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秘事》 第一章 灵前悔婚 我爷爷是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风水师,精通风水气理之道,善修刑克之术。 爷爷十六岁出山,少年时行遍大江南北,三十有二定居平江,娶了我奶奶,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平江。 可爷爷人在家中坐,稳算天下事,自那时起就有不少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登门求事。 我父亲的婚事,就是在这些登门的人家中,爷爷给订下的,到了我这一代,爷爷故伎重施,在我还未出生之时,便给我订了一门婚事,也就是俗称的‘指腹为婚’。 但对方是什么人,家住哪里,我并不知道,爷爷也从不与我说,直到我二十二岁那年,川里突然下了场黑雨。 大雨滂沱,三天三夜,在最后一日的傍晚,院外来了个瞎眼老道。 爷爷将我遣走,与那老道长谈一夜,第二天一早,雨停了,老道走了,一向康健的爷爷却突患重病,卧病在床,不出半日,便隐隐生出了死兆。 当时我害怕极了,虽然这些年爷爷教了我很多本事,传我处世之道,令我自小就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子。 可他是谁,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爷爷要走,我拦不住,心里肆虐的悲伤,涌入眼眶,自懂事以来,我第一次这样失态痛哭,爷爷却抓着我的手,将一本被黑雨沾湿的古籍,塞到了我手里。 “这个是给你未婚妻的,她叫楚子婳,是江南圣手药师楚天幕的孙女,待我死后,楚药师定会带她来寻你,届时,你要亲手将这古籍交给楚子婳,且当即悔婚,自此之后,不可再与楚家有任何往来。” 我想问为什么,可爷爷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面色苍白,一张脸上满是冷汗,看上去痛苦极了,我也不敢再多问,只一味的点着头。 爷爷又握紧了我的手,继而道,“这古籍你不可偷看,且退婚之后,不必守丧,就此离开平江,再也不要回来,日后若是有人求你办事,你定要记住,避开那眼盲口哑之人……” 话音未落,爷爷忽然松手,面色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我守着爷爷的尸身呆坐一夜,直至天光见亮,才回过神,发现爷爷的尸身上,竟布满了一道道黑色的恶诅。 那恶诅像是一条条黢黑的毒蛇,在爷爷的皮肉之下、血脉之中,盘桓缠绕,已漫过脖颈,密密麻麻的覆上了大半张脸。 我惊得躲开尸身,复又凑近了去看。 恶诅是活的,那是南疆秘术催化的蛊虫,我曾在一册南疆残卷上见过,这种蛊虫极难催化,且幼体脆弱,不懂蛰伏,入体不出一日,便能要了人命,连尸身都不会留下。 我望着爷爷的尸体,脊背生寒,忙找人买了棺木,连寿衣都没准备,就将爷爷入殓,匆匆封棺下葬了。 腐骨蚀肉,碎魂夺魄。 什么样的血海深仇,竟这样恨极了爷爷。 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前日登门的瞎眼老道,爷爷临终前,也只与他见过,加之爷爷临终时的几番叮嘱,明显他是要我离开平江避难。 站在坟前,我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终有一日,定要让对方也尝一尝那腐骨蚀肉的滋味! 人死如灯灭,除了盘桓于尸身上的一丝血脉之气,本就什么都不会留下,而我爷爷,连那血脉之气,都已被恶诅吞噬,他是真的从这世间彻底消失了。 自坟地回来,我想了很多,也平静了许多,悉心布置着灵堂,将爷爷的死讯传出去,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来登门吊唁了。 来人大多都是江南一代的风水相师,也有些是受过爷爷恩惠的普通人,直至傍晚十分,我将最后一批客戚送出门,才见到等在外面的楚家人。 楚天幕可以说是江南一代的神医圣手,名气比我爷爷还要大,所以尽管我不认识他,但前来吊唁的那些人却彼此相识,见那些人主动上前与其寒暄,我心里多少也有些底了。 再看楚天幕身后,跟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姑娘,眉目算不上惊艳,却生的异常凌厉,飞眉入鬓,凤眸狭长,薄唇微抿的面相有些寡淡,看上去似乎不易亲近。 但识人观目,看眼神,这姑娘倒是个清亮人。 她应该就是楚子婳了。 楚天幕与那些客戚没什么好说的,不冷不热的寒暄过后,等那些人走了,他也没有要进屋坐坐的意思,只将我与楚子婳彼此介绍之后,让我们自己去屋里聊。 看上去,楚天幕似乎并不愿意来这里,但楚子婳不一样,得了允许,她就快步过来,几乎是立刻拉着我胳膊进了院子。 拽着我一路往里,走进灵堂,她才松开,转而脚步轻盈的到灵前,取了三炷香,很是虔诚的对着堂中的灵位拜了拜,将香火插好,又转过身来,迫不及待的问我,“你见过我吗?” 我听她这话没头没脑的,想来她是指照片一类的东西,便摇了摇头。 楚子婳似是有些失望,却还是继续问,“那你瞧我怎样?喜欢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问我,只好蹙眉打断道,“楚姑娘,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啊,我这不是在听着?”楚子婳一双狭长的眸子,熠熠生辉的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将我盯到了心里。 “缘分这种事,强求不得,我们的婚事,还是算了。”我淡声说话。 楚子婳眼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忽然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长得不好看?不似江南姑娘那般轻柔似水、小鸟依人?我……” “楚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这个你拿着,算是我给你的补偿。”我将爷爷留给我的古籍拿出来,递给了楚子婳。 楚子婳一怔,有些不开心的抿着唇,几乎是用抢的,将那古籍夺了过去,凶着一双狭长的凤眸,执拗道,“姓秦的!你少在这儿装清高,我见过你趴在我身上食髓知味,埋头苦干的样子!早晚有一天,你得求着我跟你上床!” 楚子婳置气般说完,便气呼呼的拿着古籍走了。 直到外面传来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我才回头,看向院门,这位楚姑娘也未免太不拘小节了点。 楚家人走后,我立时便收拾东西,背上行囊,依爷爷所言,离开了平江。 在火车站购票时,我想了很久,爷爷让我离开平江,却没说不准我报仇,而那瞎眼老道,我虽不知来历如何,但他应是北方人。 大抵算是深思熟虑过了,我买了北上的火车票。 奉天市,算不上是极北之地,比起江南的气候却凉了很多,听说冬日有雪景,夏日也清凉,只是太阳颇显毒辣。 到奉天之后,我在一家小旅馆住了半月有余,才摸清这座大城市的地脉走向,随后到南边的老城区,租了个独门小院儿。 北方的院子,不似南方那般精致,也只有一处简简单单的正房,两侧存放杂物的厢房,在江南用来栽花种草的花圃,到这里也成了一片质朴的菜园子。 这房子的房东,是个开饭馆的,早在城里买了楼房,老宅子等着拆迁,就暂且租了出来,但两侧的厢房挂着锁,房东并未外租。 我付了半年的租金,住进去第二天,就画了牌子,打算去附近的古董街摆个摊儿,揽事卜卦。 我这一身本事是九岁那年学起的,但这是我第一次出摊儿,因为家里有规矩,老先生不走,小先生不出,只要爷爷在,我就不能帮人办事儿,哪怕不收钱的,也不行。 这是规矩。 学着街边的盲人卦师,我也买了个蒲扇,坐到阴凉的大树下,将画好的卦牌摆上,等着人来问事求卦。 不过,可能是我这年纪不顶事,在街边坐了一上午,也没人来我这里问上一卦,倒是旁边那老瞎子,一上午揽了不少卦客。 我脸皮薄,也不好意思主动揽人,就这么木讷的坐着,思来想去,又用朱砂在卦牌上,添了驱邪、镇煞、看风水等字样。 就在我想着再写些什么的时候,一双趿着拖鞋的脚丫停在了卦摊前。 来人是位十七八的小姑娘,看样子还是个学生,不施粉黛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肤色偏黄,周身不见生气,明显是个长期熬夜之人。 “你…你真的会驱邪吗?”小姑娘左右顾忌着,小声问我。 “会一点,”我点头,又细瞧了她眉心,才说,“你最近经常做噩梦?梦到男人了?” 似是被我一语中的,小姑娘立刻绕过卦摊,蹲到了我身边,紧张道,“你小点儿声。” 我点头,小姑娘张张嘴,又问,“大仙,你给人办一次,多少钱?” 嗯?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思忖间,我淡声道,“十八金。” “啊?你给人平事要金子啊?”小丫头很是惊讶。 “不是,是十八块钱,一百一十八,一千一百一十八,都可以,你想给多少都行。”我解释,也示意她小点儿声。 “这样啊……”小姑娘松了口气。 我又补充道,“价钱你来开,但这活儿接不接我说了算,所以如果价格不合适,我还是不接。” 闻言,小姑娘又紧张了起来,思来想去大概是觉得十八块钱不可能解决问题,干脆摸摸口袋,拿出了二百二十块钱,有零有整,递给我,说,“我只有这么多了,你看行不行?” “可以。”我拿走了她手里的二百一十八块钱,给她留了两块。 小丫头瞅瞅那两块钱,开始跟我说事。 这小姑娘叫刘晓芸,半个月前过生日,她父亲在这街上给她买了个玉坠儿,说是老东西,花了好几万,可自从刘晓芸戴上这玉坠儿,她就开始夜夜做梦,还都是那种梦。 刘晓芸的母亲两年前就过世了,这种事她又不好开口跟父亲说,只把玉坠儿摘下来,不敢戴了,想着过些日子许就好了,可后来那玉坠儿不见了。 刘晓芸神情恍惚的呓语着,“那个玉坠儿不见之后,梦里也越来越可怕,到处都是血水,死人,我好像跪在棺材里,被死人压着…压着……” 跟我这样一个陌生男人,说那种事,刘晓芸话说一半,似乎才反应过来,蜡黄煞白的脸色染上了一丝红晕,似是有些尴尬。 第二章 风水煞 我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死人压着? 刘晓芸脸上的尴尬之色又瞬间散尽,似是回忆起了十分恐怖的东西,连唇色都跟着白了下去,良久之后才小声道,“我…我看到了,一双腐烂的手,撑在棺材两侧,那手肿胀的吓人,肉皮都跟要脱下来似的!” 说到最后,刘晓芸抱紧双臂,烈日炎炎的大白天,竟唇色发青的打起了哆嗦。 我见她眉心暗红,探手便在她额头点了下,刘晓芸惊醒,回过神来,又急道,“大仙,你帮帮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何止是疯,刘晓芸煞气入体,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她这条小命怕是都要成他人的手中财,囊中煞了。 “别叫我大仙,我姓秦,单名一个昭字。”我看看天色,收拾了卦摊,说要跟她去家里看看。 刘晓芸愣怔着点头,将我带到街头的公交站,她手里最后的两块钱也成了路费,经过两站,下车,我跟她来到了一处小区。 跟着刘晓芸上楼,到她家时,我还未进门,就从紧闭的门缝里看到了隐隐的暗红色。 那是煞气特有的血色。 刘晓芸似乎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门请我进屋,还有心思去厨房给我拿饮料,问我喝什么,念叨着,说她之前其实问过我旁边那卦摊上的瞎眼先生,但那人也没说要多少钱,就是不愿管这事。 我心想,他哪是不愿意管,八成是不敢管。 静静的听着,我往客厅里走。 刘家的客厅很大,宽敞明亮,西南角摆着一口大鱼缸,精巧的氧气泵在水下吐着气泡,猩红的雾气却自水下溢出,翻滚在鱼缸上方,又贴着外侧的玻璃流到地面,扩散开,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 “秦先生!我家只有果汁和雪碧了,你喝哪个?” “我不喝饮料,你将冰箱关上。”我瞧着大量猩红的雾气往厨房涌动,淡声回了句。 刘晓芸倒是很听话,关上冰箱就出来了,见我站在鱼缸前,就凑过来,说,“这是红龙鱼,是很名贵的品种,是我妈妈生前,花了大价钱托朋友买来的,这几条小鱼苗几万块呢。” 刘晓芸没有炫富的意思,眉目间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几条鱼,如此说着,就拿了鱼食,要往鱼缸里喂。 我探手挡开,问她,“这鱼能杀吗?” 刘晓芸一怔,似是有些错愕。 “你那玉坠,在鱼肚子里。”我瞧着鱼缸里,一条口目喷雾的红龙鱼,淡声道了句。 “不能?玉坠儿一直放在卧室,就算没了,应该也是掉屋里了。” “那你在屋里找到了吗?” 那东西让刘晓芸夜夜梦魇,这么重要的东西没了,她不可能没找。 被我问的脸色一僵,刘晓芸垂下拿着鱼食的手,摇了摇头。 这些鱼,是刘晓芸母亲生前买的,对她来说似乎很重要,见她一脸喟然,并不想动这些鱼的样子,我淡声叹了口气,心中念着凝气咒,将自己的生气凝于指尖,在刘晓芸的眉间轻点了下。 霎时间,她就会看到这满屋的猩红之气,看到那条红龙鱼口目之中喷薄煞气的诡异模样。 刘晓芸吓得惊叫一声,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沙发,却还是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 “是煞气,但这并不是你家里最可怕的东西,也许你卧室里还有比这更骇人的。” 我淡声说着,拿过她手里的鱼食,放到一旁,才道,“这些鱼,是腐肉喂大的,若是我没猜错,这鱼食也是你母亲那朋友一同送的。” 刘晓芸面无血色的看着那罐鱼食。 我又提醒她,“而且你那玉坠儿不见之前,这人应该来过你家。” “梅姨……”刘晓芸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看她要哭,不禁有些烦闷,皱眉道,“财煞喜水,你哭了,小心钻你眼睛里去。” 刘晓芸被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抹了抹眼睛,又把眼泪憋了回去,问我,“那…那现在怎么办?” “你将那条鱼捞出来,先取出玉坠。”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人为制成的风水煞,有千万种可能,但找到煞气的根源,势在必行。 能不能轻易破掉,还要看那养煞的玉器,到底从刘晓芸身上夺走了多少生气。 “啊?我…我捞?秦先生,你不是收钱了吗?要是钱不够,我可以让我爸多给你,这鱼能不能你来捞?我,我不敢。”刘晓芸脸色煞白的往后躲,看样子是真害怕。 “这是你家的家财,我不能捞。”我有些无语。 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刘晓芸犹豫片刻,才强撑着站起来,要去阳台上拿捞鱼的网子。 我淡声提醒她,“用手捞。” 刘晓芸神色一怔,看那表情是又要哭。 但这种事我确实不能代劳,只好抛开她不管,问她的卧室是哪间,刘晓芸指了卧室的方向,我就走开了。 其实这个房子的布局我能看出个大概,室内风水不错,鱼缸所在也是个很稳的财位,只是如今让人制成了风水煞,搞得室内乌烟瘴气,一时我也看不出哪个才是聚煞养灵的房间。 来到卧室门口,我心中默念凝气咒,将自己的生气聚拢,在周遭净化出了离身不足一尺的方寸之地。 凝气咒是秦家风水秘术的根本,我爷爷生前善修刑克之术,其次才是这练气之道,我没见过爷爷全力凝气的样子,但仅是有他坐镇,我家那方圆十里,已然煞气难存。 爷爷就像一尊神,守在小小的村落中,名不远扬,却轻易镇守着一方安平。 神思在一瞬间走远,又立刻回拢,我抬手打开了刘晓芸卧室的房门。 刘晓芸的卧房不大,墙上贴着粉嫩的壁纸,大概是经常做噩梦的原因,虽然门窗紧闭,窗帘却大敞着,西斜的阳光照进来,映得整个房间很是温暖明亮。 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风水之术讲究个制衡之法,煞气由那玉坠之中挥散出来,必然有凝聚之地,这卧室里虽也弥漫着煞气,但还差点什么。 受时辰影响,刘家这个财煞在白日里或许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如今找到了煞气根源,再将那聚煞养灵的地方一同净化,应该就能破掉缠在刘晓芸身上的煞气。 可我走到屋内,将窗帘拉上,等了片刻,刘晓芸卧室里的煞气也还是毫无起色,心生狐疑,我快步出了卧室。 聚煞养灵的地方不是刘晓芸的卧室。 “刘晓芸。”匆忙中我喊了一声,然而客厅里没人应我。 那鱼缸旁溅着不少水渍,里面那条冒着煞气的红龙鱼也已不见了。 我心中着急,快步往厨房去,却听浴室传来水声,看过去就是骇然一怔。 浴室的门开着,刘晓芸蹲在浴缸旁,手里拿着菜刀,脖颈微微仰视着,瘦小的身躯背对着门口,身体却在止不住的哆嗦。 而那浴缸上方浓郁的煞气凝聚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形状,棺中,煞气急旋而起,已然显出了若隐若现的人影。 溃烂的皮肤,肿胀的五官,那人影立在棺材上,可怖的样子,足以将个普通人活活吓死。 是浴室。 没错了,刘晓芸夜夜梦魇,肯定会试着换房睡,但姑娘家每日洗漱,进浴室是难免的。 我反应过来,快步过去,一把拉过刘晓芸,就要将她拎出来。 刘晓芸已经吓傻了,手里的菜刀‘噹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都犹如失了魂一般,任我拖拽着。 原本这聚煞养灵之地,不会在白日里轻易显现,更不会昼夜不分的折腾刘晓芸,可我才将她拖到门口,那棺形育灵台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忽然扑过来一股煞气,缠住了刘晓芸的脚腕。 “别害怕,煞灵还未成形,它弄不死你。”我赶紧安抚刘晓芸,同时默念凝气咒,企图将自己身上的生气匀给她一些。 我说的是实话,煞气终是虚像,只能影响同为气的存在,受这种煞气影响,最严重也就是大病一场,只有被煞灵缠上,才会殒命,现在这东西虽然看似凶猛可怖,却还未成形,只要别吓死,就死不了。 可刘晓芸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胆子? 我见她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哆嗦,身上的温度也在骤然下降,几乎是瞬间就生出了死兆。 而那棺中猛扑过来的煞气还在顺着刘晓芸的脚腕往身上缠绕。 尽管她上半身被我护住,可还是在顷刻间就被那煞气拖入了梦魇之中,神志不清的刘晓芸,开始疯狂挣扎,撕心裂肺的大喊,“不要!不要碰我!” 我躲避不及,脖子都被她抓破了几道,刘晓芸把我当成梦里蹂躏她的东西,对我又抓又挠。 我只好抬手将她打晕了。 昏过去的刘晓芸会彻底陷入梦魇之中,也许会遭受比之前更惨烈的蹂躏,但只有这样做,我才能腾出手来收拾那东西。 把停止挣扎的刘晓芸拖出浴室,放到了沙发上,我又凝生气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梦魇里的事,我改变不了,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她好受一些,以免她在梦里把自己吓死。 刘晓芸陷入了怎样的梦魇,我不得知,也没心思想那么多,回到浴室,捡起菜刀,想着该把那红龙鱼腹中的玉器取出来,先断了棺形育灵台的聚煞根源,再行净化。 可不等我靠近浴缸,那条哆嗦着喷薄煞气的红龙鱼忽然猛地爆裂开来,带着血污的碎肉溅得四处都是。 与此同时,一直于鱼腹之中,缓缓挥散的煞气,亦是冲天而起,我抬眼看,就见那可怖煞灵的虚影已在瞬间化出了灵体。 第三章 煞灵 煞灵并不是传言中的鬼魂,只是凝聚的煞气,这种东西和我练的凝气咒很像,是通过风水煞凝练而成的死灵之气。 修出灵体的煞灵能轻易影响到活人的情绪、神志,害起人来,也是千奇百怪,有些会借事主身边之人,对其痛下杀手,有些则只是引发一场车祸夺命,有的甚至会直接附到事主身上杀人,引来牢狱之灾,刑场丧命。 可无论是在旁人看来,还是事主自己,又都会觉得这一切那么理所当然,一句朋友反目,一句开车走神了,一句冲动犯罪,就能让人轻易接受。 但这些事,事后想一想,任谁又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若是我没猜错,刘家的风水煞若是不破,缠上刘晓芸的煞灵如若不除,最多不过三日,这煞灵成形,刘晓芸定会真正受辱,死于哪个流氓之手,横尸荒野暗巷。 布下这风水煞之人,当真恶毒,夺她家财,要她性命,却还要辱她清白。 我仰头,看着那煞气育成的灵体疯狂的吸嗜着这栋房子里的煞气,就连它身下煞气所化的棺形育灵台,也被它一同吸入了七窍之中。 当初那条鱼是怎么让这些煞气冒出来的,现在这些煞气就怎么涌入了煞灵体内。 煞灵已成,我做不了什么,只能在一旁看着,待它将煞气吸尽,我捡起浴缸里的玉坠,退出浴室,双手结印,在门口布下了一道镇灵诀。 镇灵诀在我当时所学的术法中,并不是最厉害的。 却是当时最有效的,只是镇灵诀所耗乃是血脉之气练化的灵气,要比生气高一阶,倒是与煞气练化的死灵之气,有异曲同工之意。 可我凝气咒并未修炼到家,使用镇灵决之后,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大约有半个钟的时间,我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愈发阴沉的脸,正近距离的盯着我。 对方看上去四十多岁,眉目间略显彪悍,虎目圆睁的瞪着我,像是要把我瞪死一般。 我皱眉起身,见刘晓芸还昏迷着,便道了句,“你是刘先生。” “什么刘先生!我是刘国富,是晓芸她爸!这死丫头趁我不在家,竟带个毛小子回来!还把浴室搞成这样,你俩在里头炸鱼了?”刘国富看着崩在门口的半个鱼头,满脸不快,说着就要进浴室去看。 “等一下。”我探手将人拦住,想来多说他也未必会信,干脆用凝气咒,在他眉心点了下。 刘国富一把挥开我的手,再往浴室走,却是一抬头,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周明书!” 被刘国富唤作周明书的煞灵已不似之前那般可怖,相较于常人,这煞灵也只是顶了一张死人脸,眼睑暗红,面色苍白,亦是没什么表情。 虽然煞灵已成,但因为风水煞聚气的时辰各有不同,这煞灵也确实还未到作用之时,所以只虚浮的飘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没什么动作。 刘国富就这么惊惧的傻坐在地上,忽然双手合十,语无伦次的祈求,“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你不要来害我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国富神情紧张的念叨着,不敢再抬头看周明书的‘魂魄’,只低着头,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味念叨。 显然刘国富认识这个煞灵,而且也不似他说的那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看刘国富再念叨下去都要魔怔了,我淡声道,“你家里被人下了风水煞,我是你女儿请来的风水师,如今煞灵已成,想救刘晓芸的命,只能先找到周明书的尸身。” “风…风水师?”刘国富赶紧爬起来,急道,“大师,你可要救救我闺女啊!我就这么一个丫头,她要是出啥事,我也不活了!” 我神色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这个周明书应是新丧不久,你可知尸身葬在什么地方?” 能在刘晓芸身上下这种风水煞,想必是血海深仇,就算我找到布煞之人,对方也未必肯交出煞灵的尸骨。 虽然偷尸体这种事很掉份儿,但如今已是不得不为。 刘国富却是神色一僵,面色为难的闭上了嘴。 我看他还有犹豫的意思,只好提醒他,“事关人命。” 闻言,刘国富看看昏睡不醒的刘晓芸,忽然大力的搓了把脸,蹲到了地上,苦闷道,“都是我色迷心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人,害死我老婆,她又来害我丫头,她明明答应,只要我跟她在一起,她就放过晓芸的!” 刘国富说的女人,叫姜梅,听刘国富说,姜家祖上几代都是铲地皮的,在奉天市的古董街上有个小铺子,这女人与刘晓芸的母亲何澜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二人也一直来往密切。 直到多年前,刘国富酒后糊涂,和姜梅发生了关系,姜梅以此要挟,让他抛妻弃女,娶姜梅为妻。 哪知道刘国富性格莽撞,二人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他就把这事儿跟自己老婆说了,认了错,还说愿意赔姜梅钱。 之后这事怎么处理的,刘国富不知道,只知道姜梅与他老婆见了一面,两人似乎吵了一架,之后就断了联系。 也就两年前,姜梅像是后悔了,又来找他老婆求和,那时候正巧他老婆想购进几条红龙鱼,却因价格过高,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货源。 姜梅做古董生意的,人脉广,没两天就给她把这事解决了,可不出半年,刘国富的老婆就死了。 就死在那条古董街上,身上的衣服都让人扒了去,被几个流浪汉拖到巷子里,活活害死的。 刘国富至今没敢告诉刘晓芸她妈妈是怎么死的,只说是车祸。 可刘国富知道,是姜梅害死的,因为他老婆死后,姜梅来找过他,肆无忌惮的要挟他,要继续保持那种关系。 那时候姜梅已经结婚了,她丈夫,就是周明书。 听刘国富说完,我问他,“这玉坠,是你从姜梅手里买来的?” 刘国富看向我手里的吊坠儿,整个人忽然都萎靡的坐在了地上,有些失魂落魄的呓语道,“是她送的,给晓芸的生辰礼,这是个贵重物件儿,我怕晓芸起疑,就说是自己买的。” 事情说到这里,我也没再多问,只说,“周明书的尸骨,是破掉煞灵的关键,他葬在什么地方?” “他……”刘国富似是害怕,又偷睨了一眼浴室里的‘魂魄’,才小声说,“他还没下葬,尸体应该还在姜家。” 周明书成灵之前,只是一股煞气,最初显现的虚影也只是保留着煞气离体时,尸身腐败的模样,加上刘晓芸已梦魇多日,这周明书死了最少有大半月了。 一个人死了那么久,还不下葬,难免让人生疑,周明书会不会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无处抛尸,所以尸体才藏在姜家? 凶手是姜梅吗? 我思忖着,淡声道,“姜家的地址给我,我离开之后,无论刘晓芸有没有醒过来,都不要让她靠近浴室,若是今夜子时我还没回来,你把她绑起来,反锁到卧室里,房间钥匙也扔进去,别留备份。” 刘国富傻呆呆的看着我,忽然急道,“那这浴室里的鬼咋办啊?大师,你不能走啊,万一这鬼出来害我,那我……” “他不会害你。” 虽然一时想不通,但刘国富和刘晓芸生活在这样满是煞气的房子里,他身上确实是没有半点煞气,而刘晓芸早已煞气入体,仅存的一点生气也被煞气缠在体内,早就感知不到了。 因为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强横的生灵之气,诸邪不侵,有些人则连生气都很薄弱,起初见到刘晓芸,我还以为她是天生气弱,加之长期熬夜,身上才会看不到半分生气。 如今看来,是早已被煞气侵蚀的几乎油尽灯枯了。 第四章 姜家之人 我从刘国富口中得到了姜家老宅的地址,就匆匆离开了,当时已是日头西落,北方的晚霞热烈而刺眼,站在小区外不远的公交站牌下,我想着,多年前,爷爷还未定居平江,许是也这样为一口钱粮,一份安康,于世间奔波着。 说来也巧,刘国富说的姜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大概是情怀所致,这家人就住在我租住的那片老城区,只是姜家的院子很大,明显是多处宅基合在一起,重建过,仿制复古的建筑风格,倒是让我想起了静谧的江南小院儿。 很像,就连院里的花圃,都栽着江南一代特有的茶花,观音白。 我走过院门,佯装不经意的往里瞧了眼,猜测着宅院布局,周明书的尸身会藏在什么地方,却迎头撞上个拎着竹篮的女人。 女人身量很高,盈盈一握的细腰裹着件端庄的黑色旗袍,欣长纤瘦的体态,竟让我想起了半月前,于我家门外翩翩而立的楚子婳。 只是相较于楚子婳,这女人已是徐态之年,且眉目温和,并不似楚子婳那般英气逼人。 “抱歉。”我淡声说着,俯身帮女人拾捡地上的东西,都是些香火纸钱,我还未及细想,那女人却忽然倒地,晕了过去。 这时,姜家大院儿里跑出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喊着小姑,过来推开我,怒道,“你他妈谁啊?滚开!” 我看他从姜家出来,再看一地的香火纸钱,瞬间明白过来,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了句,“她不是我撞倒的。” “撞了人还想跑?你他妈狗胆包天啊!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敢跑,老子让你出不了奉天城!”那人呵斥着,轻易就将那女人抱起来,转身进了院子。 我摸摸鼻尖,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如愿以偿的混进了姜家大院儿。 好巧不巧,那个摔在门口的女人,就是姜梅。 唤她小姑的男人,也姓姜,是姜梅的内侄,姜凯,这人凶得很,动不动就说要让人打断我的腿,我假装没听到,一脸寡淡的环视着屋里的摆设。 能看出,这姜家人或是懂些奇门之术,或是找先生看过,宅子里的摆设都很讲究。 姜凯让家里的伙计去找大夫,骂骂咧咧的坐在屋里,半晌我也没见别人露面,似乎姜家除了这姑侄俩,就只有刚才那个伙计了。 等那伙计把大夫找来,姜凯守在床边,紧张兮兮的问东问西,我问伙计,厕所在哪儿? 姜凯听到,又是咒骂,“艹,你他妈是不是吓尿了?” 我没搭理他。 姜凯皱眉,只好不耐的跟那伙计说,“带他去厕所。” 那意思,就连我都听出来,姜凯是让伙计盯着我了,可出了屋门,伙计把我带到旁边的院子,就走了。 没人盯着,我在院中转了一圈,循着地气,很快就找到了姜家存放尸体的地方。 不在房间里,没有冰棺,周明书的尸体就躺在一个黑漆漆的地窖里,里面还有一副棺木。 煞灵是横死之人的血脉之气所结,要破掉煞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烧掉原身的尸骨。 可这件事明显不对,周明书的尸体已经腐烂的很严重,没有任何的防腐措施也就算了,竟连口棺材也没有。 而刘晓芸分明说过,她梦里有棺材,更何况那煞灵聚气的时候也有棺形育灵台,我是亲眼所见。 心中狐疑,我走到旁边那副棺木前看了看,那是口土里挖出来的老棺材,看封棺痕迹,应该是被打开过。 棺材里的东西许是什么凶煞,故此棺身上弹着不少墨斗线,棺盖还嵌着七星破煞钉。 我盯着那棺材,将整件事重新串在一起,细细思索着,身后忽然劲风顿起,我立刻闪身躲开。 “妈的!你是刘国富的人!”姜凯一掌袭空,直接打在了棺材上,力道之大竟拍得那楠木棺横移数寸,撞在墙上,磕掉了一大块墙皮。 我转身抓住脚梯,就想出去,却被后面追来的姜凯抓住了脚踝。 “还他妈想跑?老子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姜凯话未说完,我一脚蹬在他鼻梁上,三两下就跃出了地窖。 回到正院,我快步走进姜梅昏睡的房间,就见那老中医趴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省,姜梅也不见了。 身后姜凯骂骂咧咧的追过来,进屋也是一愣,几乎是暴怒的喊那伙计过来,但哪还有人理他。 “别喊了,你那伙计是刘国富的人,刚才若是他好好盯着我,我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周明书的尸体?”我淡声提醒。 姜凯神色一怔,抹了把满是鼻血的嘴,怒气冲冲的过来要抓我衣领。 “是救人,还是发疯,你想清楚。”我淡声提醒。 姜凯咬咬牙,还是把手收了回去,猛地捶在桌子上,怒道,“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木的圆桌应声断裂,瞬间就趴在地上不能看了。 我瞟了他一眼,寡淡道,“我是刘晓芸请的风水师,来查风水煞一事,姜梅被人挟持,我有无法推脱的责任,也可以帮你救回姜梅,但你得告诉我,这个玉坠是哪儿来的。” 我将那枚坑害了刘晓芸的玉坠拿出来,给姜凯看。 姜凯顿时一愣。 显然他认识这东西。 “这坠子白玉藏血,是棺材里的好东西,但拿来作生辰礼却几乎要了刘晓芸的命,这到底是姜梅送的,还是刘国富偷的?”我淡声询问。 姜凯眼角微跳,不耐道,“这是刘国富花二十万,从一个土耗子手里买的。” 我不懂这种小物件儿,也不知道这价钱是高是低,但花二十万买地窖里那口楠木棺,这价钱也未免太低了些。 姜凯果然继续道,“就是地窖里那口棺材,刘国富用二十万买了个凶煞回来,这棺材里的东西太凶,不能开,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拿到了里面的陪葬品,还把带着血煞的玉坠给刘晓芸当生辰礼,我小姑在刘晓芸身上见了这坠子,知道是棺材里的陪葬品,白玉藏血,在古董行里是大凶之物,她怕刘晓芸遭了凶运丢命,想把坠子偷出来,前些天去了刘家一次,但当时这坠子已经不见了。” “周明书是怎么死的?”我问姜凯。 “病死的,去年冬天开始,身体就不行了,耗了小半年,半个月前走了。”姜凯答得轻描淡写,似乎对周明书没什么感情。 说完,他又继续道,“那口楠木棺,是两天前小姑让我带人从刘国富的仓库里偷出来的,我不明白!刘国富丧心病狂,他要害自己女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小姑就是再念着何澜的旧情,如今为刘晓芸做的,也未免太多了!到头来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姜凯言语之间存着恼怒。 或许他不懂,因为他不知道,不知道也许在很多年前姜梅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但我也不懂,人世间的情爱,我还未经历过,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一种教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甘之如贻的感觉。 见我冷着脸不说话,姜凯又问我,“你说能救我小姑,怎么救?这个刘国富邪门儿的很,我小姑说他会邪术,不好对付,而且就算带人找上门,没有证据,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侧眸,淡声说着,“这玉坠,其实是个能养血脉之气的宝贝,这人的一生,惶惶几十年,死了能留在世上的,也就这点血脉之气了。” “什么宝贝不宝贝,气不气的?我还不知道这东西值钱?可你想拿它换我小姑回来,刘国富那个疯子,肯定不同意!” “不换,我让他亲自把人送回来。”我低声回了句。 姜凯见我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一时间被我唬得不轻,语气都低了几分,问我,“怎么做?” “开棺,取煞。” 第五章 北斗驭龙阵 说到练气之法,在江南一带,我爷爷敢称第二,也没人敢称第一了,虽然我天生气弱,跟爷爷比不了,但自小修习凝气咒,也练就了一身精悍生气。 不过是开个凶煞棺而已,对常人来说或许难如登天,对我来说却是手到擒来。 听我说要开地窖里那口楠木棺,姜凯的脸都绿了。 我也不管他神色如何,出了屋门,观望着院子里的家宅风水,淡声道,“看你家这宅院布局,家里是有懂奇门之术的人。” “……有,我小姑,”姜凯后知后觉的回答,又琢磨着说,“还有我。”“我们这是家传的。”“但我不怎么精通,就懂一点。” “知道北斗驭龙阵吗?”我不咸不淡的问。 姜凯摇头。 我继续道,“相传,古时燕国爆发子之之乱,相国子之与燕太子姬平争夺王权,部将市被护国,却因兵将黎民死伤惨重,最终倒戈而转攻燕太子,燕太子姬平被亲信部将斩杀,含怨煞而死,子之唯恐夺权之势不能长久,故将燕太子姬平的凶尸镇于无终山,以北斗驭龙阵相压,夺其血脉之气,欲承王运,取而代之。” 姜凯问,“然后呢?” “然后叫人收了渔翁之利,燕国有个庶子,大难不死,后被齐国匡扶上位,子之篡位,不足二年,便被缴,压往齐国,剁成了肉酱。” 姜凯一脸懵逼。 我看他听故事还上瘾,淡然道,“听事你听关键,北斗驭龙阵。” 姜凯这才回过神,赶紧点头,复又急道,“说半天,你那个什么阵,跟这楠木棺又有什么关系?” “北斗驭龙阵所镇之棺,必现七星破煞钉。”我淡声回答。 “你是说,那口楠木棺它是……”姜凯面露意外之色。 “那是口龙棺。” “不可能!那棺材顶多是个富贾家的,看成色制式,若不是取料讲究,也就一般平民。”姜凯不信邪。 “会被人用北斗驭龙阵压着的棺材,你以为能有多精致?这棺材里躺的也不见得就是个君王,或许只是个被盗了尸骨的倒霉王爷,贝勒之类的,总之是曾经的皇亲血脉不会错,所以想开棺,布个北斗驭龙阵,回头那煞灵用完,还能装回去。” “什么煞灵?”姜凯错愕的看着我。 “就是你们古董行里常说的,大凶之物会带来的凶运。”我寻了个恰当的词解释。 姜凯点头,复又道,“可老子不会北斗驭龙阵。” 我睨了他一眼,继续道,“北斗驭龙阵靠风水起阵,你家这宅院风水尚可,我来画符,寻出凝气之位,你只需按奇门之法,将符箓隐去即可。” 见我说的沉稳,姜凯急着救人,也没再浪费时间,立刻就打电话找来了不少伙计。 到底都是些跟土耗子打交道的人,见到姜家地窖里又是尸体,又是棺材的,这些人也不奇怪,只七手八脚的将那口棺材吊出来摆在院子里,才交头接耳的议论这是要干嘛。 姜凯直接把人都轰出去,关上了大门,我也用凝气咒画完了所有符纸,然后循着记忆里北斗驭龙阵的阵法样式,以院子里的地气为根本,点了七个位置给姜凯。 这些位置每个地方都需要七张符咒,符咒上朱砂承载的生气彼此互生反哺,最后会将我灌输的生气无限放大。 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北斗驭龙阵,只能说是缩小版的模型,耐久度有限,并且弱点很明显,就是那些符纸。 因此,姜凯要做的,是用奇门遁甲之术,将那些暴露在外的符纸隐藏起来,免得被刘国富发现,破了北斗驭龙阵。 姜家的奇门之术,与大统并无差异,与风水气理不同的是,奇门遁甲其实是一种精巧的骗术,以各种方式来蒙蔽人的五感,说是幻术也可以。 姜凯的奇门之术并未学到家,只会些小打小闹的东西,但区区障眼法,他还能做到。 而事实上,人类的视觉也是五感之中,最容易受到欺骗的。 我循着点出的气脉将符咒布置完,姜凯也在院子的几角摆了不少夜灯。 复古的灯笼挂在墙角,枝头,甚至是假山上,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乍一看之下,仿佛只是让晦暗的院子明亮了许多。 本就身在院中的人,也还是能看到院子里的符咒。 也许是怕有不妥,姜凯还特地去大门的方向试了试,一路走进院子,甚至是站到我的位置,四处转悠一下,最后才朝我点头,把握道,“绝对能闪瞎刘国富的狗眼。” 我复又检查了四处布置的符咒,确定阵法也没问题,淡声道,“开棺。” 姜凯拿起地上的撬棍,插到棺缝里,才想起问我,“这东西不会起尸?我听行里人说,这口棺材不是一般的凶。” 煞气外泄是一回事,凶尸起棺就是另一码事了,我瞧姜凯急着救他小姑,临门一脚的时候还能想起这茬儿,其实有些意外,脸上却依旧寡淡的瞧着他,没说话。 也不知姜凯在我脸上看出了什么,忽然就点点头,手下用力一压,仅凭一人之力,就将那沉重的楠木棺盖撬了起来。 虽然这口棺材打开过,但棺缝崩开的时候,还是散出了不少青烟,那是北方墓葬特有的尸气,雾气干燥,自棺中溢出,多数会弥漫于半空,或是往上走。 而南方墓葬的尸气,因气候湿润,多数为水雾,会往下走。 姜家世代都是跑古董买卖的,开棺要注意的事项,姜凯自然比我清楚,见青烟溢出,他便捂住口鼻,退出了很远。 待那暗青色的薄烟散尽,才又上前,抬腿一道下劈,狠砸在撬棍上,顿时那松动的棺盖被股巧劲儿撬的撅起来,又滑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如此粗暴的开棺方式,姜凯大有不惜美人贵的架势。 不惜美人贵,他倒是很惜命,一脚撬开那棺盖,又一下子跑出去老远,依旧捂着口鼻,望着棺材,明显是觉得这棺材里的东西,肯定会起尸。 可等了片刻,棺材里也没动静,姜凯略显诧异的看我。 我念了凝气咒,将周身一尺护住,走到楠木棺旁,往里瞧了眼,棺材里的尸体呈半腐状态,覆着一层菌态黑毛。 果然,这尸身是下葬之后,又被人挖出来过。 尸体下葬已然腐烂,之后被盗,由个颇懂术法的风水师取了血脉之气,以玉器孕养于棺中,又将尸身制成了凶物,由此便可保尸身不腐,那血脉之气亦可经久不散,源源不断的供给玉器。 难怪那玉坠儿中的煞气如此浑厚,囤积了几百年的东西,若是不成气候,反倒奇怪了。 就这口棺材,若是用北斗驭龙阵埋到哪家的祖坟里,虽不说权势加身,却也能将大富大贵的鸿运世代相袭。 山野乡间有句老话,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五代,原是循世间规律而变化之常态,以这风水刑克之术却可于朝夕之间轻易篡改。 姜凯见我站在棺材旁,那里面的凶尸也没动,大概是心痒,就要过来看。 “你不能过来,这尸身染了活物的生气,会起尸。”我淡声制止。 姜凯一怔,不快道,“艹,老子是活的,你是死的?你站那怎么没事?” “我和你不一样。”我能用凝气咒控制自己的生气,姜凯却不行。 见我神色冷漠的样子,姜凯动动喉咙,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很快他就知道我跟他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凝气咒本是练气之法。 这世间万物又皆是因气而生,无论山川河流,飞禽走兽,亦或是生人行尸,都各自承载着不同的气。 既然是气,自然都能由这练气之法而练化。 第六章 开棺练煞 秦家的凝气咒,可壮己身,亦可驭气成形,虽然我还没本事控制旁人的生气,也不能随意练化灵气,但有北斗驭龙阵相辅,练化一个死人的气,还不在话下。 看过尸身,确定这棺中的尸体还存有足够的血脉之气,我退后一步,双手掐诀,心中默念凝气咒,于右手二指尖凝气,全力灌入眉心。 双目微闭的一瞬,我神识于生气的感知力霎时间扩大了数倍,身上亦是生气大起,静谧的宅院中平地起风。 那些被姜凯用奇门之术隐藏起来的符咒霎时凛凛作响。 花圃中的观音白,亦是被骤然卷起的气流扫落了一地的雪色花瓣。 姜凯一脸愕然的看着自我身上铺展,席卷开的风力,已然傻住。 我全力凝神,口中念念有词,颂着爷爷传我的凝气咒,将散开的生气重新聚拢,猛地灌入楠木棺中。 在姜凯看来或许只是风换了个方向,但下一刻,棺中那具覆满黑毛的丑陋尸身就猛地坐了起来,口目大张着,面容极其可怖。 尸体里的血脉之气被我的生气包裹着,迅速抽离了出来。 姜凯却是吓得不轻,“起…起尸了!” 愣怔片刻,他就四处转悠着,像是在找趁手的家伙事儿。 可等他拎着铁锹回来,那具腐败的尸身又重重的跌回了棺中,我收手,拢回瞬间扩大数倍的神识,抬眸,就看到了悬在楠木棺上的一团煞气。 那团暗红如黑的煞气,以棺木为台,汲取着尸身上所剩无多的血脉之气,逐渐显出了人形。 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比起棺木里的尸身,足足小了两圈,明显这尸身上的气,远不如那玉坠储存的多,所以并不能支撑煞灵恢复生前濒死之时的容貌,但这样也够用了。 姜凯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只知道风停了,我在看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他犹豫着问我,“完事儿了?” 我点头。 姜凯过来,我往他那边走了几步,说,“你还是不能靠近那口棺材,但我可以让你看看煞灵,只是我受雇于刘晓芸,帮你开眼,得另收钱。” 姜凯一怔,没好气的骂道,“老子才不稀罕看那玩意儿!” 我没说话,抬手朝那棺木上的煞灵勾了下手指,那煞灵便神情木纳的飘了过来。 似是感到身侧多了一丝凉意,姜凯神色别扭的咽了口唾沫,又讷讷的问我,“多少钱?” “十八金。”我回话。 他倒是懂,有些不乐意的从钱包里找了十八块钱给我。 本就是小法术,我也不嫌钱少,默念凝气咒,就在他眉心点了下。 姜凯初看身侧披着麻衣孝袍,蓬头垢面的煞灵,神色难免一怔,明显还是第一次见‘鬼’,可随后他就嫌弃道,“怎么是个小孩儿?” “尸身上的血脉之气不足,只能做到这程度了。”我淡声说着,心中指使那煞灵去找之前的开棺之人。 煞灵似是瞬间就感应到了那人的生气,半瞌的眼皮猛然睁开,珠目上翻,血色的唇瓣亦是瞬间咧大,在尚显稚嫩的脸上扩出了一个濒及耳根的诡笑,口中血齿呲出,怪异的旋了下脑袋,就消失了。 “艹!”那煞灵显出凶相的时候,就飘在姜凯身边,虽只是转瞬之间就不见了,但姜凯还是被吓了个哆嗦。 怒道,“你他妈是不是故意吓老子!” “初见恶煞本相,会害怕是人之常情,你不必介怀。”我忍着笑意,淡言瞟了他一眼。 姜凯一腔怒气似是撞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又恼怒道,“你不是说,那棺材里是个王爷、贝勒?你看那鬼东西!一身落魄,还披着孝袍,守丧路上让人打死的?” “棺材里的尸身是个成年人,如今这煞形应该是他儿时初次生出煞气时的模样。” 姜凯一怔,“活人也会生出煞气?” 我反问他,“不然这世上怎会有好人与恶人之分?” 奇门遁甲之术本就不涉及气理之道,姜凯似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一时间有些沉默。 我复又道,“只是由内而起的煞气,大多是在人死之后才会显现出来,纵使修了风水之术,也未必能观透人心。” 短暂的沉默,片刻间,姜凯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不耐的瞧了眼,意外道,“这么快?” 我侧目见来电显示上备注着狗头刘的名字,微挑了下眉,淡声道,“让他把人送回来,还有刘晓芸。” 姜凯错愕着点头,接通了电话,那边刘国富问姜凯是不是动了那口楠木棺?姜凯也不回答,只照我说的提了要求,这刘国富倒是听话,不到一刻,就把姜梅送回来了。 进了院子,看到那口楠木棺,刘国富几乎是瞬间就跪在了地上。 “大师,大师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刘国富哆嗦着身子求饶。 那只面目悚人的煞灵,就飘在他身后,恶毒的盯着他的脑袋,几乎是贴到了他身上。 姜梅已经醒了,但身子好像很虚弱,跟在后面,被个身量很矮的男人搀扶着。 我看她身后不见刘晓芸的踪影,立时便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警惕道,“刘晓芸呢?” 刘国富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跪趴着,一张脸几乎埋到了地上,抖如筛糠。 “我问你,刘晓芸呢!”我再问。 刘国富又是一哆嗦,忽然就‘诶诶’的哭了起来。 姜凯懒得管那些与姜家无关的事,快步过去,一拳打在那矮男人脸上,就把姜梅抢了过来。 对方被姜凯一拳击中,踉跄着退了两步,没吭声,也没还手。 我心中一怔。 刘国富又哭道,“大仙,对不起啊,大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 “饶了你?你在家中布下财煞,聚煞养灵,害人性命,如今事迹败露又有何颜面求饶?不如就让这煞灵送你离开,也好让你尝尝邪煞入体的滋味。”我冷声恐吓。 刘国富惊得一下子抬起了头,急道,“不是,不是啊,我没想害人,我没害晓芸啊!她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害她!”“我就是…就是……为了钱!对,我是为了钱!何澜留下的财产,都是给晓芸的!我只是想拿回我们夫妻财产的使用权啊!” “她是你的孩子,你不会害她?那她若不是你的孩子呢?”我淡声询问。 刘国富一怔。 姜梅也猛地停住了脚步。 我看向姜梅,淡声道,“刘晓芸是周明书的孩子?” 姜梅微张了下嘴,看样子是想否认,却又觉得此时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了,便闭目点了下头。 “小姑!那个男人他!他跟何澜?”“你这是为什么啊?你早知道这些!所以才这样护着刘晓芸?”“可她是你丈夫跟别人生的野种!为了这种脏东西!你……”姜凯似是要气炸了,口不择言的说刘晓芸是野种,骂她是脏东西。 ‘啪!’ 姜凯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姜凯怔住了。 同样怔住的还有姜梅,她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忽然就红了眼眶。 姜凯挨了巴掌,怒气冲冲的扭过头来,却见姜梅比他这个挨打的还委屈,一时又慌了神,忙哄道,“小姑…你,你别哭啊,我不骂她了还不行嘛?刘晓芸不是野种,她是你心肝,以后我也拿她当宝贝供着……” 一听这话,姜梅哭得更厉害了,忽然一把推开姜凯,气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凯一脸懵逼。 姜梅又看向刘国富,一反常态的骂道,“人渣!畜生!是你毁了何澜!害她性命!是你毁了明书!毁了我!” 第七章 你拒绝回答 姜梅情绪激动的样子,让姜凯有些紧张,错愕的靠近了些,想去扶她。 “小姑……” “你别过来!”姜梅却退开,情绪激动的制止了姜凯,继续道,“小凯,你不懂,我才是最脏的!最脏的!早在十年前,在跟明书成亲之前的晚上!我就被这个畜生!” 姜梅指向刘国富,情绪又忽然萎靡下来,怯懦道,“被他毁了清白。” “你说什么?”姜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整整十年啊,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明书的一纸婚约,成了亲,我还是只能夜夜想着与他初见时的光景,我不敢碰他啊,他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我那么脏,那么脏……”姜梅环住双臂,抱着身子痛哭。 姜凯陷在莫大的震惊中,一时间似是有些回不过神。 反倒是跪在一旁的刘国富忽然怒道,“他干净?他那么干净,刘晓芸是怎么来的?我睡了你,你就脏了?何澜呢?那个贱人!跟老子睡了,成亲前,还跑去找周明书,怀着那个男人的野种,来跟我过日子!我当然要让周明书也尝尝这滋味!只可惜你那肚子不争气啊!搞了整整一晚,也他妈……” 刘国富污言秽语,姜凯似是终于反应过来,转身一脚踹在刘国富嘴上,将人踢得倒翻出去,顿时口鼻出血,牙齿都崩掉了几颗。 刘国富面相凶狠的啐掉碎牙,一抬眼,看到浮在他上方的煞灵,又猛然惊醒过来,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现在还受制于人,赶忙又爬起来,跪好,冲着姜凯磕着头,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啊,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冲动,一时气不过,才干了那糊涂事啊,我是混蛋,我是畜生……” 姜凯猛地攥紧了拳头。 这世上有一种人,说狠话的时候或许只是随口说说,但真要办起狠事来,他是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 我快步上前,探手拦住姜凯,他看向我,一双凶光毕露的眸子里,尽是杀意。 但他也只是瞪了我一眼,就停下了走向刘国富的脚步。 我这才看向刘国富,淡声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我问你答,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放过你。” 闻言,刘国富立刻往我身前爬了爬,激动道,“大师大师,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何澜是不是你害死的?”我问。 刘国富一怔,哆嗦着咽了口唾沫,才点头道,“是,是我叫人做的。” “你是不是有意要害刘晓芸性命?”我继续问。 刘国富似是破罐子破摔的,一闭眼,又干脆道,“是。” “教你布下风水煞的,是何人?”见他都认了,我又淡声询问。 闻听此话,刘国富看向我,由始至终,那张装悔自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你拒绝回答。”我替他说了。 刘国富神色一慌,满是污秽的脸上,瞬间暴出了一层冷汗。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拒绝回答。”我走到他身侧,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矮男人,继续道,“那人在你身上下了禁言咒,只要你说出他的身份,就必死无疑。” 刘国富身子一僵。 见是猜对了,我复又道,“你是个行外人,或许不知,这禁言咒只能阻你说话,却不会挡你写字,只要你将那人的姓名写在地上,我就收回煞灵,至于你与姜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绝不插手。” “此话当真?”刘国富猛地扭头看向了我。 “绝无戏言。” 随后,刘国富又瞄了那矮男人一眼,似是追命般,急不可待的在地上画了一撇。 但也只有那一撇了。 几乎是在刘国富沾着血的手指刚触到地面的时候,立在他侧后方的矮男人忽然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闪身躲开,原以为这人是狗急跳墙了,却不想,他从我身侧过去,忽然摸向地面,一把撕掉了姜凯以光遁掩盖的符咒。 我心下一惊,忙用手去抓刘国富。 却还是晚了一步,一直盯在刘国富身后的煞灵瞬间化作一道黑气,钻入了刘国富的后脑。 原本急着把名字写下来的刘国富忽然一停,他站起身,看了看我们几个,突然指着姜凯,骂道,“姓姜的!别以为在古董街混的风生水起,整个奉天城就是你的了!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没完,这一脚老子迟早踹回来!” 姜凯正在擒那矮男人,无暇顾及刘国富。 刘国富又看向姜梅,声嘶力竭道,“贱女人,敢把周明书的鬼魂弄到老子家里!老子迟早让你跟何澜一样!你不是嫌老子脏嘛?老子就让你死的更脏!” 语毕,他又转而看向我,冷嘲热讽,“仗着自己有点儿小本事,就想吓唬老子?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哈哈哈,你不是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吗?老子就是不告诉你!” 刘国富逐渐疯癫的大笑着,转身,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姜凯与那矮男人过了几招,一把擒住对方的肩膀,才怒道,“刘国富!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然而刘国富已经上车,启动车子,离开了。 姜凯似是一把怒火无处发泄,一把掐紧矮男人的肩膀,用力一压,那人便被他压得膝骨一弯,跪在地上不动了。 我走过去,拿过‘矮男人’手里的符咒,重新放回北斗驭龙阵的阵眼位置。 姜凯怒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就让那王八蛋这么跑了?” “我拦着他,你还想杀人不成?”我反问姜凯。 姜凯一怔,却是没说话,他又发泄似的一脚踢在那矮男人胸口上。 将人踹得倒飞出去,挂在了花圃的茶树上。 没错,就是挂在了小小的茶树上。 姜凯顿时一愣,姜梅也惊得捂住了嘴,我侧眸看过去,那茶树上,挂着的,是个半人高的纸人。 “这…这是什么东西?”姜凯上前拽下来一看,真是纸糊的假人,顿时懵了。 “纸人。”我答他。 姜凯怒道,“废话!老子当然知道这是纸人,但它…它刚才明明是活的。” “这是风水术法中的驭气之术,与奇门遁甲中的奇术很像,这纸人就好比傀儡,为其灌输生气之后,就能远程操控,见其所见,闻其所闻,必要时,赋予灵气,就能像方才那样与人强战。”我淡声解释。 姜凯似是有些意外,“那要是用这纸人行凶杀人,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错,对风水师来说,真想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有很多,不必如此费神。”我把纸人拿过来,用凝气咒探了下,附在上面的灵气已彻底散尽,无迹可寻了。 姜凯似是还陷在惊奇中,问我,“你也能操控这种纸人?” 我摇头。 这操控之法,我会,但现在还没那本事,更何况这个纸人是被附了灵气的,而我如今能练出的那点灵气,连附到镇灵诀上,都还很勉强,更别提这种游刃有余的操控之法了。 其实在这纸人被姜凯掐的跪下之前,我都还以为这矮男人就是那阴阳师本人,直至其放弃反抗,显出本相,可见对方为这纸人所附之气有多浑厚。 足以堪比一只实体煞灵了。 但这幕后之人越是高深莫测,此事越是奇怪。 看刘晓芸家境,也不过称得上富有而已,若真是求财,哪怕刘国富将全部家底都押给这位风水师,对方也未必会看上一眼,如今却大费周章的损耗灵气,也要来这里看个热闹。 这人到底图什么? 第八章 护身符 姜凯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纸人,团烂了,扔在地上,复又走到刘国富之前跪的地方,盯着地上那一‘丿’看了会儿,似是在想这奉天城里,名字由那一撇起笔的先生都有谁。 姜梅也走过去,颇显苦闷的念叨,“姓氏中‘丿’起笔的字有很多,魏、何、钱、周……” 话说一半,姜梅似是想起了周明书,目光哀伤的消了声。 我淡声道,“也不一定是姓氏,刘国富想写的,许是‘后面’两个字。” “后面?”姜凯问我。 “嗯,也许至今为止,刘国富都还以为这个纸人就是那风水师本人,我让煞灵去找之前的开棺之人,煞灵只会寻着生气去找,想来是找到了那纸人身上,却被风水师制住,转而盯上了刘国富。” 姜凯忽然烦躁道,“煞灵都被制住了,那人还让刘国富来这儿装什么孙子?他要保刘国富的命,直接把煞灵收拾了不就行了?” “谁说他要保刘国富的命了?”我反问了句,才继续道,“刘国富已被煞灵入体,如今是活不了了。” “煞灵……”姜梅呓语着,忽然问我,“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刘国富说,说他看到明书了。” 我摇头,“煞灵并不是你所说的鬼,这种东西没有生前的记忆,甚至没有意识,周明书的灵体也只是一团煞气凝成的幻象,你若是想见,我可以带你去。” 姜梅一怔,眼眶忽然就湿了,任谁都能看出她想见到周明书的迫切。 我又补充道,“但你得跟我说实话,周明书的尸体,为什么没有封棺下葬?” “是…是明书自己说的,说他死后不可以火化,尸体就放到地窖里,不能入棺,也不能下葬。”姜梅急着见周明书,立时便答了句。 我继续问她,“周明书生前可懂术法?” 姜梅摇头,思索着说,“他是学医的,不懂这些,但他好像也信,明书病倒之前,一直常年戴着个护身符,洗澡都不摘下来。” 我问她,“那护身符在什么地方?” 闻言,姜梅微微低头,将小指探到衣领里,勾出了一根红绳。 姜梅穿的旗袍样式保守,偏高的竖领遮住了几分脖颈,若是不探手进去,还真看不到她脖子上戴着东西。 “就是这个。”姜梅勾出红绳,将那护身符摘下来递给我。 护身符的制式有很多种,木制的,玉质的,但最常见的还是纸符。 绘制,折叠之后,装在小小的秀囊锦袋之中,就成了庙宇卦摊上最常见的平安符。 周明书的护身符就是这样一个锦袋,没有精致的绣花,只是个由防水布料缝制而成的黑布囊,两枚硬币大小,针脚粗糙,明显不是卦摊上买的成品。 这应该是他自己缝制的。 可透过锦袋,我并未探查到任何灵气。 这就有些奇怪了,真正的护身符,在绘制之时,会被施咒者赋予一丝灵气,用来驱邪避煞,难道周明书被骗了,这锦袋里装的是个西贝货? 我心中诧异,捻开锦袋,捏住两边的布料轻轻一扯,锦袋上的针脚就断开,露出了里面有些发皱的黄表纸。 锦袋虽是防水布料,但常年佩戴,也难免沾湿,加之这张符纸的年头似乎很长了,纸张已有些发硬,折叠的地方很多处都黏连着,等我将符纸揭开,上面的内容已毁去大半。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张符纸上的平安咒。 以血为墨,合二人之气,所绘,乾坤破煞咒。 这是我爷爷的手笔。 见我神色不对,姜梅问我,“怎么了?” “无事,”我摇头,将那符纸重新折好,连同锦袋一起还给了姜梅,转而问姜凯,“有车吗?” “有,”姜凯点头,似是不放心姜梅,又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不能去,”我扫了姜凯一眼,淡声道,“那口楠木棺上的七星破煞钉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不能留了,你想办法将棺材封上,移到郊外方圆十里无人之处,焚烧。周明书的尸体也要在子时之前送去火化。” 闻言,姜凯拿出手机扫了眼时间。 已是临近子时,但他还是看向了姜梅,那意思似乎是在征求姜梅的同意。 待姜梅点头之后,姜凯就立刻让人备了车,送我们去刘家,而他留下善后。 上车之前,我把姜凯叫到一旁,与他说了,周明书的尸体一定要尽快焚化,只有烧掉尸骨,他的煞灵才不会在子时为害,不然肯定会闹出人命。 姜凯问我若是烧了,那煞灵会怎样? 我跟他说,会‘魂飞魄散’。 姜凯愣了下,终是点点头,没再多问。 这些话不当着姜梅的面说出来,我也是担心她知道周明书煞灵最后的下场,会对此加以阻拦,不让姜凯焚尸。 但好在,姜凯这人躁是躁了点,倒也分得清大是大非。 坐在去刘家的轿车上,我一直没说话,姜梅也始终沉默着,直至快到地方的时候,她才兀自念叨。 说周明书是江南人。 这个我倒是猜到了,一是因姜家院中栽的那些观音白,二是周明书的护身符是出自我爷爷之手,而我爷爷栖居江南不出,已有四十九年,周明书那煞灵的年纪,看上去却未过四十。 这护身符自然是他在江南时求来的。 姜梅说,周明书与姜家其实有些亲友关系,多年前他来北方游历,姜梅是受亲友所托,代为照护。 说是照护,其实周明书比她还要年长一岁,她也只是以姜家的名义给周明书行些方便。 十八年前的事,都还是少年人,姜梅却记得清楚,将她与周明书,周明书与何澜,之间的一桩桩小事,说给我听,也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何澜喜欢周明书,姜梅也喜欢,周明书却一直刻意与姜梅保持着距离,或许是知道自己没希望,姜梅也打过退堂鼓。 可不久之后,何澜的父亲重病离世,何澜是何家独女,只能提前休学回家管理生意,却被刘国富盯上,在一场生意酒局上着了道,失身给刘国富。 那时起,何澜就与周明书分手了,姜梅以为自己再次看到了希望,却不想何澜嫁给刘国富之后,周明书就消失了,整整七年,他才重新回到奉天,亲自到姜家提亲,问姜梅愿不愿意嫁给他。 提到当年求亲的事,姜梅的眼中都是温柔,语气都跟着软了几分。 她等了七年,才等来周明书的一纸婚约。 却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十年悲剧的开始。 直到后来,我都会时常想起,若是姜梅早知结局如此,她当初会不会拒绝周明书的求婚。 车子停到刘家所在的小区,我和姜梅一起下车,上楼,站在刘家门外了,姜梅才想起问我,“有钥匙吗?” “……有,”我淡声回了句,才说,“你转过身去。” 姜梅一怔,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转过身去。”我又说了一遍。 姜梅这才狐疑着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摸摸兜子,摘了个钥匙圈下来,掰直,将铁丝戳到锁眼里,按着门把手,上下拨弄几下,就将门锁打开了。 我推门进屋,姜梅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也跟着我进了屋。 我离开刘家时,天还没黑,屋里并未开灯,可这会儿灯也黑着,想来是我走后不久,刘国富就也出了家门。 姜梅找到客厅的开关,将灯打开,我见躺在沙发上的刘晓芸已经不在了,而刘晓芸那间卧室的门也还开着,心里就是一沉。 这个刘国富也当真是心狠,就算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这刘晓芸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喊了他十多年爸爸,最后换来的,却不过是一场要命的仇恨。 第九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姜梅进了客厅,也没急着问我周明书在哪儿,但她揪在一起的手指,却无疑暴露着她此刻的迫不及待。 我见她太过紧张,只能先一步提醒她,“现在的周明书只是一团煞气凝出的幻象,他没有生前的记忆,也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反应,而子时一到,周明书的煞灵,大概会变得十分恐怖,这些你都要有心理准备。” 闻言,姜梅的神色似是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下头。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她会吓死,毕竟周明书的尸体腐烂成那样,都还在姜家地窖里放着,以姜梅对他的感情,不可能没去看过。 我只是担心姜梅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 见她点头了,我才用凝气咒,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姜梅紧张的闭上眼,复又睁开,似乎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留她在一旁调整情绪,自己转身走向浴室,还未到近前,就看到了躺在浴室里的刘晓芸。 刘晓芸显然是被刘国富扔进去的,躺在浴室的地板上,人还昏睡着,而周明书的煞灵,也还浮在离地三尺的位置,垂着一双半瞌的眸子,像是在看刘晓芸。 这世上,依附在活物之上,由血脉传承的,才称为血脉之气。 而血脉之气,又可化为生气与煞气,这两者的种类也甚是繁多,周明书的煞气是什么情况,我当时并不知情,但我知道那楠木棺里的煞气,是yin煞,这从刘晓芸的梦魇中就能看出来。 照理说,周明书的煞灵吸收了太多的yin煞之气,自然也会受其侵染。 可周明书与刘晓芸是父女关系,尽管长辈与晚辈之间的血脉之气达不到百分之百的契合,却也同气连枝,至少周明书的煞灵不会对刘晓芸做那种事。 我想,他的煞气应该也是寻着刘晓芸的血脉之气,才会找到这里。 人在死亡之后,尸骨中的煞气挥发出来,也大多是酝于棺中,而未被封棺下葬的,或是煞气外泄的,这股气便会去寻与自己相似度极高的气。 这也是为什么世上明明没有鬼,却有人经常会见到一些残影,或是被已故亲人托梦的原因,那是两股契合度极高的血脉之气相融相触,会产生的共鸣反应,科学中,又叫磁场反应。 周明书体内的煞气显然很强,他生前一直戴着我爷爷的乾坤破煞咒,这符咒效力极猛,甚至远在镇灵诀之上,但这东西有个弊端,就是只能用来绘制护身符,保事主生前诸邪不侵。 而事主一旦离世,乾坤破煞咒不止会随事主散尽的生气一同失去效用,还会被事主的煞气反噬,吞掉最后一丝灵气,助事主煞气大涨。 由此可见,周明书的煞气能够吞掉风水煞中即将成形的煞灵,强夺了那玉坠中几百年的煞气,就不奇怪了,毕竟他的煞气是被我爷爷的灵气祭养过的。 不过,也是下午我破煞出了纰漏,导致煞灵提早成形,才给了周明书那股煞气横插一脚的机会,误打误撞夺了那玉坠中的yin煞之气,不然,以那风水煞的阵仗,待那煞灵成形,周明书的煞气也就只有被吞噬的份儿了。 周明书取代了风水煞练化的煞灵,这对刘晓芸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若是子时一到,周明书的尸体还未焚毁,刘晓芸难逃一劫。 我和姜梅也定会命悬一线。 我用灵气封在门上的镇灵诀还未损毁,而周明书的煞灵也只是看着刘晓芸,并未做过多的举动,我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把刘晓芸弄出来。 刘晓芸身上的血脉之气,本就能与周明书的煞气产生共鸣,如今这一人一灵,又都染了那玉坠里的yin煞之气,我若是贸然进去,怕是会刺激到周明书的煞灵。 而且我也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周明书的煞灵入体,到时我会不会对刘晓芸做出什么不可描述之事,就不能保证了。 我正看着浴室里的一人一灵,左右权衡,姜梅忽然走了过来。 “晓芸?”看到刘晓芸倒在浴室里,姜梅微微一怔,再看向周明书的煞灵,似乎是顷刻间就分清了煞灵与活人之间的差别,她脸上那副近乡情更怯的表情,反倒是淡了很多。 思忖片刻,姜梅又看向刘晓芸,问我,“她这是怎么了?” “刘晓芸被煞气拖入梦魇,只是睡着了,我去姜家的时候,她还躺在沙发上,应该是刘国富将她挪到了浴室里,想借煞灵之手,害她性命。”我淡声回答,刻意避开了自己打晕刘晓芸的事。 “你是说明书?”姜梅又看向周明书的煞灵,问道,“他真的会害晓芸吗?” “若是别的煞灵,刘晓芸已经死了,而周明书,虽然还未杀她,但也捱不过子时。” 听我这样说,姜梅像是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煞灵,真的不是她的周明书,姜梅不禁打了个冷颤,忽然将脸转到一边,不愿再看周明书的煞灵。 嘴里还念叨着,“明书生前不是这样的,他脸上带着笑,是暖的,他从来不会杀生,也不会害人。” 他当然不会杀生,也不会害人,受乾坤破煞咒的影响,周明书品性纯良,为人良善,这才是正常的。 而一个从不作奸犯科,从不为虐一方的人,又怎么会生出需要乾坤破煞咒才能压制的煞气? 有句话,我不想说。 这个姜梅,还有那个死掉的何澜,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周明书此人,现在有多干净,以前就有多脏,现在有多纯良,以前就有多邪恶。 至于,爷爷到底为什么要赐他一道乾坤破煞咒,想来是这极恶之人,做了件叫我爷爷也心生佩服的狠事。 “时间快到了。”姜梅有些焦躁的看了眼客厅里的时钟,又问我,“怎么办?明书的鬼魂,你能应付吗?” “不是鬼魂,是煞灵。”我纠正了句,却没答能不能对付周明书的煞灵。 说实话,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任何时候,这种话都不能说出来,会影响人的胆气和斗志。 而且跑也没用,我们走了,这楼里还有别人,总有人要为此付出性命,现在唯一可以期望的,就是姜凯能尽快将周明书的尸体烧掉。 时间我能拖一分是一分。 见我对她的质疑避而不答,姜梅并未像姜凯一样相信我,反而焦躁的来回踱步,最后索性转身要进浴室。 我探手挡住她,淡声道,“你干什么?” “当然是带晓芸离开这里,难不成要在这儿看着她被害死?明书不会愿意,我也不愿意!”姜梅执拗的看着我。 “没用的,你若是接近周明书的煞灵,很可能会跟刘晓芸一样,陷入昏迷。”我提醒她。 姜梅一怔,急道,“那怎么办?” “你不必急,周明书的煞灵,和被风水煞养出来的煞灵不一样,他不会优先攻击刘晓芸,待时辰一到,我自会应付。”我故作高深的答了句。 姜梅看我一脸淡定,似是才吃了颗定心丸,兀自念叨着,“晓芸不能出事,明书只有这一个孩子,就是我死,她也不能死。” 姜梅话音未落,浴室里,周明书的煞灵忽然微颤一下,猛地睁开了双眼。 已入子时。 我探手将姜梅挡开,姜梅一怔,反应过来扭头就要往浴室里看。 “别看。”我立刻用手挡住了她双眼。 浴室里,周明书的煞灵,双目圆睁,自眼眶周围的皮肉瞬间暴裂,犹如火势蔓延一般,迅速扩散开,几乎是瞬间他的灵体就成了个血人,身上已不见一丝皮肉。 整张脸也被疯狂的笑意扭曲成了一副诡异的模样。 第十章 你吃饭 不要说话 怎么会这样? 虽然我是第一次出手平事,但从爷爷的事迹中也听过不少有关煞灵的情况,恶煞本相是煞灵实力的象征,越是恐怖血腥,这煞灵的实力越是强横。 当然也有形如常人的凶猛恶煞,但那种煞灵实在太少了。 可变成周明书这样的,也是极其少见。 姜梅大概是知道周明书的煞灵变成了狰狞可怖的样子,略一愣怔,还是探手拨开了我的手。 我也没坚持阻拦,毕竟我不可能一直这样捂着她的双眼。 果然,纵使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这样肌理暴露,鲜血淋漓,不存一丝皮肉的周明书,姜梅还是惊得瞬间面无血色,身子都跟着抖了下。 眼看封在门口的镇灵诀受死灵之气的冲击,已震颤难存,我立刻提醒姜梅,“你先带刘晓芸离开。” 语毕,我立刻进了浴室,趁那煞灵还在蜕变,拽起地上的刘晓芸就将她推到了姜梅怀里。 刘晓芸躺在浴室里的时候,眉眼惺忪,像是陷在迷茫的梦境里,而此时已眉头紧蹙,显然随着煞灵的恶变,她也再次陷入了恐怖的噩梦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姜梅慌忙中也只来得及扶住刘晓芸,我就将浴室的房门关上,反锁了,几乎是与此同时,封在门外的镇灵诀砰然碎裂,一股强横的死灵之气扑到我身上,震得我心肺一痛,喉咙都跟着涌上一股腥咸。 周明书的煞灵果然有问题。 我转过身,快速结印,将周身散开的生气重新聚拢,并于丹田之中强行凝出一丝灵气,尽数集于掌间,转身一拳打向煞灵的腰腹之间,随即化拳为掌,将那一丝灵气,推入了煞灵体内。 我是在赌,赌周明书的煞灵对秦家的血脉灵气会有所反应。 果然,那煞灵被我打入一道灵气之后,猛地怔住,血色的眸子又恢复了半瞌状态,但它那恐怖的灵体已有半侧化成了黑色的死灵之气,丝丝缕缕的溃散着,还是在朝我扑过来。 稍一思忖,我心下豁然,取出那枚白玉藏血的吊坠,心中默念凝气咒,用生气引导着侵蚀过来的死灵之气,丝丝缕缕的没入了玉坠之中。 若是这些死灵之气一下子全扑过来,我自然无可抵御,但这丝丝缕缕的小东西,还不叫问题。 只是,这情况并未持续多久,周明书的煞灵已将我打入的一丝灵气融合消化,复又猛地睁开仅剩的一只独眼,随即剩下那半侧身子也化作一团黑气,朝我猛扑了过来。 却在触及我眉心之前,那团黑气,忽然溃散,犹如雾化的青烟,逐渐消失了。 烧了。 姜凯那办事不牢靠的,这个时间才烧掉周明书的尸身,若是再晚两秒,我就要去见我爷爷了。 心中有些不快,我将玉坠收好,转身打开了浴室的门。 姜梅和刘晓芸已经不在了,姜梅离开时走的急,房门都没关,我又扫了这房间一眼,正要离开,却见那客厅窗外的玻璃上,贴着个纸人,巴掌大小,纸人身上绘了咒文,脸上却还多余的画着个滑稽的笑脸。 见我看它,那纸人也不走,就趴在玻璃上,贴着。 我走过去,盯着那纸人看了会儿,淡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纸人自然不会与我搭话,也不会等我开窗去将它捉住,立时便微微仰头,犹如一片枯叶,洋洋洒洒的自楼层之上飘落下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转身离开客厅,还未关门,就见电梯那边急匆匆的跑过来个人。 是载我和姜梅过来的小司机。 “先…先生,您没事?”那小司机满头大汗,看样子是姜梅让他过来的。 “没事。”我面色冷淡的关上房门,与他一同下楼,却没见到姜梅和刘晓芸。 司机说他家姑奶奶拦了出租车,已经先回去了。 还说姜梅离开前交代过,让他把我全须全尾的带回姜家,说我是姜家的恩人,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就打断他的腿。 这姜家人动不动就要打断别人腿的毛病也不知是从哪儿传下来的,但显然这小司机吓得不行。 我跟他说时间太晚了,我有点累,想回家。 小司机犹豫着,最后还是给姜梅打了个电话,得到允许,才开车送我回家。 其实我住的地方,和姜家老宅只差了三个街口,姜家的门厅在大街上,我租的宅院在一条小巷子里。 在巷口下了车,将司机打发走,我转身就进了老旧的巷子。 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我还未开门,身旁却忽的传来一道脚步声。 只有一声,是有人从墙上跳落的声响。 我心怀戒备的侧身看过去,就见月光下,一道明快的身影扑过来,扑到我身上,抱了个满怀。 “楚姑娘?”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柔软和沁人心脾的药香味儿,我微微一僵。 楚子婳扑过来的时候,月光下,我似是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水汽,但她那样抱着我,一直也没再抬头,等她松手时,眼里的水汽也早已不见了。 “有吃的吗?”楚子婳问我。 “楚姑娘,我上次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们……”我记着爷爷临终时的话,不能再与楚家有任何往来。 其实,心中也有些奇怪,我来奉天虽已有半月,但我搬到这院子,也才两天,楚子婳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我有意与她保持距离,她却根本不听,也不等我将话说完,就又红了眼眶,说,“我师叔没了。” 我不是那种见不得姑娘家哭的人,但瞧着楚子婳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是心软了。 想着是不是该安慰她几句,张嘴却也只冷冰冰的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楚子婳似是真的很心痛,又一把抱住我,闷头在我怀里,可怜道,“我千里迢迢来寻你,师叔没了,都不能灵前守孝,你却连碗热面都不给我。” 我尽量不那么莽撞的将她挡开,不知为何当时有点不敢看她眼睛,只好避开眼神说,“你进来,我给你煮面。” 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看她? 往屋里走着,我还在想这事,跟在后面的楚子婳却忽然问我,“秦昭,我今晚能住这儿吗?” 闻言,我皱眉看她,许是眼里有些凶意。 楚子婳又立刻道,“明天就走。” 看时间确实是太晚了,她许是真的没地方落脚,我便也没再多说,进屋煮了鸡蛋面,盛了两碗。 我自中午就没吃饭,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挑着面条往嘴里放的时候,却听‘秃噜’一声,给我惊得一怔。 抬头看,就见楚子婳,将面条挑起来,放到嘴里,又秃噜一下,吸了进去。 “你吃饭,不要出声音。”我皱眉,淡声提醒。 楚子婳却是莫名其妙的反问,“不出声,怎么吃饭?” 我一时哑口无言,想起她与我又没什么关系,吃饭出不出声,有我什么事?反正明天人就走了。 如此想着,我也不看她了,闷头吃自己的饭。 哪知道面条才吃了一口,楚子婳就惊道,“你吃饭真没声音啊?” 我没搭理她,楚子婳又兀自苦恼,“我话这样多,你吃饭都怕吵,以后成了亲,若是床上也不让我出声可怎么办?” 我一口面条卡在喉咙里,差点儿喷出来。 见我眼角憋得通红,楚子婳又坏笑着,故作夸张道,“哎呀,幸好咱俩的婚事散了,不然这床事不和,可是件大事,整夜脸对脸的瞧着,却不能碰,得多难受。” “……你吃饭,不要说话。” 第十一章 瞎子不瞎 似是将我戏弄够了,楚子婳三两下吃完碗里的面条,就起身去里屋了。 我慢吞吞的吃着碗里的面,一碗面捞干净,也没吃出个什么味儿。 夜里睡觉,楚子婳拿了我唯一的一床被褥,就去旁边屋了。 虽然正值盛夏,没有被褥也不影响睡觉,但我也没立刻休息,而是坐在床上打坐,将体内的生气于丹田之中游走凝练,化出一丝灵气,才休息。 处理刘晓芸的事,当真是个赔本买卖,我攒了小半年的灵气都被一道镇灵诀耗尽不说,身体还受了死灵之气的冲撞,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躺在床上,我骨头都是酸的,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几乎是瞬间就让我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到了天光大亮,日头过墙,直到外面传来砸门声,我才被吵醒,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我起身到院子里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昨晚送我回来的小司机,还有姜凯。 “敲门半天不开,还以为你睡觉睡死了!”姜凯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那小司机听他这样讲话,立刻凑上来,赔笑道,“先生,我们姑奶奶请您过去,老板他脾气不好,敲门好一会儿了,您也没动静,他才砸门的,您可别往心里去。” “……稍等。” 我略一沉吟,回院子里,见楚子婳那屋的窗帘敞着,便往里瞧了眼,人已经不在了,被褥工工整整的摆在床头。 看样子是一早就走了。 我摸摸鼻尖,洗漱之后,拿上东西,就随姜凯二人去姜家了。 姜家大门上贴着黑纸,几个伙计正在院子里悬挂丧绸,看样子是要给周明书办丧事。 就算是入赘,在姜家门上给周明书办丧事,似乎也有些奇怪,难怪姜凯一大早臭着个脸。 姜凯将我带到别院,进了客厅,姜梅和刘晓芸都在。 而刘晓芸哭的眼睛都肿了,还在抹眼泪,姜梅坐在一旁安慰,见我来了,才起身,歉意道,“秦先生,我也是实在走不开,劳烦你又跑了这一趟。” “无事,”我淡声说着,将那枚白玉藏血的玉坠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说,“这是刘小姐的东西。” 姜梅愕然一怔,赶忙说道,“不是,我不是为这个。” 刘晓芸也抽泣着说,“那是个脏东西,我不要了。” 姜梅看向姜凯,后者便转身从一旁的柜子上拎过来个箱子,放到桌上,打开说,“这是五十万!是我小姑给你的谢礼,还有……” “不只是谢礼,我听晓芸说,秦先生是她在古董街上请来的?”似乎是见姜凯态度不佳,姜梅干脆自己说道,“恕我直言,那条街上,我十天要去八趟,确实没见过秦先生,我想着,秦先生应是才来奉天不久,不知道秦先生有没有兴趣到聚德斋当个坐堂先生?” “年薪七十万,包吃包住,可揽私活儿。”姜凯很是专业的补充。 我将眼前的钱箱子推回去,才说道,“为刘小姐平事的钱,我已经收过了,这份钱财,和姜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还是算了。” “算了?这五十万是给你半年的!你还嫌少?白吃白住,白拿钱,你确定不要?”姜凯说话的声音都瞬间高了八度。 姜梅立刻不快的瞪了他一眼,后者又立马消声,闭上了嘴。 姜梅这才看向我,柔声道,“那既然这样,我也不多做强求了,但聚德斋始终给秦先生留着位置,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欢迎。” 见她说完了,我点点头,才问她,“刘国富死了?” 闻言,姜梅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 我又看向刘晓芸,淡声道,“我有些话要问刘小姐,不知方不方便?” 刘晓芸抹着眼泪,一阵点头。 姜梅这才和姜凯一起出去。 “秦先生,谢谢你。”那二人走后,刘晓芸使劲抹了把眼泪,跟我道谢。 “我收了你的钱,帮你平事是应该的,只是有件事,我想知道。” “你说。”刘晓芸点头。 “昨晚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我淡声询问。 闻言,刘晓芸面颊微红的挪开眼神,支吾道,“没…没什么,就和之前一样,做了那样的梦,但…后来我梦到了……” “周明书。”我替她回答。 “嗯,”刘晓芸点头,又说道,“梦里的事我都跟梅姨说了,大多都是以前发生过的,也有一些事,是梅姨不知道的,总之也算是解开了她多年的心结。” “那最后呢?梦到周明书,你在最后的噩梦里,看到了什么?”我继续追问。 以昨晚那种状况,刘晓芸最后的梦境,很可能就是周明书的执念,是他煞气的起源,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想知道爷爷为什么愿意赐他一道乾坤破煞咒。 也许能从那件事里,找出刘国富背后的风水师。 然而刘晓芸似是在噩梦之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如今回想起来,却也只是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人就是这样,于噩梦中产生的极度恐惧,反而会激起大脑的自我保护意识,将其轻易抹去。 不记得,便不记得,对刘晓芸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我将桌上那枚玉坠,拿给刘晓芸,说道,“这玉坠里有周明书‘魂飞魄散’之前留下的死灵之气,对你来说是个护身符,倒也不必介意它是刘国富用来害你的,还是死人的陪葬品,好好留着。” 闻听此话,刘晓芸才接过那玉坠,点了点头。 周明书和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便也没再多问,从屋里退出来,与姜梅道别,就离开了。 那天我背着兜子,到古董街街口的小吃摊,要了碗馄饨,刚坐到桌旁,昨天我挨着摆摊的那个瞎眼先生,就坐在了我对面。 这瞎眼先生是个卦师,昨天去刘晓芸家平事的时候,刘晓芸还跟我提过,说她之前也找过这个瞎眼先生,但这人不愿意管她的事。 我原猜想着,此人多少有点本事,毕竟看出了刘晓芸身上的事不简单。 却不想,此人坐下,点了碗馄饨之后,就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浑浊的老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道,“小伙子,年纪不大,好本事啊。” 我看他不是真瞎,这态度也有些奇怪,便淡声问道,“什么好本事?” “刘国富啊,早上的报纸没看?奉天城何氏企业一夜无主,老板刘国富迷醉温柔乡,夜场丧命。”老瞎子用手指蹭着下巴,不怀好意的弯了弯眼角,又小声问我,“给他下药了?” 闻言,我收敛目光,不再看此人。 那老瞎子见我不搭理他,干脆又挪着板凳,坐到我旁边,幸灾乐祸道,“你这事儿做的可地道啊,那个刘国富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在这条街上,都传臭了,花了二十万,买个凶煞棺,拿里边儿的大凶之物给自己闺女当生辰礼,也是缺了大德了,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听他那言下之意,是早就知晓此事,我侧眸问他,“那你们为什么不管?” 老瞎子一愣,反问,“管什么?” “刘晓芸。”我淡声道。 “那谁敢管?能在凶煞棺里取出物件儿的,那得是什么人?是我们这种人能管的吗?再说了,大伙儿出来混,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你也别说我夸张,这条街上,一只手能数过来的几个先生,早就都被刘国富‘关照’过了,谁敢管他家的事?那不是找死嘛?”老瞎子一副老油条的态度,言之凿凿。 这世道,瞎子不瞎,见死不救,也当真是什么人都有。 第十二章 真是涨了见识了 这世道,瞎子不瞎,见死不救,也当真是什么人都有。 我心中鄙夷,却也在想另外一件事。 问那老瞎子,“你知道是谁帮刘国富开棺的?” “见过一眼,那人个子不高,瞅着眼生,不像是本地人。”老瞎子琢磨着嘀咕。 不像是本地人?那根本不是人。 我知道他说的也是那个纸人所化的替身,便也没再多问。 馄饨端上来,我也没吃几口,那老瞎子一直问东问西的,打听到底是不是我给刘国富下药了,琢磨着说这事儿实在是太巧了。 我昨天去刘家平事,刘国富昨晚就暴尸夜场,死在了女人堆里。 我听他总是绕着这件事旁敲侧击,便放下筷子,一脸寡淡的瞧着他,等他说。 见状,老瞎子嘿嘿一笑,又小声道,“你救了刘晓芸的命,她没少给你补钱?现在整个何家都是她的了。” 我淡声问,“你什么意思?” “见者有份,这里边可有人命,你给刘国富下药那事,也不想我说出去?”老瞎子脸上带着油腻的笑,意有所指的要挟。 还能这样? 我沉默着,忽然觉得真是涨了见识了。 见我不说话,老瞎子又说,“那刘晓芸就是个丫头片子,现在没爹没妈的,就凭你这张脸,还不是分分钟拿下?以后靠着这么个小富婆,就不用来这儿摆摊儿了,也不会心疼这点儿钱?” 他朝我捻着手指,明目张胆的要钱。 我面无表情的起身,到馄饨摊老板那儿付了钱,就转身走了。 那老瞎子有些发愣,起来追了两步,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把你害人的事,捅出去!” 我没搭理他。 回去摆摊的时候,特地把卦摊往远处挪了挪,跟那老瞎子隔了两棵树的距离。 这人倒也识趣儿,见我不理他那茬儿,也没再死缠烂打。 但说到摆摊揽客这种事,我确实是跟这人差远了,他那装瞎的伎俩到底是好使,一上午揽了两三个卦客,随便猜测几句,拍两下马屁,几百块钱就到手了。 我一脸淡漠的坐在远处,却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那老瞎子是怎么忽悠人的,听得正入神,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了卦摊前。 我抬眼一看,是姜凯。 姜凯臭着一张脸,都踩到我画的卦牌了,也还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看都不看一眼,就将个麻布包裹扔在了卦摊上。 那是个棉麻带子,卷在一起,外边打了个活结。 “这是什么?”我以为他要看事,便淡声问了句。 “给你的,”姜凯烦躁的说着,又高高在上道,“你要是嫌我小姑给的价钱低,我可以给你涨价。” 我才明白过来,他是真想请我去他那古董铺子里当坐堂先生。 “姜老板,你请人的态度,也太差了点。”我出言评价。 姜凯忽然怒道,“你他妈去就去,不去就不去!难不成还要老子跪这儿给你磕一个?” “不去,”语调轻淡的说着,我捡起那麻布包裹的东西,抖开一看,不禁愣了下,那腰封似的带子里插着一排巴掌长短的桃木钉,整整七根。 “七星破煞钉?” 说实话,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很意外,十分意外。 姜凯被我矢口拒绝,原本脸都绿了,但见我看到那七星破煞钉之后有些动容,这人立马又面相嘚瑟的端起了架子。 我扫了他一眼,将那插着破煞钉的棉麻带子重新卷好,淡声道,“东西我留下了。” 姜凯站着没动。 我问他,“还有事?” “什么还有事?你收了我的东西,难道不该说点儿什么吗?这可是老子费了好大劲儿才从那口楠木棺上弄下来的!”姜凯一脸懵逼。 “这东西,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若是不送,拿回去就是了。” 见我态度冷淡,这话也不中听,姜凯瞬间攥紧了拳头,似是强压着怒火,终是深吸一口气,屁都没放一个,就转身走了。 我瞧着他也没走多远,就进了一家铺子,再看那铺子上的牌匾,聚德斋。 原来姜家的铺子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我有些发愣。 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早上没吃饱,干坐了一上午,也没个生意,钱没赚,饭还是得吃。 我正想着去哪里吃饭,侧头看了那老瞎子一眼,心里盘算着,可别再跟这人碰一起了,实在倒胃口。 就见那老瞎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坐在街边,正跟个衣着光鲜的妇人说着什么,说也就说罢了,他还时不时的朝我这边指一下。 我回头看身旁两侧,也没旁的人了。 这老骗子,不会真的在宣扬着说我坏话?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我毕竟初来乍到,本就生意不好,再受同行挤兑,以后怕是没人愿意找我看事了。 都说佛渡有缘人,但空有一身本事,使不出来也是憋屈。 我琢磨着,收拾卦摊,还没想出什么法子治治这老骗子,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卦摊旁。 “先生?”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我扭头,见是刚才在老瞎子那问事儿的妇人,心里有些奇怪。 那妇人看我停了收拾东西的手,才微微矮身,蹲下来,跟我说,“我家里有点麻烦事,听那位余先生说,您本事不小,也信得过,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跟我走一趟。” 妇人说的余先生,就是那个装瞎的老骗子。 我思忖片刻,觉得这老东西不会那么好心,有生意自己不做,推给我,想来这妇人家里的也是个麻烦事。 但我观此人生气醇厚,面相红润,又不像是遭了大难的样子。 “那位余先生,不做你的生意。”我淡声道。 妇人微微一怔,以为我也要将此事推掉,赶忙道,“钱不是问题,但求您跟我走这一趟去看看,若真是难以解决,我也不会为难先生,跑腿费还是会给您的。” “这倒不必,做一分事收一分钱,只是,”我侧眸看了老瞎子一眼,那老东西戴着副墨镜,也瞧不出眼神,但瞅那样子是在偷看,也在支着耳朵听这边的事。 我心中盘算着,继续道,“我昨天给人平事累着了,想带个帮手,万一事情不好办,也不至于太过措手不及。” 闻言,那妇人立刻反应过来,倒是松了口气,点头道,“这好说,我多出一份钱就是了,只是不知道余先生愿不愿意。” “他愿意的。”我淡声答了句。 “那您慢慢收拾,我去问问。”妇人转身又朝那老瞎子走了过去。 我将卦摊收起来,过去的时候那老瞎子已经故作矜持的跟妇人谈好了价格。 五千块钱。 我听着这个数,又说道,“我要十八金。” 妇人一怔,看看我,又看看老瞎子,茫然道,“十八金,是金子?” 似是怕我把价说低了,老瞎子赶忙抢道,“不是,是五千块钱,再加十八块,带个零头,这是风水行里的规矩,不能要满数儿。” 闻言,妇人点点头,又爽快道,“行,这只是个跑腿费,若是事成了,我再给两位各加五千。” 在我这儿是没有跑腿费这一说的,但既然是跟那老瞎子一起办事,我也只能随他了。 妇人让我俩在街口等着,就去停车位上开车了。 等人走后,老瞎子脸上那严肃端庄高深莫测的表情瞬间破功,露出一副贪财的嘴脸,夸赞道,“可以啊,小子,挺上道儿,挣钱还知道捎上我这把老骨头?” 我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妇人家里的事肯定不简单,不然老瞎子跟她谈的价格不可能是建立在跑腿费的基础上。 果然,见我不理他,老瞎子又小声嘀咕,“这娘们儿家里的男人要死,这活儿咱可救不回来,一会儿瞅瞅,差不多赚个跑腿费就得了,别再把人弄死,让她给赖上。” 第十三章 水米不进 妇人叫吴静,她的丈夫是奉天城的水产大亨,郑大海。 这奉天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而这里边有七成的水产生意,都要经郑家的手。 郑大海以前就是个跑水产的,三十出头那年发了家,一下子飞黄腾达,搞了个正经公司,买了豪车,买别墅,过上了好日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半个月前,郑大海忽然卧床不起,水米不进,吴静带他到永安市的几家大医院看过,却什么毛病都没查出来。 她听姐妹说,这人要是被脏东西缠上,就会生些虚病,得找道士,或是先生,把那脏东西除了,或是送走,才能治好。 于是这段时间,她跑了好些地方找人来给她丈夫治病,但一直毫无起色。 听老瞎子说,吴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请他了,也就是说,这份跑腿费,他早就已经挣过了。 也不好再挣,就想着便宜我了。 他话是这么说,可我清楚,这老骗子,八成是盼着我接下郑大海这事,最好是把人治死,真摊上人命,他才高兴。 只不过现在我把他拉上,让他多挣了份跑腿费,他也不想挂上人命,才提醒我,到那儿看看,拿钱走人就好。 老瞎子跟我把事说了个大概,吴静也开车过来了,倒也没急着带我去见郑大海,而是把车子开到城里的一家饭店外,说是订了包间,先吃饭,她也好把家里的事跟我说说。 这或许就是生意人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吴静无疑是那种很会把握人心的女人,这饭局,就像临近手术室塞给医生的红包,会让她安心,也会让办事的人精心。 老瞎子还在装瞎,吃饭的时候,隔着镜片儿,看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却只能拿着勺子喝汤。 吴静举止端庄的坐在另一边,和我隔了大概有一把椅子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待服务员上完酒菜,出去关上了门,她就主动拿杯子斟了酒。 “不知先生怎么称呼?”说着,吴静把酒端给我。 我接过来,放到一旁没喝,淡声道,“我姓秦。” 吴静温和一笑,才继续道,“秦先生,不必客气,这家的酒菜还算可以。” 我点头,规规矩矩的吃饭。 吴静见我不喝酒,也没再让我,而是说起了郑大海的事。 大概是猜测着老瞎子将基本情况跟我说了,她也没再详说,只将昨晚发生的怪事详细叙述了下。 郑大海半个月不吃不喝,就靠着吊瓶续命,吴静请过很多道士先生,还请过和尚到家里做法超度,但都没用。 郑大海一直食欲不振,看什么都不想吃。 直到昨天夜里,确切的说,是后半夜,郑大海忽然喊饿,把睡梦中的吴静闹醒,说要吃鸡。 吴静看他终于想吃东西了,就赶紧打电话要了外卖,点了鸡肉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 说到此处,吴静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桌上的酒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他……没吃?只是把那碗粥捧在手里闻了闻,就说粥不行,得吃肉,他要吃肉。” “我又买了只烧鸡,”吴静皱眉,呓语着,“我原还担心他半月没吃东西,一下子吃这么硬的不行。” “结果他根本没吃,依旧只是闻了闻。”我淡声搭话。 吴静闻言,立刻点头,复又道,“他把闻过的烧鸡扔在地上,就还要新的,我觉得不正常,但他闹得厉害,也只能照做了。这后半夜,外卖往我家跑了七八次,我总想着,也许一会儿他就真吃了,可最后他也没咬一口,天亮之后,就又成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而且昏睡过去,怎么都喊不醒了。” 一旁的老瞎子闷头喝着粥没说话。 吴静干脆问我,“秦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点头,淡声道,“具体情况,还要看过他本人,才能知道。” 闻言,吴静也没再多问。 饭后,吴静去结账,老瞎子忽然问我,“你是真能看出什么,还是在这儿装蒜呢?我可告诉你,别弄出人命,到时候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老瞎子莫名其妙,“还能怎么看?这他妈不就是回光返照吗?那郑大海肯定是要死了,回光返照,要东西吃,又吃不下,故意折腾人玩儿呗!毕竟他一死,那家产就都是这娘们儿的了!他能甘心?” 我听他张嘴闭嘴都是钱财家产,顿觉,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再多言。 吴静结账之后,就开车将我和老瞎子带到了郑大海的别墅。 有钱人的房子,可以有很多种,但暴发户的房子,还真是怎么气派怎么来。 跟着吴静进了客厅,老瞎子似是想避嫌,担心这人真死了赖在他身上,就说自己眼盲不便,在楼下等,让我有事再喊他。 话是这么说,估计我要是真喊,他也就跑得更快而已。 吴静也不在意,主要也是想请我看看郑大海,就没管他,带着我上楼,到二楼的主卧,推开房门说,“秦先生,劳您给仔细看看。” 我点头,进了屋,其实大城市里的家宅风水,大多不会有问题,尤其是这种成片的别墅区,或是整片的小区,因为开发商在建房之前,肯定就已经找风水师看过了。 哪怕是不好的地段,有街冲煞、尖角煞的地方,也会在建房初期就想办法化解掉。 所以相较于农村,这种大城市里的房子在大风水上,一般不会出问题,其次就是宅内风水、室内风水。 这一点,姜家就做的很好,靠着奇门遁甲之术,将家宅风水发挥到了极致。 而吴静和郑大海显然都不是信这些的人,不然吴静也不会病急乱投医的让老瞎子那些人骗了又骗。 不过,来这里的路上我也看过,这种别墅区的宅院房型都是统一固定的,所以宅院风水上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室内,郑大海和吴静不信这些,也没供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或是有什么风水刑克的利器。 吴静又面色红润,生气浑厚,可见家中风水尚可。 如此看来,那郑大海的毛病,多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卧室里,郑大海躺在床上,双目紧瞌,一张蜡黄消瘦的脸上毫无血色,此人倒不似我想象的那样是个浑圆富态的胖子,反倒身形瘦高,肤色偏黑,打着吊瓶的手上,还能看到年轻时干苦活儿留下的老茧。 只是,他的年纪看上去比吴静要大上一些。 吴静那模样,也就三十出头,而这个郑大海,有可能年近五十了。 老夫少妻,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老瞎子那些财产来财产去的话。 “秦先生?”吴静似是有些着急,忍不住喊了我一声,问道,“怎么样?” 我这才回过神,默念凝气咒,然后将二指搭在郑大海的脉搏上探了下。 郑大海体内的生气亏损一空,除了吊在肺里的一口气,已与死人无异了。 与家宅房屋,山川河流一样,人的体内也有自己的风水,有凝气之地,也有挥散之处。 我用来练气的丹田便是凝气之地,而男子的生气散于精血,女子的生气散于心脉。 郑大海的情况则有些特殊,他并不是精血散尽导致的气亏,而是根基上出了问题。 他的丹田小腹之中,就像漏了个窟窿,早已无法凝化生气,血脉之气滞而不动,待体内仅存的生气消耗殆尽之日,便是亡命之时。 这种情况一般是练气之人遭受重创,或是年迈的老人体质退化、即将老死才会出现的情况。 而郑大海显然不是个练气之人,这年纪也称不上是老人。 他这毛病是出在自己身上,却又不是。 我稍一思忖,淡声询问,“这郑家的阴宅风水,可找人看过?” 吴静一愣,摇头道,“没有。” 复又问我,“秦先生,你的意思是,是坟里出了问题?” 第十四章 散财之兆 吴静这话很奇怪,正常该问的是‘祖坟上出了问题?’,她说坟里,好像知道是哪个坟似的。 我点头,示意应该是阴宅问题。 吴静蹙眉想了想,才微微敞臂,做了个请的手势,看样子是想与我出去说话。 她跟着我出了卧室,关好房门,才小声道,“秦先生,其实,我不是大海的发妻,他年轻时还有个妻子,但二十年前就过世了,埋在乡下的祖坟里。” 我也没在意,这世上,除了血脉之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只剩一道缘分了。 这东西比万物之气都还玄,看不见,摸不到,说有就有,说无便无,夫妻离异,朋友断交,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更何况,郑大海是亡妻,续弦,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吴静见我脸上没有鄙夷之色,才继续道,“我跟着大海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有钱人了,但他妻子,是在他发家之前就离世了,跟着大海受了一辈子苦,大海觉得自己亏欠她的,所以逢年过节的回家,也从不带我,不想让他发妻知道他续弦的事。” 我摇头,淡声道,“这人死之后,便是一抔黄土,郑先生倒是多想了。” 吴静却是继续道,“我也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他老家那边我是不方便去的,而且大海也不愿意我出现在他发妻坟前,所以这件事,只能劳秦先生自己跑一趟了,我可以给你们加钱。” 闻言,我垂眸看了眼坐在客厅里继续装瞎的老骗子,淡声道,“无妨,有余先生跟我一起。” 吴静见我答应了,立刻下楼把这事又跟老瞎子说了,价格在原本五千的基础上,改成了多加一万。 这些钱,和姜梅给我的五十万比,或许不多,但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是高价了。 至少能让一心避嫌,总怕被吴静赖上人命的老瞎子,无法拒绝。 事情说好之后,吴静将郑大海老家的地址,和他兄弟的电话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我,说是让我到地方之后,给这人打电话,他会带我们去郑家坟。 临走前,我叮嘱吴静,若是郑大海再醒过来,要什么吃的,让她尽管给,不要害怕,也不要激怒郑大海。 吴静点头应下。 她将我和老瞎子送回古董街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我答应了吴静,明天一早就启程,她才开车离开。 那车还没走远,老瞎子就急吼吼的问我,“你到底行不行啊?这钱挣着,不会挣出事儿来?” “你要是怕,可以不去。”我不在意的说着,转身要走。 老瞎子一把拽住我,又拿出手机说,“哎?留个联系方式,你叫什么名字?咱多会儿出发,好打个电话联系啊。” “秦昭,”我报上名字,看着老瞎子费劲的在电话簿新建联系人里打出了那两个字,才说,“我没有手机,明早就在这儿碰面,七点。” 老瞎子一怔,似是发觉自己被耍了,怒道,“不是,你连个手机都买不起?穷鬼托生的?” 我没搭话,转身到不远处的超市,买菜回家。 我不是买不起,是不想买,电子产品我也都会玩,只是电子设备产生的磁场,会影响我对气的感知力,时间长了,会变得很迟钝。 生活中偶尔用用还好,若是随身携带,就有点不妙了。 回到家里,我把姜凯给我的七星破煞钉拿出来,腾了份样式图纸。 其实,秦家的风水术法,并没有固定的流派,大多都是些在机缘巧合之下,积攒出来的,像是镇灵诀,就是我爷爷在一口封着凶煞的老井里学来的。 而这七星破煞钉,我也只是听爷爷说过,从未见过,哪怕是破煞钉上的咒文,我爷爷也没能留个样式图纸,主要是七星破煞钉的选料,一般都是桃木,一旦打入棺中,很难再取下来。 就算能强取下,也大多损毁严重,上面的咒文样式早已不能看了。 这也是为什么姜凯给我这套七星破煞钉时,我会很意外的原因,原本我只是随口说了句,这钉子是好东西,觉得烧了可惜了。 哪知姜凯就听进去,烧掉棺材之前,硬是给拆下来了。 虽然也有损毁,但不得不说,这做古董买卖的,是不一样,活儿细的很,这副破煞钉上的咒文,其实还算完整。 而对我来说,这七道咒文的样式图纸,也确实比那五十万更吸引人。 小心翼翼的将七张图纸腾出来,晾好,我就去做饭了,炒了个小菜,饭后,又把晾干的图纸卷起来收好,打坐练化了一丝灵气。 睡觉的时候才想起,被褥还在另一个房间,我又下床去拿过来,抖开铺床。 这一抖,被子里有个黑色的东西掉出来,落在了被褥上。 我面无表情的拿起来一看。 是件丝绸料子的胸衣…… 像是抓了烫手山芋似的,我立刻又把那东西扔了回去,耳根一时间有些发烫,可再看,那布料上还带着挂牌,是没穿过的。 想到自己这过激的反应,我一时间有些着恼,抓起那件衣服就塞到了柜子里,可躺到床上,被褥里也都是楚子婳身上沁人心脾的草药香,淡淡的清香,却熏得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我五点半就醒了,到院子里活动一下,煮了碗面吃,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到古董街与老瞎子碰头,租车往郑大海的老家去了。 那地儿离奉天城也不近,在个山沟沟里,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一直在睡觉。 到了地方,该下车了,老瞎子才把我叫醒,说,“你这一大早挂着俩黑眼圈儿,在车上睡了一路,昨晚让鬼压了?” 我瞥了他一眼,没搭话,醒醒神,下车付了钱。 出租车把我俩送到了一个小镇上,再往里的路,司机不认识,就没进去,老瞎子拿出手机给郑大海的兄弟打了电话。 我俩又在街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快中午了,那人才赶着驴车来接我们,说是上午给牛拉草去了,这才刚卸完车就赶紧过来了。 这人叫郑大山,听这名字就知道,是郑大海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俩人长得也有点儿像,但这二人的家庭条件明显是天壤之别。 上了驴车,慢悠悠的往郑家村走着,老瞎子才问他,“大山兄弟,你知道我们是来干啥的吗?” “知道啊,我听嫂子说了,你们是来给祖坟看风水的,这风水先生的价钱可贵着呢,我哥给钱了?”郑大山赶着驴车问。 老瞎子点头,怅然道,“给了,五百块钱,你哥可挺抠儿的,要不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就这点钱,我们还真不想来。” 郑大山嘿嘿一笑,反驳道,“我哥可不小气,年年过节,都给家里买不少东西咧,他自个儿倒是好几年也舍不得换件儿新衣裳。” 老瞎子笑笑,没说话。 我坐在一旁听着,也看出来了,这郑大海有钱,在市里又是公司又是别墅的,他老家竟没人知道。 而老瞎子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驴车进了郑家村,没多远,就停在了一个围着泥巴墙的小院儿外,我和老瞎子下了车,郑大山把驴车牵进院里,招呼我们进去,说是他婆娘做了饭,一会儿吃完饭,他就带我们去坟里看风水。 这顿饭吃的,算是勉强垫饱了肚子,看得出来,桌上那四个菜,都是勉勉强强凑出来的,只有锅里的白饭,能管够。 饭后,郑大山把我俩带到郑家坟,找到他家祖上三代的坟头子,又给我指了郑大海发妻的坟,才说下午还要去给牛拉草,就先走了。 等这人走远,老瞎子忽然念叨,“看到没,这就是人,没良心的,那个郑大海自己富的都快流油了,就算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他也不会帮一把。” 我扫了他一眼,没搭话,而是在山坡上寻了个比较高的位置,观四周山脉走势,淡声道,“这片坟地的风水还算可以,但聚气之地太过平坦,有散财之兆,照理说,郑家坟的后人,不该有大富大贵之人。” 老瞎子一听,乐了,“你到底会不会看?不该有大富大贵之人,那郑大海是鬼啊?” 我摇头,又往坟地里走了走,站到郑大海发妻崔秀莲的坟前,绕着那坟堆转了一圈。 老瞎子跟过来,正要说话,我抬手制止了他,淡声道,“这坟里的事,白天弄不干净,得晚上再来。” 老瞎子看我这架势,也有些被唬住了,问我,“你真会看风水?” 我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有句俗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没说错,是骡子是马你得拉出来溜溜,不然,有些事纵使你说的天花乱坠,不愿意信的人,他也还是不会信。 第十五章 桃木钉 破风水地气 见我不让他问,也不答话,老瞎子又有点儿着急,问我,“那现在咋办?回去?” 我点头,转身往坟外走。 老瞎子跟上来,鄙夷着念叨,“我觉得我装逼这本事已经够可以了,你这小子装起来怎么比我还过分?” 我没搭理他,出了坟地,走得远了,才转身往山坡上去。 老瞎子一怔,见我没有要回村的意思,赶紧跟上来,也不抱怨了。 我在山上找了棵枝繁叶茂的老树,就转到树后,靠着树身,盘膝坐在了草地上。 老瞎子贼眉鼠眼的四处一看,才问我,“你这是要做法?” “睡觉。”我淡声答着,闭上了双眼。 “嗨!我知道了,”老瞎子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咱就在这儿耗一天,就算治不好郑大海的病,吴静那小娘们儿也不会让咱白跑一趟!” 我见他还想着白拿钱不干活儿的好事,心里一阵无语,但也没法解释,只好提醒他,“找个山下看不到的地方,睡觉。” 见我没否认,老瞎子也放心了,挪到旁边儿的大石头后,往地上一躺,就呼呼的睡了起来。 我睁眼瞧了他一下,摇摇头,才又闭上双眼,将体内的生气于丹田之中游走,缠绕着之前化出的灵气,缓缓凝练。 时间过的很快,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山上已经有些凉了,老瞎子被凉风吹醒,搓着胳膊,问我,“咱啥时候回去啊?总不能在山上过夜?” “农村人总是很忙,这会儿郑大山应该还没回家,我们回去,他妻子一人在家,不合适。”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 老瞎子想了想,似乎觉得确实是不合适,便也没再多说。 又等了两个小时,六点多,太阳掩到山下,他又兀自嘀咕,“这会儿郑大山总该回家了?” 我没做声,老瞎子见我坐着不动,只好闭嘴,继续等。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天黑,老瞎子饿得饥肠辘辘,从兜子里拿了两个苹果,递给我一个。 我见他出门还带着吃的,有些意外。 “洗过的。”看我愣着,他又把苹果往我面前递了递。 我也饿了,就没客气,拿过来咬了一口。 老瞎子使劲儿啃了口苹果,看着我,忽然琢磨道,“你是哪里人?看你这行事做派,不像北方人,普通话倒是说的很正。” “江南人。”我淡声回答。 老瞎子忽然一笑,说道,“难怪,吃东西都带着股子装模作样的仙气儿,江南可是个好地方,养人。” 我没做声,才将那苹果吃掉一半,老瞎子就已经吃完了,他起身拍拍屁股道,“这天都黑了,郑大山肯定回家了,咱也回去!” 说着他就要往山下去,我起身,一把压住他肩膀,将老瞎子摁的又蹲回了石头后面。 “唉?你……”老瞎子年纪大了,似是腰板儿不行,被我这一按,顿时有些着恼,扭过头来就要撒火。 我示意他别出声,看山下。 他微微一怔,循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远处过来个人。 那人打着手电,只能看到一束光,在往这边走。 “那是郑大山?”老瞎子猜测。 “嗯。” 他又纳闷儿,“那咱躲这儿干嘛?他肯定是来找咱的!” 我按着他肩膀没做声。 郑大山打着手电从山下走过,很快就到了郑家坟,他用手电在坟地里四下照着,喊,“秦先生?余先生?你们还在不在啊?” 老瞎子顿觉晦气,就是一阵嘀咕,“妈的,大半夜被人在坟地里叫魂儿,在也让他喊的不在了。” “秦先生?”郑大山又喊了声,见没人应他,这四周又黑漆漆的,连点儿亮光都没有,他这才走到崔秀莲的坟前,绕着坟头转了一圈,就回村了。 等这人走远,我才松开老瞎子,起身下山,往郑家坟去。 老瞎子反应迟钝的跟上来,问我,“他刚才绕着那坟头子转啥啊?” “他是在检查坟土,看崔秀莲的坟,有没有被我们动过。”我淡声说着,进了坟地,走到崔秀莲的坟前,往后绕了半圈,俯身在坟堆的尾椎处,摸了摸,然后用手扒开坟土,将手指探进去,就摸到个硬东西。 “咋了?”老瞎子问我。 我稍一停滞,用凝气咒探过之后,二指用力,从土里拔出了一根桃木钉。 这钉子足有一尺来长,却只有小指粗细,周身光滑,是被仔细打磨过的。 “这…这是什么东西?”老瞎子见我平白就从土里拽出根大钉子,难免惊愕。 “只是一根普通的桃木钉。”我将那木钉装到兜子里,踏平了扒开的坟土,又抬眼环顾四周,走到郑大海父母的坟前,默念凝气咒,将手摸在地面上,探了探此处的地气。 然而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老瞎子似是才反应过来,追过来问我,“郑大海那毛病,是因为那根钉子?” 我点头,淡声道,“这是一种风水刑克之术,桃木在风水刑克中,属五大利器之一,扎在阴宅地穴里,可破风水地气,害人不留痕。” 老瞎子听得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道,“这钉子是郑大山埋的?” “是也不是,寻龙点穴并非常人所精通之道,所以,至少打入桃木钉的位置是旁人给他点出来的。” 听罢,老瞎子不禁一阵咋舌,“这郑大山和郑大海不愧是亲兄弟,都不是啥善茬儿。” 我面色寡淡的瞧了他一眼,就转身出了坟地。 老瞎子跟上来,又喜不自胜道,“那这事儿就叫解决了!咱这就回去!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再有这种活儿,我给你多牵线儿,只要你能捎上我,咱有钱一起挣。” 老瞎子乐得合不拢嘴。 出了坟地没多远,他见我走着走着又跑偏,往山上去了,急忙跟上来,纳闷儿道,“哎呦,小祖宗,你不是又要睡觉?有那时间,咱还不如去镇上落脚,也没多远。” 闻言,我回身看向老瞎子,低声道,“那坟里还有别的东西,你在这儿站着,哪儿也别去,我去看看就回。” “别的东西?什么东西?”老瞎子赶忙追问。 “是……很可怕的东西,”我担心这老骗子不听话,便将事情说的严重了些,警告他,“你若是不想死,最好就站在这里,别跟过来。” 语调生冷的说完,与一脸错愕的老瞎子擦肩而过,我就下了山坡,默念凝气咒,将自身的生气收拢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回了郑家坟。 郑家坟的风水当真是一般,若是非要分个高低,也只能算是阴宅风水中的下品,连中品都够不上。 虽说一个人的气运如何,也并非尽数仰仗这祖坟风水,但若说没有丝毫影响,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郑家坟过于平坦的聚气之地,确实是有散财之兆,至少不该出郑大海那样一个富商。 若是出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坟中地下,埋了可凝聚地气的‘宝贝’。 再说那郑大海身上的毛病,他丹田之中像是漏了个窟窿,无法再将血脉之气化作生气,这确实是那根桃木钉导致的,但他前夜惊醒,与吴静要肉吃,却只闻不吃,这就与那根钉子没什么关系了。 我细细思索着,才进了坟地,就听到一阵‘咔哧咔哧’的碎响。 循着声音找过去,躲到一尊石碑后,我就看到这坟地西南角的草窝里,蹲着一只大黄皮子,它正拱着脖子,在啃个苹果。 那苹果是我之前扔在坟地里的,但我扔在了崔秀莲的坟堆旁,这会儿却跑出这么远来,显然是那黄皮子叼过来的。 第十六章 邪门歪道 纸人 我以前就听爷爷说过,在东北这边,黄皮子有黄大仙的称号,很受人们敬重,有些人还会把它供在家里,当保家仙。 我也不否认,山野林间,确实有不少精怪存在,但对我来说,它们和人其实没什么区别,也都是万物之气的载体,只是常年居于深山,这些小东西比人类更容易接触到深山大川中的地脉灵气。 而常年浸于灵气之中,吸天地精华,导致它们对气的存在越来越敏感,年头长些的,更是能轻易对旁的生气、煞气、甚至是灵气产生影响,所以称它们为‘仙’倒也不过分。 在来此之前,我就想过,郑家坟里可能是有这种东西,可到了地方,看过郑家坟的风水之后,我又觉得奇怪,这种小东西对灵气的存在十分敏感,会依本能而对其趋之若鹜。 但显然,就算郑家坟里埋了宝贝,也不会是什么天灵地宝,照理说,也不该引来这种大黄皮子才对。 我正琢磨着,那拱着苹果可劲儿啃的黄皮子却是忽然一怔,机警的抬起脑袋,左右晃了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身上的生气是收拢状态,感觉不到旁的气息,也应该不会被那黄皮子察觉。 但不等我细想,那大黄皮子忽然前冲两步,又猛地停住,后腿一刨,掉头朝另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只是没等它窜出多远,一道人影扑上去,就将其一把抓住,揪着那黄皮子后颈上的皮毛,将其拎了起来。 大黄皮子立时吓得瑟瑟发抖,一泡黄尿顺着尾巴淌下来,滴滴答答的洒在地上,散出了一股子刺鼻的臊臭味儿。 我凝气封住嗅觉,却看不到那人的脸,正想换个位置看仔细,就见那人从身上摸出一张黄符,拍在黄皮子脑门儿上,就将其扔在了地上。 顿时那只黄皮子四肢抽搐着,哆嗦起来,开始于口齿七窍之中,往外淌血。 而那人就站在一旁瞅着,直到黄皮子快咽气儿了,他又把脚踩在黄皮子的肚子上,使劲儿碾了两下。 黄皮子没死,却被那人踩的口中冒血,大股大股的鲜血流出来,已是濒死状态。 我躲在石碑后,看得心中发颤,万物皆有灵,那小东西也是条性命,无论因何原由,要命取了就是,又何必如此虐杀? 实在看不下去,我探手摸出了兜里那根桃木钉,但不等我出手,那人就将脚移开,又蹲到地上,把手覆到了黄皮子的小腹上。 之后的事情,让我很震惊,不消片刻,那只濒死的黄皮子就又活了过来,虽然还是一副随时会咽气儿的样子,但被这样折腾一遭,那黄皮子倒像是学乖了,起身晃悠着站了会儿,就扭头,耷拉着脑袋朝坟地里走了过去。 也没走出多远,它就蹲住不动了。 而跟在它身后那人,也蹲到那块儿,赞赏似的用手摸了摸黄皮子的脑袋。 我瞬间明白过来,那人是在利用黄皮子,找这坟里的宝贝。 而这黄皮子会来郑家坟,应该也是前夜被此人引来的,或者说是骗来的。 看刚才黄皮子那惊弓之鸟的状况,这人昨夜应该就来抓过了,只是没抓住,所以今夜又来抓它。 不过,这和郑大海的事就没什么关系了,也不在我该管的范围之内。 这天下之大,各路术士有用正统道法的,自然也有用邪门歪道的,哪怕那只黄皮子被此人痛扁了一顿,这人也终是留了它一条性命。 如此想着,我收敛目光,正要离开,却听那黄皮子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我一怔,再看过去。 就见那人竟然用手把那只黄皮子的脑袋摁在地上,活活给摁死了。 我看过去的时候,那只黄皮子最后蹬了两下腿,磕在地上的下颚骨错位,尖牙外呲着,半个脑袋都瘪了下去。 我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骇然,但对那人的行事作风我是反感到了极点,停下脚步,往回转了半个坟堆的距离,正要过去。 却见对方蹲在地上,忽然双手并用的开始扒土,那动作极快,就像只常年打洞的耗子,像个机械,不停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看上去诡异,又渗人。 心中察觉不对,我就没贸然过去,又往坟里挪了挪,站到另一尊石碑旁,才看清对方的脸。 那人的脸上一马平川,没有五官,只有用毛笔勾勒出的滑稽笑脸。 纸人? 我顿时一惊,猛地握紧了手里的桃木钉。 却见那疯狂刨土的纸人忽然停了下来。 我以为是自己被察觉了,立刻屏住呼吸,没敢动作。 我得想办法将其捉住,但不能被对方察觉,这样我才能出其不意,在那纸人散掉灵气之前,探到操纵者的气息,日后好加以辨识。 然而,我这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远处却传来了老瞎子的叫嚷声,“好小子,还骗老子?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看东西是真有,你小子也是真想吃独食?” 老瞎子把那纸人认作我,一副老谋深算的语气说着,过去就一把搭在对方肩膀上,拽了下。 但显然,没拽动。 而那纸人像是察觉到来人威胁不到它,便又恢复了挖土的动作。 原本我想抓那纸人,也就是碰碰运气的事,存着侥幸心理,想着或许能在对方散掉灵气之前,将其捉住,可此时,却不行了。 以那纸人对付黄皮子的凶残程度,我若是贸然出手,这老瞎子怕是要凉在这儿了。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办,老瞎子却还在嚷嚷,“姓秦的,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说着老瞎子又拽那纸人的肩膀。 而正在刨土的纸人,似乎也终于挖到了它想要的东西,猛地停住,探手从那土坑里拿出一只瓷碗,就站了起来。 这个纸人虽然并不像之前那个一样矮,却也只是个中等身高,一米七左右,而我的身高是一八二,这已经是很明显的差距了。 老瞎子又不是真瞎,就算天黑,他看不好,这会儿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下意识的后退着,颤声道,“这…这是个古董?你可别想独……” 老瞎子话还未说完,纸人忽然转过身,速度极快的把脸凑到了他面前。 顿时,这老瞎子一口气没上来,就直挺挺的厥过去了。 纸人似是很开心,又将那瓷碗拿在手里看了看,卷到袖子里,复又转身,一脚把那只死掉的黄皮子踢到土坑里,蹚着土,将其埋上了。 见它没对老瞎子出手,我立刻转身,绕着路,躲到了坟地边儿上。 果然不出片刻,那纸人就带着瓷碗,过来了。 将一丝灵气凝至掌心,等纸人从我藏身的石碑旁经过,我立刻出手,一把探向了纸人的肩膀。 然而就差一点,就在我快要碰到那纸人的时候,它忽然化作一道火光,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烧成了一把飞灰。 被纸人卷在袖子里的瓷碗,也瞬间跌落,掉在了地上。 但坟地草厚,碗并未摔碎。 我一把抓空,原想已是前功尽弃,只好捡起那只瓷碗看了看。 却不想,那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碗,并非什么古董,碗里,却有我爷爷画的凝气咒,环着一道八字。 一丝淡淡的灵气,桓于碗中,经久不散。 而这东西埋到地下,虽比不上正经法器,但作用已经很明显了,郑大海就是因此一朝暴富的,而那八字应该就是郑大海的生辰八字。 我仔细瞧了瞧那只碗,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便将其磕在一旁的石碑上,砸碎了,转身去查看老瞎子的情况。 第十七章 物极而反 恨亲仇富 纸人,出现一次许是巧合,两次也可以是巧合,但无论是周明书的护身符,还是郑家坟的瓷碗,都与我爷爷有关,这就由不得我不多想了。 也许那纸人背后的操纵者,并不是与周明书有仇,也不是来此寻宝的,或许,此人想要的,只是我爷爷弥留在人间的灵气。 确定老瞎子人没事,只是吓昏了。 我又扒开纸人埋上的土坑,将那只黄皮子的尸体拎出来,于掌间凝气,覆至其小腹之上,探查了一番。 这黄皮子的丹田似是受过重创,还未痊愈,又被煞气穿透的千疮百孔,而那纸人之所以弄死它,很可能是因为这黄皮子濒死之时还可以站起来,是那纸人往它体内灌输了灵气。 之后为了抹去痕迹,纸人才将它弄死,散掉灵气痕迹。 唯独只剩了些凝聚不散的煞气。 像黄皮子这种小东西,和人不一样,若真是常年居于深山,不曾入世,其身上是很难生出煞气的。 而普通煞气也根本不足以穿透它的丹田,将那灵气浑厚之地,弄成这副千疮百孔的样子。 目光落到那黄符上,我探手将其撕下来,果然黄皮子身上凝聚不散的煞气,瞬间就溃散消失了。 我将那黄符拿到眼前看了看,心中却是一怔,那黄表纸上画的竟是道‘乾坤破煞咒’。 乾坤破煞咒和镇灵诀不一样,这咒文是我爷爷年轻时自创的,照理说,秦家之外的人,不该懂才对。 不过,这道乾坤破煞咒很奇怪,咒文是反的,由黑墨绘制,笔锋锐利,似刀似剑。 稍一思忖,我凝生气在那张符纸上探了下,却瞬间如芒似刺,拿着黄符的指尖像是被无数根细刺穿透,痛到了骨头里。 而那张符纸也在被我试探之后,忽然自焚,化作一道火光,烧没了。 符纸上,没有一丝气,生气煞气灵气,都没有,甚至会对我的生气产生强烈的排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符咒。 纸人的事,我不想与外人多说,便也没急着把老瞎子弄醒,而是另找地方,将那黄皮子埋了起来,又把那个土坑重新填好,才掐着老瞎子的人中,将人弄醒。 这老家伙吓得不轻,惊醒过来也是一副面无血色,目光呆滞的样子,起初嚷着说有鬼,见这坟里除了我,就没别的东西了,才稍稍冷静下来。 出了坟地,我见村里还亮着灯,想着时间也不算晚,往郑家村走着,就让老瞎子给吴静打了个电话,询问郑大海此时的情况。 手机那边的吴静似乎很是激动,感激涕零的道了谢,说是郑大海之前就已经醒了,吃了些米粥,这会儿刚睡下。 闻言,我便将坟里的事说了个三分,让她等郑大海醒了之后,回一趟老家。 吴静立刻就应下了。 挂了电话,我和老瞎子也走到了村子边儿上。 老瞎子始终认为自己刚才是撞鬼了,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鬼地方,见我还往村里走,忍不住一言难尽道,“这事儿都解决完了,咱还进去干嘛啊?那个郑大山连自己亲哥都害,我看咱还是到镇上落脚,明天一早就回去!这郑家的事,狗咬狗,让他们自己解决!” “我还有点事,要问那两兄弟,你若是着急,可以自己先走。”我淡声说着,进了村子。 老瞎子一听这话,却不作声了,反而又往我身旁紧跟了几步。 这老东西经此一事,怕是得有段日子不敢走夜路了。 我摇摇头,心中无语,走到郑大山家,见院门还开着,就进了屋。 郑大山的驴车还停在院子里,上面的草料卸了一半。 我和老瞎子进屋时,这夫妻二人像是才吃完饭,妇人在刷碗,郑大山就坐在饭桌旁,正在嗒嗒的抽旱烟。 见我俩回来,他婆娘倒是没啥反应,只乐呵的问我俩去哪了,咋这会儿才回来。 郑大山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先是僵了下,才勉强挂上一丝憨笑,故作热情道,“刚才去坟里,找不见你俩,还以为是下午就走唻,这会儿还没吃饭?” 我没做声,老瞎子也只与那妇人客套两句,说是吃过了,就和我一起进了里屋。 见状,郑大山忙起身跟了进来。 我也没跟他废话,进屋就将坟里拔出来的桃木钉放到了柜子上。 郑大山眼神闪躲着,见到那根钉子,似是有些心虚。 我淡声道,“这桃木钉是你的?” 闻言,郑大山起初没做声,算是默认了,过了会儿,又看向我,气道,“我哥他不地道!自己在城里发了财!也不知道照顾家里,就过年过节给那点儿东西,够干啥的?我家孩子在外边儿上学,外人还知道资助贫困生!他有钱却藏着掖着,每次回来还都装得跟个穷鬼似的!有他这么当哥的吗?” “你怎么知道他在城里发了财?”我问郑大山。 郑大山梗着脖子,没做声。 我替他答道,“是教你往坟里扎钉子那人说的,他还告诉你,把这钉子扎上,你哥的财运就能分到你身上,到时候你也能飞黄腾达。” “你…你咋知道?”郑大山一脸愕然的看着我。 “我还知道那人是晚上来找你的,而你根本就不认识他。” 这次郑大山彻底傻住了。 老瞎子见我不说了,忍不住又打击道,“大山兄弟,你那一根钉子扎在你哥的坟位上,可差点儿要了他的命,我们来的时候,这人躺在床上,都半个月没吃东西了。” “不可能!那个风水先生,明明说这钉子就是抢个财运,不会害我哥性命!”郑大山急躁的反驳,随后又恼怒道,“不对,他死就死,跟我有啥关系!他那种人,死了也活该!” 说着,郑大山拿起柜上那根桃木钉,就将其折断,又撒泼耍混的砸在地上,指着我和老瞎子,怒道,“现在证据没了,你俩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老瞎子被他吼得一愣,这时郑大山的婆娘听到动静,从外屋进来,看屋里剑拔弩张的,犹豫了下,才劝道,“大山,这两位先生是客人,你收着点儿脾气。” 郑大山似是忽然想起,我们是风水先生,还轻易找到了他扎在坟里的桃木钉,一时间也忌惮起来,缩回手,咽了口唾沫,又紧张道,“这件事…反正我做都做了,你们想咋样?” “明日一早,你哥会自己来处理此事。”我没再多说。 老瞎子却尴尬道,“我俩提前来找你,又不是找麻烦的,明儿你哥就找来了,你倒是想清楚,该怎么跟他解释。” 郑大山没再嚷嚷,他婆娘给我俩安排了睡觉的地儿,我和老瞎子就去别的屋了。 这一宿,大概只有老瞎子睡的天昏地暗。 第二天一早,郑大山喊我俩起来吃饭,态度也软了很多,没用我问,自己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 原是,半月前的一个晚上,他家里来了个风水先生借宿,那人手里拿着份报纸,吃饭的时候报纸放在一旁,郑大山就看到了上面有关盛大水产的新闻。 也看到了衣着光鲜的郑大海。 当时郑大山就急眼了,脾气一上来,恨不得摔盘子摔碗儿,那风水先生问他咋了,郑大山就跟那人抱怨,说自己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说他哥自个儿在外面过好日子,给家里的却不足九牛一毛,塞牙缝都不够。 之后,那风水先生就说他来村里时,经过一片坟地,看出了一些东西。 偏巧还就是那郑家坟。 第十八章 滴水之恩 涌泉相报 那人蛊惑郑大山,说那坟里的聚财之位,让郑大海给占了,郑大山要是想分点儿财运,也简单,只去他哥那坟位上扎根钉子就行。 话说的轻描淡写,郑大山也在气头上,就听了那人的鬼话,大半夜的跟个陌生人去自家坟地里扎钉子。 现在想起来,郑大山也觉得那人可能是没安好心,但他也是真的气,气郑大海有钱却瞒着他。 我问郑大山还记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郑大山却说长得一般,没啥特点,就是个子特别矮,大概到他肩膀的样子。 听他这样说,再推算时间,我想,来人和刘国富身边那个纸人,应该是同一个。 而我昨晚在坟地里看到的纸人,是没有脸的。 如此想来,那背后之人纵使灵气强横,损耗之后,短期内,也无法再造出那种可以以假乱真的纸人了。 再说昨夜那纸人又是危急时刻自焚而毁,纸人的操纵者也必会因此受到反噬,一时间,应该也作不了什么妖了。 郑大海是十点多回到郑家村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老旧的衣服,就自己一个人,打车回来的。 不过大病初愈的郑大海,明显气色很差,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尽是郁气。 别看郑大山昨夜嚷得凶,十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这会儿真见到他哥,反倒老实了。 郑大海水米不进的时候,并未昏迷,因此见过老瞎子,这会儿见了面,他也是先跟老瞎子打了招呼,老瞎子才将我介绍给他。 似乎是没想到救了他命的风水师,只是个年轻人,郑大海一时间有些意外,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跟我道了谢,说吴静也来了,但留在镇上没跟过来。 郑大海的意思是,让我跟老瞎子先走,至于他家里的事,他自己解决。 其实我跟郑大海没什么好聊的,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主雇关系,之所以在这里等了一晚,也只是想问问那只瓷碗。 果然听我提起瓷碗,也没用我再多说,郑大海就转身将我带到了一旁,见没人跟过来,才说,“秦先生,看到那只碗了?” 我点头,“看到了,而且那只碗已经碎了。” 闻言郑大海一愣,却也没再过多纠结,只说,“那只碗,是我父亲留下的,他临终前交给我,让我埋到他棺材右前方五十步的地方,说是能聚财,但只能聚我的财,还说不管我以后多有钱,也不能让老家的亲戚知道。” 我问他,“那这只碗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郑大海点头,皱眉道,“是我父亲年轻时,在村口救了个乞丐,给了那人三餐温饱,次日那乞丐离开时,就在吃饭的碗里画了个咒,说是还我父亲的饭钱,那乞丐留了使用方法,但这只碗,只能在我父亲死后,才能埋到坟里。” 乞丐…… 爷爷北上那些年,混的那么惨吗? 我心中有些发怔。 却听郑大海又说道,“碗碎了,便碎了,这些年我守着富贵,也没觉得哪里好,回家就像做贼一样,生怕大山知道我有钱,给我宣扬出去,这下好了,碗碎了,那些钱财迟早都要没的,我也省得再提心吊胆。” “非也,郑先生倒是不必担心这个,虽说阴宅风水确实会影响一些气运,但也并非仅限于此,一个人的八字命数,家宅风水,亲友命格,都会对气运造成影响。” 我淡声说完,见他还有些回不过神,便又宽慰道,“已有的钱财哪是说散就能散的?你已不是以前的你,财也早已不是以前那份财,更何况,你还娶了个好妻子。” 郑大海茫然的看向我。 我跟他说,“这世上,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但努力的人,必有所获。” 郑大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也没再叨扰,就此告辞,正好和老瞎子坐着郑大海来时的出租车,就离开了。 到镇上的时候,吴静的车就等在路口处,似是认得这辆出租车,就将我们拦了下来,连司机一起,到旁边的小饭馆吃了顿饭。 饭桌上,吴静又多次道谢,还将说好的三万块钱,给了我跟老瞎子。 饭吃的简简单单,郑大海的病治好了,吴静很高兴,饭桌上跟我们说了很多。 原来吴静和郑大海认识,是因为吴静上大学时,是个贫困生,正是郑大海资助,才让她顺利读完了大学,那一届跟她一起被郑大海资助的学生,还有十多个。 吴静说她一开始追郑大海的时候,郑大海对她简直是如避蛇蝎,她没有办法只能先放弃,转而到郑大海的公司上班,慢慢用能力证实自己的价值和魅力。 吴静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很会把握人心,跟她聊天,不会让人觉得无话可说,或是尴尬。 饭后她也没再多留我们,知道我没手机之后,只能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以后遇到难事,可以随时找她。 从不吃海鲜的我,也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难事可以找到她身上,但这名片我还是收下了。 跟老瞎子乘车回奉天城,老瞎子睡了一宿觉,这会儿又吃饱喝足,似乎才从昨晚的惊吓中彻底缓过来,念叨着问我,“你说教郑大山往坟里扎钉子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人既然想要郑大海的命,那郑大海岂不是还会遇到很多倒霉事儿?” “这个你就别惦记了,那人并非存心针对郑大海,不然那钉子换个方位、或是换个方法扎,一夜就能让郑大海咽气。”我不在意的说着,拽过外套,将自己蒙起来,打算睡觉。 老瞎子似是有点儿发懵,又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会儿。 我没搭话。 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风水师,只是想要那只瓷碗,而瓷碗里爷爷凝气咒所附的灵气,其实很微弱,很难从地脉之气中找到,那么大一片坟地,找一只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与那只碗息息相关的郑大海出事。 只有这样,那只碗里的灵气才会因郑大海日渐微弱的生气而产生波动。 但郑大海若是真死了,这只碗反倒不好找了。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那人为什么要收集我爷爷的灵气。 昨夜我想了大半宿,也还是摸不着头绪。 在出租车上,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到古董街之后,老瞎子将我叫醒,下车给了车费,又把三万块钱分我一半,也没再摆摊儿,就直接走人了,说是下次有活儿再联系。 我看日头还早,到街里,想着再摆会儿摊子,说不定老瞎子不在,没人抢生意,我这卦客也能多起来。 却不想刚走到树下,就听有人喊我。 是姜凯,他站在聚德斋门口,挺着个腰板儿,老板派头十足,见我瞧他,才朝我摆手,示意我过去。 我没作理会,转身坐到街边,就从兜子里往外掏东西,但卦摊还没摆上,姜凯就过来了。 “我给你两千,另加十八金,有个物件儿,你给我看看。”姜凯说话的语气比昨天和气了不少。 虽然还是很有端架子的嫌疑,但这大概已经是姜老板有求于人时,最好的态度了。 我只好把拿出来的东西,又装回兜子里,站了起来。 见状,他转身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很是夸张。 我心里摇头,神色冷淡的过去,进了聚德斋。 古董街上的门店都长得差不多,但姜凯的聚德斋在这条街上,大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铺子了,门匾说不上气派,可里面的货是真的多。 当然,像他们这种倒古董的,手里的东西,有六成是不干净的,这里说的不干净,不是来路不明,而是那东西本身不干净,比如带着煞气,也就是姜凯说的凶运。 剩下那四成,有三成半是普通物件儿,并不是不值钱,只是普通的古董而已,只有半成的机会,会遇到什么‘宝物’。 而这次姜凯让我看的东西,就是那所谓的‘宝物’。 第十九章 山河美人榻 我进聚德斋的时候,那厅里已经有个先生在看姜凯说的东西了。 这先生姓张,也是在这条古董街上混饭吃的,只不过他有自己的铺子,就在街里,衣着打扮看着也很讲究,与老瞎子不同,这人身上的沉稳和仙风道骨,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姜凯跟我进屋,似乎也不觉得同时找两个人来看东西,有什么不妥,只给我俩彼此介绍一下,就说起了那东西。 说起来,那也不是个小物件儿,足有两米多长,一米半宽,是张明代制式的美人榻。 这样的床榻在姜凯的铺子里还有两张,但制式各有不同,尺寸也大都偏小一圈。 姜凯说,明朝时期的美人榻有比较明显的特点,就是床榻的一端内卷呈枕状,另一端高起外卷呈靠背状,正靠背则一般是简洁的攒拐子镂空板,床腿以小龟足为主,风格简朴,床身却偏于单薄。 而他手里这张美人榻,虽也是明代传下来的东西,造型却颇为古怪,床榻本该外卷的那一端靠背,呈微微的内卷凹陷状,正靠背则是块厚重的山水浮雕板,床板和床腿也颇显敦实。 看上去很是笨重。 我倒是知道,这种美人榻,在古代一般是女子出嫁时的陪嫁品,鲜少有这种敦实笨重的制式。 而且那床榻靠背的一端,内卷凹陷成那个样子,侧躺,根本没有办法靠上去,仰靠,也会让人呈微微的卷曲状,倒是很适合现代人靠在上面玩手机,大概低着头也不会累脖子,只是时间长了必然会不舒服。 我觉得奇怪,姜凯倒是会想,直接跟我们说,“这美人榻以前的主人可能是个罗锅,而且还是个胖子,不然这床榻也没必要造成这样儿,本来小巧玲珑的东西,结果弄得又笨又重,三四个人都抬不动。” 他嘀嘀咕咕的说着,又用手摸了摸那美人榻古怪的靠背,走神道,“东西是好东西,明初的老物件儿,就是有点儿邪门。” 姜凯说,这张美人榻,落在他手里已经有小半年了,只是一直存在外地的仓库,没有拉回来。 说起这美人榻的来历,姜凯那种暴躁易怒的性子,竟也变得没了脾气。 原话说的是,‘没敢’把这美人榻弄回来。 而原因,是这美人榻的前几任主人,都是遭了横祸,才将这东西低价转让。 那些人的遭遇,也各有不同,有公司倒闭的,有削职回家的,还有出车祸的,甚至有人婚姻不顺,接连娶了三个老婆,都戴了绿帽子。 姜凯收这东西,是因为这种带着凶运的古董,价低,而且他觉得东西有问题,找人看过,破解一下就行了。 这些年,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但诡异的是,姜凯找的那个先生,是当地风水世家的传人,三代真传的本事,竟也折在这美人榻上,一夜之间,那人便断了一双腿。 不是骨折,是筋断了。 两条腿看似完好无损,内里的筋脉却像是被刀子切开似的,断成了一寸寸的好几截,虽然后来治好了,但这人也一辈子都离不开轮椅了。 这也是姜凯为什么将这张美人榻封在仓库里,不敢擅动的原因,那个筋脉寸断的风水师和这美人榻的前几任主人不一样,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过诡异了。 姜凯不敢再贸然请人破凶,直到经历了楠木棺那件事,他觉得我可以试试,于是昨日就让分店的伙计,将这张美人榻,连夜运到了奉天城。 可他今早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我人,担心夜里出事,他只能请了别的风水先生来看看。 姜凯这人说话很直,语气又冲,一番话说下来,是一点拐弯抹角的意思都没有,当时那位张先生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在他看来,姜凯这番话,分明就是说他本事不如我,是因为我不在,姜凯没办法,才找他来搪塞。 尽管姜凯只是在陈述事情始末,但他当着那位张先生的面,把话说的这样直白,也是没谁了。 我不想拉仇恨,就始终没做声。 那姓张的先生听姜凯说话不中听,倒也没一气之下走人,反而要把场子找回来似的,围着那美人榻转了半圈,才端声道,“姜老板,一事不托二主,东西多少人看都无妨,但办事,老夫独来独往惯了,做不得旁人副手。” “那你就先回去,这活儿也不让你白看,回头我让伙计把钱送过去。”姜凯没事人一样接了话。 顿时,那张老头端模做样的表情僵在脸上,气得手都不自然的抖了下。 姜凯也看不出来,又转过来问我,“秦昭,你看这美人榻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看归看,也别贸然出手,要是没把握,我就让人连夜送回去,仓库那边有专人看管,不会出事,而且这也是捡便宜捡来的,没花多少钱,一直扔着也就扔着了。” 姜凯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这美人榻毕竟是个明代的古董,购入之后,又在姜凯手里折进去个风水师,买古董花了多少钱,我是不知道,但那风水师的一双腿,肯定值不少钱。 我循着那美人榻的梁骨、雕板端详片刻,有心帮他,却终是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张美人榻虽制式古怪,但床榻、木雕上,均是没有半分煞气,而那靠板上雕的山水图,也极是柔和,不见半分刀削斧劈的凶利,山峦间更是以暖玉镶旭日东升之势,有柔光隐隐铺散,哪怕不看这些,那雕板上的山河走势也是幅极好的风水。 我又用凝气咒探那暖玉,在玉石中探出了丝丝灵气,气静,游如山川薄雾,凝如林间晨露,清澈而灵透,想必这玉石也是产于风水极佳之地。 照理说,这样的床榻,躺在上面睡觉,不但不会厄运缠身,反而有助眠养气的作用才对。 见我摇头,姜凯似是有些失望,气道,“算了,我看这鬼东西也是没救了,干脆让伙计劈了,拿去烧大锅饭得了!” 姜凯如此说着,就真要吩咐人去拿电锯、斧子,一旁的张先生立刻说道,“依老夫之见,这美人榻品相极佳,姜老板就这样劈了,实乃暴殄天物,确定不再试试了?” “试什么试?这凶玩意儿,留着就是个祸害!”姜凯不耐烦的嚷了句。 姓张那先生被他吼得一愣,倒也不见怪,却还是没走。 我见他像是有话说,姜凯那榆木脑袋又不接话,只好问道,“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 闻言,老张头微微一笑,反倒故弄玄虚的来了句,“其中利害,不便与外人道。” 我问、他还不说,我也不稀罕知道。 但这一问一答,姜凯也反应过来,立刻问他,“老张,你有法子治这鬼东西?” 老张头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又看我。 我一脸寡淡的转身,走到了店门口,不听他闲话。 站在门口我原想着,一会儿等那姓张的解决完事,我跟姜凯说一声再走,可四下扫视之间,却瞥见不远处的巷子口,坐着个人。 那人衣衫褴褛,手里拿着个破碗,裤腿上都是半干的血痂,虽然脸上带了伤,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刘国富当初安插在姜家的那个伙计,之前就是这人把我带到姜家别院,让我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周明书的尸体,当晚也是他掳走姜梅,交给刘国富的。 此时看到那人窝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我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 哪知这人看到我,似是十分害怕,扒着地面就往巷子里挪蹭,牵动之下,他膝盖又渗出血来,痛的这人面目扭曲,却也不敢吭出半声。 他的双腿被人打断了。 见那人躲我躲得厉害,我便也没再靠近,思忖片刻,转身回家了。 傍晚,天色擦黑的时候,姜凯忽然找上门来,进屋就拽着我往外走,我当时刚吃完饭,正在刷碗,手都没擦,就被他拽到了院子里。 我问他,“出事了?” 姜凯看我不跟他走,才回过头来,急道,“姓张那王八蛋,没那金刚钻儿,还非要揽这瓷器活儿,他妈的,要是死在老子店里,老子明儿就得关门了!” 我面色冷淡的看着他,没做声。 姜凯又皱眉道,“那破床榻子不用你管!给姓张那王八蛋把命保住就行,钱多少老子都给!” 我见他是真着急了,只好回屋拿了兜子,跟他去看看。 第二十章 铤而行险 榻上眠 我和姜凯回到聚德斋的时候,偌大的展厅里,几个伙计正把姓张的风水先生按在地上,其中一人的胳膊还咬在老张头嘴里。 那张先生浑身哆嗦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看上去就像犯了癫痫病。 “都闪开点儿!”姜凯嚷了一声,几个伙计立刻往一旁挪挪,给我闪了块空地。 我蹲过去查看,老张头浑身青筋暴起,哆嗦的厉害,一双浑浊的老眼大睁着,布满了血丝,我用凝气咒探过之后,发现他身上的生气并无溃散之象,反而充沛饱满。 只是那丹田,饱胀的不正常,像个只进气不出气的皮球,仿佛随时都会被那鼓胀的生气撑爆一般。 再抬头看那美人榻,见榻上还贴着几张黄符,我立时皱眉道,“将那些符纸撕下来。” 闻言,姜凯和两个伙计,七手八脚的,立刻将那些黄符拽了下来。 我又用凝气咒,将老张头体内饱胀的生气引出来,直到他丹田恢复如常,才停手。 这老头子鬼门关走了一遭,躺在地上,眼神发直,似是还没从这狼狈的状况中缓过来。 见人救回来了,姜凯来回踱着步,风风火火的骂道,“姓张的,你他妈真是挣钱不要命啊!你不怕死,老子还怕摊官司呢!说什么小小凶运不在话下!你一把年纪,装这个逼给谁看啊?” 老张头脸色难看的坐起来,又看向那张美人榻,却是呓语道,“不应该啊……” 我捡起地上的黄符看了眼,那符纸上画的只是普通的净化咒。 不会淬炼灵气的人,生气便是身体最大的资本,而各种咒文和阵法的存在,更是可以将生气加强、放大,达到类似于灵气的效果,用以净化煞气。 所以符箓之道,于老张头这种风水先生来说,就是他的资本。 可他终是小看了这张美人榻。 我将那黄符放回地上,起身走到床榻前,仔细看过之后,问姜凯,“这榻上,可有人睡过?” 闻听此话,原本走神的老张头却是摇头道,“你这小兄弟,说你不懂,你还真是个外行,这种古董,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东西,人买回去都是收藏的,谁会在上面睡觉啊?” 然而,姜凯却是一怔,回道,“有人睡过。” 老张头看他,姜凯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说,“那个……方之镜,睡过。” “方家少爷?”老张头一惊,复又道,“你是说方家少爷那双腿就是在这张美人榻上废的?” 姜凯面色尴尬的看了看我,没做声。 看样子,他一开始是有意隐瞒此事的,而那个方之镜在风水行里似乎是个很有名的人,但我还真没听说过。 却见老张头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愤慨的急道,“这连方家人都治不了的东西,你让老夫治,老夫给你治个鬼啊?” “艹,谁让你治了,要不是你自己上赶着说什么不在话下,老子能用你?”姜凯反骂。 老张头一时间也哑巴了。 我见二人都不说话了,才淡声问姜凯,“那个风水师,是在榻上睡了一夜,导致双腿筋脉寸断的?” 姜凯点头,又看向我为难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跟这美人榻待了一夜,第二天我们进屋时,他人就躺在榻上,已经昏过去了,后来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 我点头,又问他,“你这铺子,方便我住一晚吗?” 姜凯一愣。 那老张头也愣了下,一副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问我,“你这后生,可知那方家少爷是什么人?连他都摆不平的东西,你还碰?不要命了?” 我没做声,又回手摸了摸那美人榻,触感细腻,虽是木料,却打磨的犹如玉石般光滑,这本该是个好东西。 姜凯想了很久,才说,“你要想试也行,这铺子你可以住,美人榻也可以给你睡,但我得留下来。” 闻言,我扫了他一眼,没做声,算是同意了。 “疯了疯了,都他妈疯了。”老张头赌气的骂了句,转身走了。 姜凯让几个伙计去买了饭菜,然后把人打发走,锁了店门,就自顾自的吃起了饭。 我看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问他,“你跟那个风水师关系怎么样?” “你说方之镜?”姜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闷头吃饭,嘟囔道,“不怎么样!算是亲戚关系,那人脾气比你还冷,收钱办事儿罢了。” 说完,姜凯忽然叹了口气。 看他那表情,我又试探道,“方之镜因这美人榻,一双腿筋脉寸断,你很内疚?” “艹,老子内疚个屁!该赔的都赔给他了!我让他断我一双腿,他又不要!再说,他也就是不能长时间走路,平时行动根本就没问题!我赔他那些钱,也是他自己要的数,我内疚?内疚个屁!”姜凯忽然情绪激动的说着。 语调却从底气十足变得有些发颤,就连拿着筷子的手,都忍不住颤了几下。 “夜里,你睡地上。” 我收敛目光,淡声说了句,也没再多问,转身坐到那美人榻上,盘膝,默念凝气咒,将体内的生气转至丹田,绕着一丝灵气缓缓凝化。 “……老子不睡,这他妈要是出啥事儿,咱俩都睡得跟猪一样,等死啊?”姜凯愣怔的骂了句。 我没搭话,瞌上双眼,立时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周身袭来,渗透骨髓的凉意,惊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猛然间睁开眼,那种感觉又立刻消失了。 我回头环视这美人榻周遭,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而再次闭上双眼时,也没再出现那种感觉。 但方才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分明十分清晰。 在这床榻之上,仿佛有成千上百只眼睛在极尽恶毒的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那种感觉,不是煞气,我有凝气咒护体,一般的煞气根本不可能让我产生这种渗透骨髓的凉意。 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恶意。 而我周身这种汗毛倒竖的感觉,似乎也只是被不怀好意之人盯上时,于潜意识里爆发的防备感。 这就有些不妙了。 煞灵是没有意识的,即使生前执念再深,死后也不可能仅凭一双眼的注视,就给人这种渗透骨髓的危机感。 然而方才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如此清晰。 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细细思忖之后,我睁开眼,淡声道,“关上灯。” 姜凯一怔,“老子还在吃饭呢!” “关灯。”我语调轻淡的看向他。 姜凯一脸不快,也只能起身,嘟囔着到墙角,将展厅里的灯都关上了。 这古董铺子的门窗装的都是防盗的卷门帘,早些时候,就都被姜凯拉下来锁上了,这会儿屋里的灯一关,基本就算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唯一的光源,也只有远处那货架上,几处挥散着微光的小物件儿,看上去是些萤石,夜明珠之类的。 姜凯见灯关上了,我也没音儿了,忍不住问道,“你让我关灯,不会是想睡觉?我饭还没吃完。” 我没做声,转身躺下,将背倚在美人榻内卷的靠背一端,半躺着闭上了双眼。 其实这种凹陷的靠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舒服,躺上去的感觉有点像是躺在那种软藤编制的摇椅上,凹陷的弧度还算舒适。 我让自己心平气和的静下心来,也不再默念凝气咒,意识逐渐涣散,很快这小腹之中就感到了微微的灼热感。 体内的生气竟自行运转至小腹,于丹田之中,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炼化灵气。 果然如此。 这山河美人榻,确是个‘宝贝’。 只是以这样凶猛的速度炼化灵气,怕不是要将人体内的生气尽数掏空? 我察觉到不对劲儿,再想起身,却忽然意识到,身体动不了了。 第二十一章 灵榻 瞳术之道 意识陷在黑暗中,我心下一沉,这种情况,就算姜凯来叫我,我也很难醒过来,那榆木脑袋,八成也想不到将我拖到地上去。 毕竟在他看来,我可能只是睡着了。 体内的生气正在被丹田急速消耗,尽管灵气飞涨,可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也要跟那个方之镜一样,自断筋脉,来保命了。 我正想着该如何是好,迎面一道热气呵来,扑到了我鼻尖上。 我心下一惊,这美人榻成精了? 可死木无法成精,暖玉不藏邪煞,这东西它…… 想到一半。我脑子忽然就木住了,有一双手在我身上,探到了衬衫里。 淡淡的草药香迎面而来,袭身而上的人,那轻佻的笑意几乎凑到了我脸上。 楚子婳? 想到那位放肆不拘的楚姑娘,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就在这时,那种让我无法动弹的压迫感,忽然消失了。 我猛的睁开双眼,见展厅的灯还黑着,楚子婳也并不在此,反倒是姜凯站在这美人榻后面,正猫着身子,闷头研究那木雕上的暖玉。 见姜凯的手覆在暖玉上,是将其完全遮住了,我立刻起身,远离了那张美人榻。 姜凯被我诈尸似的动静吓了个哆嗦,怒道。“你这睡觉的,怎么说睡就睡!说醒就醒!吓老子一跳!” 我将身子侧到一旁,平复了心中的灼热,才绕到那美人榻后,问姜凯,“我睡过去多久了?” 闻言,姜凯看了眼手机,“三个小时。” 这么久?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难道是因为我做梦了? 可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我丹田中的灵气,从未如此充盈过,所以,只有‘楚姑娘’是梦? 姜凯见我有些发愣,转身去开了灯,又将我上下打量一遍,问道,“你没事?” 我摇头。 姜凯忽然说,“之前没发现,那玉石还带点儿荧光,在黑暗里时间越久,荧光越重,我瞧着稀奇,就过来看看,吵到你了?” “是萤石粉。”我淡声道。 姜凯反应了片刻,才问我,“你是说,嵌着玉石的凹槽里,涂了萤石粉?” 我点头道,“这是一张助人修生养气的灵榻。” “修生养气?”姜凯似是有些懵。 “嗯,说直白一点,就是真心相爱的夫妻同眠于榻上,可以助其体魄康健,无病无灾。” 姜凯听完更懵逼了,又开始跟我念叨这美人榻的前几任主人是如何如何的倒霉。 我只好淡声强调,“只有真心相爱的夫妻才行。” 姜凯却是嗤之以鼻,“你可得了。你自个儿还是个单身狗?懂什么叫真爱?这世上,男的为美色所惑,女的被金钱引诱,哪桩婚姻不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姜梅的婚姻就不是。”我不留情面的打击了他一句。 姜凯顿时没话说了。 其实,他说的没错,我一个单身狗,确实不懂什么真爱,但我懂气理之道,这女子的生气,凝于丹田,聚于心脉,亦散于心脉,心所属,便是气所往。 而男子的生气凝于丹田,散于精血,夫妻同心,则气绵绵,循环往复。流转而不绝。 只是,女子的心脉极其脆弱,若是不能遇上个好丈夫,伤了心脉,二人婚后也必然诸事不顺。 我思索间,想到了郑大海和吴静,虽然那位郑先生性格古板,不喜言笑,可他待吴静想必也是真的好,这从吴静那一身醇厚的生气,便能看出来,而吴静心气所往,自然也在郑先生身上。 所以说,婚后事不顺,财不顺,也不要一味责怪女方不旺夫,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单方面造成的。 见姜凯不说话了,我才继续道。 “不过。这张灵榻并不是普通人可以睡的,这个榻上的形势阵,不太好,会于不动声色之间,将周遭的生气缓缓收纳,吸人气运。” 姜凯蹙眉,问我,“吸人气运,就是让人倒霉?” 我点头,淡声道,“常人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气,所以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而除此之外,造出这张山河美人榻的人,必定也深谙瞳术之道。” “这块暖玉上被人下了瞳术,除了这美人榻原本的主人,哪怕是擅于练气的风水师睡在上面,也会因全身僵硬无法行动,最终丹田爆裂而亡。” “可若是将这暖玉剜了,这塌也废了。我原想着,关上灯,那暖玉接触不到光源,瞳术必然失效,终是少算了一步。” 姜凯听我说完,索性道,“这还不简单,把那暖玉遮上不就行了?” “遮上,就不能助人修生养气了,而且也无法阻拦美人榻上的形势阵,它还是会吸人气运。”我淡声摇头。 “那这阵法能不能破掉?这破玩意儿谁买了谁倒霉。还聚个屁的气?它现在就是个工艺品,也没人要睡它!就不能老老实实当个摆件儿?天天吸人气运,这他妈谁受得了?”姜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似是被恶心到了。 我跟他说,“这形势阵倒也不必破,它是个无价之宝。既然普通人买了会倒霉,那就将它卖给修生养气的术士,这样你可以翻倍的大赚一笔。” 姜凯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狐疑道,“你说无价之宝?那这美人榻的作用。方之镜没看出来?” 闻言,我微微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这东西需夫妻同心同眠,即使破掉瞳术,也不能一人独睡,尤其是年轻气盛的男子。” 姜凯这人说精不精,说傻也不傻,却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通透的很快,他几乎是立刻就看向了我下边。 我神色一暗,有些不快。 姜凯却是用手指磨着下巴,暗自嘀咕,“这方之镜就是个自诩清心寡欲的半仙儿,睡个觉能睡到玉火焚身,难怪当时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 我扫了他一眼,寡淡道,“这榻上的瞳术非同小可,你可于白日将那暖玉取下,刮去凹槽里的萤石粉,再将暖玉镶嵌回去,售卖之时,切记叮嘱买客,这东西该如何使用。尤其不能见光。” 姜凯沉默着,像是在想别的事,并未搭话。 我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继续道,“或者,可以找位瞳术高手,将那暖玉上的瞳术破掉。” “你破不掉?”姜凯回过神来问我。 “瞳术与练气之术不同,对修习者的先天条件要求极高,常人哪怕自小苦练,也无用。” 我摇头,又淡声提醒他,“修习瞳术之人。神识必然要比常人坚毅百倍而不止,这种人做事的时候执念很重,极易辨认,你寻人时,精心,别让骗子诓了。” 姜凯点头,忽然又似笑非笑的问我,“那你需不需要这东西?一时半会儿,这买主也不好找,不如借你用用?就当是你帮了我这个大忙的利息?” “……不需要。” 我嘴上拒绝,心里却也在想,这床榻确实是个宝物,可这东西用着不易,再说,我一个单身狗,上哪儿去找真爱? 似是端详出了我心中的一丝喟然,姜凯又勾肩搭背的凑过来,试探道,“说你是单身狗,你还不乐意,是真没见过女人?改天我带你去试试?” 我面色寡淡的扫了他一眼,岔开话题,冷声道,“两千一十八,我要现金。” 姜凯见我态度冷漠,只好收敛几分,悻悻的站直了身子,无语道,“行,你说现金就现金,你要金砖,老子也给你弄。” 当晚姜凯和我并未留宿,事情弄清楚,就各自回家了。 只不过第二天到古董街摆摊,我见到姜凯时,他瘸了一只脚。 据说是昨晚回家,在门口的台阶上崴了下,挺严重的,有点骨裂。 第二十二章 难怀悲悯 也是恶 姜凯一边把说好的两千多块钱给我,一边跟我抱怨,说那破床榻子是邪门儿,得尽快出手,不然他今天崴脚,明天这脑袋没准儿就掉了。 我建议他可以找风水行里的人问问。 这东西对练气之人来说,是绝对的上品宝物,只要点明用法,应该不难出手。 虽不知夫妻同心而眠的效果如何,但我昨夜仅是小憩片刻,便已收获颇丰。 对那些擅于炼化灵气的人来说,我收获的那点儿灵气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难能可贵的。 我是天生气弱的体质,炼化灵气要比旁人难上许多,这还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丹田之中灵气充盈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次的活儿虽然差点出事,也只挣了两千块,但着实不亏。 姜凯站在我卦摊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唠了会儿,见我不怎么理他,便一脸扫兴的走了。 待他进了聚德斋,我才看向不远处的巷子口,那个断腿的伙计,还瑟缩在转角处。正举着碗向行人乞讨。 这天上午,老瞎子没来,我摆着卦摊,倒是有对年轻人来问姻缘,我见二人生气纯澈,便学着老瞎子忽悠人的语气,试着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巧话儿。 那姑娘听得开心,给了我十八块钱。 瞅着二人走远,我忽然觉得,融入到人情世故中,似乎也没我想的那样难。 将钱收好,我收了卦摊去吃饭。起身时却见聚德斋里出来个伙计,这人走到街对过,给那断腿乞讨的伙计,扔了俩馒头。 馒头扔在地上,滚得都是土。 我思忖片刻,等那送馒头的伙计走了,才朝那个断了腿的伙计走过去。 那人见我靠近,又要扒着地面往巷子里躲,我问他,“你为何在这里乞讨?你这腿是姜凯打断的?” 那断腿伙计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忽然摇头,语无伦次道,“是…是我自己活该,狼心狗肺!吃里扒外!我不是人,不是人……” 伙计一边骂自己,一边把那脏兮兮的馒头往嘴里塞。 我还想再问,身后忽然停了道脚步声。 “你看他腿断了,觉得可怜?”姜凯冷冰冰的语调从我身后传来。 我心中一怔,转身道,“做人可以嫉恶如仇,但难怀悲悯,也是恶。” “嫉恶如仇?”姜凯忽然笑了下,没正行的将臂膀靠到树上,抱臂道,“老子可从没说过,我姜家是什么嫉恶如仇的好人家。” 我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禁皱眉道,“不,你代表不了姜家,姜梅跟你不一样。” 姜凯一怔,神色间漫上一丝戾气,又问我,“那秦先生,要不要来聚德斋坐镇,拯救一下我的人生观?” 我见他冷嘲热讽的语气,也懒得再与他废话。转身走了。 之后的三天,姜凯再没来找过我,就算是街上遇到,我不理他,他也不打招呼,形如陌路。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倒是这三日一向贪财的老瞎子,一直没露面,让我更在意一些。 直到第三日傍晚时分,我收拾着卦摊,正要回家,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走到了卦摊前。 这人也姓余,叫余富贵,是老瞎子一族同村的远亲,论辈分,余富贵还得跟老瞎子喊声堂叔。 余富贵大概四十多岁,身上穿着件款式老旧、布料却很新的尼龙夹克,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畏畏缩缩的局促感。 在确定了我就是他要找的人之后,余富贵说着蹩脚好话,说我长得是好看,他一眼就认出我了。 我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是他来之前,老瞎子跟他说,这条街上,长得最好看的卦摊先生,就是他该找的人。 这老骗子油嘴滑舌的本事是厉害,这街上就我一个年轻的卦摊先生,其他都是些上年纪的,相较起来,自然是我更朝气一些,别人看事都找沉稳的,他让余富贵找年轻的,也就余富贵好哄骗罢了。 我暗自摇头。 余富贵一脸讨好的说要请我吃饭。 知道老瞎子让他来找我,肯定是遇着难事了。我也没客气,就跟着这人出了古董街,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面馆坐下,余富贵要了两碗牛肉面,也没点个菜。 我看他似是家境贫困,倒也并未在意,只是这人脸上带着不少淤青,刚才走路的时候也一瘸一拐的,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打过。 而观面相,余富贵眉间郁气不散,似有祸事缠心,可他身上生气极旺。照理说,他这样的人气运应该也很旺,不该是现在这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我暗自思忖着。 服务员把面端上来,余富贵跟个恶鬼似的,眨眼就吃了大半碗,才跟我念叨正事儿。 他们那村子叫百里坡,离这奉天城有百十里地,百里坡的人有一多半都姓余,但大多都没啥能耐,不像他堂叔可以在外面挣大钱。 他说的堂叔就是老瞎子。 余富贵和村里大部分人的现状都差不多,几乎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老的患病在床,小的嗷嗷待哺,所以他没办法像老瞎子一样出来挣钱。 而在这些人里,余富贵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他除了种地,还有份不错的差事,每年可以多挣两万块钱。 他说的差事。就是帮人守坟地,而这次遇到的难事,也是出在那坟地上。 余富贵守的那家坟地,家主姓柳,这柳老板虽不是百里坡的人,却在附近的大山里有一大片祖坟。 这些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余富贵没印象,他只知道记事起,或是说他爷爷记事起,这些坟就在那儿了。 而几年前,村里看坟的老人去世,这姓柳的就带着两万块钱。又到村子里重新找了个人帮他守坟。 这次被选中的人就是余富贵。 余富贵觉得自己是遇到好事了,每年就是到坟里打打草,添添土,黑天白日的多去转悠几圈,就能白拿两万块钱,这对他来说本是件好事。 可就在两天前,那个柳老板忽然找上门,说坟里丢了东西,责问余富贵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守坟地。 余富贵不清楚状况,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就被那柳老板带来的人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那柳老板扬言,若是他找不到坟里丢的东西,就让他偿命。 余富贵害怕,吓得整日去坟地转悠,可他找了两天,连那坟里到底丢了什么东西都没看出来。 这是今天午后,柳老板又带人去了百里坡,余富贵吓得不行,听说老瞎子回村探亲,一直在家里住着,他就跑去找老瞎子,把这事儿说了,想让老瞎子帮帮他。 我问他。“你堂叔没管这事?” “管了,”余富贵点头,又一言难尽道,“当时那些人没去我家,直接去山里了,我和得水叔过去的时候,还没走近,他就让我来找你了。” 老瞎子不懂风水,只是个油嘴滑舌的骗子,自然不可能是在那柳家坟的祖坟风水上看出了什么问题才让余富贵来找我。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去柳家祖坟的人里,有老瞎子认识的人。而且,那人很有本事。 所以老瞎子才觉得,这坟里的事,不是他随便忽悠几句就能解决的。 见我沉默着,不搭话。 余富贵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秦先生,我来之前问过了,得水叔说你给人办事,要十八金,我凑了两千多,你看这事儿,能不能跑一趟?” 余富贵局促的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钱票子。 那些钱,有新的,也有旧的,甚至有很多皱巴巴的零钱,但都被他精心展开,规规矩矩的摞成了一沓。 我问他,“你堂叔管你的事,也收钱了?” 余富贵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却是没做声,看样子是老瞎子不让他说。 第二十三章 穷山僻壤 霉运连连 看余富贵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样。 我也不想他为难,便探手从那一堆零钱里,抽了十八块钱,淡声道,“走。” 余富贵很是愕然的看向我,没动。 我又跟他说,“我拿的是办事的钱,来回路费,你出。” 闻言,余富贵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连声道谢,又付了饭钱,跟我到街上,赶上了最后一班会经过百里坡的客车。 百多里的路程,倒也不算远,我坐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就到了。 但当时天已经黑了,我看不出百里坡附近的山脉走势。只能随余富贵下了大道,先往村里去了。 我俩走到村口的时候,老瞎子就等在那树下的大磨盘上,叼着根儿烟,似是有些走神,直到我俩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从那磨盘上起来,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来。” 我一脸寡淡的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我收了多少钱?” 老瞎子一怔,不自在挠了挠头,忽然呵斥余富贵,“这儿没你啥事儿了!赶紧回去,你家那老梆子又拉了。” “……得水叔,你跟秦先生一起去我家坐坐?这人是我请来的,吃住我该管着。”余富贵有些尴尬的搭话。 老瞎子却是骂道,“你可尽早儿滚蛋。这是我兄弟,用不着上你那儿住着?” 余富贵被老瞎子说的一阵郁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只好说道,“今晚我就先住余先生家,明天一早再随你进山去看看。” 闻言,余富贵似是放心了,点点头,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等人走远了,我才问老瞎子,“那些人呢?” 老瞎子没好气儿的瞪着走远的余富贵,郁闷道,“那哪是人?分明是瘟神!都他娘在富贵儿家那破院子里待着呢!” 余富贵的老娘嫁到百里坡的时候就有精神问题,他爹也在八年前中风,瘫痪了。 老瞎子跟我说,这样的人家,在这村子里还有好几个,别的就算好些,也都好不到哪儿去,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早年丧偶,还有不少天生残疾的。 带路往村子里走着,老瞎子跟我念叨着这百里坡到底有多穷山恶水,我却发现,虽然在老瞎子和余富贵的嘴里,这百里坡的村民穷困潦倒,甚至许多都后继无人,但这个村子却不小。 从东边进村,往西走,看南北街也是欣长通透,几乎家家都亮着灯火,显然纵使这村子横祸奇多,却不是个人口稀疏的小村落。 家家这样倒霉,理应不出三代,这村子就没落了才对。 我心里奇怪。 随着老瞎子走到村西的一处院子外,老瞎子拿钥匙开门。进了院子才说,“我这好几个月也不回来一趟,家里也没收拾,你将就住着,明天办完事,咱就走。” “你家里人呢?”我问老瞎子。 “走了,爹妈死得早,兄弟出去混一直没回来,后来我娶了个婆娘还跟人跑了,倒是给我留了个孩子,就是没活过八岁。”老瞎子似是有些不快的嘟囔着,进屋开了灯。 家里没人,自然是人没了,我问出来,也只是想知道,这百里坡的人到底有多惨,这明显已经惨到不正常的地步了。 老瞎子还没吃饭,自己弄着电锅煮方便面。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大概是长期不住人的原因,纵使这老骗子有钱,这宅子里也还是副家徒四壁的样子。 见老瞎子忙东忙西的,也不跟我提那柳家坟的事,我隐约觉得,他像是有点儿不安。 可他不说,我也不想强问。 就这样直到他吃完饭,洗了碗,实在没事做了,老瞎子才坐到桌旁,研究我,“富贵儿请你过来,你收了多少钱?” “你猜。”我淡声看向他。 他倒是真敢猜,张嘴就来了句,“十八块钱。” 我一脸淡然的点点头,示意他猜的很准。 老瞎子又说,“秦昭。你不是个贪财的人,但你年少有为,你贪不贪名?” 做风水师这行,名声自然很重要,不过,老瞎子说的‘名’应该是名气。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老骗子真是让柳家坟那帮人给吓尿了,怕我临阵退缩,这是搁这儿给我打预防针呢。 我瞧着他,直接道,“下午你跟余富贵去柳家坟。看到了让你害怕的人,所以你才让余富贵去请我。” 老瞎子一愣。 我继续道,“那人是风水行里的高手,有名气,地位,有钱。” “你…你怎么知道?”老瞎子愕然。 “猜的,就像你能猜到我只收了余富贵十八块钱一样。”我直言不讳。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明知那柳家坟里来的人非同小可,但我还是来了。 老瞎子这才松了口气似的,颓然道,“我看到柳相天了,还有方之镜。” 若是在几日之前,老瞎子跟我提起这二人,恕我傲慢,真是一个都没听过,但这会儿,他提到方之镜的时候,我不得不问了句。“你也知道方之镜?” 老瞎子反倒是被我问懵了,嘀咕道,“他是永安市方家的嫡传血脉,方世清的亲传弟子,身上背负着大半个风水界的荣耀,就算我是个没本事的假先生。那假先生也是先生啊,怎么会不知道方之镜?” 老瞎子嘀咕完,忽然反应过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我,惊愕道,“你不知道?” “……之前不知道。还有那个柳相天,也没听说过。”我很是实诚的摇了摇头。 老瞎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摔地上,赶紧扒住桌子,又一言难尽道,“小祖宗,你这到底是哪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怎么连这两号人物都不知道?” 我一脸淡漠的瞅着他,没做声。 老瞎子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忽然又自言自语道,“也好,不知道就不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明天干他丫儿的!” “明天不行。” 闻言,老瞎子一怔,严肃道,“这活儿你可收钱了,只有办不成,没有不办就走的道理。” “我是说,我现在就去柳家坟看看。”我淡声说着,站了起来。 “现在?”老瞎子却是有些荒神的说道,“这大晚上的,不太好?” 我知道他在郑家村的时候,是被那纸人吓破胆了,也不想勉强他。便说道,“你不用去,我自己去看看就行。” 闻言,老瞎子瞧着我这身板儿,大概是觉得我个头虽高,却身形偏瘦,实在算不上个壮汉,许是认为我一人进山不安全,犹豫片刻,他又一咬牙,说道,“我这老骨头可没你值钱。你都不怕死,我怕个啥,一起走!” 说着,老瞎子回手从柜子上拿了手电钥匙,又在院子里转悠一会儿,就跟我出门了。 我俩出了村子,往山里走着,老瞎子跟我说,这村里总是霉运连连,早些年,倒也没少请先生看过,只是那些人来过之后,留下的话无疑都是一句‘穷山僻壤无好命’。 意思就是这地方风水不行,穷山恶水,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儿。 之前老瞎子和村里人一样,也深信是风水太差的原因,毕竟一两个先生这样说你可以不信,但若是所有先生都这样说,那就由不得你不信了。 可在见到柳相天和方之镜的时候,老瞎子忽然意识到,不行的不是风水,是人。 虽然每年来村子送钱的柳老板,并不是柳相天本人,但老瞎子深信,山里那大片的坟地,就是柳相天那个柳家的祖坟。 因为时至今日,还没人能同时请动柳相天和方之镜这两尊大神,所以方之镜只能是柳相天屈尊降贵请来的。 而能被柳家用来葬祖的风水,又怎么会差? 第二十四章 地气滞而不动 如空鼓 如梦方醒,醍醐灌顶般的老瞎子,是一口咬定,村里请过的那些先生都在说谎。 至于为什么说谎,老瞎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说这已经显而易见了,肯定是村里的气运,都被柳家坟给吸走了。 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没人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村子去得罪柳家,自古至今都没有! 一路上,老瞎子头头是道的,把自己的猜测说给我听,又问我,“你说这柳家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会让柳相天急成这样,他跟那个方之镜。在风水界是出了名的针尖对麦芒,这会儿却把人请到了自家的祖坟里看事,可见他心焦气躁到了什么程度。” 我见老瞎子分析的一脸认真,也不好打击他,只好反问。“你觉得呢?” 老瞎子冥思苦想之后,又像模像样的猜测道,“我听富贵儿说,这坟里是丢了东西,难不成是藏在坟里的财宝不见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老瞎子贪财,在他眼里钱财就是最重要的,但在我眼里不一样,在柳相天眼里自然也不一样。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做声。 老瞎子又急道,“你倒是说句话,这柳家如此不是东西,一会儿咱进了柳家坟,要真是他们没干人事儿,也别怪我不客气,你得帮我在那坟地里给他扎根钉子,桃木我都寻好了!” 老瞎子说着,从后腰上拽出根小臂粗细的木棍子,足有大半个胳膊那么长。 也不知是怎么塞到裤腰里的…… 我一阵无语,嘀咕他,“你这人,还真是好的不学。” 老瞎子嘿然,“这村里的气运如果真是那柳家坟吸走的,我爹妈就是那坟头子害死的!我那八岁的小女儿,就是柳家害死的!还有村里那些生不如死的村民,都是被柳家害的!我扎他一下有问题吗?我没给他把坟炸了就不错了!” 老瞎子满腔怒火。 我示意他小点声,才淡声道,“柳家坟的事,能让柳相天亲自出面,又请了方之镜来平事,显然是风水上出了难以补救的纰漏,你这桃木棍子,估计是用不上了。” 老瞎子一怔,似是才回过味儿来。 我又跟他说,“这世上,无论面对任何事,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所以。柳家坟的事,你还是要保持平常心,待我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老瞎子闻言,愣了下,倒也没再对柳家坟的事说三道四。 同我一起出了村子,穿过南边的小山坳,视野开阔起来,老瞎子跟我说,前边就是深山了。 听老瞎子说,百里坡以南的地方没有山川人家,几乎都是大片的秃山荒地,这附近也只有零星几座高山,生着四季常青的松柏。 但天色实在太黑,仅凭老瞎子的几句话。我也摸不清此地的山脉走势到底如何。 进了深山,也没多远,我俩又翻过一道小山梁,就看到了大片的坟地。 这片坟,由北山坡向南,大大小小的土堆子足有几百个,有些年头长的,甚至已经跟山坡融为一体了。 可想而知,这柳家坟在此的年头确实是相当久远了。 按照这坟堆的高低排序,理应是北坡的坟时间最早,也就是说柳家的老祖埋在北边,但这坟很奇怪,整个坟地里都没有立碑,哪个是老祖的坟根本无从辨认。 我与老瞎子从北坡下去,一路走到坟里。才蹲下身子,把手探在地上,用凝气咒,探了下这附近的地气。 结果只有一个字,空。 我又换了好几个地方,试来试去,也都是空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此地山峦相叠,风水如何,夜间难以辨认。但这地脉却是条死脉,地气滞而不动,如空鼓,没有半分深山大川里该有的磅礴之气。 简单来说,这就是块阴暗狭隘的霉地。 阴宅也好,阳宅也罢,都是风水中的下下品。 思索间,我对这柳家坟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猜想,又问老瞎子这柳家人的本事如何。 这一问才知道,柳家的地位在风水界虽与方家齐名,但这柳家却并非风水师一脉,而是出自东北仙堂,是柳仙门下的出马弟子。 老瞎子说的柳仙,与我之前提到的黄皮子。其实是一路,在传言中,都是东北五仙之一,而柳仙指的是蛇类。 关于出马堂的奇事,我爷爷倒也跟我说过不少。这出马弟子不像风水师,玄门道术、奇门遁甲、那么复杂,他们的本领只有一种,那就是请‘仙’上身。 虽然‘请仙’的本领在外传的神乎其神,但懂练气之术的人就会明白。那其实是一种借气之术。 人这一辈子,多也不过百余年,就算自出生起,就习那练气之道,到死也不过百余年的功力,而那山精野怪就不同了,偶尔会有些寿命极长的小东西。 出马弟子能在那些小东西身上借到的灵气,多是风水师苦苦修炼一生,也难得到的。 我想这大概也是柳相天与方之镜素来不睦的主要原因之一,本就是两脉不同的修炼方法,说句不好听的,柳相天那种人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站在高处,俯视方之镜这种苦苦修炼的风水师。 即使他在风水学识方面不如方之镜,即使他根本不懂气理之道,即使,他只是一个借牲畜之气逞能的莽夫。 但在真刀实干的场面里,方之镜注定是个失败者。 我正想着,老瞎子忽然哆嗦了一下。 见他直勾勾的看着我身后,垂在地上的手电光都在跟他一起发抖,我微微蹙眉。回身,就见远处一个白影,正慢吞吞的朝这边‘飘’过来。 “又…又撞鬼了?”老瞎子口齿不利索的念叨着,声音不大,却足以显出他此时的胆虚了。 我摇头,跟他说,“那是个人,只是走路太慢了。” 闻言,老瞎子一怔,又壮着胆子用手电往那边照了照。 他这一照。似是手电光太过刺眼,那人抬手挡了下。 老瞎子反倒哆嗦的更厉害了,挤到我身边,低声急道,“不对啊,那个人好像是方之镜,可方之镜的腿有毛病,半年前给人平事受了重创,一直坐在轮椅上,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进山!” 这山路确实不好走,可我记得姜凯说过,方之镜那双腿虽然筋脉寸断,但后来医好了,平时行动影响也不大,只是不能长时间走路。 说起来进山的路似乎也不短。 我略显质疑的思忖着,就朝那人走了过去。 老瞎子一惊,立刻跟上来,又小声嘀咕,“你可长点儿心啊,这坟里有鬼,就跟那茅坑有屎一样,它真是一点儿都不稀奇啊!” 我一阵无语,心说就算有‘鬼’,你也看不见,你怕个锤子? 在老瞎子危言耸听的念叨中,我很快就走到了那人近前。 来人身形羸弱,不足一米八的个头,却面若冠玉,肤白如霜,即使于夜色之中,也能看到他眉心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不愧是肩扛半个风水界的人物。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方之镜那张脸的时候,我嫉妒了。 之前提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灵气旺盛,而方之镜眉间那一点朱砂痣,无疑张示着,他就是那些幸运儿之中的佼佼者,是天之骄子。 方之镜的身形与我差不多,穿着一身灰白的登山装,此时站在坟地里,倒也看不出是患有腿疾的样子。 见我瞧着他打量,他却着重看了看老瞎子,冷声道,“你们是百里坡的村民?” 闻言,老瞎子赶紧点了点头,却没敢搭话。 第二十五章 穷山恶水 北斗驭龙 这老骗子八成还惦记着想往柳家坟里扎钉子,所以不敢跟方之镜暴露我风水师的身份。 他犹豫着,我就回话,自我介绍了句,“我是百里坡村民请来的风水师,秦昭。” 方之镜这才看向我,沉默片刻,淡声道,“方之镜。” “嗯,听余先生说过了,”我点头,不见外的问他,“听说方先生是柳家请来的?怎么深夜一个人进山?” “随便走走。”方之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话答得也极其敷衍,倒是不见半分心虚。 他一个患有腿疾的人,大半夜到深山里遛弯,还能把话回的如此理所当然,也是没谁了。 我心中摇头。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喊,“姓方的!你是不是有病啊?都能走路了,还走哪儿都带着这破轮椅,诚心整我是?” 听到这声音,我脑子嗡了一声。 方之镜却是有些艰难的动了下身子,转身道。“能走路,腿还是会疼,是你医术不精。” “我……”楚子婳拖着个轮椅气冲冲的过来,一眼看到我,立时就将那轮椅扔了,横眉立目的表情也瞬间喜上眉梢,快步过来,问我,“秦昭?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平事。”我淡声回了句,在看到楚子婳的一瞬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平事?也是为柳家坟的事?”楚子婳问我。 我点头,没做声。 方之镜看了一眼翻倒的轮椅。似是有些不快,冷声道,“你们认识?” 听他说话,楚子婳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回去,把那轮椅扶起来,推到方之镜身旁,一本正经道,“何止是认识,我俩交情匪浅,不久前还睡过一个被窝。” “咳!楚姑娘……自重。”我略显尴尬的看向楚子婳,提醒她。 楚子婳却是莫名其妙道,“本来就是嘛,怎么还不让我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上次从你那儿离开,好像……” 想起从被子里抖出来的胸衣,我顿时一惊,赶忙说道,“我有话要与方先生说,楚姑娘能不能回避一下?” 楚子婳一怔,瞧着我笑了下,爽快道,“可以。” 说罢,她真就转身去一旁了。 我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老瞎子。 见状,老瞎子有些发怔,似是不想走开,可见我这眼神,他又知道没商量的余地,只好也悻悻的往一旁去了。 但这老东西害怕,他没走多远,就站在离楚子婳不远的地方。 见那二人都走开了,我看了一眼轮椅,才问方之镜,“方先生真是来遛弯的?” 闻言,方之镜收敛目光。兀自坐到了轮椅上,淡声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跟那位楚姑娘是什么关系。” “是吗?”我不在意的搭了句话。 方之镜反倒很当回事的点了点头,严肃道,“毕竟你二人看上去,确实‘关系匪浅’。” 这方家少爷长得跟个人精似的,怎么眼神不太好。 我心中鄙夷,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他,“方先生来这里,是来找东西的?” 大概是因为我跟楚子婳认识,方之镜也没再隐瞒,如实的点了下头。 我又问他,“找蛇?” 方之镜略显意外的愣了下,再次点头,淡声道,“一条红蛇。白日里,我见柳相天召出来过,就在这坟地里。” 语毕,他又想了想,才问我,“你看过此地的风水了?” “还没有,夜色难辨,只探了下地脉,但这坟里的事倒是猜出了三分。”我摇头。 方之镜沉默片刻,才从背包里拿出一卷图纸,递给我,说道,“这是风水图。” 我原想着,这方家与柳家不合,方之镜深夜来此,要做的事,自然是想避着柳相天的,当然。我也很小人的猜测过,方之镜是偷偷来给柳相天下绊子的,毕竟同行是冤家,落井下石这种事更古至今都不少见。 所以我觉得,站在百里坡村民的立场上来看,我跟方之镜是可以达成某种共识的,至少我们都不想惊动柳相天。 但我也没想到,他会大方到,直接把风水图拿给我看。 若是我摸不清此地的风水,此时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他把风水图给我看。足以表明,他并无私心,坦坦荡荡,就是来解决事的。 而在看过那张风水图之后,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柳相天了。 那风水图是一张手绘素描的图纸,以柳家坟为中心,绘出了附近的几条山脉走向。 确切的说,是百里坡以北的几条山脉,以及百里坡以南的大片秃山。 以图纸来看,这坟地周围的山峦,也确如老瞎子所说,零零散散的,只有几座高山隐隐带着起势,而这坟地所在,毫无庇护,正如我所探的那般,不利于藏风聚气,是块实打实的霉地。 但这张图上的整体风水。在风水界却有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北斗驭龙穴。 在我看过之后,方之镜才问我,“你知道这坟里丢的是什么东西吗?” “七星破煞棺。”我淡声回了句。 方之镜点头,复又道,“那口棺材在奉天城。于数日之前,已经被人烧了。” 我当然知道那口棺材被烧了,就是我让人烧的,而且那棺材上的七根破煞钉,现在还在我兜里揣着。 我悻悻的想着,摸了下鼻尖。将图纸重新卷好,还给方之镜。 方之镜又淡声道,“柳相天大意了,祖坟上出了这样的事,柳家却在两日前才发现,短短数日,柳家门下的出马弟子,接连出事,还折进去两个老人,就连柳相天的父亲,也在两日前没了,他这才想起让人来祖坟查看,可一切都晚了。” 我问他,“柳相天没事?” “这段时间他不在东北,南下办事去了,是两日前,收到他父亲过世的噩耗,赶回来的。”方之镜语调冷淡,尽管传言中他与柳家不睦,可此时,他言语中却也带着一丝惋惜。 但这件事还是很奇怪,这个地方的风水真的很差,而这世上能认出北斗驭龙穴的人,其实并不多。这柳家坟用来借龙气的龙棺,难不成是盗墓贼误打误撞盗走的? 而被盗之后,那口楠木棺会如此之快的流入古董市场,很可能也是那些人不知道那口棺材是柳家祖坟里的。 我思忖着,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非要查的话,等回去之后问问姜凯,也许能查到这龙棺到底是何人盗走的。 正想着,方之镜又问我,“你知道东北仙堂,也知道柳家的‘请仙’术,那你知不知道。这‘请仙之术’弄不好,会反噬?” 闻言,我点头,淡声道,“知道,请仙术,就是借气之术,想随时随地借气,又不能将那些‘小仙家’随时带在身上,所以在‘仙家’和出马弟子之间,需要搭建一个永久的桥梁,将双方的血脉之气共享,这种术法比风水玄术中的血契还要危险,一旦出现反噬,这出马弟子,轻则筋脉尽废,重则当场殒命。” 方之镜点头,这才跟我说,“柳家坟的风水,没有龙棺承气,实乃大凶,而我要寻的赤蛇,就是柳家数代供奉的‘仙家’,受那龙棺吸引,这赤蛇一直居于坟中,如今龙棺不在,赤蛇反噬,若是不尽早出手,还会有更多人因此丧命。” 方之镜所说,与我猜测一般无二,可这赤蛇就是柳家的命根子,真对那东西下手,柳相天怕是能干死方之镜。 我犹豫片刻,还是问他,“这件事,柳相天怎么说?” 方之镜一脸淡然道,“他正在高价收购龙棺,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启北斗驭龙阵,但龙棺那种东西,并非普通物件儿,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不怕死可以等,其他人没理由陪他玩儿命。” “明白了。”我点了点头,示意不会对此横加阻拦。 方之镜犹豫片刻,才说,“其实……我有点怕蛇。” 第二十六章 卓立鸡群 手擒赤蛇 方之镜这一米八来的大个子,跟我说他怕蛇? 我忽然哑巴了。 见我不说话了,方之镜又试探道,“我叫楚药师跟我一起来这里,原是想让她帮我抓蛇,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而且那赤蛇并非寻常蛇类,你应该也不想她去冒险?” 所以,他又是给我看风水图,又是跟我这儿解释半天的,就是想让我帮他抓蛇? 我略显愕然的看着方之镜,忽然觉得,这人虽然瞧着冷冰冰的,性子却很合我脾性,有事说事。无事不言,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名气高人一等,就端些无用的架子。 稍作思忖,我便点了头,说道。“十八金。” “可以。”方之镜应声。 达成共识之后,方之镜将图纸装回背包,又拿出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雄黄粉、‘请仙’用的祭品、还有个草人。 我见他最后拿出个纸包,取出里面的头发就要往草人脑袋上摁。 不禁一愣,问他,“你这是要骗那蛇出来?” 方之镜蹙眉看向我,那眼神像是在说,不然呢? 我只好提醒他,“可你和我在这里说了半天话。你不觉得现在光明正大的要骗那赤蛇出来,有点不妥吗?” 方之镜:“……” “活了那么多年的老蛇,不成精,也比人精了,你这些东西怕是没用了。”我无情戳破。 方之镜的脸色有些难看,看样子是没想到我这人说话这样不留情面。 我也不想跟他闹矛盾,又问他,“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方之镜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明显有些不快。 “我二十二,称你一声方兄,你也别嫌我不懂礼数,我这人其实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这种大神级的风水师相处,但现在既然要共事,该说的话,我就直说了,没别的意思。”我试图解释。 方之镜似乎也听进去了,点点头,又将那些东西都装回背包,只留了一包雄黄粉给我,才说,“那我用灵气引它出来,你小心。” 我点头,示意可以。 这深山中的精怪,就像那馋嘴的猫,即使再精,也总是改不了对灵气趋之若鹜的本能。 当然,想引出这条老赤蛇,一般的灵气肯定不行。 至少我当时还没那本事。 这天下的练气之法虽各有差异,却也大同小异。方之镜凝化灵气的过程,也是结印,聚气,一气呵成。 见他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化出了大量的灵气,旋于周身。 说实话,尽管早有心里准备,这一瞬间我还是挺酸的。 方之镜的灵气,厚如山,清如泉,可于须臾之间,收放自如。而我现在能收放自如的却只有生气,练化煞灵都还要靠阵法镇压,明明都是差不多的术法。 可再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酸的,毕竟他是天生的奇才。而我只是个没什么天分的普通人。 我正想着,不远处的草丛忽然簌簌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但这动静似乎也太大了。 方之镜也是蹙眉,睁开眼,朝那传出声响的方向看了过去,其实天色这样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他神识于灵气之中扩大数倍,十分敏感,应该是感应到了危险,才会朝那边看。 可白日里,方之镜见过那条赤蛇,对其应该有所了解,如今他这反应,难不成是引来了别的东西? 我默念凝气咒。将丹田中充沛的灵气凝于掌间,还未上前查看,另一边的老瞎子忽然骂了句,“你大爷的,这坟里咋那么多蛇?” 楚子婳那边似是也发现了不少蛇,朝我们这边缓缓退了过来。 我回过神,瞬间就明白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动静了。 那柳家的赤蛇在这坟地栖居几百年,显然没少下小的,我们这是捅了蛇窝了。 方之镜还在凝化灵气,但他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情况。一张本就因腿疾而苍白如霜的脸,此时简直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 想起他说怕蛇,我犹豫片刻,还是将唯一的雄黄粉撒到了他周围。 方之镜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又闭上眼去全力凝气。 还是不够,那条赤蛇还未出现。 楚子婳退到我身旁,盯着脚下游移而过的蛇流,问我,“怎么回事?” 我倒是有些稀奇,“你不怕蛇?” “这就一药材,有什么好怕的?”楚子婳眼角带笑的回了句。 我心想,难怪方之镜会盘算着让她来抓蛇。 另一边老瞎子挥着桃木棍上蹿下跳,见不少蛇往他身上窜,我只好提醒他。“你站着不要动,越是动,这些蛇就越是会攻击你。” 老瞎子闻言,倒也听话,真就老实站了会儿。 果然他不去招惹蛇流。那些蛇就尽数朝方之镜围了过来。 但方之镜有灵气护体,周围又撒了不少雄黄粉,普通蛇流聚过来,却也只是于外围盘桓,并未对他攻击。 楚子婳瞧着稀奇。问我,“他这干嘛呢?” 我犹豫片刻,默念凝气咒,用指尖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楚子婳这才看到环在方之镜身上的浑厚灵气。 “呦!你们这些当风水师的,还真会什么气功啊?”楚子婳眉眼中尽是稀奇,看样子在此之前,还从未开过眼。 不知为何,见她盯着方之镜看,我冒了句酸话,“鲜少有人能像他那样强。” “强?”楚子婳一怔,忽然回过头来,一双凤眸熠熠生辉的盯着我,凑近了,小声道,“这有什么好强的,他那身子虚得很,可不如你,在我眼里,你最强。”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奇怪…… “它来了。”方之镜忽然低声提醒。 我猛然回过神,默念凝气咒。将灵气凝于掌心,同时周身生气大起,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那赤蛇的方位。 它就在我身后不足两尺的位置,混在蛇流之中。 尽管在方之镜引来的蛇流中,也有不少身负灵气的‘小蛇仙’,但和那些小东西比,这条赤蛇身上的灵气,简直是卓立鸡群。 所以它隐藏的再好也没用。 倒是我闲话间,走了神,竟没发觉。它已到了近前。 也亏得方之镜自己长心,提醒了我一声。 我确定那赤蛇的方位时,这老蛇精已经弓起身子,朝方之镜那边窜了起来。 只是它才腾空而起,就被我转身一把掐住下颚,又给它将嘴捏上了。 赤蛇抖了下身子,两米来长的蛇尾甩过来,就要勒我脖子,我立刻用另一只手将它身子掐住,它余下那段蛇尾就只能缠到了我手臂上。 这条蛇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还不及女子的手腕粗细,却生得晶透,通体赤红,透过光滑的鳞片,我甚至能隐隐看到里面的骨骼轮廓。 见我已将赤蛇擒住,方之镜也将灵气缓缓收拢,可聚过来的蛇流却并未就此散去。 失去浑厚灵气的吸引,一部分蛇流开始朝我涌过来。 方之镜皱眉道,“那是蛇祖,你先带它离开,等蛇流散了,再回来。” 当时那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我转身快步出了坟地,寻了个并不利于蛇流攀爬的碎石岗,上去,转过身来,才发现楚子婳一直跟在我后面。 “你过来做什么?”我顿时一愣,见蛇流确是攀不上这碎石坡,就停了下来,再往前也没路了,这地方是个石砬子,前面是直立的峭壁。 楚子婳也不作声,脚步轻快的跳上石岗,跟我挤在不大的空间里,才说,“我来,当然是想寻个没人的地方,跟你好好叙旧。” 叙旧?我跟这位楚姑娘,有什么好叙的…… 腹诽间,我往一旁躲了躲。 第二十七章 罪恶感 蛇七寸 这石岗上可立足的空地并不大,两个人站着,甚是拥挤,我不想和楚子婳站太近,以防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然而这位楚姑娘似乎并不介意,见我往后躲,她非但没有跟我保持距离,反倒往我身前凑了凑,忽然把手放到我小腹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秦昭,你看着瘦,腰劲儿倒是不小。”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楚子婳的手温乎乎的,在我身上,探到了衬衫里。 淡淡的草药香扑在颈窝间,几乎是转瞬之间,我衬衫就被楚子婳上移的手拥得掀了起来,丝丝凉意灌入衣摆,我发木的脑子忽然反应过来,赶忙往后躲了下。皱眉道,“楚姑娘,自重!” “自重自重,我哪里不自重了?分明是你不自重。”楚子婳带着笑意应声,见我退无可退,又得寸进尺道,“啊。我们衣冠楚楚的秦大师,夜里做梦,与我这样一个清白女子做这种事就行,反过来就叫我自重。” 我两只手抓着赤蛇,还要默念凝气咒维持掌间的灵气,与楚子婳挤在这一方小小的落脚处,躲不开,也逃不掉,原本心生恼怒,要翻脸来着,可她这话一出口,让我瞬间就心虚了。 她说梦? 几日前,在那山河美人榻上,我确是做了类似的梦。可…可她怎么知道? 见我僵着身子不动,也没恼羞成怒,楚子婳得意的哼笑一声,越是放肆起来。 “楚…楚姑娘,你先把手拿开。”我半个身子都是麻的,痒得眼角微红,只好服软。 见我说话不再那样冷冰冰的,楚子婳这才作罢,将手挪开,给我整理着衬衫,款款而谈道,“其实,我更希望你叫我子婳,婳婳也行,或者小婳,婳宝贝儿,婳儿,婳……” “楚姑娘,”我忍不住打断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梦?” 闻言,楚子婳似是有些不快,又一把将我衬衫掀了起来,我心下一惊,赶忙改口道,“子婳。” 楚子婳这才微微一怔,将我衣服拽好,却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埋头在我身上,不作声了。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她那样迫不及待的问我,有没有见过她。 想起才见面,她就那样在意,我喜不喜欢。 想起被我退婚时,她急迫的妄自菲薄。 想起她愤然离开前,说她见过我对她食髓知味,埋头苦干的样子。 还有,不久前,我才搬进新租的房子,第二日她就找上了门。 这……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原以为只是照片之类的,以为是她性格爽朗。放肆不拘,才会口无遮拦,想起什么说什么。 可到头来,竟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或许这件事,我可以继续装做不知道,但我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句,“那些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子婳微微一僵,沉默着,许久之后,才闷声答了句,“九岁。” “……”强烈的罪恶感,几乎在这一瞬间将我淹没,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子婳却一副坦荡荡的样子,依旧埋头在我身上,说道,“打娘胎里出来我就没哭过,不是不想哭,是真的流不出眼泪,我好像天生就没有那种东西,可你退婚那天。我回去哭了整整一夜。” “对不起。”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喜欢,可以继续对我横眉冷目,但那些年梦里你耍过的流氓,我都要讨回来。”楚子婳理直气壮的说着,似是见那碎石坡上的蛇流已散,干脆起身,跳下去,走了。 我愣在原地,缓了片刻,才跟过去。 坟地里的蛇流比碎石坡那边退得还干净。 方之镜周围撒了雄黄粉,并未受伤,只是老瞎子被蛇咬了几次,好在北方的蛇类大多无毒,楚子婳拿了药膏给他,让他自己敷着。 方之镜的眼睛却一直盯在我身上。 想起刚才与楚子婳,我难免心虚,正低头检查衣摆。却听方之镜说,“那条蛇死了?” 闻言,我顿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看手上的赤蛇,这东西身子软趴趴的垂着,信子耷拉在蛇口之外,已没了动静。 坏了,这赤蛇要是死在我手里,可麻烦了。 方之镜要抓这蛇,应该也只是想将其封印,断了它与柳家人之间的契约,他都不敢弄死的东西,死在我手里。柳相天怕不是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我正想着,方之镜忽然说,“你拿过来看看。” 我手上凝着灵气,却也没敢贸然试探这赤蛇的死活,毕竟这东西有几百年的道行,就算是方之镜这种奇才,试探之下若是受了反噬,照样会吃不消。 更何况是我? 思忖间,我就将那赤蛇递了过去。 方之镜怕蛇,没敢用手碰,只是凑在近前盯了会儿,我也担心这蛇是被我捏死了,手上就松了几分力道,想着要是没死透,说不定还能缓过来。 我这正想着,那赤蛇的蛇尾忽然一摆,哧溜一下,大半条脖子从我手里滑出去,张开血盆大口,就一口咬在了方之镜的小腹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没反应过来。方之镜也没反应过来,等他察觉到痛,微微蹙眉的时候,我已经手快的一把掐住那赤蛇的七寸,将其捏死了。 因蛇类大小不同,这七寸的位置也不同,其实‘打蛇打七寸’指的是蛇心脏的位置。这一把下去,那赤蛇的心脏,是瞬间就被我捏爆了。 这回是想装死都难了。 方之镜的脸色忽然难看到了极点,也不知是被蛇咬的,还是被我这行为吓得,缓了许久,才看向我。问道,“现在怎么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原本我也没想捏死这赤蛇,要是之前它就死了,我顶多算是个误杀,可现在…… 犹豫片刻,我只好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先离开,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闻言,方之镜沉默着,许久之后,才说,“不行,这件事还是推到我身上,柳相天不敢把我怎么样。” “推到你身上?这蛇又不是你掐死的,再说,你怕蛇的事,柳相天不知道?”我淡声反问。 方之镜一怔。 之前我把蛇递到他面前,这蛇半死不活的,方之镜都没敢用手碰一下,显然他并不是普通的恐惧蛇类,应该是对这东西有什么心理阴影。 见我这样说,方之镜又考虑许久,才说,“那这样,我们都不承认。你将坟里的事情办妥,就立刻离开此地。” “可以。”我点了点头。 见状,方之镜这才站起身来,朝我抱了下拳,道,“后会有期。” 我也朝他回了一礼,方之镜转身走了,楚子婳过去拖着轮椅不情不愿的跟上去,语气不善的问他,“你那肚子没事?别一会儿死路上!” 说话间,楚子婳又回头看我。 那预知梦的事,我还有话要问她,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子婳见我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爽朗道。“回头我去找你。” 闻言,我立刻点了下头。 等人走远,上完药的老瞎子这才哎呦哼哈的站起来,说,“别看了,这人都走远了,说了半天那女的谁啊?你女朋友?” 我没搭理他,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的死蛇,回想着方之镜之前给我看过的那张风水图,很快就找到了这柳家坟用来埋龙棺的穴眼。 老瞎子又凑过来,八卦道,“哎?我跟你说,方之镜那小白脸,长得人五人六的,你那婆娘三更半夜跟他到处跑,这事儿可不好,你小心让人戴了绿帽子,头顶一片青青草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知道,这种事你最有发言权。”我头也不回的毒舌了句。 老瞎子顿时一瞪眼,不说话了。 我又跟他说,“一会儿我要施个法,完事之后,可能会昏过去,你得带我离开这里,不用回奉天城,回你家就行。” “不是,我这一把老骨头,这深山野林的,怎么带你离开?”老瞎子一脸懵逼。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思索片刻,只好说道,“那就等着,等我醒。” 闻言,老瞎子这才点头,表示这个方案更可行一点。 我摇摇头,将那赤蛇放在埋龙棺的穴眼位置,拿出兜子里的七根破煞钉,然后按那楠木棺上的镇煞之位,将这七根破煞钉打入了赤蛇体内。 第二十八章 承其因果 柳家之人 巴掌长短的桃木钉,穿透赤蛇的尸体,直接将其钉在了地面上。 这赤蛇一死,体内的灵气自然也散了个七七八八,而煞气挥散出来,一般要三到七日,虽然这东西不是龙棺,但作用比那龙棺也差不到哪里去。 毕竟是几百年的老蛇精了,只是不好好在深山待着,入了尘世,染了人命,自然也要承其因果。 如今葬在这柳家坟里,对它来说也算是个归宿了,更何况,这坟里埋的又都是与它世代连契的出马弟子。此阵一成。 就算这赤蛇不能像龙棺一样保柳家世代富贵,也能让柳家在百年之内好运连连了。 尽管这蛇是我捏死的,可我莫名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是怎么回事…… 思忖片刻,我默念凝气咒。将体内的灵气尽数铺散,按照那风水图上的‘北斗星位’,分为八处,分别注入遥遥相望的七处阵眼,又将最后一道灵气灌入七星破煞钉之中。 重启北斗驭龙阵。 但这个北斗驭龙穴的覆盖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最远的一处阵眼,与这坟地隔了三道山川,我不仅耗尽了灵气来启阵,更是用尽生气去寻找阵眼,待我做完这一切。已是腹痛难忍,头痛欲裂。 眼前一黑,就摔在了地上。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是大亮。 老瞎子抱着头蹲在一旁,见我醒了,就立刻冲我摇了摇头,这时忽然有人嚷了一声,“他醒了!” 我坐起身,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就见那赤蛇的尸身旁围了十来个人。 而此时那些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我略一沉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是个风水师?”人群中,一个比我还要高半头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人就是柳相天。 柳相天身形魁梧,长相也是典型的东北汉子脸,五官周正,眉目凛冽,沉稳的气质中倒也带着几分东北汉子特有的莽撞。 对我问话的语气更是满怀敌意。 可想到老瞎子刚才冲我摇头,似乎这些人还未确定那蛇就是我杀的,想到此处,我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百里坡村民请来的风水师,秦昭。” 然而听了我这名字,柳相天却是一怔。 我看他神色有异,难免心虚,这坟里的楠木棺丢失,柳相天肯定是查过了,那棺材被姜凯烧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从姜凯那里知道我的名字。 我其实有点担心,那七根破煞钉会被他认出来。 可那楠木棺应该是几百年前埋到柳家坟里的,这柳家人总不能没事扒出来看看? 我狐疑着。柳相天忽然说道,“既然是风水师,那劳秦先生给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柳相天忽然转变态度,客客气气的说着,给我闪开了一条路。 他让我看那条赤蛇? 我心里有些打鼓,硬着头皮走过去,才留意到,方之镜和楚子婳不在这里。 这时就听一旁有个年轻人,气道,“大哥,这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不明摆着,就是那姓方的下了死手!他还用邪术,把老祖的尸体钉在坟地里,分明就是要羞辱柳家!” 人群中唯一一个年迈的老者也立刻搭话,“方之镜此人。向来诡计多端!依我看,当家的,你就不该掳他过来,这下可好,龙棺没找到,老祖也死了!” 那年轻人说话时,柳相天静静听着,并未搭话,但那老者话音未落,柳相天便冷眼看过去,阴沉道,“何老,你这是在责怪我?” 闻言,老者一怔,似是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又梗着脖子答道,“没有!老夫只是就事论事。” 柳相天扫了他一眼,走过来,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那老者话里的意思,我很是意外,之前老瞎子说柳相天与方之镜素来不睦,昨夜见过方之镜之后,我还以为这二人的关系可能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针锋相对,可今日一听,那方之镜竟是柳相天掳来的? 而且看这意思。昨夜离开坟地之后,方之镜就直接跑路了? 我站到那赤蛇的尸身前,有些走神。 见我不说话,那个何老又追过来,趾高气昂的问道,“你这毛头小子,到底能不能看出什么?” 我没搭理他。 何老又说,“当家的,要我说,你也别让这小子看了,谁不知道他们风水师一脉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依我看,这小子没准儿就是方之镜派来的!” “何老,”柳相天忽然语调沉稳的喊了那人一声,老者一怔,柳相天又说。“我看你年纪大了,不想跟你动手,你先把嘴闭上。” 闻言,何老那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冷哼一声。甩袖子就去旁边了。 这时起先说话的年轻人才凑上来,“大哥,何老是堂口的老人了,你给他留些面子。” 柳相天没做声。 见状,年轻人又过来问我。“秦先生,你到底看出什么没有?” 这年轻人看着也就十七八的样子,五官长相与柳相天有些相似,只是言语间还带着一丝稚气。 我瞧他小小年纪还知道劝架,不禁觉得有趣,指了指那赤蛇,问他,“你看这是什么?” “老祖啊。”年轻人答得理所当然。 我摇头。 年轻人又说,“蛇?” 我只好问他,“像什么?” “像?像勺子。”年轻人脱口而出。 “是北斗七星。”我无奈的纠正了句,才继续道,“这蛇身上钉的桃木钉,叫做七星破煞钉,是一种用来镇压邪煞的法器。” “七星破煞钉?”年轻人一愣,忽然惊道,“我想起来了,祖爷爷的笔记上提过,北斗驭龙阵所镇之棺,必现七星破煞钉!” 我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七星破煞钉,不过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柳相天忽然回头,朝身后的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的递给我一沓照片。 照片里是一些零散的航拍图。 整体内容是什么,我昨夜已经在方之镜的风水图上看过了,但此时也不得不将照片放在地上,装模作样的拼接了一下。 这方之镜倒是真本事。凭着这些照片,就绘出了一副完整的风水图,而此时我看着这些照片,脑子里只有一个字,乱。 勉勉强强拼出完整的样子,我才起身,装傻道,“是北斗驭龙穴,这坟里的龙棺丢了?” 闻听此话,柳相天点头,又问我,“那这老祖……这赤蛇,钉在此处,可代替龙棺?” “应该是可以。”我淡声点头。 柳相天似是松了一口气。 见他并没有像我猜测的那般大发雷霆,我心里有些奇怪。 那一直没好气儿的何老却转过身来,怒道,“柳相天!你可弄清楚!这老祖是方之镜杀的,弑祖之仇,不共戴天!这来历不明的小子说能代替龙棺就能代替了?没准儿这老祖就是他和方之镜合伙弄死的!” 这还真是一语道破了天机。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老头。 柳相天却是冷漠道,“什么弑祖之仇,不过是个畜生而已,活着称它一声老祖,是它有用,死了还当老祖供着,何老倒是孝顺。” 何老一怔,吹胡子瞪眼的继续争辩。 柳相天却转身道,“何老孝心感天动地,要在坟里给‘老祖’守孝一月,你们小心伺候着。” 柳相天言语冷漠的说完,就走了。 那年轻人赶紧跟上去,灰溜溜的,也不敢再替那个何老说话了。 我也走开,把蹲了许久的老瞎子扶起来,再回头就见那个何老被柳相天带来的人摁着,跪到了那条赤蛇的尸身前。 第二十九章 活地气 水木桩 何老跪在地上,还在大骂柳相天不是东西,说他借题发挥,倚势欺人。 那几个伙计,却不管他是不是年纪大了,在柳家仙堂又是什么地位,把他摁在地上,就有一人站出来,抬手在他脸上甩了好几个大巴掌。 扇得那何老口齿出血,直到他再不敢口出狂言。 那伙计才收手,转而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防水布,密封蜡,尽量小心翼翼的,在不挪动桃木钉的情况下,将那赤蛇密封包裹了起来,又掘土就地掩埋。 这些人做起事来干净利落,动作专业,看上去似乎经常处理这种事。 我见他们对那赤蛇处理的还算稳妥。就没多话,跟老瞎子一起出了山。 往山外走着,我还奇怪,那姓何的老头儿为什么要掺和柳家的事,自讨苦吃。 却听老瞎子说,这柳家也并非真的姓柳。据说是老时候改的姓,随了柳仙的名头,而且现在柳家门下的出马弟子也有很多外姓人,改不改姓随其意愿,所以柳家坟严格来说,是座‘公墓’。 不过,据老瞎子所说,在他印象之中,这片柳家坟似乎只办过一次丧事,挺隆重的,虽不让外人围观,但几十年就埋进去一个。这已经很难让他把这片坟和人口兴旺的柳家联想到一起了。 我想老瞎子说的那一次,应该是柳相天的爷爷下葬,带着祠堂里其他弟子的骨灰,一起入坟。 不然死一个埋一个,这千里迢迢,深山大川的,都不够费劲的。 我俩出了山,往村里去,我把这北斗驭龙穴的事也跟老瞎子说清了。 他们这村子,还真是风水不好,但因为柳家坟里一直埋着龙棺,连带着他们这村子也跟着沾了龙气,所以虽然风水极恶,但村子始终没断香火,生在村里的人甚至生气极旺。 可如今龙棺不在了,赤蛇虽是灵物,身上所负的气运却比不过龙棺,这村子倒是尽早搬离才好。 听我这样说,老瞎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说是一家两家的好搬,这整个村子能往哪搬,而且也没那个钱。 站在院门口,老瞎子正跟我抱怨,这事儿不可能,就听身后有人说,“不用搬,我会尽快找到新的龙棺,代替赤蛇。” 闻言,我和老瞎子回头,就见是柳相天和余富贵。 余富贵一脸讨好的表情笑了笑,赶紧说,“这个柳老板说要给秦先生送钱,我就带他过来了。” 似是知道十八金的规矩,柳相天也不管我有没有这规矩,直接给了我五百一十八块钱,钱不多。但在他的立场来看,我只是给他解释了一下坟里的情况,所以这价钱很公道。 我收了钱。 柳相天又说,“你昏迷不醒时,我探过你丹田,没有灵气,而且丹田壁薄,十分脆弱,所以我觉得坟里那条蛇不是你杀的,你也没本事杀,若非如此,今日你就回不来了。” “我没那本事,你就不考虑一下,是我和方之镜一起杀的?”我随口问他。 柳相天皱眉,却是一口否定道,“不,那条蛇就是方之镜杀的。” 一脸冷漠的说完,柳相天转身就走了。 我这个凶手明明就站在他面前。柳相天也明知道方之镜怕蛇,碰都不敢碰,却还是一口咬定蛇是方之镜杀的。 难不成是因为那赤蛇死前咬了方之镜一口? 我腹诽着。 余富贵大概是知道我和老瞎子去过柳家坟了,对我几番道谢之后,才追着走远的柳相天离开。 而我,跟老瞎子进了屋,才说,“其实除了搬离村子,还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可解这地气滞而不动的问题。” 老瞎子一怔,急道,“啥法子?你倒是说啊。” 我淡声道,“挖井,地气滞而不动,是死脉,无非就是这地气无来无往,就像困在一个皮球里,想让其动起来。就得扎破皮球,破掉地气,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等等,这百里坡离柳家坟这么近,我搁这儿乱挖坑,那柳相天不得把我活埋了?”老瞎子很有危机感。 我摇头道,“他那北斗驭龙穴,驭的是龙棺之气,承的也是龙运,跟这地脉其实没什么关系,成阵靠的只是七大阵眼,我看过了。那是七座高山,百里坡虽也在这风水中,但这之间却没什么关联,你们这边的风水差,只是地气不行,往北去,那边的两条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老瞎子又想了想,才问我,“那这井挖在哪儿?” “位置我可以告诉你,但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办,挖井的钱,得你出。” “那不对啊,这事要是成了,整个村子都跟着享福,凭啥我一个人出钱?再说了,我早就不在这村儿里住了,我搁城里二婚都二十多年了。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我管这闲事?”老瞎子嗤之以鼻。 我见他这样说,也就不多言了。 没过片刻,老瞎子又自己找上来,讷讷的问道,“说了半天。那井到底在哪儿挖?” “在村子东北方向,井里得有水,并且在三尺之内移栽一株老树,树的根越深越好,能探到井里最好,年头自然也是越长越好。之后绕村,每年多栽一棵,直到将整个村子围起来,这叫水木桩,可以让村子周围的地气慢慢活泛起来。”我淡声回答。 老瞎子却是一怔,嘀咕道,“东北方向?那儿好像有一口老井,年头还挺长了。” “井里有水吗?若是没有就再往深处挖。”我询问。 老瞎子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那井废弃得有几十年了,一会儿我找人去看看。” 闻言,我点点头,在老瞎子家吃过早饭,丹田之中还是隐隐作痛,老瞎子见我脸色不太好,让我在家休息,就独自出门了。 说是找人去看看那口老井。 等他出门,我坐到炕上,盘膝,默念凝气咒,在隐隐作痛的丹田之中缓缓催化生气。 生气乃血脉之气所结,只要人还活着,就能不断催化,但昨夜生气耗费甚多。我体质又差,靠丹田自行恢复怕是得半月有余,所幸这凝气咒沉稳温和,有利于疗伤恢复。 凝气咒通篇三十六道,七十二小节,往日里,从头至尾默念一轮,可凝化一丝灵气,可今日,我默念数遍,直至后来神识入定,丹田之中催化的也只有生气。可见昨夜确实损耗极大。 没有伤到丹田,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沉了心思打坐,直至我小腹之中微微灼热,丹田生气饱满,周身出了一层热汗,我才停下来。 再看时间,却已是傍晚。 这老瞎子说要找人去看看那口老井,是上午的事,他中午都没回来? 就是再忙,午饭也得吃? 隐隐觉得像是出事了,我赶忙起身,拿上兜子,出门挂了锁,就往村口去了。 老瞎子说的那口老井,就在村子的东北角上,那地方是一块光秃秃的荒地,扔着不少碎砖瓦块,原本那老井上还压着两个废弃的大磨盘。 只是我到那儿的时候,那磨盘已经被村民搬开了。 我见这空地旁围了不少人,就是没有老瞎子的踪影,不禁奇怪,找到余富贵,问他,“你得水叔呢?” “哎呀!秦先生,您还没走啊,我还以为您已经回城里了,”余富贵看到我,立时便一副着急的样子,将我拽到了井边,说,“我得水叔他掉下去了,这都大半天了,下去找的人都进去俩了,全不见了!” 我见那井边拴着两根绳子,可往井里看,里面黑乎乎的,连个手电光没有。 这时旁边有个年迈的老人颤声道,“造孽啊,造孽啊,这井会吃人啊,早就说不让弄开,得水儿那个不听话的,自己往死里奔,还带走俩年轻的!” 第三十章 枯井无波 煞生山魅 我俯身到井边,探手摸着井壁,用凝气咒探了下这井里的地气,结果这凝气咒并未探出多远,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秦先生,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余富贵问我。 我思忖片刻,拽了拽井边的绳子,见绑得结实,便淡声道,“你再给我找一捆绳子来,要长点的,我下去看看。” “啊?这都下去两个了!可都没了。”余富贵一脸紧张。 我跟他说没事,让他去找绳子。 余富贵只好回村里又找了一捆绳子来。 我把绳子背在身上,站到井边,才想起来。跟余富贵说,“若是两个小时之内,我没有回来,你就去柳家坟,找那几个守坟的伙计。就说给他们钱,请他们来平事,也不用他们下井,在村里招呼几个年轻的,你们一起把井挖开就行,切记一定要柳家人在场才能挖。” 余富贵点头,反复念叨着记住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手套,戴上,抓起井边的绳子,缠在手臂上。就跳进了井里。 起初还能听到那些村民的议论声,但很快耳边就只剩袖子和绳索的摩擦声了。 下滑到差不多的位置时,我一把抓紧了手里的绳子,让自己停下来,又将另一只手摸到井壁上,一探之下,发现挡住我探索之气的东西,就在下面不到四米的位置。 而我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很深了,老时候的水井再往下几米,肯定就见底了,可井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难不成老瞎子和那两个人都摔死了?还是这井真的很深? 我下来时忘了拿手电,这会儿若是跟余富贵要,他也能扔下来,可直觉告诉我,现在似乎保持安静更重要。 犹豫片刻,我只好把绳索绕到腿上,用两只小腿交叠夹紧,然后松手,让自己翻了过来,头朝下,这个距离,差不多刚好够到这井下挡住我探索之气的位置。 从背包里拿出火折子,旋开竹盖,我正要吹气,头顶却忽然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朝我呼了口气。 我顿时一惊,僵住身子就不敢动了。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阵哆哆嗦嗦的呵气声,像是人的呼吸声,却比正常人的呼吸粗重很多。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我忍不住将那亮着炭光的火折子往头顶凑了凑,同时抬眼看过去。 就见我正下方,一张惨白的人脸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那张脸,白的像是刮了一层腻子,甚至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裂缝,嘴巴也是不正常的青黑色,而且它没有眼珠子,眼睛的位置就是两个黑窟窿。 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像个面具。 我脑子里当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见它没有双眼,我索性将手里的火折子甩了几下,亮起一道小火苗,瞬间就照亮了这井里的大概轮廓。 同时我也惊了一跳。 那张怪脸,竟不是从黑暗中探出来的。它是从大团的头发里探出来的。 而那些‘头发’密密麻麻的覆满了整个井底,就堆在我下方不足一尺的位置。 难怪下来的三个人都不见,看样子是被这头发‘吞了’。 我愣怔片刻,再环视四周,这井壁上像是绘着什么封印咒,净化阵之类的,就是那东西形成的阵法结界,挡住了我对地气的探查。 思索片刻,我收敛目光,再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怪脸,然后探手过去,把火折子往那怪脸前凑了凑,这东西没什么反应,但它呼出的气,是温的。 我挪开手。又将火折子凑到那怪脸旁的头发上。 顿时那大量的‘头发’蠕动着,卷缩下沉,很快,在那怪脸和头发之间,露出了一节人的脖颈。 是正常的皮肉颜色,我顿时一怔,立刻探手,抓住那怪脸,想将这面具一样的东西摘下来,可拽了两下竟没拽动。 那硬邦邦的怪脸又甚是湿滑。被我‘袭击’之后,忽然猛地一缩,沉到那头发里,不见了。 我心下一急,盖上火折子,用凝气咒在周身一尺净化出方寸之地,然后双腿一松,就一头扎进了那诡异的头发里。 这东西很柔软,而我身上有凝气咒护体,也没受到什么阻碍,几乎是瞬间就落到了井底。 看到手电光的一刹,我立时缠紧绳索,腰劲儿上翻,让自己正过来,然后松开绳子。跳到了井底。 这井下的空间远比我想象的要大,井底似乎是个人工修造的祭台,根本没有水,甚至在祭台周围还挖出了疏通雨水的引水渠。 我捡起地上的手电,往头顶照了照。 那诡异的头发就像一层糊在洞顶的老茧。下方垂着不少枯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 而老瞎子,和之前下来的两个年轻人,也都在那头发里裹着。我只能看到他们下半身的两条腿。 不过,这三人应该还活着。 我放下手电,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三张绘着凝气咒的黄符,然后在祭台旁找了几个小石子,将三张黄符一一打到三人身上。 果然,受凝气咒影响,那意识涣散的三人中,有人开始挣扎,而那大团的头发也立刻躁动不安起来。 很快,老瞎子就被那头发‘吐’出来,嘭的一声摔在了井底。 “哎呦……这他娘谁在井里扔了这些棉花套子?差点儿闷死老子。”老瞎子捂着腰,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跟他说,“你可知足,要不是这东西挡着,你从井口掉下来,早摔死了。” 听我说话,老瞎子一怔,这才回过神来,万分惊愕的看着我,问道。“秦昭?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家休息嘛?咋跑这老井里来了?” 似是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老瞎子还用手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我只好无语道,“那都是上午的事了,现在天都快黑了。” 老瞎子一怔。 我用手电照了照他头顶,示意他抬头看。 老瞎子顺着手电光一看,‘妈呀’一声怪叫,就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我身旁,抱着我腿,哆嗦道,“这这这…这他娘是什么鬼东西?” “山魅。是山川煞气形成的特殊煞灵,你刚才就裹在那头发里,看见那四条腿没有,那是下井来找你的村民。”我照了照那两个年轻人的腿。 老瞎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半晌才问我,“他俩……是不是死了?” 我摇头,淡声道,“应该还没有,年轻人身上的生气极旺,比你浑厚,而这山魅常年居于地下,接触不到生气,所以对生气的吸嗜,十分缓慢,我又用凝气咒,将二人的生气固于体内,那山魅迟早会将人‘吐’出来。” 老瞎子闻言,忙看了看贴在自己腿上的凝气咒,赶紧撕下来,当宝贝似的,贴身塞到了衣服里。 他刚倒腾完,果然又是‘嘭嘭’两声,吊在洞顶的两个年轻人,也都被那头发‘吐’了出来。 其中一人摔在地上,和老瞎子一样闷哼一声,就一脸懵逼的坐了起来,看到我和老瞎子,那人还以为自己死了,进了阴曹地府,可一转眼看到他旁边,还躺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年轻人吓得撑着地面躲出去老远。 老瞎子也是吓得一哆嗦,扒着我身子站起来,颤声道,“他他…他脸咋了?” 惊恐的说着,老瞎子还颤手,摸了摸自己的老脸。 我将他拨开,走过去,用手在那年轻人脸上摸了摸,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怪脸面具。 这面具里像是糊着一团头发,死死的糊在那年轻人脸上,怎么也拿不下来。 第三十一章 八角聚灵台 诡面具 见我摸了那面具也没事,老瞎子才凑过来。 之前躲开的年轻人也凑了上来,像是认出了地上那人的衣服,年轻人赶紧扑上去,晃着那人喊道,“余飞!” 然而那个叫余飞的年轻人躺在地上,却是半分反应都没有。 “得水叔,我弟这是咋了啊!他脸上那是啥东西啊?”年轻人惊慌失措的晃着余飞,问老瞎子。 老瞎子空有个先生的名号,实在没什么真本事,只好一脸为难的看向我。 可我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 那年轻人见我俩都不说话,干脆挤过来,用双手扒住余飞脸上的面具,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拽。 见状,我立刻将他拦住,说道,“你不能这样硬拽,可能会害死他。” 闻言。那年轻人像是急红了眼,怒道,“你没看他都快喘不过气了!这鬼东西,再不弄下来,飞子就死了!” 年轻人怒吼着,继续去拽余飞脸上的面具。 老瞎子听他跟我叫嚷。上去就朝那年轻人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用长辈的语气,呵斥道,“人命关天的事,你个兔崽子,搁这儿耍什么浑!” 年轻人被老瞎子扇得一愣,忽然就哭了。 这人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来岁,还有地上躺那个,可能更年轻,这二人愿意下井来找老瞎子,肯定是跟这老骗子有很近的亲戚关系。 关心他死活。才会冒险下井寻人。 这会儿被老瞎子动手打了,那人也不生气,倒也不犯浑了,就一个劲儿的求老瞎子,救救他弟。 我只好跟他说,“我已经探过你弟的脉搏了,人没事,只是被这面具魇住了,呼吸急促是他陷在幻觉里,精神紧张造成的,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闻言,老瞎子赶紧把我拽到一旁,也有些着急的问我,“那鬼面具咋会摘不下来啊?这不会是长在脸上了?” “不清楚,但人还活着,等出去,让柳家人试试,说不定能摘下来。”我淡声回答。 其实我也试着用灵气去摘了,可我丹田空虚,实在凝不出一丝灵气,这井口又被那大团的头发堵着,我没有办法带那么多人出去,所以只能等了。 我跟老瞎子说,下来之前已经让余富贵去找柳家人了,只是当时我以为这井很深,所以将时间定在了两个小时之后,现在看来,还得多等好一会儿。 老瞎子说那倒没事儿,只要人没事,就没事。 他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就去安抚那个叫余亮的年轻人了。 我听老瞎子跟那人说起话来,还挺有个长辈的样子,不禁有点另眼相看。 这种情况下,其实老瞎子比那个余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自己都快吓尿了,还能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去安慰别人。作为一个长辈来说,还是比较称职的。 收敛目光,我转身又用手电照了照这八角祭台,看上去似乎是古时候,在风水师指点下,建成的聚灵台。 跟我那水木桩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将滞而不动的地气,聚于此处,借井口外走。 但显然,那人失败了,这种穷山恶水,并不适合用那种急于求成的方法来凝聚地气。 后果自然就是,在这聚灵台上,养出了一只山魅。 山魅也是煞灵的一种,却与血脉之气养出的煞灵不同,这种东西生于地气,与山川之气共存,一旦成形。基本不可能再将其彻底湮灭。 想来那个风水师也是因此,不得不在井里留了一道封印阵法,将这山魅封在了井中。 我四下观察着,忽听老瞎子喊我,“秦昭!秦昭,那鬼面具掉了!” 闻言,我回头看,就见那面具确实从余飞脸上滑下来,掉在了祭台上。 老瞎子一脚将那鬼面具踢飞了,紧接着又去拍余飞的脸,又是掐人中的,可那个叫余飞的小伙子始终没醒。 我心下生疑,过去给他把脉,余飞体内的生气还算沉稳,脉搏也很有力,可这人像是陷在梦魇里,一时半会儿没那么轻易醒过来。 我和老瞎子研究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再等等。说不定这人一会儿就醒了。 可这时候,井里忽然有人窃笑了一声。 我看看老瞎子,老瞎子看看我,我俩都没笑,再回头瞅那个余亮,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祭台下的引水渠里,背对着我俩,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老瞎子一怔,忽然惊道,“坏了!那个面具!” 刚才他一时激动,就将那个鬼面具给踢到引水渠里去了。可这个余亮,明知道那东西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去捡? 我狐疑着起身,走过去,站到祭台边上,喊了他一声,“余亮?” 余亮蹲在引水渠里,没应声,但他很快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身子没动,却忽然半仰着扭头,像是朝我窃笑了一声。 我顿时一愣。 他将那个面具,戴到了自己脸上? 而老瞎子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也吓了一跳,骂道,“小兔崽子,你他娘干啥呢!” 说着,老瞎子冲过来。就要去摘他脸上的面具。 我赶忙将人拦住,往后退了退,低声道,“不对劲儿,那个面具里有东西。” “不就是头发嘛?这可咋整啊,这一个没醒。又中招一个!余亮这小兔崽子,怕不是脑袋让驴踢了?他捡那破玩意儿干啥!”老瞎子急得脑门子冒汗。 我皱眉道,“那不是头发。” 老瞎子一怔。 余亮那面具之下又发出一声窃笑,忽然就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反扑过来,跳到了祭台上。 老瞎子看他跟个蛤蟆似的往祭台上一趴。顿时打了个哆嗦,又拽着我胳膊,颤声道,“这这…这咋还练上蛤蟆功了!” “什么蛤蟆功,他那是不会走路,摔倒了。”我无语了句,挣开老瞎子,赶紧从帆布兜子里,找朱砂。 余亮四肢撑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也还是站不起来,干脆就这么双手着地的朝我爬了过来。 老瞎子见了鬼似的,一蹦三尺高,立时就躲出了八丈远。 等余亮一把抓住我脚踝,我也找到朱砂,沾到了指尖上,又于指尖凝气,就探手将这朱砂点在了那鬼面具的眉心。 然而并未管用,余亮仰着头,另一只手直接扒在了我腿上,似是想顺着我身子站起来。 我手腕用力,顺势,又在那鬼面具的额心画了道净化咒,还是没用。 眼瞅着余亮另一只手又摸到了我腰上。我立时于掌间凝气,一掌打在他胸口,将人拍得闷哼一声,倒摔了出去。 老瞎子双目圆睁,急吼吼的提醒我,“哎呀,你下手可轻点儿啊!别给他打死了!” 余亮直接从祭台上摔下去,滚到引水渠里,就没了动静。 我追过去,却见扣在他脸上的面具,掉了。 见状,我立刻动手抓住余亮的肩膀。将人拎了上来,拖到余飞身边,招呼老瞎子,“把人看好。” 可那老骗子没应声。 我顿时一怔,抬头就见老瞎子忽然直勾勾的看着引水渠,朝那个鬼面具走了过去。 我赶忙起身,过去照着他脸就扇了一巴掌。 老瞎子吃痛,哎呦一声,醒过神儿来,捂着半边脸,忽然急道,“你听到没有啊,刚才有人喊我!” “有人喊我,有人喊我……”老瞎子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就还要往引水渠那边走。 看他神志受了影响,我只能将背在身上的绳子摘下来,三两下就将神志不清的老瞎子绑起来,和余亮余飞两兄弟捆在了一起。 待我打了个死结,这井底忽然有个声音,喊了我一声。 “阿昭。” 我拿着绳子的手,顿时一僵,是爷爷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老井往事 纸人讨价 从小到大,只有爷爷会这样喊我。 我猛然间回头。 那引水渠里又传来一声,“阿昭。” 爷爷? 我起身走过去,站到祭台边上,就见那个怪异的面具,静静的扣在引水渠里,忽然传出一声,“阿昭。” 是那面具在叫我。 我赶紧跳下祭台,将那个面具捡了起来,宝贝似的拿在手里,转过来一看。 面具里有一张人脸。 “阿昭。” 那人脸,笑眯眯的,弯着眼角,弯着唇角,带着夸张的微笑。唤着我名字。 我眉目一松,将这面具拿远一些,抬手,就一拳打在了那面具里的怪脸上。 顿时那个喊我‘阿昭’的怪脸发出一声惨叫,就没了动静。 我再看过去。 就见那面糊似的一张脸。已经被我打得有些走形了。 透过这张脸的眼缝和嘴缝,我甚至能看到夹在脸皮和面具之间的一团头发。 这东西连个喉咙都没有,理论上,它是发不出声音的。 所以我听到的都是幻觉。 毕竟这山魅也是煞灵,是山川地气聚化的死灵之气,自然也能轻易影响到旁人的神志。 不过,关于山魅这种东西,我只从爷爷的口中听过只言片语,并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这东西,基本是不死不灭的。除非能彻底改变这个地方的风水气脉,否则即使将其除了,它也还是能在地脉之中,重新滋生。 “阿昭。” 怪脸又在笑眯眯的叫我。 我没作声,喂给它一点生气,就拿了个塑料袋,将这东西装起来,放到了背包里。 这个聚灵台的修建年代似乎已经很久远了,但这山魅的道行却不怎么样,我们几个在它的地盘上,它却只能蛊惑一人。 显然这只山魅,是这几十年间才化出来的新玩意儿。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这井里来过别的风水师,并且将以前的山魅给除了。 其实这种东西,封在井底,若是没遇到,倒也没必要刻意去除,可既然让我碰上了,我还是打算带它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离开这片穷山恶水,附在面具上的山魅自然也会形消影散。 收拾完毕,我回到祭台上,用指尖在老瞎子的眉心敲了一下。 现在那山魅还在吸嗜我的生气,老瞎子自然是一下就清醒了,但他神色似是有些不好,见自己被绳子捆着,也没在意,只愣怔的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听到妞妞喊他了。 我想老瞎子说的妞妞,应该是他那个早夭的女儿。 余亮和余飞一直昏迷着,直到井口有碎石掉下来。我才惊觉是外面那些人开始挖井了。 我和老瞎子把昏迷不醒的两兄弟往一旁挪了挪,正要出去告诉那些人不要挖了,毕竟这井里有封印,挖坏了,我还得重新做,是个麻烦,可没等我动身,那井口就出现了火光。 两个柳家的伙计顺着绳子下来,用火把,驱退了糊在井里的‘头发’,然后帮我将这三人吊出了井外。 而这口老井也并未挖动多少,主要是余富贵着急,提前在镇上联系了一辆中型挖掘机,早半个小时就在这儿等着了,只待柳家人一到。就开挖了。 但没挖两下,这柳家的伙计就不让挖了,说是怕这老井塌了。 最后还是那两个伙计下井,用火把驱散了井底滋生的活菌,将人救了上去。 那些‘头发’到底是不是活菌,我还真不清楚,但它肯定不是真正的头发。 老瞎子让人把余亮余飞两兄弟送回家,又给柳家的伙计结了钱,这才把围观的人都驱散了,又找那挖掘机的司机,让他再把井口往下挖一点,然后盖上磨盘,封上土堆。 看样子,老瞎子是想把这口井彻底封起来。 他扒着挖掘机的窗户,跟里边儿那司机说话。我见之前嚷着说造孽的老人还没走,就过去搭了句话。 问他,这井里以前是不是有先生看过? 老人年纪大了,还有点耳背,听我说了好几遍,才听清我问的什么,就点了点头,大声说,“有个小伙子,都四五十年前的事了。从这井里拿出来个大蘑菇,说是药材!还说井里有妖怪!会吃人!让村里把井封上。” 老人回想着,说完,又看向那挖掘机,感叹道,“我们那时候,可没这玩意儿,就找俩磨盘给他压上了。” 我听着奇怪,又问老人,“那这井以前是做什么的?我看下面也没水。” “以前?以前没井啊,是那小伙子,说要在村里做……做啥玩意儿来着?反正就是挖井种树什么的,说是在那块儿挖井好,这一挖,就挖出个老时候的古井。” 老人迷迷糊糊的说着。像是有些记不清了。 四五十年前的事? 我看那井里还吊着不少枯骨干尸,想来这井封上之后,应该是被村民打开过,毕竟人心是贪婪的,井里到底是有妖怪。还是有宝贝,不亲眼看一看,他们怎么会相信? 就从之前这老人一口咬定这井会吃人来看,至少他是见过有人下井再也没回来的。 那老人念念叨叨的说着这井不吉利,埋了也好。就神神叨叨的走了。 我回头看老瞎子,这老东西扯皮的本事是逮哪儿往哪儿使,扒着那挖掘机的窗户,又跟那司机吹上牛了,说这井里闹妖怪,有多凶险,让那司机可千万埋结实点儿。 大夏天的,挖掘机的窗户只露着一点窗缝,我也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隐约看到那司机点了点头。 老瞎子这才退下来,站到我这边监工。 “这司机不行啊,出来干活儿的,话这么少,以后肯定揽不着啥活儿。”老瞎子有些不满。 他这话,我不大爱听。我话就少,可我也确实揽不着啥活儿…… 我俩就这么木讷的站着,看着那个挖掘机把井埋好,我才问老瞎子,“余富贵叫这司机来,给钱了吗?” 毕竟那柳家的伙计。他就没给钱。 闻言,老瞎子一怔,似乎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又过去扒着窗户问那司机。 我心里好奇,这司机活儿都干完了,也不下来,就跟过去看了眼。 这挖掘机不大,是辆中型小卡车拉来的,老瞎子跟那人谈着价。 我就转身往那小卡车的驾驶舱里看了眼,结果就见那副驾驶上窝着个人。 那人的脑袋歪在一边。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座椅下边儿,只有脑袋枕在座椅上。 我心下一怔,回头,就见老瞎子正低头从钱包里拿钱,而那挖掘机的车门忽然打开。 一只裹着符纸的大手从驾驶舱里探出来,就朝老瞎子的脖子伸了过去。 纸人? 我略微一怔,立刻喊了老瞎子一声。 这个余得水,听我喊他‘老瞎子’,顿时就有点儿不乐意了,回过头来,说道,“别没大没小的,你这年纪,咋也得跟我喊声哥,没事瞎整啥外号儿!” 老瞎子这一回头,那纸人的手就立刻缩回去了。 我神色平淡的走过去,假装没看到那纸人,直接问老瞎子,“他要多少钱?” “不多,就三百。”老瞎子嘴上这样说,表情明显很肉疼。 见状,我蹬到那挖掘机上,往车舱里看了眼,佯装讲价的,问那司机,“还能再便宜点吗?” 坐在驾驶舱里的哪是什么司机,根本就是个黄符糊成的纸人,这纸人甚至不像之前那些纸人一样,有衣服,和大概的人样,根本就只有个人形。 唯一的共同点,恐怕也只有它脸上那张用毛笔勾勒出的滑稽笑脸了。 但那黄符上像是施了障眼法,所以普通人看不出来。 我也假装没认出来,很是寡淡的跟那‘司机’说,“我们请你来,也没干多少活儿,就封了个口井,三百也太贵了,二百?” 那纸人像是有点儿懵逼,僵在驾驶舱里,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我听刚才那大叔说,你们从井里见到妖怪了?这井里是不是有啥宝贝啊?你们从井里寻着啥宝贝了?给我看看,少要一百也行。” 第三十三章 毫无痕迹 红雾映天 纸人的脸上除了一幅简笔画似的滑稽笑脸,并没有五官,却真的发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我心下奇怪,就下了挖掘机,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附着山魅的面具,淡声道,“也不是什么宝贝,就是个破面具。” 不在意的说着,我把面具往高处举了举,也没递过去。 那纸人似是认为我没看破它真身,干脆打开车门,探出了半个身子,把手伸过来,说,“给我细瞧瞧。这是啥宝贝!” 我点头,佯装要将面具递过去,却掌间凝气,一把抓住那纸人的手腕,就将其从驾驶舱里扯了出来。 纸人似是惊了一跳。仓惶间摔在地上,倒是没像之前那样自焚。 而我也瞬间怔住了,这个纸人身上,竟没有灵气? 那纸人像是被我惹怒了,一把挣开手腕,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拳朝我脑袋打了过来。 我闪身躲开。 一旁的老瞎子惊魂未定,前一秒还在震惊,急着问我,咋把那鬼面具给带出来了?说他这井岂不是白封了? 下一秒。又赶紧过来拦架,说就一百块钱的事儿,不讲价就不讲价,不用为这点儿小钱动手。 我一把推开老瞎子,将那面具塞回背包,重新凝气,上前,就一拳打在了纸人肚子上。 那纸人被我打的连连倒退,转身要跑。 我追上去,还未将其擒住,那纸人忽然十分恐惧的大吼一声,化作火光,烧成了一把飞灰。 一同追过来的老瞎子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在地上,哆嗦着两条腿,眨眼道,“这他娘……真、真是见鬼了啊?” 我上前捻起那纸灰看了看,心中越发奇怪。 这个纸人虽看似凶蛮,却和之前的两个完全不同,性格不同,身手也差,非要说的话,它仿佛就是个普通的挖掘机司机。 可纸人这种东西,应该是受人操控的,怎么还有自己的性格? 难道它和之前那两个纸人,并非受一人操控? 说起来,它身上为什么没有操控者的生气和灵气。 刚才一拳打在纸人身上,我明明能感觉到,这纸人体内有很浑厚的气,但那些气被符纸封住。并未透露半分。 可符纸也是需要注入气才能使用的。 不对,之前在郑家坟,那个黄皮子身上,乾坤破煞咒的反咒,也没有留下任何气的痕迹。 我思忖间,怎么都觉得这个纸人很奇怪,尤其是它焚毁之前,似乎表现出了十分恐惧的情绪,这是一个傀儡不该有的反应。 我和老瞎子把小卡车里的司机弄醒,问他纸人的事,这司机却一脸茫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之后老瞎子给他算了帐,让人走了,才想起问我,抱怨说。咋把那鬼面具给带出来了,说他费这劲,花这钱,就是为了把那鬼东西埋在井里,现在可好,井埋了,东西不在里面! 我只好把井下那聚灵台的事跟他说清楚,至少得让他知道,这井没白埋。 老瞎子也不知听懂没听懂,直接问我,做水木桩,在旁边儿重新打个井行不行。 我跟他说,这地脉里已经养出了山魅,这附近,在哪儿挖井都得出事。这水木桩是做不成了。 老瞎子一脸喟然,似是有些失望。 可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现在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整个村子搬走,要么等柳相天找到新的龙棺。 我和老瞎子回家吃了晚饭,又去看了余亮余飞两兄弟,当时那二人已经醒了,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也是去了那家,我才知道。这两兄弟自幼丧父,母亲患有腿疾,前几年这一家三口的生活费一直都是老瞎子援助的。 而老瞎子虽成过两次婚,却没儿子,想着自己百年之后,能有个余家的小子给送终,所以才做这好事。 从余亮家出来,我问老瞎子,想要儿子,为什么不干脆将那两兄弟过继过来一个?他这样掏钱办事,若是以后那二人翻脸不认账,他也没处说理去。 老瞎子却一脸高深莫测的说,没有为啥,他就是不想把财产留给那俩浑小子。 我一听,心说你这人。若是日后那二人真翻脸不认人,也是你活该。 我俩往老瞎子那院走着,走到院门口时,我忽然怔了下。 老瞎子最近被我给吓出毛病了,见我忽然不走了。就赶紧四下看看,紧张道,“咋…咋了?” 是背包里那个山魅又在叫我。 可它这次不止叫了我的名字,它说,去南山。 “阿昭。去南山。” 我知道这是幻觉,自然不会受它蛊惑,但还是下意识的往村子南边望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我心中震惊不已,隔着南山梁,那柳家坟的方向,竟映出一片暗红色的雾光,那边的天仿佛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老瞎子见我朝黑漆漆的南山看,就也往那边瞅了瞅,又问我,“到底咋了啊?” “没事。”我微微蹙眉,抬脚进了院子。 柳家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柳家不来找我,我也不想去管那闲事,在百里坡住了一夜,第二日,我跟老瞎子一起回奉天城,在大道上等车的时候。 就见远处浩浩荡荡的开过来一个车队,带头的是辆灵车。车前挂着黑绸,后面跟着一排黑色的小轿车。 前前后后得有二十多辆,最后面跟着的,是几辆面包车,这些车上也都挂着黑色的丧绸。 显然是柳家人办丧事,送死者来下葬了。 之前方之镜提过,柳相天的父亲在三日前去世了。 那些车队没停,从我和老瞎子身旁开过去,顺着百里坡村边的土路,就往南山去了。 守在山里的伙计似乎也知道今天要入葬。早早的就等在南山口了,车队才过了百里坡,那边就点起了鞭炮。 这时途径百里坡的客车也来了,我和老瞎子上了车。 背包里那山魅却又喊我,“阿昭,去南山。” 我没搭理它,这山魅是煞灵,是山川煞气所化,它想去的地方,自然也是煞气浓郁之地。 那柳家坟,昨夜红雾映天,想必是见了血,或是那赤蛇体内爆出了惊人的煞气。 可这都与我无关了。 客车进了奉天城,我和老瞎子在古董街下车,又在街口的馄饨摊上坐下来,一人要了一碗馄饨。 我正要吃饭,就听背包里那山魅又喊我,“阿昭。” 我略微一怔,客车离开百里坡之后,这东西就安静了,我原以为它已经‘魂飞魄散’了,这怎么还能叫我名字? 心里奇怪,我就将那面具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隔着塑料袋,面具里那张诡异的人脸,却明显缩小了一圈,它又笑眯眯的叫我,“阿昭。” 虽然还是我爷爷的声音,却明显虚弱了很多。 我忽然就想起了濒死时的爷爷,当时他叮嘱我话时,语气也是这样虚弱。 “阿昭。” 那面具里的怪脸又叫了我一声,忽然整个干瘪下去,萎缩成了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看上去就像一块被太阳暴晒过的蘑菇。 我打开塑料袋,将其拿出来看了眼,还真是块蘑菇,而面具里的‘头发’也不见了。 老瞎子见我饭没吃,反倒把这鬼面具拿出来研究,顿时恶心的够呛,让我赶紧装起来,说要研究,一会儿吃完饭,他到街里找个人给我看看,说这东西邪门儿归邪门儿,没准儿是个古董。 老瞎子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昨夜那纸人受我哄骗,就是为了看一眼这面具,难道这东西上也有我爷爷的灵气? 第三十四章 诡面先生 陶罐索命 我将那个鬼面具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上面没有任何符文咒语。 除了特别丑以外,这个面具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早饭我没吃,老瞎子囫囵吞枣的捞了几个馄饨,见我没胃口,干脆结了账,就带我去古董街找人了。 往街里走着,老瞎子跟我念叨,说这东西要真是古董,卖了钱,得分他一半儿,因为这面具是从他们村儿那古井里拿出来的。 我没做声,心说,这怕是要让他失望了,就这面具上刷的颜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古董。 老瞎子带路,走到古董街尽头的一家小铺子,还没进门。就先没正行的喊了一声,“老张,有生意上门,赶紧出来接客!” 铺子里没人应声。 我跟着老瞎子进了门,才见这铺子的柜台后,坐着个老头儿。那人戴着副老花镜,正在看书。 是前些天我在聚德斋见过的那位张先生。 这人叫张道兴,懂一些练气之法,却不甚精通,上次被那山河美人榻误伤,差点撑破了丹田。 他这铺子不大,柜台货架上摆的,也都是些铜钱、纸币之类的小玩意儿,张道兴就坐在柜台后,听老瞎子叫他,也没抬头,注意力依旧闷在书里。只不快的回了句,“你这老骗子,又惹了什么事?” “这回真没惹事儿,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老瞎子讨好的说着,给我让开了一点地方。 我将那面具放到了柜台上。 张道兴这才抬眼看过来,说,“鉴定三百,代卖抽成百分之二。” 老练的说着,张道兴看向老瞎子,还没看稳,这眼珠子一晃,目光就又落到了我身上,摘下老花镜,道了句,“是你。” 我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瞎子瞅瞅我俩,问道,“你们认识啊?” 我没作声,张道兴也懒得解释,毕竟那天在聚德斋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有点儿掉面子。 老瞎子摸不清怎么回事,正要再给我俩彼此介绍一下,就见张道兴拿起那个面具里外看了看,不屑道,“只是个普通的桃木面具,看成色,是几十年前的东西,做工粗糙,样式丑陋,没什么收藏价值。” 很是专业的说完,张道兴就将那个面具扔回了柜台上,态度极差。 老瞎子一听不值钱,顿时有些吹胡子瞪眼,将那面具拿起来,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纳闷儿道,“这几十年前的东西,不就是老东西嘛?怎么能没有收藏价值呢?” 说着,他又问我,“是不是被你这朱砂画的不值钱了?” 它丑只是因为它丑,跟我画的净化咒有什么关系? 我斜睨了老瞎子一眼,冷声道,“走。” 老瞎子有些悻悻然,拿着面具正要跟我出去,张道兴却忽然站起来,拦了句,“等一下。” 我想起还没给他鉴定费,只好转身,从兜子里拿了三百块钱,放到柜台上。 张道兴看了眼柜台上的钱,忽然神色难堪的问道,“能不能再让我看看那个面具?” 闻言,老瞎子见我点头。就又将那面具放回了柜台上。 这次,张道兴是用双手将那个面具捧起来的,他神色紧张的盯着那面具翻来覆去的看,又从柜子里拿了绒布,将面具上的朱砂一点点的擦掉,忽然问,“这个面具,能不能卖给老夫?” 我还没作声,老瞎子当时就急了,上前拍了下柜台,怒道,“行啊你,老张,前脚说不值钱,后脚就想自己收了,你他娘是想压个低价,转手大赚一笔?” 张道兴一怔,赶紧摇头。急道,“这真不是,这东西它确实不值钱,可对我来说,它意义非凡,很有纪念价值,你们就转给我,我出两千。” 老瞎子一听,这理由蹩脚的简直让人蛋疼,顿时更来气了,只是不等他嚷,我便先一步问了句。“张先生,这纪念价值从何而来?” 听我感兴趣,张道兴立刻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请我和老瞎子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又在茶几上摆了茶水,才坐下慢慢说。 这事说起来,得推到五十多年前了,那时候的张道兴也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那就是,成为鬼面先生那样的人。 张道兴说,他小时候,有一年夏天,张家屯那边连日暴雨,把那光秃秃的后山沟子,冲出来很多人头大小的陶罐。 村里人以为是什么宝贝,争先恐后的去抢,不到半日就将那些陶罐子搬空了。可没过多久,村里就发生了怪事。 有孩子掉进水缸里淹死了,不出三天,村里死了七个,有淹死的,被狗咬死的。还有吃饭噎死的,最离谱的一个夜里睡觉闷死了。 这事闹得村里,人心惶惶。 张道兴也因为亲眼目睹了一个孩子是怎么被狗咬死的,而吓得夜里睡不着觉,就是那天晚上,他父亲偷偷起床。黑着灯出去了。 张道兴竖着耳朵,听他父亲像是在院子里和人说话,他就起身,扒开窗帘的一角,往院子里偷看。 结果就看到,他父亲跪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个陶罐,正一脸讨好的跟那陶罐子说话。 时不时的还点下头,像是那陶罐真会跟他说话似的。 张道兴心里纳闷儿,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见他父亲忽然回头,朝窗户这边看了过来。 当时那院子里根本就没开灯,只有一点月光,可张道兴就是觉得,他父亲看向窗户的时候,那眼神阴冷到了极点。 张道兴吓得松开窗帘,就拽上被子,把自己蒙在被窝里,一晚上都没敢出来。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父亲又跟没事人一样,好像根本就不记得昨晚那事情。 张道兴也不敢问那陶罐子的事,就在下午约了两个胆大的同学,想去后山沟找找,那地方还有没有陶罐子。好敲开一个看看,那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 就是在那个山沟里,张道兴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鬼面先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道兴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尽是憧憬,说他不止遇到了鬼面先生,还见到了当今风水界的一代宗师,方世清。 张道兴把村里发生的怪事,还有他父亲夜里跟陶罐子说话的事,都跟那二人说了,之后这二人在村子里住了三天,就再没发生过怪事。 尽管张道兴跟我们回忆这件事的时候。表现的很镇定,但五十多年前,他就是个小屁孩儿,那件怪事里死的又都是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对他来说,那无疑是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 而相对的,拯救了整个村子的鬼面先生和方世清,也成了那群孩子眼中的大英雄。 也是那时候起,张道兴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成为,像鬼面先生那样厉害的风水师。 将事情说完,张道兴忽然情绪激动的拿着那个面具,爱不释手道,“我认识这个面具,这是鬼面先生的面具,传言中,他一直戴在脸上,从没摘下来过。” 这个面具实在是丑到了极点。 我也实在想不通,那方世清已是一代宗师,而鬼面先生显然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这张道兴怎么反而更崇拜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 难道是审美有问题。 我腹诽着,老瞎子忽然说,“你就吹!还见过鬼面先生和方世清?我看你是梦里见到的!” “老骗子!你瞧不起谁?你忘了你之前干那些勾当,都是谁给你擦的屁股?”张道兴见老瞎子处处拆台,顿时就有些急眼。 “我请你擦屁股,我让你白擦了?那卦客没给你钱?那都是客源,懂不懂?”大概是找到了我这个撑腰的,老瞎子对他的‘前搭档’,似乎很不服气。 张道兴气的直瞪眼,到底是说不过老瞎子那个油嘴滑舌的,干脆又看向我,认真道,“小兄弟,一口价,五千,这面具让给我。” 第三十五章 给它气运 姻缘卦客 一个没有任何文化背景,没有收藏价值,并且奇丑无比的面具,于利益上来说,它连一张红票都不值。 张道兴却要出五千块钱,收。 见我不说话。 张道兴又咬了咬牙,说道,“六千,不能再多了。” 闻言,我摇了下头,拿过他手里的面具,起身,淡声道,“恐怕要让张先生失望了,那位鬼面先生,也是在下一直崇敬的风水师,所以,这个面具。我想自己留着。” 张道兴一愣,跟着我站了起来,急道,“八千,我出八千!一……一万也行。” 听到这里,老瞎子忽然朝我挤了挤眼。看那意思,他是觉得这价格可以了。 但我说不卖,就是不卖。 从张道兴的铺子里出来,老瞎子跟在我后面,急吼吼的问我,“那一万块钱呢!咱真不卖?” “不是咱,是我不卖,你要是觉得亏,我可以给你五千,这个面具,我要留着。”我站住脚步,回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老瞎子一怔,忽然凑过来,郁闷道,“我又不差你那点儿钱!我就是说,这东西留着也没用,你为啥不卖?难得有个冤大头愿意买。” “因为我是更大的冤大头。”我淡声答了句。 老瞎子一脸懵逼。 这个鬼面具上,虽然没有我爷爷的灵气,但那纸人千方百计也想看上一眼,很可能是因为这面具是我爷爷的东西。 若真是如此,那我爷爷就是张道兴说的鬼面先生。 虽然爷爷年轻时的事,我也听过不少,但都是些爷爷经历的奇闻内容,给我举例用的,而和爷爷自己有关的事,他很少说。 如果爷爷真的是鬼面先生,那这个面具,就见证了爷爷定居平江之前,那几年的经历,见证了爷爷避世之前,心境上的变化。 对我来说,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对爷爷来说,想必也是一样的。 我将鬼面具装到背包里,往每日摆摊的大树下走着,就见聚德斋门口,刘晓芸抹着眼泪跑出来,朝街口去了。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老大的青花瓷砸在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个粉碎,铺子里传出了姜凯暴怒的低吼,“都他妈给我滚!” 他话音未落,几个伙计,逃命似的出了店门,拿起扫把,灰溜溜的打扫着地上的碎瓷片,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我走过去。朝那铺子里看了眼,那张山河美人榻还摆在店里。 看样子,纵使是这等宝物,只因用起来不易,也还是无人敢轻易入手。 姜凯原本一脸怒气的站在门口,见我往店里看,忽然呵斥道,“看什么看!这种灵台至宝,是你这种穷鬼能看的吗?” 我略微一怔,姜凯又看向那几个扫地的,怒道,“都他妈给我看紧点儿!再敢放人进来,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怒斥完,姜凯就动作粗暴的把玻璃门关上了。 我蹙眉,问那几个伙计,“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就…昨晚半夜,老板突然来店里。说那张美人榻不卖了,这一大早,他自己拿着抹布,都前前后后擦了一早上了,刚才刘小姐过来,就摸了那美人榻一下,差点儿被老板给掐死。”小伙计颤声说着,继续扫地,也不敢抬头看我。 看样子是怕姜凯看到他在跟我说话。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伙计,又小声问我,“秦先生,你说我们老板是不是中邪了?他以前脾气再大,也没这样过。” 闻言,我没作声,又朝店里看了看,姜凯果真在拿着个抹布,一脸专注的擦拭那张美人榻。 犹豫片刻,我推门进了铺子。 那个小伙计见我开门。还想出言阻拦,却被那个年长一些的伙计给拦住了。 铺子里,姜凯听到开门声,立时就停下擦拭的动作,凶神恶煞的看了过来。 我没搭理他,走到柜台旁,将帆布兜子放下,取出一张裁好的黄表纸,又取了朱砂,用手指沾着,于指尖凝气,在那黄表纸上绘了道小小的凝气咒。 姜凯忽然把手里的抹布砸在地上。就怒气冲冲的过来,一把抓向了我肩膀。 我抬手将那凝气咒,拍在他脑门儿上。 姜凯顿时一怔。 我问他,“清醒点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好一会儿,似是才反应过来,将那张黄符揭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 我见他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只好说道,“这美人榻实在卖不出去,我给你安排个去处。” 闻言,姜凯看向我,问道,“你不生气了?” “一码归一码。”我冷声回了句。 姜凯一怔,神色有些悻悻然。 我跟他说,“这黄符你贴身戴着,每日来找我换张新的,在这美人榻易主之前。黄符不能离身。” 见他略显茫然的点头,我才继续道,“我租的那个院子,压在奉天城地脉的聚气之位上,这床榻要吸气运,你就给它气运。整个奉天城的气运,足能撑死这小东西。” “这……不会影响奉天城的经济发展?”姜凯狐疑着问我。 “不会,那是地脉之气,理论上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淡声回了句,又说道。“还有,去跟刘晓芸道歉。” 姜凯神色一僵,似是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说,“知道了,我先让人把这美人榻,送你那儿去。” “不是送我那儿去,我可不要这东西,我那院子里,还有两处厢房,房东没租给我,你可以找房东,把房子租下来,放东西。”我转身从柜台上拿过纸笔,给他写了个手机号。 姜凯又问我,“这美人榻,你真不要?我可以低价卖给你。” “不要。”我执拗的答了句,将手机号递给他,才说,“不过,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姜凯似是有些意外。 我淡声道,“前段时间,你烧掉的那口楠木棺。你知道刘国富是从何人手里买来的么?” 听我问这事儿,姜凯愣了下,才兀自嘀咕,“这棺材烧都烧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问这东西?” 闻言,我下意识的问了句,“还有谁问过?” 姜凯皱眉,“前天有柳家人打电话问过,方之镜也问过,今天你又来问,那棺材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我都要怀疑。那盗墓贼是不是挖了你们祖坟了。” 我心想,你这怀疑还真是不无道理。 见我不作声,姜凯便继续道,“把楠木棺卖给刘国富的,是个土耗子,那人叫邱八,在奉天这边有点名号,你若是想见他,改天我带你去。” “行,那你先忙着。”我点头,就收拾兜子,出了聚德斋。 老瞎子被几个伙计拦在外面,见我出来,就立刻跟了上来,又回头瞅了瞅那几个神经兮兮的伙计,问我刚才进聚德斋干嘛去了? 我把那美人榻的事,说给他听,顺便问他,买不买。 老瞎子一听,脸都黑了,问我是不是故意拿话捏他,说他都一把年纪了,要了那床榻子也没用,早没心思干那事儿了,还说,他又不懂什么练气之道。 老瞎子嘀嘀咕咕的说着,挨着我,摆了卦摊,才想起问我,“你咋不买?” 我略微一怔,回了句,“没钱。”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停在我卦摊前,递给我十八块钱。 我抬头一看,是之前在我卦摊上问过姻缘的那姑娘。 只是今日跟她挽在一起的,却不是上次那个男生了,而这姑娘身上,纯澈的生气也不见了。 “小先生,你再帮我算算姻缘?”那姑娘笑盈盈的看着我,还把身旁的男人往我卦摊前拽了拽。 第三十六章 血光之灾 百货超市 这姑娘叫宁芳,也就二十出头,似乎是个在附近超市上班的售货员,身上还穿着工作服。 而她身旁那男人,比她年长一些,看着也比她上次带来的男生更成熟稳重一点。 只是这男人眉间隐隐透着一丝煞气,似是有祸事缠身。 我上次见宁芳,是四天前的事,那时候她身上还环着纯澈的生气,如今,那些生气却不见了。 略一迟疑,我收了她手里的钱,淡声道,“方便搭个脉吗?” 宁芳一怔,忽然笑道,“小先生,你不是算命的吗?怎么还会给人把脉?” 她上次来我这卦摊上,跟她一起的男生。并非今日这人,而那天我跟她说,她与那男生八字天合,是段好姻缘。 今日她又找上门来,却换了男友。 显然她并不是很信卜卦算命之道,完全就是来寻个乐子。也许在她看来,这摆摊算命的先生都是老瞎子那种神棍,只要有钱赚,也不会吝啬几句吉利话。 这会儿见我一脸认真,她反倒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了。 可话是这样说,宁芳还是把手伸了过来,笑盈盈的等着我给她把脉。 只是不等我将手搭上去,她身旁那男人忽然先一步拉住她手腕,将她拽到一旁,不快道,“你怎么还信这个?这些算命卜卦的都是骗子,花点小钱倒是没事。但那小子明显就是想占你便宜,你还真让他摸?” 宁芳愣了下,又回头看看我,似乎并不觉得我是个会占姑娘家便宜的人,但碍于男友不快,她也没继续算这个卦。 毕竟对她来说,到这卦摊上问一嘴,也不过就是讨个彩头,本来就是讨自己和男友欢心的,她自然不想为这点小事,和男友闹别扭。 见那二人转身要走,我看了看手里的十八块钱,还是淡声道,“等一下。” 闻言,宁芳回头看我。 我跟她说,“观面相,这位先生最近有血光之灾,宁小姐多注意些,你二人尽量不要在晚上见面。” 宁芳一怔,那男人也瞬间眉头紧锁,一把拽过宁芳,就走了。 老瞎子见我把好端端的卦客给挤兑走了,立时急道,“你这一身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出师之前,你师父就没跟你说过?姻缘卦,说合不说离!就你刚才那些话,那男的没直接给你把摊子掀了,都算他有教养!”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不快的回了句。 老瞎子嗤之以鼻,说我这是一根筋。 我没搭理他。 转眼过了中午,我俩吃完饭,下午的卦摊还没摆上,那个叫宁芳的姑娘就找来了。 老瞎子顿时紧张起来,那人都还没走近,他就拿胳膊肘子杵了我好几下,急道,“坏了。你以后可得管管你这破嘴,上午挨你诅咒那姑娘,人找来了!你就等着挨收拾!” 我扫了老瞎子一眼,没作声。 宁芳走到近前,见我还没摆上卦摊,愣了下,才问我,“现在能算卦吗?” 我点头,宁芳又拿出二十块钱给我,说,“我想问点事。” “钱上午已经给过了。”我淡声说着,没要她的二十块钱。 宁芳愣怔着,把钱拿在手里,紧张的捏成了一团,才问我,“你说唐正有血光之灾,是真的吗?” 宁芳说的唐正,就是上午跟她一起逛街的男人。那人是她上班那个超市的老板,今年三十岁,虽不是什么高富帅,但经济条件比起宁芳却好上太多了。 只是唐正离过一次婚,和前妻有个儿子,宁芳一直很在意,所以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二人年龄差有点大,更何况自己出身低微,是农村户口,又没什么学历,和唐正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两个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但唐正一直对她很好,追求她很长一段时间了,也并不会因为自己是老板,就擅自对她动手动脚,或是在工作上加以为难。 从宁芳的言语中。我能听出,她真的很纠结,也是真的在乎唐正的死活,所以才会去而复返的来找我问卦。 宁芳不是个迷信的姑娘,但为了重要的人,她愿意相信一次。 听她说完,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似是没把话说全,我又问她,“那上次陪你逛街的男生是谁?” 闻言,宁芳神色一怔,眼神都跟着闪躲了起来。 我淡声道。“那个男生也是你男友。” “他不一样!”宁芳似是有些急躁,话说出口,又赶忙改口道,“他不是。” 我没作声。 见我不说话了,宁芳又小心翼翼的问我,“那个……唐正的血光之灾,和他有关?” 说了这半天,宁芳总算是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摇了摇头,淡声道,“不清楚,我只能看到唐先生眉心含煞,至于这煞从何而来,如何能解,却是我无法一眼断定的。” “那、那怎么才能看出来?”宁芳紧张的问我。 我想了想,反问她,“这位唐先生夜里居于何处?” 宁芳想了想,说道,“他有自己的房子。但很少回去,平时就住在超市二楼的杂物间,夜里值班,连带着看店。” 听她这样说,我倒觉得这事好办了,又跟她要了超市的地址。说是晚上会去看看。 宁芳跟我道谢之后,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但也只能给我留了个地址,就先回去上班了。 老瞎子看,被我一番‘诅咒’挤兑走的卦客,还能回来。很是震惊。 直呼学到了,又问我怎么才收十八块?一个劲儿念叨,说我这买卖亏了亏了。 见我不作声,他又打趣儿似的问我,是不是看上人小姑娘了,说这个宁芳确实比刘晓芸那种小丫头更有味道。 我是不懂老瞎子说的‘味道’是指什么了。 但宁芳长得确实很漂亮,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就是漂亮。 下午我这儿依旧没什么生意,老瞎子照样生意兴隆,傍晚的时候,姜凯似是跟那房东联系过了,弄了车,把那张美人榻拉走了。 我见天色擦黑,才收拾了卦摊,老瞎子早些时候就收摊回家了,我则是绕路去了宁芳说的那个超市。 这地方离古董街一点都不近,隔了三个街口,我都快走到市中心,才看到她说的那个‘丰源百货’。 我原以为是什么小超市,到了地方,才发现,丰源百货其实是个小商场。 尽管只有一层是销售处,但生活用品,食材调料。衣帽鞋袜,样样齐全。 铺子里的售货员有四五个,宁芳也在,见我过来,她还朝我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我示意她不要声张,就进了超市,先买了菜,又到客流稀少的衣帽区转了一会儿。 这个小商场的室内布局,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拘一格了,谈不上什么风水差,却也没什么聚财之处。只一眼就能看出,那位唐先生确实不是个迷信的人。 我在店里转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唐正,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离开,等吃过晚饭再来。 就见唐正从楼上下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见状,我立刻转身,躲到了试衣间里。 这试衣间的门是面镜子,唐正站到镜子前,照了一会儿,才走开。 听人走远了,我打开门出来,却是略微一怔。 这试衣间的镜子旁,多了个塑料模特,那模特身上穿着一身款式‘奇怪’的nei衣。 就站在,刚才唐正所站那位置的旁边。 我心中奇怪,走过去,站到那模特旁,往镜子里照了照,忽然发现,唐正照镜子的时候,是在跟这模特合照。 他很喜欢这种nei衣? 这不是女人穿的东西吗? 第三十七章 诡异的塑料模特 那塑料模特身上的衣服,几乎跟没穿一样。 我一脸寡淡的盯着镜子里的模特看了会儿,想不通这种穿了和没穿一样的衣服,为什么也会拿出来卖,而且还很贵。 扫了眼标签价格,我转过脸,看向那个塑料模特,心中默念凝气咒,将手放到那东西的肩膀上,用生气探了下,并无异常。 之后,我又在商场里转了好一会儿,宁芳这种普通售货员,八点钟就下班了,走之前,她还特地找到我,问我看出什么没有。 我摇了摇头,问她。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留在这里,我想等到夜里看看。 宁芳似是有些为难,但犹豫片刻,还是想了个办法。 她将我带到儿童区,毛绒玩具的货架后,说我可以躲在这里。但不能被唐正发现,不然她没法解释。 我点点头,宁芳又千叮万嘱的说了好几遍,才离开。 这个货架很高,后面摆着一排等人大小的毛绒玩具,可能是因为这些布偶太大,不易遭窃,所以这个角落没有监控探头。 而且儿童区很少有人来,尤其是晚上。 八点以后,小商场里的客流越来越少,宁芳和那几个售货员下班,这店里就只剩唐正一人了。他守着门口的收银台,也不会到处走动。 直到十点左右,唐正才起身,在商场里四处巡视一圈,似是确定没人了,就回去将店门锁上,上了二楼。 没多久,一楼的大灯就灭了,只有几个角落还亮着几盏小夜灯,我从货架后出来,原想跟到二楼去看看,可还没走几步,就听那边又传来了脚步声。 是唐正又下楼来了。 我皱眉,只好转身又躲到货架后,就是转身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那个衣帽区的塑料模特不知何时站到了过道中央。 它就站在正冲着儿童区的过道尽头,身上那点猩红的薄纱布料,在小夜灯的映衬中,显得异常刺眼。 我心下狐疑,听唐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朝这边来了,只好先闪身,躲到了货架后面。 透过货架上毛绒玩具的缝隙,我看到唐正搬着个箱子过来,在给对面那货架上,卖空的位置,补货。 而他眉间的煞气,较于白日,也更浓烈了些。 这个唐正怕不是被人下了什么凶煞? 上次刘晓芸家的风水聚财煞,那样凶险,刘晓芸的眉间也没出现过这样浓烈的煞痕。 我思忖着。 摆放完毛绒玩具的唐正,转身正要去另一边的货架上,继续补货,却忽然打了个哆嗦。 见状,我立刻侧目。朝他目光所及之处看过去,就见之前还站在过道尽头的那个塑料模特,不知何时,竟不声不响的挪到了那毛绒玩具的货架旁。 唐正明显吓了一跳,他又四处看看,像是有些起疑,觉得这店里可能是藏了人,在故意吓他。 我见他四处查看,一时心虚,立刻闪身躲开那毛绒玩具的缝隙,将自己隐到了暗处。 一楼的大灯没开着,我这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唐正走过来像是往货架后看了两眼,才走开。 我听他走远,这才重新贴到货架前,去看那个塑料模特。 然而等我再朝那边看过去,却发现那个塑料模特不见了。 我心下一惊,再看唐正离开的方向。就见那个塑料模特竟紧贴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转过了货架的拐角处。 那东西,居然真的会动? 我很是意外的从货架后出来,快步追上去,走到转角的时候,才想起,宁芳千叮万嘱的,说我,不能被唐正发现。 思忖间,我看货架的转角处,挂着不少卡通头套,都是些亲子玩具,有儿童的也有大人的。 干脆随便摘了个,套在头上,我就追了过去。 唐正似乎一心认为这是有人在恶作剧,怒气冲冲的四处查看,也不知道回头看一下。 他脚步走的飞快,穿过过道。到衣帽区继续翻找。 那塑料模特就双腿僵硬的迈着大步跟在他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经过试衣间的时候,唐正才猛地怔住。 似是从试衣间门外的镜子上,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东西。 唐正像是吓傻了,愣在镜子前,见那东西真的在朝他走过来,这男人也不犹豫,一把抓住身旁的衣架,转身,抡圆了就砸到了那塑料模特身上。 那种独腿的衣架子,底盘很沉。 但根本没用,那沉甸甸的衣架抡在他手里。就像砸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那个看上去轻飘飘的塑料模特,根本晃都没晃一下,反而握拳,忽然抬臂十分凶猛的朝唐正那脑袋砸了过去。 我默念凝气咒,快步过去,一把搭住那塑料模特的肩膀,将其拽得踉跄一下,另一只手就直接捶在了这东西的后脑上。 顿时那塑料模特失去平衡就一头栽了下去。 唐正吓得摔坐在地上,看那塑料模特砸下来,他又往后蹭了蹭,然后看向我,傻了句,“奥…奥特曼?” 我没搭理他,上前一脚踩住那塑料模特,握拳,三两下就在这东西的后背上砸出了一个大洞,然后探手进去,从它体内。拽出了一张黄符。 这黄符上还流转着浑厚的灵气,也夹杂着煞气,看样子确实是有人在养煞,成心要害唐正。 可这黄符,虽灵气浑厚,但符纸上的咒文却极为普通。只是一般的引煞咒,咒文下写了生辰八字,应该是唐正的。 这种东西,就算能让唐正煞气入体,也不可能让塑料模特动起来。 我想不通,拿在黄符后的指尖却忽然沾到一点湿处。 心下一怔。我立刻将黄符翻过来,果然,在那符纸后面,还画着另一道咒文。 只是这咒文画的极乱,我认不出,而且,这咒文是用黑墨画的,我用生气几番试探,也没从这咒文里,探出一丝气息。 不过,这墨迹还没干,看样子,是不久前才添上去的。 难怪我之前用生气探这塑料模特,并未察觉任何异常,想必当时这塑料人的体内是没有黄符的,只是我躲到暗处之后,这黄符才被人重新放回塑料模特里。 再看前后两道咒文的笔迹,和用料,明显也并非一人所为。 我几乎可以肯定,后面那道黑咒文,是那个一直在寻我爷爷灵气的风水师所为。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转瞬之间,我想了这许多,侧头看向唐正。 唐正还瘫坐在地上,见我朝他那边扭了下头。他立刻坐直了身子,脸色难看的紧张道,“你……” 我记着宁芳的话,也不想给她惹麻烦,抬手一掌削在唐正的脖颈上,就将人打晕了。 之后我把那张黄符撕碎、烧掉,又用净化咒,将唐正体内的煞气驱散,这才从唐正身上摸出钥匙,拎着我的菜,离开丰源百货。 出了店门,我将卷门帘给他锁上。钥匙扔在一旁的废纸箱里,就回家了。 当天晚上,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院门锁着,院子里的两个厢房也都还挂着锁,但西厢那边,换了个新锁。 应该是姜凯,已将那美人榻放进去了。 我插了院门,径直进屋,也懒得再做饭,到里屋打开灯,把手里的菜和身上的布兜子,一股脑儿的扔在柜子上,就一头趴在了床上。 这几天给我折腾的,浑身骨头疼,尤其这两条腿,今晚这一大圈绕回来,已经快没知觉了。 我脑子里想着还不能睡,一会儿还得起来把今天看到的那个黑咒文留一份图纸,这小腿肚子上却忽然覆上一双手,不轻不重的揉捏了起来。 我顿时一怔,猛地坐起来,回头一看,就见楚子婳俯身在床边,探着两只手,正一脸贤妻良母的看着我。 我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可想着这话说出口怕又是冷冰冰的不好听,干脆没张这嘴。 楚子婳盯着我,见我半天也不说话,这才笑了下,说,“回来这么晚,你饿不饿?我给你买了吃的。” 这样说着,她就出去,到隔壁屋拎了一包零食过来,里面装的都是些蛋糕、面包,糖果之类的。 她讨好的把零食放到床上,拿了个面包给我。 第三十八章 吃糖 大师级水准 其实我没怎么跟女孩子接触过。 之前,一直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所以对异性,我会刻意保持距离,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后来,又记着爷爷临终时的话,不能再和楚家人有任何往来,所以面对热情似火的楚子婳,我也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现在。 我想着,我是不是该对她负责? 那爷爷临终时的叮嘱,怎么办? 我心情复杂的接过那个面包,拿在手里看着,明明感觉很饿,却没什么胃口。 楚子婳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她也闷头翻着零食袋子,不作声了。 我忽然觉得这气氛很尴尬。可又不知该怎么打破这种尴尬。 万分纠结之际,放肆不拘的楚姑娘忽然凑过来,一把揪住了我耳朵。 我略微一惊,下意识的歪着脑袋仰起头,顿时,嘴里都是浓烈的柠檬味儿。 酸得我眼角都跟着颤了颤。楚子婳似乎也被酸到了,哼了声,却强忍着,直到那糖化了,才松手。 我半个喉咙都是麻的,是酸麻酸麻的糖果味儿,脑子里嗡嗡作响,对自己刚才的配合,有些难以接受。 楚子婳却不管我是何反应,又从那零食袋子里翻了个糖果出来,迫不及待的凑上来,哄骗道。“这次是不酸的,再尝尝。” 她炽热的眼神,让我瞬间回过神来,立刻避开她,往床边挪了挪,再看手里的面包,不知何时,已经被我抓扁了。 楚子婳见我躲开,又不甘心的追上来,但一眼看到我手里的面包,她又嘎嘣一声,将叼在嘴里的糖果咬碎了,没再为难我。 我静静的坐了会儿,才说,“对不起。” 一听这话,楚姑娘直接把自己摔在了床上,问我,“秦大师,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别的吗?” 我只好跟她解释,“我是说那些梦。” “梦?”楚子婳一怔,忽然又来了精神,坐起来,问我,“秦昭,你想不想知道未来的你是什么样子?” “未来的我?”我略微有些发怔。 楚子婳点头,神采奕奕的跟我说,“其实我梦里没有你小时候,都是成年后的你,或者说,是未来的你。” 我问她,“你就如此确定,那是我未来的样子?若真是黄粱一梦呢?” 闻言,楚子婳却是笃定道,“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也怀疑过。可看到你本人,我就信了,那就是未来的你,你不信,我可以画给你看。” 如此说着,楚子婳起身,拿了柜子上的纸笔,就真要画给我看。 见她不像是说笑,我忍不住问道,“那我做的梦,你也能梦到?” 楚子婳拿着纸笔想了想,却是摇头,又点头道,“以前不能,不过,秦爷去世之后,好像可以了,预知梦的时间差也拉近了。我偶尔还能梦到一些你周边的事,但很少。” 楚子婳淡定自若的说着,端正纸张,用铅笔在绘图纸上横竖比了两下,然后将纸张铺在柜子上,就用铅笔快速的勾出了几道横竖线,交叉在一起,似是在拟定五官位置。 我问她,“你梦到我来奉天了?” 楚子婳点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画纸,认真道,“虽然那种正常的梦境很少,但我确实可以梦到,尤其是,特别想你的时候。” 她直白的言词脱口而出,脸上没有半分姑娘家的羞涩,甚至还有些洋洋自得。 我忽然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转移了话题。问她,“你有没有梦到一个风水师?” 楚子婳随口问我,“什么风水师?” 我摇头,淡声道,“我也不知道,但那人十分擅长驭气之术,多次操控纸人,四处收集我爷爷留在世间的灵气,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楚子婳摇头道,“没梦到过。” 我又问她。“那你有没有梦到一个瞎眼老道?” 楚子婳还是摇头。 我皱眉,问她,“那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你啊。”楚子婳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盯着画纸,答得理所当然。 我忽然哑巴了。 楚子婳轻笑了声,也不说话了。 沉默片刻,我起身看了眼她画的东西,心中有些发怔。 那纸张上,已经潦草的绘出了大半个人形的轮廓,看起草方式,是素描画,而从那轮廓近乎完美的比例,和楚子婳熟练的绘画动作来看,她是专业的。 我忍不住问道,“你学过素描?” 楚子婳点头,神情专注的勾勒着画纸上的轮廓,跟我说,“为了把那些梦境画下来。我十二岁那年就开始学素描了,现在可以说是大师级的水准了。” 她一脸认真的自夸,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可信。 可思索片刻,我又反应过来,有些意外的问她,“柳家坟那张风水图。是你画的?” “嗯。”楚子婳不在意的应了声。 我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握着笔,在画纸上反复勾勒着一道道起草线条,忽然意识到,楚子婳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很多。 见她绘画时,神情专注。鲜少言谈,我也没再打扰,动手将柜子另一边的东西收拾干净,也在柜面上铺了一张白纸。 然后取过毛笔,回忆着今晚在丰源百货见过的那道黑咒文,将其画下来,留了份图纸。 其实在之前,郑家坟发现的那张乾坤破煞咒反咒,我也曾试着制作过很多次。 但无论是用朱砂,还是普通墨水,无论是否注入灵气或是生气,那咒文都没展现出它原本的效果。 我也试着收集、注入过一些煞气,可画出来的,还是废纸。 最终也只是留了份图纸而已。 我将这个新咒文的图纸画完,放到一边晾干,见楚子婳还在一脸严肃的画她那梦境,忍不住看了眼时间,淡声道,“楚姑娘,已经后半夜了。” 楚子婳手上快速的勾勒着线条,头也不抬的不快道,“你怎么又叫我楚姑娘?” 闻言,我顿时一怔,有些没话说的朝她那画纸上看了一眼。不禁皱眉道,“你在画什么?” “梦里的你啊。”楚子婳神情专注的盯着画纸。 那画纸上已经勾勒出了两个人的轮廓,或者说是一人半,因为下面那个是仰躺着的,只能看到两条曲起来的长腿,另一个则呈俯卧状。 虽然只是大概轮廓,还未勾勒细节,但我还是瞬间就脑补出了她要画的东西,立时一把抢过那画纸,折起来,气恼道,“不堪入目。” 楚子婳一怔。歪过头来,将手里的铅笔戳在下巴上,一下下的轻点着,端详道,“我画的可是你,你怎么能说自己不堪入目呢?” “我……”我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楚子婳见那画纸被我折了,又揉做一团,也不觉可惜,似是已经达到了某种目的,干脆扔了那铅笔,淡然道,“时间确实不早了,不跟你胡闹了,我要去做梦了。” 如此说着,楚子婳转身抱起我床上的被褥就走了。 直到她进了隔壁屋,我才想起,她之前说,学素描就是为了把梦境都画下来。 我心头一惊,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追问,“这种东西,你还画了很多?” 然而楚子婳并未回答我,只是很无情的把房门关上了。 想到她刚才说‘我要去做梦了’,而不是‘要去睡觉了’,我又是一阵气恼,感觉自己就像个毫不知情的鸭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楚子婳瓢了一次又一次。 亏我起初还那样内疚,觉得对不起她! 我气恼的将揉做一团的画纸扔在地上,一宿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隔壁屋又传来开门声,我猛地坐起来,挂着两个黑眼圈出去,见楚子婳蹑手蹑脚的正要离开,立刻问道,“你真的画了很多那种东西?那些画呢?” 楚子婳一怔,似是没想到我会醒那么早,回过头来,略显错愕的看了我一会儿,才说,“秦昭,你不会是一夜没睡?” 我:“……” 第三十九章 不良药师 煞气复生 我被楚子婳问的一愣,立时绷紧了神经。 楚子婳见我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又走过来,凑近了,端详了我好一会儿,才说,“你紧张什么,就算真画了,我肯定也不会拿到画馆去展览,那画里又不是只有你自己。” 闻言,我蹙眉问她,“那你到底画没画?” “你猜。”楚子婳一笑。 这楚姑娘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我当时还真不能确定,她到底有没有把那种梦都画出来。 见我脸色越发难看,楚子婳就是吊着我胃口,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看了眼时间,说,“不跟你聊了,我得走了。” 我问她去哪儿? 她又不情不愿道,“当然是去找那姓方的,我现在是人花钱雇的药师。收了钱,自然要给他治病,针灸、煎药都是我的活儿。” 听她提起方之镜,我有些意外,皱眉道,“他还在奉天?” 楚子婳点头,却是说,“他来这边,本就是有人请他过来平事,只是被柳家横插一脚,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那主家的事儿还没办。他自然走不了。” 我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柳相天现在认定了柳家坟那赤蛇是方之镜弄死的,若是让他知道方之镜还在奉天,他八成得连夜赶过来,找方之镜算账。 我思忖着,将这事说给楚子婳听,她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说她只收了医治腿疾的钱,所以只负责方之镜的腿能不能走路,至于人的死活,不归她管。 还说方之镜要是死了,她就不用整日跟着这个,断了腿,还到处跑的患者,东奔西走了。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着,又念叨,让我也别管这两家的闲事。 我不作声的跟着她出了屋门口,到院子里,才想起问她,“你东西都拿好了?别又丢三落四的。” 闻言,楚子婳回过头来,笑道,“什么丢三落四的?” 我耳根一热,没做声。 她又了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说那胸衣?” 我忽然意识到,我就不该提这事儿。 果然,楚子婳又走回来,站到我身旁,耳语道,“那可不是我丢三落四,那是我特意买给你的,可贵着呢。” 我皱眉,略显不快的说她。“我一男的,又不会穿那种东西,以后你少开这种玩笑。” “谁说那是给你穿的了?”楚子婳挑眉,又小声道,“那是给你用的,真丝料子的,又软又滑,若是你哪日兴致忽起,大可用以纾解试试!还是说……你更想要我穿过的?” 楚子婳忽然福至心灵,说着,动手就作势要掀自己衣角。 我立刻退开半步,有些心慌的将身子转到了一旁,不敢看她。 楚子婳却是爽朗一笑。 等我再回身,这人已脚步轻快的朝门口去了。 看着她心情极好的出了院门,我心中一阵郁闷,又被她耍了。 楚子婳走后,天色还早,我本想睡一会儿。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无奈只能起来做饭,吃了饭,就早早的到古董街上摆摊去了。 老瞎子是八点多过来的,见我一大早冷着个脸,还挂了俩黑眼圈,忽然猥琐道,“你这是把那个女卦客睡了?还是被那个女卦客睡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没作声。 老瞎子嘿嘿一笑,赶紧挨着我坐下,也不急着摆他那卦摊,反倒是很八卦的打听道,“昨天那事儿到底怎么样了?你去那丰源百货,看出啥毛病没有?” 我看老瞎子一脸的求知欲,正好脑子也犯困,干脆将昨晚那塑料模特的事,说给老瞎子听,吓吓这老骨头。 老瞎子听得一惊一乍。正急着问我最后咋样了,我就看古董街街口那边过来个人。 是唐正。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往这边走着,时不时的活动一下脖子,看样子是我昨夜下手太重了。 老瞎子见我看着街口那边,便也回头瞧了眼,小声道,“呦,这不是那唐老板嘛?他昨夜没让那塑料人给吓死?” 听老瞎子嘀咕,我也没作声。 那个唐正却是走到我卦摊前,将我打量一番,忽然一脸认真的问了句。“奥特曼?” “……”我心头一塞,心想,我昨夜离开丰源百货,走了半条街,才把那卡通头套摘掉扔了,他怎么知道那人是我,难道是宁芳把我给卖了? 我正想着,唐正似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又放下手来,皱眉道,“我信了,你告诉我,昨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他紧蹙的眉心又隐隐渗出了煞气,不禁一怔。 唐正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端架子,干脆拿出了钱包,财大气粗的皱眉道,“你给人办事儿多少钱?” “十万。”我淡声回了句。 一旁的老瞎子顿时一个出溜。从那小板砖儿上,坐到了地上。 唐正也愣了下,忽然皱眉道,“你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十万零十八元,保你一条命。值不值,你自己掂量。”我语调轻淡的说着,也没有要敲他一笔的意思,摆明了,愿意请我就拿钱,不想拿钱。我也不上赶着管这事儿了。 唐正站在卦摊前,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平复自己想掀摊子的怒气,良久之后才隐忍道,“钱没问题,你总得先办事儿,再收钱?” 闻言,我坦诚道,“我要一半定金,现钞。” 唐正似是被噎了下,张张嘴,终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见状,我这才收拾卦摊,一旁的老瞎子看傻了眼,听我叫他,他才回过神。 知道我这是要带他一起挣钱,老瞎子也没当着唐正的面多问,立刻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站了起来。 老瞎子的墨镜始终戴在脸上,唐正也看不出他是装瞎,见我干活儿还带着个盲人,顿时有些不满,可又不好得罪我,便没多说。只转身大步流星的朝街口去了。 我和老瞎子不紧不慢的跟过去,上了唐正的车。 三个十字路口的距离,唐正闯了两次红灯,显然他已经精神紧张到极点了。 在丰源百货下车,我俩跟着唐正进了超市,却没见到宁芳。 上楼的时候,我问唐正,宁芳没来上班? 唐正说是一早请假了,还问我昨夜是不是宁芳让我藏在超市里的。 我没作声。 上了二楼,唐正将我和老瞎子带到监控室,让我稍等,就出去了。 看到监控室里的显示屏。我忽然就知道唐正是怎么认出我的了。 他捯了昨天的监控。 我和老瞎子在监控室里等了十多分钟,唐正才拿着五万块钱的现金回来,将钱放到办公桌上,皱眉道,“先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那意思,我不说清楚,他也不会轻易把钱给我。 可之后,见我依旧没作声,似乎根本不吃他这套,唐正只好又拉过两把椅子,请我和老瞎子坐下。 他这才坐到电脑前,将显示屏上的监控画面,退到了昨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 然后静静的等着,直到那监控画面里,出现了那个自行移动的诡异塑料人,唐正这才点了暂停,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唐正已经亲眼看到了。 我从那个塑料模特里找到了一张符纸,而他既然翻看过监控,肯定也知道,我已经将那张符纸撕毁烧掉了。 现在他又问一遍,无非也就是想听个更专业,或是更加合理的解释,来解释那个塑料人为什么可以自己移动。 可那黄符关乎气理之道,我一时也跟他说不清,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懂,我只好淡声道,“你将监控再倒回去一些。” 闻言,唐正立刻把画面拉回了十点左右的时候,又看我。 我让他继续倒。 唐正就再往后拉,如此反复,一直退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才跟他说,“停一下。” 第四十章 纸人行窃 怪异卧室 唐正看那监控画面上除了一些顾客,什么都没有,顿时有些着恼。 他一脸莫名其妙的问我,“你到底要看什么?这什么都没有!我问你那塑料模特为什么会动!你让我一直捯这监控做什么?” 我扫了他一眼,干脆拿过他手里的鼠标,将画面又重新调整一番,把超市门口的监控画面放大。 那是一个中年妇女从门外进来,她一路走到蔬果区,挑菜的时候,一个巴掌大小的纸片子,从她脚下出来,迅速的钻到了那蔬菜柜台的缝隙里。 我将画面暂停了,好让唐正和老瞎子能看到那个小纸片,之后又点了播放,切换画面,不久之后,那个巴掌大小的小纸片,就前后出现在了调料区。生活用品区,和玩具区,最后消失在了衣帽区。 见那小纸片从监控画面里消失了,而我又播放了一段时间,那东西也没再出现。 唐正皱眉,有些错愕的问我。“那是个小纸人?它怎么还能到处跑?” 我没作声,继续看着监控画面,果然不久之后,那小纸人就从衣帽区出来,腋下夹着一个黄色的小纸卷。 那纸卷,卷得很紧,还不及一根香烟粗细,夹在小纸人腋下,那纸人走起路来却费劲了许多,闷着头,躲躲藏藏的避开行人,最后干脆钻到了一个顾客手提袋的缝隙里。 那顾客买了很多东西。有营养品,和水果之类的,大包小包的拎了很多。 等他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那纸人又从两个包装袋的缝隙里钻出来,偷偷溜出了超市。 唐正看的一脸懵逼,缓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的问我,“它……偷了个东西?” 我没作声,将画面拉到我躲入玩具区货架后的时间,重新播放监控画面,果然在宁芳几人下班之后,没多久,那个小纸人又贴在一个买香烟的顾客的裤腿上,回到了超市里。 它腋下还是夹着那个黄色的小纸卷。 唐正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不断切换着画面,给他看,那个纸人是如何回到衣帽区的。 在此之前,唐正为了确定我是谁,肯定也反复看过这段监控。 但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这监控画面里的小纸人都尽量避开了一个正常人的主视线。 所以虽然它一直游走在监控画面里,但这小东西只有巴掌大小,若不是我放慢了播放速度,将画面放大,唐正根本就注意不到。 之后的监控画面一直到那塑料模特忽然动起来,袭击唐正,后又被我制服,我打晕了唐正,又烧掉纸符,拎着菜离开超市,那个纸人都没再出现。 我将画面快进,唐正是早上醒过来的,之后去了一趟楼上,又下来开门,见门打不开,才给员工打了电话。这才有人来帮他开门。 最后唐正出门,员工上班,直到我们进来,那个小纸人也没再出现过。 看到这里,唐正的脸色已经不只是能用难看来形容的了,他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什么。 我却先一步说道,“能看看你的卧室吗?” 唐正一愣,难看的脸色忽然又多了几分紧张,犹豫片刻,才猛地皱眉道,“你稍等。” 说着,他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等人走了,老瞎子才凑过来,我问他,“看出什么了?” 老瞎子摸着下巴,认真道,“你买菜没给钱。” 我看他说的一本正经。低头就见老瞎子的两条腿都在哆嗦。 将监控画面调到正常时间,我靠到椅背上等了会儿,唐正才急匆匆的回来,神色有些古怪的请我去‘看’他那卧室。 临出门,他又进屋把那五万块钱拿上,塞到了我手里。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显然是吓得够呛了。 我收了钱,跟他去卧室。 其实丰源百货的二楼很宽敞,有不少房间应该都是空的,但唐正休息的卧室,真就是个杂物间一样的地方。 不算宽敞,房间里有个大衣柜,还摆着不少衣架子,和那种等人大小的塑料模特。 拥挤的空间里,却放着一张双人床。 虽然那床挨着的墙面上镶了块大镜子,将整个房间映得宽敞了一些,可那些塑料模特,也映在镜子里。又显得十分诡异。 我和老瞎子进屋时,唐正的神色有些紧张,忽然说,“我昨天出了房间之后,这门一直锁着,再没打开过。” 听他那意思,他是想说,就算那纸人没走,也不可能藏在这个房间里。 我没作声,走到那大衣柜前,站了会儿。 最终还是没有打开柜门,转而说。“去别的房间看看。” 唐正赶紧点头,带我出去了。 老瞎子装作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摸着墙走的很慢,唐正有些不耐烦,见我走远了,只好先追上来,没再管老瞎子。 他带我将二楼的房间看了个遍,才很是紧张的问我,“怎么样?” 我想了想,淡声道,“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 闻言,唐正一愣,却是点了点头。 见状,我也没再多说,只提醒他,“我白日里,还有些事,晚上再过来。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出门。” 唐正似是有些害怕,紧张道,“我不会出什么事?” “暂时不会。”我淡声回了句,就招呼上慢半拍的老瞎子离开了。 唐正送我俩到楼下,真就听话的没有出门。还让店员拿了钱,帮我俩打了车回古董街。 我看他吓成那样,一阵无语。 到古董街下了车,老瞎子才问我,“那个纸人是不是还在他那超市里?” “在。”我点头。 老瞎子又问,“没找到?” “找到了。”我淡声说着,扭头跟老瞎子耳语道,“在他身上。” 老瞎子顿时一怔,忽然紧张道,“那、那你咋不管?” 我没答话,反而有些好奇的问他,“你在唐正那衣柜里看到什么了?” 老瞎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忽然皱眉道,“这个唐正看着正儿八经的,有个人样,其实就是个变态!” “变态?”我微蹙了下眉。 老瞎子郑重其事的点头,又说道,“那衣柜里都是女人的衣服,里面穿的,外面穿的,都有,胡乱塞在一起,还藏着不少你那女卦客的照片。” 我略微一怔。 老瞎子继续道,“我看那些东西堆得散乱,应该是刚才,你说要看他卧室,他匆忙之下收拾起来的。” 说完,老瞎子又问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变态。才要看他卧室?” 闻言,我不做置否的瞧了他一眼,才说,“我只是觉得,要害他的人,将那符纸贴在那个塑料模特里有些奇怪,现在看来,那东西倒也算是唐正的贴身之物了。” “贴身之物?那何止是贴身之物,我看那是他小老婆!这孙子没准儿整晚抱着那东西睡呢!有这怪癖,难怪他老婆跟他离婚。”老瞎子对唐正的人品,似乎很是嗤之以鼻。 我没作声,一个人喜欢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只要没有违背道德,旁人是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的。 我和老瞎子回到古董街,继续摆摊,没多久,姜凯就拿着黄符来找我了,我也没给他换,只用手指凝着生气,重新描绘了一番,让那道小小的凝气咒重新作用。 若是灵气所绘的凝气咒,倒是能坚持很久,但我现在灵气匮乏,只能用生气凑合了。 见姜凯的神色有些怪异,我只好跟他说,“你若是嫌麻烦,可以找个道行高一点的风水师,让他给你画个长期有效的护身符,只是得多花点钱。” 姜凯一愣,赶紧说,“不麻烦不麻烦,你不嫌我烦就行。” 我收敛目光,没作声。 姜凯看我不说话了,又拿了个钥匙给我,说,“这是你那院子,西厢的钥匙,东厢那边房东死活不往外租。” 我扫了那钥匙一眼,没接,跟他说,“你自己的东西,我没义务帮你看着。” 闻言,姜凯也不着恼,还是将那钥匙放到了我卦摊上,又讷讷道,“那个断腿的伙计,我给了他一笔安家费,让人送走了。” 第四十一章 聚煞阵 灵符 我看向姜凯。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说的送走了,是真的‘送走了’,比如送去了停尸间、火葬场,或是装在麻袋里沉塘之类的。 可看姜凯那张脸,他又不像是在说讽刺的话。 似是被我看的有些尴尬,姜凯晃晃眼神就走了。 我将卦摊上的钥匙收起来,直到下午六点多,才和老瞎子一起收了卦摊,吃了饭,去丰源百货找唐正。 一向不信邪祟之说的唐正,在见识了那塑料人和纸人的事情之后,似是吓破了胆,已经不敢一个人在楼上待着了。 我和老瞎子到超市的时候,他就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台阶上,双手撑着额头,一张脸几乎埋到了膝间。 直到我喊他,他这才抬起头。神色呆滞的看向我和老瞎子。 唐正眉间渗出的煞气,已然恢复了昨晚浓烈的样子,甚至比昨晚更加严重。 我见差不多了,才跟他说,“上楼找个宽敞点的空房间,另外。让员工提前下班,走之前把卷门帘都拉下来。” 唐正略显迟钝的起身,去跟员工交代一番,这才带我和老瞎子上楼。 其实他现在这反应,有很大一部分是受煞气影响,心理上的害怕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体内过重的煞气,会让他精神紧张、敏感,心悸,甚至是浑身无力、发冷。 唐正将我俩带到楼上一间很宽敞的房间,这屋子里只在角落堆着几箱啤酒,和一些饮料,整体来说还算宽敞。 我过去将窗帘拉上。又取了朱砂,在室内的地砖上画了一道聚煞阵。 这种阵法不像北斗驭龙阵一样可以镇压煞气,也没有办法助我炼化煞灵,它起到的作用,其实与那塑料模特里的引煞符是一样的,可以将煞气聚拢,吸引过来。 只是效果要比那引煞符更加猛烈。 就连这整个阵法,也可以说是由多个引煞咒形成的。 我将阵图画好,让唐正站到中央的阵眼位置,他才反映迟钝的问我,“这是要做什么?” 我说要帮他驱除身上的煞气,唐正又狐疑的瞅了瞅脚下,忽然质疑道,“这能有用?” 闻言,我没作声。 唐正又说,“我知道那些事都是我前妻做的,我带你们去见她,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 “唐先生,你想的简单了,无论使用这个术法的是你前妻,还是她找了人来害你,为今之计,是先破掉你身上的煞气,不然找谁都没用。”我淡声说着,也没急着往那阵法里注入生气。 见唐正有些错愕的不说话了,我又淡声道,“不过,有些事我要提前说给你,就是这阵法一旦启用,是存在一定危险性的,也许你会因此受伤,或是殒命,但大概率来讲,应该死不了。” 一听这话,唐正似是害怕了。脸色都跟着白了下去,他站在那阵眼中,犹豫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仿佛才下了决心一般,说道,“你们都不怕背人命,我也不怕冒这个险,只是,我若是真死了,你们若还有机会见到宋媛媛,代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宋媛媛就是唐正的前妻。 我点了下头,示意可以,这才默念凝气咒,将生气凝于指尖,丝丝缕缕的注入阵图之中。 说来也怪,一个人的生气旺盛与否,其实与人的体魄是否强健有很大的关系。我属于体弱、气弱,后天修炼,再以生气反哺体质的类型。 按照昨晚我那疲累情况,今日使用如此之多的生气,理应感到力竭才对,可不知为何,这生气源源不断的被我抽出丹田,丹田中却不见半分空虚迹象。 而我昨晚还浑身酸痛,双腿胀痛,又一夜未眠,甚至早上的精神还有些萎靡,只在古董街坐了一天,也并未打坐,这身体却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尤其是身上的不适感,似乎彻底消失了。 简直就像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 说起来,我上次处理刘晓芸那件事的时候,受了周明书死灵之气的冲撞。似乎也是一夜之间身体就恢复了。 当时我还以为是奉天城地脉那聚气之位的供养,让我能在短时间之内恢复了体魄。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神思游离间,那地砖上的阵图已被我注满了生气,站在阵眼中的唐正忽然打了个哆嗦,他那紧张的脸色,也在瞬间,换成了一副呆滞的表情。 老瞎子见唐正神色不对,赶紧凑上来,小声提醒我,“你可别真闹出人命啊,这冒着背人命官司的危险赚十万块钱可不值得。再说他只给了五万!” 我瞧着唐正身上迅速冒出了张牙舞爪似的浓烈煞气,略一思忖,回手就凝生气,在老瞎子的眉心点了下。 老瞎子先是一愣,随即问我,“干嘛?” 我抬下巴,示意他看那阵图。 老瞎子看过去,就是一惊,一把抓住我胳膊,问道,“这、这咋回事啊?” 我跟他说,“那是煞气,我用聚煞阵,将唐正身上的煞气加重了。” “加重了?”顿时,老瞎子惊诧的语调都高了八度,急道,“不是,你刚才说的可是要帮他破掉煞气。这咋还冒烟了?” 闻言,我淡声道,“他身上的煞气,我昨夜已经破过一次了,但今早,他眉间就又生出了煞痕。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之内煞气复生,显然是有人在他身上养了血脉煞,这种煞气,不会成为煞灵,却能让他成为类似于煞灵的容器,在体内聚养煞气。若是不尽早除掉,早晚有一天,他会做出害人害己的事。” “不是,大哥,你要除你倒是除啊,你咋还帮着一起养上了?”老瞎子一脸懵逼。 我只好继续道,“只除他体内的煞气没用,治标不治本,而且这东西,你越是治它,它反扑的越是猛烈,既然对方急着要将这血脉煞养成,我不如帮他一把,待它成形之时,在第一时间将其除掉。” 老瞎子听得双眼发愣,似乎觉得很有道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立刻反映过来,惊愕道,“那现在,你和我岂不是很危险?” 我瞄了他一眼,没作声。 老瞎子又看向唐正,却忽然变了神色,颤声道。“他、他怎么了?” 闻言,我看过去,就见唐正忽然俯身,后背高高的隆了起来,整个人都佝偻成了一副罗锅似的样子,紧接着他双手着地,手臂和两条腿也都蜷缩了起来。 他蜷缩着趴在地上,身体一直不停的哆嗦着,于他体内渗出的煞气,也由浓烈的暗红色,变成了黑褐色。 “要成了,”我淡声道了句。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了一张黄符,交给老瞎子,说道,“你等在这里,不要靠近聚煞阵,待我将他拖出来,抓出他体内的东西,你就立刻将这黄符贴到他额头上。” “这、这是啥啊?不会有啥危险?”老瞎子很是怕死。 我看他紧张,不禁皱眉道,“这是灵符,上面有我的灵气,半年前画的了,只有这一张,你可别贴错地方。” 老瞎子哆嗦着拿过我手里的黄符,点了点头。 我又叮嘱他,千万要等我将唐正体内的东西抓出来,再贴黄符。 老瞎子继续点头,示意记住了。 我见他硬着头皮没打退堂鼓,这才重新凝了生气,正要进聚煞阵去拖唐正出来,可还未等我上前。 唐正忽然抬头,四肢并用的朝老瞎子猛爬了过去。 他动作奇快,手肘和双膝撑在地上,爬出聚煞阵,就一把抓向了老瞎子的裤腿。 这老骗子吓得,妈呀一声,就哆嗦着两条腿,摔在了地上。 第四十二章 保命符 抢胎煞 唐正动作奇快。 等我反映过来,他已经爬到老瞎子身上,抓向了那老骗子的脖子。 我顿时一惊,转身一脚踹在唐正的臂膀上,将他踹得翻到了一旁。 随后,唐正就像只受了惊吓的野猫,猛地扑起来,弓着后背,四下环视一圈,忽然就以那种诡异的姿势,快速的爬蹭着,出了房间。 我将老瞎子扶起来,问他,“没事?” “没、没事!”老瞎子脸色蜡黄,两条腿都在打摆子。 我跟他说,“再坚持一会儿,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你跟紧我。” 闻言。老瞎子慌忙点了点头。 我追出房间,就见唐正爬到那个放着很多塑料模特的房间外,在用脑袋使劲儿撞门。 可那个房间的门,是锁着的。 唐正撞不开,似是又察觉到我追了过来,立时便像只无处逃窜的老鼠。顺着墙根一路猛冲,窜到楼梯口,就直接滚到了楼下。 我心说坏了,不知道楼下那些员工走了没有。 快步追过去,下了楼,我见楼下已经没人了,门窗处的卷门帘也都被拽了下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去追唐正。 可他就像个装了加速器的壁虎,趴在地上在一楼的货架间,四处乱窜,我追了好一会儿。也还是抓不住他。 直到窜进衣帽区,唐正忽然就停在了那个试衣间外面的镜子前。 他一脸呆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将弓起的背慢慢放了下来。 见状,我立刻回头朝跟在后面的老瞎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跟上来。 老瞎子追在我屁股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我朝他摆手,立时憋着气,紧走几步,跟到了我近前。 我指了指自己眉心的位置,提醒他不要贴错地方,这才转身,屏住呼吸,冲上去一把掐住唐正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摁在了地上,又用另一只手凝气,拍在他后背上,把自己的生气注入唐正体内,用力一抓,就从他后背里扯出了一团黑褐色的东西。 起初唐正还蹬着双腿挣扎,可等我将这东西拽出来,他就伏在地上,没了动静。 老瞎子立刻上前,照我说的位置,将那张黄符贴在了唐正脑门儿上,复又躲开些,看向我手里的东西,奇怪道,“这好像是个婴儿?男的也会怀鬼胎?” “不是鬼胎,这是不能成形的煞灵。”我将那东西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才确定道,“确实是个足月却未能活下来的胎儿,它有和唐正十分相似的血脉之气,又被人用咒术圈养,所以我才不能将其彻底驱散。” “说简单点,这团煞气。很可能是来自唐正某个早夭的孩子。”我见老瞎子一脸迷糊,便又换了个说法,继而道,“不过,这东西落在我手里,唐正那个前妻,怕是很快就要找上门了。” 我淡声说着,转身从不远处的货架上找了个装着糖果的玻璃瓶子,将糖果倒出来,就把那团黑褐色的煞气装到玻璃瓶里,封紧了盖子。 老瞎子看得有些发颤,问我,“那瓶子上,你用不用画个符咒什么的,这东西不会跑出来?” “不会,它就是再厉害,再凶猛,也只是一道气。在密封的环境里,很难作为。”我不在意的说着,转而看向唐正,将人翻过来,探了探脉搏。 他身上的煞气已经抽离干净,只是生气也所剩无几了,看样子事后是要大病一场的。 老瞎子见我给他把完脉,就将他眉心的黄符撕了下来,不禁又是一惊,急道,“这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贴上,你咋又撕下来了?” “这张黄符就像一颗子弹,打出去,里面的灵气就没了,现在也只是一张废纸了。”我将那黄符撕掉烧了。 老瞎子有些愣怔,忽又嘀咕,“这事儿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吓人,不过也没你一开始说的那么危险嘛!” 我没作声。他是不知道,若没有这张黄符上的灵气护体,唐正刚才很可能就死了。 而这黄符里储存的灵气,是我用三年时间攒下的。 虽然它不能对成形的煞灵造成任何伤害,却是一剂保命的强心针。 这种保命符,若是换做方之镜那种大师级的风水师,何止是要十万,要百万也不为过。 毕竟千金易得,活命难求。 我和老瞎子又在丰源百货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那门口的卷门帘忽然打开,有一男一女,推门进了超市。 男的四十多岁。身形不高,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棉麻唐装,看上去虽然还算精神,脸色却蜡黄蜡黄的,没什么血色,显然是受了咒术的反噬,此时并不好受。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形体态略微有些发福,应该就是唐正说的宋媛媛了。 那二人进了超市看到我和老瞎子,就快步走了过来。 到近前,见唐正还躺在地上,宋媛媛的脸色一变,忽然问道,“他怎么了?” 看她那副似是不知情的样子,老瞎子忽然嗤之以鼻道,“你就别装了,你就是宋媛媛?这是你前夫?你不是找人给他下咒了么?他死了。” 老瞎子没好气儿的说完。还踢了踢昏迷不醒的唐正,表示,这人已经‘死透’了。 宋媛媛身子一僵,忽然就泪汪汪的扑到了唐正身上,使劲儿晃了晃,喊了两声。见唐正真没反应,她忽然又回过头来,瞪向那个跟她一起的中年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只教训了他一下嘛?怎么把人弄死了!” 那中年人皱眉扫了她一眼,才说。“人没死。” 闻言,宋媛媛一怔,又去摸唐正的鼻息,见人真的还活着,她又喜极而泣的,拿了手机,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见她这番操作,老瞎子都懵逼了。 那中年人却是目光阴毒的看向我,一番打量之后,问道,“是你破了我的咒术?” 我没否认,只说,“拿钱办事罢了。” “呵,拿钱办事?我看你是多管闲事!这小子能有多少钱,能买回他那条烂命?”中年人冷声嘲讽。 我有些奇怪的看向他,皱眉道,“我看,多管闲事的是你?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夫妻二人就是明面上闹得再僵,宋小姐也不想唐正死,唐正即使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也还是惦记着要与宋小姐说句对不起。你可厉害,用这二人的孩子练煞,害人性命。还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 “什么?孩子?”宋媛媛一惊,又回过头来,看向那中年人,问道,“表哥,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中年人神色一僵,也不理她,只问我,“那胎煞呢?” 闻言,我将装着煞气的瓶子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中年人眉目一紧,上前就要抢,却被我收手躲开了。 我问他。“你认不认识一个擅于施展驭气之术的风水师?” 中年人冷哼一声,皱眉道,“这天下之大,会驭气之术的人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你是不说,还是不知道?”我将手里的瓶子微微抬高,示意他,若是不如实回答,我就将这瓶子里的胎煞放出来,让他尝尝被咒术彻底反噬的滋味儿。 那中年人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一旁的宋媛媛虽看不到瓶子里有什么,但她似乎也听出了一些情况,立刻起身,一把抢过了我手里的玻璃瓶,躲开些,才看着那中年人,急道,“前些天,我给你钱,让你帮我那早夭的女儿超度,你却用她做这种事!你还是不是人啊?” “女儿?那不过是你跟唐正这个烂人,做出的脏东西,不让她来到这个世上,是对的!她该死,唐正该死,还有你们那个傻儿子,都该死!” 中年人忽然神情凶狠的说着,上前就一把掐住了宋媛媛的脖子,同时去抢她手里的玻璃瓶,目眦欲裂道,“把胎煞给我!” 然而宋媛媛执拗的看着他,用力一摔,就将那个玻璃瓶砸在地上,摔碎了。 顿时,被我封在瓶子里的浓烈煞气,猛然散开,将半个衣帽区都笼罩进了黑褐色的煞气之中。 第四十三章 咒术反噬 索命怪事 宋媛媛看不见眼前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只知道,那个玻璃瓶被砸碎之后,掐着她脖子的中年人忽然就松手了。 后来我听唐正提过,这个中年人叫李三斤,是宋媛媛的姨妈从医院里抱养的孩子,跟宋媛媛没有一点血脉关系。 李三斤喜欢宋媛媛。 这件事宋媛媛始终不知道,但唐正知道,因为他跟宋媛媛在一起之后,李三斤来找过他。 说他太年轻,比宋媛媛还小几岁,不会照顾人,不能给宋媛媛带来幸福。 当时唐正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并未听其劝告(要挟),还是跟宋媛媛结婚了。 但婚后,唐正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很奇怪,他生了一种喜欢被人围观的怪癖,面对宋媛媛。时常有心无力,他忽然觉得李三斤或许是对的,他和宋媛媛不合适,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可他出于责任心,还是和宋媛媛保持着婚姻关系,只是夫妻间的房事越来越少。直到宋媛媛二胎的时候。 唐正常常夜不归宿,有一晚,宋媛媛挺着大肚子去超市找他,在门口的台阶上,摔倒了。 还是凑巧路过的李三斤,将她送到了医院。 几乎足月的孩子就这样摔没了,而唐正还在超市里,搂着他的塑料人,根本不知情。 这件事一直让唐正很内疚,他不敢面对宋媛媛,待她出院之后,就提了离婚。说是房子车子,都可以给宋媛媛。 结果宋媛媛只带走了儿子。 这些话都是后来,唐正跟我说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宋媛媛摔没的那个孩子,就是李三斤害死的。 那天宋媛媛将玻璃瓶摔碎之后,瓶子里浓烈的煞气,瞬间铺散,将丰源百货的大半个衣帽区都笼罩了起来。 原本掐着宋媛媛脖子,要抢瓶子的李三斤顿时就松手了,他惊恐的后腿两步,忽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吼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害死你!是你活该!你该死!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李三斤疯了似的叫喊,让宋媛媛顿时一怔。 她瞪大眼睛看着发疯的李三斤,问他,“表哥,你在说什么?” 李三斤却忽然转身,捧住一个塑料模特的脸,急道,“媛媛,孩子没了就没了,你想要还可以再生,还可以再生!但你不能给唐正生,你们得离婚,离婚……” 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些浓烈的煞气尽数没入了李三斤体内。 这人受咒术反噬,是彻底完了。 站在一旁的老瞎子吓得哆哆嗦嗦,挪过来,小声问我,“他这是咋了啊?” 我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宋媛媛强忍着泪水,走向李三斤,问道,“我那天在超市门口摔倒。你根本就不是凑巧路过,对不对?” 李三斤已经疯了,自然不会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捧着那塑料模特的脸,一脸着急的跟那塑料模特说,让她快点和唐正离婚,说唐正脑子有问题,有病。 说着说着,李三斤忽然又松开那塑料模特,害怕的往后退开,惊恐道,“裂开了,你的脸为什么裂开了?你别杀我,我没杀你女儿,我没有!是她该死,她该死……” 李三斤语无伦次的说着,扭头就逃命似的跑了。 宋媛媛追了几步,似是受了太大打击。突然双腿一软,扶着那货架,就滑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我这人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老瞎子又被刚才那一下子迎面而来的煞气吓得不轻,也没上前安慰,直到救护车赶到,有医护人员进来询问情况。 宋媛媛这才回过神,又赶紧到唐正身边看了看,随后问那医生,“他没事?” 医生给唐正检查了心跳,脉搏,沉声道,“可能是过于劳累导致的昏厥,具体情况还要去医院检查之后,再做定论。” 医生说完,又看向宋媛媛,问道。“你是家属?” 闻言,宋媛媛赶紧点头,说,“我是他妻子。” 听罢,那医生又说让宋媛媛跟他一起去医院。 而宋媛媛似是怕唐正出什么问题,毕竟她来的时候,唐正就昏迷了,当时在场的又只有我和老瞎子,所以她将我俩也带上了。 坐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老瞎子不禁抖着腿,跟我小声嘀咕,“怎么有种坐在押送车上的感觉?这个唐正真的没事?” 我没作声。一旁的宋媛媛一直瞧着唐正,快到医院的时候才想起给唐正的父母打电话。 之后进医院,她又以家属的身份给唐正办了住院手续,交了各项检查费用,听医生说并无大碍之后,她才一脸颓然的坐在过道里,看了看我和老瞎子。 见状,老瞎子立刻上前,解释道,“宋小姐,刚才那情况你也看到了,唐先生这事,跟我俩无关,我俩是救他的。” 闻言,宋媛媛愣了下,似是才发现老瞎子是装瞎的。 看宋媛媛有些发愣,这老骗子趁机就递了张名片过去,胡扯道。“我叫余得水,平时就在新华街摆摊,还有他,叫秦昭,我俩都是风水先生,既然唐先生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咱有缘再见?” 老瞎子似是担心会被索要医药费之类的,随便说了个街名,就要走人。 毕竟唐正即使没有性命之忧,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而他那身上到处都是擦伤。还有被我踢的淤青,要是等唐正父母来了,追究起来,老瞎子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他半真半假的给宋媛媛留了个联系方式,拽着我,就要走。 宋媛媛却好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扯住我另一条胳膊,说道,“既然两位是有真本事,还有件事,我想请你们帮我看看。” 闻言,我看了老瞎子一眼,示意他再等等。 宋媛媛去跟值班护士说了一声,就和我俩一起离开医院,打了辆车,往她家里去了。 宋媛媛说,她和唐正离婚已经快两年了,可那次落胎似乎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直到前些天,她都还时常会梦到自己怀孕的时候,梦到肚子里还有小女儿的心跳,她总觉得小女儿还没走,就一直留在她身边。 可两个星期前,她家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即使只是回忆起来。宋媛媛的脸上也满是惊恐之色。 她唇色煞白的跟我说,有一天晚上,她给儿子放了洗澡水,然后去阳台拿拖鞋,回来的时候,就见她那个四岁半的儿子,站在浴缸旁,盯着水面,在跟那水面说话。 宋媛媛起初以为她儿子是在自己念叨着玩儿,就没在意,又去拿毛巾,可等她再回来。 原本站在浴缸旁的小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竟双腿离地的趴在了浴缸上,那孩子的脑袋整个儿都扎在水里,也不挣扎,就像一条没有生命的毛巾一样搭在浴缸边上。 宋媛媛吓坏了,赶紧过去把人捞起来,索性时间不长,人没有出事,但当宋媛媛责怪他为什么要爬到浴缸上,说那样很危险。 结果那孩子跟她说,水里有个姐姐在叫他,要跟他一起玩儿。 宋媛媛听他胡说八道,原本不太信,可思来想去,还是问了句,“什么姐姐?” 那孩子像是形容不出来,想了很久,才抬手比划了一下,跟宋媛媛说,“那么大的姐姐。” 宋媛媛跟我说着,也用手在我面前比划了一下。 我顿时一怔。 老瞎子却是皱眉道,“什么玩意儿?” 宋媛媛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件事,后来我找……找表哥看过,他说是我那个夭折的小女儿,一直没走,时间长了要作祟,会把我儿子的命索走。” 宋媛媛如此说着,又皱眉奇怪道,“可前些天,我带他找到那孩子的尸骨,他说会作法超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骗了我,昨天,我儿子又抱着家里的盆栽喊姐姐。” 第四十四章 人头大小的陶罐子 宋媛媛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 似是想起她那个表哥发疯前就说过,说她女儿该死,说唐正该死,说她儿子也该死。 她又问我,是不是她表哥要害她儿子? 我没作声。 在看到实际情况之前,仅凭宋媛媛的一面之词,我也说不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媛媛是书香门第出身,她的父母都是教师,为人古板,也不信邪祟之说,但自从她儿子差点出事,这俩老人就轮班在家看着孩子,也不让那孩子去幼儿园了。 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那天我和老瞎子跟宋媛媛回家的时候,她父母正要带孩子出去,说是她表哥出了车祸,人已经不行了,还说宋媛媛自小跟她表哥关系好,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宋媛媛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最后她还是将孩子一把搂过来,说时间太晚了,小孩子不适合去那种地方,她就不去了。 闻言,她父母也没强求,只看了看我和老瞎子。就急着出门了。 宋媛媛兀自念叨,说她父母其实并不待见她那个表哥,现在人要死了,反倒上赶着去看什么。 她说着,抱起迷迷糊糊的孩子,让我和老瞎子在客厅坐会儿,就先将孩子抱回卧室,哄睡去了。 老瞎子这一晚上折腾的不轻,坐到沙发上,还在嘀咕,宋媛媛那个出车祸的表哥,是不是之前那个发疯的中年人…… 听他嘀咕着。我没作声,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阳台的一个盆栽上。 那盆栽是个陶土罐子,里面盛着清水,栽着一些绿油油的铜钱草。 老瞎子见我过去,盯着那盆栽看,就也起身凑了过来,说,“这花儿长得不错,这花盆儿可怪难看的。” 我跟老瞎子说,“这不是花盆儿。” 老瞎子一怔,莫名其妙的道,“这种着花儿呢,不是花盆儿,还能是啥?” “是人头大小的陶罐子。”我淡声说着,抬手在老瞎子面前比划了一下。 人头大小。 就是之前在出租车上,宋媛媛学着她儿子那手势,在我面前比划的样子。 只不过宋媛媛一直以为,她儿子看到的姐姐,是她那个早夭的小女儿,毕竟一个足月未出生的胎儿,和这个大小也差不多。 可她忘了,一个四岁半的小孩子,又怎么分辨的出那样一个胎儿是男是女?还跟那女孩儿喊姐姐。 显然,那孩子看到的,是个比他大的女孩儿,而且很可能只有一颗头颅。 老瞎子又瞅着那陶罐子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惊道,“这是老张说的那种陶罐子?” 闻言,我点了点头,又示意他往陶罐子里面看。 老瞎子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看到那陶罐里的东西之后,顿时吸了口凉气。 这时宋媛媛哄睡了孩子,从屋里出来。见我和老瞎子在研究那盆栽,就走过来,说道,“这是我父亲那学生送的,说是个老古董,但我父亲不喜收藏,而且觉得那学生是在影射,说他是个‘老古董’,所以就拿来种花了。” 老瞎子闻言,嘀咕道,“这还真是个老古董。” 宋媛媛一怔。 我问她,“你说昨晚,那孩子抱着家里的盆栽喊姐姐,就是这个盆栽?” “嗯,”宋媛媛点头,又说,“昨夜,那孩子本来都睡了。我也睡了,哪知道,半夜,他又爬起来,自己摸黑跑到了客厅里,我父亲起夜,还被他吓了一跳,开灯就见他站在阳台这里,抱着这花盆,喊姐姐,还点头摇头的说知道了,什么的,像是在跟人聊天。” “我父亲以为他是睡癔症了,就叫醒我,让我把他抱了回去,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和那天他跟浴缸说话的样子。很像。可今早,我再问他昨夜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我听宋媛媛说完,淡声问道,“你要找的就是这个?” 闻言,宋媛媛一怔,老瞎子见我说话忽然驴唇不对马嘴的,也顿时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在宋媛媛的后肩上,一个画着滑稽笑脸的小纸人,忽然从她衣领里爬了出来。 见我和老瞎子都盯着她看,尤其是老瞎子那脸色不太好看。宋媛媛的神色忽然紧张了起来,猛地回过头,那纸人却早已翻着身子,跳到了地上。 但看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可以直立行走,还是将宋媛媛吓了一跳。 她立刻退到我身旁,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别怕,这就是个小纸人。”老瞎子见我不说话,便答了句,也不知是在安抚宋媛媛,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宋媛媛紧张的看了眼卧室的方向,似是有些不放心孩子,犹豫片刻,还是赶紧绕开那纸人,回卧室去了。 然而,那小纸人落在地上,却哪儿也没去,只站在地上。纸片裁成的脑袋,微微上仰着,像是在看我。 我猜,这纸人的操纵者,是在盘算着,怎么从我这个巨人面前绕过去。好探一探那陶罐子里,到底有没有‘诡面先生’的灵气。 我见它那小肚子上,画着的是黑色咒文,也不指望能从它身上探出那操纵者的灵气了,干脆转身将那陶罐子拎下来,放到了它面前。 见状。那小纸人也不客气,三两下爬到陶罐上,就往里看了眼。 这一看之下,那纸片人忽然刷啦一声从陶罐上翻下去,化作一道火光,烧成了灰烬。 老瞎子惊道,“吓死了?这东西吓死了?” 我扫了他一眼,才淡声道,“不是吓死了,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走了。” 闻言,老瞎子又往那陶罐里看了看。 这人头大小的陶罐里,装着一颗人头,当然,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因为这‘人头’只是煞灵的一部分,是肉眼难见的死灵之气。 老瞎子思索片刻,见那人头老老实实的在陶罐里待着,忽然有些狐疑,“这陶罐子真会害人?” 闻言,我将手探到那陶罐里摸了摸,这陶罐外表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花纹,里面却篆刻着一圈咒文。 摸到东西之后,我跟老瞎子要了手机。打开后面的夜灯,往陶罐里照了照,那一圈咒文刻在陶罐肚子上,灌了朱砂,只是长期被水浸泡,导致那朱砂淡了很多。 我甚至还能从那些朱砂上,感觉到一点点残留的灵气。 不过,那不是人的灵气,而是山川中的灵秀之气,是有人汲取灵气做了这陶罐,封养煞灵,供养阴宅风水。 老瞎子听我这样说。忽然一拍大腿,乐道,“那岂不是发财了?这陶罐可是个古董,它供养的阴宅,那就是古墓啊!等咱回头找老张问问,给它挖了,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闻言,我扫了他一眼,打击道,“别想了,埋着陶罐的地方,不一定就是葬着古墓的地方,这种陶罐里若都是人头煞灵,照张道兴说的那个数量,真埋在阴宅旁,那阴宅也必然非凶即恶,风水再好,也得出事。” 老瞎子瞬间就蔫儿了。 我继续道,“这个陶罐的封印咒还算完整,应该是装了水的缘故,这人头煞灵才会作祟,暂时看,它是出不来的,但这水肯定是要倒掉的。” 我正说着,宋媛媛从卧室那边探头看,见陶罐旁有些纸灰,我又在说人头煞灵什么的,她忽然过来,惊道,“你刚才说人头?” 看样子,宋媛媛是反应过来,她儿子给她比划的那个‘姐姐’是什么了。 见她听了个模糊,我只好将这陶罐的来历大概说了一下,宋媛媛吓得脸色煞白,忽然气道,“那个洪九,怎么送我父亲这种东西?难怪我父亲收了东西也不说他好话,这人办事也太缺德了。” 第四十五章 谢师礼 青铜棺 宋媛媛说的洪九,真名叫洪永利,是个富三代,家里十分有钱。 高中时,宋媛媛的父亲教过洪九两年,这人不怎么好学,在学校里到处惹是生非,起初碍着洪家的面子,也没人敢把他怎样,直到他落在宋父手里,着实是吃了两年苦头。 就在前段时间,洪九和几个老同学,突然登门,说是来拜访老师,感谢宋老师当年对他的敦敦教诲,让他也能考上好大学,拿了文凭。 那天,别人来,都是拎点水果,营养品什么的,洪九却抱着个陶罐子。说是古董,这一堆礼品里,数他的最贵。 可宋老师不懂收藏,只以为洪九又在戏弄他,留几人吃了饭,饭后几人离开时,宋老师就把那些礼品都给他们拎上了。一样没留,唯独洪九这破罐子,他懒得推搡,就扔在角落里,很多天以后,才想起,弄了点铜钱草栽上。 宋媛媛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气的脸都快绿了,却也没说去找那个洪九算账什么的。 看样子,即使这陶罐子差点害死她儿子,她也还是不想招惹那个洪九。 洪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是否家大势大,我倒是不感兴趣,但我想知道。洪九是从哪儿得到的这陶罐,以及他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陶罐子。 所以我问宋媛媛,能不能让她父亲抽时间带我去一趟洪家。 宋媛媛明显很是为难,跟我说,她父亲很不待见那个洪九,那天洪九来她家里吃饭,她父亲对别人都一脸慈和,唯独跟洪九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好脸。 若是宋媛媛以孩子的安危来说这事,她父亲肯定是愿意去的,但宋媛媛也不想她父亲糟心,所以还是拒绝了我。 不过,她将那个陶罐给我了,说这种要命的东西,就算是古董,她家也不要了,让我可以借着还陶罐的理由,去洪家看看。 离开宋媛媛家,我拎着那陶罐,和老瞎子走在小区里,这老骗子还在嘀咕,“这可不是啥好主意,就这陶罐子,这邪门儿,拿到洪家去退货,人不得当咱是去闹事儿的?” 我听老瞎子那犯怂的语气,忍不住问道,“你也知道洪家?” 闻言,老瞎子莫名其妙道,“你这人真是奇怪,那洪九的名气可不小,在古董街鲜少有人不知道他,还有他爹,洪百昌,那是奉天市的首富,你在这条街上混,来奉天城里闯,就没事先打听过?” 我摇头。 老瞎子忽然一叹气,又说道,“也对,你这张嘴,也就办事的时候好使些。平时让你跟人套个近乎,比登天还难。” 我没作声,到小区的绿化带旁,将那陶罐里的水都倒了出去。 又跟老瞎子往街上走,可经过转角那路灯的时候,老瞎子忽然拽了我一下。 我见他不走了,回头,就见这老骗子手里拿着墨镜,神色古怪的指了指地上。 那地上是我和老瞎子的影子,但在他那影子后面,还有一团薄雾似的东西,若不细看,那东西就像走路时会带起的尘土,并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我只瞧了一眼,也没当回事,跟他说,“那是煞气。” 闻言,老瞎子那脸顿时更难看了,急道,“煞气?我身上有煞气?” 我看他害怕,只好继续道。“这可能是你父母,或是孩子的血脉之气,人死之后,这煞气弥漫出来,会受相同血气的吸引,依附在血亲身上,一般情况下,是无害的,就算煞气重了一些,顶多也就是像宋媛媛那样,会在夜里做梦,梦到过世的人罢了。” “这真不会有事?”老瞎子还是害怕。 我只能再次跟他笃定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近亲的血脉之气,不止不会残害血亲,还会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你身上这煞气不重,没事的。” 老瞎子听我这样说,似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身上那煞气,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也是真的没什么害处,不过,好处也没有。 因为他身上那煞气很弱,能起到的保护作用自然也很小。 像我给刘晓芸的那个玉坠,里面有周明书的死灵之气,那就是一件极强的护身法器了。 只要刘晓芸戴着,一般煞气,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我和老瞎子到街边,各自打了车,分道扬镳。 回家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那纸人的事,有点搞不懂,它若是想看这陶罐里有没有我爷爷的灵气,直接附在宋媛媛或是她父母的身上。去宋家去看看,对它来说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绕这一圈? 还是说,它起初并不知道宋媛媛家里有这陶罐? 那它又为什么去管唐正的闲事? 想起那纸人把塑料模特里的黄符卷成很细的纸卷儿,夹在腋下,费力奔走的样子,我忽然想起,那纸人是在宁芳找我问过唐正的事之后,才出现在丰源百货的。 难道,那小东西之前一直在监视我? 是因为我要去丰源百货平事,它才提前过去查看。 可它为什么要盯着我? 是知道我是诡面先生的后代了? 思忖间,出租车到了地方,我下车给了钱,快步进了巷子口,回家找出剪刀,忙活了大半宿。 直到后半夜两点才睡觉,第二天一早,我就拿着那个陶罐,去古董街等老瞎子了。 老瞎子照样是八点多过来的,看样子昨夜没睡好,脸上也挂起了黑眼圈。见我气色倒是好了很多,他没好气儿的问我,“那个唐正还欠咱五万块钱,还要不要?” 我还以为他是让那煞气吓得睡不着,合着是在惦记那些钱,怕唐正赖账。 我跟他说没事,等唐正出院再说这事。他不敢赖账。 老瞎子这才放心似的,一眼看到我手里还拎着那陶罐子,又问我,“你摆摊儿,咋还带着这东西?那人头还在里面?” 经过一夜,我给老瞎子开的眼已经失效了,此时在他看来。我手里的陶罐,就是空的。 然而那颗蓬头垢面的头颅,还静静的待在陶罐里。 我听他问,也没回答,只问他认不认识洪家,让他带我去洪家瞧瞧。 老瞎子死活不去,我俩正站在街边说这事儿,宁芳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问我唐正咋了,说她今早来上班,到了地方才发现门没开,问过同事,听说唐正住院了。 这件事,宁芳也算是半个事主,毕竟一开始就是她找的我,我只好又将那些事跟她说了一遍。 宁芳思来想去的,站在街边愣了好一会儿,才走。 老瞎子啧啧摇头道,“依我看,这宁芳是没戏了。” “这姑娘本来也不想有戏,没戏岂不是更好?”我不在意的说着,拿了五百块钱给老瞎子,淡声道,“带我去洪家。” 老瞎子瞅了瞅那五百块钱,像是想拿,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梗着脖子,拒绝道。“不行,那洪家人不是好得罪的,我不去,你也别去!” 我见他不为所动,又加了五百。 老瞎子正跟我说这不是钱的事,身后忽然有人问了句,“要去哪个洪家?” 我回头,就见姜凯朝这边走了过来。 老瞎子顿时没声了。 我只好跟姜凯说,“是洪百昌家,我这有个陶罐子,要还给他儿子,洪九。” 姜凯瞅了瞅我手里的陶罐,又问道,“只是还个罐子?我可以帮你带过去。正好要去洪家,办点事。” “不只是还东西,我还有事要问洪九。”我淡声回了句。 姜凯似是觉得我有些去者不善的意思,不禁皱眉,犹豫了片刻,才说,“那你跟我一起去?” 我一听,这门路送上门了,也没拒绝,留老瞎子一个人摆摊,就跟着姜凯出了古董街。 到街口,我才发现,要去洪家的其实不止姜凯一人,他还带了几个伙计,一共两辆车。 上了车,姜凯拿出贴身携带的黄符给我,还劝了句,“洪家最近有点乱,你那事如果不急,尽量沉沉再说。” 他真以为我是上门找茬儿的。 我也没解释,将他那护身符重新描绘一番,注入生气,还给他,淡声道,“你去洪家,带着伙计,像是去打架的。” 姜凯一怔,似是有些郁闷,说他这是受人之托,借点人手过去,帮忙办事的。 还跟我说那洪家前些日子,好端端的要迁坟,结果挖出了一口青铜棺。 现在那棺材横在坟地里,挪也不是,不挪也不是,都在坟地晾了好几天了,东北这边的先生术士折进去好几个,就连柳家那老当家的,前些天也折在了这青铜棺上。 第四十六章 土耗子 怪病缠身 洪家的祖坟里挖出一口青铜棺,姜凯说不是什么怪事。 这洪家祖上,是做土耗子起家的,洪百昌的爷爷和父亲,都是铜棺下葬的。 土耗子,就是人们常说的盗墓贼。 靠挖取老坟里的陪葬品,换取银钱,讨生活。 虽然盗墓在当今社会是违法的。 但在古时,行军打仗之际,这行当甚至曾被予以重任,用以窃取钱财,充当军饷,也得过御赐的职位称号,像是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 只是在以前的乱世之中,土耗子下墓没什么有效的防护措施,那年头,人的命也轻贱,有时候为了一口吃食。即使明知道有危险,很可能会死,大多数土耗子也还是会选择,冒死去拿那一点钱财。 最终的下场,也大多凄凉,多死于古墓内的机关巧黄。也有些侥幸活着出来,却染了尸气、毒物的,终身饱受折磨,最后也没几个是好死的。 这些染了尸气的土耗子,下葬的时候,就要格外注意了,很容易会发生起尸那种事。 姜凯说,几十年前,洪百昌的爷爷去世,办丧时,就出过乱子,传言。那一晚上,洪家死了几十口子,那村里都没人敢待了,后来是被个路过的老道制住,将其封到了一口青铜棺里,那些人才敢回村子。 而之后,洪百昌的父亲还在壮年,就给自己打造了一口铜棺,说是他死后,也要以铁水封棺,用铜棺下葬,也是自那时起,洪家人,就再不下墓了。 到了洪九这一代,已经是很纯粹的古董商了。 姜凯三两句念叨着,又说,“这洪百昌,有钱是有钱,却是个草包肚子,可不如他那个亲爹!是人都知道,穷不搬家富不迁坟,这好端端的,他没事迁什么坟?” 姜凯似是不愿意去洪家帮那个忙,说起这事,就一脸的嗤之以鼻。 我思忖着,淡声道,“在外人看来也许是无端生事,但非局中之人,又怎知局安?局危?” 姜凯闻言,略微愣了下,似是觉得有道理,点着头,却还是嘲讽说,“有钱人就是了不起,祖坟上出了麻烦,那术士、先生。是请了一个又一个,大把的钞票往上砸!倒是可怜了我这个没钱拿,还要去帮忙的,真他妈憋屈。” 我神色寡淡的盯着车窗,没作声,心说,这人大概是忘了,他自己不久前才拿五十万砸过我。 说到用钱砸人,他姜家也不差。 洪家在奉天城的宅院,是个度假山庄,就在城北区的东北方向,背靠青山高脊,面朝静水平湖。 听姜凯说,他们是约好了在山庄碰面,下午再去洪家祖坟。 说我这事儿要是不急,可以先跟他去看个热闹,等那祖坟里的事解决了,再找洪九还这陶罐子。 我没作声。只将那陶罐子放到了脚旁。 姜凯见我松手了,似是跟着松了一口气,也没再废话,将车停好,就下车带我和那些伙计进了山庄。 其实,到地方之前,我还有点好奇,姜凯这大爷似的臭脾气,是什么人不给钱还能使唤他。 可等进了大厅,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方之镜,我就释然了,原是人情债。 这大厅里除方之镜以外,还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人,有老有少,大多三两一群,聚在一起,耳语着什么,只有方之镜是一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本旧书,低头看着,并未与那些人多言。 我见周遭没有楚子婳的身影,心中有些发怔。 而姜凯一眼看到方之镜,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皱眉道,“你怎么一个人出门?” 闻言,方之镜这才抬起头来,冷言说,“不是一个人,我请了药师跟着。” 随后,他又看向我。似是愣了下,才淡声道,“秦兄也受了洪先生的委托?” “没有,我是跟姜凯一起的。”我摇头答了句。 姜凯见我俩认识,也并未奇怪,毕竟方之镜是名人,在圈儿里鲜少有几个不认识他的。 但看到方之镜主动与我搭话,对我的态度也比对他缓和一些,姜凯的脸色难免又臭了几分,不快道,“你要的人,我带来了,你办事归办事,别把我的人折进去,不然人命算你身上。” 方之镜扫了他一眼,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这时,楼道口的方向传来说话声。一个矮胖的男人从台阶上下来,笑呵呵的说着恭维的话,而走在他身旁的人,是楚子婳。 这二人身后还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以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那矮胖的男人,就是洪百昌。与大多数魁梧的北方汉子不同,洪百昌是个又矮又胖,面相十分富态的中年人。 而那年轻人,就是洪九,洪永利,个头似是随了他爹。长得不高,人倒是很瘦,皮包骨的身形,让他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显得有些尖嘴猴腮。 至于最后面那个戴眼镜的,叫洪平,是个给洪百昌跑腿的管事,这大厅里的术士先生,除方之镜之外,大多都是这个洪管事请来的。 楚子婳似是随洪老板上楼看了什么病人,这会儿从楼上下来,洪百昌正一脸恭谨的说着奉承话,楚子婳却没怎么搭理他,下了楼一眼看到我,就撇开那洪老板,朝我走了过来。 我心头一紧,忽然有点担心,这楚姑娘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哪知道,楚子婳走到我面前,也只是很矜持的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只好淡声道,“是跟姜凯一起来的。” 闻言,楚子婳看向姜凯。 而姜凯似乎并不认识她,犹豫片刻。才探手过去,要跟她握手,并且有些紧张的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聚德斋的老板,姜凯。” 楚子婳点头,忽然冷淡道,“我知道你,姓方的他这两条腿,就是因为你废的。” 楚子婳扫了方之镜一眼,不但没有跟姜凯握手,反倒用言语在他愧疚的伤疤上狠戳了一下。 姜凯神色一怔。 方之镜也皱眉道。“你少说两句。” 楚子婳却是勾了下唇角,不在意的走到一旁,坐在了长椅上。 洪百昌下楼之后,让洪管事安排了房间,将等在厅里的人带到一楼的用餐区,分了两个包间。 而姜凯带来的八个伙计,也被洪管事单开了一桌。 众人去洪管事安排的包间落座,楚子婳却坐在长椅上,始终未动。 方之镜见她不过来推搡轮椅,只好自己站起来,朝包间去了。 姜凯也招呼我,说让我跟他坐一桌就行。 我见他要去那屋,是和洪氏父子一起的,只好跟他说,我一会儿和伙计坐一桌。 毕竟我不是洪家请来的,彼此也不认识,更不喜那种覆着假面互相客套的酒局,所以还是和姜家的伙计坐在一起,自在些。 姜凯见我不愿过去,也没强求。 等那些人都走了,我才走到楚子婳身旁,也坐在了长椅上。 楚子婳靠着椅背,手肘撑在长椅一侧的扶手上,纤细的玉手托着下颚,神色专注的歪头瞧着我,也不说话。 我只好先问她,“洪家有病人?” “嗯,”楚子婳应声,才继续道,“是洪百昌的老娘,得了怪病,方才我去瞧了瞧,像是尸毒发作,精神也有些不正常,说是夜里常常哭嚎,白日里不敢见光,早上还爬到了衣柜里藏着。” 我略微蹙了下眉,奇怪道,“洪先生没请方兄去看看?” “看过了,姓方的什么都没说,看样子是没救了。” 楚子婳不在意的回了句,又说,“我能做的,也只是抑制她体内的尸毒,让她能多活些时日,但心病难医,精神上的问题,我可不擅长。” 第四十七章 头朝下 脚朝上 据楚子婳所说。 洪百昌的老娘已经七十多岁了,年轻时并未下过古墓,也从未接触过凶尸老棺,她身上那尸毒,应该是从洪百昌的父亲身上沾染的。 所以毒性并不猛烈,只是发现的太晚了,如今早已病入膏肓,毒入六腑,很多脏器功能都已经开始衰退了。 听楚子婳说完,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洪百昌的父亲应该是死于尸毒发作,洪家不可能对此毫无防范,那洪老夫人身上的尸毒又怎会因发现太晚,而无法医治? 我向楚子婳询问,她却摇了摇头,说这就不清楚了,看样子她也并不关心洪家的事,更懒得去想,只一心盯着我。时不时的有些出神。 我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好起身道,“我先去那边了,你也尽早去包间落座,免得那洪家人一会儿还要来请你。” 见我站起来要走,楚子婳也猛地站了起来。忽然说,“你想不想听听洪家祖坟里发生的怪事?” 闻言,我略微一怔。 楚子婳见我犹豫,干脆一把拽住我胳膊,出了大厅,往不远处的小树林走着,说,“又没到吃饭的点儿,那些老狐皮、小神棍,凑在一起,不是互相恭维,就是彼此吹牛。有什么好看的,我跟你聊点儿有趣的事儿。” 虽然我来这里,不是冲着那洪家祖坟来的,但做先生这行的,唯一难以磨灭的,就是强烈的好奇心。 就连老瞎子那种假先生,都对这行里奇奇怪怪的事,充满了好奇,更何况是我。 鬼使神差的,被楚子婳拽着,进了树林子,我才想起问她,“这洪家的祖坟在树林里?” 楚子婳一笑,反问道,“哪有人会把祖坟埋在自家院子里的?再说,洪家这是度假山庄,打开门做生意的,院子里却堆着坟地,谁还敢上门住店?这种小树林,自然是给情侣亲热用的。” 我被她说的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她为何要带我来这树林,转身要走,却被楚子婳一下扑到身旁的树上,后脊一疼,似是被她扎了一针,半个身子都麻了。 “真是要了命了,夜里想,白日里也这样想,你让我怎么办?”楚子婳忽然有些焦躁的说着,掀我衬衫。 我被她这行为,惊得一怔,再想运气将那根银针逼出来,却是已经晚了。 楚子婳指尖都是热的,还不忘跟我说那洪家祖坟里,青铜棺的事。 正如姜凯之前提过的。这洪家坟里闹事的青铜棺,就是洪百昌爷爷的棺材。 那口棺材是一个星期之前挖出来的,但坟坑挖开,棺材沉在土里,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洪家有钱,做这种活儿,请的都是大型的吊车,据说,当天那吊车的钢索扯断了两根,之后又换过别的吊车,也还是吊不起那口青铜棺。 洪百昌只好让人继续往深处挖,把坟坑挖大,挖深,将那棺材底部的土都松一松,再用吊车往外拽,但还是拽不动。 后来天黑了,这件事就只能先放下了。 但那口青铜棺,是个老物件儿。原本就是洪百昌的爷爷从古墓里盗出来的,很是值钱,洪百昌担心夜里有人来偷,只好留了几个伙计看着。 怪事就发生在那天晚上。 楚子婳说,留在坟地里那几个人,都失踪了。 而那口棺材还好端端的放在坟坑里。 第二天,洪百昌见那些伙计都不见了,还以为那些人是拿了钱,不敢守坟,干脆卷着钱跑了,气得不行,可他也顾不上找人,又请了当地的几个风水先生来看。 结果就从那坟地里,挖出了那几个伙计的尸体。 那些人都是头朝下,脚朝上,直挺挺埋在那青铜棺的坟坑里。 当时几个风水先生也吓到了,说这事儿不好办,有打退堂鼓的。也有硬着头皮上的,但事情始终没解决。 洪百昌也不敢将此事声张,夜里就让愿意管这事的风水先生留在坟里查看,可转过天来,那风水先生,也被头朝下,当个人柱似的,埋在了那青铜棺脚下。 这回洪百昌是真害怕了,忙花重金联系了柳家,请了柳家那老当家的来看看。 说起来,这柳家当家的也是有真本事,只看了一眼。似是就看出坟里的问题,当即设了祭桌,要帮洪家破煞,可祭桌摆好,柳家那老当家的‘请仙’时,却出了意外,当场一口老血喷在那青铜棺上,就一命呜呼了。 洪百昌吓得浑身哆嗦,那会儿他倒不是怕那青铜棺了,而是怕柳家人把账算在他头上,吓得找了好几个在柳家还算有地位的长老,去跟柳相天说这事。 好在那柳相天是个明事理的,知道给人办事,拿钱消灾,这种事顶多算个工伤,也怪不得洪家,最后洪百昌主动拿钱,赔了人命钱。他也就没再追究。 不过那口青铜棺还晾在坟地里,柳家那老当家的把命都搭上了,也没解决这事,洪百昌只好转而去求助在风水一脉颇有造诣的方之镜。 才有了后来,方之镜到奉天城赴约,结果半路被柳相天掳走。到柳家坟去看风水,却和我一起误将那赤蛇弄死的事。 楚子婳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才不甘愿的将我衬衫拽好,拔掉了扎在我后腰上的银针,问我,“你说这事怪不怪?那些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埋到坟坑里,还都是头朝下,脚朝上,直挺挺的,就算是挖坑埋,也要费好大劲儿了。” 我回过神,身上的麻劲儿还没过去,脑子也并未想太多,只说她,“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别总是做这种事?” “哪种事?”楚子婳动了动灵巧的手指,将那银针收起来,似笑非笑的反问了句。 我略微一怔。 她又说,“秦昭,说实话,在以前,你有没有幻想过,你的未婚妻是个怎样的人?” 我当然想过,尤其是刚步入青春期的时候,可那时我连她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想也想不出个样子。 只觉得天下的女孩子都是差不多的,大约是个温婉的女孩儿,或是活泼可爱的。 可谁知…… 我思忖着。 楚子婳见我不说话。却好似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般,又认真道,“你跟我说实话,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失望了?你是不是更喜欢江南女子,那种小巧可人的弱女子?” 我微张了下嘴,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然而,楚子婳将话问出口,却也没给我回答的机会,只兀自道,“我虽在江南长大,但我爷爷奶奶。是北方迁居到淮阳定居的,我父母也都是北方人,所以我自小便不懂江南姑娘那些小家碧玉的心思,我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拐弯抹角,你若是觉得我冲撞了你,让你觉得不自在,那我跟你道歉,但你只能忍着,因为,我不会改。” 起初,我听她说的一脸认真,甚至还有些自怨自艾,原还想着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听她最后那话,我忽然就打消了张嘴说话的念头。 楚子婳说的兴起,又往前凑了凑,这时大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和她均是一愣,朝树林外看过去,隐约能看到那大厅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不少人。 而看到那些人的衣着打扮,我不禁蹙眉,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楚子婳也赶紧跟了上来。 我俩回到大厅的时候,摆在玻璃门两侧的大花瓶,倒在地上摔碎了一个,柳相天就站在大厅中央,冷着张脸。 几个服务员,正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托辞着,说洪老板不在,也没见过方先生。 第四十八章 赤珠黑蛇 赔偿问题 大厅里的青瓷大花瓶,足有一人来高,被柳相天一脚踹翻在地,摔了个稀碎,几个服务员吓得战战兢兢,却还是声若蚊虫的说洪老板不在,也真的没见过方先生。 柳相天的神色越发阴冷,抬手就掐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对另外几人,沉声道,“去把洪百昌,给我叫出来,告诉他,见不到方之镜,今天他这山庄,就没了。” 立时间,被他掐住脖子的服务员,那脸色直接胀成了猪肝色。 眼瞅着就要没气了。那服务员中的领班顿时冒起了冷汗,又不敢上前动手阻拦,只能一味的说着,“柳先生,这洪老板他、他真不在,您就别难为我们这些打工的了。这要是真闹出人命,对您来说也是麻烦……” 柳相天斜睨了那人一眼,不为所动道,“进去搜。” “不必了。” 那些堵在门口的柳家伙计还未动,包间那边,就传来了方之镜的声音。 我站在人群外,见他腿脚不便的出来,不禁蹙眉,问楚子婳,“柳相天要找他算账的事,你有没有提醒他?” “提醒也没用,你以为。他会躲着?”楚子婳不在意的反问了句。 我思忖着,这种事,以方之镜的身份,他确实不能躲着,尤其今天在洪家山庄,还有许多同行,柳相天这样找上门,方之镜若是做了缩头乌龟,这方家以后都得抬不起头来。 柳相天见方之镜露面了,似是嫌他走的慢,一把甩开手里的服务员,就朝方之镜走了过去。 “你向来沉得住气,怎么不再躲会儿?说不定,你不肯露面,我就走了呢?”柳相天语调嘲讽的说着,走到方之镜面前,就将手朝他脖子伸了过去。 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却让一脸冷漠的方之镜瞬间紧张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掌就将柳相天探过去的手挡开了。 可纵使他格挡的动作极快,也终是吃了双腿不便的亏,下盘不稳,还未格挡利落,就被柳相天一把压住脖子,推得撞在了墙上。 这洪家山庄,一楼的餐厅,最里面的是包间,出了走廊还有一片开放式用餐区,姜凯带来的八个伙计,就坐在那用餐区里。 起初看大厅这边吵,他们也没管,但此时见柳相天对方之镜动手,那几个伙计立刻站了起来。 见状,堵在门口的柳家伙计,也纷纷跟了过去。 柳相天却看都没看这些人,只压紧了方之镜的脖子。就探手去掀他衣褂的下摆。 方之镜顿时一惊,抓住柳相天的手腕,就将其拦住了。 这二人僵持间,姜凯也从那走廊里追了出来,见方之镜被柳相天抵着脖子,按在了墙上,姜凯顿时皱眉,暴怒道,“姓柳的!你干什么?” 然而不等他冲上去,柳相天的衣袖里,忽然探出了一条通体幽黑,头顶赤珠的长蛇,那蛇两指粗细,缠在柳相天的手腕上,探出头来,与方之镜的喉咙只有咫尺之遥。 瞬间,姜凯和他那几个伙计,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一向怕蛇的方之镜。脸色也瞬间苍白下来,但他还是紧抓着柳相天的另一只手腕,没有松开。 直到那条黑蛇忽然吐出信子,在方之镜的下巴上,蹭了一下。 这一下,顿时就让强作镇定的方之镜松了手,他没敢再继续阻拦柳相天去掀他衣摆。 甚至紧张的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那条黑蛇。 柳相天这才不紧不慢的掀开方之镜的衣角,瞧了眼。 在方之镜的小腹上,贴着一块绷带,那个位置,是他之前被赤蛇咬过的地方。 果然,柳相天看到那绷带之后,就一把将其扯了下来,看过伤口,才与方之镜说,“那条赤蛇是你杀的。” 方之镜似是十分闹心,眉间那一点朱砂痣都被紧蹙的眉峰。挤得有些走形了,沉默许久,才很是勉强的点了下头。 “很好,既然方少爷承认了,那我们就来谈一谈赔偿问题。”柳相天沉声说着,就松开了方之镜,甚至为了让他能好好说话,还主动与方之镜拉开了一些距离。 姜凯立刻过去,扶住了方之镜,呵斥柳相天,“姓柳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相天轻抚着手腕上黑蛇。斜睨了他一眼,没搭话。 方之镜却好似缓过来一些似的,问了句,“你想要什么?” “那赤蛇,是我柳家数代供养的蛇祖,不管你是为柳家人好,还是别有用心,在没有征求我同意的情况之下,将其杀死,就是在毁我柳家根基,我要你三张保命符,不为过?” “三张?”方之镜看向柳相天,神色间很是错愕。 “怎么?舍不得?”柳相天忽然沉了脸,又皱眉道,“一条灵蛇的命,就是拿你的命来换,也不为过,只是三张保命符而已。对你来说也不过九年光阴,你还要与我讨价还价?” “不是,”方之镜摇头,却是冷声道,“我没有。” 这次轮到柳相天发怔了,他似是有些不信的问道。“没有?” “对,没有,保命符,我只剩一张了。”方之镜一脸坦然的看向他,然后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枚符袋。 柳相天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上前道。“你怎么会没有?你生来就灵气醇厚,三岁就能结符,六岁就制成了第一张保命符,这样风光的事,在这风水行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些符纸呢?” “用没了。”方之镜低声回了句,这话说的似是很没有底气。 “用没了?”柳相天忽然一脸好笑的看着他,明显不信道,“三年一张,你今年二十六,三岁开始制符,手里应该有七张保命符,一张都没卖过,怎么会用没了?怎么用没的?给谁用了?” 方之镜垂眸看着脚下,却是没作声。 柳相天见他不说话,似是有些着恼,又凑上去要动手,却被姜凯上前一步挡住了。 姜凯将事情听了个大概,许是觉得方之镜理亏,只好说道,“方家会画符的又不止他一个,你非要那保命符做赔偿,回头让他去跟旁人讨两张给你,不就行了!现在你就是弄死他,他也拿不出来!” “不行。保命符我今天就要,若是放他回了永安城,方世清能吃这个亏?”柳相天沉着脸色,就要跟姜凯动手,他身后那十多个伙计,也立刻将几人围了起来。 我看这事无解了,只好站出来说道,“你想要保命符,我可以给你。” 闻言,众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柳相天看到我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他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 却被方之镜打断了,他看向我,似是有些不快的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没我的事?那赤蛇是我掐死的,柳先生要赔偿,也该找我要,你不用替我背这个锅。”我淡声说着,将手伸到了柳相天面前,掌心凝着一点灵气,好让他辨认,这灵气和重启北斗驭龙阵的灵气是否同出一脉。 柳相天却是神色一沉,并未查看我掌心的灵气,只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想替方之镜出头?且不说你有没有那么多保命符,即使有,这种普通灵气结成的低级灵符,能和方之镜那种极品灵符相提并论吗?” 我听他还嫌弃,心里也很是不快,皱眉道,“那赤蛇就是我杀的,你为了几张灵符,硬要往方家身上赖,我也没办法。但就像你说的,方世清会吃那种亏吗?” 第四十九章 无事献殷勤 健步如飞 见我将方世清搬出来压他,柳相天似是有些动摇了。 那赤蛇若真是方之镜弄死的也就罢了,就算不是,方之镜肯吃这个哑巴亏也行。 可现在被我这样一搅合,方之镜的哑巴亏吃不成了,柳相天出师无名,若是再对方之镜加以为难,那就是故意找方家的麻烦。 我见他冷着张脸,似是在思量此事,又淡声道,“还有,你说杀了那赤蛇,就是在毁你柳家根基,那你袖子里是什么?你柳家的根基,真的被毁了?” 柳相天蹙眉,神色忽然不自在起来。 我继续道,“说白了,那赤蛇也不过是你柳家的一件法器。就算死了,也还埋在你柳家坟里,壮的是你柳家气运,无论是我还是方之镜,都没有得到半点好处,你以此来要挟。逼迫方之镜交出保命符,与上门明抢有何区别?” 柳相天彻底不说话了。 这时楚子婳推了轮椅过来,扶方之镜坐下,也不给方之镜再说话的机会,就没事人一样将人推走了。 姜凯一脸防备的看着柳相天,见他并未阻拦,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看向我,那眼神像是在问,现在怎么办? 我没什么表情的瞧了他一眼,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那赤蛇是我杀的,这锅我也揽过来了。现在就看柳相天要我赔钱,还是赔命了。 我神色冷淡的想着。 姜凯忽然问了他一句,“能不能破财免灾?” 闻言,柳相天却没搭话,只问我,“你有几张保命符?” 我听他还在惦记着想要保命符,略微一怔,讷讷的回了句,“我暂时,也没了。” 一瞬间,柳相天的脸像是小小的扭曲了一下,诧异道,“你也只剩一张了?” 我摇头,跟他说,“一张都没了,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赖账,也没有人会为我出头,找你麻烦,这保命符三年一张,我可以慢慢还。” 听我说完,阴着张脸的柳相天似是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带人走了。 姜凯忙上来,问我,“他什么意思?这是不要钱,要命?还是让你慢慢还那什么保命符了?” 被柳相天无视了。 我一脸不快,皱眉反问姜凯,“他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姜凯:“……” 这时送方之镜回包间的楚子婳从走廊里过来,见柳家人已经走了,她还有些奇怪,“这就走了?” “人是走了,事儿过没过去,还不知道。”姜凯一脸操心的说着,转身就回包间了。 楚子婳见他走了,这才将藏在身后的手拿过来,递给我个东西。小声说,“那姓方的,让我给你的,说是不让姜凯看到,那柳相天要是为难你,你就把这个给他。” 我垂眸,见她手里拿着的,是刚才方之镜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的保命符。 看样子他刚才摘下来,是想把这个给柳相天,好息事宁人的。 我将那东西拿过来,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用生气探了下,立时就知道柳相天为何如此执着于方之镜所结的灵符了。 这种灵符,才是真正的保命符。 天才,就是天才,果真是我等凡人无法触及的。 我有些郁闷的想着,楚子婳忽然拽了我一下,提醒道。“去吃饭了,下午还要去洪家那祖坟里待着,兴许得在那儿过夜,到时候就只有盒饭伺候了。” 如此说着,楚子婳转身就搬了两把椅子,挤到那姜家伙计的饭桌上,示意我也过去。 我见她坐在那桌旁,一副毫不见外的样子,便淡声问了句,“你不去主家那桌上吃吗?” 楚子婳摇头,见服务员端菜上来,抢过来,就放到了我面前,那几个姜家的伙计瞅瞅我俩,都没作声。 我略显尴尬的将那菜往桌子中央推了推,楚子婳拿眼瞟我。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问道,“楚小姐。那个……我父亲担心你吃不惯北方菜,特意让厨子给你备了几道淮阳的特色菜,你看,不然还是去屋里吃?” 我回头,就见说话的人是洪百昌的儿子,洪九。 楚子婳却是瞧了他一眼,冷淡道,“吃什么菜倒是无所谓,我主要是不想挨着你。” 洪九一愣。 楚子婳又看向我,继续道,“我比较喜欢秦先生这样的,话少。没什么声音。” “额,既然,既然楚小姐怕吵,那我叫厨子再做一份端过来。”洪九有些尴尬的说着,还特意瞅了我几眼。 我没作声,楚子婳说,“不用了,你回去吃饭就行了。” 洪九尴尬的走开。 但片刻之后,还是有服务员端了几道淮阳菜过来。 那姜家的伙计,也不知道这位楚小姐是什么来头,听她说吃饭怕吵,几个人都闷头吃饭,大气儿也没敢喘一下。 我有些无语,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又在餐厅里等了许久,那包间里的饭吃到下午两点多,才完事。 洪百昌似是有些喝多了,是被人搀上车的。其余人因为下午还有事要办,倒是没怎么喝。 出发的时候,方之镜上了姜凯的车,我和楚子婳也朝那边走过去,还未到近前,洪九又过来。殷勤道,“楚小姐,我那车比较舒服,要不你去坐那辆?” 闻言,楚子婳朝他指的那辆车看了眼,才说。“不都是四个轮子的?我看都一样。” 说着,她也上了姜凯的车。 洪九神色难堪的晃了下脑袋,只好走了。 我上车,关上车门,就听姜凯说,“可不一样,那是定制车,上千万呢。” “坐着钞票去上坟?这洪家人的屁股可真金贵。”楚子婳随口说着,突然探手在我屁股上掐了一把。 我顿时一怔,整个人都僵在了车座上。 姜凯扫了眼后视镜,似是见我脸色有些古怪,又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立刻将楚子婳的手挡开,摇了下头。 坐在副驾驶上的方之镜却是俯身,拎起脚旁的陶罐子看了看,问姜凯,“你出门怎么带着这种东西?” “这不是我的,是秦昭的,说是要还给洪九。”姜凯不在意的回了句。 方之镜显然是看到了陶罐里的人头煞灵,才问了这一嘴,听姜凯这样说,他也没再多问,又将那陶罐放回了脚边。 洪家是在洪百昌他父亲那辈儿才搬到市里住的,之前一直住在乡下。有片不小的老宅子,那洪家祖坟,就在这村子的后山里。 不过从大道,到那山脚下,还有段十分颠簸的土路,很多车子开了一会儿,就靠边停到了农田的地头上。 姜凯这车子底盘高,大概是顾及着方之镜双腿不便,他一直将车子开到山脚下,才停车。 等下了车,方之镜见姜凯去拿轮椅,才淡声道。“这山坡,轮椅用不了,得走上去。” 闻言,姜凯一怔。 方之镜却已俯身,将裤腿卷了起来,又看向楚子婳,淡声说,“扎针。” 楚子婳略显不快的说道,“这后边儿跟着那么多伙计,走不动,就让他们抬你上去,好歹是个大师级的风水师,怎么这点儿底气都没有?” “扎针。”方之镜又重复了一遍。 见他不肯服软,楚子婳只好拿了银针和酒精,消毒之后,给他那小腿扎了几针。 之后上山的时候,方之镜走起路来是与常人无异的,甚至可以说是健步如飞。 只是这办法似是坚持不了多久,所以那轮椅,他倒是特意叮嘱姜凯,让他带上了。 翻过大半个山头,也还未走到那洪家坟地,方之镜走路的速度就慢了很多,应该是已经开始腿疼了。 趁他休息的时候,我站在山坡上,往那洪家祖坟里望了眼,那坟地里有好几处挖开的坟坑,看样子部分棺材已经迁走了。 除此之外,在那坟地边儿上还扎着两个帐篷,洪家弄来的两辆吊车,也扔在坟地里,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而那坟地的下半截,有个被挖开的大坑,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斜着,横插在那坟坑里,铜棺周身明净,也不像是有煞气外泄的样子。 第五十章 玄武抱珠 风水局 其实洪家祖坟的风水一般,虽也环山傍水,但山是矮山,藏风甚微,水应该也是后起之水。 见我像是在看四周的风水布局,方之镜忽然问我,“看出什么没有?” 闻言,我正要说话。 身旁忽然站了个略显年长的风水先生,抢先一步答道,“此处阴宅,奉水为上,聚气不足,葬者后人,财顺,人丁不齐。” 说完,那风水先生朝方之镜抱了下拳,又自我介绍道,“在下。梁有志,年前十一月,曾在永安城的小茶楼与方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方先生是否还记得?” 方之镜瞧着梁有志,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显是不记得了。 最终也只是朝那人点了下头。并未搭话,反倒是又问我,“看出什么了?” 我淡声道,“是玄武抱珠局。” 闻言,梁有志略显不快的将我打量一番,狐疑道,“什么抱猪抱狗的,没听说过!哪有这种风水?” 我见这人忽然冲我撒火,有些莫名其妙。 而方之镜听我这样说,却是又看了看四周的山脉走势,就朝山下那坟地去了。 梁有志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继续套近乎。 姜凯无奈的摇了下头。示意我们赶紧跟上。 下了山坡,走过大片的荒地,真站到那横着青铜棺的坟坑前,才觉得,这洪家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那坑挖的又大又深,远处看还不觉得,到了近前瞅,这坑得有四五米深了,周遭呈斜坡状,而在青铜棺周围,还有不少坑坑洼洼。 看样子是之前发现那些伙计的尸体之后,往外挖尸体造成的,也导致这坑越来越深,棺材失去平衡,成了那副倾斜的样子。 不过,那青铜棺上还挂着钢索,另一端连在吊车上,钢索是从棺材底部绕过去的,显然,这铜棺和地面是可以分离的,吊车无法将其吊起来,很可能,是铜棺本身太沉了。 但这铜棺虽大,也远没到连吊车都吊不动的地步。 到了地方之后,洪百昌雇来的先生术士,就各自下到那坟坑里查看去了。 方之镜腿脚不便,又走了这半天山路,似是腿疼的厉害,就坐在轮椅上,没有下去。 这时,洪百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始跟那些先生术士说这坟里发生的怪事,就是之前楚子婳跟我说那些。 也不知是真的看不出什么古怪,还是被洪百昌说的那些事吓到了。 原本还你争我抢,挤破脑袋去看那棺材的几个先生术士,没一会儿就都上来了。 有的说自己能力有限。看不出这坟里有什么问题,让洪百昌另请高明。 也有说身子不舒服的,直接就急着走了。 还有打包票说根本就没问题的,就是那棺材太沉了,让洪百昌用两辆车一起吊试试。 洪百昌顿时就一个头两个大了,再看后面,还有个刚上来的,又凑上去,赶紧问道,“梁大师,您看这事儿?” 闻言,梁有志装模作样的憋了会儿,才说,“这事简单,分明是那棺材里有邪祟作恶,洪老板,叫人将那铜棺打开,洒上一罐黑狗血。一切不攻自破。” 一听这话,洪百昌那脑袋像是又大了一圈。 这哪是奉天首富?分明就是个冤大头,请来的这都是什么人? 我心中无语。 姜凯似是看那梁有志不顺眼,直接跟他说,“梁先生,来之前怕是没打听过?这青铜棺里躺的,可是洪老板的爷爷,一夜之间要了几十条人命的凶尸,你让我们开棺?”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厉害的凶尸,现在也是白骨一副,有什么好怕的?”梁有志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却还是在嘴硬。 姜凯不禁冷笑,“呵,我看你是根本就没见过凶尸?” 梁有志愣了下,忽然气道,“你一个倒古董的外行,能懂什么?我说这棺材能开,就是能开!” 可他话音未落。方之镜就冷声道了句,“这棺不能开。” 梁有志顿时一怔,脸上似是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一声,就甩袖子去一旁,不作声了。 姜凯不屑的扫了他一眼,转身跳到那坟坑的斜坡上,三两步下去,查看那口青铜棺。 见状,我也跟了下去。 也不怪梁有志说姜凯是外行,这人眼里还真只有‘古董’这俩字,瞧着那青铜棺研究了好一会儿。姜凯也只冒出句,“难怪这洪家能发财,战国时期的棺材,让老子掘了,老子也能成奉天首富。” 我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小点儿声,这才绕到棺材的斜上方,将翘起来那一端底部的泥土往两侧扒了扒。 姜凯见我下手扒土,就也过来帮我一起扒。 很快,我俩就在那一端清理出了大概五十公分的棺材底。 见那铜棺底部刻着东西,姜凯又用手使劲儿擦了擦,看过之后,忽然问我,“这什么东西?” “大篆。”我淡声答了句。 姜凯一阵郁闷,嘀咕说,“我是个倒古董的,我再不知道这是大篆?我是问你,这上面写的什么?怎么乱七八糟的?” “是咒文。”我低声说着。凝气,将掌心覆到那棺材底部摸了摸,那咒文上,并没有任何气息。 反之,我又用生气探了下此处的地脉,却是一怔。 这时等在上面的洪百昌似是见天色不早了。有些着急的问我俩,“两位,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啊?” 我起身,思忖片刻,才说,“这坟不能迁了。” “不能迁了?”洪百昌愣了下。忽然急道,“那不行啊,我太爷爷,祖爷爷,那都迁走了,我不能弄俩祖坟呐!” 说罢,洪百昌似是信不过我,又转而去问方之镜,“方先生,要不您亲自下去看看?” “不必了,他说不能迁,这坟八成是迁不了了。”方之镜冷淡的回了句。 洪百昌又急道,“那、那还有两成呢?” 听他不甘心,方之镜这才看向他,又说,“可以等晚上看看。” “晚上?”洪百昌有些荒神的晃了晃眼珠子。 方之镜点头,说道,“有些事,我们说了你也不会信,不如留下,自己亲眼看看。” “这…这还是不用了?”洪百昌似是有些害怕,也打起了退堂鼓。 我和姜凯从那坟坑里上来,方之镜这才问我,“那棺材底部。有什么?” “像是引煞咒,但咒文比较古老了,之前没见过。”我淡声答了句。 话音未落,梁有志又见缝插针道,“少见多怪!还是照我那法子,直接开棺,找个电锯,把这棺材断开,到时候什么咒都不攻自破了!” “老子把你断开!”姜凯忽然骂了句,又说道,“你他妈刚才在下边儿转悠半天,啥都没看出来。这会儿装什么大瓣儿蒜?” 梁有志被他骂的一愣,洪百昌也扫了他一眼没作声,又问我,“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 “秦昭。”我报了名字。 洪百昌这才干笑一声,继续道,“秦先生,你刚才说这坟不能迁了,这是为什么啊?” 闻言,我又转身看了看这坟地四周的风水布局,淡声道,“若是我没猜错,洪家祖坟的阴宅风水,应该是请高人做过风水局。” 洪百昌一怔,立刻点头道,“是、是有这么回事儿,我爷爷年轻时,请高人改过祖坟风水,但这风水具体怎么改的,我也不知道,难道是那次改风水,改出问题了?” 洪百昌这话问出口,又自我否定道,“不应该啊,虽然我不懂这些,可我之前也找很多先生看过,没人说这风水有问题啊!至少,我家这坟地里,不该出这种怪事儿啊!” 听他这样说,我摇头道,“风水没有问题,这种风水局叫做玄武抱珠,以后山相承,两侧环抱,奉水为珠,取得是后山地脉,玄武之气,那水塘应该是后挖的,聚水成财,坟中子孙后代,理应运壮,财旺。” “那、那怎么还出这怪事了呢?”洪百昌问我。 我只好跟他说,“问题出在那口青铜棺上,棺底的咒文到底是何作用,我暂且不知,但这青铜棺所在的坟位,受那咒文影响,生出了煞脉,有克命之兆,不过,这东西有个好处,就是让这坟里的财运更旺了。” 第五十一章 克命之兆 人头煞灵 听我提到克命之兆,洪百昌的脸色顿时一片灰白。 他唇角不自然的哆嗦了两下,颤声问我,“这棺材埋在这个位置会克死我,现在又迁不走,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姜凯见他这样说,不禁奇怪,“洪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百昌被他问的回过神,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犯难的瞅着那口青铜棺,说,“前段时间,我做体检,查出了癌症,医生说可以做手术,但很危险,后来我找先生看了祖坟风水。那人说,这坟里人丁不兴旺,旺财不旺命,我就另选了一处阴宅,想迁完坟,再做手术!我原本也不是很信这些。可迁坟就迁出了这怪事。” 姜凯又问他,“那之前帮你看风水的先生呢?” “死了,迁坟的第二个晚上,就头朝下的扎在那青铜棺下边儿,没气儿了。” 说完,洪百昌又问我,“秦先生,这棺材真就迁不走了?” “不是迁不走,是不能迁,那棺材拽着一条十分浑厚的煞脉,若是硬拔出来,煞气溃散。这方圆几十里的村庄,都得跟着倒霉,出人命。” 听我这样说,洪百昌的神色却是一怔,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口青铜棺,也没再多问。 方之镜瞧了他一眼,忽然淡声道,“具体如何,可以晚上再看看,也许那棺底的咒文能破开,将煞脉驱退。” 话是这样说,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煞脉成形非一日之功,若想驱退,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可方之镜既然这样说了,我想他也许是有自己的办法,便没多言。 洪百昌瘫在地上坐了许久,忽然站起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让人在坟地周边扎营,他要留在这里过夜。 而他带来的那些先生术士,大多数都走了,只有梁有志被洪百昌拽到一旁,好说歹说的给留下了。 姜凯看那个梁有志没走,似是有些犯嘀咕,又问方之镜,“这姓梁的到底什么来头,那洪百昌把他留下做什么?” 然而,方之镜却是摇了摇头,看样子是对梁有志此人,真的没什么印象。 天色逐渐暗下来,洪百昌让人到镇上订了饭菜,夜里吃完饭,八点多,在帐篷外守夜的伙计,忽然进了帐篷。跟姜凯说,洪百昌让人弄来了发电机,还有电锯,汽油。 闻听此话,姜凯神色一怔,皱眉道,“他要开棺?” 那伙计没作声,看样子那洪家是刚把东西弄来,而且是偷偷摸摸的,所以伙计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开棺用的。 “我去看看。” 方之镜淡声说着,起身,走到帐篷口,又回过头来,跟楚子婳说,“腿疼的厉害,我药落在姜凯车上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楚子婳闻言,略显不快的嘀咕道。“我是给你治腿的,又不是给你跑腿的。” 不过,嘀咕归嘀咕,见方之镜和姜凯带着伙计出去了,她还是起身拿了手电,问我,“你跟我一起去?” 我见她真要去拿药,只好淡声道,“夜里山路不好走,你还是别去了,我去给他拿!” 说着,我就起身出了帐篷。 但楚子婳还是跟了出来,我见她愿意走这一趟,便也没拦着。 过去跟姜凯说了一声,拿了车钥匙,我就和楚子婳一起翻过山梁,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拿钥匙打开车门,我在副驾驶的车座旁。找到了掉在缝隙里的药瓶,可当我将药瓶捡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陶罐里的人头不见了。 我顿时一怔。 楚子婳见我不动了,用手电往车里照了照,问我,“怎么了?没找到?” “不是,”我起身,将那药瓶给了楚子婳,才说,“你先回去,我有事,得去村里一趟。” “去村里?”楚子婳有些奇怪的瞧着我。 “嗯。”我应声。转身将那陶罐子拎了出来,拿过楚子婳的手电,仔细照了一下,发现那陶罐上破了个裂缝,显然,刻在陶罐里,用来封住煞灵的咒文,已经失效了。 楚子婳见我盯着那陶罐看,奇怪道,“这罐子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去村里?” 我见她问东问西的不走,只好跟她说,“这陶罐里,原本有个人头煞灵,可现在罐子破了,那个人头不见了,这东西会害人命,我得去找回来。” 楚子婳听了也不害怕,又问我。“你怎么知道那人头是跑村里去了?” 我跟她说,“这东西只会害小孩儿。” 说着,我忽然想起,这陶罐一直放在方之镜脚边,里边的人头不见了,他下车的时候。怎么都没有发现? 心里思忖着。 楚子婳又问我,“这罐子是在这段土路上颠破的?” 听她问,我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可实际上,这陶罐十分厚实,我也不能确定。它到底是颠破的,还是人为打破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楚子婳如此说着,就先朝村子那边去了。 见状,我只好跟了上去。 顺着那土路,我俩到村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 楚子婳有些为难的看向我,说,“村子这么大,我们又不知道,哪家有孩子,这去哪里找?难不成要一家一家的问?” “不用。”我淡声说着,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将掌心覆在墙壁上,用生气探了一下。 转瞬之间,这宅子里有没有死灵之气,就被我摸了个清楚。 见那煞灵不在,我又立刻换了第二家。 就这样顺着街道,往村子里找,最后我在一个小胡同的老房子里,发现了那团死灵之气。 不过很奇怪,那房子里似乎并没有人的生气。 我走到院门的位置,见门是虚掩着的,并未挂锁。便推开瞧了眼。 结果,那只是一座荒废的老宅子,宅院里的房屋塌了一半,地上也是半人深的野草,而那个人头煞灵就悬在院子中央,哪儿也没去。 这很不正常,照理说,这煞灵脱离陶罐之后,应该会就近找个生气很旺的孩子附身才对。 但它竟悬在一栋无人居住的老宅子里,老实待着? 楚子婳见我推开院门之后,就愣在门口不走了,便也凑过来。往院子里瞧了眼,小声问我,“你说那人头,在哪儿呢?” 听她问,我回手,用凝着生气的指尖,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楚子婳摸摸额头,又看向院子里,还是问,“怎么没有?” 我略微一怔,再看向院子,却发现那个人头煞灵不见了。 可我将手覆到墙壁上,用生气感知,那团死灵之气,并未离开。 也不等我细想,楚子婳就拿着手电进了院子,四处照照,奇怪道,“你不是说,那人头会找小孩儿吗?这里也没有小孩儿啊?” 楚子婳如此说着,回过头来,看我。 然而,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那草丛里忽然窜起个东西,就朝她后脑撞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浩然正气 气驭纸鸢 是那个人头。 我心下一慌,忙朝楚子婳跑了过去。 然而一个人的动作就是再快,也绝快不过一道气,一阵风。 那煞灵虽有人头之形,但也只是看来如此,它终究只是一道气,要钻入一个人的体内,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我心里忽然很害怕。 明知道没用,还是冲过去,想将人揽到怀里,帮她挡那煞灵。 挡住那道死灵之气。 即使这一切根本就来不及。 楚子婳见我忽然朝她扑过去,似是察觉到问题,立刻回头,就朝身后看了眼。 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头,顿时撞在她额头上,吓了楚子婳一跳。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人头撞在她眉心,竟被弹飞。又一下摔回去,滚到了那半人深的野草里。 几乎是与此同时,我也一把揽过楚子婳,将凝着灵气的掌心覆在了她额头上。 但终是晚了一步,那煞灵虽没能钻入她体内,也还是让我后怕不已。 楚子婳的后背撞在我身上。似是有些发愣,一时间被我这样锢着身子,倒也没动。 直到我自己反应过来,才赶紧将她松开,问道,“你有没有头疼,或是哪里不舒服?” 楚子婳回身瞧着我,摇头说,“没有,就是吓了一跳,这人头怎么长得那样丑?” 丑? 那陶罐里的人头,我之前仔细看过。是个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姑娘,虽蓬头垢面,却称不上丑。 如今楚子婳说它丑,只能是那人头显出了恶煞本相,成了一团索命的邪气。 这种东西,一旦起了邪念,要上谁的身,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可它怎么会被楚子婳弹开了? 我心里奇怪,又拽过楚子婳的手腕,凝生气,在她体内探了一下。 这一下,就让我愣在了原地。 楚子婳见我一脸愣怔的摸着她手腕,迟迟没有松手,便带着笑意问了句,“怎么?是把出喜脉了?” 我见她又没个正行,忙将手收了回来。 不过很奇怪,楚子婳虽不懂练气之道,她体内的灵气却极为浑厚。 而且,我的生气无法探入她丹田,即使换了灵气去探,也还是不行。 若非练气之人。 一个人身上的生气、灵气,浑厚与否,与其本身的身体状况,以及心脉所向,有极大的关系。 说简单一点,楚子婳这情况,应该是个生命力十分旺盛,且心存浩然正气的人,这种体质不是天生的,却比方之镜那种天生就适于修炼的体质,更加难得。 旁人灵气浑厚,或许能做到诸邪不侵,可楚子婳,她是邪不侵,正也不侵。无论是死灵之气,还是生灵之气,都无法融入她体内。 但这种人,大多生性固执,性格极为古板,十分的不讨喜,可楚子婳看上去,并不是那种性格。 略微迟疑片刻,我还是有些狐疑的问她,“你真的不懂练气之道?” 楚子婳一怔,反问我,“你是说气功?” 我瞧着她,没作声。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又说道,“啊,我知道了,你摸我手腕,是不是摸出我是什么绝世高手了?刚才那鬼人头都被我吓飞了。” 怡然自得的说完。她又颇感兴趣的问我,“那你看,我这小体格,若真是个高手,能高到什么程度?比你怎么样?比那姓方的呢?” 楚子婳自顾自的说着,还摊开手心,瞧了瞧,像是在使劲儿,可她掌心一点儿灵气都凝不出来。 我想,大概是我想多了,以楚子婳这一身灵气,和摸不透的丹田,若真是靠那练气之道去修,怕是得修到我爷爷那个年纪才行。 见我不说话,楚子婳又凑上来,小声说,“不如,你教我学学那气功。我听说,这东西,床上也能用?” 听她三两句就跑偏,我不禁皱眉,语调冷淡的回了句,“你学不了。” “嗯?为什么啊?”楚子婳一怔。 我不想答她,便绕过去,朝那人头煞灵滚落的地方寻了寻,可那人头落在地上就不见了。 楚子婳追上来,似是还想问。 这时那坍塌房屋前的野草忽然抖了下。 我和楚子婳看过去,都立时息了声。 那人头像是滚到屋里去了。 我朝楚子婳摆了下手,示意她等在外面。这才凝生气,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收拢起来,进了那破房子。 这房屋大部分都已坍塌了,破败的门窗里,是空荡荡的房间,环视之下,除了角落里的一个破水缸,简直一览无余了。 见状,我双手结印,将灵气凝于左手二指尖,随后在右手心画了一道小小的镇灵诀。 这咒文极小,所耗灵气也少,可这个使用灵气的过程,还是让我神识间迷糊了一下。 我眨眨眼,让自己保持清醒,才朝那破水缸走过去。 这水缸似是被房梁砸过,只有半截。 映着屋顶漏进来的月光,我往水缸里看。就见那人头歪在水缸里,静悄悄的待着。 难怪楚子婳说它丑。 这人头显出恶煞本相之后,双眼外凸,赤红的眼珠子一大一小,咧着一张满是尖牙血齿的嘴,正似笑非笑的僵着一张脸。像是在看水缸里的什么东西。 我沉住气,一把探到水缸里,抓住那人头,用力一捏,就将这团死灵之气,捏散了。 毕竟不是完整的煞灵。根本受不住镇灵诀的压迫。 那煞灵涣散之后,死灵之气丝丝缕缕的逐渐消散,我又往它方才看的方向瞧了眼,却见这水缸里贴着一个小纸人。 那纸片子,就立在水缸边儿上,我将其拿起来,瞧了眼,又是那种画着滑稽笑脸的纸人。 从破房子里出来,楚子婳见我拿着个纸人,也没见那人头在哪儿,就问我,“那鬼人头呢?” “捏碎了,那人头只是煞灵的一部分,这死灵之气散开,会去找它的尸身。”我低声说着,却是一阵耳鸣。 脑子也有些不清楚了。 楚子婳见我走路有些打晃,立刻过来扶我,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作声,拿在手里的纸人却忽然翻身,从我指尖抽出半个身子,刷啦一声,落在地上,朝院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东西还会装死? 我略微一怔。赶紧从随身的兜子里摸出了一只画着咒文的纸鸢,然后往那半个巴掌大的小东西上吹了一口气。 顿时这纸鸢双翅一颤,就朝院门的方向飘了过去。 楚子婳看的啧啧称奇,问我,“这是法术吗?那纸片子会飞?” “是驭气之术,但它飞不了太远。”我淡声说着,默念凝气咒,就闭上了双眼。 那纸鸢上有我画的一只眼睛,咒文里覆着我的生气,闭上双眼之后,依靠神识,我能看到那纸鸢所见。只是能看到的都是气的形色,并不能像人的肉眼一样视物。 这小东西,是我昨晚连夜做出来的,原本我想试着做个纸人,可奈何那东西似乎要灵气才能驱动,我用生气试了好几次,走起路来,太难操控。 最后就想了这个办法,裁出一只类似滑翔翼的纸鸢,让它乘气而行,随风而动。 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失败了好几回,直到后半夜,才做出这一个像样些的。 只是我能力有限,它大概也飞不出多远。 我神识随着那纸鸢,追着纸人,一路低掠,很快就出了这小胡同。 那纸人顺着街角,一路狂奔,跃过碎砖瓦片,像个随意翻飞的纸片子,很快就出了村子,朝后山去了。 我略微蹙眉,那纸鸢逐渐力竭,我也头疼了起来,但我还想再看看,看那纸人到底会去哪里。 可终是能力有限,我还是神识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第五十三章 体质特殊 空无一人 楚子婳也被我拽得歪了下身子。 等我再醒过来,我的脑袋枕在楚子婳的腿上,似是躺了有一会儿了。 “秦昭?” 见我醒了愣着没动,楚子婳忽然喊了我一声,说,“我腿麻了。” 闻言,我瞬间坐了起来,有些慌神的四下看看,我还在那破院子里,只是嘴巴有些烧得慌。 见我蹙眉,抿唇。 楚子婳又故作不在意的说了句,“哦,刚才见你昏过去,我帮你做了个人工呼吸,……还、还挺管用的。” 哪里管用了? 我神色一僵,岔开话题,问她,“我昏过去多久了?” 楚子婳拿出手机看了眼。说,“一个小时了。” 怎么这么久? 她这人工呼吸不但没管用,还起反作用了? 我心里糟七糟八的想着,赶紧起身。 楚子婳见我有些着急,也跟着站了起来,说。“你是在担心后山那青铜棺出事?有姓方的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那个纸人去后山了。”我淡声回了句,忽然发现自己体内的生气浑厚充盈了许多。 试着将生气运转,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在丹田中凝出了灵气。 怎么会这样? 我忽然想起,之前两次,身体快速恢复过来之前,也都与楚子婳接触过。 心下狐疑着,我转头问她,“你第一次,在我那儿留宿。也偷亲我了?” 楚子婳一怔,那张一向飒爽的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点尴尬的表情,她将眼神挪开,很没底气的嘀咕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么矜持的人,怎么会干那种事……” 然而,从她越来越小的声音来看,她就是干了。 我回过神,立刻朝院子外走去。 楚子婳又赶紧追上来,试探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淡声说着,怕她多想,就反问了句,“你跟方之镜很熟吗?” 闻言,楚子婳愣了下,才说,“还行,以前见过两面,他这人,挺冷情的,虽然待人也不刻薄,就是很难交心,怎么说呢?在他身边待得时间长了,也还是看不透他那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楚子婳说完,又嘀咕着补了句,“就跟脑子有病似的,想起一出是一出。” 可我觉得方之镜这人还算可以,他那性格,很合我脾性,只是现在那纸人去了后山,若不是有其他目的,那就是纸人的操控者也在后山。 而在后山那些人里。似乎只有方之镜灵气浑厚,又擅长驭气之术。 还有之前那个陶罐子,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他故意捏破的。 并且,让楚子婳去车里拿药的也是他,许是知道我会跟着? 这一切,若真如我想的这般,那他就是在故意支开我。 所以,他到底想在后山做什么? 我和楚子婳快步出了村子,朝那坑洼的土路去,在路边上,找到了力竭的纸鸢。 我将那纸片子捡起来,重新注入了一点生气。 楚子婳似是才反应过来,问我,“你怀疑是那姓方的,在操控纸人?” 闻言,我只好跟她说,“如果不是。那纸人就极有可能是冲方之镜去了,这山里怕是已经出事了。” 楚子婳的神色有些古怪,她思量着,忽然问我,“那只是个小纸人,就算会跑会跳,又能怎样?这种小东西,它还能杀人不成?” 我摇头,淡声道“也许不能,但这东西害起人来,也不用它自己动手,方才那老宅子里,若不是你体质特殊,很可能已经死了。” 楚子婳闻言,又奇怪道,“体质特殊?有什么特殊的?” 我略微一怔,答她,“……没什么。”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楚子婳却抓住不放的。又问我,“你之前说我学不了气功,也是因为这个?” 见她还问,我只好点头,跟她说,“你体质与练气之道相悖,所以这一身灵气若不是靠练气之法修来的,那便注定你与此道无缘。” 话我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楚子婳这种体质,虽本身不适合练气,但却是个助人修炼的好容器。 得到楚子婳,胜于苦修数十载。 听我说她与那‘气功’无缘。楚子婳似是有些郁闷,颇显忧虑的嘀咕说,“那完了,我还想学这气功,锻炼一下身体,既然不行,那以后,岂不是有得是腿麻了……” 我以为她是在说,我将她腿枕麻的事,便没多言。 楚子婳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我和她回到后山,翻过山梁,这一路上她也没怎么说话,直到过了山梁,往洪家祖坟里看。 那坟地里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楚子婳忽然拽了我一下,指着不远处的水潭子,问我,“那水怎么变红了?” 闻言。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开在洪家坟地正前方的那个水塘里,弥漫着赤红的煞气。 那煞气贴着水面,像是一层聚而不散的浓烟,兀自翻滚着,将整个水潭都映成了赤红色。 “这水潭在玄武抱珠的风水局里。是开在财位的明珠,整条玄武气脉,自地下贯穿而来,承托着洪家祖坟中的血脉之气,注入水潭,养财。但现在洪家祖坟里出了煞脉,玄武抱珠,也成了玄武奉煞,虽不影响财气,却是大凶之兆,那红色,是整个风水局捧起的煞气。” 我如此说着,快步朝山下那坟地过去。 楚子婳也赶紧跟了上来。 我俩先是到坟地外围的营地里转了一圈,帐篷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楚子婳见方之镜不见了,似是有些着急,忽然骂道,“这死瘸子,是死是活,怎么连个尸体都没有,我回去怎么交代?” 听她着急,我转身就朝那横着青铜棺的大土坑走了过去。 土坑子边儿上,还扔着个中型发电机,电缆顺到土坑里,另一端,插着个电锯。 这边吊车的钢索上,装了照明灯,倒是比营地还要亮堂几分。 我三两步下了土坑,检查那口青铜棺。就见在棺身拦腰的位置,已经被电锯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虽然棺材盖子还盖在棺材上,但那棺盖与棺身之间浇筑的封棺铁水,已经裂开了。 显然,这口铜棺是被打开过了,里面的凶尸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我皱眉,用力推那棺材盖子,但这东西似是太沉了,楚子婳过来帮我一起推,也没能将其撼动半分。 我只好换了个角度,想再推试试。结果就被绊了一下。 顿时,我和楚子婳都朝脚下看过去,就见我脚旁松软的泥土里露着半个鞋底。 那是一只脚,脚背朝下,脚心朝上。 显然,这人是被头朝下的埋在了土里。 楚子婳赶紧去拿了铁锹,可我拨开土层看了看,这铜棺周围只有那一具尸体,而且那双脚已经凉透了。 也就是说,这个头朝下,埋在土里的人已经死了。 我拿过铁锹,也没急着挖尸体,而是将那铁锹板插到棺盖的缝隙里,用力撬了一下,结果那铁锹板直接掰断了,这棺材也没开。 楚子婳又找了个撬棍过来,但我俩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还是撬不动那棺盖。 这时土坑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和楚子婳看过去,就见姜凯忽然出现在土坑边儿上,似是有些慌张,一脚踩空,就连滚带爬的摔了下来。 楚子婳立时皱眉,问他,“那姓方的呢?” 姜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听楚子婳问,他也说不出个话来,干脆爬起来,就急着过来,把手探到那青铜棺的棺尾底部,神色慌张的,来回摸了好几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第五十四章 会移动的尸体 姜凯神色慌张,急的额头都冒了汗,摸在铜棺下的手,却是忽然一停,像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随后‘咔嗒’一声脆响,这青铜棺上,严丝合缝的棺盖明显松动了。 见状,姜凯赶紧过来,拿过我手里的撬棍,短暂的沉气之后,握紧撬棍,用力一压。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双手,额角,青筋暴突。 伴随着他这用力一撬,那青铜棺的棺盖瞬间崩开一条缝隙,也没用人推搡,这棺材盖子。就自己朝棺尾的方向滑开,露出了下面的棺材。 青铜棺里的凶尸果然不见了。 躺在里面的是方之镜。 他蜷缩在棺材里,还保持着用袖子捂住口鼻的动作,但已经失去了意识。 姜凯见棺材打开了,方之镜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他立刻扔了撬棍。看向楚子婳,急道,“快!快看看他还活着没有!” 楚子婳似是没想到方之镜会躺在棺材里,也是惊得一怔,立刻拿出一副橡胶手套,戴在手上,过去摸了摸方之镜的动脉,这才点头道,“还活着,先把他弄出来。” 说着,她又拿了两副手套给我和姜凯,叮嘱说。“棺材里有尸毒,你们注意,尽量不要沾到。” 闻言,我和姜凯戴上手套,勒紧袖口,就到青铜棺里,将昏迷不醒的方之镜抬了出来。 之后楚子婳给他消毒,针灸,这人也一直没醒过来。 我才问姜凯,“发生了什么事?” 听我问,一直瞅着方之镜愣神的姜凯似是回过神来,忽然就暴怒的骂道,“那个梁有志,我艹他奶奶!” 原是,洪百昌执意要迁坟,想将这青铜棺硬拔出来,说是只要他自己不死,这方圆几十里谁死谁活,都跟他没关系。 他跟方之镜说这事儿,方之镜不同意,不愿意帮他斩断煞脉,迁走青铜棺。 于是,洪百昌就听了梁有志的,要将这青铜棺连带着里面的凶尸,一起锯断,这样,棺材毁了,那凶尸也闹不起来,而且咒文一断,那地下的煞脉自然也会溃散。 洪百昌和梁有志商量好,就让人装了发电机,开始破棺。 方之镜觉得这样做不好,又将利弊关系一一摆出来,给洪百昌听。 就在几人守着这土坑子,议论此事的时候,不知哪儿刮过来个纸片子。落到土坑里,就钻到了那青铜棺的棺尾下边儿。 姜凯说,当时那土坑里的洪家伙计忙着锯棺材,根本就没人看到,他瞧见那纸片子像个纸人,先是愣了下,正要跟方之镜说这事儿。 那青铜棺的尾部就发出了‘咔嗒’一声脆响。 听到动静,那锯棺材的伙计,还以为是这棺材要断开了,就更加卖力的锯那棺材盖子。 可那青铜棺里忽然就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整个巨大的棺材都跟着震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似的。 土坑里的几个伙计顿时一愣。 守在土坑边的众人,也都朝那口棺材看了过去。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巨响,那青铜棺与棺盖连接的合缝处,直接裂开了。 那些洪家伙计吓得够呛,也没人敢继续锯棺材了,都开始往后退。 这时站在土坑边上的梁有志,忽然跟他们说,让他们继续干活儿。赶紧把里面的凶尸锯断了,不然等那东西出来,都得死。 那些伙计听他这样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棺材里就又传来一声巨响。 这次,棺材盖子直接崩开了一条裂缝,幽黑的尸气冒出来,棺盖猛地滑开,一具通体发黑的凶尸忽然从那青铜棺里窜出来,扑到了坟坑的斜坡上。 凶尸扑的位置,正巧就站着梁有志和方之镜。 土坑里那些伙计吓得屁滚尿流,扔了电锯和家伙事儿,就四散着往坑外爬,梁有志也吓得一哆嗦,眼瞅着那凶尸扑到近前,他一把拽过方之镜,就将方之镜推了下去。 姜凯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亦或是有些内疚,他眼角布满了血丝,不甘道,“若不是他腿有问题,就是十个梁有志,也动不了他!” 我看他情绪过于激动,只好转移了话题,问道,“是你将他藏到棺材里的?” 姜凯点头,“当时太乱了,我见他摔下来,就也跟着下来了。但他那双腿,一时间上不去,这斜坡,我背着他也不好走,只能先将他藏到了青铜棺里。” 我又问他,“那其他人呢?” “不知道,”姜凯摇头,继续道,“那些人四散着逃命,我是最后一个从土坑里出去的,那凶尸起初困在暄软的土坡上,后来就追着我进了山,我憋着气爬到一棵大树上躲着,才逃过一劫。” 听他这样说,楚子婳不禁问他,“那青铜棺下边儿扎着的尸体,是谁?” 闻言,姜凯一怔。反问道,“什么尸体?” 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这才闪开些,示意他看那露在地面上的两只脚。 姜凯愣了下,拿过铁锹,在那尸身旁掘了两下。忽然皱眉道,“梁有志?” 说着,他蹲过去,又用手扒了扒那裤腿旁的土渣,这尸体裤子的膝盖上,蹭着一片汽油。 似是从那油渍上认出了梁有志。 姜凯奇怪。“怎么会是这孙子?当时出事,他第一个就跑了。” 楚子婳忽然促狭道,“不会是你怀恨在心,半路回来,把他给种萝卜了?” “我倒是想。”姜凯不解气的踢了那尸体一脚。 这时,蹲在方之镜身旁的楚子婳却不作声了,她忽然神色专注的盯着我身后那土坑的边沿,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见状,我也转身看过去,就见那土坑边上,趴着个人。 那人趴在地面上,只有脑袋探在土坑的边缘,脸闷在土里。 我略微蹙眉,到那土坡上看了眼,是个死人。 看衣着是洪家的伙计,尸体上有很多被凶尸抓过的痕迹,致命伤在脖子上,像是被啃断了血管,鲜血流了一地,从远处的一个坟坑里一直蔓延过来。 显然这尸体原本是在另一个土坑里的。 可这人虽是被凶尸咬死的,会有尸变的可能,但暂且还没有尸变,这死尸又是如何移动过来的? 我心里奇怪,一时想不通。只好问楚子婳,“方之镜怎么样了?能挪动吗?” 楚子婳点头,说,“他身上沾的尸毒,除吸到肺里的,基本上都清理干净了。” 听她这样说,我和姜凯就动手将方之镜背出了土坑,环视一遭,我目光落在那吊车上,干脆就将人放到了吊车的驾驶舱里,虽比不过那铜棺,但总比那些破帐篷安全。 楚子婳留下照看方之镜。我带姜凯,到洪家伙计那尸体原本所在的小土坑瞧了眼。 这个土坑子不大,但也很深,里面还有大滩的血迹。 姜凯似是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死人,是从这里爬过去的?” 我摇头,跟他说,“不是爬过去的,那个洪家的伙计还没尸变,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挪过去的,可能是那凶尸,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这地方除了那凶尸,还有别的?”姜凯很是诧异的问我。 我没作声,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但那具尸体,肯定不是自己爬过去的。 如此想着,我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一串铜钱,一捆红绳,交给姜凯,说道,“三米一个,将这铜钱拴在红绳上,注意把绳子捯顺了,别乱住。” “这、这是干什么?”姜凯似是有些发懵。 我扫了他一眼,也奇怪道,“你一个常跟土耗子打交道的,没见过怎么治凶尸?” “当然见过!可、可没见过你这法子,这绳子细的跟那姑娘的红头绳似的,能绑住个什么……” 姜凯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又鄙夷的瞅瞅那红绳,嘀咕着,却还是闷头去往那红绳上拴铜钱了。 第五十五章 以气治气 捕尸入瓮 其实,姜凯奇怪,倒也正常。 这治凶尸的法子有很多,而且不尽相同。 但主要分为两方面,一种是以气压尸,一种是以力压尸。 像姜凯这种外行,若真让他治那尸变的凶尸,他的第一选择自然是以力镇压。 这种办法比较简单易懂,凭借足够的人手,先进的捕猎设备,也可以将凶尸制服。 但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要人没人,要东西没东西。 所以只能照我的办法来。 姜凯拿着铜钱和红绳去拴,我也取出黄表纸,用随身携带的黑狗血,在那黄表纸上绘出凝气咒,一共八张。 也不需要注入生气灵气。 就用那黑狗血自身的血脉之气。就能镇压凶尸,而咒文的作用,只是将那黑狗血的血脉之气凝聚,使其不散。 但这种黑狗血也是很讲究的,需要活了十年以上的老黑狗才行。 而且那狗得是活的,若是死了。这黑狗血的效用也会减半,其中的不足倒是可以用咒文补齐,只是,始终不及一条活狗的血脉之气更加浑厚。 这些黑狗血,是我来奉天之后,在狗市上买的。 那老黑狗现在是死是活,我是不知道了,反正画了凝气咒,这血脉之气也不会散,只是这黑狗血在瓶子里封的日子有些长了,已经臭了。 那味儿实在是呛人。 我画完符咒,就赶紧将那瓶口拧上了。想着回头得买个冰箱,不然这太臭了。 我将咒文画好,姜凯那边也拴好了铜钱,把那红绳捋成好几圈,拿给我,才问我,“接下来怎么做?” 我瞧了他一眼,将黄符放到他手里,说,“你把这些符纸,分八个方位,对称,固定在这个土坑周围,然后去吊车上躲着,别出来了。” 姜凯一怔,问我,“那你呢?” “我去找那凶尸,把它引过来。”我淡声说着,就要走。 姜凯忽然一把拽住我,狐疑道,“你行吗?那凶尸可不是好惹的。” “你看我像是不行的样子?没事的。”我挣脱姜凯,就朝山下的密林去了。 这坟地里光秃秃的,没看到那凶尸的影子,若是它没走远,应该就在南山坡上,或是那林子里。 因为这凶尸受气的驱使而动,也会逐气而行,当时从土坑里上来那些人,看似四下逃窜,但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都会下意识的往山外跑,或是往遮蔽物多的近处逃窜。 我和楚子婳从南山坡下来,没遇到那凶尸,这东西,很可能是在那密林里。 心下思忖着,我很快就进了林子。随即将生气外放,扩散,用以引诱凶尸。 可我站在林子外围等了一会儿,那凶尸也没出现。 狐疑着,我就往林子里走了走。 直到穿过大半个林子,黑暗中,在我的右前方,传来一阵‘喀嚓喀嚓’的声响。 我又往前走了走,就见一片不大的小空地上,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半跪着,正在埋头,啃什么东西。 浓烈的血气迎面而来,周遭的树根下,也都是残肢断臂。 我没再往前走,仔细观察那凶尸。 之前听姜凯说,这凶尸通体发黑,我还以为是具干尸。 毕竟北方的气候十分干燥。所形成的凶尸,自然也多为干尸。 可现下一看,许是那铜棺密封过严,眼前这具凶尸,却是个行动敏捷的肉尸。 而姜凯说它通体发黑,是因为这凶尸身上覆满了尖利的黑毛。 如果说尸变,也分等级,那这黑毛凶尸,可以说是个高级货了。 我思忖着,咬破手指,在手心画了道凝气咒,将生气凝聚于此,再瞬间扩散。 顿时,新鲜的血气弥漫开来。 那埋头啃食的凶尸忽然抬起头,仰着脸,像是四处嗅了嗅,那张脸就猛地朝我这边转了过来。 凶尸的脸上,也都是倒刺似的黑毛。看不到完整的五官,只有一口不停生长、导致外呲的尖牙,白森森的支在那张脸上。 我只瞧了一眼,也没再细看,就转身快步出了林子,朝那小土坑跑了过去。 身后是类似于野兽奔跑的沉闷声响,跟得很近。 这具凶尸的行动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看着近在咫尺的土坑子,我有点犯难,该如何将它骗到那土坑里。 它若是具行动不便的干尸,倒还好说。 可现在…… 我正想着。姜凯忽然从扎营的帐篷那边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长棍似的东西。 见他不怕死的往这边儿跑,我不禁皱眉,问他,“不是让你去车里待着?你过来干什么!回去!” “老子没那么怂!不怕死!”姜凯嚷了句,将手里的长棍抽开,旋紧,就冲过来,把那棍子的一端戳在了凶尸身上。 我刹住脚步,回身,就见姜凯手里拿的,是根三指粗细的钢管,那钢管有两米多长,另一端是类似于捕蛇器的U形叉。 那叉子将凶尸的腰身锢住,在姜凯的猛推之下,那凶尸踉跄着,朝早先安排好的小土坑挪了几下。 这一下推的猝不及防。 可那凶尸很快就岔开腿,沉重的脚掌怼在地面上。转过身子,和姜凯抗衡了起来。 凶尸是没有生命的,这种东西,不知疲累,且力大无穷。 姜凯就是力气再大,与其正面对抗。也还是讨不到好处。 只僵持片刻,似是担心那钢管撑不住,他不得不抽回钢管,闪身躲开,不再与那凶尸正面抗衡。 凶尸晃得前扑过去。 姜凯闪到我身旁,问我。“怎么办?” “我来,你拿着这个。”我将拴着铜钱的红绳塞到姜凯手里,就拿过了他手里的U形叉。 姜凯似是对我这看似羸弱的身形有什么误解,见我抢过他手里的家伙事儿,一时间有些发愣。 我也没多言,拿过那钢管瞧了眼。 这是根三节一体的硬钢,抽开有两米多长,合上也就六七十公分,这种设计,好处是便于携带,坏处就是,不太结实。 尤其是每节钢管的连接处,靠内部的卡簧撑着,很容易崩断。 拿过那钢管,我也只来得及扫了一眼,那凶尸就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我凝气,将周身的生气聚拢,侧身闪到一旁,趁那凶尸扑空之际,就学着姜凯方才的样子,用那U形叉,推在凶尸的腰身上,将其往土坑那边推了两步。 那凶尸还是一样的反应,很快就用脚掌撑住了地面。反扑过来。 两股巨力相冲,那钢管的连接处瞬间就传出了轻微的脆响。 见状,姜凯立刻提醒我,“那棍子不结实,你快闪开!” 我没作声,继续推着凶尸,手上用力一转,钢管的连接处就被我旋开一节,最细的那一节钢管,套进了中间那节钢管里。 原本三节长的钢管,顿时就只剩两节的距离了。 我和那凶尸都被着晃得踉跄一下,我趁机就快步。往那凶尸面前凑了几分。 姜凯瞬间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我。 我先一步发力,推着钢管,将那还未站稳的凶尸,又往土坑旁推了一段距离。 待它撑住脚掌,我就又旋开了第二节钢管。 只剩一节钢管的距离,不足一米。 一瞬间,我几乎凑到了那凶尸脸上。 这凶尸一双生着锋利黑指甲的大手,是贴着我耳侧划过去的。 不给它回手碰到我的机会,我侧身,一脚蹬在那凶尸的肚子上,就将其踹到了土坑边上。 这东西就是力气再大,底盘不稳的时候,它也只是具会动的尸体罢了。 我见它一只脚踩到了土坑里,已经彻底站不稳了,便又上去补了一脚。 顿时,那凶尸就仰头栽进了那个土坑。 见状,我立刻回手道,“红绳给我。” 然而,站在我后面的姜凯却迟迟没有动静。 第五十六章 镇压凶尸 手染尸毒 我回头,催他,“把红绳给我!” 姜凯只好赶紧把那拴着铜钱的红绳递了过来。 我抖开第一枚铜钱,用二指衔住,将其打出去,钉在了土坑对面的黄符上,紧接着又一连打出了五枚铜钱。 铜钱拽着红绳,很快就在土坑上方,形成了一个网阵,这些红绳都是我早先用黑狗血浸泡过的,连上黄符里的血脉之气,足以镇压这凶尸。 可这铜钱一共八枚,我打出去六个,最后两个却乱住了。 见我拽不开,姜凯赶紧帮我一起拽,支吾道,“它、它刚才掉地上了,我想解开再给你。可你急着用,我……” “拿着!”我沉声说着,将那红绳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踹了爬上来的凶尸一脚。 可这个土坑子,并不像横着青铜棺的那个土坑一样深。 这凶尸被我踹的下滑了几分,也还是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 我来不及去捡那U形叉。只能又踹了它两脚。 姜凯见我这儿要捂不住了,也急的脑门子都冒汗了,手忙脚乱的抖着乱在一起的红绳。 那凶尸起初还坚持不懈的往上爬,后来滑到坑底,它忽然就半蹲着,弓起后背,双腿用力,一窜,直接窜出土坑子,还高了两米。 我顿时一惊,眼瞅着那凶尸扑到我面前,也来不及多想。双手凝气,一掌打在那凶尸的心口,另一手握拳,怼在那满是獠牙的脑袋上,就将这凶尸打得身子一歪,又栽回了土坑里。 这时,姜凯立刻把抖开的最后两个铜钱递给了我。 我拽着红绳,拿过铜钱,就将那网阵的最后两个阵眼定住了。 顿时,凝在黄符上的血脉之气,顺着红绳蔓延开来,往返于八张黄符之间,彼此反哺,就在这土坑上方形成了一道封印阵。 而那只摔在坑里的凶尸,也瞬间僵住身子不动了。 姜凯这才凑过来,问我,“你手怎么样了?” 虽然还戴着楚子婳给我的胶皮手套,但这东西很薄,刚才打那凶尸的时候,我就感到了明显的刺痛感,显然这手套已经被那凶尸上的黑刺扎透了。 我摘掉手套看了眼,右手的掌心,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左手的指间也都是。 姜凯见我手上染了尸毒,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了。 我跟他说,“这毒能拔出来,没事的。” “对不起啊,刚才是我走神了,才让那铜钱掉在地上,把绳子乱住了,不然,你也不会受伤。”姜凯有些尴尬。 我只好回了句,“若不是你过来帮忙,我也没法子将那凶尸压到土坑里,这尸毒没事的。” 不在意的说着,我转身往吊车那边去。可走了没多远,忽然发现,那具原本趴在大土坑旁的尸体不见了。 我略微一怔,问姜凯,“你动那尸体了?” 姜凯朝那尸体原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也是一愣,说道,“没有啊,我刚才去营地里找钢叉,一直也没注意这边。” 我心下奇怪,走过去一看,那具尸体原本趴着的地方,还有血迹,而那血迹一直顺着土坡,蔓延到青铜棺旁,就不见了。 不只洪家伙计的那具尸体不见了,就连被姜凯挖出了半截的,梁有志的尸体也不见了。 我和姜凯下到土坑里。用铁锹在血迹消失的地方,挖了几下,就挖出了一双鞋底朝上的脚。 姜凯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问我,“这尸体是自己钻下去的?” 问完,也不等我回答,他又赶紧去原本扎着梁有志尸体的地方挖了挖,果然没两下,就又挖到了梁有志的双脚。 他的尸体也往地下钻了几分。 姜凯奇怪,像是想不通,又用铁锹往下挖了很多,直到将梁有志的整个尸体挖出来,拖到一旁,他还要继续往下挖。 我跟他说,“没用的,让尸体下沉的,是你看不到的东西。” “看不到的东西?”姜凯一愣。 “嗯,是那条煞脉。”我淡声答了句。 这时土坑上边。传来楚子婳的声音,她问我,“秦昭,你说那煞脉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刚才在吊车的驾驶舱里,就看到这尸体自己一点点的往坑里挪,往土里钻,我还以为见鬼了。” 说完,她又问我,“你不是给我开眼了吗?这姓姜的看不到,怎么我也没看到什么煞脉?” 姜凯听楚子婳称呼他‘姓姜的’,那神色似是有些古怪。 我也没在意,只到那青铜棺旁。又用生气探了探地脉,说,“煞脉在地下,是轻易看不到的。而人死后,生气散尽,煞气还未挥散出来,这煞脉应该是有凝结煞气的作用,才使这尸体也一起移动了过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凝结之力如此强大的煞脉。” 就是以前,我也没听爷爷说过。 想来应该是那青铜棺底部的咒文,让这煞脉有了与众不同的作用。 我如此想着。 楚子婳忽然三两步下了土坑,问我,“你手怎么了?” 看样子,她刚才被这土坑里的尸体吸引,并未注意我和姜凯那边的情况。 有些糟心的抓过我手腕,楚子婳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你怎么用手摸那凶尸?这毒……” 她话未说完,我就将手缩了回来。 见状楚子婳似是看出我不愿让她继续说,她便闭上嘴,扫了姜凯一眼。 像是猜出,我是因为姜凯,才中了尸毒。 姜凯看看我俩。忽然问她,“秦昭手上那尸毒,很严重吗?” 楚子婳摇头,跟他示意没事,就拽着我出了那土坑。 姜凯愣怔片刻,并未跟上来。而是去那吊车的驾驶舱里,照看方之镜了。 楚子婳和我回到营地的帐篷里,烧了热水,又在几个帐篷间翻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糯米。 她似是有些生气,坐在我身旁,用银针帮我封住了手臂上的几处血脉。 我见她冷着张脸,不说话,便道了句,“没事的。” 楚子婳却忽然问我,“这尸毒是因为那姓姜的,才沾上的?” “……也不是,就出了一点小意外。”我不是很在意的解释了句。 “什么小意外?那姓姜的就是个扫把星,你以后躲他远点儿!还有那姓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子婳连带着,把方之镜也捎上了。 我还有点奇怪,她这火儿怎么还撒到方之镜身上了,就听楚子婳又说,“要不是顾着那点亲戚关系,我就不会管方家的破事,也不会跟他们来这破地方,害死人不偿命!还有,那死瘸子,一天到晚使唤我。都忘了当初他们是怎么对我家的!” “亲戚关系?”我略微一怔。 楚子婳撇了下嘴,似乎对这所谓的‘亲戚关系’很是不屑。 我忽然想起,她之前说过,她家是北方迁居到淮阳的。 说起来,姜凯和方之镜似乎也有些亲戚关系? 所以她对姜凯和方之镜这种态度,并不是一时所想,而是打心眼儿里不待见这俩人? 见我像是在想这事,楚子婳干脆跟我多念叨了几句。 听她说,我才知道,楚子婳的奶奶,也就是江南神医圣手楚天幕的妻子,是姜家出身。 这位楚夫人。是姜凯的亲大姑。 姜凯爷爷那辈儿,有七个孩子,六个女儿,一个儿子。 姜凯的父亲行六,姜梅行七,而方之镜的母亲是老五。 楚子婳的奶奶是老大,所以她与姜凯、方之镜的年纪虽相差不多,却与二人足足差了一个辈分。 但她从不会叫方之镜表叔,也从不与奉天的姜家往来。 听说,是因为她爷爷年轻时,不得姜家待见,做的上门女婿,没少受气,后来又被逼得迁居江南,差点和她奶奶离婚。 还是她奶奶自己带着孩子找了去,这一家人才没散了。 听她这样说,我忽然想到了周明书。 记得姜梅说过,周明书也是淮阳人,与她家有些亲友关系,而这位周先生,又是个中医药师,还有前段时间,楚子婳来奉天,跟我说,她师叔没了? 思忖间,我问楚子婳,“你认识周明书吗?” 第五十七章 心中生疑 钻到地下 听我提起周明书。 楚子婳一双好看的凤眸,细细的瞧着我,眨了眨眼,像是在斟酌言词。 我提醒她,“你那次去我那儿讨面吃,还赖着住了一晚,装可怜,跟我说你师叔没了?” “本、本来就是没了啊,” 楚子婳似是有些心虚,随口说着,又狡辩道,“他是我师叔,有些感情的,得知他噩耗,我伤心,怎么了?不行吗?哪里是装可怜了?” 见她还狡辩,我又淡声道,“可那时候。你这个师叔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了,你还跟我说,他是刚没的?说是为了来寻我,导致你不能灵前守孝?” 闻言,楚子婳立时闭上嘴,将眼神挪到了一旁。小声嘀咕,“你这人,记事怎记得这样清楚?我就吃了你一碗面,你一字不差的记到今天……” “真的只是吃了一碗面吗?”我反问她。 楚子婳一怔,抿住嘴巴,就消声了。 我见她老实了,这才继续道,“既然你与姜家素无往来,又是如何知道周明书逝世的?” 楚子婳去找我那晚,周明书还未出丧,我觉得以楚子婳对姜家这种寡淡的态度,是不会特意去打听周明书的。 果然。听我问,楚子婳老老实实的答道,“是那姓方的告诉我的。” “方之镜当时也在奉天?”我迟疑着问她。 楚子婳点头,又抱怨说,“不知道他在奉天干什么,一个伙计都没带,我爷爷让我来这边找他,给他治腿,那时,他就住在一家小酒店里。” 我愈发狐疑,追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楚子婳说,“就是我去找你那晚,第二天一早,就有方家人来接他了。” “直接回永安市了?” “嗯,回方家了,”楚子婳点头,又补了句,“再来,就是前些天,洪家请他平这祖坟里的事。” 我思忖着,其实有点怀疑,那纸人背后的操纵者,就是方之镜,可刚才,方之镜跌到那土坑里,差点丧命,我又有点不确定了。 若那纸人真是受他操控,他没理由害自己。 而且,依姜凯所说,就当时那种状况。 哪怕梁有志没有把方之镜推下土坑,以方之镜的身体条件,他也不可能轻易逃开那凶尸的攻击。 楚子婳见我蹙着眉,像是在想事情,也不打扰我,就静静的瞧着。直到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秦昭。” 是方之镜的声音,他在喊我。 我回过神,楚子婳也立刻站了起来,到帐篷口,打开帘子一看。 原本昏睡在吊车驾驶舱里的方之镜,不知何时醒了,下了车,正扶着那吊车,往帐篷这边张望,看样子,他是想过来,或是去什么地方,但双腿已经走不了路了。 见我和楚子婳在帐篷里,他立刻指着那吊车前的大土坑,又喊了一声,“姜凯。” 闻言,我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出了帐篷。跑到那土坑前一看,就见姜凯跪在那口青铜棺旁,正在用双手扒土。 楚子婳问道,“他在干什么?” 方之镜摇头,似是不知,蹙眉说,“我喊他,他没有反应。” “他被煞脉魇住了。”我淡声说着,立刻下了土坑,凝生气,在姜凯的眉间点了一下。 但是没管用,他还是目光呆滞的用双手扒着泥土,像是要钻到地下去。 这煞脉真是成了精了。 姜凯身上还带着我给他的凝气咒符,照理说应该没事,可还是中招了。 我只好又凝了灵气,点入他眉心。 一心挖土的姜凯这才猛地回过神,缩回手,看自己的双手。指甲缝里塞满了土砾。 他错愕的扫了眼四周,才一脸懵逼的问我,“我怎么跑这土坑子里来了?” 闻言,楚子婳语调轻快的嫌弃道,“你被那煞脉小小的勾引了一下,就急着去地下投怀送抱,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 姜凯一怔,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跪在那青铜棺前,身前已经扒开了一个腰身粗细的土坑,他立刻就站了起来,躲开,难以置信道。“我刚才往土里钻了?” 姜凯说话的声音,一瞬间都高了八度,似是很难相信。 见我没作声,他又狐疑的看了看自己塞满土砾的指甲缝,兀自嘀咕,“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时,站在吊车旁的方之镜,忽然说,“那边像是有人过来了。” 闻言,楚子婳朝他说的方向看了看,并未作声。 我和姜凯在土坑下,就没上去。 也没一会儿,洪九出现在土坑边儿上,神情呆滞,动作僵硬的下了土坑,跪到姜凯刚才跪过的地方,就开始用手继续扒那个土坑。 姜凯一脸毙了狗的表情。看着洪九把那个土坑扒深,然后附身将脑袋扎了进去,双手也还在往下扒。 直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似是有些窒息了,姜凯这才赶紧过去,一把抓住他肩膀。将人给拽了回来。 见状,我在指尖凝了灵气,点到洪九眉心。 这人才回过神来,猛吸了一大口气,可很快又被鼻腔、嘴里的砂砾呛得咳嗽起来。 他跪在地上,气喘的咳嗽着。脸上满是惊恐。 许久之后才缓过来,又被眼前的青铜棺吓到,洪九立刻就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我脚边,拽着我裤腿,惊恐的环视着四周,一直问,“那个凶尸呢?凶尸呢?” 姜凯就站在洪九身旁,这人反倒来拽我裤腿,显然,他是觉得待在我身边更安全一点。 见他蜷着身子,不住的哆嗦,我低声问他,“你父亲呢?” 闻言,洪九一怔,忽然就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道,“他死了,他被凶尸咬死了,撕碎了,咬死了……我不是不想救他!是他自己爬不上树,我不是故意不管他的,不是故意的……” 看样子,我之前在密林里看到的那些残肢断臂,应该就是洪百昌了。 而洪九。当时就躲在树上,亲眼目睹了那一切。 这还真是造化弄人,洪百昌为了迁坟保命,不惜毁掉青铜棺,对先人鞭尸,最终却死在了那凶尸手上。 原本他那癌症,若是接受手术,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却连做手术的机会都没了。 洪九吓破了胆似的,缩在我脚边,很快,那些四散着逃开的伙计。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只是这些人都跟洪九一样,神志不清,目光呆滞的进了土坑,就开始扒土,往那地下钻。 那些人若只是一两个这样,我还能泰然处之,可一下子过来十多个,二十来人都围着那青铜棺,跪在地上,给自己挖坑,那场面就不是一般的诡异了。 方之镜执意要下土坑看看,姜凯只能去把他扶了下来。 他有些费力的挪到那青铜棺翘起的一端,探手摸了摸棺底篆刻的咒文,忽然问我,“秦昭,你看这咒文,有何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我起初是没看出来的,只知道这咒文是类似引煞咒的东西,可以将煞气引到此处凝聚,才形成了煞脉。 可现在,看这情况,那咒文显然并非如此简单。 见我不作声,方之镜又说道,“活人身上的煞气是很难被察觉的,但这口青铜棺养出的煞脉,连活人身上的煞气都能吸纳,这咒文,可以说是,极为特殊了。” 说完,他又试探着问我,“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不需要任何生灵之气,就能驱使煞气的符咒?” 我当然见过,之前郑家坟那只黄皮子,就是被那种咒文杀死的。 符纸上没有任何灵气,却有极强的攻击力,可以在一瞬间凝聚猛烈的煞气,将那黄皮子的丹田穿得千疮百孔。 但这件事不能细说,因为那张反咒的雏形,很可能是我爷爷所创的乾坤破煞咒,真要说起来,我反倒有些解释不清。 所以方之镜问,我也只是点了下头,示意见过。 他这才问我,“那你怎么看?以煞气为主的咒术,算不算是邪术?” 第五十八章 互相试探 纸人成精 方之镜这话,还真是问到我心里去了。 不过,沉吟片刻,我倒也没急着答话,只反问他,“那你怎么看呢?” 闻言,方之镜瞧了瞧那青铜棺,又看了看那些围在棺材旁,正在扒土自杀的伙计,才说,“算是邪术?就像这青铜棺,打造者最初将那咒文刻在棺底,也不一定就是要害人的,也许只是为了平衡阴宅风水,可阴差阳错,这棺材被人挖了,如今埋在这里,却害死了不少人。就算施术者最初并非心怀恶念,却导致了恶果。” 我点头,示意赞同。 方之镜又问我,“那于此道,你可有涉猎?” 我被他问的一愣,心说这‘天之骄子’怎么总是抢我话说? 见我不作声。方之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方才这凶尸出棺,只有你不在,我听姜凯说,他看到一个纸人钻到了这青铜棺下。” 我点头,淡声道,“所以那纸人有可能是我操控的?” 方之镜也不避讳,“敞开了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看上去,不像是好人吗?”我狐疑着,走向方之镜。 这人竟真紧张的往后退了退。 我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阵无语,探手过去,道,“你可以试试我丹田,操控纸人,我可没那本事。” 方之镜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探到了我手腕上。 与此同时我也动手指,探住了他的气脉。 一探之下,方之镜的丹田,如浩瀚之海,明净透彻,并无半分异样。 而方之镜也显然探出了我丹田之中的平平无奇。 彼此对视一眼,我俩都讷讷的松了手。 他怀疑我,才会探我丹田,我又何尝不是? 可最后谁都没探出个所以然。 方之镜这丹田明净透彻的吓人,如果我的丹田是个玻璃瓶,他的就是水晶,比我丹田都纯澈,看上去也不像是个邪修。 姜凯紧张的站在我俩之间,见我俩相安无事的松了手,这才骂道,“艹,你俩能不能别吓人?” 我没作声。 方之镜直接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沓黄表纸,沾着朱砂,用灵气画起了符咒。 他将那些符咒画好之后,就让姜凯贴到了青铜棺周围。 没多久,围在棺材四周,扒着土往地下钻的那些伙计就都醒了。 见洪九也像是冷静些了,方之镜才跟他说,“我用符咒封住了青铜棺下的煞脉,这个土坑暂且埋上,四十九天之后,再将棺材挖出来,锯毁。” 洪九却是急着问,“那、那凶尸呢?” 我跟他说,“凶尸在另一个坑里。天亮之后,你可以让人用钢索将其绑紧,带到方圆十里无人之处,焚烧,或是再造一口铜棺,把尸体装进去封死下葬,都可以,但要注意,那尸身上有毒,让你的人做好防护措施再动手,还有,绑紧之前,不要动我布下的网阵。” 闻言,洪九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见叮嘱清楚了,留下那些伙计埋青铜棺,方之镜就先回帐篷去了。 他那双腿似是到了极限,回帐篷都是姜凯背回去的。 楚子婳见我出了土坑,还是看着那青铜棺不走。不禁问我,“怎么了?” 我回过神,跟她说,“那个纸人。” 楚子婳瞧着我,猜测,“你还是怀疑那姓方的?” 我没作声,说不上怀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那装着人头煞灵的陶罐到底是怎么破的?还有这纸人来后山,真的只是为了害方之镜性命? 纸人背后的操纵者是跟方之镜有仇? 还是故意闹这一出,掩人耳目? 我想不通,跟楚子婳回了帐篷,就见方之镜端着水杯,正在喝药,那是楚子婳方才给他的止痛药。 姜凯挠了挠额头,忽然问我,“你手上那尸毒,没事了?” 我才想起。抬起两只手瞧了眼。 “噗!” 正在喝药的方之镜,突然连水带药都喷了出来,看向我,问道,“什么尸毒?” 我:“……” 第二天离开洪家祖坟,回奉天市的时候,是楚子婳开的车。 我和姜凯,还有方之镜,都坐在后座上,我的两只手缠成了粽子,方之镜的两只手也缠成了粽子,姜凯的两只手和额头。缠成了粽子。 同样缠成粽子的,还有另一辆车里的洪九。 快到奉天的时候,一直冷着张脸,没说话的方之镜忽然问了句,“秦昭,你真的不是在故意下毒吗?” 我有些尴尬,只好讷讷道,“我是真忘了。” 方之镜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似是有些郁闷。 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里,是洪九让人连夜买来的糯米,若只是间接沾了点尸毒,倒也不会如此严重。 可我手上这毒,是从那凶尸身上沾的,又刺破了血肉,感染的有些严重,连带着被我双手碰过的三人,也跟着一起中毒了。 楚子婳倒是乐得那仨人跟我一起受罪。可这事总归是我大意了。 回到奉天之后,姜凯让楚子婳把车开到姜家,说是方之镜和我双手不便,可以去他家住几天,姜家有伙计照看。 结果,楚子婳把车停到街边。三两句就将姜凯赶下车,然后开车去我那儿了。 方之镜还指着楚子婳给他医治腿疾,倒也没反对。 一起跟过来的,还有洪九那辆车。 只是楚子婳没让他进屋,说他那尸毒不严重,只要勤换糯米。多敷几天,等那糯米不再变成黑色,就可以了。 洪九吓的不行,生怕自己尸变,好说歹说,非要请我们几个去他家里养伤,主要是想请这位楚药师,亲自去给他医治尸毒,但被楚子婳拒绝了。 我见他赖着不走,想起那陶罐子的事,就问了几句。 洪九说那陶罐子是他收来的,只有那一个,不过,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陶罐子有问题,也不懂什么人头煞灵,他是真当个古董,送给他那授业恩师的。 听我说,那陶罐差点害死宋媛媛的孩子,洪九那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也没再缠着楚子婳去给他医治尸毒,而是急匆匆的走了。 看样子是去宋家道歉了。 楚子婳进屋,将我和方之镜手上用来拔尸毒的糯米换了,说是出去买药,就走了。 我和方之镜坐在屋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人冷着张脸,东看看西看看的,忽然问我,“你家里怎么没有电视?” “额,我不看那个。”我淡声回了句。 方之镜又沉默了,过了会儿又说,“你会下棋吗?” 闻言,我摇了摇头。 良久之后,方之镜又忍不住,说道,“不如,我们来说说那个纸人?” 我略微一怔。就见方之镜动手,有些笨拙的,在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折成好几层的纸片子。 那纸片子掉在床上,还动了动。 方之镜又环视四周,见柜子上扔着一卷胶带,就过去用双手捧了过来,扔给我,说,“撕点胶带,把它粘住,免得一会儿跑了。” 我这才回过神,问他,“这是昨晚那个纸人?” 方之镜点头。 我更奇怪了,“这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它自己钻到棺材里,被我捉住了。”方之镜不在意的回了句,这话答得十分自然。 我心中奇怪,这纸人被捉,或许不足为奇,可这东西在方之镜手里竟然没有自焚? 我狐疑着,就照他说的,捧着胶带,用牙撕开一点,将那哆哆嗦嗦的纸片子黏住了。 方之镜这才费劲的将那折了好几层的纸人铺展开,跟我解释说,“我用灵气,封了这纸人身上的咒文,所以它才无法自毁。” 闻言,我心下一怔,蹙眉问他,“那这纸人岂不是和它的操纵者断了联系?” 方之镜点头,却是继续道,“就是这样才奇怪,你看它,还能动,这小东西,竟然有自己的意识,你说是不是成精了?” 第五十九章 坚定的无神论者 方之镜瞧着我,像是在等我回答。 我脑子一阵发木,心说,这人怎么问题这样多? 这纸片子肯定是不能成精的,但它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意识,这个问题着实是将我难住了。 见我不作声,方之镜又试探着问道,“你说,它会不会是被鬼魂附身了?” “不会,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一切鬼魅,皆为气所致,人所见,是气的影响,是幻觉。”我很是坚决的答了句。 他倒是颇感兴趣的看着我,淡声道,“坚定地无神论者?” 我没作声。 见我似是默认了,方之镜又看向那纸人。理所当然道,“我也是。” 说着,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戳了戳那纸人,纸人顿时瑟瑟发抖。 “那你说,它怎么还能动呢?”方之镜似是真的想不通,眉峰微蹙的样子。颇显苦恼。 我也想不通,所以无法回答。 我俩就这么盯着那个纸人,研究了好一会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撕开这纸人瞧瞧。 那小东西,像是能听懂我俩在说什么一般,见我俩商量着要将其撕开,顿时蜷起身子,几乎团成了一个纸卷儿。 我和方之镜彼此对视一眼,用缠成粽子的手,夹住那纸卷儿。往两边一扯。 那黄表纸裁成的小纸人,就被我俩撕成了两半。 顿时,那纸人便不动了。 我将手里那一半纸人拿到眼前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之镜却是一怔,把他手里那一半纸人拿到我眼前,有些不确定的淡声道,“是头发?” 在他那一半纸人撕开的边缘处,有一节很短的头发,混在画咒用的黑墨里,探出了一点发端。 我细瞧了会儿,才确定道,“是头发。” 方之镜又问,“这是谁的头发?操纵者的?” “应该不是。”我摇头,转身从柜子上拿了白纸,和美工刀,将纸张铺在床上,用刀尖,刮了刮那纸人身上的黑墨。 结果里面真的掺了很多细碎的黑发。 我忽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些纸人,形形色色,遭遇危险时,有的直接散掉了气息,有的直接自焚,还有被迫自焚、在燃烧前惊恐大吼的。 这些形色各异的纸人里,肯定掺杂着施术者亲自操控的纸人,但也不乏像这个纸人一样,拥有自己意识的个体。 方之镜见我看着那些碎发出神,又问我,“想到什么了?” 我侧头看向他,没作声。 方之镜像是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问来问去,只好收敛目光想了想,才讷讷道,“我之前给人平事,见过一种可以凝聚煞气的黑咒,那种黑咒本身并未附带任何气息。却能将一个人的丹田,瞬间穿透的千疮百孔。” 说着,他又看了看那撕开的纸人,继续道,“这纸人身上画的也是黑色咒文,而且探不到施术者的任何气息,我在想,它们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你来奉天,是为调查此事?”我淡声询问。 方之镜点头,又说,“这种类似的纸人,我之前也见过两次,都是在奉天这边,但我暂居数日,在这奉天城里,也没见到什么本事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起了疑心的,还给猜错了。” 方之镜如此说着。似是有些糟心。 我见他和盘托出了,只好也将自己来奉天之后,遭遇的事都跟他说了。 方之镜听我说,见过的纸人中,有一个曾在自焚前,表现出了惊恐的情绪,不禁奇怪,“如此说来,这些有意识的纸人,倒真像是被人操控的鬼魂了,可人死之后,除了血脉之气,什么都不会留下,纵使那施术者再精于煞气的驱使之道,也不可能将死者的意识恢复如初。” “如果,那些煞气并非来自于死者呢?”我语调寡淡的假设。 方之镜一怔。 略微思忖片刻,我又看向那撕成两半的纸人,说道。“之前,这纸人去洪家祖坟闹那一出,我还一直想不通是为什么,如今看来,它很可能是冲着那口青铜棺上的咒文去的。” “你是说,这纸人的操纵者,是在找可以探查活人煞气的咒文?”方之镜瞬间反应过来。 我点头,继续道,“死物是没有意识的,这纸人身上的意识和煞气,只能是来自于活物,是活人身上的。而一个活人身上的煞气,很难被察觉,虽然能凭借一个人的善恶,来辨别这人身上是否有煞气,但很难看出其煞气的强弱,这直接影响了所造纸人的实力如何。” 方之镜思索着点头,淡声道,“是这个道理,可若是想用活人身上的气作怪,用生气,岂不是更方便,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就是关键所在,那人想做的事,肯定是用生灵之气无法完成的,也或者没人愿意当他的棋子,被他附到那纸人上驱使,这些纸人身上的煞气,也可能是他从不知情的人身上偷来的。”我猜测着。 方之镜却是看着我愣了愣。忽然意义不明的夸了句,“秦昭,你真是个天才。” 我被他说的一愣。 方之镜反倒精神了些,兀自道,“这些煞气,若真是那人偷来的。他就是手眼通天,也绝做不到无迹可寻,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我见他似是有些开心,思索片刻,才淡声道,“方兄。你们方家是风水行里的大世家,你又自小备受追捧,早早就成了肩扛这风水一脉的佼佼者,在这行当里,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瞎眼老道?” 闻听此话,方之镜一怔,侧头问我,“什么样的?多大年纪?” 我思忖着,跟他说,“那老道须发皆白,年纪说不好,但他双眼失明,似是被人挖去了眼珠,一双眼皮凹在眼眶里,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身高与你相仿,体型偏瘦。” 方之镜蹙眉,只想了片刻,就摇头道,“此人相貌如此特殊,若是我知道,定然不会忘,可我印象中并无此人。” “没有吗?我听他口音,像是北方人。还以为你会知道。”我有些失望。 见状,方之镜又问我,“你找这人何事?若是着急,我回去之后,可以问问我师父,说不定他能知道,照你说那年岁,这瞎眼老道也可能是个避世的高人,找老一辈的打听一下,兴许能问出来。” “那就、有劳方兄了。”我有些愣怔的回了句,并未说明是为何找那老道。 方之镜见我不说,倒也没多问。只思索着淡声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好些,这左一句方兄,右一句方兄的,差辈儿了。” 我听他这样说,忽然有些不自在。 心里正想着,是不是楚子婳跟他说什么了,这院子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楚姑娘哼着小曲儿,像是买药回来了。 方之镜立时闭上嘴,恢复了以往那副冷淡的样子。 我见他神色古怪,也没再多问,出去瞧了眼,就见楚子婳拎着个新买的砂锅,手里还提着一包中药,进屋就放到了桌子上,抱怨说,“这药材花了我不少钱,你俩得给我报销。” 方之镜没作声,我只好问她,“多少钱?” 楚子婳低头将那些药材一一拿出来,按照一定的分量,分出一小份,放到一旁,小声跟我说,“你不用给钱,我不介意,你用别的什么来偿还。” 我耳根一热,避开她,凑到那药材前看了看,指着里面像是块干蘑菇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那是白芝,灵芝的一种,益肺气的,那姓方的在棺材里躺了那么久,肺里有尸气。”楚子婳不在意的说着,又转身去涮洗熬药的砂锅。 我思忖片刻,进屋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了一块干蘑菇似的东西,又去问楚子婳,“这也是灵芝?” 第六十章 阴生肉芝 葬身火海 那‘蘑菇’,就是之前长在鬼面具里的人脸,不知为何,失去煞气的供养之后,就萎缩成了一副干巴巴的样子。 楚子婳将砂锅放下,拿过我手里那块干蘑菇,瞅了瞅,才说,“不一样,这是肉芝,不能吃的。” “肉芝?”我奇怪。 楚子婳点头,端详着那小玩意儿,说道,“肉芝,又叫太岁,《神农本草经》里记载,这东西长期服用有轻身不老的功效,不过你手里这个不行。这是阴生菌,有毒的。” 我问她,“怎么分辨有毒没毒?” “看成色,”楚子婳答了句,又说道,“其实。肉芝的再生能力极强,你这个虽然不能吃,但可以用它养新的肉芝,只要栽到水土明净的地方就行,只是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就不好说了。” “这东西,如果没毒,吃了,真能让人容颜不老?”我对此表示质疑。 楚子婳也摇头,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老药?只是有些延年益寿的功效罢了,不过。也看药师如何搭配,还有就是,这肉芝也分三六九等,真正的极品,我至今还没见过,听说那东西,吃了,倒真是能让人多活好些年。” 如此说着,楚子婳又将那黑乎乎的蘑菇还给了我,说道,“有时间找个干净的地方,种上,就算自己不吃,真长出来,拿去卖也好,换来的钱,够去我家下聘了。” 这东西值不值钱,我是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下聘有点难。 见我不作声,楚子婳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就去泡药材了。 我将那肉芝拿回房间,就见方之镜坐在床边,正拿着我兜子里那个鬼面具端详。 “你认识鬼面先生?”方之镜忽然问了句。 “这面具,是我从一口井里,捡到的。”我没有正面回答。 方之镜又问我,“卖吗?” 闻言,我摇了下头,心说,这怎么一个两个,都要买这面具?难不成这天之骄子,也有偶像情结? 我正狐疑着,方之镜却说,“这种面具,我家里有很多。” 听他那话的意思,就好像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在得不到某个玩具之后,就开始炫耀、吹嘘,我家里有很多这种玩具。 可看他那表情,又不像是在说笑。 我忽然想起,之前张道兴说,见过这面具,是在鬼面先生的脸上,而当时,和鬼面先生在一起的人,还有方世清。 见我没搭话,方之镜就将那个面具,反过来,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问道,“这个面具是不是很丑?” “还、还行?”我很是勉强的说了句违心话。 方之镜又将那面具拿下来,看了看,才说,“我师父的房间里。挂着很多这种面具,样子都差不多,听方家的伙计说,那些面具,都是他早些年,从全国各地收来的。” 我狐疑道,“你师父,很喜欢这种面具?” 方之镜却是摇头,淡声说,“他是在找鬼面先生,你不知道吗?鬼面先生和我师父,是挚交。” 我略微一怔,问他,“那最后找到了吗?” 方之镜神色寡淡的摇头。 又将那个面具放回了床上,看样子我不想卖,他也没打算强求。 也或许,他是不能确定,这个鬼面具就是鬼面先生真正戴过的。所以觉得没有强求的价值。 我将面具收好,心里也在盘算,我爷爷在平江定居四十九年,这方世清走遍大江南北,却没找到他,那只有一个可能,爷爷在故意躲他。 但为什么要躲,就不好说了。 我沉默着,放弃了从方之镜口中打听鬼面先生的想法。 虽说老一辈的恩怨,不殃及后人,可爷爷死的蹊跷,那个方世清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有必要亲自去见识一下。 还有,方世清四处搜寻鬼面先生的痕迹,到底是在找人,还是在找别的什么东西也很难说。 我几次三番遇到那些纸人,几乎都是冲着我爷爷残存的灵气而来,仔细想一想,其实,方世清的嫌疑也很大。 不知道,方之镜有没有起过这个疑心? 我正想着,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秦昭,你咋住这破地方?这一条条小胡同的,都给我绕迷糊了!”老瞎子一脸糟心的拎着一兜子鸡蛋,进了院子。 我朝窗外瞧了眼,转身出去,问他,“你怎么找来了?” “我听姜老板说,你受伤了。这不是买了点儿鸡蛋来看看你吗?”老瞎子讪笑着进了屋,把鸡蛋放下,又朝屋里瞧了眼,干笑到,“呦,方先生也在啊?” 方之镜朝他点了下头。并未搭话。 老瞎子悻悻的转过身来,又问我,“你手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尸毒扎到了血肉里,需要拔毒,难免行动不便。”我淡声答了句。 老瞎子往我手上瞧瞧。忽然讪讪的问道,“那还能用吗?” 楚子婳顿时不爱听了,说那老瞎子,“你要干嘛?没看他手裹成那个样子?这连饭都吃不了了,你还要用他?” 老瞎子被楚子婳说的一愣,似是有些尴尬。 我只好问他,“什么事?” 闻言,老瞎子也不管我这手能不能用了,直接从衣兜里拿了张照片给我,说,“你看这是谁?” 老瞎子那照片里的人,是个穿着病服的青年,三十多岁的样子,肤色黝黑,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挂着氧气管,脑袋上也缠了绷带。 看背景,是在一家医院里。 我细瞧了会儿,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人,干脆问老瞎子,“这是谁?” 老瞎子忽然急道,“你不记得了?就前两天,在我们村儿,余富贵找来的那个挖掘机司机。那纸人!跟这人长得一模一样!” 老瞎子煞有介事的说着,又把照片往我眼前递了递。 我问他,“你确定长得一样?” 老瞎子点头说,“你自己看啊,年纪轻轻的,你这记性咋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不是记性不如你,是那个纸人,在我眼里只是个纸人,我并未受那障眼法的影响,没有看到它人的样子。”我淡声解释。 老瞎子略微一怔,又看看那照片,像是有点儿懵。 我问他。“这照片是哪儿来的?” “一个卦客给我的,昨天,你和姜老板走后,有人来我卦摊上看事儿,就拿着这张照片。” 老瞎子说的卦客,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叫陈惠芬。 照片上那青年,是陈惠芬的儿子,马超。 说是开挖掘机的时候,出事故,伤了脑子,在医院昏迷一个多月了,医生检查着,说没什么事,可人就是不醒。 而在三天前,陈惠芬梦到他儿子被火烧死了,之后夜夜梦魇,总是梦到他儿子葬身火海。 陈惠芬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就近,到古董街上,想找个先生给她儿子看看,结果就找上了老瞎子。 这个陈惠芬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看不出老瞎子是个‘瞎眼’先生,站到卦摊前,就把那张照片递了过去,说是让老瞎子给她看看,她儿子是不是个短命相。 当时老瞎子隔着那墨镜片儿,看到照片上的人,都傻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装模作样的扶了扶墨镜,说他眼盲,看不见。 然后又‘猜’陈惠芬的儿子已经遭了血光之灾,受了伤,还住在医院里。 陈惠芬听他说的准,就赶紧把做噩梦的事说了。 老瞎子将事情始末说给我听,又嘀咕,“她那儿子是不是短命,我是不知道了,但他确实是被火烧了啊,就在我眼前,唰的一下,就成一堆儿纸灰了。” 第六十一章 屏蔽能力极强 听老瞎子嘀咕完。 我问他,“这事儿你是怎么跟那妇人交代的?” 老瞎子闻言,悻悻道,“我跟她说,她儿子是撞到脏东西了,这照片先留下,回头找个高人去医院帮她看看,不过,她好像不愿意让人去医院。” “不愿意?为什么?”我有些奇怪。 老瞎子摇头,“这我哪知道?反正看她那样子紧张兮兮的,但最后还是答应了,说让我半夜带人过去。总共就二百块钱的事儿,你看这是去还是不去?我其实不想管这事儿,钱太少,主要是她儿子跟那纸人长得一样,我才来问问你。” 我想了想,跟他说,“你那二百块钱。分我十八块。” 老瞎子一听我真要去看看,才说,“得嘞,您都这样儿了,还要去管闲事,我好意思拿那大头儿吗?” 他嘀咕着。就拿出了一百一十八块钱给我,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我也没客气,他给,我就拿着了,老瞎子又说晚上再来找我,就走了。 等这人走后,屋里的方之镜才问我,“马脚露出来了?” “嗯,”我点了下头,问他,“要去看看吗?” 闻言,方之镜似是想去。却听楚子婳说,“就他那两条腿,可得了,再溜达就真废了。” 一听这话,方之镜微怔片刻,还是摇了下头,示意不去了。 楚子婳这才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这话能听进去,算你识相。” 方之镜没作声。 见他腿脚不便,我也没再多言。 楚子婳将药泡好之后,就出去买饭了。 方之镜讷讷的坐着,良久之后,才说,“上次在柳家坟欠你的十八金,回头补给你。” 他不说,我都将这事忘了。 听他提起,我只好点了点头。 方之镜又说,“我身上,现在没钱。” 堂堂的方家少爷,肩扛半个风水界的人物,跟我说,他没钱? 我是越发觉得这位‘天之骄子’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了,会被随身的药师威胁恐吓,会被一分钱难倒,也懂得在大势面前低头。 他似乎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冷傲,难以相处。 手上的糯米,要一日三换,虽然两只手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但也不需要长期敷着,必要时可以拆下来,带上胶皮手套,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吃饭,洗脸,上厕所,都不影响。 楚子婳见我吃喝住行。都不用她动手照看,似是有些郁闷。 可有方之镜在一旁比着,她也不好多说,只是对那位方少爷的态度,明显又差了几分。 方之镜也不在意,该吃饭,吃饭,该喝药,喝药,一天下来,我倒也看出了这二人的相处模式。 基本是楚子婳在单方面进行精神攻击,而方之镜,屏蔽能力极强。 这原本没我什么事,可入了夜,楚子婳给方之镜针灸之后,这位方少爷似是吃到了什么苦头,忽然说,“我夜里睡觉轻。不习惯与人同眠,秦昭,你还是去另一个屋里睡!” 我这就俩屋子能睡人,他让我去楚子婳那屋? 我一脸懵逼,狐疑半晌,才试探道,“……我夜里睡觉,不打呼。” “有人喘气儿,就不行。”方之镜很是坦然的看着我,那表情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说他,“还没见过鸠占鹊巢,像你这样理直气壮的。” 然而,方之镜眨眨眼,像是将我这话也屏蔽了,没听到一样。 我一阵无语,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没骨气,被针扎了两下。就向恶势力低头了? 我正想着,楚子婳就收拾了银针,说他这些天过于劳累,确实需要休息,又问我,“你夜里不是还要去医院?又不睡觉,去我那屋歇会儿。” 她这话说的无比自然,我若是不去,倒显得是我多想了。 踌躇片刻,我只能跟着楚子婳去了她那屋。 这楚姑娘回了房间,倒也没为难我,只拿了个小本子。坐在一旁写写画画,见我一直僵着个身子坐在床边,才说,“你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差不多到时间,我会喊你。” 我问她,“你不睡吗?” 楚子婳摇头,“我也想去医院看看。” 见她说着话就收敛目光,没再看我,我也下意识的放松了一些,想着她要跟我去医院,许是不放心我。 又讷讷的坐了一会儿,我也确实是有点困,就靠在床头,眯了一觉。 等楚子婳把我叫醒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她看了看时间。说十一点多了,让我醒醒盹儿。 也果不其然,她叫醒我,没多久,老瞎子就来了。 那个挖掘机司机,马超。住的医院,是古董街附近的一家小医院。 听老瞎子说,这医院是私人投资的,只比普通诊所强一点,医疗设备简陋,环境条件也差。平时根本就没什么病人。 照马超伤的那个严重程度,如果不是家庭条件不允许,他应该去市中心医院接受治疗才对。 老瞎子是农村出身,对这些干苦活儿的人,似是有些同情。 听他这样说,楚子婳奇怪道,“那个马超,是在开挖掘机的时候出了事故,这应该算是工伤?那工地上没给赔钱吗?” 老瞎子摇头,示意不清楚。 我也觉得这事奇怪,可等到了医院,我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惠芬倒是照约好的,早早的就等在医院外面了。 然后带我们三个去马超的病房。 在那病房外,我看到了两个工人打扮的汉子,抱臂睡在过道的躺椅上,陈惠芬似是很怕那两个人,还没走到近前,就千叮万嘱的让我们小点儿声,说是别把人吵醒了。 看她那个害怕的样子,她那儿子哪是在住院,分明更像是遭了绑架。 我与楚子婳对视一眼,都没作声,悄悄的跟着陈惠芬过去,就进了病房。 马超住的病房是大间。一个病房里有四个床位,不过其余的床位都空着,显然,这医院的生意,确如老瞎子说的那样,不怎么样,也没什么病人。 陈惠芬带我到马超的病床前,才小声说,“大师,你看我儿子,这到底是撞着啥脏东西了?” 我出门的时候,拆掉了手上的绷带。戴着一副很薄的胶皮手套,这种手套不会影响手指的灵活度,却能隔绝我指尖的生气。 见陈惠芬一脸着急,我只好摘掉手套,凝生气,隔空探了一下马超的鼻息。 这人生气很弱,我也探不出煞气,一时间,还真说不好,他是被抽离导致的昏迷,还是因为脑部受创的缘故。 楚子婳见我收了手,并未作声,便凑上前,问道,“我来试试?” 见她一个姑娘家也要来掺和,陈惠芬有些不放心的将老瞎子拽到一旁,小声嘀咕着,像是去打听我和楚子婳的底细去了。 毕竟我俩这年纪都不大,比起老瞎子那个真骗子,反倒是我俩更像是江湖行骗的。 楚子婳见那妇人犯嘀咕,也不在意,只探住马超的脉搏摸了摸,又拨开他眼皮,用手机灯照了下,然后检查了马超脑袋受创的部位,才跟我说,“这人头部受创,脑子里应该是结了血块,若是不做手术,估计很难醒过来。” 说完,她又去看了眼,马超的吊瓶,转过身来,才小声道,“只是普通的消炎药,若是长期这样耗下去,这人迟早得没了。” 我问她,“这脑部有血块,医院CT照不出来吗?” 楚子婳却是摇头道,“不可能照不出来,也许是照出来,没说清楚,或是,故意瞒着没说?” 我略微一怔。 这时,陈惠芬也不知又被老瞎子忽悠了什么,过来就跟楚子婳喊仙姑,拽着她,很是着急的,问她马超的情况。 第六十二章 愚钝妇人 黑心老板 楚子婳瞅瞅我,像是在问我,要不要说实话。 我犹豫片刻,才问陈惠芬,“大姐,你儿子住院之后,做过脑部CT吗?” 陈惠芬立刻点了点头,说,“做了啊,进医院,老板带着,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说没事,可这人就是不醒,这位余先生不是说,大超是撞着啥脏东西了?大师,你和这仙姑到底看出啥了?我儿子是不是没救了?” 陈惠芬说着,就嗒嗒的掉起了眼泪。 我只好问她,“你儿子做检查,照的那些片子呢?” 陈惠芬抹了把眼泪,说。“那些片子和缴费单子,老板都拿走了,说是报意外险,得用,就连我给余先生那张照片,也是报意外险用的,多拍了一张。那老板就送我了,说让我好好留着。” 楚子婳听的一阵气结,直接问道,“你儿子在工地受伤,那老板赔钱没有?报意外险,这都一个月了,那保险公司赔的钱呢?” 陈惠芬被她问的一愣,不知所措道,“老板说,大超是下班时间出的事故,不算工伤,保险公司赔的那些钱,也都交医药费、住院费了。” 听她这样说,楚子婳脸都气白了。 这时。走廊里的两个工人似是被病房里的声音惊动,立刻进来瞧了眼,见马超的病床前多了几个人。 那两个汉子立刻过来,凶神恶煞的指着我们三个,呵斥,“你们是干啥的?” 陈惠芬见状,赶紧上去拦着,说道,“大兄弟,这是我请来的大师,他们说我儿子不醒,是撞到脏东西了,我请人来看看,你们可别生气啊,别生气!” 陈惠芬如此说着,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两盒烟出来,塞给那二人,又央求道,“这事儿,可别告诉李老板啊,我这就让他们走。” “你儿子这病不能被打扰,赶紧让他们滚!”那两个工人收了陈惠芬的烟,也还是语气不善的呵斥。 陈惠芬一脸为难的看过来。 我只好拽过楚子婳,和老瞎子,出了病房,陈惠芬被那二人盯着,也没敢跟上来。 出了医院,站到街上,楚子婳才有些憋气的说道,“那个什么李老板,分明就是在坑害人命,欺负那陈大姐是个妇道人家!我看这马超不是醒不过来,是那李老板不想让他醒,说到底是不是工伤,现在也只是那李老板的一面之词,他就是不想赔钱,还黑心的吃了马超的保险金!给陈大姐一张照片,让她好好留着,什么意思?留着以后睹物思人吗?” 似是还从未见过这种事,楚子婳气的唇色发白,眼角却有些泛红。 见状,老瞎子悻悻道。“小姑娘,这世道就这样,工地里那些老板,有心善的,吃住冷暖都给工人照顾的没话说,自然也有心黑的,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这种事太多了,管不过来的,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楚子婳横眉立目的站了会儿,忽然就转身要回医院去,看那样子,是要去找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撒气。 我立刻一把拽住她,说道,“能管,但要讲究方法。” 楚子婳一怔,看向我。 我探手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了那个小纸鸢,抽掉纸鸢上残存的生气,换了灵气。这才将其托在掌心,吹了口气。 顿时那纸鸢乘气而行,就随着夜风,飘进了医院里。 我闭上双眼,附了灵气的纸鸢所见,已有了模糊的人影,也能听到一些细碎的风声。 倒也没用飘出多远,就落在了住院部门外的台阶上。 那台阶上,站着之前赶我们出来的两个汉子,其中一人正在打电话,听声音是在跟那个李老板告状,说陈惠芬请了几个‘神棍’来给她儿子看病。 手机里说了什么,纸鸢就听不到了,不过从那汉子答话的情况来看,是那个李老板要来医院。 我见那二人打完电话,就要回楼上去了,干脆让那纸鸢钻到了其中一人的裤腿里,随后收了神识。 楚子婳紧张兮兮的瞧着我,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变出个鬼,吓死他们?” 我听她这样说,不禁一阵无语。淡声道,“他们也是给人打工的,这件事就是把李老板吓死,也不能解决问题,最好的结果,是让那姓李的乖乖掏钱,给马超治病。” 闻言,楚子婳狐疑道,“那个李老板,那心都快黑成松花蛋了!他连马超的保险金都能吞,还会乖乖拿钱,给马超治病?” “这种事,他越是黑心,越是做多了亏心事。才越是好办。” 我淡声说完,让二人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我,就独自一人回了医院。 这小医院的设施确实差,巡夜的人也没有,我回到住院部的楼上,找了个空病房,躲进去,等了约莫有半个小时,就听走廊里传来了咒骂声。 略微一怔,我立刻凝气,操控着那小纸鸢,从那工人的裤腿里钻了出来,躲到走廊的长椅后,一看。 来人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西装皮鞋,满脸横肉,这人走到那两个看守的工人面前,抬手就在其中一人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压着声音骂道,“妈的。让你俩看个傻娘们儿都看不住,眼珠子让狗吃了?” 那个被扇的工人,缩着脖子没敢吱声。 另一人立刻解释道,“老、老板,这也不能怪我们,是那个陈惠芬,她骗我俩。昨天她说去楼下拿药,结果跑到古董街上找先生去了,不过,我刚才问过了,那几个先生说她儿子是撞邪了,估计啥也没看出来。” “你他妈能让那傻娘们儿骗了,你是猪脑子啊?” 李老板低骂一声。一脚踹在那工人的腿上,将人踹了个踉跄,差点儿跪地上。 但很快,他就转身进了马超的病房。 见状,那两个工人很是不快的斜了李老板的背影一眼,看样子他们对这个李老板也很是不满。 我操控着纸鸢,让其从门下的缝隙里滑进去,就听到了那个李老板在病房里,颐指气使的跟陈惠芬说,“我是看你们母子可怜,才留了人在这儿照看,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他们说,你自己跑出去请什么先生?你是不相信我?你要是不信我,那你儿子这事我也不管了,以后的医药费,你就自己拿!” “别啊!李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我儿子被烧死了,我害怕,才去找先生的,我没别的意思!”陈惠芬低三下四的解释。 李老板冷哼一声,又问她,“那你请来的先生,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就说大超是撞着脏东西了,还没说完。我就把那些人都、都赶走了!”陈惠芬支吾着回话。 李老板又站近了几分,威胁说,“你最好是说实话,给我说仔细一点,这医院里可是有监控的,你别等我去翻了监控,再想说就晚了。” 闻言,陈惠芬脸色一变,荒神的想了想,又赶紧说,“我、我想起来了,那个大师,他问我给大超照片子没有,问我那片子在哪儿。他们还问我,你有没有给大超赔偿,还有意外险啥的……” 陈惠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老板却是眯了下眼,狠声问她,“那什么大师先生的,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陈惠芬紧张的结巴道,“就、就古董街上,一个算命的瞎眼老头儿,剩下那俩,是那老头儿找来的。” 李老板沉默片刻,干脆撕破脸的,威胁道,“你再到处乱跑,招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小心你儿子的命!” 陈惠芬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摔在地上。 李老板冷哼一声,甩手出了病房。 我用那纸鸢看了看病房的四角,这个医院的设施很简陋,虽然进出口装有摄像头,但病房里并没有监控。 很显然,李老板是在故意诈陈惠芬的话。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李老板心黑,脑子也不傻,看来老瞎子是要有麻烦了。 第六十三章 偷取生气 施展咒术 我将纸鸢收回来,装回兜子,拿出刮胡刀,取下刀片,夹在二指之间,就站到了我藏身这病房的门口。 站在门后,我听走廊里,那李老板在叮嘱两个工人,把人看紧,说是再出乱子,他俩的工资就别想要了。 这人咒骂着说完,就从我藏身这病房外走过去,离开了。 我又在门后站了会儿,才扒开一点门缝,朝那两个工人休息的长椅瞧了眼,这二人正在骂骂咧咧的抱怨那李老板不是东西。 见无人注意,我立刻闪身出了病房,快步朝楼道里追过去。 李老板长得膀大腰圆。虽然很壮,却不是个笨拙的胖子,他大步流星的下楼,我追到一楼,才勉强将其追上。 在他走出楼道口之前,快步过去。用手在他头顶扫了一下,然后从他身旁走过,就脚步轻快的出了医院。 到医院前边儿,不远处的小花园,老瞎子和楚子婳过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摊开手掌,给二人看。 老瞎子一怔。 楚子婳也奇怪道,“头发?” 我点了点头,继而道,“确切的说,这是头发和那李老板的生气。” 如此说着。我将抓在手里的生气和碎发,装到了一个小瓶子里,封好盖子,淡声道,“走,回去做个小玩意儿。” 听我这样说,楚子婳和老瞎子彼此对视一眼,似是有些奇怪。 打了个车回去,我们三个蹑手蹑脚的进屋,怕吵醒方之镜,还特地把桌子搬到了楚子婳那屋。 然后我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个小草人,放到了桌子上。 楚子婳看到这东西,不禁奇怪,“你怎么也有这个?我见那姓方的,他那背包里,好像也有这种草人?” “这没什么好稀奇的,风水师最擅长的就是气理之道,和刑克之术,这草人,是刑克利器中,入门级的小玩意儿。”我如此说着,又将装着李老板头发和生气的瓶子拿出来。 然后凝生气,把瓶子里,那李老板的生气引出来,又将那些碎发尽数摁到草人头上,再把他的生气也渡到草人身上,这才用朱砂画了个定魂咒,给它贴上。 见我做完这一切,楚子婳瞧着我,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这?”我略微一笑,将手里的纸人往她面前拿近了几分,继续道,“这再写上个名字,就是那李老板本人。” 楚子婳却是一怔。眼神有些直勾勾的瞧着我,忽然就抿住嘴巴,看向了旁处,似是有些走神。 我见她神色古怪,也不及多想,老瞎子就问我,“你知道那李老板叫啥名字吗?那个陈惠芬她好像没提过啊,这总不能再回去问一趟?” “不用,刚才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听那两个看守的工人,指名道姓的骂那李老板了。”我淡声说着,想了想,然后用指尖勾起草人身上,那李老板的生气,虚画了个名字。 “李琥?这不是瑞景家园的承包商吗?”老瞎子一怔。 我问他,“你认识?” “这整个奉天城,叫李琥的承包商只有这一个,不过。他那名字的琥,还有个王字旁。”老瞎子见我写的是老虎的虎,便提醒了我一声。 闻言,我只好又给它加上个偏旁。 老瞎子琢磨着,又问我,“你这草人,我怎么觉得,跟那纸人马超有点像?这东西,现在就是李琥本人了?” “嗯,”我点头,淡声道,“不过这草人没有开五识,我只点开了它的身识,所以,它现在听觉、嗅觉、视觉、味觉和意识都不能连到李琥身上,只有强烈的触觉,是气脉相连的。” “那我现在扇这草人一巴掌,李琥能感觉到?”老瞎子一脸惊奇。 我也没跟他说李琥能不能感觉到。只说,“不能扇。” 原本跃跃欲试的老瞎子,顿时一怔,似是有些扫兴。 我将那草人递给了楚子婳,说道,“在它脑袋上,马超头部受伤的位置,给他扎一针。” 楚子婳略显迟钝的愣了愣,才接过草人,转身去拿银针。 老瞎子又问我,“这跟之前,和马超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纸人。是不是一个意思?” “意思差不多,但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见他好奇,就答了句,又说道,“马超那个纸人所附的,应该是煞气所化的煞灵,那纸人还有自己的意识,知道害怕恐惧,甚至可以像他的本体一样,会开挖掘机。” “我这个就不行了,这草人所附的,只是普通生气,制作起来也比较容易,所以它只能用来施展咒术,或是拿来当替身,若是有当事人的生辰八字,效果更佳,不过。这种小东西,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说完,我话音未落,楚子婳将银针拿了过来,似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下手前还问了句。“这针扎在草人头上,会不会把人扎死?” 我摇头,跟她说,“那倒不会,这个草人的效力没有那么大,应该只会让他头疼。不过你注意,不要扎错地方,就扎马超受伤的位置,这样李琥才会‘知道’他为什么头疼。” 楚子婳想了想,就将那银针,扎在了草人的脑袋上。 其实,扎草人这种事,也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普通人是不行的,只有练气之人,或是楚子婳这种体质特殊的人,这针扎下去,才会管用。 就拿老瞎子来说,他身上的生气是涣散的,用他那双手,就是把这草人扎的千疮百孔,李琥也不会有半点疼痛感。 可若是我下手,或是楚子婳下手,就不一样了,附了李琥生气的草人受到伤害,草人身上的气,受到影响,拥有相同生气的李琥也会感觉到疼痛。 这就好比一对同卵双生胎,生来就有几乎相同的生气。所以其中一人生病,或是糟了大难,另一人也会有所感觉,身体羸弱些的,甚至会跟着一起生病,感到严重的不适。 这也是双生胎之间,心灵感应会比普通血亲要强烈的主要原因。 现在那草人被扎了针,李琥肯定已经感觉到头疼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受风似的头痛感,会越来越强烈,直到疼得他死去活来。 老瞎子见那草人。被扎了也没什么反应,似是觉得我这活儿干的不咋靠谱,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就说先回去了。 我送老瞎子出去,走到院门外,才想起提醒他,“你明天一早,过来一趟,先别去古董街摆摊了。” 老瞎子一怔,问我,“有事?雇我干活儿可是得给钱的。” 也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想要钱,我无语道,“你印堂发黑,我看你有祸事临头,明早过来,我给你解解。” “啊?印堂发黑?”老瞎子立刻用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摸了摸,紧张道,“你这、这刚才咋不说?你倒是赶紧给我看看,咋还等明早?我这大半夜的走夜路回去,再凉半道儿上!” 我跟他说,让他打个车回去,凉不了。 老瞎子嘟嘟囔囔的,又嘀咕着我是不是在故意吓他,就走了。 我上了门栓,回到屋里,见那扎着针的草人扔在桌子上,楚子婳又拿了之前那个小本子,坐在一旁,写写画画。 我问她,“一会儿天就亮了,你不睡一觉?” 楚子婳愣怔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我,问道,“你睡吗?” 我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正要说我不睡,就见她合上手里的本子,站起来,又说,“手套摘下来,我给你敷上糯米。” 说着,她就神色自然的绕过桌子,从我身旁出去拿糯米了。 我坐到床边,将另一只手上的胶皮手套也摘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一道坎儿 推测 左手沾的尸毒不多,因为当时是握拳打了那凶尸的脸,所以毒刺扎破的也是几根手指的背面。 我摘掉手套之后,仔细瞧了瞧两只手,右手掌心的毒刺覆盖面积过大,手心已经有些发黑了,而左手还好些。 楚子婳拿了糯米回来,见我在看那两只手,才说,“现在知道严重了?那凶尸是能随便用手打的吗?” 我讷讷的活动了一下手指,没作声。 楚子婳将那糯米放到桌子上,忽然探手过来抓住了我手腕,我以为她要给我缠绷带,还把手往那糯米袋子前凑了凑。 结果,她将我手臂拽开,就凑到了我近前。 我顿时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想将人挡开。 楚子婳却小声说。“你手上有毒,不能碰我。” 闻言,我手就僵在了半空中,才意识到,她让我摘掉手套,是为了这个。 收敛目光。我眼神闪躲着,鼻息间都是楚子婳身上特有的草药香,她忽然低头,将温热的额头抵在我额头上,又小声说,“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但以前只有梦里才能看到。” 如此说着,楚子婳抬了抬下巴。 起初我抿着唇线没动,但抵不过她猫儿似的抓心挠肺。 直到,她手去拽我皮带,我才瞬间清醒过来,惊愕的喊了她一声。“楚子婳!” 闻言,这楚姑娘顿时一怔,一双白皙纤细的玉手抓在我皮带扣儿上,虽没有继续,但也没立刻将手拿开。 见她垂着眸子,一双笼了雾气的凤眸,盯着那皮带扣儿,似是在天人交战,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 我赶忙跟她说,“我手疼。” 楚子婳这才回过神,立刻松了手,去检查我手上的尸毒,然后拽过糯米,戴上手套,用那糯米帮我搓了搓手,又用绷带缠上,敷了厚厚的一层。 她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红晕,急匆匆的忙完这一切,才抬眼问我,“好些没有?” 我讷讷的瞧着她,见她看我,才赶忙将眼神挪开,心虚道,“其实、也不怎么疼。” 楚子婳一怔。 我又小声嘀咕,“我就是……” 似是见我说不出口,楚子婳干脆接了话茬,“那你就别勾引我。” 我被她说的心中一愣,抬眼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你笑的时候。” 楚子婳回答的一本正经,说完就转身去收拾糯米了。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也就是在给她看那草人的时候,笑了一下而已,我…… 我忽然发现,这种事是不能解释的。 楚子婳收拾完桌上的糯米,就躺到床铺的另一端。枕着背包睡觉去了。 我见她躺下半天也没声响,以为她睡着了,心中一时好奇,就拿过她放在桌上的小本子,翻开瞧了眼。 那本子里都是素描画,一张张,一幅幅,全都是我。 我正瞅着那些照片似的素描愣神,楚子婳忽然闷声说了句,“其实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我顿时一惊,赶紧将那小本子合上,又推了回去。 偷眼瞧她,这楚姑娘也没回过头来看我,只小声嘀咕,“是因为你不一样。” “我、我知道。”我支吾着回了句。 楚子婳没再搭声,不久后,似是真的睡着了。 我这才将灯关上,靠在床头上。想再眯一会儿,可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楚子婳那小本子上,照片似的,精致画像。 虽然她画的都是我平时的样子,但我可以想象,这些年,她是怀着怎样的期待和思念,想着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而第一次见面,我就不由分说的,与她解除了婚约。 现在这情况,就算我愿意娶她,楚天幕也不一定会答应。 还有那些梦,是楚子婳对我心心念念的起点,却是我心里的一道坎儿。 楚子婳是个外行,或许不懂。 我与她没有任何血脉关系,在之前甚至没有过任何接触,她却能自小梦到我。还梦的那样清晰,只能是我爷爷在她身上下了咒。 这对楚子婳来说是不公平的,也许等那些梦消失,或者说,如果没有那些梦,她根本就不会喜欢我这样一个无趣的人。 爷爷用我的血脉之气绑住了楚子婳。 她才会这样,疯魔了似的,想要跟我在一起,但这对楚子婳来说,是不公平的,以她的身世、容貌和能力,她值得更好的人。 可让我没有勇气再对她横眉冷目、将她拒之千里之外的。也是那些梦。 是愧疚,我也不否认,其中也掺杂着很多期待。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她梦到的真是未来,那就说明,我最后还是会跟她在一起。 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至少等我有能力破开爷爷留在她身上的咒术,只是我现在连那咒术下在哪儿,怎么下的,都看不出来。 还有,爷爷当初会这样做,应该是在防着楚家悔婚,可最后悔婚的却是我们? 我至今都想不通爷爷为什么不让我和楚子婳在一起,是与楚家有仇,还是怕我拖累楚家? 以及,他让我转交给楚子婳的那本古籍,里面到底记载着什么? 当初爷爷不让我看。我便没看,但人的好奇心是按耐不住的,那古籍里的内容,我其实很想问楚子婳。 可她这样一个话多的人,与我接触几次,竟提都没提过那古籍。这反倒让我不敢贸然开口了。 丝丝缕缕的白光从东方映亮了天际。 我最后也没睡着,想那些事想的有些头疼,就早起到院子里活动了一圈,方之镜似是睡了个好觉,醒的也早,我到院子里没一会儿。他也拖着轮椅站到了门口。 我过去帮他将轮椅挪到院儿里,他这才坐到椅子上,问我昨晚的事。 我将大概经过说了一遍,方之镜思索着,又问我,“那个马超身上的煞气被抽离出来,如今煞气焚毁,他本人没有受到伤害?” “人还昏迷着,所以这个不能确定,但看上去他的昏迷似乎与煞气的抽离并没有直接联系。”我不确定的答了句。 方之镜沉默着,像是在想事情。 我又跟他说,“不过,这种驱使煞气的方法,就算不会伤及本体,但在精神方面,应该也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你是说,精神分裂症?”方之镜淡声询问。 我点头,继续道,“就拿马超举例,他体内的煞气被人抽离,炼化为煞灵,附到了纸人身上,就算那纸人有自己的意识,但毕竟一脉同出。” “附灵之后的纸人。其所见所闻,对昏迷不醒的马超来说,或许是一场梦魇,但若是换个正常人,极有可能会精神错乱,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 方之镜点头,又说,“那等这人醒了,我们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那施术者的身份。” 我蹙眉道,“但马超的情况不太好,能不能醒还是个问题。不过,我有个猜想。” “说说。”方之镜颇感兴趣的看向我。 我跟他说,“那个施术者,不盗取生气,反倒偷取煞气,应该是不想引起同行的注意,如果他使用生气驱使纸人,被偷取生气的人很可能因此受伤,会莫名其妙的遭遇不测,必然会找先生术士,给看看是怎么回事。” 闻言,方之镜眉峰微蹙,质疑道,“可若是被偷取了煞气,那当事人也一样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精神问题,出现幻觉的话,更会觉得是撞鬼了,找先生术士给驱邪。” “不一样,” 我摇头,点明道,“像是马超那样,他昏迷着,煞气被偷走使用,他就没有感觉,就算梦到什么,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也说不出来。” 方之镜略微一怔,又说,“可整个奉天市,又能有几个‘马超’?” “身怀煞气,又昏迷不醒的病人,确实不好找,但也不一定非要昏迷不醒的。”我淡声说着。 方之镜忽然不说话了。 我才问他,“一个正常人的煞气被偷走,炼化煞灵,很可能会让其出现精神错乱的情况,但若是,这个人本来就有精神问题呢?” 第六十五章 病院诡事 老旧的档案室 南城精神病院,是一家类似于收容所的福利机构。 听老瞎子说,这个精神病院里收留的都是些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精神病患者,也有些无力承担药费的低保户,和少数愿意付费治疗的普通患者。 一大早,姜凯到我那儿去讨凝气咒符,就被我和老瞎子拽到了这家精神病院。 不为别的,就为姜家在奉天市的慈善机构挂过名,有他这个姜老板跟着,我要看个档案什么的,好办了许多。 站在精神病院的门口,姜凯一脸懵逼。 直到楚子婳停好车过来,他才反应过来,狐疑着问我和老瞎子,“你俩这是。谁的脑子出问题了?” 老瞎子哑巴了一下。 我跟他说,“谁的脑子都没问题,来这里,是想查个档案。” 老瞎子似是怕姜凯不乐意,也赶紧说。“姜老板你不是没少往那慈善机构捐钱嘛?那慈善机构跟这家精神病福利院几乎是一体的,就你那名号,往这福利院里一放,那些工作人员还不得一呼百应?” “得了,我看他是放到那些精神病里,能一呼百应。”楚子婳不屑的打击了句。 姜凯黑着张脸,看了楚子婳一眼,就直接进了那精神病院。 我也瞧她一眼,心说,这激将法。比老瞎子的马屁好使多了。 姜凯进了一楼的门诊处,跟咨询台后的小护士说明情况,那小姑娘就找来了档案室的管理人员。 来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伯,戴着副老花镜,看上去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不过,这种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义工,管一日三餐,就在这儿帮忙的。 这位老伯姓王,是个退休教师,来福利院之后,就一直负责整理档案室。 听他说,以前那档案室里出过人命,有个患了狂躁症的精神病患者,在那里面杀过人,弄得满屋子都是血,很多档案都损毁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没人愿意去整理那个档案室。 王伯是两年前来这里做义工的,起初分配在新的档案室里,但后来福利院收留的病人越来越多,那个新的档案室也被腾出来,做了病房,他才知道这医院后面,还有个老档案室,并花了很长时间将其整理出来。 跟我们四个说着,王伯将我们带到了那个老档案室的门外。 大白天的,这档案室的门上,挂了三个锁。 楚子婳瞧着奇怪,就问他。“老伯,你们这档案室里是有什么机密资料?怎么还挂了三个锁?” 王伯似是也很无奈,回答说,“哪有什么机密?这锁是那值夜班的保安挂的,说是夜里有东西撞门,他害怕,就多买了俩锁按上。” “有东西撞门?”楚子婳瞅瞅我,又问那老伯,“这档案室里闹鬼?”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王伯不在意的说着,开了门,请我们进屋,还念叨说,“这档案室,我都整理好长时间了,要真有鬼。我还能见不到?” 闻言,楚子婳点了点头。 姜凯转过头来问我,“秦昭,你要找谁的档案?” 我正在查看这档案室的门,听姜凯说话,才回过神,跟那老伯说,“我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和年龄,但想来应该是个……大仙?或是个得道高人什么的?这档案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那老伯听得神色一怔,忽然笑道,“你这年轻人,还真会说笑,这精神病院里,十个有八个说自己是大仙的,还有说是玉皇大帝的。这我上哪给你找去?” “就没有那种,真有点小本事的?”我试探着询问。 王伯狐疑的瞅着我,摇了摇头。 我又问他,“那这些年,病愈出院的患者资料呢?我想看看。” 一听这话,老头儿犯难了,说,“那这资料可多了,都要看?” 我点头,看他嫌麻烦。只好说,“您找出来,我们自己看就行,看完放在一边,尽量不弄乱。” 闻言,王伯似是依旧不愿意去翻那些档案,但碍着姜凯这小半个‘资助者’的面子,又不好拒绝,只好去那一排排的档案架子上找档案了。 老瞎子摘了墨镜,过去帮忙。 姜凯问我,“你这是在找什么?” 我想了想,淡声道,“是在找那个帮过刘国富的神秘风水师。” 趁那老伯找档案的时间,我将那纸人几次三番出现的事,以及我和方之镜的猜想。说给姜凯听。 一旁的楚子婳却说我,“你是真能想,那风水师能是个神经病?什么样的神经病,能有这能耐?” 我跟她纠正道,“这人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精神病患者。但那种炼化活人煞气的方法,并不是一朝一夕能研究出来的,就算那黑咒是他拓印来的,实际应用也需要反复试验,他需要大量的试验品。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 楚子婳沉默着想了想,忽然说,“早知道把那姓方的带来,省得还得留个伙计照看他,还能多两个人一起翻档案。” 嘀咕着,楚子婳就也去档案架子那边帮忙了。 我和姜凯双手不便,在书桌旁等了一会儿,老瞎子就抱过来一堆档案袋,放到桌子上,问我,“你确定要一份一份找?我看那老王拿了俩大箱子出来,这架势,是要找到明天早上啊?” “没有线索,只能用这种笨法子了。”我淡声说着,拆掉绷带,换了胶皮手套,这才打开一个档案袋看了看,里面的病历资料可以说是非常详细了。 其实从精神病院里病愈出院的患者并不多,但因为不知道那个神秘风水师的年龄。所以这些档案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而且要一份份的仔细查看病历情况,以及患者的个人资料,所以比较费时间。 我们几个从上午找到下午,两顿饭都是那老伯给打来的,直到天黑,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王老伯下班就先回家了,老瞎子看的两眼发花,直跟我抱怨,说这一整天都过去了,得给他算工钱。不然他坐在古董街上,少说也得赚几百了。 我听他抱怨,就将李琥要找他算账的事说了,老瞎子一听,他那古董街上的坐街先生当不成了,更生气了,说这事儿都赖我,非管闲事,弄得他现在不避风头都不行了,少挣多少钱。 听他那语气怂的不行,姜凯蹙眉说,“没事,明天起,你把摊子,摆到我店门口,李琥敢找你麻烦,我来解决。” 老瞎子一听这是有人给撑腰了,顿时精神起来,连环屁拍的正起劲,档案室的门,忽然‘咣’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这家精神病福利院的建设年代其实已经很久远了,虽然翻修过几次,但这老档案室在病院的后面,是个独立仓库似的小房间,看门窗,还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铁板门,和装了防盗铁栏的小通风窗。 白日里昏暗,到了晚上也颇感压抑。 那沉重的大铁门忽然自己摔上,发出的巨响,更是吓了老瞎子一跳,就连我也跟着心颤了一下。 楚子婳捂着自己心口,像是也吓到了。 姜凯起身,过去拽了拽那门把手,皱眉说,“这门好像卡住了,打不开了。” 老瞎子顿时紧张起来,四下看看,嘀咕说,“这也没起风,好端端的,那门咋还自己关上了?这屋里不会真有啥脏东西?” 颤声说着,转过身朝那档案架子四处张望的老瞎子,忽然一个出溜,直接从凳子上摔下去,一把抱住我腿肚子,整个人几乎都缩到了桌子底下。 他指着靠墙的一排档案架子,说,“有、有人!” 第六十六章 纸人作祟 祟上身 老瞎子指的方向,在那档案架子和墙壁的过道里,有半个人影,等人大小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就像那档案架子上坐了个人。 我朝那架子瞧了眼,没看到有什么东西。 姜凯倒是胆子大,搬了个椅子过去,站到上面,正想看看那架子顶上有什么,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儿,忽然刷啦一下,从两个档案架之间翻过去,跃到了另一边的架子上。 老瞎子一怔,“这、这怎么又是个纸片子?” 楚子婳也质疑道,“这小纸人,能把那铁门关上?” 看样子她很是怀疑那小玩意儿的力气。 不过,楚子婳的质疑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小东西,确实不该有那么大的力气。 姜凯见那纸片子落到了另一边的架子上,正要转身去抓,老瞎子忽然惊愕道,“那、那个影子怎么还在?” 闻言,姜凯一怔。我示意他不要动,然后朝那个档案架子走了过去。 这架子与墙壁之间的过道,有三人并行那么宽,我转过拐角,就见那过道里,立着一个等人大小的纸人。 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纸人忽然歪头,就朝我猛扑了过来,张着一双大手,像是要掐我脖子。 我闪身躲开,纸人扑空,踉跄着撞到了墙壁上。 见那架子后面突然窜出个大家伙。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老瞎子,又是一出溜,差点儿摔回去。 楚子婳赶紧拽住他胳膊,把人拎到了一旁。 姜凯也惊诧道,“这什么东西?” 那等人大小的纸人,通体灰白,是用档案袋里的资料纸糊成的,身上看不到咒文,脸上却依旧画着那种滑稽的笑脸。 而纸人动起来的攻击,也看似毫无章法,应该并非那施术者本人上身。 我跟姜凯说,“把它摁住。” 姜凯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三两步朝那纸人走过去。 我正要提醒他不要轻敌,那纸人就像头牛似的,猛冲过去,一头顶在姜凯的胸口上,将人撞得倒退了好几步。 姜凯似是没想到这东西的力气能有这么大,被撞出去很远,才反应过来,扎稳脚步,抱住那纸人的脑袋,用力一拧。 却没拧动。 这下姜凯是真愣住了。 那纸人也像发了疯似的,两只大手推住姜凯的腰,就又推得他倒退了好几步,再往后就是桌角了,会磕到腰椎上。 我见姜凯降不住它,只好上前一脚将纸人踹开,跟姜凯说,“我摁着,你用火试试。” 我凝了生气,趁那纸人还未稳住身形,一把抓住它手臂,反拧,压着肩膀,将其摁在了地上。 姜凯瞬间反应过来,拿出打火机。就凑到近前,烧那纸人的脸。 可打火机喷着火苗,却点不着纸人。 姜凯见不行,那纸人又跟一头牛似的,挣动的厉害,眼看我就要摁不住了,他急道,“怎么办?” 我一脚踩在纸人的后膝上,跟他说,“摁着,让楚子婳来。” 可不等姜凯上手帮我摁着,那纸人突然暴起一股巨力,肩膀反顶过来,将我甩开,转身就朝我胸口打了一拳。 我闪的快,拳头打在身上,倒也没伤到筋骨,可那纸人顺手又拽起一把椅子。雷厉风行的朝姜凯的脑袋砸了过去。 纸人动作极快,似乎也没有固定的攻击目标,就只是在一味的发泄狂躁的情绪。 老旧的木椅砸下来,姜凯也没躲,抬手挡了下,那本就松散的椅子砸在他胳膊上,顿时就磕散架了。 挥臂挡开椅子,姜凯抬脚就往那纸人肚子上蹬了一下,力道之大,直接将那纸人踹进了两个档案架子的过道里。 姜凯追过去,可没两秒,就被那纸人一拳打了回来。 见姜凯踉跄着撞到桌子上,老瞎子哆嗦道,“我看,还、还是先想办法打开门出去?” 姜凯没搭理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又朝那疯牛似的纸人去了。 我四下看看,之前那个纸片子似的小纸人。已经不见了。 楚子婳不确定的问我,“秦昭,刚才你叫我了?” “那纸人体内有张符咒,你掏它心口,把那东西揭下来。” 我仓惶间,答了句,赶紧去姜凯那边帮忙。 姜凯似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交手几次,都被那纸人打的连连倒退,直到我过去压住了那纸人的一条手臂,他才得以还手,擒住纸人的另一个肩膀。 我俩用力往下一压。这力壮如牛的纸人顿时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但它还是在挣扎。 姜凯惊愕,“这东西力气怎么这样大?之前在我家那个小矮个儿,可没这么大劲儿。” “那次的纸人,是人在操控,这个是煞灵。”我简单的答了句。 话音未落,那纸人忽然曲腿,又要站起来。 我和姜凯力气不小,可还是摁不住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纤细的玉手,从那纸人的后心探进去,直接穿透纸人,从它前胸探出来,修长的手指间,多了一张黄符。 顿时刷啦一声,方才还力壮如牛的纸人,竟在瞬息之间破碎。成了散落一地的档案资料。 楚子婳收回手,细瞧了眼,夹在修长二指间的黄符,问我,“就是这东西在作祟?” 我见她轻易就将那煞灵的‘本体’擒住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淡声道,“这符咒上附了死灵之气,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那人造出的残次品。” 我拿过那张黄符,见其并没有自燃,便取了个小瓶子。将黄符封到了里面。 姜凯忽然皱眉道,“秦昭,你说,那个在背后捣鬼的人,会不会是那王老头儿?” 听他质疑那个王伯,我摇了摇头。 姜凯却是笃定道,“可这档案室里也没别人了,我们四个一直在翻看档案,就那个王老头儿一直待在档案架子的过道里,整整一下午,这纸人肯定是他弄出来的!” 我见他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只好说,“那王伯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这档案室里,也不止我们几个。” 姜凯一怔。 楚子婳问我,“你是说之前那个小纸片子?” 我点头,继续道,“那小纸人看似没什么本事,可这力壮如牛的纸人,就是它造出来的。” 姜凯瞅着我,眼神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跟他说,“我见过那种小纸人,去一个百货超市里偷黄符,它把原本的符咒卷起来。夹在腋下带走,改动之后,又送回来,贴回了原本的位置。” 姜凯狐疑道,“你是说,这个黄符,也是那小纸人贴上的?” “黄符是它贴上的,纸人也是它糊出来的,就连这纸人脸上的滑稽笑脸,都是它画的,我们坐在台灯下翻档案,它就躲在那架子后。忙着,造出了这个力壮如牛的大纸人。” 我娓娓道来。 姜凯那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的瞅着我,似是有些哑巴了。 楚子婳倒是听了个明白,问我,“你的意思是,刚才的小纸人,就是那个神秘风水师在亲自操控?” 我点头,又跟她说,“这人不会做无用功,如此大费周章的造个麻烦出来,攻击我们,肯定是这档案室里有他不能被发现的秘密。” 姜凯问我,“是那些档案?” “不,若只是档案,他直接让那小纸人偷走就行了,很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我思索着。 就听那书桌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窃笑声。 楚子婳和姜凯都被这声音惊得一怔。 我转身朝那边看过去,就见老瞎子不知何时蹲到了书桌上,像个蛤蟆似的,蹲着两条腿,双手摁在桌面上,左手里拿着一根锋利的木刺。 那木刺是之前砸在姜凯身上那把椅子的,凳子腿儿。 第六十七章 咒文痕迹 鱼饵 老瞎子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渗着古怪的笑意,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忽然竖起手里的木刺,将那木刺锋利的一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姜凯皱眉,问我,“他在干嘛?” “邪风入体,被上身了。”我低声说着,没敢轻举妄动。 “鬼上身?”姜凯狐疑着问我。 我摇头,给他看了眼封着黄符的瓶子,说道,“可能也是这种黄符,贴在他身上。” 说完,我就朝老瞎子走了过去,问他,“你想做什么?” 见我靠近,老瞎子忽然把木刺往自己那脖子的皮肉里刺进了几分,脸上窃笑的表情也瞬间荡开。逐渐变成了张狂的笑意,身子都因为这笑声,而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姜凯见他那脖子都出血了,还在那儿笑,三两步过来,似乎要上去抢他手里那木刺。 “别刺激他。”我抬手挡了姜凯一下,才跟‘老瞎子’说,“你赢了,只要你不杀他。” 闻言,那笑容逐渐扭曲的‘老瞎子’忽然就收了笑意,冷声说,“你,跟我来。” 他说的是我。 姜凯和楚子婳都是一愣,我朝二人看了眼,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就独自一人走到了书桌旁。 老瞎子这才站起来,跳下书桌。就转身朝这档案室的西南角走了过去。 他走在前面,那锋利的木刺一直戳在脖子上,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照他说的跟过去。 并未走出多远,老瞎子就停了下来,他忽然转身,看着一旁的墙壁,犹豫了很久,才探手,在那墙壁上擦了一下。 伴随着老瞎子仔细的擦拭,那刷着一层涂料的墙壁,逐渐恢复了原本陈旧的色调。 墙壁上,画着一道咒文,笔法十分潦草,看在我眼里却有些眼熟。 老瞎子继续刮擦着墙壁表面的涂料,将咒文的范围逐渐扩大,他淡声说,“你很聪明,来帮我看看。” 我没作声。 ‘老瞎子’又继续道,“这些都是我的心血,你看,它们是不是很完美?” 冷淡的语调中逐渐透出一丝迷恋,老瞎子仔细的擦拭着墙壁,在他身前擦出了一大片咒文。 那些咒文,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看上去混乱,却又各自完整。 见我不作声,老瞎子又转过身来,看向我,一副创出旷世之作的表情,问我,“能卫正道,是生灵之气,还是死灵之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不在意的扫了眼墙上的咒文。反问他,“你真的用这些咒文卫正道了吗?” ‘老瞎子’瞧着我,却是没作声。 我继续道,“这些咒文都是你研习出来的?” “不止这些,”‘老瞎子’毫不避讳的答了句,又敞开手臂,指了一圈,说道,“这整个房间里,都是。” 我问他,“用了多久?” ‘老瞎子’似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却还是摇头,说,“记不清了。” 那时间应该是很长了? 我奇怪,“你之前是这家精神病院的病人?” 闻言,‘老瞎子’却是忽然笑了下,又说道,“是也不是。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这不是胡扯吗? 他这秘密,分明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不过,若是这档案室里没有他住院的病历资料,那墙壁上的东西,被发现,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思忖片刻,我问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老瞎子’沉默片刻,又看向墙壁上那些老旧的咒文痕迹,似是有些失落,叹声道,“只能将这些东西,毁了。” 他如此说着,闪开一些,给我让出了位置。又说道,“你来毁,这整个房间,有关这些咒文的痕迹,要一分不差的刮掉。” “……”我瞅着他没动。 ‘老瞎子’立刻把手里的木刺往自己脖子里又戳了戳,说,“就是些体力活儿而已,换一条人命,你不亏。” 我竟无言以对。 待在档案室的整个晚上,我和姜凯,还有楚子婳,把四周墙壁上的涂料。以及涂料下的黑咒文,刮擦了个干净。 我们三个干活儿的时候,‘老瞎子’就站在远处,瞧着我们,那根木刺一直顶在他脖子上。 姜凯问我,要不要把那些咒文偷偷记下来。 我摇了摇头,没作声。 直到天色见亮,这一屋子的咒文痕迹才清理干净。 用木刺戳着自己脖子的老瞎子,也松了手,‘当啷’一声,那半截凳子腿掉在地上,老瞎子垂着双手,也没了反应。 我走过去,掀开他衣领,在老瞎子的衣襟里,拽出了一张黄符。 那符纸是用朱砂画的,可上面的生灵之气,已经散尽了。 黄符揭掉之后。老瞎子也没立刻清醒过来,直到我在他眉心点了一下,这老骗子才如梦方醒的怔了下,涣散的眼神重新有了聚焦,随即捂住自己的脖子,嘶了口凉气。奇怪道,“这脖子咋有点疼?” 说完,他又四下看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自个儿是啥时候挪了地方。 姜凯跟他说,“还能知道疼。就不错了。” 老瞎子把捂着脖子的手拿下来一看,有血,顿时就哆嗦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紧张的四处环视着,问我,“秦昭,那、那个大纸人呢?” 我瞧了眼散落一地的档案资料,跟他说,“纸人不在了,收拾收拾,回去。” “啊?不找那神秘人的档案了?”老瞎子一怔。 我跟他说,“不找了,找也找不到。” 说完,我就附身去整理那些档案资料了。 等到王伯上班,那些档案资料,只能算是被我们捡起来,摆了个工整,至于要怎么分类,如何装回档案袋里,只能王伯自己整理了。 这老头儿见那些资料被我们弄得乱七八糟,档案室的墙壁还被我们刮了个原形毕露,当时那脸色就不好看了,问我们是不是诚心来找麻烦的? 直到姜凯说。会找两个人过来,给他帮忙,王伯才勉强作罢,赶紧将我们几个赶了出来。 我让楚子婳开车去古董街。 老瞎子直说不行了,说他得去医院包扎,还得好好歇两天,以后也得躲我远点儿,说是跟着我干活儿,挣钱是挣钱,也是真要命。 我没作声,楚子婳就开着车没停。 到了古董街,我们去姜凯的铺子里。给老瞎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昨晚,老瞎子是被那个神秘风水师上身了,或者说是控制了,整个过程,我说给老瞎子听,还有那档案室里的黑色咒文。 既然是那风水师留下的,他应该是在那个房间里待了很久,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承认,足以说明,那个精神病福利院里,应该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闹这一出,也只是为了毁掉那些咒文痕迹。 我跟姜凯说,让他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个档案室是哪年发生的命案,又是从什么时候传出‘闹鬼’之说的。 这些事年头长了,应该得问之前的老人。 姜凯点了头,答应去办。 老瞎子就要开溜了,说是得回家养伤。 我见他转身要走,一把将人拎住,淡声道,“暂时还不能走。” 老瞎子一怔,神色有些紧张的捂住脖子,急道,“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秦昭,你可别再折腾我了!” 我耐心道,“不折腾你,你就坐在这铺子门口,摆个卦摊而已。” “我、我这都受伤了!”老瞎子一脸惊诧的看着我。 我挑眉问他,“可你是鱼饵,算着时辰,那鱼也该来了,到时候鱼饵不在,这鱼要是找你家里去,怎么办?” 老瞎子愣了下,姜凯也说,“你就在这里摆摊,等李琥。” 第六十八章 顺嘴胡扯 撞诡 老瞎子摸着自己的脖子,似是被昨晚那事吓得不轻,可现在,他是上了贼船,这一时半会儿,还真就下不来了。 见他犹豫,姜凯又说,“李琥那名声是出了名的臭,你躲是躲不掉的。” 楚子婳拿了糯米,给我和姜凯敷上,也说老瞎子,“你那伤口没事的,只是皮外伤。” 闻言,老瞎子松开捂着脖子的手,悻悻的瞅了瞅我和姜凯,只好到门口摆摊去了。 见他留下了。 姜凯才问我,“你确定那个李琥会来?” “不是确定会来,应该是昨天就来过了。”我瞅了眼时间。 也没等多久,半个多小时,古董街上就停了辆黑色小轿车。 外面的伙计进了铺子,跟姜凯说。“那个李琥来了。” 姜凯一听,起身就要出去看看。 我让他再等等。 姜凯愣了下,问我,“你不是?那老头子一把年纪,你真要坑他?” “你以为他是那种会随便被人坑的主儿?”我不在意的回了句。 楚子婳挑眉,却是起身,到门口看热闹去了。 我起身。也站到了门口。 就见街对面,老瞎子坐在卦摊前,稳如泰山。 而李琥捂着脑袋,从车上下来,带着两个工人模样的壮汉,站到了老瞎子的卦摊前。 “余先生,我那工地上,有点儿事,想请你去看看。”李琥如此说着,拿了一沓钞票扔在老瞎子的卦摊上。 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份买命钱。 老瞎子要真跟他们走了,估计就回不来了。 一般人,是不会拿这钱的,胆虚的。自个儿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会就地求饶,担保不会把医院的事说出去,胆大一些的,应该会立刻报案。 以老瞎子那性格,前者的可能居多。 但此时,他却将那钱拿起来,装到了自己兜里。 李琥看他收了钱,顿时侧身就要回车里,估计是盘算着把人带到他工地上,再慢慢收拾。 可老瞎子还是坐着没动,他只将钱装起来,沉声道,“这位先生,老夫虽是眼盲,但心不瞎,你身上这事儿,不必去工地上看,在这里就能解决。” 闻言,李琥一怔,又转过身来,奇怪道,“怎么个意思?” 老瞎子也不废话,直接说,“想必这位先生,近日来,头痛的厉害?” 捂着脑袋的李琥,立刻将手放下来,朝身旁的两个工人使了个眼色。 顿时,那二人上去,摁住老瞎子,就将他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 姜凯站在我身后,看的眉头一皱,正要出去,却见墨镜后,老瞎子那一双原本完好无损的眼珠子,只剩眼白了。 看到老瞎子那眼眶里只有眼白,李琥愣了下,见老瞎子伸出手来,似是在要墨镜。 他只好又朝那工人使了个眼色,这人才将墨镜还回去,放到了老瞎子手里。说,“大师,我刚才看你墨镜上有个脏东西,帮你擦擦。” 老瞎子一脸淡定的戴上墨镜,并未搭话。 李琥想了想,才问老瞎子,“余先生,你看我身上这事儿?” “是有生魂作祟,这位先生,不知方不方便,将近日遭遇,说与老夫听听?”老瞎子那做派,还真不是一般的仙风道骨。 李琥犹豫片刻,蹲到了卦摊前,跟老瞎子说,“我这事儿,其实不用说,余先生明白的很。” “嗯?”老瞎子有些诧异。 李琥又说道,“前天晚上,余先生是不是到北街的医院里,帮个农村妇人看过事?” 老瞎子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才点头说,“那妇人姓陈,她的儿子马超,撞了脏东西,至今未醒。” 听他很是坦然的承认了,李琥这才继续道,“马超,就是我工地上的司机,余先生这意思,他是真撞到脏东西了?” 老瞎子点头,低声道,“他那个比你严重,他撞上身的,是个死于火海的冤魂,是猛鬼,不好解决。” 一听这话,像是想起陈惠芬说她总是梦到自己的儿子被火烧死。 李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问道,“那我身上这个呢?” 老瞎子沉稳道,“你这是生魂,魂魄的主人应该还没死。但若是等那人死了,这生魂也会变成厉鬼,虽不说能在瞬息之间取你性命,但头痛难忍,破财遭祸,也是难免的。” “那、那这事怎么破?”李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是有些害怕。 “有两个办法,”老瞎子回答道,“或是生魂的主人不死,或是顺其自然。” 李琥顿时就不乐意了,皱眉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不能驱鬼什么的?” “生魂不是鬼,是活人的魂魄。”老瞎子高深莫测的纠正了句。 李琥似是还有些怀疑,又问道。“那我身上这个生魂,是不是马超的魂魄?” 闻言,老瞎子却是摇了摇头,说,“这老夫就不知道了。” 李琥又狐疑道,“那前天晚上,跟你一起去医院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是道友,老夫眼盲,托那两个年轻人,帮忙看看马超的面相如何。”老瞎子答得理所当然。 李琥突然抬手又捂住了脑袋,似是头疼的厉害,他咬着牙,使劲儿搓着脑袋,许久之后,才说,“我打听过了,你叫余得水,平时就在这条街上混饭吃,今天你说这事儿,我暂且信了。但若是让我发现,你在骗我,老子送你去尝尝奉天东大河的水。” 如此说完,李琥转身,就急匆匆的上车离开了。 直到那车子走远,拐出了古董街的街口,一派淡然的老瞎子忽然就怂了。缩在卦摊前,摸着钱兜子,两条腿都在打哆嗦。 我从姜凯这铺子里出去,到他那卦摊前,说,“顺嘴胡扯,又赚一笔?” 老瞎子颤声道。“这种钱,以后还是少赚为妙。” 楚子婳跟过来,问我,“那个李琥,是给马超治病去了?” 我摇头说,“这个不能确定,但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俗话说的好,疑心生暗鬼,这李琥自己做了亏心事,自然会越想越害怕。 姜凯立刻就叫了伙计过来,让人去北街那小医院里盯着。 吃过午饭,姜凯派到医院盯梢的伙计就打了电话回来,说没看到有人转院,也没人进手术室,但李琥在医院待了一上午,像是头疼的厉害,但没治好,刚刚坐车离开了。 姜凯有些失望。 楚子婳却问我,“李琥那脑袋,能疼到什么地步?” 我想了想,才说,“现在应该已经疼的生不如死了。” 果然,没多久,那伙计又打电话来,说李琥的人给马超办了转院手续,已经把人拉走了。 老瞎子念叨,说这锅,总算是没白背。 姜凯让那伙计继续盯着。老瞎子还是胆虚,收拾了卦摊,就先回家了。 见我和楚子婳也要走,姜凯才提醒我,给他把那凝气咒再画一遍。 我想着麻烦,干脆说,“你去找方之镜,让他给你画个灵咒,能用很长时间。” 似乎是觉得有道理,姜凯点点头,就跟我们一起出了铺子,可没走两步,刘晓芸从街口那边过来,老远就喊了我一声。 姜凯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才说,“哦,前段时间,这丫头来我店里,是找你的,说她有个同学,好像是撞鬼了?” “前段时间?”我略微一怔,心说这要是真撞‘鬼’了,估计她那同学早凉了。 姜凯点头说,“那天你不在,她就到我铺子里等了一会儿,就、就是我掐她脖子那天。” 姜凯如此说着,似是有些悻悻然。 楚子婳瞧瞧我俩,目光最后落在了刘晓芸身上,明媚的凤眸一下子就荡起了一丝敌意。 我见她忽然冷了脸,不禁一愣。 可不等我说话,刘晓芸就到了近前,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说,“秦先生,你还是给我留个电话,我都来找你好几次了,你也一直不在,我有急事。” 第六十九章 红裙子 好好说话 刘晓芸跑得脸颊绯红,用手扇着凉风,喘了两口气。 我略一思忖,问她,“什么事?” 果然,如姜凯所说。 刘晓芸跟我说,她有个同学好像是撞鬼了。 这个同学,是刘晓芸的室友,叫林白。 听刘晓芸说。 林白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自小学着舞蹈,高中以后就在奉天市和平区的一家舞蹈中心,报了个古典舞培训班,每两个星期,去一次舞蹈课。 也是在两个星期前,林白跟她说,最近压力太大,都产生幻觉了。 刘晓芸问她什么幻觉? 林白就说。是跳舞的时候,看到舞蹈室的镜子里站着个人,穿着件红裙子,背对着她,可等她停下来细看,那人又不见了。舞蹈室里也没有那样一个人。 林白问别人,别人也说没看见。 她就觉得自己是视觉疲劳,出现错觉了。 起初刘晓芸也没当回事,但不久前,刘晓芸在寝室的阳台上,看到了一条红裙子。 那裙子又肥又大,就挂在玻璃窗外的铁栏杆上,是那种很旧的舞蹈演出服。 刘晓芸奇怪,就问林白那裙子是不是她的,林白说不是,还说从没把演出服带回来过。 但她们那寝室里,只有林白是学舞蹈的。 后来刘晓芸又问了其她室友。结果没人知道那裙子是哪儿来的。 几人猜想,可能是楼上哪个寝室掉下来的,就想把裙子拿进来,放到宿管阿姨那儿去。 结果开窗的时候,那条裙子掉到了楼下。 可等刘晓芸下楼去找,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那条红裙子。 她以为是被人捡走了,就没在意。 可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那条红裙子竟然又挂在了窗外,拉开窗帘的室友吓了一跳,问是谁捡回来的,怎么又挂在这里吓人?没放宿管阿姨那儿? 但是没人作声。 林白胆子大,过去开窗,三两下就把那红裙子拽了进来,说她们几个,“多大人了?还开这种玩笑?” 没人搭话,承认这事。 林白也不在意,下楼时,就把那红裙子给宿管阿姨了。 当时刘晓芸是跟她一起下楼的,亲眼看着宿管阿姨把那个裙子装在塑料袋里,放到了失物认领处。 之后就发生了怪事。 刘晓芸同宿舍的几个室友,那几天总说浑身疼,夜里睡觉累的不行。 似乎只有刘晓芸没事。 就连一向活动量很大的林白也浑身酸痛,盘算着要推掉这周的舞蹈课。 刘晓芸觉得奇怪,那天下楼时就留意了一眼,发现放在失物认领处的那个红裙子不见了。 她去问宿管阿姨,这裙子是哪个寝室拿走的。 结果那阿姨也一脸茫然,说之前还在架子上放着,好像也没人来认领过。 说着,那阿姨还翻找了半天,却没找到。 说到这里,刘晓芸皱着两条小眉毛,一副事态很严重的表情,问我,“秦先生,你猜那裙子去哪儿了?” “在你们宿舍里。”我淡声答了句。 刘晓芸一怔。赶紧点头道,“是啊,那天晚上,我怎么琢磨这事儿,都觉得奇怪,夜里就没睡,可熬到半夜,也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早上,大课间,我就偷偷回寝室,趁她们不在,四处找了找,结果从林白的床铺下边儿,找到了那条红裙子。” 刘晓芸说着,似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嘀咕说,“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条裙子就像个壁虎似的,贴在林白的床板下边儿。” 我问她,“你动那裙子了吗?” 刘晓芸摇头,紧张道,“我不敢,那天我请了假来找你,你也没在,这事我不敢告诉林白,只能夜里偷偷盯着,怕出事,但她们除了身上不舒服,好像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表面上看着没问题,可不代表真的没有问题,这生命和时间,往往都是在不经意间流逝的。 我思忖着,问刘晓芸,“那这之后,林白还见过那个人影吗?” 刘晓芸却是不确定道。“不知道,她今晚有一节舞蹈课,会去和平区的培训班上课,所以我来找你,想让你去帮她看看,但林白这个人固执的很,她不信这些的,所以我们只能偷偷去看一眼。” 说完,刘晓芸又摸了摸自己的衣领,问我,“秦先生,你说。我和她们睡一个寝室,我却没事,是不是你送我这玉坠子,帮我挡了灾?” 我见她话多,立刻纠正道,“那玉坠子,本就是你自己的,不是我送的。” 刘晓芸一怔。 我又问她,“你们那学校,我能进去吗?” “说是家属,就让进,但女生寝室不行。”刘晓芸摇头。 我想了想,又说,“那我给你一张黄符,你去将那红裙子拿出来,给我瞧瞧?” “这、这我不敢……”刘晓芸怯懦的说着,从背包里,拿了几百块钱给我。说,“我给你钱,你能不能想个别的法子?” 我瞧着她手里那几百块钱,还夹着不少零钱,犹豫片刻,楚子婳直接探手将刘晓芸的钱。拿走了,说,“这钱给我,黄符也给我,我去拿那条红裙子。” 刘晓芸错愕的瞧着楚子婳,动了动手指。似是才发觉手里的钱已经被拿走了。 楚子婳将那几张票子数了数,留下整票,只给了我十八块钱。 我一阵无语。 姜凯去找方之镜讨灵咒,楚子婳就开车,载着我和刘晓芸回了学校。 因为是周六,学校门口也有几个来接学生的家长,只是人家都等在外面,我和楚子婳却要进学校,自然就被保安给拦下了。 刘晓芸赶紧解释,说我是她哥,来学校是帮她拿被褥的,要带回家拆洗一下,说是就在楼下等着,不上楼。 保安这才让刘晓芸在进出学校的人员登记表上签了字,放我们进去。 刘晓芸就读的高中,也在南城区,是所吃住条件极好的私立高中,从大门进去,绕过教学楼,后面就是女生宿舍楼了。 因为楚子婳要跟刘晓芸上楼,所以到了楼下,刘晓芸先去找那宿管阿姨说这事了。 我和楚子婳等在外面。 楚子婳忽然问我,“你不是说要给张黄符?符呢?” 闻言,我略微一怔。跟她说,“你不用,直接将那衣服拿出来就行。” “怎么那小丫头,你就给,到我这儿,就不给了呢?”楚子婳似是在故意找麻烦,细瞧着我,又了然道,“哦,原来你喜欢这种妹妹型的?秦昭哥哥?” 听她叫我哥哥,我心头一颤,忙挪开眼神。讷讷道,“你好好说话。” 楚子婳往我身前凑了几分,瞧着我,缓声说,“我哪里不好好说话了?” 我垂眸看向一旁,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楚子婳见我紧张,这才收敛些,又说,“你这性子,以后得躲那些小姑娘,大姐姐的,远一点。” 我听她话里那意思,下意识的解释说,“刘晓芸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你师叔的私生女,我只是帮她平过事。” 楚子婳见我主动解释,似是很稀奇,笑了下,才说,“私生女怎么了?就是我师叔来了,也没用,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我被她说的一阵不自在。 这时刘晓芸似是跟那宿管阿姨说好了,朝楚子婳招了招手。 楚子婳意义不明的又瞧我一眼,就不紧不慢的过去了。 这楚姑娘身形偏瘦,身高大概有一米七左右,比刘晓芸高了半头有余,见她懒散的迈着大长腿,跟在刘晓芸身后进了楼道。 这一瞬间,我忽然有点担心刘晓芸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章 地下室 背靠背 楚子婳和刘晓芸,二人进了楼道,有十多分钟才出来。 见二人回来时也是两手空空,我不禁蹙眉,问道,“那条红裙子不见了?” “嗯,不、不见了……”刘晓芸脸颊绯红的低着头,原本整洁的小衬衫,多了一些褶皱。 我瞧她神色古怪,只好问楚子婳,“所有地方都找了?” “找了,没见有什么红裙子,”楚子婳神色自然的答了句,又一本正经道,“晓芸说,那裙子昨晚还在,会不会是被别人看到,给扔了?” 我思忖着摇了摇头。问刘晓芸,“林白不在学校?” “她周末从来不在学校待着,但我只知道她今天晚上会去那个舞蹈中心上课,平时去哪就不清楚了。”说完,刘晓芸又想了想,才小声问。“要找她回来吗?我有她电话。” “不用了,你带我去她上课的那个舞蹈中心看看。”我淡声说着,转身往学校外走。 楚子婳也跟过来,出了校门,她去开车,我和刘晓芸到路边等着。 神色局促的刘晓芸,忽然支吾着,小声问我,“秦、秦大哥,那个楚姑娘,她是谁啊?” 听她真顺嘴叫我哥。 我侧目看向刘晓芸,思索片刻。问她,“怎么?她欺负你了?” “没、没有!”刘晓芸顿时一惊,十分紧张的否认了句。 这时,楚子婳开车过来,我便也没再多问,但看刘晓芸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分明是吃了什么苦头。 上了车,刘晓芸指着路,很快就到了和平区的那家舞蹈中心。 刘晓芸说,这里的前台认识她,她不想让林白知道她请先生的事,所以就不跟我们一起进去了。 见状,我也没强求,下车和楚子婳进了舞蹈中心。 到前台,楚子婳说要报个古典舞培训班,想先参观一下。 这前台就喊了个接待员过来,带我们上楼。 古典舞的教室在三楼,只有一间,我们过去的时候,就见教室里几个半大的小姑娘,正在压腿,一旁连个看着的教练都没有。 带路过来的那个接待员顿时一愣,上前问道,“你们林老师呢?” “老师去地下室拿水袖,一直没回来。”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孩子答了句。 闻言,那接待员说,“你们先休息一下,等林老师来了,再继续练。” 几个小朋友点点头,就嬉笑着坐到一起说话去了。 我问那接待员,“这林老师是?” “哦,是在这里实习的舞蹈生,晚上有课,白天赶在周末里,就帮着带带小学员,赶巧今天教练没来。这小丫头办事也是不牢靠,怎么能让孩子自己在教室待那么久?” 那接待员说着,似是有些着急,就要下楼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招呼我和楚子婳,“两位,你们自己先转转,我去看看就回来。” 我点点头,没作声,那人就急匆匆的走了,看样子是去找那林老师了。 我和楚子婳进了舞蹈班,楚子婳去跟那些小朋友说话,我就四处看了看。 这舞蹈教室里,还算干净,没什么凶煞之气。 等我转了一圈,楚子婳也问了个七七八八。过来跟我说,“那个林老师,就是林白,听小孩儿说,她早上来了就去地下室了,一直没回来。” 楚子婳说完,又念叨,“难怪刚才那接待员着急,这怕不是出什么事了?” “去看看。”我淡声说着,和楚子婳下了楼,到一楼的时候,就见几个人往走廊那边去了。 见状,我俩跟上去,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了咣咣的撞门声,有个男教练正在撞那地下室的门。 其余几人商量着,有人出去打电话了,看样子是要找个开锁的。 我挤过去瞧了眼。见地下室的门缝,往外渗着浓烈的煞气,不禁皱眉,上前拦了句,“等一下,你这样撞,门是打不开的。” 那男教练正在着急,回头一看,也不认识我,立时有些急眼,说道,“你谁啊?” “我是林白的朋友。”我顺嘴胡扯了句。 闻言。那男教练一怔,态度也缓和了些,只糟心道,“这门要是撞不开,就只能等开锁的了。” “让我试试,也许我能打开。”我试探着说了句。 众人闻言,都狐疑的瞧着我,那男教练也质疑道,“你?” 似是觉得我这身形,没什么劲儿,他都撞不开,这门我就更撞不开了。 我也不跟他们废话,走过去握住那门把手拧了拧,见真的拧不动,这才默念凝气咒,将生气聚于掌心,往那门锁里震了一下,然后再拧那门把手。‘咔嗒’一声脆响,门锁就开了。 见我随随便便就将门打开了,众人都是一愣,随即纷纷挤过来,要进去看看情况。 但都没那男教练跑的快,这人像是舞蹈中心的负责人。似是生怕林白在他这儿出什么事,一头钻到地下室里,也没管那屋里还黑着灯,当时踩空,‘骨碌’一声,就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瞬间。争抢着要去看个情况的众人都安静了,还是其中一个女教练先反应过来,到门旁摁了下电灯开关,可灯没亮。 “这真是邪门儿,锁坏了,灯也坏了?”其中一人嘀咕。 又有人往地下室里喊,“孙教练,小白?你俩没事?” 然而黑漆漆的楼道下,没人应声。 开灯那女教练奇怪,“这孙教练,摔下去,怎么没动静了?” 说着,她就要下去看看。 我先行一步,将人拦了下,说道,“这地下室里不干净,你们在外面待着,别进来。” “不干净?”那女教练狐疑的瞧着我。 其余几人也都是一脸怪异的表情。 站在一旁的楚子婳干脆说道,“就是闹鬼,你们没看这屋里锁也坏,灯也坏,人摔下去也坏了吗?” 闻言,众人彼此看看都是一阵嘀咕,觉得不靠谱。但也没人往里冲了。 我见人稳住了,这才转身,从帆布兜子里摸出了一只小手电,打开,往地下室里照了照。 这地下室很大,摆着很多木箱子,还有不少高大的货架,上面放的都是些小乐器,演出服,舞蹈鞋之类的。 而刚才从楼梯上滚下去的那个孙教练,竟不见了。 站在我后面的女教练,见楼梯下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孙教练的踪影,似是也有些害怕了,往后退了退,没再跟上来。 地下室里弥漫着浓烈的煞气,赤红色的雾气像是浓烟一样,从地下室最里面的角落里翻滚出来。 我快步下了楼梯,用手电四处照照,附近的货架后也没看到孙教练的踪影。 找不到人,我只好先去那煞气的根源处瞧瞧。 可还没等我走到近前,这地下室里忽然卷起一阵阴风,那角落的滚滚煞气竟瞬间就换了个方向。 与此同时,地下室的门忽然‘嘭’的一声,就关上了。 我用手电往楼梯上照了照,又四下看看,依旧没有孙教练和林白的踪影。 默念凝气咒,将生气收敛,我净化出方寸之地,这才再次朝那煞气的根源处走过去。 这次那煞气的感知力似是变弱了,并没有立刻躲开,我到近前,就看到了刘晓芸说的那条红裙子。 和那裙子在一起的,还有林白。 当时林白是背对着我的,身上就穿着那件宽大的红裙子,裙摆拖在地上,她周身上下都是煞气。 甚至透着一丝隐隐的死灵之气。 看上去,林白像是被煞灵上身了。 可她这情况,明显和普通的煞灵上身有所不同。 我思忖着,走过去,用手电照着,仔细瞧了瞧,见林白披在背后的长发有些晃动,便探手过去,拨开瞧了眼。 结果,我在那头发下面看到一张脸。 这脸就生在那红裙子上,在林白后背的位置。 第七十一章 道袍 老耗子 那是张颇显稚嫩的人脸,大概十来岁的孩童模样,五官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是个尚未成形的煞灵。 但它怎么会这样依附在人的身上? 正常来说,煞灵就是一团凝聚的气,要侵入一个人的体内,其实是件十分简单的事。 根本没必要这样累赘的贴在对方身上。 或者,是这煞灵上不了林白的身? 可为什么?是林白身上也有刘晓芸那种可以护身的物件儿? 但若真是那样,煞灵应该也不会这样贴着她才对。 我抬眼往林白脸上瞅。 她背对着我,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节白皙的脖颈,和清瘦的下颚。 林白是舞蹈生,身形偏高,清瘦的骨骼分明,我将手电光往她脖颈间移了几分,挪到她侧面。正要看她脸。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布料撕裂的声响。 让我下意识的转身,用手电往那边照了下,可不等我看清,一团烂布砸到我手电上,明明没什么重量。却让手电光一下子就灭了。 我顿时一怔。 普通煞灵是没有意识的,只会依照气与气之间的‘排斥’,或是‘吸引’,而做出‘躲避’,或是‘追逐’的自然反应。 这烂布是谁扔过来的? 我将砸在我手上的烂布拽下来扔到地上,拍了拍手电筒,这小手电似是被砸坏了,依旧没亮。 整个地下室,都陷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我只好将那手电收起来,顺手又从兜子里拿出了火折子。可我刚旋开盖子,那火折子都还没吹亮,迎面就又是一阵劲风。 这次我多了个心眼儿,闪身躲开,第一反应,就朝丢出那破布的方向走了过去。 将那火折子甩得跳起一道小火苗,我还未走到近前,就见,不远处的货架后站着个人。 是那个孙教练。 只是这人站着的姿势颇显奇怪。 他双腿弯曲,呈半蹲状,撅着屁股、挺着胸脯,一双手蜷在胸前两侧,看上去像个直立起来的兔子? 他就这么半蹲在货架后,直勾勾的瞧着我。 见那团烂布没砸中,孙教练又俯身,动作麻利的从那货架子下边儿,又捯出一团烂布,朝我这边丢了过来。 我皱眉躲开,在掌间凝了灵气,三两步过去,一把抓向孙教练的衣领,这人却忽然俯身,四肢着地的扒着地面,哧溜一下,就顺着那货架子爬没了? 我四处看看,没找到孙教练爬哪儿去了,只好蹲到那货架前,往他掏烂布的地方瞧了眼。 结果就看到这货架下,絮着一大堆烂布。 那似乎都是这地下室里的演出服,只是被耗子给蛀了。 啃得破破烂烂的。堆在货架子下面,一大堆。 看到这情况,我心里也多少有些底了,起身,也没再去找那孙教练,而是回到林白身旁,用火折子往她脸上照了照。 果不其然,这个林白,和她背后的那张人脸,长得很像。 不是那种血脉至亲之间的相像,而是同一个人,只是,一个是成年人,另一个则是孩童时期的。 我抬手,将指尖的灵气点入林白眉心。 顿时。被煞气魇住的林白就抬了下眼皮,她略微一怔,一眼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个毫不相识的男人,四周又黑漆漆的,似是吓了一跳。 我见她脚步发晃的后退,就要撞在架子上了,便抬手扶了一把,说道,“别怕,我是这舞蹈中心请来的风水师。” 闻言,林白一怔,随即皱眉,立刻闪身躲开了我的搀扶。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那件又肥又大的红裙子,那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手忙脚乱的将那红裙子拽下来,就扔在了地上。 看她那副如避蛇蝎的样子,我又瞧了瞧黏在红裙子背后的‘人脸’,问她,“你认识这衣服?” “不认识,没见过!”林白语调冷硬的说着,转身就走。 我也没拦着她,只将那件衣服捡了起来。 林白的脚步声,急匆匆的上了楼梯,但显然。她是打不开门的。 不止她,这门,估计我也打不开了。 林白拽不开门,就站在楼梯上,使劲儿拍门,喊人。 可这个地下室就像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外面估计是听不到的。 我找了个衣架,将那条‘红裙子’挂起来,然后合上衣襟瞧了瞧。 这衣服,是件儿暗红色的广袖外衫,很像是那种常见的舞蹈演出服,但款式偏大了些,不是女子穿的,也不是真正的演出服。 这是一件道袍外衫。 我用生气探了下,那道袍上。虽然附着浓烈的煞气和死灵之气,却也夹杂着一丝灵气。 而探到这灵气的时候,我愣了下。 那灵气,是方之镜的。 我又动手将那道袍掀开细瞧了眼,就见在道袍里侧。有用朱砂画过的痕迹,但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了,所以这痕迹淡了很多,那咒文甚至已经残缺不全了。 想必,这也是煞气外泄。让这煞灵可以依附在道袍之上作祟的原因。 看这情况,我不难推测出,应该是多年前,有人在情急之下用这道袍做了个法器,来包裹封印林白的煞气。 可这件事若是和方之镜扯上关系,就很奇怪了。 以方之镜的能力,他应该可以将这煞气净化掉,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封起来留着?他留着这煞气,是要做什么? 心里奇怪,我正琢磨这事儿,那楼梯上,一直在喊门的林白却忽然没了声音。 我抬头,往那边瞧了眼,可手里火折子的光十分微弱,这地下室又很大,一时间,我也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将那道袍拿上,过去查看。 结果还没走到近前,林白就目光呆滞的从那楼梯上走了下来。她像是没看到我一样,从我眼前过去,朝之前那个孙教练藏身的货架子去了。 我也没惊动她,就在她身后跟着。 林白走到那货架子前,忽然俯身趴在地上,将自己塞到了那货架子下面的烂布堆里,之后静静的躺着,也没再动。 这是在干什么? 我蹲在货架旁,有些愣怔的瞧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动静。 略微一怔,我看着那方向,思忖片刻,就将火折子放在林白藏身的货架旁,然后起身,朝传出声响的地方,过去了。 但我没走出多远,就找个拐角,藏了起来。 果然,没多久,在不远处的货架子下面,钻出个大耗子。 那耗子有足月的婴儿那么大,通体灰黑的皮毛,都生了白尖儿,它支棱着耳朵,一双猩红的眼珠子四处瞧瞧,就赶紧钻进了林白所在的那个货架下。 我屏住呼吸,悄悄挪回去,蹲到货架前,往里瞧了眼,却没看到那只大耗子。 我正奇怪那耗子去哪儿了,就见林白那宽松的T恤里鼓动了一下。 随后那个鼓起的大包,就快速的挪到了她胸前。 我静静的瞧着,忽然意识到那老耗子是在干什么,顿时一惊,立刻在掌心凝了灵气,探手过去,想将其抓出来。 可……可它在林白的衣襟里。 我这手探出去,犹豫片刻,还是缩了回来,只能收敛气息的蹲在一旁,等着。 那老耗子在林白衣服里,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又钻回她肚子的位置。 可能是要跳舞的原因,林白上身穿着宽松的T恤,下身穿的是那种弹性很大的紧身裤。 我见那耗子忙着往裤腰里钻,尾巴都从林白那T恤里露出来了。 立刻就探手,一把揪住那老耗子的尾巴,猛地一扯一摔,将其从林白的衣服里拽出来,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第七十二章 套话 童年往事 那老耗子砸在地板砖上,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吱吱’的怪叫了起来。 不给它反应的机会,我又拽着它尾巴,狠摔了好几下。 直到那老耗子哆嗦着四条腿儿,开始捯气儿,我这才拽过个布头子,给它捆了个结实。 躺在货架下的林白也瞬间惊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却一头撞在了货架上,又摔回去,头脑发懵的四处瞧了瞧,才狼狈的爬出来。 见我拿着个布头子,正在虐待一只老鼠。 她又神色怪异的瞧了我一眼,随后那目光落在老耗子身上,似是有些惊讶,下意识的说了句,“这老鼠怎么这么大个儿?” 我跟她说。“这个是‘鼠仙’,活的年头儿多了,长了能耐,要害人的。” 林白又瞧瞧我,像是不信,随后。她起身整理衣服的时候,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忽然环手,抱住了自己的前襟,朝我骂了句,“下流!” 我被她骂的一愣。 林白赶紧走到一旁,远离了我。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又在那老耗子身上多捆了一圈,这才起身,到地下室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孙教练。 这人是拿演出用的青瓷道具,开了自己的脑袋。 那青花瓷的大瓶子摔烂了一个。他那脑袋上也破了个大口子,正在流血。 我从兜子里翻了半晌,才找到止血药,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 孙教练昏迷着,我也不好挪动,正盘算着去收拾收拾那个老耗子,让它把门打开,就听那边的林白忽然尖叫一声,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手里没拿火折子,摸着黑,一路冲过来,就一头撞在了我怀里。 我下巴被她那脑门子磕得生疼,身前也是一阵柔软。 林白似是也撞懵了,扑在我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赶紧躲开,抱着前襟,紧张道,“有、有鬼啊!” “哪有鬼?”我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扫了眼地上的红道袍,那附着煞灵的道袍,还好端端的放在地上。 林白却是颤声道,“那、那个大老鼠不见了,还、还有人说话……” 听她说那老耗子不见了,我蹙眉立刻将那红道袍捡了起来,扔给她,说道,“穿上。” 林白下意识的接住,却没穿。 我跟她说,“这地下室里,没有鬼,就是那老耗子在作祟,这东西道行高着呢,你若是不想死,就听我的。” 闻言,林白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悉悉索索的将那件红道袍穿上。 我又问她,“那老耗子跟你说什么了?” 黑暗中,林白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它、它说让我给它生孩子?” “没说是为什么?它是看上你这人了?还是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往细了问。 林白却沉默着,半晌都没作声。 那老耗子肯定是不能开口说人话的,林白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也只是幻觉,就像之前我受了那山魅煞气的影响,就能听到山魅喊我名字一样。 那些幻觉,几乎都是当事人潜意识里最在意的人和事,受气的影响,被一些灵物利用,往往能让一个人,钻在牛角尖里,怎么也出不来。 所以,不管林白听到了什么,那声音所说的话。都是她最害怕的。 那老耗子肯定是用她最害怕的东西‘威胁’她了。 这原本是她的隐私,我也没有打探到底的必要,可林白身上的秘密,很可能和这件道袍有关。 尤其是这道袍上附着一只还未成形的煞灵,而这煞灵是林白的。 她一个活人,身上的煞气,分离出来,形成了独立的煞灵。 这件事,我怎么想,都跟那个神秘的风水师,脱不了干系,而那道袍上,又有方之镜的灵气。 如此一来,我觉得,有必要套一套林白的话。 见她始终沉默着,不肯跟我细说,我又淡声分析道,“这成了精的老耗子。在你们东北,是并称‘五仙’之一的灰仙,它要你给它生孩子,不如,你就从了它,这样我和孙教练,也许还能活着出去。” 林白闻言,似是有些气急,怒道,“要生你去生!” “我是个男人,怎么生?”我一本正经的回了句,又故作奇怪的嘀咕说。“这老耗子,要生孩子,怎么不找个母耗子?找你做什么?这生又不一定真能生出来。” 林白犹豫片刻,忽然说我,“刚才你不是把那大老鼠抓住了吗?你再去抓一次。” 听她这样说,我直接实话实说的回了句,“我那是用你当诱饵抓住的。” 林白瞬间哑巴了。 我继续道,“不过,若是能知道那老耗子为什么要缠着你,也许能想出治它的法子。” 起初林白没做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跟我说,那耗子说她生魂纯澈,适合生孩子。 这生魂纯不纯澈,跟生孩子有个毛的关系? 我莫名其妙的想着,又问她,怎么个纯澈法儿? 林白这才不情不愿的跟我说。 说她小时候得过病,曾经找个老道给看过。那老道帮她作了一场法事,后来她这身子就好了。 但在此之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林白这话说的很敷衍,但我还是听出了问题,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白想了想。才说,“八年前。” 我思忖着,问她,“你身上这道袍,是那老道的?” 闻言,林白忽然沉默了。似乎是没想到,我看出了这件衣服其实是件道袍。 听她不作声了,我又说道,“你和刘晓芸是同学,今年十七岁,八年前,也就是你九岁的时候,你确定,九岁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你认识晓芸?”林白一怔。 我跟她说,“刘晓芸说,你们那寝室进了脏东西,就是你身上这件道袍,她怕你出事,才花钱雇我来看看。” “她多管闲事!”林白的语气忽然有些生气。 我继续道,“事实证明,多管闲事是对的,不然今天这地下室里,迟早得出人命。” 林白见我这样说,似是有些无言以对,却还是执意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我只是不愿意摆出来,放在人前让她们说三道四。我觉得,我也是对的,我有保护自己隐私的权利。” 她这话也没错。 我沉默片刻,才说,“现在,你再保护隐私,就要被那老耗子拖走了,你确定不说实话?其实,我可以帮你保密,你跟我说,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短暂的犹豫之后,林白说了实话。 林白的童年。其实并不美好。 小时候家里条件差,父亲酗酒,下班回家,经常会打她,母亲就迫切的希望她能成个金凤凰,将来好嫁个有钱人,从小就逼着她学舞蹈,班级成绩要维持在前三。 成绩下滑,回家等着她的,就是一顿打。 林白说,那时候她小,心理承受能力也差,这种事情几次三番,发生的多了,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说到这里,林白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有一次,我明明很早就睡觉了,可半夜被一个耳光扇醒,当时我就蹲在厨房的地上,手里拿着刷碗布,像是在刷碗,可我自己却不记得。” “打我耳光的,是我母亲,她说我神经病,半夜不睡觉,刷什么碗,还说那碗都刷过了,揪着我耳朵,问我是不是嫌她刷的不干净。” 林白语调发颤的说着,忽然蹲下身子,蜷缩在地上,抱紧了自己。 我问她,“后来呢?” “后来……”林白有些出神的说,“后来经常发生这种事,我爸妈,就把我送到了精神病医院。” 我听的一愣,问她,“是哪个医院,你还记得吗?” “是南城精神病福利院。”林白答得清晰。 第七十三章 假老道 不是我 那是八年前的事。 林白如今回想起来,也还是历历在目。 她说,那个精神病福利院,那里的人,和事,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九岁的年纪,她被关在那个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可林白始终觉得自己没病,她只是记忆力出了问题,会间歇性的忘记一些事。 而正常情况下,她与常人是无异的。 但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精神分裂症。 林白的父母彻底失望了,将她留在那个地方,大半年,也不曾去看过一眼,直到临近年底。 她父母忽然请了个老道过来。 那老道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魁梧。穿着件暗红色的道袍,臂弯里挽着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到病房里,只看了林白一眼,就说她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老道说可以帮她作法。驱除鬼魅邪祟,待她生魂纯澈,病就好了,但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来施法,而且不能有人旁观、偷看,也不能被打扰。 林白父母当即就答应了,还因为这事和医院里吵闹起来,胡搅蛮缠的给林白要了个单人间。 那时候的林白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爸妈是为她好,就很听话的,跟那老道进了房间。 门一关。那老道就说要给她‘看体相’、‘摸骨’,让她脱衣服。 林白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 我大概也猜到了,这林父林母找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士,而是个骗财骗色的神棍。 原以为林白说到这里,就不会继续说了。 却不想,她继续道,“我脱了,但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我问她,“你的病,就真的治好了?” “嗯,”林白应声,又说,“但那个老道不见了。” 闻言,我略微一怔,奇怪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林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从那个房间里消失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倒在地上,身上盖着这件道袍,那老道,人没了,后来我问我爸妈,他们也说没见到那人去哪儿,说是作法办事的钱都还没给。” 我狐疑着追问,“那这道袍是怎么回事?我听刘晓芸说,它自己跑你们寝室去了,是你拿回去的?” 林白却是否认道,“不是我,我起初也没认出这‘红裙子’就是当初那件道袍,还把它放到了失物认领处,是今天上午,我来地下室拿水袖。看到它挂在衣架上,才恍然间认出来的。” 我思忖着林白的话,又问她,“那你在南城精神病院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朋友?” 林白似是摇了摇头,说,“那福利院里,除了医护人员,就都是些精神病患者,我又是个小孩子,很少有人会搭理我。” 很少有人搭理,那就是还有人搭理了? 我如此想着,又换了个方式问她,“那你仔细想想,当年有没有见过一个,眉间生着红痣的哥哥?” 林白沉默着,像是在细想,但她最后还是说。“没有。” 她没见过方之镜?但这道袍上怎么会有方之镜的灵气?还有,当时失踪的那个老道,去哪儿了? 我正想着,林白又说,“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想起来,当初那老道分明就是在占我便宜,是耍流氓,他就是个骗子,但我的病确实是治好了,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能他说的帮我驱除鬼魅邪祟是真的?” 林白的语气明显不信,但她病愈的结果,又让她不得不信。 我听她有些迷惑,只好跟她说,“是假的,那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道士。就是个骗子,以后若是再有人跟你说‘看体相’、‘摸骨’什么的,千万不要信,那都是骗人的。” 林白一怔,奇怪道,“可我的病,确实好了。” “这跟那个骗子无关。”我淡声答了句,并未细说。 林白又问我,“那我生魂纯澈,也是假的?” 怎么说呢,生魂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存在的。都是些江湖术士编出来的名词。 其实就是生气纯澈的意思,可林白似乎对此十分执着,觉得是因为自己生魂纯澈,身上的病才好了。 所以,我也没跟她解释,只说,“你身上确实是没有半点脏东西,可能真的是因为太干净了,才会引来那老耗子的注意,这种成了精的东西,最喜欢干净纯澈的气息。” 听我说完,林白紧张道,“那、那你现在想出治那大老鼠的法子没有?” “想出来了。”我淡声答了句,又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抓那只老耗子。” “啊?我、我自己在这里?”林白似是有些害怕。 我跟她说,“你不是自己,还有孙教练。他受了伤,昏迷不醒,你得保护他。” 如此说着,我从一旁摸了个大花瓶过来,塞到林白面前,说道。“没什么好怕的,你身上这道袍,让那老耗子没办法接近你,你踏实待着就行。” 闻言,林白像是有些发愣。 见她没作声,我将那花瓶放到她面前。就走了。 经过那老耗子絮窝的货架时,原本亮在地上的火折子已经熄灭了。 我在掌心凝了灵气,将气息扩散开来,然后站到了楼梯上等着。 这只老耗子确实是有点道行,但畜生终究是畜生,就像之前那黄皮子似的,这些小东西会本能的趋向灵气。 和林白比,我凝练出的灵气,对它来说自然有更大的吸引力。 果然没多久,那老耗子就顺着楼梯上来了。 只是没等它爬到近前,我就一脚踩住了它那肉墩墩的身子,然后揪着它后颈的皮毛,将其拎了起来。 老耗子还在挣扎,我沉吟片刻,跟它说,“你收了灵障,我不杀你,不然,你死了,这地下室里的灵障也会消失。” 闻言,那老耗子就像是真能听懂人话似的,顿时就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这地下室的灯忽然就亮了。 门外也传来了一阵阵的砸门声。 我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跟楚子婳说,“有人受伤了,你来看看。” 正在砸门的众人,见这门突然打开了,反倒是吓了一跳,又看我手里拎着个超重的老耗子,更是纷纷躲开了。 只有楚子婳还站在门口,听我说话,就过来了。 我带她到地下室,帮昏迷不醒的孙教练查看了伤口。 楚子婳说。“没什么大问题,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去医院照个片子看看。” 如此说着,她目光就落在了林白身上,细细打量之后,一双好看的凤眸盯在林白胸前,便不动了。 我想起刚才用指尖碰过林白的眉心,就跟楚子婳说了一声,让她看看,用不用给林白消毒。 她却问我,“只碰了眉心吗?” 闻言,我略微一怔。 楚子婳也不在乎是不是当着林白的面,直接说,“我看,这小姑娘的胸衣,怎么像是开了呢?” 霎时间,林白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脖颈,她慌忙捂住衣襟,将身子侧到了一旁。 楚子婳那一双凤眸,忽然就目光凌厉的落在了我脸上。 我哑巴了一瞬,赶紧将手里那老耗子拎起来,跟楚子婳说,“不是我,是它、它弄的……” “不是你,你紧张什么?”楚子婳瞧着我,语调淡然的问了句。 我:“……” 林白却是身子一僵,赶紧急匆匆的走了,看样子是去洗澡了。 我见她走的急,转身正想叫住她,却被楚子婳拽过来,一把推在了墙上,她将我左手抓起来,瞧了瞧,说,“你手上这尸毒没事了,余下的都是些内毒,没那么轻易传染的。” 我后背磕在墙上,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楚子婳忽然拽着我手,小声说,“我束了裹胸,若是拆开,其实也很不错的。” 第七十四章 它是怪物 找上门 我耳根一热,忙将手缩了回来。 这时门外那些人见林白出去,也都纷纷进了地下室,来查看情况。 楚子婳懒散的瞧了我一眼,便收手,站到了一旁,没再多言。 后来那些人将孙教练送去医院,我和楚子婳在舞蹈室门口的走廊里,等了好一会儿,林白才从洗漱间里出来,她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那件红道袍也被她叠放整齐,装在了一个塑料袋里。 见我还没走,她直接过来,厌恶的看了一眼我手里那毛茸茸的老耗子,皱眉说,“之前,你说我穿着这件道袍。那东西就无法接近我?” 我没想到她还能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哑然,但也只能点了下头。 林白又问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道袍给我,反倒刨根问底,打听我的隐私?” 我见她面色不善。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但这种事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 犹豫片刻,我还是在指尖凝了生气,又在林白眉心点了一下。 之前点入的灵气,是醒神用的,而注入我的一丝生气之后,林白就能看到,此时弥漫在我们之间的浓烈煞气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这才顺着那煞气滚动的方向,将目光落在了手里的塑料袋上。 大概是被那红道袍上的人脸吓到了,林白顿时松手。那个装着道袍的塑料袋就掉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林白惊得面无血色。 我跟她说,“这是煞灵,是你身上的煞气所化,你看这张脸,是不是很眼熟?” 林白眼神有些直勾勾的盯着那张脸,没作声。 我继续道,“你九岁那年,有人将这煞气从你身上抽离,然后用咒术封在了道袍上,如今咒术渐渐失效,那煞气外泄,就养成了这个煞灵。” 林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失神道,“这是、另一个我?” 我点头,淡声道,“可以这样说,但它没有实体,虽然在你遭遇危险的时候,这煞气有所感知,选择了保护你,但一山不容二虎,待这煞灵彻底成形之日,你与它,想必,总是要消失一个的。” 林白瞧着那张双目微瞌的小脸儿,忽然急躁道,“不、它不是我!它是怪物,是邪祟,是鬼魅!你赶紧弄死它,让它魂飞魄散!” 林白情绪激动的说着,退开几步,忽然转身就跑了,她躲回舞蹈室,嘭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我与楚子婳对视一眼,也没再去敲门。 等在这里没走。我原本也只是想带走这件道袍,这会儿它被林白扔在了地上,我反倒是省事了。 如此想着,我伸手去捡那个装着道袍的塑料袋,却见那张依附在道袍上的人脸,似是颤了颤睫毛。 略微一怔,我将这东西拿起来,细瞧了眼,可那人脸,又没什么反应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将那塑料袋的袋口扎紧了。 和楚子婳离开舞蹈中心时,天还没黑,我俩回到车上,刘晓芸见那塑料袋里装着的像是那条作祟的红裙子,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问东问西的,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这红裙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白的事,我答应了她会保密,所以刘晓芸问。我一时间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就听楚子婳说,“你给钱,他办事,现在这鬼裙子已经抓住了,事儿就完了,你哪那么多废话?” 闻言,刘晓芸一愣,立刻闭上嘴,不敢作声了。 楚子婳开车把她送回学校,等刘晓芸下车,半句话都没让她多说,就开车走了。 我瞧着后视镜里,愣在路边的刘晓芸,无语道,“怎么说她也是你师叔的女儿,你别总是欺负她。”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楚子婳开着车,不咸不淡的问我。 “去她宿舍找那红裙子的时候。”我淡声回了句,又说道,“你俩回来之后,她那神色明显不对,显然是挨了欺负,你一个大人,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谁欺负她了?”楚子婳却是哼笑一声,懒散道,“我就是替你摸了摸,这小丫头片子发育不良,手感不怎么样。” 我听她这话,顿时一愣。想到刘晓芸回来时那皱巴巴的衬衫,立时反应过来,有些奇怪的看向楚子婳。 楚子婳却开着车,脸上的表情很是坦然,甚至还反问了句,“怎么?我摸她,你不乐意?” “没有。”我挪开眼神,答了句。 楚子婳见我语调冷淡,又懒散道,“这小丫头片子,之前梦到过你,在梦里跟你做那事儿呢,我不给她点教训,她真惦记上你怎么办?小小年纪就想男人,以后进了社会,还了得?” 我听她这样说,不禁奇怪道,“她跟你说的?” “用她跟我说?我自己梦到的。”楚子婳答得坦然。随后,她忽然把车停到路边,又侧过身来,瞧着我,缓声道,“你跟别人亲热。我搁那儿亲眼所见,那感觉,刺激。” “……你、你别胡说。”我支吾了句。 楚子婳又继续道,“我可没胡说,不信你可以去问她,是不是梦到过。跟你在一口棺材里。” 听她提起棺材,我才反应过来,皱眉道,“那是她被煞气入体,陷在梦魇里,我给她注入了一些生气,导致的意识混乱,不是你想的那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算不是我想的那样,你以为时间长了,她不想?”楚子婳如此说着,又凑过来,小声问,“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有多大?” 见她凑近,我下意识的往车门的方向躲了躲。 楚子婳颇显操心的叹了口气,就坐回去,重新启动了车子。 我静静的坐着,时不时偷瞄她一眼,心想,爷爷下在她身上的咒术,果然跟我的生气有关,但是楚子婳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吗? 刚才我都把话说的那么明显了,是因为刘晓芸身上有我的生气。她才能看到刘晓芸的梦境。 如此简单的事,楚子婳那么聪明,怎么没想到? 还有,如果她看到的真的只是个梦境,她又怎么知道,那是刘晓芸的梦,而不是我的梦? 还是说,她知道的更多,只是瞒着我,没说。 车子开回我的住处,停在巷子口,我拎了那附着煞灵的道袍下车。楚子婳也下车锁了车门,问我,“这红裙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言,我看了那道袍上的人脸一眼,才说,“本该烧掉,但我还有些事,要问方之镜。” “问那姓方的?”楚子婳似是有些意外。 “嗯,这是件道袍,上面有防止镜的灵气。”我淡声答了句。 楚子婳略微一怔,皱眉道,“有他的灵气,是什么意思?” 见她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我就将自己的猜想,与她说了。 我俩站在巷子口,说这道袍的事,我刚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我那院子的门口就脚步踉跄的跑出来个人。 这人出了门,跑了没两步,趴在地上就不动了。 我和楚子婳一怔,立刻过去瞧了眼,摔在地上的人,是姜凯留在我这儿照看方之镜的那个伙计。 这人趴在地上,腰身下都是血,楚子婳探手摸了下,皱眉道,“是刀伤。” 说着,她就将人翻过来,拿出了止血药。 我赶紧起身,进了院子,结果就见姜凯也倒在院子里,不过他身上没有血迹,像是被打晕了。 这会儿天色黑了,屋里也还是没开灯,我凝了生气,脚步轻快的进屋,眼前就是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我眼前划过。 而那匕首的主人是个身形魁梧的老道,这老道身上穿着件暗红色的道袍。 第七十五章 害人邪修 恻隐之心 昏暗中,那人的相貌有些看不清。 我只能勉强看到他一脸的络腮胡,束着发髻,体型看似壮硕,身手却很麻利。 那匕首从我眼前划过,斜刺向下,直取心口。 我忙抬手臂,格挡了一下,同时闪身躲开。 一时间,那老道斜刺过来的手臂被我挥开,顺势就另起一掌,打向了我面门。 我手里拎着那装了道袍的塑料袋子,另一手还揪着那只老耗子,一时间还手不便,只能继续躲。 就这一躲,那老道闪身从我身旁过去,就出了门口。 等我再追出去,他已经翻上院墙。三两步上了屋顶,翻飞的暗红色道袍,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正想追,屋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哼,似是方之镜咳血的声响。 心下一惊,我立刻进屋查看。 就见他倒在地上。周身都是鲜血。 我忙开了灯,拿胶带把手里的老耗子缠了好几圈,扔在一旁,这才过去查看方之镜的伤势。 他身上有不少被匕首划破的伤口,腹部还被捅了一刀,咳血大概是因为胸口挨了重击。 见人还醒着,我忙动手,把他扶起来,抱到了床上,皱眉询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内脏?” 方之镜的手捂在肚子上,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我看不出他伤口深浅。只好去找楚子婳来看看。 外面那伙计是失血过多,楚子婳给他止血之后,就到院子里,用针把姜凯扎醒了。 我出去的时候,姜凯刚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打电话叫救护车。 楚子婳跟我进屋,给方之镜止血,检查了伤口,除了腹部那刀伤,其余都是些皮外伤,虽然出血有点多,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我见他始终醒着,犹豫片刻,还是问他,“你去过南城精神病福利院?” 闻言,略显疼痛的方之镜,松了几分紧蹙的眉峰,淡声道,“去过。”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是怀疑那个神秘风水师藏在精神病院里,在利用精神病人来做抽离活人煞气的实验。 所以昨天早上老瞎子来我这儿,我就打听了一下奉天城的精神病医院都在什么地方。 当时,老瞎子当着我和方之镜的面,说那南城精神病福利医院,是整个奉天城里开办年头最长的,治愈率也高。 而且他描述的位置,似乎也在奉天城的气脉上。 也是因此,我才觉得,那个精神病福利院的嫌疑很大,可方之镜听了一早上,就没说过一句话。 如今事情逐渐浮出水面,他才跟我说,他去过那个精神病福利院? 这能不让人起疑吗? 他为什么要隐瞒? 听我询问,方之镜却闭了下眼,继续道,“没有说的必要,我也没想到。这个红衣老道还活着。” 似是失血过多,导致方之镜的精神不太好,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跟我说,几年前,他曾在奉天这边追查过一起‘邪修害人’的事件。 方才那红衣老道,就是当年的邪修,有个野号,叫吕不闻。 常以‘摸骨’、‘看体相’、‘渡真气’为由,在东北一带行骗,坑害年轻女性,骗财骗色,也背着人命。 八年前,方之镜追查此事,找到吕不闻的踪迹时,他就在奉天市。 后来追踪此人,方之镜去过南城精神病福利院,在那里救下了一个小女孩儿。 但那次。二人冲突之后,吕不闻受煞气反噬,逃走,就彻底没了音信。 方之镜又找过他一段时间,可一直没找到,时间长了,他也只当这人是遭了报应,死在哪个荒街野巷了。 根本没想过,八年过去了,这个吕不闻还能翻出浪花儿来。 我听方之镜说的认真,一时间也辨不出真伪,只好将那个装着道袍的塑料袋捡起来,给他看。 问他,“那这道袍上的煞气,你怎么解释?” 闻言,方之镜很是疲惫的看了那道袍一眼。 见到那道袍上的人脸,他似乎也并不意外,甚至承认说。“这是我当年,用道袍封印的煞灵,但当时它还未如此清晰。” “你是说,当年那小女孩儿身上的煞气抽离出来,就已经有了人形?”我追问,心想,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吕不闻的道行,可不是一般的深了。 方之镜闭了下眼,继续道,“那孩子当时没穿衣服,我匆忙之下。就将这道袍盖在了她身上,去追吕不闻,可等我回来时,那一家人连同这道袍都不在了。” 他用灵气封住了道袍上的煞气,这东西就成了一件普通衣物,情急之下,用来给孩子遮羞,也没什么问题。 可关键是…… 我问方之镜,“你为什么没有将这煞气净化?反而用道袍封印起来?以你的能力,就算是八年前,就算这煞气已显出了几分灵体,对你来说,要将其摧毁,也只在弹指一挥间。” “它叫我哥哥。”方之镜忽然看向我,淡声答了句。 我略微一怔。 方之镜又说,“这个尚未成形的煞灵,有自己的意识。” 他这样说,我就有点懵了。他是什么意思?没忍心下手? 我有些愣怔的看着方之镜,他却继续道,“万物皆是生灵,这煞灵,有自己的意识,没有害人。没有显出恶煞本相,以一个孩童的模样,叫我哥哥,跟我说它害怕,当时,也算不上是动了恻隐之心。但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犹豫,只能先用道袍将其封了起来,想事后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这件道袍就这样不见了。” 见我没作声,方之镜又说,“八年的时间,这件事淹没在尘埃里,我早已忘了,是你提起,那些精神病人有可能成为那个神秘风水师的试验品,我才隐约想起这件事,但因为吕不闻销声匿迹八年,我也没想过,他还能活着,才没有提及。” 照方之镜这话里的意思,吕不闻就是那个神秘的风水师。 我细细思索着,又问他,“那吕不闻道行如何?” “当年说不上厉害,可今天他来找我寻仇,我跟他交手时,却没能探出他气息深浅。”方之镜似是有些郁闷,低声说着,蹙紧了眉峰。 我跟他说。“我也没探出来,不但没探到他身上的气息如何,我连他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探出来。” 闻言,方之镜收敛了目光,没作声。 我这话可能说的不好听,但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无论如何,方之镜的一面之词,也还是有待验证,这一切到底如何,若是能找到吕不闻。自然能真相大白。 不管这人到底是死是活,都能得出个答案。 救护车过来之后,姜凯带人进来,将重伤的方之镜挪到担架上抬走了,还有那姜家伙计,也一并抬到了救护车上。 之后,姜凯和楚子婳随救护车去了医院。 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个腌咸菜的密封玻璃罐,将那件附着煞灵的道袍,装到了玻璃罐里。 楚子婳是早上回来的,说这事惊动了方家,那边安排了转院,让方之镜回永安市养伤,她身为药师,也要跟去照看。 如此说完,楚子婳静悄悄的看着我,像是在等我说话。 可我这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场面,更何况,楚子婳与我之间的关系,又复杂尴尬。 见我始终不作声,她倒也没生气,反倒笑了笑,叮嘱我每日记得用糯米拔除尸毒,若是想她了,可以去永安找她。 如此笑吟吟的说完,楚子婳就走了。 我送她到巷子口,这楚姑娘也没再多说两句。 见她上了车离开,直到车屁股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我才忽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再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感觉这一两天,就像做梦似的。 大概是上午办了转院,安排人护送方之镜回永安市之后,姜凯就急匆匆的到我这儿,说是已经将那个精神病院档案室的‘人命案’打听清楚了。 第七十六章 说不通 土耗子 姜凯说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其实就是一个狂躁症患者,重伤了一名护工,人没死,但现场搞得很血腥。 后来以讹传讹,就成了‘人命案’。 至于那闹鬼的传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说是起初也没出过什么怪事,人们就是觉得那档案室里死过人,晦气。 于是,那档案室锁了好些年,直到新的档案室被占用,重新使用那个老档案室之后,才传言,老档案室里,经常在深夜传出撞门声。 姜凯说完,又问我,“你猜。那个狂躁症患者,最后怎么样了?” 听他跟我这儿卖关子,我停了一直在写画的毛笔,才淡声道,“大概是,病好了。” 姜凯一怔。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我没作声。 姜凯又卖关子说,“那你猜,这个狂躁症患者,现在在哪儿?” “就在南城精神病福利院。”我随口说着,用毛笔沾了墨水儿,继续在黄表纸上画符。 姜凯似是有些泄气了,无语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瞧了他一眼,又说,“我还知道,王伯就是那个狂躁症患者。” 这次姜凯是真的傻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怒道,“不是,你什么都知道,还让我去打听?我那伙计不用发工资的?” 我见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只好解释说,“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清楚,但经历过昨天的事,再将整件事从头至尾捋一遍,也想出个大概了。” 那老档案室里‘闹鬼’,其实并不是真的有脏东西作祟,只是那个神秘阴阳师,为了防止旁人发现档案室墙壁上的咒文,而故意作怪吓人。 至于那怪,就是前晚,楚子婳从那纸人体内掏出来的黄符。 而那黄符上封印的煞灵,极有可能是当初那个狂躁症患者。 但王伯搬到那个老档案室那么久,却一直没遇到过这煞灵,足以说明二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那个神秘的风水师不敢让双方见面。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煞灵本就是从王伯身上抽离出来的。 姜凯听我分析完,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 我又停了画符的手,站直身子,蹙眉道,“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些说不通了。” 姜凯问我,“什么说不通了?” 我没作声,愣怔片刻,又俯身去画符。 思忖着,王伯到那个精神病福利院做义工之前,是个教师,如今又是正常退休的,足以说明,他这狂躁症已经治愈很多年了。 至少在二十年以上。甚至是三十年前,可方之镜今年才二十六岁,难道真是我多想了。 这些事,背后的操纵者,真是那个吕不闻? 我思索着,姜凯见我不说话,凑过来看了眼,奇怪道,“嗯?我看你画这个,怎么像是那个档案室墙壁上的咒文?” 听他问,我也没否认,点头说,“就是那个,但我试了很多次,这些咒文,始终没什么反应。” 姜凯大概是见我临摹的很像,又想了想,才说。“会不会是材料问题?你们这些符咒,有红的,有黑的,这红的不一定是朱砂,也有可能是狗血,那黑的也不一定是普通墨汁儿?” 姜凯这话说的我一怔。 其实,我也想过,但我没想到那墨汁上,我只知道之前那纸人身上的黑咒,是掺了碎发的,所以我在这墨汁里,也掺了林白的碎发。 那头发是我从那件道袍上找到的,只有两根。 我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那道袍上的煞灵,封印到符咒上,可一直没成功。 现在被姜凯提醒,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没错。那黑墨也不一定就是墨汁,里面掺了碎发,墨水也可能是特别调制过的。 见我停了笔,姜凯又问我,“那档案室闹鬼的事,用不用找那个王老头儿问问?” 闻言,我摇了摇头。 姜凯继续道,“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跟王伯无关,你找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有那时间还不如去找吕不闻。”我淡声回了句。 姜凯一怔,点头道。“我听方之镜说了,那个吕不闻在我的地盘上搞事,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瞧了姜凯一眼,没作声。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还有邱八,就是那个卖给刘国富楠木棺的土耗子,你之前不是要见他么?最近正巧有时间,下午去不去?” 听姜凯提起这事,我淡声道,“去,他卖给刘国富那口楠木棺,其实是从柳家坟里盗出来的,这件事,得问清楚。” “柳家坟?”姜凯奇怪了句。 “嗯,就是那个柳家,”我点头,继续道。“前两天,在洪百昌那儿,柳相天找上门,找方之镜的麻烦,起因就是他家祖坟里用来布风水局的龙棺丢了,才有了后来杀灵蛇的事。” 姜凯似是没怎么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那我下午过来接你。” 我应声,姜凯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我弄了点水,和吃的。喂了喂那只老耗子,就坐车出了奉天城,到个荒无人烟,风水还算不错的地方,将那老耗子给放了。 只是它身上缠多了胶带,撕不下来,被我用剪刀坑坑洼洼的去了一层皮毛,难看了不少。 这老耗子似是有些幽怨,被我放在地上,也没立刻离开,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朝山里去。 这样大的耗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它有多少年的道行,我是不知道了,但那种繁华的城市,并不适合修炼,这耗子就是年纪再大,灵气也不怎么强悍。 说起来,这灵物,还是要待在山灵水秀的地方才好。 瞧着那老耗子爬远,钻进了深山,我这才回到路边,让出租车回奉天城。 中午在外面吃了饭。下午我又回家研究那黑咒文。 姜凯是下午两点多过来的,跟他一起的,还有洪九。 上了车,我见洪九也在,其实有些意外。 这人却一脸讪笑的,瞅着我,打了声招呼,“秦先生。” 姜凯解释说,“洪少和那个邱八,是拜把子的兄弟,有他跟着,到时候问话也方便点儿。” 闻言。我点了点头,没作声。 姜凯开着车,往城郊去,洪九坐在后面,时不时的瞧一眼后视镜,忽然搭话,问我,“秦先生是哪里人?” “江南。”我淡声答了句。 “那、那您和楚药师,是旧识?”洪九似是有些意外。 我起初没作声,想了想,才说,“嗯,我们有婚约。” 一瞬间,洪九哑巴了。 就连开车的姜凯也一个愣神,差点儿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 车里,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直到姜凯把车子开到郊区的仓库大院儿,洪九才反应迟钝的叹了句,“那、那您跟楚药师,还真是郎才女貌。” 我从后视镜里瞧了他一眼,没作声,直接下了车。 姜凯和洪九也赶忙跟下来。 这车子开进仓库大院儿之后,就有人围了过来。 都是些身形魁壮的汉子,一个个儿长得凶神恶煞的,有的手里还拎着铁棍子。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时间有些懵。 直到这些人看到洪九,那带头的才嘿嘿一笑,说道,“洪少,你来这儿咋也没提前说一声,这是你朋友?我这瞧着眼生,唐突了。” 那汉子看了我一眼,如此说着就把手里的铁棍藏到了身后,似是有些尴尬。 洪九直接问他,“我八哥呢?找他有点事。” “邱哥在三号仓库呢,今儿正在验货,有不少好东西,洪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起过去掌掌眼?”那汉子试探着问了句。 洪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倒也没忘了问一句,“我带这两个朋友一起过去,没问题?” “这姜老板,咱都认识,算是行里人,至于这位……”那汉子颇显为难的看着我,说道,“这位先生,瞅着斯文,怕是见不得那种血腥场面,还是去偏厅那边喝口茶?” 第七十七章 半个道士 蒙古坐棺 那汉子说的偏厅,其实也是个仓库,摆着大量的货架,架子上零零散散的扔着不少文玩古董,角落里也有刀枪剑戟,还有字画锦袍。 不过,土耗子手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多数都附着煞气,在这种人手里,那些看似干净的物件儿,反倒是仿制品居多。 仓库里,除了这些物件儿,角落还拉着个帐子,露着半个床角,像是睡觉的地方,而仓库中央,收拾出了一片空地。摆着一套老式的桌椅茶几。 那汉子将我带过来,让我随便坐,还让人给我拎了壶凉茶过来。 我没喝,只找了个离主坐不远的位置坐下。 那人又跟我搭话,问我是哪里人,做哪一行的。跟洪九是如何认识的,交情如何? 听上去像是觉得无聊,所以扯两句闲话,可从他言语中也不难看出,这大概是一种盘查。 毕竟他们这行当见不得光,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触的。 我也没隐瞒,他问,我就如实答了几句。 不过,我这人在没有正事的时候,实在话少,说到最后。那汉子跟我也没话说了,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 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洪九和姜凯才回来。 洪九进屋就左脚绊右脚的,差点儿把自己绊个跟头,看他那脸色,像是在那个三号仓库里受了什么惊吓。 姜凯倒是还好,走到我身旁,坐下说,“邱八去洗手了,一会儿就过来。” 我瞧了洪九一眼,问姜凯,“这是见着什么稀罕玩意儿了,吓成这样?” “是具老尸,洪少这胆子实在是不大,以后这种场面,还是少见为妙。”姜凯看向洪九,毫不掩饰的笑了句。 洪九一脸毙了狗的表情,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两口下肚,似是又想起什么恶心的画面,一个转身就把那凉茶都喷在了地上。 见他干呕,旁边那汉子立刻过去给他拍了拍后背。 这时,门口的方向进来个中年汉子,朗声道,“洪九,你这点儿承受能力可不行,干不了大事儿!” 洪九闻言,抬起头来,摆着手,苦逼道,“这种大事,我可不想干,我爹留下那些家产,够我花两辈子了。” 听他这样说,那中年汉子又是爽朗一笑,走过来。在洪九肩上拍了下,说他没出息,才转而看向我,主动打招呼说,“这位就是秦先生?” 看样子是洪九跟他提过我的事了。 见他搭话,我只好站起来,说道,“有些事想向邱先生请教一下。” “喊什么邱先生,叫我邱八就行。”那中年人如此说着,过来示意我坐下说话,自己也坐下来,继续道,“听洪九说,秦先生也是道门中人?还是个高手?” 闻言,我稍一思忖,还是纠正说,“是风水师,与正统道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邱八一笑,大大咧咧道,“什么正统不正统的,我也没在啥名山仙府里修过道,不也算半个道士嘛?都是干这行的,分那清楚做啥?” 见他性格爽快,很是不拘小节,我也没再多说。 不过,邱八说自己算是半个道士,这我可不怎么认同,估计也没人认同。 不然,洪家祖坟里,那青铜棺作怪,洪九怎么不叫他去看看? 怎么说,也是个常年与坟墓老棺打交道的,连洪九都觉得他不靠谱,这‘半个道士’估计也是他自封的。 我如此想着,邱八又说。“听姜老板说,秦先生是想打听一下刘国富买走的那口楠木棺?” 闻言,我斟酌了一下言词,才说,“我知道,那口棺材,是你们从百里坡那边的山里挖出来的。” 邱八一愣。 我又跟他说,“不过,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找到那口楠木棺的?” 说实话,柳家占的那个北斗驭龙穴。就是顶级风水师去看一趟,若不看个全貌,也是很难看出来的。 以百里坡那穷山恶水,一般人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盗墓。 听我问这个,邱八那脸色难看了一瞬,有些憋气的说道,“提起这事儿,我就来气,那是前段时间,有人给我门口塞了封信,说百里坡那穷山沟子里埋着龙棺,那信纸背面还画了张图,连龙棺位置都给我点出来了。” “一开始,我也没信,只当是哪个缺德的,在拿我开涮,可一连三天,我这院儿里。总能看到一两封类似的信,最后耐不住性子,我就带人去那穷山沟子走了一趟,还别说,那秃了荒瘠的破山沟儿里,真埋着一口老棺材。” 邱八如此说着。朝旁边那汉子招了下手,这人立刻去里面的架子上,拿过来几封信,递到了我面前。 邱八又郁闷道,“就是这些信,坑得老子不轻。打了半宿的盗洞,就挖出那一口楠木棺,旁边儿坟里的都是普通棺材,更倒霉的是,这楠木棺,还是个凶棺,不能开,只能整个儿运回来再做打算,也还好,有刘国富那个冤大头愿意买,不然非砸手里不可。” 其实,若是那口楠木棺没有卖给刘国富,估计柳家很愿意花高价买回去。 如此想着,我拆开那信封瞧了眼,里面的信纸写着两行丑字,没有署名,反过来,信纸背面那图也画的很是抽象,也亏得邱八能认出来那是张地图。 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线索。 姜凯似是有些好奇,又问他,“最近,柳相天没来找你麻烦?” “嗯?”邱八一愣,奇怪道。“他找我麻烦做啥?我又没招惹他!” “呵。”姜凯意义不明的笑了下,没作声。 这时,一个伙计从外面跑进来,急道,“邱哥,出事儿了,郭勇趴到棺材里,起不来了!” “不是,那棺材臭气熏天的,他趴棺材里干啥?”邱八立刻站了起来。 “不知道啊,哥儿几个收拾着那尸体,出去埋了。回来就见他趴在棺材里,咋拽,也拽不起来啊!”伙计脸色煞白的说着,又嘀咕道,“咱、咱这是不是遇着啥凶物了?” “凶个屁,大白天的,装神弄鬼!” 邱八皱眉骂了句,大步流星的出去,到门口才想起来,回头说,“秦先生稍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没作声,心说你这话儿撂的,怕是回不来了。 姜凯也起身道,“我看,还是让秦昭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口棺材确实有点邪门儿。” 邱八愣着没动。 姜凯又说,“放心,他办事儿,价不高,只要十八金,也懂规矩,能守口如瓶。” 闻言,邱八又想了想,才看向我,问道,“那一起去看看?” 洪九心里发怵,就没跟着。 我和姜凯随邱八到三号仓库,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儿。 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三号仓库里摆着十多口棺材,看制式大小,也各有不同。 那个叫郭勇的,就趴在一口坐棺里。 坐棺是蒙古一带,古时特有的丧葬方式,棺木造型类似于小庙、神龛,远看,就像一栋缩小的房子。 入葬者的尸体盘腿坐于其中,为了防止头部低垂,还会用杈棍,将死者的脖子支上。 这种丧葬方式,在古时候,多用于蒙古一带的喇嘛,或是皇室。 坐立下葬的形式则有点类似于瓮葬棺,但没有陶制翁棺那种密封效果。 比起那种简易的陶罐子,这种木质的坐棺也更显华丽气派。 邱八手里这口棺材,棺顶四周吊着精巧的铜铃,棺座雕有飞鹰、祥云旭日,看做工,是个精巧物件儿。 但让我更在意的是,这口坐棺的四周,画满了黑色的咒文。 第七十八章 晚了一步 妙音秘术 那口神龛似的坐棺,就架在两条长凳上。 而那个叫郭勇伙计,俯着身子,大半个上身都探到了棺材里,双臂直挺挺的贴在身体两侧,人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邱八站在一旁,连喊带拽的折腾了好一会儿,这个郭勇也没半分反应。 我跟他说,“不用喊了,他没有办法回应的。” 邱八看向我,奇怪道,“他、他这是咋了?要不我叫人把这棺材劈开看看?” “不用。”我淡声阻止了句,走到近前,仔细瞧了瞧那坐棺四周的黑色咒文,这咒文虽然也是黑色的,但与我在那纸人上,档案室的墙壁上,见到的咒文,并不一样。 这是篆体。 非要说的话,倒是与洪家祖坟里那口青铜棺棺底的咒文,很是相似。就算并非同一年代的物件儿,应该也是同出一脉。 我在掌心凝了生气,放在那坐棺的表面探查一番,并未探出任何气息。 邱八似是有些着急,他又探手摸了摸郭勇的肚子,像是在检查,人是不是还活着。 我淡声道。“他没事的,应该是受咒文压制,才会这样,你叫人将这口坐棺四周的黑色咒文洗去、或是刮掉,就可以了。” 邱八愣了下,立刻让人动手,拿了刷子和抹布,去清理那棺材上的黑咒文。 我又问他,“这口坐棺里的尸体呢?” 闻言,邱八那脸色就有些尴尬了,吭哧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我取玉塞,给它拆巴了。” 我略一蹙眉。 姜凯接过话茬。说,“这口棺材,密封效果不怎么样,但里面的尸体却是一具肉尸,看装扮,是个上年纪的老喇嘛。” 肉尸并非指那尸体栩栩如生,而是与干尸相反的意思。 例如,尸体的表层经过防腐处理,形成了一层皮质蜡化的保护层,又封了所有窍孔,这尸身就成了一个不透气的皮球。 湿气无法外泄,使其保留了一定的弹性。 这种肉尸,在尸毒的作用下,也可以形成,但这口棺材里的,应该并非凶尸,否则开棺碎尸,也不会如此顺利。 而刚才邱八也说了,他是为了取玉塞,才碎尸的,所以这具肉尸,应该是做过防腐措施,又用玉塞封了窍孔,而形成的。 我思忖片刻,又凑到那坐棺的棺门前往里瞧了眼。 这一看,我不禁愣了下。 那棺材里,还绘着一层暗红色的咒文。 那咒文似是有些年头了,是朱砂所绘,但这些朱砂咒文,与外层的黑色咒文,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也非同一年代所留。 而看那朱砂咒文的笔锋起势,落笔收尾,似乎是我爷爷的笔迹。 略一愣怔,我探手,用生气试了下那朱砂咒文,结果没有探出半分灵气。 回过身,我又四处看看,问邱八,“你们这仓库里有监控吗?” 邱八摇头说,“没有。” 我又问他,“那这口棺材。你们是什么时候放到这里的?多久了?” “有挺长一段时间了。”邱八回忆着想了好一会儿,似是不记得具体日子了。 我思索着,又问道,“那这棺材是从什么地方出土的,能说吗?” 邱八却是有些为难的摇头道,“这……不好说,这批棺材,是我从二倒贩子手里,同批打包过来的,在我之前,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了,而且这种东西,就算去问上家,也是打听不到来路的。” 姜凯见我神色有些不好看,问道,“怎么了?” 我又瞧了那棺材里的朱砂咒文一眼,并未作声。 这咒文上,原本应该有我爷爷的灵气,但现在那灵气却不见了,看样子这次是我晚了一步。 待那些伙计将棺材周身的黑色咒文,洗刷个七七八八。趴在棺材里的郭勇,忽然猛吸一口气,缓过来似的,一屁股摔在地上,远离了那口棺材。 见人没事了,邱八上去就踢了郭勇一脚,骂道,“你大爷的,没事儿你往这棺材里钻啥?要不是秦先生在,为你这条狗命,老子这宝贝棺材,今儿非得劈了当柴烧不可!” 郭勇似是还有些发懵,挨了一脚,才反应过来,急道,“老大,不是,这棺材里有人说话啊,你没听到?真有人说话,你听啊!” 郭勇指着那口棺材,一脸着急。 邱八却是一愣。又踢了他一脚,怒道,“你他娘还有心思开玩笑?” 然而郭勇一脸恐惧,跪起来,指着那口棺材,说,“真有人说话,你们听不到吗?没人听到吗?” 郭勇四处问。 然而没人回他。 我蹙眉想了想,问他,“那棺材里有人说话,说了什么?” 郭勇回过神来,看向我,似是觉得我眼生,愣了下。才摇头说,“我、我听不懂,像是有人在念经,念经……”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就用小指掏了下耳朵,又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那声音从自己的脑子里晃出去。 听他这样说,我又问他,“你以前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吗?” 郭勇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 他听到的肯定是幻觉,是幻觉就应该跟他潜意识中的记忆有关,但他怎么会没有听过那种声音呢? 我思忖片刻,转身,就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探到了那口坐棺里。 但除了刺鼻的恶臭味儿,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姜凯看我这动作,似是惊了一跳,忙将我拽出来,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听听,有没有他说的那种声音。”我淡声回了句。 姜凯一脸懵逼,似是还没见过我这样。拿自己做实验的,他正要说话,就见跪在地上的郭勇忽然捂住自己的耳朵,神神叨叨的说道,“是阎王爷在喊我!是鬼差来了!来锁魂了!别杀我,别杀我……” 郭勇如此说着,惊恐的看着那口坐棺。就挪蹭着往后躲。 邱八似是嫌他吵得慌,抬手一掌劈在他后脑上,直接把人打晕了。 我见郭勇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这才过去,用生气探了下他体内的气息。 这一探之下,我却惊了一跳。 郭勇的丹田之中,竟翻滚着浓烈的煞气。 这时。那口坐棺上忽然传来叮当一声,众人立时都朝那口棺材看了过去。 邱八也瞪大了一双牛眼,惊愕道,“那、那铃铛,咋还自己响了?” 他话因未落,紧接着,吊在棺顶四周的铜铃都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声响传进耳朵里,让人头脑有些发胀。 姜凯忽然捂住自己的耳朵,皱眉道,“别听,这铃声会迷惑人心。” 他这样说着,我便用生气封住了自己的耳力,邱八和那些伙计,也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姜凯三两步过去,探手就将那叮当作响的铜铃拽下来两个。 邱八瞅的一脸肉疼,急忙拦着,“哎呀,别拽了别拽了,这都是钱啊,少一个就少好几万啊,几十万啊!” 姜凯看他着急,只好有些不情愿的放过那些铜铃,转而凑到棺材近前,把手探到里面,摸索了好一会儿,似是才找到机关,探进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这机关给拆了。 余下那些叮当作响的铜铃逐渐停下来。 姜凯这才远离了那口臭烘烘的棺材,皱眉说,“是重力机关,尸体没了,这铜铃连接的齿轮转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牵动,发出声响。” 说着,他又拿起拽掉的两个铜铃,仔细瞧了瞧,递给我,说道,“是奇门遁甲中的妙音秘术。” 闻言,我将两个铜铃对比了一下。铜铃内部呈螺旋状,且粗细不一。 想必其他铜铃里的纹络,也是不尽相同的。 邱八似是不懂这些,奇怪道,“啥秘术?” “妙音秘术,是一种靠音感来让人产生错觉的骗术,这种奇门之术,已经失传很久了。”姜凯浅淡的解释了句。 邱八瞅着他,明显没听明白,还在等他继续说。 姜凯只好说,“你就当这是一种乐曲,听得仔细了,那声音就会烙在你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又拿着那铜铃端详了一会儿,就转身将其各自挂回了原本的位置,又问姜凯,“那棺材里的机关,还能恢复原样?” 姜凯却是一言难尽的看向我,问道,“你又要干什么?” 我跟他说,“我想听听,这些铜铃念的什么经。” 第七十九章 往生咒 尸毒发作 郭勇体内的煞气,似是因那棺材上的黑咒文而起,我用净化咒,只能将他丹田已经化出的煞气净化干净。 至于那丹田会不会继续凝化煞气,就不能确定了。 不过,照理说,那黑色咒文,应该只能作用一时,现在咒文已毁,应该是没事了。 待我将他体内的煞气净化,邱八就让人将其抬走了。 姜凯探着半个身子,俯身在那口坐棺里,叼着手电,歇歇停停的,用了将近两个小时也没能将那棺材里的机巧恢复。 邱八直嫌他手脚慢,非要让伙计去找个专业的来看看。 姜凯说他,找了也没用,这种机关。谁拆的,只能由谁来装上,不然,他就是把永安城的机关大师请来也没用。 说完,姜凯又叼着手电,钻到那口棺材里。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邱八哈欠连天,都安排人去准备晚饭了,姜凯这才直起身子,拿掉嘴里的手电,说,“可以了。” 闻言,邱八就跟得了大赦似的,很是夸张的松了一口气,说道,“早知道,我来拆,没准儿装回去都比你快!” “你可行了。让你拆,这东西八成就装不回去了。”姜凯无语了句。 我跟二人说,“你们先出去,我自己在这儿就行。” 邱八一愣,犹豫道,“秦先生,你这、不会出事?” “不会。”我语调淡然的说完,看了姜凯一眼。 姜凯只能当个说客,好说赖说的将邱八劝走了。 大门一关,这仓库里瞬间安静下来,我站在那口坐棺前,等了好一会儿,这棺顶的一角才传来噹啷一声。 我立刻默念凝气咒,将自己的神识护住。 紧接着,围在棺顶四周的铜铃便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那叮叮噹噹的声响,初听,让人有些头脑发胀,但不消片刻,就传出了微弱的‘诵经声’。 郭勇说的没错,听上去,那确实很像是人说话的声音,是念经的声音。 我又凑近了些,让自己听得仔细一点,从头至尾听完,那铜铃就停了下来,我又等着,反复听了三次,才确定那铜铃发出的‘诵调’是什么。 姜凯和邱八等在外面,似是有些着急了,我开门出来的时候,邱八正扒着门缝往里瞅。 姜凯问我,“听到了?” “嗯,是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我淡声回了句。 邱八和姜凯都是一脸懵逼,问道,“什么玩意儿?” 我见二人不懂,只好说。“通俗一点讲,是佛家的往生咒。” 这回邱八倒是听明白了,却还是纳闷儿道,“这往生咒,不是用来超度亡魂的吗?这怎么还把郭勇给整魔怔了?” 我摇头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亡魂,往生咒与大多咒术一样,起到的都是一种加持作用,可用于驱逐煞气,也可壮己身气运。” “而郭勇之所以如此惊恐,是因为他体内煞气过盛。” “起初,他应该也没感到害怕,才会去那口棺材里查看,可受那棺身上的黑咒文影响,使他丹田化出了煞气,就导致了方才那种情况。” 邱八听了个糊涂,像是没理解我这意思,还是嘀咕说。“那这铃铛上的往生咒,劲儿可够大的,这是送走了那老喇嘛还不行,差点儿把郭勇也送走?” 我见他还是陷在超度亡魂的想法里出不来,干脆也不解释了,只跟姜凯说,“那口棺材里的机关,还得拆掉,这往生咒虽没有害处,但配合那妙音秘术,难免让人精神错乱,留着还是会出乱子。” 姜凯愣了下,只好臭着张脸,又进仓库去,将那棺材里的机关再次拆除了。 邱八准备了两千块钱,掺了十八块零钱给我,说让我们留下吃饭,菜他都订好了。 姜凯反复拆装那棺材里的机关。搞得浑身都是臭味儿,说没胃口,我也懒得应付这种酒局,就告辞了。 临走,邱八将洪九叫到一旁,嘀咕了好一会儿,才送我们上车离开。 出了仓库大院儿,车子开上进市区的大道,姜凯瞄了眼后视镜,忽然说,“洪少,你那个好哥哥。刚才把你叫到一旁,说什么去了?” “啊?”洪九一愣,似是才反应过来,说,“没什么,就是想留个秦先生的联系方式。” 说着,洪九干脆拿出手机,顺嘴问我,“秦先生,你手机号多少?” “他没有手机号。”姜凯先一步答了句,又说,“而且,你不觉得这位秦先生,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洪九哑巴了一瞬。 姜凯继续道,“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找他搭伙,小心这秦先生,把你们哥儿俩都送进去。” 闻言。洪九贼眉鼠眼的瞅着我,像是真有点提防起来了。 我只好淡声道,“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洪九悻悻的咽了口唾沫,还是问,“那、那手机号呢?” “我没有手机。用不惯。” 我正说着,凑在姜凯座椅后的洪九,忽然动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在他脖颈间的衣领下,露出了一片抓破的皮肉。 见状,我蹙眉问他。“你从洪家坟回来之后,有好好敷糯米么?” 洪九一边挠着脖子,一边点头道,“有啊,我每天都照楚药师说的,用那糯米拔毒,这是今天出门,才把绷带拆了。” “……这身上,怎么这么痒?” 洪九如此说着,就把手伸到了后背上,使劲儿挠。 我见他痒得厉害,便探手过去,揭开他衣领,往里瞧了眼,结果就见洪九那后背上,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毛。 那绒毛似是才生出不久,还未硬化,洪九的手抓在上面,似乎没什么感觉,也还不知道自己的后背成了什么样子。 我略微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并没有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随后我又扒开姜凯的衣领瞧了眼。 他后背上也没有尸变的痕迹。 姜凯见我突然拽他衣领,皱眉道。“怎么了?” 我说,“找个干净的小诊所,停车。” 姜凯无语道,“他那就是少爷身子瞎娇贵,你跟着起什么哄?我看就是让跳蚤咬了,这也去诊所?你不怕人把咱当神经病?” 我皱眉道,“不是跳蚤咬的。” 姜凯侧头,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开着车子,在路边找了个小诊所停车。 我让姜凯去买糯米,这才和洪九下车,进了诊所。 这会儿洪九也不敢挠他那后背了。一个劲儿问我,“秦先生,我这不是尸毒发作了?我真的每天都敷糯米啊,我一天敷好几次啊,半夜醒了都换两次。” 我听他神神叨叨的,只好说,“没事的,你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我俩在这儿说话,诊所里售药的小姑娘就问了句,“两位要点儿什么?” 我跟那小姑娘说,“给个床位,还有酒精,棉花,再准备一套火罐儿。” 我拿了钱出来,给那小姑娘。 她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有这种要求的,一时间有些狐疑。 洪九看她磨蹭,顿时有些急眼了,急吼吼的催促道,“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床位,火罐儿什么的,你倒是赶紧的!他要什么给什么!” 如此说着,洪九又往我这边撅了撅屁股,说,“秦先生帮个忙,我那钱包在裤子的后袋里,不用你给钱,我最不缺的就是这钱票子。” 他这样说,我也没客气,拽出他裤袋露着的钱包,抽了几百块钱,给那小姑娘。 似是见洪九举着一双手,真有什么不便的地方,那小姑娘这才带我俩去诊室。 诊室坐诊的应该是个老中医,不过那人现在不在,诊室也空着,除了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还有两个床位,隔着帘子。 那小姑娘去准备我要的东西,我就让洪九脱了上衣,趴到了其中一个床位上。 第八十章 拔尸毒 活尸 这一会儿的功夫,洪九后背上生出的黑毛已经又变长了几分。 他明显是察觉出了不对劲,扭着脖子问我,“秦先生,我这后背到底咋了啊?这咋这么痒?” “没什么,一会儿消了毒就好了。”我故作不在意的说着,动手就将他那脑袋又摁了回去。 这时候,那小姑娘拿了东西过来,打开帘子一看,似是被洪九那覆满了黑毛的后背惊了个哆嗦。 我立刻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把东西放下,出去就行了。 那小姑娘又眼神闪躲的往洪九背上瞧了眼,才慌忙出去。 我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酒精,倒在棉花上,就下手在洪九的背上使劲儿擦了一把。 顿时,趴在床上的洪九,惨叫一声。疼的整个后背都拱了起来。 我跟他说,“忍着,马上就好。” 洪九憋着声儿,点了点头,又趴好了身子,起初还疼的直哆嗦。后来真就没音儿了。 我用酒精给他把后背整个擦了一遍,等那酒精干的差不多了,这才用火罐儿从他肩头两侧开始,拔满了整个后背。 我这还没忙活完,姜凯买了糯米回来,进屋问我,“怎么样了?” 他问着,往洪九背上瞧了眼。 当时,洪九整个后背都是黑的,拔着火罐儿的地方,那玻璃罐子里,鼓着一个大肉包。看上去有点儿惨不忍睹。 姜凯把糯米放下,一言难尽的瞅着一动不动的洪九,忽然问我,“你确定这人还活着吗?” 闻言,我才反应过来,洪九好像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姜凯绕过床位瞧了眼,似乎是确定人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这才奇怪道,“一起中的尸毒,他身上毒性最浅,怎么反倒弄成这个样子?” “有问题。”我淡声答了句。 姜凯无语道,“我也知道有问题,可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他不是说,每天都在敷糯米吗?我这手上都快好了,他怎么反倒长毛了?现在就是猕猴桃,都没他毛多!” 我跟他说,“是洪家有问题,洪九的奶奶,也是莫名其妙尸毒发作,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轮到洪九了。” “他这、不是在洪家祖坟里感染的吗?”姜凯奇怪。 “他在洪家祖坟染了尸毒,是因为我用手碰了他额头,他自己也用手抓了额头,就算发作,也应该是双手或是额头先出现皮肤问题,可你看,他这手上和脸上,暂时没事,而他后背上,尸毒感染最严重的地方,也是他双手不易碰到的,而且尸毒分布均匀,不像是抓挠感染的。” 我皱眉说着,又动手将洪九身上的火罐,往一旁挪了挪。顿时被火罐拔过的地方掉了一层黑毛。 姜凯似是看着就觉得疼,又问我,“他整个后背都得拔一遍?” 我点头说,“这些尸毒能弄下来就不错了,再晚一些,拔都拔不掉了。” 姜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立刻远离了洪九,骂道,“真他娘缺德,这是有人故意下毒,要弄死他?” “不止是下毒,怕是要灭门。” 我淡声说完,又继续道,“洪百昌的死也很蹊跷,还有洪九的奶奶,此时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姜凯奇怪道,“仇杀?不应该啊,这洪百昌瞅着八面玲珑。其实是个草包肚子,很少得罪人的。” 我思索着,没作声。 这时,趴在床上的洪九忽然吭声,问了句,“我奶奶怎么了?” 洪九醒了,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奶奶如何了,似是将我的话听了一半,并未听全。 我与姜凯对视一眼,只好将猜测说给他听。 洪九一直沉默着。 直到我说完了,他也还是懵的。 我问他,“最近谁碰过你的背,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洪九摇头。 姜凯却是皱眉道,“也不一定就是肢体接触,这尸毒也可以涂在衣服上。” 他这样一说,那嫌疑人就更无法确定了。 洪九住的度假山庄,保洁员有十来个。房间是轮班打扫的,若说嫌疑,每个人都有嫌疑。 我只好问他,“那这些人里,就没有和你家有仇的吗?或是发生过什么矛盾?” 洪九回想着摇了下头,忽然又回过头来,说,“秦先生,你能治这尸毒,你救救我奶奶,我给你钱,多少钱。我都愿意。” 闻听此话,我愣了下,却也只能无奈道,“你奶奶的病,我听楚药师提过,怕是已经毒入五脏,病入膏肓了。” “不能,我奶奶不能死……”洪九趴在床上,忽然就哭了。 没有太大的声响,他的肩膀却在一直颤抖,本就瘦骨嶙峋的身子,也瞬间绷紧的青筋暴起。 他爹死的时候,都没见他这样哭过。 姜凯突然骂道,“行了,你个大老爷们儿,娘们儿唧唧的哭个啥?你奶奶一把年纪,还能陪你一辈子不成?” 洪九把脸闷到床单里,不作声了。但肩膀还是在颤抖。 我只好摘了手套,跟姜凯说,“你看着他,用这火罐,把他后背拔干净,我去洪家那度假山庄看看。” “你自己、能行吗?”姜凯又犯了老毛病。很是狐疑的瞅着我。 我跟他说,“没事的。” 洪九闷着头,没作声。 我又叮嘱姜凯,等这尸毒拔干净,就将那糯米给他敷上,暂时别挪动了。说完,我这才出了诊所,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车子开到洪家山庄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我了,我下车结了车费,就随那人进了院子。 提前在门外等我的人,是洪家的管事,洪平。 这人我之前也见过,虽然上次他没跟着洪百昌一起去洪家祖坟,但看的出来,这山庄内外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张罗。 洪管事四十出头的年纪,戴着副高度近视镜。 似乎是洪九给他打了电话,这洪管事见面就有些着急的问我洪九如何了,听我说没事,他这才放心似的,急匆匆的带我上楼。 洪管事跟我说,这洪家的老夫人,住在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平时只有个叫小玲的下人伺候着,洪百昌在世的时候,很少让旁人接近老夫人,这几天洪百昌不在了。洪九也管得严,现在这庄子里的下人,除了那个叫小玲的,几乎没人会来这边了。 洪管事将我带到那老夫人的房间外,犹豫片刻,才拿出钥匙,问我,“秦先生,我还跟您一起进去吗?” 我见他像是害怕,不禁有些奇怪,问道,“这老夫人身上的尸毒。最近恶化的很严重?” 洪管事神色同情的想了想,才说,“若是洪老板还活着,估计不会让老夫人受这种苦的。” 闻言,我愣了下,又问道,“这老夫人,还活着吗?” “这、我也不清楚,您在这儿等等,我去找小玲过来。”洪管事如此说着,就将房门钥匙,塞到了我手里,转身又急匆匆的走了。 见他下楼,我瞧着那钥匙,略一思忖,便动手,将这房门打开了。 洪家老夫人的房间,是亮着灯的,但这屋里却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张双人床,和简单的餐桌,柜子,那床头上,则锁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 那铁链的另一端垂在地上,一直延伸到了角落的大衣柜里。 我见床上没人,就朝那个大衣柜走了过去,站到柜子前,抓住那门把手,仔细听了听,衣柜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将那柜门拉开一条缝隙,灯光照进去,我就见这柜门后,一只圆睁着、略显上翻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第八十一章 受人操控 血海深仇 洪百昌的老娘,七十多岁,将近八十的年纪,穿着一身棕红色的睡衣,直挺挺的站在衣柜里。 看她容貌,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尸变特征,但面色蜡黄,神情灰败,已然生出了死兆。 我只在缝隙里瞧了一眼,就又将柜门关上了。 这个洪老夫人身上的尸毒,和洪九身上的似乎并不一样。 她应该是沾染了尸气,导致的慢性中毒,毒性由内而起,传染性不强,却很难拔除。 而洪九是直接接触了尸毒,所以毒发很快,毒性也更猛烈,但比起这老夫人。外部感染的尸毒,是比较好处理的。 说起来,这老夫人身上的尸毒,若也是有心之人所为,那这人要害洪家,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动手至今,少说得有一月有余了。 我如此想着,转身往门口走。 可我还没抓到那门把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那大衣柜的门被撞开了。 伴随着身后铁链牵动的急促声响,我立刻闪身躲到了一旁。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洪老夫人,如狼似虎的猛扑过来,在快要撞到门上的时候,又被缠在腰上的铁链拽住了。 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已是目眦欲裂,眼角甚至显出了几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脉纹。 口中亦是尖牙立现。双手那指甲上,也快速的覆上了一层黑毒。 一记扑空,她面朝门口的方向,凶相毕露的呲着牙,像是一头困兽,挣动着身后的铁链,一双圆睁的珠目,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色吞噬,没了眼白。 我心下一颤,立刻凝生气,将自己周身护住,又从兜子里拿出了一副胶皮手套,戴在手上。 这时,那老夫人似是才反应过来,动作僵硬的歪了下脑袋,面向我,一把就抓向了我面门。 我侧身躲开,见她从我身前扑过,顺势就一把擒住她手臂,反拧到身后,又抓起那铁链,用力一甩,将她另一条手臂缠住,也勒了过来。 这老夫人身上的尸毒虽然是内毒,传染性不强,但她此时毒入五脏,呼出的气,已与尸气无异,那指甲上也是有毒的。 我小心的避开她指尖,用铁链将人绑紧。 洪老夫人跪倒在地,也还是像头没有意识的野兽,一味的挣扎着。 我把手探到她后脑上摸了摸。 就从她后脑的发髻里,摸到个硬东西。 略微一怔,我用二指捏住,将那东西抽出来一看。 是枚长短不足半公分的小珠钉。 这珠钉被我拔下来之后,洪老夫人一头倒在地上就不动了。看样子像是昏过去了。 我将人扶起来,抱到了床上,又把缠在她双臂上的铁链解开,这才急匆匆的出了房间。 把房门重新锁好,我拿出那枚珠钉,放到耳侧仔细听了听,这珠钉很小,看着像是女子的一种耳饰,但在顶端的铜珠里,却有细微的声响传出来。 那声音虽然很急促,却也很微弱,若不是紧贴在耳朵上,根本就听不到。 我思忖着,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从楼上下去,那洪管事也一直没回来,我只好找前台的服务员问了句。 结果那服务员说洪管事去后院找小玲了。 我听她提起小玲,便又问道,“这个小玲。你很熟吗?” 闻言,那服务员摇头说,“不熟,那丫头是乡下来的,还是个哑巴,她也只伺候老夫人,平时看都看不到。” “哑巴?”我有些奇怪。 服务员点头道,“她不会说话,也不理人。” 我扫了眼金碧辉煌的大厅,又说,“那洪老板还真是心善,这种地方,居然愿意收残疾人来做工。” 那服务员一愣,又猜测说,“可能是洪老板的远房亲戚?或是老乡什么的,总之老爷少爷,连洪管事,都挺照顾她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又在大厅等了会儿,那洪管事也一直没回来,见状,我只好又去找那服务员,问她能不能带我去后院看看。 这姑娘知道我是洪管事接进来的,也没推脱,从柜台后出来,就引着路,带我去后院了。 山庄后院,连着后山,侧面的矮楼,看上去就是员工宿舍。 但那服务员却没带我过去。而是往山脚下走了走,没多远,林子边儿上就出现了一个小仓库,旁边还有个彩钢棚子,里面放着一些农用锄具和小型割草机什么的,看上去是用来休整花草树木的。 服务员跟我说,因为小玲伺候老夫人,需要随叫随到,经常是三更半夜的起来去楼上,洪管家担心她会打扰到同事休息,就给她另外安排了住处。 怕吵到同事,给她个单间就是了,为什么要住在这么远的地方? 我狐疑着,瞧那小仓库,就是个水泥房子,四四方方的,似乎也只有一扇铁门,连个窗户都没有。 这完全就是个储存室。用来住人,未免潮湿。 我正想着,那服务员已经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可房间里没人应声,也看不出是否亮着灯。 略一停顿,那服务员又敲了两下门。见还是无人应声,她干脆拧了下门把手,这门就开了。 见状,这姑娘顿时一愣,拽开门,问了句。“小玲?” 房门打开,里面是黑着灯的,但这附近装了路灯,借助微弱的光,我能看到,这门口靠里的位置站着个人。 那人穿着和服务员一样的工作服,背对着门口,站的十分端正,听这服务员叫她,那小玲也没什么反应。 她不应声,那服务员就要去开灯。 我觉得奇怪,上前一步,将人挡开了,然后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了屋里的灯。 灯光一亮,站在门外的服务员突然惊呼了一声,“洪管家?” 还算整洁的小仓库里,洪管家倒在地上,像是已经没了知觉。 我跟那服务员说,“你去找人,叫救护车。” 闻言,愣住的服务员赶紧点头,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扫了眼倒在地上的洪管家,也没过去查看。只是侧头将那小玲打量了一番。 这小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清秀,肤色偏黑,双目紧闭的站在原地,半分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我伸手捏住她手腕,用生气探了下,确实是具尸体,丹田枯竭,没有生气,煞气也很微弱。 探查清楚,我才回头看向洪管事。淡声道,“洪管家,躺够了,就可以起来了。” 闻言,趴在地上装死的洪管事,动了下手指,还是叹气坐了起来,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我跟他说,“是你把洪老妇人那房间的钥匙,给我的时候。” 洪管事一愣。 我继续道,“太明显了,你似乎很想让我自己进那房间。” 如此说着,我将那枚小小的珠钉拿出来,问他,“这个东西,也是你的?” 看到那珠钉,洪管事愣怔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他起身,从腰侧摸出个小巧的铜铃,说道,“秦先生,我洪平这条命不值钱,也向来不怕死,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与洪家的私仇,他们的死活,早已注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听他这样说,我思忖道,“是血海深仇?” “不止。” 洪平懒声回了句,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洪百昌那个草包,让洪家没落,他早就该死了,还有洪九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妈宝男,这种人,怎么能成为洪家的领袖呢?”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二章 是疯子 是信仰 洪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话虽如此。 可洪家并未没落。 不管洪百昌是不是个草包,洪九有没有能耐,这洪家都是奉天市的首富,仅凭雄厚的财力,就能让大部分人忌惮三分。 所以洪平说的没落,应该并非钱财家势。 我略一思忖,又将洪平打量一番,才问道,“你是个土耗子?” “秦先生好眼力!” 洪平忽然笑了句,又将手里那铜铃拿起来给我看,说道,“我洪家祖上,驱尸的好手艺,就断在洪百昌手里,他那个爹怕死,自己退了江湖,也不让族里人沾染,他是发了财了,我们怎么办?我爹因为私自下墓,被他活活打死,我娘没饭吃。被迫卖身换米,我弟弟患了病,就因为没钱治,小小年纪就没了。” “我不稀罕钱,钱是这个世上最脏的东西,但离开钱,谁也活不了。” 洪平略显出神的看着手里的铜铃。继续道,“可逼死我亲人的,不是钱,是洪家的家主,是一个偏执狂一时兴起改掉的家规!” 我冷淡的看着洪平,跟他说,“那是洪百昌的父辈做出的决定,他已经死了,就连洪百昌都死了,你又何必一直揪着不放?” 瞬间,我这话像是触动了洪平的哪根神经,他突然握紧了手里的铜铃,狠声道,“不是我揪着不放。是他们还没有死绝,是我活着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不如就让他们死了?这些人死了,我可以将洪家的老本行重新发扬光大。” 洪平像个疯子一样,眼睑泛红,略显痴狂的说着,激动地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盗墓是违法的,这种事,你怕是没机会发扬光大了。”我很是无情的给他泼了盆冷水。 洪平一怔,忽然怒视着我,皱眉道,“这不关你的事,你是收了洪九的钱?来替他平事的?我告诉你,再多的钱,也买不回自己的命,你要是不想死,最好立刻离开。” 见他还有底气要挟我,我思忖片刻,转身出了那小仓库,说道,“既然你看得起自己这本事,那就出来过两招,毕竟,我救护车都叫好了。” 洪平似是没反应过来,见我出了门口,真站在外面等他,他这才摘了眼镜,快步追出来,问我,“你当真不怕死?就算死也要管这闲事?” “这不是闲事,而且我也死不了。”我淡声回了句。 洪平皱眉。 我继续道,“不过,这洪家早几十年就金盆洗手了,你这驱尸的本领,是跟谁学的?” “自有高人指点。”洪平底气十足的答了句。 “哦?这高人是何方神圣,方便聊一聊吗?”我淡声问他。 洪平一愣,怒道,“你这人,要打便打,休要拖延时间,套我话,那高人是何方神圣。是你这种人能知道的吗?就你这点本事,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又问他,“洪百昌查出癌症,蛊惑他去祖坟看风水的,也是你?是你那高人给出的主意?” 洪平瞬间哑巴了,似是没想到,我连这都能猜出来。 见他不作声了,我又说道,“看来,传你驱尸之术的高人,很懂风水,应该是个小有名气的风水师,或是老道?” 这些话,本是我一时想起,诈洪平的,但看他那反应,似乎还真让我说对了。 他这驱尸的本领,并非出自洪家,是跟外人学的。 我思忖片刻又试探道,“你认识吕不闻吗?” 洪平神色一怔,忽然绷紧了唇线。晃动手里的铜铃,没再说话。 这时,小仓库附近的林子里,传来一阵簌簌而动的声响。 我凝生气,仔细感知了一下,这林子里,至少还有七具行尸。 这些,大概就是洪平的底气了,看来,我不在那小仓库里动手是对的,否则地势上就吃了大亏。 这种行尸,都是受人操控的傀儡,对我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威胁,但若是数量多了,施展不开,也难免会被抓伤,到时处理尸毒实在麻烦。 此时多说无益,就该擒贼先擒王。 我略一思忖,忽然动手,朝洪平手里那铜铃抓了过去。 然而。洪平早有防备,先一步退开,却还是说,“姓秦的,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洪百昌这一家,是死有余辜,你若是质疑阻拦,别怪我心狠手辣,今晚,这整个山庄的人,都得给洪家陪葬!” 我没作声,握拳,提气。忽然猛冲,三两步移到洪平面前,一拳,打在了他小腹上。 然而,这洪平看似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挨了我这一拳,却也并未后退半分。 见他似是没反应过来。 我又凝气,借那一拳,猛推了一下,一瞬间,我生气重击在洪平身上,他顿时闷哼一声,被我打的倒退数步,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我也心下一怔,洪平看上去并非是个习武之人,也不懂练气之道,但他体内似乎有一道很强的气。 后背磕在树上,若是个普通人挨了那一拳,早该咳血了。 但洪平没有,他只是捂着腹部,又用力晃了晃手里的铜铃。 急促而富有节奏的叮当声绵延四散。很快第一具行尸就从树林里猛扑了出来。 是我身后的方向,我闪身躲开。 这行尸一下扑空,却没像洪老夫人那样反应迟钝,而是四肢着地的滑出一段距离,转身就又立刻朝我反扑了过来。 我侧身躲开,一拳砸在那行尸的后脑上。 顿时这腾空而起的东西就被这一记重击砸的,一头扎在了地上。 洪平惊得上前两步。似乎是没想到,我下手能这么狠。 我踩住那行尸的后背,仔细瞧了瞧,看年纪这具行尸似乎与那洪老夫人年纪相仿,顶多也就年轻一点。 洪平见我还把脚踩在那行尸身上,立时急眼了,怒道。“你放开我老娘!” 闻言,我略微一怔,皱眉道,“你将自己的母亲,炼了活尸?” “不用你管!”洪平狠声说着,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朝我刺了过来。 我抬手挡开他手臂,就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将其震得倒退了数步。 洪平像是急红了眼,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也还是猛冲上来,怒吼着,“你放开我老娘!放开她!” 看上去,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母亲,而我倒成了个恶人。 可我若是松了脚,这行尸起来,也还是会攻击我。 三两下将洪平打的翻倒在地,我忽然有些同情他,忍不住问道,“你若是真孝心,又怎会将自己的母亲制成活尸?” “你不懂!她反正都是要死的,我只是让她受了几天罪而已,可保尸身不腐,能将她留在这世间,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洪平怒吼着,又爬了起来。 我心中一动,并未等他冲到近前,淡声说了句。“我们做个交易。” 闻言,洪平一怔,立刻就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攻击。 我跟他说,“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洪平警惕的看着我。 我思忖着,说道,“告诉我,传你驱尸之术的,到底是什么人。” 洪平就是个疯子,他已经疯了,但他很在乎自己的母亲,我想着用他母亲和他自己的安危,来交换,他也许会松口。 结果。洪平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但不消片刻,他又立刻收了笑意,神色庄严的说道,“传我驱尸之术的,不是人,是神!是信仰。” 说完,洪平又急声道,“他是天神降世,是活菩萨!是懂世间疾苦的大道!告诉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洪平不屑的看着我,握紧手里的铜铃,一咬牙,直接将那铜铃捏碎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树林里,受铜铃操控,找过来的几具行尸,突然扑到洪平身上,将他摁在地上,活活咬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那些行尸几乎是一招毙命,我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洪平死了。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半分反抗,死都死的十分坦然。 我见脚下那行尸也挣动的厉害,就松了脚。 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虽说洪平是咎由自取,可他的遭遇,又何尝不是一场悲剧。 如此想着,我凑到洪平的尸身前,用生气探了下他的丹田,人死之后生气就散尽了,要三到七日,煞气才会挥散出来。 可这一探之下,我却发现,洪平的体内充斥着一股十分强劲的煞气。 《风水师秘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三章 最后的报复 一个正常人死后,尸体就成了一具无用的皮囊,是一堆血肉骨髓,烧了是把灰,埋了,就是大地的养料。 虽说尸骨上会附着一定的血脉之气,也会化出煞气,但事实上,在自然条件下,那点煞气是极少能成气候的,而洪平体内的煞气,明显不正常。 方才我一拳打在他腹部,感应到的劲气,应该就是这股煞气。 这情况和邱八手下那个叫郭勇的伙计,很像。 能让活人的丹田凝出煞气,看来,那个神秘人在邱八那口坐棺上,不止取走了我爷爷的灵气。还将那棺材上的黑色咒文,学以致用了。 再说洪家祖坟的事儿。 那人是冲着青铜棺棺底的咒文去的,他如此大费周章,耗时一月才完成计划,应该是,他没有能力自己挖出那口青铜棺。 甚至连雇人去完成这件事都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蛊惑洪平。利用洪平扭曲的仇恨,来完成这一切。 我思忖着,拿出朱砂,正要绘下一道净化咒,将洪平体内的凶煞之气净化掉。 却不想,我才将朱砂拿出来。 四周忽然平地起风,急旋的气流以洪平的尸身为中心,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将洪平体内的煞气抽离出来,在他尸身上方,形成了一团黑褐色的雾气。 就连那些行尸体内的煞气,也一同被抽离出来。卷入了那团雾气之中。 我心中一惊,立刻起身,试图用自己的生气阻止洪平的煞灵成形。 可很奇怪,我并未察觉到旁的生灵之气,那煞气却好似被人操控一般,根本不受我控制。 眨眼之间,那滚滚而动的黑雾,就将几具尸身上的煞气凝聚一处,化作一道疾风,朝西南方去了。 这时去找人、叫救护车的服务员,也带人赶了过来。 似是隐约看到这边的情况,那姑娘吓得惊叫一声,捂着脸,就站在原地没敢过来。 而洪家那些伙计,虽然没那服务员表现的夸张,但当他们看清,把洪管家摁在地上抓挠的,都是些会动的尸体时,这些伙计的脸色也瞬间难看了起来。 以免发生误会,不等他们质问,我先开口解释道,“这些行尸,都是洪平养的,他这是捏破了控尸的法器,遭了反噬。” 闻言,那几个伙计彼此看看,没作声,看样子,是有些不信我。 这时,躲在远处那服务员忽然小声问道,“那、小玲呢?” “她还在仓库里,不过,那个小玲,也是行尸。” 我淡声说着,往仓库那边看了一眼,立时就有两个伙计过去查看了。 见余下那二人似是在看着我。怕我跑了,我干脆问他们,“有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就掏出手机,解锁,递了过来。 我立刻在那手机上拨了个座机号。 很快,电话就打通了。 这是姜凯和洪九所在的那个小诊所的电话号,之前我出来打车,在门口的广告牌上留意了一眼。 这会儿打过去,接电话的,也还是那个售药的小姑娘。 电话接通,我直接跟她说,“让姜凯接电话,我有急事。” 那小姑娘似是有些懵逼,不快道,“打错了。” 我听她要挂电话,赶紧说道,“没错。我找那人就在你们诊室里。” 闻言,那小姑娘像是认出了我的声音,忽然气道,“你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你们这都什么人啊?到诊所里看皮肤病,不让医生动手,还自己瞎弄,弄不好又是砸又是摔的,我还没找你赔钱!你还敢打电话过来!” 又是砸又是摔的? 我顿时一愣,立刻问她,“那两个人呢?还在你们诊所吗?” “在?他们要是还在,我早报警了!什么人啊!”那小姑娘抱怨着,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心下一急,又立刻拨了回去,起初对方没接,我一连打了好几次,那小姑娘才又接起电话,骂我,“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跟她说。“刚才那个皮肤病人碰过的东西,你都要消毒,或是扔掉,这皮肤病传染性极强,间接接触,也会立刻感染。” “不用你提醒!该消毒的消毒,该扔的,也早扔了!”那小姑娘生气的回了句。 听她这样说,我才挂了电话,转而问那洪家伙计,“知道洪九的手机号吗?” 闻言,那伙计却是摇了摇头。 反倒是一旁的女服务员说道。“我……我知道!” 说着她拿出手机,找了电话号念给我听,可我打过去之后,那边无人接听,一连打了好几次,也没人接电话。 这时,去小仓库查看的两个伙计回来,跟旁人说,“那个小玲确实是个死人,尸体还直挺挺的站着,像个活人似的。” 一听这话,那女服务员又说,“我、我可以作证,之前我开门的时候,小玲就站在那里了,我喊她,她也没反应,当时只有洪管家在屋里。” “钱姗姗。事关人命,你说的话,自己是要负责的。”其中一个伙计站出来,说了句。 闻言,那个叫钱姗姗的服务员,胆怯的点了下头。示意她能对这话负责。 说话的伙计,这才转过来,看向我,说道,“秦先生,如今洪管家出事。洪少又不在,这人命关天,也不是我们信不信就能解决的,还是要报案处理,麻烦您得配合一下,不然,等洪少回来,我们也无法交代。” “不能报案。”我皱眉拦了句。 那伙计顿时一愣。 我斟酌着言词,继续道,“洪管家虽然死了,但他的‘鬼魂’已经去找你们那个洪少了,若是不尽快将这尸身烧掉,洪九估计是回不来了。” 那伙计面色狐疑的看着我,又与另外几人商量一番,似是在洪家祖坟里见过我的本事,这几个伙计商量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我。 将洪管家的尸体,连带着那些逐渐停止动作的行尸,各自套进麻袋里,就抬到后山去了。 这些人质疑归质疑,但真正下了决定,做事的时候,却也毫不犹豫,看上去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这洪百昌的度假山庄。怕不是个黑店? 我狐疑着,见那些伙计把那个小玲的尸身也套进麻袋里抬走了,这才转身离开。 钱姗姗见我要走,赶忙追上来,问道,“秦先生,我们洪少爷不会有事?” “不知道。”我淡声回了句。 虽然是实话,但我心中隐隐觉得,洪九怕是凶多吉少了,这个洪平疯疯癫癫的,明明还有一战之力,却突然自杀。很难说,他是不是与背后那神秘人达成了什么约定。 活着无法报仇,死了,化作煞灵,若是想要祸害洪家,那洪九还真是防不胜防了。 我如此想着,回到大厅,原本是要离开山庄,去那小诊所附近找找洪九和姜凯,可不等我穿过大厅,这厅门外的水泥地上,就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 两个拿着抹布正在落地窗前,擦着玻璃的女服务员,忽然尖叫起来。 我快步过去,就见外面的水泥地上,趴着个人。 是楼上那位洪老夫人。 她姿势怪异的摔在地上,似乎还没死,大口的喘着气,喉咙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响,就像一只坏掉的破风箱,要喘气,却很费劲。 “老夫人?”钱姗姗一惊,赶紧拿出手机,急道,“我叫了救护车,这车怎么还没来?” 我盯着那洪老夫人看了片刻,说道,“不用叫救护车了,她已经没救了。” 闻言,钱姗姗抬起头来。 就见摔在地上的老妇人姿势怪异的爬了起来,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站着,整个人都扭曲成了一种诡异的姿态。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四章 尸变 失联 我忽然想起,洪平之前说过,他要让整个度假山庄的人,都给洪家陪葬! 钱姗姗看到摔成半死的老夫人又姿势怪异的站了起来,一时惊愕,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没了声响。 而站在落地窗前的两个女服务员,看清那老夫人尸变的容貌之后,更是吓得瘫坐在地,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守在门口的保安听到动静,立刻从大门那边跑了过来。 只是不等他们跑到近前,身形扭曲的老夫人忽然歪过脑袋,朝那边看了过去。 紧接着,她就像个大蜘蛛一样,四肢着地的朝那些保安猛窜了过去。 不明情况的保安,甚至连扑过去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就被那老夫人摁在地上,掰住了脑袋。 钱姗姗吓得大叫。后退几步,转头就躲到了大厅的长椅后面。 我快步出了大厅,在那老夫人朝保安脖子下嘴的前一秒,先一步揪住了她的发髻,用力一扯,一脚蹬在那老夫人的腰上。就将这半人半鬼的东西,踹翻了出去。 那保安惊魂未定,撑着地面,往后挪蹭了很远,似是才反应过来,惊了句,“老夫人?” 然而,这洪老夫人翻在地上,又立刻手脚麻利的爬起来,面向我的方向,转而朝我扑了过来。 我一把擒住她手臂,侧身躲开。在她肋下狠击一掌,又拽得她踉跄过去,借机闪到她身后,化掌为拳,在她脊椎上,狠击了一下。 这若是个普通人,挨了这两下,肯定是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可这洪老夫人,显然已经成了个凶恶的活尸,虽然还吊着一口气,但她已与死人无异,没有半点意识,也感觉不到疼痛。 甚至,支撑她行动的都已非躯体,而是她体内的煞气。 或是煞灵? 我不确定洪平的煞灵去哪儿了,但这老夫人,明显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哎?你干什么呢!” 那保安见我对那老夫人下狠手,正呵斥我,一眼看到踉跄几步的老夫人那面目可怖的样子,立时吓得一哆嗦。 见老夫人冲着他就过去了,那保安蹿起来,就往大门那边跑。 我紧追几步,一把擒住了老夫人的肩膀,跟那保安说,“去找根结实的绳子!” 然而那保安,像是吓破了胆,根本就不听我说话,逃命似的出了大门口,就没影儿了。 跟他一起过来的两个保安,也都跟着一起跑了。 这些人只不过是在度假山庄上班的打工仔,和洪家真正的伙计还是有区别的,不遇事看不出来,真遇到事了,跑得那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快。 这活尸,是在追着生气攻击,那几个保安跑远了。她就又转而朝我抓了一把。 我闪开那带着尸毒的指甲,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制住这活尸的法子,我能打她,却不能杀她。 她还是个活人。 虽然她身上的尸毒没有太大的威胁,可若是放任不管,又不行。 我左躲右闪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大厅的方向,钱姗姗忽然喊了我一声,“秦先生!绳子!” 她如此说着,跑下台阶,就扔给我一捆绳索。 钱姗姗穿着山庄的工作服,紧身的小西服包裹着纤细的腰身,下半身是配套的短裙,脚下还蹬着一双高跟鞋。 她这一跑,似是有些刹不住车,就跑得近了些。 我顿时一惊。 钱姗姗站稳脚步抬起头时,见那老夫人距她只有数步之遥,也是一惊。忙转身就要跑。 可她那鞋子,不跟脚,鞋跟又高,慌慌张张的转身,就一脚踩偏,崴了下脚踝。 这一下,痛的钱姗姗哼了声,但她还知道逃命要紧,一瘸一拐的往大厅那边跑。 我接了绳子也没闲着,见那活尸朝钱姗姗去了,立刻抖开绳索,把绳子甩过去,缠住了老夫人的腰身。 可我用力扯了一下,竟没扯动。 那老夫人还是朝钱姗姗扑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接将一指粗细的登山绳,挣断了。 我也是才反应过来,她连房间里那铁链都能做挣断。这种绳子又怎么可能拴得住她? 崴了脚的钱姗姗躲避不及,一下就被老夫人摁着脑袋扑在了地上。 钱姗姗惨叫一声。 那老夫人压在她身上,抓着她头发,把她脑袋拽得仰起头来,埋头就要往她脖子上咬。 钱姗姗吓得大叫,发出了哀嚎似的哭声。 我赶紧过去,也抓住了老夫人的头发,拽得她仰着脖子,让她下不了嘴,可她抓钱姗姗抓的紧,我也不敢扯得太用力。 直到其他的伙计被惊动,赶过来。用刀子割断了钱姗姗的头发,我这才将人拖开,摁在了地上。 这老夫人力气很大,我和两个伙计,三人摁着,才勉强摁住。 其中一人问我,“这怎么回事?” 我皱眉说,“不知道。” 结果那人又看向钱姗姗,说道,“刚才跟你去后院的人呢?对讲机失联,怎么联系不上了?” 钱姗姗坐在地上,吓傻了似的,只知道哭,哪里还会回他话。 我听他说刚才去后院的那些伙计都失联了,心中狐疑,就搭话说,“你们这山庄的后山上,有没有信号?他们去后山了。” 闻言。那伙计一愣,又皱眉道,“这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山沟子,当然有信号,他们去后山干什么?” “去烧尸体。”我淡声说着,又瞅了眼行为异常的老夫人。忽然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烧尸体?什么尸体?”伙计问我。 我只好将后院发生的事,尽量缩减,三两句说明白,那伙计倒没质疑我如何,只说,“那现在怎么办?让人去后山看看?” “不行。”我跟他说,“那些行尸若都发了疯,在那黑林子里,去多少人都白搭。” 伙计神色一怔,欲言又止的像是怕担责任。 看样子他在这些人里,还算个小头儿。 我见他着急,只好说道,“你让人去卖九只花毛大公鸡,九条纯黑的老狗,年头越长越好。” “这三更半夜的,去哪儿买?”伙计有些急躁。 我直接说,“去狗市,屠宰场,或是托熟人,洪家名气这么大,不可能连几只公鸡、老狗都买不来。” 那伙计闻言,想了想,立刻就吩咐旁人去办这事了。 末了,他又让人去搬了几个铁笼子过来。 然后几人合力,将发疯的老夫人锁到了其中一个铁笼里。 这铁笼子有一人多高,一米半见方,四周焊着两指粗细的钢筋,十分结实,我也看不出它是做什么用的。但看上去,这洪家山庄,似乎有很多这种铁笼子。 把老夫人锁住之后,我让那些人自行检查有没有受伤,抓破的立刻去清洗消毒。 没事的伙计,就和我们一起把多余的铁笼子抬到了后院。 老夫人尸变,从楼上跳下来伤人,这动静闹得不小,自然也惊动了住在山庄里的游客。 但这些人似乎并不害怕,非但没躲着,还像是看个稀罕物件儿的似的,拿着手机在院子里。给尸变的老夫人拍照,录像。 也有颐指气使,质疑这酒店安全系数的。 前台的领班,带着几个服务员,安抚游客。 这伙计里的小头头,就赶紧让人把越来越狂躁的老夫人也抬到了后院。 那些游客,见铁笼子抬走了,还要跟着,跟洪家伙计发生了一些摩擦,就吵起来了。 我躲到后院里,又跟伙计借了手机,给洪九打电话,那边还是没人接。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出去买大公鸡和老黑狗的伙计就回来了,九只花毛大公鸡装在一个铁笼子里,另外的老黑狗也都拴着铁链子,装在同一个笼子里。 由个小卡车拉着,从后门进的院子。 见东西买回来了,那伙计里的小头儿立刻问我,“这东西怎么用?是不是得杀鸡杀狗、取血?我让人去找几个盆来?” “这倒不用,把这东西给我就行。” 我如此说着,上了小卡车,就从那铁笼子里抓出了一只大公鸡,跳下来,放到了洪老夫人所在的铁笼子上方。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五章 五彩雄鸡 后山寻尸 在晋代《拾遗记》中,曾有记载,鸡能辟邪。 ‘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魑魅丑类,自然伏退。’ 古人更是称雄鸡,为太阳之精。 认为,雄鸡长啼,引旭日东升,鸡鸣则天明,它能先于人类感知到太阳的变换,是天地间的至阳之体。 这种说法,其实没错。 即使是现如今,在一些乡村之中,人们也依旧将雄鸡视为吉祥之物,尤其是这种五彩大公鸡,又被叫做小凤凰。 十二生肖中。属相鸡,也被人们寓意为‘凤’。 美好的事物和寓意,总能绵远流传,备受追捧,而这些‘鸡能辟邪’的说法。能由古至今的流传下来,自然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所习的风水气理之道,认为,雄鸡的血脉之气,可镇八方邪祟,其实与我之前用黑狗血压制凶尸,是一样的道理。 是世间万物,气脉之间的相刑相克。 像是五彩公鸡,黑毛老狗,都有很强的生灵之气。它们的气血对煞气有一定的震慑和驱散作用。 是气与气之间的压制和排斥现象。 所以,家中有邪,请人念经驱祟,不如养雄鸡老狗一只。 比贴在门上的‘门神’还管用。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供有保家仙的人家,是不适合养这些的,会犯冲。 将那只五彩雄鸡放到锁着洪老夫人的铁笼子上方,我在它那翅子上画了道凝气咒,才画完,手还没拿下来,身后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是车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 “秦昭!真有你的,老子差点儿归西,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斗鸡。” 是姜凯的声音。 我回头看,就见他扒着车窗骂了句,才下车,头上多了一圈绷带。 见他人似乎并无大碍,我暗自松了口气,问道,“洪九呢?我听诊所那小姑娘说,你们把她那诊室砸了?我打洪九手机,也没人接。” “这还接什么接,路上出车祸了,他那手机早不知道甩哪儿去了!”姜凯憋气的说着,又推脱道,“砸诊所的也不是我,是洪九不老实待着,不让老子给他拔火罐儿。” 姜凯话还没说完,洪九就打开后车门,一瘸一拐的下了车。骂道,“你他妈拿鱼缸给我拔罐子!这换了谁,能老实待着?” 闻言,姜凯瞄了我一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洪九似是才发现,他奶奶被锁在了铁笼子里,而且看上去像是受伤了。 心下一急,他又怒道,“这他妈谁干的?” 见状,怕事儿的伙计看了我一眼。 洪九顿时一愣,又转移话题,问那伙计,“洪管家呢?” 那伙计还是看我。 “我特么问你话呢!你老看秦先生干什么?”洪九抬手就要扇人。 我一把擒住他手腕,说道。“在你和老夫人身上下毒的人,就是洪管家。” 洪九傻呆呆的看着我,忽然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毒就算是我下的,也不能是洪管家下的!” 我擒着洪九的手腕,用生气探了一下,他似乎并没有被洪平的煞灵附身,这就奇怪了,洪平那煞灵去哪儿了? 我思索着收了手,才跟洪九说,“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事都是洪管家做的,而且他已经受驱尸之术的反噬,死了,几个伙计带着尸体去后山焚烧。至今未回,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说完,我又让人牵了一只大黑狗过来,拴到了洪老夫人的铁笼旁。 洪九像是才反应过来,问我,“秦先生,我奶奶她、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得赶紧送医?” 我看向他,没作声。 洪九愣怔片刻,忽然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没、没救了?” “她中毒太深。虽然还有一口气,但已经尸变了。”我沉声回了句。 洪九闻言,立刻往那铁笼子前凑了凑,蹲在地上,看着笼子里的老夫人,喊了声,“奶奶?” 然而那老夫人垂着脑袋卷缩在里面,连是死是活都看不出了。 我见洪九瞅着洪老夫人出神,似乎对后山的事并不怎么上心,只好转而跟那些伙计说,“把车上的黑狗都弄下来,撒到后山上。” 伙计里的小头儿问我,“是要我们跟着黑狗,去找那些行尸吗?” “这林子你们不能进。”我摇头说着,找了根绳子。又去车上,把那些五彩公鸡依次拴起来,背在肩上,拎在手里,七上八下的挂了一身。 见那些伙计也已经把黑狗放进林子了。 我就朝那林子走了过去。 姜凯见状。跟上来,试探道,“我给你搭把手?” “不用,我自己可以。”我示意他留步,就自己进了黑漆漆的林子。 这事说来也简单。只要物件儿齐全。 那些黑狗进了林子,没多久,就找到了暗处的行尸。 虽说这尸体是活人慢慢炼化的,死后也还大多保存完好,甚至像小玲那样的,一个正常人仅凭视觉都无法分辨出她是死是活。 但尸体就是尸体,纵使普通人察觉不到,犬类也能闻到腐肉特有的气味。 我只要寻着那些黑狗吠叫的地方,找到行尸,用五彩公鸡将其镇压在原地就可以了。 可找遍整个后山,我也只找到了七具行尸,甚至连洪平的尸体都找到了,却没找到那四个运送尸体进山的伙计,还有那个小玲的尸身,也没找到。 而用来运尸的推车就翻在山坡上。 我在山里转了大半宿,也一无所获,只好回去,将这情况跟洪九说了,让他拿个主意,毕竟这是洪家山庄。四周圈了铁丝网,小玲的尸身肯定不能凭空消失。 问题很可能是出在那四个伙计身上。 我把这情况说给洪九听,问他后山有没有类似于地下室,或是储藏库,之类的地方。 洪九起初没作声。 但他也没立刻否认。 我给他时间考虑,便在伙计找来的后山图纸上,点了几个位置,让他们多带点人进去,把定住的七具行尸逐一烧掉。 洪管家虽然是行尸咬死的,但尸变并没有那么快。所以他的尸体只是一具普通的死尸。 我叮嘱众人注意防护,找到尸身之后,应该优先烧掉洪管家的尸体。 眼瞅着大群的伙计浩浩荡荡的进了后山。 坐在地上的洪九才小声说,“山脚,东北方向,有个小山洞,是我家用来储存干尸的。” “干尸?”姜凯听他这样说,奇怪道,“这倒卖干尸的活计,就是邱八那种土耗子都不屑于做,又不赚钱。” “那不是用来卖的,是洪家祖上留下来的。”洪九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见他没有继续说话的精气神儿,我只好问道,“我们能去看看吗?” “可以。”洪九答了句,却还是坐在地上没动,看样子,他并不想去。 我和姜凯彼此瞅瞅,就立刻绕过后山,在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山坳里找到了洪九说的山洞。 其实之前我在山里找行尸的时候,也探过这山上的地脉,以确定地势,但并没有探出这山洞所在。 此时找到洞口,一看之下,这山洞外封着一堵双扇木门,看纹络,是桃木的,门上还用黑狗血画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假的咒文。 没有什么加持效果,但镇尸,用黑狗血本身的血脉之气就够了,只要这血脉之气足够富余。 我推开木门。 山洞深处似乎亮着手电光,却没有任何声音。 姜凯跟在我身后进来,用手电照了照两侧的墙壁,说道,“这墙上,都是血?” “是狗血。”我淡声回了句,快步往里去,见地上真的躺着那四个伙计,我顿时一怔。 姜凯跟过来,正要凑到里面去看看。 我立刻抬手,将他推到了一旁,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具衣衫半敞的女尸忽然闪身过来,朝我二人之间抓了一把。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六章 被抛弃的煞灵 是那个小玲? 见那女尸身上没有衣服,我顿时一愣。 姜凯也惊愕道,“老子听过狐狸精吸人阳气,还没见过连死人也能干这事儿的!” 我一脚将那女尸踹开,握拳,就紧追过去,朝她脑袋猛击了一拳。 转瞬之间,这女尸就被我一气呵成的拳头,打得一头撞在墙壁上,没了动静。 姜凯看的两眼发直,无语道,“你这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我没搭理他,只快步进了山洞,探了探那四个伙计的气息。 四人丹田枯竭,生气尽失,已经死了。 姜凯跟在我身后过来,又环视四周,说道。“这洪家的祖上,怕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收藏这么多干尸?” 他说的,是围在山洞里的一圈铁笼子,上下摞着,大概有几十个,那铁笼子里都各自装着干尸。 看得出来。上面淋过狗血,而且应该是几十年前的手笔了。 我猜想应该是洪家金盆洗手之后,将这些干尸封在了此处,虽然现在是干尸,但在几十年前,应该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凶尸,只是封存的年头长了,便成了普通尸体。 从其中的空位来看,也有不少尸身禁不住岁月的侵蚀而损坏,被清理走了,所以这山庄里才会有那么多空闲的铁笼子。 我见四个伙计都死了,这才转而看向撞在墙上的女尸。 姜凯见我盯着那女尸看。先是愣了下,又低声道,“你想要女人,我可以带你去找,这尸体还是免了,有毒。” 他摇头说着,就要走了。 我见他往过道那边去,立刻拽了他一把。 姜凯回过头来看向我,皱眉道,“你不是?真有那心思?” 我没作声。 那具磕在墙上的女尸,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额头撞在墙上,磕出了血,大半张脸上,都是血迹。 姜凯见她竟然像个活人似的,站起来捂着额角,脸上甚至还出现了疼痛的表情,一时间就傻住了。 我淡声道,“我之前探过这小玲的尸气,她身上的煞气很弱,正常情况下,是不能像其他行尸一样行凶的,但她在这个满是黑狗血的山洞里,还能行动自如,而且吸干了四个伙计的生气,她体内有煞灵。” 姜凯很是错愕的看了我一眼,问道,“你确定是煞灵?这人不是活的?” “不是,但她体内那煞灵的主人,应该还活着,是活人身上分离出的邪祟。” 我话音未落,捂着额角的‘小玲’忽然笑了起来。 那如铜铃般的笑声,于此时此景之中,却也只剩阴森恐怖了。 姜凯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嘀咕说。“那这他娘的,不就是‘借尸还魂’吗?” 我没作声,虽然那样说不准确,但意思也差不多。 ‘小玲’却渐渐收了笑意,神色轻浮的看向我,挑眉道,“小哥哥,你身上的生气,似乎很香,不如给我尝尝?” “她、她还会说话?”姜凯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女尸。 我没搭话,直接问那女尸,“你为何要害人?” “弱肉强食,我害他们,就像你们吃鸡鸭鱼肉一般,有何不可?再说,这人又不是我故意要杀的,是他们自己见色起意,我只是借这身子。吸了点儿生气而已,反正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死于尸毒,何必浪费呢?” 女尸如此说着,将染了血的手指,放到嘴角,仔细的舔舐着血迹,一双如波似水的眸子看着我,都是贪念。 我思忖着,猜测道,“你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了?” 闻言,那女尸神色一怔,忽然厉声道,“没有!他不会抛弃我!不会!” 姜凯颇显无语的戳破道,“大姐,你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你还敢表现的更明显一点儿吗?” “闭嘴!你们知道什么?他是对我寄予厚望,是觉得我能自食其力!”那女尸满是怒气的瞪视着姜凯。一双原本含着春意的眸子,此时却圆睁的有些可怖。 姜凯见那女尸被他激怒了,便悻悻的退到我身后,不作声了。 我又跟那女尸说,“若非如此,你怕是也没必要吸食活人的生气来维持灵体,虽然你嘴上说的理所当然,但蚕食同类,你自己也觉得很恶心?” 女尸神色一怔,只愣了片刻,却又笑道,“恶心?那也要看是对谁。我看你就不错,给我来十个,我也不会恶心。” 女尸如此说着,忽然就朝我猛扑了过来。 姜凯惊了一跳,拽开我,就一拳打在了那女尸的脑袋上。 眨眼之间,这女尸又摔回去,一头撞在了墙上。 姜凯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竟如此不堪一击,神色有些意外。 其实,很简单。 这煞灵附身在死尸之上,若是没有咒术的加持,她还不如个附了煞灵的纸人。 对付起来并不难,但我现在,更想从她口中得知,将她炼化出来的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所以姜凯要上去给她补两拳的时候,被我拦住了。 我问那女尸,“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将你炼化出来的。” 那女尸瞧了我一眼,眸光一转,忽然娇声道,“哎呀,我这胸口怎么这么闷啊?难受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是,你一个死人,你闷个屁啊?”姜凯似是被她那娇滴滴的声音,惹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忽然搓着胳膊骂了句。 女尸斜他一眼,又看向我。柔声道,“是真的胸闷。” 说着,她就探手过来,似是想要拽我手,可不等她那手碰到我,这洞口之外,忽然扫进一阵疾风。 我眼看着一道黑气,撞入她尸身之内,几乎是转瞬之间,那道黑气就溃散不见了,一同溃散消失的,还有小玲尸身上的那个煞灵。 她被杀了。 刚才那道黑褐色的雾气,也是煞气。 我见那尸身忽然就歪在地上,没了反应,不禁一阵糟心。 姜凯看不到撞入女尸体内的煞气,只知道这山洞里刮进一阵风,那尸体就忽然歪在一旁不动了。 姜凯上前两步,用脚踢了踢女尸,见那东西真没反应了,他才问我,“上身的那个‘鬼’呢?” “被打散了。”我淡声回了句,起身道,“我猜的没错,她是被那个神秘人抛弃的煞灵。因为不甘心,所以靠吸食人的生气来维持灵体,如今,是被灭口了。” 姜凯狐疑的瞧着我,似是觉得这情况有些魔幻,但他也没再多问。 我俩从后山回到后院的时候,那洪老夫人已经死了。 有五彩公鸡的镇压,那老夫人死前像是清醒了一会儿,我们回去时,就看到洪九抱着他奶奶的尸体,坐在地上,哭的是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了。 一旁的几个伙计。也不敢上去劝。 他的心情,我其实很理解,我爷爷离世的时候,我也这样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用姜凯的话来说,洪九就像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甚至都不如洪百昌有主意,如今洪百昌没了,洪平那个左膀右臂也没了,就连洪老夫人都离世了,这洪家怕是也挺不了几年了。 回家的路上,姜凯跟我念叨着,我也觉得洪九那性格确实是少了几分韧劲儿,洪家也怕是真要从此一蹶不振了。 却不想,第二天一早,洪九就亲自登门,给我送来了昨晚平事的钱。 他像是换了个人,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给我的钱也没多到用来砸人的地步,是我可以接受的数额。 等他道过谢,我收了钱,洪九这才又跟我提起入伙的事儿。 《风水师秘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七章 使命 画错咒 洪九跟我说,土耗子这行当,他爷爷那辈儿就不做了,但洪家一半的生意都与古董买卖有关,兜售玉器也好,投资收藏也罢,抑或是洪家名下的两处拍卖行。 这些古董买卖,任谁也短不了跟土耗子打交道。 远了不提,就拿姜凯举例。 他姜家的聚德斋看着干净,自称是靠铲地皮起家的,但那乡间山沟里,又能收到多少老物件儿?他姜凯就能一口咬定,那铺子里没有土耗子手里来的货? 洪九如此说着,也不等我作声,又继续道,“秦先生,我也不是在拆姜家的台,我是想你能明白。这世道就是如此,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闻言,我淡声道,“我想你是误会了。” 洪九一愣。 我继续道,“我不想入伙,并不是因为土耗子这行当见不得光。也不是看不起邱八那些人,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入伙。” 洪九似是有些懵了,他狐疑着问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我淡声答了句,又跟他说,“就像你,你现在是不是下了决心要将洪家好好经营下去?即使你胆子很小,没有经商的头脑,也不会像洪管家那样精打细算,但你还是要扛起洪家的担子,这是为什么?” “这、这是因为我是洪家的后代。祖辈留下的家产,不能败在我手里。”洪九略一犹豫,便语气坚定的回了句。 我这才跟他说,“我也一样。” 洪九似是有些意外。 我淡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使命,你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我也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不想因为任何人和事,去放弃或是改变它。” 洪九沉默了。 他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秦先生了。” 我见他似是明白了,便也没再多说。 起身送他出去,到门口的时候,洪九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忽然又站住脚步,问道,“秦先生,山庄后山山洞里那些干尸,都是凶尸吗?” 闻言,我点了下头,问他,“你不知道吗?” 洪九却是闷声道,“那个山洞,我没去过,只是听我父亲说,那山洞里都是装着干尸的铁笼子,说那些都是洪家祖上留下来的,是很久之前养的凶尸,但我父亲也没见那些干尸动过一下,而且这两年,时常有干尸腐败残破,铁笼子清出来不少,我是想问问你,那些干尸能不能烧掉?总觉得藏在后山不安全。” 我听洪九说完,想了想,才说。“那些凶尸都洗过黑狗血,应该是没什么威胁了,但那山洞里泼洒的黑狗血也早已干枯,没了镇压作用,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将其烧掉,只是那干尸数量太多,尽量分成几批焚烧,找个方圆十里无人的地方,免得毒烟伤了无辜百姓。” 洪九听我说着,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洪管家,洪平,他为什么要给我奶奶下毒?” 我见洪九似乎很在意这事,便也没有隐瞒,将洪平说给我听的那些事。都说给了洪九。 洪九仔细听着,等我说完,他又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失神的离开。 或许洪平说的没错,洪九就是个‘妈宝男’。 不难想象,他只是个对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二世祖,以前在哪儿惹了祸,都有他爹,有洪管家给他撑着,给他擦屁股,但现在,能惯着他的人,都不在了。 洪家那片天,他撑不撑得住,都得站在那儿顶着。 瞧着洪九上车离开,我才回屋。 之后的三天,我也一直没去古董街摆摊,每日搓着糯米。将手心的尸毒拔除干净,顺便休养生息。 第四日一早,姜家的伙计就找来了,说是姜凯叫我去姜家一趟。 我原本还有些狐疑,这姜老板今儿怎么摆起架子了? 等到了姜家一看,他何止是摆架子,他这是快把自己摆到供桌上了。 大白天的,姜凯穿着一身防护服,瘫在院子的台阶上,看样子像是在晒太阳。 我瞅他那剔了骨头似的懒散样儿,不禁皱眉道,“你穿成这样。是要跟那些土耗子去下墓?” “我下床都费劲,还下什么墓?”姜凯听到我说话的声音,立时便坐了起来。 我见他头上还勒着绷带,不禁奇怪,“你这伤还没好?” 姜凯却是一言难尽的从衣服里拿出个护身符,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展开一看,是道笔力清秀的净化咒。 见状,我略微一怔,问姜凯,“这是方之镜给你的护身符?” 姜凯点了下头,又很是闹心的狐疑道,“你说,他是不是还记着他那断腿之仇?他给我这护身符是假的?我他妈这两天,没别的事儿,是走哪儿磕哪儿,平地站着,都能让花盆儿砸了!” 姜凯如此说完。又嘀咕道,“你给我看看,这符,是不是下了什么诅咒!” 我听他这话,一阵无语,淡声道。“你跟他要灵咒的时候,没说是防那山河美人榻用的?” “这、这我怎么说?我就说是你给我那护身符作用时间太短,让他给我画个长期有效的,他就给了我这个,这护身符不都一样吗?再说,他那腿就是在那美人榻上伤的。我当面儿跟他提那东西,我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姜凯憋气的说着,拽了拽衣领子,似是大夏天的捂着这防护服,有点儿热。 我看他这苦逼样儿,只好说道,“他给你这个是净化咒,净化煞气邪祟用的,对你本身的生气,没有凝聚作用。” 如此说着,我拿出朱砂和黄表纸,在指尖凝出一点灵气,给姜凯重新画了一道凝气咒,递给他,说道,“这个是我用灵气画的,你还是贴身戴着,之后也不用每日替换了。” 姜凯闻言,似是才松了口气,拿过那黄符就塞到衣服里,把身上的防护服也脱了。 我将方之镜给他的净化咒收起来,装到了兜子里,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最近,方之镜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姜凯把防护服扔在地上,不在意的回了句,又说,“我跟他很少联系,你找他有事?”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我兀自说着,将朱砂黄纸收拾起来。 姜凯却是一怔,忽然问我,“你其实是想问那楚药师?” 我手上一僵。 姜凯又奇怪道,“上次。你说跟那丫头有婚约,是真的?” “假的。”我随口回了句,说道,“骗洪九的。” “呵,”姜凯却是一笑,揶揄道,“骗洪九?你骗他做什么?洪九惦记着跟楚家攀个姻亲,有你什么事?” 我瞅了姜凯一眼,没作声,兀自收拾好东西,就要走了。 姜凯见我这人一言不合就要走人,立刻皱眉道,“过些日子,我要去永安一趟,去探望‘方之镜’,你要不要一起?” 我停了下脚步,没作声,还是出了大门口。 离开姜家,往古董街去,我心头有些乱糟糟的,不知为何,这几天闲在家里,总是想起楚子婳,觉得身边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可被姜凯点破意图时,我又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并不想见到楚子婳。 我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心不在焉的到了古董街,我见老瞎子已经摆上卦摊了,还有些稀奇,过去问他,“你不是要在家休息几天?怎么还敢来摆摊?不怕李琥找你麻烦?” 老瞎子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说道,“这不是休息过了吗?这都好几天了,那马超的手术肯定已经做完了。” 闻言,我点头,在离老瞎子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将卦牌拿出来,铺在地上。 心想,用来刑克李琥的草人,那头上的针,是方之镜回永安市之后,我才拔下来的。 那个时候,马超的手术肯定已经做完了。 而李琥也吃到了苦头,估计也不敢再害马超性命了,如今就等着过些时日,等马超恢复一些,去找他问问,看他对百里坡那个纸人煞灵的所见所闻,有没有什么印象。 我思忖着,卦摊前忽然站了个人。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八章 就是唬弄你 一双穿着老布鞋的脚停在我卦摊前,半个脚掌都踩到了我的卦牌上。 我略微一怔,坐直身子,抬头,就见来人是个年迈的老者。 这老者七八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绸面儿的唐装布衣裤,瞅着像是个有钱的,而且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我一时也没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人。 就听那老者忽然冷笑了声,不屑道,“原来是你这毛头小子!” 一听他这话,我顿时想起,这人姓何,我是在柳家坟里,见过他。 他好像是柳家仙堂里的什么长老? 柳相天不是让他在坟里给那赤蛇守孝一个月么?这就放出来了? 我狐疑着,也不知他忽然踩到我这卦摊上是要做什么。 就听一旁的老瞎子咳嗽一声。 我朝他看过去,才看到不远处,李琥停好车,也过来了。 那何老趾高气昂的看着我。派头十足的眯了下老眼,“我就说,这世上哪会有什么生魂作怪?果然是有人捣鬼。” 何老如此说着,又侧目瞧了老瞎子一眼。 老瞎子似乎也认出了这老头儿,不想得罪他,就立刻低下头。没敢搭话。 何老见他好欺负,干脆挪了两步,一脚将老瞎子的卦摊踢了,冷声道,“驱邪镇煞的本事没有,害人的本事倒不小,往活人身上施咒术,你俩还真是好本事。” 听他那话的意思,是我在李琥身上耍的把戏被他瞧出来了。 其实这种事也不难判断,是个行里人就知道,这人是没有生魂的,‘鬼魂’作祟。也只能等人死了,化出煞灵才行。 所以之前老瞎子忽悠李琥的那些话,糊弄糊弄外行还行,像何老这种懂行的,只一听,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见他是李琥找来撑腰的,这火气还不小,一脚踹了老瞎子的卦摊,不禁皱眉,起身道,“何先生,有话说话,你上来就砸摊子,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卦摊是骗人的,我砸了,有什么问题吗?”何老大声反问了句。 一时间,这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老瞎子也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起身拦着我,小声道,“算了算了,收拾摊子,赶紧走人,别惹事。” 我看了老瞎子一眼,探手挡开他,说道,“你站在一边,不要说话。” 老瞎子一怔。 我又转而看向那个何先生,说道,“这卦摊是你踢的,你现在给我捡回来,摆好了。” 闻言,那何老忽然就笑了,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道,“我没听错?你让我给你把卦摊捡回来?小子,我可告诉你。你们街头行骗,用邪术害人,是要吃牢饭的!” “……你说我们行骗,用邪术害人,证据呢?”我反问他。 何老愣了下,又冷声道,“你自己心知肚明!” “这话我还真就不怎么明白了,这位李老板的事,我听老瞎子说了,他就是被生魂缠身了。” 如此说着,我又看向李琥,问道,“李先生,阴阳方面的事你不懂,我也不给你找不痛快,我就问你一句话,你那头痛的毛病,是怎么治好的?” 闻言。李琥一怔,又看了看何老,却还是实话实说道,“确实是照余先生所说,将马超的伤医治好了,他没有性命之忧,我这头就不疼了。” 我看向何老,示意他,这就是事实。 何老却是瞬间皱眉,骂道,“胡说八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生魂,这人活着,神识无法离体,死了神识消散,哪会有什么生魂去害人寻仇!” 我淡声道,“你不能因为自己没见过,就说没有。” 何老皱眉,似是有些气闷。怒道,“你才吃了几年饭,敢在老夫面前,比见识?” 我颇显无语的看着他,说道,“没人要跟你比见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是在说,这个世上确实是有生魂存在。” 何老冷笑着,问我,“你说有,在哪儿呢?你倒是唤出来给老夫看看。让大伙儿也都瞧瞧,到底是谁在说谎。” 我跟他说,“那若是真有,你认栽,将这卦摊收拾起来,给老瞎子道歉。” “若是没有呢?”何老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我。 我思忖片刻,跟他说,“若是没有,我道歉。” 何老却是立刻否定道,“不行,若是没有,你得跪下,给李老板磕三个响头!” 闻言,站在一旁的李琥,似是有些六神无主了,毕竟他不懂这里边儿的事,也怕我是真有本事,而因此得罪了我。惹祸上身。 这会儿见那姓何的逼得紧,他忍不住朝何老使了个眼色。 不过,这何老,好像不怎么懂眼色,见李琥朝他眨眼,立刻又说。“磕完头,再赔李老板十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李琥一听,两条腿都软了一下,立刻动手把那个姓何的老头儿拽到一旁说话去了。 老瞎子也赶忙凑过来,颤声道,“行不行啊?不行咱就报警?一会儿拿不出钱来。这姓李的不得跟咱动手啊?” 我跟他说,“报警?你觉得是抓他们这样的受害者,还是抓咱俩这样的神棍?” 老瞎子一愣,似是有些哑巴了。 我见他紧张,又安慰说,“没事的,你踏实待着,他会给你道歉的。” 老瞎子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李琥把那何老拽到一旁似乎也嘀咕完了,不过那二人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何老回来,也没再搭理那个李老板,明显是一心跟我杠上了。 针锋相对道,“既然赌注都说好了,那生魂在哪儿呢?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他如此说着,我四处看看,见斜对过儿姜凯那铺子开着门,两个伙计站在门口,正瞅着这边,像是在看热闹。 我就过去,说了句,“借你们这铺子用用。” 那两个伙计知道我跟姜凯认识,也没拦着。 何老也跟着我进了屋。而街上零零星星的几个行人看着稀奇,就也都凑到了店门口。 进了铺子,那何老又问我,“生魂在哪儿呢?” 闻言,我神色淡然的探手到帆布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纸人儿。 那纸人巴掌大小,脸上点了五官,身上画着一道黑色的咒文。 这是我闷在家里三天,才做出来的纸人,我是听了姜凯的建议,将画符的黑墨汁换了,在里面掺了些猫头鹰的血。 这种鸟类。多盘旋于墓地之中,尤其是那种会在夜晚发出凄厉笑声的猫头鹰,阴气最重。 它们身上的血脉之气,是与死物生出的煞气最为接近的。 当然在此之前,我也试过其它的东西。 但我试了很多次,最后还是这猫头鹰的血脉之气让那黑色咒文起了效用,几番尝试之后,终于将那件红色道袍上的小煞灵成功的封印到了纸人身上。 说起来,这小煞灵也奇怪,我将它封到罐子里的时候,它明明还未彻底成形,可这短短几日之内,却化成了完整的灵体,甚至知道拍打玻璃瓶。 在我看它的时候,它还扒着玻璃看我。 就像一个鲜活的人。 只是那玻璃罐子太小,它挤在里面,那造型看着实在有点不忍直视,我才想办法,将它封到了纸人上。 何老见我从兜子里摸出个纸人,忽然就冷笑了声,莫名其妙道,“你这脑子是有坑?还是让门夹了?拿这种骗小孩儿的东西出来,是想唬弄谁?” 我心想,就是唬弄你。 如此想着,我用手指挠了挠那小纸人的肚子。 顿时这纸人就从我手心里站了起来。 《风水师秘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八十九章 独立的个体 坊间所传的生魂,是指人还活着,‘魂魄’离体的现象。 而事实上,人们所说的‘魂魄’也不过是一团凝聚的气,煞气被传为‘鬼魂’,生气则被说成‘生魂’。 所以何老才一口咬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生魂。 因为生气和煞气不一样,两种气虽都是血脉之气所化,但生灵之气一旦离体,若是没有咒术加持,几乎会在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根本无法形成灵体。 何老这观点没错,这就是事实。 老瞎子忽悠李琥,说他头疼,是受生魂影响,也确实是骗他的。 因为生魂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就连我手里这纸人,也不能算是生魂。 虽然它是活人身上剥离出来的,它的前身林白也还活着。但我试探过了,它没有林白的记忆。 这个小煞灵,是独立的个体。 并不会为原本的‘肉身’着想,不会有主动去保护,或是迫害林白,的意识。甚至它连林白是谁都不知道。 至少在显出恶煞本相之前,它与原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至于这小煞灵成形之前,所依附的那件红色道袍,为何会一直出现在林白周围。 那小煞灵自己也不清楚,或是说,它不能确定,是受了血脉之气的吸引,自己找过去的,还是有人故意将它放到了林白身边。 它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就连多年前,有关吕不闻的记忆,也忘的一干二净了。 也是在短暂的交谈和试探中。我越发意识到,这种煞灵确实是‘鲜活’的,它有自己的意识,能动能走,也会思考、疑问,还有自己的情绪。 这种东西,与活人,真的没有太大差别,也难怪当年方之镜会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这种煞灵能控制自己,永不显出恶煞本相,不会化为恶灵害人,那这世间留它一席之地,也无妨。 只可惜,煞气是这世上最变幻莫测,阴晴不定的东西。 围在聚德斋门外的众人,见那小纸人从我手中站了起来,都是一阵稀奇。 何老却是冷哼一声,嘲讽说,“纸傀儡,小小的驭气之术,这种骗人的小把戏,你也敢拿出来,在老夫面前献丑?” 我见他将这纸人当做了受人操控的普通傀儡,也不解释,只将掌心又往他面前递了递,淡声道,“何先生,我这到底是骗人的把戏,还是所言非虚,你可仔细瞧瞧。” 闻言,何老不耐烦的扫了我一眼,将那纸人一把夺了过去。 那小纸人,被他捏在指间,蹬着腿儿,挥着两条纸片儿胳膊,就是一阵挣扎。 验证这‘生魂’是真是假。其实很简单,只要用灵气将这纸人身上的咒文封住,断绝纸人与操纵者之间的联系,那这纸人若是受术法操纵的普通傀儡,就会失去行动能力,变成一个普通的纸片子。 何老拿过纸人,明显先用生气探了下纸人身上的气息,但他什么都没探出来。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我,这纸人身上的黑色咒文就是我画的,我也探不出那咒文上的气息,没有我的气息,没有煞灵的气息,连那猫头鹰血脉之气的气息都没有。 事到如今,我是真的不得不承认,研制出这黑色咒文的人确实厉害。 从那纸人上探查气息的何老愣了下,他又看我一眼,立刻用灵气封住了纸人身上的咒文。 顿时。那前一秒还在蹬着小短腿儿挣扎的纸人,就耷拉着身子不动了。 见状,何老眉目一松,抖着手里的纸片子,跟我说,“小子,这就是你说的生魂?” 我略微挑眉,瞧着他没作声。 何老将那纸片子抖来抖去,随手就扔在了地上,又神气道,“唬弄人的小把戏,你真当所有人,都跟李老板那样好骗了?” 他这样说着,话音未落,那小纸人也还未落在地上,忽然刷啦一声,挺直了身子,翻身落地。就甩着两条小短腿儿,朝门口去了。 堵在门外的众人,顿时一阵哗然,对着会跑会跳的小纸人指指点点。 而聚德斋的两个伙计反应过来,立刻将那玻璃门给关上了。 纸人一头拍在玻璃门上,就贴在上面不动了。 其中一个伙计将其捡起来,瞧了瞧,那纸人似是才反应过来,蹬着腿儿拳打脚踢的。 “这、这怎么可能?”何老惊愕一声,立刻过去,一把抢过那纸人,又用灵气封了它的咒文。 可那纸人还是在‘拳打脚踢’。 何老的脸色越发难看。抓着纸人的手也明显的颤抖了几分,似是愤怒到了极点。 我走到他面前,在他将那纸人撕掉之前,探手掐住了他的手腕。 何老一怔,似是手腕被我掐的发麻,就松了手。 我将那纸人接住,跟他说,“不好意思,我养的这个‘生魂’是个问题儿童,性子顽皮了些。” 如此说着,我松开何老的手腕,在纸人的脑袋上弹了下,这才将它夹回笔记本,重新装到了兜子里。 何老似是还没回过神。 守着门口的两个伙计,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问何老,“这怎么个意思?那纸人到底是不是生魂?” 何老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犹豫片刻。甩袖子就开门出去了,看样子是要走。 其中一个伙计立刻喊道,“哎?这老头儿怎么说话不算数?这就要走了?” 闻言,围观那些人,也都交头接耳的说这事儿。 何老站在台阶上,僵了下身子。这才走到街对过儿,去给老瞎子收拾卦摊去了。 老瞎子一直在那大树下边儿蹲着,大概是还在犯愁,见那姓何的老头儿忽然气势汹汹的过来,他还紧张的站了起来。 结果就见那何老瞪着他,态度极差的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何老就蹲在地上,把自己踢翻的卦摊子,又气冲冲的捡回来,摆好了。 老瞎子一脸懵逼的瞅着他。 何老收拾完,起身,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又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拉下面子来问我那纸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僵持片刻,也只能甩袖子走人了。 这时,李琥才凑上来,解释说,“二位,这何先生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非要过来探个虚实的,这不关我的事啊。” 如此说完,见我和老瞎子都没作声,李琥就也急匆匆的追着那何老,走了。 二人走后,原本围观的行人,纷纷过来问卦,但问的都是些财运、姻缘什么的。 我这人圆滑不来。只观气色、生气,实话实说,没一会儿,就把人都给说走了。 老瞎子似是有心事,见我又将卦客得罪没了,也没再拿话敲打我,只静悄悄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稀稀拉拉的人群散开,忽然有人拍了句马屁,“忠言逆耳,利于行。” 闻言。我看过去,就见说话的是一本正经的唐正。 这人,似乎是忘了,上次他跟宁芳来我这卦摊问卦,我说他有血光之灾,他是怎么甩脸子的? 见我没作声,唐正过来,拿了五万块钱给我,说那天在丰源百货,他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事,宋媛媛已经跟他大概讲过了。 唐正蹲在卦摊前,跟我说起了李三斤,却没提那个早夭的孩子,看样子宋媛媛并没有将所有事都告诉他。 而唐正说,他早就知道李三斤喜欢宋媛媛,但没想到,李三斤能疯魔成这样。 他跟我念叨着李三斤的事,我就静静的听着,直到唐正说完,也还是不走,我才问他,“还有事?” 唐正神色很是不自然的左右看看,才小声说,“就是、我那怪癖,是不是李三斤给我下了什么诅咒?”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章 所托非人 怪异纹身 唐正把他那怪癖何时所起,如何严重,都说给我听。 他神色庄重的像是在讲一件事关生死的大事。 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像是早已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就等着我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了。 我见他神情紧张,只好给他‘宽了个心’,淡声道,“个人癖好而已,你也不必如此介怀。” 闻听此话,唐正顿时如遭雷击的愣了下,随后急道,“这不是李三斤给我下的诅咒吗?我原本好端端,我……” 我无语道,“就算李三斤想害你性命,你也不能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怪,要不是你有这怪癖,他也不会巴望着你跟宋媛媛离婚,他是真的觉得。宋媛媛嫁给你,是所托非人。” 唐正听我这话像是在骂他不是人,又是一怔,随后皱眉道,“我也不想始乱终弃。” 说完,他又没底气的嘀咕。“我这、这也不算是出轨?我只是、是不想耽误她……”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怕她知道你这怪癖,看不起你,奚落你,怕她将这事说出去。” 我淡声说着,将唐正的真正想法都揭出来,见他哑巴了,才继续道,“不过,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也许。她并不会排斥你那怪癖呢?” 唐正神色愕然的看着我,立刻摇头说,“不行!这要是让宋媛媛知道,我这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本就是夫妻之间的房中之事,有什么好丢脸的?”我不在意的回了句,也懒得再劝他。 唐正蹲在卦摊前,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问我,“你觉得,我应该跟她说实话?万一她把我当变态怎么办?” “你以为,你现在在她眼里就不是变态了?千方百计把人追到手,结了婚,生了孩子,二胎刚流产,你就急着离婚,对宋媛媛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她鄙夷的?” 我不留情面的揭穿了句。 唐正不作声了,他又想了会儿,似是有些纠结的问我,“那宁芳怎么办?” 他这话倒是把我给问懵了,我奇怪道,“那丫头跟这事有什么关系?你追求她,她答应了?” 闻言,唐正尴尬了一瞬,才说,“那、那倒没有。” 我又问他,“那你这是当变态不够,还想脚踏两条船?” “也、也不是,”唐正支吾了句,狐疑道,“我就是觉得,宁芳这两天有些奇怪,总是魂不守舍的,每次下班,也不走回家的方向。” “不走回家的方向?”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出院以后。冷落她了?所以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唐正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怀疑了句。 我心想,那还真不至于。 见我没作声,唐正又说,“还有,她前天好像去纹身了,我听店里的小美说,她在锁骨下边儿纹了挺大一片纹身,至于纹的是什么,没看清。” 我皱眉问他,“有多大一片?” 唐正想了想,又不确定道,“听小美说,是有一巴掌那么大,但她也没看清。” 如此说着,唐正还在自己胸前比了个大概的位置。 见唐正比的位置是在靠近前胸的地方,我忽然想起宁芳的那个小男友,虽然生气纯澈,但看上去像是个混社会的。想来应该是情侣纹身之类的,便也没有多想。 也跟唐正说,让他顾好自己就行了。 唐正似乎还是觉得奇怪,但他自己为宋媛媛也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也确实没心思管太多,又跟我道过谢,就走了。 等这人走远了,我才将五万块钱拿出来,分给老瞎子一半。 上次那五万定金,我俩也是平分的。 一向贪财的老瞎子,瞅着那两万五千块钱,却没急着拿过去。 我抻着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他,“怎么了?” “没事,”老瞎子瞅着我手里的钱,忽然说,“我就是觉得。有真本事,是真的好,不如,我拜你为师?” 老瞎子摘掉墨镜,看着我,很是认真的问了句。 闻言,我略微一怔,将那两万多块钱扔过去,说道,“我这是家传的本事,不传外人。” 老瞎子反应迟钝的抱住那捆前票子,又跟我说。“那咱俩结拜,我当你哥,我就不是外人啦!” “不行,”我还是拒绝道,“一脉单传,只传后人。” 这老瞎子就不能忍了,怒道,“秦昭,你他娘不是想让我认你当爹?” “……”我一阵无语。 老瞎子将那两万多块钱装起来,又悻悻道,“我就是想学点儿本事,怎么就这么难,真能有本事,谁又想当这骗人的神棍呢?” 我瞧了他一眼,没作声。 在古董街坐了大半天,中午一点多,我俩才去吃饭。 也是不禁念叨,上午唐正才在这儿跟我念叨宁芳最近不对劲儿。下午四点多,宁芳那个小男友就找来了。 说是小男友,但那青年也只是比唐正年轻几岁而已。 与宁芳不相上下的年纪,长得也不似城里人那般细皮嫩肉,精壮的个头,看上去。兴许还是个练家子。 这人叫孟磊。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他是邱八手下的小伙计。 那天去邱八的仓库大院儿,我也没见过他。 不过,听孟磊说,那天他也不在,也是没想到。大院儿里传的神乎其神的风水先生,会是我。 他打听了地址,听邱八形容之后,找来,才想起之前在我这儿看过姻缘。 说到这个,孟磊有些不自在的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我。 我示意不抽烟,他这才叼在自己嘴里点了火,一连猛吸了好几口,看上去是有些紧张。 直到抽掉了大半支烟,孟磊才跟我说起宁芳的事。 他说上次跟他一起来我这儿看姻缘的那姑娘,最近像是撞邪了。 说着,孟磊又将宁芳的具体情况跟我说了一下。 我静静的听着,越发觉得奇怪。 孟磊说前天晚上,宁芳忽然去他那儿找他,一反常态的非要留下过夜。 当时孟磊还挺高兴的,觉得二人维持了许久的恋人关系,终于能更进一步了。 可当天晚上,孟磊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向对亲热之事很是羞涩的宁芳,忽然变得无比热情。 整个过程,孟磊都是懵的,直到事后,睡觉的时候。他才觉得不对劲,虽然得到了宁芳,但他心里越发的不踏实,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直到半夜,小睡一觉的宁芳忽然醒了,迷迷糊糊的下床,却用双手撑在地上,跪爬着走路。 似是有些睡迷糊了,她用那种怪异的姿势在屋里转了一圈,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后知后觉的站起来,打开门就出去了。 孟磊租住的是那种平房区的门房。宅子的正房住着房东一家,大门两侧的门房,他租了一间,另一间也有人租了。 这种房子,租金便宜,住着却不是很方便,没有卫生间和厨房,而且隔音效果也很差。 最关键的是,那房东为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纠纷,在大门的过道里装了监控。 而那晚,宁芳半夜出去,连衣服都没穿。 当时看懵的孟磊反应过来,立刻追出去,就把人给拽回来了。 他问宁芳大半夜的衣服都不穿,这是要去哪儿? 宁芳想了想,才说,出去小便。 闻言,孟磊只好给她披了件风衣,又陪她出去,回来之后,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宁芳,忽然又热情起来。 孟磊说,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宁芳跟他没有太多的交流,每次来找他,好像都是为了那事儿似的。 一晚上要折腾好几回。 他说着,一根烟抽完,又问我,“她这是不是撞邪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宁芳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听他说完,才问道,“那她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孟磊愣了下,跟我说,“她在胸前纹了个奇怪的图案。” 见他终于提起那纹身了,我又细问,“什么样的图案?” 孟磊想了想,似是形容不出来,我只好给了他纸笔,让他画个大概。 《风水师秘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一章 图腾纹身 请客 事实证明,并不是任何人都有绘画的天赋,孟磊画出来的东西,说实话,我看不出那是个什么。 估计也没有哪个纹身师,会纹出这种东西。 拿着孟磊画的麻团儿,我端详了好一会儿。 见我不作声,他才反应迟钝的问我,“秦先生,你的意思是,这纹身有问题?” 我把图纸放下,淡声道,“这看上去像是一种图腾,但你……画的不太清楚,我需要看一下实物。” 闻言,孟磊瞬间皱紧了眉峰,似是有些错愕。 我想起,这纹身是在宁芳前胸的位置。思忖片刻,又说道,“照片也行,你用手机拍个纹身的图样给我。” 孟磊像是有些为难,犹豫着问道,“一定要看那个纹身?我直接把宁芳约过来。你给她驱邪试试,不行吗?” 我摇头,提醒他,“这件事,最好是不要惊动宁芳,若是她今晚还去找你,你也尽量配合,纹身的图样照片,也只能偷拍,明天一早,我们在这里碰头,到时看过那个纹身。再商议如何解决。” 孟磊见我神色凝重,立刻皱眉道,“她撞到的东西很厉害?这、这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跟他说,“暂时不会,但前提是,你不能惊动那东西,若是被察觉,就不好说了。” 孟磊又想了一会儿,才跟我要手机号,说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好跟我联系。 我没有手机,他就跟老瞎子交换了手机号。 这人走后,老瞎子问我,“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我思索着点了下头,却也没多说,只起身到街对过的聚德斋,找那里的伙计要了个电话号来。 完事儿跟老瞎子借手机,说是打个电话。 老瞎子瞅着我,有些不情愿的把手机拿出来,念叨说,“你这钱也不少挣,咋还抠儿啦嗖的?你倒是买个手机,真有点儿急事,这谁能找到你?” 我没作声,拿过手机,把那电话号拨出去,那边没接,我一连拨了几次也还是无人接听。 老瞎子见我吃了闭门羹,奇怪道,“你这给谁打电话?那姜老板?” 我把手机还给老瞎子,说,“不是,是打给李琥的。” 老瞎子一怔,莫名其妙的问我,“你给他打电话干啥?” 他正问着,拿过去的手机就响了。老瞎子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干脆又把手机递过来,说,“得,打过来了。” 见状,我接了电话。 手机里都是嘈杂的施工声和吵闹声,李琥像是在工地上,而且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他跟我说了没两句就把电话挂了,说是一会儿再打过来。 我等了十多分钟,那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就没那么吵了。 我问李琥,“那位何先生还在不在?” 闻言,手机那边的李琥忽然哑巴了一瞬,似是往一旁走了走,才小声说,“上午那事。何先生也不是故意找你们麻烦,说白了,这都是误会,大家都是奉天城里混的,给个面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见他又在说上午的事,只好跟他说,“我找何先生是有别的事,他若是不在,劳李先生给个联系方式。” 李琥又哑巴了一下,才推脱说,“他……在倒是在,不过我这工地上有事,何先生是过来平事的,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 我问他,“那方不方便让何先生接个电话?” 这李琥倒是没犹豫,说着方便,就又走回去。把手机给那姓何的老头儿了。 我听那边说话的声音,像是李琥在跟他说,是谁打来的电话之类的。 俩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何老才把手机放到近前,问我,“什么事?” 这人态度极差,似乎并不想接我的电话。 我问他,“何先生给人办事,一般收多少酬金?” 闻言,手机那边的何老略微一怔,忽然洋洋自得道,“怎么?你这是遇到难事了?” 我略微一怔。 何老又端着架子嘲讽说。“不过,不好意思,老夫给人平事,只看缘分,钱是次要的,主要是,我跟你八字犯冲,还是免谈了。” 我听他说完,才淡声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方才有个年轻人来我卦摊上,我看他那女友像是撞了什么灵物,原还想着请何先生来收服一下,如此一说,我还是去找旁人!”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老瞎子嗤之以鼻,念叨说,“你看你。没事儿给那俩现世报打什么电话?让人给撅回来了?” 我瞧了老瞎子一眼,说,“他会接这活儿的。” 老瞎子不信的撇了下嘴,似是懒得跟我抬着个杠。 可连半分钟都没有,那个何老就把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接了电话,他立刻问我。“你给多少钱?”“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儿上,只要价钱合适,老夫倒也可以帮你一把。” “一百。”我淡声答了句。 那边的何老一怔,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问道,“多少?” “一百块。不能再多了。”我语调寡淡的说完,又继续道,“我跟何先生不一样,我这人比较俗气,办事认钱不认人,那事主看着挺穷的,估计也拿不出几百块钱,我只能分你一百。” “六百!不能再少了!”何老咬咬牙,如此还了个价。 我听他还想涨钱,拒绝道,“那不行,我还是找别人!” 说着,我又要挂电话。 那边的何老赶紧改口说,“一百!一百就一百,那灵物在哪儿?” 他急着问我。 我想了想,才说,“这事儿得明早再办,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到时摸清情况,我再给你打电话。” 闻言,何老有些憋气的挂断了电话,没一会儿就发了条信息过来,内容是个手机号。 我把手机号存到老瞎子的手机里,标了个备注。这才将手机还给老瞎子。 老瞎子一脸错愕的瞅着我,问道,“他、他咋就答应了呢?” “在他看来这是件有利可图的事,他当然会答应。别说是给他一百块钱了,我就是让他倒贴钱,他也得来。”我不在意的回了句。 老瞎子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我收拾着卦摊,跟他说,“时间不早了,差不多收摊回家了。” 他见我真要走人,立刻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说,“这才五点。你就回家,你媳妇儿在家等你暖床啊?” 我被他说的神色一僵,忽然就想到了楚子婳。 老瞎子似是见我神色有些奇怪,忽然说,“也行,赶紧收拾,今儿我请客,咱哥儿俩去搓顿好的!” 不知是想通了什么,老瞎子兴冲冲的说着,就也手脚麻利的收起了卦摊。 然后拽着我出了古董街,在街口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就问那司机,“小伙子,可着这整个奉天城,哪儿有高货?” 闻言,那司机从后视镜瞄了老瞎子一眼,忽然笑道,“不是,大爷,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搞得动?” 老瞎子嘿嘿一笑,说道,“我是替我这兄弟问的。” 他如此说着,拍了下我的肩膀。 那司机又瞄了眼后视镜,才说,“新城区那边儿,听说有个新开业的酒,请了不少刚入行的妞儿,这种事儿你们懂的,新入行的都比较干净。” 我才反应过来,老瞎子这是要带我去干什么,立刻皱眉道,“我不去,你停车,我要回家。” 老瞎子一把摁住我,无语道,“回什么家?我看你刚才那神色,分明是想女人了,跟我这儿,还装什么小白花儿?” “我没有,”我立刻否认了句,又冷声道,“要请客,就去吃饭,若是干别的,绝交。” 第九十二章 两代长老 分头行动 老瞎子似是被我这冷冰冰的语气震慑到了。 略微一怔,他赶紧让那司机就近找了个五星级饭店,说本来就是请我吃饭,没别的事儿。 我扫了他一眼,没作声。 老瞎子在饭店的二楼,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好菜,还要了两瓶好酒,好说歹说的非要劝我喝几杯。 我这酒量不行,所以从不喝酒,也很少喝饮料之类的东西,老瞎子拗不过我,劝来劝去,我是滴酒未沾,他反倒把自个儿喝趴了。 说好的他请客,最后还是我结的帐。 把人架出饭店,在外面拦了辆出租车,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能用他手机给他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我是他朋友,他喝多了,今晚就不回去了。 手机号备注是‘老伴儿’,那边接电话的,却是个小孩子。张嘴就奶声奶气的喊爷爷。 听我把话说完,那孩子乖乖巧巧的说知道了,才把电话挂了。 老瞎子这人,喝多了,嘴也不闲着,神神叨叨的非要拜我为师。 要不是我手劲儿够大,从巷子口下车,到屋里,这段路,都得给我磕十多个头了。 把人扔在我那屋的床上,给他脱了鞋,我就去旁边那屋休息了。 与往常一样。还是先打坐凝化灵气。 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最近丹田之中生气的凝化能力,似是变强了,轻易就能凝出灵气。 如果说以前打坐,默念一遍凝气咒,能够炼化一丝灵气,那现在就是之前的三倍,虽然还是很小的量,但对我来说,已经是求之不易了。 我是直到周身出了一层细汗,才睡觉。 可我也没睡多久,后半夜,老瞎子那屋就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给我吵醒了。 我起身过去,拿起柜子上的手机,见是孟磊打来的电话,立刻就按了接听键。 手机那边却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像是受了磁场影响,孟磊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清,但我能听出,他是在大喊大叫。 但是很快那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这电话就断了。 我顿时一愣。 这时醉酒的老瞎子也醒了,坐起来像是还有点儿发懵,没弄清这是哪儿。 我走到门旁,打开了灯。 老瞎子眯了下眼,这才回过神,说,“我电话刚才想了?” “是孟磊,他出事了。”我淡声回了句。 老瞎子一怔,问道,“怎、怎么了?” “不知道,手机里听不清。”我思索着答了句,又从手机的电话簿里找到姜凯的电话,跟他问了邱八的手机号。 过了十多分钟,邱八才将孟磊的地址打听出来。发给我。 我跟老瞎子说,“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这手机我就先拿着了。”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老瞎子赶紧下地穿鞋。 我见他这酒是真醒了,也没拒绝。 老瞎子用手机叫了个出租车过来,我又给何老打了电话,把孟磊的地址告诉他。 这老头儿睡得正香,大半夜被我叫醒,也没啥脾气,反而很积极的说马上就到。 不过,何老住的地方似乎比较远,我和老瞎子到孟磊租的出租屋,等了十多分钟,他才赶来。 见我俩在外面站着,何老还没到近前,就问我,“那灵物在哪儿呢?” 我跟他说。“这还得你来找,托我办事那人,就住在这里,但我用生气探过了,房间里没人,不过那人的女友被灵物上身,曾在这里跟他行过房事。” 如此说着,我指了下孟磊租住的门房。 何老闻言,立刻站到窗前,将手探在窗框上摸了摸。 随后他微眯了下眸子,问我,“你还没见过那灵物?” 我摇头。 何老神色凝重道,“那你是如何得知,这灵物不好对付的?” 我淡声说,“它能借助人身吸人精气,却不留痕迹,这事主孟磊与他那撞了灵物的女友同房之后,气色并无衰败之相。反而精神异常,想必这是一般灵物做不到的。” 说罢,我又猜测,“就算是柳家坟的那条赤蛇,应该也没这种道行?” 何老一怔。 我见他不作声了,似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管这闲事,便又给他下了剂猛药,奇怪道,“何先生,你们柳家仙堂,在东北这边怎么说也算是一霸,你这、不会是害怕了?想打退堂鼓?” 被我这样一说。何老脸色一僵,立刻嘴硬道,“笑话!老夫乃柳家仙堂两代长老,是除柳家嫡亲之外,仙堂之中,道行最高的弟马,以我这样的身份,怎会惧怕一只小小的灵物?” “既然这样,那就请?”我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何老晃晃眼神,只好在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的,像是在颂唱什么咒语。 一旁的老瞎子往我身边挪了挪,小声道,“这老东西,到底行不行啊?我瞅他,那咋也没啥把握似的?” “放心,只要他能请到柳相天身上那条灵蛇,就没有问题。”我不动声色的回了句。 老瞎子奇怪。“灵蛇?柳家坟那赤蛇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瞧他一眼,没作声。 老瞎子狐疑着,那边哆嗦着嘴片子念咒的何老就忽然睁开双眼,于弹指间打出了一道灵气。 那是一道黑褐色的灵气,乍一看与即将化为煞灵的煞气很像,这种色调的灵气。是很少见的。 也并非普通灵物能够炼化出来的。 那道灵气被何老召出来之后,旋于空中,短暂的绕了一圈,就一下钻进了孟磊租住的出租屋里。 老瞎子见我看那窗户,立刻急道,“哎?你倒是给我开个眼。让我也瞧瞧。” 闻言,我在指尖凝了生气,就往老瞎子的眉心点了一下。 与此同时,进屋探查气息的褐色灵气又从窗缝里钻了出来,略一停顿,就朝西南方去了。 老瞎子看的一怔,惊道,“煞气?” 何老却是说,“赶紧跟上。” 如此说着,他就快步追那灵气去了。 我和老瞎子跟在后面,穿过街道,再往西南,就出了居民区,那边有个很大的粮站。 四周圈着铁丝网,院子里堆着小山似的玉米,再往里似乎是值班人休息的宿舍,那宿舍门口的大铁笼子里,还关着一条巨型犬。 不过此时我们三个跟着那灵气到了粮站的铁网外,那笼子里的大型犬也还是老实趴着,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叫声。 何老仰头,看那灵气进了粮站,就悬在半空中不动了,立时四下看看,随即在不远处的铁丝网上。找到了一个很大的豁口。 那豁口像是不久前被生生撕开的,足以容纳一两个人同时通过。 老瞎子上前瞅了瞅那豁口的边缘,颤声道,“这、这是拿手撕开的啊?这得啥人,这大劲儿?” 我淡声跟他说,“是宁芳。” 老瞎子愣怔着,忽然就哑巴了。 何老查看之后,也没多话,只快速的钻过那豁口,进了粮站,然后一挥手,收回了浮在空中的灵气。才说,“它就在这里。” 我和老瞎子也钻过去,四处看看,最后目光都落在了那成山的玉米堆上。 何老直挺挺的站着,却始终没过去,反倒是忽然看向我,小声说,“小友,老夫这一把年纪了,干不了体力活儿,不如,你……先上?” 也不等我应声,老瞎子就扯皮道,“何先生,你可是柳家仙堂的两代长老,一个长辈,咋好意思说这话?” 闻言,何老略显不快的收回了目光。 我只好跟他说,“分头行动。” 说着,我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从右边绕过去,我走左边。 这粮站虽大,但除了角落的仓库和宿舍,大部分都是空地,唯一的遮蔽体,只有这堆玉米,还有不远处的几辆农机车。 何老见我跟他比划,只好点点头,硬着头皮往右边去了。 第九十三章 赤毛狐狸 障眼法 我和老瞎子从左边绕过去,还没绕过这小山似的玉米堆,就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扒那成堆的玉米粒。 听这动静不小,我加快脚步,绕过去一看,就见宁芳光腿穿着件风衣,正跪在那玉米堆的一角,用双手往下扒玉米粒子。 而她身前露着一双脚。 显然,是孟磊被她给‘埋’了。 见状,我立刻过去,在掌中凝气,一把摁住了宁芳的右肩。 她略微一怔,忽然抬起左手。在我手上挠了一把,那指甲不算锋利,力道之大,却直接将我手背挠掉了几道皮肉。 鲜血瞬间外溢。 宁芳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抬右手臂。将我胳膊挥开,一个反绕,就一把抓住了我手腕。 她力气很大,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将我那破了皮肉的手背,拽到面前,狠狠的舔舐了一下。 我顿时一惊。 宁芳却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一双本就凌厉异常的眸子,顿时凶光毕露,张嘴就朝我手背咬了下来。 我一掌打在她后颈上。却没什么效果。 见她贝齿都磕在我手背上了,我心下一急,直接薅住了她头发。 老瞎子也赶紧过来帮忙,掰着宁芳的脑袋,把她往后拽。 挣动间,宁芳抓着我胳膊,那力道大的就像要将我整条手臂都扯下来似的。 而她挣扎着,身子也被我和老瞎子拽的有些后仰,并未系好扣子的风衣敞开,露出了姑娘家特有的光景。 老瞎子站在后面,自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我这位置,视野所及之处,就有些不可描述了。 略微一怔,我立刻收敛目光,正要将眼神挪开,注意力却忽然被她身前那图腾纹身吸引了。 宁芳仰着脖子,喉咙里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吼,老瞎子似是有些摁不住了,急吼吼的问我,“这、这咋整啊?你愣着干啥呢?倒是想个办法啊!” 我被他吼得回过神来,立刻抬头朝玉米堆的另一侧看过去。 就见何老站在不远不近的拐角处,探着半个身子,只静悄悄的看着这边,并未过来。 宁芳一只手抓着我手腕,另一只手已经去扒老瞎子的手了。 见状,我立刻提醒老瞎子,“松手!” 老瞎子一怔,也不知是松手了,还是真摁不住了。宁芳往前挣动的脑袋忽然失去钳制力,向前猛扑了过去。 我也借力,将她抓在手里的手臂用力一个下压,宁芳直接一头扎在了玉米堆上。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我一把摁住她后脑,将她的脸闷在玉米堆里,十分暴力的往下摁了摁。 老瞎子看的心惊,立刻提醒我,“秦昭,你注意分寸啊,可别、别弄出人命啊!” 我没作声,就用力摁着宁芳的脑袋,直到她突然失去力气,闷在玉米堆上就不动了,我这才一把将人拽起来。 老瞎子赶紧过来。很是着急的要看看她是死是活,结果一眼看到宁芳那衣服没系着扣子,他又‘哎呦’一声,闭上一双老眼,转身道,“这、这没死?” “没有,”我淡声答着,手脚麻利的将宁芳那衣襟遮好,拽过垂在两侧的腰带,就给她系上了。 然后把人拖到一旁。 我又和老瞎子,将埋在玉米堆里的孟磊挖了出来。 说着复杂,其实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孟磊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只剩一口气了。 我俩将他抬到一旁,挨着宁芳放下。 老瞎子忽然骂道,“那个姓何的王八蛋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左右包抄?他这是包着包着。把自个儿包没了?” 闻言,我没搭这话茬儿,而是拿出朱砂,快速的在地上画了个御守结界,用阵法将宁芳、孟磊和老瞎子圈了起来。 老瞎子一怔,问我,“这是干啥?” 我收好朱砂,跟他说,“你在这儿看着他俩,不要出这个圈儿。等我回来。” 老瞎子纳闷儿的瞧着我。 我也没给他多问的机会,就立刻绕过玉米堆,朝之前何老探身的地方快步走了过去。 这粮站院子里装了大灯,并不是很黑,但这边的能见度却很低。 我绕过玉米堆,就见何老蹲在不远处的农机旁,似是在看什么东西。 收敛了气息,我也过去,瞧了眼,结果就见那农机的车轮旁,躺着一条死蛇。 那蛇拇指粗细,通体黝黑,虽不似柳相天那条头顶赤珠,但看得出来,也是个精巧的灵物。 黑蛇躺在车轮旁。看上去并无外伤,但它就是死了。 我问何老,“这是你的蛇?” 何老点头,面色凝重的四下看看,目光忽然落在不远处的铁丝网上。不动了。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铁丝网外面,蹲着一只赤毛狐狸。 那狐狸个头不大,端端正正的蹲在铁丝网外面,正眯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瞅着我俩这边。 何老与那狐狸对视着,忽然就很是紧张的站了起来。 我立刻提醒他,“清醒些,别被这东西迷了神志。” 何老一怔,原本后退的脚步,停下来,犹豫片刻,还是朝那赤毛狐狸所在的铁丝网走了过去。 一人一狐,就这样隔着铁丝网,对视了良久,那狐狸忽然咧开嘴角,像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何老也神色骇然的退开半步,立刻抬手,在身前掐了个手诀,随即口中念念有词的,连退数步,直到他与那铁丝网隔开了七八米的距离,这才猛地站住脚步。 闭上浑浊的老眼,转瞬之间再挣开,何老那神色。却像是换了个人。 他目光阴冷的打量着那赤狐,忽然呲牙,发出了‘嘶’的一道声响。 这老头子明显是‘请仙上身’了。 弟马的请仙术,又被称为借气之术,这和简易的傀儡术很像,傀儡术是将施术者的气借给傀儡,而出马弟子的请仙术,是将灵物的气借到自己身上。 这办法,可以在转瞬之间提高一个人的修为,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 但前提是,被借气的灵物愿意配合,不然,无异于自杀。 可这些灵物虽被称为‘仙家’,但终是山野间的兽类,就算修出心性,这兽类天生的本能也还是无法抹除。 何老‘请仙’之后,明显换了气场,站在原地,不怒自威。 可那只蹲坐在铁丝网外的赤狐也还是没有半分慌张。 我瞧着这两个‘仙家’,原还想着,也许有幸能见识到,传说中的高手对决。 可我等了片刻,何老忽然三两步猛冲过去,扒住那铁丝网,整个人就像那电影里的蜘蛛侠一样,动作奇快的顺着那铁丝网爬上去,就一个飞扑,将那赤毛狐狸摁在了地上。 紧接着,何老张嘴,就一口咬在了那赤毛狐狸的脖子上。 我看的略微一怔,等反应过来,这老头子已经将那赤毛狐狸的脖子啃得不能看了。 我是真没想到,所谓的‘请仙上身’会是这个样子。 可有件事很奇怪,那狐狸的实力,不该如此孱弱才对。 我如此想着,又走近了些,眼前却是一花,再看,被何老摁在地上啃咬的哪是什么狐狸,分明就是一条大狼狗。 那大狼狗被何老掰着脖子摁在地上,已经没气儿了。 障眼法? 我顿时一惊,再看四周,却也没找到那只赤毛狐狸的踪影,而何老还在发疯似的,啃咬那只死狗。 我看的有些反胃,立刻出言喊了他几声,试图唤醒何老的神识,可根本没用。 那‘仙家’听了我的声音,甚至目光阴冷的回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松开那条死狗,就动作奇快的爬走了。 我看的一脸懵逼,心想他这是要去哪儿?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四章 民风彪悍 子凭父贵 可等我追出那粮站大院儿,何老已经爬得没了踪影。 因为老瞎子三人还在粮站的院子里,我也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只好先回去,和老瞎子一起,将宁芳和孟磊送回了出租屋。 然后又在屋里画了个御守结界,这才出去,找何老的下落。 这一找,小半夜过去,天都亮了,我才在五里之外的一个养鸡场,找到了何老。 他蜷缩在主家的院子里,身上都是鸡毛,和臭烘烘的鸡屎,脸上还糊着一些干干巴巴的蛋液。 这鸡场的主家,是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和一个很胖的妇人,我找到那院儿里的时候。妇人手里抓着个鸡毛掸子,正可劲儿往老瞎子身上抽。 这何老像是已经挨过壮汉的拳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缩在地上也不敢还手,只一味的嚷着,说他有钱。他可以赔钱。 钱,他自然是要赔的。 但东北一带,向来民风彪悍。 你可以因为看人不顺眼,跟人干架,茬架在东北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很多时候,甚至会因此打出一场不打不相识的兄弟情谊,但你绝对不能怀着祸害人的歪心思,否则,被人逮住,那就是往死里收拾。 我进院儿,见何老身边儿扔着不少死鸡。和两筐被糟蹋烂的鸡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忙过去拦着,我跟那妇人说,“大姐,这老爷子年纪大了,你再打,他就死了。” “你谁啊?”那胖妇人掐着腰,就横眉立目的吼了我一句。 我思忖着,跟她说,“我是南城精神病福利院的,” 说着,我就指了下何老,又继续道,“这是我们院里的病号儿,脑子一阵阵儿的不清楚,总觉得自己不是人,是条蛇,他昨夜跑出来,我们都找一宿了。” “呀!是个神经病?”那妇人一惊,又嘀咕道,“我说他这胆儿,咋那大!敢来老娘的鸡场祸害人!” “他都一把年纪了,怪可怜的,被咬死的这些鸡和鸡蛋,多少钱,我赔给你们,这人就别再打了。”我语调平淡的商讨了句。 那胖妇人却是一挥手,不耐烦道,“算了算了,这鸡和鸡蛋又不是你祸害的,赔钱也不用你赔,这老头子又是个神经病,老娘自认倒霉了!” 胖妇人如此说着,何老似是松了一口气,正要从地上爬起来。 那胖夫人又用手里的鸡毛掸子指了他一下,恐吓道。“脑子有病,你就老实在精神病院里的待着,再出来祸害人,让老娘抓到,给你扒的裤头儿都不剩,挂树上!” 何老被她点指的一哆嗦,又摔回了地上。 我赶紧将人扶起来,又拿了几百块钱给那妇人,推搡了好一会儿,她也只要了一百块钱,说是意思意思得了。 我见这人还不错,又跟她道了谢,才将一直没敢说话的何老带出来。 这老头儿,离开那养鸡场,没走出多远,忽然就扶住路边的大杨树,吐了个天昏地暗。 我问他,“你没事?” “换你试试?”何老一脸的不快。 我没作声。等他吐的差不多了,才又试探道,“你们出马弟子请仙上身,都这样?柳相天也是?” 闻言,何老的脸色似是有些难看,良久之后,才尴尬道,“这赤珠黑蛇,是柳相天在平江‘请’来的,老夫只是还未与其磨合好罢了!” “平江?”我顿时一愣。 何老却是点了下头,并未多说。 我又奇怪道,“这蛇,他是什么时候‘请’来的?” 何老脱掉上衣,用里衬擦着脸上的鸡屎,不耐道,“就是柳家坟出事之前,他去平江,带回来的。一直养在柳家仙堂,直到老当家的下葬前夜,” 我忽然想起,柳家那老当家的下葬前夜,我曾见过柳家坟所在的深山红雾映天。 果然,不等我提起此事,何老就继续道,“这孙子是够狠的,赤蛇一死,他就立了那黑蛇为新蛇仙,而且,将整个柳家坟的赤蛇后代。都献祭了。” 何老提及此事,似是有些咬牙切齿,言语间也尽是鄙夷,明显对柳相天的这种行为,十分反感。 我狐疑片刻,又问他,“那条赤珠黑蛇,似乎很特别?我看你之前召唤出的灵气色泽有些古怪?” 闻听此话,何老皱眉,怪异的瞧着我,不快道,“古不古怪,与你有何关系?柳家的事,你个外人,少打听!” 我见他不说,便也不问了。 又将他这身面儿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你昨晚咬死一只大狼狗。用不用去打个狂犬疫苗?” 顿时,何老脸色发绿的愣了下,忽然就转身,又是一阵干呕。 我们回到孟磊那出租屋的时候,这对小情侣已经醒了,不过宁芳的脸色明显不太好。她被灵物附身,损了自身生气,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的。 而孟磊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那‘狐仙’上宁芳的身也没想害她性命,可孟磊就不一样了,一连三日被那‘狐仙’缠着几乎吸尽了生气,如今一觉醒来。那脸色真跟个死人似的。 我将昨晚的事说给二人听,听到最后,何老似是才反应过来,问我,“那狐狸,你没除掉?” 我听得一阵莫名其妙,说道,“何先生,你说,我若是有本事直接除掉那灵物,还用找你来压场子?” 何老被我问的一愣,又不快道,“压什么场子?老夫是看透了,你这小子,分明是用‘灵物’当诱饵,诱骗老夫来踢这块铁板!把老夫往火坑里推!你他娘,明明早就知道那狐狸精不好对付!” 闻言,我摸了摸鼻尖,没作声。 何老气的脸色发青,似是觉得这次这活儿干的受累不讨好,又丢了大人,吃亏的厉害,直接伸手跟我说,“这事儿也办完了。钱给我。” “什么钱?”我问他。 “平事的钱!”何老怒冲冲的看着我,嚷了句。 我无语道,“刚才不是已经给过了吗?你偷吃养鸡场的鸡和鸡蛋,我替你赔了钱,正好一百块。” “我……” 何老顿时一阵气结,似是有些无话可说了。 我又继续道,“更何况,这件事,严格来说,还没有结束,据我所知,灵物的嫉恨心似乎都很强。那只赤狐,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我提起这事儿,何老那脸色更难看了,他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脚步生风的在屋里转悠着,急躁道,“你还知道这事儿没完?我昨夜得罪了那死狐狸,它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老子一分钱没赚到,挨了顿打也就算了,还他妈招惹这么个要命的东西!” 说完,他又猛地回过头来,看向我,怒道,“这件事,你得负责!” “我怎么负责?我倒是不怕它来找我,可它万一就是愿意去找你,怎么办?”我不在意的反问了句。 何老一愣,晃了下眼珠子,似是也想不出该怎么办。 见状,一旁的老瞎子忽然给何老出主意道,“你们那柳当家的,不是挺有本事的嘛?你干不过,你倒是叫人啊?把柳相天喊来,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听老瞎子提起柳相天的名字,何老的那神色简直比吃了鸡屎还难看,怒道,“笑话!老夫可是柳家仙堂的两代长老,用得着跟他一个后辈求助?” “他柳相天,也不过是子凭父贵罢了!能有什么真本事?” 何老目视着老瞎子,手却指着门口的方向,如此说着。 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质问,“什么叫子凭父贵?” 闻言,何老顿时一个哆嗦,回头就见柳相天站在门外,正目光阴冷的看着他。 《风水师秘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九十五章 纹身师 通灵传说 何老的手还指着门口的方向。 似是并未从柳相天突然出现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直到老瞎子干咳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手收回去,尴尬的背到了身后。 柳相天这才将阴冷的目光挪开,又依次看了宁芳和孟磊的面相,才冷声道,“那只狐狸呢?” “什么狐狸?老夫不知道。”何老嘴硬的否认了句。 看样子,纵使没有把握对付那‘狐仙’,他也还是不想便宜了柳相天。 而柳相天闻听此话,却是冷声道,“你以为,你说不知道,就能将此事瞒过去了?就不想想,我是如何找来这里的?” 何老一怔。 柳相天又说,“你昨夜借我灵蛇,与那狐狸对峙,竟还败下阵来,也是够丢人的。” 何老的脸色越发难看。转过身来,看向柳相天,似是要发怒,可又不敢。 我见这二人剑拔弩张的,便插了句话,说道。“那‘狐仙’逃了,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如此说着,我又问宁芳,“你胸前那图腾纹身,是在何处所纹?” 闻言,还有些发懵的宁芳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抱住自己胸口,有些尴尬的小声说,“在新华街,有个叫纹艺刺青店的铺子,从那里纹的。” 我又问她。“这纹身样式,是你自己选的?” 宁芳细想了下,才摇头说,“不是,我是想在腿上纹个凤鸟,和孟磊的青龙凑一对,但那个纹身师说,纹在胸前更、更好看……后来,我就有点迷糊了,不知怎么纹了这么个东西,再后来的事断断续续的就有些记不清了。” 宁芳抓紧了衣襟,似是有些担心。 直到一旁的孟磊说,“这个也很好看。” 宁芳这才红着脸颊,松了下手。 柳相天忽然问她,“什么纹身?给我看看!” 闻言,宁芳又一把抓紧了衣襟,紧张道,“不、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柳相天似是执意要看那纹身,又往床边凑了凑。 孟磊立刻站了起来。 见状,我赶紧一把拽住柳相天,说道,“那纹身我见过,我可以画给你看。” 柳相天有些意外的瞧了我一眼,这才转身出去了。 我又叮嘱那二人,“在我回来之前,尽量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跟这位余先生说。” 将老瞎子留下,照看那二人,我跟何老就出了门房,柳相天是开车过来的,见我从屋里出来了,他就直接上了车。 我跟过去,何老却看都没看那车一眼,直接就走了。 我瞧了眼何老的背影,打开车门上车,柳相天就将纸笔递了过来。 我回忆着那图腾纹身的样式。在纸张上快速的勾勒着大概轮廓,问柳相天,“你们这些出马弟子,每次请仙之后,都会元气大伤?” 柳相天语调冷淡的回了句,“因人而异。” 又问我,“怎么?那老东西伤了元气?” 闻言,我看向他,奇怪道,“你没看出来?方才他离开时,印堂发黑,似是有祸事临头。” “他那点本事,也敢跟这种道行的‘狐仙’拉仇恨,自然是要祸事临头。”柳相天毫不在意的答了句。 我见他不当做一回事,便也没再多说,只将画好的图腾递了过去,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柳相天接过图纸瞧了眼。顿时就蹙紧了眉峰。 我问他,“你见过这图腾?” 柳相天回过神,却是摇了下头,说,“没见过。” 不过,看他那神色,分明是认识这东西。 但他不承认,我也没急着刨根问底。 柳相天将那张图纸折起来,就启动了车子。 我俩到那纹身店的时候,才上午八点多,柳相天将车停好,跟我一起进了那家铺子。 店长是个留着小辫儿的青年,三十多岁的样子,纹着花臂,似是才开门不久,正睡眼惺忪的打扫着店铺。 见一早就有客人上门,那青年立刻迎上来,搓着手问道。“二位想纹点儿什么?我们这的纹身师,技术一流,图样也新颖,两位可以自己挑挑。” 说着,他就转身,从一旁的柜台上,拿了个图画册子过来。 柳相天没作声,甚至看都没看这人,只四处打量一番,就问道,“这店里只有你一个纹身师?” 看他态度不好,那青年也顿时消了几分热情。将那画册子扔回柜台上,不快道,“就我一个。” 柳相天蹙眉,又拿出我画的那张图纸,问道,“这是你纹的?” 那纹身师顿时一愣,瞅着那张图纸,没作声。 柳相天继续道,“我有个朋友,在你们这里纹身,出了事,这个纹身,到底是不是你纹的?” 闻听此话,那青年赶紧摇头说,“这、这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儿可没有这种纹身图样!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纹的?” 柳相天看向我。 我淡声道,“是个叫宁芳的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大概是大前天,在你这店里纹的纹身,她起初是要纹凤鸟的。” 那青年像是有些印象,又点头说,“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我们这儿给姑娘纹身,都是女纹身师动手,这真不是我纹的。” 柳相天又问他,“那个女纹身师呢?” 青年脸色一阵难看,说道,“她、她不在。昨夜出去,就没回来。” “她住在这里?”柳相天似是有些意外。 那青年嘴角一抽,赶紧解释说,“哎?你们可别误会啊!我这儿有员工宿舍,我们不是同居关系,她惹的事,你们可别找我赔,这不关我的事!” 柳相天黑着一张脸,不作声了。 我又问那青年,“这女纹身师叫什么名字?她是哪里人?” 然而那青年却是为难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应聘的时候,身份证看过,但我没细瞅,就知道她叫小文,干我们这行的,雇人,人长得好看,活儿好就行了,谁管那么多?” 我想了想,继续道,“那她平时,夜里也经常出去?” “偶尔,不过最近这几天。每晚都是将近天亮才回来。”青年斟酌着答话。 我跟他要那女纹身师的照片,或是联系方式,这人也没有,我和柳相天又等了许久,那个叫小文的女纹身师也没有现身。 十点多的时候,柳相天看了看时间,忽然起身道,“她不会回来了。” 听他这样说,我也没有任何异议,只起身跟着他出了纹身店,才问道,“你对那个女纹身师。似乎并不怎么好奇?这图腾纹身,你当真没见过?” 这次柳相天没作声,他沉默着上了车,等我也上车,关好了车门,才跟我说。 他在会宁市上大学的时候,曾听过一个有关‘狐仙’的传说。 传言,在长白山脚下,曾有个叫兴北村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狐仙的后代,能与山中的狐仙通灵,知晓风雨天灾。 不过,那村子为了保持纯正的血脉,很少与外族人通婚,所以子嗣越来越少,逐渐就淹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但也不乏一些流落在外的后代。 我问他,“那这‘狐仙后代’就是东北弟马的原身?” 柳相天却是摇头道,“不一样,我们这些出马弟子,是萨满教分化出来的,与传言中的‘狐仙后代’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我就不明白了,皱眉说,“那这村子的传说就是假的,不懂借气之术,如何与那山中的‘狐仙’通灵?” 闻言,柳相天沉默片刻,说道,“我原本也这样认为。” 随后,他又说,“可事实并非如此。” 第九十六章 召唤阵法 计划破败 柳相天说,借气之术,是出马弟子与灵物缔结契约,将灵物身上的气主动借到施术者的身上。 可兴北村传言中的通灵,更像是那灵物主动找上门,将灵气借给了所谓的‘狐仙后代’。 我听他这样说,不禁奇怪,“你见过?” 柳相天略一沉吟,才说,“将这传言说给我听的人,叫赛青柠,是我大学时的学姐,她祖上是兴北村搬迁出来的,这个图腾纹身,” 柳相天垂眸,又扫了一眼那图纸上的图腾,才说,“我在她身上见过。” “那她人呢?” 我立刻追问了句。照柳相天这说法,那传言若是真的,这兴北村的后代应该已经不多了。 这个女纹身师,会不会就是柳相天的那个学姐? 我正想着,柳相天却语调冷淡的答了句,“死了。” 我略微一怔。 他又继续道。“跳楼死的,这图腾纹身,是我在她那尸体上看到的,当时她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什么都没穿,这个纹身就在她后腰靠下的位置。” 说这话的时候,柳相天那神色虽然很冷淡,但显然,当时这件事对他的冲击不小。 他瞧着那图纸,良久之后,才继续道,“赛青柠是个很不一样的姑娘。她不该自杀,是那个‘狐仙’害死了她。” 柳相天的语气十分平静,如此说完,他又将那图纸折起来,收好,冷声说,“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狐仙,害人的,也只能是人。” “那她出事之后,你就没见过她家里人?调查此事?”我奇怪。 柳相天却是摇头说,“她似乎没有家人,出了这样的事,不止无人问津,连尸体都没人认领,最后还是校方出钱,将人火化,给埋了。” 我想当年那事,柳相天肯定是查过了,但他应该是什么都没查到。 见他不再说话,我也沉默了。 柳相天启动车子,又说,“这个叫小文的纹身师,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但看样子,她是不会露面了。” 我忽然想起这纹身的样式,不禁问道,“你那个学姐有没有跟你提过这纹身?比如这纹身的来历,或是效用?” 柳相天摇了下头。 我又猜测着问他,“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纹身很像是一种阵法?” 柳相天被我问的一愣,并未急着开车,而是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宁芳被‘狐仙’上身,是因为那‘狐仙’受了这阵法召唤?” 我点头道,“若只是普通的灵物害人。直接上身就是了,根本没必要搞什么纹身,这件事既然有人为参与,很可能是那‘狐仙’的本体不在奉天城,所以只能通过阵法召唤这种方式,来上身害人。” 柳相天思索片刻又说,“我们也能用这阵法,将那‘狐仙’召唤过来?” 我继续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们东北弟马请仙,大多是吟唱咒语,其实,符文和阵法的召唤能力更强,在江南一代的术士,就常以阵法‘伏妖’,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闻言,柳相天狐疑道,“那这原理是什么?弟马请仙。靠的是契约,是建立在双方之间的,气的桥梁,我们什么都没有,如何将那‘狐仙’引过来,万一召唤来的,不是原本那只‘狐仙’呢?” “什么原理,你那个学姐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血脉。”我淡声答了句。 柳相天一愣。 我又跟他说,“虽然我们没找到那个小文,但她在宁芳身上留下的图腾纹身,既然成功召唤了那只‘狐仙’,这纹身里肯定是掺了狐仙的血,或是所谓的‘狐仙后代’的血,只要我们取一些,如法炮制,成功率在七成以上。” 柳相天略一动容,问道,“此话当真?” “可以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我淡声说完,又瞧了柳相天一眼,才试探道,“不过,我有件事想问你。” 柳相天点了点头。 我这才问他,“你身上那赤珠黑蛇是从何而来?”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忽然拐弯儿问了这么一句,愣怔片刻,才皱眉道,“与你无关。” 我微眯了下眸子,打开车门作势要下车。 柳相天立刻不快道,“是我在江南捉来的。” “你自己捉来的?”我有些狐疑。 柳相天点头。解释说,“你也看到了,柳家的赤蛇是共享资源,我想要自己的灵物,听人说平江那边有灵物闹事,十分厉害,就跑了一趟。” 我重新关好车门,才跟他说,“你这话,骗骗真正的外行还行,那条赤珠黑蛇,怎么看都不是野生的,是被人炼化圈养出的灵物,若是我没猜错,它是以煞气为食的,能养出这种东西的人,想必也绝非善类,你……” 我想劝他尽早换个灵物。可话还未说完,柳相天忽然低吼了一声,“秦昭!” 他怒气冲冲的吼了声,欲言又止的看着我,良久之后,才一咬牙。说道,“这是柳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上次你与方之镜杀死赤蛇的事,我还未跟你算账,你现在好意思对我的灵物品头论足?” 我被他的吼得一愣。探手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了方之镜之前贴身戴着的保命符,递给他,说道,“这是方之镜让我给你的,赤蛇死在我手里,但这件事,真的只是个意外。” 柳相天拿过我手里的灵符,似是探了下真假,才冷声道,“我当然知道那赤蛇的死是意外,方之镜想要的,是活着的赤蛇。” “他、要赤蛇做什么?”我奇怪。 之前一直觉得,那赤蛇的死是个意外,可细想下来,那意外似乎是我单方面造成的,而方之镜起初确实是要抓那条赤蛇,他是要抓活的。 柳相天听我问,也不隐瞒,只说,“你不知道吗?小半年了,方之镜四处搜寻灵物,我也是没想到,他敢把心思动到柳家坟上。这个小瘸子,我原想给他点颜色瞧瞧,都被你给搅了。” 四处搜寻灵物? 方之镜并非出马弟子,他不懂借气之术,找灵物做什么?而且这件事,我也没听他提起过。 略一思忖,我又问柳相天,“柳家坟丢失的那口龙棺是何人所盗,你查过了?” 他无所谓的回答说,“查过了,是邱八那伙儿人干的。” “那你没去找他们麻烦?”我继续问。 柳相天这才侧过身子,颇感兴趣的瞧着我。说道,“那口棺材,是方之镜让邱八盗的,我找邱八麻烦,邱八怕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他,“你就如此肯定是方之镜干的?” 闻言,柳相天又说,“起初我也没想到这个,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将他掳到柳家坟去平事,可事后想一想,这小瘸子,怕是早就盯上我家那赤蛇了,找到柳家的祖坟估计也费了他不少力气。” 如此说完,一向不苟言笑的柳相天忽然勾了下嘴角,又说道,“不过,那赤蛇死了,总比落在他手里,让我舒坦。” 柳相天沉浸在方之镜计划破败的喜悦之中,我却觉得,这件事若从头至尾都是方之镜自导自演的,那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略微一怔,我忽然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我和柳相天路上买了饭,回到孟磊那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见三人待在屋里,相安无事,我将自己想要召那‘狐仙’的事与宁芳商量了一下。 毕竟这件事需要用到她的血。 虽然她不是什么兴北村的后代,但她那纹身里染的血,应该还能用。 起初宁芳还有些害怕,孟磊也不同意,直到我说,若是不制住那‘狐仙’,它迟早还会找上宁芳,这二人才勉强同意了此事。 第九十七章 幻觉 祭祀仪式 纹身用的色料,并不像朱砂、或是黑狗血,带有特殊的效用。 所以让那图腾纹身起效的,应该是掺在颜料里的‘狐血’,还有那图腾本身。 我用白酒,将宁芳那纹身上取出来的血稀释,又破除了之前在房间里布下的御守结界,这才用毛笔粘着血酒,依照孟磊重新拍下来的照片,在房间的地上,绘出了一幅较大的图腾。 这图腾形似手掌,却与传统的阵法样式出入很大,它整体看来是椭圆形的,其中心咒文似的脉络也并不对称。 然而,这看上去繁琐复杂的图腾。只要找对起点,只需一笔便能勾勒而成。 我一笔画下来,收尾之时,那图腾之中已然荡起一阵气流。 柳相天似是有些意外。 我倒没觉得有何稀奇,毕竟宁芳在身上纹这图腾的时候。还没纹完,她就已经意识模糊了,足以说明这图腾的召唤能力极强,而且上身速度很快。 见那阵法中平地起风,我起身,也站到了一旁。 顺便默念凝气咒,想在老瞎子、孟磊和宁芳的眉心点一下,给他们开眼。 可点到宁芳的时候,我指尖还未碰到她,宁芳忽然神色一怔。就目光呆滞的朝地上那图腾走了过去。 孟磊惊了一跳,赶紧伸手阻拦,却被我挡开了,我示意他不要出声。 再看宁芳,这姑娘已经站到了图腾中央,她似是愣了会儿,才转过身来,看向我们几个,那眼神浑不似何老被‘仙家’上身时那种凌厉凶狠的目光,甚至比昨晚我见她时,也平静了许多。 看上去,她就像一个正常人。 但此时的宁芳,显然已经被那个‘狐仙’上身了。 对方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扫过孟磊,看过老瞎子,盯着柳相天瞧了片刻,才落到我身上。 我见这东西瞧着我,也不说话,只好问它,“你到底是人,还是狐狸?” 闻言,‘宁芳’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柳相天皱眉,上前就一把抓向了宁芳的肩膀,看样子他是要将这‘狐仙’从宁芳体内拽出来。 柳相天的实力能与方之镜齐名,甚至更胜一筹,自然也是个灵气浑厚的主儿。 可他才将手伸过去,还未触及‘宁芳’,一股强大的灵气从宁芳身上荡开,迎面而来,震得我神识一滞。 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近在眼前的宁芳也瞬间拉远,这个小小的房间像是延伸出了数千米的距离,眨眼之间,四周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是幻觉。 我探出手,片片雪花儿带着丝丝凉意落入掌心,就像真的一样。 我环视四周,其余几人都已不见了踪迹。 这时一只手,忽然贴着我侧腰从身后探了过来,不轻不重的环着我腰身,喊了声,“秦昭。” 是楚子婳的声音。 我略显质疑的回过头,就见楚子婳笑意顽劣的瞧着我,问了句,“你有没有想我?” 我没作声。 她又凑近了些,媚眼如丝道。“你摸摸我这小心脏,它可是想你想的厉害。” 如此说着,她忽然绕过来,抓着我手,就朝她心口探了过去。 就连楚子婳身上的草药香气都复制的一般无二,这只‘狐仙’果然厉害。 我如此想着,在手掌即将触及她胸口的时候,忽然上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推,就这样抵着她脖子前行数步,直到将对方推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楚子婳的音容瞬间消散,被我掐着脖子的东西,忽然又幻做了我爷爷的模样。 我顿时一怔。 老爷子忽然皱眉,质问我。“不肖子孙!我让你与楚家断绝往来!你为何还要与楚子婳纠缠不清!” 我猛地收紧了虎口,卡住对方的脖子,试图阻止它发出我爷爷的声音。 ‘爷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忽然虚弱的喊我,“阿昭……” 我没有松手,眼前老爷子濒死的脸色反而挂上一抹诡异的笑意,音容褪去,显出了一只赤毛狐狸的模样。 这狐狸个头奇大,直立起来足有半人多高,被我掐着脖子。也还是嘴角上扬,忽然动了动下颚,它口吐人言,极其嚣张的懒散道,“你杀不死我的,这个世上能杀死我的人,还没有出生。” 这一切都是幻觉,真正的狐狸自然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但这东西用灵气影响了我的神志,所以我才能‘听’到它的声音。 见这狐狸不再故弄玄虚,我又问它,“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股力量,纵然极有可能是来自所谓的‘狐仙’,但这种野畜若非人为操控,估计也只会深居大山。入了凡世的畜生,是生不出这样厉害的道行得。 听我问,那狐狸却又重新覆上了人形,这次是我的模样,它神色冷淡的看着我。高傲道,“不是人,是仙,我是仙,是长白天山的仙家。” 我见它都快被我掐死了。还在这儿抬高自己,不禁问道,“什么仙?” 那狐狸似是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又退回了原本的模样,甚至呲牙咧嘴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咔咔的声响。 这都是幻觉,我看不出它是真的快要被我掐死了,还是装的,就在犹豫间,一只大手忽然由上而下的抓过来,一把掐住了我手腕。 顿时一股凛冽浑厚的灵气,顺着手腕注入我体内,我被‘狐仙’蒙蔽的神识瞬间清醒过来,再看眼前。 被我掐住的人,是宁芳,她后背磕在墙上,一张脸因为缺氧而憋得通红。 见状,我立刻松了手。 宁芳失力的跪趴到地上,捂着胸口,大力的喘着气。 柳相天这才松开我手腕。皱眉道,“这狐狸当真了不得,连我都被它那灵气魇住了。” 我侧头看老瞎子和孟磊,那二人就像雕塑似的站在原地,明显也陷入了幻觉之中。 我狐疑着,跟柳相天说,“那个狐狸,它说自己是仙?雪山、它在长白山上。” “那都是幻觉,是你本身潜意识里的想法,不可信。小心是被那狐狸制造的幻象迷了心智。”柳相天冷声提醒我。 我摇头,淡声道,“不,长白山上一定有东西,人也好,狐狸也罢,总归是有些什么。” 柳相天没作声。 我又问他,“长白山那一带,有没有狐仙堂的出马弟子?” “这个,我可以让人去打听一下。”柳相天应声,转身又将老瞎子和孟磊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而地上那图腾使用之后,似乎就失效了,也由此可见,这东西是一次性的。 宁芳被第二次上身,也只是因为我画的这个图腾里,掺着她的血。 我将这事说清楚,也觉得差点掐死宁芳,有些愧疚,便没收孟磊的钱。 事情办完,柳相天去打听那长白山附近的狐仙弟马,我和老瞎子就先回古董街了。 回去的路上,老瞎子似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跟我念叨着抱怨,“那只狐狸,你们没抓住,万一它怀恨在心,再来报复咱?” “那‘狐仙’不在奉天城,若非受人召唤,似乎也无法主动害人,”我淡声回了句,又说,“而且它本体距离此地太远,实力明显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不然今天这事也不会轻易结束,暂时看来,没事的。” “没人召唤就害不了人?可万一那纹身师也怀恨在心呢?说起来,她为什么要害宁芳?是有仇?”老瞎子奇怪。 我只好摇头说,“这事看上去,像是一种献祭仪式,那纹身师是将宁芳的身体,献祭给了狐仙,只是没等闹出人命,这事就被我们打断了,此人若是没有达到目的,必然还会再找其他人下手,完成献祭仪式。” 第九十七章 幻觉 祭祀仪式 纹身用的色料,并不像朱砂、或是黑狗血,带有特殊的效用。 所以让那图腾纹身起效的,应该是掺在颜料里的‘狐血’,还有那图腾本身。 我用白酒,将宁芳那纹身上取出来的血稀释,又破除了之前在房间里布下的御守结界,这才用毛笔粘着血酒,依照孟磊重新拍下来的照片,在房间的地上,绘出了一幅较大的图腾。 这图腾形似手掌,却与传统的阵法样式出入很大,它整体看来是椭圆形的,其中心咒文似的脉络也并不对称。 然而,这看上去繁琐复杂的图腾。只要找对起点,只需一笔便能勾勒而成。 我一笔画下来,收尾之时,那图腾之中已然荡起一阵气流。 柳相天似是有些意外。 我倒没觉得有何稀奇,毕竟宁芳在身上纹这图腾的时候。还没纹完,她就已经意识模糊了,足以说明这图腾的召唤能力极强,而且上身速度很快。 见那阵法中平地起风,我起身,也站到了一旁。 顺便默念凝气咒,想在老瞎子、孟磊和宁芳的眉心点一下,给他们开眼。 可点到宁芳的时候,我指尖还未碰到她,宁芳忽然神色一怔。就目光呆滞的朝地上那图腾走了过去。 孟磊惊了一跳,赶紧伸手阻拦,却被我挡开了,我示意他不要出声。 再看宁芳,这姑娘已经站到了图腾中央,她似是愣了会儿,才转过身来,看向我们几个,那眼神浑不似何老被‘仙家’上身时那种凌厉凶狠的目光,甚至比昨晚我见她时,也平静了许多。 看上去,她就像一个正常人。 但此时的宁芳,显然已经被那个‘狐仙’上身了。 对方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扫过孟磊,看过老瞎子,盯着柳相天瞧了片刻,才落到我身上。 我见这东西瞧着我,也不说话,只好问它,“你到底是人,还是狐狸?” 闻言,‘宁芳’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柳相天皱眉,上前就一把抓向了宁芳的肩膀,看样子他是要将这‘狐仙’从宁芳体内拽出来。 柳相天的实力能与方之镜齐名,甚至更胜一筹,自然也是个灵气浑厚的主儿。 可他才将手伸过去,还未触及‘宁芳’,一股强大的灵气从宁芳身上荡开,迎面而来,震得我神识一滞。 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近在眼前的宁芳也瞬间拉远,这个小小的房间像是延伸出了数千米的距离,眨眼之间,四周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是幻觉。 我探出手,片片雪花儿带着丝丝凉意落入掌心,就像真的一样。 我环视四周,其余几人都已不见了踪迹。 这时一只手,忽然贴着我侧腰从身后探了过来,不轻不重的环着我腰身,喊了声,“秦昭。” 是楚子婳的声音。 我略显质疑的回过头,就见楚子婳笑意顽劣的瞧着我,问了句,“你有没有想我?” 我没作声。 她又凑近了些,媚眼如丝道。“你摸摸我这小心脏,它可是想你想的厉害。” 如此说着,她忽然绕过来,抓着我手,就朝她心口探了过去。 就连楚子婳身上的草药香气都复制的一般无二,这只‘狐仙’果然厉害。 我如此想着,在手掌即将触及她胸口的时候,忽然上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推,就这样抵着她脖子前行数步,直到将对方推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楚子婳的音容瞬间消散,被我掐着脖子的东西,忽然又幻做了我爷爷的模样。 我顿时一怔。 老爷子忽然皱眉,质问我。“不肖子孙!我让你与楚家断绝往来!你为何还要与楚子婳纠缠不清!” 我猛地收紧了虎口,卡住对方的脖子,试图阻止它发出我爷爷的声音。 ‘爷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忽然虚弱的喊我,“阿昭……” 我没有松手,眼前老爷子濒死的脸色反而挂上一抹诡异的笑意,音容褪去,显出了一只赤毛狐狸的模样。 这狐狸个头奇大,直立起来足有半人多高,被我掐着脖子。也还是嘴角上扬,忽然动了动下颚,它口吐人言,极其嚣张的懒散道,“你杀不死我的,这个世上能杀死我的人,还没有出生。” 这一切都是幻觉,真正的狐狸自然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但这东西用灵气影响了我的神志,所以我才能‘听’到它的声音。 见这狐狸不再故弄玄虚,我又问它,“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股力量,纵然极有可能是来自所谓的‘狐仙’,但这种野畜若非人为操控,估计也只会深居大山。入了凡世的畜生,是生不出这样厉害的道行得。 听我问,那狐狸却又重新覆上了人形,这次是我的模样,它神色冷淡的看着我。高傲道,“不是人,是仙,我是仙,是长白天山的仙家。” 我见它都快被我掐死了。还在这儿抬高自己,不禁问道,“什么仙?” 那狐狸似是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又退回了原本的模样,甚至呲牙咧嘴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咔咔的声响。 这都是幻觉,我看不出它是真的快要被我掐死了,还是装的,就在犹豫间,一只大手忽然由上而下的抓过来,一把掐住了我手腕。 顿时一股凛冽浑厚的灵气,顺着手腕注入我体内,我被‘狐仙’蒙蔽的神识瞬间清醒过来,再看眼前。 被我掐住的人,是宁芳,她后背磕在墙上,一张脸因为缺氧而憋得通红。 见状,我立刻松了手。 宁芳失力的跪趴到地上,捂着胸口,大力的喘着气。 柳相天这才松开我手腕。皱眉道,“这狐狸当真了不得,连我都被它那灵气魇住了。” 我侧头看老瞎子和孟磊,那二人就像雕塑似的站在原地,明显也陷入了幻觉之中。 我狐疑着,跟柳相天说,“那个狐狸,它说自己是仙?雪山、它在长白山上。” “那都是幻觉,是你本身潜意识里的想法,不可信。小心是被那狐狸制造的幻象迷了心智。”柳相天冷声提醒我。 我摇头,淡声道,“不,长白山上一定有东西,人也好,狐狸也罢,总归是有些什么。” 柳相天没作声。 我又问他,“长白山那一带,有没有狐仙堂的出马弟子?” “这个,我可以让人去打听一下。”柳相天应声,转身又将老瞎子和孟磊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而地上那图腾使用之后,似乎就失效了,也由此可见,这东西是一次性的。 宁芳被第二次上身,也只是因为我画的这个图腾里,掺着她的血。 我将这事说清楚,也觉得差点掐死宁芳,有些愧疚,便没收孟磊的钱。 事情办完,柳相天去打听那长白山附近的狐仙弟马,我和老瞎子就先回古董街了。 回去的路上,老瞎子似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跟我念叨着抱怨,“那只狐狸,你们没抓住,万一它怀恨在心,再来报复咱?” “那‘狐仙’不在奉天城,若非受人召唤,似乎也无法主动害人,”我淡声回了句,又说,“而且它本体距离此地太远,实力明显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不然今天这事也不会轻易结束,暂时看来,没事的。” “没人召唤就害不了人?可万一那纹身师也怀恨在心呢?说起来,她为什么要害宁芳?是有仇?”老瞎子奇怪。 我只好摇头说,“这事看上去,像是一种献祭仪式,那纹身师是将宁芳的身体,献祭给了狐仙,只是没等闹出人命,这事就被我们打断了,此人若是没有达到目的,必然还会再找其他人下手,完成献祭仪式。” 第九十八章 印堂发黑 白骨堆 不过,那人既然有意躲着我和柳相天,自然是没有能对付我们的把握,所以短期内应该不会自讨没趣儿的找上门来。 这反倒不利于调查了。 至于那个纹身师为什么要给‘狐仙’献祭肉身。 是‘狐仙’许给了她什么好处? 还是那纹身师在试图豢养那只‘狐仙’? 这就不清楚了。 我思忖着,与老瞎子在古董街下车,时间还早,我俩又去街里摆了会儿摊子。 下午的时间,老瞎子揽了俩卦客,我坐在路边,将来到奉天之后,发生的一切从头至尾捋了一遍,人来人往的,有人问卦,我也在走神。 后来老瞎子问我是不是累了,让我早点收拾摊子。回家睡一觉。 我这才回过神,真就动手收拾着卦摊,要回家了。 可卦摊子还没收拾完,老瞎子接了个电话,又问我。“那狐狸真的不会来报复咱?” 我见他神色有些古怪,问道,“怎么?刚才那电话是宁芳打来的?” 老瞎子却说,“不是,是李琥,他说那姓何的,在他那工地上中邪了,让咱俩去看看,五千块钱,去不去?” 老瞎子问我。 我略微一怔。 他又试探道。“那‘狐仙’是不是找上这姓何的了?” 闻言,我摇头,跟他说,“应该不是,今天上午,这何老头儿离开的时候,我就见他印堂发黑,只当是昨夜请仙,损生气,如今看来,他是真遇到事了。” “那去不去?五千块钱呢,可这个李琥,也不靠谱,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万一咱活儿干完了,他不给钱咋办?”老瞎子似是想赚这笔钱,又担心会被李琥坑了。 我将卦摊收拾起来,说,“走,去看看,他不敢赖账的。” 闻言,老瞎子略微一想,也赶紧收拾了卦摊。 我俩在街口买了两份包子,打了辆出租车,就找到了李琥的工地上。 这会儿天色也黑下来了。 建筑工地上,夜里不做工,一眼看过去,也没什么工人,但老远就能看到那工地靠里的位置,有一片灯火通明的脚手架。 似乎是临时安装的照明灯。 我和老瞎子进了工地。还未走到那脚手架附近,李琥就迎了过来,看样子是在门房这块儿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问他,“何先生呢?” 李琥急的脑门子都冒汗了,却没急着带我去见何先生,只说,出事的那块地皮,原本是马超负责的,后来马超在那块儿出了事故,这活儿就先搁置了。 昨天,换了别的挖掘机去挖地基,结果一挠子下去,挖出一堆人骨头。 起初李琥也没慌,说他以前搞开发,挖到人坟地的时候多了。也没出过什么事,但不知怎么回事。 这次挖出人骨之后,当天夜里,这工地上的工人就病倒好几个,上吐下泻的,活儿也干不了了。 转过天来,那挖掘机司机上班,差点就跟马超一样出了意外。 李琥这才意识到很可能是那块地皮有问题,他这才请了何老来平事。 李琥脸色难看的跟我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跟我说,“那些人骨头,多的就跟个小山似的,这地皮下边儿看上去像是个乱葬岗,阴气重啊。才会一直出事。” 如此说着,李琥又抱怨道,“那个何先生,本事是有,但也太拿不出手了,我这花了钱请他来平事,他事儿都没给我办,自个儿反倒先躺下了,这他妈怎么看都像是来碰瓷儿的!” “他人在哪儿?”我又问了一遍。 李琥还是急着让我去看那些白骨,见我站住不走了。他这才略显不快的带我去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排临时搭建的简易住房的其中一间而已。 我和老瞎子进屋的时候,何老就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脸上糊着一层黑褐色的煞气。 老瞎子没开眼,自然不知道那老头儿是怎么了,他还过去扒开何老的眼皮瞅了瞅,但显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走到近前,探了下何老的气脉,又取了朱砂,凝气,在何老额头画了道净化咒,见他脸上那郁结不散的煞气瞬间消散,我这才转而跟李琥说,“带我去那白骨堆看看。” 何老似是被煞气入体。情况有些严重,一时间也醒不过来。 李琥听我终于要去看那白骨堆里,就立刻带路,将我和老瞎子领到了挖出白骨的地方。 不过,李琥这人看着猛壮。似乎也有些害怕了,站在远处就没敢过来。 我和老瞎子到近前一看,那被挖开的地皮下,确实都是白骨。 但老瞎子瞧了会儿忽然问我,“这是人骨头?我瞅着咋像是猴子的?这骨头茬子有点儿小啊。” 如此说着。老瞎子用跟木棍,在那坑里的白骨堆上扒拉了几下。 我跟他说,“不用找了,这白骨堆里,没有人头。” 老瞎子一怔。 我凝了生气,在他眉心一点。 他顿时就被这白骨堆上缭绕不散的煞气惊了一跳。 也不怪他害怕,这白骨堆上的煞气虽然还未修成煞灵,却因为尸骨太多,杂乱的掺在一起,导致不同的气互相排斥,使其各自成了类似于煞灵的气体。 都是些没有头颅的孩童身形,下身连着白骨堆,上身就东倒西歪的绕在这白骨堆上。 一两个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整个白骨堆上绕了几百个这样的气体,就有些吓人了。 “这、这都是些孩子?”老瞎子震惊的瞧着那些虚影。 我拿出手电,又往远处照了照,才说,“这看上去像是个殉葬坑。” 老瞎子一言难尽的看着那些白骨,忽然就双手合十,朝那殉葬坑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说是让那些冤魂都安息。 他念叨一通,见我站在一旁没什么反应,才说,“你想啥呢?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些‘小鬼儿’都超度了啊!” 我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说道,“我在想,之前张道兴提过的,那满是人头陶罐的山沟子。” “你是说那种人头大小的陶罐子?”老瞎子一怔。 我点了下头。 他又惊道,“这些孩童的尸骨都没有人头。那人头是被装到陶罐子里了?尸身一分为二,被埋在不同的殉葬坑里,这墓主人可够狠的。” “也不一定,”我答了句,才跟老瞎子说,“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人头煞灵,是已经修出灵体的,它的身子应该也是有灵体的,可你看这里的煞气,虽然有人形,却并非真正的煞灵,只是有个形状而已,两者对不上,这种大规模的殉葬坑,很可能不止这一个。” 老瞎子愣怔着问我,“你这意思是,还有一个埋着很多煞灵的殉葬坑?” 我点头,跟他说,“甚至有可能不止一个,也许还有很多。” 老瞎子却忽然皱眉,无语道,“不是,这煞灵又不是大萝卜,没有密封的棺材,就这么埋在土里,那岂不是早就出来害人了?几百个煞灵,这想都没法想。” 闻言,我没作声,若真如我俩猜测的这般,那这殉葬坑里肯定是埋了用来刑克煞灵的利器,所以就算有几百煞灵,也不一定就会四散开去害人。 我正想着,不远处的李琥忽然喊了我一声。 我和老瞎子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何老脚步踉跄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额头上还有我留下的净化咒,但他此时却煞气缠身,不知何时,那脸上竟又糊了一层浓郁的煞气,而且走起路来,他那姿势也很怪异,看上去就像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他摇摇晃晃的过来,从李琥身旁走过,站到这白骨堆的土坑旁,忽然就一头栽了下去。 第九十八章 印堂发黑 白骨堆 不过,那人既然有意躲着我和柳相天,自然是没有能对付我们的把握,所以短期内应该不会自讨没趣儿的找上门来。 这反倒不利于调查了。 至于那个纹身师为什么要给‘狐仙’献祭肉身。 是‘狐仙’许给了她什么好处? 还是那纹身师在试图豢养那只‘狐仙’? 这就不清楚了。 我思忖着,与老瞎子在古董街下车,时间还早,我俩又去街里摆了会儿摊子。 下午的时间,老瞎子揽了俩卦客,我坐在路边,将来到奉天之后,发生的一切从头至尾捋了一遍,人来人往的,有人问卦,我也在走神。 后来老瞎子问我是不是累了,让我早点收拾摊子。回家睡一觉。 我这才回过神,真就动手收拾着卦摊,要回家了。 可卦摊子还没收拾完,老瞎子接了个电话,又问我。“那狐狸真的不会来报复咱?” 我见他神色有些古怪,问道,“怎么?刚才那电话是宁芳打来的?” 老瞎子却说,“不是,是李琥,他说那姓何的,在他那工地上中邪了,让咱俩去看看,五千块钱,去不去?” 老瞎子问我。 我略微一怔。 他又试探道。“那‘狐仙’是不是找上这姓何的了?” 闻言,我摇头,跟他说,“应该不是,今天上午,这何老头儿离开的时候,我就见他印堂发黑,只当是昨夜请仙,损生气,如今看来,他是真遇到事了。” “那去不去?五千块钱呢,可这个李琥,也不靠谱,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万一咱活儿干完了,他不给钱咋办?”老瞎子似是想赚这笔钱,又担心会被李琥坑了。 我将卦摊收拾起来,说,“走,去看看,他不敢赖账的。” 闻言,老瞎子略微一想,也赶紧收拾了卦摊。 我俩在街口买了两份包子,打了辆出租车,就找到了李琥的工地上。 这会儿天色也黑下来了。 建筑工地上,夜里不做工,一眼看过去,也没什么工人,但老远就能看到那工地靠里的位置,有一片灯火通明的脚手架。 似乎是临时安装的照明灯。 我和老瞎子进了工地。还未走到那脚手架附近,李琥就迎了过来,看样子是在门房这块儿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问他,“何先生呢?” 李琥急的脑门子都冒汗了,却没急着带我去见何先生,只说,出事的那块地皮,原本是马超负责的,后来马超在那块儿出了事故,这活儿就先搁置了。 昨天,换了别的挖掘机去挖地基,结果一挠子下去,挖出一堆人骨头。 起初李琥也没慌,说他以前搞开发,挖到人坟地的时候多了。也没出过什么事,但不知怎么回事。 这次挖出人骨之后,当天夜里,这工地上的工人就病倒好几个,上吐下泻的,活儿也干不了了。 转过天来,那挖掘机司机上班,差点就跟马超一样出了意外。 李琥这才意识到很可能是那块地皮有问题,他这才请了何老来平事。 李琥脸色难看的跟我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跟我说,“那些人骨头,多的就跟个小山似的,这地皮下边儿看上去像是个乱葬岗,阴气重啊。才会一直出事。” 如此说着,李琥又抱怨道,“那个何先生,本事是有,但也太拿不出手了,我这花了钱请他来平事,他事儿都没给我办,自个儿反倒先躺下了,这他妈怎么看都像是来碰瓷儿的!” “他人在哪儿?”我又问了一遍。 李琥还是急着让我去看那些白骨,见我站住不走了。他这才略显不快的带我去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排临时搭建的简易住房的其中一间而已。 我和老瞎子进屋的时候,何老就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脸上糊着一层黑褐色的煞气。 老瞎子没开眼,自然不知道那老头儿是怎么了,他还过去扒开何老的眼皮瞅了瞅,但显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走到近前,探了下何老的气脉,又取了朱砂,凝气,在何老额头画了道净化咒,见他脸上那郁结不散的煞气瞬间消散,我这才转而跟李琥说,“带我去那白骨堆看看。” 何老似是被煞气入体。情况有些严重,一时间也醒不过来。 李琥听我终于要去看那白骨堆里,就立刻带路,将我和老瞎子领到了挖出白骨的地方。 不过,李琥这人看着猛壮。似乎也有些害怕了,站在远处就没敢过来。 我和老瞎子到近前一看,那被挖开的地皮下,确实都是白骨。 但老瞎子瞧了会儿忽然问我,“这是人骨头?我瞅着咋像是猴子的?这骨头茬子有点儿小啊。” 如此说着。老瞎子用跟木棍,在那坑里的白骨堆上扒拉了几下。 我跟他说,“不用找了,这白骨堆里,没有人头。” 老瞎子一怔。 我凝了生气,在他眉心一点。 他顿时就被这白骨堆上缭绕不散的煞气惊了一跳。 也不怪他害怕,这白骨堆上的煞气虽然还未修成煞灵,却因为尸骨太多,杂乱的掺在一起,导致不同的气互相排斥,使其各自成了类似于煞灵的气体。 都是些没有头颅的孩童身形,下身连着白骨堆,上身就东倒西歪的绕在这白骨堆上。 一两个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整个白骨堆上绕了几百个这样的气体,就有些吓人了。 “这、这都是些孩子?”老瞎子震惊的瞧着那些虚影。 我拿出手电,又往远处照了照,才说,“这看上去像是个殉葬坑。” 老瞎子一言难尽的看着那些白骨,忽然就双手合十,朝那殉葬坑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说是让那些冤魂都安息。 他念叨一通,见我站在一旁没什么反应,才说,“你想啥呢?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些‘小鬼儿’都超度了啊!” 我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说道,“我在想,之前张道兴提过的,那满是人头陶罐的山沟子。” “你是说那种人头大小的陶罐子?”老瞎子一怔。 我点了下头。 他又惊道,“这些孩童的尸骨都没有人头。那人头是被装到陶罐子里了?尸身一分为二,被埋在不同的殉葬坑里,这墓主人可够狠的。” “也不一定,”我答了句,才跟老瞎子说,“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人头煞灵,是已经修出灵体的,它的身子应该也是有灵体的,可你看这里的煞气,虽然有人形,却并非真正的煞灵,只是有个形状而已,两者对不上,这种大规模的殉葬坑,很可能不止这一个。” 老瞎子愣怔着问我,“你这意思是,还有一个埋着很多煞灵的殉葬坑?” 我点头,跟他说,“甚至有可能不止一个,也许还有很多。” 老瞎子却忽然皱眉,无语道,“不是,这煞灵又不是大萝卜,没有密封的棺材,就这么埋在土里,那岂不是早就出来害人了?几百个煞灵,这想都没法想。” 闻言,我没作声,若真如我俩猜测的这般,那这殉葬坑里肯定是埋了用来刑克煞灵的利器,所以就算有几百煞灵,也不一定就会四散开去害人。 我正想着,不远处的李琥忽然喊了我一声。 我和老瞎子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何老脚步踉跄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额头上还有我留下的净化咒,但他此时却煞气缠身,不知何时,那脸上竟又糊了一层浓郁的煞气,而且走起路来,他那姿势也很怪异,看上去就像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他摇摇晃晃的过来,从李琥身旁走过,站到这白骨堆的土坑旁,忽然就一头栽了下去。 第九十九章 刑克碑文 青铜匣子 我与老瞎子略微一怔,就见何老顺着那土坡子滚下去,直接撞到了大堆的白骨上。 但他很快又爬起来,手脚并用的,顺着那白骨堆往上爬了爬,最后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扒在白骨堆上不动了。 “他、他这是在干啥啊?”老瞎子都看傻了。 我思忖片刻,跟李琥说,“去找个挖掘机司机过来,把这白骨堆挖开。” 李琥见我什么都没干,上来就要挖这白骨堆,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质疑道,“大师,你至少得先作个法?摆个法场,弄个法事什么的,这骨头堆子,阴气重的。连我这种外行都感觉到了,你这会儿让我去找人过来,这万一出事,谁负责?” “我负责。”我语调寡淡的回了句。 李琥一愣,又没主意的往那骸骨坑里看了眼,这才悻悻的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见他叫司机了,就拿出朱砂和黄表纸,到挂着照明灯的脚手架附近,画起了净化咒。 老瞎子跟过来,见我拿出的黄表纸不少,那净化咒更是画了一张又一张,不禁有些胆虚的问我,“这行不行啊?” “只是些煞气而已,没事的。”我淡声说着,拿起三张净化咒,递给老瞎子,其中一张让他贴身带着。另外两张,让他给李琥和那司机送过去。 老瞎子去送净化咒,我又画了十多张,这才起身,在那挖出骸骨的土坑周围,将符咒依次贴好,然后下去,又把神志不清的何老拽了上来。 这老头儿被我拖上来,贴了张净化咒,那手里也还是抓着大把的骨头茬子,不肯松手。 我见那挖掘机司机,已经去挖坑里的白骨了,也顾不上管他,干脆让老瞎子找了根绳子,把何老捆到了一旁的叉车上。 另一边,那司机做起活儿来,也干净利落,不消片刻,就将大堆的白骨挖开了,露出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那司机大概以为是棺材,就用挖掘机的挠子,在四周扒了一下,结果,那东西远比棺材要小很多。 我示意他继续往下挖,很快这白骨堆就被挖成了一个大坑,而在那坑中央,立着一尊高大的石碑。 见差不多了,我立刻朝那司机打了个手势,让他停下,然后拿出手电,我就跳到了坑里,踩着那些白骨过去,到石碑前细看了下。 原本站在远处的李琥,见那白骨堆下边儿挖出东西了,立刻就凑到了土坑旁,张望着。问我,“那是什么东西?” 我瞧着那石碑上的碑文,跟他说,“是刑克碑文,这下边儿是个祭台。” “祭台!那是不是有古墓啊?”李琥兴冲冲的问我。 我没搭他这话茬儿,只说,“扔个铁锹下来。” 闻言,李琥赶紧找了个铁锹,给我扔下来。 我一把接住,顺着那石碑的正面,又往下挖了挖,直到那铁锨头‘当’的一声,铲到个硬东西。 听那声响,我略一蹙眉,用铁锹扒拉几下,就见那石碑下,放着一只铁盒子。 我扔了铁锹,蹲下仔细查看。那是一只青铜铸造的长匣,足有一米多长,宽似双臂,厚不过四指。 略微愣怔片刻,我动手就将那长匣拿了起来,这东西沉甸甸的,分量十足,而这青铜匣表层的花纹,是大篆所绘的古老咒文。 几乎是一眼,我就认出了这咒文,与洪家祖坟里那口青铜棺棺底的咒文十分类似。 虽然内容有所区别,但从字体来看,应该是同一年代的产物。 不过,这个殉葬坑,肯定不是战国时期的,就连那刑克碑上的咒文也与这青铜匣子上的古老咒文不一样。 我拿着那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 这青铜匣子的表面没有锁扣儿,却严丝合缝的。打不开。 难道是锈住了? 我正狐疑着。 一直在往这边张望的李琥,忽然大步流星的下来,急冲冲的往我这边走着,问我,“你拿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像是祭台上的,镇祟之物。”我如实回了句,转头见他也下了土坑,不禁皱眉道,“李先生,这殉葬坑里煞气极重,你不能下来。” “有什么不能的?我看你在这儿站着,也没什么事!”如此说着。李琥已经走到我身旁,一把将我手里的青铜匣子抢了过去。 我神色寡淡的瞧着他,心底荡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由于那青铜匣子太沉,李琥抢过去之后,整个人都被那长匣坠得往前晃了一下,随即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就荡开了一种贪婪的笑。 夸张的笑意,让他嘴角咧到两侧,整张脸都显得阴森了起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是真家伙,发财了,发财了……”李琥将那青铜匣子举在眼前,神色癫狂的说着。 这殉葬坑里缭绕不散的煞气,似乎也随之躁动了起来。 我略微一怔,四下看看,劝阻李琥,说,“这东西不能拿。” 李琥却是一把抱住那青铜匣子,当个宝贝似的搂在怀里。呵斥我,“怎么不能拿?这又不是你的东西!这是老子工地上挖出来的,就是老子的!有什么不能拿的!” 李虎如此说着,却看不到,这整个殉葬坑里的煞气忽然聚拢起来,就朝他猛扑了过去。 我心下一惊。在掌心凝了灵气,原想帮他镇退这股煞气,可李琥见我伸手,似是以为我要抢他那长匣,立刻就躲开,抱着那匣子。要跑。 但他才转身,跑了没两步,那魁梧的身躯就猛地一怔,僵住不动了。 这整个殉葬坑里的煞气,尽数没入了李琥体内。 见状,我又抽出一张绘着净化咒的黄符,三两步追上去,就一掌打在了李琥的后背上。 怔住的李琥被我拍的晃了下身子,忽然就回过头来,目露凶光的瞪视着我,怒道,“你他妈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老子动手?” 李琥周身煞气未散,七窍之中更是雾气四溢,在我看来,他此时的模样,就真如同鬼魅一般。 净化咒没起作用,我又在掌间凝了灵气,不由分说的抬掌就在李琥身前,又补了一下。 可这劲力十足的一掌打在李琥左肩上,不止他身上的煞气未被驱散,就连他本人,我都没能撼动半分。 李琥见我还敢正面再给他一下,顿时一怔,随即怒火攻心。一把扔了那青铜匣子,挥掌,就朝我脑袋扇了过来。 我侧身退开,李琥又疯了似的跟上,往我肚子上打了一拳。 不等那拳头碰到我,我一把将其抓住,试图像之前柳相天那样,将灵气注入他体内,让他清醒一下。 可我体内的灵气并不似柳相天那般浑厚,而李琥此时的状况,也并非是中了幻象,他只是受煞气影响。表露出了自己为恶的一面。 我见这办法行不通,李琥另一只手也握拳,朝我脑袋猛捶了过来,我只好松手,再次躲开。 哪知,李琥一拳打在石碑上,竟将那厚度足有二十公分的石碑给捶断了。 眼瞅着那石碑瞬间崩碎成了好几块,我略微一怔。 李琥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冲着我面门就又是一拳。 我见他是真疯了,干脆一脚蹬在他肚子上,将李琥踹的倒摔出去。 他那魁梧的身形,立时便在风化严重的骸骨堆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我收敛目光,再看那青铜匣子。 原本被李琥扔在土坡上的长匣,却不见了。 我心下一惊,环视四周,也没看到老瞎子的踪影,就连那个挖掘机司机,也不见了。 这时,李琥又从那白骨堆上爬起来,整个人就跟条疯狗似的,叫嚣着,说要弄死我。 第一百章 大凶之物 开匣 我急着去找那青铜匣子,也没再手下留情,三两下就将李琥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人也是够倔的,受了重伤,却还在咬牙切齿的骂脏话,说不会放过我。 我没搭理他。 三两步出了那土坑,就见远处,老瞎子和那司机滚在地上,像是在争抢那个青铜匣子。 我赶忙过去,一脚蹬在那司机的侧腰上,将人踹开,就挡在了老瞎子面前。 这老骗子似是被那司机捶得不轻,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抱怨说。“哎呦我去,你再晚来一会儿,我这把老骨头,今儿就交代在这儿了!” 如此说着,老瞎子就抱着那青铜匣子站了起来。 而那个司机似乎被我这一脚踹的不轻。捂着肚子也是缓了好一会儿,才狼狈的爬起来。 他紧张的看着我和老瞎子,似是觉得那青铜匣子抢不走了,干脆一转身,自己跑了。 我和老瞎子又回到那殉葬坑附近,给昏迷不醒的何老解了绳子,然后将人连同那青铜匣子一起带走了。 离开工地,我背着何老,跟老瞎子走了半里的路才拦到出租车。 半路上,李琥就打了电话过来。让我跟老瞎子,把那青铜匣子送回去!不然,以后就别想在奉天城里混了。 电话是老瞎子接的,那边李琥大吼大叫的声音,在出租车里,就跟开了免提似的,我没作声,老瞎子也全然不顾李琥的怒气,嘀咕说,“那青铜匣子就当抵了这次平事的钱了,送回去是不可能了。” 如此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之后李琥又打了几次,老瞎子都没接,后来就直接关机了。 我见他一改往日里的怂气,不禁问道,“你现在不怕他找你麻烦了?” 闻言,老瞎子嗤之以鼻道,“等咱把这宝贝一卖,有了钱,谁找谁的麻烦,还不一定呢!” 我见老瞎子宝贝似的搂着那青铜匣子,便给他泼了盆冷水,淡声道,“这东西不能卖。” 老瞎子一怔,立刻紧张兮兮的抱紧了那青铜匣子,问我,“为啥啊?” “这是凶器,会害人命的。”我淡声回答。 闻听此话,老瞎子惊了一跳。赶紧松开那青铜匣子,将其扔在了昏迷不醒的何老身上。 顿时,那迷迷糊糊的老头儿,就被砸得闷哼一声,又没了动静。 老瞎子问我,“秦昭,你这话有准儿没准儿?你不会是想独吞,骗我的?” “我骗你做什么?能被放在祭台上,镇压煞气,这东西,若非至灵之物,那便是大凶之物,你自己看,你觉得它是灵物,还是邪物?”我问老瞎子。 这老骗子又瞅了瞅那青铜匣子。说风就是雨的改口道,“那咱赶紧把这东西给李琥送回去得了!毕竟这是他那工地上挖出来的,是他的东西,咱不能要,不能要。” 我看他改口比变天还快,心中一阵无语。 老瞎子又苦口婆心的嘀咕说,“反正他的死活,跟咱也没啥关系,赶紧给他送回去,送回去就得了。” 如此说着,老瞎子就要喊那出租车司机掉头回去。 我只好说道,“这东西不能送回去了,不然李琥真就活不过今晚了。” 老瞎子一怔。 我跟他说,“刚才那情况你也看到了,李琥煞气入体。那邪气从他七窍之中冒出来,根本无法驱散,若真让他得了这凶器,就他那脾气,怕是得去杀人。” “杀、杀人?”老瞎子惊愕了句,也没再提将那青铜匣子送回去的事。 出租车开到新华街附近,老瞎子就下车了,说是昨夜没睡好,他就先回家了。 我知道他是想离这青铜匣子远点儿,便也没拦着。 老瞎子下车之后。我就将何老带我那儿去了。 这老头儿煞气入体,又被抽离,身上的生气十分薄弱,但也没有性命之忧,休息一晚,足以恢复。 我见何老并无大碍,将他安置在我那屋。 我就把那青铜匣子拿到了另一个房间。 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凝灵气,在这青铜匣子上画了道镇灵诀,算是给那咒文和匣子里的东西多加了一层封印。 之后灵气损耗过多,我头脑有些发懵,就先休息了。 这一觉睡到后半夜四点多,我这身上忽然一阵发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腰身四肢上,让我浑身发僵。 我迷迷糊糊的像是醒了。可这眼皮就是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睁不开。 直到天色快亮的时候,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我这才猛地睁开双眼,身上那种发沉的感觉也不见了。 回过神来。我立刻朝放着那青铜匣子的桌面看过去。 就见一个小纸人背对着我,站在那青铜匣子旁,不知是在做什么? 我心中一怔,一把就将那纸人抓了过来,可仔细一看。这并非那神秘人所绘制的傀儡纸人,而是我用来封存林白煞灵的小纸人。 看样子,它是自己从那笔记本里钻出来的。 我又查看了那青铜匣子,见没有任何异状,这才将那小纸人重新夹到了笔记本里,然后起床煮了碗面吃。 何老是早上六点多醒的,虽然他昨晚被煞气入体,看似失了神志,但他自己却说,昨夜那些事,他都知道,只是他身子发沉,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我问他是如何被那煞气入体的,何老却没说,只说那青铜匣子并非善物,劝我尽早找个荒山野岭,给它埋了。 如此说完,何老就走了,看上去态度依旧很是差劲。 我找了块红布。用灵气又画了一层镇灵诀,将那青铜匣子包起来,就带到了姜家。 姜凯还在家里养伤,见我又登门,还有些稀奇。 可等他看到我带来的东西,姜凯那张很感兴趣的脸,顿时就绿了。 他赶紧把那红布包好,问我,“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随便往人家里送?” “这不是送给你的。我只是让你看看,这个铁盒子,怎么打开。”我淡声回了句。 姜凯却是皱眉道,“你疯了?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要打开它?” 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没作声。 姜凯又想了想,才问我,“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我将昨夜发生的事,说给他听,末了又跟他说,“这青铜匣子应该是战国时期的,与洪家那青铜棺,是同一时代的东西,但那个殉葬坑的年代,远没有如此久远,所以这匣子里装的,也不一定就是原装货,你打开,我就瞧一眼。” 闻听此话,姜凯又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个工具箱似的小盒子过来,说道,“但愿这里面装的真的不是原装货。” 如此说着,姜凯搬了个凳子坐下,就打开工具箱,取了几根细铁丝出来,然后神情专注的将其插到了青铜匣子的缝隙里。 姜凯跟我说,这种带暗锁的机关匣子,用蛮力在外部打开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用机器强行切割、或是掰开,匣子里的自毁装置也会将其内部的东西绞碎。 所以这种匣子,一般是用来装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这个青铜匣子上的咒文,只是看上去,都会让人觉得极其不舒服,里面的东西到底是宝物,还是邪物,姜凯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更大。 对于他的猜测,我没作声,静静地等了十多分钟,姜凯就用手里的几根细铁丝将这青铜匣子内部的机关扣儿勾开了。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原本严丝合缝的青铜匣子忽然松动了一些。 见状,姜凯拿给我一只口罩,示意我戴上,看样子是怕那匣子里的东西有毒。 可等我俩戴上口罩,打开一看,顿时都是一愣。 第101章 风水剑 那匣子里是一把没有开刃的青铜剑。 没有华丽的装饰与雕纹,这把剑,由剑柄至剑身平滑而朴素,看似毫无特别之处。 唯一能引起注意的,也只有那剑身上,黑色咒文所绘的‘乾坤破煞咒’了。 是那种与乾坤破煞咒一模一样,却又完全相反的咒文。 我瞧着那咒文,思索片刻,问姜凯,“能看出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吗?” 闻言,姜凯用卫生纸,擦了下剑身。随后哈气,又细瞧了好一会儿,才皱眉说,“这把剑没有纹饰。甚至看不出锻造风格,具体是什么年代的,还真不好说。” 说着,他又摸了摸篆刻着古老咒文的青铜匣子,继而道,“这青铜匣子倒是可以确定是战国时期的,无论是里面的机关锁,还是表面这些刻纹。都与这把过于朴素的剑,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两样东西,若是分开放,哪怕是个外行,也能瞧出来,它不是一个年代的物件儿。” 我又问他,“那这把剑有没有可能是近代的?五六十年前的?” 姜凯愣了下,干脆拿起那把剑又细瞧了会儿,才确定道,“这东西虽然不是战国时期的,但也不是个仿品,确实是个老物件儿,少说也得有几百年了。” 我略微一怔,心中豁然,剑身上的黑色咒文,确实是那乾坤破煞咒的反咒。 这咒文,与我爷爷自创的乾坤破煞咒,放在一起,是镜像相反的。 起初我还以为,是那神秘人将我爷爷的乾坤破煞咒反用了,如今看来,这个反咒,才是正的。是最早的成品。 而我爷爷自创的乾坤破煞咒,其实是在这黑咒文的基础上,衍生出的新咒文。 这时,姜凯又狐疑道,“不过,这剑没有开刃,应该是个装饰品,可它本身又毫无特色,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地摊货。” 姜凯似乎是觉得这把剑装在这样一个复杂的机关匣子里,有些小题大做了。 看他想不通,我才说,“这是一把风水剑。是风水刑克中的金器,属五大利器之一,镇于家宅,有破煞之效,但‘剑’是双刃利器,不宜开锋,否则伤人伤己,所以自古,风水剑多为钝剑。” 姜凯听我说完,眯了下眼,诧异道,“你是说。这剑并非凶物?可这青铜匣子,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邪门儿的感觉,我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他话音未落,神色却猛地一怔,忽然站起来,朝我喊了声。“快躲开!” 姜凯很是慌张的喊着,手里那把青铜剑就朝我刺了过来。 我闪身躲开,跟他说,“你这人,还真是乌鸦嘴。” 姜凯被那青铜剑拽的一个踉跄,怒道,“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这剑,真他妈成精了,老子手被它吸住,拿不下来了!” 如此叫嚷着,姜凯被那青铜剑拖着,又一连朝我刺了好几下。他的手抓在剑柄上松不开,也拽不住,干脆用两只手一起拽,结果两只手都被吸住了。 我连退数步。一脚踢在那剑身上,就闪身躲到了门旁。 那青铜剑嗡响一声,拖着姜凯,又追了过来。 我思忖片刻。下了台阶,快步到那花圃旁,听耳后风声将至,立刻侧身,回手,抓住姜凯的手腕,用力一摁,就将他手里那青铜剑,摁到了花圃旁的水缸里。 顿时‘哗啦’一声,满缸的清水,溅了姜凯一身。 我侧头躲了下,伸手就在那青铜剑的剑身上,使劲儿擦洗了一把。 剑身上的黑色咒文被抹掉,顿时失了效力。 姜凯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将那青铜剑拎出来,就扔在了地上。皱眉道,“我就说,这东西它有问题,怎么样?我这第六感没毛病?” 人的第六感,其实并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 那只是其本身的气受到各种影响,而产生的感觉。 有时真的是可以预知未来的,这种预知感,有些是有意识的。会让人产生危机感。 有些则是无意识的,在某一天,经历某一件事的时候,你会感觉这件事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发生过。 这都是在之前的某一天、某一刻,你体内的气受到了一些人或事的影响,而造成的。 姜凯一眼就觉得那青铜匣子是个凶物,这青铜剑也有问题,是他体内煞气过盛,受到了那些咒文的影响。 但又因为他身上带着我给他的凝气咒,所以他才没像李琥那样,被那黑咒文迷了心智。 也亏的拿起这把剑的人是姜凯,若是换了煞气入体的李琥,后果大概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思忖间,我将那把青铜剑捡了起来。 长剑入手,我顿觉奇怪,那青铜匣子拿在手里十分沉重,这把青铜剑的分量,却有些过轻了。 第102章 半夜临摹 我将那剑身磕在水缸上,敲打几下,听声音确实是实心的。 姜凯见我敲打,又不耐烦道,“别敲了,这不是做旧的仿品,也不是铁质的赝品,就是把铜剑。” 我问他,“你不觉得,这把剑太轻了吗?” “轻?”姜凯略微一怔,莫名其妙的抬手,往自己手上看了眼。才说,“你管这叫轻?我拿着都累手,你这劲儿能有多大?” 姜凯力气不小,他说累手。那就是这剑在他手里太沉了。 同一个物件,在两个人手里却是不同的重量。 我狐疑着,凝生气就在那把剑上探了一下。 这不探还好,一探之下,我这缕生气,竟融在那剑身上,像是被吸收了。 我又重新注入生气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 我的生气就如泥流入海。注入那青铜剑之后,像是进了无底洞,可再看那剑身,这生气又凝在剑身上,并未消散。 姜凯见我举着那把剑来回端详,不禁无语道,“别看了,这东西连个花纹都没有,就算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它也缺少文化价值,值不了几个钱。” 我瞧了姜凯一眼,没作声,将这青铜剑拿到屋里,就用那块画着镇灵诀的红布将其包裹了起来。 姜凯跟过来,见我小心翼翼的,又是一阵嗤之以鼻,说那青铜匣子,都比这东西值钱,这整个儿就是一块废铁。 我将长剑包好,拿在手里,才跟他说,“那匣子再值钱,也是个大凶之物,它会招引煞气。使其凝聚不散,你若是想要,我低价卖给你就是了。” 姜凯一怔,赶紧说,“哎?你别想坑我,这破东西,老子可不稀罕。” 姜凯赶紧将那匣子合上,单手拿起来,就扔到了我身上。 我顺势接住,这才跟他说,“我今天不去古董街了,让你那伙计看着点儿。怕是李琥会去找老瞎子的麻烦。” “行行行,知道了。”姜凯不耐烦的应声。 我拿好东西,就告辞了。 回到家里,我又将那青铜剑拿出来研究了一整天,晚上早些休息,原想着明天一早,去找张道兴,打听一下当年挖出人头陶罐的山沟子到底在什么位置。 这两个殉葬坑之间,若真有某种联系,那按照风水地脉的走势,我就能将其他的殉葬坑,甚至是古墓所在。摸出来。 可夜里睡觉,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又让我在半夜醒了过来,依旧是眼皮发沉的睁不开眼。 更奇怪的是,没过多久,我又听到了早上临近天亮时的鸡叫声。 顿时,那压迫感就不见了,而我睁开眼。这天也还没亮,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棱照在房间里。 我躺在床上,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微微侧头,朝床铺一旁的柜子看了过去。 只见那柜角的月光下,又站着封有林白煞灵的那个纸人,它面前是我放在柜子上的青铜匣子。 我心中生疑,不动声色的看着那纸人,就见它正在用那纸片子裁成的胳膊,顺着那青铜匣子上篆刻的咒文,一遍遍的摸索着,像是在临摹。 听刘晓芸说。林白是个学霸,这怎么个意思?她身上分化出来的煞灵,有半夜三更写作业的癖好? 我静悄悄的瞅着它,那小纸片子。临摹完这边,就爬到青铜匣子上,去临摹另一侧了。 我思忖片刻,也没去打扰它这诡异的行为。而是闭上双眼,继续装睡。 一直到后半夜,这小纸片子似是才临摹的差不多了,从那青铜匣子上爬下来,又钻回了帆布兜子里。 我将全程看在眼里,后半夜就有点睡不着了,直到临近天亮,困意袭来,我这才睡了一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匆忙起床,我正犹豫着,是在家煮碗面吃,还是出去吃,顺便去古董街上找张道兴,院门外却传来一阵砸门声。 听声音,似是来者不善的样子。 我回头瞧了眼柜子上的东西。拿上,就出了屋,到院子里,将大门上的门栓打开了。 果然,这门一开,几个身形壮硕的汉子,就堵在我门口,其中二人略微闪开一些。给站在后面的李琥腾出了位置。 这人前夜被我打的不轻,胳膊上吊了夹板,腋下也还架着拐,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见我开门出来,他立刻就凶神恶煞的往门前站了站,一双凶光毕露的眸子盯着我,探手道,“把东西给我。” 那青铜长匣就拿在我手里,我见他是冲着这东西来的,也不意外,只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呵,这奉天城是什么地方?还有老子打听不到的?”李琥冷笑着回了句。 照理说,我这样一个和外界没什么来往的外地人,住在哪里,还真没那么好打听,可李琥就是找来了。 而且,他前夜还七窍四溢的煞气,此时也隐匿不见了。 看他气色,那些煞气应该还在他体内,但今日的李琥,却不似前夜那般发疯了。 我思忖着,出了门口,站在台阶上,问他,“前夜那苦头,你还没吃够?还敢找上门来要这青铜匣子?” 闻言,李琥下意识的抬胳膊指着我,骂道,“你他妈还敢提?老子花钱雇你,是去平事的!你他妈抢我东西,还把我打成这样,真当我李琥是好欺负的了?” 第103章 上门闹事 神秘女人 李琥那右手,前夜捶在石碑上,将那石碑都捶断了,虽然当时他受煞气影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但这手肯定是骨折了。 半条胳膊都肿成了猪蹄子,那手上的绷带也是缠了一层又一层,应该是才做过手术。 我盯着他那手,瞧了片刻,才说,“我是说,你这一身伤。怪不得我,是这青铜匣子导致的,这东西是个凶器,我若给了你。你只会伤的更重,甚至会因此搭上性命。” “你他妈还想用骗人那套来糊弄老子?我身上这伤,分明是你打的!”李琥不信邪的骂了句,一摆手,围在门口的几人立刻往前凑了凑,看样子是要动手抢。 我探手示意他们不用动手,然后抬手就将那青铜匣子扔了过去,跟李琥说。“但愿你还能多活几天。” 李琥一把抱住那沉甸甸的长匣,听我这话,顿时虎目一瞪,怒道,“你他妈以为把这东西还给老子,这事儿就过去了?我李琥看上去,像是那种打掉牙能往肚子里咽的怂蛋?”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堵在门口的几人中,忽然就有人先冲了上来。 我一脚蹬在那人的肚子上,将其踹开,淡声道,“这次是你们上门闹事,再被我打成那样,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我正要动手,李琥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把那青铜匣子交给一旁的打手,拿出手机看了眼。 然后这李琥就拄着拐,往一旁走了走,才接通电话。 也不知那电话里的人跟他说了什么,李琥挂断电话之后,就一摆手,将堵在门口的那些人都叫走了。 我心中生疑,从帆布兜子里拿出之前那个小纸鸢。注入了足够的灵气,这才将其甩出去,在李琥上车之前,让那纸鸢钻到了他裤腿里。 之后李琥的车离开,我就也出门了。 到古董街瞧了眼,见老瞎子不在,我到姜凯的店里问了声,才知道,这老滑头,昨天也没来摆摊,估计也是怕李琥来找麻烦,在家猫着呢。 老瞎子不在。我就自己去找张道兴了。 最后花了二百块钱的信息费,才从张道兴手里拿到一张地图。 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奉天市地图,张道兴在那地图上,用红笔,将那山沟的位置,给我点了出来。 我问他那山沟里的陶罐,有没有几百个? 张道兴却摇头说没有,顶多也就百十来个,绝对过不了二百。 闻言,我又在李琥那工地的位置点了个红点。 可只在地图上看,是看不出地脉走向的。 有时间,我得亲自去瞧瞧。 如此想着。我从张道兴那铺子出来,打车到李琥那工地附近,找个小旅馆,开了房间,进屋之后,这才默念凝气咒,去感知那小纸鸢的现状。 我体内灵气不足,这驭气之术使起来。若是距离太远,是无法生效的。 其实这小旅馆,距离那工地也不近。 但我想,以我现在的实力,这个距离,应该是可以感知到那纸鸢的。 集中神识,闭上双眼之后,我用灵气去感知那小纸鸢,耳边逐渐就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尝试着控制那纸鸢,缓慢的移动之后,蒙蔽在眼前的黑暗也豁然开朗,能看到一些画面了。 看样子这纸鸢还藏在李琥的裤腿里。而此时李琥那脚旁,却站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那脚踩在一双系带的红鞋子里,看上去是双姑娘家的脚。 只是这脚距离李琥的脚。也未免太近了些,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正奇怪,那双脚忽然分开一些,有一只站到了李琥的双腿之间。 紧接着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略显嗔怪的声音。 “李老板。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别惦记那事儿了,我又跑不了,等你这伤养好,想怎么办,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闻言,李琥傻呵呵的一笑,猴儿急道,“我这干巴巴的瞅着你,不能碰,我这不是着急嘛?” “你急什么呀,是你的,总也没不了。”那女人不冷不热的撒了个娇。 李琥顿时就不行,颤声道,“哎呦呦,我的小心肝儿。都听你的,你说不急,就不急!” 李琥说完,二人似是又腻歪了一会儿,那女人才与李琥拉开一些距离,坐到了沙发上,嗔怪道,“你那青铜匣子呢?抢都抢回来了。不给我看看嘛?这路可还是我给你指的呢!” 李琥愣了下,赶紧说,“是是是,都是文文小宝贝的功劳,这工地上人多眼杂,那匣子我锁到柜里了,这是钥匙,你自己去看,不过这东西沉的很,看看就行了,你可别拿出来,再砸了脚。” 李琥后面几句话说的认真,看样子虽然他贪恋美色,但还没糊涂到完全信任那女人的地步。 拿了钥匙的女人,喜笑一声,就转身去角落里,开柜子了。 她走远,我借那纸鸢的视角,看了个背影。 这女人身量不高,穿着件儿可爱风的娃娃裙,头发是披散的,从背影看年纪并不大,但从她说话的语调来分辨,至少也有二十多岁了。 我如此想着,那女人在柜子前附身,看那里面的青铜匣子,身后的裙角微微翘起,从她大腿上露出了半个图腾纹身。 第104章 狐狸脸 那个纹身只有一半。 看上去,是和宁芳身上一样的图腾纹身,却没有纹完。 想起刚才李琥油腻腻的叫那女人‘文文小宝贝’。 我猜测着,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叫小文的纹身师? 可她怎么和李琥搅合在一起? 宁芳的事办完,当天晚上,我和老瞎子就去李琥的工地了,这才过了一天而已,这女人是怎么搭上李琥的? 我心中奇怪,坐在沙发上的李琥突然站了起来。他这裤脚一动,顿时将纸鸢的视野又遮住了。 我只好凝气,操控着那纸鸢再往裤脚边挪动几分。可等视野重新恢复,李琥已经拄着拐冲到了那女人身旁,两人推推搡搡的腻糊着,站的很近,纸鸢所在的角度也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脸。 我犹豫许久,见二人也不分开。只好让纸鸢从李琥的裤腿里钻出来,躲到了一旁的办公桌下,探出一点视野,再朝那二人看过去。 却见那身形娇小的女人长了一张狐狸脸! 那女人,自脖子以上都是赤色的狐狸毛,一张狐狸脸与李琥虚以为蛇的谈笑着,竟也像人一样仿佛能做出各种表情。 这人肯定是不能长个狐狸脑袋的,那女人脸上应该是施了某种障眼法,在李琥看来,她就是个美若天仙的少女,而在纸鸢眼里,则是显出了那层障气的原形。 能借那赤毛狐仙的灵气,这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小文没错了。 “哎?李老板,你别闹,这青铜匣子我还没看清呢!”小文如此说着,将李琥推搡开,又转身去看那青铜匣子,还将手放在长匣的咒文上。摸索了一番。 李琥就站在她身后,眼神始终盯在那微微上提的裙角上。 “这上面像是一种咒文?”俯身在柜前的小文忽然嘀咕一声,动手就将那沉甸甸的青铜匣子拿了起来。 李琥见她把东西拿在了手里,顿时一阵不乐意,收敛目光,说道,“这东西怪沉的,你赶紧把它放下。” “李老板,你不会是怕我跟你争抢这东西?”小文试探着问了句。又不快道,“若不是我给你指路,这青铜匣子现在还在那姓秦的手里,我救了你的命,又帮你抢回这东西,你却防着我,真枉费我一片好心!” 小文如此说着,又将那青铜匣子扔回了柜子里,转身就要走。 李琥赶忙拄着拐跟上去。拽住小文的胳膊,哄骗道,“我这不是怕你砸了脚嘛?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真伤了哪儿,你琥哥哥心疼啊!” 小文回头瞧着他,这才缓了几分语气。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怎么都行啊,要钱,还是名牌包,只要你开口,哥一准儿满足你!”李琥财大气粗的放了话。 闻言,这小文思索片刻,又故作矜持的回了句,“肤浅!” 李琥一怔。问她,“那、那你想要什么?” “人家看上的,可不是你的钱。是你这个人,你得把心给我,真心待我好才行。”小文傲慢的说着。抬手,用手指在李琥的心口戳了一下。 李琥捂住自己那小心脏,顿时就是一阵心猿意马,赶紧乐呵呵的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见你第一眼,就把心给你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你!” “是一见钟情。”小文提醒他。 李琥急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一见钟情。” 说完,他又拉过小文的手,认真道。“等我找个懂行的看看,把那青铜匣子一卖,得了钱,哥带你去三亚旅游!” “那东西不能卖。”小文忽然说了句。 李琥愣怔着问她,“怎么不能卖?这抢回来就是因为它值钱啊,不卖了它。它在我手里那就是块废铁!” 小文微微一笑,又蛊惑道,“李哥,你信我的,这青铜匣子是个宝贝,可不止值钱那么简单,这东西能让你走运,发大财,你把它锁到保险箱里,里外三层的藏着,才好!” “锁到保险箱里?” 起初,李琥还总是防着这女人是目的不纯,担心她会争抢那青铜匣子,可这会儿听她这样说,李琥反倒有些懵逼了。 小文却是点头道,“对,锁到保险箱里,藏得越安稳越好。” 长时间的操控纸鸢,让我神识疲累,一时失神,那躲在办公桌下的纸鸢忽然刷啦一声,失控的抖了下。 李琥似是没听到,但那个小文立时便警觉的看向了纸鸢藏身的地方。 我顿时一惊,立刻操控着那纸鸢,让这纸片子躲到了柜底的里面。 我的视野也因此陷入了黑暗之中。 整个房间,瞬间就安静了,纸鸢静悄悄的躺在地面上,过了许久,我正想着应该是没事了,眼前却忽然一亮,一道手机光从柜子下面的缝隙里照了进来。 第105章 上品法器 那个小文的脸贴在地上,弯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当然,她看到的,不是真的我,而是那个纸鸢。 我沉住气没动,毕竟这纸鸢看上去就是个菱形的纸片子,没什么特别之处,这柜底又十分低矮。对方应该看不到纸鸢上的咒文和眼睛。 然而,我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她只盯着柜底瞧了一眼。便忽然抬手,将柜子掀起一些,探手朝‘我’抓了过来。 这驭气之术,我本就使用的时间太长了,距离又远,也早已无力躲避。干脆将那纸鸢上的灵气散尽,收敛了神识。 如此一来,那纸鸢就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气息的废纸片。 收回神识之后,我头有些疼,昨晚又没睡好,顺势就在这旅馆里打坐,睡了一觉。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我出去吃了点东西,细想此事,觉得还是得去探探那个小文的底。 于是傍晚十分,等天色暗下来,工地上的人也都下班离开了,我就摸到前夜堆着白骨的殉葬坑看了眼。 说来也奇怪,那些白骨上竟连一丝煞气都没了,看样子像是被人净化过了。 之后我又偷偷去了李琥的办公室,李琥和那个女人都不在,屋里黑着灯。我用铁丝戳开门锁,进去翻找了一下,那个青铜匣子也不在了。 看样子是被二人带走了。 这个叫小文的让李琥把那青铜匣子藏起来,绝对是没安好心,毕竟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助长财运的宝贝,引来灾祸厄运还差不多。 但她为什么要让李琥将那青铜匣子藏起来?她不让李琥将那东西卖掉,难道只是不想这东西落到旁人手里? 落到旁人手里…… 我细细思索着,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从这工地回去之后,我也没再去调查那个小文。每天还是照旧会去古董街上摆摊,直到数日之后的傍晚,柳相天到古董街上找我。 猜他是打听到了与那长白山‘狐仙’有关的情况,我收拾了卦摊,就在古董街街口的小摊上,要了两碗牛肉面,请柳相天吃饭,顺便让他将那‘狐仙’的事说给我听听。 这位柳当家的似乎很少吃这种路边摊,尽管勉为其难的跟着我坐在那儿了。但我要的面,他是一口都没吃,连筷子都没碰一下。 我见他不吃,也没在意,只问他打听到什么了? 柳相天跟我说,他托人在长白山附近的镇子上打听了一下。找到了一位当地的胡仙弟马,听那老弟马说,长白山上确实是有个很厉害的‘狐仙’。 曾经也有不少胡仙堂的弟马,前去‘拜会’过,其实就是想抓来,供奉到堂口里,可那些人,上了山,却连那‘狐仙’的面都没见到。就稀里糊涂的被送到了山下。 柳相天说,这听上去像是那些弟马本事不济,中了障眼法。可从那老弟马口中说出来,这事就成了有头有尾的神话。 我问他,“什么神话?” “生来为恶锦上仙。”柳相天如此回了句,又继续道,“说是那山上的‘狐仙’,本就是人和狐狸所生,是个狐首人身的怪物,后来修出了道行,四处为恶,就被个老道用阵法封在了长白山上,最后得以悟出大道,成了守山的大仙,还有名有姓的叫白锦,自称是什么锦上仙。” 我听来奇怪。又问他,“那你之前调查这兴北村的时候,就没听过类似的传闻?” 柳相天摇头,说,“这样详细的版本,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那老弟马的话也不可尽信,毕竟做我们这行的,都想将自己的‘仙家’抬高几分,压旁人一头。” “那长白山上的狐狸,虽然现在没被胡仙堂的弟马收服,但怎么说那也是个狐狸,现在没收服,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进胡仙堂,毕竟物种在那儿摆着呢,这长白山狐仙的传说又早传于世,也值得那些人添油加醋的吹嘘一番。” 柳相天此话说的理所当然,末了还补充说,“柳家祖坟里那赤蛇,传言是龙胎所生,还不是被你一把掐死了,坊间故事,拿来听听行,太较真就没必要了,这里面杜撰的成分太大。” 他这话说的似乎是没毛病,但提到那赤蛇,我也不好点头,只好转移话题说,“我找到那个叫小文的纹身师了。” 闻听此话,柳相天问我,“见到人了?” 我摇头,将发生在李琥工地上的事说给他听,听我提起那青铜匣子的时候,柳相天问我那匣子里有什么,有没有打开看看? 我也没隐瞒,干脆将背在身上的青铜剑拿给他瞧了眼。 只一眼,柳相天那眼神落在剑身上,便挪不开了。 这青铜剑里外包了两层,一层画着镇灵诀的红布,外面又被我包了一层不怎么起眼的灰布,也是为了避免太过惹眼。 “这是把上品……风水剑?”柳相天话说一半,忽然转而问了句废话。 我点头,瞧着他,直言不讳道,“是风水剑,也是件上品法器。” 第106章 酒吧寻人 柳相天一怔,见我已经看出这剑并非凡品,眼神中似是闪过一丝晦暗。 我也不管他在失落什么,手脚麻利的将那青铜剑包好,又背在了自己身上,见他一直盯着这青铜剑,我不禁问道,“柳家那么大的堂口,你不至于觊觎我这一把小法器?” 柳相天神色一僵,收回眼神,没再说话。 我又问他,“有没有兴趣去见见那个小文?” 他这才点头。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之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有人回了话过来。 说是已经查到李琥的住处了,但这人最近几天都没回家,一直泡在一家叫‘红枫’的酒里。 这酒是新开业的。就在新城区那边。 柳相天开车,带我到那酒的时候,我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进了酒,看到里面那些莺莺燕燕的小姑娘,我才忽然发觉,这个地方似乎并不只是用来喝酒的…… 见我俩有些僵硬的站在前台旁,就有服务员问了句。“两位是要包间吗?” 闻言,柳相天瞧了我一眼,显然他也很少来这种地方,对这些不太懂。 但我也不懂啊。 我俩彼此看看,我没作声,他只好应了句,“要包间。” 闻言,那服务员乐呵呵的给我们介绍,这包间有大有小,价位不同,柳相天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拿了钱给他,说,“再打听个人。” 服务员收了钱,立刻让前台给开了个大包间,拿了房卡,带我俩往里走着,才说,“打听人可不好打听,我们这酒,比较注重于保护客人的隐私,有些事是不能乱说的。” 柳相天又拿了几张钱票子,给那服务员,问他。“现在能说了?” 服务员嘿嘿一笑,将钱揣了起来,才说,“您尽管问。” “我要找一个叫李琥的,他泡在这酒里,应该有好几天了,你告诉我,哪个是他的包间。”柳相天直接问了句。 “李琥?”这服务员却像是不清楚似的,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直到进了包间,他才说,“我们这店新开业。最近搞活动,泡在酒里的老板属实不少,二位稍等,我去前台给你们查查。” 如此说着,这人都走到门口了,又回头问我俩,“两位还要点儿别的什么吗?” 柳相天闻言,看看我,忽然说道,“要。” 但那服务员听完,直接就走了,也没问要什么。 我心里正纳闷儿。没一会儿这房门打开,就进来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带头儿的年纪大一些,进屋只瞧了一眼,似乎就断定了掏钱的人是柳相天,她立刻凑上去,娇滴滴的说,“老板,我们这儿的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水灵,您瞧着可劲儿挑!若是没合适的,我再给您换一批!” 柳相天扫了眼站成一排的小姑娘,却说,“我不是老板,旁边这位才是,你们几个,今天将这小老板伺候好了,有赏钱。” 一听这话,带头那女人哎呦一声,立刻说那些姑娘,“都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这老板发话了?都留下都留下!好好儿伺候着。” 说着那女人就一步三扭的出去了。看样子是张罗酒水去了。 我见那几个小姑娘朝我围过来,顿时惊得站了起来,跟柳相天说,“我们来这儿是办正事的。你让她们出去。” 似乎是看我这反应不太对,那几个小姑娘略微一怔,彼此看看,也没再硬往上凑。 柳相天沉默片刻。让那几人出去,才说,“就是几个陪酒而已,不然只有咱俩在这儿坐着,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觉得。”我冷声回了句。 柳相天被我怼的无话可说,只好闭上了嘴。 等那服务员拎着酒水、端着果盘儿回来,进屋一看,先前安排来的那些小姑娘都没了,这服务员瞪着眼还四处瞅了瞅。 柳相天问他,“打听清楚没有?” 闻言,服务员回过神来,立刻笑呵呵的说,“打听清了,就是隔壁里边那个包间,说起来,这个李老板也怪有意思的。泡酒带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是个纹身师,叫了陪酒,喝高兴了,就给我们这儿的姑娘纹身,还不要钱。” “什么样的纹身?”我皱眉问了句。 那服务员却是为难道,“您看我这也没纹,我也不清楚啊。要不,我给您叫几个姑娘,您自个儿问问?” 我皱眉,思索着这事儿,没作声。 一旁的柳相天却是问道,“她只给姑娘纹身?不给男的纹?” 服务员摇头说,“不给男的纹,也没叫过男的陪酒。” 柳相天又问他,“那现在,隔壁屋有陪酒吗?” “没有,不过看时间,一会儿就得叫陪酒了,这李老板可准时,每天掐着点儿的,除了晚上这会儿,平时就他和那个会纹身的小姑娘在屋里,一天也没什么动静。”服务员嘀咕着回答。 柳相天听他说完,也没再多问,将这人打发走,才问我,“对付那女人,你有多大把握?” “没什么把握,但总是要见上一面的。”我如此说着,起身就出了包间。 柳相天跟上来,低声说,“你可想清楚,事情万一闹大,在这种地方,是很难收场的。” “放心,闹不起来的。”我如此说着,敲响了隔壁包间的房门。 不消片刻,这屋门打开,一个顶着狐狸脸的女人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的往外瞧了眼。 第107章 少年人 看到这女人的脸,我愣了下。 柳相天也立时戒备起来,看样子,在他眼里,那女人也是长着一张狐狸脸。 怎么会这样? 这狐狸脸不是障眼法吗? 我狐疑着。 那睡眼惺忪的女人看清来人,顿时清醒过来。就要动手关门。 我一把推住门板,冷声说。“不聊两句吗?” “呵,我跟你们有什么好聊的?”那身形娇小的女人冷笑一声,还是要关门。 柳相天就没那么客气了,上去一把推在那女人的肩膀上。将人推开,他就进屋了。 我也跟进去,顺手反锁了房门。 这包间与柳相天开的那个包间一样,十分宽敞,可此时看上去却乱糟糟的,很是杂乱。 那茶几沙发上扔着不少零食袋子,地上也到处都是喝空的瓶瓶罐罐。 而李琥就坐在沙发的一侧,目视着电视的方向,脸上带着微笑,即使我和柳相天闯进了房间,他也还是目不斜视的,没有任何反应。 柳相天只瞧了一眼。就问那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用妖术迷人心智。” 这人见我俩闯进屋,反倒不急了,干脆懒散的靠坐在那沙发扶手上,从上衣兜里。摸出个纸片子,甩向我,问道,“这是你的东西?” 我用二指夹住,瞧了眼,是我裁制的那枚小纸鸢。 柳相天皱眉。问道,“宁芳身上那个请仙用的图腾纹身,是你纹的?你就是那个叫小文的纹身师?这图腾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别叫我小文,听着恶心。我叫文乐乐。”那人说话的语调忽然换做了男声。 我和柳相天顿时一愣。 文乐乐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哼笑着起身,绕过沙发,站到了李琥身后,他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李琥脑后绕过来。细细的捧着那张满是横肉的脸,问我俩。“怎么?我是男的,你们很惊讶?” 原本略显成熟的女声。换做了清脆的少年音。 说实话,这情况,我是真有点儿意外。 柳相天也蹙眉,冷着张脸没作声,显然感到意外的不止我一个。 毕竟这文乐乐除了那张狐狸脸有问题以外,无论是娇小的身形,还是白皙的皮肤,看上去都是个实打实的小姑娘。这哪有半分少年人的样子? 见我和柳相天都不作声,文乐乐似是有些恼怒,他忽然捧紧了李琥的脑袋,眉目紧蹙的说道。“我是男的,我有什么办法?狐仙可以嫌弃我!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凭什么嫌弃我!” 如此说着,文乐乐手上用力,李琥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立时就憋成了猪肝色。 但李琥那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似是浑然不知自己已然大难临头。 我见文乐乐是真下了狠手,立刻拦了句,“你别冲动。” “站住!”文乐乐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怒视着我,冷声道,“宁芳身上的请仙咒已经被你破了,你们还揪着我不放,就非要赶尽杀绝?我又没害人命,现在这姓李的,若是死在我手里,就是你们害的!” 柳相天皱眉,跟他说,“没人要将你赶尽杀绝,你只要将那图腾的出处说出来,我二人自然不会为难你。” “你不会为难,他呢?”文乐乐朝我抬了下下巴,又猜测道,“他不止是为那图腾而来?” 闻言,我只好淡声说,“其实,你不必紧张,我也不是为那青铜匣子来的。” 文乐乐略微一怔,忽然笑了下,又颇感兴趣的问我,“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就为看我一眼?还是看这姓李的如何遭罪?” 我摇头,跟他说“你将那青铜匣子藏起来,应该是在防着什么人?我是来跟你打听那人的。” 第108章 忠实信徒 布道使者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死对头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想文乐乐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果然,闻听我这话,文乐乐立时怔住了,他掰着李琥脖子的手也略微松了几分,又试探道,“你真不是来抢那青铜匣子的?” 我跟他说,“我若是想要那青铜匣子。你以为就凭李琥的本事,他能抢回去?” 闻言,文乐乐扫了李琥一眼。忽然就有些嫌恶的将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松开了,又将手在沙发上使劲儿蹭了蹭,才跟我说,“那你也白跑一趟了,你要打听的人,我也不清楚。” “你不必清楚。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防着那人,就可以了。”我如此答了句。 文乐乐站在沙发后,想了许久,才说,“那人要抓我养的狐仙,追杀我很久了。” 说完,文乐乐又继续道,“那天晚上,你和那墨镜老头儿,给这姓李的平事,我是偷偷跟过去的,在工地上看到个纸糊的傀儡,它藏在暗处,像是要抢那青铜匣子,只是当时那墨镜老头儿和挖掘机司机滚在一起,没等那纸人出手,你就赶到了。后来你们离开,那纸傀儡又到白骨堆里查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猜想,这青铜匣子一定是那人想要的东西,对那人来说,应该很重要。” 我问他,“那青铜匣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文乐乐却是眯了下眼,没跟我说,看样子。还是防着我。 柳相天却是质疑道,“你养的狐仙?你是出马弟子?” “不是,”文乐乐眸光奕奕的答了句,又自豪道,“我是狐仙大人的忠实信徒,是它委派于人世之间的布道使者!” “布道使者?就是用你那请仙图腾,坑害失足少女,让你那‘狐仙大人’上身,好吸人精气?”柳相天皱眉。冷声说,“你这分明是在向那畜生献祭人命。” 听柳相天说那‘狐仙’是畜生,文乐乐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疾言厉色的绕过沙发,往柳相天面前冲了两步,吼道。“你懂什么!你们这些出马弟子养的什么仙家,才是畜生!” 文乐乐骂完,又忽然转过身,敞开双臂,气场十足的认真道,“我的狐仙大人,它是仙!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是高于人类的仙灵!” 见他发疯似叫喊,柳相天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似是有些着恼的抬手就要扇他那后脑勺子。 我赶紧上前拦下来,又问那少年,“你说的狐仙大人。是锦上仙?” 文乐乐一怔,转回身来,看向我。一副找到挚友知音的语气,激动道,“你也知道锦上仙?” 我点头,跟他说,“长白天山的仙家,名气不小的,我还听说,那山下曾有个兴北村,村子里住的都是狐仙后代,只是现在那村子没落了,倒是可惜了。” 听我提起兴北村,文乐乐的有些失神的后腿几步。坐到了沙发上。 我又问他,“你见过锦上仙?” 文乐乐没作声,我只好往他身侧挪了挪,仔细端量他那张脸,似是在人脸上糊了层狐狸皮。 回过神来,意识到我在端详他脸上那面具。这人又立刻侧开脸躲了下,很是不快的说,“你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面具做的精巧,研究一下。”我淡声回了句。 文乐乐冷哼一声,并未搭话,也没否认脸上那皮毛其实是面具。 柳相天问他,“你去过长白山?那请仙图腾是在长白山上看到的?” 似是见他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文乐乐又不快道,“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是兴北村的图腾。” 第109章 传女不传男 柳相天如此在意此事,主要还是因为他那个学姐,是因为那个叫赛青柠的兴北村遗民。 赛青柠死的蹊跷,一具尸体上的纹身,柳相天记了这些年,只为求个真相。 此时听文乐乐说,那是兴北村图腾,他难免愣了下。 我思忖片刻,问道。“这图腾,我看你腿上也有一个,但你怎么只纹了半个?” “我、”文乐乐神色一僵。随即气恼道,“你问这些做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愿意纹半个就纹半个,我想纹一身就纹一身!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闻言,我挑眉道,“你那狐仙大人也不能管?” 文乐乐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这图腾传女不传男,狐仙也从不上男人的身,我这纹身,只是借灵气用的,没有上身效果。” “传女不传男?”柳相天一怔,问他,“那兴北村的后代,所有女子身上都有这种图腾纹身?” “不知道,我又不是女的,这兴北村四分五裂都上百年前的事了,我上哪知道去?”文乐乐不耐烦的回了句。 柳相天皱眉,又问他,“那你认识一个叫赛青柠的姑娘吗?” “不认识!”文乐乐张嘴就答了句。 柳相天蹙眉,看那表情似是想捶死这小子。 我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跟文乐乐说,“你那青铜匣子,最好是早些毁掉。想防那神秘人,你藏是藏不住的。” 文乐乐却是不信道,“我叫李琥锁到保险柜里了,就不信他还能连保险柜一起盗走!” 我摇头说,“他想要的不是那个匣子,是匣子上的咒文,你那保险柜防火防盗,防纸片子吗?” 我将那薄如蝉翼的纸鸢拿出来,在文乐乐眼前晃了下。 文乐乐顿时一怔。 我继续道。“也许现在那小纸人,正在你那保险柜里,描绘那咒文呢,不去看看吗?” 闻言,文乐乐猛地站了起来,看样子,他似乎真的很紧张此事,抓起茶几上的背包,他快步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思忖片刻,才到李琥面前,将这大块头也挽了起来。 李琥就像个人偶,任凭文乐乐的摆布,拄着拐就神色自然的随文乐乐一起出去了。二人到前台结账,我和柳相天瞅着李琥掏钱付了帐。 我不禁有些奇怪,低声问道,“你们柳家仙堂的弟马,也会这种惑人心智的本事?” 柳相天这个糙汉显然对此事没什么研究,只摇了摇头,不屑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妖术,算什么本事?” 我见他一派正气凛然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鄙夷。 出了酒,文乐乐拽着李琥这个行走的钱包,就要打车。我便喊了他一声,说道,“我们有车。一起过去?” 闻言,这人思索片刻,也没拒绝,把李琥塞到柳相天的车里,就也上了车。 那青铜匣子锁在李琥别墅的保险箱里,文乐乐将地址说给柳相天,便没再注意路况,等他反应过来,柳相天已经把车开到了郊区。 文乐乐见车窗外越来越黑,连个路灯都快没了,不禁皱眉,问道。“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柳相天没作声,我跟他说,“没错,这是绕的近路,再一会儿就到了。” 文乐乐狐疑着,往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忽然抽出一把刀子,抵在了李琥的脖子上,说道,“停车!” 柳相天并未搭理他。 文乐乐又怒斥着,低吼,“停车!我让你停车!” 柳相天瞄了眼后视镜,这才将车子拐下大道,顺着土路,停到了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地里。 车子熄火的一瞬间,文乐乐踹开车门,就将李琥拖了出去,然后拽着李琥往远处跑。 第110章 请仙 李琥虽然神志不清,处于任人摆布的状态,但他腿脚不方便,被文乐乐拽着,没跑出多远,二人就一起摔在了坑坑洼洼的荒地里。 柳相天不紧不慢的跟过去,冷声道,“这种荒山野岭,狼多。你往山里跑,活不到早上的。” 文乐乐顿时一惊,揪住李琥的衣领。立刻又将那刀子抵在了李琥脖子上,问柳相天,“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就要看你,为什么要在酒那种地方藏身了。”柳相天不紧不慢的回了句。 文乐乐愣怔片刻,忽然又看向我,怒道。“姓秦的!你之前说那些都是骗我的?就是为了骗我出来!” “是你先骗我的。”我淡声回了句。 闻言,这人却还是嘴硬道,“我没有骗你,我说那些都是真的。” 我问他,“哪些是真的?我看,只有那请仙图腾传女不传男是真的?” 文乐乐坐在地上,看着我,沉默了。 我缓声道,“小朋友,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待人以诚还之以诚么?” “你说那神秘人为了抓你养的狐仙,追杀你很久了,但你养那狐仙,不是在长白山上吗?这人要抓狐仙,也该去长白山,他追杀你做什么?” “还有,你这年纪看上去不大,却能将那白骨堆上的煞气净化的一干二净。本事应该远不止如此?” 文乐乐听我问这些,干脆松开李琥,站了起来,他目视着我和柳相天,忽然笑了下,说道,“秦先生这脑子,确实是好使,那你猜猜。那个神秘人,他为什么要追杀我?” 我略微一怔。 文乐乐忽然敞开双臂,语调沉稳的诵起了晦涩难懂的咒语。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周身狂风顿起,将荒地上的野草刮得凛凛作响。 我问柳相天,“他这是在请仙?” 柳相天却是皱眉道,“不是,你先退开。” 如此说着,他自己站在原地却没动。 我思忖片刻。将背在身上的风水剑拿了下来。 狂风急旋的荒地上,文乐乐诵念着咒语,嘴角肆意的上扬着,伴随着他越发张狂的笑意,凶猛的煞气顿时如雨后春笋,自地下猛地溢出。强大的上冲力,让那些被狂风刮倒的野草,都瞬间支棱了起来。 “是煞脉!” 柳相天顿时一惊,一把将我拽到身侧,单手掐诀,念了个请仙咒,顷刻间浑厚的灵气自他体内溢出,如一条蜿蜒巨蛇,盘旋而起。将我和他一同护了起来。 那蛇形灵气挑衅的朝文乐乐嘶吼一下,灵气凝成的蛇信子,仿佛都扫在了他那张戴着狐狸面具的脸上。 可这人却不见半分慌张。他几近疯狂的看着我和柳相天,就像一只被激起了斗志的斗鸡,兴奋的咬破手指。就在半空中虚画了几下。 柳相天皱眉,“他在画那个请仙图腾?” 我没否认,直接问他,“能应付吗?” 柳相天一下子就没声儿。 我一听,心说不是?这时候拉垮,你这柳家当家的面子,可就都掉没了。 如此想着,我就要从那蛇形结界里出去。 柳相天一把拽住我,问道,“你干什么?” “我去借点儿东西。” 如此说着,我默念凝气咒,将周身护住。拨开柳相天的手,就出了他那灵气形成的蛇形结界。 三两步冲到文乐乐面前,我一剑朝他身上刺过去。 文乐乐闪身躲开,回手已将那请仙图腾画完了,复又看向我,肆意道。“没用的,你们今天走不了了,不如就成为我这煞脉的养料,还能长存于这天地之间,何乐而不为?” 他张狂的说着,那道凌空所画的请仙图腾,就如一道打开了空间裂缝的大门,顿时便涌出了澎湃的灵气,在那图腾之前,显出了一只巨大的白狐。 与那白狐相比,柳相天身上那道蛇形结界,看上去也未免也太过薄弱了些。 白狐显形,嘶鸣一声,就猛地朝那蛇形结界扑咬了过去。 柳相天皱眉,抵挡片刻,见双方差距太大,他干脆收了结界,连退数步躲开,将掌心托于身前。 立时那条头顶赤珠的黑蛇就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 见我在一旁摆弄那青铜剑,也不上去帮忙,柳相天不禁急道,“你在干什么?过来挡一下,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就够了!” 我被他喊的回过神,无语道,“你是真看得起我,这种东西,你让我挡一刻钟?我可以直接死这儿,你信不信?” 第111章 斩煞脉 文乐乐请仙,找来的这白狐,柳相天自己都挡不住,他让我挡一刻钟,他是真能想。 我无语的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柳相天见我不过去。那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可他忙着躲闪那白狐的攻击。一时也无暇着恼。 文乐乐几近疯狂的看着柳相天,见他在白狐灵气的压迫下四处躲避,不禁张狂的笑了起来,斗志昂扬的激吼着。“姓柳的!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的本事呢?带我来这荒郊野岭,就是看你四处逃窜的?你不是要收拾我吗?来啊!你躲什么?” 柳相天的脸色越发阴沉,在那白狐灵气的压迫下,却也越发狼狈,几次躲避不及,都被那狂扫而过的灵气掀翻在地。 文乐乐笑的双目发亮,一双白皙的手臂都激动的暴起了条条青筋,看他那样子,他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收拾柳相天。 “秦昭!”再次被白狐掀翻在地的柳相天,又喊了我一声。 他后背磕在地上,眼瞅着那白狐灵气凝成的利爪就要抓在他脸上了。 文乐乐激动的往前跑了两步。像是要亲眼看着柳相天的脑袋如何四分五裂。 可就在那白狐的爪子即将拍在柳相天头上的时候,灵气凝成的巨大白狐忽然溃散,化作一道雾白色的灵气,席卷而起,宛若长龙,冲破天际。随即又猛地一个下扎,尽数灌入了我手中的青铜剑内。 霎时间,剑身嗡鸣,雾白色的灵光流转不绝,我神色淡然的瞧着那青铜剑,勾了下嘴角。 文乐乐顿时一惊。 柳相天立刻起身。托着他那赤珠黑蛇,似是在念什么咒语。 “姓秦的!你在干什么!” 从灵狐消失的状况下反应过来,文乐乐瞪视着我。 自地下汹涌而出的煞脉忽然冲天而起,几乎将这荒地上空的月光都遮挡了起来。我周身也尽数陷入了黑褐色的雾气之中。 文乐乐的身影愈发模糊,他又在诵念那种古怪的咒语,冲天而起的煞脉,随着他疯狂的叫嚣而瞬间扭曲,强烈的气压,让我周身凝聚的生气都跟着扭曲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我整个人都被一条湿毛巾缠了起来。拧巴的感觉,让我意识到。不消片刻,我就会被这扭曲的煞气生生拧碎。 愣怔间。察觉护在周身的生气根本抵不住这煞脉强力的压迫,我当即挥剑,朝斜下方砍了一道。 顿时,自那青铜剑上,一道月牙状的雾白色剑气,横扫而过,斜入地下,将我身前凝聚的煞气瞬间破开。也将这汹涌澎湃的煞脉斩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凌厉的剑气贴着文乐乐的脚尖扫入地下,将陷在疯狂中的文乐乐顿时惊醒,他连退数步,有些慌神的看向我。显然是被吓到了。 我提着剑走过去,问他,“你这咒语,是那神秘人教你的?” 沉默中的文乐乐忽然笑了起来,他将暴露在外的一丝慌张重新隐藏,挑衅的回了句,“你猜?” 闻言,我略微一怔,上前就一把抓向了他脸上的狐狸皮面具。 文乐乐脚步不稳的躲开,在我胳膊上推了一把,却没什么力道。 我将他手臂挥开,抬剑一挑,就将他脸上那张惟妙惟肖的狐狸面具给挑飞了。 文乐乐顿时一怔,捂住自己的左脸,转身就要跑。 我紧追过去,也没想要他命,一把抓向他肩膀,却见文乐乐面前浓郁的煞气之中猛冲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速度极快,冲到文乐乐面前,一掌就将我抓向他肩膀的手,给打了回来。 我与那人对击一掌,震得半条手臂都在发麻。 而文乐乐似是也惊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不等他反应,来人已经一掌削在他侧脑上,将人打晕了。 宽大的道袍一甩,现身出手,也不过转瞬之间,那人将失去意识的文乐乐扛在肩上,转身就又隐入了浓郁的煞雾之中。 视野受限,我也不敢贸然追击,可等我挥剑将那仅剩的半侧煞脉斩断,眼前雾气破开,扛走文乐乐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第112章 风水煞脉 大片的荒地,红雾映天。 那煞脉虽已斩断,这煞气却未散去。 如此凝聚不散,子时一过,无论是地下的煞脉,还是汇聚于空中的煞气,都会就近附于村庄、河流,或是道路之上。 使其成为凶地。 这种风水煞脉,起于山川河流。虽也会吸取坟墓尸骨之中的煞气,来壮大自己,但总体来说。它和血脉之气凝成的煞气,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其凶险程度,甚至远强于煞灵。 简单的来说。 煞灵属于单体攻击的邪物,一般煞灵只能影响一人,在夺人性命之后。大多会就此散去。 而煞脉属于群体攻击,它能让一个村庄,在数日之内,老少皆亡,鸡犬不留。 但这种东西生于山川风水,自然也只能依附于山川风水,虽也会随着风水变换而移动,但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能将煞脉这样随取随用的召唤出来。 可如今文乐乐下落不明,这煞脉失了控制,远的不说,它若是就近落到那公路上,这地方以后怕是少不了要出车祸了。 而且这种东西极难驱散净化,想当初那洪家祖坟里,青铜棺所牵连的煞脉,方之镜都没敢轻易将其拔除,就是顾及到那洪家祖坟附近有不少村庄,担心那些村子会受到牵连。 如此想着。我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青铜剑,用力一掷,就将这长剑刺入了地下。 顿时磅礴的灵气灌入煞脉,几乎是瞬间就将地下那凝聚不散的煞脉,震碎了。 厉害。 这长白狐仙的灵气,怕是得有上千年了? 我略微愣怔的瞧着那以青铜剑为中心,瞬间震开的雾白色灵气,眼瞅着这片被煞脉侵占的荒地,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完成了净化,心中属实有些震撼。 可当我再将那长剑拔起来的时候,青铜剑上缭绕不散的雾白色灵气,已经薄弱的所剩无几了。 我正想着头顶那些凝聚不散的煞雾该如何处置,这雾气却忽然涌动,不消片刻便旋于一处,被柳相天那条赤珠黑蛇吸入了体内。 我皱眉看向那黑蛇,心中有些反感,可思及之前。与柳相天提起这黑蛇时,柳相天过激的反应,又让我打消了上前劝阻的想法。 待那煞气吸取干净,黑蛇餍足的吐了下蛇信子,在柳相天那手腕上盘旋一周,便又钻回了他袖口之中。 我上前。见柳相天眉间凝着煞气,不禁问道,“你没事?” “没事,两个时辰之后,就能消化掉。”柳相天语调冷淡的说着,看向四周,忽然问我,“那个文乐乐呢?” “被吕不闻带走了。”我皱眉答了句。 柳相天一怔。 我猜测着,说道。“但看上去,这二人并非一路,文乐乐是被他打晕。扛走的。” 柳相天狐疑片刻,又问我,“那个文乐乐看上去。可不像个随便被人拿捏的主儿,就这样被劫走了?” 闻言,我跟他说,“那你还真是看走眼了,这个文乐乐,根本就不懂练气之术,也并非习武之人,简单来说,他除了会一些咒文、咒语之外,只是个普通人,他身上唯一特别的,或许也只有那所谓的‘狐仙血脉’了。” 说着。我将青铜剑抬起来,给柳相天看。 青铜剑的剑身上,还残留着我画的请仙图腾,这图腾是我用文乐乐的血画的,并未注入半分灵气,而那长白狐仙的灵气。就这样被我借到了青铜剑上。 可见,要请这狐仙,真的只需要图腾和特定的血脉之气就行。 柳相天看到那图腾,似是想起刚才我用这青铜剑震碎煞脉的一幕,神色顿时有些惊诧。 我又跟他说,“刚才我与文乐乐交过手,可以确定,他并非习武之人,也难怪他会有意躲着你我,他这本事虽然厉害,但本身太弱,近战必败。” “吕不闻?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邪修?” 柳相天思忖片刻,似是才想起这个吕不闻是谁,奇怪道,“这人不是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吗?外界都传他已经死了,他抓文乐乐做什么?” 第113章 有备而来 吕不闻为什么要抓文乐乐。 柳相天想不通,我却猜了个大概,可一时间也与他说不清,索性就摇了下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并未多说。 见我不知,柳相天也没再多问,转身去探了下李琥的鼻息,说道。“这人还活着,可他体内煞气郁结,怕是没救了。” 瞧着意识模糊。半死不活的李琥,我犹豫片刻,才说,“先带他回去。” 闻言,柳相天也并未反对,和我一起将人架到车上。把李琥送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医院。 我俩将人放在医院门口,就离开了。 柳相天把车子开到李琥的别墅外,我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翻墙进去,用铁丝戳开了门锁。 找到二楼的保险柜,我原想将那青铜匣子带走,毕竟这东西是个祸根,会招引煞气,就算李琥死了,落在旁人手里,也还是会害人性命。 可这保险柜的密码锁我打不开,这东西又沉的搬都搬不动,里面似乎还有自动报警器,我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将其打开。 就在我正要放弃离开的时候,这书房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很轻。若非夜间,还真听不到。 我略微一怔,隐去气息,一脚蹬在书桌的桌角上,就翻身,趴到了书架上方。 也得亏李琥这糙汉还弄了个实木书架,这要换个三合板儿的,估计都扛不住我这体重。 我才藏好,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房门打开之后。也没人进来,门外黑洞洞的,我也看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直到几分钟之后,那门外的东西似乎是确定这房间里没什么问题,这才缓步进了房间。 是个黄表纸糊成的纸人。 那纸人脸上画着一张滑稽的笑脸,它进屋之后,走到那保险柜前,却没去研究那密码锁。而是忽然抬头,朝我藏身的书架看了过来。 霎时间,我就与那纸人瞅了个对脸,这东西忽然抬手,将一张符纸朝我打了过来。 我闪身躲开,翻到书桌上。撑住桌面,就朝那纸人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很实,直接蹬在那纸人的胸口上,将其蹬的倒退数步,磕在了墙上。 双脚落地,我又急冲数步,上前一把擒住对方的肩膀,那纸人却丝毫不慌,抬掌打向我腹间。手里,又是一张符咒。 我皱眉躲开,擒住它手腕。就见它手里拿的是一张乾坤破煞咒的反咒。 这咒文凶猛,可在顷刻间将一个黄皮子的丹田穿透的千疮百孔,可想而知。若是打在人的身上,这人也得废了。 手腕被我抓住,那纸人又挥了另一只手过来,但手臂被我挡开了,我一脚蹬在它肚子上,将其踹的退到窗边,又追上去,一拳打在那纸人的脑袋上。 顿时‘啪’的一声脆响,纸人扭头撞碎窗玻璃,就从那阳台上栽了下去。 我追到窗边,就见那纸人还未摔到地上,就瞬间散架。化作一张张黄表纸,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一地。 之后我下楼在那黄表纸里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操控纸人的符咒,那符纸应该是被别的纸人带走了。 这东西随身带着那乾坤破煞咒的反咒,显然是有备而来,但应该不是特地来对付我的。不然它刚才也不会轻易跳窗,难道那符纸是用来对付文乐乐的? 可文乐乐并非练气之人,要对付他,似乎也用不到这种符咒。 我狐疑着,从别墅里出来,柳相天不知何时下了车,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是有什么东西从二楼掉下来了?” 我跟他说,“是个纸人。” 柳相天皱眉,似是有些奇怪。 我思忖片刻,才提醒他,“这纸人手段了得,会使一种煞咒,可在顷刻间破人丹田,你自己小心些。” 闻言,他忽然问我,“是文乐乐说的那个纸人?这纸人的操纵者,是为青铜匣子而来?那匣子呢?” “锁在保险柜里,拿不出来。” 第114章 夜半鸡鸣 我转身上车,将地址告诉柳相天,让他送我回家。 这人思索片刻,撇开那青铜匣子不管,就问我那纸人的事,显然是看出。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纸人了。 我只好将那纸人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柳相天听我说完,却沉默了。没再多问半句,他将我送回家,就开车离开了。 直到那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我也还是觉得奇怪。柳相天这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 心中狐疑着,我回家,烧了热水,在院子里擦洗一番,回屋打坐,才将那凝气咒默念至一半,却是周身一凉。 再睁眼,我竟坐在了一片冰天雪地里。 愣怔片刻,我淡声问道,“你拉我进这幻境做什么?” 闻言,忽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冷冰冰的问了句,“你知道我是谁?” “是长白山上的妖修,锦上仙,其实你就是个出马弟子?叫白锦?”我如此反问。 那女人却不作声了。 我又问她,“不过,你和传言中的‘长白狐仙’。真的是一回事吗?还是借名,在故弄玄虚?” 那女声却是问我,“如果我说,我就是那个狐仙,是人和狐狸生的妖怪,活了上千年。你信吗?” 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但这个,我是真不信。 见我不作声了。那女人又说,“我就在长白山上,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来看。” “我为什么要去看?我很忙。”我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那狐仙却是问我,“忙着睡觉?” 我没作声。 她又说,“借到灵气的感觉怎么样?须臾间震碎煞脉。这样强大的力量,就算是那些出马弟子。也未必能做到,只要你来长白山。那这力量,对你来说,以后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你自己好好思量。” 那狐仙说话的声音愈显遥远,眼前的冰天雪地,也连带着身上的凉意逐渐退去,我视野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睁开眼。我看向身旁的青铜剑,那剑身上缭绕不散的最后一丝雾白色灵气,也消失不见了。 略一思忖,我也没将那狐仙的话当做一回事。只当是受那灵气影响,生出的幻觉。 之后又打坐,将凝气咒默念数遍,直至身上出了一层细汗,我这才睡觉休息。 但那青铜匣子虽然不在了,这天晚上,我也没再出现那种被鬼压床似的奇怪感觉,可半夜的时候,我还是被这两天都会出现的鸡鸣声给吵醒了。 说来也怪,我住的这房子虽然在老城区,但这附近似乎很少有人养鸡,在此之前,我也从没听到过鸡鸣声。 而且这大半夜的,哪有公鸡会在夜里打鸣的。 最重要的是,那鸡鸣声都是在我半梦半醒之间响起的,只要我睁开眼就再没听到过了。 当天夜里被那鸡鸣声吵醒,我意识到这是有什么问题,便向昨夜一样,躺在床上装睡。 结果不久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我睁开眼,往传出动静的桌角看过去,就见又是那个封着林白煞灵的纸人,它正从我那帆布兜子里钻出来,又转回身,猫着腰,像是在往外拽什么东西。 心中狐疑着,我就坐了起来,静悄悄的看着。 只见,那纸人的两条纸片子胳膊夹着一张符纸,已经将那符纸从帆布兜子里抽出了一半。 那是一张乾坤破煞咒的反咒。 第115章 纸人作祟 封着林白煞灵的纸人,从我的帆布兜子里拽出了一张乾坤破煞咒的反咒。 可这东西,并不是我的,我那帆布兜子里也没有这种符纸。 巴掌大的小纸人,背对着我,忙活着,好一会儿才将那张符咒从兜子里拽出来,而后它又撅着屁股,将其卷上。卷成了一支香烟粗细的纸卷儿,夹在腋下,就翻下桌面。落到了地上。 我心中一怔,这张符纸,好像是之前李琥别墅里那纸傀儡所拿的符咒,这是那纸傀儡偷偷塞到我兜子里的? 但它为什么要将这张符咒塞到我兜子里?看上去是特地给这小纸人的,可它拽出符纸,不往我身上贴。看都没看我一眼,这是要夹着那东西去哪儿? 那纸片子落在地上,被腋下那纸卷儿坠得晃了晃,随即转头四下看看,就钻到了床下。 我犹豫片刻,放轻动作,往床边挪了挪,正要探头去看,却见那纸片子又急匆匆的从床底跑了出来,它拖着那纸卷,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环视一周,转过身来时,猛然间,看到我就俯身在床边,看着它,那纸人顿时一惊,一屁股摔在地上,纸卷儿脱手而出。也掉在地上,刷啦一声展开了。 我面无表情的瞧着它,问道,“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在干什么?” 闻言,那纸人忽然弹起来,用胳膊夹住地上的符纸,转头就往外跑。 眼瞅着那小东西和符纸滚在一处,刷啦一声。翻出了房间,我起身跟出去,那纸片子却不见了。 外屋的门关着,它一时间也出不去。 我仔细翻找着,正要去隔壁屋看看,却听那橱柜里‘骨碌’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橱板上。 可这动静很大,又不像是那纸片子能弄出来的。 我略一思忖,上前就将那柜门拽开了。 厨房的灯光照进柜子里。我看到那柜橱的角落里,立着一只大耗子,那耗子双腿着地,两只前腿敞开撑在两侧的橱壁上,肥胖的身躯紧贴在角落里,正拱着个肥圆的屁股。还在使劲儿往那角落里退。 而它斜对面,就站着那个纸人儿。 橱柜打开的一瞬间,纸人惊了一跳,扔下符纸,翻出柜子,就刷啦一声逃走了。 我也没急着去追,又往那橱柜里瞧了眼,是上次被我送到山里的那只老耗子。 这大耗子长得肚满腮圆,身上那毛发却被我剃的坑坑洼洼。这还真是不想认出来都难。 思量片刻,我朝它摆了下头。 见状,这老耗子立刻从橱柜里出来。规规矩矩的就蹲到了我脚边。 我看它老实,也不像是回来作乱的,这才将橱柜里的符纸捡起来。问那耗子,“是你在学公鸡打鸣,给我醒神?” 闻言,那老耗子赶紧扒着我的脚,一阵点头,又把双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仰着头,给我学公鸡打鸣的样子。 不过,它就是个耗子,就是学的再像模像样的,它也发不出那种声音,之前我被‘鬼压床’。给我醒神的应该是这老耗子的灵气。 但它不想被那纸人发现,所以才制出公鸡打鸣的幻象。 老耗子给我学公鸡打鸣的样子,又扭着屁股,用前爪在地上画来画去,然后抬起两个前爪,虚抓了一把。往自己身上一按,就骨碌一下,躺在地上不动了。 我看的一阵无语,淡声说,“知道,是那纸人趁我睡觉,帮旁人偷描那青铜匣子上的咒文,被你发现了,你提醒我,这纸人就讨了张符咒,要害你。” 待我说完,躺在地上装死的老耗子又骨碌一下,蹿起来,一阵猛点头。 我跟它说,“你那本事不是挺厉害的?还怕个纸人?” 闻言,老耗子却一副事态很是严重的样子,直立起来,喇叭着两条后腿,往后挪蹭着,又是一通乱指,那意思像是在说,不止一个纸人? 或是,不只是个纸人那么简单。 s://.c/read/39206/23794066.html .c。m.c 第1第16章 东厢房 我心中奇怪,思忖片刻,转身进屋,就见方才逃开那小纸人,已经又回到了柜子上,它背对着门口,手里包着一支马克笔。 似是知道我进屋,扔掉手里的笔,它就将身子转了过身来。 那张原本画着简单五官的脸。被它自己用马克笔描绘出了一张滑稽的笑脸。 我略微一怔,虽然早就起了疑心,可此时见那纸人做出如此诡异的行为。也还是有些想不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纸人身上的煞灵,虽然并不是我从林白身上剥离出来的,但在落到我手里之前,这煞灵还未彻底成形,就算之前接触过那神秘人,也不会受其操控才对。 毕竟这煞灵是我亲眼看着它成形。亲手将它封到那纸人身上的,就连那纸人都是我亲手裁制的,照理说,它应该听我的,又为何会帮那神秘人做事? 难道这问题是出在那咒文上? 我正狐疑着,这巴掌大小的纸片子忽然跳到床上,连滚带爬的凑到窗边,顺着窗帘,扒到窗台上,就举着两条纸片子裁成的胳膊,使劲儿拍打那窗玻璃。 我心中一沉,果然,在转瞬之间那纸人已化作一道火光,在窗前,烧成了一把飞灰。 煞灵这种东西,在那神秘人眼里,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与其落在旁人手里授人以柄,不如毁掉。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戳破这纸人心怀鬼胎的原因,事情败露之日,大概就是它魂飞魄散之时了。 我瞧着那一撮纸灰出神,脚上却是一沉。 低头,就见是那老耗子一屁股坐在了我脚上,它手上还在胡乱比划着,像是有话要跟我说。 可我让它说,它又不‘说’。 照理说。这东西虽然不能人言,但它完全可以用灵气与我交谈,分明之前还幻出了鸡鸣声,现在怎么就舍不得那一点灵气了呢? 我很是无语的看着它,也看不懂它到底在比划什么,见我愣着,没什么反应,那老耗子似是有些急了,咬住我裤腿就用力拽了一下。随后松嘴,甩着那肉墩墩的身子,就跑到了外屋门前。 我略一思忖,立刻打开了屋门。 老耗子看似灵活的甩着那一身肥肉,蹿出去,就往东厢房那边跑了几步。可它没跑出多远,似是见我没跟着,又赶紧回来,蹲在门口不过去了。 我这才看明白,似是那东厢里,有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 我一把揪着那老耗子的后脖颈,将其拎起来,回屋拿了根铁丝和手电,这才重新回到院子。站到东厢房的门外,往门缝里瞧了眼。 这厢房的门窗上都糊着报纸,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门缝里看过去也是黑漆漆的。 那老耗子在我手里挣动几下,拳打脚踢的,看那样子是让我把门踹开。 可这屋子。房东并未租给我,之前姜凯把那山河美人榻放到这院子里,应该也出了高价租这两间厢房,但最后,房东只给了他西厢,这东厢是死活也不肯往外租。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我将这门踹开肯定是不行的。 把那老耗子放到地上,用铁丝戳开门锁,我用生气探查一番,觉得没什么危险,这才拉开了房门。 可将手电光照进去的时候,我却是一愣。 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在地上画着一道阵法,而那阵法中央,扔着很多已然干瘪的小动物。 不知这阵法是做什么用的,我也没敢贸然进去,只站在门口,用手电照了照那些动物尸体。才问那老耗子,“这些都是灵物?” 闻言,老耗子赶紧点了点头,又扒在台阶子上,往屋里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也用手电四处照了照,可这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直到那手电光扫过屋顶,我心头一惊,一脚踢在那老耗子身上,就将其从那台阶上踢飞了出去。 顿时,这肉墩墩的老耗子就跟个皮球似的,摔在院子里,滚了好几个跟头。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红影,从门框上方猛抓下来。 锋利的指甲,转瞬之间,插在台阶上,硬是将那老耗子方才扒着的青砖戳了五个指洞。 s://.c/read/39206/23794067.html .c。m.c 第1717章 妖尸 那是个身着红袍,披头散发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个人,可它抓在青砖上的,却不是一只人手。 无论是过于尖利的指甲,还是覆满整只利爪的皮毛。都让那只‘手’看上去更像是野兽的爪子。 在那东西落下来的时候,我后退半步。趁它那利爪陷在青砖里,我一脚蹬在这东西的脑袋上,就将其踩在了台阶上。 但它那蓬乱的长发里,却是露出了一张獠牙外呲的兽嘴。 看上去。那像是一张狐狸嘴? 我心中一怔,还未反应过来,这东西的另一只爪子,已经挠了过来,我赶忙闪身躲开,一把拽过门板,就将这怪物挤在了门缝里。 从体型来看,这分明就是个人,但它怎么长了那样的爪子,和嘴? 之前的文乐乐,那脸上戴着狐狸皮面具,虽然看上去是张狐狸脸。可说白了,也不过是人脸上贴了一层皮毛。 但这东西就不一样了,它那嘴的形状,明显是个真狐狸。 这世上,难不成真的有狐妖? 我心中惊诧,那怪物却已经将大半条手臂从那门缝里探了出来。它胡乱抓挠着,忽然一把抓在门板上,用力一推。 这力道之大,直接将我从那台阶上推了下来,与此同时,门‘嘭’的一声摔开。清冷的月光下,那怪物直立起来,嘶吼一声,就扑下了台阶。 这东西身量不高。破烂的袍子下,有很明显的男性特征,说它是狐狸,它却长着一双人腿,可说它是人,它上半身又是个怪物。 更古怪的是。它从那台阶上下来,并没有攻击我。而是朝那老耗子去了。 本就摔了个七荤八素的老耗子,顿时怪叫一声。四处乱窜着,钻进了这院子的出水口,可它那身子实在是太胖了,才钻了一半,就卡住了。 老耗子吓得吱吱怪叫。 我立刻抬手,一掌将那怪物抓过去的利爪推开,又在它膝弯处踹了一脚,顿时这怪东西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也是这时。我才发现,它后颈上贴着一张黄符。 心下一怔,我探手就将那符纸扯了下来,顿时原本还凶猛异常的怪物。忽然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见它那覆满了细毛的利爪逐渐蜕变成了人手的样子,我立刻俯身,将这东西翻了过来,扒开他脸上的长发,只见,那张真正的狐狸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化成了一张人脸。 可不消片刻,这人脸就干瘪下去,成了一具干尸。 我在这尸身上摸索一番,最后在其胸口的位置,看到了半个图腾纹身,是和文乐乐腿上一样的纹身。 这人也是兴北村的遗民? 难不成,那传言中的‘狐仙后人’是真的?这人妖化了? 可看这尸身的现状,他像是死了很久了,与其说是妖化,这会不会是一种尸变? 我狐疑着,听卡在出水口的老耗子还在吭哧,干脆回手,揪着它尾巴,将其拽了回来。 老耗子吓得四处乱扑,我问它,“这东西一直在我这院子里?” 闻言,老耗子看那干尸躺在地上不动了,这才赶紧点头。 我又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起身进了东厢房,仔细研究那阵法,这好像是一道聚灵阵,而那些死掉的灵物,是祭品。 阵法布在奉天市的地脉之上,可取地脉之气,这与那干尸成妖应该没有必要的联系,或者说,那干尸生前很可能和那些动物尸体一样,也是祭品之一。 这个阵法中央,应该是供养着别的什么东西,但那东西现在已经不见了。 s://.c/read/39206/23794068.html .c。m.c 第11 8章 奇怪的租客 需要用地脉之气来供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狐疑着,在屋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只好回到院子里,又将那干尸拖回东厢房,把屋门重新锁好,才跟那老耗子说,“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奉天市不太平,你若不想跟屋里那些小畜生似的,莫名其妙的死掉。就回你那山里好好待着。” 闻言,那老耗子蹲在地上,似是有些犹豫。 我也没管他,转身回了屋,把那张从妖尸身上扯下来的符纸,放到灯光下。仔细打量,我才发现这咒文,和那种将煞灵封到纸人上的咒文很像,几乎就是一样的。 这符纸里,难道也封着煞灵? 我心中奇怪,却也无从尝试,只能将那符纸,和纸人落下的乾坤破煞咒反咒,分开夹到了笔记本里。 有了那纸人的前车之鉴,我很是长心的在那两张符纸上,各自沾了一条胶带,免得这东西又三更半夜的出来作怪。 后半夜,我睡得不怎么踏实,一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做了早饭,又熬到八点多,这才给房东打电话。佯装要租下他那东厢房,存放东西。 这房东赶紧推脱,说那房间,他是留着自己用的,不往外租。 我说可以多给钱,那房东也还是不愿意,见他一直推三阻四的,我干脆问他,“这东厢房。你是不是已经租给别人了?” 闻言,那房东愣了下,又一口咬定道,“没有,这就是我自己用的,里面堆着很多杂物,没法往外租。” 听他不承认,我又说道,“那屋子你有多久没进去了?昨天我在门缝往里瞧了眼。没看到有什么杂物,不过,那地上像是躺着一具尸体。” “什、什么尸体?”房东似是惊了一跳。 “不知道,屋里太黑,我看不清,但有手有脚的。也可能是塑料模特什么的?”我不在意的回了句。 “你等着,我这就过去看看。”那房东急匆匆的说着,就挂了电话。 也没多久,这人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进了院子就去那东厢房前,扒着门缝往里瞧了眼,但屋里黑漆漆的,估计是什么都没看到。 他又拽了拽门锁,大概是没有钥匙。干脆找了块砖头,三两下就将那挂锁的门栓砸掉了。 我从外屋出来,站在门口瞧着他。也没立刻过去。 房东拽开那东厢房的门,似是被屋里那状况吓了一跳,一连退开好几步。站在外面都没敢进去。 我问他,“怎么了?那屋里的东西,真是尸体?” 似是听我这说话声大了些,房东立刻示意我小点儿声,又急道,“哎呦,这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啊?我把房租给他,不是让他藏尸的啊!这好端端的房子,他给我弄具尸体,这要传出去,我就是跳到黄河里。也他娘洗不清了啊!” 我上前,往厢房里瞧了眼,才问房东,“这房间你租给谁了?若是那人跑了,你这事儿,还真有点儿说不清了。” 闻言。房东急的额角都冒汗了,跟我说,“那租客我就见了一面啊,收了三年的租金,这人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他娘的,肯定是跑了啊!” 我问他,“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这房东倒是记得清楚,直接跟我说,“是个老道,大高个儿,蓄了把络腮胡子,大半夜的来租房子,这人话不多,穿的也不咋地,但很有钱,三年的租金,给了我六万块钱,就一句话,这小厢房不能再往外租了。” 六万块钱,租下这整个院子,也绰绰有余了。 我不禁奇怪,问那房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啊,这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房东急的团团转。 《风水师秘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风水师秘事请大家收藏:()风水师秘事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s://.c/read/39206/23794069.html .c。m.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