终,我才是唯一名正言顺的雷太太。 傅昉这话是说给雷空听,说给叶琦琳听,更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夏午橘闻言认真地点点头,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跟她说:;你放心,雷家少奶奶,雷氏总裁夫人这个名头可没人跟你抢。 ;那可不一定。 说着,傅昉就把目光转移到叶琦琳身上。 叶琦琳一张脸苍白得厉害,不晓得是吃惊于夏午橘惊天动地的爆料,还是另有自己的考量。总之她在听完傅昉说话之后,脸上变得异常阴霾,她直面傅昉,说:;那么多份离婚协议书摆在你面前你都可以视而不见。也不晓得你这个女人是如何修炼出来得脸皮,竟然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傅昉万万没想到这叶琦琳敢当着雷空和其他人的面前就跟她抬杠,于是当下也反驳道:;应该是我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吧,叶琦琳小姐? ;我需要注意什么身份? ;或许是我应该注意我自己的身份。 傅昉恨恨地说:;在雷空户籍配偶的那一行,那可是光明正大地写着我的名字,以后我和他的名字也会共同写在我们孩子父母的那一栏上,这是你永远都不能触及的地方,我干嘛要跟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计较呢? ;孩子父母? 叶琦琳嬉笑着看向傅昉的肚皮,问说:;你说你孩子三个多月了?我倒是想要问问,这究竟是谁的孩子? ;雷空! ;叶琦琳! 这话落下后,傅昉和雷空同时出声。傅昉是气愤地想要雷空解释叶琦琳突然侮辱她的由来。而雷空却是要叫叶琦琳闭嘴。 可眼下,这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是回转不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竟是连一直作壁上观的夏午橘都觉得事情不对劲。她向来的警敏提醒她要立刻离开这里,可眼前三人堵住了唯一的去路,她只能看着傅昉再度抬手给了叶琦琳一巴掌,并骂了一句:;贱人! 这下事情可不得了,叶琦琳突然像是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把傅昉推搡在地。 随着一声沉闷的动静和尖叫,傅昉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夏午橘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她狠狠地瞪着叶琦琳,质问道:;你疯了吗!她还怀着孕你知不知道? 她怀的鬼孕! 叶琦琳宛如中魔了一样,竟还带着怨气地对着傅昉的肚子踹了两脚,说道:;她要当真怀孕…… 夏午橘见叶琦琳还欲继续对傅昉施暴,忙从身后死死抱住叶琦琳,同时对蹲在地上搀扶傅昉的雷空说:;她疯了是不是? ;雷空! 叶琦琳在夏午橘的桎梏下冲着雷空的方向大叫:;你快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藏了什么东西在衣服里。 夏午橘就看着,雷空伸手往傅昉的肚子摸去,而后却在手掌接触到她腹部时脸色大变,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叶琦琳依旧在大叫:;她肚子里藏着什么? 雷空不言语,只静默地看着傅昉。这会儿的傅昉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虚汗,她的嘴唇发青,身上也止不住地哆嗦,她伸手抓住雷空的衣领,挣扎这说道:;你真的好狠,居然连一点活路都不给我。 雷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你先别说话,你哪里不舒服,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说着,雷空伸手就去抱傅昉,可在一只手接触到傅昉膝弯的时候,他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惊恐地缩回了手,同时将满手的鲜血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有人抑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就连夏午橘身上也被冷汗浸湿。她听着怀里的叶琦琳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夏午橘就势一松手,就见叶琦琳整个人向着地板滑去。 仍旧躺在地上得傅昉啼哭起来,她死死抓住雷空的袖子,说道:;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雷空,你救救我的孩子,你救…… ;怎么回…… 在sandy指引下赶到现场的夏晚橙陡然愣住。她看着从傅昉裙摆下流出的鲜血,身子就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紧紧抓住夏早柑的手,一遍遍重复道:;叫医生,救护车!快!救护车! 第623章 无性繁殖 夏晚橙在短暂的头晕目眩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问sandy:;安先生和顾夫人呢? ;正在接受简单的媒体采访 夏晚橙知道此时把他们叫来这里会引人注目从而引起骚乱。她当下偏判断,此时只有她来处理这件事。 她问sandy:;救护车叫了没有? ;叫了,一会儿会直接送傅小姐去距离这里最近的柏海第一医院。 夏晚橙点了点头,又说:;请救护车从侧门过来,担心别让正门口的记者看到。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夏晚橙费力地蹲下*身来握住了傅昉的手,安慰她道:;你别担心,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傅昉好似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用婆娑的泪眼看着她,而后越过她往后面看去。 夏晚橙转头,就见雷空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后,一张脸毫无任何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傅昉。 夏晚橙只是听sandy来说叶琦琳和傅昉在侧厅起了冲突,她担心这一幕被有心之人看到做文章扰乱今日庆典的举行,于是立刻拉着夏早柑来看,谁知道就看见了傅昉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夏晚橙笨拙地想要起身,见身后的雷空伸了手过来搀扶她。夏晚橙淡淡地挥开了她的手,冷着一张脸看向附近的人,问说:;有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这一会儿,夏午橘才像是回过神来,立刻细无巨细地讲述了刚才在这里发生过得事。 夏晚橙看向此刻面露惊恐缩在角落的叶琦琳,不可置信地问说:;你……疯了吗? 此刻的叶琦琳像是失了魂,经夏晚橙这么一说,竟然愣愣地问她:;她……她为什么会流血? ;你说呢? 夏午橘看上去气愤地想要跳起来爆锤叶琦琳的脑袋。她道:;不是你先把她推倒在地,又往她肚子上狠踹了两脚吗?她现在流血不都是你害的吗? ;不……叶琦琳用力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这在场但凡长了眼睛的人可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不成?我告诉你,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你最好祈祷傅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否则你就等着蹲大牢去吧!对了,说到这…… 夏午橘看向雷空,;针对叶琦琳刚才故意伤人的行为,我打电话请稽查局过来一趟调查没错吧? 见雷空没言语,夏午橘又看向夏晚橙,然后就见夏晚橙点了点头。 ;我没有伤害她!叶琦琳大叫道:;她怎么可能怀孕,她的肚子分明就是假的,里头肯定藏着东西。 见叶琦琳又是不管不顾地朝着傅昉奔去,夏午橘赶紧拦住他,而后抬手就是干脆利落地一巴掌。 ;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下子叶琦琳才像是清醒过来,她摔倒在地,看着眼前大片被血迹染红的地毯,再看看旁人看她那鄙夷的眼神,顿时只觉全身无力心如死灰。 * 救护车来得很快,由sandy陪同傅昉去医院,夏晚橙则留着继续处理后续问题。 她跟一直呆在这里见证了事情发展全过程的几人说:;今日是隆盛集团百年庆典,不管是安顾两家还是整个柏海资本界都非常重视,我希望你们…… ;夏主席,你不用说,我们晓得的。 不等夏晚橙把话说完,她们就自觉立下军令状,;我们也是来参加隆盛集团百年庆典的,刚才只是在这里闲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这话,几个人就互相搀扶着离开。夏晚橙看着她们小跑离开的背影,心里缓缓舒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夏主席了?职位晋升得这样快,也不知道你给顾访琴灌了什么迷魂汤。 夏晚橙看着面前一脸从容淡定的雷空,心里顿感不忿,于是问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就当真一点都不关心你老婆孩子的死活? ;老婆,是正在进行离婚诉讼的老婆。还有孩子,傅小姐对外声称她怀孕三月有余,可她半年多前搬了房子,我至今也晓不得她家大门往哪个方向开。可能是傅小姐一直默默修炼的神功初显,使得她脱离人类正常生理规律可以无性繁殖。 雷空这话一出,在场几人就都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心想难怪她在傅昉宣称自己离婚后依旧坚持和傅昉离婚,难怪他刚才冷眼旁观叶琦琳的所作所为,也难怪他全不挂念傅昉和孩子的死活,在她们被救护车带走的当下,依旧淡定地留下来继续参加宴会。 夏午橘甚至想,刚才叶琦琳口口声声说傅昉不可能怀孕,估计就是清楚傅昉和雷空长久没接触过得事实,叶琦琳想当然地以为傅昉在雷空起诉离婚时宣称怀孕肯定是一种推托的手段,她以为傅昉假怀孕来博取民众同情心好叫雷空回心转意。她没想到傅昉肚子里会真有一个孩子。 所以她刚才口口声声要雷空把傅昉藏在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以至于她蛮横地推倒傅昉,并在她小腹上踩上那么几脚。 那么叶琦琳这一切行为的初衷,就是笃定傅昉是假怀孕。 可不管如何,叶琦琳故意伤人行为成立,她导致傅昉受伤为实,一点推托不得。 这下子sandy打了电话过来,直接跟夏晚橙说: ;傅昉的孩子保不住了。 夏晚橙当下便觉得心如刀绞,她吧电话递给夏午橘,而后自己缓慢地坐了下来。 夏早柑担心她急出毛病了,一直劝她:;事出突然,谁也预料不到,你千万别着急,担心急坏了自己的身子。 眼见夏午橘那边交代完事情的后续处理准备挂电话,雷空那头却也拨通了电话道: ;对,亲子鉴定,我要尽快知道结果。 第624章 道德绑架 挂断电话,雷空见目之所及的人都在看他。他竟还嬉皮地笑了笑,问说:;我脸上有东西? 一直没怎么言语的夏早柑出声,;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你是指亲子鉴定?当然。 夏早柑问:;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 雷空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夏早柑,说道:;傅昉还没签字,她就还是我的法定配偶。她在和我的婚姻存续期间生下一个孩子,那孩子就自动具有了继承雷氏和澜润的资格。你知道澜润的财富有多少?就算是预备给他做成人礼的信托基金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在这样的情况下,亲子鉴定当然重要。听说我出生的时候也做过,怎么了? ;但你明知道…… ;是傅昉一再强调她怀了我的孩子,是她一再通过舆论把我塑造成抛妻弃子的人渣形象。虽然我本人从来算不得正大光明冰清玉洁,但养个孩子的钱我还是有的,也不至于说要把孩子抛弃。 ;可现在孩子已经没了。 雷空捂住胸口,;我很遗憾。但我觉得我必须要对公众有个交代。这样做的目的也不是叫大家知道我雷空没有抛妻弃子,而就是想叫大家也可怜可怜我,我多无辜。 ;你无辜? 夏午橘声音叫得很大,;你无辜的话叶琦琳算怎么回事?今天要没有叶琦琳,傅昉何至于这样? ;今日就算没有叶琦琳,我照样会和傅昉离婚。虽然事情有可能不会发展地如今这样糟糕,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我亲爱的二姐啊…… 雷空满脸委屈道:;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继续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位置来批判我了。如果你真这样宽容大度,不如叫我哥去跟别的女人生个孩子再送来给你养? ;你…… ;不过刚才那句话我听着也有些刺耳,什么叫做今天如果没有叶琦琳她傅昉不会变成这样?我也可以说,如果当初不是夏晚橙悔婚脱逃,现在既不会有傅昉,更不会有叶琦琳,大家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谁也不会得到伤害。如果真要进行道德绑架,你妹妹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 夏午橘气得张牙舞爪起来,想来要不是夏早柑死死拉住她,她这会儿已经冲上前去跟雷空扭打起来。可尽管在夏早柑的拼命桎梏下,夏午橘还是冲着雷空伸出了手,指着雷空的鼻子骂道: ;你说谁是罪魁祸首呢?你有今天是你咎由自取!倒是我们三姐妹沦落到今日父母双亡的境地全都是拜你爹雷霆所赐!你还敢说…… ;头疼! 夏晚橙杵着脑袋这么悠悠地说了一句,算是制止住了夏午橘怒气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但雷空还是把夏午橘的话全然听到了耳里,他惊疑道:;你们三姐妹沦落到今日父母双亡的境地全是拜我父亲所赐?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雷空说这话是询问夏午橘,但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夏晚橙。 夏晚橙淡漠地移开了眼,只顾着讲述自己的现状,;我很累了,想先回去。 雷空听了这话后,倒是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呵呵笑了两声后,对着夏午橘道:;你信口开河,你撒谎!要是你父母的离世真的跟我父亲有关,你何故现在还和雷霆在一起?他照样是雷霆的儿子,照样和雷霆流着相同的血液。 雷空这话问道夏午橘哑口无言,甚至叫她隐隐在两个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她当下几欲张嘴辩驳,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到了,夏午橘心底委屈的情绪算是彻底蔓延到了脸上,她瞪着泪眼望向雷空,挣扎地说出一句:;你知道个屁! 雷空望着从夏午橘眼角滚落下来的泪水,心里既感到讶异又觉得悚然。 一直以来,夏午橘都是个不肯在旁人面前示弱的刚强女子。她和夏晚橙那种弹性的强硬不同,夏午橘好似生来就是一根直愣愣的钢筋,不会低头,也不会弯腰。所以比起她凡事谦让容忍的大姐,和心机算尽八面玲珑的小妹来说,夏午橘的性子更要容易吃亏。 雷影曾就说她;过刚易折,这看似坚硬的外表下,倒是有个异常脆弱的心脏。 因着他和雷影一直处在竞争的对立面,这夏午橘从来对他都没有好脸色过,别说在他面前流泪,就是稍稍表露出示弱的态度都是没有的。 可现在看着他,那夏午橘的泪水就源源不断地从眼里掉出。雷空很难得地去认真直视夏午橘的双眼,于是他从里头看到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夏午橘是恨他的,这一点雷空一直都知道。可这股蓬勃的恨意又好似不是来自雷影,而是…… 雷空想起刚才夏午橘气急之时吐露出来的话语,当即心脏猛地一窜,宛如身体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下坠。 他看向夏晚橙,发令道:;你跟我聊一聊。 ;抱歉,身体不适,想先行回家歇息。 ;那就去你家里聊。 夏晚橙深谙雷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知道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绝对会跟她回家。于是她看了两个姐姐一眼,说:;这里不太方便。 ;去我车里聊,或者你挑地方。 见夏晚橙缓慢地起身,夏早柑立马担忧道:;晚橙…… ;我去去就来,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从后门走出宴会厅,夏晚橙立刻大力地呼吸夜晚的空气。她说:;今晚发生了很多事,我心里一直跟堵着个石头似的,现下终于舒服了些。 雷空拉住了夏晚橙的手,温热的掌心紧紧贴住夏晚橙。 夏晚橙虽然没立刻甩开,但还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疑惑。 雷空心里像是正被人用烙铁灼烫,当即疼得全身都在瑟缩。 可他还是要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轻声道:;楼梯,小心。 第625章 指责的资格 车门就在眼前,可夏晚橙费力抬脚的样子还是让雷空产生了不小的担忧。他问说:;平日里你都怎么上下车? 夏晚橙道:;我们家车门低。 雷空冷笑一声,;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医生开得什么车? 夏晚橙顿了顿,说道:;坐他的车时他会抱我。 话音才落,雷空已经蹲身绕住了夏晚橙的膝弯,而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前,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他把夏晚橙往座椅上放,说了句:;比我想象得轻,你怀孕调养都调养到哪里去了? 他话音才落,只感觉他手臂接触到的夏晚橙腹部传来一阵移动。那感觉,就像古早的按摩机,冷不丁地从哪里怼出来一个不算坚硬也不算柔软的物体,就这么悠悠地,撞了你一下。 雷空被吓到,当即缩回手,连人也后退了好几步。他面露惊悚地盯着夏晚橙的肚子,问说:;刚才那是什么? 夏晚橙见他这样子十足得滑稽,不由得笑出声来。 过上许久,雷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禁惊讶道:;他已经会动了吗? ;不然呢?他这些日子就该出生了。 雷空眨了眨眼,疑惑道:;他刚才是在干嘛?打我吗? 夏晚橙见雷空语气中有股子对抗的味道,于是解释道:;可能刚睡醒在伸懒腰。 夏晚橙比了个伸懒腰的动作,说道:;可能伸手或者伸脚的时候碰到了你。 正说着,夏晚橙的肚子又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鼓出来一块,虽然迅速就缩了回去,但还是被雷空捕捉到。 他问说:;他一天要伸几次懒腰? 夏晚橙道:;他是听见我说话,在跟我打招呼呢。 ;胡说八道。雷空满脸不信道:;他长耳朵了没有就可以听见你说话了? 夏晚橙悠悠叹了口气,说道:;你果然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雷空当即不服气道:;这跟我有没有常识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给人当过爸爸。再说,你肚子里也不是我的孩子,我用得着上心去学习育婴知识? 夏晚橙已经习惯了他陡然的变脸,于是回应道:;你当然不需要,现在的你哪配做爸爸? 雷空立刻就生气了,但到底顾忌着夏晚橙孕妇的身份没有显露出来。但夏晚橙哪里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状态,于是她道:;不是要聊天吗? 雷空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随即启动了车子。 * ;你刚才不该那样冲动。 见夏午橘逐渐平静下来后,夏早柑立马道:;小橙好不容易放下执念愿意好好生活不再执着于报仇,你不该叫她再想起那些过去。 ;我有说错什么吗?夏午橘不服气道:;那些事情不是真实发生过得?我们三姐妹有今天不是拜雷霆所赐? ;行了!夏早柑打断她,;不要再说了,尤其以后不要再在夏晚橙面前提起。 ;可是姐……夏午橘的眼眶再次红了,她问道:;你真的甘心吗?是,我们三个现在过得是还不错,但雷霆哪个杀人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吗?我们惨死的父母就这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见夏早柑不言语,夏午橘便继续道:;你看现在,澜润国际生意依旧蒸蒸日上。他们每日赚着数不尽的钱,把自己包装得精致华美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你再看当年负责掩盖罪证包庇罪犯的徐东来,他如今已经是柏海稽查局的一把手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坐上今日这个位置的吗?你知道薛明就是如何被谋害的吗?那都是踩着我们父母的尸骨…… ;够了! 夏早柑怒声打断:;我并没有忘记我们父母是怎么死得,你不用一字一句地特意提醒我。 ;那你面对仇敌可以这样坦荡? ;我不是坦荡,我也是人,也会恨也不会恼。但你我都曾亲眼见过夏晚橙被这些仇恨折磨成什么样子。你想要我们当中的谁再把她曾经经历过得再经历一遍?你不心疼你妹妹吗?不心疼她即将临盆的孩子吗? ;我当然…… ;那你就不要再提这件事。况且…… 夏早柑移开目光,;现在的你也没有资格提这件事。 …… ;我知道了,剩下的事你们看着办,好生照顾她。 挂断电话,雷空不知看着哪里说了句:;傅昉的孩子没了。当时他对外公开自己怀孕的消息时,我当真以为她为了拖延离婚时间在撒谎。 夏晚橙道:;她当时出具了孕检说明。 ;这年头,连治病救人的药品都可以大规模的批量造假,何况只是份孕检说明呢? 夏晚橙不言语,雷空继续道:;刚才知道她确实怀孕时,我吓了一跳,随即就很生气。在我明确知道她不可能怀了我的孩子后,这孩子父亲的身份就变得尤为重要。 说到这,雷空顿了顿,随即补充道:;其实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我和傅昉马上离婚了。 夏晚橙道:;你和叶琦琳……你没有资格指责傅昉。 ;我当然有资格。雷空道:;当时和傅昉结婚时,我们双方签订了长达十多页纸的结婚明细,其中约定双方不可做的事情里就有一条,不得在婚姻存续期间产生非婚姻双方血脉的孩子。我倒是严格遵守了,她呢? 夏晚橙不解道:;你把孩子这个生命叫做产生? ;合同里就是这样写的,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合同? ;我和傅昉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场交易。只不过这个交易和等闲生意不同。我需要傅昉付出时间,要她承担雷家少奶奶的责任,也要她以雷空太太的名义示人。我们做利益交换,各自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此,我们才在律师的见证下签署了长达十多页的约定手则。 夏晚橙问道:;你这次如此坚决地要跟傅昉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傅昉违约了。或者说她的家族违约了。我们的合同中明确规定,若婚姻双方其中一方出现重大丑闻和舆论事故连累对方声誉和利益受损,则对方有权利无条件地解除本次合同婚约。 雷空冷漠道:;林岚参与海伦基金制假造假危及他人生命的案子严重连累到了澜润国际,我依照合同办事,天经地义,谁也说我不得。 话是这样说。 夏晚橙脑袋滋滋做疼。可这婚姻做成生意这件事本身就很离谱。这人的七情六欲哪就可以用合同条款来一件件一桩桩地约束? 可雷空就是这样做了。而且做得有板有眼,做得心安理得。 夏晚橙头疼地问说:;刚才是亲子鉴定那边打来的电话? ;嗯,那孩子DNA和我不匹配。 雷空笑起来,;本来就不可能匹配,做这鉴定完全是多此一举。 夏晚橙肯定道:;DNA鉴定结果断没有这样迅速出来。 ;确实还没来得及做鉴定。不过那孩子是A型血。 雷空望着夏晚橙,说道:;可我和傅昉都是O型血。你这么有常识,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见夏晚橙不言语,雷空只道:;现在该你告诉我,夏午橘刚才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第626章 端水大师 夏早柑和夏午橘从偏厅出去时,整个会场入目可见皆是衣香鬓影,雍容华贵。 想来安先生和顾夫人共同举办的宴会没人敢迟到。这距离宴会开始还有段时间,宴会厅里已经聚满了人。 夏午橘原意是想来寻一寻雷影,可周围人一见她和夏早柑出现都投来诧异的目光。这眼神好似就是在指责她和夏早柑说:你们凭什么来这样的场合? 凭什么?就凭我妹妹是安战老婆,就凭我们和安镜顾访琴是亲家,就凭我妹妹肚子里怀着隆盛新一任的继承人。怎么样,这样够不够资格? 可这番话夏午橘没法跟外人吐露,她只能挺起胸膛,说服自己别跟这帮闲极无聊的人一般见识。 这时,顾访琴转身看见了她两,于是招手叫她两过去。 刚凑到面前,顾访琴便低声问了句:;晚橙已经送回家了? 说完,也不等夏午橘回答,就热情地拉着她和夏早柑给面前人介绍。说这人是她大学同学,是同窗多年的好友,如今是某某财团的夫人,从事着什么样的生意。然后又给对方介绍夏午橘和夏早柑,说是已故夏莱的大女儿二女儿,如何如何才华出众,只把她和夏早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于是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的人开始纳闷了,心想这夏家三姐妹都是什么时候攀附上的顾访琴? 一直以来,这顾访琴虽然对谁都是客气端庄的样子,给谁都是如沐春风又距离感十足得样子,使得旁人容易对她产生好感的同时也不敢太放肆。所以旁人根本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她讨厌谁。 可眼下,见顾访琴一手拉着夏午橘,一手拉着夏早柑,逢人都介绍,逢人都夸赞,摆明了就是喜欢这二人喜欢得不得了的模样。 于是,旁人就说了:;这顾访琴讨厌谁无从晓得,但她喜欢谁还真是一目了然。这夏家的老大老二能得到顾访琴的青睐,还真是好命。 这边,顾访琴拉着夏午橘夏早柑将一转身,就看见雷家三位太太携着雷月迎面而来。 夏早柑面上依旧挂着恬淡的笑容,可这夏午橘却有点维持不住。 因为她和雷影的关系,她和雷月的母亲姐姐都闹得很僵。尤其是雷月,每次见到她那眼里都像是淬了火。这现下也仇恨得瞪视着她,但碍于顾访琴站在最前头,这目光多少有些收殓。 聂兰心则是完全无视了她和夏早柑,直接冲着顾访琴道:;恭喜了顾夫人,这可不是哪家企业都能做到百年这么大的规模。 旁人见顾访琴和雷家三位太太撞上,当即屏住了呼吸小心地观察着。 一直以来,这雷霆的三位太太是从不在公开场合一起出现的,没想到今日为了隆盛集团的百年庆典倒都凑在了一起。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关心顾访琴要如何称呼这三位。毕竟当这三位单独出现时,都是以雷霆正房太太自居,大家也都共用;雷太太来称呼她们。可眼下呢?难道要分别称呼她们三位为;雷大太太;雷二太太;雷三太太? 顾访琴松开了夏早柑的手,一把牵过聂兰心来,只问说:;眼目前还在吃素?看你倒是清减了不少。 说着又看向陈盈,说道:;小盈倒是越活越年轻,这眉眼还和二十年前我初次见你时一模一样,当时都道陈家有位绝色千金,我们周围人一个个都不服气,直到真见到了你,才发觉原来世界上真有天姿国色这一说。 陈盈含羞带燥地答谢后,又见顾访琴看着姜淮,问说:;小姜那偏头痛的病可有好些? ;难为顾夫人一直记挂着,如今已经不怎么发作了。 ;那真不错。这偏头痛可是顽疾,向来都挺棘手的。你是看了大夫吗? 见姜淮点了头,顾访琴又问说:;哪个大夫医术这么了得? ;是柏海第一医院神经内科的Micheal医生。他是海外归来的仁医,不仅医术了得,那人品样貌更是无话可说。 顾访琴惊喜道:;是吗? 夏早柑和夏午橘就看着,那顾访琴的嘴角都快咧到了天上去,眼里的笑意和骄傲则是完全抑制不住。 ;说起来…… 姜淮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了夏早柑和夏午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夏家的三小姐夏晚橙就是嫁给了这位Micheal医生? 在这柏海城里头,以为夏晚橙病逝的人是比知道她其实没死的人要多得多。只看这个会场里的人物,几乎涵盖了柏海各个阶层的精英,可这里头起码是有一半多人不晓得夏晚橙还活着的。 所以眼目前姜淮说出这话,夏午橘就可以阴谋论地觉得姜淮是在给她和夏早柑难堪。毕竟就在刚才,雷空还在记者媒体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说夏晚橙是唯一的雷太太。 如今呢?姜淮却要在顾访琴面前故意给她们难堪。 可这姜淮十足是打错了算盘。她以为说出夏晚橙未死还另嫁他人的事会引来顾访琴的惊疑。殊不知,夏晚橙嫁的人正是顾访琴的独子。 顾访琴想当然地没接这个话茬,只是又把目光转向了雷月,笑说:;月月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肯定不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雷月笑出了平日里性格做派完全不一样的稚气,只道:;我能平安长到现在这个年纪,肯定是托了顾夫人的福。 ;你这孩子真是嘴甜。对了…… 顾访琴紧紧握住夏午橘的手四下打量了一下,问说:;怎么没看见雷影?雷空倒是早就来了。 雷月看向顾访琴和夏午橘握在一起的手,面上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回答道:;陪我父亲去见各位叔叔伯伯了。 ;我好长时间没见过雷影了。午橘! 顾访琴松开了夏午橘的手,说道:;你去帮我请雷影过来一趟。 雷月一时没弄明白顾访琴的用意,但也想当然地想要阻止夏午橘和雷影见面。她着急道:;我去叫吧。 可顾访琴已经拉住了她的手,问说:;月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吗? 第627章 是场误会 对于雷空的提问,夏晚橙沉默了很久很久。 以雷空对夏晚橙的了解,这件事如果她当真不想说,她肯定会编出一个难题挑剔的谎言以做搪塞。可她现在沉默,就代表她正在犹豫。 夏晚橙向来果决,很少会对一件事进行长时间的挣扎踌躇。雷空只道这时候催她不得,所以只能耐心等候。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空星罗密布,夏晚橙看得出了神,许久许久,才说:;站在这片天空下,才知道我们作为人这个个体有多渺小。 雷空平日里最恨别人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的哲学。他总在想,那么多事情等着做,那么多钱等着赚,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思考人和宇宙的关系。他从不浪费时间去想不能获得实际利益的事情。可夏晚橙现在这样说,雷空还真认真地去看了天窗外的广袤天空。 他没觉得自己处在这片天空下有多渺小,他反倒在想,世界这么大,足够我肆意妄为地闯一闯。 夏晚橙手机在她的随身小包里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挂断电话,而后就说:;我该回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夏午橘为什么说你父母的死是受到我父亲的牵连? 夏晚橙又沉默了。就在雷空以为她又会这么沉默叙旧的时候,夏晚橙突然出声:;你这么有本事,想知道就总会知道,用不着我这么一板一眼地跟你说。 说完这句话,夏晚橙就准备下车。雷空在这个时候叫住她,问出从刚才起就一直盘旋在脑袋里的念头: ;那天婚礼,你突然离开的原因,和这件事有关吗? 夏晚橙头也不回地道:;没有。 * 夏晚橙回去的时候,正赶上绍度携一众稽查员过来,看见她,绍度难免感到荒唐,不禁说了句:;怎么又是你? 夏晚橙也倍感无奈,说了声:;咱们柏海是没有其它稽查员了吗?怎么老是你? 绍度已经了解过事情发生经过,现在过来,就是要把叶琦琳带回去接受调查。 夏晚橙跟她说:;现场有监控,这件事的始末你从监控画面里就能了解个详细。 ;你以为我们稽查员就只用逮捕犯人移交检察院就行了吗?这事情起因我们不得知道?犯人的作案动机我们不得弄清楚?不然到时候这案件报告你去给我写? 夏晚橙嘻嘻笑,只说了句:;我平日里认真严格地缴税了。 夏晚橙和绍度要在岔路口分开,绍度要去接叶琦琳,夏晚橙则要去找她两个姐姐。 拜别之际,绍度跟她说:;看你这样子怕是要生了,这几天就好好呆家里别出来折腾了。 夏晚橙微笑点头,而后走进了长廊。 宴会厅的这一边,顾访琴正同雷影说:;前些日子我是听谁说了一句?说你准备结婚了? 这话才出,雷月便抢着说了一句:;没有的事。 雷影倒是全然没在意她说什么,只跟顾访琴认真道:;确实如此,一直都在准备着。 顾访琴见旁边飞夏午橘满脸的欣喜感动,不禁笑了笑,问道:;是哪家的闺女啊?我认识吗? ;您认识的。雷影郑重答道:;就是您身边的夏家二小姐夏午橘。 ;真的吗!顾访琴拉住夏午橘的手,只道:;午橘是个好孩子,你又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在我看来,你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可真是恭喜了。 说完这话,顾访琴又拉住了聂兰心的手道恭喜你啊,等这两孩子结婚办喜宴时你可一定得给我送请柬。 聂兰心笑得满脸尴尬,雷月见夏午橘和雷影那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的样子,当即生气道:;伯母你有所不知! 见顾访琴看过来,雷月更是气冲冲地说道:;夏午橘不可能嫁给我弟弟。 这下换顾访琴脸色难看起来,雷月也是意识到这一点,立马补充道:;雷空娶了夏晚橙,没道理两姐妹要嫁给同姓同族的两兄弟,这于理不合。 顾访琴道:;这柏海城里两姐妹嫁给两兄弟的人挺多的。 ;但我们家不允许这样,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可是…… 雷月以为顾访琴又要问什么,眼珠子正滴溜溜地转。可顾访琴说:;我刚才不是听小姜说,说夏晚橙嫁给了给她治头疼病的医生?怎么这程子你又说夏晚橙嫁给了雷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故意拿伯母寻开心是不是 雷月不知道要如何跟顾访琴讲清楚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始末,尤其雷空当日和夏晚橙举办婚礼时她们两夫妻并未出席。而且就顾访琴现在的语气看来,她也不晓得她们加曾对外宣布夏晚橙病逝的消息。 所以这会儿呈现在顾访琴面前的,就是一个难以言喻的乌龙事件。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访琴看向夏午橘,问说:;你妹妹小橙到底嫁给了谁? 夏午橘立刻明白过来顾访琴的意思,拔高声音道:;嫁给了那个叫Micheal的医生。 ;哦,原来是场误会啊。 ;不是…… 顾访琴没给雷月说话的机会,只继续道:;知道是场误会就好了。既然夏晚橙没有嫁给雷空的话,那就不影响雷影和午橘结婚。这样就好,大家都皆大欢喜。 聂兰心和雷月这心里都跟吞了苍蝇似的,偏偏又找不出话去反驳顾访琴。她们看着笑嘻嘻在一旁看笑话的陈盈,只能在心里怨怪姜淮刚才何故那么多嘴跟顾访琴提夏晚橙嫁给了医生的事。 聂兰芯算是彻底在这里待不下去,忙找了借口拉着雷月离开。顾访琴待她们都走了之后,才跟夏午橘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将就老古董的那一套。我们家倒不时兴这个,只要是真心相爱不违法犯罪,对方人品优秀,这年轻人爱嫁谁嫁谁,爱娶谁娶谁,我都支持。 说着,顾访琴便看了一直闷声的夏早柑一眼。 夏午橘这才明白,顾访琴这话,也是说给夏早柑听得。 第628章 姐妹默契 夏晚橙寻到宴会厅的时候正赶上顾访琴和安镜在致欢迎词。她费力地昂着脑袋找了找,见夏早柑和夏午橘都被簇拥在人群最前方一时半会出来不得,于是只能先行找个地方坐下。 她这边刚刚落座,旁边就凑过来一人。夏晚橙眼皮一抬,故作惊讶道:;稀客啊,我昨日还看新闻,说你在海外拍广告时引来大批粉丝围观导致交通拥堵。倒是没想到今日就在这里见到了你,难不成咱们天王影帝还会分*身术不成? 徐行之的目光落在夏晚橙的肚皮上,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 ;没办法。夏晚橙故作苦涩道:‘;我们海伦基金全体成员都在受邀之席,没道理我这个代理主席反倒不出席。 ;我还以为顾夫人如此喜欢你肯定会体谅你现在的不容易,没想到啊…… 徐行之的话戛然而止,留给听话人无尽的揣测空间。 夏晚橙在心里暗笑出来,心想徐行之的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木讷地让夏晚橙头疼,斗嘴这种事情更是在她面前撑不下一回合,如今倒是可以和她唇枪舌剑地干上一番了。 真可谓,孺子可教。 这边,安镜和顾访琴完成了致词,包围着她们的人群开始逐步向两边让开。也就是这个时候,回头的人们纷纷看见了她。 这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我是见鬼了吗;这女人真是厚脸皮的心里话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眼前人的脸上。夏晚橙看着有趣,还跟几个以往就认识的面孔点头致意。然后,人家就像看到什么病毒细菌似的,以一个极大的弧度扭转过头,差点把脖子给闪了。 一副祸害入侵,避之不及的样子。 倒是海伦基金的成员们走过来,颇礼貌地跟她问好,说夏主席您来了,之前一直没见到您还以为您今日不来了。还说夏主席您来了我们就安心了。 旁人看着这阵势觉得颇稀奇。她们倒不是觉得夏晚橙领导有方,只觉得海伦基金那些人膝盖太软,这才多长时间,竟就让夏晚橙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夏晚橙隔着人群跟安镜顾访琴点头致意,示意她这就准备回去了。 夏早柑过来挽住她的手,陪她一步步走出宴会厅。 可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夏晚橙! 这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引得附近的人都纷纷侧头。夏晚橙也停下了脚步转了头过去。 她见来人是个长相很面熟,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名字的年轻女孩儿。 夏晚橙原想客气礼貌地打个招呼,却见来人眼里正蒸腾着不寻常的怒火。夏晚橙一时愣住,脑袋开始飞速转动着,不停回想自己以前在哪里跟这女孩儿打过照面。 晃眼,这女孩儿已经来到了夏晚橙面前。夏早柑看她来势汹汹,立刻就挡在了夏晚橙前面,说:;这位小姐! 来人同样狠狠地瞪了夏早柑一眼,看样子跟夏早柑也有宿仇的意思。夏早柑正满心纳闷之际,来人看着夏晚橙出声了:;我原来还道你真病死了,心想这老天真是有眼,没叫你这样一个祸害继续留在世上。原来你没死啊!看你如今的样子,似乎是活得不错?我这心里还真是不舒服。 ;这位小姐……夏晚橙礼貌问起:;请问我们,认识吗? 来人大笑两声道:;你当然不记得我了,也不晓得你究竟糟蹋侮辱过多少人,竟然连我也不记得。 眼看对方控诉夏晚橙的姿态活像在指责一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这夏晚橙心里更觉荒唐,她道:;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对方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记得了?我叫钱慕凝。 听到这个名字后,夏晚橙心中的纳闷不减,反倒更添了些莫名其妙。她扯了扯夏早柑的手袖问起:;你认识她吗? 夏早柑摇摇头,说道:;人家分明是冲你来的,你怎么好得问我? 夏晚橙脸上挂着笑意,问说:;我之前有在哪里和钱小姐碰过面吗? 面前人气愤更盛,只一字一字道:;福寿轩,现在你想起来没有? 见夏晚橙还是满目的怔愣神色,钱慕凝真恨不得狠狠把她打上一顿。她不断在心里跟自己一遍遍重复,说我是名门之后是千金大小姐,我要优雅,绝不可以和这样的货色一般见识。 可这夏晚橙当真不记得她,这让钱慕凝的整具身体都宛如被火烤。 她说:;那一次,我提前预定乐福寿轩的桌子和几个朋友一起吃茶点,本来大家相谈甚欢气氛融洽。哪只你和你两个姐姐一来就看上了我们那张临海的桌子,非要我们让出给你。我好生跟你解释订位是会员特权,你偏不听,在要挟了经理没有得到结果后,你竟然……竟然…… 钱慕凝说到这里,已经是气息不均的样子。连同夏晚橙一起,这聚集在她周围的人都等待着听她之后的故事。 夏晚橙竟然如何? ;你竟然仗着当时的男友是雷空,生生叫几个壮汉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给丢了出去。 钱慕凝补充道:;那可是个大雨天! 夏晚橙连同旁人皆是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精彩崎岖。她看见夏早柑小声地问道:‘’她说真的假的? ;我哪里知道? ;你当时不是在现场吗? ;你不也在吗? ;那你觉得我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我又像吗? ;既然不是你我,那…… 夏晚橙和夏早柑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是夏午橘! 第629章 一派胡言 夏晚橙全然记不得这位钱小姐口中说过的事。她只能凭借着她的诉说,大概地脑补出这样一个故事。 她依偎在夏早柑的身边,小声地跟她说:;夏午橘如此嚣张跋扈,倒是和咱两的性子完全不同。 ;我早跟她说过,叫她把脾气收敛一些,否则迟早惹出祸端。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夏晚橙直视着面前的钱小姐,抱歉道:;都说一孕傻三年,如今我这记忆力真是大不如前。关于钱小姐说的事情我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但总体还是记不大清楚。这样吧,不管当初是谁冒犯到了钱小姐,我都跟你道个歉,还望你海涵。 钱慕凝完全想不到夏晚橙会做这样的回答,这和她记忆里,或者说旁人向她勾勒而出的夏晚橙完全不同。什么时候,她夏晚橙变成这样谦卑又好说话的模样? 钱慕凝完全不晓得的是,夏晚橙之所以如此客气温和地同她道歉,原是她的脑袋里完全没有有关这件事的半点记忆,所以想当然地以为是夏午橘嚣张跋扈的性子得罪了人家。 这下钱慕凝再开口:;你们夏家的人当真是好教养,过去做过得龌龊事就这样推了个一干二净,反倒显得现在讨要说法的我活像是无理取闹一般。 夏晚橙看这位钱小姐眼下的样子,可不就是无理取闹吗?这要换做平时,她可能真有闲心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可今日的她已经被这宴会厅里发生的诸多事给折磨得够呛,这会儿只想回家好好歇息。于是,她跟夏早柑说;;让二姐自己过来处理。 夏午橘很快就来了。 她的记忆力在她们三姐妹当中算得上好,这会儿一看见钱慕凝她当即就记起了过往,于是脸色十分难看到:;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钱小姐,当真是别来无恙啊。 夏午橘不晓得,她此刻面对钱慕凝所展露出来的姿态都被旁边的夏早柑和夏晚橙尽收眼底,以至于通过她不善的姿态判断出她和钱慕凝确有恩怨。 夏晚橙左右看看,凑到夏午橘面前小声地说:;你好好跟人家说话,别再意气用事了。 夏午橘不明所以,问说:;我哪里意气用事? 于是,夏晚橙帮刚才发生的事情无巨细地说给了夏午橘听,连带着自己和夏早柑在脑袋里关于这件事的揣测。 听完这番话的夏午橘冷哼一声道:;一派胡言。 随即,她又对夏早柑和夏晚橙把整件事都推托到她身上的行为感到不满。她咬牙道:;你们当真是被狗吃掉的记性,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这女人颠倒是非黑白地这么一说,你们就以为她当真无辜了?要我说,这女人当初的所作所为就活该被丢出去。 夏午橘讲述了一个和钱慕凝口中故事完全不一样的版本。 在她的叙述中,当日她们三姐妹约了雷空在福寿轩见面,因为夏晚橙有课,所以她和夏早柑早早到达。在等待夏晚橙的过程中,这位钱小姐携着几个爪牙过来要她们让出临海的座位,并在知道她们姓夏后进行了言语上的百般侮辱。后来钱慕凝的这些话被赶来的雷空听见,于是才吩咐手下把这个无礼且傲慢的钱小姐给从福寿轩扔了出去。 说来说去,一切的缘由都是这位钱小姐仗势欺人在先。再说了,当日把她丢出去的人是雷空,怎么现在却来找她们三姐妹算账? 所以,夏午橘得出一个结论,这位钱小姐狗仗人势的性子一点没变。同时,她也把这话从嘴里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钱小姐的嗓音像是一根即将绷断的弦。她问说:;你骂谁狗仗人势呢? 夏午橘悠悠指向不远处的雷空,道:;当初把你丢出去的罪魁祸首就在哪里,我支持你立刻冲过去找他算账! 钱慕凝顺着夏午橘的指尖往雷空的方向看上一眼,说道:;你别转移话题,这一码事归一码事。一切都是因为你妹妹仗势欺人引起的。 夏晚橙这下子已经隐约响起了那日事情的经过,她知道夏午橘所说不假,再加上这位钱小姐声音实在聒噪,她这下已经非常疲倦了。 她懒洋洋地问道:;你待如何? 钱慕凝挺直腰杆,非常傲慢道:;不过也是想叫夏小姐亲自尝一尝我当日受过的侮辱折磨。 夏晚橙笑了下,问说:;钱小姐想要如何? ;我看夏小姐此刻有打算离开的意思?既然要走,不如我让人送你一程? 明白过她意思的夏午橘立刻警告道:;你敢! 夏晚橙摆摆手示意她冷静,随即问道:;钱小姐想叫人把我从这里丢出去? ;看你现在怀有身孕,丢这个动作未免太过粗俗。不如,抬出去好了? 夏晚橙一环胳膊,说道:;这里是隆盛集团,是安氏和顾氏的底盘。 ;那倒巧了,安镜的弟弟,隆盛集团的安固正是我干*爹。 夏晚橙惊讶道:;这么巧吗?那我看来只能悉听尊便任由钱小姐安排了? …… 今日不断游走在接待和统筹之间的安固突然就见安保团体向着宴会厅涌进。他一下子感觉眼皮跳得厉害,他拉住安保队长,问说:;里头什么情况? 安保队长恭恭敬敬地回答他说:;里头有宾客招呼我们进去,说要要紧事。 ;有说什么事吗? 见安保队长摇了头,安固便说:;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才踏入宴会厅,安固一眼就看见自己上半年才认下的干女儿钱慕凝站在门口,一副要挡住谁人去路的样子。 安固心里疑窦顿生,心想自己是因为和钱慕凝她爹有利益来往才勉为其难地认下这个干女儿,今日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得以参加隆盛的百年庆典,她可千万别给自己惹出什么祸端。 结果没走几步,他就看清了和钱慕凝面对面站在一起对峙的人,正是他那位鬼灵精不省心偏又怀了隆盛集团下一位继承人的侄媳妇。 安固忙小跑过去。看见她的钱慕凝当即欣喜地喊出一声:;干*爹! 可安固完全没有精力去管她,他只能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目前正笑意盈盈看着他的夏晚橙身上。 ;叔! 夏晚橙柔柔地喊了一声,说道:;您干女儿说要叫人把我从这里给扔出去呢。 安固一听这话,当下就觉得两眼一黑。为了撇清和钱慕凝关系的说辞已经到了嘴边,但看周围有不少人看着,实在又说不出口。他干干地笑了两声,说:;小朋友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夏晚橙也没去计较这钱慕凝是超龄多少的儿童,她只是看着钱慕凝拉住了安固的袖子,说:;干*爹,你之前说以后再不会让人欺负我。但是这个夏晚橙! ;什么夏晚橙!安固立马出声驳斥道:;你有没有礼貌?要称呼她为夏小姐! 钱慕凝眼下的注意力都在夏晚橙身上,完全没有觉察出安固态度上的变化。她只顾着自己道:;她是哪门子的小姐哦?你看她肚子都那么大了,也不晓得孩子有没有爸爸,说不定是哪家的野……唔。 第630章 豪门惯例 安固一把捂住了钱慕凝的嘴。 现下他暴露在旁人的视线中,只觉得自己后脑勺位置传来又闷又疼的痛觉,这连带着太阳穴地方也有种紧绷到极限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血压在飙升,很有可能下一秒眼睛一翻就直直躺在地上。 但安固跟自己说,他绝对不能在这会儿倒下,谁知道他倒下以后这钱慕凝又会说出什么混账话。 安固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根跟夏晚橙说:;听她爸说她前些日子连续发了一段时间的高烧,大概是那时候就烧坏了脑子,所以这会儿才会这样口不择言。我这就送她回去,你们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夏晚橙见钱慕凝当真被安固给拖走,心里更觉得疲惫至极。她跟夏早柑说:;我们回去吧。 夏早柑点点头搀住了她的胳膊。她们一步步走下台阶,眼看着即将上车之际,雷空从后头追了上来,说:;你现在跟我去医院一趟。 夏早柑抢先出口:;她状态不太好,需要回家休息了。 雷空望着夏晚橙的眼睛,只说:;傅昉出事了。 …… 听闻傅昉点名要见她,夏晚橙是感到诧异的。她联想到她刚刚失去孩子的经历,不由得看了看自己高耸的肚子,终究还是强忍不适上了雷空的车。 上了车,雷空才跟她说,说傅昉清醒来后知道自己失去了孩子,当即哭着嚷着说自己也不活了,趁着医生护士没注意扯掉了针水,还把病房里的仪器都砸了个稀巴烂。现下医院那边把她捆了起来防止她伤害自己。之后听说她想见夏晚橙,才着急地四处联系。 雷空跟夏晚橙道:;她现在很听你的话,你多……劝劝她。 夏晚橙冷眼看过去,说道:;一个母亲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你叫我如何劝? 雷空道:;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人在离世。 夏晚橙回答他:;这不一样。 ;对我来说,都一样。 * 才走到病房门口,夏晚橙就听到了里头叫骂和砸东西的动静,同时还伴随着傅昉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 ;雷空人呢?叶琦琳人呢?她们把我祸害成这样却躲着不见我,难道是要当缩头乌龟不成?他们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话音才落,一直面无表情的雷空便敲响了房门。 当他踏入病房时,里头叫嚷辱骂的动静立刻就停歇了下来。傅昉双手被捆绑在病床上,唯有用眼睛死死瞪着雷空,同时伴随着有如风箱一般剧烈的喘*息。 夏晚橙打眼看过去,见病房里除了医护人员外,还有sandy和tony,他们原本都持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却在见到雷空和夏晚橙后明显放松下来。 这会儿傅昉狠狠地看着雷空,问说:;你居然还敢出现! ;听说你点名要见我。 雷空拉开椅子坐下,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傅昉往雷空身后看去,问说:;叶琦琳那个贱人呢! ;涉嫌故意伤害被稽查局的人带走了,这会儿应该正在稽查局接受调查。 雷空做事实陈述的一句话却把傅昉刺激得当即尖叫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那个贱人! 雷空淡淡道:;稽查局的电话不是我打的,稽查员不是我叫来的,我从头至尾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傅昉双手被白色绷带捆绑在病床上,这会儿随着她剧烈的情绪起伏,整张床被她拽曳地咔咔作响。 傅昉红着眼睛道:;你把叶琦琳交给稽查局不就明摆着想护着她?等稽查局那边做完笔录,你随便找个借口就把她给领出来了。 傅昉说着,眼泪掉了出来,道:;叶琦琳害我失去了孩子,你却还想护着她。我究竟哪里比不得她?从海伦基金的事情开始,分明我和她遭遇的是同样的事,可你眼里只有她,只肯护着她。分明……分明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 听傅昉话里提到了海伦基金的事情,sandy眼疾手快地把病房里的无关人员都请了出去。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正在对峙的傅昉雷空,以及完全插不上话的夏晚橙和tony。 雷空道:;你出事的地方有现场监控,稽查员已经取走了全部影像资料。他们会根据监控做出准确的判断。这一次,叶琦琳确实犯法了,谁也帮不得她。 哈哈哈…… 傅昉大笑起来,道:;这话你是说给谁听?为了骗谁?骗我还是骗你自己?等今日的风头一过,这还不是你雷空雷大总裁想要如何便如何! 雷空似乎不想再和傅昉辩驳什么,他往后退开几步,说:;夏晚橙也到了。 就这样,夏晚橙整个人暴露在傅昉的视线里。傅昉的目光逐渐从她面上移到她的肚子上,然后眼泪刷拉拉就往下掉,她说道:;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同样是雷家少奶奶,为何只有我这般命苦? 夏晚橙看她哭得伤心,这又是因为孩子离世的的痛楚,一时还真找不到什么话去劝她。 傅昉兀自啼哭了一会儿,再抬头又把目光集中到雷空身上,咬牙切齿道:;今天离世的也是你的孩子,你真就一点都不伤心难受? 雷空难得耐性道:;傅昉,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应当清楚的。 ;我应当清楚什么?我倒是想要问问雷大总裁你,你当真记得你每次酩酊大醉后发生过得全部事?你就当真确定这孩子和你毫无干系?你说这话是在侮辱我吗?你把我傅昉当做什么人! 雷空幽幽地叹出一口气,说道:;傅昉,我们是一起做过体检的人,关于我们身体的基础信息各大医院都有存档。你该知道的,我和你都是O型血。 傅昉昂着头道:;O型血又如何? ;今日刚刚离世的那个孩子,是A型血。 傅昉怔愣了半晌,而后勃然大怒道:;你为什么要给那孩子验血?他已经死了,你还要如何? 傅昉嘶吼道:;你还要如何对我,对他才够! ;豪门惯例。 雷空道:;你该知道的,豪门之间做亲子鉴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我从来都知道,这个孩子和我毫无干系。 第631章 真是好样的 这房间里唯一一张病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动静。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傅昉发抖的身子牵动了整张床。 傅昉把下唇都咬出了血,说道:;你会后悔的!雷空,你会后悔的。 雷空对此没表现出任何态度。他只说:;你现在该好好休息。 ;你是盼着我赶紧死了好成全你和那个小贱人双宿双飞是吧?我告诉你,我死了都不会和你离婚,我一日不和你离婚,叶琦琳就永远见不得光。还有你雷空,你不得好死,你…… 雷空耸了耸肩,;随你高兴,我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 说完这话后,tony突然面色难堪地拿着手机凑到了雷空耳边。夏晚橙隐隐约约听到;亲子鉴定结果几个字样。 只见一路过来都表现得云淡风轻的雷空突然整个人僵硬起来。夏晚橙看过去,只见他一张脸变得铁青至极,整个人都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 在夏晚橙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雷空突然大步迈向傅昉,而后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低吼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做! 夏晚橙看得出雷空动了真气,他掐住傅昉下巴的手青筋毕露,整个人的身子紧绷成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模样。而本就病弱的傅昉在他的桎梏下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连嘴唇都变得乌紫起来。 夏晚橙着急地往前踏了两步,却见那走道她挤不过去。她倒吸一口气看向旁边的tony,问说:;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快去劝劝雷空,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谁知向来以雷空利益为最高行为准则的tony却在此刻摇了摇头,道:;这事我管不了,也不敢管。 夏晚橙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应该出在那份刚出炉的亲子鉴定结果上。她问:;亲子鉴定出来了? 见tony点点头,又看雷空此刻近乎癫狂的状态,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钻进夏晚橙的脑袋里。 既然雷空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何故他知道亲子鉴定结果后会如此震怒?再联想到刚才傅昉问雷空是否记得喝醉后每一个夜晚发生的事…… 夏晚橙倒吸一口冷气,问说:;那孩子……那孩子果真是雷空的? 夏晚橙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雷空暴怒的答案,可tony静静地看了她半晌,随即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 夏晚橙看过去,见雷空终于是在傅昉快喘不过气来的时间点松开了手。只看傅昉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下巴上赫然有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雷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离婚协议你不签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签,我劝你聪明一点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傅昉剧烈咳嗽许久,才磕磕绊绊地出声:;我说过了,离婚协议……离婚协议我不会签的。 ;那你就等着亲眼看着林岚被判死刑吧。到时候我可以帮你走走关系,让你到行刑场参观。 傅昉像是因为过分震惊而失了说话能力,直到许久之后,她突然像只被蒸熟的虾子,整个人剧烈的弯曲起来,同时尖锐地喊出一声:;你敢! ;我不敢?确实,我确实没有你傅昉胆大包天。你都敢和我三弟搅合在一起搞出一个孩子要我背锅,你还有什么不敢! 听到这句话的傅昉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她整个人僵直地倒在床上,一双眼像是临死的鱼眼似得,几乎要脱离眼眶滚落出来。 不仅是傅昉,就连刚准备开口缓和气氛的夏晚橙也愣住。她紧紧抓住病床的旁边的扶手,不可置信地在脑子里一遍遍整理雷空那句话。 ;说话啊,刚才不是很嚣张吗?不是口口声声要整死我吗?怎么现在倒不说话了? 傅昉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身子躺在床上,她说:;你好卑鄙,居然编出这样拙劣的理由来敷衍我。你这个人,为了叶琦琳居然能栽赃我到这种地步。 这一刻,夏晚橙只满心期望傅昉口中说得才是真实,这一切都是雷空信口胡诌的狗血故事。可事实是,雷空冷冷地看着傅昉,说道:;你需要我把今日亲子鉴定的结果刊登在各大报纸杂志上吗? 傅昉又愣住,许久才说:;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雷明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我父亲名义上的继子而已。 ;你胡说!傅昉红着眼睛,说:;你在骗我!亲子鉴定只能知道这个孩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夏晚橙一听傅昉说这话,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承认了雷空说得事实,只是面上仍然执拗地不肯承认。 ;一般的亲子鉴定确实这样……但我找的机构保存着柏海部分人的基因信息。我要求他们在孩子DNA信息出来后和他们手中的基因库对比一下。原本是没报什么希望的,毕竟只有不到三成的几率能匹配。谁知道就这么凑巧…… 雷空笑起来,;说起来真的跟个笑话一样,怎么就能这样凑巧?我原本都在想,这如果是个我不认识的某某,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也不打算追究什么。谁知道这人我不仅认识,他还和我拥有同一个姓,管同一个人叫爸。傅昉! 雷空看着傅昉,说道:;你真是好样的。 傅昉彻底愣住,许久许久没说话。 雷空继续道:;你之前到处对外宣称怀了我孩子时有没有想过我会查到这一步?今日这个孩子夭折应该不在你的计划范围内?那你是如何打算的?这个孩子要真的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你又要如何?让我为了雷家一家人的荣辱脸面忍气吞声地认下这个孩子?然后呢,你和雷明和姜淮还在打算着什么?你们是不是把我想得太愚蠢了些? 夏晚橙在旁扶额,心想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6232章 唯一庇护所 夏晚橙现在无比后悔。她在想,早知道来这里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跟雷空上车。 现在事情演变到这个局面,当真是屋里的几个人都下不来台。 好在,雷空和傅昉的对峙因为医生突然的敲门被打断。当着外人的面,雷空算是暂时收敛了这通身的戾气,把眼里几乎要迸溅出来的火星都给藏了回去。 因为傅昉要打针,他们几人姑且先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夏晚橙倚着墙壁,很想问雷空自己能不能先走?又想问他今后要如何,这事要如何处理?也想问问他此刻还好吗?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缄默。直到雷空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夏晚橙道:;你很累的话,我可以自己走? 雷空疲倦地摇了摇头,说:;很晚了,我不放心。 刚上车,tony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在这密闭的车厢里头,夏晚橙把tony的每句话都听了个仔细。她听见tony说,说雷霆和陈盈不晓得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这会儿已经在赶来医院的路上。 雷空问:;你通知姜淮和雷明了没有? ;傅小姐自己打电话跟他们说了。 雷空沉默了半秒,手下启动了车子,说:;如果我爸和我妈先到医院,你就拦着别让他们进病房,别让他们刺激傅昉,她现在身子不太好。其他的事情,等我来了再说。 tony问:;如果是姜夫人和雷明少爷先到了呢? ;那你就不用管了。 电话挂断的当下,雷空就听身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他转过看去,见夏晚橙兀自垂着头,形容姿态像是犯了错的孩童一般。 雷空一下就笑了,说:;你懊恼烦闷什么?这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我实在没想到今天这一天之内就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先是傅昉没了孩子,接着又…… ;你还说漏一点。 见夏晚橙看过来,雷空补充道:;还有叶琦琳被稽查局带走。 夏晚橙道:;这次负责这次案子的稽查员是邵度。 雷空挑了挑眉,问说:;所以呢? ;邵度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有浑身的热血和冲劲无处使,骨子里也最是刚正不阿…… 雷空打断她的话,问说:;所以你也和傅昉抱着同样的想法,认为我让稽查局带走叶琦琳是缓兵之计,我最终还是会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把她再从稽查局带出来,是不是? 见夏晚橙不言语,雷空兀自地笑了出来,他道:;你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毕竟以外界的视野来看,我在面对叶琦琳时好像没有什么立场。但海伦基金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明确跟叶琦琳说过,说我这是最后一次帮她。她以后若是再行半点违法犯罪之事,就请她自求多福。 雷空稳稳握着方向盘看着远方,道:;这次的事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全凭稽查局和柏海法律说了算。我半点也不会介入参与。 …… 看着夏晚橙下车准备走入那个幽深晦暗的楼梯,雷空叫住她,问了句:;那个医生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那就是还没确定回来的时间。也不晓得你们两谁的心这样大,眼看孩子即将生产,这父亲都可以长期呆在海外不回来的。真是好笑。 夏晚橙想到他今夜的遭遇,于是没对他嘲讽的发言反驳半声。她只道:;你慢些开车,我回去了。 ;夏晚橙! 雷空再次叫住她,问:;今晚这出好戏看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特愚蠢? ;我没有这样想过。 雷空好似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说道:;也对,你现在是海伦基金的代理主席,是顾访琴跟前的红人。另外,我大哥誓死要娶夏午橘,你大姐和顾访棋又好事将近。眼看你们夏家这日子是越过越滋润,整个柏海城里谁人不嫉妒,谁人不羡慕? ;旁人怎么说我不管,关于我们三姐妹是如何辛苦活到今日,你是清楚的。 ;正因为清楚才愈发钦佩。你们三姐妹都是一等一的狠人,你们这样的人不飞黄腾达,倒显得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夏晚橙问:;你想说什么? ;离开我,你有后悔过吗? 夏晚橙果断地出声:;没有。 雷空呵呵笑出声来,低声道:;我就知道。 这次夏晚橙扭头离开,雷空便没再出声叫住她。 同一时间,早就过了探访时间的柏海第一医院的高级VIP特护病房里灯火通明。 就在傅昉的病床前,一字排开的长沙发上,坐满了雷家全部数得上名头的人物。 而唯二站着的人,正是姜淮和她那个始终低着头的儿子雷明。 其中坐在正中间,手杵着拐杖低着头的,正是澜润国际的董事长,也是雷家名副其实的话事人,雷霆。 这时间,雷霆不断地用拐杖敲击着地面,这是这个屋子里除点滴声音外唯一的动静。 傅昉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到雷家所有人。她以为凭借雷空好面子的程度,断不会把这件事张罗给其他人知道。她以为雷空连陈盈都不会告诉。可现在,雷霆就坐在她的面前。这个在她和雷空订婚举行订婚仪式时都没出现的男人,此刻第一次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傅昉正在输液的手冰冰凉凉,心底也冰冰凉凉,甚至整具身子都宛如置身于冰窖之中。 傅昉时不时地会抬眼去看雷明,可见他脊背弓着,脑袋也一直低垂,左右两边脸还各有一个姜淮烙刻上去的巴掌印。 这个时候,傅昉竟不自觉地祈求那个面目可憎的雷空快些回来。好似只有他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才会有她傅昉的一席容身之地。 傅昉绝望地在想,原来自始至终,雷空才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她终究……终究还是看错了人。 第633章 第兄弟情分 雷空推门而入时,屋里人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看他。雷空看屋里气氛过于严肃,正想打个岔缓和下气氛,可这目光却是不自觉地被角落的雷明吸引过去。 一直以来,雷空对于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都有很复杂的感情。这缘于他从一开始就很理性的知道,姜淮分走了雷霆给陈盈的宠爱,而这个叫雷明的家伙会分走他的财产和权利。总得来说,姜淮和雷明打一出现,就自觉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可另一方面,他和雷明这十多年的兄弟情分不是假的。 在雷明尚未出去海外读书之前,他们也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他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兄长,之前可没少带着这个弟弟出入各种不正经的场所。闲暇时候,夏日的晚上,雷明也会叫上他和他的同学朋友们打打篮球,那些肆意淌下的汗水不是假的。那些深夜喝酒谈心被蚊子叮出得满身包不是假的。 雷空想,雷明的出现在某一部分弥补了雷影因为自幼残疾而缺失了他生活的那一部分。 就在雷空尚未触及澜润国际事务之前,他和雷明的关系跟那些普通家庭的兄弟并不二样。他们也吵架,吵急了也动手,打过之后会和好,然后相视一笑。他也帮雷明追过女孩儿,也帮他打过群架。他们也一起开车几百公里去听摇滚音乐会,也一起去世界第一高楼蹦极纵身跃下。 雷空当时可没觉得那些都是伪装出来的虚假兄弟情。他曾经也天真的以为这份感情不会变质,起码就他来说,他对待雷明的态度会从一而终。 可那时候的雷空太过年轻,以至于他完全看不清雷明,看不清人性,更看不清自己。 当他第一次接手澜润国际的业务时,当他信心满满谈成第一笔合同时,当雷明想他打听却被他刻意搪塞时,雷空就晓得这份情感变质了。 或许说,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异味的。雷影一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从不参与他和雷明的交互。陈盈和姜淮也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从来不制止他们来往。 好像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从一开始就清楚,他势必会和雷明形同水火。 所以没人会把雾里看花当成现实。 雷空突然就想起夏晚橙。记得他之前安插夏晚橙到雷明身边工作时,她会不会觉得他的为人如此卑鄙,竟然连自己弟弟都如此算计。可能精明如夏晚橙也不会想到,他和雷明也曾如此要好过。 雷空慢慢地收回了放在雷明身上的视线。可是他这一抬头,就看见傅昉正用求救似的眼神看着他。 雷空很想笑。想问事情都到了这个境地,你居然还妄想我来替你,替你们收拾残局? ;雷空来了。 雷霆像是刚刚睡醒一觉似的,沉重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事情呢,大家也都知道了。刚才你姜姨已经狠狠教训过雷明,小明也说知道错了。现在就看你,看你想要如何? 在雷霆说出这句话之前,雷空其实一直都不知道傅昉和叶琦琳凭什么就能凭借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来揣测他内心想法,而且每次说得那样信誓旦旦,好似雷空若不是真的这样想,就是他在刻意伪装。 直到这时,雷空从雷霆短短一段话里就听出了几层意思。 ;雷明知错了,已经获得了应有的惩罚。 ;我看事情到此就了结吧。 ;如果你不满我的决定,你就说说你的想法。 ;但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我劝你还是以大局为重。 不论雷空做怎样的解读,他从这番话里都能体悟到雷霆叫他息事宁人的态度。 雷空自己倒是无所谓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而他势必要和傅昉离婚,至于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倒也没关系,只不过是雷明的话,会让他在家人面前难看一些而已。 可雷霆好似真的老糊涂了一般,他以为这件事可以完全由他和雷空说了算。哪知他这番话才落下,陈盈便一声叫了起来: ;他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也就是这个孩子没活到出生,他要真生了出来,那就是贴在雷家祖坟上的一块狗皮膏药,谁看了谁笑话! 雷霆眯着眼皱起了眉,还不等他说什么,那边的雷月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帮腔道:;对啊,这事可不仅仅是婚内出轨这么简单,他可涉及到伦理纲常啊爸。这可是花样百出的上流圈子里也甚少会出现的丑闻。 聂兰心出声:;这事一旦没捂住,整个雷家和澜润国际都会沦为柏海城的笑话。 雷霆狠狠把拐杖杵在地上,这才制止了叽里呱啦各执一言的众人。 ;雷影! 雷霆唤起大儿子的名字,问说:;这事你怎么看? 雷影抬头,越过众人和雷空对视,难得的,这对血脉相连的兄弟能在彼此眼中看到节奏同步的信号。 雷影道:;这件事,三地和二弟妹确实于理不合。倘若就这样糊弄过去,一是对不起二弟,二来,若是有朝一日这事情泄露出去,只怕旁人会说雷家罔顾纲常伦理没有规矩。 ;那你说,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雷影把雷霆给他的问题抛给了雷空,问说:;二弟怎么说? 雷空道:;我和傅昉本就是契约婚姻。当时我们双方签订的合同里明确写明,不干涉双方在婚姻期间的感情生活。但有一条,不得在婚姻存续期间产生非婚生子女。 雷空和傅昉的这份契约婚姻合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看过。现下他们都不说话,等着雷空继续往下说。 ;在这之前,我已经向傅昉正式提出解除婚姻关系的诉求,但被傅昉回绝。时至今日,不管傅昉怀孕与否,孩子的父亲又是谁,都不会阻碍我坚定和她解除婚姻关系的决心。 ;按照柏海婚姻法来说,此时我和傅昉的离婚诉讼已经进入到了程序阶段,现在的我们,虽然尚未正式离婚,但已经不属于婚姻存续阶段。所以,不管傅昉在这个时候怀了谁的孩子,都和我毫无关系。 这话才落,一直沉默的傅昉尖叫出声:;雷空! 6第634章 欲拒还迎 雷空没有理会傅昉的情绪,他继续道:;所以我以为,我在傅昉和雷明的这件事里,也和大家一样,是一个近乎旁观者的角色。关于他们是否犯了错,要如何解决,我都尊重整个家族的意见。 傅昉歇斯底里道:;雷空!你怎么敢这样说!你还是不是人! 雷空说这番话的主旨,还是要把解决这个烫手山芋的问题扔回给雷霆。 只听雷霆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看下姜淮,问说:;你怎么说? 姜淮心里纵有千万个不甘心,此刻也只能做低伏小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雷明自幼丧父,是多亏了老爷收留我们母子两,我们才能苟活到今日。但他非但不感恩,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看我们是没有脸继续在雷家待下去了,请老爷恩准,准许我带着这个不孝子到无人认识的地方去了此残生。 姜淮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婉转缠绵。可事实上,这屋里的人除了当事人雷霆外,没人真的会把她这番话当真。 大家都在想,姜淮为什么这样说,还不是仗着雷霆喜欢她离不开她,断不可能真的让她去个穷乡僻野再不见面。 所以,这番话看似是直面自己的过错,实际就是欲拒还迎,变着法地在威胁雷霆。 一时间,这屋里几个女人都紧紧咬住了后槽牙,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撕开姜淮那张虚伪的面具。 雷霆招招手让姜淮过去,而后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人虽然老了,但脑子不糊涂。这件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又怎么会叫你来承担后果?行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你那些伤我心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老爷…… 姜淮这两个字像是拨动的琴弦,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但看另外一边,聂兰心紧紧握住了她的佛珠,陈盈倒是肆无忌惮地拿憎恶的眼光看向姜淮。 大概是再也忍受不得,陈盈出声:;这件事我作为雷空的母亲可以顾全家族体面不计较。但是作为澜润国际现任总裁的母亲,这件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正和姜淮执手相看泪眼的雷霆骤然抬头,问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昉今后如何我不管,但我儿子以后还得在整个柏海资本界做人。这件事要是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那我干脆带着我儿子从柏海大桥跳下去好了,反正今后也没脸在做人了。 陈盈这番话说得强硬之际,当即就让在场的几个人纷纷怔住,就连雷霆面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众人就看着,陈盈和姜淮就这样在雷霆和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针锋相对起来。 这还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峙。姜淮的底气势雷霆如今对她的喜爱和眷恋,而陈盈所能仰仗的,就是她这个出类拔萃人中龙凤的儿子。 姜淮不说要带着雷明去荒郊野外了此残生吗?那陈盈也说要带着雷空从柏海大桥上跳下去。这就看雷霆到底是舍不得小老婆还是舍不得儿子了。 雷霆顿时也明白过来了陈盈的意思,他整张脸变得阴鹜起来,浑浊的眼球里难得地闪烁出一缕诡异的光。 ;老爷…… 姜淮在这个时候再次柔柔弱弱地开口,可雷霆逐渐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只直愣愣地看着陈盈,说:;你威胁我? ;哪里敢?老爷您是一家之主; 陈盈学着姜淮的语气说话道:;我们都是仰您鼻息的小蝼蚁,有哪里敢威胁您呢?只是我和我儿子今后还得在柏海做人,如果老爷不肯给这个机会,我们就只能去死了。 雷霆当然不可能跟陈盈说你干脆去死这种话。就算他对陈盈能说出来,也不可能对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讲这种话。所以,雷霆叹了口气,表示了他的妥协。 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起点,他问:;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大家都说说自己的也意见。 这句话一出,姜淮顺势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知道她刚才又是流泪又是哭诉的行为全成了白用功。 到底! 姜淮看向陈盈!心想,你到底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 Micheal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在机场候机准备回来时,夏晚橙还因为鼻子不太通气打着微鼾。她只道自己还在做梦,这段时间以来,只是梦见Micheal说要回来就不知道多少次,夏晚橙早就习惯了醒来后立刻失望的感受。 这下她迷迷糊糊地说:;你别骗我了,我才不会相信。 Micheal把电话稍稍拿远了一些,给她听候机厅的播报声,;听到了没有?我预定的航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起飞。顺利的话,我今晚就可以到家。 这下子夏晚橙才逐渐清醒过来。她在倍感愉悦兴奋的同时,也冷静地算了算时间,而后立刻担心道:;你那边应该正是深夜。你突然出现在机场说要登机,你是买了红眼航班吗? ;也不是红眼…… ;你赶紧回去,你坐着航班我实在不放心。回头我给你订好正规的航班你再回来。 ;不行。Micheal坚决道:;我想今晚就能回到家里。 夏晚橙还是很着急道:;早一天晚一天又没关系。 ;夏晚橙! Micheal出生打断她,突然说道:;我自从来了这里,没有一天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夏晚橙突然就忘记了刚才在想什么,她只顾着问说:;给你导师做手术压力肯定很大,怎么样?一直都很辛苦吗?其实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我…… ;我只是想你。 Micheal再度打断她,而后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想你。 见鬼地,夏晚橙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脸蛋和脖颈一下子红透了。她垂着头,心里乐得跟开了正片花园似的,竟然就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一句整话。 她想,她和Micheal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可她还是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感到害羞。 或许是就Micheal的性子而言,他鲜少会直接地用最简单的言语来表达自己最原始的情感。 他说:;夏晚橙,我很想你,想得整夜整夜睡不好,所以我想立刻回来,回到家里,立刻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