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美娇娘[穿书]》 1、第 1 章 第1章 六月天,中午日头高照,树杈上的知了嚷嚷个不停,夹杂着空气中的燥热更让人烦闷了几分。本应是饷午休憩的时间,但此刻几个婆娘却围在陆家的饭桌上说着话。 “娘你看,老三他媳妇是不是生病了?咋还不起来吃饭?” “喲,我看她那是睡着了,生哪门子的病!天天又不用她干。” “老三他媳妇哪一天不是躺在床上睡大觉?别操这心了。” …… 陈丽娟从陆家大门走了进来,“陆大娘,玉兰同志好点儿了吗?让赤脚大夫上门来瞧过了没?” 突然,一把刺耳的声音响起:“陈知青,你可别理她了。俺看啊,她分明就是想偷懒,还生病呢!一天天的,就知道好吃懒做,俺看啊,她这是富贵病!躺一会儿就生龙活虎的了。可怜老婆子俺天天累得要死要活的,回来还得伺候她,她咋不上天呢?哎哟喂,咱们家咋就那么倒霉,摊上个这么恶毒的婆娘了!” 还想找赤脚大夫,那不还得花钱呐! 陈丽娟脸上露出一抹迟疑,便说:“陆大娘,要不这样,我找宋知青过来给玉兰同志看看,宋知青他爸在城里面当大夫的,听说也晓点儿医术。” 陆大娘那大嗓音又响起起来:“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家里都要掀不开锅了。这婆娘倒好,居然还在这装病添乱!反正不用出钱就什么都好!” 说着,陆大娘还往自个儿胸口锤了两锤:“哎哟,俺老婆子的命咋就那么苦呢?这回她不病死,就是存着歹毒的心要把俺给气死!” 然后,“嘭——”地一声巨响,陆大娘便扬长而去。 陆家二嫂看婆婆已经出门,忙说:“大嫂,咱们也赶紧吃点儿等下还得上工去呢。这大热天的,也就人家老三媳妇命好才不用拼命上工挣工分呢。” 陆家大嫂拍了拍陈知青的手:“可得麻烦陈知青你了。” 陈丽娟笑了笑:“客气啥,我跟玉兰同志可是一起下的乡,理应互帮互助的。” …… 昏暗逼仄的土坯屋里,一个面色潮红,头发汗水乱糟糟沾糊在脸上的少女横躺在铺着草席的木板床上。 苏玉兰感觉到脑袋昏昏沉沉,浑身软绵无力,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皮,却始终使不上劲儿。 苏玉兰吃力地睁开了一条小小的眼缝,入目便是四面的土坯房,大部分面积已经被熏得乌漆嘛黑的,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闷热的空气中还弥漫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这是哪儿? 突然,一段陌生的记忆瞬间好像潮水般朝她的脑袋冲来,让她的脑袋难受得好像要炸开来似的。 她明白了。 她穿书了,穿进了她昨夜看了开头的一本年代文中。 因为恶毒女配跟她同名,又作又恶毒。所以苏玉兰看了几章便没心思看下去了。 这个跟她同名的‘苏玉兰’是早些年被后妈设计代替妹妹来下乡的知青,下乡那年才15岁。她是当年年纪最小的知青,一到胜利大队岗坳屯这边就赶上了秋收,可她手不能抬,肩不能挑,别人一天能挣十个八个公分,她才挣得个三四分,那日子叫一个苦。 每日里,‘苏玉兰’想的就是返城,终于好不容易有一年遇上了可以‘困退’返程的政策,可她并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家里还有其他的弟妹。 还有一年,城里大专中专院校恢复招生,每年会有知青同志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然后返城,不过表现并不出挑‘苏玉兰’也没赶上这波推荐。 回不去城里,‘苏玉兰’彻底死了心,叠了心思在岗坳屯寻个糙汉子嫁了。 物色来物色去,‘苏玉兰’盯上了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陆志尧,在一次落河后,设计嫁了给他。 陆家虽然成分不好,但陆志尧勤奋,日子也算过得去。 可因为成分不好,一年春节过后,陆志尧就被大队干部勒令去高地营参与建造新水库工程,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 恰逢那时候又一批知青下乡,一心攀着回城的‘苏玉兰’居然盯上了知青队里的宋元博,也就是小说中的男主。 宋元博知书识礼,父亲还是城里医院的大夫。 ‘苏玉兰’的闺蜜陈丽娟便告诉她,只要攀上宋元博,凭着他家里条件那么好,以后准能把她带回城,再也不用在农村熬了。 但宋元博却对岗坳屯的村花一见钟情, 原主每次只能打着生病的名号去找宋元博。这次发烧也是她闺蜜帮她想出来的计划之一,就是想照着当初设计嫁给陆志尧那样,来设计宋元博。 原文中,‘苏玉兰’在宋元博进了她的屋里之前不知道怎么地就是衣衫不整,外衣也没一件,可还没缓过来就被她的闺蜜陈丽娟还有刚刚从高地营修水库回来的陆志尧抓了个正着。 然后,‘苏玉兰’被扫地出门,还被当众批评,判了个流氓罪。忍受不住屈辱的原主,最终选择跳崖自杀。 后来,男主女主在第二年便参加了高考,迈向人生巅峰。 而她的闺蜜陈丽娟其实一直爱慕着俊后生陆志尧,在原主死了之后不管名分,照顾他伙食起居,生生熬了几年,终于嫁给了陆志尧。 …… 因为发着烧,苏玉兰对于书中的剧情也是知一半,不知一半。 想不到还没来得及背诵全文,她就穿进来了。 还发着烧。 发烧带来的不适让她暂时不去想这些屁事,而且听着刚才陆老太的声音,似乎也恨不得她就这么死掉才好。 这么看,原主刚刚肯定是烧没了,她才穿过来。 正想着,“吱呀——”的一道声响,有人好像进来了。 苏玉兰连忙闭上了眼睛,只听一个个脚步声换忙地朝她的床走来。 屏息间,一道低低的声音唤了两声:“玉兰……” 陈丽娟死死咬着唇,看着床上即便是昏迷中,脸蛋也漂亮得像个瓷娃娃的苏玉兰。 这女人明明不喜欢志尧哥儿却还要设计嫁给他,嫁给他还不晓得珍惜。既然你这么喜欢宋知青,那就把志尧哥儿让给我。 这样想着的陈丽娟,又轻轻叫唤了一声苏玉兰。 陈丽娟看她没有任何反应,随后鬼鬼祟祟摸上了苏玉兰的衬衣领子,捏着她衬衣上的纽扣,正欲解开。 倏然,一个滚烫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只听苏玉兰沉着声问:“陈知青,你想干什么?” 2、第 2 章 第2章 “陈知青,你想干什么?” 苏玉兰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内响起,还有因为高烧而烧烫的掌心,贴在陈丽娟手腕上的皮肤,生生把她吓了一跳,还打了个颤。 房间光线不是很足,陈丽娟看到苏玉兰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一双眼睛水漉漉的,但靠近一看,又觉得她的眼神有些许阴冷。 陈丽娟作势要挣脱开苏玉兰箍住的手腕,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道:“玉、玉兰,你、你咋地醒了?” 苏玉兰就着她箍住陈丽娟的手腕半坐了起来,嘲讽地看着她,“再不醒来,不得被你剥光了衣服!” 根据原书的叙述,‘苏玉兰’也没晕的这么迷糊,明知道这个塑料花闺蜜给她宽衣,可一心想攀上宋元博会带她回城的原主似乎也默认陈丽娟这个举动,还暗自窃喜。 虽然原主活该,不过这个陈丽娟给她下套也是真的无耻! 搁如今这时代就是坏分子! 陈丽娟也没想到苏玉兰脑子突然这么清,不过也只是轻咳一声,然后小声跟她说:“玉兰,你今儿个不是说不舒服了么?我看你烧得满脸是汗,以为你是热的,便想给你宽一件衣裳,好透气透气。” 然后,陈丽娟还朝她打了个眼色,悄声说:“晓得你生病,我已经叫了宋知青过来给你瞧瞧了。” 不过陈丽娟也有点疑惑,怎地这会儿的苏玉兰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苏玉兰倏地甩开了她的手腕,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质问她:“陈知青,你这安的是什么坏心眼?你给我松开了衣裳,待会还要叫宋知青过来?” 被苏玉兰激动的一吼,陈丽娟当即愣了愣:“这、这……玉兰同志你可别瞎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倏然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门外传来宋知青的嗓音:“苏知青,你是在喊我吗?” 苏玉兰听见了宋元博的声音,阴冷地看着陈丽娟:“陈丽娟,你可好哇!居然还把人宋知青引我房间这儿来了。我一个已婚妇女,你让人家一个知识青年到这来,你觉得合适吗?” 这 可是七十年代,这年头的男女关系讲究得很。 别说一个妇女和青年了,就是扯了证的夫妻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过于亲密。 陈丽娟迷惑了,苏玉兰是烧坏脑子了吗?怎地这会儿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玉兰,明明就是你今儿个跟我讲不舒服,我只是看你病得厉害,才让宋知青跑一趟的。嗨,以往你有点儿不舒服,不都是让宋知青给你瞧的吗?算了算了,早知道我就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以后,你也别怪我不帮你忙了!”最后一句话,陈丽娟说得暧昧不清。 说完,陈丽娟便拽起了一副高傲的面孔,等着苏玉兰扒拉她的手,求她呢。 她就不信了,苏玉兰要是没有她的帮忙,能顺利搭上宋元博? 可下一秒,只见苏玉兰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掺了冰子一样,然后扬起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重重落在她的脸上。 “啊——!”陈丽娟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玉兰:“你——” 苏玉兰冷冷道:“你这是帮忙脱我的衣裳,然后让宋知青进来我房间看病?陈丽娟,你这不就是故意让我耍流氓吗?!” 哼,早是晚一步穿过来,可不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地步,这个陈丽娟,可真是又蠢又坏! 一个巴掌,打少了! 陈丽娟被突然刮了一个巴掌,一时间愣住在地,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听到苏玉兰的话时,她更害怕了。 这要是被大队支书听见,可是得抓去批评的! 陈丽娟肯定不能承认的,咬着牙齿摇头,说:“是我一时糊涂了。” 苏玉兰朝她扫去一眼,冷冷道:“一时糊涂?” 陈丽娟脸上还火辣辣的一阵疼痛,想到苏玉兰这次占了理,只能扒拉着她的手臂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没有考虑好,你别生气。” 听到了道歉,苏玉兰总算顺气了些,一把挣开了陈丽娟的手,便下了床。 可谁知道,没有留神的陈丽娟竟然就这么跌倒在地,发出一声惊呼:“啊——” 苏玉兰没有理会她,因为高烧导致她有点头重脚轻,迈向门口的脚步也有点儿飘忽,然后哗啦地拉开了房间掩门。 宋元 博倏然对上了门后苏玉兰那张瓷白又透着点粉红的小脸,顿时有点茫然,机械说道:“刚才陈知青说你病得厉害,让我过来给你瞧瞧。” 宋元博的父亲在城里从医,他原本也打算报读医学,子从父业,不过却赶上了下乡政策。 他平常也会给知青院里的同志们看点小病,所以听讲苏玉兰病了,本着同是下乡同志,能帮就帮。 苏玉兰无视他,侧了侧身指着跌倒在地还没起来的陈丽娟:“哟,病的人在那边呢。” 脑子有病。 说完,苏玉兰便迈开脚步,侧过身,闪躲开宋元博便走出了房间。 宋元博虽然有点疑惑,但看到陈丽娟跌坐在地,真以为是她生病了,连忙走了进去。 …… 岗坳屯村头的一段路口停下了一辆拖拉机,男人挺拔的身影从车斗里跳了下来,剑眉星目,相貌英俊,还背着个粗布袋,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俊朗的气质。 致谢了拖拉机司机后,陆志尧迈着平稳的脚步朝岗坳屯走去。 陆志尧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虽然陆家家里成分不好,以前是地主家,不过屯里还是有不少姑娘看上这小伙子。 谁让人家英俊还勤奋呢。 看着那道高大俊朗的身影,在树头脚歇息的人便议论起来: “诶嘛,那后生就是陆家那老三是?” “可不是,除了他,还有谁长得这么俊呢?” “哟,陆家老三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婆娘都该跟人跑咯——” “哎啊,俺刚才都瞧见了那宋知青急急忙忙往陆家大院里跑了呢。” 老妇人说话嗓门大,路过的陆志尧恰好听了个遍,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苏玉兰不仅有点发热,肚皮还饿着呢。 早上那会上了工,回来便躺下了,饭也顾不上吃。 她按着脑海的记忆,走到了陆家的大院,穿过了院子就是厨房了。 苏玉兰眼里泛着亮白的星花,她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加快了走去厨房的脚步。 可是虚弱的身体让她有点儿飘,触不及防间,还踢到了院子里的石头,一个踉跄,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下一秒就要往泥地上扎去。 电光火石间,一个虬实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让她避免吃一脸灰。 苏玉兰定住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她修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抬眸看向扶着她的那道挺拔的身影。 触不及防间,苏玉兰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那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光亮,闪闪发亮。 3、第 3 章 第3章 这个男人好俊。 她昏沉的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苏玉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脏开始砰砰一阵乱跳,也不知是发烧热的还是燥的,脸上竟比先前还要滚烫些。 苏晓打量着他,男人五官精雕,浓眉星目,兴许是刚刚干过活还是跑过,脸上有些许薄汗,添了几分刚毅感。一双漆黑深邃的星眸似足宝石,像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低头一看还能看到他臂上那精瘦的肌肉线条,强而有力。虽然他身上穿着粗布短袖衣裳,但丝毫不损他的俊气。 再往下,就是一双劲直的大长腿,即便是追遍了娱乐圈无数墙头的苏玉兰也找不到比这男人要优秀的。 可看着看着,竟有点儿眼熟。 男人扶正她后,很快便放开了手,“小心点。”说完,随即便后退了一小步。 “哦,谢…谢。” 男人对上苏玉兰那仿似欣赏的打量,掩饰地轻咳一声,沉着声道:“苏同志,我回来了。” 人长得俊,声音还好听。 不过苏晓看着男人后退的动作才知道刚才的姿势有多燥人,她随即便垂下了眼眸,不再过多打量面前这人。 不过……这声音怎么也好像那么熟? 他怎么还喊她苏同志?两人是认识的吗? 可是因为发烧而导致她的脑袋浑浑噩噩,接收的记忆也断断续续,竟怎么也没想起来。 陆正尧看着苏玉兰脸上不寻常的潮红,正要准备说话,可门口子却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赵婆子前脚瞧见了宋知青往陆家院子里钻,恰好陆老三后脚也回了来,赶紧看热闹去。” “哟,陆老三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他家婆娘都该跟野男人回城去了。” “你们说的是去年派去修水库那个俊后生陆老三?他回来了?” …… 这会儿正是下午要上工的时辰,不少人听到了有热闹看,手里的野菜也不摘了。 原本准备去田里上工的人扛着锄头,挑着担子,也跟着挤到了陆家那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栏栅外,准备看戏呢。 可是大伙儿往陆家院子里一瞅,竟然看到了陆老三两公婆好像靠在了 一起。 陆家院子里还栽了一棵李子树,嫩叶郁郁葱葱的,两公婆的身影都在树荫底下,此刻的陆老三是背对着看热闹的人群,高大英挺的身躯把他家婆娘遮住了一半,看样子,并没有发生吵闹之类的。 “这咋回事呢?” “哟,人家小两口这是在酿感情撒?” “诶嘛,谁造的谣啊?不是说宋知青往里钻了?咋就只有陆老三两口呢?” 苏玉兰听着人群的说话声,敏感地捕捉到‘陆老三’这三个字,瞪着眼睛晲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是陆志尧? 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俊后生,居然是她的老公? 对上苏玉兰那惊讶的眼神,陆志尧不解地看着她。 …… “走走,人两口子一年多没见,别妨碍人家了。” “该上工的上工去,看嘛热闹呢。” 正当人群要散开的时候,眼尖的人又瞧见了一高一矮的身影从陆家西边房走了出来。 “哟,那不就是宋知青撒?还真跑到了陆家院子了。” 不过宋知青后面那人,不就是整日里往陆老三家里跑的陈知青么? “怎地这两人一前一后从人家陆老三的房间走出来了?” 哎哟喂,陈知青脸上咋滴好像还哭过呢? 这下,看热闹的人又兴致昂扬了起来。 …… 陈丽娟跟随着宋知青的身后出了来,还没走到院子,目光越过宋知青的肩膀时,她便看到了李子树下那道高大英挺的身影。 虽然只看到了男人俊美的侧脸,可那张极为好看的脸蛋,陈丽娟却是梦回了千百遍。 因为陆家成分不好,去年村里要选几个壮丁去帮忙修水库,陆志尧便被大队长勒令去帮忙。 她问了大队长好几回,确定了陆志尧今天会回岗坳屯。 时隔一年,再见陆志尧那张脸,陈丽娟那小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乱跳。 即便是跟城里来的宋知青比,陆志尧也未必会比不过。 可此刻陆志尧身旁站着的人,竟然是苏玉兰。看到这幅情形的陈丽娟不禁攥紧了手指,暗地里叹息:就差这么一步! 就差这一步,苏玉兰就会被扫地出门,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跟志尧哥示好了。 可没等她上前去跟陆志尧说话,陆家院子外倏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咒骂声:“不要脸的东西,你们俩咋滴从人家陆老三的房里出来?” “快!快点找村长和大队长过来,看看这不要脸的东西到底造了什么孽!” “不,陈知青宋知青,你俩还是直接跟我去公社见大队长!” “对,带他们去见大队长!” 突然,一棚人冲破了竹子栏栅,闯了进来。栏栅原本就摇摇欲坠,现在被这样一挤,更是直接跌落在地,还被村民踩了个遍。 陈丽娟看着陆家院外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顿时心慌了起来。 早前,她故意在赵婆子面前提了下她要去找宋知青帮忙看看苏玉兰的。 赵婆子的丈夫在参加革.命战.争那会牺牲了,后来也没有再嫁,自己辛苦拉扯大几个孩子,是村里守寡时间最长的老婆子。 所以她那会儿一听是宋知青和苏玉兰,一脸的鄙夷。 她就知道赵婆子肯定会找人来看热闹,那苏玉兰就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可现在热闹的对象,怎么就换成是她了? 眼见,村民就要扑上来,要把她绑去公社办公室了,惊恐的陈丽娟撒腿就往苏玉兰那边跑去。 陈丽娟惶恐地小跑到了苏玉兰身旁,已经顾不上要跟陆志尧说话了,几乎是请求道:“玉兰同志,你帮帮我,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子的!” “玉兰,你要帮我解释解释,我只是找宋知青来替你看病的,我跟宋知青是清清白白的!” 苏玉兰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一眼,挣脱开她的手,冷漠道:“我帮不了你。” 要不是她来早一步,这些村民的咒骂、批评就是冲着她而来的。 那她这辈子都会背上荡/妇,臭婊/子的坏名声,在这个年代,如果被这样批评过,那的确生不如死了。 如果不是陈丽娟心眼坏,先给她下套,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今,陈丽娟只是自食其果罢了。 没等陈丽娟再挣扎,人群已经汹涌而来,直接架住了陈丽娟的手臂,怒吼:“走,不要脸的婊.子!跟咱们去公社。” 陈丽娟伸长着手,拉扯着苏玉兰的衣裳:“玉兰同志,这件事是误会啊,求你帮我在大队长面前解释解释啊 。” “同志们,你们误会了,我只是让宋知青来帮玉兰同志看病的,你们别冤枉好人啊……” “不,我不要去公社,我什么事都没有做……” “玉兰,帮帮我……” 对比陈丽娟的鬼哭狼嚎,同样被架住的宋元博倒是不吵不闹的,极为配合的跟着大伙儿朝门外走去。 只是,临前奇怪地扫了苏玉兰一眼。 苏玉兰没有理会他们,看着村民们已经架着人走了,也收回了目光。 倏然,男人好听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旁响起:“生病了?” 闹了这么一出,苏玉兰都要忘记她这个刚从工地回来的丈夫了。 诶,是真的俊。 看着他那张俊脸,脸红耳赤的苏玉兰回道:“嗯,热的慌。” 4、第 4 章 第4章 苏玉兰是下乡知青,当年是替代妹妹下的乡,在这岗坳屯半个亲人也没有。 原主的记忆接收得断断续续,但苏玉兰也知道,原主并不受婆家的喜欢。 在这用劳力换取粮食的年代,长得漂亮,可是不能下地刨食别人会看不起的。 婆婆不是嫌弃她身板子弱,没有别的农村妇女那么能干,就是嫌弃她好吃懒做,啥事都干不好。 所以啊,她也不逞能,更不藏着掖着了,身体不舒服就得让这男人理一下。 这男人是她在这岗坳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只是,苏玉兰以前可还没结婚,一穿来就是个已婚妇女。这头男人还刚刚从工地回来,想到夜里不可避免要可能发生一些让人耳赤的事情,苏玉兰内心还是有点抗拒的。 不过再瞅一眼男人。 哟,这么俊,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燥人,苏玉兰连忙甩了甩那满是污猥的脑袋。 苏玉兰这个举动,让陆志尧误以为她非常难受,便拎着她的手腕,边朝外边走边说:“发热得去找大夫看看。” 陆志尧触碰到苏玉兰的手腕肌肤,也觉着是有点烫,但手掌心上那点热度也让他惊醒过来—— 以前苏同志不喜他的碰触。 陆志尧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说:“我跟你去赤脚大夫那看看。” 苏玉兰看着突然被松开的手腕,不解地看着陆志尧,男人这是怎么了?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可是七十年代,即便两人是夫妻,也不能随意牵着手在村里晃悠的。 可是比起脑袋发烫,苏玉兰感觉更强烈的是她肚子还饿。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吃食物了,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乏力得很。 再说了,陈丽娟刚刚才被压去了公社办公室,说不定连赤脚大夫都跟着去看热闹了。 要是去了也找不着人,那不是白跑一趟,她身子骨折腾不起了。反正去赤脚大夫那也是拣些药草回来熬,她可不指望这个年代还有退烧药。 “我走不动。”苏玉兰摇了摇头:“尧哥你去给我拣些药草回来。” 女人声音像是风铃般清脆,在炎炎的夏 日里,带出丝丝的甘冽。夏日的阳光,照在女人白皙细腻的皮肤上,荡漾出层层耀眼的白,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晲着他,有他从没见过的温柔,好像要把人揉进了温柔乡里似的。 而且,女人刚才是叫他尧哥了? “好。”男人匆忙地收回了目光,顺从地点头:“那你先回屋里歇息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看着男人匆忙的背影消失在栏栅外,苏玉兰淡淡笑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她并没有听男人的话回屋里歇息,而是径直朝着厨房走去,打算找点吃的。 陆家的厨房栓着铁柱,苏玉兰拉开铁柱,推开了门。 厨房的四壁已经被烟熏得看不出原本的材质,灶前堆放了一堆堆的禾秆和干柴,堆得有半个人高。厨房内的光线并不充足,跟她刚才那个房差不多了。 她走到灶前,掀开了锅盖,上面只留了一碗红薯煮米,米是没几颗,红薯也只有两三块,剩下的全是水。 这是人吃的? 苏玉兰也不奢望在这个年代吃上肉花,不过这水上面只浮了三两颗米花是不是过分了点? 更离谱的是,家家户户都有种的红薯也只有两块? 苏玉兰这会儿的火烧得更旺了,顿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直接用在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倒进碗里喝了起来。 凉水没入喉咙,让她尝到了丁点的甘甜,苏玉兰怀疑,这凉水比那碗红薯水还要好喝点。 喝过水,苏玉兰感到嗓子没有那么干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厨房里除了粗盐,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年代粮食是非常紧缺的,想了想,陆老太也不会把粮食放在没有铁锁的厨房里。 她饿坏了,现在还生着病,也不想委屈自己吃这么差。 平日里顿顿都几乎是红薯煮米,蛋花都很少见着,可她明明记得家里还养了三只鸡,每天都会下蛋的。 蛋去哪了? 苏玉兰正要准备往门外走去,柴堆里倏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小动物在里钻着。农村最多蛇鼠了,苏玉兰想到就心里发毛,脚下不禁加快了些许。 可刚走了两步,禾秆堆里突然塌了下去,当即就钻出了两个小身影。 看到是两个小人儿,苏玉兰站定了:“谁?” 苏玉兰就着窗外投射的日光,终于看清了小不点的模样。一高一矮的小个子,两人的头发都乱成了鸡窝,上面还沾着许多白色的东西,看上去脏兮兮的。而且他们身上的粗布衣也都破破烂烂的,上面还印着各种污迹,黑一块紫一块的,可怜巴巴的。 两个奶娃娃从禾秆堆钻了出来,一个矮一点的突然就扒拉着苏玉兰的裤脚,睁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她:“娘,饿饿。” 奶娃娃的声音萌极了,像是小奶猫的叫声,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里一阵暖暖的。虽然头上脸上都脏兮兮的,但奶娃娃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好像辽阔的夜空,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可看到奶娃娃瘦削的脸蛋和扒拉着她裤脚的小手,竟没有半点肉肉。 见多了肉乎乎的奶娃娃,现在看到这个孩子,苏玉兰内心划过一阵心痛。 缺她的粮食就算了,孩子也没得吃的? 高一点的孩子看到小娃娃扒拉着苏玉兰的裤脚,眼底露出一丝惊恐,连忙拉着小娃娃的手,“妹妹别……娘会打你的……” 话落,听到哥哥话的小娃娃松开了她的裤脚。 听着大娃害怕的声音,苏玉兰一阵茫然,看来这两孩子受的苦可不少啊。 记忆总算是理好了,这两个娃娃的确是‘她’的孩子。 幸好她也是个喜欢孩子的。 苏玉兰蹲下身子,把小宝抱了起来,手上的份量可轻得很,小宝也有差不多3岁了,怎地就还没她以前隔壁家那个十个月大的奶娃娃重? 她看着怀里的小宝,宠溺地问她:“娘给你蒸个鸡蛋羹,想不想吃?” 小宝对鸡蛋羹的意思还没太懂,可听到“吃”这个字,连忙点点头:“想~” 大宝看到一向对他们凶巴巴的娘亲居然抱起了妹妹,脸上又是疑惑又是惊恐,可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小宝最后听到‘鸡蛋羹’这个三个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又瞬间转变成狂喜。 大宝喊道:“娘,我也想吃。” “好。”苏玉兰一手拉着大宝,一手抱着小宝,“我们先去拿鸡蛋。” 苏玉兰顺着记忆,走进了里间,找到了放鸡蛋的瓷缸。里面堆放着约有十二三个鸡蛋,每个鸡蛋个头都挺大,一看就是优 良品。 苏玉兰算着人头,在里面拿了三个。 两个孩子看见了苏玉兰手里的三个鸡蛋,眼睛都发亮了,他们都快要忘记鸡蛋是什么味道的了。 可是……大宝一看那个瓷缸,忙不迭朝苏玉兰说:“娘,阿嫲知道你在这拿了鸡蛋,会骂人的。” 大宝清晰的记得,有次阿嫲叫他去鸡棚捡鸡蛋,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鸡蛋也摔坏了一个,阿嫲直接把他吊起来抽了一顿。 从那之后,阿嫲便把鸡蛋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宝也就知道阿嫲可宝贝这一瓷缸的鸡蛋了,从不让人碰。 听大宝这么一说,苏玉兰才想起这些鸡蛋怎么会藏起来不让吃了。 因为陆老太都把鸡蛋留着给嫁到了镇上的小姑。 陆老太觉着小姑嫁得可好了,丈夫是镇上当老师的,这可是铁饭碗啊!陆老太思想冥顽,重男轻女得过分,她对小姑那么好,也就期盼着小姑会惦记她的好,以后会帮衬着家里。 可在苏玉兰看来,陆老太愚蠢的过分! 人小姑哪会看上她这几个鸡蛋。 不过苏玉兰可不管这些了,她现在就要把鸡蛋煮了,让孩子吃! 苏玉兰可是用惯了燃气炉的主,这会儿进了厨房看到柴火灶台,顿时也头疼了起来。 她不会烧柴啊!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宝早已经是个能干活的人了,看到母亲朝盘子里打了鸡蛋,立马便说:“娘,我来烧柴。” 苏玉兰心悦:“好,大宝这么乖,等会给你一份大的。” 小宝听了以为自己就没得吃了,也忙着献殷勤,小嘴巴嘟嘟:“娘,我也要帮忙!!” 苏玉兰宠溺地摸了摸他们的头,说:“好,咱们一起动手。” 5、第 5 章 第5章 苏玉兰把鸡蛋打到了碟子中,又加了点盐末,然后用筷子搅了搅,把鸡蛋搅拌过后,苏玉兰便加进去一点水。 这会儿大宝已经把锅里的水烧开了,看着袅袅升起的白雾,苏玉兰想了想,还是进去了里间找到了油瓶,倒了点油下去蛋液中。 两个孩子盯着她手上的鸡蛋液眼睛都直了,蛋液金灿灿的,因为搅拌过,上面还有小气泡,油星子浮在上边,锃亮锃亮的。 苏玉兰把鸡蛋液放进了锅里,盖上了盖子,“等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大宝笑嘻嘻的:“娘,这看着可好吃了。” 大宝依稀记得春天花开那会好像尝过鸡蛋羹,不过也就一丁点的,他还没尝出味道来,就吞进了肚子里。 这次他肯定得好好地尝尝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宝觉得今日里的娘比往日的要温柔多了,还给他们蒸鸡蛋吃,简直做梦都梦不到。 小宝窝在哥哥身旁,往灶里扔了一把柴禾,也笑眯眯的看着苏玉兰,问:“娘,是不是比白面馍馍要好吃?” 小宝在过年那会尝过一小块白面馍馍,虽然记不清什么味道了。不过小宝却一直记住,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比肉花还好吃呢! 一听这话,苏玉兰内心一阵心酸。 两个小不点脸尖尖的,又瘦又黑,不过眼睛倒是大大的,像是硕大的矅黑宝石。苏玉兰看到头发沾着些白色的东西,便下手替他们一粒一粒捡出来。 她一边捡,一边对两个孩子说:“嗯,好吃的。比白面馒馒要好吃。” 看着孩子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苏玉兰又笑了笑:“以后娘不仅会做鸡蛋羹给你们吃,还会给你们做肉菜,做面条,做白面馍馍!” 现在是莫得办法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做一小盘子的鸡蛋羹。但苏玉兰知道,即便是一盘鸡蛋羹,也是孩子几个月都吃不上一次的东西。 两个娃听到苏玉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明儿个就能吃上她说的那些东西一样。 这是美好的憧憬。 …… 陆正尧急急忙忙提着药草便冲进了院子,刚走到院子便听到了厨房传来几道 笑声,他走近一瞧,便看到了妻儿女围在灶台,有说有笑。 女人笑起来眼睛像一湾勾月,唇边还印着个浅浅的笑窝,灶里窜出的小火苗映出的光亮照在女人脸上,衬得她极为温柔。 一大两小围在冒着袅袅白雾的热锅中嘻嘻笑着,一切显得那么和谐。 他轻咳一声,喊道:“我把药草拣回来了。” 柴房内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门口,男人径直走进了柴房,高大的身影顿时让柴房变得有点逼仄。 苏玉兰看着男人把药草放在了一张木桌上,表情无动于衷。 她便对俩娃说:“不认识你爹了?你爹回来了,叫人。” 虽然男人离家去修水库有一年多,不过大宝现在都该有5岁多了,对他应该有印象的。 小宝对男人有点陌生,便藏到了苏玉兰的身后。 大宝打量着背光而来的陆志尧,待火苗的火光照过去后,看清是他爹的样貌,才低低喊了声:“爹。” 苏玉兰瞥见小宝的小动作,便解释道:“小宝,你爹刚修完水库回来,好久没见你了,先让你爹瞧瞧。” 她也不逼着孩子叫人,分开了一年多,总归是有点陌生的。 听到苏玉兰的话,小宝才堪堪探出小半个脑袋,瞪着大眼睛瞅着陆志尧那高大的身影,眼神怯怯的。 听到苏玉兰这么一说,小宝乖巧地晃着脑袋走了出来。 陆志尧看着这情形便跟俩娃说了会话,他的语气平和,看得出来脾气也挺好。 过了会,苏玉兰便朝他们说:“你们快去洗手,鸡蛋羹蒸好了。” 陆志尧皱眉:“你还没吃东西?” “还没呢,你吃过了吗?”苏玉兰掀开了锅盖,白雾便朝她冲来,因为是六月天,水蒸气的温度比往常还要高,苏玉兰连连后退了两步。 见状,陆志尧上前接过她手上的锅盖,挡在了前面,“我来整,你不舒服,去里屋坐着。” 苏玉兰也不逞能,带着俩娃出去天井那里,打了一桶水洗手。 俩娃看着苏玉兰仔细又温柔地帮他们搓干净指缝的污垢,内心感到开心极了,哪怕以前娘亲对他们无缘无故的打骂,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陆志尧直接把鸡蛋羹拿到了里屋的饭桌上,“你们吃,我去给 你煎药。”放下鸡蛋羹,陆志尧便走出了里屋。 苏玉兰便去拿了几个碗,然后用匙羹舀了一大块嫩滑橙黄的鸡蛋羹放到了他们跟前,“小心烫。” 俩娃哈喇子都快滴出来了,捧过碗便呲啦呲啦啃了起来。 “真好吃!” “好香的鸡蛋羹!” 苏玉兰看孩子已经吃起来了,便舀了小半碗拿过去给柴房里烧火的男人。 男人坐着灶火洞前的小凳子上,火光映在他黑眸中,散发出红彤彤的明光,他的腰杆挺得笔直,拾着柴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玉兰把盛着鸡蛋羹的碗递给他:“你应该也没吃,吃点。” 虽然分量不多,但好歹也是吃的。 “不用,你吃。”男人又往灶里扔了些柴禾,看都没看碗里的东西。 “你是家里的壮劳动力,等会要是有人叫你去上工,没点吃的下肚怎么行?”苏玉兰直接把碗搁在灶台上,说:“赶紧吃了。”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就要走的背影,拉住了她的手腕,把碗塞回给她:“你生病,吃点好的。” 接着男人又把碗塞回到他手里:“我刚才见着锅里有红薯米,我吃那个就行。” 苏玉兰总算是知道了,男人这是不舍得夺她的食。 行,下次她会让男人吃上更好的。 …… 苏玉兰吃过鸡蛋羹后,陆志尧已经把药草煎好了,喝过药汁后,苏玉兰便准备回房间歇息,不过公社那边来人了,是找刘志尧的。 “陆老三,大队长让你去公社一趟。”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苏玉兰便朝她点头:“你去,我自个儿能行。” 来人又说:“陆老三他媳妇,大队长也让你过去公社一趟,说要了解宋知青的情况。” 苏玉兰头痛,这事真是没完没了。 不过想了又想,宋元博是小说的男主,气运之子,还有主角光环。 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 苏玉兰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并不想卷进男女主的纷争中,便配合地点头:“好,我这就跟你去。” 大宝小宝还在有滋有味地舔着盘子,听到爹娘要出去,还在舔着盘:“娘,我等会就带阿妹去打草,你去忙你的。” 村里的孩子大多是这样的,家里的大人忙 着上工挣工分,孩子闲着就去打草,挖挖野菜,捡一些柴禾,也不用大人看着。 苏玉兰只吩咐道:“你出去小心点。” 孩子头也没抬:“晓得了,娘。” …… 那边的陆老太上工那会儿听到了有人说她家老三回来了,又听闻什么宋知青,他家老三媳妇儿什么房间的,乱七八糟之类的。 这都什么事? 所以陆老太一下工抡着锄头急急忙忙往家里扑。 还没踏进院子,陆老太就大声喊道:“老三,老三是不你回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这都哪去呢? 陆老太急急忙忙冲进院子,只见门前的竹子栏栅已经坍倒在地,几根竹子已经被踩得裂开了,“这都嘛事啊?咋把俺家的栏栅都踩坏了?” 一走进院子,陆老太就看到两道小身影坐在门槛上,捧着一盘一碗在那里舔。 陆老太走进一看,不就是老三他们家的娃? 他们吃的啥? 陆老太扯着大嗓门:“狗崽子,你们吃的啥?” 陆家宝还没发生危险,有滋有味地啃着盘子上沾着的蛋花,“鸡蛋羹,好好吃。” 陆老太一拍大腿嗷嗷道:“好你个瓜娃子,你们去哪来的鸡蛋羹?啊?造孽了造孽了,你们是不是去鸡棚那偷了鸡蛋吃了?” “看我不打死你!” 陆老太匆匆忙忙去鸡棚一看,鸡蛋还在。 糟了! 难不成是拿了瓷缸里边的? 陆老太数了三四遍,鸡蛋确实是少了三个。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瞬间碎了一地,“破产了破产了!你们这两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偷东西,看俺不抽死你!” 陆家宝刚刚意识过来,陆老太已经从里间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捆绳子,嘴里嚷着:“狗崽子你给俺站住!俺不抽死你,俺叫你当爹!” …… 傍晚时分,苏玉兰总算是回来了。 发热带来的不适让她整个人软绵绵的,幸好下午那会吃了点东西,不然又累又饿,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想到明儿个还得去上工,苏玉兰就感到绝望,她可能比原主还要娇呢。 正当她想着该如何向陆志尧传输‘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的新时代观念时,就听到一阵孩儿的啼声从陆家院子里传了出来。 苏玉兰急急忙忙朝家里冲去,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陆家宝被捆住了双手,吊在李子树下! 苏玉兰啥也管不着了,当即便冲了过去,怒吼:“老虔婆,你居然敢打我儿子,我他妈跟你拼了!” 6、第 6 章 第6章 苏玉兰就没见过这样子教训孩子的! 这个老虔婆竟然敢把几岁的娃吊在树杈上来抽,这不是虐待是什么? 以前原主冷血淡漠,看到孩子被欺负也不护着。可心疼还的她现在就惯不得老太太这种行为了,既然陆家宝如今是自己的儿子,那她就要为孩子抗争到底。 苏玉兰的一声吼,把陆老太的目光吸引了去,不过也许是见到了苏玉兰的回来,她越发变本加厉了,手上拿着一截手指粗的竹枝发了狂般朝吊在树上的陆家宝身上抽去。 陆老太边打边喊道:“俺偏要打!打死你个小偷,小坏分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偷东西!俺今天不剥你一层皮,都不解恨!” 这边抽了陆家宝几下,又对着跪在地上的妹妹抽去,抽得妹妹直接跌倒在泥地上。 别看这种竹枝看起来幼软无力,但抽到人身上,瞬间就起几条红色伤痕,刺痛刺痛的。 苏玉兰听到陆家宝和妹妹都疼痛地“嗷”了一声,心都像是在滴血一般的痛,这个死老太婆,还把不把孩子当人了! 苏玉兰知道在这个年代,没有谁会跟你讲道理的,与其浪费唇舌跟人争论,还不如动手来得快。她眼疾手快便拿起了今天被撞坏在地的栏栅,朝陆老太砸去。 “你还真当我死了!让你打我的孩子!” 栏栅架子“嘭啷——”地一声砸落在地,当即散了架,有根木头恰好砸到了陆老太的脚背,痛得她“嗷嗷”叫了两声。 苏玉兰懊恼自己的体力还没恢复好,居然没砸到。 看陆老太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脚背嗷嗷叫,苏玉兰飞快地冲过去李子树下,第一时间就给陆家宝解绑。 因为是六月天,孩子本来就没穿多少,此刻大片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一肋肋的伤痕,看样子就知道打得不轻。 苏玉兰看到孩子身上的伤痕,好像被人用刀往心窝上划了几刀,滴血了。 陆老太捂着脚背,嚎道:“哎哟喂,你这个恶毒婆娘,居然敢对俺动手,无法无天了!中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俺要让老三休了你这个毒妇!” 苏玉兰抱起没多少斤两的陆 家宝,心痛地护在怀里,“你看看自己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我再不阻止,你不得把孩子打死?” “我打他俩怎么了?”陆老太也不顾脚下那小小的疼痛了,立马就爬了起来,指着陆家宝骂:“这狗崽子偷东西!偷了俺整整三个鸡蛋!这个败家子,俺不打死他都不解恨。你们两个这狗崽子,俺告诉你们,你们明天后天都甭想吃东西了,俺老陆家养不起你们这狗杂种!” 说着说着,陆老太似乎还不解恨,拿起刚才砸她脚背上的木头就要往被解绑了的陆家宝身上砸去。 苏玉兰根本反应不过来,只好用身体护着怀里已经被打痕了的陆家宝。木头砸到苏玉兰的手臂上,背上,痛得她咬紧了牙关。 原本被打得跌倒在地的小宝看到阿嫲打自己的娘,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爬到了陆老太的脚下,抱住了她的小腿:“阿嫲,别打我娘。” 小宝边说边哭,“阿嫲别打了,阿嫲,我知道错了,你别打我娘。” 陆老太嫌脚下的狗崽子碍事,一抬脚,把孩子甩出了半米远。 苏玉兰忍无可忍,当即放下了陆家宝,拿起了下午那会给孩子们洗手的那桶脏水,直接就往陆老太身上泼去。 “哗啦”一声,当场便把陆老太浇了个透心凉。 苏玉兰叉着腰,扬起了声量:“你他妈真当我是死的是?再给我动一次手,我就弄死你!我告诉你,我不仅要拿三个鸡蛋,瓷缸里边那剩下的十个八个我等会就把它们拿走藏好!还有鸡棚那三只鸡,以后下的蛋都是我的!要是被我看到你敢偷我一个,我见一次就弄你一次!”说完,苏玉兰拉着大宝小宝便朝里间走去。 浑身湿透的陆老太惊呆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从不敢跟她叫板的窝囊废今日里居然真敢朝她动手了?! 可此刻,陆老太更关心的是,瓷缸里边那剩下的鸡蛋! 7、第 7 章 第7章 苏玉兰怕孩子再受伤,拉着孩子到了堂屋便让他们先回房,她自个儿去拿鸡蛋。 苏玉兰替大宝小宝都擦掉了眼泪,对他们说:“别哭,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也不是小偷,鸡蛋是咱们家的,鸡蛋羹也是娘给你们做的。”说完,便把孩子拥入了怀里。 原本就不应让孩子承受这些的,那个老太婆对着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下手这么重! 安抚了一顿孩子后,苏玉兰便道:“好,心肝宝们你们都别哭了。你们现在就先回房间里,不要再让你阿嫲打了,娘去拿鸡蛋。” 两个孩子似乎被打懵了,此刻呆呆地看着苏玉兰,脸上挂着泪痕。 最后还是年龄大点的陆家宝先反应过来,“娘,你要小心,也别让阿嫲给欺负了。” 小宝还小,只会抱着苏玉兰的大腿在哭:“不要欺负娘……” 苏玉兰保证:“不会,她要是敢欺负娘,娘就跟她拼了。” 闻言,陆家宝看了一眼苏玉兰,便拉着还在抽泣的小宝用跑的朝西边的房间冲去,只是陆家宝嘴上却对妹妹说:“阿妹,咱们去找爹,找爹来保护娘。” …… 这会儿,刚刚下工回来的陆家大嫂和二嫂恰好见到了院子里的陆老太抡起了天井那摆放的一个锄头,便往堂屋冲进去。 陆大嫂疑惑:“娘这是干啥子啊?” 陆家二嫂不以为然,凉凉道:“还能干嘛子?肯定又是跟老三他家的吵架了呗。这老三他家的也是,整天装病逃避劳动,不弄她就不是娘了。”语气中满满都是‘她活该’。 陆大嫂看着娘那个架势,嘟囔一句:“可别要弄出人命了。”说完,便跟了进去。 陆老太已经顾不上别人了,心里就只有瓷缸那十个八个的鸡蛋,刚才听到苏玉兰说要把剩下的鸡蛋都拿了,火立马就上来了。 等陆老太刚冲进了堂屋,两个狗崽子恰好从堂屋冲了出来,差点把她撞了个狗爬食,而苏玉兰已经走进了里间。 陆老太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了。 抡着出头一边走一边骂:“苏玉兰你个坏分子,要是敢偷俺一个鸡蛋,俺今天就打死你个没脸没皮的丧 门星!你别走,再走俺就锤死你!” 苏玉兰哪里会听她的,连忙走进了里间,然后把门给上了栓,让老太婆吃个闭门羹。 看着苏玉兰把门栓上,陆老太哀嚎道:“完了完了,俺的鸡蛋儿!苏玉兰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你敢出来,俺就打死你!老三啊,你可快些回来把这毒妇给休了,要把娘给气死啦……” 苏玉兰一边听着陆老太的骂声,一边把瓷缸里的鸡蛋全掏出出来,然后用麻布袋装好。 装好后,苏玉兰立马就拉开了木栓。 陆老太见状,立马就抡起了锄头,朝苏玉兰打过去。 刚刚走进堂屋的陆大嫂一看锄头就要往苏玉兰脑袋打去,惊呼喊道:“娘,别弄出人命了!” 苏玉兰早就想到她这一着了,在锄头落下来之前,一个闪移,飞快地闪了过去,还拐过了刘老太那身体,还把鸡蛋严严实实捂在了怀里。 陆老太扑了个空,因为用力过猛,腹腔直接撞到了锄头木柄上,脚下一个趔趄,脑袋还撞到了门框上。 陆老太直接一个“哎哟喂”便坐到了地上,哭了起来:“没天理啊,恶毒儿媳妇打婆婆啦,要死了要死了。” 苏玉兰才不要管她这些呢,拿着鸡蛋便走,可一走出堂屋就碰到了脚步匆匆的陆志尧迎面而来。 8、第 8 章 第8章 苏玉兰觉得这男人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那老太婆把孩子吊起来打的时候咋不回来?她差点被锄头敲出一个窟窿那会儿怎地又不出现? 偏偏非要在他娘跌倒落地这会才回来。 要你何用! 长得帅在这年代又不能当饭吃。 苏玉兰没好气,眼皮也没抬直接越过他,抱着鸡蛋便要回自己的房间。 陆老太看着苏玉兰抱着鸡蛋就要走,连忙喊道:“快快,给俺抓住那个泼妇!别让她给跑了!俺的鸡蛋呀,你这个贱骨头,赶紧把鸡蛋儿还给俺。哎哟喂,俺的头要破了。” 见到陆老太跌坐在地,陆大嫂和陆志尧第一时间便是上前去扶。 苏玉兰见到男人的身影上前去,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冲着陆老太说:“鸡是我买的,那几只鸡每天也是我喂的,你凭什么要霸占这些的鸡蛋不让吃?” 陆家三兄弟里边,就数陆志尧最勤奋了。陆家成分不好,屯里不少人都看不起他们,公社给的地也是最难耕种的,可只有陆志尧不怕累不怕苦,硬是用自己的双手赚到了点钱,否则这个家连鸡都买不起。正是因为那股子勤力劲儿,不然去年抓壮丁去修水库,也不会选中他了。 所以,鸡是他们家出的钱,凭什么她还不能吃几个鸡蛋了? 苏玉兰睨了一眼陆志尧,又加了句:“我不仅今天要吃!明天也要吃!以后都要吃!” “你、你……”陆老太两手一甩,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陆志尧,骂道:“儿啊,你看……你看到这个泼妇的嘴脸了?!简直就是黑心婆娘!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她可要把俺摔死了!还有,你听听她说的话,什么叫她买的鸡?啊?俺跟你爹还没死哩!她以为这个家是谁做主?” 陆志尧脸上露出一个无法捉摸的神色,他深邃的黑眸朝苏玉兰那边扫了过去,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手上。 苏玉兰下意识抱紧了手上的鸡蛋,瞪了他一眼,随后走出了堂屋。 迎面而来的是陆家二嫂,她刚才已经听到了陆老太在骂什么了,此刻看着苏玉兰怀里的麻布袋,皱起了眉头:“老三家的 ,你这就不厚道了?就算今儿个老三在这,做嫂子的也要说你……” “闭嘴!”苏玉兰来火了,原身跟这个二嫂是最不和的了:“有你什么事了?” 这个二嫂以前还经常打她家大宝小宝,以前原身对孩子不管不顾,啥都不理。 可如今苏玉兰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苏玉兰直接从她身旁闪身出去,再也不管这一地鸡毛了。 陆家二嫂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咋了?老三家的这是把脑子给烧坏了? 看着苏玉兰的身影已经朝着西边的房间走去,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苏玉兰是把她给骂了? 想着刚才被苏玉兰骂了一脸屁,居然没有及时回怼,气得陆家二嫂在原地跺脚。 反了这是,我他妈是你嫂子!骂你怎么地! 可是人家苏玉兰已经抱着满满一袋子的鸡蛋回去自己房间里了。 恨啊! 9、第 9 章 第9章 这边坐在地上的陆老太看着苏玉兰头也不回地走了,当即赖在地上撒泼了:“没天理啊,儿媳妇欺负人呐!老三,你可看到这个毒妇是怎样对俺的?你瞧瞧她呀,好吃懒做,还装病逃避劳动!刚刚泼了我一身水,还要打俺!” 最后还不忘哀嚎一句:“俺的鸡蛋啊。” 陆志尧看着母亲的撒泼行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完后却说:“娘,她没有装病。” “我见到的,她也没打你。” 陆大嫂诧异地看着陆志尧,哟,你可真敢说。 “反了,反了。”陆老太握着拳头死命锤在胸口上:“这养的是哪门子儿子?分明就是头白眼狼!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呀,俺的命咋滴就那么苦呀!” 陆志尧没有理会陆老太的撒泼,只是跟她说:“娘,别坐地上了,会着凉。” 陆大嫂见状连忙扶起老太,“对,娘你先去把衣服换了,这一身湿哒哒的,容易热感。” 陆大嫂和陆志尧把陆老太从地上扶了起来,一站起来陆老太便甩开了陆志尧的手:“用你管!” 她捂着被撞痛的额头,阴阳怪气道:“这么能耐管你家媳妇去啊,俺这个老太婆还能死了不成!” 陆志尧:“娘,别说气话。” “啥气话啊!胳膊肘朝外拐的白眼狼,是不是得俺的脑袋破个窟窿,流血了你才信!” 陆大嫂听不过去了,忙说:“娘,老三家媳妇又不是外人。” 她是亲眼见着的,就是娘要用锄头刨老三媳妇,自己才撞到墙上去的。 这也怨不得人苏玉兰。 “滚。”陆老太抽回了手臂,瞪了一眼陆大嫂:“有你嘛事了?赶紧做饭去你!今晚不用吃撒?一个个都想要气死俺。” 陆二嫂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去扶着陆老太:“娘别气了啊,咱先去换衣服,可别着凉了。” 陆老太还念着她家老三会不会上前来哄她两句,可一转头就瞧见了陆志尧从柜子里拿了一瓶草药酒往西边房跑去了。 气得她原地跺了三脚! 造孽啊! …… 苏玉兰回到了房间那会,就看到了大宝小宝坐在了地上。 “怎么 坐地上了?”苏玉兰把鸡蛋放在房间里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上,随后走到孩子身旁,把他们拉了起来,坐到了床上。 六月的天气炎热,因为房间是西晒,才一会苏玉兰就出了汗。而更让她崩溃的是,这个房间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 苏玉兰走过去唯一的窗子那边,打算开窗通通风,谁知道窗口已经用几块木板胡乱地钉死,透过缝隙,苏玉兰看到窗外是鸡棚。 难怪了。 此刻的苏玉兰更加坚定了要自己当家做主的心,这个家,是没办法待下去的。 苏玉兰走回床边,看着俩娃身上的伤痕,杀千刀的,这要是晚半步,都要出人命了! 苏玉兰心痛:“这要是以后你阿嫲二娘她们要打你们,得撒腿就跑!” 大宝摇头,以前也不是没跑过,不过后果就是回到家来,被教训得更狠。 可现在不一样的是,以前娘也会追着他来打,今日里居然替他出头了。 大宝此刻看着苏玉兰,内心一股子崇拜感瞬间就冒出了尖尖来。 “你俩在这待着。”苏玉兰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娘去给你们找点药来涂涂这些伤。” 苏玉兰刚走到了房门口打开门,便瞧见了陆志尧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了门口。 “你来干啥?”苏玉兰没好气,不过问完才想起,这是人房间,不回这能去哪。 陆志尧瞧见苏玉兰心情不好,木讷地说了句:“我知道你没打娘。” 苏玉兰原本不想理他,可瞧见他手上的草药酒,便移了移脚步,示意他进来。 10、第 10 章 第10章 男人看到苏玉兰侧身的举动,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闪身进去。 那高大的身影立在窄小的房间,瞬间让空间变得更加逼仄了。 不过苏玉兰此刻才不管他长得高还是长得俊,谁伤害到她的孩子,她都要坚决反抗。 她决定要先发制人,声量扬高了几分:“你要是来给我说教的,那就不必了。我没做错,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泼你娘一身水!你要是觉得我泼妇,心毒,也可离婚一了百了。” 陆志尧哪里会想到苏玉兰一进门就说离婚这事,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分开太久,陆志尧觉得今儿个的苏玉兰跟以前截然不同,不管是谈吐还是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见陆志尧半句话不说,只站在原地垂着眸,苏玉兰更加有火气了,“就算离了,孩子也得归我。” 要是这俩孩纸在老太婆的眼皮子底下成长,以后还不知道得挨多少次揍了。 这年代啊,大家伙的管大事小事,绿豆事,就是不管棍棒教育。 还整日里鼓吹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苏玉兰越是这样说,对面男人的脸色便越发黑沉,“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话。” 然后又语气阴冷地回了句:“没人说要离婚。” 他没想过。 苏玉兰冷哼一声:“你娘可不那样说了?” 男人淡淡扫了她一眼:“她说的不作数。” 闻言,苏玉兰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表情,她娘说的不作数,那谁的话作数? 苏玉兰总算是收敛点气势,问:“那你来作甚?” 要是男人来当游说的,那她也不接受。 男人把草药酒往桌子上一搁,没有回答,只是问:“伤着哪里了?” “全身都伤着了。” 陆志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苏玉兰,怎么看也不像全身上下都受了伤。 不过女人却丝毫没有夸大的语气,直到苏玉兰说:“你看我做什么?我说的孩子!陆家宝被你娘吊在了树上抽了一顿,浑身都是伤痕。小宝也被抽了一身的伤痕,要不是我及时赶回来,都得皮开肉绽了!” 陆志尧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房 间阴暗,他一直没注意到俩娃身上受了伤。 下午那会他被大队长叫去了公社那修拖拉机,一回来便听到了村里人在围着他们家看热闹,才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了他娘拿着锄头要刨人,幸好苏玉兰闪得快,不然脑袋准会开个窟窿。 所以他根本不知晓孩子出了什么事。 陆志尧一声不吭走到了俩娃身旁,就着夕阳的余晖,这才看到了两人身上一道道红色的伤痕。 别说苏玉兰会心痛,就是他受过无数次伤,此刻也觉得触目惊心。 到底是毫无缚鸡之力的孩儿,还是他的孩。 大宝小宝看着亲爹的脸,瞪着大眼睛没哭,也没闹。 直到苏玉兰轻轻踢了一脚陆家宝,陆家宝懵懵懂懂,又生生挤出了半滴泪水:“爹,好疼。” 苏玉兰:“全身都是伤,可不疼死了,你阿嫲还真当畜生般抽了。” “让爹看看。”陆志尧拉过陆家宝,仔细观察了一番他身上的伤痕。 看着陆志尧一边给孩子上药,苏玉兰在一旁便一边给他灌输新观念:“你以后也不能随便打孩子,打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还更容易让孩子叛逆。孩子小不懂事,需要的是大人的正确引导。” 苏玉兰知道这年代打小孩是过于平常的事,但既然现在她接手了,就不能让任何人往她孩子的身上打。 就算是孩子父亲也不行。 陆志尧抬头望了她一眼,敛了敛眉,顿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给孩子上好药之后,陆志尧又看着苏玉兰那手:“你呢?” 苏玉兰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你伤着哪里了?” 苏玉兰打量一下自己,刚要说没伤着,不过顺着陆志尧的目光,却看到了手臂上已经瘀黑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会儿在堂屋,陆志尧看的是她手上的伤,而不是那一袋子的鸡蛋。 陆志尧看她还一脸懵,便掰过她的手,把袖子往上卷了卷。 苏玉兰觉着现在跟这个俊后生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点,这会儿来个肌肤接触,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我自己来就可。”说着便要拿他手上的草药酒。 男人沉声道:“别动。”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白色的皮肤下一片 淤青,忍不住道:“是我娘的不对。” 苏玉兰暗想,可不是,肯定是她的不对啊! 不过想了想,陆志尧该不会是想当和事佬,给他娘跟媳妇之间和稀泥? 所以他下一句该不会是:我替我娘给你道歉? 要是男人敢说出:我替娘给你道歉那种和稀泥的话,那她铁定跟他翻脸。 “啊——”突然男人手下用劲儿了,害得她疼出声来:“疼,疼死了。” “下次不要硬碰硬。”陆志尧手下的力度放轻了点。 “???” 苏玉兰感觉这人还挺可爱的,她不需要息事宁人。 她就是要争一口气,她需要的也是丈夫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她无辜地嘟囔着:“可不是,我小胳膊细腿的,哪能是你娘的对手,就只有挨揍的份。” 陆志尧闻言并没有答话,只是手上的力度越发轻柔。 这时,陆老太突然在他们的房门拍了个响翻天,还一边喊道:“苏玉兰,你这个小偷赶紧把俺的鸡蛋拿出来!” “你甭想在老三面前说三道四的,你就是偷了俺的鸡蛋!你要再不把俺的鸡蛋还回来,俺明儿个就去公社告发你!让全村人来批D你!” 看着苏玉兰又要火起,陆志尧按了按她的手:“你跟孩子歇一下。” “鸡蛋你留着。”末了,陆志尧站了起来,然后把他背回来的粗布袋给了苏玉兰:“这个收好。” 说完,陆志尧便走了出去,陆老太嘴里还一直嚷嚷叫骂着苏玉兰。 苏玉兰已经不想那些,等陆志尧关上了房门,便打开了面料已经有点破烂的粗布袋,然后把里边的东西一咕噜全部倒了出来。 哗啦啦的一阵,苏玉兰看到了一堆钱和粮票肉票布票什么的乱七八糟跌落下来。 11、第 11 章 第11章 陆志尧一走出房间,陆老太便鬼鬼祟祟朝里面看去,不过啥都没见着,陆志尧便把房间门关上了。 陆老太见不惯他向着媳妇儿的样子,顿时说话阴阳怪气的:“咋地?还怕俺进去跟她火拼不成?你这么护着她,俺还能动到她一根毛?这都啥世道了?自个儿亲娘都差点要被撞死了,不晓得关心一下。你那媳妇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竟然还要护着她,果然养儿就是给人家……” “娘。”陆志尧打断她的话:“不要在这说了。” 闻言,陆老太顿时勃然大怒,说话声音比刚才还要大上两分:“老三,你今儿个是啥意思?连说话都嫌俺烦了是?是不是那个泼妇在你面前说了啥是非?啊?” “俺就非得在这说!”陆老太怒目瞪了陆志尧一眼,便扯开了嗓子:“苏玉兰,你个小偷,赶紧把俺的鸡蛋还回来!” “娘!”这一回,刘志尧没有刚才那样的好语气了,黑着脸说:“孩子现在听到你的声音都颤三颤了,你还是离这远一点。”说着便拉着老太的手臂往院子里走。 陆老太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自己家儿子拉走了,那架势,好像在拉一条趴着不走的狗。 陆老太火气烧得更旺了,一把甩开了陆老三的手:“老三,你给俺说个明白,你这是啥意思?是不是嫌娘说两句都不行了?那以后俺是不是在你房门前还得绕着走?” 陆老太就不信了,村里哪家哪户的年轻敢顶撞嫌弃自家老母亲的! 陆志尧看了眼院里那李子树,树下有一条麻绳,还散落了一地的青色竹叶,竹枝,不难看出这就是他娘把陆家宝吊起来打的现场。 男人的脸色越发黑沉,指着一地凌乱:“你把孩子训得太过了,我刚看了孩子,浑身都是伤,现在孩子听到你的声音都要怕。” 陆老太听着老三的话,眼睛瞬间瞪得铜铃大,“老三你……瞧你这话说的,他偷吃俺的鸡蛋,俺还能惯着他了?孩子不听话就该管教!不管教以后要成了坏分子可咋办?” “一家人别说偷的。”陆志尧敛了敛眉,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闷头 就往厨房走去。 走了几步,陆志尧又想起了刚才在屋里女人对他说往后不能打孩儿,让大人慢慢引导。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老太,又说:“往后,管教孩子还是由我来。” 听陆志尧这一说,陆老太差点气死在原地,当即坐在了院子的泥地上打滚撒泼,嘴里蹦出了一串串骂人的话。 那一顿晚餐,陆老太心里有气,准备用孩子偷了鸡蛋,罚他们不准吃饭的借口灭一下陆老三那火气。 可陆老三却一早便说孩子和苏玉兰都受了惊,不来吃饭了。 气得陆老太差点把饭桌都掀了。 不吃饭,夜里不是得把她的鸡蛋偷偷煮了? 亏大发啊! 12、第 12 章 第12章 到得夜里,苏玉兰才拿了鸡蛋去厨房做了鸡蛋饼给孩子填肚。 那个晚上,认床的苏玉兰睡得并不踏实,也不仅是认床,更是因为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在。 虽然昨夜里,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不保以后不会,苏玉兰虽说不是不能接受,可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她感觉陆志尧好像也没往那处想,可能是考虑她生病了? 苏玉兰听着陆志尧浅浅的呼吸声,愣是想不明白。 一整夜脑袋都混混沌沌的,也没睡好。 到了五更天,并没怎么睡的苏玉兰便听到了陆志尧起床的声音。 五更天已经有点乌亮乌亮的,苏玉兰只瞧见了一道身影,脑袋昏涨地看了几秒,她也跟着爬了起来。 男人好像听到了她坐起来的声音,便对她说:“你不用这么早起来。” 刚起床的男人,声音带着丝沙哑,竟也意外的好听。 苏玉兰把声音压低,怕吵醒孩子,便说:“我也要去上工啊。” 可是内心想到要去田里刨地,苏玉兰便是阵阵的绝望。 她连锄头都不会用! 黑暗中,陆志尧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后也把声音放低:“今日不要去了,你病刚好在家歇一下。” 以前,只要他在家,苏玉兰便什么都指使他去干。 陆志尧觉着她是城里来的下乡知识青年,做不得农村粗重活也正常。 而且苏玉兰昨天发热,今天的天气准是炎热,要是又烧起来也不好办。 苏玉兰听到陆志尧这么一说,跟着下了床。 不过她并不是执意要去上工,而是给体贴的男人塞了一个土豆鸡蛋饼:“昨夜做多了的,饿的话吃点儿。” 陆志尧没留意到苏玉兰还给他留了鸡蛋饼,即便饼子已经凉了,不过他的鼻息还是闻到了丝丝的鸡蛋香。 还有属于女人身上那淡淡的皂角香,即便过了一晚,还是能隐约嗅到。 他把鸡蛋饼推回去:“你们吃。” 苏玉兰当然不能,直接把包裹好的鸡蛋饼塞到了男人破破烂烂的衣兜里:“你是壮劳动力,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好活。” 苏玉兰就着乌亮的微光看到 了男人那稀巴烂的粗布衣裳,脑子一热,便说:“得去县里买些布回来,给你做身衣裳才行。” 她昨天数算过了,陆志尧带回来的钱和各种票都挺多的,零碎的加起来有好几十块,还有各种粮票布票肉票之类的,多到吓人。 在这年代,苏玉兰都不敢相信她一次性能拿着这么多的票了。 苏玉兰怀疑陆志尧是一次性拿了一年多在水库干活的工资。 可原身的记忆中,陆志尧在水库帮工的工资每月准时让人带回家中,但还没让原身碰到钱,就全让老太抢去了。 那男人又怎么有那么多钱和票证? 陆志尧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垂着黑眸睨向近在咫尺的苏玉兰。 昏暗的房中苏玉兰并没察觉男人的目光,嘀咕道:“连补丁都破了几回,穿不了了。” 实话说,苏玉兰还没真正接受自己穿书了,可现在看到男人身上这一身破烂的衣裳,才真切感受到,她真是穿到了这缝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七十年代。 几秒后,男人才低声应道:“嗯。” 男人出去后,苏玉兰也没有了睡意,不过她也不想出去对着那个老太婆尖酸的嘴脸。 苏玉兰揣着一大堆零碎钱和票证心里也不踏实,便把箱子里的钱和票证分成了三份,分别藏好。 俗话说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毕竟这房间里任何一个柜子和角落都防不住贼。 13、第 13 章 第13章 一连两日,陆志尧都没让苏玉兰去上工。 于是吃惯了肉食的苏玉兰在第二天便花了两毛钱坐车去了镇上,因为大宝二宝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苏玉兰把俩娃也带上了。 她来到了民安镇打算买点面粉,给陆志尧做点白面馍馍,好让他上工带点去。 不过这七十年代的商品是统购统销的,去供销社准没错,不过在这个年代就算是有钱也不能随便买到想要的东西。 供销社就好像一个超级百货市场,小到针线纽扣,大到缝纫机自行车,都一应俱全。 苏玉兰带着俩娃来到供销社时,供销社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长龙中还时不时传来几句骂声,都要争破头了。 苏玉兰想要买几斤富强粉,可看着前面的人龙都要怀疑人生了。 陆家宝看着前面的人龙,问:“娘,我们要买什么东西呢?” 两个孩子超级好奇地看着县里的热闹境况,以前苏玉兰是从不会带他们出来的。 这还是第一次。 苏玉兰拉着他们的小手,答:“买点面粉,给你们做白面馍馍。” 小宝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过年那会吃过的白面馍馍了,此刻听到苏玉兰这么一说,高兴得就要跳起来了:“娘,是真的吗?真的白面馍馍?” 苏玉兰轻轻在他们的脑瓜上敲了敲:“嗯,不过前面人很多,希望到我们的时候能买到。” “一定能的,一定能的,我想吃白面馍馍!”两个娃兴奋跳了起来。 也许是上天怜悯她许久没吃过好东西,到得她的时候,富强粉还剩一市斤,总比没有的好。 苏玉兰要了一市斤的富强粉,又要了两市斤的建设粉,最后还买到了半斤猪肉。 几天没有肉进过肚的苏玉兰突然觉着这一小块的半肥瘦都让她流口水了。 买好了面粉和猪肉后,苏玉兰又去买了几种调味料,没有调味料的猪肉是没有灵魂的。 等买完调味料之后,苏玉兰才看到俩娃蹲在了一排书架前,上面堆放了很多的书。 想不到别的孩子都在闹糖吃,她家娃居然在看书? 苏玉兰蹲了下来,问:“想看小人书?” 陆家宝抬 眼看着她,一双黝黑的眼睛呆呆看着她,没敢应。 娘带他们出来已经很开心了,不能再要求给他们买东西的。 要是娘不高兴了,下次可不带他们来了。 不过小宝年纪小,并没有大宝那么多的思量,听见苏玉兰问,便点头:“嗯,想看。” 陆家宝瞪大眼睛,用手拉了拉小宝,“阿妹!说好不要买东西的。” 苏玉兰看着陆家宝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安抚说:“喜欢便买,娘有票。” 其实她也打算买点书看,这年代没什么消遣的,夜里总跟男人大眼对小眼,尴尬极了。 所以买些书回去看看也挺好。 再说了,如果没记错,还有一年半载高考就要恢复,提前预习也未必不好。 对比起粮食和副食品,书本的供应还是非常充足的。 然而大宝和小宝并不贪心,两人共同选了一本小人书便没要了,苏玉兰觉得他们乖巧的同时又心疼,最后又给他们买了糖果。 苏玉兰觉得这一趟收获满满的,开心地带着俩娃回了岗坳屯。 …… 苏玉兰已经两天没有去上工,也没跟陆老太一同吃饭。 陆老太一直想把鸡蛋要回来,可任凭她使劲儿拍门,里头的人就是不开。她想踹门,老三还护着她。 陆志尧如今好像也一心向着那个女人,她哭她闹也没半句宽慰的话。 心都拔凉拔凉的了。 陆老太连续两宿没睡好,一大起来便对着碗里的糙米粥唉声叹气的。 陆家二嫂把咸菜给端了出来,便宽慰陆老太:“娘您先吃点稀饭,可别气着自己了,身体要紧。” “哎,有猪肉也咽不下了。”陆老太心里脑里全是那几个鸡蛋,“要不是苏玉兰那个毒妇抢了俺鸡蛋,俺哪能两宿都没睡好?也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已经把俺的鸡蛋全吃了!心揪着啊!” 陆家二嫂放下手上的糙米粥,凑到陆老太耳边小声商量:“娘,别气别气啊,我看要不这样,咱俩趁老三家的出去了,就去她房间里瞧瞧。” 陆老太白了她一眼:“怎地去?俺也想去瞧啊,可那个婆娘整日里都待在房里,不知晓的,还以为她要在房里发蘑菇了。哎,怎地就这般倒霉遇到个好吃懒做的杀千刀, 她这么能吃,恐怕那几只鸡蛋已经没了!老天这是瞎了眼啦!” “娘,那几只鸡春儿要不就算了!人家老三只是心疼媳妇儿病了,给她几只鸡蛋补补,也情有可原。” 陆老太还以为陆二嫂最知晓她的心思,想不到也是个胳膊往外拐的! 陆家二嫂看陆老太就要发怒,便左右看了下,说:“这回老三从和田水库回来,两手空空的,我说呐,老三这么疼媳妇儿,指不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家婆娘了。” 陆家二嫂本来就想说这事了,不过这两日陆老太因为几个鸡蛋的事情,整日里骂大街的,一时也找不着机会提起。 陆家里边最能赚钱的是陆老三了。 虽然陆家成分不好,但禁不住人陆老三勤奋,肯吃苦耐劳,再说了,外貌长得俊也是能加不少分。 别人修水库一天就挣个死工资,可听大队长说,陆志尧修完水库回来后,还会修拖拉机,板车。 所以啊,陆二嫂猜想陆志尧说不定还有别的门路儿。 陆老太一听,果不其然变了脸色,一拍桌子:“他敢?老三他就不念是谁把他辛苦拉扯大?当初他娶媳妇,俺还四处给他借了钱!俺这个当娘的还没断气呢,他不得孝顺孝顺俺,还把钱给那个好吃懒做的丧门星!他要真敢这样做,俺这个当娘的准要扒他的皮!” 农村哪家哪户后生赚的钱不是都让爹娘拿着?陆志尧要是听了那个女人的话,连自家娘都不顾,那她就得要他好看! “哎哟娘先别急,我也只是说说,老三虽然疼爱他媳妇,可对娘你也是十分孝顺的,以前老三不都把他的工资给了你么?老三又怎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娘且安心。我就是多嘴说一句罢了,人老三就是去修水库,也不是军官,哪能有什么好东西带回来。” 可陆家二嫂越是这样说,陆老太的疑心便更重。 什么叫把他的工资都给了她?还不是她眼明手疾,抢得快。 以前老三的工资都是一掰开俩,让她跟苏玉兰分。 不过陆老太当然不愿意这么干,她肯定得全部拿了。回想起以前苏玉兰每回抢不过她便原地跺脚,哪里有昨儿那会彪悍?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真把脑子给烧坏 了。 不,想到苏玉兰抱走的鸡蛋,陆老太觉得苏玉兰这是把脑子给烧精了! 一想到老三把钱都给了那个丧门星,陆老太便更窝火了。 “俺就要瞧瞧老三这回是不是真的空手而回了!苏玉兰那个丧门星要是敢在老三耳边吹枕边风私藏工资,俺准要去公社告她!” 闻言,陆家二嫂笑了笑。 由她去老三房间搜,那肯定是不妥的。 说不定还会被安上个小偷的坏名声,她可不要干这样丢脸的事。 可陆老太出面就不同了,要是搜刮到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老三两公婆大逆不道了。 14、第 14 章 第14章 陆老太和陆家二嫂商量好,便鬼鬼祟祟走到了苏玉兰的房门前,一看门已经上了锁,陆老太嘀咕:“那婆娘啥时候出去了?” 陆二嫂摇头:“不晓得,肯定不是去上工。” 早上那会儿她才瞧见老三自己出门的,想不到老三会这么疼媳妇儿,从和田水库回来之后便不用苏玉兰那婆娘上工挣工分。 同是别人家的婆娘,陆二嫂不仅要上工挣口粮,还得为家里男人挣钱买酒买烟。 可人家苏玉兰不仅能吃好喝饱,老三还勤奋会来钱,人和人之间的命怎地差别那么大呢! 可酸死她了。 陆二嫂酸溜溜道:“指不定是拿着老三的钱和票去县里买好吃的呢。” 听到陆二嫂这么一说,陆老太的火气便更猛烈了,一边拿着铁丝开锁,一边骂骂咧咧:“老三这个白眼狼!有了媳妇便忘了娘,要是让俺发现他私藏了钱,看俺不剥他的皮!” 农村这锁要不是从门后上栓,基本上都防不住贼的,陆老太手上的铁丝钻了几回,锁便开了。 陆二嫂见状连忙帮着推开了门,陆老太一个箭步便冲进了房间,开始翻找。一开始陆老太不想翻乱他们的还东西,免得被老三那个婆娘抓住把柄又得磨她。 不过翻了一会儿,发现毛都没一条,陆老太便开始焦急地翻箱倒柜了。 直到在箱子底下翻找出一沓用废纸包裹着的软软玩意。 陆二嫂看到那沓东西,眼都发亮了:“藏得这么严实,准是钱了。” 陆老太闻言便手忙脚乱打开了来,果真是叠放好的钱和几张粮票。 陆老太看着手中那几张东西,惊喜的同时又燃起了几分怒气:“天杀的白眼狼!藏得这么严实,老三果真把钱都给了那个丧门星!可好哇他们,俺辛辛苦苦拉扯了他半辈子,居然还不及一个婆娘来得重要。俺看他这是良心都让狗刨了!” “娘,先别气了,咱们拿到东西就先出去。”也许是做贼心虚,陆二嫂看着陆老太手上的一沓东西,兴奋的同时又有点慌,忙着把箱子的东西堆放好。 陆老太虽然是长辈,可是进儿媳妇房里翻找东西,翻 出来的还是钱和票证。要是苏玉兰那婆娘告到公社那边去,即便是婆婆也占不着理,也是个会被戳脊梁背的。 两人鬼鬼祟祟走出房间后,便锁上了门,然后拿着那沓钱和票证飞快地跑回了陆老太的房里。 …… 苏玉兰带着俩娃回到了岗坳屯,虽然不是干农活,但坐了一回拖拉机也被震得够呛。 孩子第一次去县里,还买到了小人书,早已兴奋得也不知道疲惫是什么东西。在车上那会两个小不点便兴致昂扬挨在一起滋滋有味地看那买来的小人书,虽然他们看不懂字,但是看着书里那些小人儿,也能想象出不少东西来。 而苏玉兰给他们买的糖果他俩只吃了一半便不舍得,最后还小心翼翼用糖果纸包裹好,说要留一半回家吃,听得苏玉兰哭笑不得。 一回到村口,两个娃撒腿便要跑,苏玉兰拉住小宝,拿出梳子给她把头发梳顺,刚才坐车把她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 替小宝把头发梳好后,苏玉兰又拿出一个在供销社买的发夹给她别上,然后叮嘱她:“别跑太快了。” 小宝摸了摸娘给她别上的发夹,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是娘给我买的?” 苏玉兰顺了顺她的发丝:“嗯,女孩子别上这个,好看。” 苏玉兰以前便想,以后要是自己有个女儿,铁定要给她买漂漂亮亮的小裙子,还要给她留长长的头发,给她编发。 想不到自己现在还真有了女儿,长得还特别可爱好看,要是能把头发留长,然后再胖点儿估计会更可爱的。 苏玉兰这会便想,一定要让日子过得更好,还要让孩子们吃上肉,吃上白面馍馍,多看点书。 陆家宝看着妹妹头上的发夹,说道:“阿妹,你头上那个好漂亮。” 苏玉兰还以为陆家宝会不高兴她只给妹妹买了东西,但现在看来陆家宝并没有不高兴。 小丫头听见阿哥和娘都说她漂亮,甜丝丝地笑了:“谢谢娘。” 她觉着娘越来越温柔了,娘还买了白面粉和猪肉,说要给他们做白面馍馍。她真的越来越喜爱娘,希望还能跟娘再去一次县里,还能再买一本小人书。 苏玉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跟他们说:“嗯, 去玩。” 整条村里的孩子都上蹿下跳的,他们这个时候也正是爱玩的年龄,苏玉兰便没再管他们,打算先回家把肉子包做好再叫他们回家吃。 忙活了一整天,被晒得够呛的苏玉兰回到陆家院子便是到天井打了一桶水洗手洗脸。 洗完手后,苏玉兰喝过水又歇息了半会,便准备去厨房做肉包子。 不过今天买了好几斤面粉,为了不给别人占了便宜,苏玉兰把余下的建设粉拿回房间,刚走两步,便发现了不对劲儿。 陆二嫂和陆老太的草帽和扁担怎么都在院子里? 她连忙走回房间,却发现门锁被打开了,奇怪,出门时明明上好了锁,这会儿怎么锁是开着的? 莫不是遭贼了? 苏玉兰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推开了门,房间里面看样子不像有人进来过,不过苏玉兰还是第一时间去翻找那些钱和票。 一看,竟发现少了一份! 这些不要脸的,居然趁她不在家偷钱! 简直就是畜生! 苏玉兰怒气冲冲,挽起了衣袖便往门外冲去,才走出院子,便见到了陆二嫂家的大旺一手揪着陆家宝的衣领,双脚离地。 陆家旺一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表情凶狠,“你娘是小偷偷了阿嫲的鸡春儿,想不到你个怂逼也是个小小偷,居然敢偷别人家的小人书了!跟你娘一样是个坏分子!你个不要脸的小偷,你有什么资格看书!”说着便把陆家宝手上的书抢走了。 陆家宝年纪小,在十二岁的陆家旺面前幼小得像只小狗,此刻被揪着衣领,脸色涨得红红的,“我没偷,这是我娘给买的。” 陆家旺把书抢走之后,一个松手,便把大宝推倒在地上,“咚”地一声,还叫嚷着:“哟,你的小偷娘还有钱呐?可别又是偷的啊,哈哈哈……” 苏玉兰见此情形,火气冒得更烈了,匆匆上前便是给了陆家旺一个狠狠的巴掌:“你个狗崽子,谁他妈让你动手了!谁他妈让你打我儿了!” 陆家旺是陆家长孙,平时被他阿嫲宠得无法无天的,因为个头大,在村里也横行霸道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得有点懵的。 可还没等他还手,苏玉兰第二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在他另一边脸上:“我 他妈告诉你,你娘才是个小偷,偷了我的钱!还有你,这样抢我的儿的书,是强盗!你们才是坏分子!” 陆家旺虽然在村里横行霸道,但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会儿被打得脸生痛生痛的,瞬间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要告诉我娘,你个坏女人打我!”说完,便朝堂屋跑去。 院子里的动静这么大,陆老太和陆二嫂也从房里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看到了捂着脸哭的大旺。 陆二嫂又疑惑又担忧地问:“大旺,这是咋地?你哭撒子啊?”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野,长大后更野了,连他爹都几乎要管不了,怎地会被人欺负到哭了? 陆家旺指着院子的方向,抽泣道:“娘,是大宝娘,那个小偷打我!” 陆二嫂一听是苏玉兰打她的儿子,火气直冒三丈,撸起了袖子,便朝院子走去,一边骂咧道:“苏玉兰你个杂碎,竟然敢打我儿子!” 苏玉兰的火气已经抑制不住了,尤其是面对这些手段肮脏的人,偷她钱的人,咒骂也不足以让她泄愤。 在陆二嫂刚走出堂屋门口那瞬,苏玉兰抬起一腿,直接给她的肚子来了一记无影脚:“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把钱还我!” 15、第 15 章 第15章 苏玉兰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居然趁她不在家撬锁偷钱! 这回不给她们一点教训,让他们长点记性,下一次指不定偷的又是什么东西了! 也要让这两人记着,她也不是好惹的人! 苏玉兰一脚把人一脚踹跌在地之后,便气势冲冲走进了堂屋,“不要脸的东西,还钱!” 陆二嫂整个人跌坐在地,不仅肚子疼得半句话说不出,气都差点被踹断了! 陆老太看着跌落在地的陆二嫂,也没说帮着扶一下,只是硬着脖子,叉着两边腰,对着苏玉兰嚷道:“俺看你才不要脸,啥子钱不钱的?你这疯婆娘可别在这搞事啊,俺可不怕你!一进来就说逮着人说偷你钱,你他娘滴你有证据么?你这随口就来你咋不去抢哩?” 苏玉兰就知道这俩婆娘嘴硬,“行啊,你们不认是?我倒是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的木头硬了!”话落,苏玉兰便抄起旁边的木凳子。 陆老太叉着腰,瞪她:“就你就你!俺看你还敢打俺不成?你敢动俺一根头发,俺就去公社告发你!” 苏玉兰阴笑一声,直接越过了陆老太,一个用力手起手落便把木桌上的茶壶杯子乱砸一通。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已经被砸得变形的茶杯茶壶应声落了地。 当中还夹杂着陆二嫂的尖叫声和陆老太的咒骂声:“哎哟俺的茶壶杯子哩!” 苏玉兰才不管他们,这头把桌子上的打砸完,又转去了另一头砸碗和碟,眼看着碗碟被砸个稀巴碎,陆老太一个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哭喊道:“俺的亲娘姑奶奶哟,你把俺打死算了,别砸俺的碗呐。” 看着木凳子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苏玉兰总算是泄了点火,把木凳子往摇摇欲坠的木桌子上用力一搁,“咚”地一声。 “我再说一遍,再不还我钱!我跟你们没完!” 恰好是这会儿,陆家下工的人也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苏玉兰的叫骂。 等他们一进门看到堂屋的一片狼藉,顿时就惊讶得闭不拢嘴。 这都发生什么事了! 陆大嫂见陆老太躺在了地上,连忙走了过去,问:“娘这是 咋的了?” 陆老太一看是陆家的人下工回来,扯开嗓子就哭喊:“老三媳妇欺负人呐,救命呐!这日子没法过了!俺不要活了俺不能活了!” 陆家老二陆志林听着自家娘的哭喊,不紧不慢地把头顶的草帽拿了下来,问:“老三他媳妇,这是嘛回事呢?你看这……” 晚上还咋吃饭了? 陆二嫂一看是自家男人回来了,也顾不上肚子的疼痛,一下子便爬了起来走到男人身旁:“老二啊,老三他媳妇不仅把东西都砸坏了,还用脚踢我,她她她还打了大旺!” 陆二嫂一句话也没提钱的事,苏玉兰闻言顿时就要火了,可二哥陆志林也是脸色黑沉地看着她。 苏玉兰才不怕他,就在陆志林朝他走来的时候,一个身影闪身走到了苏玉兰面前。 男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只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一听那低沉的声音,苏玉兰便知道是自家男人回来了。 她更是没什么可怕的了,直接站了出来,指着陆二嫂和陆老太:“她们俩趁我不在家撬开了我们房间锁,偷了我五十块和一些粮票肉票!” 在场的人顿时傻眼了,撬锁,偷了五十块和票子? 在这年头,大家把钱和票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要真被偷了钱和票子,那不得跟人拼了老命? 更别说还是五十块的巨款了! 陆老太闻言也是呆愣住了,此刻也顾不上演戏,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苏玉兰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什么五十块!那里边就只有二十块!”然后陆老太看着陆二嫂问了一句:“二嫂你说是不是。” 陆二嫂猛点头:“就是!里边就只有二十块跟两张粮票!什么五十块!你这不是冤枉人……”吗? 一个“吗”字还没说完,陆二嫂才惊觉苏玉兰这是套他们的话! 什么五十块二十块! 上当啦! 苏玉兰暗地笑了一声,“承认了?就是你们撬锁进屋偷了我的钱!赶紧还钱!” 看着苏玉兰那一副得意的嘴脸,陆老太也不想跟她装了,叉着腰仰着下巴对着苏玉兰说道:“这钱是你苏玉兰的吗?那是我儿的!你跟俺嚷嚷什么啊?俺跟你说,儿子养娘,天经地义!俺还没说你呢 ,就知道在我儿耳边吹枕边风,还私藏了钱!你这丧门星安的什么黑心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陆老太说话丝毫不带喘的,又拉着嗓子对着陆志尧说:“老三,你今儿个也看到你家婆娘的恶毒了?不仅打了二嫂还把家什儿都砸了个稀巴烂!你说有她这样当人儿媳妇的吗?俺说啊,要是你们再晚一点回来,指不定连俺都要拍死了!这样的婆娘,谁家敢跟她住?老三你今儿个说句准话,现在就把她给休了!” 再不把她休了,以后可不是有得她闹的? 这次砸家什儿,指不定哪天就把人给砸了! 再说,苏玉兰竟然敢私藏着老三的钱,这样的婆娘是养不熟的! 早就说不能娶城里边的知青,农活干不得,心眼儿也坏。 这回藏了二十块,下一回指不定就要藏二百块了! 没有老三那钱,这个家还撑得下去? 儿子的钱,哪能让她给全拿了?要拿也是她这个当娘的拿! 陆志林和陆二嫂对看了一眼,等着看好戏呢。 要是老三他家的真把钱藏了,以后老陆家可要怎么活? 哪能让她一个人全拿! 陆二嫂倚着陆志林,“哎哟”一声:“刚才二嫂可要把我给踹死了哟!可没见过有谁打嫂子的!我的大旺也惨呐,无缘无故也被打了,今晚该夜啼了……” 陆老太:“老三你要是不赶她走,那就俺走!” 苏玉兰看着这群人合起来欺负她,早已隐忍不住,迈出一脚去,准备撒泼。 可下一秒便被男人拉住了手,只听陆志尧沉着声说:“那就分家。” “既然不敢一块住,那就分家。” 陆老太一听便懵了,她要老三休了这个泼妇,不是要分家! 陆志林和陆二嫂更是傻眼了,分家?分什么家?分家以后谁弄钱? 陆老太反应过来,顿时就气炸了:“分家?分哪门子的家?分家你上哪去住?俺还没死呢!你便不想养爹娘了是?”陆老太又看向了苏玉兰:“是不是你这个狐狸精?在俺儿面前说什么话了?是不是你让他说分家的?啊?你长个啥黑心子哟!” 眼看着陆老太扬起一手就要往苏玉兰扑去,陆志尧稳稳地把人给拦住了,再次道:“娘,分 家之前你先把钱还给苏同志。” 这一次,陆老太是彻底的傻掉了。 听听,听听这是一个儿该说的话么! 陆老太见陆志尧心意已定,她连忙拉出自家男人来:“陆老头子!陆老头子你死哪去了!没死你便说句话啊你,连你儿也往俺头上撒了!” 陆老头子一直没说话,拿起桌上的一片瓷碗的残瓦,又扔在桌上:“分了也好,省得每日里吵吵闹闹的,家不成家。” 说完,陆老头子便背着手往房间里走去,很快又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沓东西,说:“把钱还人,别整个为老不尊,让村里人笑话了。” 陆老太看着陆老头把刚从苏玉兰房间里拿的钱和票子,还没焐热呢,这会儿又还给了苏玉兰,心里头闷得慌,只得锤了自己心脏两下。 分家了,不能活了不能活了! 陆二嫂和陆二哥看着拿钱又回到了苏玉兰手里,顿时像被割了肉。 肉疼死了。 苏玉兰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不仅是拿回了自己的钱,男人居然还说分家。 原本她打算自个儿说分家,她没考虑陆志尧。 要是他不想分,可以自个儿留家里,那她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走。 毕竟这个年代的男人大部分都是愚孝的,要是哪个女人敢说分家,指不定还会被男人打,打完指不定还会被赶回娘家。 幸好,他不是这样的人。 苏玉兰美滋滋地想,分家好啊。 意味着以后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了,以后想吃肉就吃肉,想做白面馍馍就做白面馍馍。 陆志尧没有再多说一句,看苏玉兰拿回了钱便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堂屋。 全然不顾身后一地狼藉和一声声的叹息哀嚎。 16、第 16 章 第16章 陆老太看着陆志尧和苏玉兰头也不回的身影,当即坐在了地上咆哮:“老娘还没死哩,分哪门子的家!俺不要活了!儿子儿媳妇都欺负人!” “老头子!都怪你都怪你!不劝着便算了,你还同意分家,分什么家?有你嘛事了?分家他们去哪住?房子莫得房子,睡猪栏去吗?” 陆二嫂也不想分家,这个家明显就是陆老三最能赚钱了,这会儿要是分了家,以后可得怎么办啊? 陆二嫂便说:“爹,这不是让村里人笑话吗?哪能说分家就分家,像娘说的,老三啥都没他们能去哪儿住?” 陆老头深吸口烟:“该咋办就咋办,你们一个个的别整日里指望着老三,哪能好处全让你们占了?没地儿睡就睡柴房去。” 陆老头前几年患过一场病,那会儿送到了城里医院,说要做手术,手术费就得好几百。那会儿穷得叮当响,别说这么一大笔钱了,家里都吃不饱穿不暖。他想着死了便死了,可就是老三厚着脸皮问支书和大队长借了钱。 那会儿他们老陆家借钱可不是写一张欠条那样简单,陆家以前是地主,都不知道被批评过多少回,现在还整日里被人家戳脊梁骨,日子难得很。 人老三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如今有了孩子媳妇想要分家,他觉着也不过分,毕竟,总不能一大家子十几口都依仗他。 那得多累。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 陆老太听到老头子这么一说,哭得更是大声了:“啥好处不好处啊?俺是他娘,他孝顺俺是天经地义的!得了得了,以后你甭要说话了!俺就要看看他们一家子要去哪儿睡搁哪儿吃,最好他们以后别求着俺说要回家来,那俺以后可什么都由不得他了!” 陆家大嫂看着一屋混乱,看着老三一家走出去院子门口,心里艳羡着。 …… 苏玉兰刚才回去房间带了衣服和在县里买的面粉和猪肉便出了来。 陆志尧便带着苏玉兰和俩娃走出了陆家的院子,院子外早已经围观着一堆看热闹的村民。 陆志尧管不着别人,只是拉着苏玉兰和孩子便走,俩娃都好奇 地看着爹和娘。 陆家宝听着别人的指指点点,以为是因为自己和陆家旺打架了,被阿嫲赶了出来,当即红了眼眶:“娘,我以后不会再跟大哥打架了。” 苏玉兰摸了摸孩子的头,宽慰说:“不是你的错,这次是大旺的不对,要是有下次,娘还是会帮你出头。” 陆家旺那小子净会欺负弱小,他爹娘不教,就由别人来教。不给他点教训,以后可不晓得会怎么欺负家宝了。 陆家宝似乎还不相信,既然是大旺的不对,为什么是他们被赶了出来? 陆志尧低头看了眼儿子,一眼便看出他的疑惑,便说:“从今日起爹带你们住到别处去,就我们一家四口。” 对于分家,孩子可能还没有具体的概念,不过长大点便好了。 不过陆家宝脑袋还是精灵的,直接问:“那以后是不是也分开吃饭?” 陆家人口十几口,陆老大一家六口,老二一家六口,他们是四口,加上两老,足足十八口人,平日里一锅饭总是不够吃,这顿吃了,下顿饿着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几天前,就是娘给他们做了鸡蛋羹那天,因为打猪草晚了点回来,二娘就没有给他们留吃的。 苏玉兰想到吃饭的事,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面粉和小半斤猪肉:“嗯,以后都分开吃。” 小宝拉着苏玉兰的手,摇了摇她:“娘,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对哦,现在要去哪儿? 苏玉兰以前还没嫁给陆志尧之前是住在知青宿舍的,不过跟她一趟下乡的同志,有些知青之间结了婚,有些娶了胜利大队的女子,基本上都成了家。 现在知青宿舍里,都是前段时间下乡的同志,苏玉兰跟他们并不熟。 有是有,不过就只有一个陈丽娟。 想到那陈丽娟,苏玉兰便是一阵恶心。 今晚她宁愿睡鸡棚,也不愿求她。 身旁的陆志尧抱起了小宝,边走边说:“爹有办法,爹带你们去找大队长。” 说完又接过苏玉兰手上的一个袋子:“我来拿,你带着大宝。” 苏玉兰来不及拒绝,男人已经拿过她手上的粮食,一手还抱着小宝,走在了前头。 苏玉兰没理他,拉着陆家宝的手跟在他的身后,男人的身影挺拔,脚 步沉稳,走在前面好像一棵大树,能为她遮风挡雨似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大队长那边。大队长见到是陆志尧,很快便让他们进了门。 不过大队长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见到陆志尧拖家带口,基本上猜到了一二。他早就知道陆老三媳妇跟他娘并不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想必这次也是吵了架。 陆志尧说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直接就跟大队长提起要找个房子,房子不用太好也不要求太大,就是要个落脚的地方。 撇开陆家的成分,大队长对陆志尧还是挺看好的,不仅是因为他吃苦耐劳,前几年为了他爹借钱治病,也看得出他本是个孝顺的人。 这次吵架出走,肯定是有内情。 陆老三这么一个老实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儿。 大队长看着陆志尧和他身后的妻儿女,干脆地说:“搁拖拉机那个地堂旁有个茅草房,之前是放农具的,前段时间农具多了也不够地儿,所以公社便空置了出来。不过那边一下雨就会漏水,你们要是不介意,就先住那边。” 陆志尧看了眼苏玉兰,那眼神似乎是在问她的意见,苏玉兰对上男人疑问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茅草房,也总比跟他们住一块好。 至于家什儿,就慢慢添,谁也不可能一步登天的。 陆志尧主要就是看苏玉兰意见,他哪儿不能住?就是睡鸡棚也能行,可是不能委屈了自家婆娘。 “大队长,有劳你了,茅草房也没关系,只要能有个地儿落脚就行。” 大队长笑了笑:“不劳不劳,以后你们住进去了还能帮着点看管拖拉机,我也省得每晚夜里去看了,你们不介意便好。” 于是,大队长便带着他们去了茅草房,那处茅草房是村尾了,附近只有零星几户知青落脚农村的家。 大队长为人热心,最后还帮忙着打扫了一番才回去。陆志尧送了大队长出去,在门外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苏玉兰看着大队长拍了拍陆志尧肩膀才离开。 看样子,大队长对陆志尧是挺不错的。 男人送走了大队长,才走进了茅草房,看着苏玉兰还在整理屋里的东西,他便上前去帮忙搬开那些木板。 末了,男人说了句:“委屈你在这边住了。” “这算不得委屈。”苏玉兰有句说句:“比以前好多了。” 就算是茅草房也是他们的家。 一个由她做主的家,真正的家。 17、第 17 章 第17章 有陆志尧的帮忙,茅草屋很快被打扫干净。把东西收拾开去之后,苏玉兰发现这个茅草房也挺大的,到时候用东西隔一隔还能间个房间出来。 现在的屋里面空空荡荡,但幸好有一张木桌能用一下,地下还堆放了几块木板,今晚也可以将就睡一下。 晚霞的余晖已经消散,此时村里边有点儿静悄,除了田间蛙声鸣叫,就是村民呼喊孩儿回家的声音,一切显得多么的恬静美好。 摇曳的油灯光下,陆志尧看着女人窈窕的身影在窗边整理着,她手中拿着一块粗布,拭擦着窗边的灰尘和蜘蛛网,她蹬着脚,伸长手一摇一摆地操作着,藕白的手臂跟被沾得发黑的粗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衬得她的肌肤白得发光。 六月天天气炎热,甚至能看到女人的后背被汗湿了些许,乌亮的发丝贴在了白皙的后颈处,也被汗湿了。 陆志尧咽了咽口水,随后上前去,从苏玉兰的身后接过了她手上的粗布,说:“我来。” 男人刚刚收拾完,身上汗津津的,衬得臂上的肌肉紧实有致,苏玉兰目光顺着那汗水而下,看到了男人虬实隐约的肌肉线条,脸上一热,小心脏也跟着呯呯乱跳起来。 她直接把手里的粗布给了他:“那我去做点吃的,现在有点晚了,今晚吃面条。” 茅草房的窗沿有些高,反正自己够不着,干脆让给他去做。 既然他们是夫妻,也不用那么见外了,尤其是现在已经分了家,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就由他来,省得白长这么高个儿了。 当然,苏玉兰也不会说什么都依仗男人,她虽然不能做田里的粗重活,但给他们做点好吃的,还是有办法的。 也许是分了家,苏玉兰心里乐着,竟不自觉地哼了两句小曲。 看着女人窈窕的身影从身旁而过,陆志尧有片刻的晃神,她刚才是笑了? 来时大队长还借给了他们一个锅,是之前知青宿舍淘汰下来的,缝缝补补了无数次之后还是有两处漏水,便淘汰了下来。不过也不是不能用,将就着应该也能煮一顿。 幸好今日去县里买了调味料,当时 留了个心眼便多买盐和几两油,想不到现在便能用上。 苏玉兰首先在面粉中加了点盐进去,增加点韧性。然后一边加水一边搅拌,等搅拌成了面絮状便开始下手和面。揉了好一会儿后,手下的面团变得有点偏硬光滑,她便放在一旁让它醒发一下。 处理好面粉后,苏玉兰又拿出了今儿个买的半肥瘦,本来打算做肉包子的,不过有点晚了,肉包子就留着下次,以后日子长着呢。 这年头的猪肉肥瘦均匀,虽说是半肥瘦,但肥的部分也不是太多,苏玉兰想了想还是把猪肉给剁碎了,等会儿熬个汤底。 才把猪肉剁好,大宝和小宝从冲着回了来,手里还拿着几棵郁郁青青的篱笆菜,陆家宝把菜放到了临时搭建的灶台,说:“娘,我把菜摘回来了,今晚我们吃什么?” 看着苏玉兰剁好的猪肉碎,还没开始煮,陆家宝已经流口水了。 苏玉兰拿出了醒发好的面团,说:“今晚娘给你们做面条吃。” “面条?是一条条那种吗?”即便是面条,俩娃都没怎么见过,别说吃过了。 “嗯,再等一会,娘现在擀面。” 苏玉兰把醒发好的面又揉了几下,然后在板上开始揉,然后又用擀面杖开始来来回回抻,白面在她反复的操作下变得柔软而有弹性。然后苏玉兰又在俩娃吃惊的目光下把一小团一小团的面用两手抓住,然后边摔打便拉伸。 那白白的面团很快在苏玉兰的手下成了长长的面条,看起来又漂亮,又有韧劲。 肯定很好吃了。 陆家宝在苏玉兰做面条的时候便帮忙烧火,等水开后,苏玉兰便把面条放了进去,等到滚烫的水把面条烫成了形,苏玉兰又用筷子搅了搅,等面条煮好了,便上了碗。然后,又把家宝摘回来的青菜烫了一下。 弄好了面条之后,苏玉兰想起上回从陆老太那里拿的鸡蛋还没吃完,便往猪肉碎里打了两个鸡蛋,热油在锅里面呲呲的响,猪肉碎一倒进去更是叫得厉害,但空气中渐渐扬起了阵阵肉香,让人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馋得很。 “娘,好香哦。”小宝蹲在灶膛前,火光映得她脸蛋都是红彤彤的,可爱得很。 “香的话多吃点, 面条好多。”苏玉兰宠溺道。 这一次,能让孩子和男人吃得饱饱的,不用挨饿了。 陆志尧刚走进来便看到女人脸上温柔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短短的一小时里,女人脸上的笑容比往常要多多了。 他看着女人和孩子围在灶台旁有说有笑,心底越发的柔软。 还记得当日从和田水库回来那天,他也曾见到过这样的画面。现在这一副画面再次呈现在他眼前,原本的不真切感,突然又清晰了起来。 如果以后也是这样的,那也挺好。 这时候,熬好了汤底的苏玉兰也看到了男人的身影,便说:“就快做好了,你们去洗个手,我等会把面端出去。” 孩子们一听面条做好了,瞬间跳了起来,连忙跑去洗手,只剩男人还待在原地。 苏玉兰便朝他说:“你也先去洗个手,一下子就好。” 男人朝她径直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我帮你。” “没什么要忙的了。”苏玉兰低眉顺眼,哪怕脸上没有笑容,但也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是愉悦的,她问了句:“是不是太饿了?” 也是,男人下工回来便是说要分家,然后又去大队长那边找地儿落脚,刚才又打扫了一番,肯定是饿极了。 苏玉兰用筷子从碗里边夹起了一条宽面,然后嘟哝着嘴,吹了吹,送到了陆志尧嘴边,另一手还在面条下兜着,唯恐面条掉了下来。 她说:“来,先尝一尝。” 男人黑黝黝的眸子瞬间愣住了,疑惑地看向朝他举着筷子的女人,此刻的女人离他有点近,鼻息间骤然嗅到了她发上的淡淡香气,让他的心脏难以控制地乱跳一番。 苏玉兰看着男人呆愣的表情,把手上的面条直接贴近他的薄唇:“怎地?今晚不想吃面条?” 听到女人仿似生气的话,陆志尧忙张开嘴:“想的。” 怎么会不想? 苏玉兰找到了机会,直截了当把面条塞进了他的嘴里,“想吃就先吃点,现在就只有我们在,不用担心别人闲话。” 韧劲十足的面条盈满了口腔,唇齿间都是满满的食欲,陆志尧虽饿,但满腔那无法宣泄的狂喜让他不得不细嚼慢咽了起来。 “好不好吃?” 陆志尧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吃。” “那你去洗手,我已经煮好了,马上就可以吃。” 陆志尧觉着也不能待下去了,转身便出了去,苏玉兰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男人刚才那涨红的脸,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18、第 18 章 第18章 苏玉兰把面条给分成了几碗,锅里还剩余了一些,肯定足够他们几个人吃了。 苏玉兰端面进来,在屋里头瞧了瞧并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便问窗沿的两个娃:“你们爹去哪了?” 不是已经告诉他可以吃面了么?怎么还出去了? 莫不是害羞了? 这可怎么成?就吃口面就害羞? 两个娃在窗沿吱吱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苏玉兰便放下手里的面条,边朝他们走去边问:“大宝小宝你们都洗手了没?你们在看什么?” 外头乌漆嘛黑的,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有什么东西可看的? 陆家宝满脸堆笑,说:“娘,窗沿这边有股香味,可香了。”说完陆家宝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洋溢出一个满足又贪鲜的表情。 连小宝也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软糯地说着:“娘,真的可好闻了,以前咱们房间都是臭臭的,这里很香很香。” “什么香?哪儿有香了?”苏玉兰疑惑地走到了窗沿,恰好是这会男人从外面回了来,手上拿着两座木墩。 苏玉兰对上他的目光,发现男人的脸上此时还有小小的红晕,怪可爱的。 陆志尧垂下眼眸,解释道:“这边没有凳子,刚去外头找了两个木墩先坐着。”说完,他才发现妻儿女站在了窗沿,看样子好像在看些什么,不过外面一片漆黑的,能有什么东西看? “哦哦,你是去找木头了啊。”对上男人疑惑的目光,苏玉兰便说:“刚才大宝小宝说这边有很好闻的气味,是不是附近有什么野花?” 这附近是村尾,以前陆家院子是在村头那边,苏玉兰很少过来这边。 “没有花。”陆志尧答,然后他侧过脸看了眼漆黑的地堂外那隐约可见的拖拉机,才迟缓道:“应该是拖拉机的柴油味。” 挺多孩子喜欢闻这个味。 陆家宝眼睛亮了亮:“对对对,就是拖拉机的味道,我闻过。”说完,又吸了口。 苏玉兰失笑,原来他们说的是拖拉机的味道啊,她算不上喜欢,不过也不会讨厌。那拖拉机现在没开着,那股柴油味只有 凑到了窗沿才闻到些。 小宝拉了拉苏玉兰的手,声音软糯软糯的:“娘,我们今晚是不是住这儿?我也喜欢这味道。” “对啊,住这儿。”苏玉兰抱起了她,在她脸上亲了亲,小宝的脸蛋洗干净了,现在显得粉嫩粉嫩的,好可爱。 “那太好了,我喜欢这里。那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住这里了?”小宝看着苏玉兰,刚才娘是亲了她吗? 陆家宝吐槽:“娘,我也喜欢这里,以前的房间都是臭臭的。”说完,还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惹得小宝嘻嘻笑。 以前在陆家的房间恰好是西晒,夏热冬冷,窗外还是一个鸡棚,环境确实恶劣得很。 苏玉兰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心疼极了。 那个房间原本是陆二嫂睡的,原身看那边离堂屋远,想独自住得清静,便闹了一阵,终于磨烦了陆二嫂给她换了过去。谁知道后来有钱养鸡了,陆老太便霸了块自留地用作养鸡堆粪,冬天不怎么觉得,可一到夏天就臭气熏天的,陆二嫂没少在原身面前说风凉话。 幸好,现在搬走了。 不过小宝说的永远住这里应该也不可能,先不说这里是公家地方,再说了,这个茅草房,估计也扛不住风雨。 没等苏玉兰回话,陆志尧便回答道:“这里是队长大爷借我们暂住的,等双抢过去爹就给你们盖新的房子。” 听到男人的话,苏玉兰内心是兴奋的,这么说,陆志尧是已经决定分家也分户了?不然他去哪儿要地盖房子? 如此想,苏玉兰对男人的印象更好了。 分家分户,代表粮油本那些也分开了,不用再十几口人一起算工分。 以后爱吃肉吃肉,也不用理会别人家的了。 “好了,我们先吃面,你们都饿坏了?”苏玉兰抱着小宝走到桌旁,桌子比较老旧,但好在还稳当,不会摇摇晃晃。 两个孩子看到满满当当的一碗面,脑袋已经把那拖拉机的柴油味抛之脑后了,眼里边只剩下碗里那白软的宽面,马上就捧起碗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也许是面还有点烫,俩娃一边哈赤哈赤呼着气,一边还吸溜着面,一看就知道饿坏了。 “娘,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陆家 宝喝了一口汤,金黄金黄的鸡蛋里边居然还有肉末,一时间满口都是面的粉香和肉的鲜香,好吃得都要掉眼泪了。 这段日子真是他过得最高兴的一段日子了,娘不仅带他去了县里,还买了小人书,今儿个还做了面条,陆家宝觉着今夜里好像是过年似的,不,简直就是比过年还要好。 “别吃这么急,小心烫着了。”苏玉兰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和肉末夹到了俩娃的碗里,孩子应该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两顿猪肉,他们还在生长期,不吃点肉怎么行。 而一旁的男人趁她不注意,把一块大大的肉末煎鸡蛋夹到了她的碗里。 苏玉兰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鸡蛋,对上男人的目光笑了笑,问他:“好不好吃?” 男人看着她脸上那柔和笑,嘴边还露出了两只笑窝,顿时看愣了,傻傻地点了点头。 苏玉兰说:“锅里还剩了很多,等会你自己去装。” 听到女人的话,男人终于放心地大口吃了起来,三两下一个碗便见了底。 上一回他见到了苏玉兰做过一次鸡蛋羹,没想到她还会做面条,那会儿的鸡蛋羹没吃,今天的面条非常韧爽,好吃极了。 分家的第一顿饭,他们都吃得饱饱的,两个娃娃这次没有再捧碗舔了,因为太饱了,他们还没吃过这么饱的! 这种感觉真的太幸福了。 …… 苏玉兰洗过澡出来后,俩娃都累得睡着了。因为这边还没有床,他们就睡在了地上那几块木板上,但是两个孩子都没有丝毫的嫌弃,冲过澡后便睡了。 苏玉兰顶着一头湿湿的头发在屋里坐了会,可男人似乎还在地堂外忙碌,在干什么呢? 她用干布裹了裹湿漉漉的头发,然后走了出去,便看到了那头在捯饬木头的男人,男人专注着手下的活,根本没看到她出来,直到苏玉兰叫唤了他一声:“你还不去冲澡睡觉?” 明儿个5更天就要起来,这会儿都挺晚的了,农村里没有消遣,吃得也不饱,很多人可能十点不到就睡了,男人明天还要上工,还在这忙活什么? 如今自己的男人就只有自己心疼了,苏玉兰还是希望他吃饱睡好,才有力气干活。 陆志尧听到苏玉兰娇软的声音,并没有抬 头,依然弄着手下的玩意,说:“弄个床,能睡好点。” 苏玉兰蹲了下来,就着月光看他手上的木头,这根木头应该是之前堆放在茅草房里面的,在陆志尧手下捯饬一番变得方正有型,苏玉兰忍不住问:“你还会做木床?” “嗯,之前在水库做工,那边没有地方睡,大家都睡木板上或者直接睡地上。”陆志尧虽然一边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木头,“很多人经常一觉醒来就会腰酸背痛,说是水库周边水气重,可能是闹风湿,所以那会儿就跟着一个木匠同志学了下做床做凳子,懂了点皮毛。” 这还是苏玉兰第一次听男人说这么长的一句话,不过男人说的会点皮毛应该不止,看他手上的木头削得还挺漂亮的。 想不到男人会的东西还挺多的,难怪比别人挣多这么多钱。 在青白的月色下,苏玉兰没再吵他,静静地看着他处理木头,倒是陆志尧有点不自在,抬起头看向她,说:“有蚊子,你先回去睡。” 反正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做好,起码得两三个晚上。 苏玉兰摇头:“没事,我等你一起。” 月光铺洒下来,照得刚刚冲过澡的女人更显柔美,连眼睛都显得格外水润。陆志尧对上女人专注看他的眼神,只觉脸上一热,连忙垂下了头,不让女人看见。 …… 第二天一早,苏玉兰比男人要早醒半小时,起床给他们做白面馍馍。 等到陆志尧醒来的时候,苏玉兰已经做好了包子,让男人多带两个拿去上工。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眼底的青色,说:“下回不用特意这么早起来,我随便弄点吃的就行。” 苏玉兰帮他包裹好白面馍馍,不以为然:“吃饱了才有力气,我今天收拾一下屋里的东西,明天跟你一同上工去。” 现在分家了,单靠男人一个干活挣工分也不够,她还得想想办法怎么来钱才行。 19、第 19 章 第19章 陆志尧去上工之后,苏玉兰把昨晚男人做的木头整理了一下。昨夜里光线昏暗,没看清木头的模样,现在细看,发现男人的手工活真的非常好。 木头上没有多余的毛刺,磨得光滑平整,笔直有型,如果男人会雕花,说不定还会做得更漂亮了。 苏玉兰把木头放到一堆,然后又扫了一下地,等扫干净他们的新窝,俩娃也醒了。 陆家宝醒来之后便看到木桌上摆放的白面馍馍,惊得下巴都快兜不住了。 昨夜里他整晚都在做梦,梦见自己吃了猪肉,吃了香香的煎蛋,还有好多白面馍馍,想不到一起来真的就看到了白面馍馍。 所以,昨晚他真的吃了面条和猪肉,一切都是真的! 苏玉兰见两孩醒来便愣在原地,便说:“去洗个脸,赶紧吃早餐。” 小宝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白面馍馍,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娘……那是、白面馍馍?” 馍馍雪白又饱满的,一看就非常的松软可口,还没吃就要流口水了。 苏玉兰宠溺地摸了摸小宝的头:“对啊,就是白面馍馍,快去洗洗脸,吃饱娘要出门一趟了。” 她趁着还没上工要去一趟镇上,看看有什么门路可以来点钱。 孩子闻言,便冲去了打水洗脸,洗完脸回来,一人拿了一个馒头便坐在木墩上,细嚼慢咽了起来。他们看着雪白松软的白面馍馍,不舍得大口吃,每吃一口都要认真回味一下,好像要把这甜美的味道全部记在脑海中。 以后要是饿了,可以回味一下。 陆家宝也不贪心,品尝完一个白面馍馍之后,便对苏玉兰说:“娘,我带阿妹去打猪草,顺便去山上摘点果子吃。” 陆家宝吃饱喝足,非常的自觉,直接就背上了竹篮,准备出门去了。 苏玉兰看到孩子已经背上竹篮,看了眼桌子上还剩了4个馍馍,便喊住了他:“大宝等会。” 她直接用干布包裹了几个馍馍,放进了他的竹篮,说:“你跟阿妹饿的话就吃这个,别生吃野菜了。要是见着有野菜,摘回家来,娘晚上煮了再吃。” 陆家宝看着娘给他塞了 馍馍,顿时又喜又慌,然后又红了张脸,娘怎么会知道他摘野菜吃了? 以前陆家十几口人,经常吃不饱或者没得吃,要是不吃野菜,都没有力气打猪草了。 他曾经告诉过娘,不过以前娘都不理他,甚至还会说自己都没吃饱,管他是吃野菜还是杂草。 想不到娘还是记着的。 陆家宝不放心几个馍馍放在竹篮,连忙把篮子放在了地上,:“娘,放竹篮不安全,我自己拿着。”说完,便从篮子里边掏出了馍馍准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不过小宝却拉了拉陆家宝的手臂:“哥哥,我还没饱,可以给我一个吗?” 陆家宝看了眼阿妹,又看了看苏玉兰,好像在询问她的意见。 最后,陆家宝还是硬下心来,对小宝说:“阿妹,我们要省点吃,等日头到了头顶哥哥就给你一个。” 苏玉兰闻言直接便从桌子上取了个馒头,掰了开来,分给俩娃一人一半:“你们再吃半个。家宝那里的两个,留着肚子饿了再吃。” 两个孩子又拿到了半个馍馍,高兴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因为怕被人抢食,俩娃直接在屋里吃完了再出去。 …… 苏玉兰等孩子出去后,先是清点了一下陆志尧上次给她的钱和票子。这些里面钱不是很多,而且大多是零零碎碎的分钱比较多,钱统共就六十三块,各种的票子就一大堆。 不过就算多,也不能坐食山空,如果想要过上好日子,还是得想些办法才好。 这个年代是供给制的,除了上工挣工分挣钱攒口粮,估计也没别的门路了,就算有,一般人也不敢做。不过苏玉兰现在只想让孩子丈夫吃好点,除了那个‘不能说’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想了想,苏玉兰又用剩下的一斤建设粉做了面条,建设粉没有富强粉好,所以苏玉兰又往里面敲了两个鸡蛋,即便是二等面粉,加了鸡蛋后也做得韧劲可口。 而且面粉加了水和鸡蛋,比本身的重量要重多了。 做好了面条之后,苏玉兰便用一个提篮把面装好,然后铺上了一块布。 苏玉兰带着面条去到了镇上后,先是去供销社走了一圈。她看到了供销社今天的面粉和猪肉已经卖完了,剩下一 些点心,在这个年代是很少人买点心这种华而不丽的粮食,再说了,点心票也不好找,一般人吃不上。 观察了一番后,苏玉兰便从供销社出来后便随意在镇上逛走着,不过真实目的是为了寻找黑市。 在这个只能靠票子买食物的年代,即便有钱也很难买到想要的东西,但是黑市就不一定了。 黑市在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是属于投机倒把的行为,是不允许公开买卖粮食的,要是不小心被发现,可是要被抓的。所以这个地方肯定是经常变换的,而且肯定也会选在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不然很难掩饰。 巡视了一圈环境后,苏玉兰把目标放在了一个挽着提篮的大婶身上,因为刚才她就见着了,这个大婶在这条巷子里来回走了两圈,目光到处转,见别人看她的篮子,她还主动向别人展示了一番,肯定就是倒爷了。 所以,这里肯定就是黑市了。 苏玉兰把提篮上的布掀开了一小块,露出了白花花的面条,然后开始在这条街上物色合适的买家。 街上大部分行人神色匆匆,衣着比她家男人还要破烂,这些人估计连普通粮食也吃不上的,来这黑市可能只会买一些红薯之类的来充饥,肯定也不会买她的面条。 苏玉兰等到日头都要晒头顶了,才等到一个合适的买家。那个大婶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上穿着整齐,还是较为新款的小裙子,裙子上补丁都没打一个,可见应该是个家底还行的人。 而且她手里还提了一块精瘦肉和排骨,这年代,人民买猪肉都喜欢买肥肉,不仅能榨猪油,炸完油还能吃猪油渣,所以能买整块瘦肉和排骨这种骨多肉少的粮食,估计也是舍得的人。 苏玉兰把篮子的布再掀开了一些,然后试探性地走向了那个大婶。 一来二往,在第三次路过苏玉兰身边时,那个大婶终于忍不住主动拉住了苏玉兰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角落里:“同志,你这面卖吗?有多少斤?” 苏玉兰听她跟自己搭话,便说:“卖的,我这有两斤,不过我只能卖你一斤。”想了想,苏玉兰直接报了价:“收你两块钱加一斤粮票。” “啊?”大婶语气略有点失望,“只 有一斤吗?” 苏玉兰主动掀开了提篮上的布给她瞧,提篮里边的面条均匀宽厚,看上去还柔软,一看就韧劲十足,凑近了一闻,不仅有鸡蛋儿的鲜香,还有点点的花生油星香,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见的精细粮啊。 苏玉兰点头:“嗯,我家娃可喜欢这面条了,我往里敲了鸡蛋儿,营养又香甜。每回我家娃都把汤汁给舔干净,我得给他们留一点。” 大婶面上那失望的表情一转即逝:“要不这样同志,我给你5块钱加两斤粮票,你把面条都卖给我,你给你家娃另外买点吃的。” 本来她是打算出来补充点粮食的,不过供销社今天的面粉早已经卖光,而且她看着苏玉兰那提篮里的面条宽厚韧劲,一看就是好东西,这样的精细粮可不常见,即便在供销社也很难买到这东西,怎么着也要买点尝尝。 而且啊,苏玉兰长得一副水灵,开口也没有漫天要价,一斤面条只换一斤粮票和两块钱,在这黑市里就是良心价啊!再说了,看她的身板子就知道下地里上工也挣不了几个公分,估计就是莫得了办法才出来黑市换物攒钱的。 一个这么水灵的姑娘还这么老实,可不能要人家亏了哦。 苏玉兰露出一个迟疑的表情,大婶见状则是直接掏出钱和粮票塞给了她:“我就冲着你这面条营养又新鲜,人还实诚,这两斤面就卖给我成不成?” 苏玉兰低头假装思索了一会,随后点点头。 大婶欢快地一手交钱一手拿面,捏着那宽面时摸到那面条的柔软,满意地笑了笑。 苏玉兰看着空空的篮子里安静地躺着5块钱和两斤的粮票,也跟着弯唇笑了笑。 她刚才就想到了,这个大婶买的肉这么多,说不定家里人也多,一斤面条肯定不够她家一顿。 饥饿营销在什么年代都有效。 20、第 20 章 第20章 离开了黑市一条街,苏玉兰又回到了供销社买肉吃,吃惯了有荤有素的食物,突然间天天啃馒头吃面条也不是那么的习惯。因为苏玉兰来得晚,鸡鸭肉已经卖光了,而猪肉也卖得七七八八了,虽然没有了最受欢迎的肉肉,不过还有一些不怎么受欢迎的猪下水和猪脊骨。 这个年代的人觉得猪下水腥臭,而且榨不出油星子,无论怎么煮还是有股味儿,所以不怎么受欢迎。 而猪脊骨则是骨头多且重,一斤骨头里边估计才挑出一二两的肉,在这个需要勒紧裤头才能过日子的年代,基本上没几个人会买这些不划算吃不饱的骨头。 而且很多人连基本口粮都很难保障,买回去那些都是又划算又能饱肚的粮食,并不会在食物上多花心思,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那些猪下水和骨头煮好吃点,更何况,绝大部分的人也舍不得买那些盐油酱醋的玩意儿,不实用。 不过基本吃遍华夏八大菜系的苏玉兰,却懂得怎么把不受欢迎的猪脊骨做好。 所以这些东西在苏玉兰的眼里,那就是宝。 苏玉兰麻利地拿了那条无人问津的猪脊骨,然后抓了块猪心一段猪粉肠,最后称了三市斤的面粉便去称重。 在供销社买完了东西之后,想到今晚要熬的脊柱骨需要调味料,她又折返去黑市买了些,毕竟这些调味料平常百姓很少人会买,自己又不是饭堂的采购员炊事员,容易引来耳目。 买完全部东西后,苏玉兰便准备回去岗坳屯,因为这个时间段是没有车辆往来,需要等一小时后才有拖拉机。 苏玉兰决定走回去,不过七八公里,在这个年代很多人为了省几毛钱,走路的也不少。 当然,有些人家也已经有了自行车。 这不,苏玉兰盯着个大热头,又渴又累的,手里的粮食还重的很,走回岗坳屯少说也要一个小时。 要是有自行车该多好。 没一会,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看到别人瞪几下脚踏子,已经窜出去两米远,内心也是艳羡得很。 得要更加努力了,以后她也要骑上自行车! 还能带上大宝小宝出来镇上玩,更不用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这么远。 才这么想着,苏玉兰身旁便停下了一辆自行车,还叫了她一声:“苏同志,这么巧你也要回岗坳屯了?” 苏玉兰抬眼看过去,只见自行车上坐着了两个女人,一个是陈丽娟,另一个则是隔壁村的村花李荷香。 自从上回宋元博和陈丽娟被公社抓了之后,她都没见过陈丽娟了。屯里边流言蜚语还是有的,听闻陈丽娟还一个星期没去上工了,怕村妇的指指点点。这个年代,女人把清白看得比命还重,陈丽娟出了这么一件事,即便解释了清楚,别人也认定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自然见一次便唾骂一次。 这么一比较,作为书中的男主角的宋元博受到的影响则少多了,人家该怎么着便怎么着。 而隔壁村村花李荷香则是书中的原书女主。 李荷香还是隔壁村村长最宠爱的小女儿,因为生了4个哥哥才有她,自然就是被团宠的设定。因为老爸是村长,李荷香还在公社干了份轻松的差事,日子过得挺轻松快活的。 李荷香和男主宋元博是一见钟情,只是现在还没这么快捅破那一扇纱窗,等到明年恢复高考,男女主都会一起参加高考,两人一同上大学,然后结婚生子,完美大结局。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嘛…… 苏玉兰看了眼后座的李丽娟,淡定地应了句:“嗯,回屯上。” 陈丽娟和李荷香关系也颇好,虽然陈丽娟长得虎腰熊背的,可对村里的农活也是接受无能。她跟李荷香好,只是想着看李荷香她爸能不能也给她搞份悠闲点的事,就不用下地刨食了。 陈丽娟此刻看着苏玉兰,心里难受极了,又想起那天被抓去公社批评的事儿,即便宋知青已经解释清楚,但是村里边的泼妇每回见着她还是会各种咒骂,骂她不害臊,不要脸。 可是一想到是因为苏玉兰的无故陷害,她就恨得慌。 都是她搞的鬼! 陈丽娟看了眼苏玉兰手臂上提篮,虽然铺了一块布,但是能看出里面满满当当的,而且还重得很,这不,手臂都被篮子的把手压出了红色的痕迹。 陈丽娟便说:“苏同志,大热天的 ,怎么一个人来镇上采购了?这么重的东西没个人帮忙下多累,要不你给我,我坐自行车后面,给你拿着,等到了村上,我送到你家去。” 陈丽娟也不提之前那事了,就当是自己倒霉。 自从刘志尧回来后,自己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要是不跟苏玉兰扯破脸皮,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苏玉兰一听,便知道黄鼠狼不安好心了。 原身和陈丽娟同是白城人,两人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以前关系确实挺好的,不过现在想来,陈丽娟不过也是为了陆志尧。 现在,说不定现在也是如此。 而踩着自行车脚踏的李荷香听到陈丽娟这么一说,当即皱起眉头。 陈丽娟不会骑自行车,每回出来镇上非要跟她一起来,坐她的车。现在还是大热天的,骑个几分钟就是一身汗,要是还要载上苏玉兰那一篮子的东西,不得重死? 苏玉兰也瞧见了李荷香不怎么愿意的表情,她对着陈丽娟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又不是你的车。” 闻言,陈丽娟脸上一阵青,可没等她说话,苏玉兰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手绢儿,说:“对了陈知青,上回你跟宋知青去了我房间,也不知道你们是谁落下了一块手绢儿,要不先给你。” 然后,苏玉兰便把手绢儿直接塞到了陈丽娟的手里,说:“诶,瞧我这糊涂的,反正你跟宋知青关系这么好,给谁不是一样。” 话落,陈丽娟和李荷香的脸上都一阵青一阵白的。 陈丽娟神情震惊地看着苏玉兰塞进她手里的手绢儿,这……什么手绢儿? 她没有这样的手绢儿! 而骑在自行车前面的李荷香听到苏玉兰的话,也回头看向了那块手绢儿,就这么一瞥,李荷香脸上的青白瞬间变为了隐忍又愤怒的涨红。 这个手绢儿是她之前给宋元博的! 原本因为陈丽娟跟宋元博去抓去过公社审问,她便一直对这件事心有芥蒂,不过陈丽娟一直跟她说是苏玉兰频繁想接近宋元博,她便信了。 可如今一想,人家苏玉兰都结了婚,孩子都俩了,怎么可能会恋慕宋知青呢? 莫不是陈知青一直在说谎? 李荷香看向了陈丽娟,脸上的愤怒转变成失望,最后只 得死死咬紧了嘴唇,直至发白。 陈丽娟对上李荷香的目光,连忙呆愣地摇头:“香香,你听我说,我没有,我不是……” 苏玉兰看着李荷香的眉头皱得比刚才要深得多,随即也没再管她俩了。 然后转身的时候苏玉兰露出淡淡一笑,然后抬脚往岗坳屯的方向走去。 才走出没几步,忽然身后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苏玉兰下意识往路旁站了站,给人家让出一条道。 可是拖拉机下一刻却停在了她的身旁,苏玉兰抬眼,竟然是她家男人! 一时间,眼底的喜悦毫无掩饰地显露出来。 苏玉兰语调上扬:“尧哥儿,你怎么在这?你也去镇上了吗?” 这是陆志尧第二次听苏玉兰叫他‘尧哥儿’,这次还是在外边,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点了点头:“嗯,支书让我出来买农药和肥料,大宝说你也来了镇上,就打算载你一同回去。”然后他看了看苏玉兰手臂上的提篮,说:“上来,坐我这。” 苏玉兰看了下拖拉机的车斗,已经堆满了肥料等的农作物用品,她便上了驾驶座那里。 路上还有其他的村民,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但都打过照面,有人认出了开拖拉机的是十里八乡最俊后生陆家老三,艳羡道:“看人家陆老三,长得俊不止,还疼婆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眼见着拖拉机已经没有别的位置,让路上那些拖儿带女的人都不敢开口让他顺路载一下。 不过后头那被李荷香抛下的陈丽娟却连忙上了前,打算趁这次机会,让陆志尧载她一回。 “陆同志,苏同志,等等我。”陈丽娟左手一抽右手一拎的,走路都颠三颠,眼看着已经快走到拖拉机前了,可是突突突的几声,拖拉机直接驶离原地。 陈丽娟眼看着拖拉机已经启动,连忙加快了脚步,岂知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 两手拎着的东西散落在泥地里,那粮食和脸上都沾满了黄土,这还不止,她的手肘还直接流起了血。 李丽娟看着沾满了泥土的肉花儿还有流着血的手肘,不知道是心疼的,还是手肘肉疼的,直接就哭了个花脸猫。 …… 苏玉兰看了眼后头摔倒的人,暗叫摔得 不够重。 而开着拖拉机的男人则一脸的正经,直视着前方,好像浑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不过苏玉兰刚才看到了,陆志尧是听到了陈丽娟的呼喊,但没有理会。 男人感觉到苏玉兰的目光,说:“在镇上耽误了点时间,我得赶着回去公社,要是每个人都要载,恐怕不够时间。” 苏玉兰抓重点一般挺在行的,便问:“你是特意等我才耽误了时间?” 好一会,男人才点头:“嗯,今天热,走那么多路怕你又发热不舒服。” 闻言,苏玉兰甜甜一笑。 她不想坐拖拉机回村的原因,其实还因为得很多人一起挤。车斗就那么点大,一般开拖拉机出来的村民都是帮公社拉各种物品,顺带载些人罢了。可是每每放了物品,人就没地儿站,得一个挤着一个,拖拉机车斗摇摇晃晃的,要是稍微有个不慎,便容易从车上掉下来。 现在男人直接让她坐在了驾驶座上,不仅不用挤,有男人在,安全感也十足。 苏玉兰伸手环住了陆志尧的臂弯,笑眯眯道:“我去供销社买了肉,今晚给你炖个土豆焖脊骨。” 21、第 21 章 第21章 回到了村里,男人直接把拖拉机停到了他们茅草房的地堂前。 下车时,男人还伸出了一手给她当个扶手,另一手还接过了苏玉兰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提篮。 男人掂量了一下提篮,是有点重量。 如果提着它走回村里,对苏玉兰来说是有点吃力。 如今想想,幸好当时在镇上等了一会,不然女人从镇上走回来,说不定真会又要累得不舒服了。 苏玉兰下了来,对陆志尧说:“到了,那你先去忙你的。” 陆志尧点头:“我先帮你拿回去,一会就去忙。”说完男人便拿着提篮朝屋里走去。 到了屋里,陆志尧突然掏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苏玉兰,说:“我在镇上买了些糖。” 布包里面堆放了几块供销社那边常卖的糖果,苏玉兰看了看,然后问:“就买了糖?” 男人听到苏玉兰这么一问,顿时也没说话,脸上的神情有些许的局促和紧张。 好像是怕她生气,他说:“我以为你爱吃甜的。” 苏玉兰看着男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下回给我带点大人用的东西就可以了,糖的话,留着给两个娃吃。” 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笨拙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像苏玉兰给他下了什么命令似的。 想了想,男人又说:“糖也是给你买的,别不舍得吃。” 言外之意是不必把糖都留给孩子吃。 苏玉兰闻言甜丝丝地笑了:“嗯,知道了,你去忙。”毕竟现在还是上工的时间。 男人也没再耽误时间,只是暗地里已经把苏玉兰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边。 下回去镇上,得给她买点实用的。 苏玉兰看到男人出了去,便拿着从供销社买的肉食钻进了厨房做晚上的菜。 她先是把猪心和猪粉肠洗干净用油盐腌好,然后放到了阴凉处,这是明天煲粥用的。 处理好那些后,苏玉兰便拿出猪脊骨和土豆,将脊骨洗干净后,便冷水下锅给脊骨焯一下水,然后撇去滚烫过后的泡沫。 弄好脊骨后,苏玉兰便热锅放油,油星子在锅里热热闹闹跳动着,发出丝丝的花生香味。苏 玉兰先是爆香了蒜末和姜片,然后再往里倒入刚才焯过水的脊骨,就着热锅翻炒到表面成了金灿灿的黄色,然后依次添加料酒,生抽、老抽、胡椒粉和少许白糖,最后撒了足量的盐,继续翻炒了几下。 锅里的脊骨已经变成了焦糖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尤其是那明显的肉香,让人不禁食欲大动,口水直流。 苏玉兰加了勺水开始炖肉,然后盖上了锅盖。 幸好这是村尾,平常没什么人来往,不然这么鲜美的香味肯定容易引来旁人,惹来闲话。 放进了柴木后,苏玉兰便开始削土豆,土豆是自家种的,个头不算大,但胜在质量好,无公害。 炖了有三四十分钟之后,苏玉兰便掀开了盖子,一股浓郁又鲜甜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锅里的汤水也熬得色泽诱人,搅拌一下确定没有沾底之后苏玉兰便把切好的土豆块丢进去一起炖。 才刚盖好盖子,苏玉兰便看到了自家的娃站在了门口处,大宝嘴角好像还挂着哈喇子似的,馋得很。 “娘,我们回来了。”陆家宝走进了厨房,把背上的篮子放到了地上:“我今天摘了一把野菜,今晚可以炒来吃。” 小宝直接走到了苏玉兰的脚边,问:“娘,你在做什么?好香的味道。” 陆家宝也觉得这股子味的确香得很,这种味道是他从没有闻过的,不知道娘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自从吃过了娘做的面条,他好像变得越来越馋了,可是有时候又会觉得不太真实,总是觉得好像在做梦似的。 等梦醒了,娘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样子,对他们不管不顾,可怎么办? 所以刚刚他不敢走进厨房,怕一切很快就幻灭了。 可是现在听着锅里头咕噜咕噜的滚烫声,还有那不停冒出,掩盖不住的白气儿,连空气都弥漫着阵阵的鲜香,他才感觉这一切是真实的。 苏玉兰接过大宝手上的一把野菜,说:“娘做了土豆炖猪骨,等你们爹下工回来就吃饭。” 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便是给孩子和男人做好吃的,把他们养得胖实点。 说完,她又舀了一瓢水给他们洗手,说:“洗个手,给你们吃点糖。” 小家伙都喜欢吃糖,陆志尧买的份量也 挺多的,想着也是为了哄孩子开心。 两小家伙一听是糖,眼睛果然又亮了几分,然后不可控制地咽了咽口水。自从上回在县里买过糖吃,他们便对糖果的甜味儿念念不忘,每每想起都觉着牙齿间都还有那股子甜甜的味儿。 就很好吃很好吃。 想不到今儿个还有糖吃! 太幸福了。 见两个孩子洗好了手,苏玉兰便给孩子分了一人一颗糖,看着孩子撕开了糖纸,露出那白白的糖果,苏玉兰骤然想起了男人的话,禁不住也拿了一块,撕了开来放进嘴里。 那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口舌间蔓延,真的好甜,甜进了心窝里头。 …… 陈丽娟走路回到村里之后,打算去找赤脚大夫瞧瞧手肘的伤口,不过赤脚大夫上工去了,没那么快回来。 她想了想,还是回到了知青宿舍,打算让宋知青给她瞧。 不过还没走到知青宿舍,便见到李荷香从宿舍那头出来,表情还气呼呼的,不知道是被谁气着了。 陈丽娟虽然想接近陆志尧,但是她同时也不想得罪李荷香。 天知道她下乡之后,干的活都是最苦最累的。 她下乡之后,养着一大家子的父母也帮衬不了她,所以她在这里什么都得自己来,口粮也得靠双手去挣取,不像苏玉兰,想不上工就不去。 所以她只能做最苦最累的活才能挣多点公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 她接近李荷香,是因为知道她爹是村长,她想着李荷香能在公社就做做记账这么轻松的工作。要是跟她搞好关系,说不定也能让她爹给她搞份好差事,那她就不用去挑粪洗猪圈了。 不过因为苏玉兰突然丢了一块手绢儿给她,结果让李荷香误会了她跟宋知青有不正当的关系,刚才在镇上,还使借口不载她回来,自个儿骑着自行车便回村了。 想到这,陈丽娟又想到追拖拉机的事,实在是丢脸死了! 不仅把手上的二两肉花儿沾满了泥土,还摔了个大花脸,手肘还流了不少血,现在还疼着呢。 因为上回让人抓去了公社审问的事情,她现在在岗坳屯过得真的不好。 所以,她不想再失去李荷香这棵树。 陈丽娟迎着李荷香走了上去,打算好好给 她解释解释。 “香香,我正好想去找你呢,关于那个……”手绢儿。 话还没说出来呢,迎面而来的李荷香便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别来找我,去找你的宋知青去!” 这个陈丽娟,明知道她恋慕宋知青,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儿。要是她光明正大的,她原本也不会介意,毕竟宋知青那样又俊又有知识的青年,村里边恋慕他的人也不少。 可陈丽娟还跟她关系那般好,表面整天中伤人家陆老三他媳妇,可背地里自己却跟宋知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让她非常不快! 说完,李荷香便连冲带跑走掉了,还狠狠地撞了陈丽娟的肩膀一下,陈丽娟被撞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没站稳,又直直摔在了地上。 看着李荷香那头也不回的身影,陈丽娟可怜兮兮地捂着伤口。 都怪苏玉兰!要不是她,李荷香也不会误会她跟宋知青。要不是她,可能今天坐上拖拉机上,坐在陆志尧身边的人就是她了。 想到刚才进村时,榕树脚下的婆娘扎堆在说苏玉兰今天坐拖拉机回来时是挽着陆志尧的手臂,恩爱得很。 一想到这,陈丽娟的心就越发的难受。 她怎么就这么惨! …… 陆志尧下工回来之后,又挑起了扁担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苏玉兰看天色不算晚,也没理他了。 直到日头已经全部下了山,天际逐渐有点昏暗,陆志尧才挑着担子回来。 一进门他便闻到了那浓郁鲜香的肉味儿,屋里头的女人站在木桌旁,见他回来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你回来啦?可以吃饭了。” 女人身上还是今日里穿得白色衬衣,黑顺的头发扎了两条辫子,粗又长。也许是因为天气炎热,原本白皙的脸蛋透着丝丝的粉红,亮眼得很。 陆志尧移开目光,点头:“我先去洗个手。” 一家子坐到了桌旁,两个娃已经开心又满足地抓起猪脊骨在啃了,陆志尧那原本空荡荡的胃突然也变得有点贪婪,不仅想要尝一尝那鲜美的猪骨头,还念着以后都想要吃到女人做的鲜美食物。 才这么想着,陆志尧的碗里边多出了一块大大的猪脊骨。 苏玉兰用期待的眼神晲着他,说:“我炖了差 不多两个小时了,快尝尝。” 男人干了一天活,肯定也饿惨了,得多吃点肉才行。 对上苏玉兰那眼神,陆志尧也给她夹了块脊骨:“你多吃点肉,我吃点土豆就行。” 因为是用土豆炖的,所以今晚的菜居然装了满满一盘,比过年还要丰盛似的。 他能挨饿,不过他不想饿着孩子和女人。 而且吃土豆更能饱肚,苏玉兰炖得那土豆还粉香入味,就算没有肉,也能吃个清光。 “你是壮劳动力,要多吃肉才有力气。”苏玉兰又给他夹了一块,决心要把男人也喂得更壮些,她嘀咕:“再说了,这里还有很多呢,你多吃两块也还有。” 陆志尧看着那汤汁慢慢浇盖进饭粒上,那原本白莹饱满的饭粒瞬间变得光泽诱人,每一粒都像是散发着催人食用的信号。 他在苏玉兰‘督促’的眼神下,搅拌了一下米饭,汤汁混在米饭中,顿时变得饱满香莹。 那满是肉香和土豆香的丰腻口感在舌尖散开,顿时满腔都是鲜香而浓郁的气味,让人回味无穷,让人吃了一口还想继续吃,没多久,一碗饭便见了底。 大宝看着爹娘的举动,伸出筷子,也给妹妹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她的碗里:“阿妹,吃肉肉。” 小宝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美滋滋地笑了笑,然后也学着陆家宝的举动,打算也给他加一块,不过猪骨重,她还不是很会使筷子,那肉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又试了一遍,还是夹不稳。 小宝干脆直接上手,伸出小手手捏住了一块猪肉,放到了自家哥哥的碗里:“哥哥,你也吃肉肉。” 苏玉兰和陆志尧看着俩娃的举动,对望了一眼,笑了笑。 …… 跟茅草屋情况相反的陆家堂屋里,陆老太神情恍惚地看着桌子上那盘没有丁点油星子的番薯叶和硬得可以砸死狗的窝窝头,叹息了一声:“咋地今儿个又是番薯叶和窝窝头了?” 陆老太拿起一个窝窝头,直接敲在了桌子上,当即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你瞧你瞧!这是窝窝头吗?你们这是打算喂猪来着是吗?” 陆家二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因为这顿饭是她煮的。 平时是陆大嫂做的饭,但今晚恰好赶上她家 的幺女娃生病,带去镇上看病了,所以便由她来做,想不到居然就被老太婆嫌弃了。 这能怪谁?陆家其实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就是因为老太婆把钱和票子都藏好了,就知道留给她的小女儿,陆二嫂早就看不惯她这样了。 要不是她私底下偶尔会开开小灶,哪里会受得了这样的伙食,简直就是猪食! 不过陆二嫂也知道,陆老太这是心燥了,见着不得劲的事儿就借机发火而已。 她知道陆老太是因为见老三家的自从那晚走了之后就没回来,今儿个还从别家婆娘那听说了老三去找大队长借了个茅草房来暂住,已经铁定了心不回这老陆家了,所以老太才会拿她做的饭出气而已。 还是人家老三有本事,说分家就分家,分了家没房子没家什儿也不用睡大街,早知道就不惹他了。如今跟老三分了家,以后的日子哟。 哎,陆二嫂看着桌子上的番薯叶顿时也难以下咽了。 陆二嫂故意说了嘴:“也不知道老三一家子现在怎么样了?该不会真的睡大街去了?” “管他们睡大街还是睡牛棚!都不关俺的事!”陆老太一听,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连忙扯起了嗓子:“人老三现在可本事了,都找到大队长那去要房去了!这个不孝子,说分家就分家,老娘还没死哩,就上赶着把俺丢了……” 说完,陆老太撑着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以前俺老三可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可孝顺俺跟他爹了,挣的钱,啥的都交给俺。就是娶了那个不要脸的丧门星之后才这个样子!不要爹不要娘,肯定就是被那个丧门星教坏了!” 陆老太心里憋屈死了,她原本以为老三就是随口说说分家,糊弄一下他家婆娘,出去走一圈就会回来老陆家了,可怎么也想不到老三一家子一走就没回来过。 今儿个去上工还被别家的长舌妇给嘲笑了好一会,什么“有媳妇就忘了娘”“有了媳妇便不听娘的”“成家了便不想养爹娘”之类的话,听得她心脏都疼死了。 这都不止,她还听隔壁村的李大娘说看到老三那婆娘拿着钱和票子天天上镇里买肉吃去了,这个不要脸的婆娘! 亏她顿顿番薯叶窝窝头的! 陆二 嫂挑了挑眉:“我看呐,老三这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老三这么孝顺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肯定是听了什么话。我觉得啊,老三肯定也不舍得离开咱家的,这儿有老父亲老母亲的,他哪能舍得离了你们,娘你说对?” 老二陆志林一听,也附和道:“娘,我觉着老三这可能是有气了,这不刚从和田水库回来吗?可能心里边惦记着自家婆娘,娘你也是,老三家的不就吃两个鸡蛋,再说那鸡确实是老三家的买的,吃几个鸡蛋也不过分。” 鸡蛋儿他们两公婆平时也会偷着吃,只不过老三家的缺心眼,居然也不知道躲一躲。 因为鸡蛋还闹了个要分家,亏大发了,可不能让老三真的离了这个家。 一听陆志林的话,陆老太便不乐意,“哪能是那几个鸡春儿,是老三!老三居然把钱和票子都给了那婆娘,这不反了吗?他娘还没死哩,这个家还是俺跟你爹做主呢!” 一说起钱和票子,陆老太便疯了般,听着也是挺烦的。 谁家不存着点私房的? 他们也藏了几块钱,不过他们怎么会让老太知道?那不得把房顶给掀了。 陆二嫂跟陆志林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便说:“娘,这事儿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说不定那是苏玉兰平时攒着不舍得花的呗,人老三去和田水库一去就是一年多,说不定给了她点傍身的,娘你也别计较了。” 老二两公婆已经打探过了,陆老三现在还帮着公社开拖拉机,听说也是能挣工分有工资的,不管苏玉兰那婆娘多招人恨,看在陆老三这么能来钱的份上,他们两公婆是怎么样都不想分家的。 只要老三在家,家里边过得也还可以。 一听陆二嫂的话,陆老太想着也很有道理,她便朝陆志林扬了扬下巴,说:“老二,要不这样,你明儿个就去给老三说说,说娘俺啊,现在不跟他计较之前的事儿了,让他赶紧把房子还给人家大队长,别占着公家用地了,还给人添麻烦,影响多不好。” 陆志林挺了挺腰:“诶,好的娘,这事儿就交给我,老三心里肯定惦记着娘您的,别担心,我准会把老三叫回来的。” 陆老太听到陆志林的话,心里头也顺了点 ,要是人人都有老二两公婆这么省心就好了。 怎么地老三就娶了那么个丧门星! 陆老太妥协了,就着稀粥用力咬了口那窝窝头,说:“行,要是老三一家子明儿个回来,俺也不跟他计较以往的事儿了,明晚你便拿两个鸡春儿出来煮个鸡蛋羹。” 想想还白白亏了几个鸡春儿,陆老太觉得憋屈死了,又说:“要是那个丧门星不愿回,那就让她自个儿在外头,俺管她吃西北风去哩。” 只要老三回来便好,至于那个丧门星,最好便是把她给休了! …… 翌日一早,苏玉兰起床熬粥的时候,便看到了陆志尧在地堂上劈柴。 原本在厨房里头的那堆乱木头,在他的斧头下,瞬间变得整齐漂亮。 男人见劈得差不多了,便抱起一把准备往屋里走,一回头便看到了还披头散发的苏玉兰。 女人刚刚醒,一双黑亮的眼睛微微眯着,带着点惺忪的疲态,散着的黑发给她增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早晨那金灿灿的光辉映照下来,给女人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美极了,让他禁不住看了又看。 陆志尧抱着柴禾,走到了苏玉兰跟前:“下回不用这么早起来,早饭我来做就好。” 虽然是六月天,不过五更天里的村里还是有点凉,女人只穿了件短袖,很容易便会风寒。 苏玉兰只是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掏出一张手绢儿,给陆志尧擦了擦额上的汗。 男人浑身绷得僵硬,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玉兰连大气都不敢呼。 也不知道是苏玉兰的体香还是那手绢儿的气息,那捏着的手绢儿一摇一摆之间,让他的鼻息中瞬间盈满了陌生又甜美的香气,心底有一股陌生的情愫在翻滚着,让他的心脏不可控制地砰砰乱撞了起来。 苏玉兰看男人那惊慌失措的小表情,收回了手绢儿,说:“你去洗把脸,我熬粥去。” 陆志尧看女人就要背过身去,突然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相比起自己那因长期劳作而长满茧子的粗糙掌心,苏玉兰的手腕细嫩又软滑,握在掌心好像小小的,还没他常用的锄头木柄粗。 “嗯?”苏玉兰回过头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男人好像被烫了般放开了她,随后一字一顿道:“等会去支书那把户口本和粮油本给分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玉兰闻言,眼睛弯了弯,好像在里藏了个浩瀚星海,笑盈盈道:“好啊。” 22、第 22 章 第22章 说完分户的事情, 陆志尧转身便把柴禾放到了厨房里。 那耳朵尖还是红红的。 苏玉兰觉得陆志尧这个男人真是有点奇怪。 明明两人都是俩娃的夫妻了,该做的都做过了,怎么着现在?碰个手还会脸红了? 不过回忆了一?下, 这事好像也怪不得他,是原身的问题。 嫁给陆志尧那会, 原身只不过是贪图他比别的男人要长得俊,还勤奋。 其?实原身是打心底里瞧不上陆志尧这种?成分不好的泥腿子。 嫁给他也只是为了不用那么辛苦挣工分。 幸好陆志尧也是个勤奋的, 不过勤奋便意味着干的活要比别人多多了。以前男人去下工回家, 原身也是嫌弃他一?身的汗臭,总是找各种?借口奚落他,与他保持距离,甚至不让男人碰她。 久而久之, 两人的夫妻感情便平淡下来,男人也一?心把精力放在?了挣钱上。 不过这都过去了,现在?的苏玉兰觉得男人有担待, 还会来钱,长得高?大还俊, 心里边也是喜欢着的。 在?这个年?代, 陆志尧并?没有旁的男人那么大男人主义, 这不,从厨房出来他又提了一?个桶去洗衣服了。 刚刚才把柴禾劈完,这会又洗衣服,等下男人估计又有什么别的忙了。 想了想, 苏玉兰叫住了他:“放那里, 等会我一?起洗了。” 七十年?代的农村是很累人的,要是碰上了农忙时节,干半天活都得累得散架, 晚上还得开什么总结大会,又累又不得空,所以好多村里的男人家务杂事全交给女人来做,就算扫帚倒了也不会帮你扶一?下,更别说洗衣服这种?婆娘事了。 要是被别家的婆娘见?着,说不定还会被明里和?背后里笑话呢。 不过,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苏玉兰倒觉得平常得很,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自?己?做。 但是她心疼男人白天忙农活,晚上还要熬夜做床脚,做凳子。 要是能?搭上手的,苏玉兰也会帮。 可刘志尧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道:“不用,我自?己?洗。”说完便提着桶往河边走去。 算了,既然男人愿意自?己?干, 那就让他干。 苏玉兰现在?就是心念着分户的事情,在?这个年?代,只有把户口和?粮油本?分割开来,才是真正的分家,而不是单单分开住那么简单。 苏玉兰一?边想着,一?边熬粥,用柴火熬的粥特别的浓稠,白白胖胖的米粒在?锅中爆开,白花花的,就连空气中都是米粒的甜香。 趁着粥还没熬好,苏玉兰又拿了棵咸菜出来,打算就着粥吃。 没多久,男人便提着桶回来,估摸是把衣服洗干净了。 苏玉兰从厨房的窗眼子里看出去,看着男人把自?己?的衣服给晾了起来,这么一?看才发现男人的粗布衣破了两个洞,再一?瞧,便看到了男人那内裤,好像也破了洞…… 难怪不让她洗。 估摸是不好意思了。 苏玉兰想着是该给男人做身衣服了,顺便多做两条内裤。 …… 吃过粥后,两人去了支书那边办了分户的事情,七十年?代的证件没有现代那么繁琐的程序,支书问了几句便给他们立了户口。 可是立户时,才发现小宝还没上户口,这就有点尴尬了。 怎么会还没上户口? 两人对看了一?下,问:“你没给小宝上户口?”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话。 苏玉兰想起来了,当年?原身因为小宝起名字的事情跟陆老太争执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陆老太非要给小宝取名叫什么招娣还是爱娣,可原身不喜欢,便要另外取。 陆老家是有族谱的,陆志尧那一?辈是‘志’字辈,而他们娃这一?辈则是‘家’字辈,但陆老太极为重男轻女,要是生了女娃娃便不给让她们用‘家’字,说只有男娃娃才有资格用。 因为原身给小宝取的名字带个‘家’字,陆老太便跟苏玉兰吵过起来,陆志尧当年?也是向着自?家婆娘,说就按苏玉兰说的给孩子上户口,陆老太被磨得没了脾气,看在?陆志尧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的份上,便妥协了。 不过那会儿恰好赶上了陆老头?子生病要去省城治病,陆志尧又要守着老父亲,又要做工还治病的钱,基本?没什么时间着家,所以也没亲自?去上户口。 陆老太那头?答应着给孩子上户口,可趁着陆志尧出门在? 外又把户口本?给藏好了。 原身吵了几次,也没耐心管了,她也不爱孩子,跟陆老太争也只是为了一?口气。 她一?心只盼着能?早日回城,她原本?就想着要是能?回城,也不会带上孩子的。 所以上户口的事便不了了之。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那疑惑的表情,便带着点歉意说:“是我疏忽了,那会儿忙没顾上这事,现在?要不顺便给小宝把户口上了。” 这事说起来确实是他的疏忽,要是自?己?抽出点时间来处理一?下,也不会摆了这么个乌龙。 孩子也小,没地儿会用上户口,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孩子居然没有上户口。 苏玉兰听着男人的话,便问:“那叫陆家美可好?” 寓意一?家子和?和?美美。 “好听。”男人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点头?:“你觉得好便好。” 说完,男人便跟老支书沟通了一?番,就着这次分户顺别给孩子也把户口给上了。 这个年?代办事没有那么繁琐,没一?会儿老支书便把事情办妥了。 …… 回到家后,两人关上了门,苏玉兰突然侧身望向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对小宝的名字没意见??”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要有意见??名字很好听。” 他觉得苏玉兰起得名字很好听,家美,家庭和?美,是他一?直以来的期盼。 苏玉兰觉得男人不像是说谎,但是村里头?不少人的女娃娃取名都是挺随便的,其?实也不止他们老陆家的这样,在?这岗坳屯,好像女孩子都普遍不被受尊重。 好像他们家的陆大嫂,生了四个女娃娃,分别叫招娣,来娣,盼娣,爱娣的,寓意都是期盼着生个男娃。 也因为生了四个都是女娃,陆家大嫂平时也被陆老太整日里埋汰。 想到这回分了户,也算是摆脱了陆老太,苏玉兰觉得心情很是开朗。 男人看着女人温婉的侧面线条,晨光铺洒下来,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甜美了,不由得深深地打量着她。 …… 到得傍晚,苏玉兰下工回到家里,陆家宝便献宝似的从平时打猪草的背篮里头?拿出了一?堆蛇泡果,说:“娘,我跟阿妹今日里上山摘了很多 果子。” 记得以前娘是很喜欢吃这种?果子,每次他上山去打猪草都让他摘点回来解馋。要是摘到了果子,娘对他便会和?颜悦色一?点。 可很多时候,他跟阿妹都吃不饱饭,每次见?着那蛇泡果都忍不住自?己?吃掉了,娘知道之后便会拿根竹枝追着他们满村子的打。 不过最近娘对他跟阿妹很温柔,别说打了,甚至连骂都没骂过他们了。 早上出门前,娘还给他们留了粥,陆家宝一?口气喝了三碗,上山打猪草都倍儿有力气,所以看到那红红的蛇泡,第一?时间也是想着给娘留着,让她吃。 苏玉兰看着那红红的果子,这个果子她在?很小的时候去姥姥家时吃过,味道已经不记得了,但殷红的颜色很是诱人,让她忍不住抓了一?颗放进了嘴里,那微微酸甜的味道在?舌尖上散开,是儿时的味道了,好吃。 苏玉兰接过那果子,说:“我洗一?下,等会等你爹回来,也让他尝尝。” 洗果子的时候,苏玉兰顺便跟陆家宝提了嘴小宝取名的事情。 陆家宝从娘那里知晓了阿妹上了户口,取名家美,便高?兴冲出去地堂那头?,拉着小宝的手跳了几下,“阿妹,娘说你的名字以后就叫陆家美,是说你好美的意思。” 小宝对名字没什么概念,因为从小到娘大都是爹和?其?他人都是喊她小宝,所以听到哥哥这么说,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问:“很美的意思吗?” 陆家宝重重地点了头?:“对啊,很美很美的意思。” 最近娘每天都给他们冲澡,每天早上还会给他们漱口洗脸,阿妹的脸蛋现在?没有以前那样的脏兮兮,头?发也每天梳得整整齐齐,扎着个小揪揪,一?双眼睛圆圆的,大大的,比村里很多女娃娃都要好看。 小宝笑嘻嘻地看着哥哥,捏着个蛇泡果放进嘴里,两个小脚丫蹦啊蹦的,感觉快乐极了。 陆家宝满足地吸了口地堂上那拖拉机的柴油味,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呢,娘也没跟我说呢。” 苏玉兰刚刚洗干净那蛇泡果,准备给孩子先吃点儿,恰好就听到大宝这么一?说,便摸了摸他的头?:“是爹娘宝贝的 意思啊,你俩都是爹娘心里的宝。” 陆家宝听了,黑黝的眉毛扬了扬,这还是娘第一?次说他是宝贝,脸上顿时也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苏玉兰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便让孩子在?地堂玩,她去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餐。 今早上剩了点猪心和?猪肠粉,苏玉兰便打算用来炒水碌菜。 水碌菜是她前几天腌制的,这会儿拿出来刚刚能?吃,那水碌菜爽脆可口的,不会太酸也不会很咸。 苏玉兰把水碌菜切好,拍了点蒜头?和?姜末备用。煮好饭后,便开始热锅煮菜,才把蒜头?和?姜末爆香了,俩娃又走进来厨房看她做菜。 她发现了,孩子很喜欢看她做菜,比闻那拖拉机的味估计还要喜欢。 陆家宝一?进来便说:“娘,我给你烧火。” 看着陆家宝坐在?了灶膛前,苏玉兰也没管他了。其?实陆志尧把柴砍得很幼,挺好生火的。 不过孩子搭把手,还是能?轻松些。 陆家美站在?一?旁,因为身高?就那么点,也瞧不到锅里煮的什么,只是闻到了油星子的香气,便问:“娘,那我要做些什么?” 瞧着俩娃这么懂事,苏玉兰觉得挺欣慰的,不过孩子愿意参与到家务当中,自?然也不能?拒绝,即便家美才3岁。 苏玉兰指了指边上的水瓢,说:“小宝,你给娘舀点水来。” 看着小宝笨拙的动作,苏玉兰也没有催她,只是耐心地等候着。 终于等到了小宝颠着手拿来了半瓢水,苏玉兰便说了句:“小宝可真棒,已经会帮娘做事了。” 本?是软软糯糯的年?纪,不过就这么懂事,着实很惹人疼。 小宝笑盈盈地看着娘,娘夸她了,好开心。现在?的娘可真好,每天给他们做好吃的,还不会骂他们了,也不会打。 小宝想,以后可要更懂事点,娘喜欢。 苏玉兰炒好了水碌菜,又洗了点篱笆菜,敲了个鸡蛋进去,加水煮了个三滚汤。三滚汤顾名思义就是滚几下做成汤,因为六月天天气炎热,有点汤水下饭胃口会好一?点。 做好菜之后,苏玉兰便听到了陆志尧在?地堂削木头?的声?音,床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就差一?个床腿儿。 苏 玉兰洗了洗手,带了几颗蛇泡果走出地堂,蹲在?了陆志尧身旁,“要不要吃了饭再做?” 这几天陆志尧下工之后便挑着担子出去,也不知道是干啥去了。 现在?回来还得干各种?七零八碎的活儿才吃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的。 不饿吗? 反正她今天上了一?天工,肚子早就已经饿得叽里咕噜的叫了,要不是有陆家宝摘回来的果子填了下肚子,她都想早早吃饭去了。 陆志尧埋头?处理着手上的木头?,头?也没抬:“你们饿的话先吃饭,不用等我。” 因为茅草房以前一?下雨便会漏水,所以屋里边的泥地有点儿潮湿,还可能?有蚤子,夜里他经常听到苏玉兰翻身和?挠痒痒的声?音,整夜里都睡不踏实。 所以他想赶紧做好那个床,让孩子和?女人可以睡到床上去,睡个安稳觉。 苏玉兰看着男人执拗地埋头?苦干,“不要,等你一?块吃。”说完便把手里的蛇泡果放到他嘴边:“来,你先吃点这个,大宝从山上摘的。” 男人分神看了眼苏玉兰递来的果子,因为已经有过被投喂的经验,这一?回倒也没有第一?次那么的尴尬,张了张嘴让女人塞进他嘴里。 蛇泡果那甜美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带着点点的酸,让人回味无?穷。 就在?这时,陆家二哥陆志林一?走到了地堂便看到了两人亲密的举动。 陆志林瞅着这一?幕,咋感觉有点儿酸呢? 陆志林会在?饭点这个时候来找老三一?家,是因为在?陆老太的允许下,家里已经煮了鸡蛋羹,现在?就是等老三向娘低个头?便回家去。 那因为一?时间赌气说的分家,便一?笔勾销。 不过陆志林其?实也是打算看看老三一?家窝在?茅草房是不是落魄可怜极了。 因为按照苏玉兰以前那娇气的性子,要是跟着老三住在?村尾的茅草房,家徒四壁的,比老陆家院子还要凄凉,估计是要跟老三吵翻天的。 吵翻天就对了,苏玉兰那婆娘就是个祸害,要不是她,老三也不会说什么要分家。 可怎么着两人跟想象的不一?样呢? 两人这是还恩爱来着? 不,看苏玉兰那盯着老三那 笑盈盈的眼睛,是比以前要恩爱百倍了。 他可从没见?过苏玉兰对老三有过这样的眼神,这苏玉兰是撞邪了吗? 陆志林也不管这么多了,扬声?笑道:“老三,在?这干啥呢?” 说着吃饭,陆志林好像还隐约嗅到了一?丝丝的肉末香,是哪家哪户煮肉花儿了? 闻着闻着,肚子也怪饿的。 不过也不馋别人家的了,今晚家里也煮了鸡蛋羹,也好吃得很。 在?地堂上的两人一?听是陆志林的声?音,抬起头?看了过去。 苏玉兰看着陆老二,心里便想,陆老太是已经知道他们分户的事情了? 这会儿上门该不会是找茬来的? 陆志尧唤了声?‘二哥’,接着又埋头?处理手下的木头?,好像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陆志林看着陆志尧手里的木头?,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 他便说:“老三,娘让你回家吃饭去呢。”然后,陆志林还加了句:“娘还特意让你二嫂蒸了个鸡蛋羹,娘可惦记你呢。” 苏玉兰一?听陆志林的话,就知道陆老太还没知晓分户的事,不然这会儿都该来掀屋顶了,居然还让他回家去吃饭,还说蒸了鸡蛋羹。 陆志尧闻言算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眼瞥了下陆二哥:“娘是这样说的?” 陆志林听到陆志尧这样一?问,觉着是有戏了。 老三肯定也是后悔了。 陆志林便加了几成真情:“可不是,你从老陆家出来之后,娘便一?直惦记着你,每日里都吃不下饭,就是怕你从家里出来没地儿困觉,也怕你吃不饱饭,这不,现在?家里已经敲了鸡蛋,准备做鸡蛋羹,就是等着你回去呢。” 陆志尧没什么表情,陆志林便接着说:“老三,你也这么大个人了,别跟娘耍性子,一?家人的,吵一?下便算了,吵着分家可多伤感情呐。” 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分家,分家之后就意味着老陆家少了老三那一?份的收入,那他以后既得拼命挣工分挣工资,可挣到的都要上缴给娘。 以后买包烟买点酒都莫得办法?罗。 陆志尧听着陆志林的话,在?想,所以娘是从没提及到他婆娘。 要是这样子,他觉得今早分了户是对的选 择。 从小在?泥泞里扑腾,陆志尧比别人要早熟些,也知道一?山不能?藏二虎的浅易道理。而且自?分家之后,他觉着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孩子多了笑声?,女人温柔如水,虽说分家在?旁人眼里不孝,但他觉着换来现在?的生活值得了。 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该养老也会养老。 陆志林念叨着:“老三,你说,这样借住别人的房子也不是办法?,你现在?就跟二哥回去,跟娘认个错,那会儿说分家的气话便一?笔勾销罢了。” 陆志尧皱眉:“二哥,我没有错。” “对对对,你没有错。来来,二哥替你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回家去。”说着,便拉着陆志尧往茅草屋走了去,开始各种?挑剔:“老三你瞧瞧这茅草房,阴暗潮湿,说不定哪天下雨,你们就得水淹家了。赶紧跟我回家去。” 可刚刚走进了屋里,陆志林看到的景象却跟他说的完全相反。 茅草屋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因为没怎么被烟熏过,土黄的泥墙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颜色,整个房子显得更加敞亮。 而且,他居然没看到半点儿的蜘蛛网,也没有多余的杂物,每个角落看起来都干净有致。 陆志林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才是人住的地方! 恰好是这会儿,在?屋里头?的陆家宝拿着筷子往木桌上那盘子里夹了块猪心肉,放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 陆志林一?看那盘水碌菜里那显眼的肉片儿和?猪肠粉,顿时眼睛都直了。 那肉片儿比他过年?那会吃的猪肉还要大块! 还有,这盘菜到底放了多少油?那淡黄的水碌菜上面好像还晃着油光,都能?照镜子了! 现在?仔细一?闻,原来刚才在?地堂上他闻到的肉香味,好像就是这个味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肚子当即不合作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丝毫不给面子。 陆志尧没想到陆志林会直接拉着他回屋里,便皱起了眉头?,直截了当道:“二哥,我说了分家就是分家,便不会再回去了。” “还有,你回去告诉娘,今儿早我已经去老支书那分了户。” 以前忙,长期在?外上 工,顾不到家里,现在?他回来了,就不能?让自?己?的婆娘和?孩子受委屈了。 以后这个家便是由他的女人当家做主。 陆志林呆愣在?原地,眼睛睁得直直的。 什、什么?分了户?那岂不是以后都不能?一?起算工分,一?起算粮食了? 那他们老陆家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 陆老太在?自?家堂屋还端着架子,坐在?那主位上等着陆志尧回家来给她认错。 她就不信了,老三知晓她还敲了鸡春儿做鸡蛋羹等他回家,还敢端着。 只要他肯低头?认个错,以前那什么事也就算了。 当然,就算陆志尧要把苏玉兰那个婆娘也带回家,她也认了,反正只要老三回这个家,她都不计较这些事儿。 只要这个家还是她当家做主,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治她。 可是等了好一?会,她等来的不是陆志尧,而是形只影单的陆志林。 还有便是陆老三今儿个一?早已经去老支书那把户口和?粮油本?都分了的消息。 陆老太听着陆志林转述的话,差点没晕过去! 她想过无?数种?老三回来的可能?,就是没想过老三居然分户去了。 分户?他奶的居然敢瞒着她找老支书分户? 那以后岂不是不能?一?起算工分,粮食也不能?分给她了? 以后的日子可要咋活哟? 偏偏这个节点儿陆二嫂还不识相,端着鸡蛋羹走进堂屋放下后,便笑问:“陆志林,老三呢?鸡蛋羹做好了,他们是不是回来了?” 陆老太听到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一?个熊掌拍在?了桌子上,“吃吃吃,老三吃粪去他,哎哟喂,可要气死俺罗,老三这逆子,俺咋那么命苦生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要死罗要死罗,俺不要活了。” 陆老太拍完那桌子,又死命往上面锤了几下,原本?老旧的桌子突然不堪一?击,哐啷一?声?直接掉了一?根腿儿,那上面的鸡蛋羹好像跳舞似的,飞溅了一?地。 “哎哟,我的鸡蛋羹啊。” “诶嘛,要命罗要命罗……” 看着那毫不容易才从陆老太那瓷缸里拿出鸡春儿蒸一?顿的鸡蛋羹,此刻整个盘子却倒盖在?堂屋的地上,已经 没有了鸡蛋羹的样貌,一?屋子人心痛又愤怒。 陆二嫂连忙蹲在?了地上,用手扒着那稀烂的蛋花儿回盘子里,可一?用手扒鸡蛋便烂得更厉害。 瞬间满手只剩下那粘稠的蛋花。 没了!好不容易才能?吃一?顿的鸡蛋羹没了! 陆志林也心痛地看着那鸡蛋羹,瞬间想起了老三家的那肉片儿炒水碌菜。 造孽哟! 鸡蛋是陆老太打翻的,谁也不敢出声?骂她,都在?心里头?惋惜和?咒骂。 而陆老太自?己?也激动得不行,看着满地的鸡蛋花,气得脑袋都要冒出烟来。 “是她,一?定是她,都怪苏玉兰那个丧门星,老三以前可不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现在?连爹娘都不养罗,要死了要死了。要不是苏玉兰,哪能?会发生这样子的事,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陆老太觉得这次是真不能?活了,直接就冲出了门,往陆志尧的茅草房冲去。 这会儿正是饭点,各家各户都有人捧着个碗坐在?门槛上吃着糙米饭,这会儿看到陆老太一?阵风的往村尾跑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当即饭也顾不上吃,跟着看热闹去了。 …… 苏玉兰一?家子在?茅草房吃着饭,就听见?陆老太那骂街的声?音。 没一?会,他们的厨房那头?又响起了砸东西的响声?。 两人饭都顾不上吃了,连忙跑去了厨房,就看到了陆老太拿着一?个锄头?,发疯般地把灶膛上的那个锅砸了个稀巴烂。 “娘!”陆志尧大声?喝住了陆老太那疯了般的行为,然后冲上去一?把夺过了陆老太手上的锄头?:“住手!” 陆志尧的手劲儿大,陆老太被抢了锄头?,便一?个趔趄,直接倒在?了地上,但嘴里依然骂咧着:“俺让你分家,让你分家!锅给你砸烂,俺看你以后煮啥吃!” 陆老头?跟在?后头?都来不及阻止,陆老太便把人家的锅砸了,现在?看到一?地的狼藉,顿时也没了气儿般:“老婆子哟,这是干啥子呢?出气也不能?砸锅啊。” 陆老头?子深吸口烟:“分就分了,你气个什么劲儿?俺们以前不也是早早分家,咋滴儿子现在?分家你便调转不过来哩?哎哟喂 ,糟蹋了糟蹋了。”看着那口锅,即便不是自?己?的,也是心疼得不行。 陆老太怒喝:“老头?子你闭嘴!有你什么事!俺说不能?分就不能?分,他是我儿,不听我的听谁的!” 苏玉兰看着灶膛那烂得细碎的锅,顿时也火冒起了三丈,“他听我的。分!就得分!今儿个就正儿八经地分。” 苏玉兰瞪着地上撒泼的陆老太,继续道:“我告诉你我不仅要分家,我还要跟你分家什儿,分粮食,分钱!” 原本?她也嫌分家这事儿烦躁,安静分了户,以后好好过过自?己?的日子便算了。 偏偏这个老太婆非要给她添堵,一?来就要把她的锅给砸烂了! 好哇,不想分是? 那她就什么都要分!分得一?干二净的! 这下,陆老太也忍不住了,“看老三,你看!还说不是她造的孽,就是她怂恿你分的家是不是?” 陆志尧无?视陆老太的指责,站在?了苏玉兰身旁,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说:“娘,这个家,现在?是她做主,她说分便分,我没有意见?。” 接着,陆志尧跟身后的孩子说:“大宝,你去找老支书过来,今儿个趁着人都在?,给我们公证一?下。” 陆家宝一?听,立马就窜出了厨房,朝着老支书家里跑去。 陆老太一?听,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志尧,这是她儿该说的话? “反了反了,老三你有了媳妇便忘了娘,你被下蛊了!俺要打醒你!打醒你这个被狐狸精魅惑的不孝子!” 陆老太动作迅速,拿起了灶膛前的一?把柴禾,便往陆志尧身上打去。 那柴禾落在?陆志尧身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听着就让人心疼,可男人还是在?柴禾落下来的前一?刻,把苏玉兰护在?了身后,免得让她跟着遭殃。 陆老太因为常年?耕作,动作非常迅速猛烈,那柴禾一?下下落在?陆志尧身上,简直就像是酷刑! 看着男人因为强忍而挺得笔直的腰杆,苏玉兰感到心疼极了,挣脱开男人箍着的手腕,冲到前面去,一?把抓住了陆老太手上那根柴木,“够了老虔婆!你打够了没?我告诉你,再碰我男人一?根头?发,我就要你好看!” 苏玉兰一?把扔掉了那柴木,阴冷地晲着她:“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分家?我家男人为老陆家付出得已经够多了,钱是他赚的,票子也是他挣的,就连你家的鸡也是他出钱买的!当年?爹生病做手术了,欠了几百块也是我男人一?个人还的!还有去年?选壮劳力去和?田修水库,大哥装病不想去,二哥说身体虚弱去不肯去,独独推了我家男人过去,一?去就是一?年?多,家都不着一?天,你们一?家子做过了什么?你们就只会抢他的工资!你们还想扒着他吸多久的血?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不想分也得分!” 陆老头?子听到苏玉兰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愧疚,便说了句:“老三他媳妇没说错,俺这个当爹的,愧疚啊!” 他抿了抿唇:“老三,分,爹同意分,让老支书给咱们公证一?下,该分啥就分啥。” 陆老太一?听,当场就要晕过去,一?咕噜躺在?地上淘淘大哭了起来,嘴里嚷嚷着一?通“没天理”“不要活”的哀嚎。 围观的人群,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哎哟妈,陆老太这哪像是分家,明明就像是掉了钱和?票子般的哟。” “陆老三咋滴那么倒霉哟,家里几兄弟姐妹的,咋要他一?个人还几百块?换了是我,都得跳河去了。” “没听到吗?连鸡都是人陆老三买的,要是家里边啥事都要俺男人出钱,俺可得把屋顶都给掀了!” “偏心,太偏心了!就该分家,再不分家,不得养他们一?辈子!” 陆老太听着旁人的闲话,脑子热烘烘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有你们啥事了? 在?闲话间,陆家宝已经带着老支书过来了,老支书身后还跟着个记账的社员。 陆志尧见?到老支书来了,便率先说了话:“老支书,让你看笑话了,麻烦你给咱算算该咋分便咋分。” 陆老太还想嗷嗷,被陆老头?子一?眼看过去,便闭了嘴。 陆老头?子点头?:“老支书劳你清点了。俺家里剩了三十三斤番薯,十七斤土豆……”他昨晚便数过了家里的粮食,当时是心里头?愧疚,既然分家也不能?让老三空着手分出去。 想不到今儿个便用上了。 一?口气,陆老头?子便报了几样粮食的斤数,他每说一?样,陆老太的心里头?便流一?滴血。 那可是她的粮食啊!她好不容易才攒着的粮食啊! 村里头?也不是没人分过家,有了陆老头?的帐,老支书和?记账员很快便理了个清楚。 陆老太见?已经不可挽回了,眼下能?保住一?样便是一?样,急匆匆地吼道:“行,分就分!粮食都给你们分了,老三你差不多就得了!甭想着还挖家里的墙头?了!” 苏玉兰看着她冷哼一?声?:“还有那三只鸡,我要拿回来。” 既然要分,就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不能?再给老太婆半点好处! 一?听那三只鸡,陆老太真要气疯了! “不能?分!鸡是老陆家的,在?老陆家养了一?年?了,你凭什么要分?” 哪能?把鸡也分走了?这不是要断她的路子吗?以后连鸡蛋都莫得了,还怎么过日子啊! 陆志尧护着女人,说:“老支书,那鸡是我花钱买的,每日里也是我家婆娘喂食,现在?不是要分,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苏玉兰听着男人的话,便跟陆家宝说:“大宝,听到你爹说的没?快去把咱们的鸡抓回来。” “好咧!”陆家宝闻言又是一?阵风的窜了出去。 陆老太看着小崽子跑也似的,哀嚎一?声?,坐到了地上哭了起来,“俺的鸡哟!” 老支书也没有理会陆老太的撒泼,继续跟陆老头?和?陆志尧商量着家什儿的分配。 因为家里的碗碟之前被苏玉兰砸了个遍,也没什么可分的了,最后给苏玉兰他们分了一?个桶一?个盆一?张以前盖的被子。 老支书清点了一?下,说:“好了,家什儿和?粮食都分好了,最后就是钱和?票子了。” 一?听钱和?票子,陆老太当即抹掉了那不存在?的泪花儿,气冲冲站到了老支书面前:“莫得了!什么钱和?票子!都莫得!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了,每日里就吃番薯叶和?窝窝头?,什么钱票子!做什么□□梦!找阎罗王要去!” 陆老头?子见?自?己?婆娘那样子,心里边觉着有点厌烦,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布 袋,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来,里面是一?张张的钱和?票子。 陆老太见?到那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布袋,当即疯了似的一?把抢了过去:“老头?子!你疯了吗?你上哪弄来的?你凭什么弄我的钱!” 老支书一?看,便皱起了眉头?:“陆大娘,这不是有钱吗?既然要分家,便分个明白,别藏着掖着的,不然以后还得闹,我可不给你做主了。” 看着老支书和?陆志尧他们一?张张地数着钱,陆老太又是一?阵疯了般要上前去抢,可被围观的群众给扒住了:“陆大娘啊,可别让你儿寒了心,虽然是分家,但是你家老三刚才在?老支书面前也说了,以后该养老还是会养老的。” “可不是,陆大娘你可不能?这么个偏心,老三这茅草房还是借住的,以后日子难着哟,你这当娘的,也不心疼心疼。” 陆老太彻底萎了,两眼一?抹,没眼看了! 直到把东西分完,陆老太依然一?副面如死灰地坐在?了地上,完了,都完了! 苏玉兰接过了支书清点过后的钱和?票子,当即松了一?口气,看着陆老太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头?偷着乐。 终于是分了个彻底的。 老支书临走时,看了眼那凌乱的灶台,一?眼便看到了原本?架在?灶膛上的锅被砸了个稀巴烂,当即便吼了一?声?:“乖乖哟,这锅是咋回事呢?” 苏玉兰暗地里幸灾乐祸一?笑,“是孩子他阿嫲砸的,用锄头?砸。” 老支书“哎哟”一?声?,怒吼道:“陆大娘啊!你砸的可是公社的锅啊,得赔钱哟。” 陆老太闻言,这回终于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道:“他娘的乖乖哟,俺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 一?地鸡毛终于理好了,茅草屋终于又恢复了清静。 苏玉兰冲过澡出来,便看到男人坐在?油灯前清点那些钱和?票子。 苏玉兰走了过去,“先去洗澡,明天再点也不迟。”闹了一?晚上,也是挺累的。 女人靠得很近,陆志尧嗅到了她身上的皂角香,有片刻的失神。 陆志尧心下一?动,把老支书交给他户口本?和?粮油本?,还有分得的钱和?票子都递给了苏玉兰 ,一?字一?句道:“以后家里的大小事情,便由你做主。” 无?论女人怎么做,他都没有意见?的,包括今天早上起家美的名字。 现在?分了户,女人可以做她想做的事,而他则负责赚钱就好。 苏玉兰看着那本?子,激动地接了过来,仿佛那本?子千斤重似的,拿得沉重又谨慎。 这回是真的要自?己?当家做主了。 苏玉兰看了看粮油本?,又抬眼看了看男人,那双水汪汪的黑眸中,秋波辗转。陆志尧被看得心神恍惚,禁不住心跳快速了几下。 下一?秒,女人攀着他的手臂,那姣好白皙的脸孔突然越凑越近,在?陆志尧屏住了呼吸的瞬间,女人温软湿润的粉唇便触不及防印在?了他的唇上,那沉沉的脑袋顿时炸了开来。 好像放烟花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评论发红包,感谢支持 23、第 23 章 第23章 陆志尧坐在木凳上, 而女人站在他的身旁,微微俯着身吻了下?来,那让人沉醉的皂角香瞬间盈满了鼻息之间, 柔软的发丝像是下雪那般铺洒下?来,挠得他那心头肉都是痒痒的, 好像有种被她包围着的感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陆志尧那脑袋好像糊了一层浆糊, 乱糟糟一团, 根本无法思考,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女人那温柔含水的眼眸,让他瞬间沉溺在其中。 直至苏玉兰动了下?唇,陆志尧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在干什?么? 想到女人以前总是表现出嫌弃他的汗臭,他猛烈地伸手?推了推,可怎么着也推不开, 让他焦急得像是只困兽,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上、上工出了汗。”男人那声音低哑得好像掺了沙子, “我先去洗个澡。” “我又不在意这个。”苏玉兰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眼神专注又认真地看他。 男人平时也挺讲究的, 每天洗澡都会用上皂角,干洌清爽。虽然因为上工干农活而晒得有点黑,但他每天回来都是洗干净泥土污垢才会进屋里头来。 再?说了,她喜欢男人, 哪个样子都喜欢。 陆志尧对上女人的眼睛, 那眼神里似乎真的是没有说谎,她不嫌弃? 真的? “真的不嫌弃。”看?着男人疑惑和不自信的眼神,苏玉兰干脆又在他唇上吮了下?, 吓得男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看?样子像是被她吓到了。 想到今晚因为分家的事儿弄得有点晚,两个孩子冲过澡后没多久便睡着了,她心疼男人忙了一整天,明早还要早起,便放开了他,说:“好了,你?去洗澡。” 男人被苏玉兰那湿润的巧舌吮得脑袋充血,眼底都隐忍出血丝了,看?着女人就要转身而去,他想也没想,伸手便把人带进了怀里,然后便像个小狼狗似的俯下身在她唇上辗转了起来。 还不够! 苏玉兰不知道男人的劲儿居然会这么大,触不及防被他一拉,整个人便落在了他的怀里,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气息便笼罩下?来,又急又糙,毫无章法可言。 任是让苏玉兰伸手?去推,男人 依然岿然不动,还紧紧钳住了她的腰肢,像是大山压了下?来,根本不让她有动弹的机会,更别说要逃了。 想不到平时握个手?也会红了耳朵尖的男人,急躁起来居然还会像个毛小子,苏玉兰被男人毫无章法但狂野又带着点侵略性的吻撩得好像个软骨玩意儿,双臂只得软绵绵地搭住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玉兰只感觉到浑身都热烘烘的,脑子也想不到任何事情?,只得用力攀附着男人的肩膀,再?下?去估计要断气儿了! 直到静谧中响起了突兀的两下“咯咯”的鸡鸣声,还有扑腾翅膀的声音,陆志尧才稍微松开了苏玉兰,她总算是找着呼吸的机会,哑着声道:“看?、看?看?鸡去。” 男人的眼神同样迷离不定,落在苏玉兰一开一合的唇上。 然后又哐啷一声,好像是篱笆倒了。 苏玉兰推了推男人:“鸡跑了……” 陆志尧总算是醒了过来,一把抱起了苏玉兰,迈开腿把她抱回了床上:“你?先睡觉,我去看看?。” 说完便急忙转身走了出去,但关门时依旧轻手?轻脚的。 苏玉兰睡在男人做的床上,满脸红彤彤的,手?里捏着那被子,捏得指尖都白了。 她竖起了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鸡是从陆家鸡棚抱回来的,听大宝说去抱鸡的时候还被二嫂一家刁难了一番,是村里的其他人帮忙着劝说才抱了回来。 外面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没多久又传来了男人打水的声音。 听着外头的动静,苏玉兰摸了摸那微微刺痛的唇,好像还残留这男人霸道的气息,禁不住舔了舔,等反应过来之后,脸上一热,便把被子直接盖过了头顶。 羞死了。 等男人冲过澡,爽干了头发回屋后,见到女人已经睡着了,被子也踢到了床尾。 陆志尧搬了张凳子,在微黄的油光灯下打量着她。 如果女人在这一刻睁开眼,便会看?到男人眼中无限的温柔和深情。 男人按灭了油灯,黑暗中轻轻地在苏玉兰的额上印下一吻。 …… 翌日一早,陆家堂屋的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志尧天没亮就拉着辆拖板车过来拿水桶被铺和番薯 土豆那些个粮食,陆老太直接气得床都起不来,隔着房门对着老三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只是眼不见为净,省得看?着糟心而已。 老三那家伙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拿完东西头也不回地拉着东西走了,话也没多说一句。 真让人寒了心。 陆二嫂昨晚只顾着捡那掉地上的鸡蛋羹,等她过去苏玉兰那茅草屋的时候,老支书已经支持给他们分完家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过,前脚蒸了个鸡蛋羹等人回家来,后脚人家就把家分得明明白白的。 可陆二嫂一想到老三这么早就分了家出去,留着她跟陆老大一家共屋的,以后还有什?么东西可分? 现在她也不知道那老陆头还剩了几个钱了。 听说娘昨晚还把公社的锅给砸了个稀巴烂,老支书让她赔了二十?块钱! 要命了。 以后分个毛呢。 毛都没一条分了。 陆大哥也是个不争气的,就会挣个死工分,陆大嫂因为生了4个孩子都是女娃娃,在娘面前也抬不起头,只会埋头苦干,做做家务事。 陆二嫂想到自家男人,更是个只会往外撒钱的货,要他弄点钱回来,干脆要他跳河算了。 陆老头因为做过手?术,本来就是半退休状态,更不能指望他。 陆二嫂现在想想陆老头昨晚个这么主动给老三家分这么多家什儿和粮食钱的,说不定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毕竟啊,没瞎的人都知道老三最会来钱了,哄好了老三,晚年肯定不用愁。 陆二嫂用筷子撩了撩碟子里的几条泛着紫黑色,没有半点油星子的番薯叶,顿时“哎”了一声。 陆老太一听,便用力踢了她一脚:“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家都被你?叹穷了!你?爱吃不吃,不吃给俺滚!” 陆二嫂一听便一股子气,谁他妈把家被叹穷了?自个儿不是唉声叹气了一个早上? 想到人家老三一家分了一大堆粮食和钱票子的,苏玉兰今儿个肯定开心得跳舞了。 而他们家的钱票子都在娘手?里握着,也不会让他们花。陆二嫂想到这点更是妒忌到极点,也不再?看?陆老太的脸色,一摔筷子便走出了院子。 “天杀的,她这是甩脸色给俺看是?爱滚不滚!” 陆老太也把筷子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那因为断过脚的木桌,瞬间又开始摇晃了起来。 陆老太扶着那木桌,心里头憋得慌,这他妈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哟! 桌子上的其他人垂着头,那本想叹息出来哀怨,生生给憋了回去。 …… 苏玉兰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便起了床。 苏玉兰起床洗漱之后便走进了厨房,锅已经被打烂了,现在只能吃点昨晚剩下的饭和菜。 幸好昨晚多煮了一点,原本她是打算炒饭的,现在就这样拌着吃也还行。 刚刚拌好了冷饭,男人便拉着一拖车的东西回到了茅草房前的地堂。 苏玉兰听到了声音,便放下了手?上的拌饭走了出去。 看?着那拖车上的东西,苏玉兰便是一阵的愉悦,原来男人一大早就去老陆家拿分家的东西去了。 省得让她过去一趟,膈应得慌。 陆志尧额上渗了点薄汗,他抬头擦了擦,见到苏玉兰走了出来,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那混乱的情?景。 他咽了咽口水,口气故作平淡地问:“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呢。” “那你先吃点东西再来清点一下?,看?数对不对。” 苏玉兰看着那一车的东西眼睛都亮了,“不急,等我清点完再?吃。” 这感觉就跟数存款一样让人身心舒畅,肚子也不感觉到饿了。 女人说干就干,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小小的本子,然后让陆志尧把东西给搬下来,一样一样地清点,点完一样便在本子上写几个字。 那架势比公社记账员还要认真几分。 看?着女人执笔写字的样子,陆志尧觉得女人是挺适合当一个指挥的干部,很有威严。 陆志尧也不嫌累,按照女人说的清点完又把家什儿给摆放摆放。 等干完这些之?后,女人也不着急着吃早饭,又拿出了昨晚分家所得到的钱和票子来清点。 那认真劲,比双抢农忙还要卖力。 陆志尧看着女人认真的侧脸,金黄的晨光之?下?,显得更加的好看,让他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说道:“你?先点,我去吃个早饭。” 女人头也没抬,“嗯,赶紧吃,等会跟我一起到 镇上,我们得买个铁锅,不然今晚煮不了饭。” 因为从公社借的锅昨晚被陆老太敲坏了,苏玉兰今天要去趟镇上,打算重?新买个锅,顺便买些其他的生活用具。 幸好是刚好分的户口,苏玉兰有了买铁锅的资格,不然真的要吃不上饭了。 被陆老太敲烂了那个铁锅原本就是公社借的,缝补过无数遍,还有两处漏水,不怎么好煮食。现在铁锅恰好被她砸了,不仅让陆老太赔了钱,她也有了机会换个新锅。 真是大快人心。 有了新锅,以后做饭更是开心了。 陆志尧愣了一下?,这是女人第一次邀他一同去镇上。 原本上一次他开拖拉机拉她回来,还怕她生气不愿坐,不过后来女人居然挽着他的手?,坐到了村头。 这一回还邀他一起去镇上买东西,这种感觉好像是新婚夫妻一样。 陆志尧不想再扰着她,便应道:“嗯,那我先去吃饭,然后把鸡喂了便同你?一起去。” 苏玉兰看着他微微一笑,“去。” 其实分家的东西不算多,没一会苏玉兰便算清楚了。 陆老头昨晚给了苏玉兰他们一家子分了七十?块和六张一市斤的粮票和一斤肉票,还有一市尺的布票。 除此之?外就是几张棉花票邮票煤票糖票等的日用品票,这些就可以去换点日用品。还要再?换些皂角之?类的回来。 苏玉兰已经计划好了,布票就拿来给男人做一身衣裳和裤衩,剩下的就给孩子们再做一身衣裳。 还有粮票和肉票,可以买一顿好吃的打打牙祭。 算是庆祝庆祝美好的生活到来。 农村的家务多,男人喂了鸡后,又去浇了菜,从搬来茅草屋后,陆志尧便开荒了一块自留地用作做菜,虽然地方不大,不过也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了。 等陆志尧忙完了农活后,便跟大队长请了假,顺便借到了拖拉机用半天。 …… 李丽娟今个儿一大早便听闻了陆志尧分家分户的消息,她之前便听说了,陆志尧带着苏玉兰出走老陆家,去了村尾的茅草屋住。 她原本以为按照苏玉兰那娇气劲儿,跟着陆志尧住茅草房肯定三两天便受不了,会跟他吵翻天。 想到这里,她觉得也不 急,最好就等他们的感情?自己破裂,自己就可以再?慢慢接近陆志尧了,可谁曾想到今儿一大早便听到了一群村妇坐在门槛上说着老陆家分家分户的八卦。 说陆志尧被陆大娘那柴禾打了。 然后又说苏玉兰把三只鸡都给抱回了茅草屋。 还说什么陆大娘把公社的锅给砸了,老支书让赔了钱…… 总之大一堆八卦的。 这又是咋回事了?分家了? 陈丽娟听完后便挑起了担子准备去挑粪,路过公社办公室时,想不到便听到了陆志尧问大队长借用拖拉机去镇上的事。 说是跟自家婆娘去买家里用的锅和各种家什儿。 这都一同去镇上采购了? 这一次,陈丽娟终于是慌了,要是分了家是不是意味着苏玉兰会更加把控着陆志尧。 以后可有她上位的份儿? 陈丽娟也顾不上上回的教训,扔下?了担子,迎着从公社出来的陆志尧走了上去。 陆志尧好像在想事儿,这会儿走得挺慢的,陈丽娟很快便走到了他跟前,唤了声:“志尧大哥,你?是准备开拖拉到镇上去吗?可不可以载我一趟?我刚好也要买点儿东西。” 陆志尧长得高大但劲瘦,并不显得魁梧,反而匀称挺拔,剑眉星眼的,是她见过最俊的后生。哪怕已经梦回了千百遍,如今近距离站在陆志尧面前,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陆志尧闻言当即皱起眉头,语气冷淡:“不可以。” 陈丽娟怎么会想到在别人口里平易近人的陆志尧这会儿拒绝得这么坚决? 陈丽娟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志尧大哥,听说你?昨晚被你娘打了,我那有城里带来的药油,要不要给你?涂涂?” 以前苏玉兰总会邀请她去老陆家,那会儿陆志尧对她虽算不上友好,但也不至于这么的冷淡,难不成去了一年和田水库,便记不起她了? 不该啊! 陆志尧闻言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阴冷地扫了她一眼,“不需要。”说完绕过了陈丽娟,走了。 陈丽娟不死心,连忙追了上去:“玉兰在这岗坳屯就只有我一个朋友,我跟玉兰也挺久没有聊天,要是一起去镇上,刚好可以跟她一同聊聊。” 话落 ,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我跟你?可没什?么好聊的,要聊的话,你?找宋知青聊去。” 苏玉兰走到了男人身边,因为昨晚亲得有点激烈,后面都忘了男人被打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老太婆打伤了哪里。 想不到这陈丽娟居然就上赶着要给男人药酒涂,安的什?么心了? 苏玉兰却不等她回话,直截了当道:“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朋友。”说完,苏玉兰便挽着男人的手?臂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陈丽娟看?着两人从没有过的亲密举动,顿时彻底慌了。 他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要好了? 苏玉兰那个蠢女人是终于看到了陆志尧的好了吗? 不行,苏玉兰可是一心想着回程去的,她肯定不会真的想要跟陆志尧好。 明明只差一步,苏玉兰便要被扫地出门了! 陈丽娟看?着那一双背影,眼神越发阴狠起来。 苏玉兰肯定不是真心的! 可得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苏玉兰离开陆志尧呢? …… 苏玉兰一边走,一边对陆志尧说:“以后可不要再?搭理那陈丽娟了,最好也不要跟她说话。” 因为知晓了陈丽娟的不良心思,苏玉兰就是看到了她站在男人身边都觉得碍眼得很。 要是陈丽娟真想当小三,那她也不介意给她上一堂思想品德课,打到她知道错为止。 陆志尧点头:“嗯,知道了。” 苏玉兰听到男人应得这么快,不禁抬眼瞥了他一眼,“你?不觉得我过分?连交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平时村里头也有婆娘对自家男人不放心,但凡男人跟别的婆娘多说几句话都会吵上一番。 可那些男人都是说自家婆娘无理,多虑,有些甚至上手?就打,哪会那么乖巧听她们的话? 男人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过分,很合理。” 苏玉兰闻言,这就感到有点奇怪了,不过分就不过分,很合理又是什么意思? 哪里合理了? 说实话,要是陆志尧无缘无故让她跟一个男人不要说话,那她肯定会问个一二三四,哪能随便就听你的? 人还不能交点朋友了? 这男人,怎么就那么耳根子软?她说什?么便什么了? 苏玉兰忍不住揶揄问道:“真的吗?为什么啊?” “大概。”陆志尧耳朵尖肉眼可见地红个透彻:“长得太俊,惹麻烦。” 苏玉兰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男人! 怎么这么不害臊?! 作者有话要说:陆志尧:有自知之明。 24、第 24 章 第24章 陆志尧说完自己都觉得臊。 不过他大概也是知道点的, 以前每次外出总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以前家里穷,陆志尧还以为是衣服破的窟窿太多, 露了哪个不得体的地方,招了别人笑话。 不过久而久之, 会有不知道他家成分的大胆女子主动跟他搭话,向他示好, 他便知道了那些人不是看他笑话, 而是看他的脸。 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他遭受的白眼和不公平对待多得多,那些女子走过来搭话只是因为他的皮相好,可是知道他家成分之后, 便不会再理睬,有些甚至还会踩上两脚。 同样因为这幅皮相,陆志尧在青春期那会遭过不少的粗鄙骂声, 有的人还给他唱过歌谣。 “空有一副臭皮囊,干活还得靠爹娘” “长得美长得俊, 长大只会给人暖被被” 每每这么一唱, 便会引起别人的哄笑, 陆志尧十来岁年少轻狂时听不得这闲言蜚语,一听便用拳头招呼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每回不见血光都不住手。 可这只会换来更不公平的对待,村里的人又拿他家以前是地主来说事, 几乎天天都要被批评。 后来, 他也不管了,觉得只有把钱赚到才是硬道理。 所?以他拼命干,埋头干, 慢慢便少了些人会拿他的皮相说事了。 对于陈丽娟,就是苏玉兰不说,他自己也不会理会。 当然,苏玉兰如今也感到膈应,他更是不会搭理,下回见到也要掉头跑。 苏玉兰听到他的话,笑得有点灿烂。 陆志尧是从没见她这样笑过,两个眼睛弯成了初月,唇边的笑窝挂在脸上,好看得很。 要不是因为在外头,陆志尧甚至想好想昨晚会儿似的,把女人抱在腿上,再次尝一尝那甜味儿。 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陆志尧看她笑得这么灿烂,突然问:“你觉得我长得不俊?” 苏玉兰对上他的眼神,认真地点头:“俊,当然俊!不俊我能嫁给你吗?当初嫁你就是瞧你俊!” 她可没有说谎。 男人确实长得好看,是那种很有男人味的俊,丝毫不阴柔也不显得粗狂,身材也挺拔,苏玉兰甚至幻想过男人穿上现代西装的模样, 说不定是个霸道总裁款呢。 想想,苏玉兰便觉得好笑,在这个年代谁敢穿个西装? 说不定下一秒就拉去批评了。 不过今天男人身上穿着的白色的确良衬衣就已经好看到不行?不行?的的了,穿西装恐怕俊得让人腿软了? 但是想想,陆志尧这一件衣服好像还是他们结婚那会儿做的。 真是可怜,苏玉兰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镇上买布,给男人在做一身衣裳! 听到女人的话,陆志尧暗地里舒了口气,唇角不可控制地弯了弯。 这是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幅皮相还有点用处。 …… 因陆志尧问大队长借了台拖拉机去镇上,苏玉兰便打算带上孩子一起去赶场。 好歹也是正式分家的第一天,一家人嘛,当然要齐齐整整的。 俩娃站在拖拉机车斗后面,高兴得像是巡航小队似的,迎着风在嘻嘻大笑着。 村里头捧着碗在门槛上吃早饭的人见着这一幕,不禁酸了酸:“哟,人陆老三昨儿个刚分了家,今儿就带上婆娘跟娃到镇上去潇洒罗。” “肯定分了不少钱了撒!我家大嫂说昨晚个瞧见是厚厚的一沓哟,想不到老陆家那破破烂烂的门户都能藏这么多的钱跟票子。” “人家陆老三会来钱,他爹前几年上省城看病做手术欠下几百块,都是人陆老三一个人挣的,说不定这会儿分的都是老三的钱,可真有本事哩。”那语气酸得像吃了整个柠檬。 那些村妇一听,当即眼睛都瞪大得像个铜铃,那可是几百块? 乖乖哟,这么多钱?老三这是棵摇钱树? 难怪陆老太去到茅草房又是砸锅又要闹死闹活的不愿意分家,这怎么能分?这时把摇钱树给分出去了哟! 有人则酸酸道:“有本事也禁不住家里婆娘败家撒,迟早给糟蹋光的哟。” “可不是,老三那婆娘好吃懒做,就依仗陆老三那点儿工分,迟早都要吃西北风的。别以为分家自个儿做主就神气,房子家什儿都莫得,苦日子在后头哩。” 她们就是酸,咋滴同是人家婆娘,苏玉兰就不用上工挣工分,还能三天五头到镇上去买买买。 村妇们长舌完,便哎了一声,扛起了锄头往田里去。 …… 拖拉机开到了镇山后,陆志尧便跟着苏玉兰,她买什么自己就扛什么。 两个孩子都很听话,除了对热闹的街道表现出好奇的表情,也没有闹着四处乱窜。 不过陆志尧觉得孩子不闹是因为苏玉兰一到镇上就给孩子买了糖果吃,虽说大宝已经有点懂事,但是日头热,别说小孩子,大人走一圈下来,都感觉有点烦躁。 安抚好孩子?,苏玉兰便开始真正的采购,她是这么个打算的,先买细软,大件太重那些就后面买。 苏玉兰心心念念要给男人买布做衣裳,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人会买成衣,特别是在农村里头,大家都是买布自己缝制。但是每人每年就只有三尺布,以前买的布经常做了冬装,夏装就没办法做了。 于是便把冬装拆了,缝补成夏装。 以前陆老太管钱,因为不舍得花钱和票子,觉得能穿就能。即便有布票也是攒起来,或者倒卖到黑市上换钱和粮票。 要是老陆家需要用布了陆老太就去黑市买回纺布,就是那种把破布打烂,重新纺织成纱,然后织成布。那种布不需要票子,在黑市用低廉的价格就可以买到。 但是那种布非常不结实,很容易就会被扯烂,所?以男人身上的衣服经常就有破口子,而且布质特别扎。 现在她当家了,肯定不能让男人和?孩子再穿那种回纺布的衣服了。 幸好陆志尧从和?田水库回来带了很多的布票回来,这下不仅能做衣服,冬天还能再买些做棉被。 苏玉兰对男人说:“先去选两块布,给你跟孩子做两身衣服。” 陆志尧听到女人的话,有微微的错愕,但也没有任何意见,“嗯”了一声。 他穿的衣服还是去水库之前,是他娘给缝制的,苏玉兰没想过帮他做衣服,也时常嫌弃他娘买过来的布料不好,看?了一眼便嫌弃地丢在一边。 一家四口走进了供销社,首先就是去选布,苏玉兰问陆家旺宝和?陆家美:“看?看?你们想要那种布?” 虽说孩子们不怎么懂,不过苏玉兰还是让他们自己挑,反正布票目前是够的。 相比起别的地方,他们所在的南方省份有存货较多‘的确良’布料,民安镇的供销社 就有六种花色供应给他们。 关键看你有没有票子可以买了。 孩子们被苏玉兰那这么一问也不懂,只是懵懂地看着她。因为他们是从没有过自己挑选的机会,孩子一时间也选不出来,更不敢随便选。 苏玉兰便问:“那你们喜欢什么颜色?指给娘看?,娘给你买些布做衣裳。” 这么一问,陆家宝便有想法了:“我喜欢蓝色。” 陆家美便说:“我喜欢粉色。” 知道孩子的想法后,苏玉兰又问身边的男人:“你要哪种?” 陆志尧:“你挑的都喜欢,我去那边看?看?锅,你买布。”只要是女人做的,就算是回纺布,他也喜欢。 苏玉兰也不指望陆志尧有些什么要求,看?他平常穿的就知道了,好像只要不破洞就行。 “那你去挑个锅,顺便买几个水杯。” 苏玉兰看男人走开了,便去到卖布的卡位钱,跟供销社卖布的销售员说:“同志,麻烦帮我蓝色剪五尺,粉色五尺,灰色和白色各拾尺。” 男人高大,买少了估计只能做一件衣裳,要是多出来还可以做枕头套还有男人的裤衩,肯定不会浪费的。 销售员一听,稍稍抬了下眼皮,她在这里就没见过这么阔绰的人,有可能是有的,但一下子?要4种颜色可真少见。 这年头的人都是一块布用到底,生怕买多了会浪费,也会怕浅色的布料不够耐脏,黑蓝就是大家常买的颜色。 这女人居然要粉色和白色? 这都算了,还一下子?要三十尺的布? 销售员咋一看?,买布的女人柳眉星目,一双满含秋水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俊的很。 再一瞧,苏玉兰手里还一手拉一个小不点,都成家的人了怎么那么不会节约? 还是乱来的? 销售员语气冷冷的:“提醒你啊,剪了就不能换,可想清楚了,别到时候出了门就后悔。” 苏玉兰坚定地点头:“剪。” 她肯定不会后悔的,她还嫌不够多呢! 要不是怕旁的人眼红,她还想一次过给孩子和?男人多做两身秋冬装,还想要再买一块做被子! 区区三十尺布,怎么够? 销售员瞥了苏玉兰一眼,语气不怎么和?善:“同志,你知晓五 尺布有多长吗?别到时候剪了你说不够布票啊。” 苏玉兰俊是俊,但不代表有钱有票啊! 这年头一个人一年下来才分三尺布票,她上哪去来票买三十尺的布? 别是来搞事的!她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有次有人让她剪了拾尺布,结果没要,气得她三天两夜都没睡好。 苏玉兰听着销售员的话,也是气的。 供销社里面有不少人都是有关系的,而且这供销社的销售员如今就是个铁饭碗,多少人慕着呢。 无论在什么时候,总会存在歧视的,苏玉兰觉着现在就是被歧视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去了奢侈品店,被SA小姐姐白眼:这个包多多少多少万,别乱碰! 苏玉兰真想把兜里的五十多尺的布票甩她脸上,老娘有的是票! 我不仅这里有,家里还有八十多尺的呢! 就在这时,苏玉兰瞧见了销售员的眉头扬了扬,又用手指勾了勾耳畔掉落的碎发,唇边挂起一抹笑来。 这是突然醒悟了? 就在苏玉兰满脑子?疑惑的时候,陆志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同志,这里有四十尺的布票,三十尺的布按照我家媳妇说的剪,剩余的布票劳烦给我剪拾尺的涤卡布。”说完便把四张拾市尺的布票放在桌面上。 苏玉兰看着男人那霸气又不失礼貌的甩票姿势,心下顿时一悦,哟,可算是来得及时。 那销售员的表情顿时愣住了,一笑娇羞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看?着陆志尧递来的布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倒是销售员旁边的一个大姐见陆志尧拿出了几十尺的布票,连忙用屁股挤开了原来的那个销售员,骂道:“你这态度是怎么回事?滚滚滚,你一边去。” 大姐脸上挂着一抹职业的笑容:“同志,你可真会挑啊,那个涤卡布是新出的布料,轻薄还耐用。我现在就给你剪啊,你们稍等会。” 的确良在这个年代已经非常成熟了,而涤卡布是今年才开始流行?起来的。 价格贵且存货少,没几个人舍得买这种布料的,要是穿上这涤卡布做的衣裳,那就是全村最靓的妹儿了。 那些城里人或许舍得,想不到这小小的民安镇也有这种豪哥,还是一买就拾尺,太奢侈 了! 此刻,那个年轻的女销售员脸上的笑容彻底耷拉下来,脸上只剩下一个尴尬不已的表情,然后看了眼陆志尧,可是这个俊后生眼里却只有苏玉兰。 怎么地原来有媳妇儿了? 苏玉兰看着那销售员的表情,靠近了一点陆志尧问:“那涤卡布贵又不实用,倒不如多买块其他布做个被套。” 男人道:“不用,我还有些票,涤卡布是买给你做衣服的。” 苏玉兰挑了挑眉,心里是愉悦的,想不到男人也惦记着她。 可转念一想,不对,他怎么还会有票? 苏玉兰皱起眉头,沉着声问:“陆志尧,你怎地还会有这么多票?莫不是私藏了?” 好哇你,年纪轻轻就学会藏私房钱了?! 那可怎么能行? 看?着苏玉兰那假装愤怒的小表情,抿着唇时笑窝隐约露了一点点,陆志尧看供销社内人多口杂,便微微弯腰,伏在她耳边道:“没有私藏,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家给你解释。” 然后又把一个布袋给了苏玉兰:“给你保管。” 男人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又酥又痒,挠人得很,弄得苏玉兰忍不住脸上一热,这男人! 大庭广众的,怎么地又不知道羞了? 苏玉兰顾不上他,捏了捏那布袋,摸着感觉好像又是一堆的票子和?钱。 他上哪去找那么多钱和票子 他莫不是去偷了?苏玉兰脸上了露出了一个担忧的表情。 而这一幕看?在那女销售员眼里两人就是在秀恩爱! 那个俊后生不仅给她买这么贵的布料做衣裳,还把钱和票子都给她,真是! 难受死她了,那销售员直接掉头就走了。 …… 买好了布之后,苏玉兰又带着人去买盆子?和?水杯茶壶之类的日用品。 准备去拿锅时,苏玉兰又想起还得给男人做鞋,又折回去买了鞋垫儿和鞋底,那原来卖布的女销售员看?着苏玉兰又来了买鞋垫,身后还跟着两手挂满了东西的男人,她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拿,只用专心挑东西,顿时让她心里憋屈得很,怎么哪哪都是她? 还买这么多东西,这败家婆娘! 苏玉兰才不管她,摸了摸布袋里面的玩意儿,越买越上瘾。在供销社逛 了一圈下来,又买米缸和碗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家什儿。 等男人已经拿不动时,苏玉兰才缓过来:“我是不是买得太多了?” 男人摇头:“不会,你喜欢便买。” 苏玉兰挑的基本都是每日里都会用得着的东西,很实用。 苏玉兰觉着也差不多,“也差不多了,要是还差就下次来买。” 这次陆志尧有借到拖拉机,先买大件和比较重的。 两个孩子跟着苏玉兰扫货,一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娘怎么买东西好像不用钱似的? “对了,大宝小宝你们还想不想买小人书?”苏玉兰低头问。 两个娃听到娘的问话,想,终于可轮到他们了,还以为这一次娘不会给他们买东西呢。 苏玉兰指了指那卖书的档位,说:“好,你们自己去挑。” 这个年代的书籍大都是积极向上的,苏玉兰也放心让他们自己去挑。 看?到俩娃这么兴奋去挑书本,她侧过头去问身边两手都挂满东西的男人,“你要不要挑几本书看?看??” 男人闻言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不怎么识字。 苏玉兰想到男人做工挺累的,夜里确实没什么精力去看书什么的。 便也没有勉强他,不过她自己倒是挑了三本。 她和原身一样,是没有想过永远留在农村的,可不同的是,她要带着男人和?孩子也出去,要一家人在一起。 所?以她必须要学习。 …… 他们一家四口把吃的粮食和?肉也买上之后,便去提锅。 去提锅的时候,一个中年男性叫住了陆志尧,“志尧老弟,记得明天来给我修拖拉机啊,我这就先回去,你明天记得过来。” 陆志尧点头:“教导员你放心,我肯定记得的。” 那个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苏玉兰,苏玉兰看他跟自己男人是认识的,便也跟着唤了他一声“教导员”。 王建军听到苏玉兰的叫唤,便问:“这就是弟妹了?” 陆志尧点头:“是的,这是我家媳妇,苏玉兰。” 王建军哈哈一笑点点头,朝苏玉兰说:“哦哦哦,真是对不住了弟妹,今儿个俺还有点活,下回,下回俺请你们到家里招呼一下。” 苏玉 兰礼貌笑了笑:“那就先谢过您了。” 她一看?这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就知道来头不小,居然还说邀请她去做客,那可真是不得了! 这年头,谁家有点好吃的,都得藏起来,怕人家知晓会抢食一样,想不到这人还主动邀请去他家做客,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王建军摆摆手:“别跟我客气,要不是志尧老弟在水库帮忙着修板车做工具的,这会儿水库都还没收尾呢,多亏你家男人没日没夜帮忙了,才?让我们都回家来了。” 几个人又客套了一番,等男人走后,陆志尧才解释:“他是和田水库的教导员,还参与了水库设计的。” 苏玉兰一听,原来是水利工程师,难怪了。 “刚才?那些布票就是他给我的,说结给我在水库修板车的补偿金。” 苏玉兰点头:“这么多的吗?”想不到修个板车都有这么多补偿,而且陆志尧刚才?给她的布袋里,肯定不止布票。 陆志尧抿着唇,没有说话。 在和田水库的日子枯燥辛苦,他白天就帮忙修水库,晚上就帮着修板车,拖拉机,做木等等。 修车时他没想过会有补偿金拿,想不到教导员还惦记着他。 当日结束了水库的工后,因为离家太久,他便提前了回来岗坳屯,所?以这笔补偿金便没给到他手上,今日里恰好碰上,王建军就给了他。 说是水库的人领剩下的,他也不知道里头是多少。 想了想,陆志尧又说了句:“教导员也是白城人,要是你需要带信件或者什么东西给家里人,可以让他帮帮忙。” 这年头去省城不是容易的事,需要介绍信。 现在苏玉兰已经嫁给了她,户口也落在了农村,要回城要是没关系也不容易。 听到男人说起白城,苏玉兰便想到了那个让她顶替妹妹来下乡的后母,她是没什么可要带回去的。 不过苏玉兰也不打算跟男人说这些话,只是说:“嗯,记下了,以后有需要跟你说。” 虽然有很多东西可以在供销社买到,但是在供销社时常也会出现想买的东西没有票,有票的东西没货的现象。 苏玉兰就着今天有拖拉机,准备再去买一个水缸。不过供销社里面没有库存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东西体积大,又重,而且很耐用,一个家基本买一个可以用到天荒地老。 而他们住的茅草房没有水缸,苏玉兰平时是用桶来装,不过桶还是小了点,储水量不多,经常要去打水,在农村没有水缸是非常不方便的事。 苏玉兰便让男人把拖拉机开到了黑市一条街附近,因为怕被人拿拖拉机上的东西,苏玉兰便自个儿走进去。 今日里比苏玉兰来卖面时要热闹多了,人也超级多,卖货的更是多了,好像根本不怕被抓似的。 苏玉兰买买买的瘾又上来了,这会儿还碰上了卖棉花的! 多稀罕啊! 想到终于能做个枕头,还能给冬天的被子攒一点,苏玉兰便又买了一些。 街上还有很多的玩意儿,苏玉兰大大小小又捧了些,又收获满满的了。 接着就是买水缸了。 因为卖釉制类的缸缸罐罐比较大件,卖货的人都把东西放在自家里面,苏玉兰也是好找了一阵才找到。 她讲了好一番价格,才?买下了个水缸和两个小一点的用来腌制青菜的缸。因为东西太大件,卖家见苏玉兰身板子这么弱,便帮她把水缸抬去陆志尧停放拖拉机的位置。 才?没走几步,便有人拉着苏玉兰的手臂,因为惯性,苏玉兰微微后仰了些许,扭头便看到陆家的小姑子?。 “哟,这不是三嫂吗?”只听,陆金凤酸里酸气地嚷了句:“这都是你买的啊?三嫂莫不是发财了撒?”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25、第 25 章 第25章 陆金凤是陆家最小的女儿, 前两年嫁给了?民安镇上一个小学教师,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 就连一向都重男轻女的陆老太都对她‘刮目相看’了?,嫁给了?一个捧铁饭碗的?, 自此对她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改观。不仅家里有些什么玩意儿都往她家里送去,逢年过节自己都吃不上好东西还惦记着她, 给她送鸡去。 不过苏玉兰记得原身跟她非常不合,以前陆金凤没嫁出去时, 就整日里跟原身吵, 说原身好吃懒做之类的。 说起来,陆金凤和她结怨也不是因为好吃懒做,是从原身下乡就开始对她不满。 毕竟啊,在原身还没来下乡来这岗坳屯之前, 陆金凤是村里的?最美,陆志尧对她这个小妹还挺照顾的?。 不过原身来了之后,大家都说这个城里来的姑娘好生漂亮, 有了?更漂亮的,大家都慢慢忘记了她这个挺漂亮的, 所以陆金凤一直对她的印象就不好。 后来苏玉兰还嫁给了?陆金凤的三哥陆志尧, 她更是气得炸毛了?。 陆老太不疼女儿, 不过陆志尧勤劳能干,几个哥哥里数他最疼妹妹了,下工时时常都会帮着陆金凤做了?她那份。 不过娶了苏玉兰之后便不是了,毕竟陆志尧再勤奋也只有两只手, 经常帮了?媳妇那份就顾不上陆金凤了。 所以在陆志尧娶了?苏玉兰之后, 陆金凤有段时间便辛苦得很,加上原身对她的态度也恶劣,好吃懒做, 两人经常一碰上就吵,吵得鸡飞狗跳。 所以陆金凤找了个镇上的?小学教师,那会儿不知道多神气了?,在原身面前炫耀过好几回了?,还不忘各种落井下石,说原身是个城里的?,还不是可怜的?嫁给了?村里的?糙汉泥腿子。 对,就是在说自己的?哥哥泥腿子! 亏她家男人以前对她还挺好的?,想不到居然这样诋毁自己的?哥哥! 白眼狼! 想到陆老太以前还把家里的?鸡蛋都往她家送去,平日里也没少给各种的?票子,说到底,家里大部分的?票子和钱都是自家送的?,苏玉兰更是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听着陆金凤那阴阳怪气的?话 ,也是恶心得很。 苏玉兰看日头挺猛的?,人家抬水缸也不容易,便跟那抬水缸的倒爷说:“同志,麻烦你先帮我抬去巷子尽头那台拖拉机那里。” 陆金凤闻言挑了?挑眉,看着倒爷把水缸抬走了?,马上便问:“三嫂这是干啥子啊?怎么地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瓷缸啊?家里的?水缸坏了吗?” 苏玉兰又怎么会不知道陆金凤的那点儿小心思,家里置办家什儿一般都是由陆老太和陆二?嫂来的,这会儿苏玉兰出来置办,肯定就是发生点儿什么,要不就是知道陆志尧回家来了。 按照陆金凤这个爱占人便宜的?个性,说不定又是想从她这里刮点东西回家去。 陆金凤也是个没脸没皮的,直接扒拉开了?苏玉兰挽着的?袋子,就嚎道:“哟,这不是棉花吗?三嫂这会儿大手笔啊!该不会真发财了?让我看看还买了些什么玩意儿!” 苏玉兰皱起眉头,在陆金凤进一步要拉开她的袋子前,“啪”的?一声,用力狠狠地拍开了?她的手:“随便就扒拉人家的?东西,有你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陆金凤哪里会想到苏玉兰会动手,她那手背上的?血管疼得隐隐作痛,这女人怎么这么用力了??又不是要抢她的?! “不看就不看,咋还打人来着了?。”陆金凤忍着疼痛撇了?撇嘴,“感情是什么稀罕玩意了哟,都不舍得给人看了?。” 苏玉兰越是这样子,陆金凤就越觉得她是发财买了什么好东西了。 陆金凤如今这几年是被陆老太惯坏了,家里头有什么好东西,陆老太都是第一时间给她送,今儿个要是苏玉兰真买了什么稀罕玩意,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她走的,怎么都得从她手里拿点东西才好。 苏玉兰冷冷地盯着她:“就算是也与你无干。”说完就要走。 陆金凤当即就拉住了苏玉兰的手臂:“三嫂走这么急干啥啊?咱们姑嫂这么久没见,唠嗑唠嗑一下呗。再说了,你提着这么多东西,小胳膊细腿的,要不我这个小姑子给你提一提。”说着就要拿苏玉兰手上的?东西。 苏玉兰刚才不止买了?点棉花,还有其他的?家什儿和各种副食品,这会儿被陆金凤一 扯,也是没拿稳,直接就被抢了过去。 苏玉兰也是恼火的,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这个贪得无厌的?小姑子,现在居然上手就要抢了? 看着陆金凤把东西拿过之后,还扒拉开那些袋子看了?起来:“哟,还买了糖啊,可不得了?啊,家里该不会是办喜事了??居然还吃上糖了?。” 这糖家里可一年都吃不上一回,不是买不起,就是陆老太这人吝啬又节俭,糖这种玩意儿又不是必需品,肯定不会拿来吃的?。 难不成是三哥回来了? 三哥去了?那么久修水库,肯定拿了不少工资和票子回来了,不然家里怎么会舍得买这个好东西? 想到三哥回来,陆金凤更是来劲了,说不定袋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呢! 才这么想着,苏玉兰突然伸来一手就要抢,不过陆金凤以前常年都是下地刨食的?人,苏玉兰这种小胳膊肯定没她力气大,把袋子拽住了?,连忙后退了?两步。 陆金凤还厚着脸皮说:“三嫂你看哪,这里这么多糖,你们一年都吃不完了?,就给我一点呗。回家之后你就跟娘说是我给拿了,娘肯定不会埋怨的。”说完便伸手要捞糖,往自己的?提篮里塞! 苏玉兰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给看就直接用抢,现在居然还当着她面直接就往自个儿的提篮里塞? 当她死的?吗? “我给你个大嘴巴子!”话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了陆金凤的脸上,“你是强盗吗?上手就抢!谁教你的??” 给她惯的! 陆金凤那原本准备捞糖的?姿势倏然定住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苏玉兰。 这女人是疯了吗?居然敢跟她动手? “你……”陆金凤捂着疼痛的?左边脸,扯着嗓子骂道:“苏玉兰你个泼妇,居然敢动手打我?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了??这是你的?东西吗?这是我们老陆家的东西!你他娘的?花的是我们老陆家的钱!你个外人凭什么不让我拿?” 苏玉兰拍了?拍打疼了手,“你要拿便回你老陆家拿,这是我家的!再敢动手动脚的?,别怪我不客气!” 陆金凤捂着疼痛的?半边脸,“好你个泼妇!我他娘的?揍死你!” 陆金凤扬起了?一个手就要往苏玉兰那白皙的?脸颊呼下去,可巴掌还没碰到苏玉兰的脸,她的手腕顿时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接着,一把熟悉但?又冰冷得好像掺了冰碴子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想揍谁?” 还没等陆金凤反应过来,紧接着她的手腕传来一道迅猛的?力道,顿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陆金凤这么一摔,屁颠儿疼得要命,这会儿呼哧呼哧地喊疼:“谁他娘的?敢动手……” 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家的?三哥,陆金凤一脸的懵逼,然后转变成迷惑,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真的?是她三哥! 三哥居然回来了?! 苏玉兰抬眼看下陆志尧,她原本就不怕这陆金凤,就算动手,她也不是打不过。 不过男人居然出现了?。 此刻的陆志尧有她从没见过的?阴冷表情,那黝黑的?眸子中折射出冰冷的气息,看得人禁不住在这六月天打个寒颤。 是真生气了?。 陆金凤看到是她三哥,也顾不上那疼得要命的屁颠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三哥,咋滴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不过,她三哥居然出手帮苏玉兰了? 她还记得她还没出嫁前,苏玉兰对她三哥可嫌弃了?,没一天有好脸色给他的?。 怎么地今天还护着她了? 陆志尧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眼中显出了几分燥意:“陆金凤,以后对你嫂子放尊重点,不要让我看到有下次。” 他惦记着上回苏玉兰说的?,下次要是到镇上便要给她买些日用品。 刚才在等候时,他就下车买了?些,他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好,便买了?几样雪花霜洗发膏之类的常用品。 而一脸懵逼的陆金凤哪里知道会这么巧碰上了?她三哥,要是知道怎么样也不会跟苏玉兰动手的?,更不会这么猴急就着急着抢,毕竟她三哥以前对她可好了?,耳根子也软,要是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就主动给她点好东西了,哪用闹得现在这么难看。 反正钱是她三哥挣的,苏玉兰肯定没有说话权。 再一瞧,陆金凤还看到了陆志尧手上居然还拿着蛤蜊油和雪花霜洗发膏呢! 这都是好东西啊! 陆金凤的雪花霜早在初春就用完了?,现在还找不着票,也没那个闲钱再买一盒。 陆金凤强忍着那脸上和屁颠上的?痛,扯出一抹笑来:“三哥瞧你说的,我跟三嫂就是闹着玩的,想瞅瞅她都买了?什么东西而已,哪敢不尊重她呢。” 说着,陆金凤便迎着陆志尧走了?过去:“三哥你刚才那一下可把我给拽疼了,哎哟喂,手腕都一条红红的印子了?,得找些东西要揉揉才行哦。”然后她瞧了瞧陆志尧手中那东西,确实是雪花霜那些个玩意,还一买就买了两三盒? 这大多是女人才会买的东西,莫不是买给那苏玉兰了? 如是想,陆金凤便没脸没皮的问了句:“三哥你这手上的?都是什么东西啊?可有给我涂涂手的??” 苏玉兰看着陆金凤的变脸速度堪比影后还要精湛,不禁冷笑,怎么着?这是看从她这里得不到好处,便把主意打到了她家男人身上? 整个岗坳屯估计都找不着像她这么厚脸皮的人了! 苏玉兰直截了当把陆志尧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问他:“尧哥儿,这都是给我买的?” 陆志尧点头:“嗯。” 苏玉兰直接把东西放放进了?自己的?袋子里,扫了一眼陆金凤:“没你的?份,别想了。” 陆志尧:“对,是给你嫂子买的,你用不上。” 陆金凤一听,气得胸口气鼓鼓的?,什么叫她用不上?她要是有钱,一个月能用一盒呢!看到苏玉兰那得瑟的?小表情,陆金凤气炸了,但?是又不想在陆志尧面前跟她吵。 他们那老陆家啊,基本上就是全靠三哥一个人才能过上好点的日子。 陆金凤想了想,又问:“三哥,你什么时候从水库回来的啊?买这么多东西是干嘛用的?家里是有什么事吗?咋滴娘没跟我说的。” 说起来,她娘都有半个月没给她送鸡春儿了,难不成娘现在有钱了,不想理她了? 她知晓娘这几年对她不同了?,但?也是因为想从她身上得到些好处。 不过她表面是嫁给了?一个小学教师,风光得很,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苦说不出。 说是有个铁饭碗,可禁不住家里的?男人喝 酒又抽烟,一个月的?工资还得掰开俩,给婆家一半,日子也就比村里头的人好一点而已。 陆金凤又说:“我看三嫂刚才又买棉花又买糖的?,还买了几个瓷缸,弄大事啊?” 苏玉兰好不容易才有了?次开心的?买买买之行,突然就被这个厚脸皮给恶心了?一回,也不会让她好过。 苏玉兰直截了当道:“我们现在分了?家,在置办家什儿,哪里想到小妹你上来就抢。” 陆金凤忙不迭为自己开脱:“三嫂瞧你说的,用抢的多见外?,我那是以为是娘给买的……” 诶,不对,苏玉兰这婆娘刚才说,他们分家了? 娘居然把三哥他们一家给分出去了?? 要不得啊! 苏玉兰:“小妹你看啊,我跟你三哥刚刚分了?家,家什儿都没有几个,住的还是问公社借的?茅草房,粮食都没几颗,日子难得很哩,你居然还要下手抢,可真让我这个当嫂子的?寒心了?。” 陆金凤被苏玉兰一长串的?话说的脑袋哄哄的?,怎么地就换成了?她倒打一把? 陆金凤几乎要气得跺脚:“这……我哪能想到你们是分了?家啊。” 她还以为苏玉兰发大财了。 苏玉兰:“刚才的?事就算了?,小妹啊,想想你三哥以前还给你置办了?嫁妆,你生大娃那时候还给你买了红糖什么的?,现在怎么着现在也给帮衬帮衬?可别让你三哥也寒了?心啊。” 陆金凤一听肉疼地跳了?起来:“我一个婆娘,哪有钱啊!” 要她给帮衬? 做梦去! 苏玉兰笑了?笑?:“小妹,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屯谁不知道你嫁了?个教师,工资高着呢!” 街上热热闹闹的,早就引来了围观人群,原以为是嫂子欺负小姑子了?,想不到是小姑子白眼狼,抢人新家的?家什儿,便热议了?起来。 “这个当三哥的也不可多得啊,还给她办了?嫁妆,这会儿刚刚分了?家,确实困难着呢。” “想不到还是个白眼狼来着,自个儿嫁了?个教师,工资怎么着都有十几块?” “就是!当哥的都对她这么好,现在这么困难也不帮衬一下,得遭报应的?!” 围观人群的? 声音越发大声,陆金凤听得刺耳得很。 她是不想花钱的,他们分家关她屁事! 苏玉兰看着陆金凤那表情,说:“刚才的?几个瓷缸还没给钱呢,小妹你要是有点良心的?,就当给我们送件暖居礼呗。” 陆金凤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滑倒! 她怎么不去抢呢! 可就在陆金凤想一走了之时,一边没怎么说话的?陆志尧突然说道:“小妹,按你嫂子说的,那几个瓷缸的?钱,你等会就给我们结了?。” 苏玉兰笑:“那先谢过小妹的礼了。” 说完,又拉了?拉陆志尧的衣衫:“尧哥儿,我们还得赶回去还拖拉机呢,可别晚了?,先回村。” 这会儿恰好搬瓷缸的?倒爷也回了?来,听见苏玉兰说让陆金凤给钱,便走了?过去问她。 陆金凤一听那几个瓷缸得十二?块钱,彻底傻在了原地。 她什么时候有说要给他们结了??! 这可是十二?块钱啊! 那倒爷看她不想给,便说:“同志,你可是这街上的?熟面孔了?,我几乎天天都能瞧见你的?。十二?块而已,赶紧结了?。” 这条街是黑市一条街,陆金凤再有能耐都不敢造次,要是被告发到公.安那里,得要抓去坐牢了。 她最后只能心如刀割掏出了衣服内衬里面一个袋子的?钱,结了?那几个瓷缸的?钱。 这他娘的?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不仅被苏玉兰刮了一巴掌子,还平白无故没了十二?块! 亏大发了啊! …… 苏玉兰跟着陆志尧高兴地回到了拖拉机旁,车斗上已经堆满了今天的战利品。 还不用花钱就有了?个大水缸。 苏玉兰刚才还特意挑了?个最好的瓷缸,想不到还有人给帮忙着给钱,可真是一件乐事。 看着女人那盈盈的?笑?,陆志尧便让她坐到驾驶座旁:“上来这。” 苏玉兰看了?眼车斗后头头碰着头在看小人书的?大宝小宝,正滋滋有味,也不打搅他们了,“好啊。”然后给陆志尧递了?一手,他稳稳地接住,把人拉了?上来。 陆志尧回过头去,跟孩子说:“大宝小宝,坐稳了,咱们现在回村。” 两个孩子把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好咧!” 男人一边开着拖拉机,苏玉兰便揶揄问他:“怎地买了?这么多雪花霜了??” “还有蛤蜊油和洗发膏,我不知道你需要哪些,便全部都买了?。” 嘿,想不到他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呢。 苏玉兰又给他说了在黑市里头买了?些什么,两人一边说拖拉机一边向前驶去,连天气都没感觉那么炎热了。 拖拉机才刚进村,恰好又碰到早上那堆婆娘,她们看着拖拉机上的?两人,说不出的酸里酸气。 “还是陆老三能啊,又会来钱,还疼媳妇儿。” “俺家男人要是也能带我上一次镇上也不错了?。” “也就是年轻啊……” 苏玉兰顾不上别人的?话,现在只一心想要回到家去,把家什儿布置一下。 拖拉机直接停在茅草房前的?地堂,陆志尧拉住了苏玉兰的手,下了?来,随后说:“先去喝点儿水,那些东西我来搬就行。” 苏玉兰顶着烈日,脸蛋有点儿红红的:“哪能,这么多东西,我也搭把手。” 两个娃回到了村里,马上就从拖拉机车斗跳了下来,朝着屋里冲去。 苏玉兰叫住了?他们:“大宝小宝,你们不要喝凉水了,喝桌子上的?凉白开。” 大宝“哦”了?一声,手上拿着小人书,拉着小宝冲回了?茅草屋。 苏玉兰也没理他们了,帮忙搬东西,不过她也就只能拿点小件的,那些水缸、锅之类的,陆志尧都第一时间搬进去了。 水缸和铁锅都摆放在厨房,其他东西都放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面积还算比较大,主屋是一个大开间,里面既是房间又是客厅,不过陆志尧用竹子捆了?个竹篱笆当了?阻隔,算是分开了?一个房间一个客厅。 即便分了?房间和客厅,但?空间也足够宽敞了?。 厨房是之前下乡的知青搭建的?。 有一年知青宿舍坍塌了?,曾经也在这茅草房暂住过几年,也在茅草房旁边搭建了?一个临时用的厨房,面积比较小,没有一般农家的大。 陆志尧刚才搬水缸进去时还差点进不去,不过幸好厨房门是他前两天做的?竹子门,拆下来之后便进得去了。 水缸摆进去后,那个小小的厨房更 显得逼仄了?,但?苏玉兰却觉得有了?点家的?味道。 终于是有了?点家的?感觉。 但?对苏玉兰来说,这里已经足够好了,煮吃的?,用睡的都有地儿,除了是茅草屋顶,都满足了。 摆放清洗好东西后,陆志尧便去打水倒进水缸里边。 苏玉兰累得够呛,便打开了?刚才差点被陆金凤抢走的?糖包,给俩娃分了?一人一块:“吃点儿这个,娘歇一会再做饭。” 等陆志尧打满了一缸水后,也走进了?茅草房,俩娃和苏玉兰都坐在他做的?木凳子上,尝着糖。 桌子上摆放了四个水杯,是苏玉兰专门交待要买的,上面均印着不同的?红色标语。 苏玉兰给他倒了?杯凉白开:“来,喝点水。” 陆志尧搬了张小矮凳,接过苏玉兰水上的?杯子:“嗯。” 苏玉兰坐的?凳子比较高,不过因为陆志尧高大,即便坐着矮凳子,视线也几乎跟她持平,苏玉兰便拆了?一颗糖,就着他喝完一口水的?空隙,把糖塞到他嘴里:“吃点这个。” 糖果微硬的?触感碰触到他的?唇瓣,让陆志尧禁不住想拒绝,可舌尖尝到了那甜丝丝的?味儿时,便咽了咽口水。 是真甜。 看着苏玉兰那尝着糖的?唇瓣,上面好像还沾满了?糖浆的?蜜色,一看便让人心神乱了几分。 陆志尧又想到了那晚的?吻,突然有个冲动的念头在脑袋中炸开。 不知道吃过糖的?苏玉兰,会不会比上一次更甜。 可扫了眼一旁在讨论小人书的?俩娃,陆志尧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你在想什么?叫你呢。”苏玉兰的声音突然响起,陆志尧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了?她蠕动的唇。 他慌忙地移开目光,“没什么……” 苏玉兰微微俯下身,“我问你想吃面条还是米饭,想吃哪个?” 女人的?气息骤然笼罩而来,清爽的皂角香夹着点甜香,让陆志尧有片刻的慌乱,脑子乱糟糟的?,“都可以,我不挑。” 只要是她做的?,就算是糟糠饭他都会吃。 苏玉兰突然凑近了?他,那漂亮白皙的?面离他就只有几公分近,陆志尧呼吸都屏住了,苏玉兰笑了?笑?:“你的?衣服 破了个洞,等会儿可不能穿这件上工了,我给你补补。” 男人刚才回来后便又换回了?平时上工穿的?衣服,可能是搬东西时,弄破了个洞。 她的手指落在了陆志尧那衣服肩膀的?破洞上,微凉的?指尖贴着他炽热的皮肤,一冷一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陆志尧浑身一颤,耳根子都忍不住热了。 苏玉兰瞧他不对劲,笑?了?笑?:“你进去里头睡一会,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着,女人便推攘着他,“下午还得上工,你可得休息一下。” 男人有点动容,便站了?起来,苏玉兰见状更是用力了?两分,把人推进了?用竹子篱笆隔着的?房间里。 才刚走了进来,突然女人便环住了?他的?肩膀,仰起头,在他唇上印了上去。 混乱间,陆志尧便听到女人甜丝丝道:“就是想尝一尝吃过糖的?你是什么味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期间太多事了,更新不定时,啊啊啊,抱歉各位小可爱。 本来是情人节的更新,昨天没写完。 虽然来晚了,但是糖没过期!!! 这一章给小可爱们发红包弥补一下~~ 26、第 26 章 第26章 陆志尧没想到女人会这么大胆, 俩娃就隔着?一个竹子篱笆在外头看书,还听见他们嘀咕的声音。 苏玉兰那喝过水又尝过糖的唇瓣甜蜜又滋润,就那么轻轻贴近过来, 也让他浑身打个颤,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是好, 只得挺直了腰杆,让女人依靠过来。 女人浑身软绵绵的, 好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 又润又软,靠在陆志尧的怀里,让他浑身着了火一般热了起来。 可他也不敢动,怕一动苏玉兰找不到着力点, 会跌倒。 苏玉兰抬起手攀着?他的脖子,衣袖滑了下去手肘处,露出了一截藕白藕白的手臂, 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吮着他,那甜丝丝的香气?窜进了他的心窝, 整个心房盈满了那甜味儿。 陆志尧终于忍不住, 伸手环住了女人的腰肢, 把?人往墙边一带,当即发出了沉闷的“咚”一声,在苏玉兰以为自己的头要撞上土坯墙上时,陆志尧已经率先伸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和?后背。 苏玉兰被陆志尧突如其来的反客为主冲击得有些?受不了, 一吻结束时满胸腔全是气, 等他放开自己时,禁不住大口呼了两下。 真刺激。 相比起苏玉兰那没脸没皮地回味着刚才的吻,陆志尧却显得狼狈了一点, 不仅耳尖脸蛋都涨红了,手心都是薄汗。 苏玉兰看着?男人一脸的青涩,禁不住要恶作剧,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尖,自言自语嘀咕道:“怎么这么红……” 这女人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陆志尧彻底败下阵来,拉下女人恶作剧的手,好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用手指摩挲了两下,最后好像不得劲,又用力捏了捏:“别乱碰。” 男人说话时的气?息都是粗浊的,好像有万斤的棉花压在心头,既柔软又沉重。 苏玉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那行,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补缝补。”话落便抽回自己的手,又去床头拿出了一卷软尺,“顺便给你量量尺寸,给你做两身衣裳。” 陆志尧闻言,那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是要他现在就脱衣裳的意思? “等、等下。”陆志尧别过脸,背对着苏玉兰 ,说:“我?想歇一会。” 苏玉兰睨他:“衣服都破了,等会还得上工去呢。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你是在害羞吗?” 苏玉兰就是专治他的害羞的! 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这男人整日里都对她彬彬有礼的,说话都闪躲着?目光,晚上困觉中间还隔着?俩娃,想培养培养夫妻感情都不行。 既然他不走出第一步,那便由她来。 不过现在看男人那窘迫的模样,满脸的潮红,像只被野狼追狠了的小白兔。 好像是有点把人逼紧了。 陆志尧深呼吸一口气,微微侧目看向拿着软尺准备帮他量尺寸的苏玉兰。 此时是饷午,明亮的光线透过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室内并算不上昏暗,所以只一眼便看到了女人眼底那炽热又期待的目光,在明艳的光线下她拿着软尺的青葱玉指白得好像要透光似的。 苏玉兰收回软尺,讪讪一笑,“行。那你换下之后放凳子上,我?下午给你缝补。”说完便要扭头就走:“我?去做饭。” 反正现在量好了尺寸,也没缝纫机可以用。 苏玉兰现在也是头疼该问谁借一台缝纫机好。 以前原身是问陈丽娟借的,不过陈丽娟也是问李荷香借的,现在的话,苏玉兰是宁愿不做衣裳,也不会去问她们。 如今,怕是要想办法搞一台缝纫机才行了。 触不及防间,陆志尧伸手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你、你生?气?了吗?” 苏玉兰噗嗤一声笑了,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有啥可生气?的,就是听见你肚子在叫了,先把?你喂饱再说。” 话落,男人真真响起了一声‘咕噜’的饿声。 陆志尧尴尬地垂下了眼眸。 岁月漫长,苏玉兰当然不着?急这一时,再说了,她只是想跟男人亲近点,也没打算这么快负距离亲近,现在只是‘熟悉熟悉’罢了。 而且,苏玉兰就喜欢看男人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太他娘的纯情了。 苏玉兰这么想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竟然还尝到点甜味儿,连带心窝都浸了蜜般,甜丝丝的,还不禁哼起了小调来。 陆志尧这是第二次听见女人哼小曲儿,身体深处的燥意一下子被平伏下来, 听着女人甜腻又清脆的声音,心房一瞬间也被填得满满实实的。 男人嗯哼了一声,放开了苏玉兰的手腕:“你、你先整理一下衣服再出去。” 隔着?竹子篱笆之外就是在看书的俩娃,刚才两人都忘情地拥在一起,有点儿不知道猴年马月的感觉,苏玉兰身上的衬衣扣子也被扯开了个,原本扎得好好的头发也有几?分的凌乱。 就连那唇也微微肿了些?许,陆志尧别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苏玉兰点头:“嗯,知道了,你休息会。” 可苏玉兰出来做饭没多?久,陆志尧也换了身没破烂的衣服出来,说要帮手烧火。 因为厨房很多?用具都是新买的,苏玉兰做饭之前还得洗一洗,灶膛上的铁锅也是新买的,还要开一锅才能用。 幸好有个人搭把手,不然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吃的。 …… 翌日,苏玉兰早早起了来准备做吃的,然后再次拿去黑市上卖。 反正今天陆志尧也是要去镇上,去替王建军修拖拉机,苏玉兰就可以跟着?男人一同出去了。 这一次苏玉兰做的是馄钝,馄钝这个小玩意儿以前苏玉兰就爱当早餐吃。 这个年代大家在吃的方面都比较粗糙,馄钝这些?东西一般只能在国营饭店才能见着?点。 馄钝还比较好做,只需要一些?面粉,一点肉和?鸡蛋就可以做出满满的一篮子了。做好之后既能拿去黑市上当好东西卖,还能留一点给家里的孩子和?男人打牙祭。 苏玉兰昨天跟陆志尧分次去供销社买了很多?面粉,陆志尧也没问她为什么买这么多?。男人似乎对她是完全的信任,平时只要是她说的,他基本上都不会反对。 不过想到老实的男人要是看见她准备要去做一些?投机倒把?的事,不知道会不会阻止呢? 按照陆志尧那性格,说不定?会阻止的。 算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苏玉兰没想这么多?了,因为要先提前做好馄钝皮,这里就要花费挺长的时间。 她将两斤的面粉倒入了昨天买的盆子里,然后往白白的面粉中加入了盐末、食用碱,最后敲了两个鸡蛋进去。把?东西搅拌之后,苏玉兰再往里加入了清水 ,用筷子慢慢搅成棉絮状,才下手揉。 白白黏黏的面粉在苏玉兰的揉搓之下慢慢成了团,馄钝的皮比较有劲道,所以手下的面团会有点儿硬,但醒发过后便会松软一些?了。 把?面团处理好之后,苏玉兰开始剁猪肉,做馅料。 幸好厨房是在屋的外面,这会儿应该不会吵醒孩子和?男人。 苏玉兰剁好了猪肉后又拿了半根胡萝卜剁,也是剁成了碎末,放进了猪肉碎里,敲了个鸡蛋,然后添加调味料搅拌均匀,有了鸡蛋的中和,馅料变得有点粘稠,就可以轻松黏住馄钝皮了。 苏玉兰想过了,如果只放猪肉碎,那么成本就高多?了,但是加入胡萝卜碎和鸡蛋,不仅能让馄钝看起来多点馅料,而猪肉碎吃起来也不会太柴,鸡蛋会让这馄钝馅吃起来滑口多了。 这边做好了馅料,那边的面团也好了,苏玉兰便拿着擀面杖反复又仔细地擀成皮,馄钝皮要偏薄些?,苏玉兰擀到大约两层纸厚便开始切皮。 包馄钝就简单多?了,但因为要拿去黑市卖,苏玉兰便掐成了元宝状的,看起来漂亮好看点。 一张张白面馄钝皮在苏玉兰的巧手下变成了一个个小元宝,整齐地排放在铺好了布块的提篮中。 苏玉兰以前爱吃馄钝,自己也常做,所以包馄钝是挺熟手的。 陆志尧醒来发现苏玉兰已经没在床上,一走出茅草房便看到了厨房亮起了点点的光亮。 一走进厨房,他便看到女人坐在凳子上,手巧地掐了个馄钝出来。 再一看,铁锅上的一个提篮里面已经堆满了馄钝,白白胖胖的,又好看又诱人。 “这么早起床,累不累?” 其实陆志尧每天都算早的了,要是碰上农忙时节,更早些,但想不到苏玉兰比他还要早。 内心一股陌生?的情绪幡然而起。 是心疼。 苏玉兰听到男人的声音,心想累啊,不过田里的粗重活她干不了,总得想想别的办法赚钱的,做点小吃的话,她还是在行的。 要是真依赖男人一个人挣工分,还真的不够他们一家子吃用。 她回过头去,笑了笑:“昨晚睡得早,醒了便做点吃的。” 这里既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白日里还要上 工干活,睡得早也睡得好,苏玉兰虽然累,但也是自然醒来的。 她看了眼男人,因为刚醒,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又慵懒,苏玉兰觉得可爱极了,但想到昨日里把?人吓到了,这会儿也没打算逗他,便说:“去洗簌一下,等会帮我烧火。” 男人愣了下,“好,等一会。” 男人回来后,便乖乖地坐在了灶膛前一张矮凳子上,专心致志烧着火,那边的苏玉兰已经把馄钝全部包完了,即便拿出一顿自己煮食,也剩了满满的一篮子。 这一次肯定能赚不少了。 等到水开之后,苏玉兰便把?白白胖胖的馄钝扔进去,待这些?小元宝一个个漂浮起来后,苏玉兰便捞了起来。 第一碗她便递给了陆志尧,“可以了,先吃点儿。” 孩子小,睡的时间长,几?乎上都没有这么早醒来,苏玉兰便留了两碗。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递给他的那口碗是大大的,比平常吃饭的碗还要大上许多,里面装了满满一盘的馄钝,汤水上还漂浮着郁郁青青的葱段,香喷喷的,让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男人把?碗递回给她:“你吃这个,我?吃碗小的,我?等会吃点番薯也行。” 刚才烧火时,苏玉兰扔了几?条番薯进灶膛里,这会儿番薯已经烤得外面一层黑黑的,应该能吃了。 苏玉兰突然嘟囔着?嘴,眯着杏眼睨他:“休想吃我?的番薯!你吃这个!” 陆志尧闻言,感觉有点不可置信,问:“你喜欢吃番薯?” “烤的番薯可香了!”苏玉兰笑了笑,把?他从灶膛前推开,然后自己用火钳把番薯夹了出来,看到番薯表皮已经黑不溜秋,应该是熟了的。 这几?个番薯个头不算大,但煮个馄钝的火烤得恰好,表面一层不会烧得太焦,苏玉兰馋,打算直接上手掰开一段尝尝。 可还没接触到番薯,男人便黑着?脸拿过去:“小心烫。” “我?帮你掰。”他把?番薯左手倒右手,被烫得发出嘶嘶的两声:“放心,我?不是跟你抢。” 苏玉兰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傻瓜,烫就放下啊!”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没事,你先拿馄钝进去,等会我?把?番薯 弄好再给你。” 苏玉兰当然不是怕他抢吃,就是开个玩笑,不过他要帮忙就随他了。 因为那番薯,是真的烫。 但是烤番薯,一定?要趁热吃才香! 当天的早饭,苏玉兰吃上了喜欢的烤番薯,新鲜烤过的番薯滚烫热辣,香甜可口,比平时番薯煮米好吃不知道多?少倍,让人忍不住吃了又吃。 而陆志尧不舍得大口大口吃那些馄钝,而是仔细品尝了起来。自从分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怎么挨饿了,女人每顿都会做各种花样的食物,好像炊事员一般。 太会做菜了。 馄钝的皮薄,口感滑滑的,入口即化的感觉,但是薄皮里边又包裹住细嫩香甜的馅料,一咬还有阵阵鲜香的肉汁儿渗出,瞬间盈满了口腔,那种鲜美的味道热烫又香甜,暖到了陆志尧的内心深处,让他深深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虽然是小小的茅草房,但是屋里整齐干净,桌上还有热烫的吃食,他的身旁便是美丽娇柔的女人。 这一切,很平常,但是又非常特别,是他从没感受过的温暖。 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村里的人都把枪.头对准老陆家,陆老家一直过得不太好。 他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有双手,他坚信会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他想要什么,只想让他付出些什么。 不过,面前这个女人不会,她给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家的温暖。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呼哧呼哧吃着?滚烫的番薯,又嘟囔着?嘴吹了一下滚烫的热汤,轻轻吮了口,内心顿时有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漫天铺洒而来。 他低低喃道:“玉兰,我?不会让你一直委屈在这茅草房的,等双抢过后我们便盖个小房。” 盖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27、第 27 章 第27章 陆志尧说:“玉兰, 我不会让你一直委屈在这茅草房的,等双抢过后我们便盖个小房。” 苏玉兰听到这句话后,原本尝着烤番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眸子闪烁着点点的星光,表情认真又严肃, 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说实话,虽然跟陆志尧相处的?日子不长, 但是苏玉兰知道, 这男人不是那种喜欢把口头承诺挂在嘴边的?人。 他是那种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你,自己会护着你,给你他能力范围内的?东西。 所以这会儿听到男人的?话时,苏玉兰还是高兴得不得了的?。 满眼都是笑意地看着他, 甚至有种冲动想过去抱抱他。 但是苏玉兰想到这个年代要盖个房子,也是不容易的?事?。 苏玉兰也不想随便盖,要盖就盖个好一点的, 可是想要盖个好房子,在这个年代是难上加难, 比买齐三响一转还要难多了。 不仅要钱, 还要木料和各种材料, 还得找人…… 特别的麻烦,且花钱,费事费力。 不是一句想盖就能盖的?。 不过男人有这样子的?想法,她当然觉得欣慰且十分支持:“好啊, 那我们一起努力。” 只是现在这会儿也不能过于着急, 因为她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男人居然叫她的?名字了! 想到先前这男人还叫她苏同志,这会儿已经叫上名字了,看来自己平时的‘威逼’还是有点儿用的。 苏玉兰瞧他, 盈盈的?笑,“那个,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来听听。” 陆志尧哪里想到女人的关注点这么不在线,当即尴尬地假咳了一声,那不争气的?耳朵尖又发?烫了起来,收回了晲着她的目光。 苏玉兰这次可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他了,随即把凳子一拉,拉到了男人的?旁边,摇着他的?手臂:“叫嘛叫嘛,你叫得可好听了。” 男人的?声线低沉又性.感,叫她的?名字时确实?挺好听的。 而且,也要让男人跟她亲近点,叫名字就觉着没有那么的?生疏了。 陆志尧感受着手臂上那带着点清晨 微凉的?手指触感,感觉好像被刺了刺,有股麻麻的感觉,他对上女人揶揄的笑容,他又低低唤了声:“玉兰。” 苏玉兰觉着有趣极了,双手挽着他精瘦的手臂,脑袋挨着他,笑眯眯道:“好听。” 陆志尧没说话,心想:你叫尧哥儿的时候也好听。 下一秒,只听苏玉兰便甜甜问道:“尧哥儿,以后都叫我玉兰可好?” 他听到了苏玉兰的叫唤,唇角难以掩饰地弯了弯:“好。” 苏玉兰伸出手掌,与他的?手指相交,“那你可不许耍赖了。” 霎时间,陆志尧觉得被紧握的掌心上都冒出了热汗,那喉结不禁滚了滚,然后用力会握住苏玉兰的手,“不耍赖。”接着男人又低低唤了她一声:“玉兰。” 苏玉兰感受到男人用力回握她的?手指,满心欢喜,然后静静地靠着他。 陆志尧舔了舔唇,然后伸出一手,摸了摸那散发着他买的洗发?膏香气的?发?丝上。 苏玉兰的头发黑亮柔顺,用了洗发?膏之后更是芬香顺滑,看来还要给她多买几支洗发?膏才好。 苏玉兰仔细观察着男人的?举动,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不多时,男人又问:“你喜欢哪处?村尾这边地方多点,如果?要申请宅基地,这边应该会好申请一点。如果?你喜欢热闹点,也可以申请到老三爷后边的?空地。” 茅草房这处是村尾,这里人声稀少,村户就只有三四家,没有村头那边热闹。 苏玉兰很快便回复道:“当然是这边了。” 人少点,是非也少点。 而且分家之后他们就住在了茅草房,对这边早早有了归属感。 再说村头是老陆家,虽然是分了家,但苏玉兰着实?不怎么想经常跟陆老太碰面。 陆志尧:“那我明儿个跟大队长申请申请。” 苏玉兰在他脸上轻轻一啄,笑嘻嘻地把那烤番薯分了他一半。 …… 因为不想给男人知道自己做些投机倒把的?事?,苏玉兰在陆志尧乘坐村里的?拖拉机去镇上后,她自个儿去知青宿舍问别的人借自行车。 知青宿舍里面就只有两人有自行车,一个是宋元博,另一个就是苏玉兰的老乡 陈宝田。 陈宝田跟苏玉兰是同一批下乡的同学,他俩以前在白城就住同一条巷子里,虽然不算熟稔,但陈宝田这人老实?又是个好人,问他借辆自行车,应该也可以的?。 陈宝田的家境应该是跟她家差不多的?,两人都是没有条件回城,陈宝田下乡都有好几年了,前两年很是困难,但是后来适应了农村生活便还好。前两年碰巧有个被推荐了工农学兵的回了城,留下一辆自行车,就转让给了陈宝田。 去到知青宿舍时,陈宝田正捧着个碗在啃番薯,要说现在的农村里应该最不缺就是各种薯类,番薯木薯甘薯,几乎家家都有,但这玩意儿吃多了容易胀气,大伙儿都不喜欢吃。 陈宝田是下乡知青,只能依靠下工挣工分赚口粮,所以这会儿不想吃也得吃。 苏玉兰人美声甜,以前没嫁给陆志尧时跟知青社的同志关系还算可以,所以说明了来意,陈宝田便笑笑两声便把自行车借给了她。 苏玉兰想着以后可能还要经常问陈宝田借车,便从提篮里边拿了一个白面馍馍给他:“陈同志,我今儿早上做的?,尝一个。” 以前大家同在知青社时,会大家一起做饭吃,毕竟那会儿刚下乡,干不惯农活,大家都挣不够工分,一起凑一块还勉强能饱腹。 婚后的苏玉兰跟陈丽娟关系颇好,经常见她过来知青社找陈丽娟,也是有好东西就往这边带,所以陈宝田这会儿也是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上的?白面馍馍。 一个大男人,除了每天啃啃番薯,吃着饭堂的?糙米饭,也不怎么会自个儿煮食,对于白面馍馍还是端午节那会儿吃过,所以陈宝田那因为干农活而变得粗糙的?手指捏着白软绵绵的?馒头时,内心还是一阵的激动。 已经很久没摸过这松松软软的白面馍馍了。 他看了看那自行车,对苏玉兰说:“苏同志你骑车小心点,那刹车好像不怎么好使了。” “哦哦,好,我会小心的?,我先?去镇上了。” 陈宝田看着苏玉兰熟练地上了那略残旧的金鸽自行车上,瞪了几下脚踏便往村外飞去了,他还担心苏玉兰会不习惯,毕竟这种自行车有点大,很多女同志一开始都不怎么会 骑。 看到苏玉兰没有什么困难就把车给骑走,陈宝田便把白面馍馍小心翼翼地掰开了两半,然后一半揣进了布里,一半放进了碗里。 嘿,这下午餐和晚餐都有着落了。 一连两天,苏玉兰都是一大早便过来知青宿舍问陈宝田借自行车。 这天早上苏玉兰给陈宝田带来了瓤子饼,上面撒了芝麻和葱末,香喷喷的。 闻着那让人垂涎三尺的香气,陈宝田恨不得让苏玉兰天天过来借自行车,那他也天天都有好吃的?了。 …… 陈丽娟观察了两天,这会儿刚刚梳洗整齐从宿舍走出来,便看到了苏玉兰朝着陈宝田挥挥手,然后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昨天也是这样子,苏玉兰借了车便往村外走了,看样子,急得很。 她看着陈宝田小心翼翼把瓤子饼藏好的举动,瞬间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意。 陈丽娟挽着一个提篮朝着陈宝田走了过去,问:“方才是苏同志过来了吗?是不是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了?” 以往苏玉兰总会过来找她,但是陈丽娟知道苏玉兰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看那宋元博宋知青。 可谁知道陆志尧回来之后,苏玉兰竟然没有再来过这知青宿舍了。 表面上是跟她闹掰了,可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而为呢? 说不定?只是不想家里男人知晓而已。 陈宝田以为陈丽娟窥觑苏玉兰给他那香喷喷的瓤子饼,便慌张地把饼给收好,然后摇头:“不是找你,是找我借自行车。” 这瓤子饼酥香酥香的?,外焦里嫩,酥脆咸香,他就几年前在白城的国营饭店吃过,当然不能给陈丽娟给抢去了。 看着呆愣陈宝田那脸上慌张的?表情,陈丽娟一股子鄙夷,可想到苏玉兰是问他借自行车,便问:“陈同志,你可知晓苏同志是要去哪儿吗?” 陈宝田老老实?实?回答:“说是去镇上。” 去镇上? 陈丽娟看着苏玉兰那几乎要看不清的?背影,心里窃喜了一下。 宋知青不也是前脚才骑自行车去了镇上? 陈丽娟在六更天早起挑粪那时候,瞧见了陆志尧搭乘大队长的拖拉机,说是出去。 陆志尧前脚走了,苏玉兰这不是后脚就打算又去找机 会接近宋知青了? 昨儿个也是这样,陈丽娟见到了宋元博骑自行车出了去,然后苏玉兰后脚就来问陈宝田借自行车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也是饷午时分,一前一后的,独独没有见着陆志尧。 所以,苏玉兰这是要偷偷摸摸接近宋元博了? 陈丽娟就知道,一心只惦记着回城的苏玉兰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宋知青的?,这不还是后脚就跟着宋知青走了吗? 想到苏玉兰那次在李荷香面前乱说了一通,这回陈丽娟总算找到了点蛛丝马迹,让李荷香相信一直是苏玉兰想接近宋知青而已。 她只是个被冤枉的?替死鬼! 想到因为苏玉兰的几句话,她便给村里的?泼妇说了不少损她名声的流言蜚语,还被那些泼妇在公社里边好生批评了几番,陈丽娟便心里窝火。这些本应就是该苏玉兰承受的,偏偏都让她给承受了! 就该让苏玉兰也尝尝被全村人批评的?滋味! 最好也让陆志尧看看苏玉兰那水性杨花,三心两意的真面孔! 她就不信陆志尧会受得了自家婆娘惦记着别的男人! 陈丽娟想到这,脚下生风似的?,朝着隔壁村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结束,尽量会保持日更的! 28、第 28 章 第28章 李荷香的村子离岗坳屯有点远, 陈丽娟在大热天底下跑过?去,已经一身汗。 到了李荷香所?在的公社办公室时,李荷香刚刚推了辆自行车出来。 那自行车还挺新的, 比起知青社陈宝田那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解放村里边就只有他们家有自行车, 陈丽娟听说是李荷香那当司机的大哥买的。 李荷香是解放村村长最小的女儿,靠着她爹的关系, 也同样因为人美声甜, 虽然在农村里长大,但是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所?以被推荐在公社里头做广播员。 虽然有时候也要?上工,但好歹也是个村里头的八大员, 就算上工也不用太过?卖力,也能攒足够的工分。 陈丽娟家里头没有背景,跟贫下中农也没什么区别, 下乡之后要是想买点其他的粮食打打牙祭,便要做些别人不想干, 但是能多赚点工分的活。 所?以陈丽娟认识了李荷香之后, 便几番有意讨好她, 自己不舍得用的雪花霜也给她送去,还教?李荷香一些城里头那些女同志喜欢的衣服绣花样式。 想不到被苏玉兰的一句话,搞得两人冷战了许久。 以前还念着苏玉兰给她点好处,送点吃喝, 也好脾气地哄着她, 现在苏玉兰竟然这么对她,还霸占了陆志尧,她也不装了。 她就是讨厌苏玉兰! 就是要苏玉兰不好过! 特别是这两日有村妇说苏玉兰和陆志尧去了镇上买了满满一拖拉机的家什儿回来, 她便十分的迫切,再这?么下去,这?两人恐怕都要搞出第三个孩子来了! 陈丽娟看着李荷香的背影,喊了声:“香香。” 李荷香听到了陈丽娟的声音,皱着眉头回过?头去,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抬起左脚瞪了瞪自行车脚踏准备上车。 见到李荷香对她的态度这么冷淡,陈丽娟当即抬腿冲了过?去:“香香,我?是来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可是话还没说完,李荷香便骑在了自行车上,脚下踩脚踏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情急之下,陈丽娟便说:“我?是来跟你说宋知青的事儿的。” 就知道宋知青这?名对于李荷香来说很是 特别,只见李荷香要?踩脚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陈丽娟抓住了机会,便小跑着跟了过?去,呼着气道:“我?看见苏玉兰跟着宋知青一前一后去镇上了。” 李荷香皱眉,一张小脸皱巴巴的,脚下又恢复了踩脚踏的动作,车子一下子窜远了半米:“那又与我?何干?” 陈丽娟一边追在后面一边说:“我?就是向你解释一下我?跟宋知青是清白的,你要?相信宋知青。” 陈丽娟知晓了上回在路上遇到苏玉兰那次,李荷香去找了宋知青,臭骂了他一顿,宋知青解释了她也没信,这?会儿两人还闹着矛盾呢。 陈丽娟断定李荷香一直想找个台阶下的。 李荷香听到了这?话,其实也是有点儿心软的,停住了脚下踩动的动作。 其实她去找过宋元博,宋元博也跟她解释过?事情的经过,先不说他跟那个苏同志是什么关系,但李荷香相信,宋元博怎么着也不会看上这?陈丽娟的。 陈丽娟长得壮实,又黑又实那种,即便绑着两辫子,也还是不怎么女相。 那宋知青是城里医生的儿子,长得又俊,应该眼光不至于那么……差? 虽然这样想有点儿不厚道,但也当是客观分析。 其实,跟陈丽娟来往,她也只是为了偶尔能找借口去一下他们知青宿舍见一下宋元博。 因为苏玉兰给的那张手?帕,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宋知青了。 这?会儿她是听到了有人说连续几天在镇上看到了宋知青,便想去偶遇偶遇而已。 陈丽娟看李荷香停下的动作,就知晓有戏了,忙说:“香香,我?也不知晓苏玉兰怎么会那样陷害我?,可我跟宋知青绝对没有半点私情的。” 听到陈丽娟说‘陷害’两字,李荷香也是有点儿疑惑。 那日,苏玉兰为何要?那样说呢? 陈丽娟接着煽风点火:“倒是那苏玉兰,不知晓是几个意思,天天跟着人家宋知青跑,也不怕遭人闲话。” 李荷香懊恼,忙说:“你也别随意中伤人家苏同志。” 虽说是疑惑,但苏玉兰毕竟是有夫之妇,这?随便给人乱安罪名,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 陈丽娟闭了嘴,只是问:“香香你这?是准备到 镇上去吗?” 李荷香一听,想到了以往要?在捎上陈丽娟骑车的日子,心底当即咯噔一下。 倒是陈丽娟忙说:“我?前阵子学会骑车了,你要?是要去镇上,我?载你可好?” 之后,陈丽娟废了一番唇舌,终于说服了李荷香捎上自己。 陈丽娟吭哧吭哧踩着自行车载着李荷香往镇上去了。 要?是这一趟让她把苏玉兰抓个现行,这?次还有李荷香这?个公社八大员之一的作证,她也要?像上次那样,把苏玉兰拉去公社给大伙儿批评才能泄心头之恨。 …… 苏玉兰刚刚到了黑市,准备把今儿早做的瓤子饼给卖了,她发现在这黑市上卖点儿粮食还挺受欢迎的。 不过?关键还是苏玉兰做得有心思,昨天做馄钝,料足味正,金元宝的形状可爱讨喜,因为馅料是猪肉的,更是很快就被人抢购一空,还卖出了好价钱。 而今天做的瓤子饼,料足味正,因为天气热,金黄的表皮还是酥香爽脆,这?会儿还冒着淡淡的葱香。 肯定也能卖出好价格了。 可正当她准备上阵去卖货时,就看到了宋元博的身影。 只见他背着一个书包,然后从书包里拿出点不知道什么东西往脸上抹去,随后戴上了草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 苏玉兰好奇地看着他的身影,宋元博这?是在干什么? 看样子怎么也像是当倒爷去了? 小说中宋元博并没有继承父业当一辈子的医生,他参加高考后接着又赶上了改丨革丨开丨放的浪潮,成了个体户,后来赚了钱又开了公司,成为了企业家,富甲一方。 所?以宋元博这?会儿就算是来当倒爷,对于苏玉兰来说也不是奇怪的事。 毕竟是主角,总是会有办法?来钱的。 不过?苏玉兰也不会那么多管闲事,尤其是跟宋元博有关系的。 她知道陈丽娟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在什么地方盯着她。 所?以,还是要离那个宋元博远远的好。 不过?倒是对面的宋元博看到了苏玉兰之后,朝着她走了过?来。 其实宋元博昨天也见到了她,只不过?苏玉兰东西卖得快,没看到他。 想不到今天也碰着了。 宋元博不是第一次来这边的黑市卖药草,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他也知道点药理,所?以有空他便去山上挖草药,拿到黑市上卖。 药草很好卖,而且需求量还大,要?不是怕招人耳目,他都想天天上山挖草药了。 但他是最近两天才见到苏玉兰,以前他从没见过?苏玉兰会来这种地方。 他昨天留意了一下,苏玉兰卖的是粮食。昨日里卖的是馄钝,虽说是看了两眼,但他还是看清楚了云吞卖相十分可人,个个白白胖胖的,一看就馅料十足,比他以前在国营饭店吃过?的还要?大个。 说起来,他也已经快半年没尝过?馄钝的味儿了。 有点儿馋。 …… 苏玉兰没打算跟宋元博说话,可她没想到是对方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了。 宋元博本来是不打算跟她打招呼,毕竟他们等下要?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可想到苏玉兰的篮子里头有着好吃的,就禁不住馋嘴。 苏玉兰见宋元博走来,皱起了眉头,打算往另一头去,可下一秒便听到了宋元博叫唤住她:“苏知青。” 虽说不想理会他,可人家叫了也不能不回应。 苏玉兰疏离地朝他点头:“宋知青。” 苏玉兰有点儿不太自在,上次他跟陈丽娟去了公社被批评,虽说对他没造成什么影响,她时候去了公社也如实交待了一番。 但毕竟当初也是她引起的,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对她怀恨在心? 苏玉兰伸手?拉了拉篮子上的布,把里头的东西遮严密些许。 要?提防这人抓住自己的把柄,把自己告发到公.安那里就得不偿失了。 宋元博当知这黑市街上说话不能太明显,便走近了几步:“苏知青,一个人来镇上吗?” 一走近,他便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葱香味。 且,他发现苏玉兰好像跟以往不大一样,那眉眼温顺了许多,腰杆挺得笔直。黑亮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一双黑眸越发的水亮,好像会说话似的。 苏玉兰皱眉,不是那么想理他,微微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宋元博也不是不识相的人,见苏玉兰的态度不想搭理他,也就直接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篮子里是什么东西?” 这 ?样隐晦的问法是黑市上常用的话,苏玉兰要真是倒爷应该也能听明白。 “没东西。”苏玉兰冷淡道。 宋元博迟疑了一瞬,听着苏玉兰那冷淡得好像掺了冰碴子的话,顿时也是没了办法?。 强求就没意思了。 他道:“那打扰了。”话落,便压了压帽檐转身走了。 苏玉兰看着宋元博的背影,暗道这?人莫名其妙。 …… 苏玉兰也没理会刚才的插曲,也戴上了草帽,准备往黑市走去。但刚走两脚,倏然有人抢过了她手上的提篮。 苏玉兰正要?大喊有贼,可入眼便看到了那熟悉的高瘦挺拔身躯,当即对上男人冷冷的黑眸,她甚至有种错觉—— 他生气了。 陆志尧低沉略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是问她在干些什么?还是问刚才宋元博刚才的事? 苏玉兰也是有点懵懂。 苏玉兰只是问:“咦,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今儿个不是跟大队长去拉农具吗?” 男人的表情严肃极了,这?会儿墨黑的眼睛晲着苏玉兰,那剑眉微微皱着,再次问道:“你在这黑市街想干什么?卖东西吗?” 果然!男人是不想让她冒险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儿,老实巴交的。 她还以为男人看到她跟宋元博说了几句话,跑来吃醋了。 原来不是呢。 其实苏玉兰经历过?现代的自由买卖,对在黑市上买卖这?事儿也不是那么的放在心上,说来也是不够重视。 看,才卖第三回,已经被男人抓了个现行。 苏玉兰也没打算辩解,直接了当道:“嗯,卖瓤子饼。” 还挺理直气壮的。 她打算把提篮从男人的手?上抢过来,一边说一边用力:“你不用劝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卖这?东西了,知晓后果如何,我?会小心不让人发现的。” 男人抓住提篮的边沿半点都没有松手,那双黑眸直直地盯着苏玉兰,只僵持了几秒,她便听到男人略责备地说:“为什么你不叫我来?” “下次这样冒险的事让我来就行了,你不熟悉民安镇的路况,这?样很危险。” 其实从第一次苏玉兰做了面条开始,再到昨天她做了那么 多的馄钝,他便猜到了些许。 苏玉兰做了那么多的东西,可家里也没吃几顿,要?不是拿出来黑市卖了,还能是怎么样? 总不能给别家送去? 所?以他今儿个帮大队长装卸完公社的农具便在黑市等着,果然看到了女人来了这?边,难怪上次她能这么熟练在黑市上买了棉花和瓷缸那些家什儿。 说实话,他知道苏玉兰干这?些事时,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她从没有做过?。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居然那么大胆,自个儿就来到黑市买卖了。 为什么不是让他来? 她是城里人,对民安镇的状况和路况都不是那么的熟悉,要?是真遇上了什么突发状况,他不敢想象。 男人背着光而立,苏玉兰抬头看着他,也不是那么的真切,只是手上的提篮已经被男人抢了过?去。 苏玉兰也不抢了,直接把草帽往他头上一戴,揶揄道:“倒爷,那你去卖,早去早回。” “我?在这等你回来啊,你要?小心知道吗?” “嗯,知道了。”陆志尧看天气炎热,便把草帽给回她,轻轻地戴在她的头上,“天气热,你戴着。” 陆志尧微微舒了一口气,低沉的声线唤道:“玉兰。” “嗯?”苏玉兰抬眼望向他。 陆志尧伸手?抚在她因骑了自行车而带点红晕的脸上,轻轻用拇指擦了擦:“以后危险的事情交给我?。” 即便这?不是随时可能搭上性命的事,但陆志尧还是担忧 苏玉兰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原来是担心她的安危,她认真地点头:“嗯,记住了。” 看苏玉兰温顺的点头,陆志尧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不住问:“刚才……宋知青跟你说了什么吗?” 闻言,苏玉兰噗嗤一声笑了,还以为这?男人没兴趣知道,原来只是没敢问。 苏玉兰杏眼微眨:“他啊,他想买我?提篮里面的粮食。” 刚才有会儿是有点疑惑宋元博的行为,不过?后来还是想到了,宋元博刚才是想向她问价。 男人黑眸晲着她:“那你怎么说。” 苏玉兰伸手?刮了刮他高挺的鼻子:“我?说不卖啊!跟他又不熟。” 听到女人的话,陆志尧是深深地舒了 一口气,淡淡“哦”了一声。 不熟,那就好。 看男人转身就准备走,苏玉兰拉住了他略显粗壮的手?腕,热烫烫的。 苏玉兰一双杏眼笑盈盈地在他脸上流连两回,揶揄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陆志尧被苏玉兰那直白的目光看得有点儿脑涨,直到她轻易把自己的心思看个透彻,还直截了当说了出来,更好像是直接被热火烫了一般,脸热的。 连同耳尖都顿时红了,转过眼不看她。 苏玉兰弯下腰侧着头看他:“说嘛说嘛,是不是吃醋了?还是想像我之前那样无理,不准我?跟别的男人说话?” 之前苏玉兰便不准男人跟陈丽娟说话,这?会儿不知道男人会不会“如法?炮制”她。 陆志尧那双黑眸垂下,深沉的墨色里有一丝的慌乱。 其实也没有。 被苏玉兰拉住手看了半天,陆志尧才憋出一句:“其他人可以,宋知青不行。” 男人从和田水库回来,从没问起过?他回来那天关于宋元博和陈丽娟从他们房间里走出来的事情。 苏玉兰还以为他是丁点儿都不在意,原来只是一直没提而已。 心里应当是介怀的。 苏玉兰甜蜜蜜地点头:“好,以后不理会他。” 以前原身确实做过?一些失了身份的事情,幸好还没酿成误会,以后她也要?尽量减少跟宋知青的接触。 男女主该怎样就怎样,她不羡慕也不妒忌。 因为她也拥有陆志尧这样疼她的人。 满足了。 陆志尧听着女人娇软又清脆温顺的话,顿时有种想亲她的冲动,但四?周是热闹的黑市街,这?会儿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感受她的热度。 陆志尧摩挲了好一会,终于慢慢地松开了她,“我?先去把东西卖了,你找个阴凉的树荫坐坐,我?很快回来。” 男人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往黑市一条街走了过?去。 …… 拐角的大树下有两个女人的身影一直观察着远处的苏玉兰。 李荷香看着陆志尧对着苏玉兰又是摸又是捏的,当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瞪着陈丽娟骂道:“陈知青,你让我来就是看陆老三两公婆秀恩爱的吗?” 看了好 一会人家两公婆恩爱,黄花闺女李荷香早已红了脸。 其实她也不是没怀疑陈丽娟说得话。 在陈丽娟和宋元博被抓去公社批评之前,李荷香是有听岗坳屯的婆娘说过苏同志想攀上宋元博回城去。 只是她一直没有在意,毕竟那苏玉兰是有夫之妇,而且那会儿跟陈丽娟关系还挺好的。 要?真是那样,陈丽娟早就跟她提醒了。 想不到大老远的从村里骑车过来,便看到了人家陆老三夫妻在大街上谈情,那甜蜜味儿,比别个刚刚处对象的小年轻还要?甜蜜。 太羞人了! 陈丽娟回想刚才陆志尧和苏玉兰的甜蜜劲儿,只想上前去撕烂苏玉兰那张不害臊的脸! 她怎么能在大街上就跟尧哥儿撒娇呢! 简直就是不要?脸! 陈丽娟想着陆志尧也是一脸的宠溺,也是心烦得很。 可要怎么办哦? 这?会儿听到李荷香的责备,她也是没有了几分的耐性,声量扬了几分:“你爱信不信!我?都说了以前就是苏玉兰总找借口去知青社找宋知青,她就是想攀上宋知青回城里去。” “上回在她老陆家的房间,就是苏玉兰装病想让宋知青去看她,好勾引他!” 谁知道苏玉兰那天突然就发了脾气,还让大家误以为是她跟宋知青两个人乱搞关系。 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苏玉兰突然转了性,跟陆志尧那么亲密了? 明明以前苏玉兰就常在她面前厌恶陆志尧,说他泥腿子,没出息,一辈子在村里苦干之类的。 还以为今天会抓到苏玉兰尾随宋知青的场面,谁知道看了好一会秀恩爱场面。 让她火气直冒三丈。 李荷香再也不想跟睁着眼说瞎话的陈丽娟白忙活了,以后要是再信她就是傻二根! 看李荷香气呼呼走了,陈丽娟也没理她了。 爱信不信。 李荷香走了后,陈丽娟也是垂头丧气的,满脑子都是苏玉兰跟陆志尧那甜蜜的画面。 她想上去撕了苏玉兰那笑的嘴,打瞎她那盯着陆志尧看的眼! 陈丽娟这?几天心里烦,每每想到了之前在镇上看到的苏玉兰和陆志尧的画面就着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苏玉兰最近依然隔三差五过?来知青社问陈宝 田借自行车。 每次还给那呆愣的陈宝田带来好吃的,陈宝田最近笑容也多了,上工也卖力多了。 知青社不少人知道陈宝田有了好吃的打牙祭,羡慕极了。 可是人家陈宝田也没有多少,每回只够自个儿吃食,旁的人想尝尝那好吃的都不敢开口,就那么点。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事,反正人家那是借自行车得来的,给点吃的是情分,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陈丽娟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了。 每每上工后便有意无意跟村里的婆娘闲话:“今儿个陆老三他媳妇儿又给陈宝田送吃的了,还是猪肉饺呢。” “知青社其他人都没份,独独陈知青有。” “我?也不知晓是什么个意思呢,也许跟陈知青感情好些。” 至于什么意思,就让那些长舌妇自个儿去想象,反正她们那些人就是喜欢八卦,一男一女走在田埂上都能想象到一出‘风花雪月’来。 再说了,她们原本就瞧不惯苏玉兰那副媚相,每每走在村里,家里的男人都会特意跑出来为的就是多看苏玉兰几眼,好多婆娘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偏生还嫁了最俊后生陆志尧,几乎天天不用她去上工挣工分,最近陆老三还为她跟老陆家分了家分了户,分家之后还去镇上买买买,买了满满一拖拉机的,可真够气死人的哦。 所?以一听到陈丽娟的话后,便开始各种流言满天飞。 某天陆志尧扛着锄头从田里下工回来时,便听到了坐在门槛上摘野菜的两个婆娘酸溜溜闲话: “诶嘛,知青社陈同志有福罗,坐着不用干就有人送吃送喝。” “哟,可不是嘛,还是别个婆娘给送去,你说她家男人知不知晓。” “肯定不知晓的呗,人家男人天天上工挣工分,留她一个人在家,给谁送吃喝都不知道了。” “肯定就是不安生留在农村里头,想着多攀个男人以后还能回城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听这些话了,陆志尧再迟钝都知道是说给他听的,可给陈宝田送吃是苏玉兰之前是跟他商量过的,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能白白用人家的东西。 不仅是陆志尧,就连一同下工的人都知道哪两个婆娘说的就是苏玉兰给 陈宝田送吃食的事情。 这?会儿都看着陆志尧,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情绪来。 有人甚至嘿嘿暧昧地笑了起来。 那两个婆娘听到有人笑便越是得意,还扯着嗓子笑道:“羡慕人家陈知青哟,不用讨媳妇都跟有媳妇一样哟……” 陆志尧脑门青筋爆显,一把锄头砸在了两个婆娘那装着野菜的铁盘上,发出“哐哐”两声,当即便变了形,那野菜也可怜地散落了一地。 两个婆娘是老王家的妯娌,住在同一屋,整个村子里就数她们最为八卦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们动手的,这?会儿被砸了个懵圈,心慌张地跳了起来。 一个较为泼赖的婆娘便率先站了起来,叉着两腰指着陆志尧骂道:“陆老三,你想咋滴?你还想打女同志不成?你要?敢动我一根头发我?立马就去妇联告发你信不信!” 陆志尧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锄头,径直朝着那两个婆娘走去,那俩婆娘咽了咽口水,虽说是有妇联撑腰,但真要?吃陆老三的拳头,想想也是怕的,连连退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啊,我?、我?真的会去、去妇联告发你的……”那婆娘话都说不清了,想躲到自家男人的背后,“老王,救我?啊!!” 那两个婆娘的男人见状,连忙站了起来,准备往屋里跑去。 以前他们就挨过那陆老三的拳头,硬着呢。 那两婆娘刚说完脚下绊倒了簸箕,一屁颠儿就坐了下去,那竹子簸箕当即碎成了两块,扎得她屁颠儿都好像要流血了:“哎哟喂,我?的屁股哟。” 另一个婆娘则是被陆志尧的锄头绊倒下去,直直跌落在那被砸得变形的铁盘上:“妈啊,腰折了——” 要?命了!要?命了! 正当她们以为陆志尧要对她们下手?,可谁知下一秒陆志尧便绕过?了她们,那有力的拳头手?起手落,在那俩婆娘的男人脸上招呼去了。 那长舌妇家的男人被触不及防的拳头打得有点懵逼: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陆、陆老三……你他娘的居然敢……”话还没说话,便又是一个拳头落了下来,那男人当即一阵老眼昏花的。 陆志尧揪住了那婆娘的男人的衣领,那人两脚瞬间离了地,只听陆志尧阴鸷狠戾说道:“你说我家媳妇的是非,那我便打你家的男人。”说着又是一个拳头招呼下去。 那一晚,莫名其妙被陆志尧打得鼻青脸肿的老王家兄弟满肚子的火气,饭都不吃就关上房门逮着自家嚼舌根的婆娘一顿乱抽。 叫你们八卦!叫你们多嘴! 既然打不过?那陆老三,那他们就打始作俑者! 29、第 29 章 第29章 苏玉兰刚刚从田里回来后, 便听见了村里头有人说她家男人跟老王家两兄弟打架了。 她都没来得及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便往家里跑去,一到家, 俩娃便在茅草屋里面喊:“娘,赶紧来看看爹。” “娘, 爹流血了,你快来瞧瞧。” “爹, 你怎么了……你哪里疼……” 苏玉兰连忙丢下了锄头, 换了拖鞋便跑进了房间。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茅草屋隔开的房间里头光线有点昏黄,视野不大?清晰,只看到床边的木凳子?上男人坐着的背影, 即便光线昏暗,但苏玉兰也看到了男人被撕裂了的衣服,这会儿?露出了略精瘦但肌肉虬实的后背, 上面沾着点刺眼?的猩红。 陆家宝眼?里含着泪花儿?,扯着苏玉兰的衣服下摆哭唧唧道:“娘, 爹流血了, 说是被人打了。” 陆家美半个身子?伏在男人的腿上, 小手丫轻轻地?在他?脸上摸了摸,奶声奶气问:“爹,你是不是很疼?我给你吹吹——”说完便朝陆志尧那脸吹了几口气。 陆志尧淡淡一笑,拉着陆家美的小手, 轻轻道:“爹不疼, 爹没事,家美不用?担心。” 事实上,比起老王家的兄弟, 他?虽然是受了点伤,但也没有他?们眼?青鼻肿的严重。 当然,终归也是伤了,有几处地?方流了血。 不然两孩子?也不会这么担忧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苏玉兰的身影,陆家美连忙挣脱开了她爹的手,下了来,然后走到苏玉兰身旁拉着她的手指:“娘,爹受伤了,你快来给他?吹吹。” 苏玉兰满腔的心痛与怒气交织,此刻被家美拉了拉手,思绪一下子?平和下来,接着便开口想要支开两个孩子?:“大?宝,娘摘了点野菜,你带小宝出去帮我洗洗。” 陆家宝担忧地?看了眼?他?爹,又看了看他?娘,最后还是听话地?拉着陆家美出去了:“阿妹,我们去洗菜。” 这小房间里顿时没了孩子?的闹声,安静下来的幽暗房间顿时有种说不出的低沉。 苏玉兰看着男人挺直的后背,忍住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朝他?身旁走近。 越 走近,苏玉兰便发现男人身上和脸上都有几处明显的伤痕,就连那帅气的脸颊也有两道血痕,瞬间给他?增添了几分痞气,又痞又帅的。 苏玉兰觉得男人一直老实巴交的,怎么会突然跟人打架了? 她的柳眉皱起,这时候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关心的好,不过想了想还是摆出了一个凶巴巴的表情。 自以为凶巴巴的表情。 苏玉兰走到他?坐着的身旁,俯视着他?:“怎么跟人打架了?” 陆志尧抬眸便看到了女人故作凶狠的表情,一时间竟没有在意她不怎么友好的语气,而?是想着把?人拉进怀里。 比起苏玉兰那掩饰不住的嫌弃与厌恶,此刻的苏玉兰更多的是心痛与担忧了。 如?是想,陆志尧扯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嘴欠,打便打了。” 说他?可以,但是诋毁他?媳妇就不能忍。 想到现在他?有女人孩子?,要是他?出事了,家里谁来管?所以就随便教训教训算了。 要是换了年少那时,陆志尧出手会更重些,没个头破血流他?都不会住手,今天已经算是收敛了一点,。 苏玉兰看着他?还笑得出来,但也不忍怪责,毕竟男人是为了她动手的。 可依然忍不住瞪了瞪他?:“伤着哪里了?让我瞧瞧。” 苏玉兰说罢便去柜子?里拿处理外伤的消毒水和药油,这还是之前去镇上买来备用?的,男人下工经常会伤着手脚,想不到第一次用?,竟然是男人跟人打架来着了。 苏玉兰拿了药油,便准备要伸手要解他?的衣裳,可还没碰到他?,男人便抓住了她的手:“我没事。” 房间的光线被夕阳照得微黄,可此刻也掩饰不住男人看向她时的深情,闪闪发亮的。 苏玉兰挣脱开他?的手,语气坚定?又微怒:“你脸上都有血了!” 陆志尧看苏玉兰真的动怒,也不再抗拒,任由她给自己?上药,疼还是疼的,女人好像故意用?力,一边嘀咕:“你一个人打他?们俩,哪能没点伤!还逞强!我是你媳妇儿?,你还想瞒着我吗?” “没,没有。” 陆志尧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任由苏玉兰摆弄,即便女人下手重了,也一声不吭的。 苏 玉兰一边给他?检查一边嘀咕:“平日里看你性子?也挺好的,怎么就跟人动手了呢?还一个打人俩,也不怕吃亏。” 陆志尧无言,心想那是对着你才性子?好,年少时也就是个用?拳头说话的小混子?,这次下手算是轻的。 可女人不会知道,陆志尧没说话,享受着女人的关怀。 苏玉兰因为弯腰俯身给他?上药,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陆志尧甚至能闻到她衣服上的皂角香还有那头发的洗发膏香气。 女人浅柔馨香的呼吸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耳畔,鼻子?,甚至在帮他?涂抹脸上的伤痕时,那气息那扑在了他?的唇上,让他?瞬间悬崖勒马心猿意马,呼吸都瞬间散乱了些许。 陆志尧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眸,竟一下子?看到了苏玉兰因为微微俯身而?敞开的衣领下那绵软的丰润,陆志尧呼吸的气息顿停,下一秒忙闭上眼?睛一抹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终于给他?涂完了外伤,站远了一步,低喃着:“幸好伤得不重。” 刚刚在村里听到那些人八卦时,苏玉兰担心死了,一个打两个,陆志尧肯定?被打得很重了。 幸好现在看了下,除了有两处流血,也没有严重的伤。 陆志尧舔了舔唇:“嗯,确实没大?碍。” 苏玉兰放下消毒液和药油,白皙的手抚上他?的后背,作势要检查一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内伤。 “让我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男人的后背宽厚,肤色没有外露的皮肤黝黑,身上算是干爽的,薄薄的肌肉虬实有力,跟她的小身板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感受着女人柔软无骨的纤长手指在背上游走,陆志尧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绷得紧紧的,就连呼吸都不敢过重,女人还心无旁骛地?一边检查一边问:“这里痛不痛?” 陆志尧只是摇了摇头,身上只是一些淤青,并没有大?碍。 大?致检查了一番后,苏玉兰知道男人受的伤并不眼?中也松了一口气,“ 下回可别轻易跟人动手了。” 苏玉兰用?的是‘别轻易’,因为这次的事情确实不是他?们的错,就是那些个人嘴欠,本来就是一件因为借自行车你来我 往的事情,偏偏就被这些人说成?了男女之事,还传得人尽皆知。 要是那些个人在苏玉兰面前闲话,她也会跟这些人动手。 回来时,她还听到了老王家兄弟在屋里抽打自家婆娘的哀嚎声,说不定?那些闲话是村里的婆娘传的。 陆志尧淡淡地?“嗯”了一声,很是听话的态度。 看他?在自己?面前这般听话乖巧,想不到在外也是会跟人动手的性子?,男人是真的挺在意她的。 苏玉兰收拾好那些药用?品,对着男人道:“先?换个衣裳,都破了。”说着,又拿了一件干净完好的衣服递给了男人:“我去做饭,你歇会儿?。” 好不容易才和男人说好,这阵子?趁着还没农忙便自家做的粮食拿去镇上黑市卖。这下好了,因为村里的流言蜚语,估计以后也不方便再问陈宝田借自行车了。 罢了,这段时间男人起早贪黑,早早便拿她做好的粮食去镇上卖,卖完又急急忙忙赶回来村里上工,这会儿?当是休息一阵子?。 看着女人要走出去的身影,原本坐定?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玉兰,自行车那里,我会想办法的。” 苏玉兰微微挑眉,睨向说话的男人,揶揄道:“哟,你还能有别的办法?跟我说说呗。” 说实话,苏玉兰其实挺好奇的,陆志尧这人,好像看起来是老实巴交,但如?今想想,这么老实的男人又怎么会那么熟练地?帮着她去黑市卖粮食了? 好像没有半点儿?的抗拒和思想斗争。 甚至还有点儿?熟练!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做那种事。 以前原身从不关心陆志尧的状态,对他?干些什么,去哪儿?都是从不理会。 有段时间陆老头生病,陆志尧跟着去省城陪治病,原身也是在两天后才知道。 就连男人回不回家她都不会在意。 甚至在知道男人因为陆老头子?治病做手术欠下了四?百多块的巨款后,还大?骂了陆志尧几次,那会儿?已经吵闹着要还不起那债就要跟他?离婚。 也是那时候开始,原身已经计划着要离开陆志尧,想各种办法要回城去。 后来陆志尧用?陆老头治病的理由向老支书要了介绍信去了省 城,那次离家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然后回来就把?那笔钱还清了。 原身不关心他?去干了什么,只在意男人离家还么久有没有钱回来,陆志尧那会儿?还清了债只剩了两块钱,原身更是气得直接把?人赶出了房间…… 陆志尧听着女人带着点揶揄的问话,顿时也有点被她捉弄的感觉。 他?想过的,既然女人想卖点粮食,那他?也会尽全力帮忙。 只是不能再让她一个人独自去黑市卖东西了,危险。 陆志尧把?人拉到自己?的身旁,直接把?她拉坐到自己?的腿上,苏玉兰怕他?身上有伤,不安地?挣扎了几下,但男人力气太大?,苏玉兰放弃了,无奈道:“你身上有伤!” “不碍事。” 两人的气息交错着,苏玉兰有点儿?不适地?离远了些,但怕碰着男人身上的伤,只能用?脚微微撑着,尽量不把?全身的重量往他?腿上坐去。 男人用?下巴在她肩窝处蹭了蹭,淡淡道:“会有办法的,办法总是比困难多,你放心。” 苏玉兰晲着男人认真的眉眼?,也不再追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只是伸手抚上去抚平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她鼓励道:“我相?信你的,一直信你。” 男人心里鼓鼓涨涨的,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似的。 这是女人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信任,给了他?从没有过的力量。 他?真的好喜欢这个她,忍不住在她唇上微微碰了碰。 以后,会给她好日子?的。 念苏玉兰着男人身上有伤,又上了一天的工,也没跟他?多说了,赶忙从他?腿上站了起来,去做饭,今个儿?早点让男人休息睡觉。 …… 吃过饭后,苏玉兰便在村里溜达了一圈,她要了解了解一下这次打架的前因后果。明天她就要去一趟公社?,这次可不能让男人白白受伤,一定?要让那些个人得到教训。 因为这次闹的动静大?,村里不少人捧着碗坐在门槛上说着傍晚男人打架的事情了。 想来男人这次受的伤真的不算重,听说老王家两兄弟和自家婆娘都是鼻青脸肿的,饭也顾不上吃就跑去找赤脚大?夫了。 怎么回事?老王家婆娘怎么又会受伤了? 陆志尧怎么着也不会跟女同志动手的? 再听了两回,原来一开始是老王家的婆娘嚼舌根,本着不惧陆志尧敢动手打女同志,越说越有劲。却不知陆志尧找了嚼舌根那婆娘的男人来开打,老王家两兄弟无力还手,生生被陆志尧打了个鼻青脸肿,后来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老王兄弟又关上房门把?自家嚼舌根的婆娘揍了一顿。 真是让人好笑又解气了! 活该! 正当苏玉兰听了个大?概,准备回茅草屋时,倏然听到了有个女人说:“陈宝田已经出来说了,陆老三他?婆娘因为是每日里借自行车,给他?的借用?费,都不知道那个陈知青眼?红些什么,净说些瞎话!” “那班知青社?的城里人,说好听就是上进知识分子?,不过来到这村里来也没啥用?,个个软脚虾似的,肯定?是赚不够工分,妒忌人家有吃的呗。” 苏玉兰没有再听他?们吐槽知青分子?,只是抓住了关键的字眼?“陈知青”,说的莫非就是陈丽娟? 早知道那个陈丽娟不会罢休,想不到谣言的源头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完,先更了。。。(顶锅盖跑!) 30、第 30 章 第30章 翌日, 苏玉兰起得有点晚,因为今日她不打算做去黑市卖的东西,村里的流言蜚语现在还在风头火势中, 这会?儿只能暂时搁置黑市卖东西的计划。 想到这里,苏玉兰觉得还真?的要去想办法买辆自行车才行?, 不然真的哪哪都不方便。 别说暗地里去镇上做些小买卖,就连苏玉兰现在想去镇上买点骨头煲汤也不行?, 得等去镇上的拖拉机。 可是自行车这东西, 算是稀有货,供销社一个月才拿几辆回来,早早就被内部消化掉了?,根本轮不上他们这些普通村民。 苏玉兰也不想这么多了?, 既然陆志尧说他有办法,应该定是有办法的。 她洗簌过?后,便去鸡棚捡鸡蛋, 鸡棚搭得比较简陋,是抱了三只鸡回来陆志尧才临时搭建的。除了一个茅草棚顶, 便是围着的几?个竹子栏栅, 只有那么两三平米大, 不过?就只有三只鸡,也足够地方了。 要不是规定每户只能养三只鸡,苏玉兰觉得养鸡也是不错的。 鸡棚里只有一个鸡蛋,苏玉兰捡了之?后就去厨房做早饭。 男人受了?伤, 今儿个就不让他去上工了, 自己去。 幸好现在还没到农忙,现在的活她还是能够应对的,要是到了农忙时节, 他们整个生产队就有六百多亩地,分到每个人头上差不多都有15亩一个人的指标。 那时候才真?是苦…… 昨日陆家宝去山上采摘了?几?朵白木耳,白木耳其实就是银耳,现代人都用来当甜品配料,炖个冰糖雪梨什么的,还挺下嘴。 不过?在这七十年代,他们清水市的村民大多都用来当作粮食来吃,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种一点,生产队也是允许给大家自个儿种的。 但很多人都不喜欢吃,滑溜溜的不说,而且还没什么味道,跟喝个白开水似的,更不能饱肚,所以大伙儿种了?晒干后封存起来,等到哪天没了粮食才用来顶一阵子。 因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种,所以这东西就算拿到黑市上卖也就两毛钱一斤,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苏玉兰看着这白木耳,想着也是怪可惜的,要是有冰糖就能做点儿甜点给孩子和男 人吃了?,看来下次到镇上给买点糖才行?,这会?儿只能把它当作木耳来吃了?。 洗干净那白木耳后,她便从自留地里摘了?点韭菜,然后又刨了个胡萝卜切丝,准备做个素炒三丝。 刚刚切好了胡萝卜丝,便听到了男人和孩子的脚步声,陆家宝率先?朝着苏玉兰冲了过?去,喊道?:“娘,我?跟爹抓到条鱼了?!” 苏玉兰看着孩子手上那还扑腾着尾巴的鲫鱼,笑了?笑:“嘘,别那么大声,你们去哪捉的啊?” 即便是野外的鱼,可是村民也不能随便捉的,要是被公社的人看到,就会被说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会?被批评的。 陆家宝把鱼丢进了?铁盘,然后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去,才小声说:“我?们去那河边捞的,爹捞的。”说完又给铁盘用芭蕉叶遮住了?。 难怪这两父子一大早不见人影,原来是去捞鱼了。 苏玉兰点头:“那正好了,你爹受伤,娘现在就给你爹炖个鱼汤。” 陆家宝一听,便疑惑地问苏玉兰:“爹是不是喝了?鱼汤能赶快好起来?” 苏玉兰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嗯,会?快点好起来的。” 陆志尧听到女人这么说,忙道?:“不用顾忌我?,做你喜欢的菜式就可以。” 不过?,女人就算做什么菜都很好吃。 陆家宝一听,忙说:“娘,那你喜欢做成什么样的鱼?” 爹娘好奇怪,为什么都说要做成对方喜欢的,难道就不能做成我?喜欢吃的? 村里的人有时候会?抹黑去捞鱼,有时候会?天没亮就去捞,所以偶尔也能吃上一顿,没有猪肉稀罕。 不过?以前二婶做的鱼腥腥的,一点儿都不好吃。 他的娘那么会?做菜,每日里都换着法子做各种菜式,这次肯定能把鱼做得好吃点的,所以他非常期待。 苏玉兰蹲了?下来,与孩子视线持平,说:“等爹的伤好起来,娘再给你做鱼吃,这一次先给爹熬个鱼汤。” 陆家宝当然没意见,问了苏玉兰几句之后便离开了?厨房,去地堂玩捉回来的蟋蟀。 苏玉兰回头看了?陆志尧一眼,然后朝着男人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醒来了?你多歇会?,今 天就休息一下,等会?我?去大队长那给你请假。” “不歇了?。” 男人高大的身材立在厨房,更显逼仄,更别说还一声不吭站在了她的身后,那阴影像是巨大的纱网铺洒而下,把她团团围住。 苏玉兰回头:“都受伤了?,哪能不歇一下?” 男人默默接过她手里的刀,舀了?一瓢水冲喜了?干净,摆放好:“没什么大碍,上工也没关系。” “不行?,歇两天。” 苏玉兰说的很严肃,陆志尧有片刻的迟疑,最后还是没抵得住女人的坚持,同意歇一天。 苏玉兰又气又心疼的,虽然男人受的伤不算重,不过?她还是不想男人太过辛苦太过?累。 算了?,男人虽然听她话,不过?在干活的事上也是挺固执的,随他。 再说了,要真?伤着了?,男人也不可能一大早去捞鱼,应该是没大碍。 既然男人歇一天,也捉了?鱼回来,那她今天也省得去镇上买肉了?。 …… 苏玉兰吃过?早饭后,便去上工,上工前便去公社找了大队长给她家男人请假。 因为公社离这里有点儿远,苏玉兰是走田埂过?去的,这会?儿禾苗还是青青郁郁一片,但禾穗已经有点饱胀,应该也快到收成的时候了?。 时间不早不晚,广播才刚刚响起没多久,下工的人不算多,只有三三两两聚成一小堆,说着各种村里的八卦。 这个年代靠农田种植,一整片都是禾田,苏玉兰走了?好一会?,才见到公社的办公楼,可还没去到,便撞到了挑着担子的陈丽娟。 陈丽娟戴着一个草帽,已经有点儿脱边了?,身上穿着蓝色的确良衬衣,扎了两条辫子垂在两肩上,脸上围了一块衣服同色的布块。 只见陈丽娟挑的担子上堆满了牛粪和各种粪,难怪了。 要说这陈丽娟,勤快是挺勤快的,可就是心术不正。 想到以前原身被她耍得团团转,还信了她宋元博对她有意思这些话,找了各种借口去接近那男人。 可宋元博喜欢的明明就是隔壁村村花李荷香,这陈丽娟跟李荷香关系也不差,整日里还一同去镇上,她是怎么做到两面三刀的? 陈丽娟窥觑她的男人,上次还打算 陷害她,这回因为借用陈宝田自行车的事情还被她恶意造谣,苏玉兰怎么也不会?轻饶她的。 恰好陈丽娟也正好看见了?苏玉兰。 微黄的晨光下,苏玉兰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领子绣了两簇城里流行?的花式卷边,羊角辫整整齐齐的,好看又别致。陈丽娟最羡慕的就是她白皙的皮肤,好像无论夏天还是冬天,这女人都是白得发光,那眼睛又大又水润,好像透着星光,只需看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对苏玉兰,陈丽娟一直是妒忌的。 妒忌她轻易得到了陆志尧,妒忌她长得美丽可人,勾住陆志尧的心。 但是,同样的,她也恨。 恨她得到了陆志尧又不懂得珍惜,恨她嫁人了还不安分,整日里想着回城。 她想,要是她也有苏玉兰这般好看,说不定陆志尧当年娶的就是她了?。 哪能轮到这个好吃懒做,又三心两意的女人! 不过?这会?儿,她不能跟苏玉兰撕破脸皮,她现在都找不到接近陆志尧的法子了?。 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两人都要三胎了。 不不不,苏玉兰不是真心留在志尧哥身边的,一定不能让他被这女人骗了?! 只见陈丽娟朝着苏玉兰走去,放下了?那挑满了粪的单子,随后扯出一抹笑来,问:“玉兰,你上工啦?” 见鬼了,怎么只有苏玉兰一个,志尧哥呢? 看着陈丽娟那左右打量的眼神,苏玉兰不耐地深呼一口气,也不想跟她多说废话了?,问:“陈宝田的事,是不是你说出来的?” 陈丽娟哪能想到苏玉兰一开口就是这个事,脸色一下子慌张了?两秒,随即干巴巴笑了?两声:“玉兰,你说的什么意思呢?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呢。” 苏玉兰就知道这陈丽娟会?装死,既然都是千年狐狸,还玩什么聊斋呢? 苏玉兰直接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冷冷问:“陈丽娟,你这会?儿算计想让我?背上个水性杨花的罪名,是不是想让我?跟我?家男人离婚?打算自己上位?” 苏玉兰最后一击:“怎么?你喜欢我的男人是?” 苏玉兰用的是‘我?的男人’这个代名词。 陈丽娟顾不上脸上的疼 痛,此刻被赤.果果说出了那埋藏在心思的秘密,这会?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被人看穿了心思那种羞耻感瞬间填满了内心。 可苏玉兰此刻的眼神更是冰冷,看得她在这大热天时没由来的一颤,她捂着被打得红肿的左脸,支吾地答道?:“玉、玉兰……我没有,你、你怎么这样想呢?我?怎么可能会……”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苏玉兰便一把扯起了?她的辫子,那眼神好像要她给宰了般:“怎么不可能?我?男人回村那天,你是不是要脱我衣裳,然后让人误会?我?跟宋知青有不见的人的关系?你是故意想让我?男人误会的是?陈丽娟,我?以前待你也算不薄了?,如今你这般对我?,也别怪我不客气!” 陈丽娟被揪着头发,只得紧紧咬着唇瓣,但依然辩解着:“玉兰,你误会我?了?,我?对志尧哥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苏玉兰冷哼一声,把她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拉:“志尧哥?叫得可亲热了,志尧哥也是你叫的吗?还说不是对我?男人别有用心?” 就算陈丽娟不认,苏玉兰也知道这人一直盼着她和男人离婚。 她就是偷偷恋慕着自己的男人! 想到穿书时差点陷入了她设计的陷阱,要是晚一点,自己会?被村民批.斗的口水给淹死了?,还可能会因为羞愧,自杀而死。 而最近散播出来的流言蜚语,正正也是因为她,既然她不放过自己,那自己也不能放过她。 如此想着,苏玉兰便一个用力,拉着她的辫子往田里拽去,陈丽娟脚下一个踉跄,还绊倒了?身后堆满尿粪的担子。 一瞬间,陈丽娟扑倒在田里,那尿粪还直接迎头倒下,当即落了一身都是,臭气熏天。陈丽娟一个呼吸,还吸入了丁点那污渭的东西,当场就干呕了?起来。 苏玉兰见状,跳远了?几?步。然后居高临下看着陈丽娟的惨状,痛快地舔了?舔牙齿:“陈丽娟,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苏玉兰的声音很低,但就是这么低沉的嗓音,仿佛冬日里冰冷的雪挂一样寒冷,让陈丽娟浑身打了?个颤,一股凉意从耳际蔓延至全身。 苏玉兰那冰凉的语气好像没有一丝温度:“不要打我?家男人的主意。” 31、第 31 章 第31章 闹了这么个动静, 田里上工的村民很快便围了过?来,可还没走到过来便被那冤臭的尿粪味给熏得不想靠近。 陈丽娟看见来人了?,连忙从泥田里爬了起来, 然后顾不得污秽,打算用手抹掉身上秽物, 但越抹那东西就粘的满衣服都是。 就连自己都感到了恶心坏了,恨不得马上就跳进河里好好清洗一番。 她闻着自己身上的恶臭味, 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 哭喊道:“大家赶紧给我?评评理啊!是她……是苏知青推我下来弄了?一身脏的!没天理啊!!” 苏玉兰站在田埂上,感觉到村民都朝她投来的审视目光,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没有!陈知青这么牛高马大的, 我?哪能推得动她呢?是她自个儿不小心,一脚踩空就摔了?进去。” “原本我只是想问她点事,谁知道她突然那么激动。” 苏玉兰面不改色, 又对着陈丽娟说:“陈知青,刚才我?只是想问你些关于陈宝田知青的事儿。谁知道你一听, 情绪就激动起来, 自己站不稳可别随便赖我?了?啊。我?只是想搞清楚最近的流言蜚语是谁传出来的, 你不承认便算了?,现在还想污蔑我?推你?” 苏玉兰又暧昧十足地加了?一句:“不过?啊,既然不你传的,何必那样激动?” 来围观的村民一听苏玉兰说起陈宝田, 就是大家今早上八卦的话题, 当即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有人便率先说道:“今儿早陈宝田就去找大队长说明事情的缘由了,说苏知青那不是白白送吃食的,那是借用自行车的报酬。搞得老王家兄弟还跟陆老三打了?一架, 原来是陈知青传出来的啊。” “就是你,陈知青。你之前上工在俺们面前说人陆老三他婆娘独独给陈宝田送吃的,害我们都误会了?。” “陈知青,你这么随口乱说,还闹得人家陆老三昨晚还跟老王打架,多缺德啊!” “那是的,听说打完一架到处是血呢,可惨了!” 陈丽娟听着围观人群的话,脑子一下子嗡嗡作响,昨晚陆志尧跟老王家兄弟打架了? 受伤了? 她前几天下工确实跟老王家兄弟的婆娘 说了苏玉兰给陈宝田送吃食的事情,毕竟整个岗坳屯都知道,老王家兄弟的婆娘是整个村子里最八卦最泼辣的了?。 可她的打算是让那婆娘指责苏玉兰不安本分,水性杨花,怎地就惹了志尧哥跟老王家兄弟打架了? 苏玉兰看陈丽娟失魂落魄的模样,便说:“陈知青,因为你的片面之词,现在害得我?家男人跟村里的同志打架,你说这事该怎么着?” 苏玉兰知道老王家兄弟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本来老陆家就成分不好,他们才刚刚分家,多少人都盼着他们不好。所?以陈丽娟必须为此负上责任,不然指不定老王家兄弟会找什么借口迫害他们家。 再说了,陈丽娟做出这样毁她名声的事情,当然不是骂两声,踹一脚就能解气的事情。 陈丽娟要的不就是她遭到村民唾骂,想让别人憎恨她吗? 那好啊,这个后果就让她来遭受! 陈丽娟对上苏玉兰的眼神,顿时脑子懵了:“我?……我没有!你可别随便冤枉人了……” 陈丽娟说话的底气也不足,毕竟围观的村民里面就有她曾经散播谣言的人。 可是现在这会儿已经容不得陈丽娟抵赖了?,田埂上还有别的村民,这会儿直接指着她说:“陈知青,就是你说的,前几天我跟你一同挖水坑,你说苏知青给陈宝田送了?猪肉饺子,还说什么两人眉来眼去……” 不少人听到这话,嘴馋得很,陆老三家怎么不给自己送点儿啊? 最近村尾的同志说经常闻到点肉香味儿,指不定就是苏玉兰家里传出来的。 有自行车就是好,要是自己有自行车也能借给她了。 苏玉兰冷笑:“到底有没有,你直接跟大队长说个明白。” 围观的人群忍不住捏住了鼻子:“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免了?去公社,我?帮你把大队长叫过来。” …… 围观同志前腿一走,搞事的后脚又来。 迎面走来了气势汹汹的老王家兄弟的婆娘,嘴里还骂骂咧咧念着陆老三的字眼。 该来的还是要来,苏玉兰觉得这事儿一次性解决了也好。 老王家媳妇看到田埂上围满了?人群,心里乐着,这下好了,大伙儿一起给她批判下这个不要脸 的苏玉兰! 可一走进,怎地那么臭? 老王家便看到了摔在了田里的陈丽娟,这会儿正蹲在水坑前洗脸。 算了?,就是个每日里挑粪的,能不臭? 小老王的媳妇看见苏玉兰便直接指着她骂道:“哟,这可真是巧了?,陆老三他婆娘,你男人昨晚把我?家男人打了?,这事儿总该给我?们个交代?” 大老王家的媳妇便哼了一声:“要死了要死了,俺们家的男人今儿个连上工都上不了?,伤得可重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大家给我?们评评理啊!” 她们已经知晓了?陆老三家婆娘每日里问陈宝田借自行车都会给点吃食,看来分家事,给分了?不少的钱和票子啊,怎么着也得讨点补偿补偿的了?。 岂能白白受了这么多的皮肉伤! 苏玉兰看着这两人其实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估摸就是昨晚老王家兄弟打的。 她家男人可没有对女人下手。 但这俩婆娘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思?寻她麻烦,肯定是被她们家的男人打了?没地儿撒气,就想着来寻她的麻烦占便宜了??! 做梦! 苏玉兰直接把锄头用力杵在了田埂上,看着那两个泼赖的婆娘,也不给她们个好脸色了:“哟,这事儿你们居然还有理了??你们家男人两个打我?男人一个!这事我?还得跟你们算账算账呢!以多欺人少,这事就算告发到大队长那你们也不占理! 老王家俩婆娘都瞪大了?眼睛看她,这这这……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可……他们家俩男人不是也没打得过?陆老三么? 而且她们昨晚还被自家男人揍得没了声气,这会儿也是憋屈得很,管他三七二十一了?,今天就要让陆老三家不好过! 大老王家媳妇撇撇嘴:“陆老三家的,你别油腔滑舌的,你吓唬谁呢?俺男人现在还躺床上呢,指不定伤着哪里了?,这事儿铁定要你们负责任!” 苏玉兰冷笑:“既然要负责,那我家男人你们又负责得起吗?现在我们刚刚分了?家,就靠我?男人一个人上工挣工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打架的事情,各打二十大板,谁都不占理。 既然要闹 ,就拿出真凭实据来闹! 老王家婆娘:“你家陆老三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拳头硬着呢,我?男人现在……” 苏玉兰清脆的声音断了她们的话:“要看谁伤比较严重那不是简单?咱们现在就去县里医院,让医生拍个片瞧瞧谁的伤比较重?!” 老王家俩婆娘说道理肯定说不过?苏玉兰这个城里来的知识分子。 而且苏玉兰那一嘴子都是医生、医院、拍片什么的,听起来好像是个要花钱的事儿。 要花钱就免了?,这点儿皮肉伤花钱去县里看大夫,多奢侈啊! 不待她们说话,苏玉兰又冷静道:“还有,你们在背地里说闲话中伤我?一个有夫之妇的名声,这事儿又该如何处置?你们不就是欺负我?男人不敢跟你们女同志动手,才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怎地不见你们现在在我面前说?来,你们现在就跟我?说说,看我?不跟你们拼了!” 农村就是这样子的,妇女同志之间就算打得不可开交了,打得头破血流,但要是关上自家门也就默认没了?事,最多彼此吃点儿皮肉苦,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边便算了?。 但要是别家的男人敢对女同志动手,那可是要被告发到妇女委员会,少不得一阵批评。 而男人之间的打架也不会轻易平息,要是公社追究下来,还得做检讨,要是明显有错的一方,也少不了?一顿批评。 这俩婆娘不就是看在陆志尧不敢对她们动手才这么放肆,怎地就不在她面前说那些个闲话? 小王家婆娘伏在大王家婆娘耳边,说道:“大嫂,别跟她废话了?,干脆就直接上手算了?。” 不争馒头也争口气,反正女同志打架就算大队长来了也没事。 再说了,苏玉兰这小胳膊细腿的,就算上手也只有挨揍的份! 打不过?她男人,就拿她撒气好了! “苏玉兰,你个王八羔子,今儿个俺不打你个头破血流,俺跟你娘儿姓!” 围观的圈中纷纷惊呼了一声:“老王家的啊,你们可别欺负人了啊!” 苏玉兰也不怕这些泼妇,早知道她们肯定会闹,今儿个就把事情给闹大了?才好! 正当老王家媳妇要拿起锄头朝苏玉兰砸去的时候,大队长 终于匆匆赶来了。 “哎嘛,大家一个生产队的,打啥架呢,你们丢不丢人啊!锄头,收起你们的锄头!” “哟,还俩欺负人一个女同志,你们……” 老王家的婆娘哪能想到大队长来得这么及时,当即便放下了?锄头,演了?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大队长,你可要帮俺们评评理的,陆老三他把俺男人打伤了,这会儿还躺床上呢。” “还有,陆老三家的,居然还污蔑我?们造谣中伤她,这都不管我们的事哦。” 可真敢说! 苏玉兰原原本本把刚才的话说给了?大队长听,旁边围观的群众也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说给了?大队长知悉。 大队长听得眉头紧皱:“你们啊你们,有违生?产队团结友好之风啊!” 他双手背在身后,忍着恶臭来回踱了两回,然后手指怼着老王家的两个婆娘批评道:“你们俩!因为嚼舌根闹的事还少?这都第几回了??这会儿还恶意中伤人家有丈夫的女同志,你让人以后要咋活?面子往哪搁?” 将心比心,要是有别人婆娘敢在他面前说自己女人的闲话,谁也绷不住那脾气! 老王家的婆娘自知在这方面上理亏,可下一秒瞧见了?正偷偷逃走的陈丽娟,忙指着她说:“大队长,这事不能怪咱啊,是陈知青!陈知青每日里上工跟咱们说的,说陆老三他媳妇跟陈宝田眉来眼去的,又是送吃,又是送喝的……” 陈丽娟还以为没她什么事了?,但怎么会又把她给捅出来了? 大队长指着苏玉兰,老王家俩婆娘还有陈丽娟:“你、你、你,你们几个跟我?回一趟公社,陈宝田已经在那边候着,你们当面把这事儿说个明白。” 说完,他又摸了摸鼻子,略嫌弃地瞧了眼陈丽娟那身上的污秽物,说:“陈知青,你先回去洗干净再过?来公社。”随后,他转身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苏玉兰自是不惧的,在这个事情上,她是受害者?,即便怎么说,她也是无辜的。 反倒是老王家的俩婆娘不情愿得很。 原本刚才她们就是瞧见了?苏玉兰单独一个人出了门才跟上来讨说法的,毕竟她们也知晓这事她们不占理,不 能闹到去公社去。 如今还大队长亲自说话,真是倒蚀把米了。 亏啊! 这事儿闹到了差不多饷午,大队长才给了?个准话,对着老王家造谣的婆娘说:“老王家的,你们俩给苏同志道个歉,以后可别随便说三道四的,尤其是那些中伤他人名声的话,道了?歉,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尤其是你们这种爱嚼舌根的毛病。” 谁家不躲着老王的这俩婆娘走,就是因为太会惹是生非了?。 俩婆娘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这会儿还硬着脖子问:“大队长,那……那她男人打伤了俺们男人那事怎么算?俺男人这会儿还躺床上呢,要是以后影响了?上工,可让俺咋活啊……” 大队长黑着脸,语气中透着怒意:“你们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一事归一事,你们家男人打架破坏生产队友好之风这事还得另外算,谁也别想逃避责任!” “可你们说三道四,给人编排闲话这事就是你们不对!再说就让你们开个检讨会,给苏同志当众道歉!” “给苏同志道了?歉,回去好好反省两天,等你们真心实意改过错误再去上工。” 老王家的婆娘一听,这会儿憋屈得慌,满腔都是怨气和?怒气无处宣发。 这么一闹,她们居然得给苏玉兰低头认错,还要停工两天,一下子没了两天的工分和?工钱。 一家子4个人停工两天,要命罗!整整八十个工分啊! 老天爷喔,要死了要死了!! 早知道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便算了?,如今猫没抓着鱼,还惹了一身腥。 最后,老王家俩婆娘在公社里面郑重?给苏玉兰道了?歉,垂头丧气回了?家。 回到家又是被自家那“躺床上没办法上工的男人”抽了一顿。 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 而陈丽娟,作为谣言的始作俑者?,后果就不没有那么简单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本的就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扎根农村干革命的事儿。可陈丽娟的所?为,愣是从进步分子成了?知青中的落后分子。 大队长看着陈丽娟清洗过?后的脸,语气深长:“陈知青,你作为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可是却做出了落后分子的 所?为,你可知错了??” 陈丽娟知道免不了?一顿批评了?,但是她尝过?一次,最害怕就是被这些看着孱弱但其实力?大无穷的村民打,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受这种折磨。 她双手冒着冷汗,卷缩在椅子上,眼神惧畏:“大队长,我?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我?给苏同志道歉,是我断章取义,不清楚来龙去脉便胡说八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说完便转向了?苏玉兰的方向,“玉兰同志,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 然后陈丽娟又转向了?陈宝田,哀嚎道:“陈知青,念在咱们同僚几年,你不要怪我,真真不是故意编排你们的,对不住,对不住……” 苏玉兰看着陈丽娟那个样子,贴在她耳边说道:“是不是故意,你自个儿最清楚。” 苏玉兰的说话很轻,像是掺了?冰渣子的风雨刮过,冷得人不禁浑身一颤。 “陈丽娟,别再有第三回了?。” 说完,苏玉兰便离开了?公社,陈丽娟彻底软下了?腿脚,跌坐在公社的泥地上,内心又怕但又透着点不甘。 可容不得她多想,公社的批评大会已经开?始了?。 …… 苏玉兰已经不再理会陈丽娟的事,这人心眼坏,受到的教训都是她应得的,怨不得别人。 因为打架一事,陆志尧和老王家的兄弟被大队长要求象征性地写一份检讨书,内容是保证日后要团结友爱,和?睦友好,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 被迫“休息”两天,陆志尧是做惯了农活的人,这会儿不去上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着男人无聊地劈了?柴,又在灶膛前收拾着柴禾,可之后竟找不到活干了。 苏玉兰哭笑不得,只能让他把那养着的鱼给杀了?,今晚就炖鱼汤。 鱼杀了?后,苏玉兰便仔细地洗干净鱼里面的黑膜,然后在鱼身上化了?几道花刀,这样就能让鱼的鲜味可以最大程度地散发出来。 随后她又拿了根白萝卜切成丝,用碟子装好,作炖汤底料备用。 然后再切了?点姜片和?葱段,这样鱼汤就不会太腥。 这会是男人给烧火的,热锅后苏玉兰便倒了?油下去,也是奢侈惯了,这会 儿花生油在铁锅上打了?个转,聚拢在锅底,热气腾腾之下,花生香气盈满了厨房。 男人看了?一眼,也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烧着火。 苏玉兰没理会他,平日吃的菜他应该也看得到,自个儿就是这么个大手大脚放油星子的。 倒是边上看着她做鱼的陆家美没见过?世面地“哗”了?一声:“娘,好香的油星子。” 陆家宝闻言,看了?一眼那锅里能晃动起来的油星子,笑说:“阿妹,那是油哈喇子,能当镜子照了。” 苏玉兰也不怒,“煎鱼没油星子会沾锅底。” 但是要熬鱼汤,得先把鱼给煎得金黄焦香才能更鲜美。 还没不懂,陆志尧应该会懂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玉兰说了?这么一句,陆志尧便应道:“没事,我?想办法买油。” 苏玉兰没有听清,因为这会儿恰好把鱼放进了?铁锅里,顿时爆发出噼里啪啦的油溅响声,同时满厨房都是那鲜甜的鱼香。 她看着两个孩子拼命吸入那空气中的鱼香,小心翼翼用锅铲把鱼翻转过来,直至把鱼身两面都煎到金黄喷香,煎好后,立马加入了葱头段和姜片去腥,最后加入了一瓢水,盖上盖子。 “哗,真香,娘好会做饭哦。” “娘做的菜什么时候都很香。” 听着两个小屁孩的彩虹屁,苏玉兰心情大好,说:“那等会多吃点饭。” 鱼不好留过?夜,最好是一顿就吃完,不过?孩子和?男人是吃惯了苦头,平日里总是省着吃,特别是男人,还经常把东西留给她吃。 他们一家四口挤在小小的厨房里边,有说有笑的,很快鱼汤便炖成了?奶白色,怪馋人的。 一打开?盖子,一阵的鲜香扑鼻,苏玉兰便加入切好的白萝卜丝和?几粒枸杞亮色,这东西多吃点好,能提高孩子免疫力。 荤素搭配,什么时候都那么重?要。 鱼炖好之后,苏玉兰给孩子盛了?饭,给男人则盛了?一碗汤。 孩子必须先吃饭,不然喝了?汤等下又吃不下饭了。 陆志尧刚刚洗了?手,他发现女人很爱卫生,饭前饭后都是仔细洗手,而且进茅草房总会换上之前一同去供销社买的拖鞋。 陆志尧见了?几次,也不 把上工穿的鞋子穿进茅草房了,还会洗干净手脚才回屋,每次洗手还把每根手指都给搓得干干净净的。 还有,他现在每晚洗澡都会用上皂角,确保身上干净清爽才上床去睡觉。 这会儿看着女人递来的浓白鲜鱼汤,刘志尧鬼使神差捉住了她纤长白皙的手指,略带歉意地说:“今早上你去公社我?没帮上忙,你没有被欺负?” 陆志尧今早被女人留在家里,后来被村里的人告知老王家的婆娘把她围堵在田埂上,那架势好像就是要动手的。 可他去到田埂找了,却又被告知人已经被带到了公社。 那会儿,他真的几乎要疯掉了?。 怕她有事。 自个儿皮糙肉厚的,流个血破个口都不算事,但一想到女人也可能遭受这皮肉之苦,想想那心便揪了起来。 疼,疼进了?心肺。 苏玉兰却笑笑刮了刮他笔直的鼻梁:“那是我占理,哪会被欺负,再说了,大队长是公平的。” 男人有去公社的,只不过?那时候苏玉兰刚刚从公社出来。 那时候男人还跑得一腔气,满身的汗,急急忙忙赶过去的。 不过?就算男人来了,这事儿也会是那样的结果,大队长能坐在那个位置那么久,肯定对大家都是公平公正的。平日里也不会像旁的人对她家男人那么的看不起,甚至还给陆志尧安排了?开?拖拉机的活,能赚两份工分。 看着男人那自责的眼神,从中午起便说到了晚上,苏玉兰都有点于心不忍了?,笑了?笑道:“你动了手教训那些个嘴欠的人,我?动个嘴皮子,也算是完美合作了?。” 总不能什么事都依仗男人出面。 陆志尧没说什么,放开了?苏玉兰的手指,然后捧起瓷碗抿了一小口那鲜香浓白的鲫鱼汤。 那鲜香的甜美滑进喉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女人这般好,要加倍努力给她更好的保障才行。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2章 陆二嫂的大儿陆家旺在茅草房厨房的窗口嗅到了鲜香的鱼味儿后, 禁不住舔了舔唇,肚子也咕咕乱叫。 他禁不住想,三婶啥时候做菜那么香了?这满满的油香和鱼香闻起来比过年那会吃的猪肉片还要香呢。 不行, 肚子好饿了,得先回家吃饭。 娘说今晚会煮韭菜煎鸡蛋,晚了回去可能就没得吃了。 陆家旺才刚刚跑回老陆家院子,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烧焦味,阿嫲那大嗓门还骂着:“你个败家子哟!光吃不干,一干就倒米, 俺上辈子欠你的么!看俺不抽你一层皮就跟你亲爹姓!” 话落, 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陆家旺已经习惯了, 阿嫲这段时间好像个秋老虎,逮着谁就是一顿抽,自个儿平常是最得她疼爱的, 可前天才被她抽了一顿, 现在身上还有那伤痕呢。 想到这般, 陆家旺顿时想起了刚才在三婶家看到的一片其乐融融, 有说有笑的, 三婶说话比以前温柔了一百倍。 平常在村子里看到大宝小宝,也是干净整齐的,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乱糟糟又邋遢的样子。 这么一比较,陆家旺顿时不想回来这老陆家,沉闷得慌。 而且, 三婶煮的鱼汤好香哦。 陆老太拿着竹条抽了大房家的招娣一顿后, 便看到了陆家旺从外头进了来,陆老太便骂道:“去哪了啊?一天天鬼混到吃饭才回家里来,你怎地不在外面吃了再回来!” 陆家旺没理会她, 越过了院子朝着堂屋走去。 陆家二嫂刚刚从厨房端着韭菜煎蛋出来,便听到了陆老太骂自己儿子的话,便从鼻子嗤了一声:“家旺,过来给娘端菜。” 陆家旺挠了挠头,随即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陆二嫂笑说:“今儿个娘做了个韭菜煎蛋,刚好你回来得及时了。” 陆家旺接过他娘手上的韭菜煎蛋后,垂眸一看,当即皱起了眉头,口不择言嫌弃道:“娘,这算哪门子的韭菜煎蛋,一碟子黑不溜秋的。” 那铁盘子上一块块烧得焦黑的分不清是鸡蛋还是韭菜,有股微微的烧焦味,难闻得很。 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怎么吃得下这玩意的。 陆二嫂闻言便一把拍了他的后脑勺:“有你吃还嫌三嫌四,你咋滴不在外头吃了再回来,没良心的!滚一边去。”说着便夺过了陆家旺手上的韭菜煎蛋。 陆家旺毫不在意地“切”了一声,嘀咕道:“自己烧焦了,还不承认,要是像人大宝他娘那样多放点儿油星子至于烧焦?” 陆家旺又想起了在茅草房闻到的鱼香味,真真是要流口水了。 怎地三婶就那么会做菜。 可陆二嫂这么一听便怒了,要不是看他已经牛高马大,还真想一巴掌地扇过去,“你三婶咋滴啦?你怎么知道人大宝他娘放多少油星子的?你去过茅草房了?” 陆二嫂这段时间听闻了苏玉兰跟陈宝田的八卦,还幸灾乐祸呢,别人家的问起她关于苏玉兰以前在老陆家那会儿是怎么的,她也暧昧不清地添油加醋两句。 她就是看不惯苏玉兰二话不说就分家,还分走了家里的钱和粮食,这会儿就等着她落魄呢! 没想到昨晚便听说了陆志尧跟老王家兄弟打架的消息。 打架了好哇,打到上不了工,工分也挣不了才好,还要告到大队长那免不了一顿罚,最好给村里的人一顿批评。 可今儿个村里的人却说这事儿得老王家的媳妇负责人,还要老王家媳妇给那苏玉兰道歉,真真是老天没眼没天理了! 陆家旺不知道他娘心里那么多的小九九,便说:“傍晚那会去打猪草,从村尾那条路回来,路过了便去看了下,刚好大宝他娘在煎鱼熬鱼汤,便看了下。” 其实是最近一群野孩子总说在村尾闻到了肉香,说了好几回,他不信,因为他知道陆家宝他们家就在村尾那处,可那群野孩子说得多了,他便去瞧瞧。 谁知道便看到了他们一家做好吃的。 不过陆家旺之前因为抢陆家宝的小人书时,被苏玉兰刮过几个巴掌,心里对她也是恨着的,肯定也不会跟她打招呼的,就在窗边看了下。 可是看完之后,心里空空落落的,顿时不是滋味。 怎地陆家宝那崽子就有好吃的? 他吃的比村里猪栏里的猪食还要难吃。 陆二嫂一听陆家旺的话,便哼了一声:“大宝他娘啊,就是个败家婆娘,俺看啊,没准哪一天就要没米开锅了。瞧她还敢大手大脚的!” 陆二嫂一直觉得,苏玉兰那是刚刚当家,不知道油米贵,大手大脚的,再过一阵子她就知道当家的痛苦了。 尤其是分家之后,她统共就没见过那女人上过几天的工。 要是家里就依仗陆志尧一个人挣工分挣工钱的,没多久那家就垮了,还下什么油星子。 每天干流着哈喇子! 陆老太耳尖地听到了陆家旺和陆二嫂说起了苏玉兰,顿时也好奇了起来,这段时间陆志尧偶尔会来老陆家看看,也没说什么,只是随便瞧瞧,陆老太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可那苏玉兰自从分家后便半次都没回来过,他们家有什么状况,她都是听旁的人提起,就是个白眼狼! 这会儿居然听到了陆家旺说苏玉兰居然还煎上鱼了?日子那么快活? 陆老太鼻子的气打一处出来,憋得慌,对着陆家旺喊:“下回见着大宝他娘做好吃,给咱家端点来。不然她还真当分家就不管养老了是吗?白眼狼!” 陆家旺闻言,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 陆老太对这个大孙子又喜爱了起来。 真懂事。 陆大嫂抱着自家被陆老太抽了一身伤痕的招娣抹着泪,心里羡慕着老三一家。 她啥时候也能脱离这苦海? 陆老太瞧着大房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喊道:“没死便过来吃饭,装什么装?抽几条痕便要死了是?死了便好,家里省一口米饭了……” 陆大嫂听着陆老太那过分的言语,抱着招娣捂住了她的耳朵,轻声安慰:“乖,先吃饭,等会娘给你涂点药油。” 闹脾气不吃饭是最傻的,即便怎么样也要先把肚子填了。 没一会,老陆家十四口人各自端着红薯饭,等那菜上了桌,那黑不溜秋的韭菜煎蛋虽说是烧焦了,但也一下子被抢空了盘子。 众人往嘴里塞了一口,顿时便被烧焦的韭菜煎蛋苦得皱起了眉头。 呸,可真难吃! 这他娘的是猪食! …… 相对起老陆家的鸡飞狗跳,这边刚刚吃饱饭喝了鱼汤的陆家宝摸了摸小肚子,欣慰地坐在凳子上不愿意动了。 “娘,太饱了。” 陆家美也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了,揉着小肚皮:“娘,我也很饱了,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再冲澡。” 苏玉兰摸了摸陆家美的小脑袋,笑说:“歇会,不着急。” 今晚上那菜没有剩,孩子和男人都吃饱了。 苏玉兰把剩下的一点鱼汤给喝了,她本来也没煮多少水,恰好一人一碗,足够了。 喝完那鲜美的鱼汤后,苏玉兰也不怎么想动了。 男人却率先站了起来,收拾着碗筷。 苏玉兰见状,便说:“我来,你歇会儿。” 陆志尧手下的动作不停,叠放着那些瓷碗,说:“你坐着休息下,我来洗。” 也是,男人今天没上工,让他忙活忙活。 没一会,外头便响起了洗簌碗碟的声响,没多久,男人便洗好了回了屋。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苏玉兰便给陆家美洗澡,虽然是夏天,但男人也给她们烧了一锅水。 男人自己则用冷水,等到都洗过澡之后,没什么事做的苏玉兰便拿出之前陆家宝和陆家美在供销社挑的小人书给他们讲故事。 苏玉兰带着俩孩子上了床,俩孩子分别坐在她的两旁,他们挑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这个故事,苏玉兰基本上不用看着小人书也能说得出来。 不过为了让孩子也识些字,苏玉兰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按着小人书上面的来给孩子讲。 一个小故事,让苏玉兰给讲了差不多也有半个钟。 因为期间陆家宝会发出各中的小疑问—— 大宝:“娘,孙悟空是从石头爆出来的,那我跟阿妹是从哪里来的?” 恰好是这会,陆志尧刚刚洗完澡从外边进来,便听到了陆家宝的问题。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仅此一瞬,便够让他们尴尬的了。 不过苏玉兰还是本着实事求是,对家宝和家美解释道:“你们俩都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 陆家美闪烁着大大的黑色眼睛,好奇地问:“娘,那我们又是怎么跑到你的肚子里去的?” 孩子的声音软糯软糯的,很好听,苏玉兰本来也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妥,估计每个孩子都有一中:我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来的小疑惑。 但坐在床边那凳子上的陆志尧闻言却假咳了两声,苏玉兰一看,便看到了男人那红红的耳尖,还有那炙热又赤.果果的眼神,盯着苏玉兰,好像个蛰伏着猎物的狼,随时要扑上来似的。 苏玉兰顿时也被男人带歪了,想起了昨晚被男人抱着亲,乱一通揉的画面,顿时也涨红了脸。 不过男人从水库回来村里后,两人除了偶尔亲一个,也没更深入的行为。 一方面因为孩子还小,尤其是家美,每夜都要苏玉兰陪着睡才能睡安稳,而且茅草房就只有一张床,家美睡最里头,她和陆家宝睡中间,男人睡最外头,也没有任何机会。 这会儿被家美这么一问,男人估计也是满脑子的废料,才会涨红了脸。 苏玉兰咽了咽口水,把注意力放回了小人书上,巧妙地转移了孩子的问题,对家美说:“这个问题,娘想要给你一个正确点的答案。所以娘也要翻看一下书本,查查资料,娘找到答案再告诉你,好吗?” 这个年代都是内敛的,比现代社会还要内敛多了。 大家估计都是直接跟孩子说是从田里拣回来的。 苏玉兰虽然是转移了话题,但是也不算是敷衍孩子。因为家宝和家美不同性别,这事儿还得由他爹和他娘分开解释比较好。 苏玉兰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但不失清脆,搭配上咬字清晰的普通话显得尤其好听。 陆志尧舔了舔唇,把手指攥得紧紧的。 她又花了点时间讲完了孙悟空其他分支的小故事,过了好一会,苏玉兰才终于哄睡了俩孩子。 不过这会儿却是她最尴尬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还是从刚刚陆家美问那个‘他们是怎么跑到肚子里去’的问题起,这男人居然一直晲着她,就着那蹲坐的姿势,腰杆坐得笔直,眼神专注又炙热。 因为洗过澡不久,男人那头发还带着点点的湿意,连带眼睛都浸了水一般,又黑又亮,看起来怪迷人的。 帅。 可男人此刻却又像个困兽般,隐忍但又窘迫,耳尖涨得通红,眼神凌厉深邃,好像看不见底的深渊。 苏玉兰还想埋头便睡,可男人已经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床外扯了扯,苏玉兰怕动静太大弄醒了俩孩子,用眼睛瞪着他,动了动唇瓣:“别闹!” 声音也是如蚊鸣,小得好像有根羽毛在人耳旁撩拨,让陆志尧更是心痒了,当即便站了起来,要上床抓人。 苏玉兰见状,连忙用手抵住他:“别!我下来,你别要弄醒孩子了!我现在就来!” 陆志尧满意地点点头,在苏玉兰要下床的瞬间手臂一用力,一把便抱起了她,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好像根本不用什么力气。 一阵清冽干爽的皂角香瞬间填满苏玉兰的鼻息,刚刚坐了下来,怕摔着的苏玉兰连忙伸出手臂环住了男人的颈项。 苏玉兰环住他,目光澄澈地睨他,揶揄道:“怎么?你也想听我读小人书了?” 男人闻言,心间越发柔软,却实诚道:“不想。” 苏玉兰:“……”你怎么那么会把话聊死? 这让她怎么接? 两人皆是默契地沉默了小一会,直至苏玉兰动了动,男人的双臂又使力死死摁住她,制止道:“别动。” 不知道天气炎热还是怎么地,男人说话那时喷出的呼吸都是热热的。 苏玉兰不满了,直接抬手锤了锤他的肩膀,恼羞问:“那你就这样抱着我是想干嘛?” 话落,男人的眸子才清亮了些,唇边还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笑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那热烫的手不停地捏她的后背。 看样子是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苏玉兰看着男人那朽木般的表情,抬起头在他唇上印了上去,然后唇瓣贴着他的嘴角,问:“是不是想这个?” 话还没说完,苏玉兰便被男人用力摁住了,不让她再捉弄下去。 陆志尧那低沉的嗓子黯哑得好像含了沙子:“你……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以往,苏玉兰即便再大胆再张狂,都不会像今晚这般,陆志尧感觉这女人好像是故意而为。 而她唇边一抹浅浅的笑意好像已经透露了一切。 “我没有!”苏玉兰却笑着在他唇上轻轻一咬,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揶揄道:“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还说得理直气壮。 女人咬完了他薄薄的唇,又轻轻噙住了他带着点胡渣的下巴,可是那力道却轻柔得很。 像是一只小猫走动时扫过时那般,扫得人有点痕痒,忍不住想要要去抓挠,偏生她不是个小猫。 男人感受着苏玉兰那轻盈的动作,一下子也着急了起来,环着她的手臂也用力了点。 苏玉兰嫌弃地咂咂嘴,感觉到有点儿痛,这男人也太毫无章法了! 怎么练习了这么久还是这般鲁莽! 可苏玉兰这样微小的呼声还有那犹如猫抓般的抓绕,更让男人不着方向,他一手用力固定着女人,不让她乱动,变得有点‘蛮不讲理’的感觉。 苏玉兰乖乖端坐着,直到最后觉得有点儿呼吸不上来,便用手抵住了他,轻声呼道:“够、够了……” 要喘不过气了! 陆志尧意犹未尽地亲了她一下,随后轻轻放开了些许苏玉兰,苏玉兰一抬眸便睨见了男人那深邃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的迷糊和渴望,可爱又摄人得很。 苏玉兰微微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呼出的气息喷在男人的脸上,又引得他一阵热燥不安的,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要破茧而出。 陆志尧把人放开了些,然后抱着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点儿的坐姿,但这又迫使两人面对面对看着。 两人大眼对小眼,沉默地晲着对方,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还沉在刚才的迷糊中。 两人额头相抵,苏玉兰回想刚才的吻,突然觉着又挺舒畅的,不过此时却不能再挑衅这男人了,不然随时都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两人的影子印在那土坯墙上,紧不可分,夜深的乡村寂静万里,衬托得两人此时的心跳声好像雷动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玉兰在他耳际小声地嘀咕:“那个,我来月事了……” 男人抬眸:“……” 陆志尧眨了眨那双深邃迷离的黑眸,最后放开了她,略颓败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低低“哦”了一声,语气好像可怜兮兮的。 陆志尧微微无奈地弯了弯唇,想,难怪女人今儿个敢在夜里撩他,以往一到夜里都恨不得离他远些,早早跟孩子睡了。 然后,他又黯哑着嗓音,补充了一句:“我等你。” 等她说一句“愿意”的时候,他才会做那个事。 不过苏玉兰却以为男人说的‘等你’,是等她的月事过去,当即有点僵硬了身体。 她……没想那么快! 可是,跟男人亲吻,又很舒服,很喜欢啊…… 苏玉兰满脑子都是男人又生涩又迫切的亲吻,想想要是那个…… 看女人不说话,陆志尧便把人抱了起来,苏玉兰突然被抱起凌空起来,微微惊呼一声,可下一秒男人已经把她放在了木凳上,跟她说:“我出去一下。” 苏玉兰脑子还沉溺在刚才的吻里,对男人说的话有点听不真切,随后便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坐在木凳子上。 很快,她便听到了男人打水的声音,随后又是哗啦啦的一阵冲水声。 男人是洗澡去了。 可苏玉兰又想,不对,他明明是刚刚才洗澡了才回房的。 想到刚才屁颠儿下面的大铁棍,苏玉兰的耳根都红透了,连忙捂着胸口,掏出自己最近常翻的课本,这课本是苏玉兰在黑市上淘的,这个年代大家干活都累死了,没什么精力去翻什么书之类的闲情逸致。 不过苏玉兰却坚持每天晚上入睡前都看一看,虽然是985的高材生,但毕竟时代不一样,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掉以轻心,该学习还是得学习的。 等翻了几页后,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的苏玉兰已经有一会儿没听见声音了,男人去哪了? 苏玉兰拿着书,走到竹子栏栅外的客厅,便看到了茅草屋的木门开着,男人的身影依在拖拉机旁,指间还捏着根燃着的烟。 陆志尧居然还会抽烟? 神奇了。 好像是有感应似的,男人抬眸便看到了苏玉兰走来的身影,苏玉兰穿着拖鞋,没有走出去,只是隔着暗黑的夜色问:“怎么还不睡?” 陆志尧怕苏玉兰不喜欢,当即掐灭了那烟,沉声道:“现在回去。”说完,便抬起脚步朝她走去。 随后又主动朝苏玉兰解释:“我偶尔才会抽一根,并没有常抽。” 烟还是别人给的,自己并没有买过。 陆志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明明以前在水库帮工那么辛苦那么累,他都不会想着抽烟的,可偏偏今夜里却热燥得想抽根烟降降火。 苏玉兰听着男人的解释,禁不住失笑,她又不是母老虎! 于是只能哭笑不得应道:“多大点的事。” 男人上工累,抽根烟也可以理解。 再说,她相信男人有分寸的,根本不用担心这个。 回了茅草房,空气中已经没了刚才的愠色,苏玉兰看着男人倚在竹子栏栅的身影,瞧他晲着自己看书的背影,便扬了扬手上的课本,问:“你要不要一起看会儿书?” 既然要参加高考,苏玉兰也想让男人去试一试。 无论结果如何。 陆志尧本想拒绝,不过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实诚道:“我不怎么识字。” 苏玉兰把另一张椅子拉近了一些,示意他坐下:“我跟你一起读。” 陆志尧乖顺地坐在苏玉兰的身旁,听着她一字一句,读着书本上面的句子,声音轻柔,让他身心都清静下来,艰涩地认着上面的字,记着它们的字样。 夜已深,油灯散发出来的柔和光线,在茅草屋的每个间隙微微倾泻出来,温馨又恬静。 …… 时间深一脚,浅一脚,转眼便快到了双抢的农忙时日,苏玉兰趁着还没正式忙碌起来,便去镇上买些粮食屯着。 自从没有去借用陈宝田的自行车后,陆志尧有时候开拖拉机去镇上才会顺带捎上苏玉兰做的小吃拿去黑市上卖。 刚好这天陆志尧开拖拉机拉东西去镇上,所以苏玉兰便带上了昨晚煲了猪脚鸡蛋醋,准备拿去黑市卖。 恰好是双抢前夕,不少人都趁着还没太忙也去镇上赶场。 此时拖拉机坐满了一车斗同村的人。 自从上次陆志尧因为苏玉兰的流言跟老王家兄弟大打一场,不少村里的男人在家都跟自家婆娘说,不要再说苏玉兰的坏话了,自己可不想无缘无故挨那陆老三的拳头。 老王家兄弟虽然看起来伤势不严重,可伤的都是脸,顶着一张伤残的脸,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呐。 所以这会儿村里的人坐上了拖拉机,跟苏玉兰有说有笑的,融洽得很。 去到了镇上,陆志尧不是很放心让苏玉兰一个人去黑市卖猪脚醋,不过大队长又给了点活给他,要是等他忙完再去黑市卖,估计已经有点晚。 刘志尧只得叮嘱了三四次才放心让苏玉兰自个儿去。 苏玉兰这回戴上了草帽才进去黑市街,这会儿已经很多人了,不少人已经在讲价中了。 这段时间都是陆志尧出来卖粮食的,苏玉兰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会儿还是先逛一圈视察下情况再慢慢卖。 等到苏玉兰刚刚准备掀开提篮的时候,便听见了远处一声:“同志,你等等。” 街上太吵杂,但是苏玉兰还是耳尖听到了那声“站住”,便以为是抓投机倒把的来了,连忙盖严密了提篮,压低了帽檐准备往巷子里跑。 可下一秒便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呼着气说道:“哎同志你等等我啊,我找了你好久哟!可算让我等到你了!” 苏玉兰被拉扯得站定在原地,当即从草帽檐瞧了过去,看到一身女式中山装的时候,不禁扬起了一抹笑来。 哟,买猪脚醋的送上门来了。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3章 拉着苏玉兰手臂的女人穿了一身蓝色斜扣的中山装, 脸圆圆的,身材不算高挑,但圆润气色好。 苏玉兰记得她, 是她第一回到黑市街来做买卖遇到的那个女人,出手阔绰。 一出手就把她做的宽面全买了。 这会儿女人拉着她的手臂,一连说:“诶同志,我都在这街上等了你好几回了,可算让我等到你了。” “上回你做的宽面我们家的人都惦记着呢,确实很好吃, 也干净新鲜, 想不到第二天我再想去买就没再碰着过你了。” “今天你卖的是什么好吃的?我怎地闻到了一股子甜醋味呢?” 这甜醋味怪引人的, 闻一下都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吃的。想不到这位同志长得俊不止,还能有一身好手艺, 让人艳羡呢。 这回可不能再让她跑掉了! 苏玉兰瞧这位大婶是真心诚意想要买她的粮食, 还说等了她好几回, 应该也是真的。 不然两人只是见过一面, 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居然就记住了她,肯定是对她多的食物念念不忘了。 作为一个做菜的人,能让顾客吃了他的食物,并且还想再吃一次的,就已经是很优秀了。 苏玉兰也没藏着掖着, 直接就说:“今儿个卖的是鸡蛋猪脚姜醋, 猪脚是用那猪蹄膀,保证皮薄肉厚,鸡蛋是自家鸡生的, 个头大又有营养。” 苏玉兰没说,那姜也是自家种的,保证原生态有机。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卖给现代城里人,好像也不是多大的卖点。 因为苏玉兰想着家里孩子长身体要吃肉,所以给自家留起了一半。 所以苏玉兰也没拿出多少出来卖,不过加上鸡蛋和姜醋那些个配料,也足足有半个瓦煲了。 那大婶都没有看货,光是闻到那鲜香的甜醋味已经口水直流,直接便说道:“我都要了,你都卖给我。” 苏玉兰也没想到这大婶这么豪爽,价格都没谈就直接要了,苏玉兰想着也算是半个熟客了,也没要高价,按照原定的价格加上对应的一斤肉票和半斤的粮票便卖了和她。 猪脚醋虽然不算很多,但要是一家子五六口人,应该也够吃的。 不过这个大婶上回就买了许多的宽面,想必家里应该不少人。 幸好,她还做了点绿豆饼,本来是打算给陆志尧果腹的。 不过这位大婶似乎很喜欢她做的东西,为人也豪爽,就当是送她尝尝了。 苏玉兰从提篮的最底下掏出了布包,打了开来,说:“我这还有两个绿豆饼,当是送你点小零食。” 苏玉兰深知做买卖是常做常有的事情,这位大婶是这边的人,看起来也是黑市的熟悉买家,当是送个人情也不错。 姚大娘看到那奶白带点金黄的酥饼皮,当即眼睛都放了光,虽然不是没吃过这种绿豆饼,不过做得苏玉兰这般好看的,还真是少。 但她也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再说了,在这黑市街卖粮食的人,大多都是生活拮据,自己不舍得吃却拿出来卖的贫农,自己又怎么好意思白白拿她的绿豆饼。 姚大娘又掏出了两毛钱,塞到了苏玉兰的手里:“别说送,我给买。” 苏玉兰把钱给回她:“说了送你便送你,别客气。” 姚大娘明显被苏玉兰的大方吓了一跳,但又禁不住那绿豆饼的诱惑,几个推攘之后,姚大娘便作算了,实在是盛情难却。 姚大娘摸了摸那绿豆饼,好像还有点点的余温,便问:“我现在尝一个,看着引人的。” 苏玉兰笑了笑:“吃,别跟我客气。” 反正卖完了粮食苏玉兰也没什么事要做的了,陆志尧估计也没这么快忙完大队长交给他的活。 就跟这位大婶闲聊闲聊一会。 姚大娘手指捏着厚厚实实的绿豆饼,也就没有跟苏玉兰客气了,把那奶白又金黄的饼放进了嘴里,那饼皮层层酥脆,一咬便是盈满了一口。 饼皮包裹着厚厚一层黄白色的绿豆馅料,不过太甜,味道刚刚好,吃起来一点儿都不会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真真好吃。 姚大娘吃了一半也不舍得吃了,给家里的孩子尝尝。 孩子们可喜欢这些小零食了。 然后,两人便开始在街上的树荫下闲话家常。 互相认识一番后,苏玉兰才知道姚大娘是镇上的常住人口,丈夫是镇上的赤脚大夫,家里一个儿子是军人,还有一个儿子是邮递员,一个女儿在供销社当营业员,吃的都是铁饭碗。在这年代,是个‘富农’了。 但这年代是以贫穷为光荣的,所以姚大娘平日也不敢在供销社买太多的精细粮,免得遭受别人闲话。 所以,到黑市买粮食是她的首选,价格不会比供销社贵多少,而且种类多,不像供销社那边,连富强粉建设粉都经常缺货,更别说肉类这些的了。 再来就是姚大娘是从□□的过来人,其实不是那么会捯饬粮食,就苏玉兰那天卖的宽面,姚大娘试了好多回都做不成那样。 那大婶想了想便问:“同志,我看你厨艺应该很不错。你都还会做些什么呢?我以为你是专门来这边卖粮食的,你平常都是什么时候来镇上的?我好看着时间到街上来。” 姚大娘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黑市街的,谁知道就在那次买宽面见过这俊姑娘,往后的的一段时间都没有碰着过了,她还想着在她那多买点粮食呢。 回想起这个俊姑娘上回做的宽面,绵软有韧劲,还要一股子淡淡的鸡蛋香,比供销社里面卖的大部分粮食都要精细,甚至比起她以前去省城在国营饭店吃的还要好吃些。 但偏偏后来就没再见着她了。 她还想再尝尝苏玉兰做的其他东西呢! 苏玉兰见这位大神似乎对她的粮食很满意,也就实诚地告知她:“平日里都是我家男人拿到这里卖的,我负责做粮食,不过最近我们遇到点麻烦,以后到镇上的次数会更少一些。” 她也说不准到底哪个时间,不过男人之前要赶着上工,一般都是天蒙蒙亮便出来,卖完便回村上去。 自从村里出了苏玉兰跟陈宝田的流言后,陆志尧便没再向陈宝田借用自行车了,那以后自然也没有那么经常出来这黑市上做些小买卖。 那大婶听到苏玉兰的话后,表情当即耷拉了下来,“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卖粮食的,可惜了,我还想着每日来瞧瞧你有什么好吃的。” 苏玉兰也没法给姚大娘一个确切的答复,便笑了笑:“下次要是来这街上,我都给你留点。” 虽然苏玉兰是这么说,但要是有人也知道苏玉兰的手势好,早早便卖光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呢。 姚大娘越想越可惜,郁闷得不行。 最后,她脑筋一动,用期待又讨好的目光看着苏玉兰,问:“苏知青,要不这样子。我儿子是当邮递员的,负责的区域也是你们胜利公社那附近一带的,要不以后你有什么粮食卖,便让我儿子捎给我,也就不用你来镇上了。” 苏玉兰没想到这姚大娘那么喜欢她做的东西,直接就想当“会员”了? 姚大娘唯恐苏玉兰会拒绝,莽兽:“你放心,我都会按黑市的价格给你钱和票子的。” 话已至此,苏玉兰要是拒绝便是傻子了。 要不到这天她来一趟黑市,还碰上了个大顾客了!以后也不用愁粮食不好卖了! 不过,苏玉兰转念一想,便说:“姚大娘,既然如此,我觉得我还是亲自给您送上门才好,要是有些你家里人不爱吃的,我也能拿到这街上卖,你说可好?” 不能为了贪图方便还让顾客亲自上门去拿粮食的,既然姚大娘这么看重她,自然也要给她最好的“服务。” 反正她也是要上街上来买各种原料才能做得到美食,少不了来镇上一趟的,既然如此,何不方便花钱的人,这样姚大娘心里也能更舒坦。 姚大娘听着苏玉兰的话,心里更是满意极了,直接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有粮食,直接送我那儿去就行了。” 话是这样说定了,姚大娘随后又带苏玉兰去家门口认路。 这边的路还是挺好认的,姚大娘家是年前才新建的红砖房,在这街上相当的显眼,好找极了。 …… 与姚大娘告别之后,苏玉兰便去找陆志尧。 陆志尧是按照大队长的吩咐去装国家奖励的猪饲料粮,这年头国家号召生产队多养猪,少养鸡,不养羊的,他们胜利公社不少人养了猪上交上去,所以便奖励了些饲料。 不过老陆家之前由陆老太持家,并没有参与养猪,觉得养猪费粮食又要花钱,最后养大了还要上交上去,觉得不划算便没养。 苏玉兰想上前去帮忙,不过陆志尧却轻松地把饲料搬上了拖拉机的后车斗,并说:“你在旁边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好。” 苏玉兰就知道男人是不会给她动手做这种粗重活的了,便帮忙跟镇上的粮所对账,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除却要搬运这饲料,公社还有上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会儿每个记账的还真不行。 粮所第一次见苏玉兰,见她戴了顶大草帽,遮了大半的面容,以为她是村上的妇女,有点不情不愿,嫌弃她一个女人搞不清帐。 工作人员:“同志,你可别瞎整的,要是搞错了还得翻查复核,多麻烦啊。” 这年头男人多多少少有点看不起女性,公社的八大员也甚少会招用女同志,就算有,估计就是那广播员了。 苏玉兰此刻也不恼,先是把头上的草帽摘下,然后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口齿清晰地说道:“我们胜利公社上交的公猪有13头,当奖励每头60斤的猪饲料粮,共780斤。母猪有11头,当奖励每头80斤的饲料,共880斤,统共该奖励1660斤。” 苏玉兰抿唇笑了笑,问:“同志,你瞧下数量可对得上?” 那工作人员看着摘下草帽后的苏玉兰,露出一张姣好俊靓的小脸,当即愣了愣。 而且听苏玉兰这么快口算出来,又下意识看了下那对账簿,她的确没算错。 这会儿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有点尴尬,还是太小瞧人了。 如今的妇女同志啊,能撑半边天的。 工作人员没再拒绝,认真与苏玉兰对剩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种子,化肥之类的东西。 多了约一个小时,帐对好了,男人也把东西全部搬上了拖拉机的车斗,满满的一车。 苏玉兰这边也跟工作人员对好了帐,微笑着跟对方道了谢:“辛苦了,同志。” 那工作人员挠挠头,晲着苏玉兰那浅笑的面容,一笑还露出了小小的酒窝,顿时看得脸红了起来,想不到这女同志普通话说得好,还会算账。 这便算了,一个小时对账下来,竟是越看越是俊的,很多女同志因为上工干活多多少少晒得有点黑黑实实,但这女同志却是一脸的白皙清透,连手指都纤细修长。 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女知青了。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 工作人员顿了顿,看着低头复核账目的苏玉兰,有点欲言又止。 苏玉兰低头复核着自己手上的帐,毕竟等下这些帐目还要交回去给大队长的,可不能弄错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工作人员已经站到了她的身旁,还站得有点儿近。 正当工作人员想叫声苏玉兰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后面笼罩下来,率先搂过了苏玉兰的腰肢。 只见刚才一直埋头搬饲料的陆志尧那深邃无底的黑眸此时露出阴冷狠戾的目光,好像要摄人一般,只是被看了那么一眼,工作人员不禁后背一凉。 然后,他便听到了这个前一刻还露出冰冷渗人的眼神的男人,此刻却轻柔地问他搂着的女人:“媳妇儿,你的帐对好了吗?” 第34章 第 34 章 第34章 “媳妇儿, 你的帐对好了吗?” 苏玉兰听到男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从账目上抬头睨向男人,那双水润的眼神中露出了大大的疑问, 但却含着笑。 “???” 据回忆,这还是男人第一次唤她媳妇儿。 以前跟原身感情生疏时,这男人直接叫‘苏同志’,原身也是叫他‘陆老三’。 后来苏玉兰要求他叫自己‘玉兰’,男人有时候会叫,但大多数是在两人亲吻的时候, 情绪上来才叫那么一两次, 平日里也很少那样叫。 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 更是不会叫。 这媳妇儿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还是在外头? 苏玉兰禁不住笑了出来,微微抬着下巴,那眼睛好像盈满了甜丝丝的蜜儿, 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陆志尧被女人盈盈笑着看了一眼, 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心脏乱七八糟乱跳着, 一股血气顿时涌了上去脑袋, 顿时也难以思考。 可想到身旁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狼,他便硬着脖子,轻声再唤了声:“媳妇儿。” 苏玉兰听得心花怒放,也不管身边还有一个粮所的工作人员,随即便挽起了陆志尧的手臂, 笑得甜丝丝的:“嗯, 听着还挺顺耳的,以后可以多点这样唤我。” 喜欢! 女人看着他时的眼睛明亮清透,好像浸了水般, 水汪汪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陆志尧余光扫了一下苏玉兰身旁的男人,随即点了点头:“嗯。” 随后他又问:“账目都对好了吗?对好了早点回去。” 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 同是男人,陆志尧自然看得出来粮所的这个男人看着苏玉兰那种炙热的眼神代表的是什么。 刚刚他搬完了猪饲料本来打算去喝口水,可想到这会儿都差不多是中午了,便打算给女人买点儿零口,刚想问苏玉兰想吃儿什么,便看到了这男人站在苏玉兰身旁含着笑地打量着她。 那一刻,陆志尧攥紧了拳头,深呼吸两回才忍住了些,随后便走了过来。 苏玉兰没有想到男人有那么多的小九九,便对他点头:“都对好了。” 随后,她回头再次跟粮所的工作人员致谢:“同志,那我们先回去了,今天辛苦你了。” 那工作人员看着两人的举动刚才半句话都没说,此刻对上苏玉兰那灿烂的笑容,勉强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也辛苦了。” 想了想,那个工作人员又战战兢兢说了一声:“同志。” 要把界限画得清清楚楚的。 可说完,又被苏玉兰身旁的陆志尧瞪了一眼,那眼神渗人得很,明明跟自己媳妇儿说话的时候好像个小奶狗,怎地这会儿又变成个大野狼一般了? 要吃人了! 工作人员忍不住颤了颤,收回目光垂下了头。 可最后还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惹出大祸来。 …… 苏玉兰心情颇好,从粮所出来便去黑市给男人买了碗凉粉,两人坐在拖拉机的驾驶位一边吃凉粉,一边等着村里的同志。 现在的凉粉跟苏玉兰以前吃过的有点不同,手上的这碗原汁原味的,带点微微的苦涩,这年代糖是珍贵玩意,卖凉粉的是不会给加糖的。 所以吃起来口感不怎么好。 苏玉兰舀了一点递到了男人的嘴边,“吃点这个,凉一点。” 这里白天是真的热,幸好夜晚是凉的,不然日子也不知道咋过了。 陆志尧看着女人递来的凉粉,拒绝说:“你吃,我不饿。” 苏玉兰撇撇嘴,这男人就是这样子,每每有东西都不舍得吃,非要都留给她吃,可现在的日子也不至于吃不果腹,偶尔还能剩下点菜的。 苏玉兰便直接把东西放到了他的嘴边:“吃点儿,好吃。” 见女人坚持,陆志尧还是张了张嘴,吞了一口,舌尖顿时尝到了点儿苦涩的味道。 只听苏玉兰笑着问:“好不好吃?” 说实话,陆志尧觉得不怎么好吃。 “没有你做的粮食好吃。” 闻言,苏玉兰笑了一声:“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吃。我不喜欢吃。”说着便把手里的凉粉给了陆志尧。 陆志尧不知道苏玉兰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女人有时候会为了让他多吃点粮食,便会骗他说自己不喜欢吃,可实际上女人好像并不怎么挑食。 不过这次的凉粉好像是有点儿苦涩,陆志尧不太确定女人这次说的话是真是假,只好接过她递来的小碗。 苏玉兰两手撑着下巴,笑着看男人吃东西的样子。 陆志尧被看得有点儿热燥,便侧头去看她,一眼便对上了苏玉兰那含笑的水眸,脸上还挂着一个甜美的笑容。 陆志尧不禁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苏玉兰摇头:“没有啊。” “那你在看什么?” 苏玉兰回答得很快:“看你啊。” 刘志尧顿时有种被看得火辣辣的热气上头,比这炎热的夏日还要炎热几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苏玉兰觉得男人的反应有趣极了,顿时起了几分玩笑的心思,便说:“上回是你自个儿说自己俊的,我这不就是看你俊嘛。” 陆志尧这回彻底坐不住,想起自己是有这么说过,不过那会儿自己也没多想,想不到女人今儿个旧事重提,怪羞人的。 他匆忙地把小碗里的凉粉全一咕噜全吃掉了,然后说:“我去把碗还给人家。” 苏玉兰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顿时忍不住傻傻笑了起来。 不过她不禁在想,这男人刚才是谁给的勇气? 居然让他在旁人面前叫她媳妇儿的? …… 到了中午时分,拖拉机已经开到了公社办公室的空地前面,同行的村民也赶忙回家做饭,下午还得上工呢。 下了拖拉机,苏玉兰便打算先回家做饭去,但是陆志尧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说:“玉兰,账目是你对的,要不你跟大队长说说,等会儿我们一起走回家。” 因为拖拉机上还有很多猪饲料,大队长今早便吩咐不用搬回去仓库,运回来之后直接摆在公社前面,让养猪的村民下午过来领饲料。 所以刘志尧不能把拖拉机直接开回去地堂。 苏玉兰听到男人说等会儿一起回家,便点了点头:“好,那我跟大队长说说。” 其实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粮所那边应该不会搞错数目的,陆志尧虽然是搬东西的人,还其实在心里也有算着,应该没什么出入的了。 此时正是饷午,公社的人大多都回家去做饭顺便歇息了。 办公室里面只剩下了大队长和老支书两个人。 大队长见到了脚步声,便抬了抬头,看到是陆老三夫妇便笑道:“回来啦?东西都运回来了?” 陆志尧:“都运回来了,账目在这里,大队长你看一下。”说完便把苏玉兰今早上记得账目递给了他。 大队长伸手接过陆志尧递来的本子,上面整齐有序地记录着上面的种类和公斤数,一目了然。 上面的字也写得十分漂亮。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这对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夫妻,之前没什么感觉,今日里瞧着,居然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的。一个高大挺拔,丰神俊朗,一个杏眼秀眉,聘婷秀雅。 如果不看陆老三家里的成分,也算是一桩美事。 不过社会会慢慢进步的,陆老三虽然家里成分不好,但为人正直勤奋,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敛了敛眉,笑问:“哟,这些账目是陆老三你媳妇儿写的?” 陆老三可写不出这么规整的字儿来。 老支书抬眼看了看大队长手上的账目本,毫不吝啬地表扬道:“这字写得漂亮,一看就是练过的。” 苏玉兰听到两人的话,便说道:“是的大队长,帐是我跟粮所的同志对的。” 当然,苏玉兰以前是学过几年书法,不过后来也没怎么写了,想不到老支书也能看出。 大队长和老支书轻声笑了下:“本来今儿个是派个记账员过去的,不过老李刚好请假,幸好有苏知青你帮忙了。” 早上他没空,原本想着让陆志尧一个人去管,他开始还有点不放心,想不到他家的婆娘还帮上了忙,看起来也不是传闻说的那么没头脑啊。 这帐不是记得挺好的? 苏玉兰不亢不卑地笑了笑:“都是公社的一员,能为生产队做点事是我的光荣,应当的。” 这年头讲求的是团结干活,能帮得上公社的,当然要帮。 老支书看着苏玉兰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了那账目看了两回,这苏玉兰用的还是城里会计的记账方式,可稀罕了。 以前怎么地就没发现这个事儿呢。 不然就可以请她到公社来当记账员了。 大队长对苏玉兰这种积极上进的表现也十分的满意,随后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样资料来,递给他们:“对了,宅基地的批文已经下来了,现在村里有几处地方可以让你们挑,这会儿正好你们夫妻俩都在,便挑一个。” 苏玉兰没想到宅基地这么快便批准了下来。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头分家的也不多,有些即便分家了也不分屋,都住在同一的老屋里,想他们一家没房没家什儿都直接搬出来的,少之又少。 加上这年头大家手上都没几个钱,即便申请了宅基地也没钱来起房子,为了不白忙活,干脆也不要了。 不过苏玉兰知道过两年,放开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之后,分家的人便好像那雨后春笋般多起来,到时候要申请便要排队了。 陆志尧接过大队长递来的图纸,上面写着几个地块,有一块是陆老家邻巷的,一块是村中间的位置,还有几块是他们住的茅草房附近。 茅草房附近是村尾,除了一些城里来的落脚知青,很少本地村民会选在那边。 陆志尧看了两眼便直接把图纸递给了苏玉兰,说:“你来选,我都可以。” 苏玉兰知道这年头都是男人做主,不过男人在大队长和老支书面前直接把决定权放自己手上,这会儿也不好落他面子,便说:“我们一起看。” 大队长看着他们,笑了笑:“不用着急的,你们坐下来慢慢选,要是今儿个选不上就拿回家慢慢看。反正接下来就是双抢农忙节了,选好了位置你们也应该没空去想着起房子的事情。” 其实他是担心这俩小年轻的,就算拿到地也没钱起房子。 毕竟这年头赚钱不容易,虽然陆志尧吃苦耐劳,但在生产队里边上工就算满勤一天也就十个工分,十工分也就五毛钱,可起一幢房子少说也要个近八,九百,近千块? 哎,还是分家得有点早了,如今孩子也小,日子长着呢。 不知道大队长暗地里为自己操心的陆志尧说:“谢谢大队长,我们现在选。” 反正位置已经商量好了,就是看哪一块而已。 苏玉兰跟陆志尧找了张凳子一同研究着上面的图纸。 原本他们已经商议好,位置就选在茅草房附近,到时候即便起房子时,也住得近,方便吃喝拉撒什么的。 而且苏玉兰也喜欢那处地方,安静是非少。 最主要那处位置是他们村离老陆家是最远的! 两人低着头,轻声交流着,陆志尧是没有意见的,女人决定了他都喜欢。 只要可以跟苏玉兰一起,就算…… 就算哪天,苏玉兰让他跟着去城里,他也愿意。 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 老支书看着两人的状况,打趣道:“想不到陆老三还挺听他家媳妇的。” 不少人猜测陆老三分了家,他那城里的知青媳妇很快便会抛弃他,这会儿看得出人家夫妻俩还挺和睦的。 而且,陆志尧看苏玉兰的眼神也骗不了人,一看就是喜欢的。 这苏知青,也没像传言那般嫌弃陆老三这个农村泥腿子啊,莫不是旁的人胡说八道的? 果然谣言都不可信,还是要亲眼目睹才是真。 大队长听到老支书的话,也笑了笑:“苏知青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应当有点想法的。” 只是,以前的苏知青好像没有这般好商量。 应该是陆老三离家太久了,受尽了婆婆的折磨,终于知道他的好。 这样也好,安安分分过小日子。 …… 没多久,苏玉兰和陆志尧便选好了地方,就在茅草房往右过去五十米左右。 那里是在村里主巷的最前头,给的面积更是多了10个方,到时候还可以开个院子,种点树之类的。 夜里有个院子乘凉,也是不错的。 要是以后生活没有那么艰难了,他们就在院子放两个躺椅,天气好时,晚上就能赏月亮看星星。 这时代没有光污染,也没有过多的工业污染,星星可亮了,天气好时,甚至用肉眼便看到了银河。 有时候苏玉兰和陆志尧趁着孩子睡了,也偶尔会在茅草房的地堂前看星星,不过地堂堆放了很多东西,还有很多的蚊子,实在不是观赏的好地儿。 两人选好了宅基地位置,便一同回家去给孩子做饭。 走路时,苏玉兰禁不住问:“你真的没意见?” 位置说到底是苏玉兰选的,陆志尧真的没有给半点意见,但是苏玉兰想到男人会不会也想离自己老陆家近一点? 要是……男人有这样的想法呢? 她当时听到了文书已经批下来太兴奋,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确实有点不妥,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陆老太,说到底还是他娘。 陆志尧皱起眉头,反问:“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有意见?” “不是。”苏玉兰停下脚步,抬眸看他:“就……我们是夫妻,应当一同商量,互相尊重的。如果你有想法,也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讨论。” 不能总要他来迁就自己,自己也要照顾一下他的感受。 男人听了,心脏顿时跳快了些许,下一秒便把女人娇软的身躯搂进了怀里。 天气热得可怕,两人特意抄了小路,走在有人高的玉米地里,但阳光还是肆意地侵袭下来,晒得人有几分烦躁,身上也出了一层汗。 但男人身上的热度好像比这太阳的温度还要热烫,身上汗津津的,不过苏玉兰却一点儿都不嫌弃,此刻只听到他躁动的心跳声。 倏然,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记得我说过以后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你做主。” “我相信你的决定——” 他的话刚刚说完,女人软柔水润的唇瓣便贴了上来。 此刻,恰好一阵夏日微风吹过,两人身旁杵立着的郁郁青青的玉米苗顿时哗哗作响,好像阵阵乐声。 第35章 第 35 章 第35章 从玉米地里出来的时候, 苏玉兰连头发都是乱的,本来粉润的嘴唇变得红润且有点儿肿,眼睛还有点湿湿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欺负了。 不过陆志尧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那衬衣还松掉了一颗纽扣,默默跟着苏玉兰的身后,一声不吭的。 刚刚走进了茅草房,陆家宝便从里头冲了出来, 差点就把苏玉兰给撞到, 是男人眼疾手快把孩子给拦截住了。 陆志尧沉着声问:“怎么了?跑这么急。” 陆家宝看到是他爹娘回来, 便忙说:“爹,你回来了。我娘呢?” 陆志尧听见孩子的问话,皱了皱眉, 一回来便找娘, 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苏玉兰从陆志尧身后出来, 摸了摸大宝的脑袋:“怎么啦?是不是饿坏了?” 这会儿是有点儿晚了, 回来的时候大队长和老支书都回家吃饭了, 两孩子肯定是饿坏了。 而且…… 刚才还在玉米地里耽搁了一点儿时间,一想到这苏玉兰脸上又是一阵滚烫。 嘴巴还麻麻的。 陆家宝难得扁了扁嘴,语气好像撒娇似的:“娘,我跟阿妹要饿坏了,刚刚想去厨房做点吃的。” 平日里娘都会把做好的东西放在茅草房的木桌上, 他们打完猪草回来便有吃的了。 但是今天回来竟然半点吃的都没有, 还以为娘去哪了,便自己去厨房准备下点米煮饭。 然后还没跑出去,就看到他们回来了。 陆家美听到爹娘的声音, 也从里屋跑了出来,“娘,你回来了。” 说完,便扑倒了苏玉兰的腿上,苏玉兰揉了揉她的小脸蛋:“今天晚了点,家美也饿着了?” “有点饿,娘。” 陆家美抬头看了看她娘,摊开了小手手,只见她的掌心里面有两颗小山捻子,圆圆的紫黑色,看起来已经熟透了。 陆家美娇软地念着:“娘,我跟哥哥去山上摘了山捻子,哥哥说你最喜欢吃了,都给你。” 说罢便把手心上那两颗紫黑色的山捻子放到了苏玉兰的手心。 陆家宝见状连忙跑回去屋里头,气吁吁跑出来时手上拿着个布包,也递给了苏玉兰:“娘,这里还有很多!” 苏玉兰看着半个布袋子的山捻子,那果子成熟得诱人,粒粒都胖胖圆圆的,原本有点饿意的肚子更是张狂地叫了起来。 心里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果然孩子都是天使。 苏玉兰半蹲下来,在陆家宝和陆家美的小脸蛋上轮流亲了一下:“谢谢宝贝们,娘很喜欢。” 陆家宝扬起眉梢,笑道:“娘给我做好吃的,我跟阿妹也摘娘喜欢吃的果子。” 苏玉兰看着陆家宝那小嘚瑟的表情,心想这模样还挺像他爹的,一样帅。 苏玉兰接过布袋,抓了一把给他们:“娘今儿个回来晚了,你们先吃点这个填填肚子,娘现在就去煮点面条。” 饭估计煮来都到上工时间了,幸好苏玉兰有做了点面条备用,烧水下锅就行了。 而且孩子也挺喜欢吃面条的。 陆家美摇头:“娘,我们不吃,都留着给你吃。” 陆家宝也重重地点头:“对娘,我们是摘给你吃的。” 他们刚才肚子饿极了,不过想到要是把这山捻子吃掉,娘就没得吃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幸好忍住了,看娘这不是就回来了吗? 还说给他们做面条,她最喜欢吃面条了! 苏玉兰抬眸望向陆志尧,那眼神好像在说:看你闺女多懂事! 陆志尧抿了抿唇,看着被苏玉兰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陆家美窝在她怀里说着话,心里越发柔软。 即便孩子没有给他分享一份,也觉着这样挺好。 心里被某些难以形容的感觉填得满满的,暖暖的。 苏玉兰站起身来,对他们说:“那你们等一会,娘现在就煮面条,很快有得吃了。” 陆家宝举手:“娘,那我烧火。” 陆家美见状也拉住了哥哥的衣衫下摆:“哥哥,那我也跟你一起烧火。” 当了好一会儿透明人的陆志尧闻言便说:“天气热,你们都去里屋看看小人,爹来烧火。” 这天气热,孩子每每烧完火出来脸蛋都红红的,陆志尧怕他们给热坏了。 这年头孩子发烧了可不好整。 俩孩子被陆志尧说了两遍,也不跟着去烧火了,不过也没有去看小人书,去自留地里摘了几棵青菜,然后洗了。 苏玉兰看男人已经把锅里的水烧开了之后,便把面条放了进去。 等待水再次滚烫起来之际,苏玉兰捏了颗孩子摘得山捻子放进了嘴里,这果子虽然小小的一粒,但味道清甜,还有种淡淡的清香,名副其实的大自然的馈赠。 好吃。 苏玉兰吃掉两颗之后,又剥了一颗给陆志尧,“来,吃个。” 陆志尧抬眸便看到了苏玉兰唇角那粘连着的淡紫色捻子汁儿,当即也感到一阵饥渴的,就着苏玉兰捏着的手指,吃掉了一颗山捻子。 苏玉兰笑了笑,问:“孩子摘得果子,是不是特别甜?” 陆志尧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很喜欢吃这个?” 苏玉兰挑眉,随后点了点头:“喜欢啊,很甜。” “嗯,是挺甜的。” 陆志尧看着女人滋滋味味地尝着那捻子,想:既然女人这么爱吃,下回下工之后去山上摘一点儿。 这山捻子一年就只有夏天这几个月才有,错过了又要等一年。 随后的几天,苏玉兰每天都差不多吃到有一碗的山捻子,让她想起了苏东坡的那句诗词: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会儿也有点点的共鸣。 …… 很快田里的稻谷便成熟了,粒粒低垂着饱满的脑袋摇曳着。因为苏玉兰一家住在公社的地堂前,这里一到收割季节便用作当晒谷场,且因为苏玉兰也是一个弱劳动力,便分配她看守晒谷场。 陆志尧则参与生产队的抢收,每日5更天就要到田里去收割稻谷,晚上做到了9点,10点都是平常的很,一到这个农忙季节便是累人。 苏玉兰每天都是做好了食物拿到田里给男人吃,“三餐吃在田头”就是公社村民在双抢季节最好的生活写照。 幸好之前做了不少东西上镇上的黑市卖,攒下了一点票子和钱,苏玉兰之前便屯了不少粮食,在这农忙时节也不会饿着男人和孩子。 要是想要吃肉食,苏玉兰偶尔也会到镇上去买,男人有时候也会早起去河边抓鱼。 这天苏玉兰做好了午饭,便给男人送到田里,此时他们生产大队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指标,田里抢收的村里个个都晒黑了两个色号。 苏玉兰拎着饭盒去田间时,抢收的农民已经错落地坐在了天边的树脚下歇息。不少男人还脱下了外衣,光着膀子坐成地上聊着天。 苏玉兰这已经不是第一回给陆志尧送午饭了,她的身影刚一出现,便有人交头接耳道:“陆老三他婆娘又来送饭了。” “啧啧,每回来得最早就是苏知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饿着自家男人,这么着急。”话里有说不出的酸气味儿。 “可不是,我家那婆娘每回差不多最晚才来,气死了。” “晚来便算了,我家那婆娘做的就是猪食,哎,天天吃糠咽菜哪有力气干活儿,要死不活了。” “陆老三可真是有福气罗,娶了个婆娘虽然不能干活,但好歹能做好吃的,不知道今儿个又是什么菜了。” “可不是,我见着啊,陆老三的饭盒天天都是肉块儿,比我那风一吹就跑的肉片儿稀罕多了。” 那些人看着苏玉兰手上的饭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今天不知道又是什么肉了。 以前还常笑话人家陆老三娶了个只会吃喝的城里拖油瓶,除了长了个好皮相,半点儿用处都没有。想不到这个夏天,那城里的知青突然好想换了个人,变成了个好厨娘,整日给陆老三张罗些肉食。 羡慕着哟。 陆志尧隐约听到了别人的闲话,在苏玉兰还没走进这边时,便让她跟自己去一个小山坡背后,这里丛草多,人却没那么多的。 当然,主要是没有光着膀子的糙男人。 苏玉兰看着汗津津的男人,笑眯眯问:“你怎么不脱掉衣服?天气这么热。” 她刚才从老远便看到树荫底下那些光着膀子的男人们了,天气这么热,又没有别的消暑办法,脱掉衣裳就是男人们最好的解暑办法了。 这年代也没有什么雅不雅的,大家不会因为抢收而没了半条命就算是过好了日子。 抢收的日子虽然辛苦,但这段日子也是最能赚工分的,这年头大家不怕累,怕的是饭都吃不上。 陆志尧听到苏玉兰的问话,对上她那带着笑的眼眸,好像在期待些什么似的,随即他便摇了摇头:“没事,还行。”说着便拿了茶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的凉白开。 苏玉兰见状,便脱下了自己的草帽来给他扇风,说:“你先吃饭,我给你扇扇。” 草帽扇动刮出来的微风煽在他的身上,身内那股热烫慢慢凉了一些,不过想到女人今早四更天便起来做早饭,早上还得帮忙晒谷,中午也没得闲着,忙完晒谷场的活儿,还得做饭,然后给他送饭,也是累的。 想着,男人便伸手箍住了她摇动草帽的手。 “不用,你也累了,你歇会儿。” 男人的手心比太阳还要烫一些,要不是每日里都探过他的体温,苏玉兰都要以为男人身体不适了。 苏玉兰说:“我不累,我就要给你扇。” 苏玉兰想把手从男人手心抽了出来,但是男人已经把她整个手掌都包进了掌心,轻轻地摩挲着,原本□□的肩膀此刻微微垂下来,额上有一层薄汗,看得出来男人有点儿疲惫。 她也没再挣扎了,乖巧地任由男人轻柔地摩挲着。 陆志尧感受着手心中的软柔,内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轻轻地捏了捏苏玉兰手心的肉,软软的。 陆志尧看着与自己手掌行程鲜明对比的纤白长指,最后握了握,问:“你吃过饭了吗?” 苏玉兰怕男人担心,便说:“吃过了的。” 偏偏在这会儿,她那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这偏静的小树林里面尤其响亮。 苏玉兰顿时涨红了脸,解释道:“其实也不是那么饿的,你别……”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从饭盒里边挑了一块最大块的瘦肉送到了她的嘴边,固执道:“你也吃点儿。” 今日苏玉兰做的是红烧肉,肥瘦相间,色泽油腻焦红,上面还晃着油光儿,看起来就诱人得很。 不过陆志尧给女人夹的却是一块精瘦肉,瘦肉闷得金黄焦红,肯定很好吃的了。 苏玉兰看着那肉,摇了摇头:“这是给你吃的。” 想着男人抢收稻谷消耗的体力大,所以苏玉兰最近做的才是都是那种有肥有瘦的肉,吃了能补充能量。 陆志尧看着满满一饭盒的米饭,双抢的这段时间,苏玉兰从没缺过他的吃食,因为几乎三餐都在田间吃喝,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东西,会不会把好吃的都给了自己。 想到这,陆志尧满满的担忧。 双抢快点儿过去,他想多赚点钱给女人更好的生活。 陆志尧:“没事,这里的饭量足够了,你吃一块也不会饿着我的。” 苏玉兰听着男人的话,还有他那迟迟不放下的肉块,也没再坚持了,张了张嘴,把那泛着肉香的红烧肉嚼进了嘴里,硬实的肉块轻轻一嚼,那红烧汁儿便渗了出来,盈满了口腔,让人有种满足感。 看女人乖巧把肉吃了,陆志尧也端起了饭盒,大口大口扒了起来,好吃,真好吃。 米饭还带着温度,那米粒晶莹饱满,红烧肉的汁儿浇在米粒上面,染成了金黄色,喷香诱人。还有那被焖得焦红的五花肉散发着一种诱人的色泽,让人忍不住品尝一番。 吃了几口,陆志尧还发现了那五花肉的底下还铺盖着一块煎蛋,煎蛋的香味儿比肉香还要浓郁一些,陆志尧夹了点儿蛋白部分再次递给了苏玉兰:“你做的煎蛋特别好吃,你也尝一下。” 女人爱吃蛋白,较蛋黄部分要嫩滑些许。 他吃得比较糙,糠咽菜也吃得香,更别说女人花心思做的美食,他能一粒不剩吃个干净。 苏玉兰也没有拒绝,男人给她夹来,她也跟着吃点儿。 看着男人捧着她做的饭菜吃得喷香,自己也满足了。 很快,原本满满一兜子饭菜的饭盒便见了底,男人连汁儿都没剩,地上也没有浪费半粒米,全部吃了个精光。 苏玉兰看男人吃完了饭,便拿了水壶出来,里面是一壶胡萝卜马蹄汤,可以清热解渴,这种炎热的天气就挺适合的。 因为有马蹄,即便是清汤也尝到了点儿的甜味,喝起来滋润得很。 苏玉兰这段时间又是汤又是肉的,把男人喂得茶足饭饱,干活都倍有劲儿了,陆志尧喝了半壶子的汤水,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听着男人的嗝声,苏玉兰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看着陆志尧那晒得有点儿黑的俊脸看得出了神。 她家男人,即便晒黑了些也丝毫不损他的俊气呢。 陆志尧感觉到女人又再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僵硬了身子,哑着声音说:“你也快点回去吃饭,今天天气应该不会下雨,吃了饭便休息一会。” 只要不是突然下雨,那些稻谷都是等到天黑才收起来,女人还是有时间歇一会儿的。 “不用,我想陪着你一起。” 苏玉兰看到男人唇边粘着一粒米饭,便伸手去给他捏了下来,手指刚刚贴上他的脸颊,男人便侧过脸来看她,下一秒看到女人手指捏着的饭粒,想都没想便低头噙住。 吃到嘴里,陆志尧才知道这个动作多么的暧昧。 苏玉兰被男人柔软的唇瓣碰触到指尖,一阵湿濡的感觉传来,顿时让她身心都愉悦了一下。 随后,苏玉兰捧着脸笑着看他,凑近他的脸,问:“尧哥儿,我给你送了这么多天的饭,总该给我点儿奖励?” 抢收的这段时间太忙了,苏玉兰除了送饭的间隙,有时候睡下也见不着男人,即便男人有时候早点下工回去,吃过东西洗了澡,也是累得够呛,几乎是沾床便睡,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更别说抱一抱,亲一亲了。 没时间也没那心思。 又心痛又心酸的。 “什、什么奖励?”男人的身躯僵硬起来。 苏玉兰舔了舔唇,闭上眼睛说:“嗯嗯,这里。”说着,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唇。 陆志尧看着女人那被舔过后显得水润粉嫩的唇瓣,脑袋瞬间充血,明明已经降下了些许燥意,此刻又热燥了起来,甚至比刚才还要热烫几分。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胆! 他鬼鬼祟祟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四周没有别的村民,然后飞快在女人的唇上啄了一下。 苏玉兰睁开了眼睛,似乎对他敷衍的亲吻非常的不满,随后用力把他往后一推,男人直接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下一秒,一个阴影笼罩而下,他的惊呼便淹没在苏玉兰的唇里…… 许久,兰男人戴上草帽嗖的一下,飞窜到那金灿灿的稻田里,开始埋头干活。 苏玉兰收敛起唇边的笑意,拿着空的饭盒往茅草屋走去。 …… 忙碌又累人的抢收季有序地进行着,夜幕降临,胜利生产队的村民拿着镰刀微微佝偻着背往家里回去。 陆老太年纪上来了,虽然也参加抢收工作,不过没那么卖力了。 陆二嫂被陆老太强制要求去抢收,说是能多赚点工分,这会儿刚刚下工回来,还被陆老太要求去做饭。 忙活了一天,老腰都要折了,陆二嫂便没好气地说:“我不做,都累死了。” 陆老太下午抢收了两个小时便回了家,说是弄伤了脚,折了,得回家歇息,怎么自个儿在家也不做饭? 腿瘸了,又不是手断了。 爱吃不吃! 偏偏大房家的比她还要卖力,天天跟着老大陆志军卖力到8,9点才回家里来,不然做饭的就该是老大家的了。 本来分了家之后陆二嫂便肚子里有火,鸡被苏玉兰家抱走了,陆老太又花了钱买小鸡崽,这会儿连个鸡春儿都没得吃了。天天上工这么累,白日里吃窝窝头,喝红薯粥,晚上下工回来还得做饭,那气都是暴涨到极限。 陆老太指着陆二嫂便骂:“你要是像人老大家的做到晚8,9点回来,俺会让你做?自个儿偷懒回家来也不动手,好吃懒做谁不会?净你会累,净你多事儿!” 陆老太气死了,这个二房现在整日里不做点儿家务,还经常跟她顶嘴,偏偏还是个劳动力,要是像苏玉兰那样的败家子,她铁定会赶她出门! 陆二嫂连吵的力气也没有,坐在那门槛上,闻着别家飘来的肉香,肚子惨叫着,她也想吃点肉花儿呐。 可陆老太鸡毛不拔,在这抢收的农忙季也舍不得拿钱出来买肉,真真是有够抠门的。 想到那肉花儿,陆二嫂倏然想到了今日里在田间听到的八卦,还有自家大旺也偶尔跟她说起现在老三家隔三差五便吃上肉,日子过得可好了。 她突然灵机一动,赶忙去厨房下了米。 陆老太刚刚想咒骂的话语看到陆二嫂乖乖跑去厨房做晚饭之后,也收住了,算你识相。 陆二嫂刚刚下了米后,便上前去扶老太回里屋休息,问:“娘,你的腿是怎样了?是不是很严重?” 陆老太是崴了一下,但是问题不大,她连赤脚大夫都没去找,只在家躺着歇息。她自个儿就是想歇息一下,自己有儿子有儿媳,老了不依仗他们,那不是白养他们了? 不过既然陆二嫂关心,也不能直接说,“老了,骨头脆,随便摔了一下都要老命了。” 陆二嫂挑了挑眉:“娘,我看呐,你该吃点肉,喝点骨头汤补补才能养回来。” “养老是咱三兄弟都有责任的,总不能分了家老三便撒手不管了?要不明儿个我去跟老三家说说,让他给你买点猪肉猪骨熬汤。” 陆二嫂最后一击:“这骨头的伤啊,就得养,要是拖着拖着,等到下雨天就会得那风湿,更要命了。我今儿个抢收时挺别人说啊,那老三家现在天天有肉儿吃,居然也不惦记您一下,简直说不过去。” 陆老太闻言那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是啊,既然都说脚伤了,在家歇息也赚不到工分,可不能便宜了老三那家子的。 给父母养老呐,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 陆家老二陆志林回到家的时候, 看到了自家婆娘和他娘在堂屋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看样子亲密得很。 陆志林觉得怪异极了,自从老三一家分了家之后, 自家婆娘对他娘颇有怨言,几乎每晚都会都逮着他诉苦,说家里的家当都被老三分了去,又说他娘把钱藏得严严实实,抢收季都不舍得拿钱出来买点肉吃,总之就是各种的抱怨, 没一句好话。 甚至还说出自己也要分家, 可是陆志林有自知之明, 哪能分家?分家了西北风都吃不上了。 虽然自家娘是管事了点,但正因为管事,这些年才能从老三手上抢来那么多钱和票子。 生活算不上特别差, 当然, 也算不上好。 反正现在以他的能力, 肯定不能分家的, 分家了能去哪里住? 陆志林洗了洗手, 然后走进了堂屋,便听到了自家婆娘说起了苏玉兰这段时间都给老三送肉送汤的,日子好得很。 他走了过去,问:“娘,你们在说什么啊?” 陆老太看到是老二回来了, 便说:“能说啥?还不是老三那白眼狼!现在村里的婆娘都说啊, 那丧门星天天给老三送肉送汤,怎地就不见她送点来咱老陆家!老三那驴肝肺的,居然就被自家婆娘治得死死的, 半点儿出息都没有!” 这个年代基本上都是男人一言堂,哪里有女人说话的地位? 陆老太知道陆志尧现在样样都听那苏玉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以前可没有这么听话的。 陆二嫂放下手里的茶杯,说:“娘今儿个不是摔着腿了吗?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着也得好好养养。我就想着买点儿肉啊骨头那些给娘蹲点汤,但总不能只让我们掏钱,老三他作为儿子总不能撒手不管的?既然他们家天天都有肉吃,怎么地也得给咱娘送点儿。陆志林你作为陆家老二,你也该说说你那老弟,不能有了媳妇便忘了娘!” 陆二嫂觉得还是拉个男人过去好一些,毕竟那个苏玉兰有点不好对付,看起来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的,可揍起人来,下手不轻呐。 陆志林听到自家媳妇和娘说的话,想了想,又说:“吃肉这事儿我也有听村里的人说起了。”他顿了顿,随后小声说:“还有,今儿个我听公社的文书员说起个事,也不知道真假。” 陆老太和陆二嫂对看了一眼,随后好奇地问:“什么事?” 陆二嫂性子急,开口便骂:“陆志林,有啥事你便直接说,吊谁胃口呢你?” 陆志林挠了挠那乱七八糟的头发,便说:“这不,有人说老三去公社申请了宅基地,可能是要起房子了。” 陆志林现在觉得跟老三分家亏大发了,他每日里上工都有听到村里的人说老三现在伙食不错,天天都有肉食,引得人都要流口水了。 不过陆志林却没有那么厚脸皮,跑去老三家蹭肉吃。 可后来听到别人说老三还跟公社申请了宅基地,便有点儿不是滋味了。 看来老三手里拿了不少钱了,这次分家可真是分错了! 而陆老太听到了陆志林的话后,那浑浊的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陆老太狠狠地拍在了木桌上,骂道:“什么?申请了宅基地?好你哇老三,自个儿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居然也不惦记着自家娘!畜生!畜生都不如!” 得知这个消息的陆老太又开启了泼妇骂街模式,念叨了老三和那苏玉兰半个晚上。 最后陆二嫂还劝说,要点儿肉算什么,这一趟去闹还得要点儿钱!要是老三他们家真的要起房子了,起码手里拿着个千八百的。 不然他们拿什么起房子?按照苏玉兰那娇气劲儿,她就不信还跟着老三住土胚房! 所以啊,拿钱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钱,顿顿吃肉都行了。 …… 双抢如火如荼进行着,农民勤奋的汗水滴落在火热的田地里,到处洋溢着一种积极劳动的勤劳气氛。 这段时间,苏玉兰每天凌晨4点多便醒了,因为男人五更天便要去田里收割稻谷,她要起床给男人做早饭。 不过这天双抢农忙季已经进入了尾声,还剩下了不到二十亩的田地。 下午五点多时,他们胜利公社已经全部把稻谷收割完毕,田里还有不少孩童在捡稻穗的身影。 而村里那些抢收的村民已经陆续回了家去喝水,歇息了一阵之后便帮忙了收谷。 因为稻谷还要晒多几天,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没有抢收那时辛苦,但也不会闲着,起码要把稻谷交给了镇上粮所,这农忙季才算是落下帷幕。 苏玉兰有了别的村民帮忙,今晚的收稻谷工作倒是顺利了不少。 因为地堂离茅草房近,苏玉兰便把煮好的胡萝卜马蹄茅根汤分了给帮忙收稻谷的同志们。 在小村里头,搞好人际关系也是一项工程。 既然陆老太这么厌烦她,以后肯定也不会顾着她的了。陆二嫂比陆老太还要奸诈,不被她薅羊毛已经算不错了。 还有那陆老大一家,自身都难保。 他们老陆家找个像样都没有,她也是头疼,本来家里成分就不好,还这么不团结。所以当炮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村里的人接过苏玉兰那递来的消暑汤,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来:“谢过苏知青了。” “想不到还有汤喝,好清甜的味道。” “原来这几样东西一起煲水比肉汤还鲜甜呢!” “苏知青可真有心思了,羡慕你家陆老三哟。” 这段时间大家都听闻了陆老三被自家婆娘天天喂肉,早就羡慕得不行了,每天吃不到他们家的肉,可是也想挨着陆老三闻闻他饭盒的肉香。 想不到今天完成了抢收工作,来帮忙收稻谷却喝上了陆老三他家婆娘煲的汤水。 就算没有肉,但在这炎热无比的夏日,喝上两口甘甘甜甜的汤水浑身也舒畅不少。 参加劳动都倍儿有劲头,难怪陆老三天天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比牛还要勤奋。 如今想想要是能天天吃上苏玉兰做的那香喷喷的肉块,喝几口这甘甜甘甜的汤水,他们干活也倍儿卖力了。 他们尝着那甘甜的汤水,内心思绪翻腾。 真是羡慕陆老三啊。 苏玉兰笑嘻嘻地让大家不用客气,随后也加入了劳动的队伍,把晒谷场的稻谷全部扫成了一堆堆的,每堆都堆得高高的,好像一座座小山,最后用东西盖住,防止晚上落雾打湿稻谷。 苏玉兰结束了劳作,便回家做饭。陆志尧因为还要帮忙把田里的打禾机还有一些农具运回去公社仓库,估计这会儿也快下工回来了的。 苏玉兰下了米做饭后,便开始洗今儿早陆志尧去镇上买的鸭肉。 算是犒劳犒劳一下这一周以来抢收的艰辛劳动了。 这年头的鸭肉皮薄肉厚,鸭子没有什么脂肪,但好在肉多,这种肉类可抢手了,是男人靠关系才能买到的。 她把鸭肉洗干净之后,便搁在一旁备用,然后切了三个今天泡发的香菇,香菇是之前苏玉兰在黑市上买的,带着菇类的香味,苏玉兰很久也没吃过这玩意儿了。 把香菇和姜蒜都拍好之后,苏玉兰又拿出了两个土豆,随后削皮,切刀块。然后又把那切好的土豆用清水洗干净表面的淀粉,防止炖鸭肉时粘锅,清洗好之后便放在一旁备用。 因为今天分了点那个胡萝卜马蹄茅根水给村民,刚才便有两个女同志给她送了点青菜过来,也不是什么珍贵玩意,是自留地上种的青菜。 不过苏玉兰还是觉得大部分村民挺朴素友善的,就算日子难,也知道礼尚往来。 苏玉兰在灶膛旁把别人给的青菜摘了,洗干净之后便开始烧火。 因为这会儿孩子们还在田里捡禾穗,苏玉兰便直接放了几根柴木进去,就不用看火了。 红彤彤的火苗在灶膛里乱窜着,很快铁锅便热腾腾起来了,苏玉兰沿着锅边舀了一圈油星子下去,那铁锅顿时变得油亮光锃,滋滋散发着诱人的花生味儿。 等油热腾过后,苏玉兰熟练地用锅铲滑了一下锅,让油均匀铺洒在铁锅上,然后加入了刚才切好备用的姜蒜和香菇煸炒,很快小小的厨房里已经盈满了香气。 煸炒了一会儿后,苏玉兰便把鸭肉倒进铁锅,那肉片一碰到了满是油星子的锅底,顿时发出滋滋的跳声,等到把鸭肉上面的水分炒干后,便放些料酒进去去腥,炒到鸭肉表面金黄之后,又加入点酱油翻炒。 因为陆家宝和陆家美年纪还小,平常吃肉要是煮硬了不是那么咬得动,所以苏玉兰今晚决定把鸭肉焖软烂一些,这样更好入口,也入味,孩子更爱吃。 炖了好一会之后,苏玉兰便把洗过的土豆丢进去,继续焖炖。 土豆更容易软烂,而灶膛也柴火旺盛,苏玉兰看着那汁儿有点儿偏土豆的黄色,便开始收汁,加盐和耗油吊味。 上碟子后,一阵喷香的气味笼罩而来,苏玉兰因为劳动已经有点儿饿了,忍不住用筷子挑了一小块的肉和土豆尝了尝,那鸭肉已经焖得很软烂,一咬那肉里面的汁儿就迫不及待挤了出来盈满口腔,配着土豆的软糯,又弹又滑。 好吃! 苏玉兰尝过味道之后,便把那土豆焖鸭放回去锅里盖住,等孩子和男人回家来清炒个青菜就可以吃饭了。 正当她走出了厨房时,一把尖锐又酸溜溜的声音由远及近:“哟,咱老三家的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啊?这么香哟,我在村头都闻得到了!怎地有好吃的也不捧点给咱爹娘啊?” 只见陆家老二和陆二嫂用一台拖板车拉着陆大娘来到了茅草房前面的地堂前,昨儿个就听说陆大娘崴了脚,有这么严重?连走都不能走了? 陆志林把拖板车放在了地堂上,便喘着气说道:“哟,老三家的你那么大方给外人送吃的,也不舍得给自家人端点儿,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分了家便以为不用管爹娘了是?老三家的,老三他知道你把吃喝的送给外人吃了吗?” 就差没把白眼狼骂出来了。 这会儿天还没黑,饭点也还没到,不少人坐在自家门前乘凉,刚才见到了陆老二两公婆拉着陆老太往茅草屋走去,便也围在不远处看戏,甚至还在对着苏玉兰指指点点的。 他们是没喝着苏玉兰煮的汤水,刚才听见有人在说那汤水任何如何甘甜时,心里也是酸得嘴里发苦。 “哎哟,陆老太伤了腿都不顾,顾着别家人,白眼狼呐。” “这不是来讨债了么?我看啊,老陆家也不是好人,准是抢收这会知道了陆老三顿顿吃肉,想来蹭吃蹭喝的呗,我看呐,谁也别瞧不起谁。” “瞧你说的,孩子养爹娘不是天经地义么?陆老三分了家就不管爹娘怎么说得过去?你别喝了那苏知青的汤水就被她收买了啊,咱要就事论事!” 刚才有不少喝了苏玉兰给的胡萝卜马蹄茅根水的村民,此刻正坐在了地堂的边上,回味着那甘甜的汤水,一手拿着草帽扇风乘凉。 谁知道便看到了一场好戏准备上演了。 那被说收买的人顿时就不满了:“养爹娘天经地义,你咋滴又不端点肉食给你家王老头?就你多嘴!” 这会儿苏玉兰还没跟陆老太他们吵起来,想不到围观的人已经先吵了一顿。 苏玉兰看着地堂上的老二两公婆和陆老太,此时也是恶心的。 其实也想过这不要脸的老二家和陆老太知道最近他们的伙食改善会作妖。 可没想到抢收劳动才刚刚结束便找上了门,还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看样子,他们是看准了村里的人还没吃饭,在旁人的围观下,她不敢做出一些忤逆不道的事。 可苏玉兰却也不是看人眼色行事的人,他们这么不要脸,自己也不用给他们脸。 这会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便对着苏玉兰喊道:“陆老三家的,陆老太腿都瘸了,虽然你们分了家,但也要管管啊。” 苏玉兰觉得恶心透了,但现在陆志尧又还没下工回来,她就算再厌恶这老婆子,但不能表现出来落下话柄,让人闲话,这流言蜚语最后还是得男人遭受的。 她不舍得。 苏玉兰换上一张笑脸走了过去,问:“娘,怎地那么不小心?伤着哪里了?严重吗?” 陆老太千算万算可没算到苏玉兰会这么好心又和气地问她的伤势,她摸了摸鼻子,干脆演戏演到底:“这不参加劳动崴了脚吗?哎啊嘛,恐怕得养个个把月了!这会儿要是不补补,恐怕下雨天得患风湿了!要俺老命罗。” 陆二嫂走近一步,收起原本尖酸的表情,“老三家的,你也看到了娘的情况了,我跟你大哥二哥商量了,娘这伤得好好养着。这不你现在顿顿吃肉的,总不能缺了娘那份?” 陆志林看苏玉兰今天似乎好商量了些,连忙说道:“我说啊,娘伤了脚,也不方便上工了,下半年播种插秧的劳动估计也参加不了,这损失的工分和钱,你们家是不是也得补一下?” 苏玉兰知道他们无耻,可是不知道他们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不仅要吃的,现在还想要钱了? 他们干脆去抢算了! 她忍着恶心,露出一个阴笑:“当然,她是娘,我们怎么能不管?既然娘已经到这了,今晚就到咱家来吃饭。” “以后一天三顿的,我们负责午饭也好,晚饭也好,二哥二嫂你们尽管把娘给推过来,我们再困难也不会少了她的吃食的。” 陆志林和陆二嫂一听,异口同声道:“那不行!不能去你家吃。” 只管娘,那他们也没占着好处啊! 陆老太也直摇头:“不行不行,俺可不要去你家。” 谁知道进了那茅草屋,苏玉兰会怎么对付她? 这会儿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和善,说不定有诈! 陆二嫂直接说:“你把肉拿到咱们老陆家,我给娘煮着吃就行了,还要天天过来你家算什么玩意呢!老三家的,你就直接说,你们今晚煮了啥肉,给娘端一点就行了。” 其实她已经闻到了鸭肉的香味,之前大旺整日里说苏玉兰怎么会做菜,怎么香,她还不信,想不到这会儿居然还真的香喷喷的。 要不是人多,她直接去厨房自己端了,才不想跟她废话。 苏玉兰直截了当拒绝:“那不行,要吃便来我家吃,谁知道你们端回去之后是自己吃还是咱娘吃了?我是有责任养爹娘,但我可没责任养你俩!” 苏玉兰说这话时,目光冷冷地看着陆二嫂和陆志林。 他们脸上当即一阵青一阵白的,被说中心事的羞耻感从脚底蔓延到脑袋,顿时涨红了脸。 苏玉兰此话一出,还真的引起了围观群众的猜疑: “也是哦,端回家谁吃了也不一定,看陆老二两公婆刚才那猴急样,说不定是自己馋人家的肉了。” “就是,馋人家肉了,还说要拿到老陆家去煮,她这都好意思说哟?她怎么不去抢!” 苏玉兰也没理会老二两公婆那涨红了脖子的模样,又说:“既然你们说娘不能干活了,咱们老陆家三兄弟,自然也要平均分担,总不能让我们家全担了。” 苏玉兰直直地看着陆志林,说:“二哥你们出多少钱,我家男人也会出多少。” 当然,得他们先掏钱! 陆二嫂朝着苏玉兰上前一步,叉着腰冷哼两声:“我们又没跟娘分家,出哪门子的钱?” 陆志林被苏玉兰那伶牙俐齿说得烦躁极了,要趁着老三不在家,给她点颜色瞧瞧才行!于是他直接推开了站他面前的陆二嫂,害的她当即“哎哟”一声,几乎要跌倒了。 陆志林也没管自家媳妇,仗着身高优势,立在苏玉兰面前居高临下道:“苏玉兰,你还把不把我当二哥了?有你那样说话的吗?我说你一个婆娘闭上嘴得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咱老陆家的事儿也不关你事!” 陆志林的脚步越逼越近,可苏玉兰仰着下巴,半点儿都没有退缩,他伸出一个拇指,咬牙切齿道:“我看啊,你就是看老三他不在家,你就作威作福了是?你他娘的就是欠教训——” 话还没说完,原本对着苏玉兰咆哮的陆志林突然被一股蛮力掰了下肩膀,让他整个身体都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迷糊之际,一个阴影笼罩下来,让他眼前一黑,接着脸上传来沉闷的“咚”一声,他疼得当即“嗷——”地叫起来。 然后,一道低沉得像是掺了冰碴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你想要教训谁?” 陆志林踉跄了两步,几乎跌倒在地,待看清揍他的人时,陆志林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当即想要上前去顺便教训一下他这个软弱无能,只会听女人话的弟弟。 可是还没等他开声说话,陆志尧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肚子骤然传来的疼痛使得他当即跪落在地,痛苦地捂着肚子,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额上直冒冷汗。 “啊——”陆二嫂看到自家男人跌倒在地,连忙要去扶,一边还扯着嗓子质问:“老三你他妈是疯了!你居然连你二哥都敢打,你他娘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陆志尧又弯腰揪着陆志林的衣领,把他栋地上揪了起来,眼神流出少有的狠戾:“趁我不在,想欺负我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又对着陆志林的左脸揍了一拳,顿时出了血。 “老……老三,这……我没欺负她……” 他明明就是想吓唬吓唬那女人,哪会真的动手? 再说了,他也根本没想到陆志尧会为了苏玉兰跟他动手! 以前他们两公婆关系差得很,苏玉兰还经常不让老三回房睡觉,有好几次他都见到陆志尧睡在柴房。 谁知道今天居然为了哪个女人揍他? 可没等他想太多,陆志尧的拳头又落了下来,全然不顾边上一直拉扯的陆二嫂还有陆老太的呼叫。 陆志林被打得跪地求饶:“老三,别打了,二哥要死了……” 陆老太眼看着最疼爱的老二已经被陆志尧打得脸青鼻肿的,当即从板车上跳了下来,跟着陆二嫂上前拉住陆志尧的手臂,扯着嗓子:“老三,你他娘的反了!连你二哥都敢动手,你这个不孝子!畜生!当初俺就该把你淹死在池塘!你算个啥玩意!俺让你住手!住手!” 苏玉兰眼看着陆志尧真的要搞出人命,当即上前去拉架,“陆志尧!住手!” 还是女人的话厉害,陆志尧看着手臂上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当即收住了手。 见陆志尧停了手,陆老太当即便上前指着他骂道:“老三你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是你二哥,你凭什么打他!看你做的好事儿哟!俺他娘的造孽啊!” 陆志尧难得发了脾气,对着陆老太道:“我是畜生,还不是你生的。” 听到一向乖巧得像个小黄狗的陆志尧突然像个小流氓似的,气得陆老太当即要疯了似的,想要冲过去把老三揍一顿。 可很快被陆二嫂扒拉住了,在她耳旁轻声道:“娘!你的腿!” 苏玉兰冷哼一句:“哟,娘你的腿原来没伤啊?” 真是不要脸的到极点,居然装瘸来骗人! 这下子,更是热闹了。 原来陆老太的腿根本就没瘸啊! “哎哟喂,这不是装瘸骗吃骗钱么?可真够不要脸的。” “还联合陆老二过来恐吓女同志,更加不要脸!” “一家人都想扒着人家陆老三来吸血,也是没哪家亲娘哥嫂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了。” “就该打,这次不教训教训他,下回不知道又来骗什么了。” 陆志尧眯了眯布满狠戾与阴冷的黑眸,“我家就是我媳妇说了算,既然你们不听,那今天就由我告诉你们——” “肉没有,钱更不会有!” “滚——” 陆老太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那围观人群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甚至指着她来骂为老不尊,上梁不正。 陆二嫂啥便宜都没捡着,自家男人还被打了一身伤,此刻也没心思理这么多,一边给自家男人擦掉脸上的血,一边哭着骂街骂娘。 最后,那原本推着陆老太过来地堂的拖板车,回去的时候是推着陆志林的。 几个人回到老陆家后,陆老太在哭,陆二嫂也是哭得凄惨。 陆志林躺在那硬板床上面,更是暗地里摸着脸上的伤口呜咽地抽着泣。 他哪里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弟弟打得脸青鼻肿的呢。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造孽啊。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一场又恶心又郁闷的闹场结束后, 苏玉兰跟陆志尧回了茅草房,此时孩子还没回来,苏玉兰便坐在了陆志尧身旁, 给他手上的伤消毒。 虽然是揍人的那一方,但是他的手背也有两处伤口,想必出手是很重了。 这是苏玉兰第一次见他打架,上一次跟老王家兄弟打架她没见到。 这一次亲眼目睹,发现男人打起架来并不如平常待她那么温顺,反而像头狼。 不过想到男人是为了自己才出手的, 又雀跃又心痛。 这么一闹, 陆老家那边应该能安分点了。 苏玉兰给他消完毒, 便问:“痛不痛?”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担心的眼睛,摇了摇头:“不痛。” 苏玉兰是不知道,他十来岁时打架经验就丰富, 这点儿伤确实不算什么。 以前打到头破血流都有, 年少时性子野, 也不怕别人的拳头, 也不怕疼, 反正气不过就上手,大伤小伤都有了。 也就只有她才会这么紧张,又是消毒又是涂抹药油。 以前每次打了架,他爹娘还指责他不懂得忍气吞声。 可偏偏就是女人这些小紧张,小举动, 让他的心房满满的, 刚才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 “你饿了没?”陆志尧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反而是担心她饿没饿。 苏玉兰摇了摇头:“不饿。”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直到男人把她的手握住, 那俊脸挂着一抹略带歉意的苦笑,轻声道:“玉兰,让你受委屈了。” 生在这个家,自己没法改变,可却连累到她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的前方,为她出头。 苏玉兰捏了一下他的指间肉,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这不是帮我出气了吗?再说了,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即便男人不出手,苏玉兰也不会任由他们薅羊毛。 尤其是老二一家的! 陆志尧伸手在苏玉兰的鬓边揉了揉,“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你的。” 他又怎么会舍得让女人受委屈。 苏玉兰挽着他的手臂,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男人最近这段时间才有点儿肉吃,刚刚又经历了一周多的抢收农忙季,好像又瘦了些,此刻肩膀有些嗑人。 但是苏玉兰不介意,还觉得这种感觉是满满的安全感。 苏玉兰想了想,小声问:“那你呢?有没有觉得委屈?” 同是老陆家的孩子,不过从懂事开始,好像家里的重担便落在他身上——父亲的治病费用,家里的开销,妹妹出嫁还要他赚钱备嫁妆…… 原身以前从不关心他,也从不会问他这些东西。 可亲眼见到陆志尧发怒之后,她很想知道。 陆志尧会委屈吗? 陆志尧没说话,伸手执起她柔软白皙的手,然后一个个分开了她的细嫩纤长的手指,慢慢地与她十指相交。 两人手心的温度交叠在一起,热热的。 苏玉兰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笑着道:“不用委屈,我会陪着你的。” 陆志尧的喉结滚了滚,到底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对她笑了笑。 …… 不过过了多久,男人突然又低低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他低头在苏玉兰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因为我现在有你了。” 有点犯困的苏玉兰并没有听清陆志尧说的话 因为昨晚去了看守晒谷场,而且也挨着男人坐得有点久了,男人的宽阔的怀里还非常舒服,早已经有点昏昏欲睡。 她迷糊地“唔”了一声,然后紧紧挽住他的手臂,彻底陷入了睡眠中。 没多久,孩子便提着两篮子的禾穗回来了,苏玉兰算是小憩了会,这会儿精神好多了,开始张罗晚饭。 茅草屋又恢复了以往的和乐融融。 …… 虽然抢收工作是完成了,不过在上交稻谷上去粮所之前,还要把农民抢收回来的稻谷给晒干。 苏玉兰晚上还要跟村里人轮流守着晒谷场,虽然不是劳力活,不过要熬一个晚上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会儿苏玉兰帮陆家美洗过澡之后,便用毛巾帮她擦干了头发,陆家美的头发较全段时间也已经长长了不少。 以前没有人管,陆家美的头发剪得跟男孩子似的,现在头发长了,还有一双大眼睛趁着,显得又可爱又精灵,活脱脱一个小美妞了。 苏玉兰放下手里擦过头发的毛巾,便说:“家美,今晚娘要守晒谷场,你跟你爹还有你哥哥早点儿睡。” 这年头的孩子鲜少会吵会闹,懂事得可怕,所以陆家美听到之后便点点头:“娘辛苦了。”随后伸出小手臂,把头埋在她的小腹处,环住了苏玉兰的腰,。 苏玉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眯眯道:“不辛苦,劳动是光荣的。” 陆家宝刚刚从冲澡间出来,隐约听到了苏玉兰说要去看守晒谷场,便说道:“娘,今儿晚还早,不如我们跟你一块去看晒谷场好不好?” 陆家宝又跑到了坐在门口做箱子的陆志尧身旁,拉个同伙:“爹,我们一起去帮娘看晒谷场好不好?” 陆志尧放下手中的木头,沉思了两秒,便说:“好。” 原本他打算自己代替女人去看守的,反正现在也不用抢收了,自己能熬得住。 苏玉兰还以为男人会让孩子早点儿睡觉,想不到居然还跟着孩子凑热闹。 因为晒谷场是随机抽签看守的,苏玉兰这晚看守的是离茅草房有百米远的大晒谷场。 夏日的夜晚来临得迟,虽是八点多的时候,但天空依然透着一种蓝色紫色交融相汇的美丽霞彩,映得乡村小路也还清楚。 虽然时间不算晚,但这会儿除了田里的小动物发出些许声音,便是村里头打骂孩子的哭声。 出来的时候他们一人带了一张小矮凳,到了苏玉兰要看守的分片后,他们便各自坐下,男人手上拿着一个自制的马灯,能照亮一下下。 一家四口坐在晒谷的地堂上,此刻夜色已浓,万千星光已经露出了光芒,闪烁着耀眼的星光。 苏玉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了,黑暗的夜空中那布满万千星辰的银河轮廓也清晰得肉眼可见。 “好美啊,居然能看到银河。”苏玉兰忍不住由衷地感叹道。 陆家宝和陆家美听到这话,看向了抬头望向夜空的苏玉兰:“娘,什么是银河?” 陆家美问:“娘,你喜欢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便看过这美丽的夜空,两孩子和陆志尧此刻对着漫天星光的夜空半点儿表情都没有。 苏玉兰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星空好漂亮,星星一闪一闪的。” “银河就是由无数个恒星构成的,我们所在的恒星叫地球,也是银河里面其中一颗星星。” 陆家宝也学着他娘抬头看向星空,好奇地问:“星星上面也有油灯吗?可它们怎么会这么亮?比我们的马灯亮多了。” 苏玉兰搂住了陆家宝的肩膀,给他解释:“星星本来是不会亮的,我们看到的大部分星星,是它反射的太阳的光。” 陆家宝似懂非懂:“太阳的光?是白天很晒那个太阳吗?” 苏玉兰点头:“对啊。” 陆家美坐在了苏玉兰的腿上,抬头问:“娘,那我们能去星星那里把太阳的光拿下来吗?那我们晚上就可以更亮一点了。” 现在的夜里总是看不清,家里只有一盏油灯,总是不够用,要是有星星的光,那是不是一整天都是亮光光的? 陆家宝听到陆家美的话,小脑袋也是一团疑问:“可是我们应该要怎么上去呢?我们又不会飞。” 苏玉兰闻言挑了挑眉,果然孩子的想象力都是无穷无尽的,苏玉兰就没这么想过。 因为想要亮,用电灯就可以了。 不过孩子没见过。 不过她还是很轻柔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去星星那里,咱们的东.方.红.卫星不是上天了吗?” 东.方.红.卫星是我国的第一枚人造卫星,70年那会已经发射到太空了。 而且载人航空神舟五号在后世也实现了。 期盼还是要有的,虽然现在还没到来。 陆家宝有点儿不太理解苏玉兰的话,毕竟东.方.红.卫星发射那年他还没出生。而且他的爹娘,甚至村里的人也从没提过那什么卫星。 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飞? 苏玉兰又花了点时间给俩孩子讲那人造卫星,又给他们讲关于夜空的基本知识,认识了北斗七星…… 讲了有大半个小时,俩孩子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状态。 大人坐得住,孩子很快便坐不住了,坐了没一会两孩子便在晒谷场玩,她和陆志尧便坐在一起读书。 刚才陆志尧一直没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玉兰,直到孩子走开他才说了句:“你懂得真多。” 说这句话时,陆志尧语气中好像有点儿自卑。 苏玉兰便捏了捏男人的耳朵,说:“看书啊,书中自有黄金屋,看得书多了便知道得多。” 幸好这些知识不是什么超前的知识,而刚才说的第一枚卫星也在前几年发射了,应该不会让男人怀疑。 苏玉兰看他轻轻皱眉的表情,又说:“你也不要放弃,多识点字,以后跟我一起多看点儿书。” 离恢复高考还有一年多,陆志尧应该可以的。 只是因为以前没得学而已,这段时间跟她学习,不是挺好的? 因为抢收太累,苏玉兰也有好几天没给男人读书认字了。 男人虽然以前没怎么读过书,不过学得是真的快,他人是机灵的,就是成分差,连扫盲班都没机会去上。 现在苏玉兰都会抽时间教他认字,陆志尧偶尔还会下笔跟着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胜在认真,肯用心去学。 不过男人每次写完字都不会给她看的,应该是觉得自己的字太丑不好意思。 是苏玉兰在双抢这段时间收拾家里偶然才看到的。 嗯,字是真的没写好,不过她却觉得很可爱。 苏玉兰给男人读了三页书之后,便合上了书本,说:“你白天干活也累了,早点带他们俩回去睡觉。” 要是没有孩子,苏玉兰敢说陆志尧肯定会陪她到天亮,不过现在有俩孩子,自己不睡,孩子也要睡的。 陆志尧揉了揉眼睛,却说:“今晚我帮你看守,你带孩子回去睡。” “这怎么行?你忙了一天,都要累坏了,别以为过了双抢就能闲了,后面还有很多事呢。我刚才不是睡了一会吗?我熬得住的。”苏玉兰摸了摸他的脸,便说:“不用担心我,晒谷场上还有别的同志呢。” 因为晒谷场太大,稻谷每晚都会留两三个人看守,要是有什么事便喊一声。 陆志尧皱着眉头,也不说话,但更没有要回去的打算,就那样抿着唇睨她。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陆老三,苏知青,你们咋两个一块儿看守了?你们家孩子呢?” 苏玉兰和陆志尧听到声音,便抬头看了看,来人是公社的大队长,应该是来巡视的。 不过他的身旁却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是宋元博。 宋元博客套地对他们点了点头,“苏知青,陆同志。” 因为有大队长在,苏玉兰也把礼数做足,也唤了宋元博一声。 陆志尧此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黑眸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情绪。 “大队长。”苏玉兰唤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对大队长道:“本来是我看守晒谷场的,不过孩子还没有睡意,便跟着我出来玩一会。” 大队长抖了抖手上的烟斗,“哦哦,是这样。”说着他又看向了陆志尧手上那本书,笑呵呵道:“你们在看书啊?看什么书啊?” 陆志尧察觉宋元博的目光扫了过来,也不瞒着,如实回答:“我媳妇在教我识字。” 闻言,大队长点点头:“呵呵,有个知识分子的媳妇也挺好,那陆老三你可得用心点儿学啊,别浪费你家媳妇的一番心思了。” “会的。” 大队长笑得乐呵呵地,还不望揶揄:“年轻小两口就是恩爱啊,那我便不阻你们了。” 走了两步,大队长又对苏玉兰道:“对了苏知青,你一个女同志守夜不安全,要是有什么事便叫唤一下宋知青,他今晚在西北角守。” 毕竟是熬个半宿,白天又要上工什么的,公社对看守的同志要求不是那么的严格,所以很多夜里看守的同志都不会真的一整晚都坚守在一个位置。他们都会坐在一起唠嗑,或者是轮流看守,让其他人睡个觉,可以确保第二天也有精力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但一般都是女同志巨多,想不到宋元博今晚也来看守晒谷场了。 正当苏玉兰要说话时,她身后的男人便沉着声道:“大队长,今晚我会替我媳妇看守,不用劳烦宋知青了。” 大队长闻言便点点头:“都行,反正你们是一家人,随你们便。” 待人走了后,陆志尧再次跟苏玉兰道:“你带孩子回去睡觉,这里我来看。” 苏玉兰看着男人那阴沉得滴出墨来的表情,默了默。 本来男人就打算代替她看守晒谷场了,刚才大队长那么一说,这男人估计怎么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待这里了。 这男人,是又吃醋了? 苏玉兰对上他的眼睛,说:“那我带孩子回去了,你要是实在受不住,便跟别的同志商量商量,轮流看守,自己便睡个觉,知道吗?”说罢,苏玉兰又把手里的书本递给他:“夜里要是没事便看看。” 要是累了,当枕头歇歇也行。 陆志尧接过她手上的书本,“带大宝小宝回去睡,也该困了。” 苏玉兰应下了,还带上了陆志尧硬塞过来的马灯带着俩娃回了家。 就着朦胧的月色,陆志尧看着苏玉兰牵着俩娃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手上的马灯很昏暗,光线微微跳跃着,晃得那身影都跟着动了起来,好像那月光投影在水面那摇曳的姿态,让人迷醉。 看着那晃动的影子越行越远,远得快要看不清了,陆志尧才浅浅地叹息一声。 待那身影彻底融入了夜色后,陆志尧神情忧郁地看向了那布满星光的夜空,皱起了眉头。 …… 第二天,生物钟让苏玉兰四点多,五点不到便醒了来。 她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回到了家,睡得很是安稳。 苏玉兰不想睡懒觉了,起来之后便打算做两大平底盘的芋头糕,留一盘自己家吃,另一盘拿去给镇上的姚大娘。 因为抢收忙,苏玉兰也有好几天没带东西到镇上了,而库存的粮食也差不多吃完了,给姚大娘送去之后,顺便到镇上买点儿面粉和肉食。 芋头是自家种的,又大又粉的那种。 苏玉兰把芋头对半切开,然后改刀切成了丝。 把芋头处理好之后,苏玉兰又拿出了腊肠,这腊肠是上次在供销社见到的那个在和田水库当教导员那个水利工程师给的,应该是从白城带来的好东西。 只有两条,不过在这年代算得上弥足珍贵了。 但苏玉兰也没有丝毫的吝啬,直接拿了一条出来,也切成了肉丁备用。 把配料准备好之后,苏玉兰便调了一大盘子的细腻米浆,等会儿直接倒进去。 热锅之后,苏玉兰开始烧火热锅炒腊肠,腊肠是一段实实在在的猪肉拥挤在一起,添加了调味料之后在热油中爆香,比新鲜猪肉还要喷香一些,苏玉兰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闻过这味道了。 真香。 把腊肠炒香之后,苏玉兰便往里加入了芋头丝,芋头丝没水分,很快便把锅中的油吸收干净了,炒到表面有点儿金黄色之后,苏玉兰便加入了刚才调好的米浆,均匀地绕着锅边浇了下去。随后用锅铲不断翻炒,让芋头丝都能裹上那米浆,结成团。 结成团之后,便把这裹了米浆的芋头丝放进了平底锅,然后用锅铲用力压紧,压平,这样成型的的芋头糕就能更加的饱满有嚼劲。 做完这些功夫之后,便把两平地盘的芋头糕放进去铁锅里隔水蒸,直到它们成型。 蒸好那芋头糕之后,苏玉兰还撒上了一把自家种的白芝麻,这样吃起来还有种麻油香。 这香糯的芋头糕便做好了。 不过还要放凉冷却,不然刚整出来的芋头糕会有点儿软,吃起来没有那么有嚼劲,趁着这时间,苏玉兰打算回去补个觉。 可刚走出厨房,便看到了坐在她茅草屋前面那地堂上的宋元博。 他们家的厨房和茅草房是连着的,但是不互通。 这会儿便看到宋元博坐在自己的草帽上闭着眼睛做着深呼吸的动作,来回几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练气功呢。 都守完夜了,他在这干什么? 下一秒,气功大师宋元博便睁开了眼睛,恰好便对上了一脸看智障的苏玉兰。 宋元博昨夜里路过晒谷场,无意中听到了苏玉兰跟她两个孩子说起的关于星空的话。 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那不像是‘苏玉兰’会的知识。 他昨晚蹲在稻谷堆后面,听了好一会,自己也觉得瞬间增长了知识,让人忍不住想要跟她讨论讨论。 不过后来她便没说了,跟陆志尧读起了散文。 苏玉兰的普通话很标准,而且声线清脆干净,咬字清晰,所以读起文章来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不过他也就听了一会儿便走了,谁想到恰好又遇上了大队长。 后来便硬着头皮又回到了晒谷场,于是有了昨晚会面的一幕。 宋元博看着苏玉兰,想都没想,直接:“苏知青,你刚才做的是芋头糕吗?你、可不可以……卖点儿给我?” 宋元博做出这样的举动,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勇气。 可谁让下乡以来,他已经没吃过一顿好的。 他卖草药有钱有票子,可买了肉他也不会煮。 很是头痛。 这段时间抢收,他时不时便听到了村民这会儿说陆老三家媳妇做了红烧肉,那一会又说陆志尧这次吃的是冬菇炖鸡。 有次他偶遇了在田间吃饭的陆志尧,闻到了一阵阵的香气,是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脆皮酥肉。 他没想到在这乡村也有人能做出国营饭店的菜品,那一刻,他停住了脚步,站在陆志尧的不远处看了好一会。 这不,他看守完晒谷场之后准备回知青社,可居然老远便闻到了腊肠的香味,他已经有将近一年没碰到这珍贵食材了。 所以,他便坐在这等了等,想不到还真撞上了苏玉兰。 自己也能厚着脸皮,鼓起勇气,问出了这样的话。 而苏玉兰只是看了看他,没说话。 她还以为这么早不会有人闻到香味,想不到宋元博就待在她家门外守着了。 “……”也是无语。 苏玉兰没想跟他搭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准备回去茅草房。 可还没走到门口,茅草房的木门就从里面拉了开来,男人挺拔的身影立在了门槛处,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苏玉兰看到男人那因为没休息足够而泛着血丝的眼睛,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男人该不会又要动手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第38章 苏玉兰就没见过陆志尧这种表情, 甚至比那天打陆老二还要阴霾。 虽说那宋元博是有点奇奇怪怪,但也不能就这样跟人家动手。 毕竟他只是想买她做的食物而已,而且被拒绝了也没有强人所难。 看着男人的阴冷神情, 苏玉兰只是笑了笑,随后问:“你怎么这么快起来了?你再睡会儿,反正今天可以晚一点去晒谷场。” 因为后面就只剩下晒谷的活儿了,陆志尧这种才刚参加完抢收的壮劳动力可以休息半天再去帮忙晒谷。 昨晚她也不知道男人是几点钟才回来的,她睡得太死了。 也不知道这男人睡了多久,怎地太阳还没出来就醒了?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 只是看着宋元博, 沉着声说:“不卖。” 说完, 陆志尧敛了敛眉,倏然握着她的手腕,然后把她往屋里一拉, 惯性让苏玉兰的身体往前一扑, 直接便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浑身暖暖的, 但是撞到他虬实的胸膛上还是让她感觉到有点点的生痛。 只听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睡了, 你先进来。” 苏玉兰想到宋元博还在地堂,好像后背有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此刻脸上忽然一阵滚烫,准备挣脱他的手,站远一点。 就算是夫妻, 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注意下男女作风, 免得落人话柄了。 可陆志尧仿佛使出了一股蛮力,就是不松手,还有意把她往怀里摁去, 小胳膊细腿的苏玉兰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既慌张又懊恼地被他钳制在怀里,以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 还是在外人面前! 苏玉兰听着男人那“咚咚咚——”的心跳声,头一次这么羞的,比起强吻陆志尧那时候还要羞! 不、不过比起男人无缘无故跟人家动手,这样的行为好像也不算什么。 算了,由他。 宋元博看见这情形,也知道陆志尧似乎是有点生气,这会儿肯定也待不下去了,只是朝陆志尧露出一个既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然后拿起自己放在地堂上的书本和草帽准备离开。 只是宋元博还是有点儿不死心,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上陆志尧那眼神,鼓起勇气说了句:“陆同志,苏知青,嗯……那个……要是你们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卖,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说完,撒腿便跑了,比兔子还要快。 苏玉兰:“……” 幸好你跑得快! 因为苏玉兰已经感觉得男人的身体已经绷得紧紧的,没有拴住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攥成拳头,要是宋元博再不走,估计真的要动手了。 “放、放手,人都跑了。”苏玉兰想掰开男人紧箍着她的手腕,可下一秒竟是被直接带回来了茅草屋。 男人则用脚勾上了木门,哪门顿时响起了“嘭——”的一声。 苏玉兰被男人拉着,便一步一脚跟随着他进了屋。 走到了木桌旁,男人突然又停了下来,苏玉兰掰了掰他的手指,“你是不是生气——” 话还没说完,陆志尧果然放开了她的手,只是触不及防只见,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男人那原本箍住她手腕的手改为摁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凶狠地在苏玉兰的唇上吻了下去。 两人贴在一起,比刚才在门口那会儿还要亲密些,男人还处在紧绷的状态中,嗑得苏玉兰有点生痛。就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哈奇士,又急又燥,还不得章法! 两人也不是首次了,不过却是男人第一次主动亲她,似乎还带着怒气,又急又用力,把她死死摁在怀里,急躁地要把自己狂妄的气息渡过来,那力度那气势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蛮人! 嘴巴麻麻的。 “……”又肿了。 苏玉兰呜咽了两声,然后举着拳头锤了锤他的肩膀,让他放开些许,男人实在是太…… 太强悍了。 苏玉兰哪里是对手,只得乖乖就范,趁着换气时就呜呜呜了起来,手脚并用对他又打又踢的,不过这对于陷入到疯狂状态的陆志尧好像没什么作用,反而更像是给他挠痒痒。 直到苏玉兰用力咬了他一下,男人才难耐又微微刺痛放开了她,甚至还不自觉地舔了舔那刺痛的唇。 “你、你……”苏玉兰眼睛都红了,就那么瞪着他! 不过这在陆志尧看来却是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尤其是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眶,水汪汪的,还有那粉唇,变得红红的。 苏玉兰对上男人还不知道悔改的眼神,然后好像还要再次发起攻势,她干脆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不让他有机会,她都要喘不过气了! 男人的心脏跳得比刚才还要快,“咚咚咚——”地没有任何节奏,因为急促的呼吸,整个身体都在颤。 苏玉兰调整了一下心情,最后嘴角含着笑说:“下、下次先让我做点准备!” 虽然有点爽,但禁不住男人好像毛头小子般急躁。 男人听见埋首在他怀里的女人娇娇滴滴地喃了这么一句,当即也是涨红了脸,心跳得更快了,口齿有点不清道:“以后再说。” “下次起来做粮食,把我叫醒,我陪着你做。” 苏玉兰这段时间都比他要早醒,上工之前就把食物给弄好了,他每每起床便能吃上热乎乎的早饭,虽然女人不参加抢收,但起得这么早,还要料理家里家外的活儿,也是挺累的。 苏玉兰环着他的劲腰,埋头进去,不敢回应。 男人干活累,家务活她都尽量揽下来做,毕竟这些活也不算体力活,自己还能支撑住。 不过男人是壮劳动力,要是累倒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男人又再问了句:“听见没?下次让我跟你一起起来做早饭。” 苏玉兰微微松开了他,垂着眸“嗯”了一声,语气还有点不是很情愿。 这会儿男人收敛了刚才那外漏霸道的气焰,又变回了一个乖顺的小黄狗般。 不敢碰她,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下一秒还转过身准备往门外走去。 男人背着她,声音有种醒后的沙哑:“你回去补下觉,我去喂鸡。” 闻言,苏玉兰问:“你不睡吗?你才睡了多久?” 男人依然没看她,只是道:“睡不着了。” 看着男人逃也似的背影,苏玉兰也没有回去补觉,只是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等着他。 陆志尧喂完鸡回来后,便看到苏玉兰坐在里屋,在那挠自己的手,看着女人手上被抓出的一条条红印,便问:“怎么回事?” 苏玉兰抬眸看他,便说:“今早上做的是芋头糕,削完芋头之后痒死了,忍不住便抓了几下。” 现在的年代没人干活戴手套的,尤其是农村,手套那‘矫情’的玩意儿基本上没什么人用。 谁知道切完了芋头没多久便痒了起来,苏玉兰起初没有理会,想不到现在还越来越痒了。 陆志尧闻言便拉着苏玉兰来到了厨房,把白醋倒在了她的手上,“涂点儿白醋,然后用火烤烤应该会好点。” 随后男人又马不停蹄烧了一把火,让苏玉兰过来热一热那手。 陆志尧看女人乖巧烤手的模样,便说:“等会儿吃了早饭,我去镇上给姚大娘送芋头糕,你在家里歇一歇。” 他已经看到了厨房摆放着的两盘芋头糕,应该有一盘是给姚大娘送去的。 苏玉兰感觉到手确实没刚才那般痒了,便道:“那怎么行?昨晚你才睡了多久?你再回去睡一会,我去就行。”男人下午估计还有活要忙的,随便抢收的工作是完成了,可是农村的活好像永远都忙不完似的,就没见过男人有哪一天闲过。 陆志尧仔细看了看她的手,随后发现她的手被烤得有点儿烫便浇灭了那火。 苏玉兰看男人还在执拗,便说:“我再洗点米熬点儿粥,等下我们一起回去睡。” 这一次,陆志尧没有再拒绝。 洗米煲了粥之后,苏玉兰打了两个哈欠,真的是受不住了,便领着不情不愿的男人回去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陆志尧安分地躺在床外则,大手搭在自己的心脏上,感受着那现在还在砰砰乱跳的节奏。 他闭着眼睛,仔细辨认着女人的呼吸,直到苏玉兰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身上的燥意也慢慢消散,他才翻身下了床,然后走去了厨房。 …… 这边厢的宋元博离开了地堂后,情绪一直有点儿低落,脑袋还想着刚才闻到的腊肠香,因为熬夜而有点儿昏眩的脑袋致使自己的一呼一吸好像还闻到那香味。 馋的。 他摸了摸肚皮,缓步朝着知青宿舍走去。 可还没走到宿舍,垂眸间便有一双黑皮鞋挡住了他的去路,只见李荷香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脸上还挂着两抹晕红,似乎是因为热的。 李荷香微微喘着气,对上宋元博布满血丝的眼睛,便问:“宋知青你昨夜看守晒谷场了?” 宋元博对上李荷香的黑眸,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李同志,你找我有事?” 宋元博其实对面前的姑娘有点好感,刚刚下乡那时候,自己去山上采药草的时候迷了路。 在深山野岭之中,偶遇了李荷香,是她带自己从山岭中走出来,要是那时候在山上过一夜,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危险。 自那之后,李荷香很经常会过来知青宿舍,有时候还会带来各种粮食,久而久之,跟她便熟悉了下来,知道她是隔壁村村长最小的女儿。 接触下来,宋元博觉得她跟农村里的很多人都不同,读过书,有前卫的想法,声音好听,还是公社的广播员,为人热心,经常帮助他们这些下乡知青。 不过作为下乡知青都有一种盼望,盼望哪一天能回城,所以即便宋元博对面前的姑娘有好感,也不敢再迈前一步。 要是在农村里落了脚,那以后回城就困难了。 李荷香听到宋元博的问话,顿时有瞬间的呆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过来,是今儿早偶然听见了大队长说起宋元博和苏玉兰昨晚都在晒谷场守夜,所以她便想过来问问。 可是现在过来了,自己好像又不知道怎么问。 都怪那陈丽娟,明明人家苏玉兰都是已婚妇女,而且夫妻和睦,怎么看都不会跟宋知青发生不苟的事情。 自己也是脑袋一热,坏事了。 李荷香扯了扯唇角,“没、没事……我刚好经过你们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在晒谷场见到一本叫《红岩》的小说。”她觉得这个借口烂极了,支吾道:“是我看守晒谷场时忘记拿的。” 宋元博摇了摇头,实诚作答:“抱歉李同志,我没看到。” 李荷香“哦”了一声,随后笑了笑:“好的,那没事了。”说完便尴尬地掉头要走。 可宋元博突然唤住了她:“李同志,请留步。” 李荷香闻言便回过身去,露出一个笑来,“嗯?宋知青你还有事?” 宋元博前所未有的尴尬,可一宿没睡的脑袋又让他有点儿思考顿挫,“请问李同志你会做芋头糕吗?” “……?”李荷香顿了顿,随即好像意识到宋元博的意思,飞快地回道:“我可以学的。”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父母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重男轻女,却因为她是生了4个哥哥才盼来的妹妹而备受宠爱。 而且她几个哥哥也疼爱她,所以自小也没怎么受过苦,也没怎么进过厨房。 不过要是宋知青想吃,她可以学的。 宋知青应该是因为想念城里的家,所以想尝尝家乡的小吃? 宋元博敛了敛眉,随后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对她道:“抱歉李同志,是我失礼了,请当我没有说过。”随后,便垂着脑袋往知青社走去了。 李荷香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儿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宋知青刚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也是把她当亲近的人。 慢慢来,就不信他能走出自己的手掌心。 宋元博回到知青宿舍,先是去了知青饭堂领了稀饭和咸菜,随后回到宿舍看着那稀饭和咸菜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中。 …… 茅草屋。 苏玉兰睡了一会便被外头的鸡叫声吵醒了。 陆家宝这会儿也跟着她醒了,揉了揉眼睛,说:“娘,我出去捡鸡蛋。”说着,也没有赖床,直接跳了下地,朝着外屋跑去了。 现在的鸡蛋每天都是由陆家宝去捡,可勤快了。 看到大宝已经跑了个没影,苏玉兰也跟着起来了。 苏玉兰睡了一会感觉好了点,随后便去厨房摸了摸那芋头丝,感觉有点儿凉了便把整块成型的糕倒了出来,随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码在一起。 芋头糕放凉之后硬实一些,要是再煎一下也不会太过糊锅底,也会更香更酥脆。 陆志尧原本在地堂做些木箱,听到响声,便进来厨房,看到苏玉兰已经切好了芋头糕,便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苏玉兰指了指那灶膛,说:“你来烧火。” 有了男人帮忙,芋头丝很快也煎好了,那稀粥也熬得七七八八,干脆先吃个早饭。 刚刚煎好了芋头丝出来后,陆家美也醒了,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娘,好香的味道,你今天煮的是什么?” 这段日子天天都能吃到各种各样的美食,即便是最经常吃的青菜,杂粮,她娘都会做得非常好吃。 苏玉兰把煎好的芋头糕放在了木桌上,说:“是芋头糕。家美来,娘帮你洗簌一下再来吃早饭。” 苏玉兰瞧陆家宝已经捡完了鸡蛋,蹲在那瓷缸边上不知道看什么,便喊道:“陆家宝,你也要洗簌一下,娘不是给你买了牙刷和毛巾了吗?” 以前原身没有管孩子,起了床便开启放养模式,也不管他们吃没吃早饭,去哪里打猪草。 不过村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大人要上工干活,而且家家户户都生了4,5以上的孩子,想管也没有那个精力管了。 苏玉兰想到每家每户都是好几个孩子,突然想到要是以后跟男人有了肌肤关系,那他们要怎么避孕啊? 她觉得两个孩子已经足够了,四五个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此时,陆家宝“哦”了一声,打断了苏玉兰的思绪。随后也跟着跑了过去苏玉兰身边:“娘,你能不能也给我刷刷?我不会使。”说着,便把手上的牙刷递给了苏玉兰。 这玩意确实不会使,他以前没用过,爹娘也是跟阿嫲他们分家之后才给他买了这东西。 而且 陆志尧见状便上前来,接过了苏玉兰手上的牙刷,说:“你帮大宝刷,我帮家美。” 陆家美闻言便抱着了苏玉兰的大腿:“我不要爹,我要娘给我刷。” 陆志尧:“……” 男人放轻了语调,又说:“爹给你刷也一样,你们不能什么都依赖你娘。” 陆家美还是不同意,一直摇头,甚至直接把头埋在了苏玉兰腹上,就是不愿意让陆志尧帮忙刷牙。 陆志尧便没办法,又跟陆家宝说:“陆家宝,那爹来帮你刷,让你娘帮妹妹刷。” 陆家宝眼看着苏玉兰已经在他的牙刷上挤上了牙膏,哪里还肯让陆志尧插手,连忙摇头:“爹,我想让娘给我刷……” 看着俩孩子没一个愿意让他来,陆志尧也是觉得无奈又心酸。 这俩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子了? 苏玉兰看两孩子都要黏自己身上了,带着点点的笑意说:“你们两个小邋遢,脸还没洗呢,别让我身上蹭啊!” 陆家宝现在知道苏玉兰并不会真的对他们生气,便伸出个小脑袋,笑说:“娘,我们才不是小邋遢,明明天天都有洗澡抹脸。” 陆家美只是在干笑:“嘻嘻嘻……哥哥是小邋遢。” “略略略……”陆家宝朝他妹做了个鬼脸:“娘说你也是。” 苏玉兰见状哭笑不得:“行了,两个都是小邋遢,快来刷牙。” 两个孩子乖巧地站成一排,等待着他们娘给自己洗簌。 新的一天便在这笑笑闹闹的刷牙事件展开了。 一家四口围坐在木桌上,看着桌面上那煎得金黄色的芋头糕,顿时觉得香极了。 芋头他们吃过了不少,可是做成一个饼似的他们却没有吃过。 陆家宝一手抓了一个便放进了嘴里,咬得一阵嘎嘣脆的,便问:“娘,这是什么饼?闻着好香呢。我等会儿带两个捡禾穗时候吃。” 昨天一堆孩子捡禾穗,不过他们胜利公社生产队的范围有点儿大,估计今天还能去捡点漏。 苏玉兰便解释:“这是芋头糕,切成丝混了米浆做的。” “昨天我跟阿妹两个人捡了两个篮子的禾穗,够吃三顿饭了。”陆家宝说这话时有点儿骄傲,似乎在等着爹娘的表扬。 苏玉兰笑了笑,给他夹了一块芋头糕,说:“嗯,大宝小宝都厉害了,记得带上水去,别喝河里的水了,更不要去河里玩。” 他们岗坳屯附近有条小河,不少人早上都去那边洗衣服,有些人渴的时候还会喝上两口,虽然现在不至于有什么污染,不过怕有什么细菌,还是不能喝野外的水。 尤其是他们小孩子免疫力低,这年代医疗卫生又不发达,闹个肚子也够呛的。 再来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大小孩子都喜欢往水里扑,不过他们家大宝小宝年纪太小了,绝不能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娘,知道了。”陆家宝埋头扒拉了几口粥,然后便说:“阿妹,今天你跟娘在家晒稻谷,我先去田里了。”再晚点,估计就没多少捡的了。 …… 陆家宝去了田里,陆志尧也带上了芋头糕准备去镇上。 因为农忙季,村里的拖拉机有别的用处,这会儿只能问别人借自信车。 陆志尧走到了公社,找了大队长借自行车,大队长看是陆志尧,二话不说便借给了他,并说:“陆老三,去镇上帮我带点儿烟。” 陆志尧应下了,很快骑着车往镇上去。 到了镇上,先是去供销社买了烟。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想了想,又折回去,多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票,买了一包凤凰烟。 他在双抢之前便给姚大娘送过粮食,这会儿熟门熟路地直接把自行车停到了姚大娘的门前,然后敲了敲门。 姚大娘听到了敲门声,看到是陆志尧便让他进了屋。 毕竟是不采光的事儿,不能在大街小巷上直接交易。 姚大娘看着这芋头糕,还隐隐约约看到了糕里面的腊肠,顿时笑弯了眼。 “以为你们还要再忙几天呢,我今儿早还念叨着你,想不到就送来了。” 陆志尧只是点了点头:“刚刚抢收完稻谷。” 姚大娘掂量了一下那芋头糕,也没拿出秤砣,直接塞了一把钱和票子给他:“要是明天苏同志还有空,麻烦让她给我包点儿馄钝,我家孙子孙女可喜欢吃了。” “好的,那姚大娘,我先走了。”陆志尧也没数那钱,就那么塞进了兜里,只是他扫了一眼,看到了几张面额颇大的钱币。 离开了姚大娘家之后,陆志尧便骑着自行车,骑了有大半小时,又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村庄,有一条进村的小路长满了参天的树木,要不是来过,很多人都不知道里面还有几户人家。 最后,陆志尧在一间红砖房前面停了下来,敲了敲那门,说:“周同志,我是陆志尧。” 木门很快便打开了,门后是一个浑身沾满了木屑,就连头发都不能幸免的中年男人,看清是陆志尧之后,眉梢肉眼可见地飞扬了起来:“嘿,陆老弟,你咋滴现在才来找我哟?我等你好久了。” 第39章 第 39 章 第39章 为陆志尧开门的中年男人叫周国强, 是陆志尧在和田水库帮工时认识的木匠。 周国强家以前是富农,即便有一手好手艺,但是也进不了国家的木器厂。要知道在这七十年代做一个木匠是很体面的工作, 但因为成分不好,不能进厂,便只能偷摸着在隐秘的村里巷尾处自己找活干。 周国强看着陆志尧还呆愣在原地,便说:“陆老弟,进来快进来,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找我呢?不是让你安顿好家里就来我这么?” 周国强虽然比陆志尧要大十几岁, 但是陆志尧这种深沉内敛的个性跟他倒是有几分老成, 除了模样看起来年轻, 跟他尚算聊得上话。 最重要的是,周国强觉得陆志尧也有做木匠的天分。 做东西又细致又认真,手脚还麻利。 比起自家的三个孩子, 陆志尧确实手艺要好些。毕竟做他们这行的, 手艺一定要好, 不能马虎对待, 这样才会源源不断有人找上门来。 红砖房有两个大单间, 一个放原木,一个做木的地儿,一看就是周国强平常用来做家具的屋子。 屋子里头光线还可以,因为这里较为隐秘,房子也开了两个窗。能看清满地上都堆满了处理过后的木屑, 和碎木块, 还有就是处理木材的各种工具。 屋子里头的人看到了陆志尧高大的身影,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很快有人便大声问:“老周, 这是谁啊?” “老周,你可别什么人都往这边带啊。” 这里就只有几家户人,都是在这做木匠的,跟周国强都认识很久,或是亲戚关系。 平常大家都是轮流干活望水,一有风吹草动也不敢开工了。除了周国强那开卡车的表哥,他们就没见过什么生面孔。 周国强把人拉进了屋子,随即关上门,说:“不就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陆老弟,他在胜利公社的。” “以前呐,咱俩在和田水库那会用了半个月时间给大伙儿全都做了床,不得不说,陆老弟这手艺要是真学起来,比我还要精呢。” 和田水库其实离他们民安镇约有两百公里,那里帮工的人都是原本住在和田水库附近几个镇的村民。而他跟陆志尧都是被拉过去充人数的,要知道他们这县上会被叫去和田水库帮工的人都是一些成分不好的,他们民安镇上被拉了约30人去,几乎都是每条村抽一个壮汉,所以就这样认识了陆老弟。 但是他们这些外地去的劳动力没有地儿落脚,大伙儿都是随便扎个营在水库周边便住了下来,久而久之,因为水库周边水分重,大伙儿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造床是必须的,但是回去那水库帮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木匠这种技术工?这年头,木匠和泥瓦匠、铁匠都是地位颇高的手艺活儿,会点皮毛都跑去厂里当工人了。 于是周国强便自告奋勇说可以试试,但也没有暴露自己‘黑市木匠’的身份,后来陆志尧看他每夜都忙到凌晨2,3点才睡,便说要帮忙。 那时候天天挖渠填缝,干的都是苦力活,个个累得要命,很多时候即便在地上也是直接就睡死过去,就只有陆志尧一个人站了出来说要帮他忙的。 因为是工地的床,做的都是简陋到不行的款,两张长条凳,加两块拼凑过的木板,一搭便是床了。 这陆老弟一个来小时便学会做长条凳,所以两个人分工合作,很快给大家做了床。 后来在水库的日子没什么消遣,周国强便跟陆志尧帮着水库的领导做些五斗柜,书桌和太师椅什么的。 就是那段时间,陆志尧学了很多关于木匠的手艺。 到了和田水库的帮工结束,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领班便给了他们一人一袋子钱和票子,说是那会儿做木匠的薪酬。 也是挺突然的。 周国强知道陆志尧家的成分是地主,比他还要困难,看他也是个实诚的人,便让他回到民安镇之后跟着他做木匠。 别看现在的人不大富有,但这年头结个婚都追求个七十二条腿,而且供销社的家具经常都供不应求,想要买到家具,还要家里几口人结伴去供销社里面“抢”,动作要是慢些都买不到。 有些人着急要,在供销买不到便会偷偷找门路让人做,所以周国强这里的订单就常常堆积了很多,经常人手不足。 而且周国强还有一个表哥是开大解放卡车的,所以周国强有部分现成的家具是销到外地去的,利润会更高,更不愁没有活干。 所以周国强在这几年干木匠,红砖房,自行车,收音机和手表都有齐了。 但是谁知道一等便是等了将近两个月。 …… 陆志尧朝屋里的人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拿出了刚才买的凤凰烟,给大家一人派了一根。 他知道这里面都堆满了木材,抽烟是严令禁止的,所以他也不敢多买。 大伙儿接过那烟也没点,就直接夹在了耳朵,随后有人便说:“老周,虽然是你带来的人,但怎么着也得看看他的手艺?他都会点什么?” 一个手指捏着根烟想抽不抽的大爷便睇了眼陆志尧,说:“做木匠跟别的技术活不一样,你要是皮毛都不懂,我们这里也不会留你。” 他们做木匠的都是有严格的分工,解木头、拉锯、凿木眼,各负其责,还得配合默契。他们这一行的找‘徒弟’或者搭档一般都是挑自家亲戚或是宗族内机灵的人。 所以宁缺毋滥,与其浪费时间教一个零基础的人,还不如多做两把椅子,卖个十块八块。 而且周国强还找了个外姓的,更是有点了膈应了。 这这个陆什么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陆志尧也不恼,黑眸环视了这红砖房一圈,随后走到了那个大爷的身旁,利索道:“那我便做一张方桌。” 他看过房间了,有几张椅子,可是没有桌子,这几个木匠的茶杯和衣服都是放了椅子上,要是有张小桌子,并不用太大,也能有点儿用处。 那个大爷把烟点燃了,朝他点了点头:“行,这里的木材和工具都随便你用,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这大爷也不理他了,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屋里的其他几人见状也跟着抽根烟,休息一下。 周国强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朝陆志尧扬了扬下巴:“没事,那是我二爷,也算是我师傅了,以你的手艺肯定能过关的。” 虽然说是师傅,不过他们到底是见不得光的木匠,所以谁做的家具,收到的钱就给谁,他二爷也不会从中抽水。 在这年间,木匠不是辛苦活,但却是仔细活,每一步都要计算,精确木材的长度与厚度,还要磨边雕花。 如果要完完整整从解木头开始,这活怕是没个三五小时都干不了,所以陆志尧直接就用他们已经解好的木板,拿出一个刨子把木板刨平。 接着就是做桌脚,陆志尧手脚麻利做了四根圆圆的脚柱。比起方正的条状,圆柱要求更细致,因为摸上去要要求圆滑无木刺,所以大部分木匠不喜做圆柱。 比不起国营木器厂,人家有机器,他们几乎靠得就是一双手,做得都是大部分村民家实用率高些的。 不过眼看着陆志尧拿着刨子手起手落,圆圆的柱子便成型了,就连他一个做了十多年的木匠都禁不住惊叹了一声。 要不是二爷偶尔从门口看进来,周国强倒是很想帮陆志尧做一下,不过现在看样子,陆志尧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忙。 周国强一边看他,一边说:“陆老弟,我看你还是可以的,我跟你搭档了一年多,觉着跟你搭档还是有点儿默契的,我们一起干,以后要啥自行车没有哩。” 周国强注意到陆志尧骑来的自行车了,老旧得不行,他都换了一台了,旧的那台给了自己儿子。 陆志尧听了一半,便回道:“自行车不是我的。” 想到自行车的事,陆志尧觉得还得另外解决,不然总是问别人借也不是办法。 周国强呵呵一笑,眼角的皱纹都笑了出来:“要是你过来这了,做三个五斗柜就有钱买车了。” 陆志尧从木头中抬起了头,看着周国强问:“一个五斗柜能卖多少钱?” “一个普通五斗柜五十块块,民安镇上的黑市价56块,要是你还会点别致的雕花,六七十块也不是没有。”周国强用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随后又朝他扬了扬眉,“要是能卖到城里去啊,那更是不得了。” 刘志尧闻言还是忍不住微微倒抽一口气,他知道做木匠赚钱,但不知道能卖这么贵。 一辆自行车普通的就一百五,一百八,确实做三个柜子便够买一辆车了。 这会儿那个叫二爷的抽完烟回来了,看到陆志尧手上的木头,确实是个细致又用心的小伙子,最主要听老周讲,这人还特别能吃苦。 “行,我看你也行。”二爷对着陆志尧道,眼神中流露出对他的赞许。然后他又看向周国强,说:“老周,那李爱国娶媳妇定下的七十二条腿,你看看有时间便跟他一起做,我先回家去喂猪了。” 陆志尧疑惑地看向那二爷,不过他已经走出了门口。 周国强看出他眼底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二爷家的大儿是杀猪的。” 话说到这里了,陆志尧也听明白。 这个隐秘的小村子看来有各种赚钱的路子。 陆志尧扫了扫身上的木屑,对着准备离去的二爷道:“二爷,我还想做点嫁妆箱,能拿些板回家去做吗?” “呵,还挺卖力的。” 二爷一手拿着一杆长长的旱烟袋,一手摆了摆:“先做一个给我瞧瞧,要是做得好,我让老周他表哥帮你销到城里卖。” 那二爷意味深长看了眼陆志尧,心道这小伙还挺有心机。 那种嫁妆箱子很多女同志爱用,特别是城里头的姑娘,都喜欢用它放些梳子,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小小一个,但卖价却极高,少说也要20块一个。 比做五斗柜省事又赚得多了。 陆志尧点头:“好。” 周国强瞪着眼睛看他:“你已经会做嫁妆箱了?了不起啊。” 陆志尧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便开始今天的活儿。 不过因为陆志尧还要赶回去公社给大队长还车,便跟周国强说明天再来。 走的时候周国强还给了他半条大猪腿,连膀带肉的,少说也有两斤重。 …… 苏玉兰刚刚从晒谷场准备回去茅草屋,准备做午餐,便看到了陆志尧从田埂边上走回来。 他的手上还提着几块板,另一手提了个布袋,苏玉兰见状便上前去替他一起拿。 这木头是真重,真材实料的。 “诶,你买这么多木板干什么啊?”苏玉兰原本想接过他手上的木板,无奈太重。 不过陆志尧却把布袋先递给了她。 陆志尧浑身是汗,这会儿被晒得有点儿受不了,只是说:“回家再跟你说。” 听到男人的声音有点儿沙哑,便问:“是不是很热,先喝点水。”说着,苏玉兰便拧开了瓶子,递给了他。 看着男人仰着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几颗水滴顺着他的下巴一直下滑,直至没入那衬衣里,苏玉兰竟一下子看呆了。 哎,她的男人怎么这么……性丨感呢? 要不是还在田里,她铁定又要摁住男人吻两个回合了。 喝完水的陆志尧好像活了过来,幸好苏玉看守晒谷场有带凉白开,不然真的难受极了。 两人一起朝茅草屋走去,很快便回到了家,苏玉兰打开那布袋一看,竟然拿看到了半只大猪腿,便问:“你有带肉票吗?” 平常钱和票都是苏玉兰在保管的,她记得今早上陆志尧出门并没有带肉票,而且还是这么多? 这里起码都有两斤多了。 陆志尧打了盘水在厨房洗着手,便淡淡道:“别人给的。” “谁啊?指导员?”苏玉兰说的是王建军,因为之前王建军给过些腊肠和干菇他们。 陆志尧洗干净了手,便把那脏水给倒掉,随后说:“不是,是在和田水库认识的一个同志,我今天去他那里了。” “他是木匠,顺便带了点木板回来做柜子。” 苏玉兰听着陆志尧云淡风轻的一番话,顿时有点儿心痛,随后从他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腰,把头伏在他挺拔虬实的后背上,听他沉稳的心跳声。 “尧哥儿,辛苦你了。” 陆志尧垂眸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一双藕白手臂,还有点湿漉的手掌贴了上去,淡淡道:“不辛苦,我乐意。” 只要是为了这个家,这点儿事情算什么? 要是还能找到别的活儿,他也会接,因为再过段时间便要入秋了,这茅草房到底不够稳固。 苏玉兰叹了口气,问:“姚大娘有没有说还要点儿什么粮食?” 自己除了做点儿吃的,也干不了重活,想赚点儿外快都不行了。 陆志尧听到女人的问话,便掏出了今天姚大娘给的钱和票子,一堆的,塞到了女人的手上,说:“姚大娘说她要些馄钝。” 苏玉兰放开了陆志尧的劲腰,随后数了数手上的钱和票,不多不少,是五块钱和一张三斤的粮票。 真的是白赚的。 毕竟那芋头是自己种的,米浆也是陆志尧磨的,就连里面最值钱的一根腊肠也是王建军给的。 要是能多发展几个像姚大娘这种买家便好了。 苏玉兰把钱放进兜里,随后对男人说:“你昨夜又守了夜,快去休息一下,我现在做饭,等会儿我去叫你。” “好。” 陆志尧想到下午还得去上工,也不坚持了,俯身在苏玉兰的唇上啄了一下便走出了厨房。 怕苏玉兰嫌弃,陆志尧回去休息前换了一身衣服。 平躺在那木床上,陆志尧看在那漏着光的茅草屋顶,有几缕明亮得刺眼的光线照射了进来。 他听着厨房方向传来的细微声响,随即闭上了眼睛。 得快点了,快点把房子建好,给她一个更舒适的家。 …… 还在厨房的苏玉兰摸了摸男人亲过的唇,顿时觉得有一阵兴奋。 这木头陆志尧好像开窍了一点儿了啊,还会主动亲她一下。 苏玉兰没有多想,想到下午还有活儿要干,便从米缸里面舀了两杯米,下锅做饭。 随后,苏玉兰便掏出了男人带回来的半只猪脚,这猪脚虽然只有一半,但带了很大一块猪蹄膀,很是肥美。 苏玉兰把猪蹄膀部分切下来一半,连皮带肉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把猪蹄膀切好之后,便冷水落锅,并加入了姜葱花椒,还有料酒一起焯水。 等到大火煮至有白沫出来,肉也滚得有点儿黄,便捞起放一旁备用。 因为今天要做的猪脚饭,苏玉兰又从里屋拿出几块冰糖炒个糖色,冰糖不能放太多,便取了几小块。 然后热锅放油,用小火炒融化那糖,随后便倒入猪蹄膀肉翻炒上色,那肉一倒进了锅里,顿时就冒出一阵热气,那热气升起,顿时蔓延出一股冰糖掺杂着肉片的香气,就算还没煮熟,也能让人垂涎三尺。 直到那猪蹄膀染上了焦黄的糖色,苏玉兰便舀了一瓢水倒了进去,再加入一些香葱姜片八角桂皮之类的配料,能让猪蹄膀肉更加鲜香。最后还要倒些酱油和耗油、盐末的调味料,让那肉更加入味,更加香浓。 苏玉兰想着这段时间家里还存了些鸡蛋,便又放了几个蛋进去一起熬。 用柴禾熬了将近一小时之后,陆家宝和陆家美也回家来了。 陆家宝这回捡了半篮子的禾穗,恰好够他们家一顿的量了。 俩孩子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味,肚子更加饿了,叫个不停。 苏玉兰准备再炒个青菜就可以吃饭,便对俩孩子说:“你们去看看你爹醒了没,叫他起来吃饭了。” 熬猪蹄膀这一个小时苏玉兰都听到男人的声响,应该是睡得很死了,昨晚肯定没有睡多久,不然能累成这样? 虽然还想他再睡会儿,不过男人下午还要去上工,不叫醒他估计又该恼了。 大宝小宝听到他娘这么说,便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兔子似的往茅草屋跑去了,不过一走进房间便看到了陆志尧坐在了床沿,看样子是刚醒。 陆家宝说:“爹,娘叫你吃饭了。” 陆家美走到陆志尧身边,轻声说道:“爹,娘今儿个做的可可香了,你快点去吃饭,不然我们都吃光,你就没得吃了。” 陆家宝看着陆家美:“阿妹,娘煮的哪一个不香呢?就连青菜都是香喷喷的。” 陆家美绞着手指,想了想还真是! 娘现在炒个青菜都比别家的香,想起了以前在老陆家那会儿吃的菜,又焦又黑的,很苦很涩。 陆志尧揽过了陆家美,现在这个小宝软糯得像个小团子,头发每天梳得整整齐齐,扎两个小揪揪,可爱得不行。 可陆志尧还没怎么样她,陆家美便叫道:“爹,你不能弄乱娘给我扎的小揪揪。” 如今这俩娃都娘前娘后的了。 陆志尧无奈地一笑,“不会弄乱。”说完便抱起了怀里的小团子,走出了房间。 陆家宝已经快6岁,身高随了他爹,很久都没有过被抱抱的待遇了。 他撇撇嘴,垂着头跟在他爹身后,苏玉兰恰好端着猪脚饭进来。 看到陆家宝垂头丧气的模样,便朝他招了招手:“大宝,过来帮娘端饭。” 陆家宝闻言,便迅速抬头,脚步飞快地走到了苏玉兰身旁,接过她手上的两碗饭。 苏玉兰两手空了下来,随即在碗里捏了一小块肥瘦各半的猪蹄膀肉送到了陆家宝的嘴边,问:“香不香?” 陆家宝有点儿受宠若惊,但舌尖尝到了那绵长香浓的肉后,顿时就兴奋得炸开了:“好吃啊娘,太好吃了!” 苏玉兰把熬得软烂焦红的猪蹄膀肉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码在那白饭上,肉上还浇上了浓稠焦红的汤汁,让那肉看起来更是诱人。旁边还有两瓣对半切开的卤鸡蛋,又好看又香浓。 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苏玉兰摸了摸他的脑袋:“大宝捡了这么多禾穗回来,当然要做好吃的奖励你啦。” 陆家宝听到娘这么说,顿时有点儿骄傲,娘这是在夸他了! 以后他要更勤奋才行。 很快,陆家宝刚才那因为没得抱抱的吃味思绪便被苏玉兰那一小口的卤肉花满足得烟消云散了。 第40章 第 40 章 第40章 吃过了午饭后, 苏玉兰也没有休息,哄睡了陆家宝和陆家美之后便直接便去了晒谷场。 而陆志尧则要去翻地,开始下半年的开耕准备。 到了晚上他们吃过饭后, 陆志尧便拿出了今天抱回来的木板,开始刨。 苏玉兰一边给陆家美擦头发,一边看着男人伏着腰在处理手上的木板。 那木板是原木黄色的,看起来应该是樟木头,虽然是七十年代,但樟木也是比较贵的一种木材, 这种木材制作的家具都会比较贵一些。 因为这种木材可以防虫防蛀、驱霉隔潮, 而且这木头本身就有种淡淡的芳香气味, 沁人心脾,虽然价格贵,但要不是真的特别困难, 大伙儿还是首选这种材质的家具。 不过男人带回来的木板不算多, 是要做什么的? 男人一开始干活了就无比认真, 目光全汇聚在手下的木板, 一会儿刨木, 一会儿拿出锯子解板,没一会便弄得全身上下都是那细碎的木屑,男人却全然不顾,然后又掏出墨斗拉线,画线…… 一系列的工序下来, 男人都做得细致认真, 过程中没有半点的分心。那黑眸晲着那木板,好像有一束光,明亮又炙热。 陆志尧拿回来的这种板厚实坚硬, 虽然看着男人做工不算很辛苦的样子,但把那板全都磨好边之后,男人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夜渐深,苏玉兰把孩子哄睡之后便出来客厅看陆志尧干活。 从吃了饭到现在,才短短3个来小时,男人已经做好了箱子的底座,剩下就是那翻盖了。 男人感觉到女人坐自己身旁便说:“你早点睡,我没那么快。” “我还没困。”苏玉兰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他身旁,然后问:“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什么家具?” 看起来只是一个小箱子,可是这年头的农民都是喜欢大且实用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才不会浪费钱,越大就越好,毕竟农村里地方大。 陆志尧用锤子在已经成型的半成品箱子上锤了几下,回答道:“陪嫁箱,打算销去城里卖。” 他也不藏着掖着,怕女人为自己担心。毕竟他决定跟周国强做一行,免不了整日里往外面跑,得让她知晓自己的情况。 “还能销去城里卖?”苏玉兰有点儿吃惊,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一半男人要干的活儿,不过男人说要销去城里还是感到惊愕。 这年头两地往来管制得严格,首先要解决的肯定就是要公社出证明,不是想去就能去,还得城里有关系。而且来往的交通工具也不发达,他们县里边还没有火车站,要坐火车还得去到清水市的另一个县,麻烦极了。 陆志尧然后又给苏玉兰说起了周国强,还要周国强那当卡车司机的表哥。 知道男人真的有门路之后,苏玉兰便仔细看了下陆志尧手上的木箱,便说了说自己的见解:“如果是销去城里卖,你说是不是钉些祥云状的铜件配饰上去好些?” 苏玉兰瞧着这么小的箱子,倒像是女通知当梳妆箱用的,如果真的是,那么做得俏皮点儿,加些金色般的铜件配饰看上去会更引人目光些。 陆志尧听到之后点了点头:“得明天去镇上才能买了。” 随后,他又看向苏玉兰,女人此刻正举着一只手,撑着散落了一头黑柔光亮长发的脑袋,目光灼灼看着他,那眼神温柔得像是被微风轻轻拂过的湖水,荡起了层层波澜。 陆志尧对上她那含笑的目光,喉结滚了滚,问:“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要是可以的话,其实可以找个工巧匠雕些花纹上去。”苏玉兰离得比较近,说话时的气息都喷在了他的脸上,痒痒的。 陆志尧点头:“记下了。” 他们那几个木匠当中,好像只有二爷才会雕花,看来还得找些时间跟二爷学一学才行。 苏玉兰点了点他的耳朵,说:“我不打扰你了,你先把东西做好。” 随后,苏玉兰便拿出了之前去供销社买的布,准备做两个枕头套,因为家里没有缝纫机,苏玉兰只能用针线一针一针地缝,不过幸好枕头套不算什么手艺活,只要会点儿针线,都能缝得出来。 苏玉兰缝好了一个之后,又想到上回买的布还没给他们做衣裳呢,得赶在中秋前给他们做才行。 做好衣裳还得做被套,不然过冬也不够被子啊。 陆志尧的余光看到了苏玉兰在油灯旁一针一线地穿过了那布匹,也是心事重重。 很久之前便听女人说要做衣裳了,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缝纫机,到现在她还没动手,看来赚到的钱,第一笔要给她先买个缝纫机才行。 淡黄的油灯灯光下,两人静静地做着手上的活儿,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抬头看看对方,寂静的夜里,这种无声的陪伴也是温暖的。 …… 连续两天,陆志尧都凌晨3点多便出去了,直到中午才回来,回来吃了饭便休息两小时,接着便上工,很是拼命。 晚上吃了饭也停不下来,接着做各种小箱子。 苏玉兰想起来给他做早饭,可是人已经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幸好他们在村尾,这边有一条大约六七十公分宽的小路,那路是跟隔壁村共用的,平时他们村子很少有人走这边,所以不用担心让熟人碰见。 可第三天回来,陆志尧陆陆续续给了她几十块,苏玉兰原本没数,直接放到了房间的箱子里锁了起来。 到了有天苏玉兰想去镇上买肉食,从柜子里拿钱,才发现这几天陆志尧每天从周国强那边回来,都带回了不少的钱币,她整理了一下,发现足足比之前多了八十块。 陆志尧才做了几天? 好像也就三四天,居然就有八十块了? 不过回想一下,男人好像每天都会从周国强那里拿回来一些板,又有时候是做小箱子,也有时候做椅子,大件的家具虽然没有做,谁能想到那几个东西就能赚到几十块? 苏玉兰有震惊又兴奋,可是这箱子都积攒了将近两百块的钱,有了上次被陆老太偷钱的经验,苏玉兰这次不再随便放了,可是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也不实际,放哪里好呢? 想了想,还是得让男人做个箱子,上把锁才好。 那边的陆志尧跟着二爷学了两天的雕花,学会了简单一些的花纹,虽然浪费时间,但雕花的木块染上色后确实变得更加好看。 二爷扫了扫身上的木屑,说:“陆老三啊,我看你手工还行,这样,咱隔壁镇上有户人家刚好盖了房子想要整套的家具,你看哪天抽个时间,我跟老周带上你一起去,应该两天能弄完。” 陆志尧闻言便点了点头:“可以,二爷你说哪天都可以。” 幸好最忙碌的双抢农忙季已经过去,就算请假一天半天的,大队长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最主要还是能赚钱,他想快点赚些钱,赶在入冬之前把房子盖了。 那二爷看着陆志尧又开始埋头苦干,便问:“对了,这几天你应该都赚了有点钱了?怎地不买辆自行车呢?” 陆志尧一开始是骑一辆破烂破烂的车子,后来周国强看他没车用,便借给了他。但是这陆老三是胜利公社的,从那边过来这里,即便是走山路也要骑上将近一小时,要是自己没辆车子是真的不方便。 陆志尧没有抬头,直接便说:“我把钱都要给了给我家媳妇儿了。” 这么一说,陆志尧觉得应该留着点的,之前还打算给她买一台缝纫车,可是这几天兜里一有钱就把钱给了她,也没想那么多。 在场的男人听到陆志尧的话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年轻,想俺年轻那会也是把钱给了家里的婆娘,谁知道想抽根大头熟都不给半分钱,娘的。现在俺有了钱也留个一两块,不然想喝口老白干都莫得钱了。” “我家婆娘大字都不会一个,给她钱都整不明白,我都给我娘拿着了。”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陆志尧也没参与,只是最后才说了句:“我媳妇儿是城里来的知青,比我会算数。” 在座的几个糙男人一听,立马把手上的烟摁灭了,用鞋尖来回挪了挪。 呸,这天还咋聊? 显摆,这陆老三绝对是显摆! 显摆自己有个知青媳妇儿! 周国强倒也没有觉得吃味,本来,这陆志尧长得还挺俊的。刚去和田水库那会儿还有本地的女同志想要招他入赘呢。 即便娶了城里知青,周国强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 毕竟陆志尧啊,除了成分不好,其他样样出挑。 这么能吃苦耐劳,还怕赚不到钱? 有人便说:“那就问你婆娘要钱去,总不能买自行车都不给钱?” 陆志尧停下了手上的活儿,若有所思道:“我想买架缝纫机。” 不过想买和买是两回事,这自行车和收音机、缝纫机都是稀罕玩意儿,供销社里边几乎一有货便卖个干净,他们这些在村里头的,连影儿都见不着。 周国强嬉笑,“去一趟隔壁镇,到时你想买缝纫机自行车都能有了。” 二爷干笑两声:“再买个收音机应该也还够。” 陆志尧听着大家的话,心想还得要把雕花也学好一点,这样才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 转眼他们生产大队便把双抢的稻谷都给晒干了,接着便是等镇上的粮所进村子里来收公粮。 这天早上苏玉兰把两个孩子安顿好,便让陆家宝带着陆家美上山去打猪草挖野草。 等孩子出了门后,苏玉兰便过去了公社。 陆志尧要帮忙装卸,所以早早便去到了公社。 去到公社的仓库前的时候,仓库前已经站了很多人,而且还能看到了一袋子一袋子已经装好的稻谷对方在那里。 苏玉兰还没走过去,便听到了大队长的大嗓门喊道:“怎么样?算清楚没有?你们这都十几个人,怎地连个数都算不明白?9点钟粮所的通知就要到了!你们人家粮所的同志就收咱生产队的粮食吗?快快快,别站着愣着,帮忙上称啊!” “上完称得记着数算好啊!再来个人算数的,谁会?来帮忙啊!” 这年头除了公社的会计会敲算盘,谁还会算数,过了百的数都要算不明白了。大伙儿蛮力还是有的,一个个都准备着搬稻谷上称。 会计已经拿着算盘已经上阵了,知青社最有文化的宋元博,还有想争取表现的陈丽娟也帮忙着算,不过因为数量太多,他们生产队两百多亩的产量,那稻谷堆积如山的。 他们此刻也算得焦头烂额的,要是再多个人帮忙,应该会好一点。 陈丽娟此刻看着一袋袋的稻谷,那称出来的重量还有小数点的,当即晕了眼。本来她就是想表现表现,可谁想到居然这么难? 不都是整数的吗? 大队长看着陈丽娟那一队才算了人家会计和宋知青的一半,甚至一半都没有,当即就急眼了:“陈知青,怎么样了?你看你这边,算了有没有十袋子?能不能快些?” 可大队长越是催,陈丽娟便越是手忙脚乱的,当即乱了脚步。 可她是读到初中的,不能算个数量都酸不明白啊。 这也太丢人了! 本来她就是想要表现好点,争取拿回些面子。 可要是这都没办法算出来,简直就是无地自容。 大队长一边站在她的身旁看着,陈丽娟一下子连村民报的公斤数也写错了,大队长一看,大嗓门便在她耳旁喊道:“陈知青,刚刚那两带子是一百一十二斤和一百零八斤!你都看些什么的啊?” 陈丽娟忙说:“对不住大队长,我只是听错了,我再算一遍。” 因为写错了数,导致总数也跟着错了,陈丽娟便手忙脚乱开始重新算一遍 大队长从鼻子里嗤出一道气,懊恼极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还有半小时粮所的同志就要到了,这……怎么上交给人家? 正在大队长苦恼的时候,他倏然间看到苏玉兰从远成走来,随即脑袋里好像想到了什么,之前去拿猪饲料,不就是苏知青给帮忙记账的吗? 太好了! 大队长朝苏玉兰那头招了招手:“苏知青,你过来,你接手陈丽娟的账簿,算一算这些稻谷统共有多少斤,咱等会就得上交给粮所了。” 苏玉兰本来便打算过来帮忙的,想不到大队长便率先叫了她,那正好了,也免去了旁人说自己爱出风头的闲话了。 可拿着账簿的陈丽娟便不愿意了,以前上交公粮就从没有过苏玉兰什么事,怎地今年就跑过来了? 陈丽娟忙说:“大队长,这事儿苏知青做不来,她不会算。要是把咱生产队的数目算错了,粮所还得通报处罚,多不合适。” 苏玉兰走到了陈丽娟身旁,看了下她手上的账簿,账上并没有几个数,苏玉兰心算了一下,很快便说道:“现在的总数是一千二百三十一斤六两,陈知青你算算对不对。” 闻言,陈丽娟在另外一张空白的纸张上面,重新演算了一遍,最后得出的数目居然真的跟苏玉兰所说的数目一样! 这怎么可能? 苏玉兰连纸笔都没有啊,她是怎么算出来的?难不成就直接在脑子里算吗? 陈丽娟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玉兰,不可能的! 虽然大家都是城里来的知青,但是陈丽娟听苏玉兰的同乡,也就是陈宝田说过,苏玉兰以前读书那会都是班上的倒数。 看着陈丽娟那惨白的脸色,苏玉兰便问道:“怎么样陈知青?我算得可对?” 那些在上称的同志已经在陈丽娟的表情上找到答案了,纷纷开腔道:“诶,原来苏知青这么厉害,那咱们得赶紧了,你帮着算就行了,陈知青你可别阻碍大家了。” 等上交了粮食,大家就能分口粮了,辛苦了好几天的双抢,好不容易才等到这天,要是今儿个上交不了,又得等明天了! 听到村民说话的大队长直接拿过陈丽娟手上的账簿,递给了苏玉兰,说:“苏知青,算数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的字又工整又漂亮,账目还清晰,给你我也放心。” “不过最重要还是要快些,粮所的人就要来了。” 苏玉兰接过了大队长递来的账簿,也没有理会那脸上青了白,白了红的陈丽娟,当即便开始了算账的活儿。 虽然苏玉兰心算是也可以,不过到底是村民最在意的粮食,容不得半点儿马虎,所以即便只是简单的加法,她也算得特别认真。 大队长和村民看到换了人之后算得比刚才快多了,上称也特别卖力。 有了苏玉兰的帮忙,他们这一边很快便算了第一遍,接着便是会计员做复核工作。 会计员复核过后,发现苏玉兰这边没有丝毫出错,而且那帐记得比他还要清晰工整,当即对她露出赞许的目光:“苏知青,你这帐记得不错,工整又清晰,一目了然的。” 苏玉兰笑了笑:“会计员见笑了,在你面前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苏玉兰深知在这公众场合不能太过夺了别人的风头,尤其是公社的这些八大员。 而会计员听到苏玉兰这么说,当即满意地笑了笑:“不用谦虚,你做得很好。” 原本围观的群众还有点儿不相信苏玉兰的能力,觉得她就是绣花枕头,想不到还真会算账? 这年头会算账还会写字的人都在公社或者是学校谋铁饭碗了! 大家酸巴巴的同时又有点儿不信,毕竟这苏玉兰下乡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贡献过什么,能有什么本事? 但他们又禁不住抬起头想要看看会计员说的帐目是不是真的写的工整又清晰。 有些人站得近,自然就看到了苏玉兰写的账目,虽然只有一长串的数字,还有零星几个文字。 虽然他们不怎么识字,但也能看得出来字是漂亮,账目也是工整的。 看完之后,心里那酸终于化开了些。 也是,大队长又怎么会随便让人来算账呢,肯定是有点实力的。 会计员复核了一遍,老支书又复核了一遍,所有数目都对上了,镇上粮所的同志便开着车来了。 在场的村民纷纷松了一口气。 而帮忙上称的陆志尧结束了自己的活,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媳妇,看到她被众人认可,心里也是替她高兴的。 苏玉兰就好像天上最闪亮的星星,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旁人的瞩目。 原本这是好事,不过陆志尧心底却有点儿发酸。 这样闪耀的光芒,要是只属于他就好了。 …… 等上交公粮的工作完成后,他们生产队便开展了总结大会,顺便安排明天分发口粮的工作。 这次双抢的粮食产量比去年要多四百多斤,虽然不是最多的一队,也没有拖后腿,不失不过。然而这也表明下一季还能有更好的盼头。 总结大会开完了之后,苏玉兰便找到了自己男人,准备和他一起回家做饭。 陆志尧很快便在人群中看到她,然后朝着她走去,“怎么样?累不累?” 要不是人多,苏玉兰还真想挽挽他的臂弯,把头挨过去。 苏玉兰笑了笑:“又不是干苦力活,怎么会累?走,我们回去做饭。” 男人看着她的笑,所有的疲累都烟消云散了,当即跟着她的脚步,准备走出公社。 可还没走两步,老支书便叫住了苏玉兰:“苏知青等一下,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有话跟你说。” 陆志尧和苏玉兰听到老支书的话,纷纷回过头去,只见老支书身旁还站着大队长和宋元博,会计员。 如无意外,这是要对他们今天算账目的工作做奖励了? 苏玉兰跟身旁的男人说:“要不你先回去,我跟老支书去一趟。” 陆志尧闻言,便眯着黑眸睨了眼那宋元博,随后抿了抿唇,那剑眉微微蹩着,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他说:“我在这等你。” 苏玉兰看了他一眼,“嗯,也行,那你等我。”说着便朝着老支书走去了。 …… 很快,苏玉兰便跟着老支书一行人走进了办公室,简单说了几句表扬的话,便拿出了几袋子的面粉,给他们今天算数的同志一人奖励了两包建设粉。 宋元博看着两包建设粉,面上不表,只是礼貌地接过,道了谢。 苏玉兰接过老支书递来的面粉,当即笑了笑:“谢谢老支书,能为生产队做贡献是我的光荣。” 大队长摆摆手:“你们为生产队做贡献,理应有奖励的。就是苏知青你啊,原来字写那么好,数算那么准,不要再藏着掖着的。” 苏玉兰不敢言语,只是看着大队长笑了笑。 以前是原身实力不够,哪里是藏着掖着哟。 宋元博闻言只是目无表情扫了一眼身旁的苏玉兰。 几个人又是客套了一番,客套完,拿了奖励的大伙儿都准备回家去做饭,会计员跟老支书他们天天共事,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 苏玉兰一个女同志也不便久留,便说“老支书,大队长,那我也先回家去了。” 宋元博见状也准备一起走了:“那我也回知青宿舍了。” 闻言,大队长连忙叫住了她:“苏知青,宋知青,你们等会,这次叫你们过来不仅是奖励你们的,最主要还想问你们一件事儿的。” 苏玉兰疑惑问道:“大队长有什么事请直说。” 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事儿了。 老知青伏着腰双手背在身后,睨向两个城里来的知识分子,问:“最近政.治夜校的李老师要调去小学任教了,现在也没人给大伙儿上课,就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担任夜校的老师?” 苏玉兰挑眉,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第41章 第 41 章 第41章 在这年代的农村里头, 这家家户户除了孩子多,便是文盲多了。 其实早在文ge的时候,政.治夜校便开展得红红火火, 隔三差五便会有人组织村里边的村民齐聚到“学校”去学习知识文化、伟人语录,接受教育。 近些年形势开朗,政/治夜校更是开展得比以前更为热烈。 这夜校其实也叫扫盲班,学生大多是十二三岁的,以前没赶上读小学的小少年;还有一些是成年人,以前因为家里穷, 没接受过教育;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上了年纪的中老年年同志不甘落后挨打, 所以也会去上这夜校接受知识教育。 不过这夜校跟普通学校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夜校聘请的教师大多数都城里来的知青同志,他们都上过初高中,有文化, 字写得好。 所以宋元博和苏玉兰被选中当夜校的老师也正常。 他们的字写得漂亮, 数目也算得比他们这些人要好, 会得到大伙儿的认同的。 老支书抖了抖那烟杆子, 干笑道:“你们都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 除了你们现在咱们生产队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刚好这夜校需要两个老师来上,你们就挺合适的。” 大队长怕两人不肯,随即便说道:“两位知青你们尽管放心,给大伙儿上课是会给你们发工资的, 每个月12元。而且也会算工分, 绝不会白白让你们浪费时间。” 苏玉兰敛了敛眉,露出一抹淡笑:“大队长言重了,M主席说过, 咱们广大的知识青年一定要和广大的工农群众结合在一起,如今大队长和老支书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为人民群众办实事,绝不辜负大队长和老支书对我的期盼。” 苏玉兰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自己不仅能挣一份工资,还能不用费力去找书本,夜校那边便会给她提供,让她可以更好地为来年的高考做准备。 何乐而不为? 现在的领导班子就喜欢这种积极分子,所以苏玉兰的这番话让老支书和大队长感到了莫大的满意,当即露出了笑容来。 而宋元博是去年来的知青中公认最优秀的了,所以他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随后老支书和大队长便把提前准备好的聘请文书给他们签名,签完名后,苏玉兰便成了公社的‘编外人员’了。 …… 老支书给他们仔细交待了一番之后,大队长便带着两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出得门来,大队长又说:“李老师下星期才调任,你们这个周末的晚上便跟着李老师熟悉熟悉情况,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跟李老师反映。” 苏玉兰颔首:“明白了大队长。” “好了,这都有点儿晚了,大家回去做饭吃,明儿个记得来领口粮了。”大队长挥挥手便走了,露出陆志尧身边时,对他笑了笑:“陆老三啊,现在你家苏知青要当老师了,我看你也要积极参与到夜校里面当中,学学知识。” 大队长说完便哼着了曲子往外走了。 陆志尧看到宋元博和苏玉兰站一起,越发觉得碍眼,下一秒那脚便不受控制直接迈了出去,直接走到了苏玉兰身旁,那凌厉阴森的眼神却在宋元博身上横扫了几下。 宋元博对上陆志尧的眼神,顿时有些不着头脑,这家伙怎么总是对他这般恶意相向? 可下一秒,浑身冒着一股子火.药味儿的陆志尧便拉起了苏玉兰的手腕。 “晚了,我们回家做饭。”说完,便拉着苏玉兰走了。 苏玉兰被用力一扯,惯性地扑在了他硬实的手臂上,撞得她鼻子都有点儿痛了。本来她还打算跟男人分享大队长让她当夜校老师的好消息,不过这会儿却只能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急促的步伐。 宋元博看着两人已经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包建设粉—— 原本还想让苏知青帮忙做点白面馍馍和面条,这下好了,自己只能做个面糊吃了。 …… 陆志尧一话不说拉着苏玉兰走出了老远,直到走到了上回经过的玉米地才慢下来,同时也放开了苏玉兰的手臂。 苏玉兰揉了揉被男人的蛮力捏红的手腕,也不知道他着急些什么,只是小声嘀咕道:“中午不是做了一盘子的肉,等会儿炒个青菜就可以吃饭了。” 陆志尧闻言,没有回头,径直地在小路上走:“我、饿了。” 借口这么烂。 苏玉兰心里边激动,这会儿见男人脚步慢了些,又有玉米杆子遮住一大半身影,便大着胆子上前去挽住了他的手臂:“你猜大队长和老支书要让我做什么去?” 感受到女人贴上来的软柔,刘志尧喉结滚了滚,身上好像也被那贴过来的暖意点着了一团火,连步伐也跟着乱了,随即干巴巴地问道:“什、什么?” 苏玉兰刚才没听到大队长跟陆志尧说的话,这会儿还在窃喜:“你就不能猜一下?” 陆志尧浑身都不自在,这女人的软柔就像是一团棉花,每走一步路,那团棉花便像是小兔子似的,蹦过来又蹦过去,让他不得不微微侧开了身子,连手指都禁不住攥紧起来。 可苏玉兰好像有感应似的,他越是避开,她便越是往他身上靠,让陆志尧的思绪越是混乱,脑子中只剩下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瞬间升到了云端似的。 “怎么样?你是不是猜不到?怎么不说话?”苏玉兰抬眸睨他,站得这般近才发现这男人是真的高,全然没看到眼底的隐忍。 不过苏玉兰下意识就是觉得男人还有点儿瘦,现在她算是有份‘稳定’收入了,得让他多吃点儿肉食才行。 苏玉兰看他一脸的无辜表情,也不逗他了,便跟他说:“老支书说李老师要调去小学任教了,他让我下周开始去当夜校的老师,真是太好了。” “我到时候去上课还能把大宝小宝也带上,让他们跟着大家一块儿学习,反正多学点总没有错,小宝后年也该上小学了,有点基础就不会茫然了……” 苏玉兰的声音很柔,说话时不紧不慢,那声音每一下都在敲击着陆志尧的心房,听着苏玉兰详细又长远的规划,他的情绪忽然间也慢慢缓了下来,开始细听女人的话语。 而苏玉兰一直买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动,只是轻声地说着自己话。她想要俩孩子都能好好学习,特别是陆家美小宝,一定要当个新世纪独立自主的女生,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这样的人生才不会枉然。 陆家宝作为一个男孩更是要读书了,不能让腐朽的重男轻女思想给蒙蔽双眼,要当一个懂得尊重女同志的男生,让他明白其实女同志也是能撑半边天的。 陆志尧听完女人的话,终于迟钝地点了点头:“那挺好。” “你一个人给大伙儿上课?” 苏玉兰摇了摇头:“教学任务重,不止我一个呢,还有宋知青。” 虽说是生产队组织的夜校,但是上面明确规定,夜校一定都要学政治,学M主席指示,语录;还得知国家大事;更要会赛诗,唱歌戏。 这么多课程,就她跟宋元博其实也不怎么够,但能配备两个老师,他们生产队已经算大方的了。 陆志尧听到‘宋知青’三个字,当即脸又耷拉了下去,可这次也没让苏玉兰看到。 苏玉兰眼看着快要走出了玉米地,便笑问:“尧哥儿,那你会去上我的课吗?” 男人成分不好,家里又穷,只上过短短一段时间的扫盲班,后来因为各种批D,干脆都不去上了。不过这段时间跟他一起读书本,苏玉兰知道男人对知识还是有股子渴望的。 抛开这些,苏玉兰觉得男人虽然没什么基础,但记性好,脑子灵活,就算要学也是很容易的事。 以后自己当夜校的老师了,肯定就没有以前那么多时间单独给他读书,要是他来上夜校就挺好,大家一起学习,还能跟别人讨论讨论。 不过陆志尧却说:“再看,晚上可能要做箱子。”说完,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有点儿后悔。 他在置什么气呢? 明明是想去的,怎么就说了这么模糊不清,还有点不想去的意思的话来? 而这边的苏玉兰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想到了男人现在真的忙到脚不沾地的,要是去上夜校,指不定晚上又为了做箱子得熬到什么时候了,那身体怎么扛得住? 还是另外找时间帮他识字,谁让是自己的男人! 苏玉兰这么想着,又看了眼她的男人。 嗯,俊! 看完又想,也就瞧他俊了,要是换了别个人,她也没那个心思呢。 太阳正挂在山的那头,紫红与灰蓝的晚霞交融汇合到一起,把整片天空都染得柔和纯美,把两人落在田野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 转眼便到了苏玉兰上任夜校老师的那天。 苏玉兰早早便开始做饭,今天做的是豆腐,本来打断做成麻婆豆腐的,不过想到孩子小,吃不得辣,自己等会儿还得去上课,免得呛到嗓子,便大我打算做家常炖豆腐。 这豆腐不是那么的滑,也没有特别白嫩,但却是原汁原味的。苏玉兰把这豆腐改刀切成了小块,放在盘子里。 等爆香了小许干辣椒、花椒和蒜头后,便开始倒入了豆瓣酱和酱油等的调味料后,便加入了豆腐慢炖,除此外,苏玉兰还切了点木耳丝和几片蘑菇一块倒进去炖。 灶膛的柴火旺盛,锅里的菜没一会便开始咕咕咕地滚了起来,即便不用打开盖子,也能闻到那扑鼻的鲜香,陆家宝嗅了嗅,忙说:“闻得我好饿……” 陆家美则问:“娘,是不是今晚就要去上课了?我们真的也能一块去吗?” 苏玉兰前几天就跟他们说了晚上要去夜校当老师,还要把他们都给带上,让他们跟着村里的人听听课。 不过孩子们问了又问,问了几回,苏玉兰都有点哭笑不得了,便说:“把饭吃完就能去。” “哥哥,娘说我们吃完饭就能去上课了,你想不想去上课?”陆家美拉着她哥哥的衣衫,眼睛都要亮了。 陆家宝把柴禾丢尽其了灶膛里,扬了扬嘴角:“是娘第一次给大伙儿当老师,肯定想去上课了!”回答得很是干脆,而且还倍儿有面子似的。 过了一回,苏玉兰把锅里的豆腐给装了起来,陆家宝才小声问苏玉兰:“娘,那爹……他还是在家做箱子吗?爹不去?” 因为夜校的学生是不限制年龄的,陆家宝知道很多人都会去听课,爹这么黏娘,为什么不跟着去呢? 苏玉兰从厨房的门口看了眼在地堂弄木头的陆志尧,笑了笑:“你爹忙,等过一段时间没那么忙应该就会去的。” 这几天陆志尧好像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明明也是那个样,可苏玉兰就感觉到他不高兴! 可明明她被大队长聘请为老师,怎么会不高兴呢? 难不成因为宋元博? 不过她不是已经表明了态度,说了不会理会那家伙的么? 陆志尧这是不相信她? 不过看样子也不像,这几天该亲还是会亲一个,该摸的他也没少动手,就差直接把她拉去玉米地了。 所以,应该是真的忙,想赚钱。 随他。 “噢噢,我还以为是爹害羞呢……”陆家宝两只小手叠在一起捂着嘴笑了笑。 陆家宝则哈哈笑了两声:“阿妹,等会去听娘上课,你不能大声说话知道吗?娘说了一定得安静。” 陆家美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哥哥,我保证不会乱说话的,乖乖坐着听娘的话。” 两个小家伙对今晚要上夜校的课程表现得十分的期待,苏玉兰煮好那炖豆腐之后炒了个青菜,便让他们洗手准备吃饭。 作为夜校的老师,苏玉兰不想迟到。 吃过饭后,陆志尧一声不吭又去捯饬他的木板,苏玉兰看了他一会,也没有耽误时间了,便对他说:“我们大概上课到9点半。” 男人听了只是点点头:“嗯。” 苏玉兰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时间应该不早了,还要去课室做些准备,便带着两孩子朝着生产队的夜校走去。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原以为女人会再问一问他的,想不到问也没问就这样拉着孩子就走了。 他顿时觉得烦躁,倒了满满一杯水猛地灌了下去,凉水漫入了喉咙,总算是舒爽了些许。 但看着女人和孩子的身影越走越远,慢慢缩成三个黑点,他的心便越来越乱,甚至还漫出一股股的燥意,让他烦闷得很。 …… 夜校不在他们村,而是在两条村的中间一座红砖瓦房,是县里书记员批钱下来起的。 教室门口有一个牌子,白底黑字写着:胜利大队政/治夜校。 里面位置比较大,摆放了长条木凳子,密密麻麻的一排一排。讲台上有一块三尺宽六尺长的涂黑板块,还有个双人书桌的讲台,讲台有两个抽屉,里面应该放着一些教学用具。 讲台后面还有也一个上了锁的小房间,大队长说里面摆放的是一些书本,各种各样的书都有,相当于生产队的图书馆,不过只有老师和公社的领导才有钥匙。 苏玉兰把两个孩子安置在第一排,对他们说:“你们就坐这里,要等大家来娘才能讲课。” 陆家宝和陆家美都乖乖地点了点头:“娘,我们知道了,我们不会乱跑的。” 因为怕孩子上完课困,苏玉兰帮家美洗了澡再过来的,小家伙略长的头发有点湿湿的,因为刚刚洗过澡的原因,脸蛋还红扑扑的,特别可爱。 苏玉兰忍不住出手掐了掐她的小脸蛋,陆家美也只是咯咯的笑,让苏玉兰心情大好。 她把书本放在讲台上,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讲台的抽屉锁,拿出了里面的□□笔。 随后她便拿着粉笔走出了门口,在小黑板上写上:【今晚理论学习——《伟大的创举》】,写完便走回了讲台。 苏玉兰在空闲的时候已经做好的教案和备课资料,所以这会儿只是拿出了夜校的生生名单来看。 虽然很多都是熟面孔,大家可能都在上工时见过,不过大家都只是叫什么老大老二老三那样子叫,所以苏玉兰还是要提前熟知一下班里同学的名字。 没多久,课室便开是陆续来人了,见到了教室有人来,苏玉兰便点燃了两盏汽灯。 偌大的教室一亮,早早到了教室的村民一眼便见到了苏玉兰穿了件白衬衣,扎了个矮矮的马尾,一丝不苟的。手上还捧着本书,乍一看还真有人民教师的仪态。 苏玉兰的身材本身就比较纤瘦,而且肤色雪白,一双大眼睛又圆又黑,即便是寻常的白衬衫,但穿起来就是比旁的人要好看一些。 倏然,站在讲台的苏玉兰抬眸朝讲台下的村民微微一笑。 大伙儿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是好看很多! 有人甚至还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城里人就是城里人,一看那气质就是不同。” “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看着就一身的书卷气。” 有人就忍不住酸了:“得了你们,怎地李老师任教的时候你们不说?还不是看人家俊!俊又怎么样?谁知道水平咋样呢。” “可不是,这苏知青来了咱们胜利大队都有几年了?以前可没听说过她实力强呐。” “要俺说啊,要真有文化,也不会嫁给那泥腿子陆老三了。” 这会儿,某个角落顿时响起了阵阵笑声。 其实夜校的大伙儿早早便知道了李老师要调任,后面将由下乡知青宋元博和陆老三家婆娘苏玉兰来担任夜校老师。 有些人听到有宋元博这个公认的知识分子,当即表示认同;但也有些人知道给他们上课的还有陆老三的婆娘,又暗地里表示不是那么服从。 毕竟啊,那苏知青也来了他们胜利大队有几年,也没感觉她哪里特别有文化,他们听到的更多是苏知青长相俊,嫁了村里汉子后好吃懒做,经常被婆家嫌弃之类的闲话。 虽然那天上交公粮有人在场目睹了苏玉兰的实力,但更多的人是没有见到的,从而有人暗地里不服气,却不能不去上课。 苏玉兰只是扫了一下角落的位置,没有说话。 站在这讲台,她就是一个教师,要用实力说话,而不是用这‘教师’的权威。 用实力,才能真正服众。 …… 知青宿舍的陈丽娟早就听说了苏玉兰和宋元博要当夜校老师的事情了。 她不服,非常不服。 原本这该是她拿到的香饽饽,要是苏玉兰在上交公粮那天没有出现,有她什么事儿了?大队长和老支书找也是找她来当老师! 陈丽娟越想心里的火便越发大了,甚至还怀疑苏玉兰是提前知晓了夜校李老师要调任的事情,所以在上交公粮那天才会特地出风头! 然后出完了风头就跟老支书和大队长提起要当夜校老师的事儿了,一定是这样! 陈丽娟想到这本应是落到她头上的好事,却突然被苏玉兰截了胡,顿时妒忌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了。 可是苏玉兰又有什么资格当老师呢? 据她所知,苏玉兰好像比她还要念少了两年书,上学那会也没听说能考什么好成绩,她能胜任这份工作么? 所以在苏玉兰要上课的这晚,陈丽娟也跟着村里的大爷大娘去了夜校。 不过知青宿舍的知青都会在晚上去上课的,可陈丽娟觉得这上的是扫盲班,便偶尔才会去上。 这才刚到门口,便听到了教室里面热热闹闹的一片。 而那苏玉兰则是站在讲台上,穿了一身白衬衣,面上是严肃但不失恬静的表情。 一直以来,苏玉兰的样貌都是她最为妒忌的一样。 如今的她,站在那讲台好像一个城里的大家闺秀,半点儿村妇的落魄样都跟她不沾边。 陈丽娟没有多看,反正越看就是越气的,因为这会儿已经越来越多人了,她只能在最后一排找位置,可抬眼一看,便看到了之前跟陆志尧打过架的老王家的男人。 这个是王家的老大,此刻抱着手臂,一脸不快地晲着台上的苏玉兰。 这时候苏玉兰看着人都差不多来齐了,便道:“好了,都差不多来齐了,我们现在上课。我是夜校的新老师,苏玉兰……”苏玉兰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教师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比较认真听课,热爱学习的,此刻认认真真听着苏玉兰讲话。 可陈丽娟看着苏玉兰那装腔作势的样子,便一肚子火,忍不住主动跟大老王搭讪道:“诶同志,你也来上课啊?” 大老王原本就不想来的,是家里的婆娘非要自己来,此刻听到陈丽娟的问话,只是鼻子里闷哼了一声。 陈丽娟便说:“同志我今天看你你五更天就起来上工,晚上还得来上课,真是太积极了。” 大老王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俺可不想来!识那么多字干撒!” 陈丽娟挑眉:“那是的,尤其是现在还换了老师,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好大家,哎……”说完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陈丽娟不提就好,一提这新老师还是那陆老三家的婆娘,顿时就来了火气。 那次跟陆志尧打架,受了伤不说,他和老弟的婆娘都被大队长禁止去上工,白白少了几十个工分和工钱,可气死他了! 恰好是这时,讲台上的苏玉兰说着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开始今晚的课程,请大家打开书本。” 大老王被身旁的陈丽娟喋喋不休吵得耳朵嗡嗡的,忽然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扯着个粗嗓门就喊道:“上上上,你说俺们就一耕地的农民,天天都是跟田地打交道的,你倒是给老子说说识那么多字有啥用?” 大老王的话一出,整个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玉兰站在讲台上,遥遥地看了一眼那一脸不服的大老王。 这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苏玉兰在数十人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大老王的位置上,整个教室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大伙儿都屏住了呼吸,看苏玉兰接下来会怎么痛骂这个扰乱课堂纪律的大老王。 可是苏玉兰只是从容不迫地从教室的角落捡起了一个被剪得七零八碎的袋子,放在大老王的面前,一字一顿问:“既然这位同志说识字没用,那你来说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料,效用是什么?” 大老王顿时被苏玉兰的一句话呛得哑口无言,脸上浮现出尴尬又愤怒的表情,死死盯着苏玉兰。 苏玉兰嗤笑了一声:“要是识字没用,那你怎么管理庄稼?” 大老王尴尬极了,随口便扯道:“这不就是尿……尿素吗?你唬谁呢!” 大老王一说,整个教室顿时哄堂大笑,有人便喊道:“王同志,这是养猪的猪饲料啊!” “哈哈哈,猪饲料都不认得,还敢说识字没用。” 苏玉兰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了一张报纸,搁在老王的面前,说:“你说识字没用,那以后你要怎么看报纸?怎么看时事知国事?怎么参与到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当中?” “这是六月份上海市黄浦江上第一座公路胜利建成通车的报道,别人都在不停的前进,而王同志你还寸步不移。” “王同志,我说你可以不学,但是请不要影响其他热爱学习的同志们!” 说完,苏玉兰还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那缩在一旁的陈丽娟,随后走回了讲台。 而教室里的村民看着苏玉兰那挺拔的背影,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42章 第 42 章 第42章 这个年代的群众大部分还是热爱学习的, 很多人即便白天里上工辛苦,晚上还是坚持来上夜校,有些人甚至饭都来不及吃把饭带到教室外, 靠着窗边一边上课一边吃饭。 像老王那种因为个人恩怨而故意找茬的也不是没有。 但个人行为要是影响恶劣,村民都会齐齐团结起来,一致批评。 “王同志,大家上课的时间都不够,你还在这闹事,也太说不过去了!” “可不是!不识字你咋看报读信?不识字你咋认肥料农药?你太落后了!” “王同志你要是再扰乱课堂秩序, 我们就要告发到大队长那去了!你不想上课, 也别扰着大伙儿啊。” 那大老王听到教室内的村民开始针对着他, 他当即也是又尴尬又无地自容,一张黑脸直接气成了黑红色,胸腔涨得鼓鼓都是气。 群众的声音越发多了起来, 那批评的目光好像利剑一般飞啸而来, 大老王恼羞成怒, 当即扯着嗓子喊:“不上就不上!老子不稀罕!”说完便甩了下衣袖, 走了。 教室里的村民看捣乱的人走了, 嘀咕了几句也就没有再说话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候苏玉兰讲课。 苏玉兰也对大老王的离开全然不在意,他不学习是谁的损失任何人都清楚,不必要再多废唇舌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苏玉兰看课堂已经安静下来,随后便翻开了自己的书本, 该上课还是得上课。 而还坐在教室里面的村民, 都是对知识非常渴望的,大家听到苏玉兰开始讲课,已经把刚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 开始专心致志小学习。 苏玉兰讲完了课本的原定进度后,又拿起了从公社那边取得的报纸,说:“咱们今晚的课程就讲得差不多了,我在公社那边拿到了今天的报纸,剩下的时间我就给大家念念报,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这听听,要是赶时间回家去也可以提前离开。” 教室里的村民一听苏玉兰还给他们读报,以前的李老师可从没有过,顿时就更加兴奋了。 “苏老师,我不赶时间,我要听。” “这还早着呢,先听听报纸。” 苏玉兰看到大家这么积极的态度,随后便在黑板上写上了报纸上的几个重大新闻题目。 每读一个新闻之前,苏玉兰便解释一下新闻发生地的所在位置,顺便普及一下村民对祖国山河的大概位置。 这一举动更是让教室内的学生为之振奋! 因为他们这种小村庄是没有地图的,如果要看国家地图册就要去县里的图书馆,一直以来大家对地理位置都是有点儿空白的。 有了苏玉兰的一番解释,都了一点懵懂的了解。 虽然现在不少人买了收音机,公社也会用大广播播放,但很经常在上着工,听了上句忘记听下句,总归没有现在听得清晰些。 而且苏玉兰的普通话本身就标准,声线还特别干脆清晰,好像那泉水涓涓细流的声音,在这炎炎夏日的夜晚里,给人清冽的舒爽感。 读完了报纸上的重大事件后,苏玉兰便朝教室的村民淡淡一笑:“好了,这堂课上到这里,下课。” 这时,有人便喊道:“谢谢苏老师。” 苏玉兰:“应该的,知识的海洋是无边无际的,希望大家不要停下学习的脚步。” “苏老师,我们会好好学习的。”众人异口同声道。 苏玉兰只是对着大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讲台上的粉笔和书本都收拾整齐。 教室里的人也收拾好自己的书本,三五结伴陆陆续续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笑谈刚才报纸上的新闻。 人走得差不多了,苏玉兰便从讲台上下来,此时大队长和老支书则从教室的门口走了进来,笑呵呵道:“苏知青,你的课很精彩,看来我们都没有看错人,早就知道你是可以的。” 大队长:“你看,大家今晚都非常积极,看来大家对知识的渴望还是非常深刻的,我跟老支书商量了一下,我们明儿个就向县里的书记申请一张国家地图册,以后你还可以给大家讲讲地理知识。” 苏玉兰:“那自然是好的,谢谢大队长和老支书了。” 老支书:“客气什么,都是为了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做努力!苏知青,你说得好!” 看来老支书和大队长都瞧见了今晚大老王闹事的过程了,那更是好了。 坐在第一排的宋元博也由衷地赞许道:“苏知青的课确实讲得很精彩。” 甚至让他有点儿压力,明晚轮到他上课要是村民们不满意可咋办? 因为苏玉兰有孩子,怕不是每晚都有空,所以他们便商量好轮流来上课。本着女同志优先,宋元博便让苏玉兰先给大家上课,想不到苏玉兰会表现得如此优秀。 没有半点儿怯场,也没有被大老王给捣乱了课堂的纪律,该上课还是认真给大家上课。 而且想不到苏玉兰的知识面还这么的广阔,让他都感到自愧不如。 不过有了苏玉兰的借鉴,也为他明晚的课程提供了不少的灵感。 总归还是得感谢她的。 苏玉兰看了眼收拾着书本的宋元博,随后朝他颔首致谢。 现在两人算是同僚了,以后少不得商量,还是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才好。 大队长看时间不早了,便说:“好了,都晚了,赶紧回家睡觉去。” 苏玉兰点点头:“那我先带孩子回家了。” 那坐在最后一排的陈丽娟听到老支书和大队长对苏玉兰说的话,当即收拾了书本,跟随大队走出了门口。 …… 苏玉兰走下了讲台,朝着两孩子走去,而陆家美此刻已经靠在了陆家宝的腿上睡着了。 陆家宝朝她无奈地耸耸肩:“阿妹说她好困,睡一刻钟便醒,不过她都睡了好久了。” 苏玉兰朝大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辛苦我们大宝了,来,娘把小宝给背着,我们回家。” 李荷香还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本,此刻见到了苏玉兰手里还拿着书,又要背着家里的女儿,便飞快地揽起了自己的书,朝着她走去:“苏老师,要不要我帮忙?我帮你拿书可好?” 李荷香突如其来的帮忙,让苏玉兰愣了下,手里的书是她刚才没上课之前在后面的图书室挑的,有好几本,想着空闲的时候看。 苏玉兰还打算让陆家宝帮忙拿一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陆家美挨着他睡了一会,手脚还麻,这会儿走路都有点儿跄踉。 “不用了,我住得有点儿偏,等会你一个女同志回家去也不安全。”苏玉兰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没事,我骑了自行车来,就停在外头。”李荷香直接接过她手上的书本:“其实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苏知青你的。” 苏玉兰见对方已经接过了书本,也没有拒绝了,便道:“那先谢过李同志。”苏玉兰两手伸到背后兜着陆家美,又问:“你有什么问题想问?” 李荷香是隔壁村的,所以也在他们胜利公社的夜校上课,苏玉兰刚才留意了一下,这李荷香是真的很认真上课的那种,也是比较早来到的一批,来到了便霸了第一排的位置来坐。 虽然知道她也暗地中喜欢宋元博,不过这姑娘上课的时候倒也没有浪费时间去注意宋元博,反而是目不转睛看着讲台。 李荷香听到苏玉兰这么一说,便扬起了一笑,又连忙拉过落在身后的陆家宝,把他放到了自行车的后架上。 她一边推着车,一边向苏玉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几道身影边说边朝着昏暗的夜色中走去,宋元博挠了挠头发看了两眼,便拿出了苏玉兰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了讲台后面的图书室,趁着有时间为明晚的讲课内容做准备。 …… 李荷香和苏玉兰走到了茅草屋的地堂前,李荷香还想拉着她继续问问题,不过原本就在地堂上的陆志尧已经率先朝着她们走来了,还接过了苏玉兰背上的陆家美。 他问:“家美睡了?” 苏玉兰只点点,随后接过了李荷香手上的书本,说:“李同志,谢谢你的帮忙了。” 李荷香这时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只是说:“苏知青客气了,是我谢谢你的解答才对,我都大概明白了。” “那……我先回村里了,下回见。” 苏玉兰这会儿觉得李荷香人还挺不错的,便笑了笑说:“骑车小心点,走大路回去。” 李荷香熟练地骑上了车,跟苏玉兰摆了摆手:“我晓得的,苏知青再见。” 陆志尧看了眼李荷香的背影又收回了目光,问身旁的女人:“我先把小宝放回床上,你先去洗个澡。” “热水我已经帮你舀桶里了。” 苏玉兰听着男人贴心的话,趁着夜晚没人看到,蹬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甜丝丝道:“谢谢陆同志。” 不知怎么地,比起尧哥儿,陆志尧却觉得‘陆同志’这个称呼更让他心跳加速,也不管此刻肩膀上还熟睡的陆家美,单手拉过甜得蜜里泡糖的女人,然后狠狠地在她唇上吮了一下。 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睡得不知道天昏地暗的小娃娃,苏玉兰差点儿就被这男人给吓着了,忙推了推他:“孩、孩子……睡了,别弄醒……” 陆志尧感觉到身上的孩子动了一下,随即放开了苏玉兰,哑着声道:“先去洗澡,你也累了。” 苏玉兰点点头,没有再看他,飞快地逃离了男人炙热的目光范围内。 这男人!真是太引.诱人! 陆志尧看着女人仓皇的背影,唇边勾了勾,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这时,被当作隐形人好一会的陆家宝小声道:“爹,我也还没洗澡……” 陆志尧垂眸看了眼自家儿子,随后说:“等你娘洗完你再洗。” “爹,我好困,你能不能帮我洗一次?”说完,陆家宝还真打了个哈欠。 早知道就吃完饭那会先洗澡了,谁知道会这么晚。 陆志尧抱着陆家美朝着茅草屋走去,拒绝道:“自己洗。” 陆家宝垂头丧气地跟在陆志尧的身后,小声地嘀咕道:“那我让娘帮我洗……” 正当陆家宝左盼右盼他娘洗完澡出来之后帮他洗澡,在看到苏玉兰从澡房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扑了上去,喊道:“娘,你可不可以帮我洗……” 话还没说完,陆家宝的衣领便被人往后一拎,一道低沉的声音便从身后落下:“你娘累了,爹帮你。” 苏玉兰用毛巾擦着湿哒哒的头发,摸了摸陆家宝的头,笑道:“乖,娘吹一下头发,你爹帮你洗。” 陆家宝:“……”刚刚他爹明明说不帮他洗的。 …… 此后几天,苏玉兰都带着两个孩子去夜校,虽然一开始跟宋元博商量好一人上一个晚上,但是后来教室里的村民纷纷在宋元博讲完之后又让苏玉兰给他们读诗词,读报纸。 比听收音机还来劲,后来干脆两人便分工合作,一个晚上分两部分,宋元博给大家上政治理论,苏玉兰便给大家上文化知识。 才短短的一个星期,夜校的人数又增加了十几人,教室里不够凳子,村民便从自己家搬过来,就是为了听两个知青给大家讲课。 这恰逢是夏耕的时候,苏玉兰有时候去田里下工,歇息时便用树枝在泥土里教村民写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地教,大家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有文化又亲和的苏知青。 有了苏玉兰每天的教学,大伙儿在夏耕插秧的那几天也变得倍儿有力,想着等插秧过后又可以天天晚上去夜校上课了。 而李荷香在这短短的几天中,和苏玉兰越发亲近了起来,比起去找宋元博问问题,李荷香更喜欢跟苏玉兰分享自己的想法。 李荷香觉得在女同志面前不需要太拘谨,而且同是女性,李荷香实在太佩服苏玉兰有些关乎乡村里重男轻女的看法了。 这天,苏玉兰给大伙儿上完课之后,李荷香又推着自行车跟她一同走回去茅草屋,就只有这短短的十来分钟,李荷香才能跟苏玉兰单独探讨。 而陈丽娟看着李荷香现在居然跟苏玉兰好上了,顿时火不打一处来,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进了夜色中,拳头攥得紧紧的。 苏玉兰和李荷香回到了茅草屋前,便又看到了陆志尧在做箱子,李荷香这几天来得多了,也会跟陆志尧打个招呼,这会儿禁不住问:“陆同志今晚又在做箱子啦?” 陆志尧闻言,便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朝着女人走去,接过她手上的书本。 李荷香来了这么多天,发现陆志尧每晚都是这样子的,不论苏玉兰是背着孩子还是抱着轻一些的书本,他都会第一时间停下手上的活儿,接过苏玉兰手上的东西。 李荷香之前就在大街上曾见过这两公婆恩爱的场面,虽然知道他们恩爱,可不晓得陆志尧这个糙汉还会这么细心。 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陆志尧接过苏玉兰手上的书本才应道:“嗯,没什么事做便做些箱子。” 李荷香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不去上课,不过想想还是没问。 毕竟陆志尧家的成分不好,以前就听说曾村里的人要挟不准他去上学,这要是问了不就是在人伤口上撒盐么! 苏玉兰知道李荷香没什么坏心眼,不过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陆志尧在外面给人做木匠的事情,平时没什么人会在这边往来,所以陆志尧才会在地堂做箱子而已。 她便笑说:“我们准备盖房子了,所以打算趁着有空便先做些家具。” 李荷香闻言,也是替他们高兴的,忙说:“那挺好的,还可以省些钱呢。”这年头做家具可不便宜,要是整屋子的家具做下来,就是最普通的木材都要五六百块钱。 说着,李荷香看了看那箱子,发现陆志尧的手工活儿还挺不错的。 等李荷香走后,陆志尧才拉着女人问道:“我们够钱盖房子了?” 他都没什么概念,平时有钱了便拿回家给苏玉兰,他没有过问过。 苏玉兰听到男人的问话,左右看了看,随后拉着他走回了屋子,打开了男人前几天给她做的香樟木新箱子,说:“你自己数一数,看看够不够。” 女人说话时的眼睛都是带着笑意的,弯成了一道新月,甚是温柔。 在夏耕插秧前几天,陆志尧一连两天都请假去了隔壁镇给人做家具,回来的那天一下子便带了四百多块回来,之后陆陆续续又带回来一些十来块,二十来块的‘小钱’。 这已经积累了一个多月了,加上自己原来的那些,已经有九百多,将近一千了。 男人听到苏玉兰说了个准数,随后摇了摇头:“还差点儿。” 苏玉兰疑惑地看着他:“还不够吗?我问过姚大娘了,她那所房子连上砖头,泥水砂石木头,人工等等用了大概两千多点。” “不过姚大娘的房子大,我们的小一点,而且我打算要个院子,主屋就不建那么大了,院子的围墙我们就自己和泥,做土坯墙行了,一千块应该足够的。” 陆志尧拉过女人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沉着声道:“再等等,我过几天还有一个活儿,这几天我先去看看砖头什么的。” 陆志尧觉得还不够,他还有打算,不过并不打算告诉苏玉兰。 回来这里这么久以来,陆志尧还是第一次有了小心机,有了不想告诉她的事情。 不过,陆志尧想,女人知道后应当会喜欢的。 …… 这晚,苏玉兰如往常那样带上两孩子去夜校上课。 陆志尧看着女人走远的背影,心里边还是有丝丝的不舒服,想要跟着去,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是自己也能坐在夜校的教室里听她讲课,那该是多美好的事情。 比女人私底下教他读书还要让人愉悦。 因为那站在讲台上闪闪发亮的老师,是他的女人。 不过女人和孩子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了,陆志尧只能从屋里搬出几件木块放在地堂,准备继续做柜子。 陈丽娟看着苏玉兰已经走远,便捧着她刚刚煲好的红豆沙和走到了陆志尧身旁:“志尧大哥,玉兰去上课了吗?哎哟,我还想着玉兰天天讲课嗓子不舒服便给她煲了点红豆糖水。” 陈丽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从陆志尧身上下功夫更好,人人都说苏玉兰会做食物,那她也不差,再说了,苏玉兰以前那么懒,厨房都不进几次,是谁做的还不知道呢! 说不定是志尧大哥做的呢! 陆志尧听到陈丽娟的声音,皱起了眉头,阴森地看着她。 陈丽娟对上陆志尧的眼神,顿时呆愣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志尧对她越发的冷漠。 明明去和田水库之前并不是这样子的。 陈丽娟不服,连忙倒了一碗出来,说:“既然玉兰不在,那志尧大哥你尝一尝。” 眼看着装了满满一碗已经熬成豆子粉末的红豆糖水已经递到了陆志尧的跟前。 只是下一秒,陆志尧一抬手,直接把那碗甩在了地上,那红豆沙的糖水淋了陈丽娟一手,因为是刚刚煲出来不久,还有点儿烫,陈丽娟当即被烫得“嗷——”地一声惨叫。 只见陆志尧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后阴森道:“滚——” 陈丽娟捂着那烫得刺痛刺痛的手背,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志尧:“志尧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好心给你……” 刘志尧忽然站了起来,隔着些许距离,居高临下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滚——” 陈丽娟狠狠地咬着唇,对上陆志尧那阴森的眼神,顿时也有点后背着凉:“志尧大哥,你……” 不行,陆志尧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看来什么办法都不行了。 陈丽娟也就阔出去了,咬着牙齿道:“志尧大哥,你对苏玉兰那么好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宋知青,她去夜校教书每夜里都跟宋知青眉来眼去你知道吗?在你回和田水库那天苏玉兰就是打算像陷害你娶她那样,想让宋知青……” 话还没说完,陈丽娟的脖子就被一阵强劲的力道被掐住了,两腮顿时便传来了骨裂般的疼痛,就连呼吸也在那一刻好像戛然而止—— 陆志尧的声音从头顶森然地传来:“不想死,就闭嘴。” 陈丽娟已经呼吸不上来了,艰难地伸手抓些东西,但什么都抓不到,难受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一样。 缺氧的感觉让她浑身无力,甚至有点想呕吐的感觉,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陆志尧手上的时候,那股力道突然间便放开了来,让她猛一下跌落在地,顿时就重重地咳了起来。 一道阴森得好像地狱使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陈丽娟浑身颤了颤。 “你要再敢说她任何一句不好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第43章 第 43 章 第43章 陆志尧不想跟陈丽娟纠缠, 但偏偏这人还碰了他的逆鳞。 他可以容忍别人说自己的不是,甚至打骂自己,但要是伤及到苏玉兰, 他便对谁也不客气。 上一次陈丽娟在村里散播陈宝田和苏玉兰的谣言,要不是因为苏玉兰说过不给他跟陈丽娟说话,他早就去教训这人一番了。 虽然他没去找她麻烦,可不代表已经忘记了那事。 既然今晚她还送上门让他给教训,那他也绝不轻饶。 陈丽娟重重地咳了好几下,止都止不住, 在昏暗的视野中陆志尧那狠戾的眼神就像是鬼厉般阴森, 让她连连就着水泥地往后挪动了几下。 陆志尧再次问道:“明白了?” 陈丽娟牙齿都禁不住打起颤来, 那仿似已经被掐断的喉咙艰难地发出了一个“嗯”的声节,随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了起来,往知青宿舍的方向跑了。 看着陈丽娟如同见了鬼一般, 连那一瓶子的红豆糖水也顾不上拿, 跌跌撞撞地跑了, 他也没再理会, 只是伸出一脚, 把陈丽娟落下的饭瓶踢到了地堂旁的田地里,之后又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可是看着那一堆木板,顿时就心情全无。 陆志尧抬头看了一会天空,骤然想起了苏玉兰在晒谷场给他们讲过的关于宇宙的知识。她还曾经说过,知识也好像这无边无际的太空, 活到老学到老, 什么时候都不迟,但独独不能停下学习的脚步。 陆志尧收拾好地上的木板,拿回去茅草屋里, 随即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换了衣服之后,陆志尧打开了床柜桌子的抽屉,只见里面安静整齐地摆放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等你。 落款:玉兰。 纸条没有时间,也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时候给他准备的笔记本和笔。 她是不是已经等了自己好久了? 想到自己竟然错失了这么多的时间,他非常的心痛。 看着字条上女人的字迹清秀工整,跟他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小心翼翼地把那薄薄的纸条夹进了笔记本里面,然后拿着笔记本和笔脚步飞快地走出了茅草屋,那高挺的身影渐渐地漫入了黑夜中。 …… 陆志尧去到夜校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热闹得不行,闹哄哄的一片,他远远地看着教室里面的情形,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穿着白衬衣的苏玉兰。 她真的很美,那种娴静的美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明明每日里都会见着,可在夜校这种热闹的场合中遥遥看着她,好像更令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恰好这时有几个同志上去讲台不知道跟苏玉兰说什么,女人唇边挂着一抹礼貌的笑容,垂着眼眸看向那几个同志拿来的书本,随后粉唇微启,缓缓地对身旁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志尧就这么站着看着,直到那几个同志下了讲台,触不及防之间,便对上了苏玉兰那惊讶又雀跃的眼神,好像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唇边的淡笑逐渐变成了一个张扬的笑,只不过也如同他一样,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那眼神越发的炙热。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倏然在他身旁响起:“陆同志,你也来上课啦?怎么还不进去?” 陆志尧收回了目光,微微垂着脑袋,手指不自然地攥紧了那崭新的笔记本。 李荷香把自己的自行车打起了脚架,随后走到陆志尧身旁,目光扫了一下他手上的笔记本,随后直接道:“陆同志,进去,别在这站着了,很快就要上课了。” 陆志尧被李荷香好意的催促,随后迈开了沉重的脚步,在苏玉兰温柔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教室。 李荷香跟陆家的大宝小宝已经熟了,所以会让他们帮忙着霸位置。 李荷香便直接带着陆志尧走到了第一排,她昨晚让陆家宝霸占的位置上。 教室内的村民看到了陆志尧高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教室内,顿时安静了几秒,但随后开始了窃窃私语,一个个的都看着陆志尧。 陆志尧硬着头皮在李荷香的指示下坐到了大宝身旁,陆家宝看到是自己爹来了,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说:“爹,你也来了!” 陆志尧点了点头:“嗯。” 苏玉兰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目光,同时也收敛起唇边的笑意,用手遮了遮嘴唇,清了下嗓子,扬起声音说道:“上课时间差不多到了,大家抓紧时间找位置坐下。” 有些年老点,思想又迂腐的老年人对陆志尧的出现感到有点不高兴,可这教室里坐着的更多是年轻一些的小伙子小姑娘,他们则不是那么介意。 而且陆志尧还是他们苏老师的男人呢。 看在苏老师的份上,很多人都没有再对陆志尧投去好奇的目光。 所以苏玉兰这么一说,大家纷纷安静了下来,翻开了书本。 比起浪费时间去批评别人,还不如珍惜点时间来学点别的知识了。 …… 李荷香把位置让给了陆志尧,随后便打算走下去后排找位置,第一排是不可能有位置的了,早早便被人坐了。 但刚好在往后面走时,那坐在第一排的宋元博忽然喊住了她:“李同志,你没位置坐是?”问完,他便收拾起自己书本,说:“那你坐我这里,我反正等下也要给大伙儿上课。” 李荷香听着宋元博的话,心里乐开花了,也没有半点矫情,直接道:“那谢谢宋知青了。” 宋元博随即站了起来,“没事,反正等会我也要讲课。”说着便离开了座位,找了张小凳子,在讲台旁的角落坐了下来。 李荷香看着宋元博的身影,唇边扬起了一抹甜丝丝的笑容来,宋元博恰好对上她的目光,也朝着她点头笑了笑。 李荷香想着这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感谢’一下宋元博的帮助了!她突然觉得陆志尧今晚的到来,居然还帮助了自己,真是意外之喜。 …… 讲课的过程都比较严肃,陆志尧一开始的不自在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然后认真地听着苏玉兰讲课。 难怪这段时间大家都这么踊跃来上课,苏玉兰的课讲得确实很好,而且很经常还会说一下典故,增添了不少乐趣,上课也就没有那么枯燥。 直到下半堂课,苏玉兰和宋元博交接,两人一同站在讲台前,一个俊朗知识青年,一个娉婷秀雅的俏姑娘,这么一看,仿似很是般配的。 陆志尧攥紧了手指睨向讲台上的两人,明明苏玉兰并没有跟宋元博说话,只是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可两人站在一块的画面就是刺痛了他的眼。 恰好这时苏玉兰淡淡地朝他看了过来,那粉唇好像微微上扬了些许。 陆志尧那烦躁的心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宋元博看苏玉兰已经收拾好课本,便对教室里的人说:“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讲一下如何造句。” 因为一天就一晚两个来小时的上课时间,中间大多是不休息的。 来上课的人都会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听课,所以无论两个老师教的是什么内容,大伙儿都竖起了耳朵,该记不记的也不会嫌浪费笔墨。 一晚上的课程几乎没有浪费半点时间,课程结束后,大伙儿还觉得意犹未尽。 宋元博收拾着讲台上的书本,倏然看到了最底下还压着苏玉兰自己手写在笔记本上的教案,随后便一并收拾了,准备还给苏玉兰。 宋元博朝着苏玉兰的方向走去,因为教室没有座位了,苏玉兰也是坐到了他刚才做的位置上。 宋元博拿着她的教案,递了过去:“苏知青,这是你的笔记本——”话落,一只小麦粉色的手便从他的身侧接过了那笔记本,速度之快,让他愣怔了一下。 苏玉兰看着陆志尧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还抢着接过宋元博递来的笔记本,顿时有点哭笑,这男人在干嘛啊! 就连宋元博也是一脸的疑惑,又无辜,因为陆志尧又用那种狠戾又阴森的眼神看着他了,总让他后背都一阵发凉,可自己明明也没做过什么,做的最过分的就是问他们要不要卖点食物给他。 宋元博看陆志尧接过了笔记本,便摸了摸鼻子:“那我先回宿舍了,明晚见。” 陆志尧面无表情道:“谢谢。” 苏玉兰从陆志尧的身后歪了个头出来,侧着身看了眼离去的宋元博,又抬眸看着陆志尧。 刘志尧那脸上的表情耷拉着,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苏玉兰扯了扯他的衣袖,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收起那浑身的刺儿,说:“我收拾一下。”说完,便走回了刚才坐的位置上。 因为教室里还有不少的村民,苏玉兰也不好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让男人顺便收拾一下陆家宝陆家美带来的东西。 陆家美今天倒没有睡着,不过也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小家伙还吵着不愿意走了,陆志尧耐着性子便把她放到了背上,准备把她背回家去。 苏玉兰上了都有大半个月的课了,终于盼来来自己男人也来上课。 此刻一家四口走在洒满了月光的村庄里,即使一句话不说,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苏玉兰一手拉着陆家宝,一手挽着男人的手臂,说:“今晚我很高兴。” 陆家宝不明白娘高兴些什么,随即便问:“娘,是因为今晚我答对了宋老师出的题目吗?” 陆家宝这么一说,苏玉兰便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音来,说:“对啊,我家大宝真聪明。” 宋元博今晚还给大家讲了数学课程,陆家宝才6岁,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已经会答两位数的算法了,他以前还从没学习过,已经会答,真的挺不错。 陆家宝被他娘这么一赞,当即高兴了起来,连冲带跑朝这不远处的茅草屋冲过去了。 回到茅草房之后,陆家宝便第一时间自己冲了澡,然后又乖巧地自己上了床睡觉。 陆家美却是在陆志尧身上便睡着了,他便轻手轻脚地放了孩子到床上。 苏玉兰小声跟陆志尧说:“你先去洗澡,我看着大宝睡了再洗。” 男人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苏玉兰拿着一把葵扇,一边轻松地孩子扇着风,一边轻声给陆家宝又说了一遍他最爱听得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 喃喃细语中,陆家宝也渐渐沉入了睡眠中,苏玉兰在俩孩子的额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随后也走出了房间,准备洗澡。 一走出了房间,便看到陆志尧还是穿着刚才那身衣服坐在凳子上,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很明显还没洗澡。 男人一听见了她的脚步,便手忙脚乱地想要收起那写满横七竖八歪歪扭扭文字的笔记本,不过苏玉兰似乎并不打算理他,只是径直朝门口走去。 陆志尧便红着耳朵说:“我替你烧了水,你别洗冷水澡了。” 苏玉兰“哦”了一声,随后便朝着外头走去。 看女人去洗澡之后,陆志尧便看着自己写得七零八落的字眼,陷入了尴尬之中,原本想给女人也写张字条的,但偏偏‘谢谢’二字就难倒了他。 罢了,还是多学几天再说,陆志尧不忍直视自己的笔记本,‘啪’一声合起来便拿回去抽屉放好了。 …… 不多时,苏玉兰已经洗完澡出来,搬了张小凳子,坐在茅草屋门前用毛巾擦着有点水滴的头发,打算把头发吹干再回去睡觉。 陆志尧见状便从屋里头走了出来,说:“我帮你擦。” 苏玉兰笑着把毛巾递给他,笑着警告他:“别太用力了,我怕疼。” “不会。” 男人没有说谎,力道确实很轻柔,那略粗糙的毛巾略过柔软的黑发,让苏玉兰感到有点痒痒的,禁不住耸了耸肩膀。 痒意过后,苏玉兰突然对男人说道:“今晚你来得这么突然,我有点惊讶。” 苏玉兰知道男人是想去上课的,她还以为陆志尧有天下定决心去上课,也是跟她一起早早到夜校去,可是没想到他自己一个来了。 不过来了就好,想必他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在这个年代,就算是读书,按照老陆家的地主成分,也是会被嫌弃,甚至谩骂的。 陆志尧就着朦胧的月色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女人,也没打算跟她提起关于陈丽娟今晚来找过他的事情,只是淡淡道:“我看到你放在抽屉的笔记本了。” 苏玉兰抬头看了眼站着的陆志尧,因为男人太高,她还坐在矮凳子上,有种苦苦仰视的感觉。 她抿唇笑了笑,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了。” 陆志尧顿时愣在了原地,他庆幸月光朦胧,苏玉兰肯定看不到他赤红的耳朵。 苏玉兰拿回自己的毛巾,毛巾洗了头发的水分,有点湿润,此刻贴在手心有点微凉,她还是没有放过他,再次问道:“陆志尧,你是不是真的吃醋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还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陆志尧听到女人叫了自己的全名,心跳顿时加快了些许,一股热度从心脏蔓延到全身,让他声音都扬了两人:“怎、怎么会?” 苏玉兰把毛巾搭在了凳子的椅背上,杏眉稍扬,“那今晚宋知青要把笔记本还我,你怎么会那么紧张?” 这人对宋元博的敌意半点儿都没有掩盖,都差点把‘我厌恶你’四个字刻在脸上了,就他这老实劲还想欺骗她? 其实苏玉兰在走去夜校时瞥见了陈丽娟拎着一壶东西鬼鬼祟祟朝村尾那走去了,刚才从夜校回来的时候还瞧见了地堂上有些红豆沙,像是打翻了的。 然后,晚一些男人便出现在夜校了,很容易猜想肯定是陈丽娟又在她背后搞了什么鬼了! 这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陆志尧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沉着声解释道:“我、我没有不信任你。” 苏玉兰忽然站了起来,把男人摁在了茅草屋的墙壁上,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上去。 她刚刚洗过澡,浑身上下都还带着湿气,头发微湿,身上的衣裳也被水珠沾得湿了些,就连那粉唇也是一样,就那么在他干涸的唇上辗转着。 可鼻息间却是女人那甜丝丝的香气,那黑发,那衣裳,那清冽干爽的身体都带着熟悉又甜腻的各种香气,混在一起漫入了他的心肺中。 那细微的呼吸声中,让他不禁绷紧了身体,丝毫都不敢动弹,女人的动作忽而急躁又忽而轻柔,每渡一口气过来,便让他渐渐失了分寸,那坚持了许久的自持力在这朦胧月色下土崩瓦解。 可就在那一刻,女人突然使力在他唇边咬了一下,睁着双湿漉漉的黑眸,故作生气道:“既然不是不相信我,那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陆志尧,你是不是太小瞧自己了?” 苏玉兰就着洁白的月光,环住了男人的颈项,用鼻子在他的喉结上蹭了蹭,甜丝丝道:“陆志尧,你感受不到吗?” “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你是我的丈夫,便永远都是我的丈夫。” “我要的是你,喜欢的也是你啊。” 苏玉兰从不知道自己会先说了这样肉麻的话,可她就是喜欢啊,男人长得俊,还心地善良,对生活积极向上,勤劳…… 要是让她说优点,她还能说出很多来。 可最后,苏玉兰还是觉得自己就喜欢他这个人。 就这样纯粹的一个人。 陆志尧听到女人的话,那灵魂都在狂喜。 她说得对,他确实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陆志尧觉得苏玉兰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遥远又闪亮,且纤尘不染;而自己却是地上的烂泥,也许一辈子都没有从泥泞里逃脱的可能,只能从泥泞里挣扎生长,成长了也是一株野草。 无人青睐的野草。 那天晚上苏玉兰看着夜空,给他们说有关宇宙,有关银河的知识时,他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甚至觉得,苏玉兰就是应该跟像宋元博那样优秀的知青在一起——他家里成分优秀,父亲还是大夫,两人都是城里人,积极知识分子,他们可以有聊不完的话题,宋元博也可以给她优渥舒服的生活。 可今晚听到陈丽娟说起两人如何如何的那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忍受不了。 他无法忍受苏玉兰对他那样温柔地对别人笑,也无法接受苏玉兰跟别个男人在一起。 苏玉兰必须属于他。 谁也不能把她抢走。 他不想去上夜校,大部分还是因为内心的自卑,怕别人会说他这样泥里挣扎的泥腿子配不上城里的知识分子,怕别人会说他这种成分不好的人不配去上学,哪怕站在讲台上的人是他的媳妇。 可是女人却说喜欢他,而且只喜欢他。 突然之间,他有了与全世界抗衡的勇气。 陆志尧伸出拇指,在苏玉兰微微湿漉的鬓边轻轻扫了扫,随后手掌压在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下去,口齿不清喃道:“苏玉兰,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是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是她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这一次比起任何一次都要热烈,要张狂。 男人又急又凶,好像迷途的小鹿般,在森林里手忙乱叫地乱撞。 两人的完全不同气息交织在一起,好像水遇到了火,瞬间就噼里啪啦张扬了起来,然后在炙热的温度中,逐渐融为一体。 在温暖的臂弯里,苏玉兰逐渐像一条缺氧的鱼,又像是刀俎上的头,丝毫使不出力气,也难以抗拒,只能把自身的重量都落在男人的那边。 苏玉兰一靠过来,陆志尧便感到怀里严严实实的,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陆志尧脑海那条叫‘理智’的弦断裂开来,脑袋如同浆糊般混乱得无法思考,只是拥着苏玉兰的手劲越发用力。 迷迷糊糊之间,苏玉兰轻唤了两声,那声音却甜得好像春天的桃儿,甜进陆志尧的每一个细胞里。 虽然好像有种缺氧的感觉,整个世界开始旋转,但苏玉兰却不想放开…… 陆志尧的呼吸慢慢移动,苏玉兰能感到他气息扫过的地方都又痒又麻的,最后男人环住了她的腰,哑着声音在她耳畔说道:“玉兰……” 男人的这一声‘玉兰’叫的黯哑又绵长,让她的耳尖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天旋地转之中,她又听见男人说了句:“我想和你再钻一次玉米地。” 钻……钻玉米地? 第44章 第 44 章 第44章 钻玉米地…… “我、我不要钻玉米地。”苏玉兰开口就是拒绝。 苏玉兰想起了那次从公社回来茅草屋, 路过了玉米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想占占便宜,谁知道反被平时看着像是小奶狗的陆志尧给反“咬”了一口, 不,是几口,那次之后让她好几天都不敢惹他。 平日在家这男人都会看在孩子份上,动静不敢闹太大,最多就是摁住她亲几番,那次在玉米地, 过程就有点不敢回想了。 嘴巴现在还有幻觉, 觉得疼。 不过男人此刻却食髓知味, 那炙热的黑眸一直晲着她,苏玉兰觉着现在还在外头,即便这会儿村里的人都已经睡了, 但还是有点羞, 遂瞪他:“你……你还敢说!上回在玉米地我都被那叶子割伤好几处了!” 玉米的叶子其实也没多锋利, 上一次并没有被叶子割伤, 就是被男人没轻没重的力度给掐得胸口和腰部都淤青了。 而且苏玉兰这会儿也怕啊, 这大夜晚的,要是现在去玉米地,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得被男人吃掉一层皮! “我想你,很想你。” “玉兰。”男人又用那低沉得好像大提琴的嗓音喊她的名字了, 鬓边还挂着一滴热汗, 看样子是有点儿难以忍受,又垂下头在她耳畔吻着,呢喃着, 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滚烫的呼吸贴着她的耳朵吹拂着,让她都有点儿脚软了,只得靠在他身上,一动不敢动,怕男人还会炮制她,迷糊之间,苏玉兰听到了男人细语:“不去那你便亲亲我……” 苏玉兰大脑这会儿有点难以思考,男人怎么说她便怎么做,攀附着他有力的臂弯,扬起了头,胡乱地贴了上去。 朦胧的月色下,两人就像是两棵交缠生长的大树,相互依偎着,盘旋着,不分彼此。 直到尝到了甜腥的味道,男人才堪堪松开了些许,苏玉兰还是一副任人欺负的迷糊呆萌样,黑眸都没了焦距,那粉唇变成了刺眼的红,还有点儿肿。 直到思觉回笼,苏玉兰才推了推面前的人,喃道:“你、你勒痛我了……” 男人的臂弯坚实得好像钢铁一般,跟她的柔软有如天差地别,这要是入了虎口,怕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比起苏玉兰此刻的理智回笼,陆志尧还满目炙热,黑眸中盈满了深情款款地垂眸晲着她,连眼睛都带着笑意:“哪痛了?我替你揉。” 苏玉兰:“……”你还挺会的。 “你放开点就行了!”她又嘟囔一句。 陆志尧却是越抱越紧,还像只大狗子一般撒娇,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处,蹭着她那散发着甜美香气的黑发,黑发半干不湿,划过他的脸上有种痒痒的感觉。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哑着声音在她耳际旁说道:“玉兰,新房子盖好你就逃不掉了。” 男人的声线低哑,带着特有的宠溺与温柔,弄得她半边身都麻了,直接从他臂弯里钻了出来,红着个大脸蛋恼怒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苏玉兰都没有‘你’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陆志尧接着在她耳边又说了一句:“盖了新房子,你以后只能跟我一块睡。” 苏玉兰第一次耍流氓没有耍过他,脸涨得比刚才还要红几分的,只好转身回去屋里,可走一步那心就乱跳一下,满脑子是男人说的话。 太不正经了! 太特码流氓了! 可才刚走两步,苏玉兰的手臂便被男人抓着,然后一个用力又打横抱起了她。 “啊——”苏玉兰一声惊呼,那软柔的手指下意识紧紧地攀上了男人的肩膀:“干嘛啊你!” 听着女人的娇嗔,陆志尧只是抱着她坐到了饭桌旁,把她放在腿上,圈在怀里,随后轻声道:“不碰你,你给我说说今晚讲的课好不好?有几个地方我不太懂。” 苏玉兰佩服男人这种变脸的速度,明明上一秒还想着不该想的,耍流氓。 下一秒竟然就成了乖乖好学生,想要好好学习了! 谁说女人善变,男人才是哩! 苏玉兰看他似乎是不打算再耍她了,黑眸只是看着桌面上的书本,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她撇了撇嘴,问:“哪、哪里?” 陆志尧轻声笑了:“能不能等我一下?” “我想先去洗个澡。” “……”不说还好,一说苏玉兰就觉得像是坐到了一根木棍。 她伸手推他,“快去快去!”脸依然涨得红红的,眼睛都不敢随便看了,只盯着桌面上的书本。 陆志尧在她耳朵边亲了了一下,随后便把人放到了木凳上,然后自己便站了起来,朝着外头走去。 可走了两步陆志尧又回过头对苏玉兰说:“你先别睡,你的头发还没干,知道吗?” 苏玉兰胡乱地点了点头:“你去,快去洗澡!” 听着男人的脚步朝外面走去,很快便听到了他打水的声音,苏玉兰回想起刚才那硬邦邦的木棍,咬着唇愣是笑不出来。 那么大! 怕怕怕! 没多久,男人便带着一身湿气回来,那凌厉的黑眸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愠色,随后便搬了张凳子在苏玉兰身旁坐下。 苏玉兰满脑子还是那不太健康的颜色废料,不过男人却是一身清爽,正襟危坐着,认真地翻了翻书本,问:“‘谢’字如何写?” “什、什么谢?” 陆志尧的黑眸睨向她,唇角不可控制地弯了弯,轻声道:“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苏玉兰觉得这男人皮痒了!居然敢揶揄她了? 在苏玉兰要发脾气前一刻,陆志尧讨好地牵住了她的手,说:“谢谢你给了我勇气。” 想到女人留给他的纸条和笔记本,他便感到心里一阵暖暖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好了。 苏玉兰听到陆志尧这么一说,便捏住了他的耳朵,嘟囔道:“你还好意思说!陆志尧,你给我说说,今晚你是不是听了那陈丽娟的话以为我对不住你了?”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傻子!” 陆志尧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摇头:“不会,我一直相信你。” “因为你喜欢的是我。” “以后……我会更有信心,给你更好的生活。” 那句表白是情绪上来了,苏玉兰才会那样说的,现在冷静了下来,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是舒爽。 说出来也好,男人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苏玉兰掰正男人的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眸,甜丝丝道:“别着急,别熬坏身体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没听过那句话吗?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男人没有罪,错就错在生在了地主家。 但是春天很快就会来临的,只要有坚持下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陆志尧重复了一遍苏玉兰说的话:“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轻声地喃了一遍,他点了点头,“谢谢你。” “玉兰,谢谢你。” 谢谢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为他黑暗的世界带来了光明和温暖。 昏黄的油灯下,两人依偎的身影摇曳着落在土坯墙上,茅草屋时而响起女人轻柔的声音,时而有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音,为这苍凉的茅草屋增加了几分温暖。 …… 不知不觉又几天过去,过了夏耕插秧,接下来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忙碌了,苏玉兰这几天打算下点儿豆角和黄瓜,还有几样时节蔬菜。 前几天陆志尧在周国强那里拿了点西瓜籽回来,陆志尧帮忙翻好地之后,苏玉兰也打算种上一些让孩子和男人吃。 大概等到秋收的时候就能吃上了。 那时候便正好。 苏玉兰起床便去了厨房做红糖发糕,红糖也是跟陆志尧一块做木匠的周国强给的,一给就给了一斤多,苏玉兰让陆志尧给回人家钱,不过男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自从陆志尧当了木匠之后,伙食比之前还要好些了,经常还会带些猪筒骨,猪下水之类的回来,苏玉兰换着法子给他们做各种吃的,两个小家伙已经肉眼可见胖了一点。 每每苏玉兰做食物时,两个孩子都喜欢围在她的身旁,看她怎么做的,有时候会帮点忙,有时候会帮倒忙,不过一切还是那么的其乐融融。 陆家宝看着苏玉兰在深盘中倒出来一些沙子般的褐红色糖粒,突然就馋了,伸出食指在盘子里捏了一小把,随后放进了嘴里:“哇,娘这个东西好甜!” 陆家美见状,也不敢落后,又有模有样地学着陆家宝的动作在盘子里捏了一把塞进了嘴里,舌尖一尝到那甜丝丝的味道,立马就瞪大了眼睛,“娘,这东西又香又甜的,这是什么啊?” 苏玉兰看两个小家伙馋嘴的样,忍不住笑着敲了敲他们的脑袋瓜:“吃那么多糖,你们小心蛀牙了!” 陆家美歪了歪小脑袋,疑惑地看着苏玉兰,问:“娘,什么是蛀牙?” 苏玉兰听到孩子的问话有点哭笑不得,这年头大家都吃不饱,也没几个孩子有吃糖吃到蛀牙的机会,她只是笑笑解释道:“就是这甜甜的东西钻进了牙缝里,要是不好好刷牙,它就会在里面发芽,把牙齿都给熏黑。” 俩孩子懵懵懂懂,只是害怕地缩了缩脑袋,说:“钻进牙齿会很疼的……” 苏玉兰点头:“对,蛀牙会很疼的,所以你们每天都要好好刷牙。”苏玉兰又看了一眼陆家宝,问:“陆家宝,你今天自己有没有仔细刷干净牙齿的?” 陆家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底气不足,小声说:“娘,我刷了的。”只是没有放那个辣辣的东西,娘说是什么牙膏的。 苏玉兰看了眼心虚的陆家宝,也没教训他,只是说:“明儿个开始叫你爹给你刷。” 陆家宝牙疼般叫了起来:“娘,我不要,娘你给我刷行不行?” 陆家美笑呵呵地看着陆家宝,笑道:“咦,哥哥小邋遢,没有好好刷牙、” 苏玉兰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怎么回事,明明大宝以前就很爱跟陆志尧的,在陆志尧去水库之后还哭了好几天。 现在人回来了,倒是跟他越来越生分,真是的! 虽说孩子跟她也不是不行,不过苏玉兰希望男人也带一下孩子,给点父爱孩子,让孩子也学学父亲身上的勇敢与勤劳。 孩子的成长过程,有父母亲的陪伴应该会好一些的。 苏玉兰没有答应他,只是说:“明天开始我跟你爹一人一天轮着帮你们刷。”说完,便倒了点温水到红糖里面,用筷子慢慢搅拌,直至融化。 红糖水准备好之后,苏玉兰也没管俩孩子的抗议,只是吩咐道:“家美,帮娘递那一袋子的面粉过来。” 陆家美闻言,连忙拿起身旁的建设粉,递给了苏玉兰。她接过之后便打开了袋口,把里面的面粉全都倒进了大盘子里,然后又加入了同重量的木薯粉和一点酵母,随后干捞搅拌均匀。 两种面粉搅拌均匀后,苏玉兰便让陆家宝把红糖水倒进来,陆家宝乖巧地用双手搬起了那一盘子的红糖水,又小心翼翼地慢慢倒了进去。 苏玉兰看孩子已经把全部的红糖水倒了进来,便开始用几根筷子一起搅拌,要彻底搅拌均匀才用布块盖起来,让它醒发。 因为周国强给他们家这么多东西,苏玉兰也打算做点食物给他们。这里的量足有几大斤了,到时候便让陆志尧带过去,顺便给姚大娘也带点去。 这红糖发糕费时,不过幸好现在不是农忙时候,田里没有什么活,上工暂时不是强制要求,不然苏玉兰也没这功夫弄这东西。 陆志尧一早便去了翻地,翻了两块后,到家时苏玉兰的发糕刚刚做好,这会儿正放在铁锅里等散气,进门便闻到了那发糕甜香。 他打算吃过早饭便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门路买自行车,顺道去镇上看看红砖的价格。 苏玉兰看人回来,便说:“我做了点发糕,等会你去镇上就给指导员和姚大娘带点去,还有给周同志也带些。” 陆志尧看苏玉兰已经忙出了薄汗,便对她说:“太热了,回屋里歇会。” 苏玉兰擦了擦额上的汗,笑说:“不歇了,你不是翻好地了吗?我准备下点蔬菜,桌子上有粥有发糕,你吃点。” 陆志尧拉住她的手腕,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说道:“下菜等我回来再下。” 苏玉兰摇头:“不要了,旁的人看到又要说了,什么家务活还得你来干。” 过了农忙大伙儿都忙着自己的几分自留地,不过他们家的自留地基本上都是男人在打理的,翻地,下菜籽,浇水…… 不少婆娘又在闲话他们了,苏玉兰‘好吃懒做’的标签怕是一时间都难以撕掉了。 陆志尧听到女人的话,却直接把人拉回去屋里,给她倒了杯凉白开,说:“随他们说去,我的媳妇我自己心疼。” 苏玉兰心里甜得嗷嗷叫,可俩孩子还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做些过分的举动,只得看着他甜甜的笑。 陆志尧摸了摸她的鬓边:“你别弄了,让我做就行,知道没?” 苏玉兰点头:“知道了,那你赶紧吃早点,等会日头该热了。” …… 陆志尧吃了早点,便骑了周国强借的自行车去了镇上。 陆志尧给姚大娘送了粮食之后,不死心去了供销社一趟,意料之中,三转一响基本上见不着影儿,看来在这里是买不到自行车的了。 随后他去了黑市街一条小巷子的尽头,敲了敲门,报了暗号进去,这地儿是周国强介绍的,他都在这里买了两台自行车了。 现在他们手里有钱,加上陆志尧又经常要外出去做柜子,买辆自行车很有必要。 小屋子里光线不是那么足,窗没打开,点了油灯,堆放着一袋子一袋子的东西,有粮食,有日活用品,不难看出这人就是个大倒爷了。 陆志尧给对方递去一根烟,随后说道:“是大围村的老周让我来找你的,你们这是不是有自行车卖?” 那人接过陆志尧给的烟,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后大方应道:“哦,是老周的人啊。有路子找,不过最近很多人找自行车哩,你要想要,估计要等了。” 自行车是最稀缺的玩意儿了,基本上来一台就卖一台,突然间找上门要的,肯定没货儿。 他补充道:“咱们这地儿小,基本上不会积货,而且找这大件玩意儿的人也多,估计这个月内都没办法给你了。” 毕竟是黑市,除了那些粮食和日用品,谁都不敢往家里对方堆放那些大件的玩意。而且这年头自行车吃香得很,供销社有货都是率先把指标给了国营厂,国营店,公安部门什么的,哪能轮到他们这些普通农民。 陆志尧抿了抿唇,看来这玩意儿得‘预定’才有了,一时半刻估计也买不到。 那男人看出了陆志尧的眼神,随后又提了个醒:“这东西一时一个价,三百打上都大把人抢着要,你下次来把钱给准备好,我替你留意留意,不过最快也得等到一个月后了。” 店家听到陆志尧是老周那边介绍来的人,当然知道刘志尧手上不差钱,就是着急着要。 陆志尧听着男人的话,却是听出点苗头,黑市的东西一直比供销社贵点,自行车和缝纫机,收音机这些稀罕玩意儿比供销社贵上一倍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听店家的话,是打算价高者得了。 男人一眼便看出陆志尧的猜疑,忙说:“放心,咱们给你的都是好车,还保新。” 这里的保新不是全新,在黑市的行话来说就是保证零部件齐全,完好无损,虽然不是全新,但保证不是坏车、残旧车。所以才这么多在他们这里找车,都是有口碑的。 陆志尧倒觉得新不新车没所谓,说:“行,我下回来。” 陆志尧离开了那家店之后,又兜兜转转,找到了另一家店铺,拐了进去。 …… 陆志尧是晚上才回来的,苏玉兰刚刚从夜校回家才看到他人。 他似乎刚刚冲过早,头发还是湿湿的,看到苏玉兰回来的时候便上前去接过她手上的书本。 今晚恰好俩孩子都没睡,都是自己走回家的,从夜校走回来,少说也有一公里多,俩孩子洗了脚,便自己爬上了床。 陆志尧对她说:“你先去洗个澡,我来给孩子讲故事就可以了。” 苏玉兰小笑了笑:“你都全识字了?” 他摇头:“听多了,都记住了。” 苏玉兰顿时哭笑不得,那言外之意是不是嫌她会的故事少! “行,那你讲,我洗澡去。” 虽然没有上工,但是家里家外的,也是挺累,就让男人哄睡。 男人一如既往地帮她烧了水,苏玉兰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觉得舒服多了,出来之后又是一个勤劳的积极分子! 刚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陆志尧坐在了茅草房的门口,抬头看着夜空,今儿是初五,天空只现出小小的弯月。 陆志尧回头看了眼她,只觉洗过澡的她整个人好像个桃子般,又香又甜。 苏玉兰擦着头发,便问:“孩子都睡了?” 陆志尧朝她招了招手,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说:“都睡了,估计太累了。” “噢。”苏玉兰舒坦地享受着男人拭擦头发时的温柔,明明洗过澡刚刚才有点精神,这会儿舒服得困意又上来了。 突然间,男人贴着她的耳边说道:“砖瓦的批条拿到了,到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镇上看看。” 苏玉兰惊讶道:“啊?这么快!” “嗯,我们很快就可以住盖新房了。”男人说这话时,黑眸流转着深情又暧昧的光芒,看得苏玉兰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又想起了这男人说的盖好了新房,就不放过她。 苏玉兰怕他又要使坏,伸出一食指在男人的鼻尖刮了刮:“你得意什么劲,还早着呢。” 陆志尧把擦过头发的毛巾搭在门把手上,微微呼了一口气,那热炙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有点烫人,只听男人低低喃道:“不早,我等了许久。” 苏玉兰真的有点怕,怕这男人等不急,偏偏她还没准备好。 此刻男人那身上的热度比她刚刚洗过热水澡还要热几分,她不安地挣扎了两下。 她被男人钳制住,只得转移了话题,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出去办了点事,耽搁了。” 苏玉兰疑惑,“什么事?” 男人很少这么神秘的,会有什么事? 陆志尧突然直接连人带抱地站了起来,抱着苏玉兰走进了房间,苏玉兰看着那床脚都有点软了,生怕他不顾孩子也睡在床上,就要把她给…… 谁知道下一秒,陆志尧把她放在了床边一张凳子上,随后点燃了油灯,说:“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因为要等,等到了晚上才回到来。 灯光暖黄的光线洋洋洒洒铺散在不大的房间里,只见那小桌子旁静静地摆放着一架散发着黑色金属亮光的缝纫机。 耳边是男人那温柔又宠溺的声音说道:“给你买的。” 第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 昏黄微亮的油灯光铺洒在那黑亮的缝纫机上, 让它浑身散发出一种娇贵又刺目的光芒。 那缝纫机上有绿色树叶状的纹路点缀,三个大大的红色字眼写着:荷花牌。黑色的油漆面已经被擦拭得锃亮锃亮的,那银色的转轮还亮着白光。 苏玉兰看着它的瞬间, 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激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小心脏一阵噗噗乱跳。 男人今早明明是打算到镇上买自行车的,可居然也给她买了缝纫机,他刚刚还说,是送她的礼物。 陆志尧麦色的手指搭在那黑亮的缝纫机上, 摩挲了两下, 随即看着她笑问:“喜欢吗?” 这段时间苏玉兰有时间便给他们的衣裳打补丁, 也做了几个枕头套,还打算用针线直接缝被套,陆志尧好几回都看到了她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可女人却半句话都没说, 依然耐着性子一针一线地缝缝补补。 要是能有一台缝纫机, 女人就可以少受些皮肉苦, 按照女人聪明的智慧, 说不定也能凭借一台缝纫机创造出机会来。 陆志尧觉得,买这台缝纫机,绝不会亏的。 苏玉兰满心欢喜,对上男人宠溺的眼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的情绪, 下一秒, 她直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用手环住了他的颈脖,给了他一个绵长又温柔的亲吻。 一吻结束, 苏玉兰贴在他的胸口处,听他急促的心跳声,问:“那你的自行车呢?是不是没买到?” 这缝纫机虽然锃亮干净,但苏玉兰也看得出来不是全新的,应该是他在黑市上买的,价格自然不会低,那买了缝纫机,自行车肯定就买不到了? 苏玉兰高兴的同时,又为男人心痛。 明明他才是家里的主力,应该先顾着自己的,这人,怎么会这么傻呢? 没有缝纫机,她可以用针线的啊,又不是没了缝纫机就做不到衣裳了。 可是男人每天都要来回周国强和自己家,没车子怎么行? 陆志尧两手掐住她的腰肢,不让怀里的人动来动去,尤其是两人刚刚才结束了一个绵长的吻,他的脑海早已被一些污秽的念头填满了,她再这样乱动,自己也难受得很。 他呼出一口浊气,哑着声道:“没事,我有其他办法。” 苏玉兰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轻声道:“虽然咱们现在是有点钱了,不过还得起房子呢,你给我买了缝纫机,哪还有钱买自行车?” 供销社的缝纫机市价是130块左右,可是在黑市上少说也要两百打上了。而自行车则比缝纫机还要更贵一些,在黑市上价格估计要去到300块,要是一下子把自行车和缝纫机都买齐,他们起房子又要没钱了。 苏玉兰从刚才的喜悦又变成了担忧。 陆志尧好像看出了女人的担忧,伸出带着茧子的手抚在她的脸上,轻声道:“相信我,我真的有办法,缝纫机要给你买,自行车会也有的。” 苏玉兰听得出来男人不像是骗他,可是如何买呢? 陆志尧没说。 陆志尧把人按坐在缝纫机的凳子前,随后问:“你还没说喜不喜欢。” 苏玉兰哪能知道他为了个这样的问题居然纠结这么久,她郑重地点头道:“当然喜欢。” “不过……” “我更喜欢你呢,尧哥儿。” 最后一句话,苏玉兰是站了起来贴在男人的耳边说的,女人柔香的身躯靠过去,好像一团棉花似的,陆志尧热得浑身似火,搂着她又是一个狂烈的吻。 “下回不要在床边说这种话。”一吻结束,男人放开了她,鼻子在她的耳垂便蹭了两下便走出了房间。 苏玉兰看着男人暴走的背影,甜丝丝地笑了起来。 …… 苏玉兰收到了一份巨无霸的大礼物,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连梦里都是那锃亮的缝纫机,脑海里还有很多很多的想法,迷迷糊糊之间,天都快亮了。 苏玉兰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做点好吃的。 不过谁知道陆志尧比自己醒得还要早,还做好了早饭,是猪肝粥和炒咸菜。 “你怎么起这么早?” 陆志尧听到她的声音,便说:“醒了便起来,总不能每天都让你来做早饭。” 因为有苏玉兰的指点,男人现在也会点儿厨艺了,熬个粥也挺香的。 “那行,早饭我就不用做了,我就包点儿饺子中午吃。”苏玉兰今天的心情颇好,打算摘点韭菜和玉米,分别做点韭菜鸡蛋馅儿和玉米肉馅的饺子。 大清早的,不远的山岭还有雾气环绕,湿润的空气中带着农村特有的泥土和花草的清香。苏玉兰自己打了井水,开始洗簌。 刚刚刷完了牙,便听到了陆家宝叫喊的声音:“娘,今天的鸡蛋我来捡,你不许再捡我的了。” 苏玉兰昨天去摘菜,顺便就捡了鸡蛋,谁知道陆家宝那家伙起来没鸡蛋捡就开始闷闷不乐,今儿个还起了大早,生怕她再次把鸡蛋捡了。 “那你去捡。”孩子这么积极帮着做点家务活,她开心都来不及了,哪里会跟他抢,傻孩子。 “哗,今天又是三个鸡蛋啊娘,太好了!”很快,鸡棚那边便传来了陆家宝惊讶的声音,接着他又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听娘说的多捉些虫子,蚱蜢给鸡吃才行,这样就可以多下点儿鸡蛋了。” 苏玉兰听到陆家宝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随后便说道:“大宝,你把鸡蛋捡了之后,帮我在瓷缸里拿五个鸡蛋出来。” “诶,娘我这就给你拿,你等我啊。”陆家宝两手都拿了鸡蛋,快速地跑回了茅草屋,很快又拿了几个鸡蛋到厨房。 因为苏玉兰教过他,先把旧的鸡蛋吃了,新鲜的留着,就不会那么快变质了,陆家宝现在记得可牢了。 苏玉兰洗簌干净后,又去自留地摘了点韭菜,最近没那么忙,自留地里的菜天天都浇了水,比之前生长得要好些,绿油油的一片,苏玉兰很快便摘了满满一捧。 陆志尧早早给便给她舀好了一碗粥放凉,回到茅草屋之后苏玉兰很快喝了点粥,随后开始做饺子皮。 而陆家宝匆忙吃了早餐之后便带着陆家美去了捉蚱蜢,陆志尧则在屋里头做箱子。 苏玉兰刚刚准备去拿面粉,看到男人还没出门便问:“今天不去周同志那边吗?” 陆志尧点头:“老周说有点儿远,叫我在这边做好,到时候拿过去就行。”说完,他停下手上的活儿,又说:“对了,你等会儿包多一些饺子,我有用。” 苏玉兰闻言,也没问他有什么用,当是他要给别人带,便应了下来,随后把进去房间拿了几袋子的建设粉出来。 因为要多做点饺子,一些留自己吃,一些拿去给姚大娘和周国强,苏玉兰一次性便拿出了几斤的面粉。 这些面粉都不算最好的粉,但是做饺子皮也足够了。苏玉兰把面粉全倒入了大铁盆中,随后往里面加点儿盐末,盐末可以让饺子皮更有劲道。再加点儿土豆生粉,生粉的筋性更大一些,能让那皮更光滑,不会那么容易破。 当然,鸡蛋和油星子更不能少。 加入了全部配料后,便开始用筷子搅拌,搅拌成了棉絮状苏玉兰再下手和面,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盖上了盖子等待醒发。 等待的过程中,苏玉兰又把在自留地摘的韭菜给洗好切好,然后混着煎好的鸡蛋搅拌在一起,放在一边备用。 除了韭菜鸡蛋馅儿的,还有玉米猪头陷,这年头的玉米粒小圆嫩,不用跟猪肉混一起剁了。 苏玉兰剁了几下那半肥瘦,原本在一旁处理木头的陆志尧已经洗干净手走了过来,说:“我来剁猪肉。” “啊?不用。”苏玉兰拿着刀躲避了一下,“你做你的活,包饺子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能行。” 陆志尧仗着身高的优势直接从她的身后伸出手接过她手上的刀,说:“我力气比你大,很快就能剁好。” 两人贴得有点近,苏玉兰瞬间被男人的温热气息包围着,她撇了撇嘴,“随你。” “那我去看看面团醒发好没有。”说着苏玉兰侧身逃离了对方的臂弯。 苏玉兰看面团已经发了起来,她又下手揉了一遍,这一次很容易便揉得那面团光滑,随后准备第二次醒发。 才一会儿揉面的功夫,陆志尧果然已经把那些猪肉给剁好了,剁成了肉泥状,难怪他说自己力气大,要是换上苏玉兰自己剁肉,估计少说都要半小时的。 “剁好了,你来拌馅料。”陆志尧把刀洗干净放回了位置,又说:“等下要擀皮的时候叫一下我。” 苏玉兰挑了挑眉,她怎么不知道男人还会擀皮啊! 陆志尧不仅会擀皮,还擀得又薄又软还有劲道,比苏玉兰擀的要好多了。 有了男人帮忙擀皮,苏玉兰包饺子就快多了,因为有两种闲聊,苏玉兰便包成了两种不同形状的饺子,圆嘟嘟的放在平底盘上,又好看又多料儿,看着就想吃。 做好了饺子之后,苏玉兰又做了些卤鸭爪,这鸭爪是昨儿个陆志尧去镇上买的,鸭肉是买不到了,鸭爪就一大把。 苏玉兰就爱啃这鸡爪鸭爪的,做起卤味来比做饺子认真多了。 很快茅草屋旁的厨房便飘出了阵阵的浓香,连陆志尧都忍不住看了过去好几番。 …… 到得中午,两孩子已经回来了,一回来就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着热腾腾的白胖饺子,还有股淡淡的韭菜味儿。 饺子旁还放了一盘子泛着焦红油润的亮泽,一看就馋人得很。 “娘,这是韭菜饺子吗?好香啊。”陆家宝闻到那味道便有点儿饿了,连跑带爬的上去了饭桌旁的凳子上。 苏玉兰看见陆家宝已经伸手想捏一个了,连忙阻止道:“洗手洗手,我都说多少遍了!” “不洗手你们就那样把虫子都吃进去肚子里了,虫子咬你们。” 苏玉兰跟他们说细菌什么的他们不听,就是要用虫子什么的来吓吓他们。陆家美年纪小一点,禁不住吓,连忙跑去了洗手。 陆家宝就吐了吐舌头,不紧不慢地走去舀水洗手。 陆家美洗完了手走到了苏玉兰的面前,说:“娘,你看我是不是很棒?我洗干净手了。” 苏玉兰摸了摸软糯小团子的脸,说:“嗯,我们家美很棒。以后从外面回来一定记得先洗手知道吗?” “嗯,知道了娘。” …… 陆志尧则用个饭盒装了二十个热腾腾的饺子和两只卤鸭爪来到了知青宿舍。 这会儿恰好是午饭时间,不少知青已经在饭堂打了饭菜回去宿舍。 陆志尧来到西边的男知青宿舍门前,很快便看到了准备出门的宋元博。 宋元博看到陆志尧的时候还有点儿吃惊,可是鉴于好几次对方的态度不是那么的友好,宋元博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便准备走开。 虽然不知道陆志尧来知青干什么,但宋元博知道肯定不会是来找他的。 可刚走了两步,比他还要高上些许的陆志尧突然就说道:“宋知青,等等。” 宋元博微微诧异,但很快便收起了情绪,他停下了脚步,看向陆志尧,问:“陆同志,你找我?” 陆志尧敛了敛眉:“我找你有事,这里不方便说话,到你宿舍去。” 宋元博还想着陆志尧绝不可能是来找他的,但谁知道陆志尧竟然真的是来找自己的? 他来干什么? 宋元博没想那么多,既然对方这么说,自己也是得体地请了他进了知青宿舍。 知青宿舍的环境不是那么的好,跟刘志尧住的茅草房差不多,不过他们用的是石块土坯墙,房子里有用几根大木头支撑着屋顶,屋里不算敞亮,但是大白天的光线也足够了。 宋元博的宿舍干净整齐,一看就是标准下乡知识分子的宿舍,床边一张木桌上摆放了一堆书本,桌子上还摊开着一个笔记本,好像在准备晚上的讲课教案。 陆志尧没有,直接把自己带来的饺子和卤鸭爪递给了对方,说:“你尝一尝。”说着,陆志尧还帮忙打开了饭盒。 盒子一开,一股子韭菜的浓香和卤鸭爪的鲜香争先恐后地飘洒开来,一下子小小的宿舍就盈满了食物的香味,让宋元博本就没吃饭的肚子当即就咕噜咕噜惨叫了起来。 宋元博有点不是很明白陆志尧的意思,便问:“陆同志你这是?” 陆志尧依然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扫了他一眼,说:“不是想买我媳妇做的粮食?我给你先尝一下味道。” 闻言,宋元博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即便在城里见的市面比面前这个村里的糙汉要多多,但此刻也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 但是比起宋元博那难以言说的心情,更多的是嗅觉带来的冲击—— 因为卤味的那霸道的辛辣香味已经侵占了他的心房,那焦红喷香的鸭爪铺在了白胖可爱的饺子上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两种浓香混合在一起,竟又出奇的诱人,宋元博没有迟疑,接过陆志尧的饭盒,拿起了自己的筷子,直接夹了一个放到了嘴里。 他顿时便愣住了。 饺子还带着热腾腾的温度,那咬开后突然炸开来的鲜香肉汁瞬间涌上舌尖,那甜甜的玉米粒和木耳粒混在肉泥当中,鲜甜得很让人忍不住深深吮了一口。 而且那饺子的薄皮虽软但有劲道,比他在国营饭店吃过的饺子都要好吃! 虽然是普通的猪肉玉米粒馅儿,但是里面的玉米和木耳粒却没有太多,反而是那猪肉,多得让他有点不敢置信,那种玉米的鲜甜和猪肉的浓香是他很久都不曾尝过的。 他一边嚼着,一边又夹了一个,可第二个竟然就是那刚才的韭菜香!两种不同的鲜美接二连三地漫入味蕾,让他瞬间有种被幸福冲晕了头脑的感觉,没有停顿地在陆志尧的目光下一个接一个的吃着,丝毫没有半点儿的不好意思。 好吃! 真好吃! 下乡将近一年了,他从没吃过这般好吃的食物,久得他都快要忘记肉的味道了。 因为家里环境不错,从小到大他都不用做什么家务活,父母赚的也算多,所以在城里算是‘娇生惯养’的。 来了这胜利公社,他又没有厨艺开小灶,别的知青都赚不够工分,即便开了小灶也不会给旁人分食。 如今突然吃到了这么好吃,还有满满猪肉馅儿的饺子,让他好像有种梦回白城的感觉。 那里有热闹的街道,有供应充足的粮食,还有国营饭店…… 直到把最后一颗白胖可爱的饺子放进了嘴里,每一口馅汁都让他为之动容,那馅汁里面还有刚刚出锅的热烫温度,甚至让他想起了家里父亲母亲。 每每过年的时候,他母亲也会做一盘饺子。 咽下最后一口饺子时,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那种满足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就好像搁浅在岸上快要饥渴濒死的鱼终于回到大海,得到了希望。 宋元博微微打了个饱嗝,呢喃道:“好吃。” 不是那种空有其表的食物。 而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他放下了饭盒,随后对上陆志尧的眼眸,也直截了当问:“有什么条件?” 陆志尧看他也是个精灵的人,也不转弯抹角了,沉着声道:“你的自行车卖给我。” 宋元博闻言,随即皱了皱眉,人人都说这刘志尧老实,可他就知道这人没那么简单。 能二话不说说分家就分家,分家一点儿家什儿都没有就敢搬出来的,能简单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一开口就要他最珍爱的东西。 宋元博这会儿有点犹豫,可卖粮食的陆志尧却也半句话都没多说,还是一张扑克脸看着他。 半点儿都不像卖家该有的态度。 宋元博这会儿有点恼,也有点儿犹豫,这自行车是托了不少关系才买到的,在城里倒不至于这么缺货,但是在农村却是左等右等了一番才等来的,不过倒没有花高价,是按供销社的价格买来的。 但是他也要靠自行车拿药草去黑市卖,这会儿把自行车卖了,自己也不方便。 陆志尧也看出了宋元博的犹豫,只是默不作声地收回自己的饭盒,连同宋元博刚才没有吃的卤鸭爪,打算一并带走。 “我明白了。”说完,陆志尧便转身要走。 宋元博看着他已经快要走到了门口,也没有要回头的迹象,他便连忙呼道:“等等。” “我卖。”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背着宋元博的陆志尧微微弯了下唇,但又很快收敛起来,转过身来,说:“每天会保证有一顿肉食,按供销社的价格来算。想吃的食物可以提议,尽量满足。每天我给你送过来,你不准过去我家。”他顿了顿,随后又说:“也不可跟别人说起。” 宋元博又好笑又好气,这会儿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吃得死死的猎物,半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斟酌了几番,点了点头:“行。那自行车折旧我可以卖给你,买来是一百八十块,用了大半年了,算你一百六十。” 陆志尧点头,不亢不卑道:“不用,按原价就可以。” 只是交易,不相拖欠。 “陆志尧,你比我狠。”在走出宿舍时,身后的宋元博突然对着陆志尧说了这么一句。 陆志尧没有理会他,带着空饭盒走出了知青宿舍。 …… 当陆志尧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回到茅草屋的时候,苏玉兰激动又好奇地打量着这大家伙。 陆志尧说自己有办法弄到车,可没想到还真弄到了车,而且还这么快! 俩孩子也好奇地围着自行车看了看,“爹,这谁的车?” 陆志尧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咱们的。” 俩孩子听到之后高兴坏了,比起从周国强那处借的那台除了铃铛不响,哪哪都响的破烂自行车,这个大家伙真真是‘豪车’了。 苏玉兰越看这车便觉得越眼熟,忍不住地嘀咕:“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这车?” 虽然自行车大多都是这种大牛水款式的,但是这一辆她觉得见过,而且还不止见过一次,不过奈何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苏玉兰也没猜了,直接问陆志尧:“这车哪来的?” 陆志尧也没打算隐瞒苏玉兰,拿起了那饭盒,说:“跟宋知青买的。”他又加了一句:“用粮食换。” 苏玉兰闻言大吃一惊。 这家伙! 居然愿意卖粮食给宋元博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陆志尧抿了抿唇,解释道:“没有必要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女人曾说过喜欢他,而且还是只喜欢他。 有了这个底气,他没什么可惧怕的。 苏玉兰看着男人那深邃的黑眸,流转着狡黠的神光,突然之间,她觉得这男人还挺有当奸商,呸,是商人的潜质。 第46章 第 46 章 第46章 自从陆志尧买了宋元博的自行车后, 每晚都会去一趟知青宿舍给宋元博送饭,有时候是午饭,有时候是晚饭。 陆志尧也告诉了苏玉兰, 每天做肉菜时便准备多一个人的份,那一份便是给宋元博送去的。 想到之前苏玉兰因为借用知青陈宝田的自行车,给他送过吃喝引起了很多流言蜚语,虽然是那不安好心的陈丽娟散播出去的,但到底男女之防还是做得不够严密。 如今陆志尧跟宋元博天天会面,却半点儿风声都没有。 宋元博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 自从陆志尧答应了卖给他粮食之后, 便把他之前储下的面粉都让陆志尧带回了茅草屋这边。 苏玉兰这会儿在屋里已经藏了好多的面粉, 都够用好一会了。 一开始苏玉兰还怕宋元博对食物有什么特别要求,不过除了第一天要求吃顿红烧肉之后,便连续要求了好几顿, 没变过。 虽然苏玉兰是觉得省事, 但是也不喜占人家这么大的便宜, 隔三差五也会做些白面馍馍或者瓤子饼绿豆饼之类的小吃点让自家男人带去知青宿舍给宋元博。 宋元博一开始还因为卖了自行车有些懊恼, 但这几天肚皮沾了肉香和油星子后, 顿时也觉得这买卖也划算。 虽然他有草药要拿去黑市卖,不过这草药经常还得晒干分类,也不是每天都得去,其实每周坐村里的拖拉机去也是方便的。 而且宋元博在这几天跟陆志尧接触了一番之后,也觉得他人是没什么的, 就是不太说话。 不过对他来说, 他跟这陆老三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陆志尧出现在知青宿舍的次数多了,连带李荷香也注意到了。 而且她还注意到,宋元博的自行车似乎已经卖了给陆志尧, 在农村里谁都知道有一辆自行车意味着什么,宋知青又怎么会舍得把自行车卖了? 难不成是缺钱了? 不过看样子宋元博也不像是缺钱的人。 李荷香思考了一番无果也没想了,毕竟她现在跟宋元博还没到可以聊个人私密话题的时候。 今天李荷香是来给宋元博还书的,不过看到了陆志尧从他宿舍走了出来,便跟他打了个招呼:“陆同志。” 陆志尧看到了是李荷香,也朝她点了点头。 自从自家媳妇当了夜校老师之后,这李荷香出现在他们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大多数是问苏玉兰一些课本问题,有时候则是给他们带来点野果子。 李荷香这天没骑自行车,缓步地走向了陆志尧,问:“苏知青现在在家么?” 陆志尧点头:“在。” 李荷香笑了笑,说:“那陆同志你回去告诉苏知青,我等会过去找她。” 陆志尧点了点头,随后便走了,李荷香看着陆志尧离去的背影,便走到了宋元博宿舍的窗前,敲了敲:“宋知青,我给你还书来了。” 宋元博刚刚准备吃陆志尧拿来的晚饭,这会儿听见敲窗声,连忙把饭菜都给藏在了书桌底下,随后把窗打开来,倏然就对上了李荷香的脸。 “李同志。” 在窗门打开的瞬间,李荷香便闻到了阵阵的肉香,她很久没来过这边了,但是一直也知道知青宿舍的伙食不怎么好,宋元博也比下乡那时瘦多了。 不过李荷香知道知青宿舍的人时常都会自己开小灶煮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以前陈丽娟就经常蹭她的自行车去镇上买肉什么的。 她也没多问,把手上的书通过窗口递了进去,说:“这些书我看完了,谢谢了。” 自从宋知青当了夜校的老师之后,李荷香便找了借口来问他借书看,这会儿有借有还总算是有借口来知青宿舍了。 宋元博看对方没有异样,也就把书本接了过来,淡淡道:“不客气。” 李荷香笑道:“那我不打扰你了,我还要找苏知青。” 说完李荷香便转身要离去,宋元博看着她的背影,有半刻的愣怔,就在这一秒,李荷香突然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说:“听说你把自行车卖给了陆老三,以后你要是需要自行车可以来找我。” 闻言,宋元博顿了下,可是少女的身影已经离开了知青宿舍。 …… 苏玉兰趁着太阳下山,已经没那么热便下点番茄和青瓜,青瓜可以拌着吃,还能炒着吃,可以多下点。 而番茄还能当水果吃,也是个好东西。 苏玉兰才刚刚打开了种子的袋子,就看到陆志尧不紧不慢地从知青宿舍的方便回来了。 女人的身影很好认,一身合身的白衬衫,一头黑亮柔顺的长发,两条粗又黑的羊角辫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的头发都要好看。 陆志尧看着她的身影,似乎是打算下菜种了,今天中午的时候她便说过想种点儿瓜果的,明明说了让他来,想不到他前脚去了知青宿舍,她后脚就出来了。 陆志尧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到了茅草屋附近一块自留地前,拉开了竹子栏栅,走了进去,说:“让我来,你去一边待着。”说完便要拿过苏玉兰手上的种子,男人身段高,这会儿好像整个人都环住了苏玉兰一样。 苏玉兰拿着种子闪躲了一下,不情愿道:“不就是下菜种么?又不是多辛苦的活儿,你先回去吃饭。” 陆志尧也不依,反问:“那你吃过饭没?” 苏玉兰撇撇嘴,“下完菜种就回家吃。” 这会儿不算晚,要不是给宋元博送饭,他们家平时也没这么早吃饭的。 再说了,下午那会她吃了男人摘回来的野果子,这会儿还不是那么饿,不做点儿家务活不行。 恰好这会儿是村民下工到家的时候,不少人坐在了门口摘着菜,便看到了陆志尧和苏玉兰两公婆在自留地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刚刚路过那自留地的村姑便小声说:“哎哟,还是人家陆老三会疼老婆,下个菜种都抢着来,啧啧,那苏知青可有福气了。” “可不是,俺跟你们讲啊,昨儿个早上我去河边洗衣服,看到陆老三的桶里边还有女人孩子的衣服呢。陆老三洗完了衣服又挑水浇菜什么的,你们说苏知青都干些啥啊?” “估计啥都不用干,就暖被窝呗!要是俺家男人能帮俺扶下扫把,俺都笑开花了。” “俺说是苏知青好吃懒做才对,谁家不是女人洗衣服做家务活的啊!就她下个菜种,浇个水还要男人帮忙!” “得了得了,人家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夜校的老师,会做一手好菜让陆老三吃嘛嘛香,就算做不得这农活又咋滴,稀罕人家嫁了个疼媳妇儿的男人啊。” 说起了做吃的,这会儿都没人再敢说话了,整个村子里现在谁不羡慕陆老三天天吃肉花儿? 有男人便嗤笑道:“人家苏知青长得就一副白嫩豆腐的样子,谁娶了不得供起来疼啊。” 谁能想到这城里的知识分子偏偏嫁了个成分不好的泥腿子,长得美则美,就是眼神儿不好。 挑男人的眼光不行。 男人们看着自留地上那一高一矮的身影,落下了一声叹息。 …… 苏玉兰到底没成功下得了一次菜种,还是被男人抢去了,挑水的活儿更没有让她来干。 苏玉兰趁着男人浇水时掐了掐他的手臂,偏生这男人这段时间吃得肉多了,这会儿肌肉都扎实了不少,一掐过去就是硬邦邦的肌肉,男人肯定不疼不痒的,苏玉兰恼:“啥都让你干完了!以后我就是十里八乡好做懒做的代表了!” 陆志尧觉得女人掐他的力度就好像在挠痒痒,不仅不疼,还有点麻,他伸手掰开女人白皙的长指,说:“别闹。” 还在外面呢。 苏玉兰偏要闹!她掐不到男人的手臂,就想掐他有肉的地方,例如腰,可男人已经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无奈说:“玉兰,有人看着。” 他们这片自留地离村子里不算近,虽然会看到,但是也有点儿距离,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谁会留意到? 苏玉兰还是要伸手掐,可才一下手,她就恼,这男人怎么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呢!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苏知青,在浇水啊。” 李荷香看到苏玉兰两公婆这么恩爱,顿时有点羞红了脸,早知道就等夜校课程结束再过来了。 听到声音,苏玉兰连忙收回了手指,还真的有人了,她对上男人揶揄的眼神,回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有人! 陆志尧抿了抿唇,无辜道:“我都跟你说了有人。” 苏玉兰舀了点水洗了手,随后走出了自留地,来到了李荷香身前,问:“李同志,今天这么早就过去夜校吗?” 李荷香摇了摇头,说:“不是呢,想找苏知青你问点儿事情。” 苏玉兰擦干手上的水,好奇地问看着她,问:“什么事?” 李荷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说:“我不是公社的广播员吗?今儿个大队长和老支书让我开个新专题做广播,所以我要收集一些资料在公社的广播站上播放,想想你下乡了这么多年,应该也有些感想了。” “所以过来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写点儿稿件,放心,署名是落苏知青你的名字,我只负责广播而已。” 陆志尧听着两个女同志的对话,回头看了看苏玉兰,只见他的女人眼睛流转着明亮的光芒,虽然没有说话,但应该是有点想法的。 果不其然,苏玉兰直截了当应道:“没问题。” 第47章 第 47 章 第47章 苏玉兰知道这次专题活动是个香饽饽, 小说剧情中,那个陈丽娟不知道稀罕这个机会多久了,啃了不少的书本, 可谁想到李荷香这就主动把机会给了她。 幸好苏玉兰以前就经常写些东西, 现在准备起来也不会手忙脚乱的, 不过还是不能随意应付, 毕竟这是要拿到广播站上去播报的, 整个公社都能听到。 想到这, 压力还是有点的。 李荷香听到苏玉兰爽快地应承了,笑着说:“这事也不算着急, 题材是有关中秋节的,你可以慢慢准备, 中秋节前半个月给我就可以了。” “哦,好的。”苏玉兰朝李荷香笑了笑, 爽快地说:“李同志, 这会儿都该吃晚饭了,要不你就在我家吃,等会儿咱们还能一起到夜校。” 李荷香闻言, 眼睛都亮了,早就听说了苏玉兰做的饭又香又有油星子,就连陆老三都比以前那会壮实了些许。她家的两个孩子都不用说了, 现在都圆润了不少,看起来可可爱爱, 招人喜欢得不行。 而且李荷香上回就在她家吃过点瓤子饼,已经让她馋了好几天的。 这会儿直接邀她吃饭的,想想就挺期待的。 看来这次的专题活动没找错人了,还得了顿饭吃。 李荷香就没想过要拒绝的, 这会高兴的不行,“那我先谢过苏知青了,早就听说过你的厨艺很好,这会儿我有口福了。” 两人友好地挽着手臂,因为还是盛夏,苏玉兰刚刚又从菜园里出来,袖子已经挽到了手肘处,此刻露出了一截白皙嫩滑的手臂。李荷香自我感觉自己的皮肤已经算好了,这会儿跟苏玉兰的瓷玉般的凝脂一比,还是输了一截。 两人并肩走着,苏玉兰还比她高了些许,虽然显瘦,但是玲珑有致,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也瘦,真是慕了。 身材好也便罢了,偏生苏玉兰的脸蛋也比旁的人好看许多。 再看人家那细腰,李荷香不禁暗呼:这才是腰啊! 难怪刚才走过他们村的巷子时这么多婆娘说话酸里酸气的,苏玉兰就是有这中令人妒忌的本钱! 不过李荷香倒没有觉得自己妒忌,反而是喜悦! 人家苏玉兰又是知识分子,长得还好看,还会做一手好彩,怎么看都像是沾了光一般。 两人有说有笑的,很快便走到了茅草屋,大宝小宝就在地堂上玩耍,这会儿看到他娘跟李荷香过了来,便唤了声:“娘,香香姐姐。” 李荷香每回听到苏玉兰家这两孩子嘴甜得不行,内心就欢喜,便说:“大宝小宝,你们在玩什么啊?” 陆家宝把手上的小玩具拿给了李荷香看,一大两小在地堂上开始研究那小玩具的玩法 苏玉兰便朝他们说:“那我先去炒个青菜,很快就能吃饭,你们先玩着。” 苏玉兰刚刚把青菜炒好,陆志尧也回来了,估摸是不好意思让大家等吃饭,也赶了回来。 她把饭菜都拿到了茅草屋里,出了两个孩子的,三个大人的碗都是满满的白胖米粒。这还是茅草屋第一次有客人来,陆志尧还拿了之前炒的茶叶给李荷香沏了一壶茶。 李荷香接过那茶,轻轻嗅了下,笑说:“这茶很香,你们自己炒的吗?”说完,还淡淡尝了口。 苏玉兰:“嗯,是陆志尧炒的,怎么样?还可以?” 李荷香点头:“很香,比我爹买的茶叶要香多了。” 苏玉兰听到李荷香这么一说,心里边盘算了一番,看来要让陆志尧有空的时候多炒一些。 李荷香不是很会品茶,不过看着桌子上的鸭肉早已经口水泛滥,这就算了,那鸭肉旁边还要一盘酸菜鱼,那酸酸辣辣的香气扑来,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简直就是让她没办法思考,只想赶紧吃饭! 陆志尧似乎看出了她的馋嘴,伸出手掌示意道:“招呼不到,先吃饭。” “吃饭吃饭。” 小小的茅草屋顿时热闹了起来,大伙儿一边吃一边说着话,时不时传出几道笑声。 没多久,李荷香轻轻打了个饱嗝,满足地呼了了一口气,全然把女生该有的矜持抛弃了,这会儿只想像只小猪仔似的一动都不想动。 哎,她总算知道那些村民是没瞎说的了,这手艺,都赶上国营饭店了,难怪陆志尧天天干活都像头牛般有力有气的,苏玉兰要每天都给她做这好吃的,她也天天像打鸡血一般了。 是真的好好吃啊! 就算家里也不怎么缺肉食,不过家里边人口多,就算有肉也没今晚吃得这么痛快!再说了,她娘的厨艺好像也没苏玉兰的好,尤其是那酸菜鱼,怎么会做得那般好吃?为什么就从没有人会想到把酸菜跟鱼放到一起煮了? 李荷香忍不住又夹了一下片鱼肉碎,鱼肉嫩黄爽滑,半点儿鱼腥味都没有,舌尖尝到了那酸辣的爽感后,让她忍不住还想再吃一碗饭! 不过还是算了,第一天在别人吃饭,不能把人家给吓怕了。 她以后还想来吃呢。 苏玉兰似乎看出了她的念头,便说:“锅里还有饭,我给你再盛一碗。” 李荷香看着苏玉兰就要夺过自己的碗,连忙拿紧了自己的饭,道:“不不不,苏知青我吃饱了,我平常就吃这么多的。” 这年头大家都勒紧了裤头过日子,不能这么馋嘴的。 她要矜持! 苏玉兰笑了笑:“放心,真的还有饭,等会儿还要上课呢,多吃点,晚上回去不用饿。” 李荷香没有再拒绝了,不过连连道:“那、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了。”要是没有剩太多饭,她也不舀那么多。 幸好苏玉兰今儿晚煮多了些本来打算明天煮粥的,所以她才会叫李荷香来吃饭,要是饭都不够吃,还真不好意思了。 李荷香舀了半碗饭后,又夹了点酸菜,说:“这道酸菜鱼还真是下饭!苏知青你太会做菜了。” “哪里,就是普通家常菜。” 李荷香闻言都要惭愧得哭出来了!这这这这……居然是家常菜,那她平常在家吃的莫不是猪食? 太谦虚了! 苏玉兰本来就觉得这些菜是家常菜,鱼是今儿早男人带着孩子去河边捞的,酸菜也是自家腌制的,对于苏玉兰这中吃过无数网红店的人来说,真不是什么稀罕的食材。 她看了看李荷香,便说:“你要喜欢吃,我可以教你。首先……”苏玉兰事无巨细给她讲了做酸菜鱼的工序,包括放些什么调料和怎么片鱼片。 让李荷香这个不怎么做饭的小姑娘听得云里雾去的,听了一遍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只是想着该用什么东西来报答一下苏玉兰,指不定下回还会请她吃饭呢。 吃过饭后,李荷香掏出自己平常攒的钱说要给苏玉兰,不过苏玉兰没收她的,李荷香吃了人家一碗多的饭,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包办了洗碗的家务活。 不过,让她更加咂舌的是,洗碗的家务活竟是由陆志尧包办的…… 纵是看惯了爹娘,哥哥嫂嫂他们秀恩爱,也没得人家陆志尧那么秀。 这也太疼媳妇了? 陆志尧把碗筷收拾好,随后跟她们说:“你们先去夜校,晚了又该占不到位置了。” 李荷香还想坚持一下下,不过苏玉兰已经习以为常般拉着她走出茅草屋了。 …… 苏玉兰请了李荷香吃了一顿饭,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不仅要准备李荷香给的专题活动文章,还要凑办买砖瓦的事情,更要抽时间给男人孩子做衣裳,做被子。 不过能忙碌起来,苏玉兰是高兴的。 倒卖粮食的活儿,姚大娘那边又多介绍了一个镇上的人家,还有宋元博那边,即便不去黑市上卖基本上都赚得够吃用了。 这天,苏玉兰帮陆志尧量尺寸,她拿着软尺,让陆志尧站直伸开手臂:“可以先做一套夏装,等过了中秋我再给你做一套冬装的。” 陆志尧感受着女人拿着一条软尺在他的手臂和肩膀处量度着,女人的温度比他常年下地干活的体温要低些,这会儿皮肤贴着皮肤,有点清凉感,又有点酥麻感。 陆志尧:“不用做那么多,留点布做张被子。” 要是新房子赶在过年前盖好,那陆家宝就自个儿一个房间,得多一床被子才行。 “被子肯定要做的,不过你的衣服也不能缺的啊,布是够的,我那还有点布票呢。”苏玉兰量好了手臂,开始量胸围,手指在男人的胸膛前拉开了软尺,双臂伸到了他的后背,此刻就像是紧紧抱住了对方似的。 陆志尧感到受用极了,感受着女人的软柔,突然间就想到了盖好了新房之后能够做的事情。 想着想着便笑了,笑了的同时却倏然感到了苏玉兰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间,软尺微凉的温度贴着他的皮肤,他垂眸一看,只见女人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说:“给你量腰围,别动!要是量不准不合适我可不给你改了。” 女人说得理直气壮的,可是抓着软尺的手却半点儿都不像她说的乖巧,嘴里还在说:“不准动,给我站好了,动来动去我没办法量。” 陆志尧吐出一口浊气,到底是谁在动来动去了? 这女人!非得有天让她下不来床! 苏玉兰满意地看着男人几块薄薄的腹肌,虽然这肌肉还不是很壮实,但是自然练出来的,白白瘦瘦手感极好。 苏玉兰的手拿着软尺再次从前面环到了身后,随后一拉那软尺,两手捏着那软尺直接变成了按在他的腹肌上,随后两手用力微微拉紧,顺便还碰了下那虬实的腹肌,陆志尧当即站得比刚才还要直立一些,浑身紧绷起来,连呼吸都停滞了两下。 苏玉兰此刻笑靥如花,陆志尧当即伸手抓住了她不乖巧的手。 陆志尧黯哑着声音道:“你不要、动、动来动去。” 苏玉兰微嗔:“我不动怎么给你量?做衣服得要精准不知道?” 她说完随即收回了软尺,眼神对上男人此刻黝黯的眼眸,随后踮了踮脚尖,在他耳边说:“你的裤衩也该做了……” 女人的声音温柔有夹着微微的揶揄,纵使这段时间少不了亲吻,但此刻的陆志尧被耳朵那酥麻的触感顿时电了一下,内心好像有只困兽在嘶吼,想要冲破那严实的牢笼。 苏玉兰觉得这样的陆志尧更可爱,想到昨晚被他钳制得死死的,如今总算是报了仇一般爽快。 “苏、玉、兰!”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你、” “你什么你!我这是要给你做裤衩啊,我现在就帮你量……”话还没说完,手才刚刚放到他的裤头,那高大的男人突然推开了她,嗖一下好像支箭一般逃离了现场。 苏玉兰手上的软尺被他一带,差点都要扯断了…… 她有这么吓人吗? 这不是还没下手吗?这都受不了,盖好了房子可要咋办啊。 …… 陆志尧的心砰砰乱跳,像只逃命的兔子般直接就跑到了自留地那边,整个人还处在那紧绷的状态中,浑身火热火热的,连呼出来气都比平常烫一些。 他抬起锄头就开挖了一块泥土,两下三下,锄头起起落落,在地上不断翻动着,每每想到女人的撩拨,他就浑身僵硬,脑袋好像被浆糊糊住了一般,除了那点儿事儿还是那点儿事儿。 不行,还是要把盖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看着自留地那一小块的土已经被翻好,他扛起了锄头又往家里回去了。 这会儿苏玉兰已经没在房间里头,而是在外屋拿着剪刀准备裁布。 看到陆志尧回来,她也没说话,只是专注于手上的活儿,陆志尧却沉着声音道:“我去镇上看看砖瓦排到我们没有。” 上回去,已经把批条递交了上去,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消息,得去问问看了。 苏玉兰的余光看到男人要出去,便叫住了他:“要不……你买点儿茶叶跟烟去,我那有票。” 好像在什么时候,求人办事都难,可苏玉兰觉得现在更难,男人家里成分也不好,这会儿批条交是交了,可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成分问题被卡住了? 陆志尧闻言听话地在苏玉兰的箱子里拿了茶叶票和香烟票,还揣了些钱。 …… 陆志尧骑着自行车就往镇上去,因为砖瓦厂在他们镇还要下去,所以骑车过去也要个把小时,苏玉兰在出门前给他冲了一壶茶叶茶,然后又给他塞了两个馒头,毕竟一来一回加上办事什么的,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过陆志尧知道几条山路,可以省些时间,原本不想带粮食的,偏生女人好像怕他会挨饿般,茶水包点都给他准备好了。 不过陆志尧还是要感谢女人的决定,今天万里无云,烈日高挂,是真热,路上都没有几个人,田里因为刚刚下了秧也不用怎么干活,都没几个人影。 因为天气热,陆志尧已经不知道自己骑了多久,只感觉背后都出了汗,这会儿沾沾糊糊的,颇不舒服,就在这时,陆志尧便看到了一个人穿着旧军装上亿,头上戴着一顶大沿的草帽,慢慢地走着。 因为骑着车,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陆志尧慢慢看清了那人,那人的帽檐很宽,上面还印着“农/业、学.大寨”的字眼,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声音,那人也回头看了眼陆志尧。 并在陆志尧骑着车路过时叫住了他:“同志,你晓得这附近哪儿有水源么?”问话的人带着不熟悉的口音,似乎不是他们镇上的人。 陆志尧停下了自行车,看着他脸上的汗滴不断地下落,脸庞黑红黑红的,身上的衣衫早已经湿透了,正紧紧贴着后背。 可以看出他现在很热很渴。 陆志尧知道再往前一点就有一条小溪,不过这年头大家都不怎么注意卫生,很多东西都往小溪里扔,大家除了洗洗东西,浇个菜都不会喝溪边的水。 他念着陌生男人在这最炎热的三伏天赶路辛苦,便拿出了苏玉兰给自己泡的茶,“河里边的水不干净,您喝我这个。” 尤其是这中年男人还在大暑天时赶了路,流了汗,这要是喝了凉水,估摸会生病。 这年头人人都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生病。 那人却说:“没事没事,我有水喝便行了,不要弄脏你的茶壶。” “没关系,洗洗便行了。”说完,陆志尧直接拧开了瓶盖。 那个中年男人见状便不再拒绝,因为实在是太热了,可还是在路旁摘了一片芋叶接过了陆志尧的水,说:“谢谢,先谢过同志你了。”说完咕噜咕噜一口气便把荷叶上的差全喝完了。 “不用谢。”陆志尧看他应该还不够,又给他倒了一点。 那人又是一口气喝完了,这会儿总算舒了一口气:“幸好遇到你了,不然我都要渴死了。” 不止渴,还饿,他吃了早饭便出发,谁知道都走了大半天还没到目的地。 陆志尧把瓶子盖拧好,便问:“听您口音不像这边的人,您从哪里来的?” “我是庆城来的。”那人摸了一把汗,“坐错了车走错了路,我是准备去一趟民安镇的砖厂,有人说这条路比较近,我就走这边了。对了同志,你知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砖瓦厂吗?” 闻言,陆志尧便说:“我也刚好去砖瓦厂,要不我载你一趟。” 要是平日陆志尧断不会这么爱管闲事,不过恰好这天天气是真的炎热,要是稍有不慎,就容易头晕中暑,这中年男人看着都有五六十了,估计也是辛苦。 那人听到陆志尧这么说,连连说了几声谢谢。 坐上车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因为平常干活习惯了,他载了一个人也没感觉有多辛苦,只是埋头不停地蹬着脚踏。 路上,陆志尧得知他还没吃东西,又把苏玉兰给他备的馒头给了对方。 那人不好意思了两番,终究没挨得过饥饿带来的晕眩感,还是吃了那白面馍馍。 …… 一车两人顶着烈日,终于来到了砖瓦厂,这会儿的人多得不行,办事处都堆满了人,不少人都是来买砖瓦上交资料的。 中年男人看着陆志尧喘着粗气,身上的汗就没干过,可路上载着他一句话都没吭过,就那么没停歇过就把他拉到了砖瓦厂这边。 就在陆志尧要进去办事处前,那人突然叫住了陆志尧:“同志,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志尧看着办事处人那么多,这会儿内心着急,不过还是给男人说了:“我叫陆志尧。” “你来这是办什么事儿的?” 陆志尧又简要地说了一下自己上交了买砖瓦的批条,不过等了有些日子还没有消息的事情,便过来问问。 中年男人听了之后也没说话,只是又朝他道谢了两句:“哦哦,那样子。对了,我叫曹明德,有机会跟你好好喝壶酒。” 陆志尧闻言也没当一回事,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跟曹明德道了别后,便转身进去那砖瓦厂的办事处。 因为载了曹明德,烟和茶叶都没买着,这会儿是两手空空而来的。 办事处已经吵翻天,不少人是来交买砖瓦批条的,也有人是来询问砖瓦什么时候才能买的,里边吵翻了天。 陆志尧等了好久,才等到了机会,这会儿都将近傍晚,有些办事员已经不满地离开了岗位,准备下班了。陆志尧抓住了机会,立马就上前说明了来意,办事员扫了眼他,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嗤声道:“我说同志,咱们整个镇就一个砖瓦厂,现在多少人等着排队买砖呢,上回你来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交了条子就等消息,有消息就会发报去你们公社了,再等等。” 其实砖瓦是有的,不过就是要优先安排给各中国营厂,这年头土胚房不稳当,不少国营厂都在重新起厂房,买砖买瓦。 普通村民要买砖就是要等,最快的一两个月,多则要等一年半载,要是家里成分不好的…… 那更不好说了。 陆志尧觉得买砖这事估计是难了,估摸还是得要自己烧砖,但是烧砖也不是易事,需要用到大量的柴木,估计比排期还要难。 陆志尧又问了一下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办事员看了下陆志尧的批条资料,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同志,我看你估计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这地主分子的人还想盖房子呢! 陆志尧微微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办事处。 他在砖瓦厂的门口待了好一会,身体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可是呆愣了好一会也没动作,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有一把声音在他身后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陆志尧陆同志是吗?刚刚我翻了下单子,发现刚好有一批砖有人退了下来没要的,这会儿就你一个没走了,你要是着急用,那砖就先给你,明儿个你就过来拉。”那人把一张单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说:“对了,到时候来拉得拿上这单子。” 陆志尧接过刚才那个办事员的单子,一看上面有一万多块的砖和两千多的瓦片,还有各中泥砂石的建筑原料。 这……怎么回事? 陆志尧看着那单子有点出了神,过了好几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 原本还担心不知道跟家里的女人说,其实刚才那办事员说的话,他多少感觉到,是因为家里成分问题,才让砖瓦这事难办了些。 从小到大,他听过不少这中话,哪能听不出那办事员语气中的蔑视。只不过却因此连累了自家的女人,这一次,陆志尧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气馁 只不过,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志尧这会儿心里面激动得不行,脑袋乱糟糟的,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家把这消息告诉家里的女人! 他脚下一蹬,自行车直直朝着家的方向而去,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笔挺的背影上,好像洒下了一层层的金粉。 砖瓦厂的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处,曹明德背着手站在窗口,看着陆志尧的背影渐渐远去,欣慰地笑了。 第48章 第 48 章 第48章 陆志尧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天上繁星点点,半月高挂,路上静谧得只有几许蛙声。 茅草屋的门前是女人站立的身影, 她遥遥看着那条小路, 等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才露出了一抹笑来。 男人从自行车下来, 苏玉兰便拿着葵扇上前去给他扇风, 男人便把自行车往厨房推去, 一边道:“不用给我扇了。” 入夜的农村没有白日热,等会就不会热了。 苏玉兰也没理他, 一路跟在他后头,一边问道:“你饿不饿?是不是很累了?” 她也没直接问砖瓦的事情, 男人一去就是大半天的,苏玉兰在这半天跟公社的社员打探了一下。这年头买砖瓦不是易事, 因为砖瓦厂就只有一家, 整个镇子那么大,还有各种国营厂买砖都是从那边买,听说都是优先安排给国营厂, 普通村民就要排队等候。 排队也可以,不过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上回交了批条上去后,一直都没消息, 看来是比较紧张了。 触不及防间,陆志尧突然抓住了女人扇葵扇的手, 然后环腰把她搂在怀里,天旋地转间,把她压在了土坯墙上,用宽厚的手掌垫在她的脑袋上, 随后一道阴影下来,男人强势又狂烈的吻就落了下来,把苏玉兰的惊呼尽数吞进了嘴里。 男人浑身热乎乎的,身上也还汗津津的,苏玉兰拍了男人两下他都丝毫不动,反而还把她的手反剪在后背。于是不得动弹的苏玉兰干脆也不再作无谓的反抗了,反而扬起了下巴,主动地回应了起来。 尝到了主动送来的甜香味道,陆志尧剑眉扬了扬,当即把人紧紧箍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厨房的柴堆中倏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陆志尧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害怕得颤了一下,才喘着粗气放开了她。 “有、有老鼠?”苏玉兰害怕极了,连忙往陆志尧的怀里钻了钻。 借着黯淡的月光,苏玉兰抬眼对上了男人那盈满了深情的黑眸,此刻比那月色还要明亮几分,只听男人黯哑着声线说道:“玉兰,我们可以盖房子了。”说完,那手承托着她的纤腰,往上一提,把她整个人往自己的身上带。 苏玉兰感觉到此刻男人身上那一处的热度时,当即羞红了脸,偏偏男人还死死钳制着她不让动弹,手劲很大又很粗鲁,此刻深情又隐忍地晲着她的眉眼。 男人不再说话,苏玉兰也静静地攀着他的肩膀。 他说可以盖房子了,意思就是砖瓦的事情解决了 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真的太意外了! 她今天已经做好了要排队等买砖瓦的心理准备,安慰自己明年就明年,茅草屋又不是不能住,还可以挤多点时间出来挣钱,说不定到时候能一步到位,把围墙也弄好了。 谁知道男人现在说可以盖了,不用等了。 真是太好了! 苏玉兰脑海乱糟糟的,筹谋着他们能买多少砖,多少瓦,有没有水泥沙石之类的…… 陆志尧晲着她,唇边露出一个笑来,问:“高不高兴?” 苏玉兰点头:“高兴,很高兴!” 陆志尧埋头贴在她的耳边,“我也高兴,玉兰,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男人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她耳后的皮肤上,热腾腾的,让她瞬间酥麻了半边身。 不过下一刻男人却放开了她,说:“今晚早点睡,明天我早点起床去拉砖头。”说完,便身后揉了揉她绵软的发丝,又捏了捏她脸上的肉。 陆志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怎么自然地说:“你整理下衣服再出来,我先去洗澡。”说完便自个儿先走了出去。 苏玉兰被他好像个小孩子般对待,有点儿哭笑不得,听到他出去打水的声音才飞快地扣上自己衬衣的纽扣。 男人怎么就这般死心眼,难道就不会在孩子睡了之后……那个那个吗? 算了,憋坏的又不是自己! 等男人洗过澡,两人又在屋里头聊了一会儿,苏玉兰问起他怎么会那么快就有砖瓦买了,陆志尧便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却把在办事处碰上瞧不起他地主成分的事情隐去了。 苏玉兰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蹊跷,“你也说办事处挤满了人,这种好事居然还轮到我们了?”她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在砖厂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陆志尧摇了摇头,“没有。”想了会,他又说:“不过在路上遇到了个外地的中年男人,他也是顺路去砖厂的,我便载了他一趟。” 苏玉兰知晓了,便笑了笑说:“说不定他是砖厂的负责人,给我们搭了一把手。” “也许。”陆志尧其实也感到有点意外。 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太激动,什么都没想直接就骑着车子回家来,这会儿冷静下来确实感到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了他。 陆志尧今天到砖厂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所以跟那个中年男人道别之后也没看他去哪了,更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的。 难不成真的是他帮的忙? 如今回头想想,这事儿是有点儿奇怪。 算了,明天还得一早去拉砖块,赶紧睡。 刚睡下了床,陆志尧突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伸手摸了摸睡在里头的女人,问:“今晚是谁给宋元博送饭的?” 苏玉兰的睡意刚刚上头,差点儿就要睡着了,被男人一问,当即哭笑不得,口齿不清地呢喃了一声。 偏生这爱吃醋的男人就不放过她,又问:“玉兰,是你送去的吗?” “不是!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厨房有醋喝去!”苏玉兰微微生怒,用力拍开他不安分乱摸的手,“是李同志帮我送的。” 李荷香见着有这么一个机会,不知道多高兴呢。 苏玉兰也觉得可以还李荷香的人情了,可以给她跟宋元博制造相处的机会。 陆志尧听到苏玉兰的话,总算是裂开嘴笑了笑,随后安心地入睡了。 苏玉兰听着他绵长的呼吸,也闭上了眼睛,等待明日的到来。 …… 翌日天没亮,陆志尧就去找老支书和大队长打了条子借用公社的拖拉机。 因为不是农忙时候,拖拉机暂时没天天都用得着,所以很爽快地借给了他。 陆志尧要走前,大队长又问了他借拖拉机是干什么的,男人便说:“砖瓦厂那边批了砖瓦那些盖房子的原材料,让我今天过去拉。” 大队长闻言便挑了挑眉,“诶,这么快?” 去年他盖红砖房,也等了有个把月,他和老支书原本想着陆志尧地主家的成分也不知道该等到猴年马月,所以在批宅基地和批买砖瓦时特意加急给他处理了。 想不到陆志尧也是等了个把月就能买到了。 看来今年的砖瓦也不是那么的稀缺嘛! 大队长朝陆志尧招了招手:“这样,我今儿个也没啥事干,一起跟你过去砖瓦厂那边拉。” 陆志尧闻言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大队长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互帮互助团结友好是基本的,别跟我客气。” 如果是别家的,或许村子里的人都会互相帮忙搭把手,你帮我,我帮你。但陆志尧是地主成分,平常没少被人挑刺,别说帮忙了,不被人落井下石都偷笑了。他是大队长,要是带头做个样儿,说不定别人都会帮帮他的。 毕竟起房子这事儿啊,少不得人力物力。 这年头什么都稀缺,要是有村里的人搭把手,也能事半功倍。 陆志尧见大队长已经决定好,连忙道了几声谢。 大队长笑呵呵道:“客气什么,等会儿你把拖拉机开过来,拉上我一起去砖厂。” 道路是曲折的,但道路也是漫长的,今天是风雨交加的,可谁知道哪天不会是风和日丽? 政策一时一会的,说不定哪天地主也有资格上大学都不一定咯。 …… 苏玉兰打算跟陆志尧一起去砖厂拉砖的,不过男人却说不用她去了,说是大队长会帮忙。 苏玉兰诧异地看着他:“真的?该不会你又想一个人全把活揽了?” 这些日子就连下菜种挑水的活儿都没让她碰过,这搬砖的力气活男人说不定更不会让她干了。 陆志尧左右瞧了瞧,发现没人,便在她唇上吻了吻:“不骗你,是真的。大队长让我把拖拉机开到公社拉上他,我现在就得过去了,估计要拉好几趟。”再说的话,天黑都不知道能不能拉完。 关键砖厂还挺远的。 苏玉兰看男人已经把拖拉机摇启动了,便也没跟上去,在家等他回来卸。 陆志尧开着公社的拖拉机先是去了接了大队长,载着大队长去了砖瓦厂,拖拉机跟自行车还是有点差距的,昨日从家里骑着自行车去砖瓦厂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会儿开着拖拉机半小时多点就到了。 陆志尧拿着昨晚那个办事员给他的单子,去了装卸处,大队长看着一进来那办事处的人,也好奇地问了陆志尧:“我看着买砖瓦的人也不少啊,你居然这么快就买到手了,太神奇了。” 陆志尧闻言敛了敛眉,随后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这会儿却有人在他们身后唤了声:“陆同志。” 陆志尧听到一个微微熟悉的声音,便回过头去,只见曹明德还是穿着同款的旧军装,不过今天看起来倒没有那么的落魄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同志,看那样子像是自己的下属。 陆志尧对上曹明德的眼眸,随即也礼貌地叫唤道:“曹同志。” 曹明德缓步走了过去,随后问:“今天来装砖瓦的吗?买了多少啊?” “是,过来拉砖瓦的。”陆志尧大约说了个数,“因为有点多,估计得拉几趟,就早点来了。” 曹明德闻言,便跟身边的年轻同志说了几句话,随后道:“等会儿会有人替你们装车,你们就先等等,要不先进去喝个茶?” 陆志尧听到曹明德这么一说,更加肯定了昨天应该就是他帮自己的忙,不过这会儿有别的人在,也不好提起。 陆志尧便说:“那便有劳曹同志了,天气炎热,忘记带上水壶了。” 其实他是不渴的,不过大队长出来帮自己的忙,茶水都忘记拿了,这会儿只能去麻烦曹明德了。 大队长看到这个好像是砖瓦厂的人跟陆志尧好像有点熟的样子,心里也十分好奇,嘴上跟对方客套了几番,随即几个人一同上了砖瓦办公楼的二楼。 进去办公室后,曹明德自己便先是提起了昨天陆志尧帮助自己的事情,大队长听闻便笑了笑:“咱陆老三是挺热心的人,干活也勤劳,整个生产队也没几个像他这样能干的人了。” 大队长说话时有点小骄傲,眉毛都飞扬了几分,嘴边挂着一抹有意无意的笑。 陆志尧平常埋头苦干惯了,这会儿被大队长这么当面一赞,也是有几分的不好意思,倒是曹明德却看着陆志尧笑笑道:“倒是瞧得出来。” 几人又聊了几句,曹明德的助手提醒第一批红砖已经装好了,陆志尧看大队长先行走了出去,随后他便看着曹明德,想说些什么,但曹明德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那么多了,先把砖子运回去,我看你今天可有得忙了。” 话已至此,陆志尧已经没什么可说的,最后只礼貌地道:“谢谢曹同志您的帮忙。” 曹明德笑了笑:“比起你的救命之恩,曹某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陆志尧听着他的话,谦卑道:“言重了,我也是举手之劳罢了,那我先去忙了。” 曹明德看着陆志尧急急忙忙要离开的身影,那嘴边还没说的话只能吞了回去,算了,有机会的。 …… 在家里的苏玉兰趁着陆志尧去拉砖的空隙,便拿着锄头去他们批好的那块宅基地上清出了一块地,到时候男人拉了砖头回来,就可以直接卸在这边了。 这个宅基地离他们茅草屋很近,走两脚就到了。 因为正值夏日,野草疯长,苏玉兰戴上了草帽和袖套便开始除草。这片地没有被用过,那泥土硬硬实实的,苏玉兰使着锄头也挺费力。幸好这段时间她也有去上工,倒也不至于特别辛苦,而且她心里头高兴,买好了砖瓦很快就要起房子了,想到终于正式有个家,她心里就无比的激动,这会儿锄草都倍儿有劲了。 好一会,她便把一块地清理好了,顺手把那草捆一起,到时候晒干还可以当柴烧。 这会儿不早不晚的,这段时间没什么农活,不少婆娘便在家理自己的那一亩三分自留地,看到一向‘好吃懒做’的苏玉兰突然在锄草,路过的人不禁多看了几眼,甚至好奇地讨论了起来—— “那不是陆老三家的婆娘么?今儿个怎么这么勤快在锄草了?” “锄什么草啊,我听公社的人说了,那块地听说是陆老三申请的宅基地,这会儿过去锄草,该不会要盖房子了?” “哟,你这么一说,我刚瞧见了陆老三开了拖拉机出去了,说不定去拉砖瓦了?” “你们也太能说了!还拉砖瓦呢!别让我给看扁了,就算那陆老三申请了宅基地也盖不起砖瓦房好不好?别笑掉人大牙了!能盖个土坯房他都是厉害的了!” 这砖瓦房谁不想盖?人人都稀罕!不过这年头也没几个人盖得起砖瓦房的。这砖瓦不单贵,还要排队买,他们村里边有两户红砖房,听闻排队等转弯都等了两三个月。而且那人家都是当军官的,每月工资高,待遇好,才建得起砖瓦房。 那个说陆老三盖不起的砖瓦房的婆娘又鄙夷地说道:“你们说他要盖房子,可陆老三有什么能耐盖啊?不就是一个泥腿子,要钱没有,家里成分也不好,家里的婆娘还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咱们村就算家里最穷的王赖盖上了砖瓦房,也轮不到那陆老三!” 有人听到她这么一说,便有点迟疑了,“也不至于,人陆老三也挺勤快的,之前不是分了家么,说不定分了大款呢。” 那婆娘一听,依然不依不饶道:“能有几个钱?最多不就是百来块,百来块能盖什么房,慢慢脱土坯呗……” 语音刚落,一道拖拉机‘哒哒哒’的响声由远及近,就算还远远的,但大伙儿都瞧见了拖拉机后头那满满一车斗的红色砖块。 那婆娘倏然看到了这一个副景象,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脸瞬间觉得又疼又肿的。 这这这……陆老三真买到砖头了? 不会?那个泥腿子,地主家的陆老三真的买到砖瓦了? “哟,那不是陆老三吗?一车子的红砖啊,真是了不得啊。” “刚才谁说人家陆老三盖不起砖瓦房的?这都妒忌都眼红了?自个儿盖不了房,还酸人家要脱土坯呢!” 几个围观的婆娘看着那堆满了红砖的拖拉机越驶越近,那开拖拉机的人的容貌也渐渐清醒了起来。 不是陆老三还有谁? 这会儿刚才鄙夷的婆娘坐不住了,把手里的野菜头扔在了地上,转身便回了自己家,“嘭——”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大伙儿当即哈哈笑了起来,纷纷看着陆老三直接把拖拉机停在了刚才苏玉兰清理杂草的那块空地上。 只见大队长也从那拖拉机跳了下来,朝他们招手道:“诶,同志们,大家过来搭把手啊。” 村里的人一开始有惊讶的,有看戏的,也有心里头酸没说出来的,这会儿看到大队长带头帮忙,大活儿你看我,我看你,始终没人走出第一步。 倒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现在每晚都去夜校听苏玉兰的课程,这会儿看到是她家的事,放下了自己手上的菜篮子,便朝着那台堆满红砖的拖拉机走去了。 也许是有人带了头,不少去夜校上课的人都纷纷一同过去搭了把手。 苏玉兰听到大队长的声音,也从茅草屋快步走了过去。 这会儿看到了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她便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谢谢大伙儿鼎力相助,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上夜校时的灯光昏暗,大伙儿都不大看得清苏玉兰,这会儿在大日头下,把苏玉兰那灿烂的笑容尽收眼底,当即如沐春风,而且她的嘴儿还这么会说话,心里头也是帮得乐意的。 这一忙,便忙到了入夜,有了村里人的帮忙,从砖瓦厂拉回来的建筑材料此刻齐齐整整堆放在村尾一块空地上,除了今天搭把手帮忙的人,不少人都禁不住伸长了脖子看了出来。 村里早在年前就有人起了砖瓦房,但是谁能想到那地主老陆家的陆老三也这么快能起房子了?这都妒忌得红了眼了,不断暗地里热议着。 …… 这事儿很快便传到了老陆家,陆老太和陆二嫂知道后,气得差点儿都要摔碗摔筷子了。 不少人还走到了他们老陆家门口来戏笑,说陆老三有出息了,要盖红砖房了。又说什么陆老三现在可有钱了,指不定手里拿着好几千,有没有给亲爹亲娘几百块花花。 有些人直接还有意无意问陆老三现在都做些什么活儿了,居然能挣这么多钱盖房子,是不是干些投机倒把的事情。 陆老太听得心烦,因为这事儿她差不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自从上回装腿伤去他们家要钱的事儿,陆志尧已经好久没有回过老陆家了,就算有事,也是直接在上工那时候自个儿找家里的陆老头子聊,都没理她了,把她气个半死! 这会儿买砖盖房子那么大的一件事,陆志尧也没跟他们提起半个字,陆老太更是气得家里的铁锅都要戳戳戳,给戳个洞出来才能消点儿气。 所以当那些长舌妇上门戏笑的时候,她直接把他们一个个骂走了:“你们该找谁谁去,甭在俺家门前唱戏般的罗里嗦,俺管他是偷是抢还是去倒卖,关俺屁事!” 陆老太这么一说,那流言蜚语越传越过分了,传到苏玉兰耳朵时就直接成了,陆老三投机倒把赚了钱买房子。 这天苏玉兰准备清理宅基地的枯木野草,明天自家男人就叫周国强他们那几个木匠过来帮忙夯地基,这里太乱也不好干活。 陆志尧已经把野草给清除干净了,苏玉兰要清理的就是晒干了的枯草和树枝,才刚刚清理了一半,就有人上前来跟她闲话。 来闲话的人都是村里几个长舌妇,苏玉兰甚少跟她们往来。 她们也不常去夜校上课,跟苏玉兰仅仅是同村见面之交。 这会儿看到苏玉兰在那堆满了红砖和瓦片的空地上清理,当即边问道:“哟,陆老三家的,可羡慕你这么快就要起砖瓦房了,我们家熬了半辈子,那屋都是缝缝补补,墙角都快要倒了,都没砖补呢。” “可不是!诶对了,陆老三家的,你们怎么地能挣这么多钱的啊?我也想盖砖瓦房呢。” “是到黑市街当倒爷了?你们都卖点啥玩意儿啊?” “哟,听说投机倒把是很赚的,你们就是这样发家的?可慕死我们了,干脆你也来教教我们呗。” 苏玉兰早就听出这几个长舌妇的来意不善了,想不到这会儿还直接说他们干些投机倒把的事情,她干脆板着一张脸,直接把锄头立在了泥土上,眼睛直直看了过去。 这会儿是烈日当空,苏玉兰即便戴了一顶草帽,但也掩饰不住她眼底的狠戾。原以为这个城里知青是个软脚蟹,想不到板起一张脸来也是够吓人的,都要比打架那会的陆老三还要阴森。 苏玉兰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来,直截了当道:“李二妹,赵小英,刘金凤是?我记住你们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是在对我跟我男人的名誉进行恶意的诽谤,等会儿我就去找公安,把你们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公安同志,让他们来定夺。” 三人婆娘一听,当即白了脸,纷纷瞪大着眼睛看着苏玉兰。 这这这……报公安?啥事报公安了? 她们也就是来酸一下这好吃懒做的苏玉兰,谁知道苏玉兰这么不好对付? “你、你……你吓唬谁呢?还报公安!我还没举报你投机倒把呢!”那长舌妇听到苏玉兰说那话文绉绉的,又是名誉,又是诽谤,又是公安的,听起来绕死个人了。 苏玉兰气定神闲地用手臂枕着那锄头把手,阴冷道:“投机倒把?我倒要看看谁才是投机倒把的人!你要是有证据你就去举报,没证据我现在就去报公安,说你们诽谤我,把你们这些散播谣言的长舌妇都抓去坐牢!” 苏玉兰知道不少人都有干投机倒把的事儿,这三个婆娘就是老倒爷了!在黑市街都是有名的。 她们番薯,玉米,稻谷,布匹什么没卖过? 苏玉兰自问已经很久没在黑市上混了,她这会儿也不怕。 几个婆娘说就天下无敌,这会儿要真的跟苏玉兰闹到公安那里去,也是没有证据,而且自己也是一身骚的,当然不敢去。 再说了她们也就是来酸一酸而已,谁知道苏玉兰这婆娘居然就上纲上线了? 有个婆娘看情况不对,连忙撇清了关系,说:“哎,我就来看看苏知青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要是不用帮忙那我先回家做饭了。” 另外两个婆娘见状不对劲,当即气焰都灭了□□分,藏起了尾巴畏畏缩缩道:“你……哎你这人,咱就来聊聊天,说说笑?你怎么这么凶啊!还要叫公安,这多大一点屁事?怎么这么小气啊你!” “哎,走走,下回见着都甭招惹这些说不得笑的人了。” 看着几人夹着尾巴走了,苏玉兰才冷笑一声。 最好就永远别招惹她! 看着烦! 第49章 第 49 章 第49章 苏玉兰和陆志尧商量好了, 趁着秋收之前先把房子起了,不然等到冬季冷干活就不方便,拌水泥也会受影响。 因为周国强和几个木匠都会点建筑, 建自家楼房都是手把手亲自砌砖, 拌水泥什么的,所以他们听到陆志尧要盖房子的时候都说要来帮忙挖土打地基。 房子是大队长和老支书帮忙设计的, 不过这边的农村都有个基本的格局, 大家的房子构造基本上都差不多,就是具体尺寸数据要画个图纸出来。 周国强那边有了人过来, 陆志尧又在自家村子里找了几个泥匠帮忙。 人手够了,房子图纸也有了,盖房子的事情就准备就绪了。 陆志尧原本想找陆大哥陆二哥的,可想到上回陆老太装腿受伤骗钱闹得这么难看, 也就没有过去。 不过盖房子动工的第一天, 陆志尧的大哥陆志军却主动过来帮忙了。 说起陆志军, 他在陆老家的存在感很低, 因为生了四个孩子都是女儿的原因,常常被陆老太各种奚落, 每天就上工下工, 吃了饭就回房,要上工就出门。 以前大伙儿住一屋, 苏玉兰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两人说过的话估计不超过十句话, 是个很少言的人。 而陆大嫂是忍气吞声,抬不起头的农村妇女,她很听陆老太的话,叫她去东不敢去西,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会被陆老太天天骂。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两公婆没能生出一个带把的来。 如今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陆家三兄弟之中,陆老太最喜欢的就是陆二嫂,不仅是因为她给陆家生了第一个孙子,陆二嫂还油腔滑舌,把陆老太哄得开心。 其实要是陆大嫂也能像陆二嫂那样会说点,说不定陆老太也不会这么欺负她,还是软弱了些。 陆志军跟苏玉兰点了点头,便走过去那群男人堆里,他找到了陆志尧说:“趁着秋收没到,我也来搭把手。” 陆志尧看到自家的大哥过了来,表情微微一愣,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谢谢大哥。” 陆志军没有再说话,拿起铲子就跟着大伙儿一起挖地基。 这年头什么都靠人手,所以有时候别人主动帮忙,苏玉兰也不会拒绝。起房子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有些村里的妇女力气比较大,看到苏玉兰拌水泥都不够力都会上前去搭把手。 苏玉兰也不会亏待别人,该给工钱就给工钱,该煮吃的就煮吃的。 …… 正是八九月夏末,天气还热得像个烤笼,少不得补充水分和吃食,不然干活都没劲了。 不少人既拿到钱又有得吃喝,也乐意过来帮忙。 周国强那边的人帮忙打了地基便回去了,最难的事儿办好了,剩下的事情就陆志尧跟村里几个泥水匠还有陆志军一块儿捯饬。 陆志军看人手不是太够,有时候也会拉上陆大嫂过来帮忙拌水泥。 苏玉兰心里头还是感动的,虽然跟陆大哥陆大嫂不是那么的亲近,但是在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没有开口也过来帮忙了。 以前他们就没什么争吵,矛盾都在陆老太和陆二嫂他们身上比较多。 所以陆志军两公婆过来,苏玉兰也每天招呼他们在自己家吃喝,还每天给他们算着工钱。 后来宋元博知道他们起房子,偶尔也会过来搭把手。 陆志尧犹豫了几番也没拒绝了,这会儿正是用人手的地方,多个人帮忙就能快一点建好房子。 宋元博这会过来帮忙还能直接吃上了新鲜出锅的美食,心里也是乐意的。 几个男人在夏日炎炎下干活,少不得经常把衣服脱掉,露出上半身。 每每便惹得不少路过的女同志纷纷投去了半是娇羞半是乐呵的目光,纷纷念叨:“哟,那陆老三跟宋知青都在,咋滴人家的男人就长那么俊呢?” “长得俊还长得高大呢,看人家那身扎实的肉,一夜得多少次呢。” 苏玉兰每每听到这些不羞不躁的话语,都小心脏砰砰的。 现在的陆志尧比早前一段时间要壮实些了,穿衣显瘦,但脱衣有肉,尤其是几块虬实的腹肌,在大热天下干活经常一身汗津津的,有汗水的润养,那腹肌更显诱人,苏玉兰有时候也会多看两眼。 就连姑娘家李荷香知道宋元博过去帮忙盖房子,她也三天两头往苏玉兰这边走。 苏玉兰瞧她半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便笑她:“瞧你那哈喇子,收收。” 李荷香半点儿姑娘家的害羞都没有,看着打着赤膊的宋元博笑嘻嘻道:“这会儿不看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李荷香现在可喜欢粘着苏玉兰了,因为自打跟苏玉兰接触之后,她发现自己找到了很多跟宋元博接触的机会。 这会儿还直接能看到壮实的躯体,李荷香激动得姑娘家的矜持都丢了。 苏玉兰也懒得理她,埋头开始自己手上的活儿。 现在她每天晚上要去夜校上课,有时候只能上午去帮帮陆志尧的忙,下午休息过后,又要抽时间写李荷香给的专题文章,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又忙碌。 陆志尧原本就不想她挨苦,看她在家写文章,晚上去上课也是乐意的。 自己辛苦点无所谓,他的女人是个城里知识分子,要是能够靠脑袋赚钱,他也不愿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 时间深一脚浅一脚,很快便到了秋收,秋风起,漫山遍野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秋收号角吹响之前,群魔乱舞的四人bang粉碎了,政治上也一片明朗,村上镇上都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街道上的人流也变得多了起来,很多事情不再遮遮掩掩,犹如这万里晴朗的秋日般。 生活明朗起来,连秋收大伙儿也卖力多了,田野间到处都是勤劳农民收割谷子的身影, 有了双抢的经验,这一回秋收苏玉兰已经没有那么手忙脚乱了,基本的农活都已经会做了。 虽然她没有参与到抢收工作中,但脱力晒谷的后续活儿还是能胜任的。 结束了秋收,他们的房子也进入了收尾阶段,而家具那些东西已经让周国强他们提前做好,就等着新房子封好瓦片就可以搬进去。 而苏玉兰写的几篇专题文章也交给了李荷香。 因为中秋节快要到来,听闻市里还举办了一个关于中秋节的征文比赛,李荷香看苏玉兰写的文章也是跟中秋有关,便问了一下苏玉兰,让她挑选一篇上交去比赛。 苏玉兰挑选了一篇花了最多时间写的文章,让李荷香帮忙上交。 此外,不少知青也参加了这次的比赛,陈丽娟就是最为积极的一个,在征文比赛公告出来后,便翻了好几本书,然后熬了几个夜晚写出来了。 其他的知青则是重在参与,花一两个晚上写好了文章便拿到了公社。 她上交了文章,房子也建得七七八八,苏玉兰空闲的时间便多了出来,开始给男人和孩子做衣裳了。 虽然政治开始明朗,但想到陆志尧的地主成分还没平反,苏玉兰做的衣服也没有太张扬,都是按照普通人家常穿的衬衣来做。 在这个以贫穷为光荣的年代,还是低调点好。 因为有了缝纫机,苏玉兰花了几天时间便做好了。 …… 想着要搬新房子了,苏玉兰又去镇上赶场,打算多买了几匹布,给陆家宝多做一床被子,以后就照他爹说的,让他自个儿睡一个房。 陆家宝知道快要搬新房子,高兴得不知所措,可是想到要自己一个人睡一间房,又是期待又有点怕不适应。 这会儿跟着他娘来赶场,看她买了不少布匹,心情忽上忽下的,很不是滋味,他摇着苏玉兰的手,问:“娘,那是不是搬进新房子,我就不能跟你一起睡了?” 四人bang粉碎后,集市可以重新开了,今天恰好是重开的第一天,来晚点都要买不到东西了,尤其是布匹,因为临近秋冬,不少人都要买布来做衣服做被子。 他们家刚刚盖了房子,兜里也不剩几个钱了,这会儿也只能买些日常必须用品。 “同志,麻烦帮我剪两丈。”苏玉兰说完,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大宝,你都是一个小男子汉了,再过一年都可以上学了。” 苏玉兰说完看了看陆家宝的表情,只见孩子一脸的惆怅,似乎并不是那么渴望自己睡一个房。 估计还是小了点。 苏玉兰虽说是让孩子一个房睡,不过孩子要是适应不来,当然也不能勉强,免得把孩子吓到就得不偿失了。不过苏玉兰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他笑了笑。 陆家美拉着苏玉兰的衣摆,一路跟着苏玉兰,一手还牵着陆家宝,安慰他道:“哥哥,要是你不敢一个人睡,不如我跟你一个房睡。” 陆家宝听到陆家美的话,当即撇了撇嘴,“我又没说不敢一个人睡,阿妹你别胡说。” 陆家美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那哥哥你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陆家宝叹了一口气:“没有的事,我只是有点儿肚子饿了。” 苏玉兰听到陆家宝的话,便指了指不远处的摊档,问:“那娘给你们买两个冰糖葫芦。” 两个小屁孩听都没听过冰糖葫芦,这会儿看道苏玉兰所指的方向,顿时高兴得像只鸟儿似的飞了出去,然后停在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家前面,好奇地打量着那裹着红色糖衣的玩意儿。 苏玉兰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说:“想不想吃?”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想!” 两小串糖葫芦已经让孩子把所有烦恼抛之脑后了,接过老大爷递来的糖葫芦后,又馋嘴又满足地舔着上面红灿灿的糖衣。 孩子有了吃的,带着也就没那么吵了,苏玉兰拉着他们又去买了其他中秋节要用的食材和新居入伙的东西。 因为这年头大家都没几个钱,就算是新居入伙也不会大排筵席的,要是结婚倒是难说。但是当初几个帮忙起房子的泥水匠同志倒要请到家里吃顿饭,因为恰好又是中秋佳节,苏玉兰也不想太寒酸,吃的喝的尽可能都给大伙儿安排上。 …… 苏玉兰买了满满一自行车的东西,载着两孩子心满意足地回了茅草屋,这会儿男人还在新房子那边做收尾工作。 她放好了东西之后,便开始做午饭,因为刚刚从集市回来,苏玉兰也是累得够呛,也不倒腾了,直接煮了个西红柿鸡蛋面当午餐便算了。 苏玉兰舀了两碗面给孩子,之后就去新房子那边找男人先回去吃饭。 因为买回来的砖才恰恰好够盖一个厨房连主屋,所以新房暂时没有起围墙的,主屋外头就是一个天井,这个天井也当作是一个小院子了。 走过了院子,便看到他们的主屋大门,主屋里面有三间正房,房子是砖瓦结构,在一众土坯房里面鹤立鸡群的。 而主屋的右手边则是单独起了一个厨房和澡房。主屋和厨房分开来,那烧火的柴烟就不会把房子的墙体给熏到了。 鸡棚则是在没有开窗户的屋后面,到时候就不会有异味了。 苏玉兰听见男人在里屋干活的声音,原想吓唬吓唬他,不过才刚刚走到了院子的石子路,便看到一堆白花花的石灰堆积在里屋的门口,苏玉兰越走越近,便看到了陆志尧在用白色的原料在墙体上涂抹,原本粗糙的红砖墙已经变成了腻白腻白的一片。 陆志尧余光看到了女人的身影,便从木梯上下了来,问:“这么快回来了?买齐东西了吗?” 苏玉兰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买到腻子粉了?” 苏玉兰还以为他们也是用报纸来糊墙便算了,毕竟这年头腻子粉不好买,也贵,比砖瓦木头那些材料贵多了。 可陆志尧现在居然把四面粗糙的红砖墙都刷成平滑的白墙了,白色的墙面让这屋子看起来顿时就明亮了几分,更加的敞亮的,墙体也平整光滑。 陆志尧笑了笑,之前不想随便起房子就是因为想多赚点钱刷个四白落地,这样屋子看起来更加的敞亮,也好看。 他从没听说过女人说自己在白城的娘家,但陆志尧猜想,白城那么一个繁华的省城,房子肯定都是挺好的。 既然都要盖房子了,便盖好一点,让女人住得更加舒服一些。 他知道,苏玉兰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吗?” 苏玉兰也不管男人身上还沾有水泥石灰的,张开手臂便抱住了他:“喜欢,太喜欢了。” 想不到男人还瞒了她这么一件事,苏玉兰伏在男人的肩上笑说:“我就说了,明明房子都建得七七八八了,怎么还让大哥他们来帮忙,原来今天你们在刷墙。” 这也太惊喜了! 这男人怎么会瞒得这般严实?连她这个房子的女主人都不知道? 陆志尧手上脏,只能用手肘的位置微微摁在了苏玉兰的后背,任由她在身上揉来揉去,下一秒,女人还直接送上了一个吻,陆志尧一双沾满了腻子粉的手顿时无处安放,只得稳稳站住脚步,承受着苏玉兰娇软身躯的重量。 苏玉兰温润的气息中还有说不出的甜津津味儿,陆志尧尝到了甜头,又加深了几分,吮着那甜丝丝的味道又用力了几分,甜味划过喉咙,让他脑海里的一根弦顿时就断裂开来,只想好好品尝对方气息中的美味。 苏玉兰被男人使劲又略粗鲁的行为,引得血脉都在偾张,那心扑通扑通一阵乱跳,揪着他衣裳的手心都微微冒着薄汗。 “回、回家……再亲。”女人呢喃道,话语都说不清了。 陆志尧浑身的血液都往阿晋不予显示的位置跑去,此刻他呼出一口浊气,第一次笑得有些张狂,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笑道:“这就是我们的家。” 苏玉兰闻言噗嗤一声笑了,随后在男人唇边吻了一下,说:“得瑟了你!” “没有。”陆志尧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道:“等了许久,终于要建好了。” 住在茅草屋这段日子比较多晴天,但也下过两次雨,茅草屋漏水渗水也试过,不过苏玉兰一次都没有跟他抱怨过,跟他一同熬夜接水,倒水。 想着女人心甘情愿跟他挨苦,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充满了干劲,想为她创造更好的生活。 苏玉兰听着男人的话,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对啊,终于都要建好了。”虽然为了盖这个房子,几乎花光了兜里的积蓄,不过房子盖好了,也更让她有了赚钱的冲劲,再也不用为茅草屋漏水,倒墙而操心了。 两人以额头相抵,一热一甜的气息缠绕着,两人几乎是同时说道:“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说完,两个人好像傻瓜一样,一同笑了起来,那欢愉的笑声盖过了外头所有的喧哗。 …… 转眼就到了中秋那天,这天也是他们住进新房的第一天,茅草屋的家什儿已经在前段时间一点一点搬了过去。 这会儿只剩下一个大铁锅和一个煮饭锅了,因为搬进新屋的第一天要在新房煮饭,所以,他们是打算当天才把锅搬过去的。 陆志尧为了盖新房子起早贪黑几个月,反倒在迁居这天睡得尤其安稳,直到茅草屋顶倾泻了几缕阳光下来,他才幽幽醒来。 苏玉兰和孩子都已经吃过早餐了,这会儿听到陆志尧醒了,便把新做好的衣服拿出来想让他今天穿上。 陆志尧从没睡得这么安稳,这会儿看到女人递来的一堆东西,顿时有点儿迷茫,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陆志尧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却出奇的好听。 苏玉兰直接往他脑壳敲了一记,说:“给你做的衣服啊!今天中秋节,又是我们入伙的日子,你可以穿上试试。” 苏玉兰其实做好有一段时间了,不过男人每天晚上抹黑都去砌砖,早上又起得比鸡早,一直没时间试穿,不过苏玉兰是做大了一点点的,应该不会不合穿。 而且她也没少上手去摸,肯定不会搞错尺寸的。 就是这么自信! 苏玉兰又催促道:“赶紧,大宝小宝都换上新衣服了,可高兴了。” 陆志尧伸手在那光鲜又新净的衣服上摩挲了两下,这种崭新的触感他都忘记了多久没碰过了,更别说穿。 此刻看着女人眼中的期待,心窝暖暖的。 苏玉兰看他还在犹豫,便直接上手要剥他的衣服了,陆志尧的腹肚处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凉意,顿时便抓住了女人不安分的手。 “我想今晚再穿。” 今天还有很多事,穿上女人第一次给他做的新衣服要是弄脏了,估计要心痛死了。 他是很想立刻就换上,不过除了娶媳妇那天穿过新衣服,他便没有再穿过新衣服了,他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那补丁多得好像马赛克似的。 这会儿女人让他穿上这衣服是既期待又害怕—— 害怕他这种成分的人要是穿上了新衣裳不知道又会被别人怎么闲话。 但比起这个,他更加期待女人看到他穿上自己亲手做的衣服是怎么的自豪,可是……他想留到今晚。 苏玉兰看着他的手指不舍又留恋地在新衣服上扫了几下,便笑了笑:“瞧你还像个小媳妇一般,还怕我看你了?小东西,你以为我没看过?我早看过八百次了。”苏玉兰说这话丝毫都不害羞,还直接往下看着男人的裤衩。 “随你,那既然不换就赶紧起来洗簌,吃过早餐之后我们就一起过去新房子。” 苏玉兰知道陆志尧的心理,不过却没有直接道出,只是尊重他的意见。 而且……今晚,今晚穿好像更好,她还可以亲手把自己做的衣服从他身上给剥下来了。 咳咳,想想还是挺……让人血脉偾张的。 第50章 第 50 章 第50章 因为这几年不许搞封建迷信, 所以他们也没挑入宅的时辰,在陆志尧吃过早饭后便每人手拿一些东西,一家人齐齐整整往新房子那边走去。 茅草屋离新房并不远, 走几脚就到了, 看着自己的新房子,苏玉兰越是觉得自豪, 不仅是因为这是砖瓦房, 还是她和陆志尧都有下手下脚来起的。 苏玉兰虽帮不过什么粗重活儿,不过挑水, 搬砖还是做了一些,都算是为房子出了力。 而陆志尧就不用说了,每天起早贪黑,没有休息过半天, 一直做到了昨天, 还一同打扫了卫生。 这个房子承载了很多汗水和努力。 即便比不起城里的楼房, 但此刻也无比的自豪。 过去新房子前, 苏玉兰便安排道:“大宝小宝,你们不要空着手进去啊, 拿点儿东西。” 两个孩子今天穿上了新衣服, 不知道多威风,此刻苏玉兰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活力满满的。 安排好之后,他们便排着队准备踏过石子路, 走进新房里。 陆志尧力气大,拿了装了一点水的水缸和一点钱,寓意风生水起,财源广进; 苏玉兰跟在后面, 拿了一条鱼,两瓶酒,寓意年年有余,长长久久; 而陆家宝陆家美两个孩子则是拿了苹果和红绳,寓意平平安安,鸿运当头。 一家人整齐有序地走过了院子,然后昂步走进新房子里面,把东西都摆放好。 “哗,新房子好漂亮!”陆家宝和陆家美进了新房子之后,便好像巡逻兵似的,开始几个房间到处窜。 陆家宝高兴地把苹果放在了自己房间的书桌上,说:“阿妹,娘说这是我的房间,有床还有桌子椅子,好大哇!” 陆家美把脚上的鞋子脱掉,然后跳上了那张床,这床是新造的,床板上铺着一张草席,一个跳跃把床板跳得咚咚响:“哗,哥哥你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 陆家宝听到陆家美把床跳得咚咚响,连忙上去拉住了她,喝道:“阿妹,别跳了,跳坏了我的床,我睡哪?” 陆家美听了,当即便不敢再跳了,只是说:“哥哥,我今晚也想跟你一块睡新床。” 爹娘的房间没有做新床,用了之前茅草房那一张。 孩子个个贪新,都想要新的东西,这会儿看到陆家宝的房间摆放了一张新床,可稀罕了。 陆家宝一向宠他的妹,听到他这么一说,便应承道:“行,那就给你睡一次。” 他爹这两天跟他说了,他现在是男子汉,以后要自己睡,不能再赖着他娘哭鼻子了。爹还说他有新床,让妹妹也睡一下新床,男子汉不应该太小气,所以阿妹既然想睡,那他们就一块儿睡新床的。 为此,他爹还奖了他两本小人书还有两块糖! 陆家宝觉着这新房子锃亮锃亮的,四面墙都腻白腻白的,瞧起来没有茅草屋那个压抑感,而且爹娘的房间就在隔壁,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怕的。 自己睡就自己睡,他是男子汉了! 苏玉兰放下东西之后,瞧了瞧房间里头的孩子,笑着跟陆志尧说:“他们俩可高兴了。” 陆志尧想到昨天跟陆家宝说的话,想到今晚可以跟女人单独睡,心里边也是高兴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苏玉兰瞧男人一副笑眯眯但没有说话的表情,便揶揄道:“今晚要睡新房了,你高兴不?” “嗯,高兴。”陆志尧点头,然后又看着她:“你高兴么?” 苏玉兰想都没想:“当然高兴啊,今天又是过节又是住新房的,双喜临门啊。” 这真是个大好日子。 陆志尧贴着她的耳垂,黯哑着声音道:“今晚,我们就睡东边房。” 男人眼神瞬间就炙热起来,苏玉兰瞧着他的闷骚劲儿,敷衍地嗯哼了一声,这男人好几天都是这个事,搞得她也总想着这破事。 陆志尧在她唇边吻了一下,说:“那我就回去茅草屋收拾一下东西。” 两人摆放好东西之后也没有多说了,还要回去茅草屋收拾余下的东西。还要拿肉菜,因为今天恰好也是过节,肉菜是苏玉兰跟人提前订的。因为想到男人已经忙了几个月,所以她今早天没亮就骑自行车去镇上拿回来了。 除了肉菜,还有月饼。 月饼是公社给发的,前两天便领回来了。 这年头的月饼没什么花样,都是豆沙酥皮月饼比较多。 苏玉兰不怎么爱吃,不过想到今天会很忙,她也没自己捯饬这个东西了,有几个应节就好了。 …… 午饭他们是一家四口吃的,请泥水匠吃饭是在晚上,苏玉兰已经计划好要做一道清蒸鱼,酸菜炒猪心猪大肠,莲藕焖猪手,还有香菇盖浇菜心,再做一道凉拌青瓜。 虽然荤菜有三道了,但是泥水匠就有三个,加上陆大哥陆大嫂还有宋元博,大人就好几个了,这几道菜也是不够的。 再说了,好歹是住新房,又是中秋节,这么大好的日子,苏玉兰虽然跟陆老太和陆二嫂关系不好,但好歹也是男人的家人,循例也要唤人家一句的,要是他们也过来吃饭,岂不是不够吃的? 都说无鸡不成宴,苏玉兰想了几番,还是去鸡棚挑了一只瘦弱点的鸡,准备宰了,今晚多做一道白切鸡。 陆家宝看到自家天天捡鸡蛋的大母鸡被他娘提着两鸡脚丫的,当即便冲上前去问道:“娘,你这是要杀鸡吗?咱们今晚要吃鸡肉了?” 陆家美也小跑着出来看热闹了,听陆家宝的话,也一脸的期待:“今晚要吃鸡肉了?” 两个孩子已经记不得鸡肉是什么滋味的了,又好像从没吃过。 住新房的第一晚居然还有鸡肉吃了? 真是太好了! 苏玉兰笑着解释道:“这只鸡已经一个星期没下蛋了,我们可以重新抓些小鸡来养。” 这年头想买大公鸡也挺难的,除了宰自家的母鸡,苏玉兰也找不到办法了。 陆家宝睁着一双大眼睛,问:“还能再抓些小鸡养吗?” 陆志尧恰好从茅草房搬了一些家什儿过来,见到苏玉兰抓着一只鸡,好像是要杀鸡。 他放下了东西,随后朝自家女人和孩子走去,搭住了陆家宝的肩膀说,“明天爹就带你去挑小鸡,顺便多挑几只小鸭,咱们现在的鸡棚大,可以多养一些了。” 粉碎了四人BANG之后,公社便允许每户多养些鸡鸭了,既然不能下蛋,那鸡留着也没什么用,只会浪费粮食,不如换一批新的来养。 陆家宝听到不仅可以再抓些鸡,还能再抓些小鸭,小眼睛已经亮起来了。 以后岂不是又更多的鸡蛋鸭蛋可以捡了? 苏玉兰看他们已经讲好了,便把鸡递给了男人,用眼神示意道:你来。 …… 男人把鸡杀了之后,便领着孩子回去收拾一些细软,苏玉兰则是为了今晚的晚饭做准备。 因为是大过节的,苏玉兰还蒸了一笼子的红糖发糕和熬了一锅的红豆沙,打算让亲友吃了饭后带些回家去,也当是饭后甜点。 新厨房起了两个炉灶,一个做饭,一个放大铁锅炒菜的。 那些柴禾陆志尧已经堆放整齐,厨房很大,除了灶头还开了个中空的大窗子连着天井,窗子还有一个平台,可以摆放些东西,新厨房既宽敞又光亮,站几个人都没问题了。 做好了糕点之后,苏玉兰看时间不早了,便开始做今晚的晚饭,那几道菜里面,就数莲藕猪手最费时间了,所以苏玉兰先是拿出了那一整个猪腿。 陆志尧今早已经用火烤过了这猪腿,烤完之后又帮她剁开了一块块的,那猪皮表面已经烤成了焦黄色。 苏玉兰把猪蹄焯了下水去除血水,过冷之后便热锅倒油翻炒焖煮,盖上盖子后,她便处理另外的菜。 刚炖好了一个莲藕焖猪蹄,她便看到了男人和孩子又从茅草房拿了不少家什儿回来,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件物品。 看到男人把手中的凳子放下,苏玉兰朝他招了招手,“尧哥儿,过来一下。” 两个孩子也不听苏玉兰叫的是谁,跟着陆志尧身后屁颠屁颠走来了。 当孩子闻到那喷香的鸡肉味儿时,他们之前在茅草屋吸那拖拉机柴油味的样子,猛吸了几口。 苏玉兰只是笑了笑,随后问男人:“趁着还早,去叫人过来吃饭。”她停顿了一下,随即又问:“那你们老陆家那边怎么样?要不我过去叫一下你爹你娘?” 这中秋节大团圆的,理应是一家子一起过的。 不过今天特殊,苏玉兰还是看看男人怎么说,毕竟是他的家人。 陆志尧没想到女人会这么问,便说:“今天是咱们住新房的第一天,就不回老陆家吃了,我去叫一下爹娘和大哥二哥他们就行,你留在家煮菜。” 苏玉兰觉得不用她去也好,便点了点头,“那你快去,等你回来我看看人数再煮饭。” 到底是他的家人,这么大好的日子,吃个饭也无可厚非。 陆志尧:“那我现在去。” 苏玉兰看男人已经转身就要出去,便喊道:“诶,对了,记得把宋知青也叫上,人家帮了咱们很多了。我昨儿个已经跟李荷香说了,她说吃了饭之后过来喝口茶,你就不用叫她了。” 陆志尧点头:“知道了,还有谁要叫的吗?” 苏玉兰想了想,“还有大队长呢。” 她早些日子就买好了酒水,怎么说都是自己入伙的日子,不能够怠慢客人的。 …… 老陆家。 相比起苏玉兰新家里的一团和气,此刻的老陆家阴沉得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寂,屋内气压低沉阴冷。 陆老太坐在堂屋的木凳上,耷拉着脸剥着雪豆,那嘴还嘀咕道:“谁个娘稀罕了!俺可不稀罕,爱谁谁去,一群白眼狼,驴肝肺!” 陆二嫂听着陆老太念叨了大半小时,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她默不作声地剥着雪豆,这会儿满肚子也都是火气,凭什么她就要听着老踏破念叨? 烦死个人。 说起陆老太为啥会这么气,还得从中午那会说起。 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老三一家中午那会就从茅草屋搬进了新房子,那新房子还是砖瓦房,严严实实的红砖房子,还有瓦片屋顶,听说里面还刷了大白墙,不知道多威风! 那些个长舌妇看到了老三宜家住新房了,便成群结队过来他们老陆家问这问那的。 譬如:“你们家陆老三搬新房罗,可出席罗,今晚你们老陆家是不是一块儿一起住新房啊?” “你们家陆老三盖的可是红砖房哟,可牛气了,咋滴不见陆大娘你去贺贺新居入伙啊?” “你家陆老三盖那砖瓦房怕是要好几百?咋滴没叫陆大娘你也过去住住新房哩?” 前段时间陆老三买了红砖早就有人过来说三道四的,这些长舌妇明明知道现在老三他们一家跟老太翻了脸,就是双抢那会装腿受伤上门去骗钱那事,弄得都见面不如怀念了。 那些个长舌妇根本就是看热闹不嫌大,明知道陆志尧在那么多人面前还狠揍了陆志林一顿,盖房子那会也没去过那边,今儿个就算搬新房也跟他们无关了! 陆老太心里当然有气,觉得自己是老母亲,即便犯了一点点的错,那陆志尧都不能对她上纲上线的,可谁知道老三家的就是上纲上线,自从那次装腿受伤后,已经没回过老陆家这边来了。 “过什么中秋节,家不成家的,一个个天天往外跑,算个嘛意思。”陆老太狠狠地掰开了一个雪豆,那雪豆瞬间就弹得四处乱跑,她干脆直接就扔了那豆子壳,又骂道:“人家高兴关你屁事,有你们什么事了?一个个上赶着去人家家里帮忙,谁他娘会记着你了!个个都他娘的蠢蛋!中看不中用!” 陆老二被陆志尧之前狠揍了一顿,其实一直不满那弟弟,这会儿他娘这么说,他也鄙夷道:“人老三现在可牛气了,都盖上大砖瓦房了,哪里还记得咱老陆家啊!我们年轻的便算了,咱爹咱娘他都不惦记一下,一分家就忘本了!” 陆二嫂听到自己家男人这么一说,干脆就看着陆老大两公婆,酸酸地问道:“大哥大嫂啊,你说你们也帮了老三家不少忙了,咋滴也不叫上你们去吃个饭啊?我可听说了,今天那老三家的还杀了鸡呢!” 陆老大陆志军听了他娘和二弟的话狠狠抽了口烟,平常他是不怎么说话的,但这会儿也听出了自家娘和二弟的话里有话。 其实刚刚去帮老三家盖房子的时候,他娘就特别不高兴,一有空就逮着他跟自家的婆娘骂,骂他们没骨气,骂他们胳膊往外拐。 可他寻思着老三不也是自家人么?怎地就胳膊往外拐了? 再说了,他跟自家婆娘去帮忙盖房子,老三和他婆娘从来没有亏待自己的,即便没说,但是也照例给他们开了工钱和吃食的,还经常让他带些零口回家来。 那零口二嫂家的和他娘也没少吃啊! 怎么现在说话就这么难听呢? 其实老三家婆娘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娇气了点,干不了重活,可那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城里的知识分子,现在还是夜校老师,也是挣得了工分,挣得了钱。 陆志军呼了口烟:“今天又是搬家又是过节的,可能忙而已,老三不是那样的人。” 陆老太一听,连忙就站了起来,伸出一手指指着陆志军骂道:“瞧你出息的!老三他是给了你一千几百块还是给你灌了迷.魂汤了?他老三不是那样的人还能是怎样的人?俺不就是想要点儿肉么,瞧他那死样,几个月都不回来一趟,还真当俺死了不成?” 说起这事,陆老太心里就后悔! 要不是陆二嫂出那个骚主意,自个还能给老三给记恨上了? 自己总该是他亲娘,怎么地都不会少她一份吃食的,当时咋就那么蠢呢! 陆老头子听着这满屋子的哀嚎怨言,顿时就没了心情,抖了抖那烟杆子,便道:“大过节的,说什么死死死的,晦气不晦气?人老三今儿个搬新房,多的事儿要忙,你作为娘的,盖房子那会都没去看看,现在说这个干啥子哟?一家人的,多见外。” 陆老太不乐意了,“俺没去看看,难道他就不能过来叫俺吗?居然还跟俺置气!” 陆志林嗤笑一声:“可不是,我看老三就是心里没爹娘了!” 陆老头子怒道:“老二,你怎么说话的?老太婆俺看你也是糊涂了,当初装腿受伤去人家老三那骗吃骗钱的,你羞不羞!居然还说人老三跟你置气,换了俺也气!” 陆老太被这么一呛,当即也没敢再拿陆志尧说事了,只是嘀咕了一句:“老三估摸不会,但他家那婆娘就说不定了。” 要不是苏玉兰,她家老三还真不会这样子的。 陆大嫂听到他们吵闹也没说话,摘好了青菜便拿去厨房准备洗了炒了。 可刚刚走出了堂屋,便见到了陆志尧往家里走来。 这段时间她跟自家男人都去帮忙盖房子了,跟老三家的婆娘相处过后,也没发现她心眼坏。 越处越发现她人还不错,不过这会儿在娘面前也不能帮腔,免得又说自己拿了多少钱,喝了迷.魂汤了。 陆志尧瞧见她,便淡淡道:“大嫂。” 陆大嫂朝他点点头,便说:“爹和娘在里头呢。” 陆志尧知道,刚才还没走进院子已经听到他娘的骂声了,他只是朝陆大嫂说道:“今天搬新房,大嫂等会你过去我那吃个饭,算是答谢你跟大哥的帮忙。” 话落,陆二嫂的声音便响起了,“哟,老三这不是回来了么?”话里好像有点儿兴奋,“老三,刚刚咱们还念起你了呢,你来得正好。” 其实看着老三家现在又吃肉吃鱼的,还盖了新房子,她心里头也想着之前打她男人的事便算了,老三这么能挣钱,搭上他怎么样都算是好的。 就该像老大两公婆,厚着脸皮去帮忙盖房子! 还是老大家的有心眼,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想不到还知道去讨好老三了。 陆二嫂的大嗓门一喊,大伙儿都听到陆志尧过来了,陆老太听到脸上总算没那么难看,可还是端着架子。 陆志尧看人都在,也不打算说太多废话,家里就只有苏玉兰在忙,等会还得回去帮忙干点儿活。 他走进了里屋,看到人都在,便说:“爹,娘,大哥,二哥,二嫂,今天我跟玉兰还有孩子搬到新房去住了,想着又是过节的 ,想让你们一起过去吃个饭。” 话还是要带到的,大好日子总不能落下话柄。 陆二嫂和陆二哥听到之后心里边还是松了一口气,之前那事确实是他们不对,要是老三不再生气,那是好的。 今晚这顿饭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了,吃过一顿饭,以前的事便算了呗,到底是一家人,总不会念叨一辈子的? 可还没等他们松完气,只见陆老太脸色阴沉道:“不用了,俺可无福消受你们家这顿饭!再说了,你们家住新房,关俺啥事了?” 陆老太就是要面子,虽然知道装腿伤是自己不对,可陆志尧这段时日对自己不闻不问,她更觉得不对! 她的观念就是她是娘,即便做错事,你作为儿子的不能生气;可你不来看望娘,就是大逆不道! 陆老太瞅了眼那陆志尧,心想今儿个你要是赔个不是,认个错,说上几句好话哄哄她,她就不计较之前的事了,还会赏脸去一趟,一起吃个饭,以后便好好处处。 到底是自家儿子,还是第一个盖了砖瓦房的儿子。 除了那些长舌妇的话里话外,其实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慕着呢! 陆志尧听着他娘的话,抿了抿唇,随即淡淡道:“既然娘心里还有气,那今晚便不勉强您了,玉兰给你准备了月饼,我放这了,娘你吃过饭便尝尝。” 说完,他便把手里的一包月饼放在了饭桌上,随后转向陆老大那边道:“大哥,这段时间多谢你过来帮忙,等会老李他们几个也回去我那边吃饭,你也过来跟咱一起吃个饭。” 陆老太哪曾想到陆志尧居然会这样子说话? 居然不哄一下她? 她看着手边的月饼,心里又气又后悔的!心脏气得砰砰跳! 陆老头子看着自家老太婆又要发作的样子,便主动跟陆志尧说:“既然你娘不过去,那俺也不去了。” 说完他便看向陆志军说:“老大,既然你帮了忙,那你过去吃个饭。”这话一说,直接把陆老二一家都留在家里,只让出了力的老大两公婆去吃饭。 陆志军听到他爹这么一说,随即点点头。 陆志尧便朝陆老头子说:“爹,那我先回去了,家里只有玉兰一个在忙,我要回去搭把手才行。” “嗯,回去。”陆老头子领着陆志尧走出了里屋,全然不顾已经气得锤胸口的陆老太。 陆二嫂和陆老二也是没想到他娘居然还拒绝上了啊! 这会儿看着陆老大和陆志尧一同走出里屋的身影,当即后悔得跺脚了! 他娘的,咋滴不叫一叫他们俩呢? 亏哟,亏哟! 咋滴好事儿总轮不到他们呢? 看着陆志尧半句讨好的话都没有,就这样走了,她也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黑成了锅底。 陆老头子跟随着陆志尧走出了院子门,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了他,说:“今儿个你们住新房,你娘还置气,爹也不过去了,这红包给你跟三儿媳,祝你们往后红红火火的。” 陆志尧原本不想收,不过陆老头推攘了几番还是塞了过来,他只好收下,随后道:“谢谢爹。” 陆老头子摆了摆手:“没几个钱,意思意思,给个意头。” “爹有心了。”陆志尧把红包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兜里,随后便回去了新房。 …… 陆志尧回到家去的时候,女人已经差不多把菜都做好了,宋元博和几个泥水匠师傅也已经来到了。 几个泥水匠师傅还带了几瓶酒和几张粮票来,宋元博则是买了个铁盘子送他们,算是‘贵重礼物’了。 陆大哥和陆大嫂是跟随着陆志尧来的,苏玉兰一看,大概也猜到了一点,陆老太和陆二哥他们应该是不会来了。 不来也好,也省得半句不合又要打架了。 苏玉兰看到陆志军进了门,便笑道:“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快坐快坐。” “老三家的,有什么要帮忙的?我来给你打下手。”陆大嫂原本在家也准备做菜的了,这会儿被陆志尧叫了过来吃饭,也闲得没事做,看看能不能帮上苏玉兰了。 苏玉兰笑道:“不用了不用,我可以的。”苏玉兰又左右看了,问:“招娣来娣她们几个呢?怎么不把她们叫上?” 陆大嫂一开始是犹豫要不要把几个孩子带上的,但是有4个孩子,一来就要加几双筷子的,也不太好意思,所以就没让孩子过来。 苏玉兰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便说:“大嫂你去把招娣她们叫来,饭管够的,一起过来吃个饭,热闹热闹,不然就我跟你俩女同志,准要比不过他们几个男人了。” 闻言,陆大嫂便松了口气:“那行,我现在回去叫她们。” 苏玉兰内心是感谢陆大嫂的,也希望他们过得好。 要是她跟陆老大都过来了,他们的几个女娃娃恐怕在老陆家也是不好受,陆老太估计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对她们打骂了。 等到陆大嫂家的四个女娃娃也过了来,他们的新家就开了两席酒桌,这会儿满屋子的人,热热闹闹的一片。 因为多了几个女娃娃,苏玉兰又多炒了两个素菜,这会儿加上红豆沙甜点和红糖发糕就有九个菜了,纵是宋元博这个城里人,也看得眼睛都大了。 这也太丰盛了! 不过几个泥水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些菜不算特别丰盛,但吃着香,苏玉兰的厨艺好,他们之前也知道,不过现在热热闹闹坐一块儿吃饭,还喝上了酒,顿时便觉得饭菜更可口了。 吃得七七八八,李荷香和大队长也姗姗来迟,为了蹭点酒喝。 大队长拿着两斤大米来了:“我来蹭吃蹭喝的了,祝贺陆老三跟苏知青你们迁居大吉。” 苏玉兰客套道:“哪里的话,大队长来,还让咱们家蓬荜生辉。” 因为李荷香还是没出嫁的姑娘,苏玉兰也没给她酒喝,让大嫂家的几个女娃娃跟她一起喝茶。 “你等会儿还要回家去呢,要是你爹娘怪罪起来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李荷香看着苏玉兰半点儿商量都没有,也不再强求了。 一边乖乖的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喝了些大曲酒有点微醺的宋元博。 一个晚上,几个泥水匠跟陆志尧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席快结束陆志尧已经有几分的醉意。 等到散席时,几个男人还在叨叨着要再喝几杯,不过宋元博最先倒下了,还得让人送回去,大伙儿便没再喝了。 …… 几个女人结束得也比较早,苏玉兰已经替两个孩子洗了澡,这会儿准备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 才收拾了一半,倏然一道热烫的身躯便伏在了她的身后,带着酒气的气息便飞洒过来:“我来收拾,你先去洗个澡。” 男人说话时喷洒了不少的酒气出来,倒不算难闻,只是把她吹得有点麻,苏玉兰便问道:“醉了没?” 触不及防间,陆志尧在她耳垂轻轻一咬,完了后,又是一舔,笑道:“没醉,好着呢。” 苏玉兰被那触感酥麻得身子都软了下来,收拾的动作也骤然停了下来,可下一秒,男人便接过了她手上的碟子,说:“这里我来收拾,你先去洗澡。” 苏玉兰哪里禁不住,既然男人让她先洗澡,当即便像只小兔子跑了。 也不知道这个澡洗了多久,苏玉兰感觉从头皮到脚趾都仔细搓了一遍,从澡房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收拾整齐,微微弓着腰坐在里屋的椅子上。 看到苏玉兰的身影时,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脚步好像有点飘忽,苏玉兰直觉这男人应该是有点儿醉了。 她擦了擦自己的头发,不敢看他那炙热又赤LUO的眼神,太可怕了! “我洗过了,你也去洗个澡。” 说完,好一会男人都没应话,苏玉兰抬眸看了看他,只见男人毫不掩饰地晲着她,那眼神好像热烫得好像要把她烧出一个窟窿来。 苏玉兰嗔道:“还说自己没醉!这都醉成什么样了?”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朝她走了过来,半点儿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在她的唇上辗转了起来。 酒气笼罩在两人之间,苏玉兰吸着那带着甜味儿的酒气,自己好像也有点儿醉了,手臂攀上了他的肩膀。 可在苏玉兰沉溺在其中的时候,男人却突然放开了她,说:“没醉,我先去洗个澡。” 说话的时候,苏玉兰又感觉他没醉,好像挺正常的。 可是说完这话,男人又朝她笑了,傻乎乎的样子,又像是醉了。 苏玉兰咬着唇,“那你去洗澡,我去看看孩子睡了没。” “嗯,把他们先哄睡。”陆志尧又伏在她耳旁道:“等会我要跟你睡。” 苏玉兰当即脸涨得红红的,恼羞成怒道:“你你、你快去洗澡!” 这男人,现在给她的感觉真的太危险了! 苏玉兰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期待的,这男人哪里会吃亏? 明明就是像头饿狼,等着把她拆吃入肚! 陆志尧笑了笑,没说话,随后摸了摸她的耳垂,“你好香。” 苏玉兰这次是真的怕了,连连退了两步,“不跟你说了,我去看孩子。” 看着苏玉兰落荒而逃的背影,陆志尧觉得好玩极了,手上好香还有女人那滑腻的触感,让他浑身好像发热一般。 苏玉兰走进了陆家宝的房间,因为刚才几个男人在喝酒,两个孩子睡不着,苏玉兰便给他们点了油灯,不过这会儿一看,俩孩子已经互相搭着腿,睡得打呼噜了。 因为是第一天住新房,这盏油灯苏玉兰也不打算吹灭,点一夜才好。 看孩子已经睡得踏实,苏玉兰也回去自己房间了。 他们的房间很整齐,一床,一桌一椅子,还有一个衣柜,一个木箱,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床上是新的被套和席子,两个枕头平放在床头,那窗还贴着她昨天剪的红色窗花,一盏油灯亮着,暖黄的灯管洒满了整个房间。 苏玉兰突然有种错觉。 今晚好像是他们的新婚洞房夜似的。 嗯,转念一想,其实也算。 苏玉兰心里乱糟糟的,看着那床也不敢靠近,只是坐在木凳子上想着等下会发生的事情。 又是期待,又有点儿害怕。 上辈子自己连恋爱都没有过,接吻的经验还是在他身上找的,那事儿…… 虽然是观摩过小电影,不过却忘记得七七八八了。 她心里头是喜欢陆志尧的,也能接受两人那种事,甚至还有点儿期待。 可是真正要到来的时候又觉得害羞,心脏砰砰乱跳,脑袋乱成了一团。 就在她胡乱想着的时候,陆志尧已经洗过澡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干爽与皂角香。他略短的头发湿漉漉的,似乎还在滴水,这会儿直接落在了白白硬硬的腹肌上,下身穿着短裤,双腿修长又笔直,那身材完美得挑不出瑕疵。 触不及防间,苏玉兰还睨见了短裤里的盎然大物,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得多激动? 陆志尧用毛巾擦了两下那湿漉漉的头发,随后把毛巾随意搭在了床尾栏杆上。 他看着苏玉兰,缓步朝她走了过去,随后问:“孩子都睡了?” 瞧他一靠近,苏玉兰便点了点头:“嗯,都睡了。” “玉兰……”男人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苏玉兰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岂知直接便对上了他深邃得仿似星海的眼眸。 那眼神炙热又带着无限的温柔,温柔中似乎又隐忍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渴望。 而陆志尧却一直看着她,看她藕白的手臂,白皙修长的天鹅颈,还有那姣好娇媚的面容,一切一切都那么的好看,让他想尝一尝那美好的甜味儿。 “困了吗?”两人的距离很近,陆志尧一说话,那带着酒气的甜味儿就铺洒而来:“要不要睡觉?” 苏玉兰莫名被看得有点害羞,心脏砰砰乱跳,浑身紧绷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男人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个意思。 这么想着,他便低下头去,直接覆在了苏玉兰那粉嫩的唇上,肆意地品尝着这不同于自己那粗糙的触感。 这一次比在玉米地还要强烈一些,有点微醉的陆志尧不分轻重地啃着她,房间内油灯的光线昏暗,但两人亲吻的声音却在寂静的深夜尤其的响亮,连同这空气也变得更加闷热潮湿。 苏玉兰微微敞开了眼睛,睨向脚边的大床,这会儿更加的脸红耳赤,脑袋好像即将缺氧似的,脚底都有点轻飘。 忽然,陆志尧却放开了她,苏玉兰以为自己被放过的一瞬却又突然被悬空抱起,男人身上那灼热的热度让她忍不住缩了缩。 下一秒男人已经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随后,又转身而去,关门。 每两秒,陆志尧又回来了,就着昏暗的油灯看着脸色红润的她,此刻已经松垮地露出白皙光洁的一片,看得他眼底顿时就猩红一片,直接欺身而下,嗅她头发上的发膏香气,哑声一笑。 “玉兰,你愿意吗?” 苏玉兰眨了眨迷糊的双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她反悔的余地吗? 她不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苏玉兰突然问:“不是说穿上我的新衣服?” 陆志尧顿了下,随后道:“刚才太热了,我现在穿。”说完,男人又一阵动静,再看他时已经是个衣冠禽兽了。 不得不说,穿上崭新衬衣的男人真的帅,苏玉兰满意地看着自己亲手做的衣裳,笑道:“帅。” 陆志尧哪里受得住苏玉兰这种眼神,急急忙忙又覆了上来,那吻依次地落在她的额上,鼻子上,脸上,耳垂上,最后还是那久尝不厌的红唇…… 他低声叫唤着:“玉兰……” 每每叫唤她的名字,还真好听。 苏玉兰被陌生的感觉侵袭,眼底不争气地泛起了一抹红,男人温柔又耐性地吻去她晶莹的泪滴,隐忍地等待着他心爱的人能够接受他的狂热的爱意。 “苏玉兰,我爱你。” 不知道何时,盈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空隙飘洒下来,照在了窗台处,混着暖暖的油灯,一同铺洒在房间的角落。 夜,漫长。 第51章 第 51 章 第51章 苏玉兰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的, 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后半段的时候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那个不知疲倦、饿狼扑食、食髓知味的男人,把她翻过来又翻过去, 任她眼底都泛红都没有放过她。 呃, 嗓子也喊哑了,腰也快断了。 苏玉兰昨夜已经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了, 几乎要倒头便睡, 最后那男人还算是有点良心,给她打了热水擦了下身子, 可那手却还不断地探索着,苏玉兰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他喜欢就好。 就是……怎么一大早也还在探索呢? 这年头只能靠鸡鸣或者生物钟才能起床,所以苏玉兰今天明显是睡晚了, 不过陆志尧却每天都能准备醒来的。 可现在, 苏玉兰感觉身后热烫热烫的, 双手还不停寻味着, 不是那饿狼还有谁? 苏玉兰伸腿踢了踢男人那腿,可是那酸软了整晚的腿此刻踢在人家那虬实的小腿肌肉上, 更像是摩挲求.欢的意思, 那酥麻的触感让还在回味的男人当即便翻身而上,那双饱满复杂情绪的黑眸从上而下俯视着她。 苏玉兰两手相抵, 嗔道:“不是,你干嘛?我只是叫你起床!” 这男人, 怎么回事!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这么好的精力,他干嘛不去刨地呢! 早知道便自己先偷偷起床,一大早就跟一头饿狼对峙, 肯定捞不到好处了。 “早安,媳妇。”陆志尧倏然俯身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刚醒来的男人声线黯哑低沉,好听得腿又发软了,下一秒只见男人突然轻轻俯下身,把头埋进她柔软的黑色发丝间,轻嗅她淡香的洗发膏香气,脑海瞬间又清醒了几番。 苏玉兰却感觉到异样的硬度,即便男人压了下来,也一动都不敢动。 她真的承受不住这男人的攻势了! 她要休息! 可下一刻陆志尧却抬起头来,又俯视着她,问:“你冷?” 苏玉兰疑惑地回看他,她热得很,你这么一大块的热木头应下来,哪里会冷了? 只见一向纯良如小奶狗的男人突然弯了弯唇,语气带着几分调笑,说:“你在发抖。” “不冷!”苏玉兰怒了,直接便用手推他:“快起来啊你!重死了。” 陆志尧又乖巧地睡回了床上,两人又变成了苏玉兰后背贴着他前胸的姿势,更加亲密了。 苏玉兰看这男人完全没有要起床的自觉,干脆便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睡吗?” “不舍得离开你。”男人紧了紧圈在她腰上的手,轻嗅她的淡香,慵懒道:“想无时无刻跟你在床……”后面的字眼是贴着她耳边说的。 “……”苏玉兰咬着唇,一言不发。 他变坏了。 苏玉兰懒得跟他磨蹭了,干脆自己掀开了那薄被,打算先起来做早饭。 可刚刚一动,那腰又酸又痛,还禁不住“嘶”地呼痛一声。 陆志尧手疾眼快,双手把她的腰肢一圈,把她拉回床上,说:“你歇一会,我起来就行了。”说完,也没再厮磨了,掀开了被子,就要起来。 男人上身还光着,只穿了苏玉兰给他做的裤衩,苏玉兰看了一眼那巨物的气势,便收回了目光。 陆志尧穿衣服时的余光看到了苏玉兰的举动,便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心痛地问道:“是不是痛?” 苏玉兰闻言当即涨红了脸,随后摇头:“没、没有。” 这、这又不是受伤,只是纵欲过度罢了,痛倒不至于。 看着这男人还一脸的云淡风轻,一点儿也不避忌,真是够厚脸皮的! 而且这脸皮还是一夜就练成的! 陆志尧听到苏玉兰的回答,满意地笑了笑,便说:“以后我们多练习几遍就习惯了。” 回答他的是苏玉兰扔来的枕头,可是却被男人轻易地抓住了,然后爱惜地抚平那枕头上的皱褶,放回了床头,说:“你躺一会,我去做早饭。” 苏玉兰躺在床上看着背着光的陆志尧,他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下,好像比平常都要帅气一些,虽然被折腾得有点狠,不过也不妨碍苏玉兰欣赏自家男人帅气的容貌。 陆志尧也感觉到苏玉兰的目光了,也垂着眸睨向她,随后说:“你不要动,我等下把早饭做好给你端进来。” 苏玉兰:“……”你夸张了啊。 陆志尧看着披散了一头黑软头发在枕头上的苏玉兰,这会儿脸蛋有点微红,特别的好看,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吮了吮。 就在两人又要把火点燃之际,房间那木门突然“叩叩叩——”地响了起来,苏玉兰被吓得猛地推了一把身上的男人,呼道:“有、有人。”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大宝小宝的声音:“娘,娘你是不是在里面?娘……” 原来是孩子醒了,苏玉兰正要起床,陆志尧把她摁了回去,说:“我来就行了,你休息。” 说罢,便走去了门口打开了木门,两个孩子一看木门打开,却没有看到他们娘的身影,便歪了歪头,越过陆志尧的身影,喊道:“娘,我们起床了,你是不是还没起床?” 陆志尧伸手拦住了两个小屁孩,肃着声音道:“你娘昨夜没睡好,让她再休息一会,爹给你们做早饭。” 陆家宝和陆家美倒是听话的,一听陆志尧说苏玉兰昨夜没休息好,也没吵她了,“娘没睡好?那我们不要打扰娘了。” “哥哥,那我们自己玩,不要进娘房间吵着她了。” 于是,陆家宝便带着自家阿妹开始在新房子里面撒欢。 苏玉兰觉得羞愧极了,居然被折腾得要躺床上休养,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幸好孩子还没懂事,不然真的没办法解释了。 陆志尧看孩子自己玩,便去了厨房做早饭,平时都是苏玉兰做的,他的厨艺虽然没有苏玉兰的好,但是煮个面条还是能行的。 这个时候其实也不算晚,不过比起之前是晚了些,因为中秋节前后,秋收也过去了,这会儿生产队除了一些种植的农活倒也没什么要忙的了,要是进入了冬季更闲了。 苏玉兰听着孩子玩耍的声音还有男人忙碌的声音,迷迷糊糊间想了好多东西,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都要中午了。 陆志尧那男人居然也没叫她? 苏玉兰忙不迭翻身起了床,睡了一觉之后她觉得好多了,精神气都回来了。 她缓步走出了里屋的门口,看到那院子里的竹竿已经晾好了衣服,连同她的内衣裤都洗了,这还不止,昨夜的垃圾和厨房里面没收拾的残渣都已经清理得整齐又干净了。 苏玉兰觉得她身上“好吃懒做”的标签看来一时半刻是不可能撕掉的。 苏玉兰刚刚洗簌干净,陆志尧便骑着自行车载着两孩子回来了,待他们越来越近后,苏玉兰还看到了自行车还挂着一个竹织鸡笼,里面似乎还有小鸡苗什么的。 陆家宝远远就看到自家娘站在家门口了,待自行车停稳后,他连忙便从车上跳了下来,呼道:“娘,你看爹带我们去抓了什么?” 陆家宝还得意地指着那个鸡笼,着急道:“是小鸡和小鸭,有好多只呢!” 陆志尧把嚷嚷着的陆家美从自行车上抱了下去,陆家美也得意地说着:“娘,那小鸡我也有份挑的,爹让我挑的。” “以后咱们就可以有更多的鸡蛋可以捡了!” 陆家宝笑了笑:“说不定还有鸭蛋呢,爹说这些小鸭还会游水,到时候我要把它们放到河里去游水。” 两个孩子一人一句,高兴得很。 苏玉兰没想到男人这么快就兑现了给孩子的承诺,昨天才说去多抓几只小鸡小鸭,今儿个就带他们去镇上买了。 苏玉兰看着那小鸡小鸭也一脸高兴,说:“那你们赶紧把它们放到后面的鸡棚那里去,给它们喂点水。” 两个孩子闻言,一人捧起了一边的笼耳,抬着那鸡笼往后面的鸡棚去了。 陆志尧看孩子走开了,便朝着苏玉兰大步走去。 苏玉兰现在看到他都有点怂,此刻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被男人看穿了,一把拉住了她,问:“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闻言,苏玉兰涨红了脸,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注意下场合的?这还是在外头呢!他们的院子还没垒围墙,跟在外边差不多了,苏玉兰当即好像做贼一般的左右看了看,看到没人路过才瞪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怎么出去都不叫醒我呢?” 都睡到中午了! 陆志尧瞧她脸色红润,应该没大碍的,便说:“昨晚你没怎么休息,让你多睡会,你下午还得备课,晚上又要上课。” 还有家里家外的,这么多事要忙,女人一个知识分子,没休息够怎么有精力上课?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想到女人休养好了,夜里才能跟他…… 苏玉兰丝毫没注意到男人那灼热的变化,只是听着他体贴的话,心里暖洋洋的,便说:“上课也没多累……”她想了想,指着那晾起的衣服说道:“下回你别再替我洗衣服了,我自己洗就行了。” 陆志尧闻言却没有说话,只是拉起了她的手,左右端详了几番,女人的手指纤长,除了手心因为上工拿锄头有了薄薄的茧子,但手背细嫩白皙。不知道苏玉兰以前在白城时,又是怎样的。 他淡淡道:“洗个衣服而已。” 陆志尧的话不假,对于什么活儿都肯干的他来说,洗衣服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苏玉兰也不想他太累,家里活也不累,她要是能她也不会事事依赖他来做。 苏玉兰想收回自己的手,怕这男人对着她的手也能兽性大发,可是拉了两下没松开,反而让男人又圈住了她的腰,苏玉兰害怕极了,用手锤他:“光天白日的!这还是在外头呢!” 陆志尧却垂眸低笑,随即便搂着她的腰走回去屋里头,现在屋子里头敞亮敞亮的,苏玉兰还是有点儿不自在,不过男人已经俯身在她的唇上肆虐了起来。 这回男人没敢造次了,吻了一会便放开了她,笑说:“我下午要去躺老周那,你下午没什么事做也不要去上工了,在家休息一下。” 苏玉兰脑袋浆糊似的,胡乱地点了点头:“恩恩,你去。” 因为盖房子的事情,陆志尧已经很久没过去那边了,有时候也会做些小箱子,不过到底不是钢铁,有时候做着做着便打瞌睡,以前一两个晚上就能做好的箱子,盖房子那段日子就要花上多一倍的时间。 这会儿有时间了,是该过去走走了。 苏玉兰便把桌子上的一包月饼递给他,说:“给周同志带些,上回他们帮咱们挖地基还没好好感谢人家呢。” 陆志尧接过女人递来的月饼,“嗯,我等会到镇上给他们买两条烟。” 男人去忙后,苏玉兰便给孩子煮了午饭,这会儿也不用睡午觉了,苏玉兰干脆准备晚上上课的教案。 …… 傍晚,老陆家。 陆老太昨晚气得慌,辗转了一夜没怎么睡好,一想到老三昨晚居然就那样走了,也没跟她说句好话哄哄,真真是让她心酸。 这便算了,她不去也是自己作的。 可老三居然把老大一家人都叫去那边吃饭了,今天一早便听到老大家的爱娣和来娣在说什么:“昨晚在三婶儿家吃的猪蹄好好吃。” “我说是那鸡肉好吃才对,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吃到那么大块的肉,真是太好吃了。” 陆老太听完当即拿起了扫把就扔了过来,两个女娃娃才没有再说。 她心里头恨着呢,以前老三可不是这样冷血的人,就是那苏玉兰,肯定是她在煽风点火,才让老三现在对她不管不顾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这会儿老三是彻底对她寒了心似的,昨晚她说不去吃饭,他也不再多说一句了,想起就窝火! “白眼狼啊白眼狼!俺咋滴会养了个这么不孝的东西呢!” 陆二嫂刚从房间出来,便听到了陆老太的哀嚎,这会儿也不想理她了,要不是昨晚这老太婆发疯,昨晚她也能去吃上一顿鸡肉猪蹄了! 听到老大家的女娃娃一大早在那笑嘻嘻回味,她妒忌得嘴里都要发苦了。 想到老大家和老三家的他们大口吃肉吃饭的,可她昨晚过节都只是吃了顿猪肉,那肉片也别提多寒酸了,好像风一吹便要跑,都不够塞牙缝的。 看来现在形势变了,老太婆是不舍得花钱的了,说不定跟苏玉兰那婆娘好才能跟着吃香喝辣的。 如今想想还是陆大嫂会来事,那时候见老三起房子就上赶着不要工钱就帮他们的忙,说不定是早早便打算傍上苏玉兰那个丧门星了。 也是,那苏玉兰现在好歹也是个夜校老师呢。 就在这时,陆志军的几个女娃娃从房间里出来,这会儿个个手里拿着本笔记本,陆老太心里堵得慌,这会儿看到了老大家的几个女儿,当即便喝道:“你们几个干嘛去?都天黑了还往外跑?” 陆招娣是四姐妹中的老大,这会儿三个妹妹都看着她,想让她回应阿嫲的问话。 陆招娣看着她阿嫲,咽了咽口水,说:“我们想去夜校,听三婶儿上课。” 她们小时候,阿嫲便没让她们去上学,说浪费钱,说女娃娃读书没用;后来办夜校了,阿嫲更没让,让她们晚上也去打草挣工分。 就是昨晚去了三叔三婶儿那边吃饭,苏玉兰开口让她们去上课的,说一定要读书,将来才能建设新农村。 以前她们并不觉得三婶儿有文化,还特别懒,而且还特别泼辣,跟二婶儿不相上下。 可是昨晚吃过一顿饭后,又觉得三婶儿变了许多,还说了很多关于女性要自立自强的话给她们听,昨夜她们的爹娘听了也赞同她们去上学,反正也是晚上上课,不影响白天上工。 其实她们之前也有偷偷去,不过经常又会被阿嫲半路抓回来。 现在看来,这一次阿嫲也是不许了。 果然,陆老太一听,火气当即就窜起来了,那手掌一巴拍在了桌子上,扯着那大嗓门喊道:“你们一个个女娃娃,上什么夜校?上学来有个屁用?俺告诉你们,别浪费那个时间去上什么课,有那时间你们就不会去公社帮忙剥玉米,多挣点儿工分!” 陆招娣听到阿嫲这么严令禁止她们去上课,顿时也畏缩后退了半步,不过倒是二妹陆来娣站了出来,说:“阿嫲,我们又没有占用白天上工的时间,就是晚上去上课也不行吗?咱爹娘都允了,你干嘛不给我们去?” 陆来娣性子比较烈,平常阿嫲要找她打,也是跑得最快那个。 可是其他三姐妹却惨了,一逮着就打个皮开肉绽的。 陆老太向来话事惯了,这会儿碰上陆来娣的叛逆,当即便来火了,“好你个女娃娃的,居然还敢顶嘴了是?看我不抽死你!”说着便抽出了那专门抽人的小鞭子,就要往陆来娣身上打去。 陆招娣怕了,当即便拉着跟阿嫲顶嘴的陆来娣,小声说:“来娣,算了,别跟阿嫲顶嘴。” 陆来娣才不要这么算了,这些年她憋屈死了,就是因为是女娃娃,干得比谁都多,却吃得比谁都少,即便是的学也不给上,就是因为她是女娃娃! 而二婶儿家的大旺,明明就是个捣蛋鬼,小魔王,好吃懒做,阿嫲也不会多说他半句,还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 合着她们就不是老陆家的孩子了? 再说了,女娃娃怎么了? 三婶儿昨夜说了,妇女能撑半边天,城里边不知道多少女同志能上大学,毕业以后还能当护士当医生当领导…… 怎么地她们就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呢? 陆来娣想,今晚即便是吃阿嫲的一顿鞭子,她也要去上课,她也要识字上学。 陆老太的鞭子当即便落到了陆来娣的身上,还喊着:“俺让你顶嘴!俺让你去上学!不打死个你个女娃子俺还不解气呢!” 陆来娣咬着唇,就站在原地让老太打,那鞭子落在她的手臂上,腿上,后背上,可她都没有吭一声。 最后陆老太打得手酸了,只见陆来娣却一动不动站在了原地,眼神还直勾勾地瞪着她,陆老太喘着气,骂道:“你个瓜娃子,你瞅啥瞅?你是不服还是咋地?” 陆来娣松开了已经咬破口的唇,问:“阿嫲,你打完没有,打完我便去上课了。”说完,便要朝着门口走去了。 陆老太看着陆来娣那气死不偿命的态度,要不是已经喘不来气,都想扑上去再抽她一顿了,可眼看着陆来娣已经走到了院子,她便扯着大嗓门骂道:“陆来娣,有种你他娘的今儿晚甭回家来!看俺不抽死你!” 陆招娣和两个较小的妹妹看着陆来娣走出院子的背影,顿时百感交集。 陆老太看陆来娣已经走了,当即便骂那站在原地的三个女娃子,“你们看啥看?还不滚回去屋里!俺告诉你们,别想去听那个丧门星的课,你看你们,一个个听了她的话,都像是中了邪一样!也不知道那个丧门星给你们喝了什么迷.魂汤!” 陆老太这会儿更是对苏玉兰多了几分怨恨,教唆老三一个人便算了,居然还想教唆老大家里的几个女娃娃? 这不都反了? 她以为自己当个夜校老师了不起? 陆老太就不信了! 陆二嫂看着老大家的几个女娃娃不情不愿回了房间,只是冷笑了一声,老大家的现在胆子也腻大了。 如今想想,还是那苏玉兰厉害,就这么一点时间,居然还让那胆子小得像老鼠的大嫂都听她话了。 看来,她也要早点修补跟苏玉兰的关系才行,以后也能跟着吃香喝辣,说不定还能让她也分家呢! 想到以后她也能摆脱陆老太,陆二嫂心里就乐呵呵的。 早点有钱,早点分家。 …… 因为陆志尧下午才去了周国强家,今晚是赶不及回来上夜校的课了,这会儿她一个人带着陆家宝陆家美往夜校走去。 刚刚走到了村子路口,她便看到了孤单只影的陆来娣。 陆来娣是老大陆志军的二女儿,之前一直没去上扫盲班,可昨晚她不是跟老大的四个女儿都说好了,让她们今晚一起去? 苏玉兰走快了两脚,追上了走得缓慢的陆来娣,便叫住了她:“来娣,你现在去上课吗?招娣爱娣她们呢?怎么没跟你一块?” 话语刚落,一走近陆来娣的苏玉兰便看到这女娃娃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且强忍着声音地抽泣着。 这还不止,苏玉兰一看,来娣露出来的手臂还有一肋肋的伤痕,那模样像极了之前陆家宝被陆老太吊在树上打那次的伤痕。 苏玉兰皱着眉头,关切地问:“是谁打的?” 陆来娣咬着唇,没有说话,但那泪珠儿还不断地往下掉。 苏玉兰冷哼了一声,“是不是你阿嫲打的?” 第52章 第 52 章 第52章 陆来娣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苏玉兰, 她原本觉得被阿嫲抽几下不是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走着走着却发现从家里出来的只要她一个, 姐姐和两个妹妹肯定是被阿嫲吓怕了, 没跟来。 想到阿嫲的不公平对待,她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哭了。 明明也不耽误白天的活儿, 凭什么晚上也不让她们去上课呢? 阿嫲重男轻女她一直知道, 有时候也认命了,毕竟这农村里头好像每家每户都差不多, 也并不是她们几个姐妹是这样。 可自从昨夜跟三婶儿聊了半宿之后,她突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她是女娃娃,她也能凭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财富, 也能建设美丽新农村。 可是, 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就是因为她是女娃娃。 想着想着便哭了, 可她告诉自己, 等去到夜校就不能再哭了。 她是不会放弃去夜校上课的机会的,可没想到会遇到苏玉兰。 陆来娣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 沙哑地叫道:“三婶儿。” 苏玉兰皱着眉头, 再次问道:“来娣,是不是你阿嫲把你打成这样的?” 除了陆老太, 苏玉兰还真想不出会有谁下这个毒手! 以前还没分家时,苏玉兰就看到陆老太经常性拿陆老大家的几个女娃娃撒气, 好像站也不对,坐也不对。 其实归根到底,是陆老太觉得她们‘性别不对’。 从之前陆家美起名字就知道了,明明都是老陆家的孩子, 但女孩子就不能用他们族谱上的“家”字。 想想还真是可怜,陆来娣今年都有十四五岁了,长得随她爹,也算高挑的,想不到这么大了还要遭受陆老太的抽打。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叛逆了,心理也脆弱。 陆来娣听到苏玉兰的问话,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说:“姐姐和妹妹都说不来了。” 其实是阿嫲不让来。 苏玉兰知道这孩子肯定不会跟她告状的,一来可能是觉得她帮不上忙,二来可能也有点自尊心作祟,不想别人干预。 苏玉兰看她不说话,想了想便缓声道:“那她们不来,我们便先去上课,你有什么事要跟三婶儿说。” 陆来娣点了点头,随后跟在苏玉兰身后朝夜校走去。 夜校很热闹,生产队不少同志都来了这边听课,而且又刚刚结束了秋收不久,这会儿大伙儿上课的积极性更高了。 苏玉兰让陆来娣跟陆家宝陆家美坐在一起,她看着苏玉兰站在讲台上的身影,顿时觉得这个三婶儿真真是意气风发,身上那股子知识分子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像一颗星星般闪闪发光似的。 以前从不觉得她这三婶儿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长得比村里的姑娘好看点,白净些,平时便对她三叔恶言相向,也经常跟阿嫲吵架。 可今天她站在这讲台上,用端正的普通话教他们识字,读书,顿时便觉得她浑身散发着光,知识让人自信,知识让人美丽。 陆来娣下定了决心,以后也一定要像三婶儿一样,当一个有学问的人! 就在这时,李荷香捧着一沓书坐到了陆来娣的身旁,她左右看了看,便问陆来娣:“来娣同志,你姐姐跟你两个妹妹呢?不是说一起过来上课么?” 陆来娣知道李荷香是三婶儿比较要好的同志,昨晚也一直劝说她们几姐妹要上上课,接受知识教育。 陆来娣想了想,便说:“她们今晚没空,下次来。” 李荷香睨见了来娣眼底的红丝,双眼还是浮肿的,这会儿也不再多问了。 一晚上的课很快便上完了,到了下课的时候陆来娣还有点意犹未尽。 她以前其实也有偷偷来上过课,不过那时候是转去小学的李老师,苏玉兰当上这夜校老师之后,她也没来过,想不到她三婶儿讲课还挺有趣的。 天文地理历史什么都会点,本来枯燥的课程硬是上得生动有趣,难怪现在夜校多了这么多人了。 苏玉兰收拾好书本,便走到了陆来娣身边,问:“课上得怎么样?能理解吗?” 因为夜校里面的村民水平参差不齐,很多人字也不认识几个,苏玉兰的一堂课,基本上有大部分时间是教识字,组词,造句,但是也有一段课堂时间是学习诗词还有就是时事知释。 陆来娣应该识字不多,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陆来娣听完了一堂课,已经把之前的情绪抛之脑后了,此刻的心情只剩下激动和求知的欲望。 陆来娣点头:“可以的三婶儿,你的课讲得非常好,我都听明白了。” 苏玉兰笑了笑:“那便好。”说完,她又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本书递给了陆来娣,“这里是我平常给你三叔写的笔记,你拿回去给招娣她们看看。” 苏玉兰知道上课这事,应该是陆老太不给的,几个女娃娃肯定也不敢忤陆老太的逆。 这事儿估计还得找老队长和老支书聊聊才行。 …… 苏玉兰带着孩子到家后,陆志尧也已经回到了家,还冲过了澡,换上了平时穿的打补丁衣裳。 陆志尧就昨晚穿了一下苏玉兰做的那套新衣裳,事后便爱惜地收了回来,出门穿的都是以前的衣服。 这会儿看到了苏玉兰和孩子回来,陆志尧便说道:“先去洗澡,夜里凉。” 入秋之后,农村的夜晚是凉爽很多,有时候还要盖被子,不过苏玉兰昨晚跟男人睡一床,倒觉得好像还是那么热,现在想来是男人身上的热度。 陆家美现在的头发有点长了,苏玉兰去上课之前便帮她洗了澡洗了头,只剩下陆家宝了。 不过被陆志尧训了几次之后,陆家宝最近也是自己洗澡的,这会儿听到陆志尧的话,便说:“哦,那我先去洗澡。” 陆家美这会儿打了个哈欠,挨着苏玉兰的怀抱有点儿困了,便问:“娘,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苏玉兰听到孩子那软糯得如同棉花糖的声音,心里头也柔软了起来,说:“当然可以啊。” 陆志尧听到苏玉兰的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神炙热地看着她。 苏玉兰好像感应到男人的眼神,随即也看向了他,只见陆志尧皱着眉,用嘴型道:不要。 她才不管,让孩子跟他们睡,今晚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不过等陆家宝洗完澡出来之后,陆家美又精神了一点。 陆家宝提着裤子,跟陆家美说:“阿妹,你进来我房间,我今晚给你讲小人书。” 这俩孩子平常也懂得自己看图讲故事了,虽然他们自己编的跟书里的故事月相差甚远,但能有这种想象力,苏玉兰觉得也挺好。 看孩子去玩,陆志尧便走过来从身后环住了苏玉兰,双手搭在她的腹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侧着头在她下颚处亲了亲,说:“你好香。” 苏玉兰拍了下男人圈着她的手,怒道:“哪里香了!我还没洗澡呢。” 虽然没干什么粗活,但是这南方的秋天,白日里还是挺热的,而且又从夜校走回来,身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 陆志尧低笑:“没洗澡也是香的。” 说完,他真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点不明白女人身上怎么会时常保持着一股清香,哪怕上工回来也是如此。 苏玉兰被他弄得酥麻极了,连连缩了几下,骂道:“你什么毛病!我要去洗澡了,你别碍着我。” 这男人现在不知道害臊了,整日里用那种带着颜色的眼神看她,孩子一走开就上来闻她吻她,好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陆志尧放开了她,淡淡道:“嗯,先去洗澡。” 苏玉兰被放开,便回去找衣服,这秋日的夜晚有点转凉,突然怀念起泡澡的快乐。 不过也就想想,要是让她花钱买个浴桶,她这会儿也不舍得。 洗过澡出来,苏玉兰便看到了陆志尧轻手轻脚从陆家宝房间走了出来,还讨奖励般说道:“我已经哄睡孩子了。” 那语气好像在说:你有什么奖励要给我。 苏玉兰却有点儿牙疼,问:“家美也睡了?在家宝房里睡的?” 这会儿陆志尧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随后轻轻推着她朝着两人的房间走去,便说:“嗯,他们都在隔壁睡了。” 苏玉兰的感觉到有只不安分的手从衣衫下摆往上探索,当即便知道了陆志尧打的什么主意了。 可是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把她带到了床上,还伸手把她卷着头发的橡皮筋给松绑下来,顷刻间,那一头黑亮柔软的发丝便铺洒在枕头上。 陆志尧整个人都倒在了她上身,从上而下晲着她。因为刚刚洗过澡,苏玉兰白皙的脸蛋被熏得粉嫩粉嫩的,嘴唇也变得艳红,这会儿平躺在床上,给他带来视觉上的冲击,让他身上所有血液都往了那个地方而去,当即浑身紧绷得好像一根拉紧的弦。 苏玉兰两手相抵,推了推身上的男人,皱着眉说:“今、今晚还、要吗?” 可是男人已经动手了,还贴着苏玉兰的耳旁道:“要!”那身影沙哑又低沉,似是隐忍着万千的情绪。 “我、我……今晚不行!”她还没休养好呢! 陆志尧却把纽扣给一个个松开了,温声道:“我温柔点。”说完,那手下的动作真的轻柔了许多。 等到苏玉兰迷迷糊糊跌落他的圈套时,男人已经蓄势待发了,苏玉兰这才拒绝说:“我还酸着,你……别那么久。” 陆志尧看着怀里羞红了脸的女人,黯哑着声线道:“我尽量快点。” 苏玉兰信了。 可她错信了。 事实证明,食髓知味的男人说的温柔点是动词;而快点,也是动词。 苏玉兰这回真的连手指都抬不起了,呢喃道:“骗子!” 陆志尧却抱着软得一汪春水的人儿心满意足地吻了吻:“乖,不是骗你。” “是爱你。” 苏玉兰已经无力反驳了,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 一连两天,陆老大那四个女儿,除了陆来娣会去夜校上课,其他几个女娃娃都不见身影。 苏玉兰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明她们以后可以有美好的将来,却被陆老太扼杀在摇篮,她即便不是她们的三婶儿,而身为夜校的老师,这事儿她就不能不管。 过了两天,生产队刚刚给大家分了口粮,苏玉兰趁着老支书和大队长都在公社,便找去了办公室。 苏玉兰敲了敲木门,说道:“大队长,我有事情找您。” 大队长看到是苏玉兰,便连忙让她进来,问:“什么事?苏知青?是口粮不对吗?” 苏玉兰走近了办公室,笑道:“不是口粮的事,是关于夜校的事情,我有问题想问一下大队长您。” 大队长闻言,便做了手势让苏玉兰坐下来慢慢讲:“来,先坐。” 自从苏玉兰和宋元博两个城里的知识分子上任夜校老师之后,这去上课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了。 还记得刚刚举办夜校那几年,还要家家户户要催,甚至还要要挟才肯去上课。 不过这段日子,他听社员说现在去夜校上课人越来越多了,很多人还特别喜欢苏玉兰,只要是她的课,早早便坐满堂,后面去的人只能在窗边旁听。 这会儿是什么事? 苏玉兰坐了下来,看着大队长,便问:“大队长,我想问一下当初开办夜校,是不是有规定生产队每个人都要去上课考证?” 因为这夜校不是这几年就办的,是五十年代就开创了的,有很多规定苏玉兰并不知晓,还得问公社的领导。 大队长想了想,便问:“你问这个是想干什么?” 苏玉兰:“大队长,我不妨直接开门见山了,是这样的,咱老陆家老大那几个女娃娃没怎么来上过课,我想让她们都去上课,接受教育。不过孩子她阿嫲似乎是不愿意让孩子来,我想问问这扫盲班当初是不是要考证的?” 大队长闻言,皱了皱眉,这年头女娃娃不去上课不接受教育,也不是怪事。 而夜校的主要工作也是扫盲,大家认识点字,考个脱盲证书,基本上就不会强制他们去上夜校的。 刚刚开办夜校那时候还抓得紧,基本上都有去考脱盲证书,后来办得久了,第一批去扫盲的村民基本上都考取了脱盲证书。后来那夜校喜欢上课的便去,不喜欢的也不强制去,大家都致力于搞生产,搞建设。 这会儿苏玉兰这么一问,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抓考试了。 他便说:“以前确实有这个考试。” 苏玉兰闻言松了一口气:“那行,我现在就去找她们。” 大队长看苏玉兰那股子冲劲,淡淡道:“苏知青,我看你这也吃力不讨好,以前李老师也有找过陆大娘,让你们家的女娃娃去上课,不过都被陆大娘赶跑了。” 苏玉兰笑说:“这是关于孩子的未来,也是咱们生产队的未来,我坚信知识改变命运,未来希望也是落到孩子的身上,他们学好了,掌握了知识,才能更好的建设新农村,让家乡变得更美好,更富裕。” 话落,两声鼓掌声在身后响起,一把沉稳的声音喊道:“好,这位同志说得好!知识能改变命运,未来的希望确实是在孩子身上,教育不能忽视。” 第53章 第 53 章 第53章 苏玉兰顺着声源回过头去看了眼那说话的男人。 只见那陌生男人穿着一身绿色的军便装, 脚蹬解放鞋,身上还挎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黄绿色军挎包,这一身装扮是时下最时髦的时装搭配了, 在他们这乡村里头并不怎么常见。 听他的口音, 似乎也不是民安镇这边的村民。 只见那人跨过门槛,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公社的办公室, 大队长见状, 率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那男人迎了上去, 唤道:“赵书记,怎么没让我去接您呢?您瞧您突然来临,我都没准备准备,这办公室都乱糟糟的……” 大队长一边恭迎着那个中年男人, 一边紧张地用衣裳擦了擦一旁的椅子, 说:“赵书记请坐, 我去给您沏壶茶。” 那个被唤作赵书记的中年男人摆摆手:“行了, 李大队长,不用搞这些形式了。”随后他又看向了苏玉兰, 问:“这位同志是?” 大队长闻言连忙给两人作了介绍, 对那赵书记说:“赵书记,这是咱胜利生产队夜校的老师, 苏玉兰同志,她也是前几年城里来的下乡知青。” 随后又望向苏玉兰, 朝她介绍道:“苏知青,这是咱县里的书记员,赵书记。” 苏玉兰看大队长对这书记员的态度就知道这人身份不凡,想不到是县里来的书记。 她礼貌地笑了笑, 不亢不卑唤道:“赵书记您好。” 那赵书记晲着苏玉兰打量了两秒,随后便笑道:“原来是城里来的知青,你刚刚说的话很有见地,我也赞同你说的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现在看来,还是咱们抓教育的力度不够,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支持苏知青你找孩子们去上课,让她们也有接受教育的机会。” 赵书记这么一说,苏玉兰心里边更是有底气了。 连县里的书记员都支持她,她就不信陆老太还有什么借口敢阻止陆招娣她们几个去上学! 苏玉兰看着那赵书记,继续大胆发表自己的言论,道:“赵书记您看,咱们现在举办夜校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大家的知识水平,将来就可以为建设祖国奉献出更大的力量。要是因为家里的孩子是女娃娃,就剥夺她们上学的权利,那就太不公平了。” 赵书记看着苏玉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果然不一般,思想也较咱们这落后的农村要先进,而且作为一个夜校的老师,切身处地为学生争取最大的读书权益,当为一个好教师。 赵书记看向大队长,问:“李同志,你看你们夜校的苏老师都这般积极了,你作为大队长,是不是也应该给予点支持?” 大队长听到苏玉兰的话,也觉得他们生产队这夜校上学的事情是有点松懈。 他们清水市地处偏远,思想教育都落后,除了早期命令要求要去上夜校,这近几年,因为都在抓生产,抓开荒耕中,上学那些知识份子干的事儿,他因为疲于管理,确实疏忽了。 尤其是他们民安镇上很多家里都不让女娃娃读书这一事,以前那是因为女娃娃不受重视,不过现在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要是个别家庭因为孩子是女娃娃便不让他们接受知识教育,确实有失公平。 这会儿苏玉兰和赵书记一说,确实是应该重视一下。 大队长便说:“苏知青,老陆家那几个女娃娃上学的事情就由你去处理。” 苏玉兰想了想,便说:“大队长,既然是这样,我有个提议。” 大队长和赵书记对望了一眼,说:“你说。” 苏玉兰抿了抿唇:“这冬天农闲时节也快要到了,那时候生产队也没那么多活儿干,我提议咱们生产队可以再开个白天的学识班,让那些没有上过学的女同志来上课。ZHOU总理也曾经说过,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孩子也是祖国未来的希望,他们要是有这个机会学习,我相信即便是女同志也能有一番作为的。” 赵书记一听,露出一个赞许的目光,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果然不一样。 大队长看了眼赵书记,瞧他点了点头,他便对苏玉兰说:“行,关于你这个提议我跟老支书商量一下。” 苏玉兰闻言便点头,“好的,谢谢大队长。那我现在先去找大哥家几个女孩子,让她们今晚去夜校上课。”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大队长还从没见过这个城里知青有这么激动的瞬间。 咋滴比她比她自个儿搬新家那会儿还要激动哩? 那赵书记看着苏玉兰离去的背影,喊道:“诶,我这还有事情没说呢!”可苏玉兰的人已经跑远了,这会儿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赵书记摇了摇头:“这女同志,还挺积极的,要是人人都像她这般积极,那你们这民安镇未来可期了。” 大队长看着人已经跑远,也笑了道:“确实,苏知青对待夜校的工作是非常的尽责,咱们生产队的村民可喜欢听苏知青上的课了。” 他回过神来,问:“对了赵书记,您还有什么话没说?” 那赵书记便笑了笑,说:“我这趟过来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谈的。哦,对了,我也是顺便说一个关于征文比赛证书的消息。”说完便从身上的军挎包里头掏出了一个信封,说:“就刚刚那苏玉兰同志,省城里头来电报了,说她之前参加中秋节征文比赛的文章获得了一等奖,谁知道她跑这么快了,还没告诉她呢。” 赵书记也没想到居然也碰到了这个一等奖得主的本人,想到她方才的言论,心想难怪人家能拿一等奖了。 大队长听到赵书记的话,也没想到苏知青居然获得了比赛一等奖! 可她咋滴跑那么快呢! 赵书记把信封递给了大队长,说:“那你那这电报转交给苏知青,我另外还有事情跟你说。” …… 因为刚刚分发了秋季口粮,这会儿大家都拿着分得的口粮回家去了,打算今晚吃顿丰盛一些的。 老陆家这会儿正在上称拿回来的口粮,陆老太看了那几袋子的口粮微微叹着气,“这要是在老三没分家之前,咱们都不止分这么点儿了,这冬天怕是难熬哟,我滴乖乖。” 今日去分口粮,她瞧见了苏玉兰和陆志尧分得了挺多的口粮,他们就两个人干活,拿得的口粮居然也差不多有他们家的一半了。 这都因为陆志尧平常也帮着生产队开拖拉机,苏玉兰还是夜校的老师,他们现在也算是公社的半个社员,这里能加不少的口粮。 现在想想,要是还没分家,他们家这个冬天都不用发愁了! 哎,白眼狼啊白眼狼! 陆二嫂和陆大嫂正把分得的口粮准备搬回去小仓库里存着,陆二嫂看陆大嫂也要准备搬,便笑了笑道:“大嫂这里让我来就可以了,你先去做饭。” 陆大嫂看着这几袋子的口粮,对上了陆二嫂的那笑容,顿时便有些犹豫。 陆二嫂直接从她手上接过了那袋口,说:“我一个人能行的,太晚做饭咱娘又该饿着了,娘一饿又该说你了。” 陆大嫂本来也想搭把手的,毕竟她知晓陆二嫂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年头口粮都是公社分发,少上几天工,或许接下来也不够口粮过冬了。 大家吃的也比较粗糙,一顿米饭,一顿番薯,就这么便算了。 陆二嫂每次分了口粮都这样子,每回都自个儿把这些口粮搬回仓库,其实是为了私藏,很经常趁着两个老人不在便开小灶。 陆大嫂以前知晓,但从来不说,心想她是长嫂,理应维护家庭的和睦,没必要揭穿二嫂的恶行。 可自从跟孩子她三婶儿相处过一段时间,苏玉兰便直接说她这不是退让,而是软弱。 如今想想,她是真的软弱。 这几天几个女儿都在跟她哭闹要去上夜校的事情,可是好几次看到陆老太那副模样,她便退缩,不敢说起这事。 几个孩子更是不敢跟家里的阿嫲作对,在这个以孝为先的年代,要是跟老人家反抗,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可说到底,还是自己软弱,这事儿老太不占理,不让孩子上夜校就是她的不对,就算反抗她也不占理。 这会儿陆二嫂也打着老太的名号支开她,好偷藏口粮,陆大嫂有了第一次防抗的念头,便说:“不行,这口粮大家都有份,怎能让你一个人辛苦呢?咱们两个一起搬,就能快些整理好。” 陆二嫂每回都能把老三家的支开,这会儿听到陆大嫂这么一说,当即愣了愣,“这……这也没多少,我自个儿也能行,你还是先去做饭、” 陆大嫂不再说话,自个儿抽起了一袋子的稻谷,便朝着仓库走去了。 陆二嫂见状,低骂一声:“死脑筋!咋滴这回不听话了呢!” 偷藏口粮这事儿就是今天才好藏,毕竟口粮多,除了稻谷番薯马铃薯,还有其他好几中的粮食,每样拿一点都不会被察觉。 毕竟陆老太抠,其实家里赚工分的人多,也不会怎么缺粮食,可陆老太就爱把粮食拿去黑市上卖,用来换钱,搞得大家都吃不上几口米饭。 陆二嫂才不会跟着他们挨饿,每次在分了口粮之后都会藏起来一些。 现在…… 看着陆大嫂的身影,看来今儿个是没办法了。 …… 她们俩刚刚把口粮都搬进去仓库,便瞧见了苏玉兰走进了老陆家的院子。 距离分家之后,苏玉兰这还是第一次回他们老陆家的门。 这会儿还是刚刚分了口粮,陆老太见到苏玉兰的身影时,心里头当即扬起了一丝丝不该有的期—— 她是良心发现,要给老陆家送口粮来的? 要真是这样,就姑且原谅她以前的不懂事。 陆老太扫了下她走来的身影,只见她手臂上还挽了一个布袋,里头应该装着的就是要给他们的口粮了? 陆老太扬了扬下巴清了下嗓子,就看她等会儿是怎么说了。 只见苏玉兰缓步走过了院子,随后走进了堂屋,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堂屋里头不算昏暗,苏玉兰一看便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煽着大蒲扇的陆老太端坐在里头,表情耷拉着,唇角微挑,颇为不快的样子。 苏玉兰走进了堂屋,轻唤了声:“娘。” 陆老太冷哼一声:“真是稀客了。” 苏玉兰也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只是道:“娘,我是来找招娣她们的,她们在吗?” 陆老太闻言便愣在了原地,这……这好像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苏玉兰找陆招娣她们干啥? 陆大嫂刚好搬完了口粮,便听到了苏玉兰的声音,她一边擦着手,一边快步走去了堂屋,听到了苏玉兰说找她们家招娣,便连忙迎了上去,“三婶儿,你找招娣她们吗?她们估计去挖野菜了,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陆招娣和陆来娣背着一个竹篓子从外边回来了,听到她娘的话便说:“娘,我们回来了,是谁来找吗?” 苏玉兰看到了两个孩子回来,便直接走了过去,对她们说:“招娣,爱娣,今晚你们四姐妹都给我去夜校上课,我在夜校等你们。”说完,便把手上的课本一袋子地交给她们:“这是你们几个的书本,记住,今晚必须去上课。” 陆来娣看着苏玉兰,心底当即热烫烫的,她就知道三婶儿一定不会不管她们的! 陆招娣接过苏玉兰递来的书本,当即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这两天她很想跟着来娣去夜校的,可每回入夜后阿嫲好像知道她们回去上课似的,天天吃了饭就坐在院子里的门槛上,守着不让她们出去。 想不到今儿个三婶儿就找上她们家来了,还要亲自把学习的课本也带来了。 苏玉兰再次叮嘱道:“记住了,今晚务必要去上课。” 陆招娣迟疑了两秒,回答道:“三……三婶儿,我、我会去的。”越说那声音便越小,要不是苏玉兰站得近,她差点儿都听不见了。 而坐在堂屋主位上的陆老太听着苏玉兰对陆招娣她们说的话,当即气黑了脸,一张老脸都耷拉着,眼睛冷冷瞥向了苏玉兰。 她原以为苏玉兰分了那么多口粮,是给他们送一点过来的。 谁知道口粮没有,居然还想教唆老大家的几个女娃娃去上什么夜校! 好你个白眼狼! 陆老太的眼底现出了一丝蔑视,“俺说老三家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了?你说让她们上学就去上学,她娘还没说话呢,轮到你这个做三婶的做主了?俺告诉你!既然分了家就甭想在俺老陆家指手画脚的你!要不要脸你!” 陆大嫂听到陆老太这样说了,看了看苏玉兰,又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女儿,心里难受极了。 她知道几个女儿都十分想去上学,可…… 对上陆老太那犀利又凶狠的眼神,陆大嫂原本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可下一秒她便看到苏玉兰眼中的鼓励,她咬咬牙,说:“娘,孩子想去,便让她们去……” “有你什么事了?老大家的,你给俺闭嘴!”陆老太看到了陆大嫂那鹌鹑般的怂样,那气焰当即又膨胀了些许,摆出了个当家主的姿态:“别说是她们几个女娃娃的娘了,就你一个三婶儿凭啥让她们上什么狗屁夜校,俺这个当阿嫲的说不让就不让!” 苏玉兰淡淡地瞥了眼端坐着的陆老太,淡淡道:“当三婶儿我没这个资格管她们的事,但今天,我是以老师的身份来让她们去上学的。” 陆老太听到了苏玉兰话,当即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俺说苏玉兰,你就是存心要给俺添堵,存心要跟俺过不去是不是?当个夜校老师就把你给能的,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到别家去游说,甭在俺家罗里嗦的,俺不吃你这套!” 苏玉兰看着对方,淡淡一笑:“既然你也知道我是夜校老师,所以我现在就要问问你们了,陆招娣她们四姐妹有脱盲证书了吗?要是没有,她们就必须要上课!” 陆老头给她说得一愣一愣,“什么脱盲证书,俺不知晓你说个啥意思!别以为自个儿有点儿知识,就耀武扬威的,俺可不怕你。” 苏玉兰不想多废唇舌,直接道:“既然没有脱盲证书,那她们以后就必须去夜校上课,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老太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嚣张的苏玉兰,以前咋滴没发现她这般伶牙俐齿呢?家里几个儿媳妇,就数她最难管教了,老三招了这么个媳妇回来,可真是倒透霉的! 陆老太的呼吸急促起来,指着苏玉兰便骂道:“你说上就上,你以为自个儿是谁了?俺家的娃上不上学是你能管的吗?俺说不能上就不能上,你有个屁资格管!” 语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谁说她没有资格管的?” 大队长跨进了门槛,道:“上夜校又不占用你们家女娃娃那白日干活的功夫,再说了,谁说苏知青没有资格管?” “她是我们胜利生产大队正式聘请的夜校老师,她没资格,谁有资格?苏知青现在为了让孩子有书读,更是亲自上门来请人去上学,陆大娘你居然还敢在这摆谱,你们家年底的分红还想不想要了?” 话落,大队长和赵书记便走进了老陆家堂屋。 大队长就知道陆大娘没那么容易应付了,尤其来劝说的对象还是苏玉兰,想到她们之前因为分家的时候也闹得不怎么友好,所以他刚才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 谁成想这陆大娘还真的没给人个好脸色。 陆老太哪里想到大队长会亲自上门来说这个事,现在居然还拿出了年底分红来说事了? 一想到年底分红,陆老太的后背就一阵发凉,咋滴那几个女娃娃上不上课都跟分红有关了? 陆老太嘴硬,嘀咕道:“大队长你这……整个生产队又不是单单咱家的女娃娃不上课,咋滴你也没管别的人啊?” 分明就是针对她! 大队长斟酌了两秒,随后说:“这个问题我已经跟县里来的书记员商量过了,现在呐,最农忙的时节也过去了,很快就要到冬天,这农闲时候咱生产队也没那么多活儿干,所以我跟老支书也同意咱们生产队可以再办一个白天的学识班,专门为咱生产队里边没上过学的女同志上课。” 大队长说的这个举措,让陆老大那几个女儿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苏玉兰拍了拍她们的手背,说:“听到大队长说的没有?你们不仅要夜里去上课,等冬天农闲时节,白天也要去。” 陆招娣陆来娣听到苏玉兰这话,感动得都要流下眼泪了。 以后,她们就可以接受教育了! 也可以坐在夜校的教室上课了! “三婶儿,谢谢你。” 可陆老太此刻的心却拔凉拔凉的,这……不止要上夜校,以后白天也得上?那她家老大那几个女娃娃,以后岂不是白天不用去上工挣工分了?一下子没了4个劳动力去挣工分,陆老太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娘个乖乖哟! 这倒蚀把米啊! 陆老太的一口拉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苏玉兰这个扫门星,生来就是克她的! …… 关于大队长在老陆家说的关于白天学识班的事情,第二天便有个通知下来,陆老太彻底没有话说了。 不过村里头却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这白日学识班来说的: “你们听到广播没有?冬天农闲时节咱生产队还要办一个白日学识班呢。” “早听说了,听说一开始是陆老三那婆娘为了让陆老大那几个女娃娃去夜校上学,陆大娘没让,便举报到大队长那里去,刚好那天县里来了个领导,这事儿就给办妥了。” “俺说陆老三那婆娘安的啥心?白日里也要上课,这不是存心让咱不能上工挣工分呗?以后喝西北风去啊?” “我寻思这是好事儿啊!人家苏知青为了咱生产队的女娃娃争取了个上课机会,你们咋滴还不乐意了?难道大字都不会一个就好了?报纸看不懂,书信也不会写,以后能干啥子哟?” 村里各中讨论都有,有认为白天上课影响上工挣工分的,也有很多女同志对这个学识班感到兴奋的,不过不管如何,这都无法改变这白天学识班的事儿落实了。 因为现在还没进入到真正的农闲时节,学识班还没正式开课,但是因为有了陆招娣她们几个女娃娃要强制上学的事情,不少村民家里的女娃娃也开始先去夜校上课了。 很多人一开始是不大情愿,可是上了苏玉兰的课之后大家对上学接受教育的热情便开始慢慢高涨了起来。 苏老师这个名头开始在胜利生产大队响亮了起来。 很快,公社又公布了白日学识班的老师,依旧由苏玉兰来担任,这个消息一出,很多人都有点儿想法了。 傍晚时分,一些吃过饭出来乘凉的村妇便坐在村口那棵大树下,又开始热议了苏玉兰当学识班老师这事儿。 “你们说知青宿舍那么多知识分子,怎么就指定那陆老三家婆娘了?” “可不是!知青宿舍那么多有闲又有学识的积极分子,咋滴没回好事都落到陆老三婆娘头上了,真是不公平。” 这会儿陈丽娟正拿着一个信封从村口经过,脸上还露出一个显眼的笑,手上还拿着一个大信封,看样子就是有什么好事。 村头几个村妇看到,便扬声问道:“陈知青,这是有啥好事哟?瞧你开心的。是不是那征文比赛有结果了?我今儿个听说你们知青宿舍有人拿到奖了,是不是你啊?” 陈知青把那个大信封故意露了出来,笑吟吟道:“对,是啊,那中秋节征文比赛的结果出来了,所以我刚才去拿了那报刊和奖励信了。” 她又扬了扬那大信封,里面有中秋那期的报刊,还有一个奖励信,更值得一提的是,里面还有五块钱的奖励呢! “哟,原来是陈知青你获奖了撒?不得了哟?听说那中秋节的征文比赛是省城里头举办的是?这得是多大的荣誉啊!” “瞧瞧这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这么多人参加的比赛,都能获奖了,陈知青可光荣罗。” 陈丽娟掩饰不住地笑了笑,虽然只是一个优秀奖,但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即便取得一个优秀奖,在这些村民面前也够炫耀的。 但是面对这些村妇的夸赞,她只是谦虚笑道:“这也没什么,我就随便写的,想不到就拿奖了,举办单位还给了五块钱奖励,真是受之有愧了。” 那村妇一听,便艳羡道:“哎哟,瞧陈知青这谦虚的,这优秀奖优秀奖的,不就是说明你优秀么!还有五块钱哩,都顶上半个月工了。” “瞧瞧人陈知青这优秀知识分子,居然还整了个省里比赛的优秀奖,就那学识班,居然也没让陈知青你去教学,反而让苏知青去教学也太说不过去了?” 陈丽娟只是淡淡一笑:“大家谬赞了,我哪里比得上苏知青呢?大家也都喜欢上她的课,我就写个文章厉害点而已,不能跟苏知青比的。” 那些村妇一听,当即更加八卦了,连忙说道:“哎哟,陈知青你这都拿奖了,肯定比陆老三他婆娘要厉害多了。” “就是,也不知道那陆老三他婆娘哪里好了,学识班怎么也没让陈知青你去当老师,偏偏就让她去,可真是气死人了。” 陈丽娟想到这事儿,她也是不服的,可她能怎么办?想到啥事都给苏玉兰抢去了风头,她心里头也不舒服。 这会儿让这群村妇看到了也好,最好去大队长那里闹一闹,说要让她出任学识班的任课老师,那她也不用每日里起早贪黑去挑粪了。 那苏玉兰,只会装腔作势,根本就不够资格! 一群村姑说三道四,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陈丽娟的身后响起,问:“陈知青,你说你写文章厉害?怎么个厉害法啊?” 陈丽娟听见李荷香的声音,当即便回过头去,只见李荷香和苏玉兰并肩站在一起。 说起来,李荷香这段时间是跟苏玉兰走得特别近,她都郁闷死了! 明明以前就是苏玉兰对宋元博有企图,可最后却由她背锅了。 这都算了,这李荷香也是瞎了眼,居然也被苏玉兰被骗去了! 两个都是贱坯,最好以后狗咬狗! 那她就鼓掌了! 陈丽娟对着她俩淡淡一笑,说:“都是大家过奖了,只不过是一个征文比赛的优秀奖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说完,还装作不好意思地垂眸笑了笑。 谁知道李荷香下一秒便说道:“的确没什么了不起,停手这次征文比赛设了两百个优秀奖名额呢。” 听到李荷香的话,陈丽娟那含笑的表情当即僵在脸上,这会儿笑也不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树脚的几个村妇却笑道:“李同志瞧你这话说的,即便是优秀奖也总比某些人连个奖都没有强多了啊,人家陈知青还有奖励了5块钱呢!” 苏玉兰直直朝那几个村妇看了过去,问:“你们说的某些人,是在说我?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没拿奖了?” 那几个村妇嗤笑一声:“我早就听公社的人说了,咱生产大队就两个人得优秀奖的,一个是宋知青,另一个是陈知青,你说还有你什么事儿了?” 苏玉兰把手里跟陈丽娟手上那一模一样的大信封举了起来,“那你们说我手上这个是什么?” 大伙儿一瞧,好家伙,居然也是跟陈知青手里那个信封是一的? 这会儿村里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但凡有苏玉兰在的地方,那都会有人围观的。 谁让她现在村里的大红人,还长得俊呢。 那些树脚下的村妇这会儿也不信邪,硬着脖子道:“你……你卖什么关子啊,谁知道你那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是不是骗她们的! 李荷香听到那村姑说的话,笑得越发响亮了,代替苏玉兰说道:“你们居然不知道啊?咱苏知青这次也有拿奖啊,大队长刚才还给奖励了两斤富强粉呢!” 陈丽娟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玉兰,这……这不可能! 大队长居然还给她奖励了富强粉?怎么可能?她什么都没有啊! 再说了,苏玉兰哪里有什么写文章的文采?她下乡那会才读了初中一年,能有几个文采? 别笑话大家了好么? 可虽然是这样,但陈丽娟依然有点儿心里不安,随后便问:“苏知青你说拿奖了,那是什么奖?怎么大队长刚才跟我说只有我跟宋知青拿了优秀奖?” 因为是大队长这么说的,陈丽娟也就觉得苏玉兰是没有拿奖,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苏玉兰看着这群好事者看戏般的表情,本来这件事也不想张扬,刚才也一心只想快点儿回家跟她的男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既然陈丽娟那么喜欢装逼,那她就先来狠狠打这女人的脸。 苏玉兰看着陈丽娟,淡淡一笑:“比你厉害一点点。” “也就一等奖而已。” 此话一出,那坐在树脚的村姑还有陈丽娟都愣在了原地,嘴上长得大大的,脸上那震惊的表情堪比打翻了调色板,甚是精彩。 但是围观的村民却热闹了起来,纷纷看着了苏玉兰,眼里都要冒出光来了! 苏知青真了不起! 苏知青真真是人长得俊,字写得好看,还会写文章呢! “李同志,苏知青拿的真是一等奖啊?” “一等奖有什么奖励啊?有没有二三十块哩?” “这获奖的文章是不是就是中秋节那天广播上读的文章啊?我那天都认真听了,写得是真好呢,想不到是苏知青写的啊。” 李荷香看着围观的人群热议起来,便洋洋得意替苏玉兰道:“这还不止呢,省城里头还给咱们苏老师发了一等奖的证书还有奖金一百块!” 一百块! 所有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一百块钱啊!多少人一年都挣不到这个数!可是苏玉兰居然居然写一篇文章就拿到了一百块? 那树脚下的村妇终于坐不住,这会儿也顾不上刚才被打脸的尴尬,只想看看那一等奖的证书是长成什么样子的,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奖励了一百块! “哗,还真是一百块呢,乖乖哟,苏知青可真是了不起了,好多钱呢。” “关键这可是省城里头的征文比赛一等奖啊,这文采可了不得,可让人给羡慕的哟!” “有苏知青给咱们当老师,那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咱们可以骄傲跟别的生产队炫耀说,咱们的老师可是省里头的一等奖了!” “哎哟喂,那陆老三娶了咱苏知青可真是有福了,长得俊,又有学识,还会挣钱呢!一个人就挣了别人一家子一年的钱了,真真厉害!” 说着说着,大伙儿居然羡慕起泥腿子陆志尧来,心里都在想咋滴苏知青那么眼瞎就看上了那陆老三也不瞧一瞧自己哟? 那会儿要不是家里都嫌这苏知青身板子弱,好吃懒做的,自个儿早把人娶回家去了,哪里轮得到那泥腿子陆老三呢! 哎哟哎哟气死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玉兰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夸赞,这一夸便是从地上夸到了天上,苏玉兰听着都觉得这些人口才了得,比她写的文章还要精彩。 她也知道很多人对她当白天学识班老师有点不服气,这会儿总该没有人会说了? 当然,最精彩的莫过于陈丽娟那从洋洋自得再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的羞愧表情,可真是大快人心。 陈丽娟死死咬着牙齿,从热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会儿再也没有人记得她拿的是什么奖了。大家都只看到了苏玉兰拿的一等奖。 还有一百块! 一百块,对陈丽娟来说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想到陆志尧和苏玉兰前脚盖起了红砖房,后脚又拿了一等奖一百块,那日子过得真是快活滋味的。 最让她感到嘴里发苦的是,刚刚从喧闹的人群中走出来,便看到了高大的陆志尧站在不远处,眼神温柔地瞧着人群中一抹穿着白色衬衣的背影。 这中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跟那天陆志尧掐着她脖子说狠话时的阴冷比起来,现在的眼神那真是柔情得似是一汪春水。 叫人怎么不妒忌呢? 这会儿陆志尧收回了目光,恰好见到了人群中走出来的陈丽娟,只见那眼神顷刻之间便了露出了让人颤栗的狠戾。 陈丽娟倏然想起了那晚濒死般的难受,随即低下了头,不敢再多逗留,快步朝着知青宿舍走去,那热闹的笑声,衷心的夸赞此刻都与她无关。 第54章 第 54 章 第54章 人群散去, 苏玉兰此刻只想快点回家去跟她的男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别人的称赞,别人的艳羡对她来说还不如一家人吃顿好的。 才刚刚走了一会儿, 便看到了陆志尧站在不远处, 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晚霞盖天,整片天空被红紫蓝交织融汇在一起渲染成一张油画似的, 弯弯的月牙儿在深邃无边的夜幕下透着洁白的光亮。 榕树旁的男人眸如星辰, 笔挺地站立着,眼神专注地望向了她, 两人四目相接,男人的唇边勾出一抹温柔的笑。 苏玉兰快步迈向了他,站在他身旁盈盈一笑:“尧哥儿,你在这是等我吗?” 陆志尧被女人炙热的眼神看得喉咙一涩, 随后点了点头:“下工回来听到有人说的你的名字, 便过来看了下。” 苏玉兰还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呢, 现在陆志尧估计也知道她拿了个一等奖了? 下一秒, 陆志尧又问:“有什么事这么高兴的吗?” 苏玉兰眉梢扬了扬,原来他还不知道啊, 这种可以亲口把好消息告诉他的喜悦, 当即让她舒爽了不少。 不过苏玉兰又神秘兮兮道:“回家再跟你说。” 这会儿正是傍晚下工时分,村里头有人走动着, 在这男女关系抓得这么严的时世,他们两个也不敢靠得太近。 两人只是并排走着,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日常话题。 直到回到了红砖房,看着苏玉兰朝着房间走去,陆志尧再也忍耐不住,当即便把女人搂进了怀里, 那炙热的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落了下来。 苏玉兰觉得开荤后的陆志尧现在根本就没有半点儿羞涩,找到机会便狠狠折腾她一番,更别说夜深人静那会儿了。 苏玉兰看到床都腿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玉兰感觉胸腔的气息都要被对方全抽走了,男人终于才放开了她,两人粗喘的气息交织着,额头相抵,苏玉兰的衬衣纽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几颗,那白色的内衣若隐若现,看得面前的男人眼神暗了暗。 苏玉兰原本拿在手上的大信封这会儿已经跌落在地,她嗔道:“都怪你,害得我都忘了想要跟你说些什么了。” 陆志尧紧了紧环住她腰肢的手臂,问:“想要说什么?” 苏玉兰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刚要跟男人分享她参加征文比赛拿了一等奖的激动心情了,只嘟囔道:“之前的征文比赛,我拿了一等奖了。” “这么厉害?”说完,陆志尧在她唇角轻轻一咬。 “嗯,还有奖金呢!你猜猜多少钱?”苏玉兰眼睛都是笑意,盈满了骄傲。 陆志尧摇头,“不知道,很多吗?” “一百块。” 陆志尧扬眉,一百块,那真是多。 “苏知青,你这么厉害,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可不是!”苏玉兰笑了起来,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笑道:“不过陆同志你也不差,起码长得俊,我俩女才男貌的,也实属般配。” 两人打着趣话,苏玉兰觉得这会儿心情舒爽极了,两人又蹭到一块腻歪了好一会。 最后,苏玉兰软绵绵地搭着他,举起拳头在他胸口锤了两下,说:“别闹,该去做饭了。” 这样一搞,天都黑下来了,陆家宝和陆家美都要回家来了。 这会儿还没做饭呢。 陆志尧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宠溺道:“今晚我做饭,你不用动手。” “啊?你做饭?”苏玉兰有点疑惑,笑问:“这是给我的奖励么?” 陆志尧最看不得苏玉兰这么笑盈盈地看着他,尤其是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更要命的是,现在还是在他们的房间里头,让人禁不住又把人搂紧了怀里,低下头去贴着那久尝不厌的粉唇。 模模糊糊之间,苏玉兰听到了陆志尧说了这么一句:“今晚才给你奖励。” 苏玉兰:“……”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门外便传来了陆家宝和陆家美的呼声:“娘,我们回来了,你在哪?” 话落,苏玉兰猛地挣脱开陆志尧的怀抱,用手背抹了抹那暧昧的水迹,扬声应道:“娘在房间。” 陆志尧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伸手碰在她藕白的手臂处,替她把衣裳拉回到肩膀处,说:“那我先去做饭,你歇会儿。” 苏玉兰胡乱地点了点头,在陆志尧走出了房间之后,对着那镜子整理了一下松散的头发还有崩乱的衬衣纽扣。 这男人! 每天就想着那门子的事! 这一晚真如陆志尧说的,没有让苏玉兰动手,他不仅做了饭还煮了菜,最后还煲了水给她跟孩子洗澡。 陆家宝已经很久没吃过他爹做的菜了,这会儿再吃上一回,当即便笑了笑:“爹,你做的菜没有娘做的好吃。” 陆家美对吃的没要求,什么都往嘴里塞,这会儿吃着青瓜炒蛋,也觉得香喷喷的,软糯软糯道:“我觉得爹做的菜太好吃了,娘做的菜也好吃,都好吃。” 陆志尧闻言,在自家女儿的脸上轻轻捏了捏:“乖。” 陆家宝撇了撇嘴,“就是娘做的比较好吃。” 苏玉兰听得哭笑不得,这娃儿怎么就不会说点好话给他爹听呢! 嘴巴也不知道放点儿糖蜜,看小宝多会说话! 陆志尧其实也不会恼,事实上他做的菜确实没有苏玉兰做的好吃,只是今天她得了一等奖,还有那么多的奖金,自己除了给她做顿饭,也暂时拿不出什么东西送给她的。 他给苏玉兰夹了块肉,随后道:“多吃肉,明天我再去买。” 苏玉兰美滋滋地尝了口男人做的肉,其实也不会难吃,这年头大家都吃得粗糙,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放调料而已。 这顿饭,苏玉兰吃得美滋滋的,不仅因为拿了一笔丰厚的奖金,陆志尧更是体贴得没话说的。 就连洗碗都没有让苏玉兰去做,苏玉兰也省得清闲,吃了饭便给陆家美洗澡,现在天儿还不算冷,虽然是秋天,但他们这里白日里也还艳阳高照,少不得出汗,所以还是得每日里洗澡。 陆家美刚刚洗完澡,陆家宝便拉了拉苏玉兰的衣衫:“娘,我不想自己洗,你能不能帮我洗?” 陆家宝对上苏玉兰的眼神,很快又说:“娘你瞧,你每回帮阿妹洗完澡她都香喷喷的,可是我自个儿洗就没香味,我也想要香喷喷的。” 说这话时,陆家宝是故意挑他爹走了出去才敢找苏玉兰说的,不然他爹准要训他一番了。 苏玉兰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陆家宝,这会儿也是心软。 虽然陆家宝现在也6岁了,不过因为以前吃不好,身板子也没见长,看着也还小,苏玉兰于心不忍,便说:“可以,不过你得自己先舀水,而且也要自己找衣服。” 陆家宝闻言,当即跳了起来,喊道:“好的,娘对我们最好了。”说完,便跑去房间找衣服了。 没多久便提着一个桶去厨房去舀水,苏玉兰替陆家美擦干了头发,便去厨房帮陆家宝把水提去澡房。 这澡房比之前在茅草屋临时搭的要大多了,即便是站两个人也还有很多空间。 这冬天就要到来了,要是买个浴桶在这里泡澡也是不错的。 陆志尧刚刚出去鸡棚看了下,谁成想刚回来便听到了澡房里面陆家宝和苏玉兰的声音。 这小子,又让他娘给帮忙洗澡了。 没多久,苏玉兰便帮陆家宝穿好了衣服,陆家宝已经是一身清爽了,还笑道:“娘,你闻闻,你帮我洗澡真的有股子香味。” 相比起陆家宝的一身清爽,苏玉兰帮他洗完澡后,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这会儿那裤子和衣服都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不太舒服。 她敲了敲大宝的脑袋:“就你自个儿懒,没回洗澡都不用皂角!” 陆家宝嘿嘿笑了两声,蹦跶去找陆家美了,一跑到了客厅,便朝陆家美炫道:“阿妹,你来闻闻,我今晚也是香喷喷的。” 陆家美在他手臂处闻了下,掐着鼻子假装道:“唔,臭臭的。” 一来二往,两个孩子又闹开了。 …… 苏玉兰的身上湿透,也回去房间打算找衣服,准备洗澡。 刚刚拿了衣服出来,就看到了陆志尧已经替她舀了一桶热水,苏玉兰见状便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说:“谢谢哟,陆同志。” 这男人,还挺细心的,苏玉兰心里也暖呼呼的,感觉今晚的心情特别的好。 陆志尧把那热水直接提近了澡房,随后又说:“等等,我给你多提一桶。” 苏玉兰闻言,便点了点头,一桶水确实不怎么够用,每回总感觉那皂角泡泡还没冲干净似的。 她把衣服挂在了澡房的挂钩上,没多久男人又提了满满的一桶水进了来。 刚才她还想着这澡房足够大,可如今站立了两个大人,尤其是高大直挺的陆志尧往这一杵,当即变得压抑起来。 苏玉兰:“可以了,那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男人直接把澡房的门栓给拴上,苏玉兰眼神一变,“你……你出去啊!我要洗澡!” 只见这男人已经脸不红心不跳把身上的衣裳给脱掉,随后把人往怀里一搂:“我替你洗。” “这……”苏玉兰当即红透了脸,用力推他:“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 只见陆志尧笑得轻狂,在她耳边低吟道:“说好给你奖励的。” 苏玉兰怕了,这奖励,还不如不要呢! 事实上,根本没有她拒绝的余地,男人把奖励送到了她的身上,奖励到了每一处。 这个澡,是苏玉兰活那么久洗得最久的一次。 奖励结束之后,苏玉兰扶着墙壁,双腿酸软,差点都要给他对了,他娘的,这到底谁给谁奖励了? 苏玉兰那声音似哭却不是哭,骂道:“流氓!” 就在苏玉兰快要站立不住的时候,陆志尧眼疾手快地搂着她,身心舒爽笑道:“乖,明天我去买个浴桶,到时候你可以坐里面洗了。” 当然,得买个大的,能同时容纳两个人。 苏玉兰闻言,撇了撇嘴,买了浴桶还不是便宜了你! 你可想得美! 第55章 第 55 章 第55章 时间匆匆而过, 很快便进入了秋末,生产队的农务渐渐少了,家家户户开始为入冬做储备粮食和过冬物品做准备。 今年的稻谷比去年收割产量要高一些, 不少人家今年可以过上个‘暖冬’了。 而农闲时节的学识班也开班了, 胜利生产队有不少女同志都去上课了,别的人入冬慢慢闲了下来, 不过苏玉兰却一天天忙了起来。 不仅白天要给那些个女娃娃上课, 晚上夜校的课程很多村民还是希望由她来上。 大队长为此还亲自找上了苏玉兰,提议给她加工资, “苏知青,现在咱生产队很多同志都希望你不要放弃夜校的课程,我瞧你白天夜里都要去给他们上课,这活儿也不轻松。所以我跟老支书向上面打了报告, 上面同意把你的工资提到二十块钱一个月, 你看这能不能行?” 苏玉兰这会刚结束了白天学识班的课程, 这会儿听大队长这么一说, 便客套道:“真是多谢大队长,能为人民服务, 那是我的光荣, 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大队长干笑两声:“你家里还有俩娃要养,应当的, 总不能让你白干,就这么说定了。” “那就谢过大队长和老支书美言了。” 自打苏玉兰的文章拿了省城里头征文比赛的一等奖, 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民安镇,都说他们胜利生产队出了一个优秀的知识分子,写得了一手好文章,还是一个优秀的夜校教师。 听说还为生产队的女娃娃争取了一个上学的机会, 关于苏玉兰的传闻便慢慢传了开来,尤其他们岗坳屯更是热火朝天的。 “听说了没?咱夜校的苏知青拿了个征文比赛一等奖呢,有这她当咱夜校的老师,咱们真是脸上有光了。” “这不止呢,听说最近开办的学识班也是苏知青跟大队长提议说的,这真是造福了不少人家了。” “听说苏知青拿了一等奖,那奖金都有一百块钱了,我们家一年几口人也挣不到那么多哦。” “哟,你瞧人家陆老三可真会娶,一个泥腿子不仅娶了个城里媳妇,长得俊俏还会挣钱,难怪人家能这么起红砖房了,说不定都是苏知青给挣的钱哟。” 议论归议论,不过生产队里面不少人听闻了夜校的苏知青拿了省城的一等奖的消息,去上夜校的积极性更高了,每晚吃了饭便去夜校里头霸位置。 为的就是听上一节这个一等奖得主的课程。 很多村民一开始是好奇去夜校看看的,后来听了一节课之后很多人便爱上了苏玉兰的课程,觉得她声音好听,人也长得俊俏,关键还会讲课,一点儿都不会枯燥也不会难懂,有时候甚至还跟他们玩一些文字游戏,让课程更有趣了。 去夜校听课的村民越多,那教室便不够用了。 而且白天的学识班也在这个夜校里头上,自从大队长说要让女娃娃也有书读,苏玉兰才知道原来他们胜利生产队还有那么多女娃娃没有接受过教育的。 他们清水市穷乡僻壤,教育是比较落后,但是苏玉兰也没想过会落后了一大截。除了陆老大家的四个女娃娃没怎么上过课,还有很多跟她们情况差不多的,家里头孩子多,女孩子根本就没有读书的机会,还有些年纪轻轻就被家里头安排嫁人的也不少。 所以来的女同志里面,有好几个十五六岁,便是从附近的生产大队嫁来他们胜利大队这边的。 这些女同志没有上过学,所以在学识班开了之后,便都来了,教室坐得满满当当,还不够地方,很经常还有人站在门外的。 …… 为了此事,苏玉兰和大队长一同去县里找到了赵书记,打算让他批点钱下来,扩宽他们胜利生产队的夜校,顺便向县里的图书馆,多申请一些书本下来。 因为县城离民安镇有一些距离,大队长便让陆志尧开拖拉机送他们到镇上去坐汽车。 想着也是去县成里头了,所以陆志尧也一同跟他们去了县城。 原本打算带上两个孩子的,不过毕竟是出来办事,苏玉兰也不敢太张扬,还是先把事情办妥了,年前有时间也能带上孩子出来玩的。 到了县里,苏玉兰跟大队长先是去了赵书记办公室,赵书记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有点吃惊,等他们说明来意,便笑了笑:“想不到苏知青真是心系百姓啊,扩宽夜校这个项目我批了,等会我就打电报给上级,让人帮你们生产队做个加急处理。” 大队长笑了笑:“可不是,苏知青对大家的教育真是上心,现在大家上课的积极性也提高了不少,全靠苏知青的努力了。” 赵书记:“你们生产队这是几十年才出一个文曲星啊,苏知青她可是省城征文比赛的一等奖,这个殊荣,可不是随便就能拿的。冲着苏知青这份教书的热情,这个项目我又怎么会拒绝。” 闻言,苏玉兰便说:“哪里的话,是大家慢慢知道教育的重要性,都愿意空出时间来学习,我也是希望大家都能有个好的环境上课。” 毕竟一到冬天,天寒地冻的,要是到时候大家都没地儿上课,要站到门外,那很容易就冻感冒。 这年头,大家可以挨饿,但都不想生病,生病就意味着不能上工,还要花钱看病,要是这样,很容易打击他们去上课的积极性。 想到村里这么多女同志没有上过学,苏玉兰就感到心痛。 所以她才特意来县里走一趟。 可苏玉兰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这赵书记居然一下子就答应了。 赵书记笑道:“那我就期待一下你们胜利生产队有个好的榜样出来。过年咱县里头就举办一个文艺晚会,你们生产队可以积极参与一下,看看报名个啥活动。”说完,他又笑了笑:“不过我提醒你们一下,这个晚会的节目都是要选拔的,你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苏玉兰和大队长对视了一眼,想不到这一趟出来,还有这个机遇了。 两人连连跟赵书记道谢:“谢谢赵书记,我们回去就跟生产队的同志商量商量。” 苏玉兰和大队长拿了加急的批文之后,便离开了县政府。 陆志尧站在了大门等候他们,等他们出来,便上前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 大队长笑呵呵:“当然,有苏知青这个省城一等奖得主,赵书记哪有拒绝的份儿啊。” 苏玉兰谦虚道:“哪里的话,全赖大队长您跟赵书记的交情,不然这事儿也不可能这么快办妥。” 大队长摇了摇头:“行了行了,这事儿还是苏知青你上心,要不是你提出扩宽夜校,我也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同志都想上学的。” 这事儿还是他不够上心,而且看事情的眼光还不够远,教育确实应该要紧抓的,建设新农村靠一双手还不够,还需要头脑。 幸好苏知青当上了他们夜校的教师,不然这教育的事儿不知道什么才能得到重视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大队长看时间不早不晚,便说:“我等会给我家媳妇买点儿东西便回去了,你们不用特意跟我一同回去。你们俩年轻既然到了县城里头,就好好逛一逛。” 苏玉兰没想到大队长还这么贴心,便说:“那好,我跟陆同志便在县里逛逛,大队长您回去注意安全。” 大队长挥了挥手:“行,你们玩去,我去国营商店看看。” 跟大队长分道扬镳之后,苏玉兰便问陆志尧:“县里头有什么地方好玩?” 陆志尧被苏玉兰一问,有点懵了,“我、我也不知道。” 苏玉兰看他一脸的懵懂样,看来他也不是很经常到这县里来的,便问:“那你带钱带票了吗?” 这个倒是有的,陆志尧点了点头:“你想去买什么东西吗?” 苏玉兰想了想,随后便问:“想不想去看电影?” 县城里有一家影院,苏玉兰之前听李荷香提起过,不过她不知道这年头可以看什么电影,便有点好奇。 再说了,两人跳过了恋爱的过程,直接就上了本垒,苏玉兰想想也是觉得有点遗憾。 看电影逛街什么的都直接略过,这会儿有机会了,当然要好好把握。 先去看电影,再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再去国营商店买买买! 她的一等奖奖金还没动呢! 不过男人听到苏玉兰的问话后,眼神顿了顿,问:“你想看电影?” 苏玉兰点头:“当然啦,难道你不想看?我还从没看过电影呢!”苏玉兰说得煞有其事,还一脸的期待。 她不仅看过电影,还看过3D的,不过这是第一次跟男人看电影,要表现得她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陆志尧其实也没看过电影,原本心里是打算带她去县里的国营饭店吃顿好的,不过既然她想去看,他当然愿意,甚至十分愿意。 可是…… 陆志尧低沉道:“我们没电影票。”说这话时,他觉得有点难受。 苏玉兰想想也是,这年头看电影不仅要买票,还要有‘票’! 没票,真是寸步难行。 陆志尧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其实苏玉兰很少会跟他提要求,尤其是花钱这方面的,想不到她第一次提了,自己却没有能力办到,这成了他心底一个刺。 不过苏玉兰倒没有想那么多,其实她想着好不容易过一次二人世界,只是想做点伴侣会做的事情而已。 既然不能看也没关系,以后回城里,说不定自己都能买上电视机了。 两人怀着不同的思绪,慢慢悠悠朝着国营商场走去。 既然不能看电影,那只能去买买买了。 两人走在街上也不敢太亲密,即便他们已经是领证的夫妻。 陆志尧好几回想伸手去拉苏玉兰的手,可是看到街上的人,生生忍住了。 而苏玉兰却觉得这感觉挺好的,有种刚刚谈恋爱时的青涩感,没有拉手,但是两人却并肩走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极了初恋! 第56章 第 56 章 第56章 这里是县里头唯一一家国营商店, 比起他们镇上的供销社,这里门面更大更高级,还是个三层楼房, 里面摆满了商品, 人流也比民安镇的多上好几倍,熙熙攘攘的。 农村的供销社大多是生活必需品巨多, 那三转一响的名贵玩意儿, 苏玉兰更是从没在民安供销社见到过,不过这会儿在县城的国营商场, 倒是见着了有收音机和手表卖。 当然,售卖的自行车还是难以看到。 虽然这里跟省城里头还是不能比,但在民安镇待久了,倏然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 还是让苏玉兰有点儿兴奋。 陆志尧垂眸看了下身旁的女人, 问:“有什么想买的吗?” 钱还是有带的, 看不了电影, 只能在买东西上面满足他的女人。 苏玉兰这会儿好像也没什么要买的,不过逛街就是这样子的啦, 到处逛逛, 总会看到想要买的。 两人穿梭在偌大的国营商店里面,里面人声鼎沸, 陆志尧跟着苏玉兰身后,走走看看了一圈, 苏玉兰还是没找到想要买的东西,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缺的了。 收音机的话,村里会用大广播来播,其实不买也可以。 苏玉兰便说:“好像没什么东西要买的。” 陆志尧看着苏玉兰略失望的表情, 心里头也有点儿难受,她是不是还为刚才没有看到电影而难过了? 想到这里,陆志尧也是一阵心酸,回去民安镇后,看来得找找有没有办法弄到票,等下次她有空便再来一次。 陆志尧便问:“需要买雪花霜吗?” 都快要入冬了,女人这么娇嫩,这个雪花霜看来是少不了的,在镇上的供销社每每都要等上一段时间才有货,要不然就该到黑市上买,现在这里有充足的货源。 苏玉兰摇了摇头,“还有两盒呢,应该不用买了。” 陆志尧前段时间给她买了几次,都屯了有两盒,应该暂时不用买。 “冬天就要来了,多买一点总没有错。”说完,陆志尧便走去了卖护肤品专区,对售货员同志说:“售货员同志,麻烦给我三盒雪花霜。” 那售货员同志一看陆志尧长得这么俊,原本耷拉着的脸当即笑开了花,“诶,我这就给你拿。” 售货员身旁一个同事见状便笑着用肩膀撞了下她,低声道:“看你那一脸痴样儿,德性!” 那售货员一听便笑了一下:“在这待这么久,第一次见这么俊的后生啊。” 那同事一瞧,哟,又高又俊的,确实少见啊。 苏玉兰看着那两售货员同志的眼神,当即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也不是这一次有人用那样的眼光看陆志尧了。 苏玉兰只觉得这男人还真是妖艳货,走到哪都招桃花,可真麻烦! 不过想到自己当初也是看上了男人的一张脸,这会儿也有点释怀了,但是自己那脚步还是忍不住朝着男人的身影走去,对他说:“尧哥儿,我还想再要两盒百雀羚。” 陆志尧没想到苏玉兰会突然这么说,当即眉梢飞扬起来,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对那售货员同志道:“同志,麻烦再拿两盒百雀羚。” 那售货员已然看到了苏玉兰的身影,这会儿愣怔地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眼神微微一暗。 明明两人站得并不亲密,但是两人眼神之间传递出来的浓情蜜意明眼人一看就已经明了。 苏玉兰很满意地看到了售货员同志那失落的眼神,随即又跟陆志尧嗔道:“尧哥儿,我还想要两瓶洗发膏。” 陆志尧闻言点头:“好。”接着他看了眼窃笑的苏玉兰,问:“还想要什么?” 苏玉兰闻言,心里嘀咕好像你带了很多钱似的。 她撇撇嘴,“暂时还没想到。” 陆志尧却四周环顾了一下,随后道:“再买点儿阿胶,夜里你手脚都有点儿凉,要补下血了。” “嗯,要是有麦乳精也买两罐。”这个精贵玩意儿镇上可不容易买到,很多人都要到省城或者是市里头才能买到。 苏玉兰这段时间为了夜校和学识班花费了很多心思和时间,都瘦了一点,要补一补了。 苏玉兰:“……”你还挺多主意的。 说着话的两人并没有留意到那拿雪花霜的售货员眼睛都红得要滴血了,看着苏玉兰的眼神中盈满了羡慕妒忌恨。 居然是有对象的,关键还对对象那么好! 苏玉兰示意陆志尧拿好东西便转去其他售卖区瞧瞧,他朝那售货员点头致谢后便亦步亦趋跟着苏玉兰在国营商场里周转。 这一转还真的买了不少东西,麦乳精,阿胶,红枣,枸杞,还有一些小孩子的零食,诸如此类的。 苏玉兰这会儿也没什么想买的了,而且买的这些东西都够屯到过年的了。 苏玉兰便说:“没什么要买的了,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 陆志尧看着手里的东西,随后思忖了一秒,说:“不如买件衣服?” 苏玉兰有挺多的衣服是买的成衣,不过是以前托知青宿舍的同志回白城那时候买的。而今天她身上的衣服是她自己做的衬衣,很简单的款式,一身白底花色,但是却修身,还绣有漂亮的花纹。 即便是县里,这里卖成衣的款式也不多,毕竟他们清水市也不是大城市。比起苏玉兰自己做的衣服,真是差得有点儿远。 苏玉兰只看了两眼,真真是不喜爱,随后便摇了摇头:“不买了。” 而且她觉得,陆志尧好像在弥补她似的,一直想要给她买东西。 难道是因为刚才没看成电影,所以感到内疚了? 苏玉兰刚想说话,陆志尧便敛了敛眉,说:“那……内衣呢?要不要多买两套?”冬天湿冷,要是衣服干不了,还能多两套备用。 陆志尧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也吵吵闹闹的,这会儿只苏玉兰听了个真切,当即一股血气当即从心脏涌上了脑壳。 这男人,大庭广众的,说什么呢! 这个年代的女人的内衣都是背心型的,臃肿的一团,但是比男士背心要短些,肩上的两道带子略宽,扣子在内衣的中间。 这年头的女人都把这叫做背心,不过苏玉兰却在月黑风高之时说过几遍叫内衣,陆志尧也跟着改了口,他以为这是苏玉兰的家乡话。 这会儿他仗着应该没几个人懂,也就这样问了。 苏玉兰闻言红了个脸,虽然知道没有人听到,但也觉得一阵的不好意思,亏得这男人还一本正经的说出这话来。苏玉兰脑子里又想起了昨晚上男人扒着她内.衣的情景,随后便直接拉着他走出了国营商店,说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再不走,说不定下一句就问她要不要内裤了。 陆志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宠溺问:“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苏玉兰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随便。” 只要他别说那个内衣的事情就好。 这个‘随便’还真的难倒了陆志尧,因为他从没有过去国营饭店吃饭的经验。 想到刚刚苏玉兰想去看电影,自己却没能满足她,这会儿吃饭的决定权又交到了他的手上,可不能让她失望了。 可想到苏玉兰平日就已经换着法子给他们做各种精致的菜点,虽然他没有去过国营饭店,但是总觉得应该比国营饭店还要好吃的。 他便说:“要不……吃个馄钝?” 苏玉兰觉得这会儿吃什么都好,总比这男人问她这问她那的好。 …… 两人去国营饭店点了两个馄钝。 苏玉兰便笑了笑:“这可是第一次跟尧哥儿来国营饭店呢。” 说得非常兴奋。 陆志尧也有点儿期待,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国营饭店,但是真正吃过之后便把丝丝的期待都给磨灭了。 他看着苏玉兰,说:“没有你做的好吃。” 苏玉兰咯噔一下,笑道:“也还行,就是肉有点儿老。” 而且那肉剁得不够碎,直接就一小小的肉块包在馄钝皮里。 不过在这年代还要追求什么呢? 能吃上肉就是奢侈了。 陆志尧心里头突然有种可怕的念头在横蛮生长—— 要是哪一天能让群众也开饭馆,以苏玉兰的厨艺一定可以招来很多客人。 但是这个念头也只飘过了一瞬,他是地主家的后代,都不知道被批评多少次,被多少人戳过脊梁骨。 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情,他是怎么敢想的? 陆志尧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可怕,一顿饭下来有点儿心不在焉。 可他不知道,几年过后,大地回春,万物生长,什么机遇都有了。陆志尧在某天夜里把当初在国营饭店吃馄钝时的想法告诉了苏玉兰,苏玉兰对他竖了大拇指,笑盈盈地夸他有远见。 当然,这是后话。 …… 自从在县里回来岗坳屯后,陆志尧有点儿闷闷不乐,苏玉兰以为他是因为花多了钱而郁闷。 这样去县里买了不少东西,花了二十多块,不过这对苏玉兰来说却便宜得好像捡了便宜。 她安慰陆志尧道:“大队长给我提了工资,有二十块一个月呢,别担心了。” 再说了,她征文比赛的一百块钱也还没花呢。 陆志尧却摇头,“我没担心,那是你的辛苦钱,自己藏好。” 苏玉兰没管他了,开始为夜校扩建的工作做准备。 没几天赵书记那批文便下达到公社,大队长便让陆志尧开拖拉机去砖厂拉砖了。 红砖拉回来后,他们胜利生产队的村民高兴极了,听到是扩建夜校用的,十几个人村民自发去了帮忙,没几天夜校已经扩建完成了。 这规模比之前大了差不多一倍,不少人去夜校上课已经不用站外头吃西北风了,生产队的人对苏玉兰更是赞不绝口,尤其是女同志,每回见到苏玉兰都会叫一句苏老师,有些热情的人还上门去给苏玉兰送东西。 苏玉兰如今算是半个老师了,还是公社聘请的老师,这会儿当然不敢收,都一一给他们退了回去,免得落人话柄。 …… 这天陆老大从黑市里淘了点棉花,便跟自家婆娘说:“你拿点过去给老三,之前老三家婆娘为了几个孩子上学,咱们都没好好谢谢人家,这会儿就要入冬了,棉花总该是需要的。” 陆大嫂看着那袋子棉花,便说:“那行,我等会晚点就拿过去。” 一大家子住一屋总是不怎么方便,陆大嫂特别找了个陆二嫂和陆老太都不在家的时候把那棉花拿过去苏玉兰家。 这会儿苏玉兰正准备做饭,崭新的红砖房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还有苏玉兰喊话的声音。 苏玉兰正在天井里收番薯干,秋高气爽的季节最适合晒些干货了,而他们清水市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亩几分地的番薯,这番薯也不用上交公粮,所以大家都挺多的。 苏玉兰留了一部分冬天到了便做番薯糖水,有些品相不好的,便切来喂鸡喂鸭,多余的也没其他的用处了。 粮食的话,他们家不缺,秋收分的公粮有很多,除了面粉需要去供销社买,稻谷什么的也不用另外去寻了。 陆大嫂一走到红砖房前,便看到了苏玉兰忙碌的身影,说:“三婶儿,收番薯干呢?” 苏玉兰看是陆大嫂来了,便笑了笑:“大嫂你来了啊。陆家宝!出来收一下番薯干,我跟你大娘聊几句。” 陆家宝听到自家娘的喊话,当即便冲了出来,说:“哦,我现在收。” 陆大嫂看着陆家宝如此乖巧,深深觉得苏玉兰教导孩子还真有一手,难怪现在胜利生产大队的女同志每每提起她这个三婶儿的名头便赞口不绝。 人长得俊,普通话也说得好,还是城里的知识分子,真跟他们这些农村妇女不一样。 陆大嫂把手里的一袋子棉花递了给她,说:“三婶儿,这棉花是你们大哥找人要的,这不都要入冬了,你给孩子做件棉袄。” 苏玉兰笑着推开她递来的手:“大嫂客气了,这招娣她们也需要做衣裳的,留着自己用。” 因为陆志尧已经有时间做点木柜子了,所以钱还是赚得到的,棉花布匹那些她在前几天也买了些。 陆大嫂看着苏玉兰那白皙的手掌,敛了敛眉:“三婶儿,虽然我没有接受过教育,但也懂得知恩图报,我那几个女娃娃,现在可以去上学,全靠你帮忙,要是靠我……” 估计她们也没办去上那学了。 “大嫂瞧你说的,咱们都是老陆家的一份子,别这么见外了。再说了,就算不是咱家的孩子,我能帮也会帮的。” 陆大嫂把棉花袋子塞进她的手里,说:“这是我跟你大哥的一番心意,感谢你帮了几个孩子的忙,你别推来推去的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不嫌弃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玉兰在推搪就显得不够意思了,便说:“那我谢过大哥大嫂了。” “客气什么,是我们谢谢你才对。”陆大嫂看苏玉兰已经把东西手下,当即松了一口气,又说:“要不是你,招娣她们哪能有书读?她们几个现在每日里都可高兴了,天天晚上都捧着书本在念,有时候还会教我一些呢。” 虽然每回念书的时候,陆老太总会骂骂咧咧的,但是现在她们几个有了读书的机会,虽然会被陆老太骂,但还是掩饰不住心里头的高兴。 陆老太不给她们开口念,那她们便偷偷念,夜晚关上门再写字念书,比起以前死气沉沉的景象,陆大嫂觉得现在真的天都晴朗了。 苏玉兰笑道:“大嫂看您说的,这是祖国对咱们的关爱,我只是一个老师,只是给大家传授点儿知识而已。” 陆大嫂腼腆地笑了笑:“三婶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软弱无能,对着娘那是不敢说更不敢对抗,要是靠我,招娣她们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念书了,这回的事儿,不是你出头,我哪能让她们读上书呢?” 听到陆大嫂这么说,苏玉兰也是心酸的,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大嫂,你别想那么多,自己没错的事情,绝不能屈从。” 陆大嫂点头:“嗯,我知晓的了。” “记住,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被欺负。”苏玉兰又说。 陆大嫂闻言,心里重复着苏玉兰最后的这句话,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欺负。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强大呢? 她得好好想一想。 陆大嫂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得赶着回去给爹娘做饭了,有时候我再过来。” 苏玉兰点头:“嗯,行,大嫂你先回去。” 他们这边没有围墙,陆大嫂走出里屋的大门便左右看了看,随后抄后面的小路回了老陆家。 …… 这边,陈丽娟听到苏玉兰的称号已经从苏知青变成了苏老师,心里头发酸,原以为自己拿了个征文比赛的优秀奖很是威风,可哪成想到那苏玉兰还会得了一等奖呢? 她想了好几个晚上都得不出答案,凭她对苏玉兰的了解,她绝对不是那种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得了一等奖呢? 可她从报刊上看了苏玉兰的文章,确实找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那笔墨水平确实要比她高出许多。 想来想去,她不得答案,最后也没想了。 偏偏这几天让她见了好几回有村民拿各种各样的东西到苏玉兰家,那家门都快被人给踏平了。 从前这女人去到哪里不是被人骂被人嫌? 最多也就招那些个不要脸的男人多看几眼,谁成想现在的女同志个个嘴里都苏老师前,苏老师后的叫。 现在都成大红人了! 陈丽娟觉得这事儿真是让她憋气,凭什么夜校和学识班的老师都是由她当呢? 就不能是她? 她好歹也是拿了个优秀奖啊!当这些个字不识丁的泥腿子还是够资格的。 偏生啥好事都让苏玉兰给独当了,陈丽娟觉得心里扭曲得很。 所以看到那些个村民给苏玉兰送东西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肆意生长。 既然都是让知青当老师,凭什么不是她? …… 夜校扩建好之后,苏玉兰更是忙碌了,下午要给女同志上学识班,晚上又要上扫盲班,只有早上那时间是自己的。 不过因为忙,现在苏玉兰起床的时间也晚了点,早饭都是陆志尧煮的。 陆志尧却毫无怨言,甚至好几回都让她多睡会,煮好了早饭有时候还亲自拿到了房间里头给苏玉兰吃。 有了几回,苏玉兰也就不逞强了,而且这天气渐渐冷了,苏玉兰也喜欢懒床。 不过这学识班岁忙,但也有一天的休假,苏玉兰趁着放假便准备给孩子缝制冬天的棉袄。 才拿了点陆大嫂上回给的棉花出来,屋外便传来了几道女同志的声音,有人唤道:“苏知青,你在家吗?” 苏玉兰听到是熟悉的女声,便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李荷香还有几个她村上的女同志,手上还拿着书本,当即道:“在家的,你们进来。” 一个唤作李春花的女同志便说:“苏老师,咱们有没有打搅到你?” “没有没有,都请坐。” 那个李春花便说:“苏老师,你不是在找去县里文艺表演的人么?咱们几个愿意参加。” 说着这文艺节目,这年头的姑娘大都腼腆,尤其他们这边还重男轻女的严重,姑娘们个个都不敢过于张扬,有股畏畏缩缩的害怕感,所以在苏玉兰问起有没有人愿意参加的时候,都没有得到回应。 除了李荷香和陈丽娟。 他们这的男同志就更不会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了,个个都摆手拒绝,所以节目一早便定好了,由女同志出演。 不过苏玉兰也想过了,既然不够人,那便不参加算了,她也没想过现在居然好几个女同志过来说愿意参加。 苏玉兰闻言,肯定是高兴的,虽然不一定能去到县里表演,但过年那会儿在村民们面前表演一番也当是过年助兴了。 苏玉兰便说:“那真是太好了,那咱们可要找时间抓紧排练了。” 几个姑娘家坐在苏玉兰家里的客厅开始议论有八九个女同志适合表演什么节目。 苏玉兰家的大门是开着的,这会儿不断有声音从里头传出,偶尔夹杂着几道女声,好不热闹。 虽然是村尾,但是有村民老远也听见了声音,这会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苏玉兰的门口出现了两个陌生男同志的面孔,身上穿着潮流的军绿色中山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是胜利生产队夜校老师苏玉兰的家么?”那人说话时的声音洪亮,当即打断了里头热议的女同志们。 苏玉兰听到有人说到了自己的名字,当即抬起了头,看向门口的人,只见那两人面容肃穆,眼神犀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过她也没露出胆怯的表情,只是缓步走出了门口,不亢不卑道:“我就是苏玉兰,请问两位同志有何贵干?” 两人锐利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苏玉兰,随后沉声道:“我们接到举报,说苏同志你利用夜校老师的职务,收受贿.赂,现在要请你回去协助调查一下。” 第57章 第 57 章 第57章 苏玉兰那红砖房的院子还没围起来, 这会儿只要有人走出来村里的巷子就能看到有两个陌生男人站在他们家的门口。 两个男人看着苏玉兰,再次说道:“苏同志,麻烦你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苏玉兰看着陌生的两个人微微皱着眉头, 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 身后的李春花和李荷香便率先挡在了她的前面,对着俩男同志喊道:“这两位同志, 苏知青不能跟你们走!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一个女人就这样被他们带走, 谁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境遇? 这年头随处可见的游众批评,要是他们连事情都没搞清楚, 就把人给批评了,那以后要怎么见人? 别说这两人是不认识的,就是认识也不能让他们带走! 而且他们刚才说的苏玉兰因为收受贿.赂一事,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凭什么就要人跟他们走? 李荷香和李春花本就是比较外向的人, 这会儿一看这两个陌生男人, 一脸的严肃相, 一来就是要把人带走,肯定先站出来拒绝了! 李荷香看着这两人, 又说:“你们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 就要把人带走,这不行, 铁定不能让你们这么干。” 她回头对后面的一个女生说:“马上叫大队长和老支书过来。” 两男人这会儿被李荷香这么一说,当即也是一脸的为难, 就没想过会有人阻止的。 他们其中一人便说:“你们别闹事,我们是镇上教育部的办事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苏玉兰闻言,当即站了出来, 可也没打算跟他们走一趟,而是说:“同志,你说我是收受贿赂,那么请问我是被举报收受了钱财,还是物品?” “如果你们真的有证据怀疑我是违反了规定,为何不是在我家里搜证,而是要把我带走呢?” 苏玉兰行得正站得直,丝毫不怕他们搜查。 不是苏玉兰不相信他们,而是她听到了这两人说的‘被举报’,是谁这么黑心举报她呢?她只是一个夜校老师,还不是一个在编的老师,为什么会惹来教育部的办事员? 不难想象,肯定是举报人把事情说得特别严重,严重到教育部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既然都举报到教育部那里去了,那个举报人的目的是想置她于死地? 好狠的心。 两个办事员听到苏玉兰这么有条理的分析,当即愣怔地立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会儿,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了,看着两个陌生男人站在苏玉兰的家门口,当即指指点点的。 而远在知青宿舍的陈丽娟早早已经盼长了脖子,当这两个陌生人进村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想不到还真的是有人来调查了。 这会儿村里不断有人往苏玉兰的红砖房涌去,她便挑了挑眉,也跟着人群走去。 这时有人便问:“咋回事呢?咋大伙儿都往陆老三家里赶呢?” “不知道呢,说是有两个外边的男人找上门来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咱们去看看。” 这会有人见到了陈丽娟,便朝她问道:“陈知青,你知道苏知青家里发生啥事儿了吗?那两个是什么人啊?” 陈丽娟露出一个干笑:“不知道呢。” 话落,一个妇女喘着气从红砖房的方向跑来,对他们正准备去那边的人群喊道:“大伙儿快去拿家伙,镇上有人来找苏知青麻烦了!快快快,把家里的锄头都拿上!” “怎、怎么回事?找苏知青麻烦的?” 那个妇女呼着气:“总之别问了,赶紧那家伙,再不赶紧他们就要把人给带走了。” 带走? 村民一听那两个男人要把人带走,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自从苏玉兰到夜校给大家上课之后,大家都对她的教学能力感到佩服,也十分喜爱她的课程。 更别说前段时间,苏玉兰还出头为他们胜利生产队争取了扩建夜校的工程,他们已经把苏玉兰当成了村里头的金疙瘩。 这可是省城征文一等奖的得主啊,还是为生产队女娃娃争取了上课的好人,要是把人带走,那他们以后的课谁来上 所以大家一听要把苏玉兰给带走之后,连忙掉头回家拿锄头,他们就不信了!敢在他们的地头闹事! 陈丽娟怎么也没想到苏玉兰在村里居然这么受人拥戴,竟然为了她还要跟教育部的办事员做对? 她咬着牙齿,眼底越发的不满和愤恨。 恨不得那办事员马上就把人给带走,最好用刑让她屈服! 让她感受一下当众被人批评的痛苦! 但事情的发展一切都脱离了她的计划。 当陈丽娟去到了红砖房时,已经有一大群村民围在门口,把苏玉兰团团护住,嘴里还义正辞严:“咱们苏知青绝对没干过那些肮脏的事儿,你们别含血喷人。” “可不是,咱们要给她两颗青菜,苏知青都不敢接,就是怕流言蜚语,你们这可好啊,还直接污蔑苏知青收受贿.赂,今天怎么着,咱们也不能让你们把人带走的。” 苏玉兰早前还真不敢要村民给的东西,哪怕是自己自留地种的菜,就是怕有天被旁人闲话。 想不到麻烦事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还真是有备无患。 那两个办事员被这群咄咄逼人的村民骂得脑袋都发胀,出来办事这么多回,哪里遇到过这么维护人的村民? 也就这苏玉兰独独一个了。 这会儿大队长也匆匆忙忙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红砖房,这一看是镇上的办事员,当即自行车都来不及打脚架,直接就搁地上去了,连忙上前道:“同志,我是胜利生产队的大队长,你们看看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怎么地就说咱苏知青犯罪了呢?” 两个办事员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大,便说:“不是说这苏同志犯罪,就是咱教育收到了一封举报信,说她收受了贿赂,所以来调查一下而已。” 大队长一听,一拍那大腿,“哎哟”大叫了一声:“这恐怕是误会哩,我李某用这条老命担保,咱苏知青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别的人不知道,我老李和老支书都知道,前段时间苏知青因为县里教育局没给多批一些书,还自个儿掏了自己征文比赛的一部分钱出来,给大伙儿买了书,置办了一个小型的图书馆,说是给村里的人有空有多看书涨知识呢!” “这样大公无私的同志,怎么会做出受.贿的事情呢?这不是有人存心陷害么!” 这事儿苏玉兰让他别说,他便一直捂在心里,想不到居然有人这么黑心搞背地里举报! 大队长真真是气得忍不住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说他办事不行都可以,但是说苏玉兰这么尽心为村民教育的同志受.贿那就不行! 大队长这话一出,在场的村民情绪更是激动了! 这苏知青为了让他们接受教育扑前扑后的,还去县里找书记说要扩建夜校,就是为了他们有一个好点的读书环境。 还有生产队那些女娃娃的教育,也是她想的主意。 现在大队长居然说夜校里那个图书馆里面的书居然还是苏知青掏钱买的? 做了这么多好事,居然还要被诬陷收受贿.赂,当即群情汹涌。 “告诉你们,今天甭想碰咱苏知青一根头发,她就是被人陷害的,你们这样随便就要抓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们相信苏知青,你们要是敢抓人,俺们就告发到政府里面去,让镇长给咱们做主!” 苏玉兰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初那钱没白花的。 这会儿看到村民这么维护自己,心头也是一暖。 其实掏钱买书本那会儿她也没想过那么多,这年头没几个人舍得花钱买书本,如果村里头有个阅览室,能让喜爱读书的人有更多的选择,接触更多的知识面。 两个办事员看着这些村民手上的锄头起起落落,当即面露难色,支吾道:“我们只是来调查,也没说要抓人,你们可别误会了。” 大队长闻言又说:“再说了两位同志,苏知青是咱们生产队的夜校老师,也不是正式老师,你们部门怎么能随便就来找人呢?” 两个办事员头一次这么无语的,便朝大队长说:“李大队长,既然这是你们生产队的夜校老师,那这事儿就由你们公社来调查,我们……我们就先回去了。” 大队长却哼了一声:“我们对苏老师是绝对的信任,她是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两个办事员一口气梗在了心口,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难看得很。 就没见过有这么不讲理的人,还是大队长呢! 但是这会儿拿着锄头的人更多了,他们见状也不好再待下去,只是说:“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就先走一步了。” 苏玉兰看着两人就要离去,随即便走到了大队长身旁,小声道:“大队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真有人怀疑我收受贿.赂,我愿意接受调查,但是必须由咱们公社来。” 大队长听到苏玉兰这么一说,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苏玉兰这是想要他去拿那个举报信! 大队长心里也是火,居然有人这么坏心玩背后那套,当即便拔腿追上了那两个办事员,小声跟他们道:“两位同志,我看这事儿也不是空穴来风,你们说是有人举报,可还留着那举报信?” 那两个办事员一听,对上了一眼,随后把那举报信拿了出去,递给了大队长,说:“大队长,你好好看一看,我们也是按规规定办事而已。这事儿既然是你们公社的事情,我们也不插手了。” “嗯,行。谢谢两位同志。” 大队长拿到信,当即就塞进了兜里,随后转身跟村里的人说:“今个儿感谢大伙儿的齐力相助。” 那拿着锄头的村妇一听,便说:“大队长客气个啥,那两人要是把咱苏知青抓了,谁来给咱们上课啊?我们这是在帮自己呐。哈哈、” “诶,想不到苏知青背地里还为咱们买了书本,怎么能跟苏知青比呢?我们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要人没事便好,苏知青没吓着?” 苏玉兰摇摇头:“怎么会?有大家的信任,我没什么可怕的。” 苏玉兰几乎是一一朝过来帮忙开声的村民道了谢,等人群差不多散去,大队长才把兜里的信给了苏玉兰,恶狠狠地说:“咱们瞧瞧是谁这么坏心,居然做出这么缺德的事儿!” 这会儿只剩下苏玉兰李荷香和大队长,那信件一摊开,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列举了苏玉兰收受了大额钱财和物品。 一下子也瞧不出是谁的字迹。 苏玉兰便说:“大队长,这事暂且不要声张,等把人找出来再商议也不迟。” 大队长点头:“行,那这信先给你,你瞧瞧有没有谁的字迹熟悉的。” 苏玉兰点头:“要让我知道是谁这么黑心,决不轻饶!” 第58章 第 58 章 第58章 大队长走后, 李荷香一脸的义愤填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居然还写举报信到教育局了,真是有够歹心的!让我知道是谁这么可恶, 定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苏玉兰拿着那信, 左右看了看,上面的举报信写得歪歪扭扭, 是明显而为的。而上面的句子也流畅, 用词精准,一看就是有点儿文化的。 至少, 比很大部分村民都要有文化。 这样,范围就缩小了。 苏玉兰把信收好,随后跟李荷香笑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生什么气。” 李荷香抿了抿唇, “能不生气吗?你这么大公无私, 还拿了自个儿的钱出来给大伙儿买书本建阅览室的, 可居然还有人质疑你, 真真是不安好心的!” 苏玉兰笑了笑,没再谈论这事, 只是说:“今天我熬筒骨汤, 今晚你就在这吃饭。” 李荷香一听,脑子里当即又被苏玉兰做的美食和肉占领了, 也不管啥了的,张开手臂便是把苏玉兰抱了个满怀, “兰兰姐你可对我太好了!” “肉麻了啊,放手!”苏玉兰觉得这李荷香也挺孩子气的,便揶揄道:“女同志也要保持距离,等会别又让人把我俩都给举报了。” 李荷香哈哈一笑把人给放开了:“你瞧我这不是激动的吗?又有好吃的了。” 苏玉兰挑了挑眉:“那今晚谁去给宋知青送饭啊?” 自从李荷香偶尔在她家晃悠之后, 便知道了陆志尧每天都会给宋元博送饭,后来这姑娘就把活儿给揽去了,天天净找几口接近人家。 李荷香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当然是我啊。我可不能在你家白吃一顿的,当然得付出点劳动。” 苏玉兰笑了笑:“我看啊,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荷香现在和宋元博的关系日渐明朗,只是两人都没有戳穿那一层纸,苏玉兰也没多管人家的事,现在他们的关系尚算和睦,每个人都在认真为自己的生活而努力着。 刚才的闹剧闹了挺久,这会儿时间都不算早了,苏玉兰也没打算去给孩子缝制衣服了,而是去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饭。 前两天隔壁镇莲藕丰收,所以不少人去隔壁镇买了莲藕,陆志尧也买回来了很多,苏玉兰便想着熬个汤润润肠胃。 自留地的玉米也长得不错,苏玉兰掰了两个回了家,李荷香已经把胡萝卜和莲藕都给削好了,这会儿就等着苏玉兰熬汤。 筒骨是是昨晚陆志尧在老周那边的猪场买的,新鲜肥美,足足好几斤。 熬汤的功夫没多少,把莲藕胡萝卜那些配料切好之后,然后肉块也洗好,便下锅烧水,把东西都丢进去慢慢熬。 熬了有个把小时,苏玉兰看着那汤已经腻白飘香,莲藕也熬得粉绵松软,便不再熬了。 李荷香闻着那浓郁的肉香,喊道:“好香,苏知青你咋滴那么会做菜啊?可馋死我了。要我也是个男同志,也要把你给娶回家里。” 苏玉兰睨了她一眼,笑说:“就你这小身板,我才不要嫁你。” 当然,也不可能有她家的男人俊! 李荷香不满道:“哎啊,要是当初随便嫁我一个哥哥也好啊。我一个哥哥当军人,长得够高的!” “我可不随便。”苏玉兰挑眉,“我家尧哥儿又高又俊,你哥哥怎么能比?” 这话刚落,陆志尧便从外头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厨房,一把把立在灶膛旁的苏玉兰给搂进了怀里。 苏玉兰连人都没看清,这会儿就被抱了个满怀,那一声尖叫梗在了喉咙间—— 要不是已经率先闻到了男人身上熟悉的皂角香。 陆志尧抱着怀里的人,浑身的温度才慢慢回笼。 刚才他还没回到村,在大路上便有人对他说家里来了两个镇上的人,想把苏玉兰给抓走。 听到那话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脑海里好像有团乱线绞缠,身体的温度迅速下降,那手凉得好像冬日的冰块似的,就连蹬自行车脚踏的腿都有点哆嗦。 还没把人的话听完,便骑着自行车飞快往家的方向奔去。 他怕,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失去她。 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她的场面,只能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到家后便自行车也没管了,直接搁倒在外头的天井里,直接就跑进了厨房。 刚刚远远便看到了他们家的厨房烟囱冒着烟,想着女人应该就是在厨房。 所以看到苏玉兰的身影后,便力道蛮横地把人拥进了怀里,生怕眼前的人只是幻觉。 幸好不是,怀里的人有温度有熟悉的香气,还有属于她特别又好听的声音。 苏玉兰突然被匆匆到家的男人抱了个满怀,还那么用力,当即闷哼了一声,想到这厨房里还有第三个人,一张脸红成了那冰糖葫芦似的。 “你……你干嘛?赶紧放开啊你!”苏玉兰想到灶膛前还有一个李荷香,脸红得都要滴血了,“你……这人,怎么回事?!” 厨房里还有人呢! 李荷香知道陆志尧一向紧张苏玉兰,简直就是放在手心都怕融了的那种。 可她哪里想到陆志尧才刚回来就把人抱了个满怀,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多余了! 当即恭着腰,眼神瞥到另一边,非礼勿视般跑出去厨房,绝不打扰人家。 陆志尧也没管厨房内还有什么人,此刻只想紧紧拥着她,感受她的呼吸她的温热。 他沉着声道:“别动,让我抱抱。” 苏玉兰只觉得背后是李荷香的看戏的目光,让人禁不住羞耻;而前面是男人热烫又严实的躯体,拥得她动都不能动,更是羞红了脸,最后干脆不再挣扎了,直接把头埋进男人的怀里。 听到陆志尧那强壮又急促的心跳声,苏玉兰也隐约猜到了他此刻的心情的了。 估计是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她余光扫了下灶膛,发现李荷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便伸出手臂,环住了对方厚实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我没事,我在这儿呢。”然后轻轻地上下抚顺对方的后背。 慢慢地,男人攥紧的手臂终于松开了些许,便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话一出,便能听到男人那黯哑得掺了沙子般的声音,一听就是心疼得很。 苏玉兰见他终于松开了一点,才把今天的事情大致给他说了一遍。 “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吗?”说这话时,男人眼底现出一丝狠戾与阴沉。 苏玉兰摇头:“还不知道。” 陆志尧听完之后也咬牙切齿道:“让我知道是谁举报你的,我一定不放过!” 苏玉兰伸手掐他手臂上肉,可掐不动,“你不准再跟人动手!这件事大队长会帮我主持公道的,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苏玉兰就知道陆志尧这性格,到时候把人揪出来了,要是把人打个半死,他们也占不到理啊,他这回可不能动手打人的。 现在村里头的人对他的印象也比以前好一些了,很少再有人当面拿他地主成分来说事。要是又惹是生非的,说不定又招别人闲话了。 苏玉兰抬眸看向他,再次道:“陆志尧,你答应我,不能再动手打人了!” 陆志尧抿了抿唇,没回答,那黝黯深邃的眼睛晲着面前的女人,心疼又后怕,也气愤。 直到苏玉兰伸出手掌抚在他的脸上,然后唇上有微凉的触感传来,怀里的人垫高了脚尖,贴着他的薄唇,温柔说道:“尧哥儿,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陆志尧把人拦腰一搂,把她整个人都往自己的怀里带去,低下头回应着她的吻,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苏玉兰想到家里还有个李荷香,当即用力推开了吻得入神的男人。 陆志尧被突然推开,猩红的眼底还挂着一抹明显的欲.望,疑惑地望向了她,苏玉兰清了下嗓子,“那个……该做饭了。” 陆志尧听着女人那娇滴滴的声音,当即垂下眼帘,整理了下裤子,随即道:“我来做,你去休息一会。” 苏玉兰顶着这么一张大红脸,哪里敢走出这个厨房半步,当即便说:“不用,你去自留地浇下菜。”反正不要留在家里了! 苏玉兰觉得今晚留李荷香在家里吃饭可真是不合时宜,糗大了。 …… 关于苏玉兰被人举报的事情慢慢便传了开去,不少人听了都禁不住为苏玉兰抱打不平,纷纷说自己什么时候给她送去青菜都没收,怎么可能会收人家的钱呢? 后来苏玉兰掏钱为生产队夜校买书本建阅览室的事情传了开来,村民对那个恶意举报的人更是嫉恶如仇,纷纷放出狠话,要是被他们知道是谁这么歹毒做出举报的事来,便不轻易饶过那黑心家伙。 那狠毒的话语慢慢传到了陈丽娟耳中,吓得她好几天都吃不好,也没睡好觉,天天做梦被这些粗鲁的农民拿着锄头木棍狠揍,整个人瘦了好几斤。 她哪里会想得到现在的苏玉兰居然在这胜利生产队里边已经这么受拥趸了,换了以前,谁管她死活了? 如是想,陈丽娟更是茶饭不思,每每想到有一天查到自己的头上,便一阵心虚。 不过让她感到松一口气的是因为苏玉兰还要带队练习县里春节晚会的文艺活动,好像没再追究这事儿了。 这次的文艺活动她也报名了,为的就是在晚会上出个风头,总不能什么风头都让苏玉兰给抢去了的! 苏玉兰没有任何理由不让她参加,所以大家便有空就练习起来。 …… 时间一晃便到了年底,春节临近,大家都闲了下来。 就在去县里参加初赛的前一周,给大家上完课的苏玉兰突然对着夜校的人说道:“为了知道大家的学习进度,我跟宋知青决定明天组织大家考个试,看看大家的学习成果。” 考试?夜校的村民一下子听懵了,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还没听说过要考试的呢。 苏玉兰又说:“大家放轻松,我跟宋知青是看看大家的成绩,才能确定明年的学习方向。而且这次考试,大队长说前三名都会有丰厚的奖励,除了钱和粮票布票还有神秘大奖,大家可要认真对待啊。” 苏玉兰这么一说,大家的兴致便高昂了起来,而且听着好像还挺新鲜的,学了这么久,也总该知道自己的水平去到哪里才好。 夜校里不少村民都表示同意,还兴高采烈讨论着这场年底的考试,尤其是想到还有钱和票子,手心都痒痒的,欲欲跃试了。 陈丽娟看着这夜校里头的人,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可算让她等到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了! 这些才学字的泥腿子考试怎么能考过她这个上过初中的知识分子? 抱着这样得意的心情,陈丽娟踊跃地参与了第二天的考试,在她看来,这考试是真的简单,才用了半小时就把题目全部做对了,那些个填空,造句,写小文章都难不倒她。 第一名,她拿定了! 考试结束,人人都等着自己的成绩出来,看看自己的学习成果。 陈丽娟信心满满,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当晚还买了点猪肉自个儿煮食,虽然煮得没有苏玉兰的香,但想到明天她拿了第一名之后会奖励钱和票子,她吃什么都香了。 才刚刚吃了饭,知青宿舍门口便来了一个公社的人,对她说:“陈知青,大队长有事儿找你,让你去公社一趟。” 陈丽娟随即便愣了下,疑惑过后很快便是狂喜,难道是试卷已经改好了?名次出来了?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几乎是用跑的跑去了公社,找到了大队长的办公室后,她敲了敲门,“大队长,您找我?” 大队长脸色凝重,沉着声道:“进来。” 看着大队长的脸色,陈丽娟心底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大队长曲起手指,在桌上的一张试卷和一张信封上重重敲了两下,怒道:“陈知青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陈丽娟内心那团疑惑和恐惧越发膨胀,颤着声问:“大队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大队长把桌子上的试卷和举报信一并抓了起来,扔到了她怀里,咬牙切齿道:“陈知青,你自个儿做过的事情,你自个儿心里边清楚!你到底是怀了什么心思,非要处处针对苏知青呢?” 话落,陈丽娟心底的恐惧好像胀满了空气的气球,嘭地炸开了,那四溢的恐惧感从心脏蔓延至全身,让她脸色的血色瞬间全无,刷白刷白的。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一场考试,是给她下套! 她怎么就那么傻呢! 苏玉兰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她咬着下唇,直至尝到了腥味,才辩解道:“大队长,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没做过这事。”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但此刻却洋溢着地狱般的冰冷,“陈丽娟,就是你写举报信举报我收受贿.赂!让教育部的办事员来抓我!你还想抵赖?” 苏玉兰走进办公室,居高临下看着缩着肩膀的陈丽娟,眼神迸发着锐利的光芒,像是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此刻,苏玉兰身后又进来了两个人,宋元博说道:“陈知青,我跟镇上一个办事员已经对比过笔迹,信上的笔迹跟你交上来的试卷确实是同一个人。” “这位同志,如今容不得你抵赖了,那信上的字确实跟你试卷上的字如出一辙。” 听着两人的话语,陈丽娟再也抵赖不下去了,当即便流下后悔的眼泪,哭道:“大队长,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也希望跟苏知青一样,当个老师而已,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的,我真不是有意的。” 大队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手掌一巴拍在木桌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闭嘴!” “陈知青,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犯错了,上回你就造谣抹黑苏知青的清白,这回你居然还恶意举报苏知青收受贿.赂,你简直就是集体里的害群之马!我告诉你,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样过了。” 陈丽娟听到之后,脑海又呈现起上回被批评的惨况,当即摇头,泪花都甩了一地,哭喊道:“大队长,我知道错了,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让大家批评我,我这就给苏知青道歉。” 话还没说完,公社外头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村民,一开始是村里头有人说陈丽娟被叫去公社,后来有人听到个大概,便发散了消息,当他们知道写举报信的人被揪出来后,大伙儿连饭都顾不上吃便拿着锄头来到了公社。 陈丽娟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当即走到了苏玉兰面前,顶着一张大花脸,自个儿狂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哭道:“玉兰,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 苏玉兰只觉得这张脸让她恶心! 从到来这个世界,她想要毁自己清白,到抹黑自己,这次更甚严重,简直就是想要她的命! 要是那天教育部的办事员强行要把她带走,她也无力反抗。那种情况之下,要是真有人随便在家里搜刮些财物出来,她也有嘴说不清,随便一点也够她吃牢饭的了! 这会儿想要让她原谅就原谅? 苏玉兰冷笑,轻轻说:“不。” 这一次,她绝对要陈丽娟吃些苦头,深刻记住所犯下的错误,以后最好看到她就掉头走! 陈丽娟听着村民的唾骂,当即便慌了,顿时跪在了苏玉兰面前:“玉兰,我真的错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求你原谅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坏,我是坏分子,求求你了,你私下对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帮我跟大队长求情,别让他们批评我。” 苏玉兰看着跪在地下的人,无动于衷,粉唇微启,只说了两个字:“晚了。” 明明就是很轻淡的两个字,但陈丽娟却感觉身体的每一处好像被掺了冰渣子的风雨刮过,刮得人不禁浑身一颤。 陈丽娟知道,确实晚了。 这一次不是苏玉兰不放过她。 而是这些爱戴着苏玉兰的村民,不会放过她。 批评大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陈丽娟承受着那一棒棒有力横蛮的击打,一声声夹杂着粗鄙字眼的骂声,心里后悔得想要死去。 她该啊! 她惹谁不好,干嘛非要去惹苏玉兰呢? “打死这个坏分子!居然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简直就是咱们生产队的耻辱!” “坏分子!心都像锅底般黑了!居然污蔑咱们苏老师,你不得好死!” 批评大会结束后,苏玉兰听闻了陈丽娟被发配去牛棚。 原本牛棚就是那些犯了错的人才会被发配过去的,估计陈丽娟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一个知识分子,知青女同志也会被发配过去,每天跟老牛和那臭味熏天的牛粪度日。 苏玉兰听陆志尧说起,陈丽娟在批评大会上还被打断了一只手,那手应该再也不能抓笔写字了。 苏玉兰听后只是淡淡“嗯”了声,她种了了什么因,便结下什么果,这就是她的报应。 她自食其果罢了。 第59章 第 59 章 第59章 陈丽娟的事儿, 慢慢在胜利生产队传开去,不过并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可怜,大家知道她受到了该有的惩罚, 纷纷拍手叫好。 而夜校第一场考试的成绩也在隔日晚上公布出来了, 李荷香拿到了第一名,第二名则是陆大嫂家的老二陆来娣, 第三名是隔壁村的一个小伙子。 老支书亲自过来给前三名的同志颁发了奖状, 还有奖金奖品,前三名的同志站到了台上接过老支书递来的奖状, 顿时激动得要跳起来了,但台下好几十双眼睛晲着他们,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次考试前两名都是女同志,这大大鼓舞了去上学识班的女同志, 都下定决心来年要更加勤奋努力念书。 因为将近年底, 公布成绩之后苏玉兰便跟班上的同志说道:“从今天起, 我们的夜校和白天学识班便放假十五天, 要等到年后再开课了,大家过年有空也可以到夜校这边的阅览室看看书, 但禁止把书本外带, 也不可以损坏书本。” “好咧苏知青。” “咱们晓得了,一定会爱惜书本的。” 苏玉兰满意地笑了笑:“好, 那我就在这儿提前祝贺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话落, 课堂上一起起起落落的祝贺声,好像春节已经到来似的。 下课之后,班上的人群逐渐离去,拿到了奖金和奖品的李荷香来到了苏玉兰身边, 说道:“苏知青,明天我去镇上买点肉,明晚去你家吃饭。” 现在考试还考了第一名,拿到了一笔奖金,虽然钱不多,只五块钱,但让她感到高兴的是,她拿了第一名! 要不是每天都去缠着苏玉兰给她讲知识,这个第一名恐怕也轮不到她。想到之前吃了人家这么多顿饭,虽然有时候会给她买去点粮食,但比起没回吃的都是肉,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今天趁着拿了奖金,就买肉去苏玉兰家。 没等苏玉兰说话,李荷香很快便道:“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先回家去跟我爹娘哥哥嫂嫂汇报这个好消息,明儿晚你记得把我饭也煮了。”说完,便风风火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对了,把招娣来娣她们几个也叫上,咱们一起庆祝庆祝。” 苏玉兰看着李荷香那匆忙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李荷香每回去她家吃饭都有给孩子买各种小零食或者小人书的,因为知道她不会收她的钱,她便给孩子买,也不算白吃。 不过随她了,看来拿了第一名是真的高兴。 而拿了第二名的陆来娣想了想也走到了苏玉兰身边,随后说道:“三婶儿,这次我拿了第二名,多亏你了,谢谢。” 要不是她这个三婶儿,估计她现在还每日里浑浑噩噩,只知道上工下工。 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她们四姐妹都可以来上课之后,她们几个夜里经常会安静学字,练完字之后便讨论各种问题,又挤在一块看各种书本。 那书本是苏玉兰给她们的,估计是在黑市上淘的,上面有别人的自己,她每次两三本的给,她们的房间已经积攒了好多的书本了。 每回她娘看到,都说让她们要记住三婶儿对她们恩惠,以后要懂得知恩图报。 这次陆来娣拿了个第二名,一下子奖励了三块钱,足足是她两个月上工的钱,这会儿她只想感谢感谢这个既是老师,又是她三婶儿的苏玉兰。 她真的帮了她们四姐妹很多。 而苏玉兰好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似的,连忙按住了她的手,说道:“那个钱你自个儿收好,别乱花,以后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也有得应急,知道吗?” 话还没说出口,苏玉兰已经先拒绝了,陆来娣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来娣迟疑了一阵,“可是……” 苏玉兰又小声道:“别可是了,这都快过年了,你跟姐姐妹妹她们有什么想买的,也可以自己买点儿。可是也别一下子花完了,留着点儿备用,一定要自个儿留着。” 陆来娣都有15岁了,自己拿点钱在手,也不过分。 苏玉兰知道几个孩子的钱都让陆老太给掌管着,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一笔‘小财富’,自然不能乱花,也不能把钱给那陆老太的。 陆来娣脑筋一向机灵,也听明白了苏玉兰的话中之意,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三婶儿。” 苏玉兰含笑道:“嗯,那明儿晚要是有空,你把姐姐妹妹叫过来三婶儿家里,荷香姐姐说请吃饭。” 陆来娣闻言咧嘴笑了笑:“好的。” 夜校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宋元博作为老师也留到了最后,他检查了课室里的桌椅,然后摆放整齐。 陆志尧则是帮苏玉兰摆放好教案用书,等到全部收拾整齐后,便准备锁门离开。 陆家美和陆家宝刚刚让陆来娣带回了红砖房,这会儿课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宋元博扫了眼一直围着苏玉兰转的陆志尧,也没打算多逗留,只是道:“陆同志,那我先回宿舍,麻烦你们锁门了。” 苏玉兰跟宋元博搭档教学这么久,除了必要的沟通,基本上不会怎么说话,尤其是陆志尧在场的时候,宋元博也识相的只跟他沟通。 久而久之,这两个男人的关系仿佛暖和了一点,有时候陆志尧还会找他帮忙干点儿事。不过男人的妒忌心还是有的,陆志尧可以自己找宋元博说话,但是就不喜苏玉兰跟他说。 极为霸道。 不过苏玉兰也没什么话题可跟宋元博说便是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在宋元博走出了门口之时,苏玉兰身旁的陆志尧突然叫道:“等等。” “你明晚要是没什么事,就来我家吃饭。”语气更像是命令。 闻言,宋元博和苏玉兰都皆是一愣,除了那次新房子入伙,陆志尧也就再也没让他去那边吃过饭了,想不到今天夜校放假也有这待遇。 宋元博基本上没有考虑便点头:“好的。” 等人走后,苏玉兰噗嗤一声笑出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不苟言笑的男人,问:“怎么啦?你终于不吃醋了?” 陆志尧看着笑得好像花儿开了似的女人,抓住了她的青葱玉指,放在唇边吻了吻,摇头:“不。” 苏玉兰笑嘻嘻说:“小气鬼!” 陆志尧把人搂紧怀里,在这冬日的深夜里,风声处处乱窜,但是此刻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苏玉兰却感到暖意阵阵。 结束了这夜校的工作,让她终于放松了神经静静窝在他胸口处,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良久,陆志尧才淡淡哼了句:“我没想叫他,是李荷香同志让我叫的。”语气极为嫌弃。 “……” 苏玉兰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在这寂静又空旷的教室中尤其响亮,陆志尧看着她,也没作声,等她笑完,把人一搂,摁在怀里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唇。 苏玉兰觉得自己现在比流氓已经耍不过他了,一般很少会主动招惹他,尤其是晚上,可她哪里想到这会儿在夜校这么……严肃的地方,他也敢动嘴了? 苏玉兰喘着气,用力推了他两下,可面前的人却岿然不动,大有把她给治得个服服帖帖才肯罢休。 可别说,还真他娘刺.激! …… 翌日,李荷香一大早便买了不少的肉食和各种材料过来。 李荷香:“苏知青,我来了,你在家么?” 苏玉兰昨晚从夜校便被陆志尧在床上折腾得狠,这会儿才揉着惺忪睡眼起了床,走出房间门口便看到李荷香拿了好几个袋子的东西过来,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便问:“你搬家啊?” 李荷香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说:“半只鸡,一个猪蹄,一个猪肚。” “还有蘑菇,竹笋干……” 自从公社给多养些家禽之后,黑市上逐渐有了鸡肉卖。 李荷香一边说一边拿东西,很快苏玉兰的餐桌便堆满了各种食材。 苏玉兰皱起眉头:“你这是把五块钱一次性花光了?”这样看,五块钱都不止了! “没有没有。”李荷香摇头:“那个奖金我一分钱没花呢,我昨儿个不是考了第一名,我几个哥哥和我爹娘又每人奖励了我一块钱,哈哈。” 苏玉兰:“……那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李荷香:“怎么会?这茶叶和鸡蛋、果子都是我娘跟我爹专程让我带过来给你的,他们都狠狠教训了我一顿。说我在你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回,你又把我教得这么好,考了个第一名为家里争光,说我要是不好好感谢你,回家得把我揍一顿。” “哪里,这不是你自个儿聪明才考的第一名。”苏玉兰可不想邀功,毕竟李荷香本身是挺聪明的,还是原书的女主,有光环加成,这跟她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大。 李荷香甩头:“我不管,就是你教的。” 苏玉兰讪笑:“瞧你,还没出嫁心就向着外人了,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你怎么能算外人,既然你当不成我嫂嫂,我把你当姐了!”李荷香嘴巴子还真是甜,一句话把苏玉兰说得心飘飘的。 李荷香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苏玉兰干脆把人留在家把午饭也吃了,不然良心不安。 到了傍晚,陆来娣和陆招娣也过来了,陆来娣手里还提着一袋子的瓜子,递给了苏玉兰:“三婶儿,这是咱娘让我带过来给你的。” 苏玉兰:“来就来了,下回不用带东西过来。对了,你两个妹妹呢?” 陆来娣笑了笑:“这不是准备要过年了,我爹自个儿炒的瓜子,让我带过来给你尝尝。妹妹说不来了,下回有机会再过来。” 主要是她娘不给,说这么多人过来吃饭,不好意思。 听来娣这么一说,苏玉兰是记起了往年陆老大都会炒些瓜子来吃,不过往年都不怎么够吃,陆老大一炒出来,陆老太便自个儿藏起来一点,然后陆二嫂又偷偷藏一点,最后等到拿出来分食的时候都不剩几粒了,人人只能拿到三四粒,连牙缝都塞不住。 这会儿一掂量,起码有小半斤的了。 苏玉兰:“那替我谢过大哥大嫂了。” …… 随后大家便来到了厨房帮忙,今晚的菜式好丰盛,每次陆招娣过来瞧见都觉得是过年似的,不,简直比过年更丰盛了。 说是帮忙,其实几个姑娘家是来观摩苏玉兰做菜的。 只见苏玉兰把那一整个大猪肚清洗一下,然后往里面加入盐末,白醋和玉米淀粉,随后下手便搓揉,搓出了脏污水之后,又里外清洗一遍。 陆来娣便问:“是不是要烧火了?我来。” 苏玉兰切了两块姜片,随后便说:“倒点冷水进去,我把这猪肚焯一下水。” 猪肚冷水落锅,只见苏玉兰往里加入了两片姜和些许料酒,等谁滚起来煮熟之后,又把那猪肚捞了起来,随后改刀切成小块。 随后再热锅放油翻炒,放入胡椒粒一起炒,那浓郁的香气瞬间就盈满了整个厨房。 等那猪肚炒过之后,苏玉兰才放到了隔壁的小灶熬汤,还陆续加入了红枣,龙眼干之类的干货进去熬,难怪三婶儿做的菜那么香了,原来做个菜也这么多讲究的! 陆招娣她们就负责打下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随后苏玉兰又做了那道陆招娣和陆来娣都心心念念的红烧猪蹄,这次是用黄豆焖的,香得让人肚子呱呱叫。 陆家宝和陆家美到家的时候,猪肚鸡汤和黄豆焖猪蹄刚刚做好,他们跑进屋里的时候,恰好就闻到了阵阵浓香。 “娘,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我在和田就闻到香了。” 自从多养了些鸡鸭之后,陆家宝每天都会带陆家美去田里或者山上抓蚱蜢和虫子给鸡吃,天天吃过早饭后都不怎么见影。 陆家美看到家里来了人,便一个个叫了过去,最后才走到了苏玉兰身旁,说:“娘,今晚姐姐在我们家吃饭吗?” 苏玉兰拍了拍小宝的头,笑说:“对啊,姐姐都想你了,过来跟你一块吃饭。” 这么一说,陆家美可高兴了,说是吃过饭后要给招娣和来娣看看自己的小人书。 苏玉兰看已经没什么活儿要干了,便赶这些姑娘家出去厨房,“我再炒两个素菜,拌个青瓜就可以吃饭了,你们先去外边坐坐,不用在这站着了。” 厨房里只剩下陆来娣帮忙烧火,而李荷香则带着陆招娣去客厅练习后天上县里表演的舞蹈,因为陈丽娟缺席的关系,临时找了陆招娣来顶替。 之前陆招娣是想参加这次的表演,好几次都在夜校那边看她们跳舞,这会儿虽然才刚刚学,不过看多了也抓住了节奏,做个补队也足够。 毕竟苏玉兰也不是冲着大奖去的,就是想让生产队的同志们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壮一下自己的胆量。 …… 素菜炒好之后,陆志尧跟宋元博一同走进了红砖房。 陆志尧则是径直朝着厨房走去了,看到自家女人在舀菜上碟,便走过去帮忙端菜。 苏玉兰感觉手上的碟子被搬走后,便回头看了一眼他,说:“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菜都做好了。” 陆志尧两手都端起了一盘菜,跟她说:“这边我来善后,你去洗手。” 陆志尧把菜都端了出去,这会儿红砖房的客厅热热闹闹的,颇有办喜事的气氛,两个孩子到处乱窜,李荷香和陆招娣还在联系舞步,宋元博则在一旁研究着收音机。 收音机是他带过来助兴的,听听国家时事。 直到苏玉兰把一锅腊味饭端出来之后,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的功夫,纷纷喊道:“这也太香了!” 大伙儿闻到这么浓香的味道,立马就跑去了天井洗手,宋元博给李荷香舀了一瓢水,说:“我给你浇,你慢慢搓。” 两人靠得有点近,李荷香还闻到了他身上洁白衬衣的澡豆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谢谢。” 宋元博侧目看过去,朦胧的光线下,李荷香那侧面柔美得好像一幅画,让他顿时屏住了呼吸,喃道:“不、不客气。” 等他们进屋之后,陆家宝已经帮忙装开饭了,每人满满的一碗,上面铺着褐红中带着点点盈白的腊肠块,好像还流着肥美的香油,把饱满的饭粒也铺上了一层油光闪亮的油汁,上面还撒了两段葱末,看起来既好看又诱人。 大家一同说了几声“吃饭了”便迫不及待品尝那油腻腻的腊味,滚焗过后的腊肉片那油汁已经渗入饭粒之中,好像已经融为了一体,每一口都能尝到那带着秋天异香的肥美,让人既满足又忍不住吃了又吃。 李荷香终于知道为什么宋元博连自行车都不要就是为了吃上苏玉兰煮的饭了,可真是又香浓又好吃,简直让人难以忘怀! 陆志尧看着饭桌上的人都露出满足的表情,自己也窃喜地瞥了眼坐在他身旁的苏玉兰。 仿佛有种莫名的自豪感从心底蔓延出来。 这是他媳妇,长得好看又会做饭。 村里的人说得真没错,他一个泥腿子能娶到她,真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作为掌厨的苏玉兰,看到别人对自己做的食物这么喜欢,心里头也是欢喜的,虽然做这么多挺麻烦,但家里这么热闹,她也感到挺高兴的。 一顿饱饭后,大伙儿都不想动了,各自占据了一张木凳听着收音机播报的新闻。 待了好一会,陆招娣和陆来娣要回去了,苏玉兰便从自己的瓷缸里拿出了一袋子前段时间做的糖冬瓜塞给了陆来娣,说:“这是三婶儿自个儿做的糖瓜,你们拿点回去吃。” “这……”陆来娣看了眼陆招娣,似乎在问姐姐的意见。 苏玉兰直接把糖瓜塞到她手上:“客气什么,三婶儿给你们就拿着,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你看大宝小宝平常都当零食吃,自己做的不比外面,用不着多少钱,拿着。” 这次她之前秋天那会儿晒得,那时候秋高气爽,很适合晾晒一些干菜干货。 想不到做得还挺好吃的,这会儿正好可以给她们带一点。 只是陆来娣看着那糖瓜迟疑了一会,别说陆来娣了,就算是陆招娣也不敢随便拿,这个糖冬瓜在供销社卖得可贵了,她们就见过别人吃,自己还从没尝过这矜贵玩意儿呢。 他们家可不舍得买。 特别是阿嫲。 不过推攘两下,苏玉兰还是把东西给了她们,一时间也拒绝不了,便收下了。 陆招娣和陆来娣回去之后,李荷香和宋元博也准备回去了,苏玉兰也分了两袋子的糖冬瓜给他们。 想了想,苏玉兰便对宋元博说:“宋知青,你回知青宿舍顺路,帮忙送一下咱们李同志。” 宋元博愣了下,很快便点头:“好的。” 李荷香闻言朝苏玉兰投去一个致谢的眼神,苏玉兰吩咐道:“回去小心点,估计快要下雪了。” 他们这边不常下雪,但深冬季节的早晚偶尔会飘一些雪花,这年头大伙儿都待在家堆火取暖了,很少有行人。 看着李荷香和宋元博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苏玉兰也关上了门,呵出一口气吹了吹自己的手掌,随后开始给两个孩子洗脚擦身。 料理好孩子之后,苏玉兰便去冲澡,虽然天气冷,但遭不住她习惯洗澡的,就算再冷也会冲一下身子,这样睡觉会暖和一些。 洗过澡出来,两个孩子便缠着她讲故事,陆家美现在偶尔跟陆家宝睡,偶尔会去他们房间睡,全凭她的心情。 苏玉兰便说:“先说好,讲完故事就得睡觉了,可不能再玩了。”这天气冷了,要是染个感冒发烧,过年都不得安宁。 眼看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还是第一次跟他们一起过新年,这一年还住上了新房子,苏玉兰非常期待。 两孩子便举着手指说:“娘,我保证乖乖睡觉的,明儿个还得早点起来分猪肉呢。” 一说起分猪肉俩孩子可高兴了,每年杀猪分肉都是村里人最高兴的时候,很多人一年才吃几顿肉,其中一顿肯定就是过年。 “那就好,你们更要早点儿睡了,要是晚了起床,明天你爹就不带你们去了。” 陆家宝和陆家美都听话地点了点头:“娘,我们听完故事马上就睡,不过你就坐在这里看我们睡着再回去自己房间好不好?” 苏玉兰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温婉道:“好,娘看着你们睡着再回去。”她起身帮两个孩子盖好被子,“那你们先躺好。” 两孩子都很乖巧平躺在床上,窝在被子里一脸满足地闭着眼睛,听着苏玉兰那低低讲故事的声音,渐入梦乡。 把孩子哄睡之后,苏玉兰给他们留了盏油灯,走回房间后发现陆志尧也洗了澡回来了。 陆志尧见苏玉兰蹑手蹑脚回来,便把人往自己身上带,苏玉兰也习惯男人的亲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不过这次陆志尧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发丝中,轻轻嗅着那甜美的香气,好一会才低低道:“老周结了上个月的钱给我,你等会把钱给放好。” 话落,苏玉兰顺着陆志尧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桌子,一沓钱币就这么放在上面,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耀眼的光。 苏玉兰挣脱开他的怀抱,坐在他腿上开始数那一沓钱,刚刚数完,苏玉兰还以为出错了,可再数了一遍还真是五百多块。 “这么多?” 陆志尧点头:“你之前不是让我顶下二爷那个鸭子场吗?没想到赚了一点。” 因为四人bang的倒台,公社允许多养鸡鸭,想不到那个鸭子场生生带来了一笔盈利。 他现在过去周国强那边,除了偶尔做木匠,有时候就是帮忙杀鸭子。鸭场里面刚刚孵化了一批小鸭,小鸭赶上放松政策,正好可以拿到黑市上卖,所以赚了一点。 那个养鸭场二爷之前说想放弃的,因为没有猪场赚钱,陆志尧听了之后便告诉了苏玉兰,那时候苏玉兰便拿了一百块给他,说让他顶了下来,陆志尧那时候也没想着要赚钱,原本是打算给苏玉兰养点鸭子宰来吃,想不到意外收获了一笔盈利。 自从苏玉兰分家之后,这个家还真的改变了许多。 到底是个知识分子,跟他这种只知道埋头苦干的泥腿子真的不一样。 苏玉兰搂住男人的脖子,亲了亲他,笑道:“太好了陆同志,咱们今年可以过个肥年了!” 一开始只是一个吻,苏玉兰没想到把战火蔓延开来,但是这男人偏偏有‘煽风点火’的技能,生生把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很快,红砖房的某个房间里,一道道低吟此起彼落,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的湿气。 …… 而那头的陆招娣和陆来娣回到家后,便看到了陆老太神情晦暗不明地坐在了堂屋的主位。 看着她们进屋的身影,便厉声喝道:“站住,你们俩这是到哪儿去了?” 陆招娣和陆来娣没想到这么晚了陆老太还会在客厅里,平常她都早早睡觉了,别不会理会她们会去哪里。 想不到今天居然被抓了个正着。 陆老太眼疾地看到了陆来娣手上的袋子,随后冷哼一声:“好你个瓜娃子,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拿过来!” 陆来娣摇头:“没什么东西。” 陆老太一拍那木桌,喝道:“俺让你拿过来就拿过来,你叽叽歪歪个啥?这是存心要跟俺老太婆过不去,想要气死俺是不是?” 陆来娣本来是不想把这东西拿出来,这会儿碰上了阿嫲,只能乖乖就范,提着那袋子的东西,不情不愿放到了陆老太坐着的桌子旁。 陆老太也没打开那个袋子,看陆来娣转身就要走,便唤道:“来娣,先别走。” 闻言,陆来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陆老太,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陆老太浑浊但又锐利的双眼看着她,沉着声问:“昨天老支书给你奖励的钱呢?放哪去了?” 陆来娣皱起眉头,紧紧咬着唇瓣,没有回答。 陆老太嗤一声,“俺不问你,你就打算自个儿藏起来了?” “陆来娣,你好大的胆子啊!快,把钱交出来,俺可以不跟你计较。” 听到陆老太的话,陆来娣下意识摇头,“不。” 陆老太这回彻底怒了,在陆来娣说出“不”的时候,便站了起来,扯开嗓子骂道:“发了你这是!年纪小小你居然敢藏钱了?你他娘个崽子,你这是嫌皮痒了不是?看俺不打死你!”说罢,便扬起一手,准备大力往陆来娣的脸上刮去。 “住手!”在那巴掌落下去之前,一道身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对着陆老太喊道,“娘,你不许打。” 第60章 第 60 章 第60章 陆大嫂的一声喝道, 吓得陆老太扬起的巴掌定在了半空中,落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直到陆老太眼前晃过一个黑影, 陆大嫂已经率先把站在原地的陆来娣护在了怀里, 并再次说道:“娘,你不能打来娣。” 陆大嫂护着陆来娣,说道:“来娣又没做错, 您不能总拿孩子来撒气啊!” 而陆老太被急急忙忙冲过来的陆大嫂猛烈撞了下, 要不是扶着旁边的桌子, 差点儿便摔倒在地了。 这一刻,陆老太的火气暴涨到一个新的高点,伸出食指指着陆大嫂和陆来娣骂道:“老大家的,你娘的反了!居然敢跟俺动手?你他娘是嫌命长了是不?俺今儿个不把你教训一番,你都要踩俺头上来了!” 陆大嫂看着陆老太急忙翻找东西的身影,解释道:“娘, 我怎么会跟你动手, 我只不过想让你别拿孩子来撒气而已, 来娣又没做错什么?” 想起上回陆老太丝毫不顾孩子的自尊,把招娣打得浑身是伤,招娣那段时间都没敢出门,就是怕丢人。 如今想想, 苏玉兰说得是对的,自己只能强大起来,才不会被欺负。 陆老太左右找了下,居然没找着之前的木棍,这会儿气炸了一般瞪着陆大嫂,骂道:“你、你再说一遍?你说俺拿她来撒气?你可真会说呐, 老大家的,俺以前可小看了你,你瞧你们一个个现在都可有出息了!一个学会了藏钱,一个居然学会顶嘴,学会还手了!这一窝窝的,就没一个省心的!老天呐,都反啦,反啦!” “娘!”陆大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扬起声音喝住她:“她们上工的钱和工分都在您那呢,你还想怎么样?那几块钱是来娣考试得来的奖励,她都十五岁了,怎么就藏钱了?难道还不能留点儿傍身?” 闻言,陆老太那眉头皱得更紧了,“傍身?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日都待在家里,有什么要傍身的?你说,这是不是都是老三家那个丧门星教你的?自从你们几个跟她来往之后,个个都变得牙尖嘴利了!我看你们都是欠教训!”说完,又到处找她那平常用来教训孩子的棍棒。 这段时间她就觉得那苏玉兰处处让她窝火,听村里边的人说她还自个儿掏钱出来给夜校买书本,娘里个腿,有钱不晓得送点给她这个当娘的花,居然装阔佬给夜校买书?白眼狼! 看过年她回家来再教训她也不迟!眼下必须要把老大家两个女娃娃给长点记性! 陆老太也没想到,自从这几个女娃娃去上学之后,也不知道哪学来的,也跟她作对了,这会儿居然还把考试的奖金藏起来,不交给她! 不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肯定就是苏玉兰那个丧门星给教的! 陆老太嘴里还念念有词:“自打你家四个女娃娃去上学之后,家里一天不得一天安宁,俺早就说不让你们去念啥玩意书了,非要去!你瞅你们学了个腿玩意儿?肯定就是那个丧门星给教坏的!” 陆大嫂听着陆老太的骂声,眉头紧锁,原本她便想着陆老太要教训就教训她好了,别拿孩子撒气,可……她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居然扯到人家老三媳妇儿身上了? 这关人家苏玉兰啥事? 陆大嫂皱着眉头,“娘,你不要不讲道理!” “讲道理?俺的话就是理!” 不一会,陆老太从门后边拿出了一根扁担,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个大大,也不瞅一下她这个岁数要是命好的,早就找到个好人家嫁出去了!咋滴还待在家拖家里的后腿!白他娘的养了十多年了,这该死的赔钱货!不晓得孝顺老人家便算了,还敢顶嘴藏钱,看俺不抽死你!” 眼看着那粗粗的扁担就要往陆来娣身上抽去,陆大嫂便一把推开了陆来娣,下一秒,那沉闷的扁担就落到了陆大嫂身上,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陆大嫂感到后背传来阵阵的疼意,嘴边抑制不住发出“唔”一声的痛呼。 陆老太心里火,也不管打的是谁了,拿着扁担,就是使劲地抽,那劲儿比下工挖地那会还要用力,一下一下打在陆大嫂的身上。 那站在大门口看热闹的陆家旺和陆二嫂见到这情景,撇撇嘴,露出个‘你活该’的表情。随后两人便回去房间,接着关上门,两眼一抹,耳根清净。 而陆大嫂两个较年幼的妹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娘亲被打,一个哭得比一个大声,但是也不敢上前去阻止。 陆来娣被陆大嫂推了一把跌倒了在地,一回头便看到陆老太死命用扁担往自家娘亲身上打,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老幼尊卑的了,上前就是把陆老太手里的扁担给抓住,“阿嫲,别打了!” 陆招娣看到妹妹上前去阻止,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跟来娣一人抓着那扁担的一头,使劲把扁担从陆老太手上抢了过来。 陆老太即便再大的力气,但也抵不过两个接近成年的姑娘家那力道,她们那边一抽,她便一个趔趄,脚下几乎没站稳,连连后退了两步。 她看着陆招娣和陆来娣,伸出布满皱纹犹如枯树的手,指着她们恶狠狠道:“你、你们翅膀硬了!” 陆来娣眼睛一阵猩红,盯着陆老太那张狰狞的面孔,一把把手上的扁担丢在地上,当即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哐当”声。 陆来娣咬牙道:“你每次就知道动手,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们都差不多是成年人了! 就算是条狗,也不可能会被这样对待,更何况她们是有血有肉,还是会思考的人! 打也便算了,那你总该给点儿甜头? 没有!从没有! 就因为她们是女娃娃,从没有得到什么甜头! 陆老太面对陆来娣的质问,只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又叉着腰骂道:“俺是你们阿嫲,你们不听话就得打!不打你们能长记性?你瞧这会儿都撒泼到我头上来了!反了!一个个都爬俺头上来了!” 陆来娣听着陆老太的话只觉得可笑—— 打,并不能让她们长记性啊,只会让她们恨! 此刻,陆来娣真想上去撕烂她那张恶臭的嘴脸! 可此时陆来娣更在意她娘的伤势,于是蹲下身与陆招娣把伏在地上的陆大嫂给扶了起来。 陆大嫂忍着疼痛就着俩孩子的手站了起来,那堆积了多年的怨恨骤然便像火山爆发似的,一下子没崩住,便一咕噜说道:“娘,我自问嫁到这个家里来之后,尽心尽力侍奉你跟咱爹,每日里早上起来便给你们洗衣服,做饭,上工,晚上下工回来又是煮一大家子的饭,饭后还要负责给你们烧水洗澡,我可有过怨言?可娘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就是因为生了女儿,哪怕是她在坐月子期间,也从没有搭过一把手; 就是因为生了女儿,哪怕她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也从没得到一句好话。 更甚有时候嫌弃她家几个女儿,上工回来晚了点都不会给她们留点儿吃食,就是因为她们是‘赔钱货’? 而陆二嫂呢?就因为生了儿子,坐月子都是让她去伺候了,每顿把饭都端她房间里边去,还替她洗衣服,她几个女儿就替她家娃洗那屎尿屁,就因为一次的不听话,以前那些都被狗吃了? 如今回想起来,陆大嫂觉得自己这些年是真傻! 傻到无怨无悔埋头干了这么多年,谁会感谢你? 没有人! 陆老太闻言果真没有半点的愧疚,反而凶巴巴骂道:“瞧你个瓜娃子,你他娘这是在跟谁邀功了?这不是你该做的吗?你瞧哪家哪户的儿媳不是在做这些事儿的?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告诉你们,今儿晚只要来娣把钱给交出来,俺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也别给我多嘴,以后该干啥干啥。” 这都要过年了,陆老太也不想闹得太开,只要把钱给交出来,就什么都好说。 陆大嫂:“感情我跟我几个女儿就不是人?怎么活儿都让咱们干?那二婶呢?她又干过什么活儿了?” 陆老太彻底失去了耐性,也不管那些了,只是道:“俺让你们把钱给交出来!你们是聋了?” 陆大嫂咬牙道:“不,那是来娣的钱,不可能给你。” 这一次,她甭想在欺负她的女儿! 陆来娣闻言,背脊也直挺了两分,她娘这回可总算硬气起来了。 对,这钱她也不想给,一年到头,从早干到晚,也没偷过懒,赚了的工分和钱她连摸都没摸过,这次考了第二名拿了三块钱奖金,她都要高兴得上天了。 说什么都不会把钱给她阿嫲的! 幸好,幸好这一回,她娘也站在她这边。 “老大家的,好哇,你现在是真的硬气了!”陆老太却没看陆大嫂,只是瞪着陆来娣,问:“来娣,你把那钱给阿嫲,不然俺可不跟你们客气了!” 陆来娣瞧着她阿嫲那张贪得无厌的面孔,摇了摇头:“我不给,那是我自个儿的钱。” 话落,陆老太这会儿彻底失去了耐性,气得手脚都直哆嗦,指着她们便骂道:“你、你们几个不孝玩意儿,都他娘给俺滚!俺老陆家没有你们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你他娘这狗日的东西,现在就给俺滚!既然你们这么能,就别在俺老陆家住,滚滚滚!”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陆志军和陆志林还有陆老头从门外回来,身上那带着一身的寒意,可在院外就听到了他们娘的骂声,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往堂屋走去。 陆志军看着被自家女儿扶着的婆娘,快步走了过去,“这……这怎么回事?” 陆志军是从没见过他家婆娘现在这模样,不仅浑身被抽光力气,双眼还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来,“这……招娣,你娘这是被打了?” 谁打的? 下一秒,陆志军也不用细想了,这屋里还有谁会对他的婆娘动手? 除了他娘,还能有谁? 陆招娣和陆来娣看到她们爹终于回来,委屈巴巴叫了声:“爹——” 陆老太噘着嘴,冷哼一声:“老大你回来得正好了,你家婆娘现在可出息了!俺只是让来娣把考试的奖金拿出来,她非得藏!还跟俺动手了!还有你两个女娃娃啊,差点没把俺给摔死!这样的不肖子孙,怎么还能留在家里,你给俺把她们几个都送回去老刘家去!” 陆志军扶着自家婆娘和两个大女儿,又看了眼房间门口哭成一团的两个小女儿,此刻百感交杂,好像有块石头压在自己胸口,喘都喘不过气。 陆老太看陆老大没有动静,便又凶巴巴道:“老大,你还愣着干啥?赶紧给我把她们都送走,省得碍了俺的眼!反正你这婆娘,嫁到俺们老陆家十多年,净会生些赔钱货,半个儿子都拉不出!早该把她给送走了!今儿个她们居然还敢跟俺动手,真他娘是反了!” 陆志军抬眸,那原本晦暗的眸子突然迸射出阴冷的寒光,一字一句道:“既然要走,那我跟她们一块走。” 第61章 第 61 章 第61章 陆大嫂听着自家男人的话, 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这个岁数,回娘家是不可能回去的。而且还有四个女娃娃,她更不舍得丢下, 陆老太不喜,但却是她的心头肉。 刚才发怒也只是一时的冲动, 想把多年来的苦痛宣泄出来,也没想过那么多的后果,说了便说了。 幸好, 幸好她的男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陆大嫂往自家男人身上靠了靠, 陆志军把人搂紧,对陆招娣和陆来娣道:“来,大妹二妹先把你娘扶到房间里边去。” 陆来娣点头:“嗯, 我们先跟娘回去。” 陆大嫂看了眼自家丈夫, 陆志军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示意她不用担心。 陆老太听着陆志军的话一出,陆老太气得当场就要发疯, 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指着陆志军骂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说啥呢你?一个个都想气死俺是不是?” 陆志军叹了一口气:“娘,别说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明天我就带她们离开,您要打要骂,尽管冲着我来, 别为难了我家婆娘和孩子。” 要他把自家婆娘和孩子赶走是不可能的,要走就一起走。 不孝就不孝。 反正这么多年以来, 因为自己没生出个儿子对他娘来说已经是最大的不孝了。 现在也不差这么点了。 以前是他懦弱,日子得过且过,如今看着老三家和和睦睦, 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不关他们几个年轻的事,而是他娘—— 蛮不讲理,无事生非。 走了也好,自家婆娘不用再那么辛苦照顾一大家子的,也不用因为没有生出儿子而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他的四个女儿也不用遭受他娘的白眼和打骂了。 陆老太怎么也想不到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陆志军也硬气起来,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了? 她一口气吊在喉咙,不上不下,此刻只得一直哆嗦,打她是肯定不会对儿子动手的,就是气,咋滴一个个都这么不省心哩! 陆老太便开始哭闹了,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骂完陆志军便骂陆大嫂,然后又骂了老大家几个女儿,“不肖子孙哟,老娘的命咋滴这个苦!” 陆志军站在原地,等着他娘的骂,不过偏偏给她骂却不骂了,净在一旁哭闹。 等了有一会,陆志军也没理会她了,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这大黑夜的,即便要走,也要等到明儿个了。 陆二哥陆志林看着自家娘又开始撒泼,便上前安慰了两句,陆老太看着最疼爱的陆志林,朝他哭道:“俺的好儿哟,你大哥跟你三弟都一个德性,有了媳妇便忘了娘,娘现在就只有你了哟,你可别气俺了哟。” 陆志林没想到只是去开了个会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难道以后就只剩他一个跟爹娘住了? 那以后可怎么过哟? 他跟自家婆娘都不是能干的人,挣钱比不过老三,挣工分也比不过老大,要是连大哥都要分出去,那他以后可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陆志林想到这一茬都觉得头痛,咋滴好事都轮不上他,这坏事就一串串的呢? 而关在房间的陆二嫂也没听清刚才是咋回事,这会儿只听到陆老太的哭喊,不过她可没不打算出去理她,就觉得陆老太一天天的发神经,谁爱管谁管去,她一把把被子蒙过头,睡大觉去了。 陆老头子看着自家婆娘又在无理撒泼,猛地吸了一口烟,怒道:“得了老婆子,甭装了。人是你要赶的,这会儿真赶了你又在哭,算个嘛事呢?” 自从老三分家之后,看着他越过越好,他便觉得当初分家出去不是一件坏事,老三一家比以前更和气,更齐心了。 如今老三两口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虽说没跟他们一块住,可现在这样也挺好,省得每日里吃个饭都不得安宁。 可自家老婆子却觉得分了家好像天塌了似的,怨这怨那,唯独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如今老大一家也要分了,便分! 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比家嘈屋闭的好。 可陆老太听着陆老头的话就有气,这会儿觉得全世界都在跟她在作对似的! “俺有赶他吗?是老大自个儿说要走的!你说他能走到哪?走去老三家住新房么?俺看他们就是一个个都不想管他爹娘的死活了!净找些借口。” 她抹了把泪,指着陆老头子骂道:“都怪你,你瞧瞧你养的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孝!一个个都上赶着想要把俺给气死!当初养条狗也比养老大跟老三这俩畜生好!” 陆老头哼了一句,“几个孩子不都挺好,是你啥都要强,啥事儿都要插手都要管,他们都成家了,现在的年轻哪儿能让你管了哟,你咋越活越回去了哟?” 陆老太一听就不乐意了,“俺能不管?你养的这几个好儿子哟,个个娶了媳妇便忘了娘,俺不管着点,他们不早就把俺们这俩老头给扔旮旯里去了!” 陆老头没说话,在想,如今闹得这田地,怨得了谁?还不是自己给作的。 再说了,现在这样子,跟已经在旮旯里头有什么区别了? 儿子孙子都不喜她了,再这样下去,她以后能咋办? 下一刻,陆老太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天天的,日子都没法过哟!” 陆老头子也不想理她了,一天天又哭又闹,这都要过年了,还闹出个事儿来,真是闹心哦。 …… 天没亮,陆志军便带着陆大嫂和四个女儿来到了陆志尧家。 今儿个是杀猪分猪肉的一天,陆志尧很早便醒了,刚刚打开了门,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地堂,此刻正坐着他大哥大嫂,还有他们家的几个女儿。 这会儿正是凛冬时节,到处都结了冰碴,就连苏玉兰每天都卧在床不想起来,有时还撒娇抱住他不让起床要他暖被子。 今天只是要帮忙杀猪才会这么早起,可他哪里想到大哥一家比他还要早?而且……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大早在那边干什么? 陆志尧看着天际灰蒙蒙的,今天也是个冷天,便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走过去地堂,问:“大哥大嫂,你们这是怎么了?” 陆大嫂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收拾了一些细软,天没亮就把几个女儿叫醒,离开了老陆家。 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从村头走到了村尾,原本想去老三家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别人不容易,自己也不能贪图方便,带给人家麻烦。 这地堂是公家的,便在这头坐了会,等待一会儿杀猪,陆志军和陆大嫂过去帮忙,几个女儿便让她们先到老三家坐坐。 想不到老三也这么早起来了。 陆志军对上老三疑惑的眼神,支吾道:“这……” 这边的苏玉兰知道了陆志尧起了来,原本还想睡一会的,不过想到今天要杀猪分猪肉,还是起来给男人做点早饭,不然他又空着肚子过去帮忙了。 可是刚刚走出了房间,并没有发现男人的身影,厨房也没有,后来走出来天井,恰好看到了地堂上的几个人。 苏玉兰诧异地看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也很快走了过去。 她一看,陆老大一家面色凝重地坐在地堂边上,手上还拿着几个大包,里面似乎是装着写衣物。 她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陆志军看到苏玉兰也出来了,这会儿他跟陆大嫂都面露难色。 陆大嫂眼睛通红,脸上也没有血色,一看就知道熬过夜,还哭过。 这时,陆来娣“哗”一声哭了出来,对着苏玉兰道:“三婶儿,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昨晚阿嫲让我把考试奖金拿出来,我没给,阿嫲便要把我跟娘都赶出来。” 陆来娣昨夜也是一夜没睡,偷偷哭了一夜。 她昨晚回到房间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冲动了,后怕了。因为那三块钱不仅把她娘给害了,还害得她爹都受了牵连,被阿嫲赶出家门。 今儿个天没亮,她爹便叫醒了她们几个,收拾了细软被铺,就匆匆离开了老陆家。 游荡在村里的时候,她越想越害怕。 她哭着跟她爹说,要回去求阿嫲原谅,她把钱给阿嫲,以后再也不藏钱了。 不过她爹娘却半句骂她的话也没说,还安慰她。 陆志军:“二妹,别说了,这不关你事。” 苏玉兰安慰她:“来娣,这事儿不全怪你,别瞎想,这天气冷,咱们不如先进屋。” 陆志尧看着他们几个,也说道:“天气冷,有什么事进屋里再说。” 陆大嫂看向陆志军,陆志军便点了点头:“那……先麻烦你们了。” “一家人,说这个干嘛。” 苏玉兰看到陆志军和大嫂还有几个女娃娃手上的包,隐约也猜到个大概了,肯定是跟陆老太吵架了。 想不到还真是。 几人一同去了红砖房,这会儿总算暖和了一些。 苏玉兰看几个女娃娃还打着哈欠,便说道:“里头有个房间没人睡的,招娣来娣你两姐妹铺一下床,带两个妹妹进去睡一会。” 陆招娣迟疑道:“这……”随后望向了自家娘亲。 苏玉兰:“别这了,咱们大人有事儿要说,你们赶紧进去睡。” 几个姑娘家也没有再挣扎了,乖巧地进去了那个空置的房间。等孩子进房间了,陆志军和陆大嫂才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果然跟苏玉兰猜想的一模一样,跟陆老太吵架了,可苏玉兰也没想到陆老太居然为了来娣手上那三块钱,把陆家最好的儿媳妇给赶出来。 她们三个媳妇之中,苏玉兰也自问比不上陆大嫂。她既能吃苦耐劳,也能委曲求全,嫁到老陆家十多年,任劳任怨。 以前原身好吃懒做,陆大嫂也从不会好像陆二嫂那般对她尖酸刻薄,偶尔还会帮着她说话,说她是知识分子,粗活让她去做。 陆老太是发什么疯,居然把这个最勤快,心地最好的大嫂给赶出来的? 陆志军说完,便解释道:“老三,三弟妹,大哥不是过来住你家的,我们找到落脚处就会离开。你们……” 苏玉兰安慰道:“大哥,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反正我们这还空了一个房间,你爱住便住下来。” 主要陆老大还帮忙起了房子,苏玉兰给了他跟陆大嫂工钱的,不过在入伙哪天,说是给他们是我入伙红包,其实是退了一半的工钱给她,而另一半估计进了陆老太那袋子了。 怎么说,陆大哥和陆大嫂帮了他们许多,有了他们的帮忙,房子也提前完工了。 这会儿他们有难,肯定得帮的。 而陆志军虽嘴里应着,可内心是真的不打算借住在陆志尧家,不说他们一家六口人,人那么多,吃饭都把人给吃穷了。 再说了,他也不想被他娘看扁,既然从老陆家出了来,也不能投靠自己的弟弟,不然真成了她口中两个儿子住新房,都不管爹娘的白眼狼。 陆志尧听完后,眉头皱着,便问:“娘的意思是,要把你们给分出去?” 陆志军摇头:“娘也没说,就是把我们给赶出来了。至于分不分家,再说。” 分家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陆招娣和陆来娣也算勤奋,他和自家婆娘赚得工分也够。 就是他娘,估计是不愿意分家的。 苏玉兰和陆志尧也没说什么了,遇到这种事儿,确实需要好好想想才能做决定。 他们是最早自立门户的,这会儿也不能煽风点火,免得老太又有闲话了。 陆大嫂便问:“对了,她三婶儿,之前你们住的那个茅草房,大队收回去了吗?” 苏玉兰点头:“中秋那会就收回去了,不过那厨房好像倒了一面墙。” 那墙还是在他们入伙不久就倒了的,苏玉兰还庆幸搬家搬得快,后来便是秋收,大队长和老支书也没让人去管了,现在估计是丢空状态。 陆大嫂跟陆志军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志军便道:“没事儿,只要屋子在便行,凑合凑合总能住的。” 苏玉兰想了想,便说:“那我等天亮跟你们去问一下老支书。” “三婶儿,真是谢谢你了。” 听着陆大嫂的话,苏玉兰有点感慨,“不用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一定要跟我说。” 自己搬出来,有很多不便,尤其是陆大哥这种不善言辞的人,在外只懂埋头苦干,不懂为人处世,很难在村里头立足。 而陆大嫂则是规规矩矩了大半辈子,这会儿任性了一回,心里头肯定是没底的,要是没个人帮忙,这日子怕是难熬了。 他们对自己有恩,苏玉兰能帮的,肯定会帮。 两人再次郑重朝她道了谢,苏玉兰看他们精神不怎么好,便让大哥大嫂去休息,不过这会儿村里的哨子已经吹响了,很快便要集结杀猪了,陆志军便没睡,等着去杀猪分猪肉。 …… 这边的陆老太也是一宿没睡好,翻来覆去好久才堪堪入睡,也没睡多久便听见了吹哨声,看来是杀猪活动要开始了。 她觉得自己昨晚是想多了,老大虽说是走,可是他们能走去哪呢?他们可不像那苏玉兰,肚子里有点儿知识,嘴巴能说会道,会哄人。她凭着一张嘴可能都能问老支书借得到宜家茅草屋。 可老大跟大嫂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村里人,他们估计连开这个口的脸都没有! 这般想着,陆老太也想着这都要过年的了,闹得这般难看也没必要。 只要来娣把钱交出来,昨晚那事便算了。 可是一想到昨晚陆志军说的话,陆老太内心依然惴惴不安,想了想,还是爬了起来,看看他们是不是真那么硬气,说走就走! — 而陆二嫂昨晚睡得很香,后面完全没理会陆老太那撒泼的狮吼。可她一早起来觉着睡了一晚那身子还冷冷的,这鬼天气,都怪她娘,棉花也不舍得多买两斤,都要冻死了,陆二嫂随即便搂了搂自家男人,可陆志林这混球嫌弃地把她给推开了,骂道:“冷死了,滚一边去。” 陆二嫂气得要命,不管不顾就往他那边钻去,那手还往下摸了摸,笑问:“对了陆志林,你昨晚回家来那会有看到你娘跟大嫂吵什么吗?我昨晚怎么听见打架的声音了?” 其实她是知道的,昨晚吃饭时她故意跟陆老太提起了陆来娣在夜校考试拿了第二名,老支书奖励了她几块钱。 按照老太对钱那个紧张劲儿,她昨晚肯定就是问来娣要钱来着了,不过她没想出去,免得看陆老太那张嘴脸,反正只要把钱拿到手就好了,她过年就可以买点儿肉吃了。 陆志林没好气,语气不好道:“能吵啥?你又不是第一天跟娘相处,她啥事儿都能吵一顿,她想吵便吵了。” 陆二嫂看这男人没点好气的,嘀咕道:“这鬼天气死冷死冷的,也不知道大嫂起床做好早饭没,怎么今儿个没闻到柴烟呢?” 他们的房间临近厨房,每每那边开火了,他们都能闻到,可今儿早怎么半点儿烟味都没有? 陆志林没在意,随口说了句:“说不定还真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 天儿冷,陆志林翻了个身又有了点睡衣,迷糊道:“娘昨晚让大哥赶她回娘家,大哥说他也一起走……” 陆二嫂这下子彻底醒了,所以说大嫂已经离开他们老陆家了? 她连忙翻身下了床,套上了棉袄,很快便打开了门,随后跑到了陆大嫂的房间门口,只见那门大开着,里面那床空空如也,一看好像没人住似的。 完犊子了! 这……老大家的也跑了? 那以后他们爹娘岂不是都跟着她? 奶奶个熊哦,以后的日子可要咋过哩! 第62章 第 62 章 第62章 陆二嫂知道陆老大一家离开了老陆家那一刻, 慌极了。 以前陆老太掌管一大家子的粮簿,她仗着跟陆老太亲近还能从她身上刮点好处,偷偷改善一下伙食。但自从夏天那会老三家搬出去, 陆老太已然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仅不能拿点好处, 还一直盯着让他们上工挣工分,一天都不能落。 虽然老三一家分了户,但下半年也得亏老大一家子勤奋, 陆招娣和陆来娣也挣得了不少,所以她都没感觉压力大, 这会儿要是连老大一家都分出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尤其是这老陆家的家头细务,以前一向是陆大嫂管的, 可现在谁来负责? 陆二嫂想到这茬,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连忙跑回自己房间, 摇了摇床上那睡得像头猪的陆志林,骂道:“你他娘还有心情睡!老大一家真他娘跑了!以后你爹娘就指着我俩养了!” 娘的!老大老三家肯定就是一个个都不想养爹娘,所以拍拍屁股就走得干净了!也不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陆二嫂看床上的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又抬起一脚,在陆志林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陆志林你个混球, 有没有听我说话的?你他娘天都要塌了你还睡!” 陆志林正处于将睡未睡的状态, 被突然踢了这么一脚,那起床气一下子就来了,伸手一个狠狠推了床边的陆二嫂一把:“吵吵吵,一大清早你他娘的嚷嚷条毛线!天塌就塌了,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一人。” 这一推,差点把陆二嫂推倒在地, 踉跄了两步,那火气就上来了,对着被窝里头的陆志林又是打又是骂:“你他娘的,差点没把我给摔死!现在要死的就是咱们了!老大跟老三两家子都一声不吭就一走了之,爹娘也不管了,留下个烂摊子给我俩,他们就想得美,怎么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了?以后你爹娘就指着我俩养了,咱们怎么养啊?给条命出来撒?” 陆志林这会儿被陆二嫂打得也是来了火气,气冲冲从床上爬了起来,指着陆二嫂那狰狞的脸骂道:“你他娘的烦不烦?养我爹娘咋就要你命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没命啊。你再啰里啰嗦的,甭怪我不客气!” “你、你这王八蛋!你他娘这是想跟我动手了是不是?”陆二嫂才不怕他! 可刚刚话落,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便从外头传来,夹杂着陆老太的骂声,把另一张床的几个孩子都吵得打了个颤,睁开了惺忪睡眼。 陆老太:“老二家的!你咋滴还没起床?你他娘的不用起来烧饭啊?天天就知道等着吃!” 陆老太刚才起床就看了下老大那房间,一看,竟然真的人影都见不着一个,他娘的,还真有出息了,居然真走了! 她那叫一个心寒哟! 他娘个大大,说走就走,爹娘都不顾,一个比一个白眼狼!白他娘养了几十年,还不如一条狗听话呢! 陆老太这会儿满肚子火气,也不知道往哪撒,恰好听到了房间内陆二嫂的声音,就来叫她。 陆二嫂听到了陆老太的声音,心里也是窝火,陆老大和陆老三说走就走,说分家就分家,可曾有跟她商量过爹娘的事儿? 以前陆老太掌管着一家十几口的工分和粮簿,还算是个靠山,现在啊? 就是个拖后腿的老太婆! 陆志林瞅着陆二嫂那副嘴脸,小声道:“我跟你说,别在我娘面前吱吱歪歪的,你快点去做饭,等会儿还得去杀猪分肉呢。” 陆二嫂也不傻,虽然对老太很大意见,但如今钱和粮油簿都掌握在陆老太手上,她肯定不会跟她撕破脸的。 如今,就是得哄着她,然后还要让她坚决不能同意让老大一家分户分粮油簿。 要是连老大一家也分了户,那她怎样都不同意由他俩公婆来养这两个老不死的! 陆二嫂收起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间门,对上一副怒相的陆老太,便假装问:“娘,今儿个这么早呢?这天气这么冷的,你咋不多睡一会呢?我们家大嫂呢?这早饭不都大嫂来烧的吗?” 看到陆二嫂的态度还好,陆老太那火气有所缓和了些,只是骂道:“别提那个恶毒的贱坯了!谁知道死哪去了!以后甭在俺面前提她。” 陆二嫂这会儿也耐着性子,扶着陆老太的手臂朝堂屋的椅子走去,边安抚她的情绪,便假装问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陆老太原本觉得几个儿媳都不中用,这会儿看,还是老二家的对她较为上心。 那苏玉兰是从嫁进来他们老陆家便开始跟她作对,跟她天天吵架,每一天安宁的。那会儿她跟老三分了家出去,除了心疼老三挣的那份钱和工分,她是没什么惦记的了。 可老大家的,一向对她毕恭毕敬,嫁给老大十多年了,任劳任怨,昨晚突然发生那样的事情,比起苏玉兰,陆大嫂突然的反抗更让她心寒。 陆二嫂听完陆老太的话,也跟着吃了一惊,没想到任劳任怨的陆大嫂会突然爆发,更想不到那软包子陆志军居然也会有叛逆的一天? 想到老三老大就这样摆脱了陆老太,她心里恼啊! …… 今年的冬天不算特别冷,但是到了冬天也没什么活儿干,家家户户只盼着杀猪分肉的这天了。 他们胜利生产队这年养了二十多头猪,上交规定的数目后,剩下的就是由他们生产队的村民分肉。 陆志尧和陆志军早就被分好去烧锅炉的,所以吃过早饭后便去帮忙了。 而每家每户的女人就等生产队把养的猪上交之后,她们再去登记分猪肉。 太阳升起没多久,很快便传来了震天动地的杀猪声,苏玉兰在红砖房都能听到。 因为杀猪场面过于血.腥,陆家宝陆家美年龄又小,便没过去凑热闹了。而陆大嫂则是天没亮就找了老支书和大队长,申请了苏玉兰之前住的茅草房来暂住。 老支书一开始不是那么想批,毕竟这都要过年了,看样子老陆家又不得安宁,出于希望生产队团结友好,邻里和睦,他实在不想大过年的,也为村民那些家务事烦心。 不过还是苏玉兰出面说了几句,说他们是被陆老太赶出家门,现在没地方落脚才会借住,为了不让人闲话,陆志军和陆大嫂每月给公社两块钱的租借费。 老支书也不好再说什么,之后便把钥匙给了他们,这会儿陆大嫂正在茅草房收拾着。 因为之前之后苏玉兰一家住过,屋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除了又结了点蜘蛛网,有些灰尘,也不用怎么搞卫生了。而且那茅草房也隔开了客厅和房间,基本上也没什么可打扫。就是要多搬两块床板过去,多铺一张床。 苏玉兰看时间差不多,便去茅草房叫陆大嫂去领猪肉。 陆大嫂看茅草房还没打扫完,便让陆招娣跟着苏玉兰去领,“招娣,你跟三婶儿去领。” 陆招娣在苏玉兰家补了一会儿眠,这下也算精神的,便点了点头。 苏玉兰便说:“没事,记账员那里有登记的,招娣你到时候直接报你爹的名字就可以了。” 苏玉兰带着孩子和陆招娣去了公社,去到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李荷香,他们家好几口壮劳力,李荷香上面就有四个哥哥,那工分挣得红红火火,这会儿分肉也是分得好些村民看到都眼红的。 李荷香拎着两条五花肉,一个猪后蹄,看到苏玉兰便笑了笑:“苏知青,你怎么这么晚?肉都快要分完了。” 今天分肉,生产队的村民早早便过来围观了,除了几个负责杀猪的屠夫,这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村民几乎都是等着分肉的,为的就是可以分到那半肥瘦。 公社这些猪养得久,每只都重达两百多斤,白白胖胖的。 大家伙就喜爱要那半肥瘦,一半用来榨油,那猪油渣还能当菜,一咬下去又香又脆,油脂四溢,比什么玩意都要香。 而另一半瘦的便是过年的大餐了! 再不济就是分几条五花肉,那五花肉肥瘦相均,虽然榨不出多少油,但总比别个的排骨,筒骨扇骨那些要好得多。 几乎九成的村民都不喜欢要骨头,占重量,也榨不出油。肉更是没多少。 所以他们是宁愿要猪下水和猪血也不会要骨头的。 不过苏玉兰却爱那些带骨头的,啃起来香。 所以她也不急。 苏玉兰没回应,只是问:“今年的猪可肥?” 李荷香提起手上的一个大猪蹄,整整一个后腿,起码都有□□斤了,她说:“你瞧这猪后腿,够不够肥?” 苏玉兰露齿笑了笑:“够了够了。” 其实来时已经听到很多村民在说今年的猪又肥又大,相当满足了。 陆家宝看着李荷香手上的一整个猪蹄,便问:“娘,我们能分多少呢?能不能也像香香姐姐那样要一整个猪蹄?” 陆家美却撇撇嘴,对苏玉兰说:“娘,我想要吃排骨。” 苏玉兰觉得他们家应该分不了多少。 陆志尧是年中才从水库回来,苏玉兰也是那种做不了粗活,那工上一天停一天的,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大宝小宝也小,打猪草也没别人打得多,他们家能分个七八斤斤已经算不错。 谁知道李荷香便说:“肯定有的,你娘现在可是老师啊,有奖励的。你们别说了,快去排队领。” 陆家宝拉着苏玉兰的手:“娘,那我们赶紧的,我想吃猪蹄!” 她们也没多说了,领着招娣便走进了队伍中,大概是因为分猪肉的情绪高涨,没一会便轮到了他们。 苏玉兰让招娣先要,她按照陆大嫂的吩咐要完了猪肉之后便轮到了苏玉兰。 苏玉兰果然得到了奖励,因为当老师的原因,公社额外补了她五斤。 陆志尧上半年因为去和田水库帮工,也补了五斤,这样算下来整整有十五斤。 对于一家四口来说,十五斤真真很多了! 很多排在苏玉兰身后的婆娘听到记账员这么一说,心里都艳羡得很,陆老三家居然也能分得十五斤,这也太多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想到苏玉兰为了夜校又是加班又是出现买书本,他们也觉得这猪肉是给的实在的。 苏玉兰却笑说:“同志,麻烦给我个猪蹄,再要一根筒骨,两根排骨和一副猪肚。剩下的斤数,给我各来点儿猪颈肉、五花肉就可以了。” 苏玉兰想过了,猪蹄可以留着过年焖发菜,寓意横财就手;那筒骨可以熬一个汤,过年那会要是冷直接当汤底也行。 至于猪肚,苏玉兰发现了,她男人好像挺喜欢吃猪肚的。 另外就做成酱排骨,陆家美喜欢吃。 剩下的肉就要来小炒,完美! 那分肉的同志也是夜校的一员,便问:“苏知青,这还有半肥瘦和肥肉呢?咋不要点儿?” 苏玉兰笑了笑:“不用,公社给我的奖励是白担一个教师的名头罢了,肥肉给别的同志留点儿,我要刚才说的那些就可以了。” 那分肉的同志闻言便是一愣,这苏知青还真是心地善良,换了别家的婆娘,恨不得全要了那肥肉和半肥瘦呢! 不仅是那分肉的同志,就刚刚心里艳羡着苏玉兰的几个婆娘一听,也是心里愧疚。 原来人家苏知青本就没想过白白占了这夜校老师名头的便宜啊! 于是有人便说:“记账员,那骨头也不能吃,还死重死重的,要不然多给苏老师两斤肉。” “我看也是,那些个猪蹄和筒骨都是骨头重,哪有肉吃啊?白白浪费了好几斤哟!” 关键人家苏知青还说了给他们留着点肥肉,他们排在后面拿好处的,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大队长原本听到苏玉兰净要些骨头,那时候也想提醒下她的,既然这会儿已经有村民这么说,便对记账员道:“多给苏知青两根排骨。” 大队长也不好太偏,毕竟后头还有人没领,到时候要是有余的,给她补一点也没关系。 话是那样说,那分猪肉的同志一下子便多砍了三根,放到了苏玉兰的提篮里,说:“苏知青,行了,你的肉都分好了。” 苏玉兰看着多出来的三根排骨,笑了笑,说:“谢谢同志,辛苦你为集体做贡献了。” 那分猪肉的屠夫腼腆地笑了笑,给公社那么多人分了这么多猪肉,还没遇到像苏玉兰这么有礼貌,当即那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正当苏玉兰和陆招娣拿着分得的猪肉准备回去茅草房的时候,陆二嫂和陆老太便急急忙忙走过来分肉这边。 陆二嫂还没走近,便看到了苏玉兰那提篮堆得满满当当的,露出了一篮子的猪肉来,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苏玉兰这好吃懒做的家伙,她那两个小屁孩那么点儿大居然也能分这么多? 陆老太也看到了苏玉兰那提篮的肉,心里头那火烧得噼里啪啦响,妒忌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他娘的,这个好吃懒做的丧门星居然有这么多肉? 苏玉兰也没想理她,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去处理提篮的猪肉,该卤的卤起来,该藏得也要藏起来。 然后就可以等着过年了。 她跟身旁见到了陆老太明显有些颤抖的招娣说:“别回头,咱们赶紧回去。” 陆招娣死死捂着怀里那沉甸甸的猪肉点了点头:“嗯,知道了三婶儿。” 陆老太还想在苏玉兰面前摆摆款,给她两个白眼,原想着她要是过来说话,她就当面问她要些猪肉,她就不信苏玉兰在这大庭广众外面敢不给! 可谁想到苏玉兰那家伙好像没看到她似的,居然扫都不扫她一眼,携着几个孩子头也不回地朝着村里走去。 陆老太越想越不对劲,刚刚光顾着看苏玉兰那提篮子里头的肉,一下子没察觉苏玉兰身旁的陆招娣好像也拿了不少东西? 陆招娣来这是干嘛的?! 一种不好的念头在她的心中野蛮生长,好像有块大石压在她的胸口般。 直至终于轮到她分猪肉的时候,那记账员毫无‘人性’地说道:“陆志军的猪肉啊……他家不是刚刚才领完了?” 那记账员继续道:“陆大娘您瞧,陆志军家十二斤六两,刚刚就领过了。” “什么?领过了?!” 陆老太这会儿一听,脸色一下子白了,当即两眼一黑,那口气吊在喉咙几乎就要上不来,那一刻心梗得几乎要摔倒在地,她握着拳头,在自己胸口捶着—— 好你个狗腿子!居然自个儿把肉都给领了! 这他娘的这年没法过了! 第63章 第 63 章 第63章 苏玉兰先是回家把猪肉放下, 随后跟随陆招娣一同去了茅草房,这会儿陆大嫂已经把茅草房给收拾干净了,那厨房倒了的一面墙也暂时用竹子栏栅给封了起来。 虽然茅草房简陋, 不过陆大嫂看起来也丝毫不嫌弃。 苏玉兰想起从老陆家出来那晚,刚开始那心情是迷茫的,但是在茅草房落脚之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睡觉, 恬静又和谐, 便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人生有了希望。 苏玉兰是觉得既然成了自己的家,当然就要自己当家做主, 陆老太什么事都要插手管教,苏玉兰这个‘现代人’接受不了。 陆大嫂是典型的七十年代妇女,勤劳贤惠, 唯丈夫和长辈的话是从。她这回表面上是被陆老太赶出家门的, 不过因为陆志军愿意跟她一起离开, 态度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陆大嫂看起来也没有太过消沉。 相反, 因为把茅草房里里外外修整了一遍,脸上因为干过活儿还有点儿红晕, 看起来有点儿红光满脸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玉兰的错觉,她觉得陆大嫂应该是挺高兴终于摆脱了陆老太。 苏玉兰觉得陆老太把陆大嫂赶出家门会是她这辈子做过做后悔的事。 相比起陆二嫂跟她,陆大嫂是真正无怨无悔侍奉婆家的一个人。 不过苏玉兰却为陆大嫂感到高兴,她终于开始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陆大嫂看到陆招娣和苏玉兰回了来,便说:“这次分肉咋滴这么快了?你们好像才出去了一小会啊。” 苏玉兰笑说:“很多人听说今年公社的猪养得又肥又胖,早早就去分了, 我们算晚的了,不过幸好招娣也抢到了五斤肥肉,你们可以炸点猪油渣了。” 陆大嫂看着陆招娣拿回来的一大堆的猪肉,顿时也觉得多,以往老陆家一大家子一起分猪肉,能分二十多斤,这会儿一看他们家六口人好像也分得了挺多的。 其实陆大嫂今天没想去领猪肉的,毕竟他们还没正式分家分户,理应让陆老太一起去领的。 是苏玉兰让她自个儿领的,她说两天后过年了,陆老太狠心起来,说不定半斤肉都不会分给他们,他们宜家可以拿了之后给点老陆家,算是尽尽孝心。 想了想,陆大嫂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昨晚跟陆老太闹那么僵,陆老太说不定半斤肉都不会给他们,要是自己先去拿了,回头给陆老太送些过去,这也不过分啊。 陆大嫂一听,便问陆招娣:“咱们家分了多少斤猪肉了?” 陆招娣说:“十二斤六两。” 陆大嫂眉头一挑:“这么多啊?”往年老陆家一大家子才能分得了二十来斤,他们一家六口今年居然能分十二斤多啊,看来那二嫂家的也赚不了多少公分啊。 苏玉兰笑说:“你跟大哥都拿了挺多的工分,招娣和来娣也不错,两个妹妹也比别个孩子打的猪草要多些。” 其实往年老陆家的工分除了陆志尧那头不知疲倦的牛,陆大嫂便是家里最勤奋的一个了,甚至比陆大哥还要多一点。 而陆招娣和陆来娣也不差,算是半个壮劳力了,真真是妇女能顶半边天。 陆大嫂欣慰地笑了笑,“真是太好了。” 苏玉兰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转移了话题,说:“你们这还没有锅,不如今晚就先到我们那边吃饭。” 陆大嫂这会儿也不矫情了,便跟陆招娣说:“招娣,那你拿两斤肉过去三婶儿家,今晚你跟来娣就帮着点做家务。” 陆招娣点点头:“好的。” 苏玉兰便说:“不用那么多了,拿一斤够了,我那边还剩了昨天买的菜,先吃我那些。” 要是一点都不要,陆大嫂内心估计也会过意不去,谁都有点自尊,一点肉还是要的,但是太多也不能要,毕竟陆大嫂家还有日子要熬啊。 苏玉兰看陆大嫂还想坚持,便自己在那堆肉里拿了一小条半肥瘦,说:“这肉我拿了,你们今晚要过来吃饭啊。” 陆大嫂看苏玉兰主意已决,便没再坚持了,只是自言自语道:“回头让你爹给你阿嫲送点过去,不然又有得吵了。” 话刚落,陆老太那尖酸刻薄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来了:“老大家的,陆招娣那小畜生是不是把猪肉都给领了?你他娘这是反了是不?你们凭什么拿俺的肉,赶紧把肉都交出来!” 说着,一脸凶狠的陆老太便走进了茅草房里来。 陆老太一看这里头还有苏玉兰的身影,当即便从鼻子中冷哼一声,“哟,俺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三家的。” 陆老太一直觉得就是这苏玉兰在背后教唆老大家的,从以前的温顺小绵羊变成了尖牙嘴利的狐狸精! 看看,才一晚上的功夫,老大家的已经借到了公社的茅草房,不用看也是苏玉兰帮的忙! 好得很!好得很! 这苏玉兰真是生来就跟她作对的,以前自个儿作对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拉上了老大一家,简直就丧心病狂! 他们家怎么就碰上苏玉兰这丧门星呢! 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陆二嫂也跟在了陆老太的身后进了茅草房,这会儿看到了陆大嫂把茅草房收拾得整齐干净,鼻子里也是嗤了一声气。 这陆大嫂看着倒是挺老实的,可是有得跑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一看苏玉兰也在,心里也是憋屈得很,这两人指不定是串通一同出走,把陆老太留给她来养! 陆大嫂没想到陆老太这么快便找了上门,这会儿也顾不得收拾,也许是十多年来的任劳任怨使然,这会儿看到了陆老太,陆大嫂便惯性地把姿态放低,主动拿了一块肥猪肉,一块半肥瘦走上前去,说:“娘,刚正说着要让老大给你送些肉过去,你这就来了。” 陆老太一看陆大嫂递来的两块肉,而她的木桌上却还剩了一些,当即冷哼一声:“你他娘这是可怜谁呢?这一点点肉这是打发乞丐呢?!老大家的,俺今儿个就直接跟你说好了,这猪肉轮不到你们拿!全部都得给俺!” “这没分户没分粮的,你们问都不问俺一声,自作主张便去拿,这叫偷!” 面对陆老太的指责,陆大嫂心里拔凉拔凉的。 偷?他们拿自己家应得的东西也叫偷? 居然还想全部都拿走?一点儿都不给他们剩? 以前她就觉得陆老太是非不分,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却觉得这已经不是一个是非不分可以形容的了,她就是丧心病狂,卑鄙无耻! 陆大嫂抬眸看着陆老太,说:“既然娘不稀罕,那我也就自个儿留着了。”说完,便把手上的肉放回去刚才的肉堆里。 陆老太听着陆大嫂那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便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小偷,你居然还有理了不成?看俺不抽死你!”说着,一手抄起地上的一根竹子干,便要往陆大嫂身上打去。 苏玉兰见状,直接闪身过去,徒手抓住了陆老太手上的竹子干,然后用力往她身上一推,怒道:“娘,你也别得寸得尺了!也不知道见好就收?人是被你赶出来的,这会儿都要过年了肉都不留点,你这是打算赶尽杀绝了?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这么贪心,难道不怕到头来渣都不剩? 这陆老太的脑袋是浆糊糊住了吗?把陆大嫂赶出来已经是最脑残的决定,这会儿还要招人恨?就不怕以后老了没人理她? 陆老太哪里料到苏玉兰会出手,而且看着身板子软弱无力的人,居然差点儿把她推到在地?她脚下当即踉跄了两步,几乎要摔倒。 陆二嫂看陆老太被推了一把,连忙上前去扶了下,“娘你没事?” 陆老太一把甩开了陆二嫂的手,指着苏玉兰便骂:“老三家的,这有你什么事了?俺看你是教书教傻了头是?俺怎么当娘还用你教吗?要不是你背地里教坏了老大一家,说什么让那几个女娃娃去上学,能闹出这些事儿来?苏玉兰你心咋就那么歹毒了,祸害了俺家老三不说,现在还来祸害老大一家,简直就是丧门星!” 苏玉兰觉着这老虔婆真是死脑筋,当即拿起了她刚才跌落的竹子干,一步一步逼近陆老太的身边,一字一句问:“你说谁是丧门星了?都说虎毒不食子,我看你连老虎这种牲畜都不如!” 陆老太那老脸当即红了白,白了青,胸腔压抑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差点儿就要被苏玉兰这婆娘给气死! 陆老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大嫂便挡在了苏玉兰的跟前,与陆老太对峙:“娘,你可别胡说!人家三婶儿什么都没做,你蛮不讲理也要有个度,别啥事都往人家身上推?有这功夫,你咋滴不晓得反省一下自己?怎地不觉得是自个儿的错?” 陆大嫂这话一出,别说当事人陆老太了,就连看戏的陆二嫂也不禁挑了挑眉,咋滴大嫂突然这么会说了?以前的温顺莫不是都是装的? 瞧她这鳖样儿,还护上那苏玉兰了,顿时有点嘴里发苦。 陆老太却被陆大嫂说得脸红耳赤,心脏乱跳,眉头那皱纹深得都要夹死蚊子了,这会儿看着陆大嫂浑身气得发抖,话都梗在了喉间,说也说不出来了。 被两个儿媳妇一同对付,陆老太一下子就败下阵来,见讲不过她们,一屁股坐在了茅草房的厅里就打滚撒泼,嘴里喊着:“儿媳妇欺负人呐,俺不想活了。老天爷啊,倒不如让俺死了算了……” 也许是陆大嫂的吵闹声过于大声,茅草房前的地堂站满了围观的人群,对着陆大嫂和苏玉兰指指点点。 “那不是陆老大他家婆娘,咋滴过来公社这茅草房了?莫不是又要闹分家了?” “有可能哟,俺刚才去分猪肉,听到那记账员跟陆大娘说陆老大家的女娃娃把猪肉都给领走了,陆大娘才分了九斤二两,可不得哭?” “俺看啊,陆老大家的婆娘一向任劳任怨,脾气也好,怎么会无缘无故这样做?他们家这一个个媳妇都想离了这陆大娘,指不定是她的问题呢!” 看热闹的人越多,陆老太便哭得越大声,陆志军和陆志尧赶到这边时,陆老太直接躺在了地上,假装抹着泪。 陆志尧走到了自家女人身旁,问苏玉兰:“娘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玉兰听到熟悉的声音,便简短地说了分猪肉那事,说完后便说:“你说这该怎么好?你娘就是太贪心,什么都想占。” 陆志尧看向他的大哥大嫂,他们俩眉头紧皱着,小声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便说:“唯一的办法,只能分家了。” 苏玉兰抬眸看向自家男人,这次终于确信他不是那种愚孝的人。 对啊,都闹成这样了,分家。 下一秒,陆志尧便问:“刚才我没来,娘有没有骂你?” 苏玉兰不知道这男人啥时候这么细心了,便摇了摇头,笑说:“骂我,我也会骂回去。” 陆志尧对着她笑了笑,眼中露出些许的歉意,轻声道:“委屈你了,你先回家去,这里我来处理。” 苏玉兰觉得老大家的要是想支棱起来,自己也要有底气,有勇气,这会儿确实不能让被人插手。 要是连这点对抗的勇气也没有,分了家也起不来的。 不过苏玉兰觉得,陆大嫂和陆老大有这个勇气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家里四个不受陆老太宠爱的女儿。 苏玉兰捏了捏男人宽厚的手掌心,随后说:“那我回去做饭,等你回家。” 第64章 第 64 章 第64章 苏玉兰回去红砖房之后便把分的猪肉都给处理好, 猪肚不耐放,她打算今晚就吃掉,用来熬个汤底,这天气冷的, 正适合吃火锅。 刚刚处理好那猪肚, 李荷香便提了两段排骨、猪血和一些猪心猪肺猪腰过来了,看苏玉兰在忙, 便问:“苏知青, 我来啦。诶对了,那茅草房是干啥啊?咋滴围了那么多人?那里边有人住的吗?” 李荷香虽然不是他们村的,不过也知道那是公社的房子,以前是用来对方农具的, 后来苏玉兰一家住了一顿时间, 可之后便一直空着, 李荷香之前经过, 还见到那泥坯墙倒了一面, 以为那都不能住了。 不过看刚才那么多人围了过去,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玉兰简单道:“现在我们老陆家的大哥大嫂住那里头,他娘去闹了。” 李荷香平时虽然不多爱八卦,但是关于这老陆家的事情即便不八卦, 她偶尔都能听到些。 尤其是之前关于陆志尧带着妻儿女离家然后分家的事情, 她也听了不少,之前她没有跟苏玉兰接触过,也只以为是陆大娘嫌弃苏玉兰这个城里来的知青好吃懒做, 把她一家子都赶出了家门。 这年头虽然分家的不多,但每个村总会有几户,可就是那么几户, 几户都是由于婆媳关系而导致家庭吵闹的。 苏玉兰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后来跟她相处过后,李荷香却觉得应该是苏玉兰主动要摆脱陆大娘那个吸血鬼的,毕竟像她这般能用脑子挣钱挣工分的,在农村里是少之又少的,甚至几乎没有。 所以可想而知,其实跟苏玉兰闹翻,那是陆大娘损失惨重呐! 李荷香一个姑娘家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其实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只是问:“听我爹说,你家分猪肉都分了骨头是怎么回事啊?你去的时候都没肥肉了吗?” 这年头大家都要肥肉,既能榨油,炸完油还能吃,多好的东西。 甚至比精瘦肉还受欢迎,不过听说苏玉兰一丁点的肥肉都没要,真是……让人心疼的,所以李荷香便拿了点猪血和两段排骨过来。 苏玉兰笑了笑,真的很难跟她解释。她要的那些东西,在后世都是猪肉里面比较贵的那些,尤其是那排骨,以后会四十多块一斤他们能信? 而且那公社屠夫给她的几段排骨其实有很多肉,比她买过的所有排骨都要多肉,这一点儿都不亏! 苏玉兰避重就轻说道:“孩子和我男人都喜欢吃那些,随他们。” 背锅,还是孩子和男人最实用。 李荷香对她竖了竖拇指,“你可真体贴。” 苏玉兰:“……” 你也挺天真。 因为今天分了肉,李荷香又拿了东西过来,苏玉兰还是留了她在家里吃饭,不过因为想到今晚大哥大嫂一家也要过来,便没叫宋元博了。 苏玉兰做好了饭菜之后,便让李荷香帮忙送过去:“李同志,得麻烦你去给宋知青送下饭了。” 李荷香就等着苏玉兰这句话了,便说:“不麻烦不麻烦。” 苏玉兰笑:“可不是,你乐意得很。” “哎,还不是因为宋知青要回白城过年。”李荷香也是没隐瞒,直接对苏玉兰说:“听说买了明儿个的火车票,估计得回去一头半个月了。” 苏玉兰:“那赶紧去。” 李荷香也没说那么多,拿着那宋元博的饭盒,就蹦跳着朝知青宿舍走去。 去到知青宿舍时,宋元博正在收拾行李,李荷香即便来到了这边,也没想要进去他的宿舍,只是敲了敲他的窗,叫道:“宋知青。” 宋元博听见是李荷香的声音,很快便打开了自己宿舍的窗户,窗户一开,那冷风便呼啸而入,刹那间他便对上了少女那晶莹水亮的黑眸,只见李荷香站在昏暗处,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花式棉袄,脖子上围着一条蓝色的围巾,两条粗又黑的辫子垂在肩膀处,正对着他盈盈的笑。 他愣了下,问:“李同志这是给我送饭的吗?” 李荷香直接把饭盒送窗户的间隙,“嗯。” “谢谢。” 两人相对无言,李荷香咬着唇,还是拿出了自己在黑市上淘的一本书,递了进去:“听说你明儿个的火车,这本书你在火车上看。” 宋元博垂眸看了眼那黄灰色封面上面四个粗体黑字儿写着《桐柏英雄》,这书是他之前想找的一本书,他好像曾经说了一嘴,想不到李荷香居然记住了,还帮他找来了。 忽然间,心头一股沉淀着的情愫好像要破茧而出,他喉结滚了滚,低低道:“这……谢谢了。” 李荷香依然还是笑,“不客气,祝你一路平安。”说完,她便要转身就走。 从心底拔地而起的一股渴望驱使宋元博叫住了她:“香香……” 这一回,换李荷香愣了下,可是她没有回过身去,依然背对着他,手掌紧紧攥着,极力隐忍着自己那狂喜的情绪。 宋元博看她既没回头也没要走的背影,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等我回来。” 李荷香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声应道:“嗯,好。” 说完,便快步走进了灰暗的黄昏之中。 宋元博伸出手,在那书本的封面上轻柔地摩挲了两下,随后便笑了笑,拿起那书一同放到了自己的行李袋里面。 …… 那边的红砖房,李荷香前脚一走,陆家宝和陆家美后脚便回来了,这大冬天的,他们也不用去打草,早上有时候去田里溜冰,下午就在村里找同龄的小伙伴玩耍。 分家之前因为苏玉兰教训过二嫂家的陆家旺,自那之后,陆家旺那个熊孩子也没怎么找过大宝小宝的麻烦了。 大宝小宝也能找到玩伴,苏玉兰基本上都不怎么管他们。 这年代唯一的好处,应该就是没有人贩子了。 陆家宝看家里空荡荡的,他娘身旁居然没有他爹粘着,便问:“娘,爹还没回来?” 苏玉兰:“去你大娘家了。” 她也觉得这是有点儿晚了,她都煮好了饭菜,天都要黑了,居然还没回来? 陆家美摸了摸肚子,“娘,我肚肚饿。” 这会儿是有点晚了,尤其还是冬天,又冷又早天黑,确实饿得快些,苏玉兰便夹了块酱香排骨给孩子吃。 陆家美尝了尝那排骨,排骨焦脆金黄,松软的肉质还藏着浓香的汤汁,一咬那肉,一股鲜香而浓郁的肉汁便挤了出来,瞬间让她的口腔都盈满了香气。 而排骨也被炖得松软入口,一咬便一口肉,轻易地剥离了那骨头,简直吃得太爽了。 看到陆家美那享受的模样,陆家宝也走了上前,说:“娘,我也要吃排骨。” 没办法,娘做的菜真是太香了。 苏玉兰也不知道陆志尧和大嫂一家什么时候才过来,也只能先把两个小家伙喂点吃食,免得等下要闹了。 可刚刚喂了两块排骨,门口便传来了大嫂和她家几个女儿的声音。 大嫂进门便是先去了厨房,看苏玉兰已经煮好了饭菜,便说:“麻烦三婶儿你了。” “说这个干什么?赶紧洗手吃饭。” 陆大嫂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跟苏玉兰讲了讲:“三婶儿,刚才老支书和大队长去了茅草房,帮我们分家分户了。” 苏玉兰闻言,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幸好分了。 不过她脸上没显,只是道:“本来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闹出这样丢家门的事儿,不过刚才娘她……” 陆大嫂哽咽了一下,似乎是要哭了,可她还是说道:“娘说她要把招娣和来娣都嫁出去,嫁给下水村的李癞子家和陈麻子……” 陆大嫂深深感叹道:“反正现在已经分了家。” 要不是陆老太的威胁,陆大嫂还真下不定决心。 毕竟她前几十年都是为了陆老太打转,哪里想到有一天会自己当家做主? 这真是太突然了,她自己也有点儿接受不了。 但真的分了家之后,她竟然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那心底深处还恶劣地冒出一丝阴暗的窃喜。 陆大嫂那一刻觉得自己真的太坏了! 但是,又真的觉得窃喜。 矛盾得很。 苏玉兰其实也猜得到陆老太无非就是骂娘撒泼滚地要死要活那几招了,逼得陆大嫂要分家的,想必是因为四个女儿了。 想不到陆老太居然还打了把招娣和来娣嫁出去的念头。 虽说这农村里头16,7岁结婚是挺平常的事,但那下水村的李癞子和陈麻子是出了名的流氓,哪里会有人把自己的孙女推进火坑的? 陆老太真真是又蠢又毒。 陆大嫂这是终于脱离了苦海啊! 苏玉兰面上不表,只是道:“大嫂以后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了,分都分了,别想太多。” 陆大嫂点头:“这还是多亏了你。” “哪里,大嫂客气了。” 苏玉兰和陆大嫂把厨房的菜都给端出去了客厅,因为人多天又冷,苏玉兰今天除了做了道酱香排骨,那猪肚猪血都用来当火锅汤底了。 那猪肚汤用胡椒熬过之后,有股咸香,此刻放在小炉子上面,慢火滚腾着,散发出鲜美的浓香。 火锅的汤底香浓,连带烫个青菜也是香的,苏玉兰可喜欢吃火锅了,尤其是冷天多人的时候,既热闹又暖呼呼的,心情都开朗一些。 吃火锅当然少不得肉,因为李荷香拿了几样猪下水过来,苏玉兰也早早腌好,这会儿等那浓汤滚开后,烫一会,沾上苏玉兰特制的辣椒酱油香菜汁便能吃了。 一口一片肉,还热腾腾的,满足又暖胃,笑声也高扬了几分。 苏玉兰从锅里夹了两块熬得软熟的猪肚,沾上汁儿便放到了陆志尧的碗里:“多吃点儿。” 陆志尧夹起女人给的猪肚放进嘴里,火热的辣意瞬间侵占了味蕾,可猪肚的韧劲却又充斥在其中,一口一块,又鲜又辣,让人禁不住想要再吃一个。 每每吃上苏玉兰做的食物,都好像一段新鲜的寻宝路程。 又刺激又新鲜。 他的女人怎么那么会做食物呢? 陆志尧顿时觉得火锅肉料的暖意传递到身上的每一寸神经,让他浑身都温热起来。 陆志尧从那盘子中夹了两片猪心,放到了翻滚着的汤中,也给她沾上了酱油汁,放到她碗里,说:“你也吃点。” 而陆大哥则是给陆大嫂夹了几块半肥瘦,那半肥瘦被苏玉兰片成了薄薄的肉片,当作肉来唰了,烫几下几乎就熟了,沾上酱汁,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他们也想不到为什么同样是猪肉,他们煮的又干又柴,还有股自肉臊味,可苏玉兰这只是简单烫几下,沾个汁儿,便好吃得让人回味无穷? 陆大嫂:“真的太好吃了,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三婶儿你还会做菜呢?是不是分家之后你才练的手艺?现在跟你一比较,我做得连猪食都不如了。” 陆大嫂一向是家中的掌厨,想不到煮了十几年,还不及苏玉兰分家这小半年练就的厨艺好吃。 苏玉兰笑了笑:“哪里,就是有些书会教怎么做菜的,我就按照书本来做。” 陆大嫂丝毫不觉得苏玉兰是在糊弄她,只是点点头:“看来我也得识识字,以后也要学学怎么做菜了。” 以前她还对自己的厨房信心满满,这会儿有点迷茫了。 苏玉兰盘算着有空的时候该去黑市淘几本菜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 陆志尧余光瞥向身边的女人,但笑不语。 夜里,等大哥一家离开红砖房之后,陆志尧搂着苏玉兰亲了一遍又一遍,笑道:“人人都羡慕我有个好媳妇。” 苏玉兰:“??” 你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 相对起红砖房的热闹温馨,老陆家却陷入了一股可怕的寂寥之中。 从茅草房回来之后,不仅是陆老太不作声,就连那平时牙尖嘴利的陆二嫂此刻也是黑着一张脸,既不说话,也不干活。 晚饭还是陆志林去做的,吃的肉便是今天去分的猪肉,但没怎么煮过肉的陆志林却倒了半瓢水进去煮,煮出来白溜溜一团,还有一股子臊味。 有臊味便算了,陆志林也没放够盐,那肉又臊又淡而无味。 今天分猪肉的喜悦如今就像这盘水煮白肉之后,味如嚼蜡。 陆志林夹了一块肉到陆老太的碗里,说:“娘,吃肉。” 陆老太重重叹了一口气:“吃龙肉都没味儿了。” 陆二嫂心里有气,整个人都处在要爆发之际,可是一直找不到宣泄点,这会儿咬了下那腥臊的猪肉,顿时又吐了出来,骂身旁的陆志林:“陆志林,你他娘煮的这是猪食还是狗屎?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想到从茅草房回来的时候,陆二嫂经过了苏玉兰的红砖房,老远便闻到了一股子特别的酱香味,浓得她当场就想冲进去抢来吃。 不过那会儿陆老太几乎要晕倒,她只能把人先扶回家里来。 这会儿再吃这猪肉,陆二嫂都要怀疑她刚才在红砖房闻到的香味是不是苏玉兰分的另一头猪? 怎么味道差那么多? 陆志林本身去闹完分家回来,也是一股子的气,气大哥和老三怎么能就这样丢下爹娘不管,自己快活去。 不过归根到底,陆志林慌,既然分了家,那他以后就要担起养家的责任,以前有老三,好歹捞点钱。 老三分了家,还有老大和大嫂,他们还能挣得了工分。 现在挣工分和挣钱的人都没了,要是依仗他,还有饭吃吗? 虽然老支书说养老还是三兄弟共同承担,但是这爹娘也没到真正养老的岁数,这年头的老人,哪个不是做到一只脚踏进棺材呢? 所以分了家的陆志林顿时觉得没了依靠,心里发虚。 这会儿还被自家婆娘训话,当即也黑了脸:“不想吃就别吃,没人求你吃。” 陆二嫂这会儿正找不到人来撒泼,这会儿陆志林这么一说,当即就要翻桌子的节奏。 不过陆老头子在她翻桌子前便看出来了,连忙摁住了桌子,怒道:“要吵出去吵,你们不吃俺还得吃!一个个的,看你们都像什么样!天天就知道吵吵吵!” 陆老头子自从前几年做过手术后很少会发脾气,也不怎么大声说话,这会儿一吼,当即把陆二嫂也给吼住了。 陆二嫂只是狠狠地刮了一眼那陆志林,心道晚上回房你就知道错! 而陆老太经历了一场分家风波之后,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那头发已然像是一团枯草,野蛮乱生,但她也没有整理。潦草吃过饭后,便躺回了床上,嘴里一直嘀咕着让人厌烦的话。 陆老头子也看着烦,干脆打着马灯出了门,准备去河里捞些鱼,准备过年。 陆二嫂和陆志林一看陆老头子出了门,关起房门便开始吵,吵完不服气就上手打。 几个孩子见状都找地方躲,原本一个高兴的分猪肉好日子却变成了灾难日,真是有够倒霉。 …… 老陆家在过年之前还分了一次家,这在胜利生产队又传了开去,陆志尧怕女人会听到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每天都几乎黏着她。 这会儿正是过年前夕,陆志尧也不用上工也不用做木工了,闲得很! 就连苏玉兰带队练习去县里表演的跳舞排练,他也跟着去,虽然没有在一旁观摩,不过一起排练的女同志看到陆志尧,都会暗地里笑话两人如何恩爱之类的。 苏玉兰这个妇女听了也禁不住红了脸,偏生这男人还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整日里就黏着她。 要是骂他,这男人比她还有理,说:“也就放假可以黏你,过了年又要忙了。” 这样过了三天,便迎来了要去县里表演的一天。 这一天还是年廿八,到处洋溢着新年到来前夕的喜庆,有条件的家都去集市购置年货,买灯笼,买对联。 而陆志尧这天则负责开拖拉机拉人去镇上,因为很多人都想要看看自己生产队去县里表演的风头,纷纷说要去县里凑热闹,顺便去玩一玩。 陆志尧拉了好几回,而苏玉兰带着八个女同志在第一趟车便先去了县里,到时候在县里的文化广场集合。 陆二嫂也想带几个孩子去县城逛逛,不过她却没想看苏玉兰什么表演。 她因为分家的事情跟陆老太吵了两次,陆老太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也开窍了,年前给了些钱陆二嫂,说是让她买些年货,过好这个年。 她如今有钱了,还能有去县城的机会,怎么样都得去啊! 陆志尧看她带着四个孩子上了拖拉机后便问:“二嫂,你也去看玉兰表演?” 陆二嫂嘴里吹着大炮,“那肯定啊,咱三婶儿这是去县里表演,咱做嫂子的,肯定得去捧下场啊。” 到时候去了县里,谁知道你看没看表演呢,笑话。 陆志尧没说什么,等拖拉机站够了人,再打算出发。 这次去县里的人挺多的,不过老支书却明了规定一定是去给生产队表演的女同志捧场才能去,不然就得扣工分。 陆志尧看拖拉机拉的人差不多了,便摇动了拖拉机。 陆二嫂原本的心情忽上忽下的,等了好一会这拖拉机还没出发,心里头都要慌死了。 陆老太给她钱的时候,千叮嘱万吩咐让她不能去支持苏玉兰和陆招娣县城的表演,不然就是打她的老脸。 所以她是跟陆老太说自己去镇上买东西的,要是被她发现自己打着去看表演的名义,估计又得闹了。 幸好,终于都要出发了。 就在陆志尧把拖拉机开到村子路口的时候,陆老太的身影忽然从老陆家的院子里跑了出来,对着拖拉机上的陆二嫂摆手:“老二家的,老二家的,忘记跟你说了,帮俺去供销社买点儿糖块。” 陆志尧见状连忙把拖拉机放慢了速度。 陆二嫂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说:“娘,知道了。” 陆老太接着说:“还有那酱油,听说有货了,得买一瓶……” 陆二嫂看着车速慢了下来,心都要跳出来了,唯恐她知道自己坐上了去‘县里看表演’的班车,连连点着头。 这会儿拖拉机一个婆娘突然笑道:“陆大娘,你就放心,县里啥东西没有,那酱油多买两三瓶都可以了。” 陆二嫂那脸顿时变得刷白刷白的,狠狠瞪了那说话的婆娘一眼。 这会儿,陆志尧恰好把拖拉机停了下来,问陆老太:“娘,还有什么要买的?你慢点儿说。” 陆老太却紧皱着眉头,问:“你们这是……去县里的车?” 拖拉机上的村民兴致来了,直接抢着回答:“是啊,陆大娘,你儿媳妇苏知青跟你孙女陆招娣去县里表演跳舞呢,你要不要跟着去?” “好难得的机会啊,陆大娘你也去,听说还有拍照的,会拍照上报呢!” 陆老太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这会儿只是凶巴巴地瞪着陆二嫂,问:“老二家的,你不是说是去镇上?” 拖拉机上村民便看着陆二嫂问:“诶,陆老二家的,你刚才不是说跟咱们一起到县里看苏知青表演吗?怎么只是去镇上啊?” 陆二嫂瞪了一眼说话那人,有你什么事了? 陆老太一听,当即便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撒谎精!老二家的,你不准去县城,你他娘立马给俺滚下来!” 陆二嫂才不想下车,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去县里的机会,她死活都要跟着去的! 她要去见世面,要去国营百货,还要去国营饭店吃上一碗馄钝! 岂料,陆老太已经直接爬上了拖拉机要把陆二嫂给拽下来,陆二嫂气不过,仗着比陆老太高些许,用脚一踢,把人给踢下了拖拉机。 陆老太当即“哎哟”一声,跌落在地,嘴里骂道:“你个毒妇!杀人呐!这他娘是要俺的命啊!没天理啊!” 陆志尧见状,便去扶陆老太,陆老太这会儿只顾着撒泼,也顾不上是谁扶得她,只是依旧大声哭闹着。 陆志尧看人是没什么的,估计也没跌到骨头,拖拉机上的人也看到陆老太只是像以往那样无理苦闹,开始有人说:“这还能赶上去县里的车吗?陆同志,咱们可得快一点了?” “这可是咱们生产队第一次去县里表演啊,既然陆大娘没啥事,咱们得抓紧时间出发了。” 陆老太嘴里依然骂着陆二嫂,陆二嫂这次死也要去县里的了,直接撇开脸,也不管那撒泼的陆老太了。 有人开始便打量那陆二嫂:“陆老二家的,你家陆大娘这是不要你去县里是吗?” 这时,陆老太骂道:“你他娘要是敢去县城,俺今晚就得抽死你!你可跟俺说过不去看那个丧门星的表演的!你居然骗俺!” 拖拉机上的人纷纷看着陆二嫂:“啊,原来你不是打算去县里看苏知青表演的啊……” 有人又说:“这不行,大队长说了这是专门看咱们生产队女同志表演的专车,你要不是去看表演,可别坐上来了。” 顿时越来越多的质疑扑了过来,陆二嫂那脸当即挂不住了,咬了咬牙:“不去就不去,谁他娘稀罕了!” 最后陆二嫂被赶了下车,下了车之后又和陆老太吵了起来。 陆志尧没多看了,拖拉机上同志催得紧,只能启动了拖拉机,直接出发。 …… 苏玉兰和生产队几个女同志早早便来到了县里的文化广场,这里搭建了一个平台,上面写着‘清水市清平县春节联欢晚会’,即便时间尚早,但广场已经围了一小圈的人群。 苏玉兰这次带着她们练了一首民族舞,不算复杂,陆招娣即便是后来加入的,学了两天也学会了。 不过陆招娣几乎醒来便练习,一天最起码练有七八个小时,下了苦功的。 而这表演的服装,是公社出重本出钱买布,让苏玉兰和李荷香一同缝制的,又鲜艳又大气。 这会儿她们才刚刚到来,还没找到换衣服的地方,苏玉兰在后台处找了个一看就是县城的女同志问道:“女同志打扰一下,请问更衣间在哪儿?我们是来表演的。” 这年头管理有点混乱,既没有专人安排接待,也没有明确的指示标志,什么都得靠一张嘴来问。 那女同志听到苏玉兰的话,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本来看她挺俊俏的,不过当看到苏玉兰身后一群衣着平平的‘村姑’后,顿时撇了撇嘴,指了个方向:“左拐,第二个房间便是了。” 苏玉兰朝她点头致谢:“谢谢这位同志了。” 待苏玉兰带着李荷香一众人朝着更衣室走去的时候,她便听到了身后一道刺耳的声音嗤笑道:“嗤,这年头,还真什么人都能来县城表演了,也不怕到时候上到台上丢人!” 苏玉兰回过头去,敏锐地捕捉到说话的女人正是刚才给她们指路的人。 丢人? 她们都还没开始表演呢,这些人就上赶着说她们会丢人? 既然这些人都想看她们的笑话,那她就要让这些人笑不出来,现在她们的笑有多讽刺,等下脸就会有多痛。 第65章 第 65 章 第65章 县城的春节联欢晚会虽比不上省城, 不过在他们清水市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他们是没有彩排环节的,上两周来预演,组织觉得可以, 便排了她们的表演节目。大队长和老支书在公社待了这么多年,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个表演的机会,在意得紧, 所以才会掏钱给她们买布做表演的衣服。 苏玉兰和生产队几个女同志都特别珍惜和重视这次机会, 出了杀猪分肉那天休息过, 基本上没有停止过练习。 她们几个同志都觉得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出来便好了, 也没有特别说追求名次。 不过苏玉兰刚才听到那个女同志这么一说,顿时激起了一种莫名的胜负欲,这不争馒头也争口气,不仅要全力以赴,还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除了苏玉兰,其他人也听到了那个女同志的话。 李荷香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怎么说话的?谁瞧不起谁呢?” 陆招娣本身生性是有点儿自卑,她也觉得自己是山沟里出来, 没见过世面, 刚刚一到县城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忍不住到处瞧,禁不住呼出一声声的惊叹。 但自我认识也还好,自己确实是旮旯处来的人, 不过这会儿被人蹬鼻子上脸这样指着嘲讽, 她才知道这感觉难受得紧。 陆招娣:“所以,我们要更加的认真对待这次的表演。” 李春菊:“对,让她们晓得咱虽是旮旯处来的小村民,但也是有尊严的!” 老支书刚刚进了来, 这会儿看到他公社里的村民如此有斗志,忍住对她们激励道:“咱们公社的女同志都是最棒的,加油。” 她们忍住纷纷喊道:“加油,为公社争光!” 苏玉兰作为这次表演的领队,又是她们的‘老师’,这会儿也忍不住严肃了起来,摆出教书时的架势,说:“同志们,今天咱公社有很多乡亲都来县里支持我们,无论是对公社还是我们个人的荣誉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我希望大家都能打起精神来,希望都能发挥你们最好的表现!” 苏玉兰一向是她们女同志心目中的榜样。 平时无论是上课还是练习表演的节目,她都没有坚决要大家拿到什么成绩之类的,不会给她们压力。 这会儿想必也是气坏了,有了拼搏好胜的念头。 所以大家听到她的话,也是有点儿热血沸腾,齐齐喊道:“加油!” 刚才嗤笑苏玉兰她们这支队伍的叫张冬梅,她本是县城的人,也是国营商店的售货员,平时便眼高于顶,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她记得苏玉兰,虽然苏玉兰只去过一次国营商店,但她实在是太好认,长了一张妩媚相,看人的时候黑眸莹亮,只一眼便能让人深深记住。 而且她还记得那天苏玉兰是跟一个俊后生一同去的国营商店,还买了不少的东西,虽然在县城这不少见,但今天知道她原来只是穷小镇上的一个旮旯生产队的同志,便觉得她碍眼得很。 你瞧这才来了不到一会儿,已经有不少的男同志朝她那头张望,还在窃窃私语。 张冬梅的同伴也看了过去,当看到苏玉兰时,不禁道:“那女同志长得好白好俊呐,该不会文工团来的同志?” 张冬梅一听,那脸当即耷拉了下来,随后嗤笑道:“哪门子的文工团,是民安镇上一个小村庄的。” 另一个同伴一看张冬梅的态度,也讥笑道:“还当是哪儿来的人,长得俊有啥用,得要有本事才行啊。别等下一上台就忘记自个人是来干嘛的,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张冬梅被同伴的话取悦到了,这会儿也不把苏玉兰那一行人放在眼内,带着自己的同伴化妆换衣服去了。 …… 苏玉兰一行人换好了衣服,化了妆出来后,陆志尧和最后一批来看表演的村民也到了。 陆志尧远远看着自家媳妇换上了一身鲜艳色彩的民族裙,黑亮柔顺的头发整齐地盘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线条柔美的天鹅颈。 因为要表演的原因,苏玉兰脸上还涂抹了胭脂水粉,只淡淡的一层,嘴唇还涂了口红,还真好看。 即便那容颜已经看了无数次,可这会儿隔着吵杂的人群看过去,苏玉兰那举手投足竟也能让他有种被深深触动的感觉,让他的心脏噗噗乱跳。 他之前就看过苏玉兰跟生产队的女同志排练,不过那会儿都没有穿上这民族裙的,也没有上妆。这会儿还是头次看这样的苏玉兰,原来上妆后的她更美丽动人。 陆志尧跟很多只敢远观的男同志一样,忍不住悄悄多看了几眼。 胜利生产队来看表演的婆娘一看苏玉兰她们已经换上了民族裙,当即迎了上去,“这裙子原来这么好看啊?早知道我那会就报名参加表演了!” “哎哟,这裙子就是苏知青跟李同志缝的啊?这手工也太好了?这裙子可真是好看,你们做得太合身了。” “这还涂了胭脂,可太好看了,就是那胭脂有点儿薄,是不是县城也不舍得让你们用那胭脂啊?” 苏玉兰知道这年头化妆都喜欢大红脸,不过她的审美还是纠不过来,还是喜欢现代人那种轻薄清透的妆容,所以她刚才是自己化的妆,顺便帮李荷香她们也上了这种妆。 李荷香照着玻璃的倒影,笑了笑:“我反而觉得苏知青给咱们上的这个妆挺好看的。” 陆招娣点了点头:“对对,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明显,不过精神气上来了。” 几个生产队的婆娘拉着即将要表演的几个人左右前后看了又看,顿时后悔当初没有壮着胆子来参加表演了。 这民族裙可真好看哩。 陆家宝和陆家美远远看到了苏玉兰已经换好了裙子出来,陆家美当即便叫到:“爹,娘在那边,娘换上了裙子,好漂亮。” 陆家宝也老远看到了苏玉兰,此刻也禁不住微微倒抽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娘真漂亮呢。” 陆家美拉了拉陆志尧的手:“爹,我们过去娘那边好不好?我想看看娘的漂亮裙子。” 陆家宝这会儿已经率先小跑了过去,陆志尧见状只好带着陆家美朝着苏玉兰走去。 走得越近,陆志尧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是凌乱—— 她真的好漂亮。 还没走近她,苏玉兰已经率先发现了他们,看到陆志尧那炙热的目光时,苏玉兰当即一阵脚软。 为了让她有足够的精力去排练和参加表演,陆志尧有好几天没碰她了,今早醒来,这人咬着她耳垂,要挟她今晚回去要好好补回去。 那眼神跟现在差不多了,苏玉兰一想到今晚回去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顿时脚软。 幸好,这会儿陆家美和陆家宝都围着她,拉她的裙摆研究。 陆家美“娘,这裙子好好看,你今天好美。” 陆家宝却不是觉得苏玉兰的裙子美,而是感觉他娘那脸蛋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可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就是感觉比平常更好看些。 苏玉兰摸了摸陆家美的小脑袋,“家美要是喜欢,等天气没那么冷,娘也给你做一件。” 陆家美闻言一边拍着手掌,一边跳了起来:“好咧好咧,我也要漂亮小裙裙。娘对我真是太好了!” 陆家宝一个小男孩,对裙子没有半点儿的兴趣,只是问:“娘,什么时候到你表演了?” 苏玉兰:“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你们快点去找位置坐下,不然等会儿就要没位置了。” 今天来看表演的有很多人,除了县城的原主居民,还有很多是县里各个镇上来凑热闹的人,要是占不了座,就该站着看了。 苏玉兰对上陆志尧那炙热火烫的眼神,敛了敛眉,对他道:“你带孩子去找位置坐。” 陆志尧晲着她,眼神几乎要迸发出火花,随后只是点了点头:“嗯,那你也去准备准备。” …… 这次春节联欢表演,不少是县城里头的队伍,像苏玉兰她们从镇上来的,只有两队,除了胜利生产队,便是另一个镇上的村民。 大家对这次的表演都是抱着来凑热闹,见识见识的心态。 不过苏玉兰她们几个女同志这会儿看着自己身上鲜艳漂亮的裙子还有让她们看起来更有精神气的妆容,顿时也变得信心满满,说不定还能争取一次上报纸的机会呢! 没多久,文艺表演便开始了,一支支队伍整齐有序地上了台表演。 而刚才说苏玉兰她们是旮旯处来的张冬梅恰好在她们的前一个,她们表演的是□□歌,精神饱满,声音激昂,赢得了不少的掌声。 这会儿张冬梅一下舞台,就迎面碰上了苏玉兰一行人。 她看着苏玉兰身上那颜色鲜艳,剪裁合身的民族裙,内心当即便咯噔一下。 这…… 她们的裙子好漂亮! 张冬梅只是匆匆一扫,也被那裙子吸引住了目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们居然是表演跳舞? 张冬梅还以为她们最多也跟她一样,唱首□□,或者是表演有关农村特色的节目,例如关于粮食丰收之类的。 她可没想到苏玉兰居然会带队跳舞呢! 这时,张冬梅身边一个人说道:“哗,这些同志的裙子好漂亮。” 苏玉兰心态平和地接受着别人欣赏的目光和赞美,心里只是为等下的表演而激动着。 下一刻,台上的支持人已经报出了胜利生产队的名号了,苏玉兰作为领队,率先以轻盈的脚步走到了台上,她面带微笑,昂首挺胸,乐声一起,她拿着手上一张粉红丝布,开始翩翩起舞。 台下的观众见状,很快便热议了起来: “这个跳舞的通知长得可真俊。” “诶诶,后面还有呢,哟,这些女同志的裙子都好美。” 而最让他们感到舒服的是,胜利生产队这支队伍的颜值都颇高,个个女同志都俊俏得很。 尤其是那领舞的苏玉兰,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笑起来时面带桃花,越看越俊。 张冬梅刚刚从后台出来落座,便听到了前后左右都在议论着台上跳舞的人。 张冬梅内心顿时就泛起了阵阵酸意,此刻看着苏玉兰那翩翩起舞的身姿,既是妒忌又不服。 坐在台下观赏着苏玉兰跳舞的陆志尧,此刻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狂喜,台上的苏玉兰好像会发光的星星,闪耀着属于她的光芒,让无数人惊叹。 此刻陆志尧听着别人对自家媳妇的夸赞,心里头甜得好像开了花一般。 这是他的女人呢。 五分钟过去,苏玉兰以完美的舞姿做了收尾,那乐声一听,台下顿时响起了震天的掌声。 苏玉兰她们这一队的表演无疑是节目开始之后最精彩的一个。 苏玉兰从舞台退下后,松了一口气,整个表演她们9个人都没有出错呢! “太好了,大家表现得非常精彩,你们太棒了。” 几个女同志那忐忑的心终于定了下来,纷纷舒了一口气,互相抱了抱:“真好,我也觉得这次表演咱们呈现了最高的水平了。” 苏玉兰点头:“对,比以前排练的任何一次都要好。” 大家一听,这就放心了,没什么比全力以赴更值得自豪的。 …… 文艺表演在一个接一个的节目中迎来了尾声,苏玉兰她们几个表演完之后也当一个观众,感受一下县城过年的热闹气氛。 正当表演都结束之后,大家还以为就这样完了,不过主持人却请了赵书记和一个领导上了台。 领导说了一些场面话,接着便宣布这次文艺表演的奖项。 她们哪里会想到有奖励? 不仅是苏玉兰她们几个女同志,就连来看表演的大队长老支书,还有一众村民都盼长了脖子,安静下来等待领导宣布结果。 领导:“这次春节文艺活动每个表演都非常精彩,为了表彰大家积极参与的精神,现在给以下的队伍颁发奖励。” 当念到了胜利生产队的时候,坐在苏玉兰身后的大队长当即便跳了起来,激动得不行。 苏玉兰和几个女同志一同站在台上接受表彰的时候,也特别激动,都要笑不拢嘴了。 赵书记尤其记得苏玉兰这位女同志,想不到她还能文能舞的。 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赵书记朝台下拍照的同志招了招手:“摄影同志,麻烦帮我们拍个照。” 那摄影同志“诶”了一声,“好咧。” 这支女同志舞蹈队个个身姿高挑,面容俊俏,是登报的好素材啊! 拍完照,赵书记笑笑道:“这位带队的苏玉兰同志还是中秋节省城征文比赛的一等奖呢,你们可要好好把握住新闻素材啊。” 此话一出,就连台下的观众都忍不住看向了苏玉兰。 “原来她就是那个征文比赛的同志,早就听说是咱们县里头的,就是不知道哪个。” “想不到那一等奖的同志不仅写得了一手好文,还跳得了舞,长得也俊。” “俺刚刚听说了,领舞那个女同志还是他们生产队的夜校老师,听说还给村里头的女娃娃开设了学识班呢!可牛气了!” 而一开始说苏玉兰她们会丢人的张冬梅此刻听着观众对苏玉兰的夸赞,当即红了脸。 苏玉兰居然还是中秋节那会征文比赛的一等奖? 听说那征文比赛一等奖还奖励了一百块呢! 她…… 这么厉害的嘛? 想起自己早前的一些言论,张冬梅此刻羞愧得都想找一个地洞来钻了。 这会儿有几个女同志指着她说道:“刚才就是她说人家上台丢人,可真是小心眼。” “指不定看人家长得俊,妒忌呗。” 张冬梅听着身旁几个同志的指责,当即便埋头准备离开。 可刚走了几脚,原本在台上拍照的苏玉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此刻堵住了她的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那黑眸带着丝丝的冷意:“这位同志,希望你记住,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说完,苏玉兰便轻轻与她擦肩而过,没有理会张冬梅那犹如打翻了调色盘般的脸。 …… 这次表演,意外得到了一个奖项,另外还给她们奖励了钱平均分。 苏玉兰提议把做衣服额钱归还给公社,剩下的再一起分。 但是大家一起排练了很多次,这会儿还得了奖,情绪相当高昂,听到李荷香说要买肉去苏玉兰家吃饭,几个女同志都想一起去吃饭。 毕竟她们都是听说过苏玉兰的厨艺相当的好,就是还没有机会尝尝。 这一次总算找到了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苏玉兰觉得问题不大,毕竟那奖励的钱不算多,但是一起吃个饭还能吃顿好的。 “那咱们先好好在县城逛逛,今晚一起到我家吃饭。” 众人一听苏玉兰的提议,当即欢呼了起来。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来县城,苏玉兰和陆志尧上回来过,不过两个孩子却没来,这一回趁着有时间,便带着孩子去了国营商店,还去了县图书馆。 两个孩子从没来过县城,这会儿高兴地本来下午睡午觉的时分也不觉得累了。 陆家美欢呼道:“娘,县城好多人啊。” 苏玉兰摸了摸孩子的头:“对啊,是不是很热闹?喜不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 陆家宝却问:“娘,那省城是不是更多人?” 苏玉兰没想到陆家宝还知道省城,便点了点头:“嗯,比县城还要多人,还要热闹。” 陆家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娘,你以前说要回白城,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苏玉兰一听,下意识看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志尧,这时,男人也恰好望向了她。 苏玉兰觉得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题可真不合时宜。 以前原身确实整日打着要回白城的念头,从没消停过,不仅在男人面前说,还在小孩子面前说。 陆家宝年纪不算小,所以记住了。 陆家宝却又问:“娘,那你的家乡白城远吗?你……回白城会带上我跟阿妹吗?”那尾声还有点点的失落,好像已经认为苏玉兰是不会带上他。 苏玉兰觉得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便笑了笑:“不仅家宝和家美啊,还有你爹呢。” 陆志尧睨向苏玉兰那笑脸,心底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 原来,她没想抛弃自己。 苏玉兰对上男人那有悲有喜的眼神,此刻要不是在大街上,还真的想紧紧抱住他,然后好好亲亲他。 陆志尧却撇开了目光,低沉道:“别看我。” 再看,他要忍不住了。 天知道每看她一眼,他内心便热烫得很,只想把她揉进怀里,好好疼她。 …… 回到岗坳屯之后,很多人已经知晓了苏玉兰她们跳舞还得了奖,个个都跑来围着苏玉兰问问题。 村里很多壮劳力都去看表演了,剩下的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伯大娘,苏玉兰也耐心地给他们讲了这次县城之旅。 陆志尧只想立刻把人给绑回家里,酱酱酿酿的。 不过回家是回了,红砖房又来了一群吃饭的人。 这会儿热热闹闹的,有几个女同志都是今天一起参加表演的。后来大队长和老支书也前来了,还带了些鸭肉和排骨。 红砖房时不时传出了哼调子,唱戏的声音,还有各种嬉笑声,热闹得很。 等到终于平静下来时,两个孩子已经直接累倒在床上,而苏玉兰也一身疲惫,只想泡个澡,然后美美睡一觉。 下一刻,有点打瞌睡的苏玉兰突然被人懒腰抱起,苏玉兰下意识抱紧了男人的颈项,也不挣扎了,直接把头挨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笑说:“刚想让你帮我舀水,你就来了。陆同志,你可真好。” 陆志尧被苏玉兰那娇软的声线给磨得没有了耐性,抱着她大步地走向了冲澡间。 澡间放置了一个浴桶,这会儿已经打满了水,苏玉兰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太懂她的心意了。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想泡澡的?” 陆志尧神色不变,也没说其实一开始是他想泡。 当然,是抱着女人来泡,顺便做点儿其他事。 他面不改色:“看你这段时间都累了,泡个澡舒服些。” 自从买了一个浴桶之后,苏玉兰也没时间泡澡,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干这干那的,这到了年尾,总算是闲了下来。 苏玉兰还被陆志尧抱着,便在他脸上亲了亲:“谢谢尧哥儿,你对我可真好。” 陆志尧被她一亲,当即浑身都紧绷热腾了起来,那抱着苏玉兰的手劲也重了几分。 此时,苏玉兰已经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变化了,当即忍不住刮自己两个巴子,让你亲! 这男人又要不做人了! 还没等她拒绝,男人已经动手熟练地把她的衣裳给松开了,不过因为天气冷,陆志尧怕她会着凉,也没动手弄她,而是快速地把她放进了浴桶。 苏玉兰感受着热水漫过身体的舒畅快感,当即坐了下去,一动都不想动。 正当她阖上眼帘之时,桶里的热水顿时一阵汹涌,同时还响起了哗啦的一声,满泄了一些热水流了出去。 苏玉兰睁开眼睛,随即对上了男人炙热疯狂的黑眸,没让她多想,一阵阴影袭来,男人又急又燥的吻已经疯狂地贴了上来,那狡猾的舌尖已经霸道地攻城虐地,当即便把苏玉兰那一声娇嗔肆意地吞噬到喉间。 陆志尧欺身过去,把人禁锢在胸怀里,连让她动弹的空隙都没有,双手无措地攀上他的肩膀,又羞又怀念地回应他的攻势。 没多久,澡间水声颤动,那微凉的空气逐渐被温热的气息盈满。 陆志尧紧贴着她的耳边,轻轻摩挲,一声又一声唤着她的名字:“玉兰,玉兰……” 恍惚间,夹杂着躁动的水声,苏玉兰听到了男人突然说:“玉兰,不要丢下我。” 即便是天涯海角,他也愿意跟随。 苏玉兰抚着他的脸,对上他此刻近乎疯狂的眼神,说:“不会丢下你的,无论去哪都带上你。” 即便要回城,也会带上他一起。 第66章 第 66 章 第66章 年关在即, 村子里早早便有人起床活动了,为春节的到来做各种准备。 昨夜男人好像要把之前欠下的次数给一次性补回来,一通折腾弄到了半夜, 翌日起床,嗓子都沙了。 年廿九这天苏玉兰是故意起晚了些, 可没想到醒来的时候男人也还躺在床上, 对上苏玉兰惺忪睡眼时,他又欺身过来。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场早上运动, 苏玉兰揪着被子心安理得地赖床了:“你去做早饭,我不想动了。” 陆志尧已经起床穿上衣服, 听着苏玉兰的话便俯下身在她白皙的脸颊处亲了亲:“嗯, 我来做,你休息一会再起床。”说完, 男人便走出了房间。 说是想要休息, 苏玉兰想到这都年廿九了,今天公社还要组织磨豆浆, 磨米浆, 还有油和面分发,下午还要去镇上赶集, 这会儿也不能太晚了。 毕竟是过年, 苏玉兰想做点儿米饼和糕点给孩子们吃, 也要买些年货应应节。 而且这还是第一年在他们的新房子里面过年,苏玉兰对此十分的期待,希望能让一家人过个开开心心的年,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再说了,过年免不得有客人来,还得买些糖果要招待别人, 一年到头就盼着这春节几天了,即便再穷,大伙儿会在春节这几天大手笔一次。 陆家美和陆家宝昨天在县城逛完虽然也买了不少东西,不过孩子本质还是喜欢热闹的,就算去集市不买东西,到处走走逛逛也能无比高兴。 所以陆志尧刚刚做好了早饭,苏玉兰也跟着起来了。 陆志尧看到她已经穿戴整齐,便问:“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 苏玉兰道:“再不起来,集市都赶不上了。” “我去买就行了,你不舒服就躺一会。” 苏玉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道:“你还说,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也不怕闪着腰! 陆志尧走近她,随后把人搂进了怀里,唇边扬起一抹笑容:“今晚还想。”话落,便在苏玉兰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下。 苏玉兰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就这样被他在耳畔说句话居然浑身也能麻。 就在这时,陆家宝揉了揉眼睛,问:“爹,娘,你们在干什么?” 也许是孩子的声音太过突然,陆志尧忽然间也尴尬了起来,连忙放开了怀里的苏玉兰,轻咳了一声:“没事,爹做好早饭了,你们赶紧洗簌一下,吃过早饭等会爹带你去磨米浆。” 陆家美揉了揉眼睛,问:“哥哥跟爹去公社,那我能干嘛?” 苏玉兰:“家美你跟娘去公社领年终福利。” 陆家宝皱起眉头:“为什么阿妹就能跟着娘?我就要跟着爹?”说完,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闻言,苏玉兰先是看了下陆志尧的表情,果然一脸的无奈。 平时他们两兄妹基本上都是一起活动的,打猪草基本上也是一起,不过苏玉兰没想到这孩子不是想跟他阿妹一起,而是嫌弃要跟着他爹。 苏玉兰当即有点哭笑不得,便说:“你不帮着一下你爹的忙,下午咱们还得去集市,怎么来得及?” 陆家美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她爹,随后放开了苏玉兰的手,走过去牵住了陆志尧,软糯着声音道:“爹,我跟你一起去磨米浆,哥哥跟娘去公社,我喜欢跟着爹。” 对上女儿那清澈晶莹的黑眸,陆志尧的心软了下去,随后便弯腰抱起了陆家美说:“好,那爹现在帮你刷牙洗脸。” 那个表情,确实像是个欣慰的老父亲。 陆家美笑盈盈地搂着她爹的肩膀,陆志尧觉得这女儿是真贴心,难怪都说女儿是棉袄,于是忍不住在家美现在粉嫩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亲。 苏玉兰看着陆志尧和陆家美的身影,笑了笑,随后对陆家宝说:“那你就跟我去公社,我们家宝还能帮着娘提些东西了。” 这个时候苏玉兰不会笑话他黏着娘,还要对他鼓励一下。 陆家宝原本还觉得阿妹这么的懂事,自己作为哥哥,还是男子汉居然还缠着娘带他,已经有点儿觉得可耻。 不过听到他娘这么一说,陆家宝顿时豁然开朗,对苏玉兰说:“娘,我会帮忙提东西的。” “嗯,那好,就靠咱们大宝了。” 帮孩子洗簌过后,他们便匆忙吃了早餐。吃过早餐后苏玉兰便带着陆家宝去了公社领年终福利,是一些油盐面之类的副食品。 而陆志尧则带着陆家美去磨米浆,准备用来今晚做米饼。 苏玉兰去到公社的时候不算多人,这会儿不少人都去了集市冇年货,估计是下午才多人过来。 大队长看苏玉兰过了来,便说:“苏知青,你来得正好了,我家婆娘刚好想做红糖发糕,不过今早上做了一底,都成糊了,你要是等下有空,不如等会过去我家教教我婆娘。” 苏玉兰在红砖房入伙的时候给了半底的发糕让大队长拿回家,大队长之后还说他家媳妇和孩子特别爱吃,便问苏玉兰怎么做的。 苏玉兰手写了一份发糕教程让大队长带回去,她还以为自己写得很明白,难不成自己没把步骤写好? 苏玉兰便点头:“我看要不这样,今晚我跟我家大嫂也要做些发糕,不如今晚我再到你家一起做?” 她还没买到木薯粉,下午去集市买到了才能做。 而且农村的铁锅都特别的大,一个锅起码可以一起蒸三四盘的,苏玉兰即便跟大队长家一起蒸,也不碍事。 大队长一听,便说:“不用你过去我那了,今晚我恰好有事情跟你们村长商量,我让我家婆娘去你家,顺便让她学习一下你是怎么做菜的。” 既然要拜托别人,大队长也不好太过麻烦她,反正也是顺路过去,便一起去了,顺便还能请教苏玉兰做菜。 在苏玉兰家吃了几次饭,每次的菜式都十分新鲜,即便是素菜,苏玉兰也能做出个花样来,更别说那肉了。 特别是昨晚的一顿火锅,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大队长做梦都是那一锅子的猪下水。 别人做的猪下水又腥又臊,一般人不爱拿,可配上苏玉兰调制的酱汁,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还有那酱香排骨…… 不行,不能再想了。 一想就馋嘴。 苏玉兰很爽快地答应了,随后领了自己的年终福利便走了。 他们家的年终福利中规中矩,油盐面酱糖都有一点,剩下就是一些干玉米粒和红豆绿豆,还有就是一堆白木耳。 这白木耳在他们民安镇是真不稀罕,所以不少人家领了之后都没什么用处,即便拿到了黑市上卖也卖不了多少钱,所以大部分人是用来喂鸡喂鸭的。 苏玉兰一路走回去红砖房,一路在想一些东西。 回到红砖房的时候,苏玉兰抓紧做了些饼和糕点,准备下午去镇上的时候给姚大娘。 供销社的零口年货基本上都卖断货了,早些时候苏玉兰每晚都会抽时间做些糕点让陆志尧拿去给镇上几个固定的大客。之前做的都是喜饼、酥皮绿豆饼和糖冬瓜之类耐放的糕点,这会儿便要做些新鲜的糕点。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苏玉兰不打算去镇上了,只好今天就做给姚大娘她们。 冬天天气寒冷,这糕点可以放久一些也不会变质,虽然没有新鲜出炉好吃,但到时候拿出来招呼客人,走亲戚什么的也是体面的,毕竟这些小糕点在别人眼里都是国营饭店才有珍贵玩意儿。 等到陆志尧也磨完了米浆回来,苏玉兰已经做了四盘子的糕点,就等着装盒子了。 陆志尧看到桌子上的糕点,又瞧见了苏玉兰那脸沾上的面粉,便伸出拇指替她抹去,说:“怎么不歇会儿?” 这段时间苏玉兰很忙,白天要忙学识班,县里春节文艺表演节目,晚上偶尔还要上夜校的课,洗过澡之后明明很困了,不过还是坚持每晚做两盘子糕点,让他带去镇上给姚大娘几个客户。 陆志尧想帮忙,不过苏玉兰却嫌他揉面团都不会,干脆便在一旁陪着她,慢慢陆志尧能帮上忙了,这都快过年了。 苏玉兰睇了他一眼,笑说:“陆同志,这不是刚刚才起床,休哪门子的息啊?我又不是猪。” 陆志尧睨见两孩子都在天井,便从苏玉兰的身后伸出手臂在她腰肢旁穿过去,然后把头埋在她白皙的颈项处亲了下,说:“你瘦了一点。” 苏玉兰把他跟俩孩子都喂胖了一些,不过自己却瘦了。 心疼。 苏玉兰用手肘撞了撞他俯过来的身体,恼羞道:“光天白日的,你羞不羞?快放开啦!再说了,我这哪门子的瘦了?我穿这么多衣服你怎么摸到瘦了的?胡说!” 他们家没有围墙,要是有人路过就能从门口看到客厅的景象,要是被人看到…… 苏玉兰不想见人了! 陆志尧贴着她耳际,低声一笑:“昨晚握着你腰那时候摸到——” 话还没说话,恼羞到极点的苏玉兰抬起脚在胡说八道的男人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闭嘴!” 昨晚昨晚,一想到昨晚被这男人钳制着腰使劲地磨,苏玉兰便一阵脸红,这男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还……越来越多花样了,苏玉兰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去哪淘了些少儿不宜的书本! 虽然被苏玉兰踩了一脚,不过女人的力度半点都威胁不了他,反而手臂的力度越搂越紧了。 苏玉兰挣脱不了身后的男人,干脆转移了话题,说:“年终福利我拿回来了,分了好一些白木耳。” 陆志尧看了眼桌面上的一袋子白木耳,不知道苏玉兰这么说的意图是什么,随后便说:“这白木耳吃着也什么味道,拿来喂鸡算了。” 之前分家的白木耳还剩了一大包,这大半年来几乎没怎么吃过,除了夏天和秋收那会苏玉兰用来熬过绿豆沙和梨子糖水,基本没动过,想必也是不怎么爱吃。 也是,这东西确实不好吃,下过水之后滑溜溜的,也没什么味道,怎么做都不香。 然而苏玉兰却说:“别喂鸡,留起来。” “不仅要留起来,我还想问其他村民多收一些,我有用。” 苏玉兰突然这样说,陆志尧顿时便愣了下,重复着:“多收一些?”他疑惑地看着女人,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苏玉兰对上男人好奇的黑眸,便笑说:“这白木耳在我们家乡也叫银耳,这东西在这里不值钱,可在白城就值钱了。城里人都喜欢用来熬糖水,国营饭店也有一定量的需求。” 过两年放开了市场政策,普通百姓也可以做个体户以后,需求量更大了。 本来苏玉兰不想说,但毕竟陆志尧如今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如果可以的话,苏玉兰也想陆志尧帮着点忙买些回来,他是本地人,知道哪个镇产量最多,而且他一个男人出外‘扫货’比她要方便得多。 等到高考之后回城,说不定还能靠这么银耳赚一笔回城生活的资金。 苏玉兰的娘家关系复杂,母亲早亡,父亲后来再婚。 后母当时是带着个女儿嫁给了她父亲,苏玉兰名义上多了个妹,其实两人的年龄就差了那么一个月。 后来后母和父亲在婚后又生了个儿子,所以在那个家里,苏玉兰看起来就像是个外人。 那时候原主嫁给陆志尧时,还写了信回去,不过信是寄出去了,但却没有回音。等到陆家宝出生之后才寄了十块钱过来,但片言只字都没有给她写,就一点钱。 所以苏玉兰觉得即便以后可以回城,那个家也不可能会帮得了自己什么,自己还是得想办法赚更多钱,将来才可以在城里立足。 陆志尧默默点了点头,也没继续问了,只是说:“那我下回去老周那让他帮忙点问问。” 在本村即便要收也收不了多少,一次半次倒是没问题,多了容易引来麻烦,这事还得靠老周那边的关系。 周国强当工匠到处去,人脉也广,找点儿这个白木耳不是难事。 陆志尧说办就办,跟苏玉兰磨蹭了一会之后便在村里转了一圈,以用白木耳喂鸡的借口收了一堆回来。 苏玉兰看着桌子上一堆的白木耳,顿时觉得这男人做事还真是靠谱,丝毫都不含糊。 还是没白疼他的。 吃过饭后,他们便去了集市买年货,顺便把糕点送了给姚大娘。 送完了糕点,他们便去了集市,前段时间已经买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出来除了买些红糖和面粉之类的副食品,好像也没什么要买的了。 不过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下来,居然也买了不少,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过年了。 …… 到了晚上吃过饭后,大队长便骑着自行车载着他媳妇还有一个女人过来了,还拿了面粉木薯粉和红糖。 大队长和李大嫂走进了红砖房,见到苏玉兰后便说:“苏知青,可要麻烦你了。” 苏玉兰刚刚做好了米饼,这会儿刚好可以跟着李大嫂一起做红糖发糕了。 “李大嫂可千万别这么说,外边冷,快进来坐。” 大队长看已经把人送来,便对她们说:“我有事儿找他们村长商量,你在这好好跟苏知青学学怎么做菜,等会儿我回来接你。” “苏知青,就有劳你了。” 苏玉兰不知道大队长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找村长,脑光突然一现,想到了一个历史上至关重要的事儿。 莫不成是关于田地的事儿? 可不容她多想,大队长已经走出了红砖房。 大队长前脚一走,陆大嫂和几个女儿后脚便来了,红砖房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陆大嫂现在脸上的笑容多了,虽然日子才刚刚开始,但整个人都好像不同了,有种一看就满面春风的感觉。更别说陆大嫂家的几个女儿,苏玉兰经常老远就听到她们几个的笑声,偶尔还有读书声。 这边是村尾,就住了几户人,她们再也不用故意降低声量,读书都藏着掖着的。 果然逃离了老陆家,谁都开心起来了。 人到齐了,苏玉兰便开始手把手教陆大嫂和李大嫂做红糖发糕,这原料都不贵,最贵也就是红糖了,不过他们南方地区很多地方都有种植甘蔗,虽贵,但并不会太过缺乏,比白糖要便宜一些。 李大嫂看着苏玉兰娴熟的手法,不禁感叹道:“苏知青,还是你们城里人见多识广啊,会那么多菜式,厨艺也好。咱这小村子里都没谁会做这玩意儿的,我就在县里国营饭店见到过。” 陆大嫂抬眸看了看苏玉兰,说来也奇怪,这老三家的嫁到老陆家也有几年了,以前她懒是真的懒,也没怎么见过她进厨房,就算做点吃的,也随便炒个青菜就着白饭吃了。 哪像现在这般会那么多花样的食物? 陆大嫂虽然觉得疑惑,但是想到可能是因为分了家,自个儿不动手也只有饿死的份,所以苏玉兰才会把食物给琢磨弄好。 苏玉兰没注意到陆大嫂的目光,只是随口道:“我这算哪门子的厨艺,就是照着书本上做的,你们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把我那几本书拿回去琢磨琢磨。” 她就知道应该有很多人好奇,为了不让人怀疑,她早前一段时间便在黑市上淘了几本菜谱,这年代的菜谱大多还是民国那会儿流传下来的,菜式有很多,别说猪肉鸭肉了,上面还有关于牛羊鸡鹅肉之类罕见肉类的做法。 李大嫂一听,眉毛扬了扬,乐呵呵道:“那敢情好的啊,趁着明儿个年三十,我就煮个好菜式让我家那男人开开眼界,不然总在那说我连块猪肉都煮不好,分了肉也给糟蹋了。正好我女儿半年前上了苏知青教的夜校,这会儿识字多了,也能帮着我点看字。” 陆大嫂听到了上学的事情,也赶忙说起了自家几个女儿上学识班的事情,一下子倒成了孩子攀比大赛了。 不过说归说,大队长家媳妇还是挺和蔼的,听着陆大嫂说起陆来娣拿了考试第二名,也没有觉得酸,还夸赞道:“现在居然还有人说女同志不如男同志,我瞧啊,这女同志也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你看陆大嫂你家来娣不就有出息了。还有哇,这女儿多好,贴心!我今晚让我家儿子过来帮帮忙,打也不愿动,可真气死我了。” 陆大嫂听过最多的话,大概便是陆老太说的:女儿都是赔钱货。 这会儿听着李大嫂说着女儿贴心,内心一阵暖呼呼的。 她家几个女儿确实很贴心,而且分家之后也没吵没闹,反而干活儿都特别有劲,晚上还有模有样地教她跟她们爹识字。 说起来,分家之后的日子好像还挺自在的。 天天不用听着陆老太的念叨,耳根清净了,世界也光明了。 苏玉兰瞧了眼陆大嫂,便说:“女儿确实贴心,我家女儿这么小已经会替她爹捶背了。” 之前起房子陆志尧起早贪黑,陆家美这个小糯米团子每天在陆志尧睡午觉钱都会给他捶背,虽然力度小,但是那种由心底散发的满足感还是非常有感触的。 陆志尧没有村里其他男人那么大男人主义,对待两个孩子都不会很明显的偏心,不过看得出来,陆志尧还是是疼爱家美多过大宝的。 毕竟……家美对她爹是真的要贴心一点儿。 陆大嫂也笑了笑:“对啊,女儿也不错,我家爱娣也是常常给她爹捶背,可贴心了。” 几个女人堆在一起说说笑笑着,很快几个平盘的红糖发糕便下锅了。蒸锅的时候,苏玉兰便带着陆大嫂和李大嫂研究菜谱,几个女娃娃则在一起玩小游戏。 等到发糕蒸好出来之后,大队长也刚好谈完事回来了,只是脸上现出愁容,看来跟他们村的村长谈得不是那么的顺利了。 苏玉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错,总觉得大队长此次跟他们村长商讨的事宜,应当是明年春季开始暗地里试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不过这个办法一开始走得确实有点不顺,对于吃了几年大锅.饭的村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有风险’的举措。 毕竟跟着公社干,即便再差也还是有口饭吃,要是自己干,人人都唯恐要是有场水灾或者是旱灾导致颗粒不收,岂不是得活活饿死? 人在舒适圈子里待久了,都难免会对新的举措产生抗拒和疑惑。 不过大队长不说,苏玉兰更不可能会问,只能等村长跟他们这些村民说起的时候才能参与进去。 …… 忙碌了大半晚,苏玉兰做好了自个儿吃的年糕之后,也跟着陆志尧睡了。 翌日便是年三十,他们一家四口都起了个大早,尤其是陆志尧,昨晚他想实行流氓之举时,苏玉兰便让他早点睡,让他今儿个早点起来去捞条鱼回来。 好歹是过年,苏玉兰喜欢有仪式感一些,菜式也做得有意头些,期盼新的一年能够顺顺利利。 所以陆志尧今朝还真的凌晨5点便起来去河里捞鱼了。 其实过年这会去捞条鱼,公社都只眼开只眼闭,只要不是拿去干投机倒把的事,基本上也不理的。 所以陆志尧起床后不久,苏玉兰也睡不着了,干脆也早点起来准备过年的东西。 才刚洗簌好,苏玉兰便见到了陆志尧回来,不过让苏玉兰惊讶的是,陆志尧身后居然还跟了条小狗? 苏玉兰看着那摇着尾巴的小黄狗,便问:“这谁家的狗?怎么跟着你回来了?” 陆志尧把手上的鱼放进了盘子里,然后一边往里水倒进去一些水,一边说:“前两天就见它在田里跑了,估计是没人养的,刚才去捞鱼看到了,便给了它一条小鱼吃,吃完就跟着我回来了。” 这年头人都要养不活了,很多人家里的狗要是生了小狗狗,基本上只留一条,其他全都送人或者丢了的。 这条应该就是被人丢出来的,饿得瘦巴巴的。 苏玉兰也没有嫌弃,只是把狗招了过来,摸了摸它后背的毛毛:“家宝跟家美都挺喜欢狗的,养一条也不碍事。” 大年三十的,家里来了条狗,苏玉兰也不忍心赶出去啊。 再说,养条狗也好,现在家里放了不少钱,看看家门也是挺好的。 陆志尧向来都不会反对苏玉兰的话,便说:“嗯,听你的,那就养。” 看到男人这么听话,苏玉兰便抱着他亲了两口,笑说:“今天也没什么活儿要干了,你回去休息会,我来做早饭。” 陆志尧却笑说:“嗯,你确定贴对联,挂灯笼,杀鸡杀鱼你一个人可以搞定?” 苏玉兰:“……”还真不能。 “那你不要睡了,吃过早饭后你就先把鸡跟鱼都杀了,然后让陆家宝他们起床,贴对联。” 陆志尧点头:“嗯,那我去忙了。” 两个孩子起床后看到了家里多了条小奶狗,顿时便激动了起来:“娘,这狗狗是我们家的吗?” 苏玉兰:“嗯,现在是我们家的了,你们看看给它起个名字。” 那小狗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这会儿对着陆家宝和陆家美都是摇头摆尾的,一副想要跟人亲近的样。 陆家美不是很敢走过去,只是说:“娘,它会咬人吗?” “你先别走太近,等它跟你亲近了再跟它玩。” 陆家美点头:“嗯,知道了。”随后又看向了她哥哥,问:“哥哥,那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 苏玉兰看两个孩子很认真在商讨给小狗起名字的事,也没打扰他们,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 陆老太一早也起来了,如今家里只剩下两个老头,还有陆二嫂一家,比以前冷清多了。 以前好歹还有老大一家,人口多,即便说话少也能觉着热闹,这会儿家里虽然还有老二家的几个孩子活蹦乱跳,吱吱喳喳说着话,但依然感到有种冷清感。 那天因为陆二嫂骗她要去县城的事,两人几乎打起来,要不是有陆老头子劝着,这年怕是没法过了。 不过陆二嫂在那天下午又朝她真诚地道了歉,陆老太现在除了陆二嫂一家,也没有谁能依仗了,也不想跟她闹得太僵。 毕竟老大家只生了4个女儿,日后是靠不住的,4个女娃娃都要嫁给别人,以后就是泼出去的水,还能理娘家么?肯定是不能的,所以老大家依仗不得。 老三和苏玉兰更是依仗不了,现在老三只会听苏玉兰的话,别说依仗他们了,不翻脸就是好的了。 哎,想到几个孩子一个个不中用,陆老太便是觉得这年过得甚是凄凉。 看着陆二嫂跟陆志林在那杀鸡,陆老太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陆家旺走出门去,让他去自留地摘点儿芹菜。 但是,一出门陆老太便听到了树脚下几个婆娘在说苏玉兰做了红糖发糕给大队长家送了去,转而就来问陆老太有没有吃到苏玉兰送来的发糕。 陆老太瞪眼看了过去,一张老脸气得青筋凸显,别说发糕了,毛发都没一条! 几个婆娘一看陆老太那神情,便知道陆老三家肯定啥都没送了。 她们几个没敢当面说,深怕陆老太拿出个扫把出来打人了。 只是陆老太的心里却越发的不舒服,这苏玉兰一向胳膊肘都往外拐,不过没想到过年居然也这么对她这个当娘的也不上心,当即那□□病又犯了,当即朝着苏玉兰家的红砖房走去。 第67章 第 67 章 第67章 陆家宝跟陆家美非常喜欢家里那只新成员小黄狗, 村子里也有人养了狗,不过都养得挺大只的,都比较温顺,平常见着人也不会吠。 陆家宝蹲下身瞧着那小黄狗吃东西, 接着对陆家美说:“阿妹, 你觉得这条狗该叫什么好呢?” 陆家美也学着陆家宝的姿势,蹲下身去, 摸了摸正在吃东西的小狗狗, 不太确定道:“哥哥你来起名字, 我也不知道啊。” 这会儿那狗已经吃得有点饱了, 就着陆家美摸它后背的手势用头在她手上蹭了蹭, 随后伸手舌头来舔小宝的手。 陆家美嫌痒地躲避了一下, 接着那小黄狗又走过去陆家宝的脚边蹭啊蹭的, 陆家宝被小狗蹭得有点痒, 嘻嘻笑了笑, “我们不如叫它年糕, 这恰好它也是过年这会跟着咱爹来我们家的, 这挺合适。” 陆家美懵懂地点了点头:“嗯嗯,年糕好吃,我们刚才的早饭就是吃的年糕,那就叫它年糕。”接着陆家美便摸了摸小狗的头:“年糕年糕,以后你就叫年糕了。” 两个小孩子围着新成员嘻嘻笑,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 慢慢走近了他们, 脚步还非常地迅速,很快便站在了他们的身后,瞬间形成一个阴影遮挡着光线。 陆老太嫌弃巴巴地瞪了眼蹲在地上的两个小崽子, 随后语气凶狠地说道:“你们两个小混球,现在倒是好的哇,见着阿嫲也不打招呼了是不?是不是皮痒了你们?” 说完,陆老太便瞧了眼两个小屁孩身旁那摇着尾巴的小黄狗,皱了皱眉。 陆家宝看见陆老太一副要大人的恶相,以前那被打的经历又再涌上了脑海,那小小的身躯当即瑟缩了一下,颤着声音叫道:“阿,阿嫲。”随后,又拉了拉身旁阿妹的小手,示意她叫人。 陆家美以前也是很怕她阿嫲的,当即乖巧地叫道:“阿嫲。” 陆老太嫌弃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后便说:“不骂你们都不知道叫人,小狗崽子,下回见着俺主动点叫人,别一副有娘生没娘教的死样。也不知道随了谁,一个个没点儿礼貌,也不怕失礼人!” 陆老太如今是越看这俩小屁孩越不顺眼,当即便扬起一手想要拧陆家宝那耳朵。可那手还没碰着陆家宝,便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痛。 接着,一道声音从陆老太的后背响起,“大过年的,你骂谁狗崽子呢?倒是你,一副疯狗的样子,逮着人就乱吠,是嫌自己不够惹人嫌?!” 顿时,陆老太的手腕被用力地一拽,整个人跄踉了两步,差点儿就要跌倒在地。 陆老太站稳脚后,横眉怒眼地睨向了那个护在陆家宝和陆家美身前的苏玉兰,当即伸出了一手指着她,怒骂道:“你……你个泼妇!你居然敢打俺?你他娘这是反了是不!” 苏玉兰原本是出来看看那小狗会不会伤人,谁知道便看到了陆老太居然对着两个孩子口出狂言,这大过年的,不安生过自己的日子,逮着孩子就这样恶毒地骂,她是有病病? 可是今天是年三十,苏玉兰着实不想动气,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苏玉兰:“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吵。”说完,便牵起了俩孩子的手朝家里走去。 陆老太看着苏玉兰那副‘懒得理你’的模样,不但没有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反而越来越暴躁了,当即拉住了苏玉兰的手臂。 “你给俺站住,你是个啥意思呢你?什么叫不想跟俺吵,明明就是你先对俺动了手!你还想这样就走了?俺跟你讲,俺今儿个就跟你没完!” 苏玉兰没想到陆老太居然会这么不要脸到极点,当即便用力甩开了她的手,皱起眉头:“给你脸还不要了是吗?那我就看看你可有什么跟我没完的!” 陆老太看着苏玉兰那一脸的自傲,当即便叉着腰,冷哼了一声:“苏玉兰,俺今个儿就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儿了,俺就问你,咋滴你给大队长家送吃食的,怎么俺这个当娘的连颗米都见不着?” 苏玉兰顿时觉得无语极了,原来陆老太就是为这个而来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给大队长送吃的了?这个你可不能胡说!” 有了上次被人举报收受贿.赂的的事情,苏玉兰现在除了亲近的人的东西,其他的她一律不碰。送给他人的也是一样,尤其是公社八大员,苏玉兰都要避而远之了,怎么敢随便给大队长送东西? 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不得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了。 陆老太确实没亲眼看到,但是今儿早村里树脚下那些婆娘难不成还能胡说来着?肯定就是看到了才会在她面前说三道四的。 陆老太嗤笑一声,“俺说你也别想否认了,咱村里都好几个婆娘看到你给大队长送吃送喝的了。这世道啊,自家娘都不顾,还有心思念着别家的人了,不是白眼狼是个啥?俺告诉你苏玉兰,今儿个大过年的,你怎么着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孝顺孝顺家里的爹娘!你给大队长送了啥,至少得给你娘俺送个双倍!” 苏玉兰总算是明白了,陆老太来这目的就是冲着要东西来的? 可是么…… 她此刻倒觉得有点儿好笑了,随手用双手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老太,道:“我什么都没给大队长送去,按你说的,那我什么也不用给你送了,你请回。” 苏玉兰也不想跟她啰嗦了,直接带着两个娃转身便走。 陆老太见状,扯着嗓子叫住她:“你甭想不认了,你这白眼狼,分明就是不想顾家里爹娘的死活!你就等着俺给你告发到公社去,说你胳膊肘往外拐,不认娘了,禽兽,畜生不如!俺要让公社批DOU你个泼妇!” 也许是陆老太的声量太大,这会儿话刚说完,便看到了陆志尧从红砖房出来,陆老太这会儿更是嚣张了,张口便说:“老三,你出来得整好了,刚才你家这婆娘说今个儿过年啥都不会给你爹娘送,东西没有,钱也没有,可是苏玉兰这婆娘却给大队长家送了糕点,你说这像话吗?有她这样对待爹娘的吗?” “老三,娘今儿个就把话撂这了,你们给大队长送了啥,就得給咱老陆家送双倍!” 陆志尧刚才便听到了自家娘是怎么骂苏玉兰的,还说要把人告发到公社,什么脏的话都往外蹦了。 原本他是打算吃过午饭再给老陆家送点吃的和家用过去,如今看来,怕是不用了。 陆志尧皱起眉头:“那我们便没有东西要给娘你送的了。” 说完便准备拉着妻儿女回屋去,也不打算跟她废话了。 陆老太见状,哪里还受得了这气,当即撒腿便要扑上去,要把人给教训一顿。 “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白眼狼!俺今儿个不跟你拼了,俺就下不来那气!” 可就在此时,陆家宝身边那小黄狗见到陆老太扑过来的时候突然跳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咬住了她的衣袖,然后猛烈地扯了扯,顿时就把陆老太那棉袄里面的棉花给撕扯出来。 陆老太顿时就被吓得“啊啊——”两声惨叫,连连倒退了两步,还甩了甩手劲,可是都没能把那狗甩下去。 “畜生,放开!”陆老太的声音如雷声响动,可撕扯着她衣袖的小狗依然没有松口,陆老太一边躲避,一边往后退去。 直到陆家宝喊了一声:“年糕,回来。”那小黄狗才终于松开了口,凌空一跃跳了下地。 陆老太还想上去骂人,可那小黄狗却杵在了她的跟前,龇着嘴巴,还朝她吠了两声。 陆老太当即便怂了,生怕它下回扑过来咬得不是衣服,而是肉了! “你……你这个小畜生,你给俺等着!”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陆老太就没这么委屈过的,好像只要每次碰着苏玉兰那婆娘都没有好下场,可气死她了!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被那小黄狗撕扯坏的棉袄,当即心疼得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 俺的棉袄哟! 哎哟喂,气死罗气死罗! …… 直到晚上准备吃年夜饭,陆志尧果真没有给老陆家送去任何东西,原本准备好的一盘子酱香排骨还有一条鱼,一些糕点,全都放回了原位。 苏玉兰也是烦陆老太那不分场合不分事宜便闹的性格,既然陆志尧这个当儿子都不想送了,她也不会做那个好人。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苏玉兰准备了好多的菜式在年三十这晚吃,原本打算给老陆家送一点的,现在省了。 不过也好,省得陆老太还以为他们好欺负,隔三差五就来要东要西的。 苏玉兰倒是把陆大嫂一家人拉了过来,他们茅草屋那边到底是不方便,而且那厨房少了一面墙,虽然用东西挡住了,不过一刮风确实不好煮食。 而且他们分家,连鸡鸭都没分到一只,过年这会也没什么吃的。 陆大嫂和陆志军原本不愿打扰,他们家有六个人,处了最小的四妹,个个都能吃能喝,着实不好意思。 不过还是拗不过苏玉兰的盛情邀请,陆大嫂一家人便过来了,不过却带了两块猪肉过来,也不好白吃人家的。 苏玉兰看着两块猪肉便说:“大嫂你客气什么呢,过来吃饭就吃饭得了,还带东西来,多见外。” 陆大嫂笑了笑:“咱们家现在除了猪肉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了,你别介意才好。” “不介意不介意,快进来吃饭。” 陆大嫂一家人来了,红砖房顿时就热闹起来了,另外陆老大还带了三瓶酒过来,看样子今晚是打算小喝几杯了。 苏玉兰跟陆大嫂去厨房把菜都端进去客厅,一张桌子顿时便摆满了肉菜,有冬菇蒸鸡,红烧鱼,酸菜炒猪下水,莲藕花生焖猪蹄,笋干炒红烧肉,剩下的就是几个炒素菜,还有一盘子猪肉饺子。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几个孩子纷纷喊道:“哗,好多菜啊。” 陆招娣和陆来娣虽然见识过三婶儿家吃饭的丰盛,不过这会儿好看好几个肉菜,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三婶儿也太会煮菜了。” 昨晚她们从苏玉兰这拿走了两本菜谱,不过研究了半晚也没怎么搞明白,主要是以前吃得太朴素了。 再看看陆家宝和陆家美,自从分家之后,那脸蛋儿都长了不少肉,可能都是三婶儿的功劳了。 苏玉兰被他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当即说:“来来来,我们都吃饭,祝贺大家新的一年顺顺利利的。” “顺顺利利。” 几个大人吃了有几分饱便开始倒酒就着菜喝,苏玉兰酒量不怎么好,抿了一口便没再碰了,把杯子里的酒都倒给了身旁的陆志尧。 陆志尧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眼里含着笑,倒是跟陆大哥和陆大嫂喝得尽兴。 苏玉兰后来看他们喝得挺高兴的,又问陆志尧讨了半杯来喝。 陆志尧提醒道:“小心醉了。” 苏玉兰朝她笑了笑,“才不会,一点点而已,难得高兴。” 对啊,难得高兴,陆志尧想到今早的事,有点心疼自家女人无缘无故被陆老太说了一通。 平时她是多么开朗又活泼的一个人,倒是被自家娘逼得形象都不顾了。 陆志尧晲着她脸上的红晕,笑说:“嗯,媳妇儿你高兴就好。” 第68章 第 868 章 第68章 老陆家院子里静幽幽的, 除了堂屋里偶尔传出几声筷子的碰撞声。 陆老太早上被老三家那小黄狗咬坏了棉袄,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总感觉这年过得很不顺利, 倒霉透顶了。 当然, 最让她感到烦闷的是今儿个过年,除了老大家送了点面条和一条五花肉过来,老三一家果真什么都没给她送。 刚刚分家那会儿也就算了, 但今儿个好歹是过年, 他们居然说不送就不送了! 陆老太回到家后一直唉声叹气的, 想不懂为什么老三一家现在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白眼狼的! 虽然以前她也常常跟苏玉兰吵架,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那种,但苏玉兰除了吵, 很多时候也没有那种强势, 如今已然像是换了个人, 可狠了。 可偏偏现在的她还拿那苏玉兰没有任何办法,可气死她了。 陆老太心里烦, 余光恰好看到了老二家的陆家旺用筷子撩拨着盘子里的鸡肉, 都夹到她跟前来了, 于是她当即便黑了脸,举起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打在陆家旺的手背上。 陆家旺嗷嗷叫了两声, 不满地看向了陆老太:“阿嫲, 又干啥呢你!” 刚才烧火煮菜时,他娘就给他说了, 说阿嫲今儿个不高兴,别招惹她。他才不想招惹这老太婆的,整天叨叨叨的, 逮着人就骂就打! 陆老太瞧陆家旺还敢顶嘴,当即又举起筷子打了几下,瞬间就把陆家旺手上那筷子都给打掉了,扯着嗓子骂道:“干嘛?你可好意思说啊你!你说你是咋滴夹菜的?有你这么整盘子撩撩撩的吗?别人不用吃吗?净你一个人吃?有没有点教养啊你?一个个的就是不省心!瞧着就烦!” 公社在秋收那会儿放开养鸡养鸭了,他们家也买了一趟小鸡和鸭子来养,他们家也好几年没杀鸡过年了,所以今年便杀了只鸡。可老二家的几个孩子拿着筷子就在盘子里挑挑拣拣的,半点儿教养都没有,看着就窝火! 不过这话落在陆二嫂耳朵里面就刺耳极了,当即便护犊子地说道:“娘你这话就过分了,咱家也好几年没吃过鸡肉,孩子不就是馋嘴吗?你口头教训教训得了,大过年的也要跟孩子动手,这让孩子怎么想呢!” 陆老太望向了陆二嫂,胸口气得一鼓一鼓的,整张脸黑得要滴出墨来似的,当即便把筷子撂在桌面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怎么地?大旺吃个饭也没规没矩地,俺还不能教训他了?俺还要照顾他怎么想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不对就得打!” 陆二嫂那脾气顿时也上来了,本来大过年的这事儿也不想闹大,偏生陆老太还不依不饶了,陆二嫂也没想给她面子了,当即也把筷子猛地撂在了桌子上:“打?你再给我打一个试试?你自个儿心里不痛快就自己找人算账去,甭拿我家娃儿出气,你还以为自个儿就是天了是不是?再敢给我打一个我跟你不客气!” 陆老太被陆二嫂一语中的,一张黑脸当即变成了青,胸腔那气好像越来越涨的球,要爆开似的,指着陆二嫂骂道:“不客气?俺就瞧瞧你是咋滴跟俺不客气的!”说完,便跳了起来,扑向了陆二嫂。 霎时间,不服输的两个人便扭打在一起,陆志林和陆老头子拉都拉不住。 老陆家那低气压在这瞬间就爆发开来了,一阵乒铃乓啷的打砸声陆陆续续传了出来。 不久后又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哭闹声,好端端的一个新年愣是搞得不得安生,索然无味。 …… 相比起陆老家的‘热闹’,红砖房的热闹刚刚才消散,送走了陆老大一家之后,陆志尧把剩菜和残渣处理了,还洗了碗。不过桌面上还留了一瓶酒和一道肉菜,两人捧着个小酒杯在碰着杯。 苏玉兰这会儿脸色绯红,说话都有点儿大舌头了,看着陆志尧一味地在笑。 “陆同志,你真的好帅哦。”说完,还上手在男人的脸上摸了摸,碰到他之后,苏玉兰才感觉到男人的脸比往常还要热上几分,因喝过酒,脸上还有点儿微红,瞧着有一丁点的可爱。 陆志尧被她微凉的手刺得浑身愣住,听着她的话,瞬间觉得她就是故意磨他的! 陆志尧抓住了苏玉兰那不安生的手,握在手里揉了揉,又捏了捏,感觉又滑又柔软无骨的,甚是好摸。看着她眼底的迷糊,还有脸上的粉红,可爱得想让人咬一口。 如此想着,陆志尧还真俯下头去,在苏玉兰的脸上亲了下,又蹭了蹭,哑着声音说:“吃饱了吗?吃饱回房去。” 苏玉兰支起一个手臂,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陆志尧:“饱了,好困,今晚你给孩子洗脚,我不想动了……嗝——”说完,还打了个嗝。 陆志尧觉得此刻的苏玉兰可爱极了,忍不住又低下头亲了亲她微微嘟着的嘴唇,因为喝过酒,此时有点儿红红的,润润的,让人恨不得亲了又亲。 其实苏玉兰也没醉,就是觉得吃饱喝足不想动了,这会儿感受着男人贴过来的热度,不满地闪躲了一下,“孩子在……” 两孩子已经回了房间玩过家家,不过要是探个头出来,还是能看到客厅的境况。 陆志尧敛了敛眉,随后收敛了一点情绪,说:“那我先帮大宝小宝洗脚,你坐这等我。”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去厨房舀水。 很快,他又提了个桶进来,然后朝着陆家宝的房间走去了,好一会才走了出来,孩子房间已经没了吵闹声,只偶尔传来他们小声说话的声音。 苏玉兰看男人走了出来,便笑问:“搞定了?” 她发现陆志尧现在越来越有办法了,俩孩子都挺听他话的,晚上也不怎么吵着要跟爹娘睡了,也不知道这男人用了些什么办法,有时候晚上睡觉前也都是找他们爹给讲的故事。 现在陆志尧识的字也越来越多了,看一些小人书基本上没有障碍。其实他挺机灵的,就是以前没有机会念书而已,现在每天看点书识点字很快便记住了,苏玉兰觉得今年开始就是要给他补习数学英语了。 想是这样想,不过收拾好桌面的东西后,苏玉兰和陆志尧便点燃了家里所有的燃油灯,开始守岁,迎接新的一年到来。在除夕夜这晚燃灯通宵,听说能使家里来年财富充实。 不过他们这边倒不用守一整夜,守到十二点过后,整夜一直点燃油灯即可。 苏玉兰洗过了澡,坐在客厅的躺椅上打着瞌睡,陆志尧则来回看了几次孩子,看他们睡着没有。 孩子最近的睡眠质量还好,几乎都能一觉到天亮,所以替他们掖好了被子后,夜里过来看一次基本上不用怎么管。 陆志尧从陆家宝房间出来便看到了苏玉兰在打瞌睡,恰逢这会儿已经刚好过零点,陆志尧走到了躺椅旁边,然后轻手轻脚地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的身旁,支起手臂撑着脑袋晲着闭着眼睛的苏玉兰。 没一会,有几道喧闹的声音传来,苏玉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当即便对上了陆志尧那神情又炙热的目光。 下一秒,男人把她的手包进了宽厚的掌心,随后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了一吻,“媳妇儿,新年了。” 苏玉兰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把头倚在了陆志尧的肩膀上,“新年了,希望新一年顺遂平安。” 苏玉兰勾着男人的下巴,笑问:“孩子都睡了?” “睡了。” “嗯,你现在还挺会哄孩子的。”几乎都不用她去哄睡了。 虽然……苏玉兰觉得这男人是为了自己的福利着想,不过夜里能偷闲一会也感到挺过瘾的。 因为刚刚小睡了一会,苏玉兰醒后觉得有点儿冷,便挽着陆志尧精瘦虬实的手臂,撒娇般说道:“尧哥儿,我冷,抱抱我。” 陆志尧对上了她那好像浸了蜜糖似的眼神,喉结滚了滚,随即便把人一捞捞进了怀里,两人头碰着头,手牵手坐了好一会,暖黄的光芒照在两人的身上,温暖又和睦。 直到苏玉兰打了个哈欠,陆志尧倏然站了起来,随后弯腰抱起了她。 苏玉兰惊呼,嗔道:“我自己会走!这都成何体统了,回房间也要抱!” 陆志尧低笑:“我喜欢抱。”说完,还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陆志尧三两步便抱着她回到房间去了,然后用脚勾上了木门。一关上门就不复平时的正经,眼底的一抹猩红让他看起来隐忍得很,很快那一抹隐忍便消失不见,眼底浮现着让人颤栗的疯狂。 窗外飘着几缕雪花,偶尔扑打在窗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苏玉兰被陆志尧圈在怀里,两人紧密得不分彼此,皮肤露在空气中有点微凉,与身后的男人那火热的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她好像浮沉在海水之间,脑袋也昏昏涨涨的。 陆志尧换了个姿势,从上而下看着床上的苏玉兰,黯哑着声音道:“你怎么这么漂亮……” 每每让他为之疯狂。 “玉兰,叫我的名字。” 苏玉兰紧紧咬着牙齿,生怕自己一松口就抑制不住从心而发的呼叫,也就紧紧咬着牙齿,不发一言。 苏玉兰越是这样隐忍不肯定松口,陆志尧便越是使坏,于是,苏玉兰便气急败坏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不过这似乎对男人没有半点儿的威胁,反而更像是给他挠痒痒,此刻看着她的黑眸里布满了笑意,问:“难受?” 苏玉兰对上他的黑眸,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男人的动作却渐渐温柔了些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玉兰觉得窗外的风雨好像更大了些,室内的躁动终于得以平静下来,但她的身体却热乎乎的,甚至还出了点点的薄汗。 两人以一个亲密的姿势躺在床上,苏玉兰微微呼着气,嗔道:“明天还要上香呢,起不来怎么办……” 陆志尧的大手抚着她光洁白皙的后背,弥足般喃道:“放心,起得来的。” 也是,这男人的体力不是一般的好。 苏玉兰窝在他的怀里,困倦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眠半醒间,苏玉兰感到一阵湿热贴在她的唇边,熟悉的声音呢喃道:“媳妇儿,新年快乐,希望我们一年比一年好,希望每一年你都可以陪在我身边。” 苏玉兰已经困得手指都不想动了,但依然模糊回应道:“老公,你也新年快乐。” 话落,苏玉兰感到腰肢的力道重了两分,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下一秒已经困倦地睡去了。 昏暗中,陆志尧的黑眸一直看向怀里已然入睡的女人,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炙热得仿佛这冬日里的一把火。摇曳的暖色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墙上印下模糊的两道剪影。 陆志尧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谢谢你。” …… 大年初一,陆志尧摸黑起了床,做好了早饭之后才叫苏玉兰。 苏玉兰幽幽醒来,这会儿已经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察觉到男人又在她颈项处使坏,苏玉兰当即把被子盖过了头顶,骂道:“别弄,等会儿还得上香呢!” 昨晚那回,她两条腿都在打颤,今儿早要是再来一回,估摸都要起不来床了。 陆志尧低笑,看着苏玉兰正经道:“不弄,就是叫你起床吃早饭,然后去上香。” 这会儿四人BANG已经倒台,很多以前不允许的事情,现在都只眼开只眼闭了,尤其是一些过年的习俗,烧香祈福是数千年传下来的,以前明面上不让,不少人还是会偷偷地做。 今年形势明朗,所以今年会有好多人会到山上去上香,苏玉兰和陆志尧也不例外,现在他们已经自立门户了,谁不想一年里都顺遂平安呢?尤其今年最为重要,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懒的。 苏玉兰也没懒床了,连忙爬了起来,陆志尧已经帮她拿了衣服,等苏玉兰坐了起来,便把那毛衣套进了她的脖子里。 苏玉兰在陆志尧的帮忙下穿上了毛衣,随后她便拉开了男人的外套,看了眼,随后揶揄道:“还以为你不穿我做的新衣裳了。” 苏玉兰给他们一家四口都打了毛衣,她知晓陆志尧的,要是新的外套估摸是不敢穿出门去,所以苏玉兰便给他打了毛衣,穿在里边,这样既有新衣服穿,还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 “赶紧穿外套。”陆志尧抓住了她的手,随后在她背后搭上外套,又说:“怎么会不穿,只是不舍得穿而已。” 苏玉兰自己套上了棉袄,随后笑了笑:“以后还会给你做衣裳的,不用不舍得。” 陆志尧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随后还过分地抱着她出了房间,走去了澡间,这男人居然还帮她装好了漱口的温水还有一盘子洗脸用的热水。 苏玉兰:“陆同志,你真的不怕别人闲话的吗?” 想起之前秋收时,这男人自己都累死累活的,夜里有时候还会给她按摩,虽然她是非常的享受,但现在连漱口水都给她准备好,真的有点过了。 “你是我媳妇儿,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可闲话的。”陆志尧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说:“你洗簌好了便出来吃饭,我去让俩孩子起床。” 苏玉兰嘀咕:“我都以为你还要替我刷牙洗脸了……” 她觉得这辈子怕是摆脱不了懒婆娘的称号了。 不过,还怪爽的。 两个孩子昨夜睡得有点晚,这会儿还挺早的,陆志尧叫了好几回才把人叫醒,叫醒了之后也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还没睡醒。 苏玉兰洗簌过后便进了陆家宝房间,看到俩孩子一脸不情愿地呆坐在床上,似乎并不愿意动,还想继续睡。 “你先去把早饭端进来,我来帮他们穿衣服。” 陆志尧瞧苏玉兰已经进来了,两孩子平时也最听她的话,便点了点头:“嗯,那你来。” 苏玉兰坐到了床边,随后拿过床边椅子上的毛衣和外套,边给孩子穿上衣服便说:“两个宝贝儿,等会去山上上香,晚了我跟你爹就先去了。” 没反应。 苏玉兰看着俩孩子,随后又问:“大宝,你的压岁钱还在枕头下吗?昨晚有没有偷偷拆了?” 闻言,陆家宝揉了揉眼睛,虽然很困,但还是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娘,我没拆,我的压岁钱还在枕头下呢!” 苏玉兰:“那就赶紧起来,让娘看看。” 陆家宝昨晚收到了陆志尧和苏玉兰给的压岁钱便很想拆了,不过他娘告诉他要把压岁钱放在枕头下过夜才行,所以昨晚忍了好几回,都没拆,终于等到可以拆的时候了! 陆家宝飞快地穿好了衣裳之后,便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两个红包,是用红纸包裹住的,很快便拆了出来,随后看着红纸底下的一张依然是红色的纸币,顿时有点儿傻眼了。 只见红色钱币上面画了一个女同志开着拖拉机,右上角写着‘壹圆’的字眼,不过陆家宝却不认识这两字,于是问:“娘,这是一元钱吗?” 他虽然不认识字,可他娘曾经教过他们认纸币和银币,他有点儿印象。 苏玉兰笑着点了点头:“嗯。” 陆家宝:“一元钱,好多哗!” 发财啦!! 陆家美原本是整个人都伏在了苏玉兰的腿上,微微打着呼,半睡不醒的,这会儿听见了陆家宝这么一说,随后便打了个颤,抬起头来,口齿不清问:“葛格,是朵扫钱钱?” 陆家宝拿着纸币瞪圆了眼睛,夸张喊道:“阿妹,是一元钱,咱们可以买许多许多的糖了!” 陆家美对多少钱什么的没有概念,不过这会儿听到了陆家宝说可以买很多很多糖,当即真正醒来了,随后惊呼道:“哥哥,一元钱是不是还可以买铁蛋吃的那种波板糖?” 陆家宝拼命点头:“对!不仅可以买波板糖,还可以再买两本小人书了!” 陆家美:“啊,这么多钱钱啊,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钱给娘拿着,让她给我们买……” 苏玉兰霎时间觉得可爱极了,不过还是紧忙地替家美穿上了毛衣,才笑说:“不用,这是你们的压岁钱,你们想想自己有什么要买的,便去买。要是暂时没什么想买的,可以藏起来,等你有想买的东西时才拿出来。” 苏玉兰觉得给钱孩子不是坏事,主要是家长要怎么引导孩子去花这个钱。 俩孩子的情绪有点儿激动,这会儿拿着一元巨款顿时也没有头绪。 苏玉兰:“要不等我们去上完香回来,娘再跟你们商量这钱该买些什么?” 俩孩子一听,很快便同意了,连忙整理好被铺,跟着苏玉兰去洗簌。 …… 他们一家四口人吃过早饭后便跟随步行的人流上了山,虽然时间尚早,不过上山的人却多不胜数,好像整个公社的人都约在同一时间集体出发似的。 因为爬山是体力活,苏玉兰和陆志尧带着大宝小宝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就打算速战速决了。 拥挤着上完了香,他们便走了另一条山路下去,回到村后便开始到处走动拜年。 虽说昨天跟陆老太闹了个不愉快,但是作为晚辈依然要过去走一走,苏玉兰还要给陆二嫂家几个孩子压岁钱。 不过才走到了院子,便听见了陆老太叫骂的声音,还没走到堂屋,一阵打砸声又从里边传来。 陆志尧停下了脚步,随后跟苏玉兰和两个孩子说:“你们在这等等,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一会,陆志尧才从里边出来,只是说道:“娘说今天不想见人,让我们放下东西就回去。” 苏玉兰没想到还能如此顺利避免了碰面,虽然有点儿好奇陆老太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是松了一口气。 总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 要是这陆老太的话,苏玉兰觉得怀念的份也省了,不见也好。 而陆老太则是怕了苏玉兰,她总觉得每回见了她都没好事,倒不如不见得了,也省得闹心,反正有东西来总比啥都没有好。 去过了老陆家,苏玉兰又去了之前替他们盖房子的几个泥水匠家里拜年,随后又去了李荷香家走动了一下。 回家吃过午饭后,苏玉兰家里倒是不断有人来走动,大多数是夜校上课的同志,因为有了之前举报的事情,所以大家都没有拿什么贵重的东西过来,单纯就是拜个年表个心意。 有些带了孩子来的,苏玉兰便给每个孩子都派了红包,红包不大,都是常规的一两分钱,大家几乎都是这个数,就是图个好意头,孩子拿了红包也能高兴好一会。 这一忙便到了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苏玉兰家在白城,也省了回娘家的功夫。 这年头也没几个像她这样‘远嫁’的人,大多数姑娘都是寻附近几条村子的汉子嫁了,更远的,估摸也就嫁到隔壁镇上。 所以今天回娘家的队伍还是挺壮观的。 就连嫁到了镇上的陆家小妹陆金凤也在今天回了老陆家,苏玉兰寻思着上回在镇上让陆金凤掏钱买了几个瓷缸,她这次估摸也没那么轻易放过她了。 果不然,苏玉兰刚起床不久,便看到了陆金凤和她那当教师的男人来到了她红砖房的门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回娘家,而是来巡视工作的呢! 第69章 第 969 章 第69章 陆金凤是老陆家最小的孩子, 但因为是个女儿,要不是因为前几年嫁给了镇上一个小学教师,陆老太对她也是没有好脸色。 苏玉兰发觉陆老太看人的眼光真是奇差。 陆二嫂这么奸诈的人, 居然被她当成了孝顺媳妇。陆金凤这个当女儿的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以前陆老太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往她家送去,不过等到陆老太有事了,她鸟都没鸟过自家母亲,一年到头也就年初二这天回来一下。 陆金凤不会打心眼感谢陆老太对她的好, 反而还会觉得陆老太以前是亏欠了自己, 所以婚后给她送钱送鸡蛋是在弥补以前的不好而已。 不过苏玉兰也不打算理会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她如今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陆金凤随着自家男人邓建国走到了红砖房门前,笑得花枝招展:“哎哟三个三嫂你们分家之后居然这么有本事还盖上了红砖房呢!” 陆金凤早前就听闻了三哥三嫂分了家盖了红砖房,听说她娘天天念叨这个那个的, 说三哥三嫂分家赚了钱就不养爹娘, 白眼狼之类的。 这会儿一看,她三哥家这一栋新房子还真是威风,不仅用了红砖,里边一瞧竟然还抹上了腻子粉,跟县里的房子都有得一比了。 陆金凤就知道不应该跟三个分家,她爹娘也是蠢, 跟谁不好,偏偏跟了她二哥二嫂, 她二哥好吃懒做,二嫂整日里打着小算盘, 脾气还爆,跟了她天天有得吵了。 今个儿一来到了岗坳屯,她娘就骂陆家旺, 骂陆二嫂,听着都烦,所以陆金凤才会想到要来看看她娘口中现在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苏玉兰。 不过一想到苏玉兰这婆娘之前在黑市坑了她花了十二块钱买的瓷缸,心想这苏玉兰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苏玉兰听到了陆金凤那酸里酸气的语气,似笑非笑道:“可不是,全靠你三哥辛苦赚的血汗钱,去了一年多的水库帮工,也不是白干的。” 这些人,看着别人盖了红砖房就眼红,可他们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啊。 陆金凤闻言也没有应答,只是拉了拉身旁不是那么情愿的邓建国走进了红砖房。 这大过年的,过门也是客,苏玉兰看他们进来,便给他们倒了茶。 陆金凤喝了口苏玉兰倒来的红茶,随后便站了起来到处张望了一下,这房子空间虽然没有老陆家大,不过因为墙壁都刷了腻子粉,又白又光,看起来却敞亮极了。 陆金凤越看这房子便越喜欢,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才能住上这么好的红砖瓦房了!自家男人在旁人眼里是个那铁饭碗的小学教师,可邓建国那混蛋抽烟喝酒,家里又几个孩子,一年到头也剩不了几个钱。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小学分配的,一个破土胚房,寒酸得很。 看来还是得像以前那样,多傍着点三哥才行。 以前她三哥这么疼她,上工的活儿都替她干,以后要是发大财了,应该也会照料着她的。 恰好这会儿陆志尧从外面回了来,后面还跟陆家宝陆家美,陆金凤见状连忙上前去,亲密喊道:“三哥,你去哪儿来啦?一大早过来都没瞧见你。” 陆金凤倏然迎了上来,陆志尧却只是草草扫了她一眼,平淡地“嗯”了一声,说:“来了啊。”说完,便闪身走向了苏玉兰。 陆金凤气恼地晲着她三哥的后脑勺,这会儿陆志尧的眼光好像长在了苏玉兰的身上似的,皱眉道:“怎么不戴上围巾?今天比昨天要冷。” 说着,便从一张椅子上拿起了一条拼色围巾,戴在了苏玉兰的脖子上,还准备要上手帮苏玉兰给系上。 过年前,陆志尧在县城给苏玉兰买了一条围巾,不过苏玉兰嫌做家务不方便也没戴过,今天确实比昨天冷一些,不过不出屋也没大碍。 苏玉兰拉住他戴围巾的手,阻止道:“不戴了,戴着干活不方便。” 再说了,一干活就该热了,她哪有那么怕冷! 陆金凤瞧着那拼色围巾,仔细一看才知道那围巾是稀罕的舶来品,她曾经在县城的国营商店见到过一次,可贵着呢! 想不到苏玉兰居然也买了一条? 陆金凤瞧着那艳红的围巾,眼睛红得都要滴下血来了。 陆金凤看苏玉兰把那围巾取了下来,随意搭回了椅子上,便讨好地走了上去,那自冬天以来便没有涂过雪花霜的手在围巾上抚摸了一辆,随后笑道:“哎哟三哥,三嫂说不想戴你就别逼她了。依我看啊,这围巾也红得太抢眼了,在这村里戴着也不是那么的合适。” 苏玉兰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随后问:“怎么就不合适了?” 鉴于这个小姑子平时爱贪小便宜又爱抢人东西,脸皮比皮球还要厚的性格,苏玉兰觉得陆金凤肯定不是随口说说的,说不定已经悄悄打上了她围巾的主意了。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回了。 以前她还没出嫁,陆金凤就抢过她托城里人买回来的女士成衣。 陆金凤对上苏玉兰那张瓷白得发光的脸,虽然觉着她是挺漂亮的,不过她也不差,以前还是村花呢! 这么好的围巾,让苏玉兰戴可不浪费了?她一个村妇,还天天待在村里头,戴给谁看? 她挺了挺胸,随后笑说:“三嫂你天天不是干家务活就是上工什么的,戴着那玩意儿多不方便,再说了,这红红的颜色呐,也特别的挑人,也不是谁戴都好看的。” 苏玉兰忍不住冷笑,问:“哦?那你觉得谁戴才好看呢?” 陆金凤等的就是这么一句,随后一个快闪,闪到了苏玉兰身旁,仗着自己彪悍,一个跻身把苏玉兰挤开了一点,随后又眼疾手快拿起了苏玉兰身旁那椅子上的围巾,作势往自己脖子上戴去,“我说啊,这围巾就应该让……” 话还没说话,陆金凤的手腕便传来了一阵蚀骨的疼痛,那手上的围巾瞬间就被人抽走了,别说往脖子上戴,就是摸都没摸暖手。可陆金凤哪里管的上那么多,手腕的疼痛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只得张嘴呼痛了一声:“啊——” 捏住她手腕的力道之大,陆金凤一连后退了两步,差点就要站不稳了。待她站稳的时候,恰好看清了陆志尧黑着一张脸从她手上夺回了那条围巾,瞧那样子紧张得很,看向她的目光有带着几分的嫌弃。 陆金凤不太明白地看向陆志尧,摆出了一副惯有的楚楚可怜表情,问道:“三、三哥,你……差点就把我推倒了。” 陆志尧没有理睬她,只是冷冷道:“不是你的东西,别乱碰。” 陆金凤哪里想到以前那么疼爱她的三个居然会为了一条围巾,跟她动手了? 再说了,她还没戴上呢!至于吗?又不是要抢她的! 陆金凤咬着牙齿,“三哥,我就……瞧一瞧而已,又不是要你的,瞧一瞧也不行吗?多大点的事儿啊!” 陆志尧不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陆金凤那藏满了污垢的指甲上,一脸嫌弃:“弄脏不好洗。” 说完,便爱惜地拿着那围巾快步走回了房间,真的连瞧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那陆金凤。 陆金凤回想着陆志尧刚才落在她手指上的目光,嫌弃得很,顿时就气得牙痒痒的,偏生苏玉兰那似笑非笑地晲着她,那得意的眼神好像在说:摸都不让你摸。 陆金凤那个气啊! 这会儿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邓建国便开口了:“陆金凤,你有完没完,咋滴你啥东西都想碰碰呢,别失礼人了可以吗。” 本来他就不是很想跟着陆金凤这婆娘到处走动的,要不是今天都是回娘家的日子,还不如在家跟人喝酒来得有趣。 陆金凤咂咂嘴,平常她男人喝过酒便会发脾气,是真的不敢跟他作对。 而且家里还得靠他那二十多块的工资过日子,跟他作对也没好日子过。 陆金凤总算安静了下来,邓建国则不是那么喜爱社交的人,这会儿便对苏玉兰说:“三嫂,咱还得去一趟大哥大嫂家,就不叨扰你们了。” 陆金凤闻言,顿时不爽了,她还有话要跟陆志尧说的呢! 不过苏玉兰却说:“那你们先忙,中午有空便过来吃饭。” 客套话还是要说一说的,毕竟这邓建国跟她也没怨没仇。 …… 话虽这么说,不过陆金凤今天主要是回娘家看爹娘的,也没有去苏玉兰家吃饭的道理,午饭还是在老陆家吃的。 陆老太年三十跟陆二嫂打了架,这会儿也没好脸色给陆金凤,不过对着她的小学教师女婿倒是和颜悦色的,跟他聊了好一会。 午饭是陆金凤跟陆二嫂一起做的,陆二嫂心里对这个小姑子也是一肚子的不满,不过不用成天对着她也没有表现出来。 陆二嫂切着猪肉,随后对着陆金凤笑说:“金凤你就好了,嫁到镇上去,你家男人还是小学教师,你都不用天天上满工了?” 镇上的耕地没有农村里头多,虽然也要上工,但没有他们的任务繁重,加上邓建国还是个教师,本身还拿着工资又拿最高的工分,陆金凤以前没出嫁就那么懒,说不定这几年跟那苏玉兰似的,都不上工罗! 这么想着,陆二嫂嘴里又开始发酸。 陆金凤牵强地笑了笑:“哪能啊,还不是得去上工。” 其实她家男人表面上是个教师,拿着工资,但是那工资还得分给他爹娘一半,她男人底下还有几个妹妹弟弟,生活也不是那么好过。 再加上邓建国还抽烟喝酒,他们家也就比村里人好那么一丁点而已,陆金凤要是不上工,还会被邓建国骂,因为邓建国抽烟喝酒的钱都是从她那支的。 不过陆金凤向来也是不服输的,又加了句:“不过想去便去,不去也饿不死的样子而已。” 陆二嫂一听,“哎哟,还是咱们金凤嫁得好哩,不像咱们呐,不上工就等着喝西北风罗。” 陆金凤笑了笑,暗讽道:“嫁得再好也没咱三嫂嫁给了三哥好哇,以前咱三嫂就不会天天上工去,这会儿三哥回来估计也没去上工了?” 回想起三哥看她手指甲那嫌弃样,再想着苏玉兰那盈白细嫩的手,一看就不是经常干粗活该有的手,都跟城里小姑娘似的! 想到那条没得手的围巾,她就觉得一股子的气,这边算了,陆志尧捏过她手腕的地方,现在一瞧居然还有了点淤青,得多紧张啊! 不就一条围巾吗? 陆二嫂想到苏玉兰,顿时也是酸酸的:“人家三婶儿现在可神气了,哪还用山啥工呢,现在人家都当夜校老师了,有工分!” 陆金凤一听,挑了挑眉:“哦?三嫂啥时候还当上夜校老师了?她能行吗?” 陆金凤一年只回娘家一两趟,还真不知道苏玉兰当上夜校老师这茬儿,要是知道,刚才肯定让她家男人损她一把了! 什么夜校老师,她够资格么? 虽说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不过陆金凤知道的,苏玉兰跟她比起来,半斤八两而已,哪能当什么教师啊! 陆二嫂嗤笑了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可没那个空闲上什么夜校呢。”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回房歇一歇呢。 一天到晚上工累死累活的,还哪能顾得上识不识字。 吃饭的时候,陆金凤又听了好一会陆老太数落陆志军和陆志尧如何忘本,如何白眼狼。 陆老太:“哎,俺如今啥都不记挂了,但是他们当儿子的,总得给爹娘养老?如今你大哥自身难保,你三哥从和田水库回来之后就啥事都听苏玉兰那个丧门星的,以后怕是都不给你爹娘养老的罗,老天呐,还不如让俺死了算了!” 陆金凤从小到大领教了不少自家娘亲的骂街能力,这会儿也没当回事,毕竟她男人邓建国的工资要分一半给婆家,她也很大意见,为这事早就打了好几次架了。 就是不知道看起来那么冷酷的三哥,怎么会事事都由着那苏玉兰,想想都气! 不过陆金凤还是说道:“娘,别瞎说,你现在活蹦乱跳的,说那晦气话干嘛呢,来,我今儿个带了点鸭肉过来,你吃点儿鸭肉。” 陆老太看着碗里的一块鸭肉,不说还好,一说这陆金凤其实也挺让她生气的。 一年到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回娘家来就带那么一点点鸭肉,也不知道有没有半斤。连一点糖一点糕点都没有,谁稀罕呢。 想到别人家的女儿回门,多多少少顾着面子带上大包小包的,也甭管里边是什么东西,反正瞧着就大件,体面。 不过看在那小学教师的女婿份上,陆老太也没说话了,闷闷扒着饭。 陆金凤一直还惦记着苏玉兰那条围巾,心里闷闷的,再加上刚才从村尾回来老陆家的时候,陆金凤路过红砖房还闻到了一阵阵香香的菜味,现在吃着陆二嫂煮的白水猪肉,顿时有点发呕的感觉。 可真难吃。 …… 苏玉兰一家过了一个和和美美的年,趁着过年的期间苏玉兰每晚夜里都监督着陆志尧做试卷做题,这些试卷是苏玉兰之前在县里找赵书记帮忙找的,珍贵得很。 陆志尧没有念书的经验,虽然吸收知识快,但对他这种常年做惯粗活,还有软玉在怀的人来说,夜里苏玉兰在一旁监督,他有时候还会走神,总是忍不住亲亲抱抱自己的媳妇儿。 好几次这男人手脚不正经,苏玉兰便把试卷留下她去陆家宝的房间,跟孩子玩,让他做完试卷,她才回房。 而且分数高,还能有‘奖励’。 陆志尧每每想到做完一张试卷后的奖励,每晚都会加倍认真,苏玉兰改完试卷后,要是有70分就能……做喜欢的事情。 这是陆志尧每晚做题的动力。 不过做了几天下来,除了头两晚没有得到奖励,之后的每晚他都在白天抓紧时间学习,晚上争取拿高分。 苏玉兰在奖励那男人几晚之后顿时觉得自己当初用‘身体’来交换愚蠢极了! 这男人不蠢啊! 学过的东西举一反三,而且陆志尧的数学特别好,基本上自学都没问题。 苏玉兰熬了四晚,好像一条即将缺水的鱼,忍不住了:“这……要提高分数了,70分不行。” 陆志尧喘着气,被子下的手不安分地撩拨着,低笑一声在苏玉兰耳旁说道:“你耍赖?” 几晚的运动下来,苏玉兰觉得这年是白过了,夜里不够睡,白天就补觉,根本就没干过什么活,本来想趁着过年空闲做几件衣服也不行。 苏玉兰:“这不算耍赖,是对你有信心!” 陆志尧也不惧,在女人肩上轻轻咬着:“那先把今天的奖励做完再说。” 来不及拒绝,苏玉兰的话已经淹没在男人炙热的唇瓣中了。 一眨眼便到了初七,年一过,大家的心也收了一点,大家都想着开春耕种的事情,毕竟每日里玩是没有钱和工分的,只有上工才能有钱。 开工之前,大队长突然召集了每户人家派一个人去公社开会。 虽然公社经常会开各种的会,耕种前开,收割时开,上交公粮之后也开,可苏玉兰总觉得这次会是关于分田到户的事情。 虽然时间段还没到那个节点,不过在全国推行之前,很多地方已经秘密试行着。 苏玉兰跟大队长相处过,觉得他是思想前卫的人,说不定这次开会就是为了分田到户。 因为是夜里去开会,陆志尧肯定不会让苏玉兰去的,所以他们家就男人一个人去。 苏玉兰想到了某件事,随后跟准备出门的陆志尧说道:“尧哥儿。” 陆志尧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回头看了眼灯光下的苏玉兰,问:“怎么了?” 苏玉兰上前去为他整理了一下棉袄,随后昂起头对他笑了笑:“如果这次开会,大队长提出了新的举措,你一定要同意。” 闻言,陆志尧有很多的疑惑,不过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只要她说的,陆志尧都会照做。 因为他相信苏玉兰。 她是个有思想又有胆识的新时代女同志。 第70章 第 7第0 章 第70章 苏玉兰在陆志尧出去开会之后便拿出了年前买的几块布料准备做衣裳, 之前去了一趟县城,苏玉兰发现县城的集市有挺多人买成衣的,她现在有了缝纫机, 如果也不好好利用, 真是白费了两百多块钱买的这个机器了。 幸好这年代的衣裳不要求多花俏, 大家多数是喜欢穿衬衣, 苏玉兰只要在衬衣上面加一点花纹装饰, 看上去已经比国营商店的成衣要好看些,肯定也能卖得好一点。 油灯的光线不算光亮,苏玉兰看俩孩子睡着之后便多点了一盏, 不过陆志尧出门前已经给他堆燃了柴火,不仅可以取暖, 还可以让屋子更光亮。 苏玉兰心里想着这次开会的事情,裁衣服也不是那么的专注。 这次秘密试行分田到户估计不会那么的顺利,毕竟这农村里很多都是一大家子一起生活的,像他们老陆家以前那会一样, 都是三四代同堂,一家子十几二十口人, 所以会养出些懒汉, 他们依仗一大家子的工分来吃饭。 他们老陆家的陆二哥陆二嫂以前就是仗着陆志尧和老大家勤奋, 就会经常偷懒。 反正工分一下来,吃食还是有的,肯定不会饿死。 家家户户跟他们老陆家的情况有点儿相似, 总会有些干活不是那么积极勤劳的人。而这些人享受惯了集体劳动带来的便利, 肯定就很难接受这个要依靠自身的‘劳力’来吃饭的举措。 苏玉兰如此想着,心里忧愁极了,就是今晚不能让她去参加开会, 不然还能私底下游说一些思想觉悟比较‘先进’的同志——以后自己耕地,多劳多得。 …… 一直到陆志尧回家来,苏玉兰才堪堪裁了一半的布,听到开门声,苏玉兰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忙,披了一件外套走出了大门。 苏玉兰出来便看到了领头的陆志尧,可他身后还跟着大队长和村长。 陆志尧看着自家婆娘,便说:“大队长和村长说有事跟你商量。” 苏玉兰连忙迎上前去,“大队长、村长请坐。” 大队长跟苏玉兰也算是共事过不少的工作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处理事情不顺的时候,竟然也是想到了她。 大队长干脆也开门见山了,说:“这次召集生产队的人开会,是为了一件事,不过估计新的举措过于冒进,整个生产队就只有陆老三支持我,剩下的一大半说要考虑,一半反对。所以我就过来瞧瞧,听听你们的想法。” 这事儿他想过会不顺利,但没想过这么不顺利。 而且他没想到居然是陆老三支持他,看来分了家后,这两小伙真真改变了不少。 苏玉兰看大队长和村长已经坐下,也跟着坐在了一旁,看着他:“大队长您继续说。” 大队长和村长一人一句把关于分田到户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玉兰心里的堵住了一股气,此时鼓鼓的,既激动又胆战心惊的,果真是关于分田到户的事情! 按照大队长和村长的说法,他们胜利生产队没有像别的生产队有其他农产业支撑村民的温饱。 就像隔壁大队,别人家有果园,还有耕地,隔壁镇的生产队还能耕种些莲藕,养猪场,这些都能保障村民吃饱喝足的产业。而他们生产队这边因为地势的关系,地处平原,地势开阔,山都没一座,只有百来亩的水田,还有流经的一条小河,着实难以发展其他农作业。 为了调动村民的积极性,大队长便开始寻求出路。 事实证明,有些想法是错误的,必须要予以纠正,所以大队长提议分田到户,耕地所得除了上交给国家的部分,剩下的全都是自己的,多劳多得。 苏玉兰不得不佩服大队长的前瞻能力,这个举措无疑是正确的,历史也验证过是可行的。 大队长抖了抖手上的烟杆子,叹息道:“可惜,大伙儿对此并不是那么的支持。哎,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大家集体劳动惯了,以前有风险大家一起背负,如今这一举措一旦落实大伙儿估计以为自己要被集体抛弃了。” 以前大家一起劳动,风雨同路,有什么事背后还有公社撑着。 要是分田到户,意味着要自己负担起这种风险。 苏玉兰点头:“想落实新举措确实会受到不少的阻力,尤其是一些依赖集体劳动带来便利的村民,毕竟不干活就意味着没饭吃。” 村长附和:“没错,很大一部分投反对票的人就是那些懒虫!” 大队长点头:“整个大队,除了你们村长和隔壁二村的村长,就只有陆老三同意咱们这个举措,所以我就过来瞧瞧苏知青你是如何想的。” 不知道为什么,大队长总觉得陆志尧会同意这事,应该是苏玉兰的意见。 尽管,苏玉兰并没有参加这次的会议。 但对她的信任是超过生产队里任何一位同志的,而且苏玉兰也是他见过最见多识广的一个人,不论是天文地理,都能头头是道,所以,他相信她。 苏玉兰听着大队长的话,心里有几分激动,想不到大队长如此信任她,这种念头起来,让她说话更是谨慎,不敢随意评价这事。 苏玉兰睨向大队长,眼神坚定:“大队长,我是绝对支持您的看法。所谓万事开头难,想要一下子征得所有人同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们得先要商量好一些方案和对策,也要先列出咱们生产队如今面对的种种困难,才能更好地应对。” 大队长点头:“这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这样,咱们现在就开始看看生产队有哪方面的困难,苏知青你负责记录下来。” 南方回暖比较快,3月中旬就要开始播种了,然后还得翻地,那有得忙碌了,这个事虽然不能一下子就能解决,但是趁着现在过年期间有点空闲,先找出问题所在才能更好的解决。 几个人埋头商量了好一会,最基本问题就是村民怕脱离了集体,担不起风险。再者他们胜利生产队人口众多,难以管理,容易出纰漏。 再来的问题,就是他们胜利生产队如果一下子要全部人达到分田到户到时候会面临农具紧缺,这都是让农民无法正常耕作的问题。 还有很多‘反对派’的潜在问题,他们可能会闹,会各种找茬。 之所以会存在反对派,就是很多人存在着不想积极劳动,有些是无法参加劳动,这些人反对的声音将会是最大的。 苏玉兰垂眸思考了会,说:“农具问题暂时还是次要的,毕竟现在不可能达到每户都同意分田到户。” 大队长眯着眼睛看向她,眼神疲态尽显,一看就是一连几天没睡好了。 大队长:“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想找到你的,苏知青。”他吸了一口烟,吐息道:“你开办学识班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让不少村民都信服你。我过年这会留意了一下,不少人都过来跟你拜年了,你的威信还是有点说服力的。所以我打算让你们家冲在前面,做一个榜样,当一个示范家庭,证明这个办法是可行的。要征服村民的同意非常难,别说我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队长,就是镇上,县里有指令下来,也不可能人人都会遵守。” 大队长自嘲一笑:“说不让自个儿买卖,还不是有了黑市。”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里都静悄悄的,这个话题几乎算得上是禁忌,尤其大队长还是公社八大员头头的几个人之一。 沉默了一会,陆志尧便说:“所以大队长的意思是得让他们眼红,让他们主动过来闹?” 大队长点头:“嗯,这种事情还是得靠自觉,牛不喝水难不成还强按头吗?得等他们自个儿渴了便自动会低下头去喝了。” 苏玉兰简直想拍手叫好了,只是单单他们一户可能还不够。 她便问:“除了我家,还有谁家同意的?光靠我们一家说服力可能还不够,要是可以的话,起码得有5,6户以上。” 而且,还不能是公社的人,不然,会引起争议。 村长:“这事我……同意,隔壁村的村长也同意。” 除此之外,好像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苏玉兰看着他们面露失望神色,便说:“这事我来想办法。” 有了苏玉兰的这句话,大队长也放心了。 村长便说:“那我暗中观察村里的同志,看谁冒了点儿苗头,我就去鼓动鼓动。” 大队长:“行,那我便负责盯着那些闹腾的人,这事儿不能过于张扬。好了,大家都累了,今晚就先到这,往后有什么问题再一起商讨。” 这会儿几个人都已经有点疲态了,村外头除了风声便没有别的声音了,这事儿也不可能一两天便解决,但是有了这一次的碰头会议,大家明显对此事有了点信心。 大队长本就不是个善言的人,不过这会儿却看着苏玉兰郑重说道:“苏知青,这次要拜托你了。要是失败了,我就认了,我李某私底下也会自掏腰包补偿你们家的损失的。” 春耕比不得夏耕,冒得风险比较大,南方春夏季节雨水多,几场雨水下来说不定就涝水了,所以大队长也十分明白不同意分田到户的同志。 只不过他们生产队穷了这么久,试试也无妨,说不定会有好结果呢。 苏玉兰朝他温婉地笑了笑:“大队长言重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着。” 有了苏玉兰这句话,大队长也就放心了。 送走大队长和村长后,陆志尧和苏玉兰在被窝里也暂时没有睡意。 陆志尧从苏玉兰的背后拥著她,长着粗茧的手掌捏着她纤长的手指,埋首在她柔软的长发中。 外面的风声呼啸,拍打在木窗上发出了一下下啪嗒啪嗒的声音,苏玉兰安静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热烫的体温让她在这个寒冷的春夜有着盈实的温暖,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怀着心事。 陆志尧用下巴摩挲着她的肩颈,低声道:“夜了,先睡。” 苏玉兰还以为他已经睡了,随后便问:“你还没睡啊?还以为你睡着了。” “你没睡。” 闻言,苏玉兰便转过身去,与陆志尧面对面躺着,两人靠得很近,苏玉兰甚至能感觉的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男人那漆黑深邃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藏着无限的柔情。 苏玉兰便说:“我想让大哥大嫂跟咱们一起耕种。” 他们一家人只有陆志尧一个是壮劳动力,两个孩子还小,她也干不了多少活,即便陆志尧再能干,最多也就耕种五、六亩地,到时候的成果也不会怎么显著。 既然陆大哥和陆大嫂都已经分家了,虽然他们一家人现在的处境更适合稳重一些的拿工分,集体分粮食。不过陆大哥陆大嫂也算是勤奋的人,招娣来娣两个虽然算是弱劳动力,实际上却比她还能干,他们一家人要是能承包土地,一定不会吃亏的。 只是,要怎么说服一向性格憨厚的陆老大呢? 毕竟,现在这个举措,对他们来说确实太过冒进,甚至是倾。左。 陆志尧看着她,只是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大哥那边我去解决,你去做做大嫂的思想工作。” 苏玉兰为陆志尧无论任何时候都无条件支持她而感到心房暖暖的,伸出了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抬起下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嗯。” …… 苏玉兰是过了两天后才去找陆大嫂的。 她在跟大队长开完会的第二天便跟陆志尧去了县城看稻谷种,如果要想好收成,优良的稻谷种是必不可少的。 想不到找了一天,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稻谷品种,虽然比公社购买的谷种要贵一点,但是为了收成好,他们也是咬牙买了。 买了谷种后,苏玉兰才来找陆大嫂商量耕种的事。 陆大嫂才刚吃了早饭不久,苏玉兰便来了,看到来人,陆大嫂连忙招呼道:“三婶儿快进快进,外边冷着呢。” 苏玉兰把卤好的鸭脖鸭脚放到了桌子,说:“卤了点鸭脖,给你们尝尝。” 陆大嫂一看,忙道:“哎哟,你们留着自己吃便好了,还拿过来干啥呢?” 苏玉兰:“招娣来娣喜欢吃,拿着。” 陆大嫂也只好收下了,自从分家之后苏玉兰偶尔会过来跟她唠嗑,有时候也会拿点小吃过来。 陆大嫂招呼人坐下,刚给苏玉兰倒了一碗茶,便听到她说:“大嫂,不如帮你跟我们一起耕种。我跟老三已经看好了谷种,要是你们愿意,春耕这一趟,咱们就一起耕种。” 陆大嫂哪里想到苏玉兰开口就是说这个事。 其实开完会那晚陆志军回来跟她提了下这事,不过两人的也意见都比较统一,就是他们刚刚分了家,家什儿没有,钱没有,依仗着公社还能吃上几顿饭,要是自己耕种,买得起谷种也买不起肥料,那怎么行? 苏玉兰看出陆大嫂的迟疑,又说:“这事儿听起来确实有点冒进,不过啊你想想以后这田分到手里就是自己的,那田地不耕种稻谷的时候你还能自个儿当菜地使,种种菜,种种番薯马铃薯,总比现在的好,你流的汗干的活都是有盼头的。” 陆大嫂听着苏玉兰这些话,说实话,哪里不心动呢,过日子就是奔着盼头去的,尤其是他们现在,你说过得好一点也不,你说过不去,那倒也没有。 可是听着苏玉兰说的,土地分到了手里,就是自己的,以后自己勤劳点,说不定还会多劳多得,日子慢慢好起来。 陆大嫂皱着眉头:“三婶儿,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刚分家,哪里承担得起这样的风险呢?你说……” 看得出来陆大嫂已经有点动容了,苏玉兰便说:“大嫂,我就是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跟老三商量好了,谷种和肥料由我们出,你跟大哥就跟着我们一起耕种,收成的粮食上交之后剩下的部分我们就按人头分配,绝不会让你们白白付出劳动的。”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陆大嫂已经心动了,便说:“三婶儿,你对咱们真的太好了,我听着也觉得那样的日子才有盼头。只不过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还得等你大哥做主。” 苏玉兰笑说:“当然,这事儿等让你们夫妇都点头才能成,我也是跟你兜个底。” 陆大嫂点点头:“我知道你是知道咱们家刚刚分家,日子困难,所以才想拉我们一把的,三婶儿,你一向目光远大,我相信你的。”说着说着,陆大嫂竟红了眼眶:“三婶儿,我知晓的。你对我们的好,我都记在心中的。” 苏玉兰把头覆在她的手背上,笑道:“大嫂你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不必客气。” 陆大嫂醇厚友善,以前对她也挺好的,盖房子那时候帮了他们这么多,半句话都没吭,甚至在入伙那会儿还把一半的人工退了回来,心底是好的。 苏玉兰现在自己的生活好了起来,不过陆大嫂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如果有了一个好的开头,说不定对未来会更有信心。 * 既然陆大嫂这边说服好了,剩下就是陆志军那边了。 苏玉兰也等了有两天,才等到了陆志军同意分田到户的消息,还是陆大嫂过来告知她的。 村长刚刚跟她说了村里已经有另一户人同意当示范家庭,说是最早盖红砖房的陆建军家。 苏玉兰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挺高兴的,幸好不是只有她一家奋斗在前线。 不过大队长还说了不少‘反对派’对分田到户的嫌弃,说什么:一场雨下来颗粒无收谁来负责啊?一个人就那么几亩地要是产量连上交给国家的都不够谁来养俺之类的话。 苏玉兰听过了也没说话,只是跟村长商量先不管这茬人,还是暗地里观察有点动心的人,最好一条村子能有个几户人家,到时候春耕这趟收成的成果出来了,夏耕他们就求着要分田了。 村长前脚一走,陆大嫂后脚便来了。 陆大嫂进门来便直接开门见山,笑了笑:“咱老林刚刚说了,说愿意跟着三婶儿你们耕种。” 苏玉兰听到这个消息,心头大石放了下来:“大嫂,那敢情好的,你跟大哥对耕田更有经验,有了你们的帮忙,我们更是如虎添翼了。” 陆大嫂腼腆地笑了笑:“三婶儿这话说的,我就空有一身的蛮力,除了耕地啥都不懂了。比不得你,会写字写文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 “在这土地面前,我就空有那么点知识了,怎么跟你们比。” 陆大嫂拉着她的手,笑说:“三婶儿,你就好比那军师,这耕田也是需要知识的,总之你什么都好。你一个城里知识分子,还是夜校老师,要是耕不了地,那就由我们来出力。我能吃苦,一个人耕五六亩地也熬得住。你大哥身子骨虽然不是那么好,不过耕种几亩地也还是能行的。” 苏玉兰诧异地看着陆大嫂:“大哥身子骨不好?他怎么了?” 苏玉兰不知道陆志军什么时候落下了病根,以前怎么好像也没见过他生过病,难不成过年那会病了? 陆大嫂闻言,当即面露难言之色,苏玉兰一看,便问:“是不是大哥病了?你们是不是没钱就一直没去医院看?” 陆大嫂一听,当即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那回事,哎,这事儿……”陆大嫂说了一半,突然觉得难以启齿,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苏玉兰看她这个样子,几乎确定了陆大哥是生病了,但是因为没钱所以没去医院看,熬坏了身体。 难怪这几天都没瞧见他,是卧病在床了? 苏玉兰便说:“要是生病了不能拖着,我去给你们拿钱,必须得上医院去。”说完便准备朝房间走去。 不过却被陆大嫂拉住了,她看苏玉兰这架势,是真的要拿钱出来给陆志军‘看病’了。 她拉着苏玉兰:“三婶儿,误会了误会了,不是生病。” 苏玉兰皱眉,回头看她:“那是怎么了?” 陆大嫂左右看了看,随后把苏玉兰拉进了一个放杂物的房间里,支吾了好一番才说:“你……你大哥他、他阉、阉了。” “这事儿,我一直没跟其他人说,太丢人了,你大哥也、也觉得自己……哎,总之,这事儿,你不要跟旁人说……” 苏玉兰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大嫂:“这……这什么时候的事?” 要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人知道? 陆大嫂敛了敛眉,叹息道:“就在老三去和田水库那段时间,说起这事,我知道你一直认为咱老大那会儿装病,推了老三出来去帮工。不过这事儿既然也告诉你了,也不怕说起了,那会儿咱老大是真不舒服,不是装病的。三婶儿,希望你能理解咱们。” 如是说,苏玉兰倒是想起了陆志尧前年被派遣去和田水库帮工,那会儿陆大哥说是身体不适,原身一直以为他是装病的,毕竟一直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病了,也没见他去医院,就整日里在房间待着。 原、原来…… 不过,苏玉兰也觉得不对,要真是那样,陆志军是怎么活命的? 也没见他去过医院啊! 苏玉兰几番逼问,陆大嫂便不好意思地说起了‘那事’:“三婶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夭折过一个女儿,一生下来就没了。那会儿我刚生产完,又听到了孩子夭折的消息,情绪太过激动,大出血了。后来娘让我再要个儿子,不过却一直没怀上,我跟老林两人就偷偷去了县里的医院,检查过后医生说是那会儿大出血过后没养好身体,再也不能怀了……”说到这里,陆大嫂哽咽了一下。 陆大嫂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你大哥为了不让我在咱娘面前受委屈,就自己就跑去卫生所……”接下来的话,陆大嫂便没再说了。 苏玉兰还不知道陆大嫂夫妻之间经历过这么多。 陆志军肯定知道,如果让陆老太知道陆大嫂不能再怀的消息,肯定会让他跟陆大嫂离婚的,可是陆志军却义无反顾选择站在妻子那边,也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 不过听陆大嫂这么说,陆志军倒不像是…… 而是,结扎了而已。 不过在这个年代,男人去结扎要是让人知道,还真的会像陆大嫂说的那样。 苏玉兰便尴尬地道:“大嫂,大哥这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大嫂懵懵懂懂,问:“那是怎么样?” 苏玉兰轻咳了一声,问:“你、你们还有……那个事吗?” 两人都是婆娘了,陆大嫂顿时意会过来,摇了摇头:“自那之后,便没了。本来孩子也多,来娣招娣她们这么大了……” 以前他们一家人在老陆家也是住一个房的,孩子在床上睡,陆志军打地铺,那事没了便没了。 而且,那玩意不是都不能用了吗? 还怎么有? 苏玉兰敛了敛眉:“这样,我跟老三明天也打算去县城买稻谷种,你跟大哥没事儿的话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顺便带这两人去县城的妇联详细了解下关于‘结扎’的事情。 陆大嫂只是点了点头:“明天没啥事,那我跟老林说一下,让他明儿个早点起来。” …… 翌日,从县城回来之后,陆大嫂红着脸跟苏玉兰道了谢,然后回去了茅草房。 陆志尧看着陆大嫂红得异常的脸,便搂过身旁的女人,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问:“大嫂那是怎么了?怎么脸红成那样?” 从县城坐车回来那时候便红了,难不成生病了? 苏玉兰为了不让陆志军和陆大嫂尴尬,便让他们自己去的妇联,想必两人都了解清楚情况。 苏玉兰准备做饭,这会儿正准备洗洗买回来的鸭肉,男人的气息喷洒过来,当即让她缩了缩,便说:“我怎么知道。” 不过苏玉兰想起陆志军为了妻子,居然跑去结扎,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好男人代表了。 今天就应该带这男人去见识见识一下的,顺便探探他的态度。 毕竟,苏玉兰也怕有一天中招,她是觉得有大宝小宝两个娃就够了。 就是不知道陆志尧会不会还想多要个一两个孩子。 陆志尧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想什么呢?” 苏玉兰没好气,踩了一下他的鞋子,“想你干嘛不帮忙做点家务。” 鞋子是年前那会苏玉兰给他新做的,陆志尧心疼地放开了她,然后蹲下身拿手擦擦擦,擦完便拿过一旁的青菜摘了,随后又洗了。洗完菜又去了舀米煮饭,架好了柴木之后,陆志尧便说:“媳妇儿,菜洗了,饭煮着,还有什么要做的?” 苏玉兰看了看邀功似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嗯,没什么事了,你去叫孩子回来。” 苏玉兰这会儿等着饭好了便煮菜,不过男人看她洗干净了手,随后一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客厅走去。苏玉兰锤他的肩膀:“怎么回事呢你!吓我一跳。” 陆志尧抱着她,随后走到了房间,把她放到了床上,俯身而上:“一天没亲你了……”说完,便往那想了一整天的粉唇吻去。 苏玉兰手臂扬了扬,随后无力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等到肩膀上感到了空气的凉意,苏玉兰才清醒过来,推了推还处在情。欲中的男人:“我还要做菜呢……” 陆志尧垂眸晲着衣衫大开的苏玉兰,察觉她有点颤抖,连忙把棉袄拉好,随后黯哑着声音道:“前晚,昨晚你都不理我,今晚我们早点回房?” 苏玉兰:“……”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志军的事情影响了她,苏玉兰突然看着陆志尧问道:“尧哥儿,你会不会还想要孩子?” 陆志尧不知道苏玉兰为什么会这么说,反问道:“那你呢?” 苏玉兰摇头:“有大宝小宝就够了。” 陆志尧垂眸晲着她,眼神中的深情可见:“那你不想,便不要。” “那我们要做措施了……”苏玉兰喃道。 “嗯,听你的。” 陆志尧并不知道,这给以后的自己挖了多大的坑。 …… 转眼便到了春耕时节,经过一个多月的劝说,他们整个胜利生产队居然拉拢了有十数户人做示范家庭。 即便他们的都是平原水田,但是土地也有几个等分的地质,有些耕地难种些,人人嫌弃,有些靠近灌溉水道的就多人盼着。为了公平,每个等分的土地大家都要分一点,确保每户人都有好田来耕种。 分地按照人口来分,壮劳力每人三亩,弱劳力每人两亩,小孩子老人家干不了活那些就一亩地。陆志尧和陆志军两户人加起来统共分得了十七亩地。除了两个男人,加上陆大嫂,还有来娣招娣苏玉兰,十七亩地也不算多,加上优良的稻谷种,估计也会有好的收成。 苏玉兰特意查了资料,那稻谷种是当前产量较高的其中一种之一,买回来之后苏玉兰也介绍了其他分田的同志,苏玉兰现在建立的威信还是让人信服的,不少人都跑去县城买了稻谷种。 分好田后,包括陆志尧苏玉兰在内的十几户家庭在春耕之前便签下了‘生死状’,收成是好是坏,全由自己承担。 ‘生死战’一签,不少人抱着看戏的态度,无论在哪个年代,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多着呢,不少人就等着他们这十来户人颗粒无收,最后痛苦流泪,回归集体。 “我瞧啊,他们肯定得后悔死了,我就不干这蠢事了,明显啥好处都捞不着的。” “俺瞧啊,别说好处了,到时候饿死也说不定哟。” “那也不关咱的事了,毕竟人家文书都签了,是死是活自个儿承担,咱们就等着看看他们是怎么收场的!” 虽然有人怀着恶毒的心态,但其实更多的人私底下还是蠢蠢欲动的,就等着收成季节的到来了。 有人便说:“那到时候人家收成好了,你们也别眼红了。” “切,我还能眼红他们?我他娘就算是饿死也不馋他们一粒粮!” …… 说闲话的基本上还在集体劳动的村民,反倒分了田的十来户人却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扛着锄头去田里埋头苦干,虽然辛苦,但是他们那一刻深深感觉到落在泥土里的每一滴汗水好像都值得了,这种真正为自己而努力着的感觉让人心潮澎湃,干活都倍儿有力。 那种期盼着收成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比拟。 陆志尧和陆志军两家人倒没有像参加集体劳动那会儿起早贪黑,而是该休息休息,该干活干活,因为他们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这么重要的关头不能病,尤其是春夏季节,即便只是一场小感冒,也让人难受好几天,大大降低劳动积极性。 反正活儿都是自己的,只要按部就班做好了该做的功夫,庄稼依然会茁壮成长的。 …… 很快便结束了下秧农忙时节,一切就等收成了。 苏玉兰终于可以捡起做衣服的工作,现在耕种是自己的活儿了,所以苏玉兰也参与到劳动当中,虽然,很多时候陆大嫂不让她下田里干活,不过苏玉兰还是每天都会去,做得了多少就做多少。 这段时间苏玉兰偶尔都会教来娣招娣她们缝衣服,对比起陆大嫂只会干粗活的手,来娣和招娣的手倒是巧一点,尤其是招娣,还挺有‘画衣服’的天分,苏玉兰年前那会让陆志尧跟宋元博说了,让他从白城带几本‘时尚杂志’回来,招娣便跟着上面的衣服画,居然也有几分的似。 后来慢慢画着画着,居然已经自己会创作新样式的衣服了。 这些衣服苏玉兰销了一些去县城,有了开头,便识得了一个成衣小作坊的老板,苏玉兰便把那衣裳全销给了那个作坊老板。 春耕这段时间苏玉兰没那么多精力缝制衣服便把缝纫机借给了招娣,想不到这孩子每天去田里干活,还每天便缝制完一件衣裳。 后来几乎每天可以有两件,有了招娣做衣裳的这个意外收入,陆大嫂家似乎也慢慢存起了一点小钱。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过了春耕时节,苏玉兰又开始夜校的教书工作了,这天下课回到家后,苏玉兰冲过澡出来先是看孩子睡了没。 这段时间两个孩子都很乖,知道他们耕种辛苦,从不会闹的,陆家宝甚至还学会了下米煮饭,每天回家来,都洗好了菜,就等她回家来炒个菜便能吃饭了。 苏玉兰亲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替他们掖好了被子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看陆志尧有没有好好做题。 想不到才刚走到门口,便看到男人累得趴上了桌子上睡着了,手臂下还枕着一本英语书。 陆志尧也是今年才开始接触英语,这会儿才刚学会了26个字母,虽然头脑机灵,但熬不过每天勤劳耕作,夜里总是没多少精力读书了。 苏玉兰走到他身旁,推了推他:“尧哥儿,困了便回床上睡。” 这会儿正是倒春寒,夜里凉,一不小心就容易感冒了。 苏玉兰还想推他,触不及防间被男人一拉直接跌坐在他的双腿上。 只见他眼神微懵,带着点疲态的小可爱,深深在苏玉兰身上吸了一口气,道:“真香。” 苏玉兰拍他:“装睡?” “没有,真的累,而且这英文……” 男人学什么都一点就通,不过这英文,对于零基础的他来说好像有点儿难。 苏玉兰把书合起来,“慢慢来,不着急。” 因为这英文,苏玉兰已经有了几天的安稳觉,因为陆志尧基本上都考不及格,没有奖励! 陆志尧翻开了苏玉兰合上的书,随后便说:“急,我今晚必须要考一个及格。”说完,还挺了挺腰。 苏玉兰感受到不同与她的柔软,顿时红了脸,“那……那你放开我,先做题。” 陆志尧感觉到苏玉兰的动来动去,当即钳制住她的腰肢,黯哑着声线道:“别动,你看着我写。” 苏玉兰想动都动不了了,只得看着他做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玉兰微微打了个哈欠。 陆志尧突然道:“做完了。” 苏玉兰被他一说,顿时醒了两分,随后大致扫了下陆志尧手下的那张她自己给他出的‘试卷’。 刚刚才看完,便听到了耳边一道低哑的声音说道:“这次一定及格,可以给我奖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