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乔》 第1章 城破 “咻,咻……” 薛月随意的拿起箭筒里的箭,搭弓拉弦,动作一气呵成,一箭接一箭的飞射出去,却没一箭射中靶心,但又有序的排列着。 每个动作都精准的可怕,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只知道重复着上一个动作。 13岁还带着未褪的稚气,被康平城风沙磨砺的粗糙的皮肤,平凡到丢到人群中都不觉显眼。 只一双眸子晶亮似碎满了星辰,满是严肃认真,灰步衣裳穿在她瘦弱的身上有些肥大,又气势凛然。 屋里传来母亲训斥弟弟的声音。 “你都十岁了,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武不好好练,书不好好读,你姐姐在你这么大,都能独自驾马十里,取北蒙将士首级了。” 接着,是薛小弟那不满愤愤的声音。 “她就是个怪物,我才不跟她比……” “啪”竹板抽在后背的声音,紧接着,是薛小弟嗷嗷的求饶声。 “娘,我错了,别打,别打了,疼……” “再敢浑说,我抽死你……” 外头的薛月对里面的闹腾,不甚关心,她只关心竹筒里的箭快没了,表示今日的时间到了。 这是薛父给规定的时间,因为薛月从小跟别人不一样,同僚家的孩子因为学武吃苦,哪个没有哭闹过? 只有薛月,才五岁,豆丁大的一个孩子,还没有弓高,因为练习射箭,手上的皮肉都磨烂了,她却跟不知道似的,并非因为能吃苦,而是因为不知道疼,也因此,别人都叫她小怪物。 从那以后,薛父给她规定了时间,每天只能练习两个时辰…… 当射出最后一支箭,薛月收弓,远处一排的箭靶上,俨然一个个“人”字。 薛月过去,把木靶上的弓一支支拔下来,装回竹筒里,看着破烂的木靶,薛月想着,等父亲回来,又要做新的了。 突然,高大的院门,猛的被人撞开。 浑身是血的孙良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他一手捂着肩,另一只手不自然的垂着,一眼就看到院里的薛月。 神色扭曲的吼道:“小姐,快走。” 走字吼出,嗓音嘶哑。 孙良是薛劲身边的副官,最得薛劲信任。 薛月顾不得拔箭,快步走到孙良面前。 “怎么回事?” 即便遇到这样的事,薛月的声音里也听不出太大起伏。 屋里薛母薛小弟听到声音,慌张出来。 薛母手里还拿着教训薛小弟的竹板。 看到浑身是血的孙良,薛母脸色大变,竹板哐啷掉在地上。 “孙副将,到底怎么回事?老薛呢?” 孙良咬牙艰难道:“夫人,将军被人暗算,身受重伤,城破了,将军让我来通知夫人,带小姐公子快走。” 孙良激动的肩膀上的血汩汩的往外冒,整个手都被血洗了,心里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他说不出口的是,薛劲已经牺牲了,且是被人从背后一箭穿心,前后护心镜都没能挡住那一箭。 混乱中谁也不知道那一箭是谁射的,可只有逃兵才会背后中箭,且战场上不知是谁带了头,都在说将军已经投靠敌军。 薛母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道:“不是说只是普通的叩边吗?怎么会?” 北蒙叩边,三不五时的就会来一趟,多的几千人,少的才几十人,城里为数不多的百姓都习以为常了,反正他们从没有真的攻进来过。 这时,耳边隐约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带着血腥之气,似要冲破云霄。 孙良急道:“夫人,没时间耽搁了。” 薛母这才回神,强打精神吩咐薛月:“月儿,你快去收拾东西。” 薛月转身就进屋去了,薛母又吩咐巴着她不放的薛明。 “明儿,你去帮姐姐。” 薛明人还小,没经历过这些,每天最烦的是母亲让他读书,父亲让他习武。 一时六神无主的愣住了,薛母一声历吼,“快去。” 薛明哆嗦一下,快步跑进了屋。 两个孩子都不在了,薛母才看着孙良,深吸口气道:“孙副将,你跟我说实话,老薛他,是不是……” 下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只见孙良沉重的点了下头,满是血水的脸上一片悲痛和愧疚。 薛母只觉得眼前一黑,口中似有腥甜,所剩的力气几乎支撑不住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尽管早就知道,刀口嗜血总会有那么一天,可真到了这天,她还是接受不了。 一句话的功夫,薛月已经拿了东西出来,她给薛小弟手里塞了把匕首,自己拿了把短刀,背上背着箭筒和弓,其他的什么都没拿,也来不及拿。 不用孙良再催促,薛母死死的压制着悲痛,一手牵着一个,看着孙良道:“孙副将,你跟我们一起走!” 孙良凄惨的摇了下头,“夫人保重。” 走就是逃兵,会祸极家人。 孙良头也不回的往西城门而去,那里是薛劲负责守着的。 薛明紧张的死死抓着薛母的手,从孙良来到现在,已经被吓傻了。 在康平城平安生活了十年,虽说条件差了点,可他从没想过,会有城破的一天。 不给三人多伤心的时间,薛夫人拽着两孩子就要走。 门外,都是慌张逃命的百姓,也有年纪大的,知道逃不掉,直接把自家门户紧闭,不知是等死,还是以为侥幸能逃过一命。 薛月挣回了手,“娘,你带弟弟走。” 不用问,薛母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薛劲的死,让她失去了理智,可还要拼死压制着,因为她还有两个孩子。 于是控制不住的大吼道:“你去能做什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即便你再有能耐,都不够北蒙兵一刀切的。” “爹还在那。” 薛母一下怔住了,都说薛月冷血无情,是怪物,可薛母知道,她只是跟别人有点不同,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 薛母面上满是悲痛,哑声道:“月儿,你爹他……已经……死了……” 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薛母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她用力抹了把眼。 薛明却蹦跳着道:“不可能,爹怎么会死,他那么厉害……” “啪”薛母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你给我老实点,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薛明似被扇懵了,又或许是被薛劲的死镇住了,稚嫩的脸上满是呆愣。 薛母忍着悲痛拽着两人就走,薛月这次不再抗拒。 眼前尽是薛劲的点点滴滴,那样高大伟岸,爽快豁达的爹,死了…… 九月的天,艳阳高照,薛月却觉得浑身冰冷。 薛明浑浑噩噩的被硬拽着跑,一个不留神,脚下踩到了石子,直接绊趴在地上。 手里的匕首飞了出去,滚了好几圈,土灰路上不知哪来的碎瓦片,薛明的手磕在上面,划出道狰狞的口子。 薛母松开薛月的手,扶起越明。 若是以往,薛明早就哭喊着疼了,这会儿,却不声不响爬起来,刚想去捡掉落的匕首,匕首却被逃慌乱逃跑的人踢了一脚,滚的更远了,薛月快步过去,再被另一人踢到之前捡了起来。 把匕首交给薛明,薛明拿着它,呆呆的看了姐姐一眼,然后被薛母拽着跑。 一路上都是如丧考妣惊恐逃难的百姓,越靠近东城门人越多。 后面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 第2章 派兵 就在这时,从东城门方向,跑来一群人。 这些人凄厉的大喊着,“东城门破了,快跑……” “北蒙兵冲进来了……” “完了,我们都完了……” 有人控制不住的就哭嚎起来,为自己即将来临的命运。 一时,往东城门跑的百姓,瞬间变成了无头苍蝇般乱窜。 怎么都是死路一条,被逼急的汉子猛扔了手里的包袱,嘶吼一声。 “老子不跑了,跟北蒙兵拼了。” 一人带头,然后是此起彼伏的附和。 “老子也不跑了,杀他个狗日的北蒙人,拼了……” “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老子就赚了……” 还有把子力气的汉子,顺手在路边捡了根棍子,也有人冲进路边早就空了的院里,找到把柴刀。 而妇人和老人,依旧在想着怎么逃命。 薛月意动,只是看着她娘紧攥的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薛母慌张的拽着两孩子换个方向跑。 北蒙兵东西夹击,已经不给他们太多的逃命时间。 只听四面八方的马蹄声,伴随百姓呼救声的,是北蒙兵兴奋肆意的大笑。 声音越来越近,近到能看到高马上的北蒙兵,挥舞着长刀,手起刀落,刚刚还说跟他们拼了的百姓连棍带人,甚至都不够一刀的。 兵荒马乱,血肉横飞。 薛月能感觉到母亲的手心都是汗。 百姓被北蒙兵像猪羊般赶杀着,没有一丝反抗之力,昨日还井然有序的康平城,今日就变的凌乱,满目疮痍。 看着那马上得意大笑的,仿佛铁塔般北蒙兵,薛月脑中浮现的是薛劲说的话。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如今,父亲已经去了…… 想到这,薛月猛的挣开薛母的手。 在这慌乱的时候,稍一松手,就被人群冲散的不知到哪去了。 薛母目眦欲裂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薛月。 只见她停驻在奔跑的人群中,利索的拿下背在身上的弓,抬手向背后一把抓出三支箭。 搭弓射箭,不过在一瞬间。 刚刚还得意大笑的北蒙兵,正举刀欲落,突然觉得眉心一痛,然后栽下马去。 本以为死定了的男子,吓的闭上了眼,绷紧了身子,却听嘭的一声,他猛睁开眼,却见刚刚还神气的北蒙兵,虎目圆睁,眉心插着支箭。 汉子顺着箭尾不可置信的看去,一个瘦小的孩子,就如天神般,站在奔跑慌乱的人群里,一箭箭的射杀着凶残的北蒙兵。 明明那么矮小,却又那么高大。 薛月这边,一支支利箭不断飞射出去,箭无虚发,可即便她再厉害,一筒箭也很快让她射光了。 她正欲拔出短刀,胳膊让人从后面抓住了。 是薛母,此刻薛母赤红着双目,恨不得直接打晕了她拖着走。 “走。” …… 京都皇宫金銮殿。 满朝的文武大臣拧眉看着下跪之人。 “嘭”昭惠帝猛的摔碎茶盏。 “你说康平城破了?” 半白的胡子抖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威严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紧接着震怒道:“薛劲,曹镇呢,他们都干什么吃的,连个城都守不住。” 下跪之人满脸菜色,头发凌乱,衣摆处撕缺了一块,浑身狼狈。 只是这时谁都顾不得追究他的大不敬,这人能在两月内从康平城跑到京都,定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如今能有口气说话已经不错了。 他干哑着嗓音道:“两月前,北蒙大将库拓,率领一万精兵突袭康平,薛将军叛逃被杀,曹将军重伤昏迷,康平城三万将士被屠杀至一万,退兵三十里,城内八百百姓被抓,养在城内,以留过冬。” 昭惠帝眼神锐利,“叛逃?过冬?” “是,北蒙兵临城下,薛将军大开西城门,眼见不敌,便弃守城门,北蒙军一路无阻的杀进城,致使曹将军腹背受敌身受重伤,不得不撤退。” “北蒙兵将我们厉国百姓称做两脚羊,冬日抢夺不到粮食,便抓人屠宰,烹食……” “求陛下,下旨派兵救康平无辜百姓。” 说到最后,下跪士兵语声哽咽,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全身发颤,面前的汉白玉地面,已经濡湿一片。 满朝哗然,众人义愤填膺,全是对北蒙的憎恶。 昭惠帝勃然大怒,“北蒙,该杀,薛劲,该杀。” 说完,年迈的昭惠帝捂嘴咳嗽起来,显然气狠了。 康平城的失守,都没有薛劲的叛逃来的让他镇怒,若不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昭惠帝定要将他抓来,凌迟处死。 一边的大太监忙给他顺背,递水。 大殿里一片死寂。 最前面的三皇子英俊冷厉,满面铿锵,“父皇,儿臣请求领兵,攻打北蒙,解救厉国百姓。” 二皇子也附和道:“儿臣也请求领兵……” “还有儿臣……” “儿臣……” 昭惠帝的四个儿子,不管出于什么心思,都站了出来。 一文臣站出来,郑重道:“陛下,北蒙如此残暴,臣请求陛下派兵,驱逐北蒙,解救我厉国百姓。” 一武将随之站出来:“陛下,臣请求带兵攻打北蒙。” “臣也请求攻打北蒙。” 昭惠帝止住咳嗽,浑浊的眼中,现出丝凌厉。 收复康平迫在眉睫。 看着下面肃穆的大臣,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请战的一人。 “陈易信,朕命你为镇军大将军,领兵三万,攻打北蒙,即日出发。” 陈易信是个四十多岁虎背熊腰的大汉,也是那头一个站出来的武将,闻言抱拳掷地有声道:“定不负陛下所托。” 昭惠帝任命了陈易信,却有人皱眉,只因陈易信,勇猛有之,智计不足。 不过,对付凶残的北蒙,需要的就是这份不畏生死的勇猛。 昭惠帝又在几个皇子间巡视一遍,最后目光定在三皇子那张冷厉的脸上。 “三皇子赵延迅为副将,随军出发。” 赵延迅恭敬行礼,“是,儿臣遵旨。” 其他三位皇子看向赵延迅的眼神,有羡慕,有嫉妒。 第3章 绝望 这时,殿下站出来个四十来岁身着紫色蟒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盘儒雅风度翩翩,尽管年纪大了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 “陛下,臣有话要说。” “永济侯要说什么?” “陛下,忠武将军薛劲,镇守康平十多年,尽忠职守,铮铮铁骨,臣认为,他不是会叛逃之人。” “臣附议,八年前,若不是薛将军一夫当关,死守康平,恐怕康平早就失陷,更不会有这八年的太平。” 一言官眯了眯眼站出来道:“浦侯爷,安大人,此言差矣,人是会变的,八年前薛将军忠心,不代表八年后这份忠心还在。” 安大人怒道:“你个老匹夫,只会磨嘴皮子,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心里藏奸……” 眼看着两位大臣就要吵起来了,昭惠帝猛的把茶杯摔下龙案。 两位大人总算是住声了,惊惧的跪伏在地。 昭惠帝敛去最初的愤怒,也想到了这里必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可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军心。 遂沉声道:“薛劲叛逃,薛府众人打入大牢,听候发落,曹镇赤胆忠心,封镇国将军,赏……” 永济侯还要再说,昭惠帝一个眼神让他住了口。 今日的大朝会,直到午时方散,永济侯浦扬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有他跟老皇帝,甚至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陛下。” 昭惠帝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件事要交给你做。” 浦扬抬首,只见昭惠帝浑浊的眼中,此时一片凛然。 康平城内。 一间空阔灰暗的屋内,寒风凛冽的从破旧的门板吹进来,屋里二十多人有老有少,衣衫褴褛,似感觉不到这样的冷。 或抱膝或斜靠在墙上,他们脸上都是对生活的绝望灰败,浑身被死寂包裹着。 两脚羊,被北蒙人当牲畜般圈养着,被吃,就是他们即将到来的下场。 屋外每天都能听到被杀之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求饶。 北蒙人似是以此为乐,故意想看他们怎样的绝望奔溃,又对生抱有一丝希望,不得不丢弃尊严,如丧家犬似的向他们跪地求饶。 如此煎熬着,还不如在北蒙攻进城时,奋力一搏,痛快的去时死来的舒服。 城里八百多百姓,被关在城里各处,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 运气好,是因为屠刀还没竖到他们面前,运气不好是因为还要无休止的煎熬。 有的时候,这种煎熬比直接给他们一刀还要难受。 自四个多月前康平城破,康平城上空的血腥气,就没散去过,鼻翼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刚开始这些人还会痛骂北蒙人,又或是求他们放了自己,可现在只剩下麻木。 薛月平静的坐在墙脚,眼神淡淡的看着自己粗糙的手背上,那里是刚长出的鲜嫩疤痕。 这是薛小弟咬的,城破之日,薛母护着将他们藏匿在一口水井中,却叫一个北蒙兵发现了,母亲便夺了她的短刀冲向了北蒙兵。 薛母只是个普通妇人,哪里是强壮的北蒙兵对手。 听着母亲的惨叫,薛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想要爬出井,可井壁湿滑,又怎是他这短手短脚,半吊子功夫能爬上来的。 于是她怒骂薛月,说她是没有人性的怪物,大骂着让她去救母亲。 可母亲临走,交待她一定要保护好薛明,她要听母亲的话。 薛明见她不为所动,狠狠的在她手背咬了一口,那一口下了死劲,差点把她的肉咬下来。 可他忘了,薛月不知道疼。 最后,薛明要挟,若她不去救母亲,那他就一头栽进水里,淹死自己。 最后薛月只能爬出井去救母亲,等她找到的时候,母亲身上是纵横交错的刀伤,血肉模糊。 杀了那两点北蒙兵,薛月找了个地窖,把母亲的尸体藏了起来,回头再去找薛明,薛明却失去踪迹。 …… “哐当”一声,破门被踹开,门外的风,夹杂着雪呼呼的吹进来。 “小羊们,吃食了。” 一个北蒙汉子,面上带着残暴嗜血的戏谑,看着这一群待宰的羔羊。 顺手扔进十几个黑硬的能砸死人,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窝头。 见无人动弹,北蒙汉子哼笑一声用力关上门。 等人走了,许久屋里才有人动起来去捡那窝头,有一个动就有第二个动。 众人眼神空洞,麻木的嚼食着,明知道死了就不用受这样的罪,可又有那么点不甘心。 天色渐暗,外面只有风的呜呜声,和门板的吱呀声,薛月悄悄的站起身,她人本就瘦小,顺着破旧的门板缝就挤了出来。 屋里有人看见,只是没有一丝反应,低头又闭上了眼。 薛月如鬼魅般穿梭在康平城的破屋之间。 一间一间的找着,也许是知道这些两脚羊不敢跑,北蒙兵连个看守的都没有,只有偶尔的巡逻队经过,也是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薛月娇小的身形,往暗处一藏就躲过去了。 听到旁边屋里有成片的呼吸声,薛月纵身上了屋顶。 拔开屋顶的瓦片,下面挤了一屋的康平城百姓,就如她刚刚呆的那屋一般,衣衫褴褛,心如死灰,即便是这寒冷的冬季,也比不上心里的冷。 没有孩子,但有个面熟的,离她家不远的张爷爷,每次看到她都笑成朵老菊花。 最爱说的话便是,“虎父无犬女啊!” 如今,张爷爷脸上没有了笑意,有的只是对活着的绝望。 薛月正欲往下个屋找,听到有说话声传来,她忙趴伏好身子,收敛呼吸。 是两个北蒙兵。 “冻死了,他们在屋里享受,却把这巡逻的苦差交给我们。” “唉,谁叫我们只是个小兵!” “那些个两脚羊个个都吓破了胆,难不成还敢跑不成,对了,两脚羊里,还有女人吗?” “早就没了。” “那长的好点的男人也成。” “要是有,老子还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也是,虽然没好的了,可他们的肉还真是不错,这些,尽够我们过冬的了。” “反正也没人知道,你说我们偷偷弄个出去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 两人相视而笑,一拍即合,嘻嘻哈哈着道:“对,凭什么就该他们享受乐呵,攻城老子也是出了力气的。” 第4章 合作 两人靠近木门,路过薛月所趴的屋旁。 薛月攥紧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的落在两人身后,一刀抹了一人的脖子。 另一人惊恐的看过来,不等他做出反应,薛月回手扔出手里的匕首,直中那人眉心。 那人只觉眉心一凉,瞪着眼倒了下去,薛月过去拔萝卜似的,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干净血迹。 观察四周,找到间空屋子,把两个北蒙兵拖扔进去,起码天亮之前不会有人发现。 然后又接着寻找起来,薛月趴伏在另一间屋顶,正欲掀开瓦片。 后面突然有个跟轻的声音,“嗨”,薛月下意识的攻过去,浦安修未曾想到她一言不出就动手,杀气扑面而来,躲闪的动作慢了一步,额发被削掉一缕。 见薛月拿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又要攻过来,浦安修忙压低声音求饶道:“好汉饶命,我并无恶意,是来帮你的。” 他怕自己再出声慢一步,这人真要跟自己不死不休了。 薛月收了手,冷淡的看着他,防备之心依然很重。 浦安修道:“我叫浦安修,从京都来的,看你的样子,是在找什么人吗?” “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是陛下亲封的前锋,厉国大军还有半个月就到了,你身手不错,为了康平城,我们合作一把怎么样?” 说到陛下亲封的前锋,那语气有些嘚瑟,好像尽等着这人来巴结他。 “证据。” 浦安修…… 这人没听出来吗?他好歹是个官,怎么口气还这么冷。 无奈从自己胸口处拿出个虎符,他没有这东西,是借用殿下的,就怕有人不听他调令,没想到,第一次却用在了这里。 薛月自然认得这东西,看过后,把虎符扔给他,黑灯瞎火的,只有些微的月光撒下,浦安修手忙脚乱的接过,小心的收好。 “你想让我做什么?” 声音冷清,毫无起伏,浦安修不确定对面人是男是女,但肯定年纪不大,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浦安修瞬间起了爱材之心。 “你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地方。” 说着,自己率先跃下屋顶,薛月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康平城是父亲一直守护的地方,若能救了这些百姓,父亲,应该会高兴的! 两人掠过屋顶,从下面的小路行走,脚步轻盈,毫无动静,终于来到处人迹罕至的低矮房内,怕引来北蒙兵,浦安修也不敢点灯。 两人都只能看到对方闪亮的眸子,像蛰伏在丛林里的野兽。 浦安修道:“我刚来没多久,对康平城还不太熟悉,你需要做的就是带我熟悉地形,然后找个能藏五十人的地方。” “还有。” “……还有,等信号,最好能在北蒙人不备的情况下打开城门。” 那五十人便是提早进来,准备里应外合的。 “知道了。” 话落,薛月便打算往外走,后面浦安修突然问道:“对了,你是康平城人,可认识薛将军?” 薛月顿住了,浦安修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见她站住,以为是在听自己说话。 便继续道:“听说薛劲叛逃,被人一箭射死,真的假的?” 语带好奇。 薛月猛的转过身,掷地有声道:“他没有叛逃。” 浦安修不以为意,“大家都这么说,就连京城薛家,一家老小因为这事,都被收押起来了,就等着康平城收复,再行发落呢!” 薛月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加重语气,“他没有叛逃。” 浦安修笑眯眯的走近,再次确认道:“所以,你是不是认识薛将军?” 对面的人不吭声,浦安修眸光嶶闪,继续试探:“莫非你先时便是薛将军手下?” “不是。” “不是?难不成……” 浦安修还要再问,薛月却一声不吭,一转身,跃了出去。 浦安修跟出来,却不敢叫唤,看着天边已泛起亮色,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再看看风雪中薛月离开的方向,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浦安修嘴角的笑不变,囔囔道:“这小耗子还挺厉害的嘛!” 随即想到什么,拧起了眉头。 敏妍绕了一圈,这会刚卯初,北蒙人都还在呼呼大睡。 雪早就停了,屋顶只沾了点白,等太早一出,估计不用一天就化了。 薛月摸到厨房,这里,是做那些粗馍的地方,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混杂在一起,泛着腐败的黑,还好是冬天,倒没有味道。 薛月从做好的竹筐里摸了几个冰凉的黑硬疙瘩,北蒙人将他当食物,给他们吃的,都是一次做几大筐,直至吃完,这是薛月出来几次后发现的。 那些精贵的两脚羊肉,北蒙人可舍不得给他们吃。 拿了吃食,薛月像幽灵一样跃上屋顶,反回自己呆的破屋里。 她窝到墙角没多久,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伴随的还是那让人恶心又惧怕的声音,“小羊们,吃食了。” 薛月正坐着,却猛的被边上一老大爷扯倒在地。 老大爷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让她不舒服的动了动,另一人见此,也忙坐过来,直到把她整个人都挡在后面。 刚做完,门猛的被踹开,北蒙人那高壮的身板堵在门口。 施舍的向屋里扔了十几个黑疙瘩,用那令人厌恶,看食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心情很好的哼着小调关上了门。 等人走后,老大爷才挪开身子,薛月悠悠坐起来,老大爷从她脑袋上捋了搓白雪下来,白雪在老大爷干瘦污黑的指上,慢慢融化成水。 另一人指了指她的鞋子,尽管已经很小心,灰色鞋底的泥水,却很扎眼。 薛月这才想起来,今日外面下雪,回来的又迟了,身上的雪还没来得及融化,若叫刚刚那北蒙人看见,怕立刻就被拖出去了。 薛月轻声道了个谢字。 老大爷就跟没听见似的,复又躺回去。 屋里有人慢悠悠过去捡那黑疙瘩。 老大爷没动,刚刚帮他的那人也没动。 薛月注意到,老大爷昨天就没去捡吃的了。 薛月从自己怀里掏出个黑疙瘩,塞在老大爷手里。 老大爷紧了紧手,又把那东西递了回来,有气无力的嘶哑着道:“你吃,我这把老骨头,吃了也没用。” 老大爷是不想活了,北蒙人虽然当他是两脚羊,他却记得自己还是人,就算是死,起码也是做个人死去。 外面的雪停了,风还在鬼哭狼啸的吹着。 薛月又一次把黑疙瘩塞进老大爷手里。 “会出去的。” 听到她这么说,屋里一静,老大爷慢悠悠坐直身子。 浑浊的目光伴随着死气看着她。 “你既然有本事出去,又为什么要回来?” 第5章 夜杀 老大爷这个问题,也是这屋里其他人想问的。 薛月道:“我想找我弟弟。” 老大爷摇摇头,难得提起精神跟他说了两句话。 “算了,你别找了,这兵荒马乱的,你弟弟即便没被杀死,也早沦为北蒙的盘中餐了。” 另一个声音也道:“是啊,你没见北蒙人都是先捡孩子下手吗?” 说到这里,屋里又陷入一片死寂。 康平城孩子本就不多,有数的那么几个,还不够北蒙人塞牙缝的。 薛月一瞬间的沉默,明知道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我娘让我保护弟弟,我必须找到他。” 语声淡淡没有亲人走丢时的焦虑不安,却又满是坚定。 老大爷有些无奈、悲哀。 “找!找不到自然就死心了。” 然后又没有人说话了,天渐渐亮了,外头渐渐传来北蒙人特有的洪亮的说话声。 “兄弟们,起来了,给我打水磨刀去,他奶奶的,这些厉国人浑身没二两肉,都他娘的是骨头,把老子的刀都剁卷刃了。” “你可拉倒!就你那剁法,多少好刀都不够你糟蹋的。” “就是,像老子两刀下去,扔锅里就行了,不一样能熟。” 北蒙人还在嘻嘻哈哈的说着,压根没觉得自己吃人肉,是多么灭绝人性、天理不容又十恶不赦。 没过多久,外面渐渐有了动静,和过去一样的求饶声,响了几个月应该都已经习惯了。 刚刚还在吃黑疙瘩企图苟延残喘的人,猛的扔掉黑疙瘩,黑疙瘩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大家不再吃东西,只有等死的漠然,刚刚有点生气的屋内,顿时又恢复成死寂,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的搂紧自己的双腿,捂着脑袋埋在双腿间,好像这样就听不到那些声音了。 只是,浑身颤抖,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害怕。 “放了我的孩子,他才十六岁,求你们放了他!你们要吃就吃我……” “爹,爹,我不想死……” 粗哑悲痛欲绝的声音伴随着青雉少年的清朗嗓音传来。 紧接着是北蒙人嘻哈大笑,“你给我滚开,老子好容易找到个娇嫩的,你个老东西别在这碍事。” “不,不要,求你放了他。” 北蒙人,“好,既然你那么疼爱这小子,那老子就成全你,让你们一起下锅。” 然后是两声惨叫,外面再没了那两个凄惨悲痛的求饶。 只有北蒙人得意的大笑,“这些个厉国人还真是好笑,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想着保护别人。” “谁说不是,所以厉国才会败在我们手里,就因为他们总是被无用的感情束缚。” “就是,像这小子藏了那么久,还不是被老子找了出来。” 沉寂的木屋里,老大爷悠悠道:“很快就到我们了。” 有人颤抖着道:“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当初跟康平的将士一起被杀,也不愿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了。” 这人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只是时间不会倒流。 “老天一定会惩罚这群恶狼。” 他们绝望的,也就只能把卑微的希望,寄托给老天了。 煎熬的一天又过去了,直到外头没有了动静,薛月才起身向外去。 还没出门就听那老大爷道:“孩子,有机会就赶紧走!” 她不知道屋里的这些人有多眼红,她的来去自如,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何况是被当成食物,犹如困兽之人。 薛月脚步不停的缩着身子挤出了那破旧的门板。 外面一片寂静,隐约还能听见北蒙人痛快的呼噜声。 薛月如黑猫,轻松跃上房顶,只是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循着路线去找她的弟弟。 而是摸到了北蒙人住的地方,康平城最好的房子都被他们给占据了,几乎不用找。 听着屋里一阵接一阵的呼噜声,薛月轻推开门,只能说北蒙人太胆大,或是自信过头了,晚上睡觉竟连门都不锁。 月光照在北门人粗犷肥大的身上,北蒙人毫无所知,直到薛月走到近前,匕首竖到他的面前,北蒙人才猛然惊醒,只是一切都迟了,薛月手起刀落,北蒙人连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连续又进了两个屋,等她出来时,毫无意外的屋里的呼噜声已经停了。 一万北蒙士兵进驻康平城,能单独住的不是身有职位,就是立了大功,被库拓将军赏识的。 薛月悄无声息的一连杀了三四个,再摸向下一个屋里时,门连关都没关。 任由外面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屋里的人憨然大睡。 只是当薛月的脚刚踏进屋门。 “谁?” 床上的人一骨碌翻了起来,那人的目光如森林中的饿狼,看着面前那娇小的黑影。 “送上门来的食物。” 那巴鄙夷不屑的说了这么一句。 随即也不拿兵器,赤手空拳的就过来,想要捉拿薛月。 薛月听出这个声音,白日里还得意的大笑,说自己的刀都砍卷刃了。 她攥紧匕首,并未因对方的高大凶残而惧怕,只有无尽的凛然。 那巴宽大的手掌伸过来,眼看着就要掐住她的脖子,薛月却低身一滑,到了他的后面。 随即对着他的腰腹扎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那巴愤怒转身,薛月却已经拔出匕首,滑出了攻击的距离。 那巴捂着腰腹,狰狞的看着躲在暗处的薛月。 随即不管不顾的抓了过来,薛月灵活的躲过他一次又一次的魔爪,那巴动作越来越急。 大开大合,直把屋里的桌椅砸了个稀巴烂,这里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其他人。 “那巴,怎么回事,你屋里怎么来了个小老鼠。” “就是,看样子这只小老鼠还颇有点本事。” 那巴心里的火气已经在爆发的边缘,有疲于应付眼前的人,自然没空搭理那两人的话。 门口的人渐渐多起来,却没有一个上前的,他们竟都就这么看起了戏来。 即便薛月的匕首在那巴背上开了个口子,那边反一片嘘声。 “那巴,你不行呀,连个小老鼠都抓不住,也不知库拓将军看上你哪里了?” “那巴,只要你求饶,称老子一声爷爷,老子这就来帮你抓这小老鼠怎么样?” 那巴憋着满肚子的火,对着起哄的几人吼了一声,“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小心老子把你们当两脚羊宰了。” “呸,想宰老子,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连只小老鼠都抓不住的废物。” 第6章 骂名 那巴分神说话,脚下的动作不停,带着破军之势向薛月踹来。 薛月灵活的闪身躲过,手腕翻转匕首反向他脚筋处划去。 “刺拉”一声,臆想中的血流横飞并没有发生,匕首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只划破了他的裤脚。 那巴得意的哈哈大笑,“小老鼠,没想到!” 说着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脚腕,发出清脆的“当当”响声,竟是铁质的护腕。 薛月的目光在他脚腕停留一瞬,又看向他露在外的脖子。 那巴活动了下手腕,莫名觉得脖子有点冷,他没在意,狞笑着道:“老子今天就好好陪你玩玩。” 话落,铁锤般的拳头杀气腾腾的又砸过来,薛月纵身一跃一手抓住房梁,手臂用力,人向屋外飞去。 那巴却一把抓住她的脚,猛的将人拽回来。 那巴以为自己抓住了他,“哈哈”大笑,“小老鼠,看你还往哪逃。” 就连外面看热闹的都以为,这只小老鼠也就这样了,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那巴得意的笑还挂在脸上,另一手已经抓过去,这样瘦小的身子,只要他稍一用力,轻而易举的便会断成两截。 薛月却顺着他的力道,一弯腰,躲过了他的大手,然后用力一甩,匕首刺中他的右肩,那巴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薛月的脚刚落地,又如蓄力而发的猎豹,轻巧的向那巴射去,速度奇快的拔出他肩头的匕首。 那巴虎目圆瞪,是真真恨上了眼前这只小老鼠。 正在他想着去拿自己的武器,将这只小老鼠砸成肉饼,却见薛月的匕首离了他肩,方向一转,划过他脖子。 那巴瞪大了眼,焦急的去捂脖子,却已经晚了,血汩汩的流了他满手,顺着手臂,又滴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那巴倒在地上,眼睛还瞪的溜圆,死不瞑目。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间,外头看热闹的北蒙人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杀了。 那巴虽说不是最厉害的,可能被库拓将军赏识,本身实力就不弱。 却在这眨眼功夫,被个不知哪里来的,瘦弱干巴的小老鼠给杀了。 这怎么能不让他们震惊,震惊之后,就是惧怕。 薛月走到门口,神态冷淡,月光撒在她身上,犹如给她蒙上了层神秘的面纱,就像暗夜里的死神。 外头围的几个北蒙人警惕的看着她,有的人却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随即又唾弃自己,不就是个小老鼠,能杀了那巴那个废物,不一定就能杀了他们。 他们互相使了眼色,四散开来,将薛月围在了中间。 薛月扫视了一圈,眼底清淡,然后纵身一跃,上了屋顶,等北蒙人反应过来,薛月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 北蒙人大叫,“他想跑,快抓住她。” “快去通知将军,这人杀了那巴,不能让她走了。” 北蒙人乱成了一团,奈何他们空有一身蛮力,只能在底下叫唤。 薛月顺着屋定绕了个圈,安然回到了那破屋里。 眼看着薛月跑掉了,趴伏在另一屋顶的浦安修兴致勃勃,刚想跟上去,看着被惊动的大队北蒙人,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心底招揽的念头薛来越重。 所有的北蒙人都被惊动了,只是他们从黑夜找到天都亮了,也没找到他们口中的那只小老鼠。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武艺高强的薛月,会是他们口中的两脚羊。 听着门口北蒙人的气氛怒骂,破屋里,老大爷看了看窝在墙角的薛月。 悠悠道:“我听说薛将军有一双儿女,大女儿十三四岁,冷心冷肺,眼里只有练武,小儿子十来岁,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 老大爷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薛月,薛月回视他,眼神依旧淡淡甚至有点冷。 老大爷却接着道:“你说你要找的弟弟就是他!” 旁边的人都看过来,薛月嘴唇动了动,“我爹没有叛逃。” 这是他们刚被关进来时,屋里人的议论,他们深深埋怨着,怒骂着,如果不是薛将军的背叛,康平城怎么会失守,他们怎么又会变成两脚羊只能等着被吃。 老大爷一滞,“孩子,人都是自私的,只会有埋怨别人的不足,而不会自省自己的无能。或许他们心里知道薛将军不会背叛康平城,只是康平城破,必须有个人接受他们的怒火,而薛将军就正好成了这个人。” 老大爷的话说完,屋里的人都羞愧的垂下了头,过了刚开始的激愤,现在他们自然知道,镇守康平城十多年的薛劲,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叛城,何况薛将军若真打算背叛康平,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沦落到这种地步。 也有人还记得八年前的惨战,康平城被突袭,那会儿的康平,只有不到一万士兵,而北蒙却来了一万五千多,且个个身强体壮,康平士兵最后被杀的就只剩三千多。 眼看着,城就要破了,康平城的百姓人心惶惶,都以为,自己要命丧北蒙刀下,是薛劲带着那仅剩的三千伤兵残将,死死的顶住了,才能等来后来的救援。 薛月无话可说,谁都知道了她父亲叛逃,可他却死了,连为自己辩解都不能。 想到浦安修所说,京都薛家都被下了大狱,那是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一群人。 可是父亲却无比在意他们,父亲若知道,是因为他,他们才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他肯定会责怪自己的! 薛月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向裤脚,那里藏着她现在所剩下的,唯一的武器,是她十岁生日,父亲送她的那把匕首,吹毛断发,刚刚就是用它,杀了那几个北蒙人。 见薛月不说话了,微垂着脑袋,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兽,想到她趁夜出去刺杀北蒙人,老大爷叹气道。 “孩子,你若真有心,就不能让薛将军死后还背负这样的骂名。” 薛月抬起头来,眼中终于有了疑惑之色。 老大爷:“只有我们康平城才知道康平事,虽然康平城的人已经死了那么多,可剩下的,可以为你父亲作证,薛将军,没有叛城。” 老大爷的话落,却有不一样的声音发出。 “我们可以为薛将军作证,可我们连活着出去都难,怎么作证?” 一时,老大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啊,他们连能不能活过今天,都还是未知数呢! 本身已经自顾不暇,又哪来的能力帮助别人。 第7章 陷阱 薛月透着破旧的门板看着外面,目中透着某种坚定。 康平城,最大的主城府内,这里原是怀化将军曹镇所住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北蒙库拓将军的住所。 三十多岁的库拓,有着北蒙人特有的高壮粗狂,且比一般北蒙人还高出半个脑袋。 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乱糟糟油腻腻的搭在脑后。 眼睛不大,却透着不一般的嗜血光芒,下半张脸被络腮胡子盖住,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库拓听着下面人的报告,一巴掌拍碎面前的桌子。 声若洪钟,“你说什么?一只不知从哪蹦出的小老鼠就能杀了那巴?” “是的将军,那小老鼠个子不高,动作却绝对灵敏,那巴就吃亏在没有她灵活,一眨眼被抹了脖子。” 库拓三两步走过来,一脚踹翻眼前的人,那人吃痛的倒退,然后摔在地上。 库拓怒斥道:“你蠢,当老子也蠢,康平城若真有这样的人,怎么会现在才冒出来,那巴那废物光长了脑子,定是他轻敌了,才让那人得了空子。” 库拓这么一说,这人才想起来,那巴与那人对战,确实是没用上武器,只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没来得及拿。 “这人不光杀了那巴,连夜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库拓目光阴鸷,哼笑道:“能连杀我北蒙数名好手,还算有点本事,找,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是长了怎样的三头六臂。” 库拓气的,并非是死了几个废物,而是竟然有人能在他的地盘横行,这不是明摆着踩他的脸。 小兵挠挠后脑勺,想说那人瘦瘦小小的,像个麻杆似的。 只是小兵再傻也知道,他若真把这话说出来,库拓将军肯定又会赏他一脚。 小兵出去了,库拓对着外面吼了一声:“来人,去把地善将军叫来。” 外头人应了声,赶紧去了。 没多久,地善便来了,地善比库拓年轻许多,也不像别的北蒙人那么高壮,自然到库拓面前,便矮了一大截。 尽管没有北蒙人强壮的身体,可他的智力却不容小觑,这次能攻入康平,地善功不可没。 他也不像其他北蒙人那样,不拘小节,地善的头发梳的整齐,面庞干净,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收拾的整洁利索。 看到他来,库拓首先表示了番嫌弃。 “地善,你真把自己当厉国人了,你这样哪有一点我们北蒙儿郎的样子。” 地善却皱眉的看着库拓,眼中同样满是嫌弃,“将军,康平城多的是水,您稍微的收拾一下自己!否则,即便您地位再高,我们北蒙的女人也不想跟您过日子。” 库拓脸色瞬间黑了,想他库拓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还是北蒙有名的上将军,却没个女人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库拓看着地善,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女人看不上本将军,就因为本将军不爱洗澡?” 地善摇头,“不光这一点,将军您还不爱梳发,不爱净面,就您身上这衣服,起码有两个月没换洗了!您就没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库拓抬起胳膊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满是油腻腥臭之气。 库拓猛的放下手,背在身后,粗声骂道:“奶奶滴,有味道就有味道,本将军若跟你似娘么唧唧的,那还打什么战。” “本将军叫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数落本将军的,刚刚下头的人来报,说城里出现个小老鼠,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你是我们这里最有脑子的,你来分析分析,这人是什么路数!” 地善嘴角抽了抽,“将军,你也太看得起地善了,我连人都没见过。” 库拓一噎,边思索着边摸了摸下巴,随即又抓了抓头发,却抓了满手油腻,他毫不在意,随意往身上一蹭。 地善的脸显见的也黑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就是他总是不愿来见将军的原因,太邋遢了,让他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侮辱。 库拓眼神一亮,想到个好主意,回头刚想跟地善说说自己的想法,却见地善离了自己老远。 “你躲那么远干嘛?” “没事,将军有事还是快说!” “哦,我想了个把那只小老鼠抓住的主意。” 地善漫不经心道:“随便设个陷阱不就行了。” 库拓一僵,他刚刚想到的也是设陷阱,哪知地善张口就来,那他还抓耳挠腮的想这么久? 库拓没好气道:“那你说说设什么陷阱?” 地善唇角微扬,露出狐狸般的笑,“这还不简单,那只小老鼠只杀我北蒙的人,那她肯定是厉国的人,康平城所有厉国人都在我们手上,只要那小老鼠不出现,那就杀厉国人。” 库拓犹豫道:“这样可行?” “可不可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那小老鼠不出来,我们也要吃饭不是吗?” 库拓一拍手,“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两人就着这个计划又商议了会儿,地善实在受不了库拓身上的味道,忙找个理由出去了。 库拓一个人在屋里,得意的嘿嘿直笑,过了会儿,叫来小兵,把刚刚地善的主意吩咐下去。 到了下午,破屋里的康平城人就听外面北蒙人在扯着嗓子大喊。 “那只小老鼠,杀了我北蒙那么多人,有种就自己出来,若不然,这些厉国人可就性命不保了,我们将军说了,你一日不出来,就杀十人,两日不出来,就杀二十人,厉国可就只剩三百多人了……” 同样的话,不停留的一遍遍从不同人口中说出来,不出半日,康平城就传了个遍。 老大爷紧张的看着薛月,“你可不能出去,即便你出去了,他们该杀,还是会杀,我们在他们眼中就只是食物。” 薛月淡淡的看着老大爷,不言不语,古井无波的眼神让老大爷愣了下,才想起来别人对她的评价。 冷心冷肺。 老大爷复杂的笑了,这人估计压根就没想过出去,看她冷淡的神情便知,自己又在担心什么。 屋里,原本还有些担忧的人,顿时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第8章 带路 这一整日,北蒙人都没有送吃的来给他们,更别说水了。 那小小的一个黑疙瘩本来就是他们赖以生存唯一的食物,仅够吊着一口气,让他们不至于饿死的。 再这么断一天,众人开始觉得,呼吸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 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喊了一天的北蒙人,这会儿也歇了。 屋里死气沉沉,个个面色青白,瘦骨嶙峋,若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猛一看还以为这是一屋子的死尸。 这时,薛月动了,她在墙角的干草下扒拉着,不一会儿扒拉出十几个黑疙瘩。 他戳了戳闭目的老大爷,然后把那些黑疙瘩推到老大爷面前。 老大爷虚弱无力的睁开眼,瞥见她推过来的东西。 “算了,还是你吃!” “会出去的。” 薛月看着老大爷,语气同昨日一般坚定的说出这句话。 老大爷耷拉着眼皮子,无力的看着屋顶。 “没用的,就算真有出去的那么一天,我们也等不到了。” 老大爷这么说,薛月不再吭声,她站起身,像往日一样从破旧的门板挤了出去。 老大爷用力的转过脑袋看了看,薛月已经没了踪影。 老大爷又回头看看地上那几个黑疙瘩。 最终用尽全身的力气道:“觉得还有希望的,便吃点!” 老大爷虽然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劲,可说出话来的声音,只比哼哼声大了一点。 好在屋里安静,大家都听见了,只是半天没有人动。 不知过了多久,老大爷旁边那个瘦弱的男子向黑疙瘩伸出了手。 断断续续的又有四五个人拿了黑疙瘩。 薛月出了破屋,在黑暗处穿梭,瘦瘦小小的身子,真就如见不得光的小老鼠。 北蒙巡逻的士兵添加了不少,她却依旧犹入无人之境。 来到浦安修的住处,还没等他敲门,浦安修就在后面发出异样的响声。 薛月回头,只见对面墙角处立着个黑影。 薛月什么也不说,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自己。 浦安修咧嘴笑了一下,心道,这只小耗子还挺冷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城西而去,西城门是北蒙兵最先攻破的城门,城西也是被破坏的最严重的。 残垣断壁,面目全非。 薛月带着浦安修走到处普通的房舍前,木门只剩半截顽强的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仿佛只要轻轻的一点动静,木门就会轰然倒塌。 薛月过去,将门卸下来,靠在墙上,动作称得上为小心翼翼。 浦安修不由好奇,只是也知道,即便自己问了,这人肯定也不会说。 只能默默地跟着进了院子,只见空旷的院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扔了一院子,没有一个完整的。 西面十几个箭靶子,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地上。 薛月扫视这一切,只觉得心里有点闷,堵着她很难受,她摸摸胸口,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薛月冷声道:“这里。” 浦安修四处观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能藏人?” “对。” 浦安修思索了下,城西被破坏的太厉害,北蒙人确实很少往这边来。 遂点了点头道:“那行,就这里!” 只是他又疑惑了,“城西那么多房子,为什么选这里?” 薛月瞥了他一眼,“过来。” 薛月带着他走了一遍,浦安修便明白了,这处宅子确实是好地方,往西直通城门,往东绕过个街道便直通城主府,确实是个好地方。 第9章 指认 薛月指着隔壁几个宅子道:“那边,都可以藏。” 浦安修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五十个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康平城,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薛月没搭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那五十个人进来。 城西虽然没什么北蒙人居住,可城门却被守的牢牢的,显然是知道西城门的重要性。 一连三日,薛月带着浦安修熟悉路线,尤其是那些容易逃窜,隐蔽的。 薛月这个地道的康平城人如数家珍。 而北蒙人找了三日没找到人,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薛月刚回到破屋,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门外站了四五个北蒙兵,粗俗不耐的声音响起。 “都给老子出来。” 屋里人抬头看去,麻木的眼中闪过惧怕,尽管这么久早都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可真到了这时候,谁又能说坦然不惧呢! 有人眼神空洞像失了魂,一个劲的囔囔道:“不不,我不出去,我还不想死……” 只是这声音虚弱之极,在众人淅淅索索的动作中,显然是不显眼的。 众人哆嗦艰难的爬起来。 北蒙人见大家慢慢悠悠的,猛得拔出身上的配刀,拍了拍门板。 “都给老子快点。” 边上另一北蒙人哈哈笑道:“你急什么,没看这都是些老弱病羊,怕是,早就被吓破了胆。” “哈哈哈……” 这人话落,几个北蒙人哄声大笑。 老大爷这几日都没进一点食物,昨日薛月硬给他灌了点水,撑到现在,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即便北蒙人不动手,估计也活不过今晚。 门口的北蒙人虎视眈眈的看着,薛月准备架起老大爷。 边上的人见此,想到薛月拿出来的食物,便也来一起架起老大爷。 只因他们知道,若让老大爷一个人留在这里,只等他们出了这个门,老大爷就将没命。 两人刚架起老大爷,老大爷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他嘴唇动了动,却无力发出声音,随即又将眼睛合上。 一屋子的人佝偻着身子,双臂抱在胸口,拖着脚步慢慢走出这个呆了几个月的破屋。 屋外的冷风吹到身上,泛着刺骨的冷,人们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只是那破旧的看不出模样的衣服,即便再拽,也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刺目的阳光让几个月不见光的人们眯起了眼,抬起骨瘦如柴的手去遮挡阳光。 薛月三人出现在门口,北蒙人个个露出嫌弃之色。 又老又干的肉,他们没有人喜欢,一般都是奖励那些最下等的士兵。 北蒙兵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到了广场上,这里是以前康平城练兵的地方。 如今却被架起几口大锅,过下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锅里沸水翻腾,冒着蒸腾的白气。 广场一边,扔了一堆森森白骨,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广场上已经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康平城百姓,就如他们一样,佝偻着身子,浑身透着死气。 薛月他们被赶到那些人一起。 趴伏在远处屋顶的浦安修看着这一切,眼中露出凌厉沉郁之色,大军还要过几日才到,这些百姓…… 这时,库拓在北蒙人的簇拥下来到广场,毫无形象的瘫坐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 看着下方康平城百姓,库拓目光如炬的扫视一圈,狞笑一声,然后示意手下说话。 “三日,我们库拓将军已经不耐烦了,我们库拓将军说,你们谁有那只小老鼠的消息,老实上报,库拓将军便饶他一命。” 这人的话音刚落,满意的看到刚刚还一副等死模样的人们,眼中迸发的强烈欲望,对活的欲望。 有人颤巍巍的道:“若我们说出来,你们真的能放了我们吗?” 刚刚说话的那人咧嘴一笑,“放心,我们库拓将军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真汉子,只要你提供线索,城门在那边随时放你离开。” 尽管这人说的话是那样的让人不敢相信,只是这是大家能看见的,唯一的救命稻草,谁都想牢牢的抓住。 库拓像是又找到了打发无聊时间的游戏,笑容满满的都是恶劣。 他回头刚想找地善说话,却见那人离了他足有十几步远。 库拓切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放在康平城人身上。 屋顶浦安修听见那人说话,担忧的皱紧了眉,他目光不断的在康平城那堆人里巡视。 几次接触都是晚上,任浦安修不确定薛月到底长了什么模样,只能从大致的身形去判断。 只是康平城人都牢牢的挤在一处,他巡视了好几圈,也没有看见一个与她相似之人。 等了一会,只见下面的人只刚刚那一个人问话,然后就没了动静。 库拓又开始不耐烦起来,他猛站起来向前几步。 “怎么,没有人知道吗?还是你们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就能舍弃自己的生命。” 库拓话落,老神在在的看着这一群人。 这时,百姓中突然走出来个人,“将军,我知道,我知道那人是谁。” 康平城百姓目光一致看向这人,有后悔说晚了的,不嫉妒他竟然知道线索的,还有人满眼透着不赞同,恨恨的看着那人。 库拓来了兴趣走近那人,“哦,你知道?你告诉本将军那人是谁,本将军现在就叫人放了你。” 那人瑟缩了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然后对着后面抬手道“是他,他每天晚上都出去。” 被指的那人大惊失色,面如死灰了惊叫道:“不是不是我……” 只是没有人听他的,两个北蒙兵,一左一右的将他架了出来。 这人双腿哆嗦着,已经撑不住的向下软去。 北蒙兵顺手一松,那人跌在地上。 库拓对着一众北蒙兵招了招手,人群出了几个小兵,这几人正是那日目睹薛月斩杀那巴的人。 竟然围着跌坐在地上的男子一番品头论足,最后同时摇头。 “将军不是这人,这人虽然也瘦弱,却比那人高了许多。” 库拓咧嘴笑了,走到指认的男子面前,“认错了。” 男子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就是他……” “噗嗤” “啊……” 库拓猛拔出刀,男子被劈成了两半,血喷洒在库拓的脸上,库拓毫不在意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然后狰狞的一笑,就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第10章 调剂 库拓看着震惊不已的百姓,将那带血的九环大刀往肩上一扛。 “说话之前,想清楚,机会可就只有一次。” 边上有个北蒙兵把死透的男子拖到冒着热气的大锅边,稍一用力,将尸体扔进了锅里,溅起一片水花。 康平城百姓面露惧色,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没人敢再抱以侥幸的心理。 库拓见这些人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无趣的龇了龇牙。 他看向地善方向大叫道:“地善,你来给本将军拿个主意。” 地善拧眉,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然后满不在乎道:“没人知道,那就杀好了,就当给兄弟们加餐了。” 库拓声若洪钟哈哈大笑道:“对,管他娘的,杀就对了。” 说着,就叫小兵去拽人。 “不,不要杀我……” “我还不想死……” “求你放了我……” “狗日的北蒙人,你们不得好死,老子化为厉鬼也要拖你们下地狱。” 一众的求饶中,突然出现个另类的声音,拽他的那个北蒙兵,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呸,活腻了,敢骂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路。” 那北蒙兵冷笑着,拔出了刀对着那男子。 男子眼中带着滔天的恨意,只恨自己无能,只能任人摆布,北蒙兵恶劣道: “哟呵,还是个硬骨头,大爷喜欢,只要你现在跟老子求饶,从老子的胯下钻过去,大叫三声爷爷,我不敢了,老子就饶你一命如何?” 回应他的是那男子的一声咬牙切齿的“做梦,狗娘养的北蒙兵。” 那北蒙兵恼羞成怒,狰狞着将刀高高举起,男子威然不惧的瞪视着他。 若不是现在饿的四肢无力,男子真想爬起来,哪怕是咬,他也要咬下北蒙人的一块肉来。 男子的反抗,如在康平城百姓那麻木的心湖投下一粒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大家的目光脱离了死气沉沉,渐渐变了。 库拓饶有兴趣的看过来,觉得百无聊赖的时间,终于来点有趣的调剂。 眼看着那北蒙兵的刀即将落下,库拓出声了。 “把他带过来。” 北蒙兵虽然不满男子在自己手底下死里逃生,只是库拓将军的命令他可不敢违抗。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半截腿露在外面被冻的青紫红肿,男子像条死狗被拖了过来。 那北蒙兵还道:“将军这人嘴巴太臭,不如让属下解决了他。” 库拓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那北蒙兵一眼,北蒙兵瞬间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库拓屈尊走过来,看着瘫在地上的男子,“挺有骨气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还是库拓进城,第一次问一个厉国人的名字。 男子瞪着眼用尽全身力气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厉国赵虎。” “好,赵虎,本将军正无聊,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在本将军手下走过三招,本将军就放了你如何。” 库拓的话,让许多无聊的北蒙人看过来,见赵虎那熊样,眼中都闪过戏谑之色。 赵虎瘫在地上,没有半分激动之色,自从妻儿被北蒙残忍杀害,他就没想过独活,只是就这么窝囊的死了,他不甘心。 库拓见他不动,恍然想起来。 “饿的没力气了?本将军就开恩到底,让你吃饱喝足了动手。” 说着,他吩咐手下道:“捞个大块的肉来。” 北蒙兵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用大木盘端了块肉来。 赫然是一整条人腿,赵虎看着放在他面前的盘子,目眦欲裂,紧攥的拳头青筋根根爆起。 他双目赤红的看着库拓,刚刚还虚弱无力的身体,这会却突然站了起来。 “啊……” 他嘶吼着向库拓冲去,只是他认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库拓眼里,却是连刚学会走路的蹒跚小儿都不如。 库拓悠哉的将手里的刀扔过去,“刷”九环刀稳稳的插在地上。 库拓攥着拳头,一拳将赵虎打得倒飞出去,赵虎重重的摔在地上,滚出了老远,带起一阵烟尘。 他捂着肚子疼的脸色扭曲。 周围都是不屑的哈哈大笑。 “如此垃圾,还想挑战我们库拓将军。” “这就叫自不量力,将军,快剁了他。” 康平城百姓则担忧的看着赵虎,只是他们谁也不敢上前去救他。 不知过来许久,疼痛渐去,赵虎又坚定的爬了起来。 然后迈着蹒跚的脚步向库拓挪去。 库拓双臂抱胸悠哉的等了许久,直到赵虎到了他跟前,才懒懒的抬脚,猫戏老鼠般一脚将人踢飞。 又是一阵大笑,北蒙兵嘲讽道:“起来呀!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就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硬骨头了!” “若真有骨气,怎么会被我们抓住。” 是啊,真有骨气的,就在他们攻城之时,便与他们拼命了。 赵虎攥紧了拳头,牙根被咬的死紧。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赵虎又动了。 他一点一点的爬起来,手臂刚撑住身子,却又突然摔了下去。 然后再用力,再摔,如此反复几次,赵虎终于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康平城百姓看着这样的赵虎,为之动容。 薛月也像别人一样,紧紧的盯着赵虎,百折不挠,悍不畏死,像极了她的父亲。 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薛劲站在那里,对她爽郎的大笑,告诉她,好男儿就是要保家卫国,护百姓平安。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保护别人,因为她觉得,死并没有很可怕,对现在的康平百姓来说,甚至是一种解脱。 但她记得父亲的愿望,还有他的冤屈。 突然,薛月动了,她放开老大爷的手。 老大爷费力的撑起眼皮,只见那一直平淡到近乎冷漠的人,此刻散发着不同的气息,向前走去。 老大爷想让她站好,别动,可他什么都做不到,若不是身边的人扶着,他甚至连站着都不行。 扶着老大爷的另一人感觉越月的动作,诧异的看过来。 却见薛月已经越过人群,在赵虎即将被第三次打飞出去的时候,她拦住了库拓的动作。 突然出现的匕首,逼的库拓收回拳头,向后退去。 已经做好准备被打飞出去的赵虎,只见身前突然出现个矮小干巴的身影。 他收势不住,差点撞上去,薛月背后就如长了眼睛,稳稳的扶着赵虎。 赵虎顿在那里,摇摇欲坠。 库拓回神看着薛月,“哪里来的小子,不知死活。” 北蒙兵中,突然有人叫道:“将军,是她,就是她杀了那巴。” 第11章 比试 “就是她杀了我们那几个兄弟。” 一连几人的指认,让所有北蒙兵都看过来,看到薛月的矮小瘦弱,便都嗤笑起来。 “就她,能杀了那巴?” “她那小身子板,还没那巴胳膊粗呢!” “她要是有本事杀了那巴,老子的脑袋给你当夜壶用。” “吹牛也找个像样的……” 库拓嗜血的目光上下打量薛月,浑身没有半点特别之处,要说唯一特别的,就是那双眼睛。 实在太过冷静,即便落到众狼环饲之地,眼中也无一丝波澜,更不用说惊慌、害怕。 库拓对着她扬了扬下巴,咧嘴笑道:“小子,就是你杀了那巴?” 不同于别人的轻视,刚刚逼退自己那一手,库拓便觉她不简单。 薛月注视着那巴,语气毫无波澜,“你要找的人是我。” 库拓大笑,“好,老子喜欢你这爽快的性格,过两招。” 库拓说着,对她勾勾手指。 薛月攥紧匕首,猛的向他冲去。 库拓虽然在笑,眼中却带上了正色,不同于刚刚对着赵虎的戏弄心态。 薛月匕首向他脖间刺去,库拓抬起胳膊一挡,轻松的就将她反击了回去。 另一手抓向她肩头,薛月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匕首向他后心刺去。 半道却被库拓的大手钳住,用力一甩将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耳朵好使的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之声。 围观的人一阵唏嘘,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们一片的轻蔑中,薛月却迅速的翻起身跃了起来,快速的向库拓回冲去。 仿佛刚刚那一摔,只是轻飘飘的枫叶落地,不足挂齿。 库拓眼神大亮,这可比刚刚的赵虎有意思多了。 地善不由多看两眼,这小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能行动迅速,心性非一般人能比。 众人收起了轻蔑之色,只是心中还是不屑,再有本事也不是将军的对手。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可又不由幻想着,自己若被将军这么一摔,能不能立刻起身,答案显而易见。 两人你来我往,让人看了热血澎湃,场上不住的叫好声,连成一片。 “将军,加油,拿下这小子。” “这小胳膊小腿的,哪是我们威武的库拓将军的对手,识趣的,赶紧投降,或许还能留的一条小命……” 他们叫嚣着,希望库拓能给这小子一个狠狠的教训,薛月的表现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以为,以库拓的身手,薛月在他手底下撑不过三招,就像那赵虎似的,只有挨打的份。 谁知这小子只刚开始被摔了那么一下,后面就滑溜的像个泥鳅,每每在库拓要抓住她时,也不知她怎么动作的,轻易便躲了过去。 一次,两次,库拓越打越火,他喜欢的是拳拳打到肉上的痛快感,而不是他费力一击,却扑了个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憋屈,烦躁。 北蒙人渐渐不耐烦起来。 “喂那小子,有种你别躲,真刀实枪的干一场。” “躲来躲去,算什么好汉。” “滑不溜丢的像个臭虫。” 屋顶上的浦安修看着薛月竟能在库拓手底下撑那么久,对她是越来越佩服,同时又担忧不已。 他焦急的估算着大军到来的时间。 薛月撑了一刻钟,渐渐力竭,动作不如刚开始的速度、利索。 就在库拓一拳击向她的时候,薛月躲避的稍慢了点,库拓的拳头擦过了她半边腹部。 她倒退出去,下一刻,又无事人般攻了上来。 刚刚那一摔是这样,这一拳又是如此,库拓的兴致越来越高昂,暗道,这小子看着不强壮,心性却比一般人坚韧。 北蒙人见库拓再次击中薛月,呼呵声越来越大。 “库拓将军威武……” “库拓将军,让她尝尝,断手断脚的滋味。” 趴伏在屋顶的浦安修同库拓的想法一样,眼看着她那小身子板再次被击中,肯定要爬不起来了,谁想,她却速度不减的又冲了回去。 薛月握着匕首,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必须速战速决。 她佯攻他的下路,在库拓回挡之时,她想着,就算拼着被废掉一只手的代价,也要将匕首狠狠的送进库拓的心窝。 只可惜,库拓临了发现了她的意图,身体下意识的挪了一点,匕首刺偏了,只刺中他肩膀。 库拓猛的拍出一掌,只听咔嚓一声,薛月的胳膊诡异的扭曲着,可她依旧是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痛色。 紧接着,库拓猛的一脚踹出,薛月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滑出老远。 场上的人都惊呆了,看着库拓肩头还插着的匕首。 又看看摔在地上的薛月。 康平城的百姓看着这一切,满心复杂,一个孩子都知道奋起反抗,而他们这些个大人,却只知道等死。 那些灰败死寂的心,渐渐变了。 一个北蒙兵凶狠的拔出刀,走到薛月面前,对着她直直的砍来。 眼看着那刀就要落在她的身上,薛月顺势一滚,躲了过去,刀砍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青石地面崩了一角。 库拓怒道:“你干什么?” 那北蒙兵愤恨道:“将军,她伤了你,我杀了她给将军报仇。” 库拓虎目一瞪,“滚。” 那人不服,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不让自己杀了她。 这时,地善悠悠道:“退下去。” 那小兵狠狠的剜了薛月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库拓就顶着肩头那把匕首,走到薛月面前,不怒反笑道:“小子,你好样的,就像我们北蒙的雏鹰,你若留在我库拓手下,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睡最漂亮的女人,住最高大的房子,怎么样?” 第12章 收揽 “我是厉国人。” 薛月说的平淡,毫无表情,却让身后的康平城百姓热泪盈眶。 他们是厉国人,却被北蒙人当成牛羊宰杀下锅, 薛月的拒绝让北蒙兵很不满。 “小子,我们将军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竟敢拒绝?” “敬酒不吃吃罚酒,扔锅里都煮不出两斤肉的东西,果然只适合被吃。” 库拓蹲在薛月面前,像座小山,压迫性十足,“小子,本将军虽然有耐心,可却不多,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归顺我库拓?” “我是厉国人。”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这个回答。 库拓嗤笑一声,不屑道:“厉国能给你什么,小小年纪,不要那么死心眼。” 说到后一句,库拓眼中已经露出了危险之色,仿佛她下一句再说的让自己不满意,她就别想好过。 一旁的地善见库拓起了收揽心思,不赞同的看过来。 “将军,你忘了跟那人约定的事了。” 库拓站起身呸了声道:“老子跟他约定什么了?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收个人吗,他若敢唧唧歪歪,老子连他一起宰了。” 地善悠悠的转过脑袋,就知道他家将军不是那么守信的人。 薛月的不归顺让库拓心情很不好,一挥手道:“将她给我绑了。” 薛月胳膊被折断,匕首还插在库拓的肩上,她若想逃,也不是不能逃走,可她不想走,爹娘死了,弟弟被吃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薛月茫然的任北蒙兵将自己绑在广场边的柱子上。 北蒙人的力气本就大,动作又粗鲁,受伤的胳膊被紧紧的捆住,薛月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扶着老大爷的那人,拳头是紧了松,松了紧,他原以为,薛月是不在乎他们的生死的,就是杀那几个北蒙人,也只是顺手而为。 可当活的希望就在眼前,在场的人自认,没有几个人能真的拒绝,可她却拒绝的没有一点余地,就因为自己是厉国人。 浦安修对薛月佩服的五体投地,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即便她真的投靠库拓,也是人之常情。 而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她才多大?满打满算,只有十三四岁! 库拓命人从康平百姓中拽过几个人来,小兵领命屁颠儿的去了,百姓咬牙怒视着北蒙兵,尽管害怕的浑身哆嗦,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哭求饶。 库拓对薛月道:“看到没,不归顺本将军的人就只有那样的下场。” 说着,只见那北蒙兵对着康平百姓狰狞的竖起屠刀。 “啊”在那人的叫喊中,是刀划破肉的声音,然后是切断骨头的声音。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他们大卸八块,然后丢进滚烫的锅中。 康平城爱心刚刚提起的一点勇气,你这么一番情景吓的,又是脸色苍白满目悲怆。 库拓戏谑的看着薛月,“怎么样,你也想变成那一堆烂肉?” 薛月实在太过平静,连个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就好像看见的不是杀人煮尸,还是农家平常的切菜做饭。 库拓觉得眼前的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疼让她面不改色,同伴被杀,同样是引不是她的色变。 一连杀了几个人,不管那人是痛哭求饶,还是威然不惧,大骂北蒙兵,薛月都是毫无反应。 渐渐地库拓觉得无趣,锅里的肉煮熟了,冒出阵阵肉香味,库拓当着薛月的面,将一块人肉,啃食干净。 末了还咂了下嘴道:“你们厉国人虽然别的不行,可这肉倒是挺香的。” 广场上但凡有个小官职的,多少都被赏了点肉,他们大口啃食着,好像吃的不是人,而是一般的猪牛羊。 在康平城人的眼中,那就是一群泯灭人性的魔鬼。 浦安修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切,他死死的压制住自已,想要冲上去的想法。 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北蒙人的残酷,不,他们简直就不能被称之为人。 天色渐暗,库拓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没了。 他命人将康平城百姓,都赶了回去,只留两个士兵看着薛月,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有薛月在,赵虎像是被人遗忘了,但也没被杀,连同百姓一起,被关了回去。 广场上就只有那两个兵,和被绑的结实的薛月。 那两个士兵被夜晚的寒风吹的直打哆嗦,两手拢在袖子里蹦跶着。 一人道:“我说这人都绑成这样了,将军还怕她跑了不成。” 另一人同样被冻的说话都磕巴了。 “你没看她白天的架势,将军什么时候受过伤?可见这小子的能耐。” “再厉害如今她的手也断了,又被饿了那么久,肯定跑不了。” “将军让我们看着,看着就是了,管那么多。” “这不是想着,咱能不能回去升个炉子暖和暖和吗?这鬼天,明明都立春了,还这么冷。” “谁说不是……” 浦安修趴在屋顶一天,见北蒙人渐渐的越来越少,直到只剩这两个小兵。 他刚想跳下来去救薛月,却看到不远处过来一行五六个北蒙人。 那几个人气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 浦安修暗自焦急,却也只能耐心等待。 广场上,几个北蒙兵一过来,就对那两个人道:“这小子我们先看一会儿,你们先去吃点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认出这几人以前都是那巴的手下,而那巴却被这小子杀了。 军营都是有派系的,他们到别人手下,显然混得不如原来好。 若把这小子留给这几人,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了,只是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北蒙兵很痛快的就把人交给了他们。 五六个北蒙兵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薛月,一人将手中的马鞭甩的啪啪响。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鞭子,薛月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几个北蒙兵幸灾乐祸地看着,却见薛月黑白分明的双眼,平静到诡异。 动手的那个北蒙人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火冒三丈。 然后啪啪又赏了她两鞭子,薛月依旧毫无所觉,就跟那鞭子不是抽在她的身上。 北蒙兵攥着鞭子的手,抖了两下。 另一人斥道:“你他妈的没吃饭吗?这小子怎么连点反应都没有。” 说着就从那人的手里抢过鞭子,对着薛月狰狞一笑。 就在他竖起鞭子要甩过去的时候,“咻”的一声,他的脖子被一只利箭射穿,他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几个北蒙兵惊慌失措,大叫道:“谁……” 谁字落,胸口冒出来带血的刀头,被人从背后一刀穿心。 剩下的三人还没反应过来,瞬紧随着去见了阎王。 第13章 救人 浦安修将绳子隔断,薛月撑不住的向地上滑去。 浦安修一把将人扶住,“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得很重?” 重不重,薛月不知道,只是,“好像是饿了。” 浦安修这才想起来,她被绑在这里一整天滴水未进。 “先去我那里。” 浦安修扶着人,躲过北蒙兵的层层巡逻,到了他的藏身之地。 将人安置在凳子上,又拿出两个不知从哪偷来的烧饼。 “快吃!我这里还有点伤药,吃了,给你上药。” 薛月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一口口的嚼食着。 浦安修自己也拿了一块儿大口吃起来,又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边。 刚开始的难以下咽,现在的浦安修只求果腹。 浦安修边吃边含糊不清道:“你这骨头还真是有够硬的,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许多铁汉都做不到你这样。” 薛月撕了块饼放到嘴里,才轻声道:“不疼。” “年纪轻轻,哭鼻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硬忍着。” 薛月抬起头,毫无波澜的双眼满是认真,直视着浦安修。 “不疼。” 浦安修一愣,口中含了快饼,忘记嚼食。 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疼。” 随即愤怒起来,“这该死的北蒙人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薛月不明白他的愤怒是因何而来,还是老实道:“没有。” 然后又问道:“疼是什么?”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她是冷血的怪物,她也问了很多人,疼,是什么,可从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浦安修差点被噎死,瞪着眼上下打量薛月。 “你不知道疼,是从小就不知道吗?” 薛月点头,浦安修不信邪的用指尖轻戳她的伤口。 却见薛月眼神平淡,身体并没有因为疼而下意识的肌肉紧绷。 浦安修目露同情,想到几次见面,这人古井无波的眼神,好似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动容。 随即好奇的问道:“你知道伤心吗?” 见薛月定定的看着他,浦安修道:“你想像一下,假如你的亲人离世,你是什么感觉?” 薛月抚着胸口有些纳闷,“爹死了,娘死了,弟弟也死了,这里很闷,很难受。” 浦安修没想到自己乌鸦嘴,这人的亲人真的都死光了。 同情变成了怜悯。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吃吃完了,我给你看下伤口。” 这人不知道疼,身上的伤不定怎么严重呢! 薛月点头,饼吃完了,浦安修也拿来了药瓶,这是临出发时家里人给他备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药。 浦安修拿着药来到她身边道:“先把衣服脱了。” 语气平常,半点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薛月迟疑了一瞬,她想起娘说的男女有别,女子的身体不能轻易示人。 可又想起爹说的讳疾不忌医。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浦安修则压根没往别处想,还恍然道:“我忘了你的胳膊断了,本大爷今日就好人做到底!” 在浦安修看来,薛月就是个小子,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顾忌的。 说着亲自过来帮她脱衣服,月色朦胧,浦安修知道薛月很瘦,却没想到瘦成这样。 真真是骨瘦如柴,皮包骨头,每一根骨头都是根根分明,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腰侧有几根肋骨不自然的凹陷。 定是库拓那一摔而留下的,当时看她面无表情,还以为伤的不重。 胸腹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这是刚刚那几个北蒙兵干的。 还有那麻杆似的胳膊,左上臂红肿异常,整个人青青紫紫,如此一看,她的身上竟没有一块好肉。 难以想象这样破败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在库拓的手底下坚持了那么久的。 身在京都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浦安修,第一次感觉到心疼的滋味。 只觉给他上药的手都有些不稳。 草草的上好药,最后到那胳膊了,浦安修深吸口气道:“你的骨头断了,我看一下有没有错位。” 虽然知道这人不知道疼,浦安修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 没有绷带,他将自己衣服下摆撕了一块儿下来,然后缠在他的胳膊上。 做好这一切,浦安修只觉自己后背都汗湿了。 “我只是粗粗给你包扎了一下,过后还是要找大夫仔细的看过才能安心。” “你那衣服已经破的不行了,又单薄,我那里还有一套,暂时先借你穿!” 薛月看着地上破的不成型的衣服,只觉有些舍不得,那是娘给她做的。 浦安修不知她心中所想,已经去了里面将自己的衣服拿来,知道她满身是伤,动作不便,便也不耍大少爷脾气,认命的替她穿衣。 “本大爷长那么大还没这么伺候人过,你小子可算烧高香了。” 不知不觉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自己宽大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显然是很不合身的。 却也比她那破烂好太多了。 处理好了上身,浦安修又道:“我看看你的腿有没有伤。” 薛月摇头,“没有。” 浦安修一想,刚刚虽然有自己扶着,可她也是走来的,想来是没有伤的很重。 浦安修道:“估计过不了多久北蒙人就会发现你不见了,这些日子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养伤,期间千万不能露头,知道吗?” 薛月迟疑了下道:“我要救他们?” “谁?那些康平城百姓吗?” “不光是你想救,我们也想救他们,可你也知道,仅凭我们两人之力,北蒙那么多人,无异于以卵击石,等大军到了,我们定能夺回康平城,救出那些百姓。” 浦安修说的掷地有声,不光是安慰薛月,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真正见过了康平城的惨状,才知道夺回康平城,是多么的迫在眉睫。 第14章 上药 半个时辰之后,薛月跟浦安修同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浦安修不知从哪找来的两床厚褥子,盖在身上暖融融的。 浦安修道:“只有这个,将就着!。” 在浦安修看来,这里实在简陋的不行,条件连他家最次等的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 他不知道这些对薛月来说,却是已经很好了。 两人刚合上眼,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声。 “一定要找到那小子,逃了不说近,还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抓到她,老子定要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劲,将她油炸了,以泄心头之恨。” “那小子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跑不了多远,这康平城已经是我们北蒙人的地盘,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哐啷哐啷”一阵踹门声。 “不在这里。” “这边也没有。” “没有。” 薛月警觉地睁开眼,浦安修安抚的拍了拍她没受伤的这只胳膊。 压低了声音道:“嘘,你跟我来。” 浦安修能在这里躲这么久还没有被发现,当然是有他自己的一套藏匿方法。 他让薛月快速起身,自己将被褥用力的抖了抖,那里面的热气散去,然后团成一团丢在角落,看着就像是没有人要随意抛弃的。 纵身一跃,上了房梁,他向下面招手,让薛月上去。 薛月如法炮制纵身上去,却因房梁太窄,她一只手受伤,差点没抓稳掉落下来。 浦安修眼疾手快的抓住她,将人牢牢的搂在怀里,薛月挣扎着要到一边去,浦安修却对她嘘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猛的被踹开,几个北蒙兵手拿大刀冲了进来,房梁上的浦安修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几个北蒙人。 见薛月似无所觉,也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担心,害怕,到现在眼神还是平淡无波。 北蒙人见屋里没人,几人踢踹一通,又用刀胡乱砍了一气,确定没有半个喘气的,这才骂骂咧咧的出去。 确定几人走远了浦安修才道:“都是大老爷们儿的,你扭捏个啥?这时候当然是小命要紧。” 说着话,人已经跳下房梁,薛月想说自己不是大老爷们儿,又觉得这话好像,说不说都无所谓。 母亲在时,一直说自己没个女孩儿一样,可她觉得做男孩儿也没什么不好。 浦安修走过去把门关好,这才去墙角捡起那团成一团的被子。 此时的薛月也已经跳了下来,伸手就要来帮忙,浦安修道:“还是算了!你可只有一只手是好的了。” 说着他已经利索地铺好床褥,这是他离了京城那个福窝,几个月之内快速学会的。 他相信如果他现在回去,不光家里人,京都的所有人肯定都不相信。 一向只会吃喝玩乐,飞鹰走马,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的浦安修,竟会做这样的事情。 铺床叠被照顾人,想想都觉得可笑,不可能。 那些被砍坏的桌椅板凳浦安修没有再去管,那时候收拾的越利索才会越热人怀疑。 他都躺到了床上见薛月还站在那里,疑惑问道:“你不睡觉干嘛?” 薛月回神,没了男女有别的顾忌,从善如流的躺了上去。 这一夜,除了刚开始北蒙兵来搜过一次,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 百里之外的三安山旁搭了几个简易的帐篷,最大的那个帐篷里,灯光昏黄。 陈奕信和三皇子赵延迅,另有几个副将,围在與图前。 陈奕信哄厚的声音响起,“还有百里就是康平城,曹镇带着伤病残将退守在这里,我们是不是要先跟他汇合?” 这里他问的便是赵延迅,从刚开始对养尊处优的三皇子不屑一顾,认为他连骑一天马都会叫苦连天,何况是跟着这样的急行军。 只是让他刮目相看的是一路行来赵延迅虽然满脸疲惫,没有在京都时的精致讲究,却是与将士们同食同住,没有丝毫的抱怨。 没有叫一声苦,说一声累,陈奕信知道,赵延迅这样的细皮嫩肉,大腿内侧手心肯定早就磨破了皮,从他走路怪异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苦他刚开始也受过,那几日疼的他龇牙咧嘴,后来皮磨厚了,才好了。 赵延迅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每日跟随他们这些老兵一起侧马狂奔。 刚开始只是细心听着他们说话布局,有次,陈奕信实在拿不定主意,才无意的问了赵延迅,谁知赵延迅却一针见血,给出了有效的法子。 让机敏的浦安修先去康平城打探,挑选五十个好手备用,便都是赵延迅的主意,只是他却没有明说这些人的用意。 若按陈奕信的说法,大军赶到,直接攻城,以强硬的姿态夺回康平城。 赵延迅直接道:“若是如此,那康平城的百姓将一个不剩,我们这次主要的任务是先救百姓,其次攻城。” 赵延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陈奕信才惊觉,自己对北蒙人的愤怒蒙蔽了双眼。 见陈奕信问了自己,赵延迅沉吟了下才说出了自己一直的打算:“我们暂且不跟他们汇合,让曹将军带领他那一万人从东路行进,吸引北蒙人的目光,我军再派少量的人马夺下西城门。” 陈奕信摸着下巴,“声东击西?” 赵延迅道:“对,曹将军的人数少,又是败军,北蒙人肯定不会放在眼里,只要他们一去防守东城门,西城门的守卫定然薄弱,加上我军先派去的五十人,里应外合,不怕拿不下西城门,只要西城门破,信号一响,我大军就能猛烈进攻,到时北蒙人回防不及,我们和曹将军两面夹击,北蒙插翅难飞。” 陈奕信觉得此计可行,反正比他那蛮冲直撞有胜算。 帐篷中的几人恍然大悟那五十人的作用。 副将张勇道:“那殿下让我们挑选的那五十人,是不是能出发了。” 陈奕信看了赵延迅,见他一心看着與图,好像没听见张勇的问话。 他便回道:“传令下去,那五十人即刻出发。”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精心挑选出的五十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中好手,武艺高强擅长隐匿。 他们自制这次任务重大,早就摩拳擦掌等着上头下令。 直到今日终于传了令下来,五十人立刻收拾行囊出发了。 第15章 计划 康平城。 北蒙兵搜查了一夜也没有发现薛月的影子。 直到了早上才有人去向库拓回禀,说薛月逃了。 库拓没睡醒被吵起来,整个人都透露着烦躁的情绪。 他一脚踹下来回禀的小兵,怒骂道:“都是废物,连个快死之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昨夜是谁负责看守?把人给我叫来。” 地善一早接到信报,正好过来找库拓商量点事情,刚进门,一眼就被库拓看到了。 将碍事的小兵踢向一边,库拓道:“地善你来得正好,这废物刚刚说昨日那小子逃了,这么多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你脑子好使,看看怎么样才能让它自己出来。” 地善皱眉,“库拓将军,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冬日即将过去,我北蒙汉子在康平城休养几个月,正是身强力壮之际,将军是否该考虑下一步动作。” 库拓烦躁的挠了把自己乱糟糟油腻腻的头发,他最烦动脑子了。 “那你说我们下一步攻打哪个城池。” 地善对库拓的智力不抱希望,走到與图前仔细查看半晌,略过了离康平城最近的宿州城,指着离康平城有些远的永州城。 “这里。” 库拓慢悠悠的走过来,“永州?为什么放着近在眼前的宿州城不夺,却跑那么远?” “前线来报,原康平曹将军,带着一万伤病残将逃到了这里,这里离宿州最近,背靠落燕山,易守难攻,我们攻打宿州,他势必支援,若我们绕点路拿下永州,将军,这可就是即将进入厉国腹地了。” 地善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與图上比划。 库拓看了两眼放光,连声道好,就好像永州真就是自己囊中之物。 “就听你的,开春之前拿下永州。” 地善又道:“只是若我们走了,康平城守护薄弱,厉国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夺回去。” 库拓浑不在意,“一座空城,老子就大方的送给他们了!” 他们攻进城,该杀的杀,该破坏的破坏,康平城已经被他们祸害的差不多了,所以才能走到这样毫不犹豫。 随即库拓又咬牙切齿道:“古力那混账,老子攻下康平城,千里迢迢送了他那么多东西,说好了三个月派兵支援本将军,可那混蛋东西收东西毫不手软,可这都四个多月了,却连他的鬼影子都没看见,否则老子也不会憋屈的在这儿窝那么久。” 地善道:“属下当初就说,古力将军不是那好相与之人,不过,他当初能派人佯攻宿州,让宿州抽不得身支援康平,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时间过去那么久,厉国皇帝肯定不会坐事不理康平城,只是不知他们的大军什么时候到,所以我们越快动身越好。” 说到这,库拓的郁闷段时间消云散,得意的哈哈大笑。 “你说的对,他们大军开拔跑了那么远的来到这里,却发现老子给他们留了座空城,想想都觉得痛快。” 浦安修和薛月躲在破屋里,浦安修间或的出去找点吃的东西,却发现昨日还大张旗鼓搜罗他们的北蒙兵,今日却好像将他们遗忘了。 直到了晚上,浦安修心神不宁,对薛月道:“你现在这里躲着,我出去看下情况。” 浦安修也不指望薛月能回答,劲自换上衣服,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浦安修身轻如燕的行至北蒙兵所住的屋顶,先观察了下四周,确定安全,然后伏下身子,侧耳细听。 “唉!这好日子才过几天,又要走。” “不走?康平城的粮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你不走,那就留在这儿等死!” “就是,连脚羊的数量也不多了,只是不知道库拓将军下一城准备攻打哪里,希望是个富裕的城池。” “对,最好女人多一点。” “哥几个,在攻城的时候可得留心了,别再下手没个一点轻重,把女人都给砍了,害老子只能找面容清俊的男人,不过这厉国的男人也是够带劲的。” 屋里人说着,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 浦安修怒的面色铁青,眉头紧拧,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嗜血的意图,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攻打别城,他看过與图,对附近几个州城的分布,心里有个大致的了解。 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离康平城最近的宿州城,又想着宿州城是哪位将军镇守,兵力如何,能否守住。 一瞬间,浦安修心思百转,见下面的北蒙兵越说越露骨。 浦安修只能强忍怒意,跃上别的屋顶,心里又开始估算着,还有几天,厉国的大军才会到。 到时他定会杀他们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第16章 接头 破屋,薛月还没有睡下,浦安修悄悄地打开门走了进来。 一眼没看到薛月,一抬头,果然看见她在房梁上。 薛月刚刚听到动静,看到是他才从房梁上跃了下来。 “我刚刚出去打探了一下,北蒙人恐怕是要走。” 薛月静静的看着他,浦安修道:“我们的人这几天肯定会到,若让北蒙人就这么轻易的离开,那下一个城池就是如今的康平城。” 薛月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一闪而逝,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百姓。” “活着的百姓所剩不多,按他们的意思,按他们的意思恐怕是作为最后的存粮。” 薛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胳膊,然后毅然往外走去。 浦安修忙拉住她,“你这会儿出去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还受了很重的伤吗?” 薛月抬头,“我要去救他们。” “救是肯定要救,只是现在仅凭我们两个人之力,就算出去也是白白送命。” 薛月不怕死,只要能救出父亲所守护的康平城百姓,她就是死又有何惧。 浦安修紧紧地拽着她,就怕自己一松手,她真的就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我跟你说过,我们的士兵还有几日就到了,只要再忍耐几天,定会让这群畜生生不如死。” 薛月不是不信他,只是几天,他们等的,康平城的百姓等不得。 浦安修耐着性子安抚她,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老鼠叫。 “吱吱、吱吱吱……” 两长三短,浦安修心中一动,对薛月做了个禁声手势。 然后做出回应,“吱吱吱,吱吱……” 一阵脚踏房梁之声后,响起几声敲门声。 浦安修握着匕首走到门边,“何人?” 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 “浦公子,我乃陈将军麾下刘通。” 浦安修将门打开一条缝,刘通一个闪身走了进来,明显松了口气。 抱拳道:“浦公子,陈将军所派五十人,只有属下一人进城了。” 不用问,这是很早之前就知道的结果,当初就是他自己翻过城楼,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刘通是天黑之后进城的,只是找人就费了他大半夜的功夫。 刘通道:“浦公子,我们要如何让他们都进城。” 浦安修拧紧了眉,他在康平城查探许久,每条路线都熟悉,只是想要那么多人偷偷的进城而不惊动北蒙人,确实不容易。 浦安修冥思苦想确实没有办法,泄气道:“小耗子,你是康平城人,真不知道什么隐蔽的路线,让我们的人进来?” 刘通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薛月,只是浦安修没说,他也就不多问。 没想到他竟然是康平城人,浦安修还与她很熟稔的模样,这倒让刘通诧异了。 只是,这个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小家伙,好像有点冷淡啊! 浦安修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压根没指望薛月会回答他,实在没办法,只能等北蒙人什么时候出城,他们再混在人群里进来。 浦安修刚想回头对刘通说出自己的办法。 薛月冷不丁的道:“城南有一处城墙被破坏过,后修起来了。” 浦安修猛然回头,“你的意思是那处城墙,能做文章?” 薛月:“嗯!” 还没找到粘度高的土,只是用普通的泥水砖石暂时的补起来,城破的前几天,她父亲还在说,快要入冬了,要赶紧补牢,防止北蒙人从那里突破。 浦安修道:“你能否带我去看看?” 薛月不答,直接往外去,浦安修已经习惯她的冷淡,刘通却不知道,见浦安修跟出去了,虽然满肚子疑惑,却也没多话的跟了出去。 只是,越加好奇,性格算不上好的浦三公子,怎么对这小家伙那么和颜悦色。 然后,刘通恍然了,只见薛月在这一片漆黑中,行走在高低不平的屋顶,如履平地,轻巧的像猫儿似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第17章 前夜 这样的身手是他这个从军十多年的大汉都做不到的,而他还是军营里数的上的好手。 这小家伙才多大,怪不得浦三公子另眼相看。 三人躲躲藏藏一路来到城南,薛月所说的那处城墙。 黑夜之中倒看不出这里与别处有什么区别,薛月却肯定道:“就是这里。” 浦安修走过去用拳头砸了两下,城墙那几块砖头纹丝不动。 刘通也过去砸了两下,然后又用脚踹两下,还是纹丝不动。 刘通道:“小耗子兄弟,你确定是这里,这么结实的城墙,我们就是想凿个洞都很难!” 薛月睁的双眼静静的看着刘通,刘通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浦安修恍然醒悟。 只听薛月道:“我不叫小耗子。” 刘通诧异的看下浦安修,这个称呼不是刚刚浦三公子叫的吗? 浦安修手攥成拳头抵在下巴,干咳了一声。 “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何况你也没跟我说你叫什么?现在是讨论这城墙到底能不能凿的动。” 薛月默默的转过脑袋,“匕首。” 她的匕首那日与库拓此时,插在他的肩头一直没拿回来,以至于她现在无兵器可用。 浦安修忙把自己的匕首递过来,薛月拔出匕首,一阵寒光闪过,却是把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薛月没想那么多,拿出匕首走向城墙,匕首尖在城墙青砖时上划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浦安修心疼道:“你想做什么?我这可是难得的好物,你小心着点。” 薛月充耳不闻,手上还在动作着,匕首咔嚓一声,卡在两块青石中间。 薛月用力一转手腕,青石被撬动挪了位置。 浦安修和刘通眼神一亮,纷纷向前一步。 刘通道:“原来是要这样,只要能在这里打个豁口,我们的兄弟就好进城来了。” 浦安修还记得薛月的手伤,于是道:“把匕首给我,我来撬。” 薛月顺从地把匕首交还给他,浦安修试了几下,确实青石很轻松的就被撬动。 浦安修问道:“这里大概有多大豁口。” 薛月抬手随意比划了一下,浦安修刘通两人喜出望外,这么大的缺口足以让武功最不好的人轻松上来。 只是眼看着就要天亮了,浦安修手脚麻利地将那两块撬起的青石摆放好,恢复原样。 刘通激动道:“属下这就出城,通知兄弟们明日在这里集合。” 浦安修点头道:“好,动作快点,估计寅时就能入城,先时我打探到北蒙人这两日即将弃城,攻打别的城池,陈将军的军队到哪里了。” 刘通道:“离这百里,只等我们这里发出信号,将军就带着大军攻打过来。” 浦安修看着薛月咧嘴,给他一个吊儿郎当不正经的笑,“康平城人肯定会得救。” 刘通随身带着飞爪,他把飞爪甩上城墙,飞爪砸到城墙,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刘通用力拽了拽,没拽动。 于是拽着这根绳子,运起轻功轻松的上了城墙。 浦安修和薛月回去的路上,一个巡逻的都没看见,听见了一阵阵的呼噜声,显然是睡得正熟。 浦安修交代薛月先回去,他则往北蒙的临时厨房走去。 浦安修找的厨房可不是薛月找到那样,只做给他们这些两脚羊的食物,而是做给北蒙将领吃的东西。 就像他找来的那些白面烧饼,当然那些肉他是不会碰的,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肉。 浦安修从厨房搜罗了十几块白面饼,又找了个罐子装些清水,这才悄悄地往回走。 白日里俩人在破屋里睡觉,哪也没去,养精蓄锐只待晚上的动作。 很快天黑了,子时,北蒙人都已经陷入熟睡,浦安修和薛月两人,往昨日那处城墙掠去。 路上遇见零零散散的两队巡逻兵,也是无精打采的随便晃悠着,偶尔的还打个哈欠。 俩人听到几个巡逻兵道:“都这会儿了,咱找个地方歇息去!” “行,这一夜夜的连个鬼都没有,让我们巡逻个啥!白白耽误睡觉时间。” 只听了这么两句,两人就将那一队巡逻兵扔在了身后。 浦安修到了,像昨日那样发出一阵老鼠叫,城墙外回应一阵老鼠叫。 没多久刘通就翻了进来,“现在动手吗?” 浦安修道:“动手,只是撬下来的砖头要往城外扔。” 刘通道:“好,我这就让兄弟们躲远一点。” 别仗还没开始打,却被自家人给误伤了。 刘通翻过城墙,很快又翻了进来,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三个男子,这三人身形比较瘦肖,是刘通用绳子硬生生将他们拉上来的。 三人进城,显然也是激动不已,却又死死的压抑着。 五个人都带了工具,静悄悄的开始凿墙。 只一个时辰,城墙上就被凿了个能一人上来的大洞。 所有人都进了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刘通向天空扔了信号弹。 一阵白光闪过,十里之外等的心焦的曹镇大呵一声。 “兄弟们,整装出发,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一阵震破苍穹的“是,一雪前耻……” 五十人站在一起,特别显眼,天又开始亮了,如果北蒙人看过来,离得老远便能看得清楚。 浦安修道:“先到城里躲好。” 刘通已经跟他说过三殿下的计划,他们现在只要躲好,等待厉国攻打东城门之时,就是他们动手之际。 五十人有惊无险的到了事先说好的那处藏身之地,路上被两队巡逻兵发现,浦安修毫不犹豫地指挥众人将其屠杀。 五十人如狼似虎的冲向那两队巡逻兵,他们早就听说了北蒙人的惨无人道,心中早就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五马分尸,动起手来,自是毫不手软。 今日是决战之时,杀了那么多北蒙兵,他们压根不怕被发现。 康平城最大的建筑内,库拓慢悠悠的食用着小兵端上来的食物。 地善焦急的走了进来,“将军,我们的人发现城东有大队的厉国士兵,看样子是想攻城,夺回康平。” 库拓毫不在乎的扔下手中的骨头,“什么人带的兵?兵力如何?” “曹镇,不足一万。” 听说是曹镇,库拓一阵哈哈大笑,“原来是那个败军之将,让他逃了一次他不好好做个缩头乌龟保住自己的小命,竟还敢打回来,这次老子要让他有来无回。” “将军,曹镇在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打过来,属下总以为这里有文章。” “能有什么文章,厉国人本就懦弱无比,就算他知道老子要攻打永州,想趁此之前来报仇,老子还能怕了他?” 第18章 战起 说着,库拓拿起自己的九环刀往肩头上一扛。 “走,窝了这么些日子,老子正好松松筋骨。” 库拓昂首阔步的向外走去,地善随着他一起来到城楼上。 小兵却来禀报,“将军,南边儿的城楼不知怎么回事,塌了一块儿。” 库拓呸了一声,怒骂了句:“这厉国真是够穷酸的,连城楼都建的如此渣,早知道老子直接用撞车,将这城楼撞塌,还费劲啦的攻什么城。” 库拓边说着,边往城楼上去,压根没将这事,往心里去。 地善到是多想了一下,昨日还好好的城楼,只是一夜就塌了一块,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只是,厉国军队已经往这边来了,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库拓上了城楼,眯着眼眸往远处看,五里外黑压压的一片,烟尘滚滚,曹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库拓狞笑了声,把九环刀往城路上一搭:“来的正好,区区一万人,简直就是给老子送食物来的。” 随即,让小兵擂起战鼓。 当那震人心魄的鼓声响起,浦安修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北蒙兵好些人都是刚起来,一听这鼓声,拿起兵器,骂骂咧咧的开始向城东聚集。 曹镇领着一万多士兵逼近康平城东城门,却见城门大开,库拓带着北蒙兵早就守在了那里。 北蒙兵拿着兵器懒散的站在那里,眼中满是对厉国人的不屑。 库拓哈哈大笑:“厉国小儿,你们这是知道老子的食物吃完了,所以自动送上门的吗?” 话落,引的北蒙一阵大笑,不光曹镇,就是厉国所有士兵都是面色铁青。 曹镇目光锐利的看着北蒙兵的方向。 “弓箭手准备。”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露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 随着曹镇的一声“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犹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向北蒙兵射去。 北蒙兵不用指挥,盾牌结成密不透风巨墙,把飞射而来的箭矢挡在外面。 不时的有人中箭,发出惨叫。 一轮箭雨之后,北蒙兵血流成河,躺下无数哀嚎的人和尸体。 库拓怒急,大吼一声“杀”,杀字落,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 北蒙兵喊杀震天的向厉国兵冲去。 曹镇巍然不惧,也喊了声“杀”。 黑压压的两支军队排山倒海的冲撞在一起。 北蒙人的弯刀与厉国的短刀铿锵碰撞在一起。 硝烟弥漫,血肉横飞。 两方人都狰狞着将自己手中的兵器狠狠地送入敌人的胸膛。 另一边,浦安修领着那五十人,快速的向城西冲去,吊儿郎当的脸上,一片肃杀。 薛月虽然左臂断了,被浦安修包扎起来,浦安修本意是让她留在破屋里等消息,只是薛月却执意的要与他们一起行动。 因为这个,还让那不知情况的四十九人好一通嫌弃,认为她就是拖后腿。 对于别人的嫌弃,薛月就像是感觉不到,只管往外走去。 浦安修知道劝不住她,也只能随她去,只是把自己的匕首塞在她手里。 对于他这样的举动,薛月倒是没有拒绝。 五十二人向城西急驰,见薛月没有掉队,反而游刃有余,那四十九人对她的看法才稍稍改观,只是依旧不认为对阵起北蒙人,她能有胜算。 牛大柱是厉国军中难得的好手,对挑选出执行这样艰巨的任务,他是骄傲的,所以绝不会容许一点差错产生。 牛大柱身形粗犷,薛月这样瘦巴巴的小子自然就看不上眼。 急驰中,牛大柱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身形一转到了薛月旁边。 “我不知道你跟浦公子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只要你拖后腿,老子会毫不客气地将你踹出去。” 牛大柱的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是以也没人阻拦他欺负一个小孩子。 反而希望薛月知难而退,找个地方藏起来。 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一队巡逻兵,就是留守下来的北蒙人,前方大战,北蒙兵也不再像先时那样懒散。 这一队人足有三十多个。 “什么人?” “杀。” 浦安修声令下,带头冲了过去,北蒙兵竖着弯刀冲过来,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抹了脖子。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颊,年轻俊美的面孔染上了丝邪魅。 其他人铆足了劲冲向那三十多人。 牛大柱虽然没功夫再搭理薛月。 五十人对阵三十多人轻而易举,牛大柱亲手了结了两个,薛月没有伸手的机会,三十多人就倒了一地。 牛大柱不经意回头,却见薛月身上干干净净的立在一边,心中的不屑越加明显。 五十二人重新向城西奔去,只是刚刚那三十多人发出的声音,已经吸引来其他的北蒙兵。 刚跑出没多远,前方又出现一对北蒙兵,足有百多人,而这些人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 一看见他们,北蒙兵分散着向他们围过来。 “小杂碎,给老子留下小命来。” 又是一声清清淡淡的“杀”。 这五十人都是军中挑出的好手,每个都能以一当十,这百多人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浪费的时间比刚刚要久了一些。 这次,薛月就不能像刚刚那样,坐等胜利。 几个北蒙兵见一众凶神恶煞的野狼之中,混入一只小兔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浦安修虽然在前面,可他时刻注意着薛月,见那几个北蒙兵竖着刀向她砍来,不由心头一紧。 刚想冲过来救人,只见薛月虽然只剩一只手,却手起刀落,直击要害,那动作依然利索的让人心惊。 同样心惊的,还有刚刚看不起他的那些老兵。 到这时他们才完全收起轻蔑的目光,同时安慰自己,能让浦公子另眼相看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一路上不断出现阻拦的北蒙兵,他们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艰难。 牛大柱左手架住北蒙人砍下的刀,右手用力一砍,对方人头飞落。 只听身后“叮”的一身,牛大柱猛然回头,只见北蒙人的弯刀离他的后心只有一寸。 薛月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用那短短的匕架住弯刀,用力一掀一划,北蒙人捂着脖颈轰然倒下。 直到这时厉国的五十人才充分见识到薛月的杀伤力。 那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兵器,只知道杀。 对于救了这个刚刚还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薛月心里无太多想法。 牛大柱虽然满心的复杂,却没有多想的机会,只能将这份恩情默默地记在心底,拎着刀又加入战场。 就在这时,北蒙人的弯刀冷不丁的砍到她的眼前,她却连眼都不眨一下,只顾着将匕首送进对方的脖颈。 时刻分心注意她的浦安修见此,一脚踢飞地上的短刀,她挡了一下,若非如此,刚刚那一下,将直击她的面门,甚至削掉她半个脑袋。 这样的狠人,在场的老兵试问自己,能否做到这样面不改色,答案很明显,人的本能骗不了自己。 又解决了一批北蒙人,西城门已经近在眼前,许多人身上都带了伤,衣袍更是被血染红了,众人赤红着双目,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城门,那便是他们今日的目标。 平时只用两刻钟就能跑到的西城,今日却用了一个时辰还没到。 城门口守护的北蒙兵,看见他们,顿时都喊杀着冲过来。 第19章 收复 五里外的陈奕信和赵延迅带领着三万人马,风驰电骋的往康平城急驰而来。 城外,库拓手起刀落,不断收割着厉国士兵的生命,身上脸上都是猩红的鲜血,衣袍被血浸透,变成暗红色。 库拓边杀边笑,“废物,都是来送死的废物,点给老子祭刀都不够资格……” 那狰狞的模样,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让人毛骨悚然。 北蒙一个小兵看他们将军这样的煞气逼人,想过来报告讯息却又愣住了。 战场本就瞬息万变,小兵的一愣就让人从背后砍翻在地。 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城楼上的鼓声密集而急促,突然不知是谁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 “西城门破了。” 库拓一刀将面前的人劈成两半,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骂一句,“格老子的,是谁说西城门破了?” 是这会儿大伙自顾不暇,没有谁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地善已经回到了城墙上,远远的看去,西城门大开,原来守卫西城门的北蒙兵,此刻死尸伏地,血流不止。 再远处只见烟尘滚滚,大队人马黑压压的奔赴过来,马蹄狂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地善面色大变,慌忙让小兵鸣金回防。 陈奕信带着人已经冲到了西城门,大队人马以摧枯拉朽之势,强势的攻进了城。 城中的北蒙士兵大半都已经被库拓招去东城门,所留的三四千人,根本抵抗不住这些人马的进攻。 库拓听到回防的号角,阴鸷着脸,拎着九环刀就往回冲。 虽然早就做好了弃城而走的准备,可是自己丢弃和被人打出去是两码事,他库拓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地善站在城楼上,目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很快他便知道,己方的一万多士兵,即便个个高大强壮,却也拼不过对方三四万的人马。 显然厉国忍耐那么久,便是想着出其不意的一举拿下康平城。 地善让小兵吹起撤兵的号角,只是在奋力厮杀的两方人马中,他突然看到有一小股流兵向后方冲去。 猛然间地善想到了那些被他们抓来的两脚羊。 地善拿上弯刀,带上几百士兵也向那方冲去。 浦安修把刀从北蒙人的胸口拔出来,用力的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从攻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每个人脸上都显出疲惫之色。 兵器在手中犹如千斤之重,只是战争还没有结束。 击杀了拦路的几个北蒙兵,浦安修带着人复又向关押康平百姓的那几处房屋冲去。 却在屋门口与地善所带来的人撞到一起。 两队士兵二话不说,拎刀就上,嗓子已经吼的嘶哑,再骂不出声来,只知道砍杀对方。 薛月手中的匕首已经换成了短刀,她像是不知疲倦,一下一下地挥舞着那把短刀,矮小的个子在两军之间穿梭,冷静又淡漠。 牛大柱等人对她,已经从轻视、重视、到现在的佩服。 地善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意图,自然不打算轻易让他们如愿。 他吩咐手下拦住他们,自己则带了几个人向屋里冲去。 浦安修暗道不好,刚想过去拦下地善,就见那瘦小的身影,如风一般滑到地善面前。 在地善抬脚踹门之时,整个人堵在门口,手中的短刀直接向地善的面门刺去。 地善下意识的格挡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突然笑了。 “小家伙,你是想救他们!只是你救得了他们了,那送到北蒙王庭的一百多人呢?” 薛月看着地善,面沉如水,地善依旧在笑:“别这样看着我,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这性子的,若不是两军对峙,我还真想跟你交个朋友。” 回应他的是薛月直接挥过来的短刀。 两人你来我往却都奈何不得对方。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并非是薛月的武艺比他高多少,而是薛月那悍不畏死的精神怔住了他。 薛月能舍了条胳膊,只为在库拓身上扎一刀,地善可是惜命的人。 见今日是杀不了这些两脚羊了,地善果断的下了撤退的命令。 只是临走前,回头对薛月大声道:“记着,我叫地善。” 薛月…… 破门打开,屋里的百姓眼含热泪的看着如天神般出现在门口的厉国军人们,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相信自己真的得救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北蒙人终于被赶出了康平城。 康平城内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厉国没受伤的军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打扫战场。 昔日的同袍一个个被整理好排放在一起。 北蒙一万多人,被留下三千多,可他们却失去了四千多兄弟。 这还是以绝对的人数压制才能惨胜。 由此可见,原本镇守康平城的曹镇薛劲,是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天黑后,城内点燃无数火把,陈奕信听着士兵的回禀,亡四千六百六十三人,重伤一千四百人,轻伤不计…… 这里的重伤便是缺胳膊少腿不能再上战场的人。 一场战役,等于他们损失了六千人。 厅内的众人面色沉重,赵延迅起身默默地向外走去。 不知不觉来到处理伤兵的营地,入耳的全都是痛苦的哀嚎。 “军医,你不能把我的手拿走,我还要上战场的……” “军医,你快来看看我的腿怎么没知觉了……” “狗娘养的北蒙人,老子还没杀光他们,不能废……” 在一众的哀嚎怒骂中,赵延迅突然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这是谁给接的骨,不懂医术瞎逞什么能,好好的一条胳膊差点废了。” 浦安修尴尬的站在一边,“军医,您老就给看看,怎么才能补救?” 军医皱着眉在薛月的胳膊上摸了许久,“骨头已经开始长合,若想恢复成原样,只能打断重接。” 话落军医又道:“事先说明,打断重接那痛苦可不止一倍。” 浦安修有些犹豫了,同时心里又满是愧疚,若不是自己的自作聪明,薛月也不会再次遭罪。 只是他却没有想过,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除了先给她绑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浦安修犹豫中,薛月面无表情的抬起右手,放到左胳膊的伤处,用力一掰,长了几日已经开始愈合的断骨,又被分开。 在那一层皮的胳膊上,一点异样都特别明显。 军医愕然的看着薛月,却见她依旧淡漠如初,眼中毫无痛色,在一屋子哀嚎当中,这份冷静就显得尤为怪异。 浦安修回过神来,忙道:“军医,你快点给他接。” 军医收敛心身,赶紧拿过绷带夹板开始动手。 赵延迅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军医将薛月的手包扎好,又叮嘱一番后,他才走了过去。 “子望。” 浦安修回头,咧嘴笑道:“三殿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延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默默地看向薛月,只觉得这人有些冷,冷的不像个人,倒像是一把被封藏的利剑。 浦安修满脸得瑟道:“这是我在康平城结识的兄弟,暗开城门,我这兄弟可是帮了好大的忙,而且她武艺高强,对阵起库拓都毫无惧色……” 浦安修滔滔不绝地将薛月好一顿夸奖。 直到最后才对薛月道:“小耗子,这是三殿下赵延迅,这次收复康平,他为副将,我跟你说,你别看三殿下长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其实他一肚子坏水,你那么单纯,可得小心着他。” 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的说他坏话,也就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浦安修敢这么干了。 赵延迅静静的看向这个被浦安修夸的天花乱坠的好兄弟,却见对方也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一般人听到他皇子身份的惶恐不安,欣喜若狂。 有的只是对待一般人物的冷静淡漠。 见两人对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有,浦安修忙把薛月往身后拉了拉。 “抱歉殿下,我这兄弟有些不爱说话,他并不是对你不敬。” 赵延迅无奈道:“放心,我的心眼儿没那么小。” 浦安修只是笑着,心道,你的心眼儿还真没你想的那么大。 第20章 得救 浦安修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出去!” 三人到了外面,慢慢的听不到那些人的哀嚎。 只是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散去的,周围都是打扫战场的小兵。 他们用水冲刷着地面,一盆干净的水倒下去,瞬间变得通红,地面却不见得露出本色。 浦安修看着四周的残垣断壁,破财萧条,不正经的神色带上了凝重,“这就是战争啊!” 赵延迅也跟着道:“是啊,从来都只听说战争的残酷,却从没见过。” 经历了一场战争,赵延迅的心思也成熟了不少。 浦安修话头一转,又变成了那不正经的样子:“对了小耗子,你家是康平城的,房屋肯定也被破坏的不能住了,趁爷现在有空,去给你修一下!” 薛月冷冷清清的瞥了他一眼。 浦安修不服气道:“怎么,看不起爷?我跟你说,小耗子,爷别的本事没有,这搭个房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赵延迅忍不住拆台道:“你要说你拆房子,我倒是相信,这搭房子嘛……” 浦安修:“搭房子怎么了?” 赵延迅:“随便找个人都比你行。” 被三殿下赤果果的看不起,浦安修恨得咬牙切齿,在他兄弟面前,这人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浦安修转过脑袋对薛月道:“小耗子,你别听他瞎咧咧,相处这么多天,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 薛月清冷的目光看着北方,“不用。” “你真的信了他的话,觉得我当不好房子吗?作为兄弟,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薛月看着这个便宜兄弟,好一会儿才道:“我要去北蒙。” 浦安修惊呆了,“你去北蒙做什么?北蒙人凶残成性,你去了那里,骨头渣子都给你吞没了,再说你还受着伤呢!” 赵延迅也好奇的看过来,战争刚结束,她对北蒙人的印象应该很差才对,那是什么事让她不顾一切的要长途跋涉去北蒙。 薛月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固定好的胳膊,眼中闪过嫌弃。 “我要去找我弟弟。” 浦安修我也想起薛月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她的弟弟被北蒙人抓了。 “你弟弟不是已经……”死了。 薛月自明白他没说完的话,“那个人说有一百多人被送到了北蒙王庭。” “那人?那人是谁?” 薛月努力回想了一下,“地善。” 浦安修气结:“地善他是北蒙人,怎么会好心的告诉你这些,肯定是有阴谋,巴不得你去送死。” 在浦安修恼羞成怒之中,赵延迅开口了。 “地善也不完全是在骗她,北蒙俘虏当中有人交代,当日攻下康平城,确实有一百多人和几车物资被运送去北蒙王庭了。” 浦安修眼珠子一瞪,龇了龇一口白牙。 “那也不一定有她的弟弟。” 赵延迅想说什么,可是看浦安修这护犊子模样,加上薛月的年纪不大,若孤身去北蒙,于送死无异,便没再多说。 浦安修还在劝薛月:“小耗子,你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北蒙那是什么地方,你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就算是找你弟弟,那也得先保住自己要紧。” 薛月看着浦安修喋喋不休,突然想起薛劲在时,也老喜欢在她耳边念叨,突然道了句,“你不是我爹。” 浦安修一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只有瞪眼的份。 赵延迅噗嗤闷笑出声,随即赶紧收敛神色恢复一本正经。 薛月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浦安修狠狠的揉了揉脸,看在她孤家寡人又可怜巴巴的份上,他大人有大量的不跟她计较。 还苦口婆心道:“小耗子,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你好,即便是你爹在世,也不希望你为了救弟弟而不顾自己的安危。” “我娘让我护好弟弟。” “那你也不能不顾自己啊,而且,就算你弟弟在送去北蒙的那批人中,都过去了几个月,你现在再去也晚了。” 他不想说出那么诛心的话,可是为了劝住她,却只能把最坏的结果告诉她。 薛月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浦安修放软了声音,接着道:“所以你现在要紧的是先养好自己的伤,找弟弟什么的,你得有个健康的身子。” 赵延迅看着这样的浦安修,却越来越惊讶。 京都小霸王浦安修不整人不害人就不错了,什么时候竟也学会了关心别人,而且这人还是与他无亲无故又平凡之及的一个陌生人。 好容易劝住薛月,让她不再有去北蒙的心思。 浦安修却一刻都不敢放松,去哪都要带着她,即便人一时半会儿的不在眼前,他也要知道她去了哪里。 薛月身上的伤三不五时的要换药,也都是浦安修带她去换的。 可以说浦安修照顾起薛月来,那是不遗余力,即便他真的有弟弟,怕是都得不到他这样的青睐。 整整三日,所有人都知道了,浦安修身后跟着个小尾巴,而这个小尾巴还特别得他的心。 三日功夫,原康平城的人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有吃有喝不再四肢无力,弱的连路都走不了。 被破坏的房子陈奕信也拨了人修缮,务必早日恢复康平城。 奇迹的是和薛月一屋的那个老大爷竟然没死,生生的熬了过来,可是他不像别人恢复的那样快,至今还得躺在床上慢慢休养。 当日扶着他的那位男子,名叫杜三,一直在照顾他。 今日却被老大爷打发出来寻找薛月。 杜三找到薛月的时候,薛月正坐在新订好的长凳子上,伤的胳膊被绷带绑着挂在脖子上,一手捧着冒着热气的汤药。 浦安修被陈奕信派来的人叫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临走时让她老实坐在这里等自己。 杜三来到薛月面前,薛月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用那冷淡的目光看着他。 面对这样的目光,杜三依旧不是很适应,有些拘谨道:“叔想见你,你有空过去吗?” 薛月同样知道他说的叔是谁,她放下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碗。 “有。” 浦安修从陈奕信的议事厅里出来,只看到光秃秃的长凳子和已经冷了的药碗。 他抓住一个小兵就问道:“刚刚坐在这里的人呢?” 小兵只是路过,自然不知道薛月去了哪里,遂摇摇头。 浦安修心情显见的浮躁,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薛月被康平城的百姓叫走了。 至于去了哪里,那人却又不知道了。 浦安修只能顺着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康平城人所住的位置走去。 破屋里,老大爷斜靠在木板搭成的简易床上,身上盖着看不清颜色的薄褥子。 看到她来,老大爷露出了个真诚的笑,脸上不再是绝望的灰败。 “你来了。” 薛月依旧还是那个冷脸:“你找我。” 老大爷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们得救了。” 说到这里,老大爷还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薛月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老大爷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样。 “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话吗?我们可以作证,薛将军不是判城。” 第21章 查问 老大爷说完这话也不指望她回应,自顾道:“我们康平城的百姓,谁不知道薛将军的为人,或许那日有人知道详情也说不定。” “你可以试着去问问其他人,相信他们都很乐意为薛将军作证。” 老大爷絮絮叨叨的跟薛月说了好些话,薛月间或的回上一两句,有时只是一两个字。 浦安修一路找过来,在门口遇到了杜三。 浦安修道:“小耗子,是不是在这里?” 杜三迟疑了一下道:“你说的是薛月!她就在屋里。” 杜三口中回着他的话,心里却想着,薛月那瘦瘦小小的个子,冒一看还真像只小耗子。 浦安修心中一动,她姓薛? 浦安修顺着杜三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薛月却正好出来,清冷的面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浦安修远远的叫了一声:“小耗子。” 薛月抬步向他走来,浦安修咧嘴笑道:“怎么来了这里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薛月面无表情错身而过。 浦安修赶紧追上去:“哎!有耗子,你等等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是不是姓薛啊,咱都那么好的关系了,你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薛月没有他高腿也没有太长,几步就被追上了。 “小耗子,你要去哪里,哥陪你一起呗!” 不知什么时候,浦安修在她面前自称的爷,变成了哥。 薛月充耳不闻,晚转身进了隔壁的院子。 浦安修还在喋喋不休:“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你认识的人吗?” 薛月那日广场上的表现镇住了许多人,也在康平城人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这里住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瘦巴巴的,面上刚恢复点血色。 汉子拿着斧头,一下一下的劈柴。 只是以前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却很是吃力,拿斧头的手都是绵软无力的。 身体被掏空了,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养回来的。 看到薛月,汉子很是惊讶,直勾勾的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薛月虽然面无表情,却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善。 “你可以为薛劲作证吗?” 汉子起初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直道薛月又跟了一句。 “他没有叛城。” 汉子神情明显变得激动,“薛将军的为人,俺老李在康平城住了二十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要说薛将军会叛城,俺老李头一个不信,别说只是作证,不是让俺跟你到京都去告御状,老李都不会推辞。” 薛月看着汉子,突然对他深深的弯下身子。 “多谢。” 汉子刚刚还义愤填膺,顿时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这都是俺应该做的,你小小年纪却能跟北蒙将军对峙,该是俺跟你说谢谢才对,你做到了俺们都做不到的事。” 浦安修看着薛月,想到临出发时他父亲交代他查的事情。 所有人都说薛劲叛城,可是与薛劲薄有交情的他父亲,却是不信,只是碍于当时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无法找到证据,逼不得已只能让他来康平城查探。 浦安修突然插嘴道:“大叔,北蒙攻城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异样?比如人或者事。” 浦安修问起话来可比不善言辞的薛月明白多了。 汉子拧眉想了一会儿,最后语气涩然道:“那日,满城慌乱,我急着带父亲妻儿逃命,倒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逃到最后却只剩他一个人了。 浦安修便不再问了,跟着薛月又向下一家走去。 出了门浦安修问道:“你跟薛将军是什么关系,怎么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薛月依旧闭口不言,浦安修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的冷淡,跟我说句话会累死你呀!你这性子还真不讨人喜欢,也就我不嫌弃你了。” 浦安修正说着话,薛月却身形一转进了个院子。 这户人家院门没关,一进大门就看满院子的凌乱,座椅、板凳、衣服、家里的零碎被扔的乱七八糟,没人收拾,显然已经死绝了。 浦安修道:“别看了,这家没人。” 说着伸手把薛月拽着向外走,又路过了好几间空屋,才听见边上的院子里有动静。 浦安修过去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无力的回应,“谁啊!” 一连找到的几户人家,都毫不犹豫的愿意替薛将军作证。 浦安修不明白,既然薛劲这样的得人心,又怎么会传出叛城的消息来,而且还被上报到了京城。 转过个街角,浦安修认识这里是薛月带他来过的地方。 也是五十人暂时藏匿的院子。 浦安修看向那座院子道:“你说那里还有人吗?没经过主人家的同意就进了那么多人,我们要不要去跟主人说一声。” 浦安修知道兵荒马乱之际没那么多讲究,他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薛月多说两句话。 薛月轻道了句:“不用。” 浦安修还追问道:“怎么就不用了,都到人家门口了,好歹进去看看呀!” 薛月却转身进了隔壁的院子,那日她去找弟弟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张爷爷,只是不知道张爷爷现在是否还活着。 薛月推开了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却不像没有人住的凌乱。 浦安修深知她沉闷的性子,开口唤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浦安修又接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边喊着,人边往院子里去,过了好一会儿屋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伴随一声嘶哑至极的回应,“是谁在外面?” 薛月快步向屋里走去,张爷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张爷爷,是我。” 听到薛月特有的清冷声音,张爷爷努力的睁大眼,可是入目的依然是模糊不清的人影。 张爷爷虽然全身无力,却依旧努力的裂开嘴笑道:“好,好,活着就好。” 一开口声音带上了嶶颤,不自由的眼角红了。 不等薛月问话,张爷爷就道:“阿劲死的冤枉,你一定要还他清白,什么叛城,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测,陷害他。” 正在这时,浦安修开口了。 “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22章 验证 听到个陌生人的声音,张爷爷虽然看不清,却立刻警惕起来。 “你是什么人?” 浦安修忙道:“老人家别紧张,我跟小耗子是好兄弟,专门查薛将军叛城一事来的。” 张爷爷显然没放松警惕,反问道:“小耗子是谁?” 浦安修:“呃,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她叫什么……” 说着求助的看向薛月,张爷爷也是满脸疑惑的看着薛月。 “你认识他?” 薛月终于开口了:“嗯,他是京城来的大官。” 浦安修…… 说好了好兄弟呢? 张爷爷却不放心道:“那他可信吗?” 浦安修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还好薛月又嗯了一声,才让他失落的情绪恢复正常。 张爷爷眯着眼看过去,想要看清浦安修的面容,可是他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浦安修依旧还是那模糊的一团。 既然薛月相信他,那就说明这个人应该不是坏人。 张爷爷道:“你去问问胡老头家的胡铁,逃难的时候我遇到胡老头,听他说,胡铁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向哨塔摸去。” “后来我听人说,阿劲是被人从背后一箭穿心,我就越想越不对劲,那哨塔正对城门,若是在塔上放冷箭,肯定还有别人能做到。” 薛月在心中想了下哨塔距离城门的位置。 然后对张爷爷道:“我以后再来看您。” 张爷爷毫不在意摆手道:“快去!” 当务之急薛劲的死因,比什么都重要。 薛月快步向哨塔走去,浦安修紧紧跟着道:“不能!那哨塔我见到过,距离城门还有好远的距离!在那里射死城门口的人,还隔着护心镜,是百步穿杨都做不到的!” 薛月又陷入了冷漠,只知道向哨塔冲去。 浦安修无奈的,只是听那老头说,还有,那就说明先前有人做到过,那这人是谁? 薛月加快脚步,与牛大柱错身而过,牛大柱愕然的张着嘴,犹豫了一瞬,毕竟他当时可是很瞧不起她的,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事后自己想想都觉得尴尬。 牛大柱也不是那扭捏的人,鼓起勇气刚想叫人,却见她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然后是浦安修,牛大柱纳闷出声:“这俩人搞什么鬼?” 是没人能解开他这个疑惑。 很快到了哨塔下面。 哨塔在攻城的时候就被破坏了许多,上面的护栏都没了,北蒙人是不可能劳心费力的维修它的,好在还能上去人。 看着这高高的哨塔,薛月径直爬了上去。 浦安修刚追上人还没等喘口气,又得苦哈哈的跟着他一起爬哨塔。 两人站在哨塔上,浦安修终于能歇口气,“你看这里离城门起码三百米,那得有多精准的箭术和臂力才能做到一箭穿心。” 说着,浦安修随手拿过哨塔上的弓箭,“我射给你看。” 说着他搭弓射箭,箭矢快速的飞射出去,只是在触及城楼时显然已经后继无力,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浦安修做出个你看的表情。 薛月看下他手里的弓,“不行。” 浦安修掂了掂弓,“弓是不行,可最主要的是准头,你明白吗?攻城的时候那么多人,他怎么就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射中目标。” 薛月不说废话转身下了哨塔,浦安修无语凝噎,只能跟上。 再次与恩人错身而过,牛大柱可见的郁闷,他只不过是想跟恩人道个谢,解开一点误会,却被三番五次的忽视了。 薛月没去别处,而是回到了家里,她径直走到父母的房间,这里薛劲的东西不多,因为大多时候他都住在军营里。 薛月走到床边,趴在地上把手向床底下摸去。 浦安修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你找什么,说一声我来。” 薛月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趴在地上这个动作确实不方便。 于是道:“弓。” 浦安修捋了下袖子趴在地上,觉着薛月刚刚的动作,向床底下摸去。 只是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浦安修怀疑道:“你确定这里有弓?谁会把弓藏在床底下呀!” “父亲的。” 浦安修哑住了,“你父亲的?所以这里是你家?” 薛月没有再说话,浦安修却明白了,怪不得这人让自己所带来的人藏在这里,又对这小院熟悉异常,想到了第一次来院子里那些箭靶子。 正在这时,浦安修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用力的拽出来,却有些沉重,费了他好一番力气。 一把黝黑俭朴的弓身暴露出来,浦安修惊讶道:“竟然是乌金玄铁弓,倒真是把好弓。” 浦安修自问,以他见多识广的目光来看,能与之匹敌的好弓没有几把,连这弓弦都是最坚韧的牛筋所制。 浦安修还惊叹着看到一把好弓,手中却一空,薛月拎上那把弓就向门外冲去。 浦安修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你小心着点,胳膊还伤着呢!” 薛月却已经走出了十几米之外,手里不但有弓,还有特制的箭,一共十支。 父亲曾说过,自己箭术肯定会超过他,等到超越他的那一天,这把乌金玄铁弓就送给自己,只是她却没等来那一天。 远远的看到薛月,牛大柱唤道:“小耗子……” 然后就见这人,再次无视了他错身而过。 牛大柱刚想问紧跟在后面的浦安修,却见浦安修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看这俩人都着急忙慌的,薛月手里还拿着弓箭,出于好奇牛大柱决定跟上去看看。 薛月快步上了哨塔,远远的看着城门方向。 浦安修紧随而到,看到她的动作,惊讶道:“你不会是想试试!那可不行,你忘了你受伤的胳膊了,这一箭下去你的胳膊也废了,给我,我来试试。” 薛月不是那逞强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便从善如流的把弓箭交到他手里。 浦安修再次惊叹,这是一把好弓,他先试着拉了下空弦,虽然费力,还在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 然后他从薛月手里拿过支箭,搭了上去。 射箭之前,浦安修还道:“丑话说在前头,哥擅长的是近战,这距离又太远,要射不中可不是我学艺不精。” 浦安修这纯粹是谦虚了,君子六艺,他可都是学的很好的,至于这么说,只不过是他自己完全没把握能射中,怕在薛月面前丢了面子。 薛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废话真多。 浦安修龇了龇牙,暗道,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让自己跟着他团团跑,最后竟然还嫌弃他。 一边想着,浦安修收敛了神色,面上变得冷凝。 他的目光锐利的盯着远处的城墙,城墙下不知是谁靠了一面盾牌。 然后,他用力拉开了弓,“咻”的一声,箭矢如流星飞射出去。 第23章 出人意料的厉害 “嘭”的一声,箭矢深深的扎进盾牌之上的城墙青砖石缝间,维语发颤。 浦安修悻悻的摸摸鼻子,“看,我就说射不中,距离太远了,准头不行。” 薛月却放下手中抓着的箭,只取了一支,然后对浦安修伸出了手。 浦安修担忧道:“喂,我都射不中,你确定你这个伤患可以?” 薛月却不由分说的从他手里拿过弓来。 她的左臂确实不能用力,薛月却抬脚,用脚尖踩住弓身,右手搭箭。 浦安修惊呆了,这都可以? 薛月目光冷清的注视着城门,浦安修在那淡漠的脸上看到了冷肃。 “咻”的一声,箭矢飞射出去,重重的扎进浦安修刚刚所射的箭旁,两支箭头严丝合缝的扎在了一处。 “我靠。” 牛大柱刚爬上塔楼就看到这一幕,他的出声,惊醒了出神的浦安修。 浦安修只觉得这小耗子哪哪都是宝。 牛大柱三两步走过来,伸长脑袋看去,“小耗子兄弟,你这箭术实在了得,要让裴峰那家伙看到,恐怕再也不敢说自己是箭神转世了。” 裴峰是陈奕信军中有名的箭术高手,最拿手的便是一手的百步穿杨和连珠箭。 牛大柱满眼发光的看着薛月,只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她与裴峰比试一场。 浦安修也是激动不已的看着薛月,“小耗子,你看到城门口两边所插着的军旗没,右边第三只,你试一下。” 浦安修虽然觉得刚刚那不是巧合,可也不排除有那可能,所以才叫薛月再试一次。 薛月墨不作声的刚要去拿箭,牛大柱已经狗腿的,双手捧着箭递到了她的面前。 薛月淡淡的撩了下眼皮,拿过箭,如法炮制再次射出一箭。 陈奕信和赵延迅两人来到城门,一个小兵跟他们说,薛劲就是在这里被射中。 当时西城门已经大开,北蒙库拓带着人已经杀到了城门口,薛劲见不敌,转身欲逃,却被北蒙人从背后一箭穿心。 赵延迅道:“有人亲眼看见薛将军叛逃吗?” 小兵沉默的摇头,“虽然没人看见,只是大家都这么说,而且薛将军确实被人从背后射中。” 陈奕信黑着脸骂道:“老子还当他薛劲是什么英雄好汉,却原来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 赵延迅道:“从背后中箭就一定是逃兵吗?薛将军镇守康平城十几年,若是城里出了叛徒,有人故意想要他的命呢!” 小兵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陈奕信不信道:“三殿下,你就瞅瞅,这一圈儿都是十分空旷,北蒙攻城时,那肯定是人山人海,这周围一射之地,可没有这样好的位置,不被人发现的利索的给他一箭。” 赵延迅皱眉,附近确实没什么制高点,能让人心无旁骛且毫无阻碍的动手。 只是他的眼中突然出现个哨塔,远远看去,塔上好像还有人。 赵延迅问道:“若是在那里呢?” 小兵和陈奕信同时看去,小兵只身份地位没有明说,陈奕信却哈哈笑出声。 “三殿下,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就是我手下的裴峰,恐怕都很难做到这样的程度。” 赵延迅远远的看着哨塔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裴峰做不到的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陈奕信还在笑着,“那就把这人找来给老子看看。” 正在这时,一支冰冷的利箭,带着破空之声,如流星向他们飞射而来。 陈奕信当即察觉不对,快速的护住赵延迅,“殿下小心有刺客。” 话落,只见利箭猛的射在不远处的军旗杆上,旗杆拦腰折断,箭矢扎进地里,旗杆慢了一步悠悠的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箭射出去,浦安修才发现城门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人。 远远的看过去好像是陈将军和三殿下,浦安修心里一紧,生怕薛月这一箭准头不行再误伤了两人。 牛大柱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两人的紧张不已中,城门下的军旗应声而倒。 两人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看一下薛月的眼神,已经不能用火热来形容。 这人简直就是神箭手在世,武艺不弱,箭术高强,性情冷静,简直就是为战场而生,她现在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成长机会,稍微打磨几年,那前途不可限量。 浦安修从她手里接过弓,笑得谄媚:“兄弟,你可真是让哥哥惊讶再三,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厉害的箭术,哥哥刚刚还真是看走了眼。” 牛大柱也不妨多让道:“是啊,前几日俺老牛还看不起你,兄弟你别在意啊!” 薛月静静的看着两人突变的嘴脸,有些不能理解。 “他没有叛城。” 牛大柱不明白她突然说的这一句话什么意思,浦安修却心知肚明。 他们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证明,要箭术到家,在城内,完全能射杀了薛劲。 所以薛劲所谓的叛城,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浦安修秒收嘻哈不正经,正色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会立刻禀明殿下,薛将军这样的忠君爱国,不该被冠上叛城这样的罪名。” 三人说着话,正要下哨塔,压根忘了刚刚那一箭差点误伤陈奕信和赵延迅。 陈奕信却已经带着几个人杀了过来。 “哨塔上的人,给老子滚下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把你射成马蜂窝。” 听到这粗俗的叫骂,浦安修一愣,这才想起刚刚那一箭的凶险。 尴尬的伸出脑袋看着下面,下面五六个士兵,搭着弓箭对准哨塔上,仿若只要一言不合就会放箭让他们射成马蜂窝。 浦安修忙伸出脑袋露出个大大的笑来:“陈将军稍安勿躁,是我浦安修。” 陈奕信面色虽然不好看,却又带上了疑惑。 “浦公子,怎么是你,刚刚哨塔上的人呢?” 浦安修越加尴尬了:“一直都是我在上面,刚刚那一箭实在抱歉,没想到陈将军和三殿下会突然过去。” 陈奕信的脸越加黑了,合着还是怪他自己,伸长了脑袋往他的箭头上撞了。 不过却也让士兵收了箭。 三人下了哨塔,陈奕信一眼就看见浦安修手里的那把乌金玄铁弓。 眼中顿时光芒大盛,作为武人最喜欢的就是兵器,虽然他不擅长弓箭,却一见到这把玄铁弓就心生喜爱。 浦安修见他这垂涎不止的模样,不等他开口就立刻出声道:“这把弓是小耗子的家传,陈将军你可别打它的主意。” 陈奕信收敛起垂涎,立刻变得不屑道:“本将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区区一把玄铁弓,本将军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他说这话,那眼神不直勾勾的看着玄铁弓,就会更让人信服。 第24章 儿子! 陈奕信干咳了一声道:“刚刚那一箭是蒲公子所射?” 浦安修摇头,却与有荣焉道:“不是,本公子可没有这样厉害的箭术,是我的好兄弟,小耗子的杰作。” 陈奕信看着薛月,上下打量她那干瘪无力气的身板,显然不相信那一箭是她所射。 牛大柱却兴奋地附和道:“陈将军属下可以作证,确实是小耗子所射,属下在一边瞧得一清二楚。” 陈奕信不屑的眼神渐渐染上了凝重。 浦安修依旧兴奋的叨叨道:“陈将军,不光是你不敢相信,就是我也不敢置信,小耗子射出第一箭,我以为是巧合,所以为了验证,便让她射城门下的第三支旗杆,没想到还真是箭无虚发,一击即中。” 浦安修说着话,边亲切的搂着薛月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有了浦安修的再三保证,陈奕信就是想不相信都难,这么大的事情,他量浦安修和牛大柱也不敢说假话。 正在这时三皇子赵延迅走了过来,“陈将军,刺客抓住了吗?” 刚刚飞过来的那一冷箭,让陈奕信紧张不已,匆匆叫上几个人就来抓刺客。 浦安修忙解释道:“殿下,都是误会,这里哪有什么刺客!不过是我们练手误射了而已。” 陈奕信打发了牛大柱,把两人叫到了议事厅,并吩咐人出去守着,不得让闲杂人等靠近。 浦安修这才道:“殿下,陈将军,我和小耗子是去查薛将军之死,一个老伯告诉我们,事发时有人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上了哨塔,为了验证所以我们才去哨塔。” 赵延迅了然道:“所以刚刚那一箭就是你们为了验证所发?” 浦安修点头,赵延迅却道:“可是据我所知,你的箭术,还没到这样的程度。” 于是浦安修又把刚刚对陈奕信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那骄傲自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一箭是他所射。 赵延迅看了眼边上一直安静异常的薛月,只见她低头敛目,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赵延迅觉得她小小年纪也太镇定了些,随即心内哂笑,她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浦安修:“薛将军日在城门处被人射中背心,由此看来不一定是叛城,也可能是城内出了内鬼。” 屋里陷入了沉默,陈奕信看向薛月,目光锐利猜疑。 “由此箭术的,凤毛麟角,你是康平城人,所以说城破之时你一直在城内了。” 浦安修瞬间便明白他什么意思,立刻沉了脸,“陈将军,你想说什么?” 吊儿郎当每个正形的普安修,收了笑脸,目光冰凉如雪,散发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凌厉气势。 陈奕信扯了扯嘴角:“浦公子,别紧张,我只是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浦安修寸步不让:“你的疑问不成立,若小耗子是杀人凶手,以她的身手,又何必留在城内,还跟我一起查薛将军的死因。” 赵延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默不出声。 陈奕信哼笑了一声:“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彻底的掩人耳目,摘去自己的疑点。” 说到这里陈奕信目光微眯,冷笑着看着薛月,好像只要她有丁点的不对劲,他就会动手将其斩杀。 浦安修脚步微挪,把矮小的薛月护在身后,议事厅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初见薛月时她的狼狈,冒着随时被北蒙人吃掉的危险,就为了洗脱那可有可无的罪名?浦安修说什么都不信。 赵延迅适时的出声,“都冷静一点,我也相信小耗子兄弟不是那样心狠手辣之人,只是我有个疑问,希望小耗子兄弟,能替我解答。” 浦安修把目光投向赵延迅,只是依然不放松对陈奕信的警惕。 “什么疑惑?” 赵延迅好笑的摇摇头,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护着,只希望这小耗子值得他真心以待。 “那就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追查薛劲的死因?” 陈奕信道:“这也是我想问的,城内活着的百姓还有一百多人,剩下的将士也有一万多人,其中,不少都是薛劲以前的部下,大家都一致墨认薛劲叛城,唯有她对薛劲的死追根问底,这一行为想让我不怀疑都难。” 陈奕信说出自己的疑问,浦安修眼中染上迷惑,看向满脸平静的薛月,他好像从没问过小耗子为什么要查薛劲的死因。 所有人都看向薛月,见她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陈奕信冷嗤一声,“怎么,说不出来了,做了这么多,却在最后一步露了马脚,无法自圆其说了。” 浦安修不满陈奕信对她的态度,只是这却也是他想知道的。 薛月心中也有许多疑问,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怀疑她杀了父亲,只是父亲在世时说过,有疑问不要憋在心里,要问出来,别人才知道你在想什么。 于是,薛月坦然地问道:“你会杀了你爹吗?” 陈奕信被她这一问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你个混蛋小子说什么呢!我看你是活腻了……” 陈奕信骂骂咧咧的就走过来,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 浦安修立刻又护着薛月,赵延迅也是劝道:“陈将军,你冷静点。” 陈奕信气得面红耳赤:“老子无法冷静,殿下,你可是听到了,这小子如此侮辱老子,老子今天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在赵延迅面前自称老子,可见他心里的气愤。 赵延迅与陈奕信的火爆脾气有些了解,只是还没有真的见过,如今一见果然是暴怒的狮子,差点弹压不住。 陈奕信不会回答薛月这个问题,赵延迅快速道:“百善孝为先,厉国开国以来最重孝道,别说是陈将军,就是随便一个人都不敢也不能对自己的父亲动手。” 浦安修也有些着急道:“小耗子你是不是想问别的?” 看着陈奕信如此的怒不可遏,薛月更加疑惑了,“你不会杀你父亲,那我也不会杀我的父亲。” 她这一番话出口,让屋里不明所以的几人一愣,陈奕信顿时忘记了愤怒,浦安修赵延迅两人也是不敢置信。 只见薛月再次开口:“我叫薛月。” 父亲?薛月? 浦安修木然的转身看着薛月,“你说你是薛将军的儿子?” 儿子?父亲说她是女儿。 每次回来都用他那爽朗的大嗓门喊她宝贝闺女。 赵延迅道:“没听说薛将军……” 话说一半,赵延迅突然想起来,十五年前薛家老夫人要替儿子说亲,那时的薛劲血气方刚,可不知道什么叫做父母命难为。 直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闹着不愿娶亲,因为这事闹得纷纷扬扬,最后一怒之下回到边城,这么多年再没有回去过。 所以,薛将军是真的有了心仪之人,还与这人在康平城有了孩子? 第25章 身份 陈奕信忘记了喊打喊杀,眼珠子瞪成了铜铃,同为从军之人,他和薛劲难免有几次交集,虽然不太了解,可也知道他性情爽快、为人热情。 可这冷的像冬日寒冰的小子,真是他儿子? 仔细一看,这巴掌大的小脸,虽然饿的脱了形,可还真能看出点薛劲的影子来。 三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她,薛月还能坦然处之,得亏于她本就清冷的性子。 浦安修突然道:“既然是薛将军的儿子,那肯定不会是她了!” 他这话很明显是说给陈奕信听的,陈奕信闻言悻悻,低声道:“她说她是薛劲的儿子,她就是?我可没听说薛劲什么时候成了家,还有了这么大的儿子。” 赵延迅手抵着下巴干咳了一声:“陈将军,还记得十五年前吗?因为那事,薛家老夫人被气的大病一场,还是请的宫中许老太医出手,才拉回的一条命。” 陈奕信顿时也想到了,虽然他那时不在京城,后来回去也曾听说过。 他觉得有些憋屈,心中虽然明白,可还是不服气强辩道:“那也不能说明她就是薛劲的儿子。” 这话说的显然已经没有刚刚的底气十足。 薛劲背负叛城污名,京都薛家已经全部下了大狱,若薛月贪生怕死,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直接隐姓埋名,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 更遑论冒名顶替,那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薛月的身份解开,紧接着又一个问题让人紧张起来。 赵延迅沉声道:“薛劲若是被内贼所杀,薛公子的身份就不能被外人所知道,否则很可能会被斩草除根。” 浦安修陈奕信俨然也显到了这一点。 陈奕信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容易冲动,个中凶险还是能意会的。 见那两人都看着他,陈奕信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浦安修道:“为了保险起见,陈将军你这段日子还是不要沾酒了!” 陈奕信有个喝酒就把不住嘴的毛病,半年前的一次宴席上喝多了,被人故意耍弄,把自家小妾穿什么颜色的小衣都吐了出来,因为这事儿让人笑话了许久。 陈奕信也发誓以后不再喝酒,只是誓言发出了没几天,就管不住自己肚子里的酒虫。 所以,让陈奕信断酒,无异于要他老命。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陈奕信还是咬牙道:“行,不喝,只是你们可得快点查清楚。”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忍多久。 浦安修道:“已经验证了箭是从哨塔射来,那就很好查了,箭术如此高超的定不是无名之辈。” 浦安修这话一出就遭到了陈奕信的反驳。 “这小子的箭术,有谁知道?” 浦安修:“呃……”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小耗子这样无欲无求的,练就了如此高的箭术,自然希望自己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赵延迅道:“这人只能在康平城原来的守卫军里面找,一万多人,这人若是存心隐瞒,无异于大海捞针。” 事情到了这里,又陷入死结。 陈奕信道:“要不,我们弄个比赛,就说打算选出箭术高强的五百人,僻个神弓营,箭术最好的,担任头领。” 他这话出,浦安修和赵延迅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陈奕信不解,“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这主意不挺好的吗?” 浦安修忍不住鄙夷道:“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查薛将军的死,薛将军又是死于箭伤,你这是明晃晃的告诉凶手,我们已经有所怀疑了!” 陈奕信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反正俺老陈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 几人愁眉苦脸,知道该怎么办时,外头传来吵闹之声。 陈奕信正烦着,听到这声音,烦躁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地,顿时大吼道:“吵什么吵,不知道老子和殿下正在商量正事?” 小兵快步跑进来,铿锵有力道:“将军,是裴小将,他听说咱们这儿出了个神箭手,还被将军带回来了,所以来这儿找那人比试一二。” 屋里人心知肚明,什么比试,他裴峰就是不服气来找场子的。 只是,这牛大柱也真够大嘴巴的,只不过忘记交代一句,他回头就把事情捅了出去。 浦安修问道:“裴峰可靠吗?” 陈奕信张嘴就骂道:“屁话,康平城被破时,那小子还跟老子在长鸣山练兵呢!” 浦安修挑眉,似笑非笑道:“我就是随口一问,将军这么激动做什么?” 陈奕信一噎,顿时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报刚刚他那怀疑之仇呢! 气的他只能对着他隔空点点手指,然后对着外面吼了一声:“让裴峰进来。” 裴峰,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是军中人特有的肃杀,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一切,却又带着一股子傲气,即便在三殿下面前,这份傲气也没有收敛半分。 只是该有的礼仪没有忘记,抱拳向屋里人行礼,“参见三殿下,参见将军。” 陈奕信粗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刚刚门口的小兵可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 裴峰鹰目在屋内巡视一圈,也没有看到疑似箭术高强之人。 他眉头一皱,怀疑牛大柱是拿他开涮。 “回将军的话,属下听说有个箭术高强之人,比属下厉害十倍不止,且这人被将军带来了,属下不服,特来挑战。” 屋里另三人都向薛月瞥去,薛月可没有这样的自觉,觉得人家是在说她,依旧沉静如水。 陈奕信道:“如今大战在即,你瞎捣什么乱?滚回去好好练你的箭。” 裴峰倔强的看着陈奕信,义正言辞道:“适当的比试,有助于属下箭术的提高。” 陈奕信:“别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北蒙人还没走远,有本事你拿库拓的脑袋练箭去。” 裴峰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刚刚被浦安修怼了的陈奕信越加来火。 “老子还管不了你了是!那么有精力,去围着校场跑五十圈。” 裴峰大声道:“只要将军告诉属下那人是谁,属下立刻就去。” 第26章 浑水摸鱼 陈奕信刚要发怒,浦安修眼神微动,笑眯眯道:“裴小将,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说着,他将目光瞥向薛月。 裴峰自然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薛月,只不过他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 闻言眼中带上了愠色,“浦公子若不想告诉在下,却也不必随便说个人来糊弄在下。” 浦安修耸耸肩道:“你看,陈将军不告诉你,我告诉你,你又不相信,那你可以问三殿下,我有没有骗你。” 赵延迅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刚刚还说不能将薛月的身份透露出去,转脸又把他推了出来。 见裴峰看过来,却还是顺着浦安修道:“确实是她。” 裴峰的面色复杂之极,一方面是不相信薛月有那么高的箭术,何况她还受了伤,连胳膊都不能用的人,怎么能拉弓射箭。 一方面却又不相信光明磊落的殿下不会拿这事来骗他。 见裴峰还是心有怀疑,浦安修接着道:“刚刚在哨塔上的不光牛大柱,我也在上面了,亲眼所见,所以这会儿正和陈将军三殿下一起,商量让小耗子做我们的秘密武器。” “就她?秘密武器?”裴峰话语中满满的都是不屑。 浦安修:“你看,正常人听到都不会相信,所以才叫秘密武器,如果是你,还没近库拓的身,就被人发现了,还哪来的机会射杀库拓。” 裴峰面色变了又变,最终道:“我不信,如果她真那么厉害,怎么以前没人听过。” 浦安修摇头晃脑道:“那是我们小耗子兄弟性情高洁,淡泊名利,非一般的俗人可比。” 裴峰脸黑如锅底,合着他就是个俗人…… 裴峰走到薛月面前,矮小瘦弱的薛月,堪堪到他胸口。 “你把手伸出来。” 裴峰不想让人说,自己欺负小孩子,尽管他已经尽量放轻语气,可还是显得凶神恶煞。 浦安修立马不干了,“喂喂,裴峰,你好歹是个小将军,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裴峰猛的涨红了脸,“我没有,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射箭。” 薛月面无表情的抬头,默默的伸出来了小鸡爪子似的手。 枯瘦如柴,伤痕累累。 浦安修看到,只觉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才那么小,就吃了那么多苦,不是薛将军的儿子吗?薛将军对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这么严苛。 裴峰从没有见过如此多伤痕的一双手。 和他一样的指腹间,覆满薄茧,裴峰干涩道:“你的手已经受伤,刚刚是怎么射箭的?” “脚。” “日积月累的手感怎么能用脚代替?” 说实话这是陈奕信和赵延迅俩人都好奇的,脚固然能踩着弓身,可射箭是最主要的是准头。 “练过。” 练过?谁好好的有手会去练脚射箭? 裴峰却是无话可说,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箭术高超却是肯定的,原本想和她比试一场,如今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她有如此箭术,他又不是那骄傲到不知以大局为重的人,所以他注定要失望了。 裴峰正要出去,浦安修却叫住了他,裴峰疑惑回头,只见浦安修露出个怪笑。 几人在议事厅叽叽咕咕好一会儿,随即传来大声吵闹,过来一会儿,裴峰出来。 面带愠色,怒不可遏。 到了外面,正遇到住一屋的张正。 两人平日里关系不错,张正见他如此愤怒,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裴峰狠狠的向地上呸了一口:“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京都来的,就能在此横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张正越加的不解:“你说的到底是谁呀?”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姓浦的。” “浦公子?虽说他性子嚣张了点,可你跟他又无利害关系,怎么惹到他了?” 裴峰一声冷笑,“呵,还能因为什么,自以为大家公子,平日里就瞧不上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说我神箭手徒有虚名,今日竟然当着将军的面损毁我,说我上蹿下跳,自封神箭手,其实军中我厉害的人大把,不过是不屑与我攀比,这口气叫我如何咽得下。” 裴峰说着,额角青筋直跳,眼中泛着红光。 张正忙安慰道:“毕竟是京城来的,避着点就是了,即便是将军,还得看三殿下的面子。” “让我缩着脑袋做人?不可能,他不是说军营里比我厉害的比比皆是吗?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我裴峰随时接受挑战,只要有人能胜了我,我这个游击将军的位子就让他来坐。” 他说这话并没有压低的声音,刚好路过一队巡逻兵,十几个人听的真真的,同时面露震惊。 张正也是震惊不已,“你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欢笑。”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只要真有这人,我裴峰就不会装怂。” 裴峰的话说出去不到半晌,军营里就都知道了。 从五品的游击将军,谁不心动,只是也得有那本事。 议事厅里,陈奕信道:“这么做真的能钓出那人?” 浦安修:“不知道。” 陈奕信气结:“不知道你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浦安修:“我没有信誓旦旦啊!只是总得试试,万一就成了呢!” 陈奕信瞪了他半晌,最后甩袖而去。 赵延迅道:“子望,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据我所知,你可不是这样胡来的人。” 浦安修:“既然咱们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就只能浑水摸鱼,从五品的游击将军,机会还是很大的。” 裴峰这几日心情都不佳,自从那日放出话去,就不断地有人来挑战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抱着侥幸心理的,万一胜了呢,不说一步登天,也差不多了。 起初裴峰还兴致高昂,觉得起码有几个技术能与他相比的,渐渐的就叫他失望了。 王亮这几日那叫一个忐忑不安,答应那人暗杀薛劲之后,他就以受伤为由,没有再摸箭,就是怕被人看出端倪。 原本他想着,事成之后找个由头退伍,可苦练这么多年的箭术就这样走了,他又有点不甘心。 这几日他也听说了裴峰的行为,一个营房的人,每日议论最多的就是今日谁又去挑战,差一点就赢了。 又谁改变射箭规则,以铜钱芯为点。 王亮听了之后犹如百爪挠心,他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千两银子就答应杀薛。 为那人办好那么大的事,也不过是千两银子,又怎么能跟官位相比。 他也怀疑这是陷阱,可那么多人去了都没事,即便他真的能赢,也可以说是侥幸。 第27章 一步登天的机会 营房里的人回来,见王亮看着自己的弓箭发呆,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 “王亮你的手伤还没好吗?” “你这伤受的可真不是时候,错过了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是啊!那裴峰的比赛我也去看了,果真不愧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只是我觉得你跟他比也不差什么。” “对呀,你的箭术如此高超,就因为没有背景,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小兵,如今可是个大好的机会,这么错过还真是可惜了。” 听着几人的话,王亮渐渐攥紧了拳头,就像他们说的,那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再想有机会可就难了。 最终下定决心道:“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两日正在温习手感。” 几人听到兴致大盛,“真的好了,那你什么时候去挑战裴峰?” “你去的时候,哥几个给你打气。” “对,若是你胜了,正好好好杀杀培峰的锐气,什么神箭手,真当自己是京城来的,这天下就无人了?” “对,杀杀那神箭手的锐气。” 在几人的起哄中,王亮却觉得心中有点不安,他以为是自己做贼心虚,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 这么久了都没查出来,而他又在薛将军手下最得信任的一批当中,那些人肯定不会怀疑自己。 现在最主要的是他自己要镇定。 王亮安慰了自己一通,才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向外走去。 晚上,裴峰鬼鬼祟祟的来到浦安修的住所,一进门,刚想开口说话,猛的看到老实坐在一边的薛月。 薛月手里捧了个碗,里面是煮软糯的白粥,还有被切成细沫的瘦肉。 小孩儿乖乖的坐着,一口一口把白粥舀进自己嘴里,面无表情的好像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完成任务。 裴峰不由暗道,这人是不是太冷了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是这个想法一瞬间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浦安修见他盯着薛月,心底生出丝丝警惕。 他还记得这人凶神恶煞的找薛月笔比试时的场景。 “裴小将军怎么这时候来了?” 裴峰收回心神,带着一丝不耐烦:“这都有十多天了,你的办法到底有没有用。” 虽然他想找人比试以证明自己的箭术,但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让他出手的。 这几日,来的大多是报着侥幸心理的,真正有技术的没有几个。 浦安修反倒不急不躁:“急什么这才十天,那凶手肯定也跟你一样焦躁不安,在观察情况,现在比的就是看谁的耐心足。” 裴峰对他的话有些怀疑,只是看他这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他只能暂且信了。 又被浦安修忽悠了几句,裴峰这才烦躁的回去。 裴峰走后,浦安修趴到薛月面前,“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整点去。” 薛月安安静静的把最后一勺粥舀进嘴里,然后把碗往远处推了推。 “那么点就吃饱了,怪不得这么瘦,你要多吃点才能长肉,有了营养才能长高变壮实,你总不想几年之后,自己还是个小豆丁!那样可没姑娘会喜欢。” “也是这康平城太过穷困了,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找不到,若是在京城,我保证能在三月之内,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浦安修不住嘴的絮絮叨叨着,薛月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也不插话。 虽然薛月不搭腔,可他至少能安静的听自己说完,就这已经让浦安修很满足了,只是有时候也难免会失落。 关心了一通她的身体,浦安修转而问道:“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能不能钓出凶手来?” 薛月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不知道。” 说完又问道:“我的胳膊什么时候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急也没用。” 薛月看着自己被包扎严实的手臂,再次露出嫌弃之色。 浦安修诧异道:“你不会还在想着去找你弟弟!” 薛月看向他,虽然没说话,浦安修却好像从她眼中看出了她的意思。 废话。 浦安修…… 第二日。 校场上,士兵训练发出一阵阵气势如虹、震耳欲聋的哼哈声。 他们手拿棍棒刀枪,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动作整齐划一,强劲有力。 校场边上是另一群手拿刀枪棍棒的人,有独自练习的,有两人对峙的,招招下了狠力,仿佛对面之人不是让他们生死相托的同袍,而是破他家园的敌人,远远的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裴峰也在这一群人当中,他手拿石锁正在训练臂力。 王亮被几个人簇拥着向这边走过来。 “裴将军,我们王亮向你挑战,裴将军是否应战?” 裴峰虽然烦躁,可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懒洋洋的搭腔道:“爷这几日已经很烦了,什么歪瓜裂枣都来碰运气,真当爷无所事事,任你们消遣。” 与王亮一起来的几人不干了,“裴将军,你是不是怕了。” “肯定是听说了我们王亮的名头,借故推脱!” “就是,什么神箭手,徒有虚名!” 裴峰猛地扔下石锁,石锁砸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 几人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说话有点过了,再怎么说培峰也是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不是他们能随意指摘的。 裴峰面色冷沉,“既然你们如此自信,那我就给你们个机会,看见那边儿挂着的铃铛没,只有射中那铃铛,才有资格向我挑战。” 都说百步穿杨,这么远的距离又何止百步,而那铃铛粗粗一看,只有拳头大小。 王亮那边的几个人又不干了,“裴将军这不是为难人吗?你说射中那铃铛才能向你挑战,那你自己又能射中吗?” “别是自己都做不到,却以此来吓退别人。” 校场上刚刚还热火朝天训练的士兵,默默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向这边看过来。 汉子的声音不小,自然许多人都听到了。 引起了一阵哈哈大笑,有人替他们解惑道:“我说那小兵,第一日你肯定没来!” “裴将军第一日就向我们示范过了什么叫箭无虚发,那铃铛裴将军闭着眼都能射中。” 质疑的汉子涨红了脸,他们都是京城来的,而他是康平城的,两军现在虽说同属陈奕信手下,可军中的人还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并无太多交集。 只是听说了裴峰放出的话,心下不服气,才撺掇王亮来挑战。 裴峰双手合抱,态度倨傲,面上亦是满满的不屑。 王亮憨厚的笑了笑解围道:“实在抱歉,我这些兄弟不明情况,便替我打抱不平,其实对裴将军并无不敬之心。” “尊不尊敬不是嘴上说的,每日找将军挑战的人那么多,我们将军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游戏,现在我们裴将军已经给你机会了,真觉得自己有本事的,过了第一关再说。” 第28章 三局两胜 王亮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只是没让任何人察觉,面上依旧带着笑。 “好,那我就试试,只是我这胳膊受伤才好,不知道能不能侥幸射中。” 说着取下自己挂在身上的弓箭,试了试手感。 所有人都看了,有过来,讥笑、轻蔑、看好戏,大多都跟着起哄,这才十多天,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从来没有人能真的赢了裴峰,否则这神箭手,真是徒有虚名了。 自然也有佩服王亮的,那么多前车之鉴,还敢来挑战,单这份勇气,就让人佩服。 此时的王亮已经搭好了弓箭,看着那远远的铃铛,目光渐渐锐利,铃铛由一根细线系住,挂在稍微倾斜的长棍上,在风中微微摇晃,时不时发出叮叮声响。 “咻”对准了许久,王亮终于放手,利箭带着破空之势像铃铛冲去,王亮觉得自己的心,被个大掌紧紧的抓住,紧张的不能呼吸。 大家还带着漫不经心,压根不以为他能射中。 “当啷”一声猛烈的铃声,像在所有人的心头响起,震的校场一片寂静。 此起彼伏的吞咽之声,不知是谁说了句。 “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然后有人附和。 “十多日时间射中铃铛的屈指可数,没想到康平城如此贫瘠之地,竟然也卧虎藏龙。” 裴峰目光渐渐凝重,这几日来挑战他的,能射中铃铛之人都是从京城来的,他们的名号在军中早已流传。 康平城人大多善近战。 只是这个人,能有如此箭术的,不该籍籍无名才是。 裴峰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亮射中铃铛,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又恢复憨厚模样。 “在下王亮,康平城原薛将军手下。” 之所以说原薛将军手下,就是告诉众人,他始终记着薛将军。 裴峰点头,“既然你射中了铃铛,那么自然有和我一比的资格,还是老规矩,三局两胜。” 所谓的三局两胜,王亮前几天就已经听说了。 第一局,最简单的射活物,把麻雀扔向天空,三个呼吸,谁射的多为胜。 这比的便是速度与准头。 第二局,百步穿杨,意思便是百步之外扔一片叶子,射中为胜。 树叶轻飘,箭的力道绵软也是不行,即便射中,也只会把树叶挡向一边。 第三局,听声辨位,还是刚刚那个铃铛,只是距离却没有这样的近,两百步,还要把眼睛给蒙上。 前面来的人,大多数都折在了第一局,少数几个能与裴峰比试第二局,还从没有人能与他比试第三局。 裴峰说完这话,自然有人去准备东西。 陈奕信和赵延迅正好过来查看练兵,却见大家兴冲冲的围在一块儿。 赵延迅道:“肯定是又有人找裴峰比试了。” 陈奕信皱眉,“这么多天了,一个有疑点的都没找出来,还耽误大家的练兵。” 赵延迅:“先看看,就像子望说的,没准凶手也在犹豫,就看谁的耐性足。” 正在这时,人群上方一阵麻雀飞舞,箭矢如流星,一支接一支快速刺向麻雀。 三个呼吸,两人停止射箭,两人的箭支不同,很好分辨。 有人快速的把麻雀和箭支收回来,堆放在一起。 “八只,平局。” “看不出这康平小子还挺厉害,虽然射出的箭没有裴将军多,却会一箭双雕。” “巧合,一次放飞那么多麻雀,很容易就刮蹭到。” “我看未必,刚刚他不是也射中铃铛了吗?” 是的,裴峰射出了八箭,王亮射出了七箭,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真有如此实力,有支箭,挂了两只麻雀。 裴峰收起轻视,起码他这一手就足够让他重视。 在众人的议论中开始了第二局,百步穿杨。 这次不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杨柳叶,而是只有一片,射中百步之外的一片杨柳叶,且是从天空中往下掉的,难度增加了不止一点。 王亮神色有些紧绷,他从没试过真正的百步穿杨,却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 裴峰让人到远处去准备,两人同时搭好弓箭。 远处的人手捏一片干枯的柳叶,猛的扔向天空,柳叶在空中不断地变换着身形,慢慢的向地产飘去。 王亮目光如炬,眉头紧蹙,心底有些慌,猛的他放了手,箭支飞射出去,。 紧接着,裴峰的箭也跟了上去,一前一后两只箭距离不过一米远。 电光火石之间,前面的一箭和柳叶擦身而过,柳叶被带的正要变换身形,后面的一箭疾驰而来正中柳叶中间,两支箭几乎同时插入地下。 王亮说不失望是假的,他知道刚刚的自己有些急躁了。 因为第一局的平局,王亮还有第三局可以扳回一城。 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能和裴峰比试第三局的人。 所有人都不再小视他。 众人不再议论,刚刚还习以为常在训练的人都看了过来。 有人拿了两根黑布条,把两人的眼睛蒙上。 裴峰道:“这一局你先来。” 王亮也不客气,凝重的将箭搭在弓上,对准铃铛,众人屏息凝视,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眨眼的功夫错过了精彩的瞬间。 王亮侧耳倾听那风中微弱的叮铃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手让箭飞出去。 比风吹稍大一点的声音响起,让人看不出是真的射中了,还是箭支擦过铃铛发出的声音。 “这算什么?” 有人提出了疑问。 “听着不像射中,可也不像风吹的。” “那就只能等裴将军射过之后才能作数了。” 裴峰到是听出来,刚刚王亮那一箭,的确射空了,之所以发出声音,是尾羽刮到所致。 能有这样的箭术,却甘愿埋没人群,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起来,最主要的是,这人是康平城驻军,所以薛将军死时,他就在康平。 比赛还未结束,众人翘首以待,裴峰从箭桶中抽出一支利箭,搭上了弓弦。 耳朵微动,箭支飞射,“当啷”一声。 众人先是一静,紧接着欢呼起来。 “不愧是裴将军,牛。” “神箭手名副其实。” “没人敢来挑战裴将军了,什么叫百步穿杨,什么叫听声辨位、箭无虚发,这就是。” 王亮看似惭愧的低下头,攥着弓的手却指尖泛白微微颤抖,耳中听着别人对裴峰的夸赞,心中却阴沉的厉害。 为什么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是差一点,只差一点。 第29章 陈将军的看重 几个康平城人虽然心有遗憾,却也都是真心实意的佩服王亮。 纷纷过来安慰他。 “没事王亮,那可是神箭手,你输了也不丢人。” “就是,何况你的手伤才好,能发挥出这样的实力已经很厉害了。” 王亮心中越加阴沉,别人不知道究竟,他自己心知肚明,所谓的手伤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 裴峰解下黑布条,看着王亮带上了敬佩。 “你很厉害。” 王亮抬头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有些僵硬不自然,只觉得裴峰的话在他眼中就是赤果果的讽刺。 讽刺自己自不量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远处的陈奕信和赵延迅对视一眼,眼中都划过什么,然后一同走了过来。 陈奕信收起了目光中的复杂,带着欣赏的看着王亮。 “你叫王亮?原康平驻军?” 王亮自然认得陈奕信,见一军统帅陈奕信竟然认得他,心中欣喜异常,虽然没有赢了裴峰,可却让陈将军见识到了他的实力,也是一种收获。 听说陈将军提拔人才从不看家世背景,王亮越想越觉得自己出头之日近在眼前。 对着陈奕信恭敬的行礼,“回陈将军的话,属下正是康平驻军王亮。” 陈奕信点头,“你很好,只是你有如此箭术,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王亮心头一凛,脑中飞快转动着该怎么回答,有时候上位者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若回答不好,就是万劫不复,何况还是做了亏心事的他。 “属下在薛将军手下,这点箭术并不算什么,在对抗北蒙兵时,还伤了手臂,所以,更不敢到处张扬自己箭术了。” 陈奕信再次点头,又夸赞了几句,给人的感觉就是对他很看重。 随后陈奕信和赵延迅走了,和王亮一起来的几人猛拍了王亮的胳膊一下。 “兄弟你要发达了,竟然在陈将军面前挂了名。” “我可听说陈将军只看重实力,不在乎家世。” “是啊,我也听说了,若是陈将军能驻守康平,不,起码在他驻守康平的这些日子,你不会再被埋没。” “兄弟,以后辉煌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人。” 王亮兴奋的两眼放光,不像刚刚那样满心阴鸷。 口中不时的应合着:“不会忘了兄弟们的。” “我是那样的人吗?” 陈奕信和赵延迅回到议事厅,却看到浦安修和薛月已经等在了那里。 陈奕信首先打趣道:“大家都说蒲公子给自己找了个尾巴,如今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浦安修紧张的看了眼薛月,然后不满道:“小耗子可不是什么尾巴,他是我好兄弟,兄弟之间形影不离不是很正常吗?她这么瘦弱,还有伤在身,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怎么办?” 常年从军之人,说好听的是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其实一个个也都是火炮筒子,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 赵延迅怕两人又要吵起来,忙打断道:“子望,你是听说了校场上发生的事才来的!” 浦安修:“是啊!听说有个康平城士兵,虽然名不经传,却箭术了得。” 陈奕信:“我和三殿下刚巧路过,观此人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 浦安修:“有没有心机可不是看表面,将军还是仔细查过之后再下定论。” 陈奕信:“还用你说,自然会仔仔细细地彻查清楚。” 赵延迅:“尤其是他最近有无异常,特别是钱财,和最近接触了什么人。” 陈奕信感叹了一句,“希望他一切都是干净的,这么好的人才,且能和裴峰有一拼之力,在我军中当排的上号,本将军真不希望他是杀害薛劲之人。” 议事厅里,几人说了几句话,正要散去,外面却有探子来报,说在五里之外安山发现北蒙军队,且人数不少。 陈奕信目露凶狠,“狗日的东西终于让老子抓到了。” 北蒙还有一万多人,这么多人藏到哪里都不会毫无动静,他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原来是躲到了山里头。 “这次老子定要取下库拓的狗头,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 赵延迅道:“既然已经找到北蒙兵的踪迹,陈将军可别冲动打草惊蛇了。” 陈奕信最大的特点便是冲动易怒,赵延迅还真怕他不管不顾的就要带人去围攻库拓。 陈奕信狠狠地抹了把脸:“俺老陈知道。” 浦安修则走到與图前,仔细看起了安山所在的位置,和周边地理情况。 此时天气已经进入了初春,安山上的花草树木都已经发出了嫩芽,可是夜晚的寒潮还是让人难受的很。 尤其是缺衣少食的情况下,每一天的日子都是那么的难熬。 库拓和地善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架着一只烤的金黄冒油的鹿。 鹿肉飘散着阵阵香味,不远处的小兵闻见连连吞咽口水,却也只能狠狠的咬一口手里的干面饼子,就这还是两日前,他们下山去掠夺了一个村子,得来的为数不多的食物。 安山上猎物本就不多,他们已经在安山上躲藏了五六日,一万多人,每日吃的东西就不容小觑,山上能吃的都让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哪怕有一口肉,他们也不想吃这干巴巴的面饼子。 库拓伸手扯了只鹿腿,大口的咀嚼吞咽,吃的满嘴冒油。 边吃边道:“地善,再等下去,兄弟们都要饿死了,你到底让我们等什么,依老子之见,直接攻回去,杀他个狗娘养的。” 地善悠悠道:“康平援军加上曹镇带领的一万多人,加起来足有三万多人,我北蒙汉子就是再骁勇善战,也要掂量一二。” 库拓吐掉了一根骨头,“你的意思是要援军撤离再攻回去?只怕到那时候我们的兄弟也饿的四肢无力,连刀都提不起来了,谈何攻城。” “一开始我就说了,按原计划攻打永州……” “那不行,现在去攻打永州,那就是丧家之犬,老子堂堂北蒙将军,可不做那落水狗,要走也打他个屁股尿流,堂堂正正的走。” 第30章 攻城 地善烦躁的揉揉眉心,库拓最大的毛病就是要面子,在康平城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 库拓吃饱喝足,拍拍手站起来,就在这时听到一阵马的凄厉哀嚎声。 库拓脸色一冷,地善也是沉下了神色,两人墨不做声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却见树下几人围成一团,一个小兵正把弯刀从马脖子里拽出来,血霎时喷了他满脸。 库拓目瞪如铜铃,怒吼道:“狗日的,谁让你杀马的?” 吼完这句话,库拓已经冲了过去,一脚把那个小兵踢飞老远。 马对北蒙人来说那是战场上生死相托的好兄弟。 杀马的小兵心中一凛,捂着胸腹,脸上满是痛苦,艰难的爬起来吼道:“不杀它,兄弟们就要饿死了。” 另几个人也围过来,“将军,每日吃这些干饼子,兄弟们真的撑不住了。” “就是,况且这几日连干饼子都不够了,我们饿的连兵器都拿不起来了。” 此时的马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一睁一闭,最终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库拓怒瞪着那个小兵,额角青筋直跳,半天没有说话。 那小兵却有种在生死间徘徊的感觉,他知道杀马是不对的,这会的库托将军肯定恨不得杀了他,可他不后悔,不杀马,那他们这些人难道就真的等着饿死吗? 连人都快活不了了,况且马也需要吃东西。 库拓愤怒的直喘粗气,按他以往的脾气肯定直接劈了这人,可看着周围人困马乏的士兵们,他又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地善道:“既然杀了,兄弟们就吃顿好的!养精蓄锐明日下山。” 周围围过来本来士气低落的士兵们,听到他这么说一个个脸上露出振奋之色。 他们早就在这光秃的安山呆够了,早就迫不急待的想要下山,只是地善却一直压着,今日他终于松了口。 地善拽着库拓来到刚刚的火堆前,库拓不解道:“不是说暂时不攻城的吗?” 地善:“属下想到一计,或许能让厉国军队折损些人手。” “什么计策?” “诱敌深入。” 库拓有些不解,地善解释道:“我听说厉国现在领军的将领是陈奕信,此人易怒,易冲动,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 康平城里,陈奕信正在点兵,准备围攻安山。 一个小兵慌张的跑过来:“报告将军,三里之外发现北蒙兵,正向康平城进军。” 陈奕信呸了一口大骂道:“奶奶个腿,老子还没去打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然后对着士气高昂的士兵们大吼道:“儿郎们,狗日的北蒙人敢再次攻城,今日我们就要他们有来无回,有没有信心?” 最后一句,陈奕信吼的嗓子都嘶哑了。 一声震天动地的“有”,气壮山河。 康平城封锁了半个月的城门再次打开,只不过这次却不再是被动的挨打,而是有了反抗之力主动出击。 陈奕信一马当先以迅雷之势冲出城门,他身穿厚重的盔甲,手拿大刀,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在他后面的是一大队骑兵,弓箭手,最后才是步兵。 城门在大军身后缓缓关闭。 浦安修立在城墙之上,薛月站在她旁边。 远远的看到两军激烈的碰撞到一起,如此远的距离,还能听到那震天的喊杀声。 厉国军队以势如破竹之势把北蒙兵冲散,看得人热血澎湃。 跟先前几次勇猛相比,北蒙军这次却有点不济之力。 浦安修站累了,懒洋洋的靠在城墙上,心中无比怨念。 若不是三殿下不准,他早就冲出去和将士门一起,大杀四方了。 一回头却见薛月依旧面无表情,眼底连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平静的以后如一潭死水。 浦安修再次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引起她的情绪。 喜怒哀乐,认识了一个多月,却从没见到她有这些情绪。 “小耗子,看到这么热血沸腾的场面,你就不激动吗?” 薛月淡淡的瞥过来,很显然她一点都不激动。 浦安修不死心,“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激动?” 薛月依旧淡淡的看着他,浦安修指指城楼上的士兵,“你看看他们,这就是激动。” 只见城楼上的士兵虽然还尽忠职守的站岗,只是个个脸色潮红,攥着枪杆的手死死的用力,指尖泛白,靠近了还能听见他们口中念念有词。 “杀他个狗年养的,加油,左边,对,射……” 如此激动的模样怕是跟浦安修一样,恨不得自己也下去,加入战场。 薛月看过去,依旧还是面无表情。 浦安修彻底死心,“算了,也不指望你能像个正常人了,让伙房给你熬的粥肯定差不多了,回去!” 战场上,陈奕信一路杀到了库拓跟前,两人大开大合,刀与刀激烈的撞击,发出一声声的“铿铿”声。 陈奕信对库拓早就恨之入骨,自然拼尽全力的想斩杀了他。 只是,一向以力量著称的库拓今日却有点不是陈奕信对手,在陈奕信手下疲于应对,好几次都差点被打落马下。 陈奕信没跟库拓交过手,以为那些人对他的话,都是夸大其词,更是存了将其活抓的心思。 库拓被打的节节败退,恨恨的看着陈奕信,然后转身就跑。 陈奕信哼笑:“什么北蒙第一勇将,不过如此。” 库拓这边逃走,北蒙吹起收兵的号角。 陈奕信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们,刚要下令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副将阻止了。 “将军,还记得三殿下说的,穷寇莫追。” 陈奕信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心中满是不甘,北蒙兵这次并不像以往那样强悍,好像被饿了好几天,逼不得已强撑着一口劲来攻城。 看着北蒙人丢盔卸甲,一路逃窜,陈奕信斥道:“眼看着老子就要抓住库拓,并将他们诛杀殆尽,你却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老子咽不下这口气,给我追。” 陈奕信一声令下,带头打马追去。 库拓带着大队人马仓皇逃窜,偶然间一回头,却看到后面大队人马追来。 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就说地善的脑子是最好使的,不过略施小计,厉国军人就乖乖上当了。 第31章 中计 副将见陈奕信压根不听劝,气的猛跺脚,拽过一个小兵道:“快去通知三殿下,将军带人追库拓去了。” 小兵本想随陈奕信一起去追库拓,半路却得了这么个差事,显然有些犹豫。 副将怒吼一声,“快去。” 小兵吓的赶紧打马去了。 副将却打马向陈奕信追去,“将军,真的不能追,三殿下再三交代,您怎么转脸就忘。” 陈奕信的马还在疾驰,闻言吼道:“你若贪生怕死,就滚回去。北蒙兵连受伤的战马军旗都丢了一路,显然是群途末路了,这样大好良机,老子不抓住库拓,就是狗娘养的。” 说着,狠狠的一抽马鞭,马儿吃痛,瞬间加快速度。 风中只听陈奕信大吼道:“儿郎们,跟本将军抓库拓去,升官发财近在眼前了……” 身后士兵也都紧随而上,异口同声道:“抓库拓……” 副将虽然心有不安,这也只能随众人而去。 …… 赵延迅听说陈奕信不听他言,觉得库拓已经是群途末路,一意孤行的带人追了出去。 恼的他狠狠的拍了桌子,临行前他再三交代,库拓此番攻城谨防有诈,战场之上,能抓住便抓,抓不住切记穷寇莫追。 陈奕信到底没有听他的话。 赵延迅立刻差人去找曹镇,曹镇在夺城之时,右臂被砍了一刀,赵延迅便命他好好在府中修养,如今看来是修养不成了。 库拓带着剩余的士兵一路狼狈狂奔,终于到了安山附近。 四周静悄悄的,好像有些不对劲,陈奕信有些犹豫,却见前面库拓一个不慎栽下马来,显然慌乱之极。 陈奕信看见哈哈大笑,心中再无疑虑,“库拓杂碎,识趣的就乖乖受死,省得临死之前还要受一番折磨。” 库拓充耳不闻,连马都不要了,一瘸一拐的徒步向前跑去。 陈奕信再次下令,“追。” 副将忧心忡忡道:“将军,前方就是安山谷,易守难攻,谨防有诈,我们还是先请示了殿下再来!” “滚。” 此时的陈奕信是恨不得给这副将一脚,战场之上他就没见过如此胆小之人,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到把三殿下的话奉为圣旨,不带错了一点儿的。 吼过副将,陈奕信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儿郎们,库拓就在眼前了,跟我冲。” 疲乏的厉国军听到陈奕信这番话,瞬间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跟着大吼一声,“冲,抓库拓……” 他们气势高昂却没发现,前面北蒙士兵越来越少,直到进了山谷才看到,刚刚还丢盔卸甲的北蒙兵,却机灵的如猴子,一个个开始往山上窜去。 不到一刻钟,山谷里就只剩几匹受伤的瘦马。 陈奕信脸色大变,顿知上当了,扯着嗓子嘶吼道:“撤,快撤。” 只是,已经迟了,丛林间箭如雨下,最后的士兵发出一阵阵的哀嚎,然后是轰然跌落马下的声音。 陈奕信终于知道,为什么北蒙兵一开始没有用弓箭,原来都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挥舞着大刀,一边竭尽全力的挥挡弓箭,一边大吼,“撤,撤。” 山头上却传来一声得意的大笑,就跟他刚刚的笑声一模一样:“厉国小羊,都到这会儿了还想跑?” 陈奕信赤红着双目,目眦欲裂的看向山头,却是刚刚还仓皇逃窜的库拓,这会儿悠然自得的看着他,哪还有一点慌乱。 陈奕信只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大吼一声,“库拓……” 然后竖着大刀就要杀上去,却被支利箭射中肩甲骨,险些丢了兵器。 副将冲到他身边,“将军你快走,我来挡一阵。” 说完这句话,副将便被一箭射中胸腹,向马下栽去。 陈奕信施救不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刚他还唾弃胆小怕死的人,为了救他被射成了刺猬。 又有小兵冲到他的面前:“将军快……”走。 不等说完话又被射中,栽下马。 然后下一个冲到他面前,却一个又一个的被射死倒在他的面前。 陈奕信只恨不得那一箭箭是射在自己的身上,想让他们走开快跑,不用管他,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陈奕信浑身颤抖,是恨、是悔、是自责……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只让他心中悲凉。 库拓得意的再次哈哈大笑,厉国军本就人困马乏,支撑他们的唯一目标,便是手刃库拓,如今库拓好好的站在那里,他们却被杀了个支零破碎。 就在陈奕信以为今日要命散安山谷之际,突然从他身后射过一阵箭雨回敬库拓,陈奕信终于得以喘息。 回头看去,却见是赵延迅带着人,亲自来救他了。 此时的陈奕信却不敢与赵延迅对视,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库拓见厉国军队有人支援,果断下了撤退的命令。 他们的人已经死伤几千,再禁不住一阵惨烈的厮杀,地善说过,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保全人手之余,再消耗厉国人。 康平城内,陈奕信顶着断箭坐在椅子上,面上一片悔色,军医拎着药箱急匆匆过来,先替他脱去护甲,才开始准备取箭的工具。 赵延迅冷声道:“出城之时,本殿下再三告诫,穷寇莫追,将军却半点不放在心上,且如此明显的陷阱,本殿下是真的不明白了,这么多年的行军打仗,将军是怎么赢的。” 这话说不出的讽刺,陈奕信虽然性格暴躁,却也不敢反驳半句。 本来可以是一场大快人心的胜仗,却被他搞得惨败,尤其是想到死去的那么多兄弟,他就觉得抬不起头来。 浦安修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语声悠悠道:“陈将军肯定是以为库拓丢盔卸甲,仓皇逃窜,是抓他的大好良机,如此立功机会,傻子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陈奕信狠狠的咬着牙,额角青筋直跳,当时的他确实抱有此等想法!却没想到库拓竟然如此狡诈,还知道诱敌深入。 被个野蛮的北蒙人设计,简直是奇耻大辱。 “该死的库拓,不亲手抓住他,我陈奕信誓不为人。” 这一番话,陈奕信说的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蹦出来。 第32章 赵虎的仇 “啊!” 军医猛拔出断箭,鲜血喷涌而出,军医快速把烧红的利刃铁上去,“滋拉”一声,甚至能闻到肉味儿。 陈奕信额角渗出细汗唇上毫无血色,疼的浑身打颤。 军医止住了血,拿过刀子,利索的在他伤口撒上伤药,然后包扎,一气呵成。 浦安修双手抱拢,面上一副幸灾乐祸。 偶然一瞥眼,却见薛月直勾勾的看着陈奕信。 浦安修向她那边挪了挪,“小耗子,你在看什么呢?” 薛月不搭理他,依旧看着疼的肌肉痉挛的陈奕信。 浦安修道:“他那大块头有什么好看的,中看不中用,你看哥哥,虽然没有那样遒劲的肌肉,可是哥哥的爆发力却是世间少有,你若是想学哥哥可以教你。” 此时的陈奕信是疼的说不出话来,否则非得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薛月却带着一丝疑惑:“这便是疼吗?” 浦安修顿悟,这才想起来她就是个不知道疼痛为何物的小怪物。 “也没有多疼,那就是叫的惨点儿,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疼都受不了,算什么英雄好汉。” 前半句还是解释给薛月听的,后半句便成了赤果果的鄙视。 陈奕信狞笑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暗暗握紧拳头。 赵延迅再次好奇的看了薛月一眼,瞥到她挂在脖子前那受伤的手臂,想起那日她面不改色地掰折了自己刚开始愈合的伤臂。 这样的果决好像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薛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尽管已经遭受过断裂之苦,她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是疼?她想知道,可看到陈奕信痛成那样,还要咬牙硬生生地忍受着,她又不想知道了。 两人刚出来,便看到快步向议事厅而去的曹镇。 浦安修道:“能和你父亲一起镇守康平那么多年,康平城破,他因此身受重伤,迫不得已才撤退,虽然败了,也算是一条难得的好汉。” 薛月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在浦安修说到曹镇时,眼中却有一丝波动,快的让人难以捕捉。 浦安修还在说着:“刚刚若不是他和三殿下一起去救陈奕信,陈奕信今日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等到将北蒙打的滚回他们的老窝,不敢在侵犯厉国,陈奕迅和三殿下撤退后,这康平城交给他也可以放心了。” 浦安修闲聊般的正说着却见薛月突然停下了脚步。 浦安修疑惑,回看过去,“怎么不走?” “要小心他。” “小心他?你是说曹镇?” 薛月点头,浦安修知道薛月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所以她这话让他提起了万分的警惕。 “你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曹镇有什么行为可疑之处。” 薛月不知道,父亲从不跟他说军营里的事情,只是偶然提到曹镇,他到现在还记得父亲那复杂的模样,只叹息着交代了句,“以后小心曹镇,能不跟他打交道最好。” 随即薛劲嗤笑一声,喃喃自一句,“你是女孩子,怎么会跟他打交道,我还真是杞人忧天了。” 面对浦安修的问话,薛月摇头。 浦安修不由严肃了神色,回头向议事厅看去,曹镇早已经进去了。 康平城是曹镇的地盘,他虽然心有疑惑,却不好细查。 两人往住处走去,到了门口却看到一个人影。 赵虎看到他们俩激动地站起来,直到两人走到跟前,他才对着薛月深深地弯下身子,行了个大礼。 “那日多谢救命之恩。” 薛月显然没有认出他,浦安修那日虽然看见赵虎的所作所为,可那日的他太过狼狈,压根看不清长了什么模样。 今日的赵虎虽然还是穿着普通的衣裳,只是那脸色却是好了很多,是以一时半会儿,没将两人联系到一块儿。 浦安修带着疑惑道:“你是?” “我叫赵虎,那日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是小公子救了我,我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妻儿的仇还未报,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今日来攻城的听说是库拓,他就藏在安山上,我打算这两日就出发了,只是走之前必须来谢谢小公子方能安心。” 薛月面无表情,浦安修却道:“难道你打算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报仇?不是我说,你若真这么去了,也不过是给他们送了顿肉吃。” 赵虎牙根紧咬攥紧拳头,面上一片悲恸恨意,“我知道,只是妻儿的仇不得不报,我那可怜的孩儿,才十个月大,刚学会了叫爹,就被北蒙人残忍杀害烹食……” 说到这里赵虎红了眼眶,语带哽咽,已然说不出话来。 浦安修能想象到那样的场面,对赵虎来说,恐怕每活一日都是一种煎熬。 他郑重道:“你是要报仇而不是去送死,你若信得过我,就回去安心等着,会有你报仇的机会。” 浦安修是京城来的官爷,赵虎不是不信他,只是他实在等不及了。 “多谢公子的好意,只是我……” “你若是就这么憋屈死了,又拿什么脸去见你地下的妻儿?” 赵虎嘴唇蠕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的妻儿死的那样的凄惨…… 最终赵虎狠狠的闭上眼睛,“好,我等。” 三个字,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看着赵虎凄凉的背影,浦安修知道康平城像他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赵虎走后,薛月难得有了好奇心,“你为什么要骗他?” 浦安修又恢复了那不正经的模样,有点委屈道:“喂喂,我可没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薛月静静的看着他,浦安修接着道:“你不是说要去北蒙找你弟弟吗?我可是一直都记得的。” 薛月…… 浦安修:“你这什么表情,既然我们是好兄弟,兄弟有难,做哥哥的怎么能置身事外!这几日,因为这事,我可是下了功夫的,只是具体的计划还没有想好。” …… 安山下,厉国死伤的士兵都被带回去了,那些被射死的战马却没办法都弄过去,明知道便宜了北蒙人,却没办法。 而地善要的正是这个结果,这么多的马肉,起码他们这几日的吃食是解决了,虽然他们也损失了些人手。 库拓激动地拍了地善的肩膀好几下。 “地善,你可真不愧是军师,你让我示弱诱敌,没想到那所谓的大将军这么不经骗,只可惜今日没有将其诛杀了,否则康平城又将是老子的天下。” 口中虽然说着可惜,库拓的面上却是一片满足之色。 第33章 不敌 地善看着被拍的肩膀,一片油腻腻的手印,他皱眉若无其事的向后退了点。 “将军还是别高兴太早,只不过是一场小胜,接下来想让厉国上当,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此,库拓不置可否,抬步过来道:“今日这一战就够他们喘息良久,咱们是不是应该乘胜攻击,让他们疲于应对?” 地善见库拓又靠近了他,那身上的味道一阵阵往他鼻子里钻,地善忍不住提醒道:“将军,安山脚下有条小溪。” 库拓不解:“我知道啊,咱们这几日吃的水不都是那里来的?” “所以,将军为什么不洗洗?” “这么冷的天洗什么洗,何况老子又不脏。” 地善看着他那油腻成一坨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一血竟然成暗黑色,散发着一阵阵的腥臭,他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这样都不叫脏? 地善抢忍着想要不适,好言劝道:“经过一场厮杀,将军的身上落下许多血污,还是去洗洗为好。” 库拓哈哈大笑,“这都是厉国人的,是胜利的勋章,老子要留着他三年不换……” 库拓正得意着,突然看到地善的眼色,恍然道:“你又嫌弃老子。” 地善露出个你终于明白的神色,库拓恼的脸色扭曲,变得凶神恶煞。 地善道:“如今已经开春,将军还这样,真不怕再生蛆吗?” 库拓脸色一僵,显然是体会过那种感觉,于是不等地善再说,乖乖的向山脚下小溪走去。 地善终于松了一口气,库拓不在,他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新鲜不少。 只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了,刚刚过去半个时辰,他就看到库拓回来了,花在路上的时间起码去掉一半。 可以想见他这个澡洗的是有多么的粗糙,地善的脸黑了。 那边库拓还在叫喊:“好了,俺澡也洗过了,现在该说说接下来的计划了!” 地善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将军既然想攻城那便去!” 库拓大乐:“好,让兄弟们吃饱喝足,明日一战可不会是这样的轻松了。” …… “轰轰轰” 军医正在给陈奕信换药,听到如此急促的鼓声陈奕信猛的战起来。 “给老子换战袍。” 军医急道:“将军,那一箭射中您肩胛位置,您连拿刀都困难,去了又有什么用?” “少看不起老子。” 说着,猛地把碍事的军医推到一边就去拿盔甲。 因为他这一动,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冒出殷红的血。 军医追着喊:“将军,真的不能去。” 陈奕信充耳不闻,拿着盔甲直往身上套。 正在这时赵延迅走进来,“我就知道你定沉不住气,我已经让曹镇出去迎战了,当务之急,是你要先养好伤。” 陈奕信颓然放下盔甲,“那我去看看总可以!” 这赵延迅倒没有阻拦他,军医赶紧给他上好药包扎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陈奕信胡乱地把衣服套在身上,就向外面冲去。 赵延迅自然要跟着,防止他一个冲动,不管不顾的冲上战场。 城楼之下库拓骑在高头大马上,肩上扛着他那标志性的九环大刀。 北蒙兵吃饱喝足,不过一夜就变得生龙活虎如恶狼。 看着城楼,库拓咧嘴大笑,“厉国孙子,你爷爷又来了,还不乖乖出来受死。” 北蒙兵中也有大嗓门的跟着吼道:“感谢陈将军昨日送的食物,好,否则我们兄弟至今还手脚无力。” “厉国的马肉有点塞牙,远没有厉国两脚羊的味道香又嫩。” “陈奕信,今日怎么做起了缩头乌龟,快下来与爷爷一战。” “是不是输了一战,被吓成了娘们儿,只敢躲在被窝里哆嗦了。” …… 听着下面一阵阵的叫骂,陈奕信面色铁青,眼看着就要忍不住冲下去,赵延迅正好走过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句话犹如兜头一盆凉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也冷静下来。 这时,城门大开,曹镇率领人马极速冲了出去。 北蒙兵瞬间没精力再来叫骂,库拓见是曹镇,“原来是你这个手下败将,两次都让你这龟孙逃了,这次老子定要将你斩于马下。” 曹镇阴沉着脸,冷笑一声:“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话落,竖起长刀便攻了过去。 在一阵喊杀声中,两把大刀撞在一起,曹镇明显感觉到双手发麻,虎口裂痛。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交锋库拓,也充分见识到库拓的力量。 只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库拓第二次的攻击紧随而来。 一次次的格挡,一次次的还击,曹镇越来越吃力,刀柄已经被鲜血染红,还要防着身边北蒙兵时不时攻来的冷箭。 库拓得意的怪叫道:“龟孙子,见识到爷爷的厉害了,这还只是清粥小菜,接下来爷爷要动真格的了,你准备好了吗?” 曹镇神色越来越冷,他不相信自己竟然战不过库拓。 只见库拓一个辗转腾挪,九环大刀带着破军之势向他劈来,曹镇用尽全力挡下这刀,只是之后,他只觉得整个胳膊都在发麻,攥着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库拓把刀往肩头一抗,笑声冲天,却有带着可惜的味到道:“康平城薛劲死了,老子连个对手都找不到,厉国实在废物。” 曹镇听到这话,眼神巨变,紧接着便拎着刀向他攻来。 城楼上,浦安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目光锐利的盯着曹镇,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动作。 赵延迅难得见他有如此正经的模样,“你在看什么?” 浦安修:“曹镇要败了。” 赵延迅自然知道,曹镇不是库拓的对手。 “是要败了,库拓不除,北疆不得安宁。” 浦安修问身边的薛月,“如果把他引到城楼下,你可有把握?” 他这一问话让那俩人都惊呆了,他们以为浦安修那日的说辞只不过是推脱,什么秘密武器,她只不过是个孩子,而且还伤了手臂。 薛月轻微点头,浦安修激动道:“那好,你去取你的玄铁弓,我与曹镇合作,看怎么样,让他过来。” 话落,两人分头行动,直看的陈奕信赵延迅目瞪口呆。 战场之上,岂能儿戏,虽然已经见识过薛月的功力,可她这瘦小干巴的模样,下意识就让人忽略了。 第34章 射伤库拓 很快,薛月真的拿来的她的乌金玄铁弓。 只见下面城门再次打开,浦安修随手摸了把枪一人一骑就冲了出去。 战场之上的浦安修仿佛变了,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而是满目冰寒凌厉。 他的身形没有北蒙人的高大,在一群厮杀的士兵之间仿佛是狼群里掉入了一只绵羊。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北蒙兵见到难得如此俊秀的青年,顿生邪念,淫笑着向他冲来。 “小美人,这是战场,可不是你过家家的后院,跟爷回去,爷疼……” 话还没有说完,眼睛突然瞪大,只见浦安修手里那杆普通的红缨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他的脖颈,血液喷洒,浦安修连眼神都未变一下。 正在这时,身后一个北蒙兵狰狞着竖着刀向他砍来,浦安修头也没回,拔出长枪向身后刺去。 竖着刀的北蒙兵仿佛有些不可思议,不明白他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人就像马下栽去。 一下诛杀两人,不过是在一瞬间。 浦安修一路杀一路走,一刻钟到了库拓身后。 库拓还在猫戏老鼠般陪曹镇慢慢玩着,突然一阵冷光袭来,他俯身一闪,堪堪躲过浦安修的一枪。 库拓有些恼怒,回头一看,竟然是个清俊的美少年。 库拓眸光大盛,“哪里来的小白脸,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不会是娘们儿假扮的!让爷扒了衣服好好验证一下。” 浦安修眸色似冰,收回的枪再次向他胸口刺去。 库拓带着戏耍的心思一把抓住枪杆,正要顺着枪杆的力道将人拽过来,曹镇的大刀砍了过来。 不得已,库拓只能松手,打算先解决了这个碍事的,再来好好跟小美人玩玩。 只是浦安修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逞。 一枪刺死身后偷袭的北蒙兵,浦安修再次向库拓攻去。 三人你来我往,浦安修把自己的计划快速向曹镇说了,曹镇以为是赵延迅的计谋,便配合着把人往城楼下引。 战场上的厮杀越来越激烈,到处都是喊杀与哀嚎,死伤无数,地面被鲜血染红了。 库拓被吸引着,慢慢的向城楼靠近,他还不知道这是两人的计谋,一心只想抓住那个小美人。 北蒙的女人大多皮肤粗糙暗淡,从没见过如此白皙的,就像一块儿上好的美玉,白的像是要发光。 如此美人不能好好把玩一番,实在可惜。 “美人别躲,爷如此的强壮有力,定会带你体会人间极致的欢愉。” 浦安修邪笑一声,“是吗,那我先让你体会一下,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快乐怎么样?” 说着话,浦安修手底下的招式越来越狠辣。 城楼之上,薛月已经准备好动作,依旧只用一只手,弓身用脚踩住。 因为城墙过高,身高不够,他还特意去搬了凳子。 从远处一看,薛月比别人高了一个脑袋不止。 若是有心人一看便发现有猫腻,只是这会儿的库拓已经完全被美色所迷,更是忘了出发前地善和他所说的话。 厉国人狡猾,康平城不止陈奕信一个人,若是发现有哪里不对,千万不能硬拼,必须急速撤兵。 近了更近了,库拓被引着越来越靠近城墙,终于到了薛月的乌金玄铁弓射程之内。 突然库拓觉得后颈一凉,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势向他射来。 库拓浑身寒毛倒竖,第一感觉便是有危险,战场之上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救了他许多次。 库拓猛的一扭身子,本来对着他后心的箭矢,噗嗤插进他肩胛位置。 只是挪了这么一点位置,却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库拓目龇欲裂,狠狠地向城楼看去,这支箭便是从那里射来的。 只是不给他看清的机会,浦安修的枪再次刺来。 城楼之上,赵延迅激动的脸上带了微微笑意,他重重的拍了拍薛月的肩膀,“小兄弟,真不错。” 第一次有人能伤了库拓,还是这样一个半大孩子,怎么能让人不惊叹。 战场之上的北蒙兵都发现了库拓受伤,本来士气高昂,一下备受打击。 他们不约而同地围过来,“库拓将军,属下护着您快撤。” “誓死保卫库拓将军。” “保护将军。” 浦安修和曹镇本想把库拓留下,只是越来越多的北蒙兵不要命的冲过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库拓搭出一条逃生的路线。 俩人疲于应对,即便再无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库拓逃走。 走出了老远,库拓猛然回头,脸色狰狞,目光阴鸷。 浦安修抬手,用尽全力把手中的枪掷出去。 库拓抬刀用力挡飞出去,枪身砸到一旁的北蒙兵。 “呜……” 北蒙吹起收兵的号角,厉国士兵们一阵欢欣鼓舞,只是这次却没有人再提追上去。 昨日的惨败,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能让库拓受伤,已经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库拓带领着人回到安山,安山上是如昨日一般准备好的陷阱,以防厉国人再追来,正好给自己送食物。 只是这陷阱没用上,地善却接到了库拓受伤的消息。 他们现在缺医少药,许多受伤的兄弟都是被活活捱死的,库拓受伤,自然让他紧张不已。 库拓到了山下,动作利索的翻下马来,若不是他后背还顶着那支箭,半点不像受伤之人,只是下马之后那紧皱的眉头,表现出那么点不同往日的健壮。 地善快步下来,急问道:“将军你受伤了?” 库拓浑不在意:“小伤,过几日就好了,你先帮我把箭拔出来。” 地善看着那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摇晃的箭羽,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将军,我们还是快点找个大夫来。” “我北蒙汉子讲究的是自己动手,我看这山上不少疗伤药材,自己挖点,随便敷敷不就行了,那么麻烦的找什么大夫,又不是厉国那群软脚虾。” 地善道:“不是刀伤问题,有许多兄弟受伤之后来不及救治,便发起了高热,有好些人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库拓沉默半晌,“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大夫,即便有也是厉国人,谁能保证他是真心救我们。” “这也是我在考虑的事情,只是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随便你,只要他不会害我兄弟,厉国人就厉国人!” 厉国人本就仇视他们,想要找个会医术的利国人,还不会动手脚的要他们性命,是何其的困难。 地善道:“这个事交给我,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第35章 不能被人知道的功劳 厉国收兵,浦安修激动万分的跑上城楼,却见薛月无事人般,淡然而立。 那把射中库拓的乌金玄铁弓被她拿在手上。 浦安修看见她如此平静,那激动的心瞬间也跟着平静下来。 只微笑着将两手竖起大拇指,表达出深深的敬佩之情。 薛月看了他一下眼,又将目光转回战场,底下士兵开始回城。 即便是在城墙之上,还能听见下头人激动兴奋的大声议论。 “库拓被射伤了,你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他逃跑的时候那支箭还插在他肩膀上,真是痛快。” “只可惜的是那一箭有点偏了,没能要了他的狗命。” “不知道这一箭是谁射了,简直牛批的上天了。” “肯定是神箭手裴峰,这样的准头力道,除了他还有谁能办到。”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浦安修眉头紧皱,小耗子那么厉害,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比他自己的功劳被抢还要让他心里难受。 还好不是一直的无人所知,起码军中最主要的几个人知道,这就够了。 迟早这些功劳会一分不落的回到她身上。 厉国军队大胜,陈奕信这才松了一口气,被人搀扶着回去休息。 曹镇顶着满身的血腥之气爬上城楼,面上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未完全收敛的狠厉,见到赵延迅这份狠厉褪去几分,换成满脸激动道:“殿下真是好计策,这次伤了库拓,我军士气大振。” 赵延迅轻笑:“这可不是本殿下的计策?” 曹镇面露愕然,只见赵延迅看向浦安修道:“一切都是子望的主意,是他说与将军互相配合,将人引到城下的。” 曹镇面色有点古怪,他一向瞧不上浦安修那个京都来的大少爷,认为他不过仗着家里的关系,到边关来随便混点军功,之后回京便会一路辉煌腾达。 哪像他们这些从普通士兵一路拼搏上来的,每一步都是实打实用血换来的。 就连他带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那他看来不过是有人保驾护航,却把功劳记在了他的头上。 如今三殿下此番话,岂不是在说他这些日子的想法都是小人之心了。 曹镇看向浦安修,爽朗大笑道:“浦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识谋略,将来的前途定不可限量。” 浦安修唇角微挑,“那就多谢将军的吉言了。” 如此客气显然是不想多说,浦安修可还记得小耗子说的,要小心这人,刚刚他在城楼上一直观察,因为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就是现在也未看出什么不同。 可越是如此才越让人防备,一个平日里自己看不上的人,若是突然表现的太过出色,打破他以往的认知。 一般人都会惊讶继而不可置信,和曹镇却从善如流的对他表现出钦佩之情,好像以往的轻蔑看不上都是他的错觉。 想到小耗子,浦安修一转头却发现一直在他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四下看去,只有忙碌交接的士兵,没有那干巴瘦小的身影。 曹镇撑着笑脸,正要说什么,却见浦安修突然转身,大步离去。 曹镇面上闪过薄怒,觉得浦安修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赵延迅见此忙打圆场道:“子望定是有事,曹将军上次的伤还没好,经此激战,还是快回去叫军医给看看!” 曹镇面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点,“多谢殿下关心,那属下先告退了。” 赵延迅点头,曹镇转身的瞬间再忍不住的冷下脸来。 浦安修走下城楼,只见一路上都是回城的士兵,他们满身脏污,狼狈不堪,却又精神奕奕互相打趣。 都是为了今日的胜战而激动兴奋,那些伤轻的,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去处理。 又或许是这一场胜战,让他们忘记了疼痛。 牛大柱在人群里看到浦安修,他左腿被蹭了一刀,破了点皮,顿时改变去包扎的准备,叫喊道:“浦公子……” 浦安修只顾着找薛月,压根没注意有人在叫他,直到牛大柱走到他面前才反应过来。 “是你啊!” 牛大柱咧嘴直笑,“浦公子,刚刚俺老牛都看到了,您可真是太牛了,库拓那样的人物,都奈何你不得。” 说着凑近浦安修挤眉弄眼道:“那一箭,不是裴峰射的!” 虽然所有人都说是裴峰,牛大柱却是见识过薛月的能耐的。 浦安修漫不经心的目光一凝,带上了些许严肃,“你跟我过来。” 牛大柱见他突然变脸,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满肚子疑惑的跟在他后面。 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墙角,浦安修郑重道:“刚刚那话,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说,知道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大的功劳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还是蒲公子你有什么私心?” 说到这里,牛大柱面上露出不满之色,他在军营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军营里有许多外人所不知道的弯弯绕绕。 所以浦公子之所以对她那么好,原来也是别有用心,他就说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浦安修,怎么会突然对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掏心掏肺。 他牛大柱是粗人,薛月又对他有恩,若真是他想的那样,即便拼上这条命,他都要把事情捅出来。 浦安修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想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射伤库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一时半会儿她的功劳被顶了去,浦公子又能保证那人永远都不会露馅吗?” 牛大柱说出这话已经有种威胁的意思了,也已经做好了与浦安修撕破脸的准备。 浦安修不觉愤怒,反而为薛月欣慰。 他的面上恢复笑意,刚上前两步,想跟牛大柱说两句悄悄话,只见那人防备的然后退了两三步。 浦安修的脸穆然黑了,“你不会以为我是想杀了你!” 牛大柱皮笑肉不笑,“俺老牛只是一个小兵,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自然不会有人注意。” 浦安修被气笑了,“谁说你牛大柱脑子直的,这胡思乱想的能力不是挺厉害?我与小耗子是兄弟,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她。” 牛大柱紧抿着唇,眼中的怀疑并未褪去。 第36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浦安修无奈道:“行了行了,我都跟你说还不行吗,但你要保证守口如瓶,不能向外透露一个字。” 牛大柱指天对日道:“老牛发誓,只要浦公子所说的不危害小耗子兄弟半分,老牛绝不对旁人吐露半个字。” 牛大柱也是真性情了,即便是发誓也要带着目的性的,说他粗直熊憨,却原来也是能粗中有细的。 浦安修确定他是真的为小耗子着想,把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遍,牛大柱简直是不敢相信,在他看来,出这主意的人绝对是脑子不正常。 见牛大柱表情古怪,浦安修不满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 牛大柱犹豫了半天,终于道:“你是不会害她,可是你们京城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弯弯绕绕的习惯了,一件事不转十八个弯达到目的地,都不叫计谋?” 这下,轮到浦安修无话可说了,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只听牛大柱道:“战场上拼的就是真刀真枪,小耗子兄弟若真有实力,大家只会佩服,加之她年纪又小大家只会保护好她,你若是再藏着掖着,让人以为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拖油瓶,若是真遇到危险,众人才只会袖手旁观。” 战场上的将士们每日生死遇到的多了,那些无谓的善心已然所剩不多,唯一能打动他们的只有实力,比如刚开始的他。 浦安修拧眉,在思考着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当时商量计策之时,三殿下也并未反对。 所以他以为他这一计策是万无一失,却忘了他和三殿下都是初进军营,对军营里的人性只是听说,了解的不及牛大柱一二。 “那你说事已至此,该如何解决?” “当然是及时止损,小耗子兄弟刚立如此大功,当然是不遗余力的去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能耐。” 浦安修纠结道:“现在所有人都相信那一箭是裴峰所射……” 比起薛月,大家自然更相信只有裴风才有这样的能力。 说是薛月所射,得到的只会是不屑的白眼。 第一次,浦安修觉得自己的聪明用错了地方,真应了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 牛大柱的脑子可想不来这么复杂的问题,便道:“这种事你还是去问三殿下!反正若是我才不会让她如此埋没。” 浦安修摸着下巴恍然大悟,他和三殿下因为知道薛月的身份,反而着相了。 随即浦安修又想到,曹镇在康平城那么多年,和薛劲有是上下级关系,即便再没有机会,也应该见过小耗子。 万一他认出了她…… 不知怎么,曹镇给浦安修的第一感觉便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中正,即便没有薛月事先的那话,浦安修怕是也不会与他深交。 看来查清薛劲之死迫在眉睫,小耗子不能这么一直躲躲藏藏。 浦安修转身要走,牛大柱高声道:“你干什么去?” 浦安修头也不回的拜拜手道:“自然是想法子补救去,记住你说的不得与外人吐露半个字,否则小心爷不客气。” 说完最后一句话浦安修一拐弯看不见了。 徒留牛大柱咬牙切齿的呸的一声,“少看不起大爷,真以为俺老牛嘴里就这么藏不住事。” 牛大柱正在咕哝着,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老牛一个人咕哝啥呢?” 牛大柱被吓了一跳,“胡奇威,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37章 王亮死(1) 胡奇威便是那日参与攻城的五十人之一,也是因为那一战和牛大柱的关系热络起来。 胡奇威道:“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自己没听见,还怪我突然出现?” 牛大柱心知是自己刚刚走神了。 胡奇威又道:“你这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在这儿干嘛?” 牛大柱:“没事,刚刚碰见了个熟人。” 牛大柱这么说,胡奇威不再多问,一转口风,兴致勃勃道:“哎!你听说了吗?神箭手裴峰把库拓射伤了,要说这真不愧是神箭手,库拓在北蒙那可是排的上名号的勇士,咱多少兄弟都是折在他的手上,如今竟然吃了裴峰一箭,可真是大快人心。” 牛大柱目光复杂:“没亲眼看到的事还是不要相信的好。” “我是没亲眼看见,大家都这么说,难道还有假?再说了,这军营里也没人能比的过裴峰的箭术了,除了他还有谁有如此的能耐。” 牛大柱摇摇头,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胡奇威奇怪道:“你以前不是也很佩服裴峰吗?怎么这次看你像是不相信他能射中库拓?” 牛大柱抬首望天,做出个高雅的动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子已经跳出井底之蛙的行列。” 只是他那一身脏污的盔甲,粗犷的面庞做出这样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 胡奇威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却见牛大柱已经走远了。 胡奇威怪叫着追上去:“好你个牛大柱,竟然说我目光短浅,你给我站住,咱得好好掰扯掰扯,到底是谁目光短浅。” …… 浦安修往议事厅走的一路上都是议论裴峰箭术高超,射伤酷拓之事。 偶有冒出不一样的说法,说没看见裴峰上城楼,发箭之人也许不是他,这话刚出口立刻就被人打断。 “裴小将军什么时候上去的,难不成还要跟你报备,偌大的军营,除了裴峰,谁有这样百步穿杨的箭术?” 这话一出口,那人立马闭了嘴,前几日的校场比武,使他们记忆深刻,整个军营确实都找不到比他还厉害的。 无形中裴峰的地位,在大家的心目中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浦安修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这样的荣耀本该是小耗子的,都是他的自作聪明害了她。 浦安修到了议事厅里,不光陈奕信在,就是三殿下和裴峰也在。 厅中的气氛有些凝重,赵延迅本就冷凝的面色,此时是寒气逼人。 浦安修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奕信道:“刚刚去查王亮的人回来了。” 浦安修心里一紧。 陈奕信叹息一声接着道:“确实是王亮所为。” 亏他这几日还想着这王亮看着很是憨厚,定不是那心里藏奸之人,只待证明了他的清白,便加以重用。 确实,他在军营里的表现一如往常,让人拿不住半点错,只是他穷苦的老家却突然盖起了青砖大房。 那可以说是王亮省吃俭用所攒下的,可他的弟弟却是好赌之人,一次输十几两银子都是小事,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他老家只那十几亩薄田,王亮的俸禄也是有数的,陈奕信的人察觉了不对。 他们都是军中的老**,只要能查出真相,才不管手段正不正当,他们找到赌场里的人花了些银子,使计让王亮的弟弟一次输了四五百两,更是恐吓他,若拿不出钱来便剁他双手。 王亮的弟弟是那软骨头的,被三两句一吓,便说他家里有许多银子,保证够还他的。 赌场里的人不信,王亮弟弟便说他哥哥在军营里的大人物看中,前途不可限量,还源源不断的往家里拿银子,只要放了他,他立马回家拿钱。 赌场中的人跟着他,陈奕信的人也混在赌场中的人一起,确实看见了埋在他们家院子里,那一堆闪闪发亮的银锭子。 王亮在军营里这么多年,至死也不会想到,小的时候乖巧伶俐的弟弟,长大之后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家里偶尔寄来的两封信,父母都是夸奖弟弟多么的懂事孝顺,让王亮以为,带在身上不方便的那些银子,放到家里是万无一失。 听完陈奕信的叙说,浦安修现在只庆幸薛月不在这里,只为了一千两银子,就能丧心病狂的射杀上司。 让那么多的百姓将士深陷于水火之中。 裴峰义愤填膺道:“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慰薛将军的冤魂。” 赵延迅道:“现在最主要的是问出幕后之人。” 陈奕信目露凶光,“这是自然,我已经派人去捉拿王亮,军营里的酷刑,即便是再硬的骨头,都能撬开他的嘴。” 陈奕信这话刚落,外头却慌慌张张的跑进一个小兵进来。 “陈将军,王亮畏罪自杀了。” 厅里的几人面色顿时大变,陈奕信脸色铁青,“你说什么?” 小兵将话再次重复了一次。 陈奕信沉着脸大步向外走去。 赵延迅、浦安修、裴峰忙也起身跟上。 浦安修临走之前把那小兵拎上,“到底什么情况,你先跟我说说。” 小兵自知办砸了差事,哆哆嗦嗦道:“我们去的时候,那王亮只剩一口气,还不等我们问话,他就已经断气了。” “那你说他是自杀,又是什么情况?” 小兵道:“是他自己拿刀捅进了自己胸口,可不就是畏罪自杀吗?” 小兵说着,走在前头的几人却也竖着耳朵细听。 之后同时皱起了眉头,康平城的士兵,见几人面色不善,脚步匆匆,便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是刚刚击退库拓,这会儿又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几人来到王亮的营房,门口围了许多人,见他们来了,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王亮斜躺在床榻上,右手握着插在胸口的刀柄。 眼睛瞪若铜铃,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面上还保持临死前的狰狞。 跟王亮一个营房的人都站在一边,个个面上都是愤怒、悲痛。 “将军,你一定要为王亮报仇。” “是啊将军,无缘无故的竟敢在军营杀人,也太目无王法了。” “也不知什么人与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得杀了他。”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对王亮即将采取行动,更遑论王亮本人,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畏罪自杀。 赵延迅问跟王亮交好的几人道:“这样子很明显是自杀,是不是这几日有什么事情发生,让他一时想不开?” “不可能……” 三殿下的话让那几人异口同声的反对,因为得到陈将军的看重,王亮这几日意气风发,一切都是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怎么会突然自杀。 赵延迅:“我不是自杀,那肯定是与人结仇了,那这几日他有没有跟什么人产生摩擦?或者是接触了什么奇怪之人?” 那几人浓眉紧锁,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也没有,我们都知道王亮的脾气最是和善,很难跟谁有不合的时候,我们大家有什么事,那都是能帮则帮。” 赵延迅听他们细说,逐渐沉思,这样的一个人,难道真就是为了银子才去谋害薛劲的吗? 浦安修走到尸体旁,注意到王亮握着匕首的手很是松,根本不像是自己握着匕首捅进去那样的紧握。 第38章 王亮死(2) 王亮刚死,肢体都还没有僵硬,浦安修用手轻碰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余温。 只是轻轻一碰,他那握着匕首的手便掉了下来。 浦安修又围着他观察了一会儿,当视线停留在他胸口的伤口上,他眉头紧皱。 行凶之人的手法太过利索,也太过干净,可能是怕王亮死的不透,还用力绞了一下,可就是这绞了一下,让它露出了破绽。 一般人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口,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根本不会再有勇气和力气绞这么一下。 浦安修不动声色来到三殿下身边,问那几个和王亮一个营房的人。 “王亮被杀不到一刻钟,在这之前,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进来或是出去?” 几人齐齐摇头,表示并未发现异常。 浦安修:“那王亮有没有异常,或是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不知道,我们最后跟他见到是在攻城之前,战鼓一响,我们都出去了,本来王亮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的,临出门之前却说落了东西要回来拿,再后来就成了这样。” 浦安修看着他们,不错过她们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这时另一个人却心痛的道:“王兄前途如此光明,原来得薛将军看重,如今又得陈将军看重,没想到却……” 浦安修紧抓住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的薛将军是薛劲?” 那小兵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面色有些青白。 “浦大人,我……我……” 浦安修露齿一笑:“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虽然是从京城来的,在这里咱都是一样的小兵,为的也都是一个目的,保卫康平守卫厉国。” 浦安修说着这话,完全是把自己和那小兵放在了平等的位置,话落人已经走到那小兵的身边,抬起胳膊搭在小兵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亲密模样。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这薛将军有些好奇,所有人都说他叛城,只是我看城里的百姓都不相信的样子。” 赵延迅不由瞥了他一眼,对他这巧妙的问话再次产生佩服,浦安修总是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比如深得人心,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 那小兵起初还有些忐忑,被他这轻松的语气对待,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了。 “我们也不相信薛将军会叛城,只是这话是曹将军说的,曹将军是一城统帅,总不会在这上面撒谎!” 浦安修面上笑眯眯的,心里却是冷沉一片。 “确实,曹将军的话还是得信的,毕竟是一城统帅嘛!只是听说这薛劲能力不小,这样死了也太可惜了。” 小兵也跟着感叹:“谁说不是呢!薛将军兢兢业业镇守康平这么多年,大伙儿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就叛城。” 浦安修突然问道:“对了,你和王亮一个营房,去年康平失守,王亮可有特殊动作?” 小兵一瞬间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要是另一个小兵突然想起来什么道:“我知道,那时我们大家都着急去守门,路上遇到王亮,我问他怎么往回走,他说是得到特殊命令,然后我俩就分开了。” 浦安修眼神微眯,赵延迅和陈奕信对视一眼,现在可以完全确定那个特殊命令怕就是射杀薛劲,只是不知道是谁给他下的这样命令,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背叛上司。 另一边,浦安修接着问道:“那他就没说是谁给他下的令吗?” “这倒不曾听说,当时满城慌乱,我也没时间细问,难道王亮的死跟那命令有关?” 不得不说小兵的一句无意问话,掐中了关键。 浦安修对他笑道:“这事儿谁知道呢!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王亮并非自杀,而凶手却要他看起来像是自杀,所以肯定会给他安排个罪名,我们大家动手找找,他这里肯定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屋里的几人开始动手翻找,浦安修走到赵延迅跟前。 赵延迅不用问就知道他这么说的意思,王亮被杀,肯定是幕后凶手已经知道他们怀疑了王亮。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装作不确定,让幕后黑手放下心防。 几人在屋里查找,果然,没多会就在王亮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他与北蒙地善来往的信件。 地善让他不时传递城里的信息,说是事后并有重谢。 另一封是他的自白,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罪大恶极,不能被人原谅。 还说他自己刚开始是被功利蒙蔽了头脑,如今他已幡然悔悟,不愿再做出损害厉国的事来,所以以死谢罪。 两封信被当众宣读出来,门口的众人都不敢置信,当众就有人说出了反对的话。 “不可能,王亮跟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我们大家谁不了解他,怎么会因为一点私利就出卖国家。” “做这种事的人其心可诛,杀了他还不算,还要污蔑他的名声,这个人必须找出来还王亮清白。” “肯定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或是他拦了某些人的道,还会对他痛下杀手。” 这人说出这话,眼神赤果果地看向裴峰,就差没有明说裴峰是怕王亮成长起来,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在此时把这一点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裴峰面色铁青,怒视那人:“你什么意思?” 那人也不惧,“明面儿上的意思,还用说出来吗?谁不知道那日王亮差一点就赢了你,到时这神箭手之名,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裴峰是陈奕信得力的属下,陈奕信自然不会看着他被人如此污蔑。 语声郑重道:“事发之时,裴峰一直与我在一起。” 意思便是裴峰不可能有机会杀王亮。 那人面上有些悻悻,却还是梗着脖子道:“陈将军当然会护着裴将军了,毕竟你们都是从京城来的,而我们不过是康平城无足轻重的一个小兵,死就死了,哪有神箭手重要。” 这下就连陈奕信的面色也难看起来。 他虽然知道,原康平城驻军和他们小有嫌隙,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 哪怕没有证据,也要把罪名往裴峰的头上栽。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人道:“曹将军过来了,曹将军来了,曹将军是康平城人,肯定会替王亮做主。” 曹镇刚换好衣服,在一众人的拥护中,走到营房。 只一眼就看到营房里的赵延迅和陈奕信,这俩人都是他不能得罪的存在,所以先恭敬十足的向两人行礼。 赵延迅虽然是当今皇子,大家伙儿也都听说了军营里有个皇子,不过还是有不少人都不认识他。 刚开始只以为他是和浦安修一样,是个大家公子,来军营里镀金的,只是气质稍微不同的些,却没想到竟然是三殿下。 刚刚气势十足怀疑裴峰的那人顿时弱了下来。 虽然刚刚那些话都是他的心里话,他也一向看不上京都来的这些人,可是当着赵延迅的面说出来,他还是有些气短。 好在三殿下并没有追究他的冒失,这让他心里略松了口气。 第39章 断定 当曹镇的目光扫到已经死了的王亮时,脸上满是惊讶! “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陈奕信道:“曹将军来的正好,这人你应该认识!他是原康平城驻军,这里有两封信,你也看看!” 曹镇皱着眉头接过那两封信,一目十行的扫过之后,咬牙切齿道:“这该死的东西,竟敢勾结北蒙人,如今还算他良心未泯,否则我定亲自动手将他剐了。” 浦安修插话道:“曹将军对此好像一点都不怀疑?” 曹镇:“有书信在此,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虽然我也心痛,不敢相信王亮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只是证据确凿,由不得我们不信。” 曹镇满面痛色的说出这番话,外面的许多人都面露怒意,却又敢怒不敢言。 浦安修悠悠道:“曹将军这么说未免太武断了,也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 曹镇轻道:“浦公子未免太高看他了,他就是一个小兵,有什么资格让人费那么大力气的栽赃嫁祸?” 那几个刚刚为王亮说话的人,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曹将军,我以人头担保王亮并不是会出卖厉国之人。” “对,我也可以作证,虽然我们只是一个小兵,却也知道家国大义。” “北蒙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此仇不共戴天,若是遇到北蒙人,只会拼个你死我活,又怎么会因为丁点利益出卖厉国。” 曹镇漫不经心的抖了抖手里那两封信,“那你告诉我这东西是哪来的?军营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栽赃他?” 那几个小兵激愤的说不出话来。 曹镇沉声道:“事情已经很明白,有这功夫嚼舌根都给我练兵去。” 众人虽然不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的散去。 只听人群中不时的有人咕哝两句。 “王亮就这么白死了,死前还要背负洗脱不去的罪名……” “肯定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故意栽赃嫁祸,只是这一招也太狠毒了。”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王亮的死跟薛将军的叛城那么相似呢!” “我一直觉得薛将军那么忠正的人,不可能为了一点私利就弃城不顾,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只是曹将军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连说都不让我们说。” “曹将军一直跟薛将军不对盘,薛将军死了,他自然开心,即便是假的,他也会让这事变成真的。” 士兵间的议论,曹镇自然听到了,只是这么多人,他不确定哪句话是出自什么人之口,却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以前薛劲手下的,现在到了他手底下,自然对他多有不服。 他眼眸微眯,在众人之间扫了一圈,似是要记住这些人长了什么模样。 等人都走远了,曹镇才回过头来对赵延迅道:“殿下恕罪,他们都是粗汉子,凭感觉做事说话,认为跟王亮感情不错,突然爆出这样的事,他们便头一个不信,若是哪句不中听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在场之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虽然知道王亮不像表面看出来那样憨厚老实,只是曹镇心里肯定也有鬼。 赵延迅开口道:“这人是曹将军的手下,既然曹将军已经有了决断,那本殿下就不掺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浦安修跟着赵延迅一起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都没有开口。 两人走出不远陈奕信和裴峰也都出来了。 既然赵延迅已经说了王亮是曹镇的手下,现在人又死了,屋里也搜查过了,便也没必要再留下。 总之这王亮不是个好的,射杀一城主将和叛国,随便哪个罪名都不轻。 浦安修和赵延迅密聊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都黑了才从赵延迅那里出来。 之后赵延迅便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秘密送回京城。 浦安修回到住处,这发现屋里黑灯瞎火的,显然是没有人。 浦安修只觉得心头一凛,快步过去推开屋门,屋里果然空荡荡的,薛月没有回来。 浦安修向外看去,天都已经快黑了,薛月那性子也不可能是在朋友那里忘了回来,这会儿还没回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她心心念念的要去找他弟弟,浦安修心里越来越不安,就怕她一个心血来潮真的走了。 连门都来不及关,浦安修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他焦急的四下观察着,抓住人就问有没有看到薛月,得到的都是摇头说没有。 浦安修找了两条街都没有看到人,他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正要去多叫几个人一起去找,朦胧的月色下,却看到那个矮小瘦弱的身影。 浦安修焦躁的情绪终于得到安抚,提着的那口气也终于放了下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明明刚刚还着急的不行,真遇到人了,却不舍得把自己的怒火发出来,下意识的便放缓了口气。 薛月抬了抬自己受伤的那只胳膊,“换药。” 浦安修重重的吁了一口气,“下次换药一定记得叫我,伤筋动骨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薛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有事不便打扰。 浦安修道:“那些事即便我不去做,也会有别人去做,而你只有我这个哥哥陪着,所以有事不用跟哥哥客气,一定要跟哥哥说,知道吗?” “哦!” 虽然只得到一个字的回应,浦安修却觉得无比满足,至少她这是答应了。 两人慢悠悠的往住处走去,浦安修道:“换个药怎么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我记得你很早就去了呀!” 薛月不在说话,因为今日库拓攻城,虽说厉国大胜,可是还是有许多士兵受伤,军医们忙着救治伤兵,她觉得自己的伤不是那么着急,便在一边等着了。 谁知道这一等,就过了那么久,直到老军医发现了,这才给她换了药。 薛月不说,浦安修也不追问,反正她不想说的事他从来不问,之后只要稍微找人打听一下,便一清二楚。 把人带回了住处,浦安修道:“都这会儿了,你肯定没吃饭!你先等等我去拿饭。” 薛月点点头,老实的坐在桌子边。 浦安修点了油灯,让黑暗的屋里有了昏黄的灯光,这才出去,出去没多久,人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小篮子,里面是两碗菜,两碗米饭。 “今日打了胜仗,有肉吃。” 一平碗白花花手指厚的肉片,这样粗糙的吃食,在以前的浦安修眼里,是连看都不屑看一眼的,现在却成了最好的吃食。 第40章 筹谋 他把那碗肉推到薛月面前,“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肉才能长肉。” 边说着话,边用筷子把那厚厚的肉片堆在她的碗里,而他自己则夹了几根青菜,就着煮了稀烂的米饭大口吃起来。 浦安修正吃着,不然碗里多了块肉,他愕然的抬头,却看到真收回筷子的薛月。 薛月见他看过来,轻声道:“你也瘦。” 浦安修只觉得心里有点堵还有点酸涩,随即咧嘴笑道:“嗯,那我们一起吃。” 浦安修夹起那块白花花没什么滋味的白肉,却觉得他比自己以往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只因为这是第一次,冷漠的薛月对他表现出了关心之意。 …… 另一边的北蒙王庭,北蒙王八岁的儿子可伊,手拿小皮鞭子对着一排十多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子道:“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奴隶,以后要称呼我为主人,主人让你们打狗,你们不能打鸡,主人让你们上山,你们不能下水,听到了没?” “听到了。” 一阵参差不齐又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 可伊“啪”的一鞭子甩过来,离他最近的小男孩儿,胳膊上顿时出现一道血印。 可伊怒道:“跟我说话之前要带上主人两个字,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可伊指了指那个被抽的男孩儿大声斥道,稚嫩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狰狞。 薛明捂着胳膊垂下脑袋,眼中是掩不住的阴霾,身子微微颤抖,恨不得将对面的人大卸八块,却还得咬紧牙关死死忍着。 在北蒙几个月,那早已经不是那个遇事就慌乱跳脚的薛明了,在北蒙经历的一切,教会了他什么叫隐忍蛰伏。 他跟一群人被当成牲畜一样送到这里,北蒙王庭里的人自认为是贵族,他们这些厉国人的血统太过低贱,低贱到连端上他们餐桌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他们只能被安排种种粗活累活,却又缺衣少食,许多人熬不住就这么丢了性命。 他因为从小就被逼着练武,十多岁的年纪反倒比一群大人还要能坚持。 九死一生捱过了最寒冷的几个月,到了这个北蒙王子手下。 北蒙王子可伊,年纪不大,脾气却异常暴躁。 动不动就出手伤人,死在他手上的奴隶不知凡几,十天半月就要换上一批。 这在整个北蒙都是司空见惯之事。 薛明年纪不大,可生命却很顽强,在这样的情况下,薛明被挑到了可伊面前。 可伊将手背在身后,脑袋微扬神情倨傲的在十几人面前走来走去。 突然抬脚踹向中间的一个人,那人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又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本身就是虚弱无力,他这么一踹顿时软倒在地。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就连他身边伺候的几个人也觉得这孩子挺乖的,也没有哪里出错!怎么就让他生气了。 只听可伊傲慢的声音响起,“太丑了,拖下去。” 那人趴在地上,不知是羞愤还是害怕,身体微微颤抖不敢抬头。 两个北蒙侍从从善如流的走过去把那孩子拖了出去。 余下的人更加谨小慎微,连头都不敢抬,谁知道那个被拖下去的人下场是什么。 虽然留下也不见得有命在,可至少多活一日是一日。 可伊又围着剩下的人转了两圈,才开口道:“半个月之后有一场围猎,而你们就是猎场里的猎物,本王子跟人打了个赌,谁射杀对方的猎物最多便胜利,所以你们现在最首要的任务便是,在内场围猎中活下来,否则有你们好看。” 说到最后可伊看着他们眼露威胁,他却没有想过,猎场里输了,这些人也就死了,即便有再惨烈的后果,他们也不必承受了。 又是一阵参差不齐的“是。” “是,主人。” 在一阵是中,突然出现个清明的主人两个字,可伊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薛明温顺恭敬的对他弯着腰,表示了绝对的臣服之意。 可伊瞬间眉开眼笑,“你小子还不错。” 薛明再次回道:“多谢主人夸奖。” 可伊得意的呵呵大笑,却没有注意到薛明微垂的脑袋下,那一双眸子里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所有的冷寒,又带着无尽的恨意。 他的父亲母亲都死在北蒙人手里,这样的血海深仇,他一刻都不能忘。 还有那个怪物姐姐,没有了母亲的引导,估计只会傻傻的站在那里等死。 在北蒙的半年,他想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然后才知道,以前他上蹿下跳哭闹着不公平的日子,是有多么的幸福,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很是后悔那时自己的不懂事任性,明知道外面危险万分,却还撒泼耍赖让她一个女孩去救母亲,致使她一去不复回。 想到这里,薛明目光阴鸷。 既然这人在北蒙的地位如此崇高,那是不是可以利用它做一点事情? 对他来说杀了可伊有的是机会,却不足以抵那些被北蒙杀死的厉国无辜百姓。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的要更多北蒙人的生命。 薛明被送到这里,所知道的只有父亲母亲都死于北蒙之手,还不知道薛劲是蒙冤而死,否则,以他已经扭曲的性子,怕是会连厉国都一起恨上。 在可伊的笑声中,薛明小声道:“主人,我们都是被抓来的奴隶,早就被饿的四肢无力,半个月之后的围猎,怕是不能为主子分忧了。” 可伊一听这话,刚刚还眉开眼笑,顿时满面怒容,狠狠地一鞭子抽过来。 “啪” “你这个下贱东西,刚得了本王子一句夸赞,转脸就找死,信不信不用半个月,本王子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薛明不闪不躲,深深受了这一下,这一下可伊是下了死劲的,那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就连边上看着的十几个人都不自觉地绷紧了皮肉。 薛明还是那样的温顺恭敬。 “主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不怕死,只是怕不能为主子分忧而死,愧对主子的看重。” 可伊的面色不见好转,阴沉沉的盯着薛明。 这会儿边上的一个侍从适时道:“王子,这狗东西的意思是想要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吃好喝好,然后才有力气为王子效力。” 可伊看向薛明,似是在分辩他所说的真假。 薛明赶紧道:“是的主人,奴才正是这个意思,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为主子分忧,让主子赢得比赛。” 可伊瞬间阴转晴,复又带上了笑意。 “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早说不就得了,不就是点吃食,本王子还以为多大的事,准了,只要能为本王子赢得比赛,别说是一点吃食,加官进爵都有可能。” 第41章 烧山? 这话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在场没有几个会相信,能留住小命已经不错。 刚刚说话的侍从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并非心疼薛明,而是这批人刚送来,若这么轻易就死了,那王子最后还是得拿他们撒气。 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希望这几个奴隶多活些日子。 薛明对着可伊道:“定不负主子的期望。” 薛明表现得越是乖顺,可伊对他就越是满意。 以前的那些奴隶对他确实也够尊重听话,却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放屁的,简直就像一团烂肉,折磨起来都没什么意思。 当即,可伊就叫人送了好些吃食过来,都是大块的牛羊肉,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 十几个人看着那些肉直吞咽口水。 他们不过十多岁的孩子,别说是肉了,就连吃饱都是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事了。 乍然看见这么多肉,当然是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饱餐一顿。 只是没有得到命令,他们也只能用力的吞咽口水。 对这些人的听话可伊还算满意,随即恩赐般道:“都赏你们了。” 得到命令,十几个人再也忍不住冲向那一堆肉。 一个个抓起肉,狼吞虎咽甚至顾不得咀嚼的就下了肚子。 看着他们这毫无形象的进食,就像是饿了半个月的野狗,可伊目光中闪过浓浓的嫌弃与不屑。 可是他目光一转,却看到薛明,虽然也是快速的把一块块肉往嘴里塞,却不像他们那样的狼狈。 薛明从小受到管教,虽然不像那些大家公子一样一言一行皆是规矩,只是却也比普通百姓好上许多。 即便这几个月被磋磨,可骨子里留下来的东西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忘的。 …… 康平城内,王亮的死,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军营里的人看似不再关注,只是私底下难免还会议论几句,都为王亮的死而愤愤不平。 浦安修带着薛月来到军医这里,经过这些天的精心保护,薛月的胳膊恢复得极好,夹板也已经可以拿了。 老军医轻捏着那麻杆似的胳膊,交代道:“伤口虽然愈合的不错,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不能负重,想要恢复到以前那样行动自如,还得个把月时间。” 薛月试着动了动胳膊,已经能用上力气了,老军医说的话,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反倒是浦安修,一脸不放心的问了老军医许多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夹板拿的,可还得像以前一样精心养着。 两人出来,薛月不时的活动活动胳膊,那种僵硬的感觉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去掉的。 浦安修心下却是有些懊恼的,康平城里的稍微好点的东西,都已经被北蒙人嚯嚯的差不多的,更别说疗伤药材了。 写信回京城让人送来,太不现实,无奈只能花大价钱从邻城购买,这边疆贫瘠之地,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到好药。 却也比军营里的要好上一点,所以浦安修很是烦躁,说好了是好兄弟,而在好兄弟受伤这段时间,自己能为他做的却也没有多少。 两人回到住处,薛月进屋拿出了弓箭,好些日子没有摸箭,她心里早就按耐不住。 浦安修看见,急道:“你做什么?没听见军医交代的吗?不能用力,骨头刚长合,万一裂开了怎么办,自己的身体怎么就那么不知道爱惜……” 浦安修老妈子一般念叨一通,顺势从她手中把弓拿过来。 薛月愣愣的忘记做出反应,眼看着浦安修复又把弓送回他的屋里。 薛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奈。 浦安修从屋里出来,还不放心的交代道:“别以为拿了夹板就万事大吉了,该注意的还得注意,可别把胳膊弄变形了,虽说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点伤痕很正常,那你也不能故意的糟践自己,你要记着,你现在只能走走动动,练习腿脚功夫,用到胳膊的你就别想了……” 浦安修噼里啪啦一顿好说,薛月静静的听着,依旧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声音,“浦公子,陈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浦安修念叨薛月的话头一顿,向那门口的小兵道:“没说什么事?” “没有。” 浦安修略一沉思,便道:“行了,我马上就到。” “是。” 小兵退下去了,浦安修临走还不放心道:“我去看看什么事,记着,你这手可千万不能动弓箭。” 见到薛月轻点头,他这才放心的出去。 不是他不想把薛月带着,而是没有摸清曹镇的底细,他怕万一曹镇认出她来,对她不利。 只是,浦安修这边刚走,那边薛月就进屋拿出了弓箭。 他说手不能动,又没有说脚不能动。 浦安修来到议事厅,康平城大小将军七八个全部在列,曹镇自然也在。 浦安修眉头微皱随意找了位子坐下来,又等了一会儿,三殿下也来了,众人起身见礼,赵延迅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陈奕信便开口道:“今日叫大家来,是商量怎么把安山上的北蒙人一网打尽。” 满脸络腮胡子的石岩,一脸凶悍道:“安山那么大,又易守难攻,想把安山上的一万多北蒙人诛杀殆尽,谈何容易,总不能一把火把安山给烧了!” 陈奕信恨声道:“如今已是开春,现在不把他们留下,难道要眼看着他们在我厉国烧杀一通,然后得意洋洋的回到北蒙吗?我厉国难道就如此的好欺负?” 陈奕信的一番话,让大家都黑了脸。 “那将军说怎么办?硬杀上去吗?” “这样的话,我们还没看到北蒙人的影子,恐怕就会被射杀一片了,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除非让他们自己下来,可他们像缩头乌龟似的在山上躲了那么久,明知道我们在守着他,所以根本不可能下山。”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都没有解决的法子。 陈奕信听的头都大了,最后实在不耐烦了,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都闭嘴,一个个办法没几个话倒不少说。” 几位说的正欢的将军都有些悻悻的。 陈奕信看向赵延迅道:“不知三殿下可有什么法子?” 赵延迅道:“石将军不是已经说了办法吗?” 陈奕信反应了会才想起石岩说了什么话,烧山? 石岩也是满脸惊讶,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三殿下不会当真了! “殿下,我那都是浑说,万一控制不住火势,烧的可就不只是安山了。” 第42章 躲懒不成 厅里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么浅显的道理,那么不相信三殿下会不知道。 浦安修懒懒的瘫在椅子上,听他们说话差点都睡着了,闻言道:“殿下的意思不是让你们真的去烧山,做戏不会吗?在山下随便点几个火堆,让北蒙人看到有烟,他们自会派人下来查看,知道我们要烧山,肯定是吓得屁股尿流往山下逃窜。”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恍然大悟。 石岩拍腿大叫道:“此计甚妙,那北蒙人知道我们放火烧山,即便知道有可能是假的,却也不敢赌那万一,这便是攻心了。” 说着话石岩站起身:“陈将军,属下愿做先锋,领兵攻山。” 石岩话落,又有个将军道:“属下请命辅佐石将军。” “属下请命,领兵围堵。” “属下请命,领兵伏击。” 如此立功机会,几位将军生怕自己被落下了,一个个不等陈奕信下令便急不可耐的自己请命。 陈奕信得了攻山的法子,心情大好,当即点将制定攻山细节,确保万无一失,不漏一个北蒙兵。 只是到了先锋这里却犯了难,如此立功机会,他自然愿意自己的人上去。 只是他的人对安山地形都不甚了解,比起立功,最重要的当然是抓住库拓,万一因为对地形不熟让人跑了,那才叫愧悔无地呢! 曹镇在一群大小将军中,每次当他想开口,总被人插话,一次两次他不以为意,次数多了,便也知道这些人在排挤他。 这种情况他已经许多年没有遇到过了,原先的康平城是他的一言堂。 可是吃了一次败仗,那些京城来的将军,哪怕官级比他低,都敢给他脸色看了。 曹镇低头敛目,这种情况,一开始他就想到了,有得必有失,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拿回康平城的话语权。 不知什么时候,厅里的人都停住了话头,曹镇抬起头来,却见大家都一致的看向他。 眼中的不屑却已经是明晃晃的,毫不遮掩。 曹镇刚想说什么,却见石岩嗤了声,语带讥讽道:“想必曹将军当初城破的旧伤还未恢复,不愿做这先锋,可以理解。” 紧接着又抱拳对陈奕信道:“将军,既然曹将军不愿,还是属下去,属下即便对安山不熟,却也不会怯战。” 曹镇一瞬间便明白了,当即起身道:“属下刚刚是在想怎么攻山,所以走神了,陈将军如此看重属下,属下定不会负陈将军所望。” 陈奕信沉吟了一下道:“曹将军镇守康平那么多年,对安山最了解不过,在座的没有比曹将军更合适的先锋了。” 这便是定下来了。 陈奕信话落,便有人道:“刚刚曹将军说在想攻山之事,肯定是有了更好的计策,才会走神的!” 曹镇道:“属下自是想不出比三殿下火攻更好的主意来,属下只是去过安山几次,觉得既然要火攻,安山脚以北有个小溪,我们从山南放火,他们肯定会向山北小溪跑去,我们只需在溪边埋伏大量人手,自然可以将他们一举擒获。” 曹镇这主意不可谓不好,对地形不熟悉的他们自然想不出来,陈奕信当场便采纳了,只是厅里的那些个将军的面色,就不见得好看了。 从议事厅出来,浦安修对赵延迅道:“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赵延迅叫道:“你给我回来。” 浦安修停下脚步,“还有事?” 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赵延迅三两步走到他面前,“自从到了康平城,总是不见你的人影,你到底忙什么去了?” 浦安修略带得意道:“这不是要照顾弟弟吗?况且殿下也有事,自然不好打扰。” 赵延迅:“你别给我找这么多理由,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懂礼,出发前姑姑再三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倒好,反倒去照顾别人了,怎么也不见你来照顾照顾我这个表哥。” 浦安修紧张的忙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压低声音道:“三殿下慎言,我就是个普通的世家公子,来这里镀金的,殿下可不能坏我好事。” 赵延迅淡淡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就是怕麻烦,懒得应付那些人,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当今陛下年事已高,膝下几位皇子却是越加出类拔萃,同是皇子,谁都不想做人下人,自然也就免不了一番争斗。 浦安修身为永宁侯和惠贤长公主的儿子,本身就身处漩涡之中。 在京中,那些人不敢光明正大的巴结几位皇子,都拐着弯的来找他,浦安修对皇子间的争斗毫无兴趣,却被搅得烦不胜烦。 能出来躲清闲,虽说明面上是被他爹硬撵出来的,为此许多人为他感到不平,谁又知道他也是乐的如此。 浦安修挤眉弄眼小声道:“三殿下既然知道,又何必拆穿,天色已经不早,小耗子还等着我带饭,不陪三殿下聊了。” 浦安修正要走,却又被赵延迅拽了回来。 “殿下还有事?” “我不说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来做什么的了?” 浦安修嘻嘻笑道:“自然记得,我就是再糊涂也不能忘了正事。” 何况为了小耗子,他也得查清薛劲之死的背后主使。 赵延迅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那还有什么事?” “……镀金,你不会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做,就有大把的功劳往你身上栽!既然来到边城,如此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你却只想着混日子,怪不得姑姑不放心你。” 浦安修撇嘴道:“我也没有混日子好,开城门,那么重要的任务,我不都自动请命了吗?” 说到这个,赵延迅无奈的揉着眉心,若不是觉得有意思,他不信他会如此主动。 “那这次攻山你为什么不去?” 若是能在围剿中立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即便回京也能洗去身上纨绔公子的名声。 浦安修:“我又没有远大志向,这辈子即便一生都不作为,也饿不死,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立功的机会就让给别人!” 赵延迅简直都要被他给气笑了,他就没见过偷懒还偷得如此清新脱俗的。 “别给我找借口,后日的攻山,你必须去,而且是跟曹将军一起打头阵。” 这下轮到浦安修急了,“我没请命要去啊!” 他照顾小耗子的时间都嫌少了,哪来的功夫去攻山。 赵延迅道:“我给你安排的,不许推脱。” 赵延迅说完就走,浦安修忙追上去。 “殿下不带这样的,你看刚刚听大厅里他们为争这先锋,争的头破血流的,你冷不丁的把我插进去,不是得罪人嘛!” “这你不用管,得罪人的事我来做。” 他为了让浦安修捞点功劳也是操心操肺了,可恨的是这家伙竟然还不领情。 第43章 想念 “殿下,我不去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你若把这功劳拿到手,回京之后必定封王,那几个东西还拿什么跟你争……” 见浦安修为了偷懒把这种话都搬出来了,看来也是真的不想去争这份功劳,想到此赵延迅心神微动。 “怎么说你都不听,那就随你,只是你那小兄弟明显非池中之物,你既然以兄长自居,难道是想着以后她来护着你?” 浦安修刚松了一口气,突然神情一顿,瞬间便明白其中的关窍。 他有父母的庇佑,一辈子做个随心所欲的烂泥也是不愁吃穿,无人敢欺。 可小耗子不同,她的父亲已经死了,京城的那些薛家人也是因为她的父亲而进了大牢,所以,他们对她未必有好印象,更遑论庇护她。 他这个做兄长的若再不能护着她,那她真就成了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了。 一边是混吃等死的舒心自由日子,一边是发誓要好好照顾的好兄弟,浦安修纠结一瞬便做出决定。 “殿下,我去。” 赵延迅一本正色道:“想通便好,出发前我会派人通知你。” 转过脸,赵延迅便露出淡淡的笑意,他这个视功名利禄如浮云,懒散到随心所欲,准备一辈子混吃等死的表弟,现在也有了弱点。 就是不知道这弱点能存在多久了,希望越久越好,否则在这边城还真没人能管住他。 浦安修带着满心的斗志回到住处,一进门却没有看到薛月。 想到临走时薛月那着弓箭,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浦安修顿觉不好,可又想到小耗子那样的乖巧,应该不会撒谎骗他才对。 不放心,浦安修先回屋看了看,他随意扔在桌子上的弓箭,果然没有了。 他出去到现在,起码有一个多时辰了,浦安修忙向外走去。 只是,这附近能练箭的场地,他都找遍了,也没看到薛月。 猛然间,浦安修想到了那个被破坏的满目疮痍的院子。 他抬步就跑,那个院子离他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平日里慢走一刻钟就到了,今日他却觉得这路无比的漫长,像是没有尽头。 终于气喘吁吁地到了院门口,只站在外面,便听到里面一声接一声的咚咚声。 那是箭矢射击在箭靶上发出的声音,浦安修平复了不安的心,走了进去。 看到薛月并没有用受伤的胳膊拿弓,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当看到薛月的神情,紧接着却又紧张起来。 此时的薛月目光平静,并无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像那日一样,用脚撑着弓身,无比认真的对着远处已经破败的箭靶,一箭一箭的射出去。 浦安修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虽说她不知道感情为何物,可那么多可以练习的地方,她却来了这里,只怕心里也是想念亲人的! 浦安修轻声唤道:“小耗子。” 声音轻的像是怕吓到那人。 薛月手拉着弓箭,听到声音悠悠转头,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脑袋。 “咻”的一声,箭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接着刚刚射出去的那些箭,排成了一个工整的人字。 浦安修走近道:“已经练习了不短时间,我们回去!” 薛月道:“还未到两个时辰。” 声音平淡,毫无起伏,浦安修却在这平静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哀伤。 他越加放柔了声音道:“不到两个时辰也可以,没人规定一定要练习两个时辰才能休息。” “父亲说每日只能练习两个时辰。” 浦安修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越加堵得慌,。 “你……是想你的父母了!” 薛月拿箭的手一顿:“什么是想念?” 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困惑不解。 “想念便是,你的眼前总是出现那个人的身影,脑子里也会不时的闪现他们所说过的话,所做过的事,见不到他们,这里会很难受。” 薛月拿着箭,静默许久,久到浦安修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 便见薛月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胸口,“那我想爹娘和弟弟了。” 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浦安修却觉得胸口一窒。 嘴唇开合几次,却都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安慰她。 不过薛月也不需要他的安慰,只是自顾的去拿箭,射箭。 浦安修不再阻止。 看似冷漠无情的薛月,只能用这种办法去想念自己的父母弟弟,他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去阻止。 浦安修宁愿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不想看她对什么都懵懂,不知所错的模样。 薛月把一支支箭射出去,浦安修就默默地陪在一旁,直到薛月把箭筒里的箭都射完了,才停下动作。 浦安修陪着他一起去把箭靶上的箭收回来,进屋去放好。 薛月突然道:“我想去找弟弟。” 找到弟弟已经是她唯一的执念,因为那是她母亲临死前让她做的事,照顾好弟弟,她没有做到。 浦安修这次没有再阻止她,反而顺从道:“好,等你胳膊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薛月点头,然后两人一起出了院子。 …… 攻山的日子,并没有拖很久,只过了两天,赵延迅便派人来通知浦安修,做好准备,明日围山。 浦安修接到令,便开始准备,然后早早的上床休息,第二日一早军营里响起嘹亮的号角,被点名的所有士兵快速地穿戴好衣服,向外冲去。 今日是他们一雪前耻的机会,所有人激动又紧张。 月色下的校场上已经搭好了一口口大锅,锅里是翻腾的肉汤和冒着腾腾热气的白面馒头。 陈奕信站在高高的讲台上,不多说废话,只让大家放开了吃。 将士们排着队每个人拿了两个大白馒头,又舀了一碗肉汤。 有站着的,有蹲着的,一口馒头一口汤就开始吃起来。 赵延迅并未搞特殊,就像普通的士兵一样在后面排起长队。 浦安修到的时候,不算早也不算晚,看到锅里煮了肉汤,有些可惜,今日不能把汤带点回去给小耗子。 所有人都吃饱喝足,陈奕信面色冷凝扯着嗓子吼道:“北蒙人残忍杀我厉国百姓,毁我家园,如今报仇的机会近在眼前,大家有没有信心让他们有来无回?” “有,有……” 异口同声震破苍穹的一个有字,不断在耳边回响。 听着这一声声的有字,只让人热血沸腾,看不得现在就与北蒙人拼杀一场。 陈奕信抬手制止了大家的回应,“拿上你们的武器,出发。” 康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两万多士兵如潮水,向外湧去。 浦安修和赵延迅在这两万多人中,便如那沧海一粟,能否绽放万丈光芒,便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大军悄无声息地向安山围去,为了减轻声音,他们的马蹄下都绑上的棉布。 安山上北蒙人三五一堆的靠在一起呼呼大睡。 身旁的火堆已经灭了,只有还未烧完的点点火星。 一个睡得晕晕乎乎的小兵起来放水,迷迷糊糊间,只见山下一片火光,火光从南向东西两边漫延着,顿时吓得小兵一个激灵湿了裤腿。 小兵大叫着,“不好了,山下着火了……” 第44章 攻山 小兵这一声惊恐的吼声,叫醒了一片睡得正沉的北蒙兵。 “叫魂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再一惊一乍的,老子剁了你。” 被吵醒的野蛮汉子脾气可不见得多好。 小兵哆嗦着道:“不……不是,山下真的着火了。” 不用小兵说已经有人发现了,天还没有亮,火势虽然不大,在夜色中却特别明显。 有人揉揉朦胧的眼睛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 “是不是哪个兔崽子下山开小灶,没把火灭了?” 这人话落,立刻想起了反驳的声音。 “若是没灭火早该烧起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库拓和地善走到前头,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地善问道:“可有人下去了?” 如果是自己人忍不住饿下去开小灶,不小心把山给烧起来了,那倒还好说,只要派几个人去把火灭了就行。 可是得到的是一片地摇头声,“没有,大伙儿睡得正沉,就被吵醒了。” “这火,在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这么大了。” 上次攻城,死了许多战马,他们暂时还不缺吃的,半夜去偷食的还真没有。 库拓粗声粗气的骂道:“他奶奶的,都说没有放火,那它怎么会烧起来,难不成还是厉国那群软脚虾来放火烧山不成?” 库拓话音刚落,你们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人道:“将军,这火越来越大了,要不我们先撤。” “是啊,刚刚还只是一点火团,只一炷香的功夫,便围了半个山,如果再不撤,我们会不会被困在安山上。” “将军,下令撤!” “撤!” 安山上的北蒙兵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火,人心惶惶。 地善拧眉道:“下去几个人查探一番。” 立刻就有几个小兵向山下冲去。 可是没多久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将军,不好了,是厉国兵放的火。” “属下刚回来时看到大队的厉国士兵向东西两侧跑去,看样子是想包围安山,活活把我们都烧死。” “是的将军,我刚看见东面也被点起了火,火势汹汹,想必不用多久,安山将会变成一片火海。” 两个回来的北蒙兵话语中满是惊恐,即便看不清他们的脸,也能想象到那种害怕不安。 库拓气急大骂:“厉国这群疯子,竟然敢真的放火烧山,他们就不怕控制不住把附近的几个山头都给烧了。” 如今虽然开春,万物复苏,山上的花草树木都开始发出绿芽,可是同样有许多干掉的杂草枯枝,只需一点火星便能蔓延几个山头。 眼看着火越来越大,北蒙士兵急切的哀求道: “将军快下令撤退!再不走就晚了。” “他们向东西两侧行军,等到山北也被点起大火,众多兄弟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地善心有不安,就像库拓说的,厉国人真的有这么大的胆量烧山吗? 只是时间紧迫,他不敢赌这万一。 此时东西两面的大火,已经和南面的火海连成一片,唯一的出口只剩山北。 即便明知道那里是陷阱也得撤。 库拓果断下令:“撤退,从山北撤,快。” 北蒙兵得到命令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山北冲去。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况且又是黑夜,还要牵着战马,一不小心就被脚下的野草树根绊倒,只是生死关头,谁也顾不得形象,真算得上是连滚带爬了。 北蒙人撤的仓惶,谁也没注意到那两个报信的小兵神色平静的慢慢落后,直到隐没在黑夜的树林之间。 山南的草丛底下,趴伏的许多身影。 见山上下来两个身影,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知道他们果然如将军所说的那样向北撤去,都露出阴险的微笑。 见北蒙人撤到了半山腰,埋伏的厉国士兵忍不住想要拔刀冲出去,却被身旁的裴峰按住了手脚。 “再等一下。” 小兵急道:“他们都已经跑了那么远,还等什么,再等功劳可就是别人的了。” 裴峰墨不吭声,只用那锐利的眸子看着慌忙的北蒙兵越撤越远。 小兵见他没反应,又急的叫了一声,“裴将军。” 裴峰这才舍得出声道:“他们才走到半山腰,我们这会儿冲过去只会打草惊蛇,慌乱之下万一他们不向北怎么办?” 小兵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又咬牙忍耐,重新藏好。 另一边,牛大柱藏在浦安修旁边,那身子底下就跟有刺似的,不时的挪动两下。 终于,浦安修忍不住没好气的问道:“你扭什么扭,不会是在这时候发春了!” 牛大柱心情比较激动,懒得在意他的口无遮拦。 反而神秘兮兮道:“我往前挪一点,等会儿一定冲在最前面。” 浦安修…… “你挪得这么一点,确定能跑在最前面?” “这你就不懂了,我还在脚底下找了个最有力的支撑点,只要一听到命令,保证能像野豹子似的窜出去,将他们这些人甩的远远的。” 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牛大柱还不忘交代浦安修:“你也快做好准备,北蒙人已经下了半山腰,曹将军肯定很快便会下令,你可别落后了,到时功劳便会被别人抢去。” 浦安修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只是脚底下默默的动了动。 牛大柱不知道他背后的小动作,见他没反应还推了推他:“哎,你别不信我,我这可都是战场上好几年了才得出来的结论,你这个初上战场的富家公子肯定不懂。” 天渐渐亮了。 牛大柱还要再说,突然一声低沉的“冲”响起。 这是曹镇所下的命令,趴伏在地上的士兵顿时如脱缰的野马奋不顾身的向前冲去,力求跑在第一个。 看着那一得到命令便如兔子般冲在最前头的身影,牛大柱愤愤的发出了一个“草”子。 地善跟在库拓身边,看着一如既往安静的安山,心里却总觉得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此时的他若还站在山顶,只肖往下看一眼便知道自己上当了。 安山下的火,早就在他们下令撤退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 此刻天已经大亮,地善看向近在咫尺的那条溪流,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 突然他暗道一声“不好”,他刚想叫人回来,却见四面八方猛然的冲过来大队的厉国士兵。 此时的厉国人不再隐藏,举着锋利的刀枪嘶吼着向他们跑来。 刚刚觉得自己逃出生天的北蒙人顿时懵了,直到人已经冲到了面前,才慌乱的找自己的兵器。 他们慌乱下山,不少人这会儿才察觉自己的兵器竟然忘记拿了。 只是他们一向看不起厉国人的纤弱,觉得只凭自己的体格就能让这些小羊羔们乖乖投降。 库拓恼怒的双目赤红,猛地举起自己的九环大刀,“儿郎们,跟我杀了这些只会偷袭的无耻小人。” 从山上冲下来的牛大柱,头一句听到的便是库拓的这句话。 恼得他当即就骂道:“去你姥姥的!真是乌鸦站在驴背上,看不见自己黑,老子今天就送你去见我厉国历代先贤,让你好好的去请叫他们,什么叫做无耻。” 第45章 攻山(2) 牛大柱大骂着,一刀劈向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北蒙兵。 惨烈的厮杀顿起。 库拓被偷袭本就心生恼恨,只恨不得一刀一刀把这些厉国人宰割干净,哪知竟然还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他转头看向牛大柱,抬手把刀指向他,然后轻蔑一笑。 牛大柱更是满心的激动,这可是北蒙的大将军库拓,是要杀了他,加官进爵,封侯拜将近在眼前,那可是自己再在战场上拼杀十年都达不到的。 不得不说牛大柱想的也太美了,如果库拓是那么容易就能杀的,也不配称为北蒙第一勇士了。 牛大柱一路杀过来,只是还没等他近了库拓的身,这个大功劳便让别人抢走了。 曹镇一刀劈向库拓,库拓刚杀了厉国的一个小兵,感觉到杀机立刻回挡。 “当”的一声,两把刀撞击在一起,一触即分。 曹镇咬牙切齿道:“库拓,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说着话,拎着刀有攻了过来,库拓不屑的一笑,“上次?若是没有那个小美人,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这句话无疑是对曹镇最大的侮辱了,曹镇生平最恨的便是别人说他技不如人。 此刻他面色阴沉如水,紧咬牙根,动作越加狠辣,一招一式都带着开天辟地的凶悍。 可是就像库拓说的,上次若不是浦安修,他能不能完整的回去都是问题。 上次的不敌,在曹镇的心里始终是个疙瘩,别人都安慰他说他是旧伤未愈,所以才会不敌库拓,时间久了,他便真的这么以为了。 这次,他说什么都要拿下库拓,否则他在康平城的地位将急转之下,无立足之地。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库拓却还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仿佛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跳梁小丑。 若不是有小兵不时的干扰库拓,曹镇甚至有一种自己在他手底下撑不了多久的感觉。 这让曹镇面色越加难看。 牛大柱见库拓被人截了,且这人还是曹镇,只能无奈暗骂一声,然后当机立断的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牛大柱杀人的手法刁钻,每每让对面的人措不及防,他一边杀,一边观察北蒙里那些厉害的角色。 离它不远的裴峰并不像他有那么多的想法,只要是北蒙人,他毫不吝啬的送上自己的刀刃。 只是他拿手的是远程弓箭,近战相对吃力一些,能在战场里保全自己,靠的便是动作灵敏。 只是今日的北蒙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往常和厉国人的对战都是带着戏弄轻视的心思,今日却是带上了鱼死网破的心理。 裴峰刚杀了个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北蒙壮汉,就感觉后背一痛。 他回身,看到牛大柱正把偷袭他的那个北蒙兵架开,然后将其一刀抹了脖子。 牛大柱咧嘴一笑:“裴将军还是要多练练近身功夫才是。” 牛大柱自以为是真诚憨厚的笑,却不知道他此刻满身是血,看起来狰狞异常。 裴峰沉着脸点了点头,算是记住了他这次的恩情,刚刚若不是牛大柱那一下,他可能已经被捅了个对穿,而不是只破点油皮。 两人如此不过耽搁了一瞬间,复又投身战场。 浦安修身姿轻盈在战场上穿梭着,北蒙人并没有将这个清俊的少年放在眼里,反而因为他容貌出色儿,言语调戏。 “哟,厉国是没人了吗,连这么好看的姑娘都舍得放到战场上来搓磨,不如……” 只是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刀穿心。 那人临死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明明自己比这人强壮那么多,怎么会连一招都抵挡不住。 只是没时间让他想明白便轰然倒地。 死了几个,北蒙人毫不在意,只以为是这些人看浦安修长的好看,而轻敌了。 “小娘子,不错嘛,只是战场血腥,不如让哥哥来……”疼你。 说着话,这人眼中泛着邪光,只是同样不等话说完,便跟前面的几人一样,死不瞑目的去见了阎王。 浦安修狠狠地擦过脸上被喷溅的血迹,轻嗤一声,神色越加冷冽。 每次他走过的地方,那些刚刚还叫嚣的北蒙兵,下一刻便都被抹了脖子轰然倒地。 一刀毙命。 这招还是他跟薛月学的,果然以最小的力气,达到最有效的目的。 惨烈的战争还在继续,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北蒙人越来越少,地善心急如焚,如果再这么耗下去,北蒙军队只会死伤殆尽一条路。 地善心中暗恨,爱干净整洁的他这会儿是狼狈不堪,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目光所及都是他们北蒙人一个个倒下去的画面,厉国知道自己体格不如北蒙人的强壮,单打独斗不是对手,便三两人对付一个。 来了个人海战术。 地善额角青筋直跳,口中泛着血腥气,自攻入厉国以来,从没有一刻像这样的狼狈。 他咬牙狠声吼道:“跟我撤。” 东南西三个方向都被厉国大军包围了严实,冲出去的可能为零,只有北面,因为有一条小溪横挡在那儿,反而没有什么人。 那条小溪他也带人探过,最深的地方有一人深,虽然北蒙人不善水性。 为今之计,却也只能破釜沉舟,奋力一搏。 北蒙人大部分人跟着地善向北杀去。 察觉了地善的意图,陈奕信大吼一声,“北方,拦住。” 第46章 攻山(3) 陈奕信一声令下,厉国军人立刻便知道北蒙军的意图。 他们今日的打算可是要将北蒙这些畜生全部留下的,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意。 立刻便有大队的人马气势汹汹的向溪边冲去,北蒙人也知道今日若不能冲破这道防线,那他们便无活路,所以个个都是拼了命的往前冲。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薄弱的北边防线,被北蒙人不要命的打法,冲出了一个缺口。 陈奕信看见了,面色瞬间变得沉重。 “跟我过去拦住他们。” 他带着一队人率先冲了过去。 离得不远的浦安修也看到了那边,让他看到领头的地善,瞬间想起来,是他跟薛月说了那些话,才让她那么坚决的要去北蒙找她弟弟。 想到这里,浦安修顿时心头火起,不管小耗子的弟弟是不是真的被送去北蒙,他跟她说那些,明显就是不安好心。 浦安修闪身躲过面前北蒙人的冷刀,反手给了他一刀。 然后向地善方向杀过去。 库拓凶狠的一脚把曹镇踢飞出去,曹镇重重的摔在血水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难受的他不住咳嗽。 这时眼前一阵寒光闪过,曹镇忍着浑身的痛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曹镇回过神来看去,原来只是北蒙的一个小兵,曹镇心中暗沉,纵身跃起,一刀把那个小兵捅了个对穿。 曹镇拔出刀,血瞬间喷洒了他一脸,杀了这人之后,库拓也已经到了他身后,二话不说便砍了过来。 曹镇死死的忍受着痛防守着,库拓却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就像猫戏老鼠般戏弄他。 这让曹镇屈辱万分。 库拓的戏弄,在他收到地善撤退的信号时收敛了去。 “游戏时间结束,爷要走了。” 曹镇紧咬压根,拿着刀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带着孤注一掷的心思向库拓冲去。 只是还没近身,手中的兵器就被库托打飞出去。 眼看着库拓的九环刀就要逼近他的脖颈,曹镇是觉得浑身冰凉。 正在这时,他听见背后一声轻蔑的笑,“曹将军怎么这么狼狈。” 然后是“哐当”一声,库拓的刀被挡了回去。 曹镇面上恢复一丝血色,救了他的人竟然是石岩。 这一点可比让他直接死在库拓手里,还要让他难受。 石岩性格粗莽,对他的轻视也是众所皆知。 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少不得对他言语讽刺一番。 “堂堂的曹将军原来是这样的弱鸡,没这些本事还是别逞强的好,否则丢了小命,让人笑话。” 快速的说出这番话,石岩不给曹镇开口的机会,便对上了库拓。 只是这时候的库拓却无心恋战。 几下把石岩逼退后,开始向溪边撤退。 一场围堵从凌晨到傍晚,最终却被库拓和地善带着三千多伤兵残将逃走了。 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许多人用刀撑着地还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 一万多将近两万的北蒙兵,死伤的只剩下三千多,自然他们这边也是损失惨中,陈奕信也无心在追,至少今年库拓是没有能力再回来了。 第47章 胜利回城 回康平城的路上,众人的脸上还带着胜利后的亢奋。 领头的几位将军身上不大不小的也都带了伤,他们却毫不在意,依旧扯着嗓子交谈着,不时的还能听见粗犷的哈哈大笑,可见今日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了。 只有曹镇独自走在后面,听着那一声声的大笑,神情晦暗,连一向维持的憨厚模样都坚持不住了。 他攥着缰绳的手,指尖泛白,每次听到石岩的笑声,都觉得心中有股憋屈的愤怒,无处宣泄。 笑成那样不就是在说自己吗,战场上想杀库拓不成,反而差点被库拓杀了,如此的狼狈无能,谈何为一城主将。 越想,曹镇的面色越黑,原想着今日拿下库拓,到时陈奕信离开,康平城顺理成章的回到自己的手中,只是他低估了库拓,也太高估了自己。 军队在曹镇的胡思乱想中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普安修才收回盯着曹镇的目光。 这一路上他似有若无的看向曹镇,自然没有错过他面上的阴沉,这让他越加觉得小耗子让他小心这人并非无的放矢,这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正直,大公无私。 曹镇只顾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反而没注意到浦安修的目光。 士兵进城,那些受伤的士兵立刻有人过来接走救治。 以往气氛低沉的伤兵营帐,因为这一场胜仗竟然充满了欢声笑语。 军医们忙的跟陀螺似的在营帐里面穿梭,额头已经冒出了薄汗。 那些躺在床板上的伤兵反而不急了,还语气轻松地安慰道:“军医,我这不急,你先去看看别人。” 立刻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俺也不急,我刚刚看见那边有个肠子都流出来的家伙,军医还是快去看看他!” 周平满脸黑线,看着这个后背被砍的深可见骨,皮肉狰狞的向两边翻卷的家伙,竟然还有力气伸着脑袋跟隔壁说话。 他气不打一处来,“给我老实的趴好。” 胡奇威充耳不闻,还在跟隔壁分享着这次他杀了多少个北蒙兵,还有一个是小头目,那小头目也是个厉害的家伙,在战场上,他已经多次遇见了那人。 每次都见对方无所顾忌,肆意虐杀着他们厉国人,他跟那人对阵了几次都没能杀了他。 这次拼着自己受伤,终于宰了那家伙,这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别说是受这么点伤,就是腿断了,他也要把心中的激动给发泄出来,否则还不得憋死了。 胡奇威正说的兴起,尤其是见到一圈的几个人,都双眼泛光伸长了脑袋仔细的听,然后个个露出佩服之色,他便越加的觉得得意,后背的伤更是被他忘到了脑后。 突然后背一阵居烈的疼痛,胡奇威忍不住“嗷”的叫出声来。 “军医,轻点轻点,疼死老子了。” 周平手上的动作不停,哼了一声不痛不痒道:“伤成这样了,还这么的精神,我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胡奇威额头冒出冷汗,“那是肉哇,怎么不疼。” 说着话,声音都开始发颤,可见疼的厉害。 这时周平已经在他的后背撒好了止血药,动作毫不怜惜的替他包好,期间胡奇威疼的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周平走后过了许久,胡奇威而从疼痛的余威中反应过来。 然后就是一阵的咬牙切齿,“靠,老子都这样了,还下那么重的手。” 这时周平已经到了邻床,听到他的话却无半点反应,依旧冷静的替人包扎伤口。 周平虽然不到三十岁,在军营里当军医足有十年,见惯了生死,也听惯了怒骂。 严重的时候,那些受伤的士兵甚至威胁他,若看不好便要他命。 刚开始和普通的大夫一样,悲天悯人,看到那么多受伤的士兵,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治好他们,让他们重返战场。 只是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这个人只是抱怨几句,自然不被他放在心上。 浦安修也受了轻伤,是在和地善对战的时候被一个小头目偷袭,伤了腹部。 好在他躲避的及时,只是破了点皮,他到军医这里拿了点药,自己就包扎好了。 出了营帐,却看到薛月定定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浦安修快步的走过去,“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都是伤兵,没什么好看的,回去。” 进了伤兵营的范围,鼻翼间萦绕的都是黏腻的血腥气,若非迫不得已,没人想来这里。 浦安修自然不想让薛月受这样的罪。 薛月站在那里,目光直视营帐,浦安修跟她说话,她反而道出一句。 “不一样了。” 上次她来这里只觉得空气压抑,死气沉沉,这次却能听见许多人的笑声。 明明都是受伤,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不用薛月明说,浦安好似能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咧嘴轻笑道:“是不一样了,因为打了胜仗,所以大家很开心。” 就连他被这气氛感染也跟着高兴。 薛月想到父亲在时,每次击退了北蒙人之后,都要高兴的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上许久,虽然她不会回应几句,父亲却不会恼,而一口一个闺女叫的欢。 想到这里,薛月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眼中有什么想要流出来,致使她眼眶发红。 浦安修从没有见过淡定之外的薛月,何况是哭。 他看着难掩哀伤的薛月,不知所措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哥哥说,哥哥给你报仇,你别哭……” 哭? 薛月一下便听到这个词,她敛去了眼中的哀伤,不解的问道:“哭?” 她知道什么是哭,每次弟弟挨打,都是上蹿下跳的鬼哭狼嚎,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她却从来没有哭过。 浦安修的心里并不比她好受多少,那种细密的疼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他伸手在她脸上沾了一下,指尖沾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薛月楞楞的看着那个水珠,似哀、似悲、似想念…… 种情绪呈现在她面上,最终归于平静。 浦安修柔声道:“有什么事情你跟哥哥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这句话他用了毕生最温柔的语气,好像生怕口气重了吓到她。 薛月双眼带着朦胧的水雾,看着浦安修。 “我想爹娘和弟弟了。” 想爹一遍遍的叫她闺女,尽管大多数的时候都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却甘之如饴。 想娘不厌其烦的教她女儿家的规矩,尽管她总是听了就忘,娘却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想弟弟总是用那烦躁的语气,叫她怪物,然后被娘打的上蹿下跳,哭喊着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浦安修只觉得喉咙一哽,满心的无力,他想,如果自己早一点来到康平城,她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用亲人的死去来懂得什么叫想念。 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第48章 强盗提议 北蒙兵被击退,已经过去了十多天,期间无助九探子回报说,库拓带着剩余的北蒙兵回北蒙去了。 至此,康平城的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库拓虽然被击退了,赞时也无能力再攻打康平城,只是留着他始终是个祸患。 议事厅里,各位将官坐了满堂,都在商量着后续问题。 石岩拍了下桌子道:“依我看来,那库拓还未走远,我们直接追上去杀了他,啥事儿都没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那库拓天生神力,武功又不弱,你倒是说说,我们这里谁有那个能力能伤他分毫?” 这人的一番话勾起了议事厅里所有人的回忆。 “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上次他不是被裴峰射伤了吗?” 上次的战事,他们大多都上了战场,还真不知道那一箭是谁射的,只是之后听说是裴峰。 他们听了之后便理所当然的这么以为了,整个康平三万多军士,除了裴峰,他们实在想不出谁还有这样的能耐。 懒散的瘫坐在椅子上的浦安修这会儿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只是他那个馊主意,让所有人都以为射伤库拓的是裴峰,他便不能再跳出来为薛岳证明什么,否则那便是把薛月架在火上烤了。 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半大小子,而且还胳膊有伤,一个早就声名远扬的神箭手,但凡有脑子的都会选择相信裴峰才有这样能耐的! 议事厅里的讨论还在继续。 “你说的那些完全不是问题,裴峰既然能伤他一次,就能伤他两次。” “我赞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趁现在宰了他,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就是如此难得的机会,若是放过,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议事厅里一片倒,全都是赞同乘胜追击宰了库拓。 陈奕信本就不是那爱动脑子的人,他也是赞成这些人的说法,只是他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所以在等三殿下开口。 吃了一次亏,便长了一次记性,只要三殿下不让他追,他顶着所有人的压力也会赞成三殿下的说法。 陈奕信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延迅,赵延迅换了个坐着的姿势,然后将目光投向浦安修。 “子望觉得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浦安修正想问题出神,冷不丁的被问话,他愣了那么一瞬。 直道赵延迅又重复了一次,他才道:“我觉得不光要追,而且要追到他们的老窝去。” 在场的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全都皱眉看过来。 赵延迅闻言唇角微微一挑,他就知道这个表弟并非表面看出来这样的喜爱和睦。 “说说你的想法。” 浦安修道:“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被动的挨打?这次我们主动出击,不光要宰了他们的第一大将军,还要去他的老巢溜达溜达,闹他个天翻地覆。” 浦安修的说话让厅里的许多人都是眸光大亮,甚至与好多人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在边疆苦守,保家卫国,虽然不喜欢惹事,可也从来不怕事。 每次都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才反击一下,这样的日子让他们尤为的憋屈。 只是高坐庙堂的那些人从来不考虑这些,认为只要那些豺狼不冲到自己的家园,他们就是安全的。 所以更不想浪费钱财物力,跑那么远的去攻打别人。 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劳民伤财的无用行为,有这个时间精力,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可他们不想想,家园外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豺狼不除,表面的安宁,又能维持多久。 他们看端坐在那里的三殿下听了这番话,并没有明显的反对之一,个个脸上露出希冀之色。 “我觉得蒲公子这想法不错,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十倍奉还,让他们那些野蛮子也体会一下妻离子散的滋味。” “对,凭什么我们只能防守,我厉过男儿不怕死,可是却怕无用的牺牲,若是能让北蒙畏惧我厉国,咱们即便丢了性命也是光荣的。” 这人说话明显有些激动起来,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 “我赞同,去北蒙的路上算我一个。” “还有我,既然要攻打北蒙,怎么能漏了老石。” 赵延迅出声压住了这些人的你一言我一语。 “别这么激动,攻打北蒙并非小事,首先粮草便是问题,而且我们的人刚经过一场大战,显然并不具备再来一场大战且需要长途跋涉的精力。” 他这话一出口,厅里的许多人都重重的叹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我就知道攻打北蒙只能说说。” “三殿下说的也是,我们的人现在伤亡惨重,剩下来的大大小小也都带了伤,确实不宜再长途跋涉了。”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的休养生息。 虽然理性的分析着,可那话语中满满的失落是骗不了人。 浦安修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不能大队的开拔,我们可以学北蒙人,小股游兵的偷袭啊!人少吃饭的问题便好解决了,走到哪儿抢到哪儿。” 虽然好多人都看不惯浦安修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型,只是他这强盗般的提议,却出奇的符合了所有人的胃口。 刚刚还失落不已,瞬间又来了精神。 “对,咱们抢,没道理他们都冲到我们家里烧杀抢掠了,我们还要跟他讲道理。” “蒲公子这话说的实在有道理,我赞同。” 第49章 争取 赵延迅无奈的看着这些人被一句话又挑起了战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只差没定下去北蒙的人员。 只是说着说着却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赵延迅。 平日里不可一世谁都不服的粗莽汉子,这会儿却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赵延迅觉得有点好笑。 赵延迅刚想问陈奕信的意思,却见那人也是神情激动,一副欲言又止,就差没说他也想去了。 赵延迅道:“陈将军莫非想做这领头人?” 陈奕信干咳了一声,“如果殿下如此重托,本将也不是不能……”去。 矫情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赵延迅打断了。 “此等小事,还不用劳烦将军。” 陈奕信:“……” 刚刚还紧张,生怕三殿下真的让陈奕信带头的人,瞬间又放下心来。 “将军你身为主帅,还是在后方做镇的好,有你在,兄弟们才能安心在前方杀敌。” “游击偷袭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做……” “杀鸡焉用牛刀……” 陈奕信再怎么说也是一城主将,若是随随便便的一场小战役都要他出动,那还真成一个笑话了。 是被这些人一言一语的挤兑,心里难免有些气闷。 石岩道:“那三殿下觉得这个带队的人谁合适。” 说着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挺了挺腰腹,就差没有明说,他最合适了。 赵延迅的目光在厅中扫视了一圈,众人心情激动,也有那装作漫不经心的,只是那紧攥的拳头出卖了自己。 赵延迅道:“首先剔除在这场大战中受伤的。” 几位受伤的将军神情顿时萎靡,却也知道兵贵神速,他们这些受伤的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拖后腿。 赵延迅又在剩下的人当中扫视一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那懒散无骨头的人身上。 “我觉得子望就很合适。” 浦安修闻言,神情一顿,拒绝之意很明显,他是想去北蒙,只不过是想和小耗子一起随众人同行找他弟弟,而不是做这所谓的领队。 不等浦安修说话,石岩不干了,“三殿下,你是不是弄错了,浦公子他根本不懂领兵之道。” 石岩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就差没明说,他一滩烂泥,怎么能担负起如此大任。 “就是殿下,我承认浦公子武功不错,可是领兵打仗不光是有武功就行的。” “浦公子还年轻,还得多磨练磨练才好。”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可那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意思都差不多。 浦安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本来还要说什么的他,从善如流的又歪倒在椅背上,带着看戏的心思瞧着他们争执。 赵延迅轻笑了,“子望是年轻没有带过兵不假,可他有一条是你们所有人都没有的。” “什么?” 石岩下意识的问道。 “狡猾。” 言下之意,他满肚子的坏水,而你们都太过正直。 “这次领兵并非光明正大的交战,还是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在座当中,你们谁都比不过浦安修。” 浦安修不知道这是夸他,还是损他,不服道:“我也是个好人的!” 众人看他的表情,那叫一个古怪异常,京城永宁候府的浦三公子,他们可都是如雷贯耳。 年纪轻轻不知道怎么就一肚子坏水,那些整人使坏的阴招层出不穷,也是再找不到比他更黑的人了。 只是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甘拜下风。 不过想到他把那些阴招都用到北蒙人身上,怎么想都觉得爽。 石岩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浦公子虽然主意多,可是领军打仗最主要的是吃苦耐劳……” 说着话又看了看浦安修那身娇体贵的模样。 “就是,浦公子常年安居京城,如今要跋山涉水的去北蒙,路上艰难险阻不知多少,我们这些粗汉子都受不住,何况是浦公子,殿下还是让他留在康平城,好歹性命有保障。”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开始说起来,闹哄哄的,像是菜市场 赵延迅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直到一个个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然后才察觉不对劲,这才安静下来。 赵延迅依旧是那笑盈盈的模样,只是看的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赵延迅轻声道:“说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石岩胆子大些,出声道:“属下莽撞了。” 赵延迅道:“我说让子望去,并非是争取你们的意见。” 说着这话,眼神不自觉地带上凌厉。 “是,属下定全力配合。” “那接下来我们说说人数……” 议事厅里的人都散去了,浦安修趁机找到赵延迅。 “殿下,我有话要说。” 赵延迅心中有数,没经过他的同意就让他去北蒙,他肯定会找自己。 遂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浦安修跟着赵延迅来到他的住处,刚进门就嚷嚷道:“表哥,咱好歹是表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怎么能这么坑我?” 赵延迅道:“就因为我们是表兄弟,所以这么好的事情,我不惜得罪那么多人也要替你揽下来,表弟该谢谢我才是。” 浦安修面色一时青一时白,咬牙切齿道:“是啊,我是该好好谢谢表哥,为我揽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赵延迅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能叫吃力不讨好,你前几日才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如此大好机会表弟还等什么,只要从北蒙回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浦安修“……呵呵” 神他么的加官进爵,他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算是能耐了。 这时候他真的怀疑,一向对她亲切有加的表哥,是不是对他暗藏恨意,不然怎么会公报私仇这么害他。 见浦安修面色不善,赵延迅悠悠道:“你又在想什么?” “在想我什么时候得罪表哥了?” 赵延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反正你已经要去北蒙了,顺便给自己捞点功劳不是正好吗?” 浦安修惊诧了:“你知道我要去北蒙?”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整天的在想什么,能瞒得过我?” 浦安修无话可说,“我原想的是偷偷去,找个人嘛,北蒙就那么大,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如今你给我派这个活,没个一两年,我是休想踏上厉国的土地了。” 赵延迅无语的瞥了他一眼,“这个建议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况且我又没说你必须多久才能回来,只要你在北蒙闹的漂亮,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浦安修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怎么样,他都只能捏着鼻子去了。 浦安修无精打采的回了住处,薛月不在。 不用想便知道她做什么去了,浦安修转身又出去了。 能去北蒙了,虽然是个好消息,可是带着任务去,便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了。 第50章 躲 只是当看到那人平静的,一箭接一箭的射出去,烦躁的心好像得到了安抚,也跟着平静下来。 “小耗子。” 听到声音,薛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接着拿起箭搭在弓弦上。 浦安修习以为常的走过去,帮她把先前射满的几个箭靶上的箭都拔下来,一一装回箭桶里。 等她的箭射完了,他也把她射出去的箭收完了。 “今日没有用胳膊!” “没。” “真乖,估计再过半个月就好了,对了,过几日我们就能去北蒙了,只是说好了要跟你一起去找弟弟,怕是要掺点意外了。” 浦安修说的漫不经心,其实心里远没有表面看出来的这样轻松,他就怕薛月怪他言而无信。 哪知薛月只是淡淡道:“什么时候去?” 浦安修滞了下,“可能就这几天!” 毕竟兵贵神速,既然要追杀库拓,自然是越快越好。 薛月听后,转身就走,浦安修忙跟上来。 “怎么突然走了,这还没到饭点呢!” “收拾东西。” 浦安修:“……” 只要能去北蒙找弟弟,薛月是压根不关心其他所谓的横生枝节。 到了下午,军营里的人全都知道浦安修要带人去北蒙打游击战了,能让众位将军都争抢着的差事,下头的人自然更是为之疯狂。 得知领头的是浦安修,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要去多少人,选人的要求是什么,却也不妨碍他们先来找浦安修拉点关系。 被逼急了的浦安修,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薛月躲到了三殿下这里。 浦安修猛灌了一口茶水抱怨道:“表哥,你看看你给我找的好事,那些人跟疯了似的,走到哪儿都能被他们给扒拉出来,连我去上个厕所,刚脱/了裤子,他们就在外面问我需不需要手纸,这要是一群娇滴滴的小娘子,爷还有功夫应付,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实在是……” 浦安修顶着便秘脸,一阵喋喋不休,话语间满是对这些人的嫌弃。 赵延迅见他说了那么多,怕他又渴了,便动手又给他续了杯水。 “别抱怨了,得了这么好的差事,只是这么点小麻烦你就嫌弃?等人员确定下来,他们就安静了。” 浦安修并没有被安慰到,面上依旧不快。 他端起水杯,刚要喝,猛然想起来跟他一起跑来的薛月,忙又端着水杯送到薛月面前。 “小耗子,跑那么远渴了,赶紧喝杯水,三殿下这里别的不行,唯独这茶还不错。” 赵延迅:“……” 虽然两人躲躲藏藏的跑了那么远,学院却没觉得有多渴,只是水已经送到了面前,她便从善如流地端过来喝了。 浦安修见他喝了水,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们这几天就在三殿下这里,他们不敢进来,渴了饿了你就跟哥哥说,那里面有床,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去歇一会儿。” 赵延迅淡定的看着公文,仿佛没有听见他自作主张的话,应该是说已经习惯了他这样。 从小到大浦安修在赵延迅面前,仿佛从来不知道何为客气。 虽然知道浦安修待这人特别,可是还从没见他对谁说话这么温声细语过,就连对待他的母亲惠贤长公主,也多是不耐烦的应付居多。 薛月摇头,表示自己不累。 “那你先坐在这儿歇歇,三殿下这里有许多孤本,你要不要看,我给你找点来。” 赵延迅:“……” “那些书是前几日才送来的,你又是从哪儿听说了?” 浦安修:“你那么爱看书的人,走哪儿都要带上几本,这次出来的急没来得及带,我猜你肯定要叫人送来。” 浦安修了解赵延迅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 赵延迅无话可说,只能指了指里面道:“在那柜子里自己拿去,别给我弄乱了。” 赵延迅也是无奈,如果不告诉他地方,任凭他自己翻找,定会将自己这里翻得乱七八糟。 没多久浦安修捧了本山河传出来。 “小耗子,这里面讲的都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很是有意思,给你打发时间。” 薛月无事可做便接了过来。 浦安修见他低头看书,就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放了杯水,然后才走到赵延迅面前道:“挑人的差事你交给了谁?” 赵延迅处理公文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很是稀奇。 “陈奕信身为康平城主将,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他来办。” 既然是打游击战,而且是去那么远的北蒙,便是贵精不在多。 也只有他才能了解自己手底下人的深浅。 就像上次潜伏进康平城的那五十人,便是陈奕信亲自挑选的。 …… 不到半日陈奕信挑选的人员名单便递到了赵延迅面前。 这会儿正是晚膳时间,名单送过来之后,紧接着便有人把饭食也送了过来。 知道浦安修带着薛月到了三殿下这里,伙房便把饭食多加了点。 赵延迅还在看着那份名单,浦安修已经叫过薛月道:“小耗子快过来,饿了一天终于能吃饭了。” 薛月正看那本山河传入神,自然忽略了浦安修的声音,直到他过去把书抽过来,薛月这才抬起头来。 “看这么久你的眼睛不累吗,快过来吃饭,三殿下这里的吃食可比我们好多了。” 说着,拉着人,坐到桌子旁。 浦安修又随意的唤了声赵延迅,赵延迅连头都没抬道:“你先用。” 他的目光始终在那名单上没有挪开。 上次提前潜伏进康平城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的,活下来的二十多人全部在列。 赵延迅粗粗看了眼,大致的记下人员,然后把名单递到浦安修面前。 浦安修拿了筷子肉,正送到薛月碗里。 赵延迅道:“看看认识一下。” 浦安修:“有什么好看的,到时候自然便认识了。” 说着,把脑袋又埋进了饭碗里大口的吃起来,可见是真的饿狠了。 赵延迅无可奈何的把名单放在一边。 看着饭桌上自己的碗里堆得满满当当的肉菜,心中颇觉欣慰,好歹没白疼,还知道给他留点。 第51章 普及 饭后许久,确定那些人都去睡下了,浦安修才带着薛月鬼鬼祟祟的晚上他们住的地方摸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蹲在那里的黑影吓了一跳。 “浦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胡奇威?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养伤吗?” 胡奇威强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点小伤早就好了,我来是有事儿,想请公子帮个忙。” 浦安修怀疑地看着突然动作僵硬的胡奇威,他听牛大柱说过,这人后背的伤深可见骨,这才两天就好了? 黑咕隆咚的夜色里,胡奇威一阵龇牙咧嘴,心下后悔刚刚锤的那两下有些重了,这会儿后背肯定又流血了。 浦安修道:“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说着自顾推开门走了进去,薛月紧随其后。 直到两人都进了屋,胡奇威才费劲的抬起双腿,僵硬的走进去。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进屋后,他努力带着轻松的笑,后槽牙却咬的咯吱响。 浦安修点燃了物理唯一的一盏油灯,乌黑的屋里终于有了昏黄的亮光。 浦安修道:“坐。” 胡奇威忙道:“不用,我就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其实却是后背的伤实在是疼,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还是站着为好。 胡奇威深呼了口气道:“听说你要带人去北蒙。” “是啊,应该很快就会出发了,话说要不是你受伤太重,肯定也在这名单之列。” 当初挑选了五十人潜伏进康平城,便有胡奇威的名子,这次要不是他受伤过重,肯定也不会被落下。 胡奇威自然知道百人里面没有他的名字,下午的时候,陈将军已经找他谈过话,话里话外颇为可惜。 胡奇威却不认命,不就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腿断了不能东,他怎么就不能去北蒙了。 陈将军那里说不通,所以他便来找浦安修。 “浦公子,你也看到了,我的伤并不严重,即便现在出发都没有问题,所以这名额……” “名额的事情是陈将军挑选的,你就是想去也该去找陈将军。” 胡奇威适时的面露感激之色,“陈将军就是太过关心属下,营地里有好些好手,就因为受了点皮外小伤,都被强制安排在军营里休养,其实大可不必,那么点小伤即便不处理也不会影响行动,俺们作为军人就要不怕苦不怕累,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伤就龟缩在后头,浦公子你说是不是。” 浦安修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的打量胡奇威。 “你不止受了点小伤!” 胡奇威的面色瞬间僵硬。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你,确实是一点皮外伤。” 说着还像无事人帮在屋里走了两圈。 “你看,若是我伤得重,能这样轻松吗?” 胡奇威倔强的表现自己的无碍,却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的僵硬,只这么两步,他的面颊已经抽搐起来。 浦安修没说话,薛月却突然道:“有血腥味。” 浦安修看了薛月一眼,然后对胡奇威道:“就连小耗子都闻见你身上的血腥,还说伤的不重。” 胡奇威自然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早就开裂了。 他目光有些闪烁,语气也不像刚刚那样镇定。 “就是一点小伤,真的无碍,有血腥气是因为今日跟人比划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了手臂,浦公子你就跟将军说一声!我保证不会拖后腿。” 胡奇威低三下四为了能去,什么保证的话都说了出来。 到了最后,见浦安修坚决不松口,胡奇威狠狠的咬牙道:“我家里有个妹妹,年方二八,长得也是容貌端丽,浦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让她到公子身边伺候。” 浦安修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紧,下意识的便看下薛月,见薛月面眸光平静,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不知怎么的,他居然有点失落。 浦安修对上胡奇威极言厉色道:“你这人为了上位竟然要出卖自己的妹妹,还算什么男人。” “浦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世显赫,是我妹妹高攀了才是,公子若是有意,即便给个妾侍的身份都行……” 见他越说越没了谱,浦安修干脆开始赶人。 “本公子虽然喜欢美人,却不是什么人都要的,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去,你不累,我们还要休息呢!” 胡奇威还不死心,大声道:“浦公子,我妹妹长得真不丑,珠圆玉润跟白个团子似的可爱……” 胡奇威化落,一听外面传来,噗嗤一声,显然是有人在偷听。 牛大柱带着满脸憋不住的笑走了出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说着把话头转向胡奇威。 “胡奇威,你还好意思说,就你那妹妹,岂止是圆润了一点,那是圆润了好多点好!谁家没点家底还真不敢娶。” 牛大柱和胡奇威处的不错,有幸见过他那所谓的妹妹,且记忆深刻。 毕竟谁家的姑娘也不会养到那么胖,虽然长得挺白,可是那体重一般人可真扛不住,走起来浑身的肉都要抖两下,货真价实的一个大雪团子,压死人的那种。 前些日子胡奇威还跟他抱怨,说他妹妹长得太胖,都十八了,还没人上门说亲,家里的爹娘头发都要愁白了。 被拆穿了胡奇威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义正言辞道:“反正浦公子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一张嘴,正好咱俩还能搭上点关系,两全其美。” 浦安修颜色黑的能滴出水,原以为人家真是个端庄秀雅的小美人儿,原来是没人要了才往他这里推。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牛大柱赶紧走过来拽住胡奇威,“你就回去好好养着,就你后背这伤,恐怕不出康平城十里,便趴下了,到时候不是你去打北蒙人,而是让人家给你收尸了。” 胡奇威被带走了,屋里终于安静下来,浦安修脸色依旧很难看。 “这都什么人啊!当本公子是开收容所的。” 说着,还对薛月道:“小耗子,我跟你说看到这种人就要有多远躲多远,他们为了利益可是不择手段,你太单纯了,肯定不够他们糊弄的,还有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子,特别是那种喜欢搔首弄姿,捏着嗓子说话的,更要离远一点,那些人别的事儿没有,整天净想着陷害这个,恶心那个了,没一个正常的,当然,哥哥也不是说就没有好女子……” 浦安修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回来的路上还觉得困顿,这会儿却是精神奕奕。 一张嘴巴不闲着,喋喋不休的跟薛月普及,什么样的女子蛇蝎心肠,什么样的女子温厚善良。 最后还道:“以后认识什么女子,一定要让哥哥替你把关,哥哥这双眼睛历尽千帆,那些女人是真的恭顺谦和,还是包藏祸心,只消一眼便能断定大概。” 薛月平静的听他絮叨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她实在困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浦安修才惊觉自己竟然说了那么久。 第52章 不服 出发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一日后,安山一战虽然过去了好几日。 北蒙兵那一群伤兵败将,即便再来五日,也走不了多远。 是以,陈奕信便多给了这些人一日的收拾整顿的时间。 浦安修提前去通知了赵虎,便是那个城破时,妻儿都被杀害烹食,后被库拓当成调剂,差点孤身跟北蒙人拼了的汉子。 自从叫他安心等待,浦安修便存了去北蒙的心思,于是让他跟着军队一起训练,不求他武艺多高,至少要有自保不扯后腿的能力。 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身体倒是壮实不少,虽然依旧是那样的清瘦,却不再是那软弱无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赵虎时常混迹于军营,自然也听说了陈将军在挑选人去北蒙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让人争的头破血流的名额竟然有他一份。 赵虎激动的不能自抑,又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 “浦公子,你没骗我,真的是要带我去北蒙?”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拿来骗你,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让你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会让你亲自报仇。” “是……是,浦公子说过……” 想到大仇有望得报,赵虎激动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神色不住变换,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整张脸都扭曲的好不狰狞。 最终变为真挚的感激之色,“浦公子,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我……我……” 浦安修做多了混账事,也见多了别人对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真心实意的感谢,一时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干咳了两声道:“客套话不用多说,多杀北蒙人,活着回来,便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是,我还要留着这条命,报答两位公子的大恩。” 这一日的军营里,许多人都是春风得意,脚下生风,恨不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 面对面打招呼的第一句便是:“选上了没?” 若选上了,便会接下一句,“合作愉快。” 若没选上,便会对着那人得意一笑,气得对方咬牙切齿。 当然,更多的却是嫉妒到双眼发红,只恨自己平时训练不用心。 或是安山一战受了伤,就比如胡奇威,最终没有去成。 出发前一夜,牛大柱拎了一小坛子的酒到胡奇威的营房,两人对饮,牛大柱表面唉声叹气,暗自得意的说自己要走了,怕是很久都没这样的喝酒机会了。 直把胡奇威气的脸都绿了,牛大柱才眉开眼笑的离开。 第二日一早,百多人聚集在城门口整装待发,一人一马一包袱。 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个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 单独一个拎出来都是以一敌百,且大多在军营里身兼职位的。 他们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通身的凶煞之气就让人心惊胆战。 真正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浦安修背着两张弓,一张是薛月的玄铁弓,第一个则是从三殿下那里顺来的,亦是一张不可多得的好弓。 他随意的往那一站,倒显的很是另类,更别说薛月了,简直就是一片参天大树里的小树苗。 还是随时有可能被风吹折了的那一株。 陈奕信知道薛月的本事,自然不敢小瞧她,还特意让人也为她也准备了一匹快马。 让那些嫉妒的红了眼的人又是不服。 他们本是来送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嚷嚷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可以去,凭什么我们不能去?” “就仗着跟浦公子的关系,我不服,如果她能去,那老子也能去。” “对,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难道还不如一个半大孩子吗?” “一个柔弱汉子,一个半大孩子,他们都能去,反而是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没资格去,大伙儿谁服气。” “不服,不服……” 众人吵吵嚷嚷争的面红耳赤。 赵虎自知被针对了,看向浦安修的目光很是不安,就怕自己被强制留下。 浦安修嗤笑一声,“爷别做事还要经过你们同意吗?不服?不服向你们将军诉苦去。” 裴峰骑在马上,张嘴刚想说什么,闻言,猛的闭上了嘴。 刘通自从和浦安修一起潜伏进城,便有了点头之交。 他看着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嚷嚷,心中顿觉幸灾乐祸。 就比如一开始的牛大柱,不也是瞧不起人家,结果被啪啪的打脸。 幸亏自己的性子不是他那样的暴躁,也并没有多管闲事,觉得人家人小就好欺负。 想到牛大柱,刘通目光扫了过去,果然见那人笑的龇牙咧嘴、不怀好意。 怕是也想到了自己一开始的鲁莽。 百人里面也有认同那些人所说的话的,顿时看向薛月的目光都带着满满的嫌弃和挑剔。 刘通身旁的蔡飞刚想说话,一把被刘通拦住了。 蔡飞不解的问道:“你拦我做什么,他们说的对,带上这么个小子就是累赘,大战之时可没人有功夫照顾她。” 刘通道:“看在咱两处的不错的份上,我劝你还是闭嘴的好。” 蔡飞不解,据他所知,刘通可不是这样怕事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给我说说。” 刘通只是神秘的一笑,嘴巴却闭的比蚌壳还紧。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蔡飞好奇的抓心挠肺。 蔡飞有知情的好兄弟,还愿意提点他一下,其他人可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薛月。 冷漠又轻蔑道:“此去北蒙,并非游山玩水,浦公子不觉得带这么一个小东西太不合时宜了吗?” “即便是想让她见世面,也不该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到时候若是因为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这几日,他们见识了浦安修在乎薛月的模样,所以日以为浦安修非要带着她,是因为放心不下,又或者是想让她看看别国的风情。 浦安修笑的越加灿烂,眸底却越来越冷。 “你怎知,就一定是小耗子连累你们,而不是你们连累她?” 刚刚开口说话的那几人瞬间面色铁青,他们觉得浦安修这么问,是对他们莫大的羞辱。 羞辱他们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 “浦公子,我等都是陈将军旗下百里挑一的好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浦公子这是觉得我们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吗?” “浦公子既然如此看不起我们,不如下来比划一二,赢的人才有资格做这个领队。” “就是,我们去北蒙都是堵上了身家性命,别还没杀几个北蒙人,却因为浦公子的一时疏忽,白白葬送了性命。” 这里所说的疏忽,可不单单指表面的疏忽。 城门口的气氛顿时紧绷,他们本来就对浦安修领队心存不服,如今不过是借题发挥,最好是能把他踢下去。 陈奕信眼看着不好,一声厉喝道:“都给我闭嘴。” 第53章 出发 只是送个人,都能横生那么多枝,陈奕信只觉得脑袋疼,同时也气的不行。 第一次觉得自己手下的兵是这样的不驯。 众人见陈奕信发火了,虽然憋了满肚子的怨言,却还是闭了嘴。 陈奕信上前几步,冷着脸道:“这位小兄弟是我让去的,是不是本将的命令也不管用了?” 一圈的军士们吓得面色大变,纷纷道:“属下不敢。” 陈奕信:“那就给我老实的听从蒲公子的命令,滚。” 队伍终于能出发了,有士兵把马牵过来,不经意的瞥了薛月一眼,所有人都在为她而争辩,而她却是这样的淡定冷漠,不得不让人心生诧异。 浦安修看着薛月那瘦小的个子,堪堪只比马高了一个头尖道:“小耗子,不然你跟我同乘一骑!” 回应他的是薛月毫不拖泥带水的上马动作。 小小的人,坐在那么高的马上依旧气定神闲,毫无怯意。 浦安修…… 赵虎也上了马,三人回望了城门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打马而去。 队伍里不服的人虽然被陈奕信暂时压制了,可是心底的怒意并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中午停下来休息吃东西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自成一派。 而以刘通为首参加过潜伏开城门的十几人却是淡定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且隐隐的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姿态。 特别是牛大柱,脸上的幸灾乐祸就没落下去过,就差没手舞足蹈的欢庆了。 最让人诧异的便是裴峰,竟然能心平气和的跟那个小子说话,而人家却不屑理睬。 只见裴峰边啃着干粮边走到薛月面前,“早上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等他们见识到你的厉害,便都老实了。” 薛月静静的瞥了他一眼,复有低下脑袋,机械的啃着手里的干饼。 浦安修却没她这么的好脾气,“他们就只能欺负小耗子了,可是爷却不是那好性子的。” 裴峰心下有些担忧皱眉道:“他们现在都算是你手底下的兵。” 这是变相的提醒他不能做的太过火了。 浦安修嗤了声道:“放心,不会要他们的命的。” 不过要在他们擅长的地方,压的他们抬不起头来,既然都是耿直的军中汉子,这可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浦安修话落,见薛月啃着干饼,嘴唇都有点开裂了,心疼道:“晚上我们提早休息,哥哥再去猎点东西给你补补油水,这刚养好的身子,可不能再亏了。” 他说这话声音不小,又引得许多人翻起白眼,既然那么身娇肉贵,又跟他们出来做什么? 甚至若不是薛岳是小子模样,他们甚至要怀疑浦安修跟她有一腿了。 薛月嘴里揣着一小块干饼子,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轻轻道:“好。” 浦安修更开心了,下意识的又摸向她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让他舒适的眯起了眼睛。 吃了东西一行人又开始上马,浦安修又看着薛月不死心道:“小耗子,路途遥远,你还小,还是跟哥哥同乘!累了就靠着哥哥歇会儿。” 不是浦安修事多,而是薛月那瘦小的人,坐在那么高的马上,而且马奔跑起来的速度又是那样的快,以她那清冷的性子即便累了也不会说出来,他真怕她撑不住,一不留神栽下马来。 牛大柱附和道:“就是,你手臂的伤刚好,可别逞强。” 薛月道了句“不必”便打马跟上队伍。 牛大柱正翻身上马,边咕哝道:“弟弟还挺要强的。” 浦安修瞪过来,警告道:“那是我弟弟,别乱叫。” 牛大柱…… 不也是半路认的吗?搞得跟真的似的,不对,便是他亲兄弟,也没见他这么维护过。 队伍越走越远,扬起一片烟尘,沿途的风景不住快速变换。 晚上,一行人找了条溪边休息,不远处就是片山林,中午休息的时候,浦安修说去打点猎物自然不是信口胡说。 一行人拴好马,浦安修大声道:“愿意去打猎的就跟来,留下来的去捡柴升火。” 升火,并不单单只是考猎物,虽然已是初夏,夜深露重,没有火堆夜晚也是不易熬的。 只是升火这种杂事,他们在军营里都是上阵杀敌以一敌百的好手,自然没人愿意干这个。 于是呼啦啦的一群人全部往山林里钻去。 惊的林中的鸟儿一阵狂乱飞舞,刘书本也想进山,看见这情况,便带着人自觉的去捡柴了。 薛月被浦安修交代,就如普通孩子一般安静的坐在一棵树下。 刘通点了才回来,她还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 刘通见他一个孩子孤零零的,还怪可怜的,便走过去搭话道:“你还记得我吗?” 这话问出口,刘通怕她真的不记得自己紧接着道:“攻城之前我曾潜伏进康平城找浦公子,那你给我们带的路,又……” “记得。” 刘通还欲再说,薛月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然后就见薛月只说了这两个字,又恢复那不动如山的模样。 刘通摸摸鼻子,头一次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年纪大了,跟孩子没有共同话题了。 刘通道:“听说你去北蒙是找你弟弟,你弟弟长什么样,最好有个画像,这样才好找人。” 薛月眉头紧锁,显然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跟我一样高。” 刘通…… 是个人都是这个长相!只是跟她一样高,过了几个月肯定有所变化,这一条也是不能作为参考条件。 “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征?比如眼睛大鼻子挺,长得好不好看?” 这次薛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只是想了许久都不曾再开口。 她只知道弟弟跟她一样有手有脚有脑袋,却从没注意过,这一样还有什么区别。 第54章 一问三不知 牛大柱捡了大捆的柴回来,见刘通和薛月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便好奇地走过来。 “你俩说啥呢?” 薛月肯定是不会开口的,刘通道:“再说小耗子找弟弟的事儿。” 牛大柱以为是薛月怕找不着自己的弟弟,反安慰道:“别担心,北蒙就这么大,总会找到的。” 刘通无语了半天才道:“你见过他弟弟?” 牛大柱摇头。 “你知道他弟弟长什么模样?” 牛大柱再次摇头。 刘通:“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去找人,没准人家从你面前走过,你都不知道那是谁。” 牛大柱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难的,问小耗子兄弟不就知道了。” 刘通再次无奈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牛大柱满头雾水,好像在说你说的什么呀! 刘通:“这就是小耗子跟我说的他弟弟的模样。” 牛大柱愕然的看向薛月,“是个人都长这个样!” 这下他可算知道刘通刚刚那无奈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 牛大柱很狠的抹了把脸,问薛月道:“小耗子兄弟,你弟弟的年纪,你总知道!” “十一。” 这一点薛月是无比的肯定。 刘通牛大柱两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知道年纪,否则在北蒙找一个不知道年岁模样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是,光知道年纪好像也没有容易多少,鬼知道北蒙十一岁的男孩儿有多少。 俩人还在追问薛月,他弟弟有无其他特征。 正在这时候浦安修扛着只梅花鹿回来了。 梅花鹿的脑袋上还有一个血窟窿,行走间滴滴答答的还流着血,显示是被他一箭射穿了脑袋。 他走出林子一眼就看到那俩人围着薛月,顿时没了好脸色。 “你俩干啥呢,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小耗子吗?” 牛大柱和刘通回神,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孩子,而且两人又是面色凝重,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像欺负人。 牛大柱忙解释道:“没有,我们怎么会欺负弟弟呢!我们这是在问他话呢!” 说着忙殷勤的迎向浦安修,接过他肩上的梅花鹿。 浦安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瞥到自己衣摆不小心滴落的血迹,顿时露出嫌弃之色。 只是这荒郊野外的他就带了那么两身衣服,总不能因为这一点血迹就换洗,所以只能忍着。 刘通见他突变的脸色,还以为自己和刘大柱的行为让他误会而生气了。 “浦公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小耗子兄弟要去找弟弟,所以打听一下她弟弟长什么模样,我们也好帮个忙。” “哦,那问完了吗?” 刘通和牛大柱齐齐露出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浦安修眉稍一挑,“你们这什么意思?” 牛大柱忙借口处理梅花鹿脑袋一缩,向溪边去了。 刘通嘴角抽了抽,平时也没见他有多勤快,遇事儿到是跑的麻溜。 于是他把薛月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加上一句十一岁。 浦安修下意识的问出了和牛大柱一样的话,“是个人不都长这样吗?” 话落猛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小耗子说的。 于是他回头看向安静坐在那里的薛月。 “小耗子!你弟弟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薛月凝眉,“哭声大。” 每次薛明被打得上蹿下跳,她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薛明的鬼哭狼嚎,隔了好几家都能听见,邻居被吵的不耐烦了,便会来劝他母亲,孩子哪有不调皮的,总不能这样打法,打出问题来了咋办? 浦安修和刘通齐齐失声,最终浦安修无奈道:“算了,遇到人总该认识,实在不行,便把北蒙十一二岁的小孩儿都抓来,一个一个慢慢认。” 这在他看来根本不是多大的问题。 刘通:“……” 牛大柱将那头梅花鹿处理好架到火上烤了,却还不见跟他一起进林子的人回来。 牛大柱道:“浦公子,你都回来了,那些人怎么还不回来?” 浦安修嗤道:“那是因为爷跑的快,又箭术高超,他们那些人走到哪都是惊天动地的,猎物又不是死的,站在那里等他们来打。” 后半句说的,可是极为讽刺了。 牛大柱想起来他们刚刚进林子时那一阵动静,那哪像打猎,简直就像是打劫。 顿时庆幸自己没去,这么大一只鹿,他又捡了柴火,怎么着也能管饱肚子! 于是牛大柱烤的越加尽心了,浦安修又从包袱里拿出个盐包丢给他。 “省着点用。” 牛大柱起初不明白里面装了什么,打开之后顿时如获至宝,盐啊! 在这荒郊野外,这东西可比银子还要有用。 “浦公子放心,我定会省着用的。” 说着小心翼翼的捏了一撮搓到烤的半熟的鹿肉上,之后又把纸包包好,珍惜的收在怀里。 一个多时辰后,进山打猎的那些人终于回来了。 他们都是身手了得的军人,一开始出师不利,他们很快改变了计划,虽然浪费了些时间,却是收获颇丰。 等他们拎着东西满脸的得意洋洋,只是这份的意当看到浦安修几人已经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瞬间僵住了。 牛大柱吐出块骨头嘿嘿笑道:“兄弟们终于回来了,我们刚刚还说呢,你们再不回来,我们这都吃完该休息了。” 那些人的脸色越加难看,孙勇铁青着脸,当仁不让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干你屁事。” 牛大柱就是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是不干我屁事,随口一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牛大柱这么说了,倒让孙勇不知道怎么怼回去了。 最后只能愤愤的拎着自己的猎物向溪边走去。 牛大柱拍了拍吃的圆滚滚的肚皮自语道:“年轻人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要知道气大伤身,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便知道世间万物皆为浮云,只有自己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只见孙勇走路的姿势越加僵硬,人生人家一没骂他,二没打他,总不能因为这几句疑似关心的话而大打出手! 刘通无语的看着牛大柱年轻的面庞,好好的怎么就往养生道路上发展去了。 吃完了东西,众人随意找个地方和衣而眠,刘通自觉守夜。 浦安修不知从哪儿拿了条薄秋裤被子铺在火堆旁的地上。 “小耗子,夜里有点凉,你睡这里。” 倒得七零八落的那些人瞬间又不爽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娇气的跟个娘们似的。”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话铁定火冒三丈,可薛月却是毫不在意,淡定的走过去躺下,在康平城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浦安修铺床叠被管吃管喝。 只是他这样在别人眼中自动变为了懦弱怕事。 第55章 对赌 浦安修脸色一冷,悠悠道:“我的弟弟我愿意宠着怎么了?也没碍着你们什么事,不服气地就给我憋着。” 火堆旁那些人瞬间都坐起了大半,一个个阴阳怪气道: “希望浦公子说话算话才好,若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子连累了兄弟们,别怪兄弟们翻脸不认人。” “只希望浦公子的本事和脾气一样大,能一路护着她。” “战场上瞬息万变,若真出了意外,兄弟们可不负这个责任。” “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谁还管别人的生死。” 一个个说的话刺耳之极,浦安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色也越来越冷。 眼看着浦安修就要怒了,以防他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裴峰忙道:“都闭嘴,一群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儿,欺负个孩子还有理了?”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一群人顿时哑了,这才想起来他们屡次看不顺眼的那个人,还是个孩子。 随即更加恼怒,既然是个孩子,就该老实的待在后方,而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往前冲连累大家。 裴峰心道不好,知道若再不解释几句,他们这一行人也不用到北蒙了,内讧就能让他们四分五裂。 好在这里离康平城已经有些距离了,当初说好了保护薛月,不让他的身份透露出去。 这些人虽然一个个脾气不好,可却都不是喜欢背后耍阴招的人。 于是裴峰开口道:“都别说了,小耗子不用你们的保护,他的武功很厉害,箭术高超,当初库拓肩头那一箭便是她所射。” 空气猛然的一静,紧接着响起一阵阵不屑的嗤笑声。 “裴将军,你即便是想帮她,也不用拿这么大的事情做借口,谁不知道那一箭是你射的。” “她有弓高吗?说她有那样的能耐,说出去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这人说完,还大声问了一句:“兄弟们,你们相信吗?” “不信,谁不知道,当初的挑战赛,多少人都折在了裴将军手下,若这个小子真有本事,怎么不见她来挑战将军。” “就是,她要是真有那样的本事,我顾东把两眼珠子抠下来给他当泡踩。” “我也是,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一路上连弓箭都没摸一下,若真那么厉害,从今以后我李善叫他爷爷。” 见他们越说越过火,裴峰也有些恼了,他的性子一向倨傲,又不是爱多管闲事的。 在军营里一向说一不二,什么时候说出去的话,竟然遭到这样的反驳。 以防止他们将来知道薛月的本事下不来台,裴峰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斥道:“你们都给我闭嘴!这么大的事情,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浦安修就知道,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薛月很厉害,她并不是需要他保护的累赘。 “几位说的话,我浦安修可是都记下了,别以后技不如人又翻脸不认账。” 浦安修讥讽的目光在那两个赌咒发誓的人面上扫过。 那俩人巍然不惧,顾东梗着脖子道: “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 李善虽然没说话,可面上的表情却是差不多。 浦安修突然笑了,还嫌事不够大,转而问向那些人。 “你们呢,刚刚说的那么来劲,就不赌点什么?” 见那些人被一句话所激,真的要发下豪言壮语,刘通忙打岔道:“时间不早了,大家伙儿还是赶紧歇息!否则明天没精力赶路了。” 刘通本是好意,谁知道那些人并不领情。 “就是一夜不睡,兄弟们照样生龙活虎。” “就是,都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住,还是赶紧回家去的好。” 刘通:“……” 行了,他彻底成坏人了,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牛大柱摸到刘通身边,悄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们自己作死,随他们去好了,顶多就是丢点面子,也好让他们知道狗眼看人低的代价。” 若是刚刚,刘通肯定不会同意他这说法,现在嘛,既然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他也不是热脸贴着冷屁股的人。 于是,两人凑在一起嘀咕起来,不时的看下那些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人,同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 那些参加过潜伏开城门的人也都悄悄的凑过来,不时的插上几句,交换着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然后同时露出奸笑。 蔡飞是被刘通强拉过来的,不时露出惊诧表情,伴随不可置信的问声。 “真的……真这么厉害?……那不是幽灵吗?……该不会是鬼变的……” 另一边,那些人果真有人上当,现在不光是顾东李善了,好些个人都信誓旦旦的发下了誓言,他们便是笃定了薛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孩子。 裴峰也不想管了,刚想闭上眼休息,眼神一瞥,看到了火堆旁,睡得舒服的薛月。 裴峰…… 大家因为她吵得面红耳赤,她倒能睡的香甜,只是想到她那冷漠到什么都不关心的性子,又释然了。 也许这些人吵成这样,她压根就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 啊,也不是什么都不关心,起码找到弟弟已经成了她唯一在乎的。 最后,那些人跟浦安修对赌,若是在大战中薛月无能的连累大家,那么她就独自回去。 反之,他们兑现自己所说出的诺言,且以后老老实实的听从他浦安修的命令。 第二日一早,浦安修睁开眼却发现薄被上的薛月不见了。 吓得他脸色大变了,以为是那些人心生不服,趁他熟睡半夜把薛月给害了,又或者是绑起来随意找个地方扔了。 此时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浦安修面若寒冰的瞥向那一片还在熟睡的人。 他眸光锐利,仔细观察谁有可疑之处,又或者是全部都参与了。 这会儿的浦安修牙根紧咬,神经紧绷,将薛月武功不弱的事实忘了干净,即便这些人想对她动手,只消一点动静,他肯定就会惊醒。 就在这时,一旁的林子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浦安修猛然看去。 当他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紧绷的心弦陡然放松,然后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冒出了冷汗,这会儿贴在身上黏腻的难受。 “小耗子,你去哪了?” 薛月:“内急。” “那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山林里有许多大型野兽,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薛月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向溪边走去洗手洗脸。 浦安修跟在她后面,到了她下游,一撩衣摆,解开腰带就开始放水。 口中还道:“下次去哪里跟哥哥说一声,你不知道,一睁眼看见你没了,哥哥吓的要死,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薛月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水,听到哗啦声,一转头便看到那么辣眼的一幕。 脸色可见的黑了,浦安修以为是自己在溪里放水让她生气了,忙道:“我这在下游,又离你那么远,不会污染到你那边,大丈夫出门在外,别在乎这些小细节。” 说着话,浦安修解决完毕,系好腰带,然后往上游走了走洗手脸。 第56章 散家犬 刘通他们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看天色不早了,便都起来了。 百多人不约而同的走到溪边,挤挤挨挨排成了长长的一排,动作懒散,只是目的一致,放水。 那景象可谓十分壮观了。 不时的有人说几句荤话,引的一片附和大笑声。 薛月脚步加快的转身就走,浦安修甩了甩手上的水叫道:“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做什么,昨晚的肉还剩点,给你夹饼子吃……” 队伍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白日赶路,晚上随意的找个地方休息,一路的风餐露宿,好在这几日天气晴朗,并未下雨。 …… 五日后的康平城外,一辆简朴的马车向康平城疾驰而去。 马车上不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快点,再快点,没吃饭呀!赶个马车像龟爬似的。” 然后里面又传来另一个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 “闭嘴,一路上就听你叨叨叨叨,嫌慢,自己下去走去。” “若不是我的马车坏了,鬼才想坐你的马车,康平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呢,都怪你,没事去什么江南,这一南一北的,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 “我怎么知道安稳了这么多年的康平城会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怪我,你又好哪儿去了,不也是到处乱跑,若不是为了找你,何至于耽搁那么久。” “我呸,说的好听找我,若不是顺路遇到,你会找我?说这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马车里,两个老者寸步不让吵吵嚷嚷着,驾马车的汉子好似已经习以为常,面上不带半点异色。 只管把马车驾的风驰电掣。 直到马车靠近城门,马车堪堪停下,城楼上的士兵就大声问道:“什么人?” 车夫掏出一块令牌:“厉国九王爷。” 城楼上的士兵听到这个名号,脸色微变,只是他看不真切令牌,无法确定真假,便大声道:“稍等,我去请示将军。” 和北蒙的战事刚刚结束,士兵们还保持满心的警惕,所以不敢自作主张的打开城门,即便这人自报家门为九王爷。 不一会,陈奕信匆匆而来,外面只一辆马车,即便真藏了什么人,他也是不怕的。 他让人打开城门,只见车上下来个身穿素色绸缎,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老人家赶了那么远的路丝毫不见疲态,反而精神奕奕。 “陈将军,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陈奕信瞬间瞪大了眼,恭敬行礼道:“见过九王爷,不知王爷怎么出现在这边疆贫瘠之地?” “多年前在此收了一个徒弟,听说康平城被攻破,死了不少人,本王不放心我那徒弟,便来看看。” 九王爷赵胤礼,年过半百,却喜欢游历,别看他现在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年轻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更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 三十五年前的夺嫡之争,至今让人记忆犹新,先皇那么多的儿子,为了让自己的亲兄弟登上皇位,九王爷亲自动手解决的就有半数之多。 只是他竟然在康平城收了个徒弟,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未曾料到的。 陈奕信同样诧异,“王爷,您说的徒弟是?” “一个很特别的小丫头,我先去找她,回头再来找将军细聊。” 听说薛劲叛城而死,薛劲那人九王爷是无比的了解,说他叛城不如说康平城出了内鬼,反而更让人容易相信些。 九王爷现在对谁都是不信任,没见到他的小徒弟之前,他不打算多说。 只是,陈奕信却皱起了眉,据他所知,康平城唯一特别的就只有那个小子,只是九王爷说的是丫头,他便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又或者是这康平城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特殊人才。 九王爷和陈奕信寒暄了几句,复又上了车,自始至终,车里的另一位老人家始终不发一言。 陈奕信当然就不知道车里还有另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马车缓缓进了城,九王爷谢绝了陈奕信邀他去将军府居住的好意,只让人把车向另一条街赶去。 …… 库拓带着仅余的人狼狈又缓慢地向北蒙而去,吃了这样惨烈的败仗,还要拖着残破的身子赶路,一路上都士气低迷。 充分的演绎了什么叫做丧家之犬。 更没有了来时的那样气势如虹、意气风发。 库拓恼怒的七窍生烟满腹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大部分的马都在那场大战中丢失,或是被杀,剩下的不足千匹。 库拓骑在马上,任由马慢慢悠悠的走着,口中却在骂骂咧咧。 “该死的厉国人,老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不把你们都下锅煮了,老子就不叫库拓。” 地善沉默的跟在后面,这次的损失是它没有料到的,也难怪库拓如此恼火。 库拓正在大骂着发泄心中的怒火,突听后面又传来嘈杂声。 库拓凶戾的大吼道:“吵什么吵,再吵吵嚷嚷的老子把你们都给剁了。” 一场的惨烈败战,让库拓像一个一点就燃的爆竹。 刹那间刚刚还吵闹不休的人群陷入一片寂静。 只是他们虽然嘴上不说,面上的表情却都是愤愤然的。 地善深吸了一口气,下马向后面走去。 “怎么回事?” 刚刚出声的人看到是地善,嘴唇蠕动了几下才道:“是阿合,他撑不住了。” 地善听到这个回答,他悲怆又疲惫的闭上眼睛。 一路上因为重伤得不到有效救治的兄弟,死伤无数,粗略一算起码有四五百。 能撑到现在的都是那些当时伤的比较轻的,只是伤口一直不处理,硬生生拖死了。 阿合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意志坚定的了。 地善几步走到那个粗制的担架前,躺在上面的阿合面色青白,浑身泛着死气,却难得的睁开了眼睛。 只是瞳孔涣散,已然看不清面前的是谁,只是耳中模糊的传来声音,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地善。 阿合拼尽最后一口气,费力的开口道:“将军…我想回家…我想死在…我们北蒙的…土地上…” 听到他这话,围了一圈的汉子都紧攥拳头,红着眼眶偏过了脑袋。 和阿合关系最好的那人终于忍不住,带着浓烈的哭腔,却用坚定的语气道:“阿合你放心,就是背,我也会把你背回北蒙。” 阿合听到这样的承诺,终于放心的闭上眼睛。 一路上死了不少重伤的兄弟,只是为了赶路,他们都是在路边草草挖个坑就将他们埋了,直到后来死的人多了,怕耽误赶路,库拓下令连坑都不让挖了,就这么让他们爆尸荒野。 阿合有自己的执念,他有妻儿,有父母,不想连死后都不能见他们一面。 地善面色沉重的走到前面,库拓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阿合走了。” “又死了一个,那就扔了!” 地善被他这毫不在意的语气心中一窒,再次反思自己听他的话来攻打厉国到底对不对。 以前他觉得库拓性子爽朗不拘小节,又有一身的本领,是个可以追随的主上。 虽然对待厉国的百姓很是残暴,可那是他国人,他也没有多在意,反而乐见其成。 只是经此一遭,他失望了。 库拓不单单是对别人残爆,对自己人一样残忍。 第57章 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库拓说把阿合随意丢弃,只是这一次他的话得到了好些人的阴奉阳违。 反正库拓走在前面,也不会管后面这些人的死活,阿合的尸体被他的好友背着,一时半会儿倒没有人吭声。 又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库拓叫上那一半好手好脚的,“走。” 那些人心知肚明,立刻打马跟上,这些时日他们能走那么远,都是库拓带着他们,只要看到村子,就去抢杀一番。 若是找不到村子,就去附近的山林里找点猎物对付着。 打到了东西多了,大家都能填饱肚子,否则那些受伤拖后腿的,就只能忍饥挨饿。 只是这次地善却是先有了预感,觉得这次没有先前那么容易,因为走得那么远,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 半点人烟也无,附近更没有山林水源。 他们从北蒙而来,并不是走的这一条路,所以对路上的一切都不甚了解。 只知道按脚程,他们应该快到北蒙的地界了。 几百人四散开去,没过多久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将军,这附近并无村庄。” “属下找了好远,连个水源都没有。” 眼看着日头已经西落,今日若找不到水和吃的,他们就都要饿着。 这让库拓本就烦躁的心,越加暴躁。 “近处没有,就给我去远一点,我就不信把方圆百里竟然找不到一点吃的。” 属下无奈,正准备打马而去,地善出声道:“不用去了,此地我已经观察过,也许是靠近北蒙的地界,所以并无人烟。” 别人说的话库拓也许不会听,只是这话是地善说的,库拓不得不信。 库拓阴鸷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咬牙道:“回去。” 于是一群人空手而归。 等在那里的伤兵,见他们没有找到东西,也不敢说话,只是心知肚明,今天又要挨饿了。 留下的还能艰难行走的人正找了几捆干柴回来。 他们把柴放在地上,默默地架起了火队。 这样的分工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 库拓以为区区的一晚,自己肯定能忍受,只是到了半夜,腹中的饥饿感就让他睡不着了。 自从当上大将军,他从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烦躁地坐起来,脸色阴沉如墨。 库拓手下的一个将领见他这样,自作聪明的献计道:“将军,若是实在饥饿,不如宰杀两匹马!也能撑一段时间。” 听地善将军说,这里已经靠近两国的交界,也就说明至少三天内他们是别想找到吃的,以他们的脚程,这三天只会无限被拉长。 这一路上走的艰难,好在已是初春,不缺青草,剩下的那几百匹完好无损的战马,倒是吃的很好,未受一点罪。 小将领的提议没有得到库拓的赞同,库拓抬起就是一脚把人踹飞出去。 “若是让我再听见你这么说,老子首先宰了你。” 在库拓的心中战马和兄弟一样重要,安山一战,损失了那么多战马,已经让他心痛难忍,这人还要在他伤痕累累的胸口再插一刀,怎能让他不恼。 只是这人的提议让他灵机一动,他指着那人道:“你往回去,把那个死了的捡回来。” 他们带着那么多的伤兵走得缓慢,即便已经过去半日,若是快马加鞭一个时辰足以跑个来回。 那小将领听了他的话,却是愣住了,那个时候库拓让他去捡个死尸,意思不言而喻。 小将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涩声道:“将军,这样不好!怎么说都是曾经的兄弟。” 库拓混不在意:“既然是兄弟,想必他死后知道兄弟落难,也很愿意为兄弟做最后的一点事情。” 库拓的命令并未想瞒着人,那些刚睡着的人都被他吵醒了。 不可置信地听着库拓说出这样的话,他们眼中显而易见的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失望悲哀。 这就是他们一直敬仰追随的库拓将军。 他们从未想过,吃了那么多的厉国人,有一天自己也会沦为盘中餐,而且是他们一直敬仰的库拓将军。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阿合不是被带着的吗?” 这人的声音不大,在场的可都听得真切。 库拓如狼般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然后露出个凶残的笑来。 “竟然有人敢不听我的命令。” 库拓拎着九环大刀,慢悠悠的在人群中穿梭。 地善知道他的意图,脸色很是难看,“将军,那是为您出生入死的兄弟。” 库拓同样不在意:“所以我才给他这样的殊荣,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向王禀明,为他争取最大的功劳。”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寒,包括那个偷偷告密的。 一路背着阿合的那人更是惊惧得浑身颤抖,不光是害怕,还有不能完成兄弟嘱托的绝望。 不等库拓走近,他扑通跪下,悲怆道:“将军,求您了,阿合他只想回家。” 回应他的是库拓那毫不留情的一刀,已经开始僵硬的阿合一刀被劈成两半。 …… 浦安修带着的队伍,一路沿着北蒙人走后留下的痕迹,根本没用几日,就在两国的交界处追到了人。 百人远远的坠在后面,刘通仗着武艺高强,已经打探过。 “蒲公子,我觉得那群北蒙人有点不对劲。” 牛大柱嘿嘿笑道:“库拓自诩北蒙第一勇气,却在我立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是正常,那才叫不对劲呢!” 刘通一想也是。 裴峰试了试手中的弓箭,这几日赶路,他也不忘保养自己的武器。 “我们就这么杀过去吗?” 浦安修撇嘴道:“我们就这么点儿人,他们即便再狼狈,剩下有战力的也有一半之多,是我们的十倍,你告诉我,以一敌十,我们能剩下多少人?” 裴峰:“……” “库拓就在面前,难道就因为害怕,我们就不管了?” “浦公子若是怕死就躲后面去,兄弟们可不怕。” “只要能杀了这群北蒙狗,即便丢了性命又有何惧。” 裴峰不说话了,其他人倒是寸步不让的损起来。 又或是已经形成习惯,只要是浦安修说话,他们必然呛上几句。 浦安修对天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却又极具讽刺道:“你们能活到现在,你们的祖宗可得做了多少善事啊!想必他们为了保护你们这群不孝子孙,也是费尽了心思。” “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们听不出来你在骂我们蠢。” “有话就直白了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让人听了刺耳至极。” “北蒙人就在那里,而且大部分都是受了伤,这时候不攻过去还等什么时候,浦公子别为自己的贪生怕死找借口。” 第58章 伏击前 “我就知道,京城的富贵公子最是惜命,这会儿怕是已经两腿发软了,说再多都是借口。” 他们已经说的这么难听,浦安修却反常的不见生气。 慵懒的问道:“你们这次出来的策略是什么?” 刘通从善如流地接话:“游击战。” 浦安修嘲讽的一笑,“呵,还有个脑子清楚的,既然是打游击战,自然是以偷袭为主。” 刚刚说的义愤填膺的那群人,顿时成了哑巴。 浦安修得了势,却依旧不饶人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的脑袋只有一根筋,不会转弯,所以不知道游击战怎么打,理解理解,也怪不得陈将军放着那么多人不用,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给顶上了。” 浦安修在那手无缚鸡之力几个字上,尤其加重的语气。 那一个个出言讽刺的,怒的后槽牙磨的咯吱响,最后只能用喷火的眸子盯着他的后脑勺,恨不得将其盯出个洞来。 虽然他们不会太多的思考问题,可是在战场上冲杀从来不露怯,否则也不会被手下那样的敬服。 只是到了浦安修这里,这一切都失去了作用。 浦安修见他们终于安静了,这才懒懒道:“走,先去勘察周围的地形,也让你们知道知道,战场上,脑子同样是个好东西。” 那些人虽然心中明白,就这么硬冲上去他们肯定也会损失惨重,只是大家都是心高气傲的主,谁也拉不下脸来说自己错了。 百多人快马加鞭绕过了库拓一行人,跑到了他们前头。 库拓带着一群人速度缓慢的向前走着,还不知道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 地善却好像听到什么动静,突然脸色微变。 “将军,有马蹄声。” 库拓混不在意:“这荒郊野岭的哪来马蹄声,听错了!” 地善拧着眉,又仔细听了一阵,“不会,真的有马蹄声,大家注意戒备。” 两国的交界处出现马蹄声,他不确定这些人是敌是友,。 库拓打量了四周,没有听到那所谓的马蹄声,周围只有呼呼的风声。 他们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已经是神经紧绷,地善这样一惊一乍,更是让酷拓烦躁不已。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信赖地善,尽管心里不以为然,却还是让大家停了下来。 那些没受伤的,驾着马把受伤的人围在中间,仔细的戒备着。 只是过去了半个时辰,周围依旧跟刚刚一样寂静,天空中倒是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 库拓拧眉,怀疑是地善这几日太过紧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听错了。 他瞥了地善,口中对众人道:“继续出发。” 虽然没有明显的责怪,只是那目光却让地善很是不舒服。 地善却坚信自己的判断,“现在不宜赶路,将军你信我,我不会听错,刚刚真的有马蹄声,若是利国人,那我们就很被动。” 库拓阴声道:“地善,你是不是被厉国人打怕了,还是你以为,本将军输了这一战,就真的无还手之力了?” “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现在许多人都毫无战力,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库拓不屑的轻嗤一声道:“厉国人一向贪生怕死,恨不得自己变成乌龟王八缩在壳里不出来,更不用说跑到我们北蒙地盘了。” “将军,非常时刻,万不能轻敌,如今我们兄弟损失惨重,只剩这一千多人,厉国人未必会这么轻易的放了我们。” 他没有说的是,单单是北蒙第一勇士,库拓的脑袋,就足以让人忘却生死为之疯狂。 库拓依旧不在意,甚至放声大喊道:“那就让他们来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是个怂货,厉国杂碎们,有种就出来呀!” 库拓痛快地喊出声,却见周围静悄悄的,于是他得意道:“看到没,即便本将军只剩孤身一人,也不是那群杂碎们敢动的。” 远处,趴伏在山坳里的百多人看着库拓大放厥词,不由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让你狗日的先嘚瑟一会,等会儿有你哭的。” 众人看着北蒙先是紧张的戒备,后见四周毫无动静,又骂骂咧咧的开始缓慢的前进,一丈两丈,十丈…… 牛大柱看着越来越近的北盟人,咧嘴嘿嘿直笑:“爷这些日子可是苦练了箭术,现在就拿这些人来验收一下爷努力的成果。” 刘通泼冷水道:“就你那箭术,再怎么练也就那样了。” 牛大柱嘴角含笑,语气得意,“瞧不起我是不是,那你可仔细瞧好了,爷也给你们来个百步穿杨,到时别惊掉你的下巴才好。” “百步穿杨你就别想了,百步穿牛就够你吹的了。” 一旁的蔡飞郁闷道:“你们好歹还有点箭术,可我擅长的是近战,给我三支箭不是白瞎了吗?” 一圈的人听到他这话都很是无语。 顾东道:“每个人就只有三支箭,老子还嫌少了呢,你若是不要,就给我。” 为防止他们恋战,浦安修定下了规矩,每个人只准射三支箭,三支箭射完立即撤退。 尽管这些人是满腹怨念,却是无可奈何。 因为除了这三支箭,剩下来的都被收上去了,换言之,他们现在手里只有三支箭。 蔡飞撇嘴,即便他擅长近战,可不代表他不会用弓,哪怕是胡乱瞎射一通,也好过在后面当摆设。 裴峰却用眼神无意识的瞥向蔡飞方向,确切的说应该是瞥向他放箭的地方。 李善见大家说的热火朝天,也加入议论。 “你们说,如果我一箭把库拓的脑袋射穿,到时候论功行赏,陈将军会不会也给我请封个将军啥的。” 军营里能被叫将军的,最低的都是从五品。 就比如裴峰,便是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被请封了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牛大柱悠悠道:“想法很好,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回去睡一觉,做梦来的比较快。” 李善年纪不大,刚过了二十,自然禁不住他这一番讽刺。 当即刺道:“你说老子做梦快,我看你连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好事。” 牛大柱:“我可没那么远大的理想!只要能胡乱射中两个小兵,我老牛就知足了。” 李善切了声道:“刚刚不还吹嘘自己箭术了得,才这么会儿的功夫就承认自己是怂蛋了?” “跟百步穿杨的裴峰比,老牛自然认怂,跟一般人比嘛,却还是有那么点自信的。” 说着,目光上下打量李善,这一般人不言而喻,直气的李善一阵咬牙切齿。 若不是埋伏的重要关头,众人毫不怀疑急躁的李善会跳起来跟他干一架。 那些北蒙人越来越近,终于到了一射之地,浦安修瞥了眼还在嘚的几人。 “都闭嘴,准备。” 于是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拿了箭搭在弓弦上,对准那一群缓缓走来的北蒙人,做好准备射击的动作。 心中既紧张又激动。 浦安修同样做好准备动作,他眼眸微眯,目光锐利,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第59章 伏击 突然,他眸光一凝,猛的放手,手中的箭带着劲风疾驰出去。 这一只箭射出,就如发出了某种信号。 整装待发时刻紧张注意的百余人,立刻放飞手中的箭。 蔡飞射出一支箭,以为自己箭术垃圾,这一支肯定会射空,谁知,却歪打正着的射中一人。 “中了。” 惊喜的他在心中猛烈的狂欢。 刚想摸第二支,猛然发现自己的箭少了一支,于是刚刚因为自己的好心情立刻去了干净,气的他破口大骂。 “哪个鳖孙偷老子的箭。” 他这话刚音刚落,另一边,牛大柱又怪叫道:“裴峰,你竟然偷我的箭……” 于是,蔡飞便知道自己骂的是谁了,射出第二支后,赶紧闭上嘴巴,悄咪咪的向后退。 三支箭的时间,转瞬即逝,百人陆续又快速的向后撤。 裴峰也随着人群向后走,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薛月,手里还拿着分配的三支箭,神情冷淡。 没射尽兴的裴峰,从善如流拐个弯儿就向她走去。 一向倨傲的神色此时硬憋出了抹笑意,“小耗子,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这箭带回去也是浪费,不如给我!” 薛月清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拿下挂在身上,浦安修给她准备的那一张普通的弓。 他那玄铁弓有些重量,浦安修怕她的手臂刚好,承受不住那样大的力道,所以替她收着。 薛月等到现在,就是因为嫌弃他给自己准备的这张普通的弓。 只见她把三支箭全部搭在弓弦上,只向北蒙人那边瞟了一眼,然后将弓拉满。 裴峰看着那如流星飞出的三支箭,带着破空之势带倒三个北蒙人。 只觉得心口一窒,然后心服口服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前面撤退的李善见这俩人还在那里墨迹,不由焦急喊了一声:“裴将军。” 看下裴峰时目光还带着恭敬小心,转而看向薛月时,立马变成了嫌弃。 却也唤了一声:“你也快点,现在浦公子可没工夫管你。” 他话落,就听浦安修的声音传来:“小耗子,跟傻子在一起久了,是会传染的,快撤了。” 傻子李:“……” 薛月目不斜视的从李善面前走过去。 北蒙人刚从紧张中脱离出来,突然从四面八方飞来一阵箭矢,使得他们毫无设防处在被动。 “啊……” “有敌人……” “防御……” 地善在耳边不住的惨叫声中,边用刀挥挡,边喊大家防御。 北蒙人一阵手忙脚乱,只是还没等他们做出防御的姿态,那箭雨陡然的停了。 只留下一地痛苦哀嚎的北蒙人。 “啊……” “救命……” “疼死了……” 眼看着北蒙近在眼前,他们就要回到自己的家园,却在这时候丢了性命。 库拓愤怒的嘶吼一声:“到底是谁,给我抓住他们。” 于是,还有战斗力的北蒙人,挥鞭向四面八方那些如雨的箭矢飞来的方向追了出去。 只是等他们追出去,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好像刚刚那一阵箭雨是凭空冒出来的。 库拓目眦欲裂的向天空猛烈地挥舞着大刀,却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 “狗娘养的,给我出来,有种跟爷爷光明正大的干一场,做个缩头乌龟算什么汉子。” 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回应。 库拓阴狠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狠狠骂道:“一群阴沟里的死老鼠,见不得人的玩意!” 浦安修带着那一群人转移到了远处的另一个山坳里,库拓那雄厚的嗓音传出去老远,他自然听到了。 牛大柱嘴巴里含了根杂草,听到那无奈的大骂声,得意的嘿嘿直笑。 “以前都是我们对他们无可奈何,想到他们也有这一天,只是刚刚那一会,浦公子你给我们的箭也太少了点,再多射几支,保证能去了他们一半人数。” 刘通道:“你拉倒!就是再多一支箭的功夫,我们就会被发现了,真以为北蒙人落了劣势,就是吃素的了。” 牛大柱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不过你看到没,我三支箭可是射死了两个人。” 说着竖起两个指头在刘通面前晃来晃去,得意的差点把尾巴翘上了天。 刘通:“……我射死了三个。” 牛大柱得意的表情一滞,然后默默地收回摇晃的两根指头。 裴峰从别人那里顺了两支,得以射出五支箭,本来第一支箭是对准库拓的。 谁知,即便是出其不意的偷袭,库拓的防御依旧是那样的强。 于是,他果断改变策略,放弃库拓,射杀了其他四个北蒙人,此时的他眸底带笑,显然心情很好。 不知不觉走到了蔡飞旁边,蔡飞见人找了过来,紧张的赶紧陪笑道:“裴将军,我刚刚不是有心骂你的,我要知道是裴将军拿我的箭,一定双手奉上。” 裴峰:“那你记得下次把你的箭给我。” 蔡飞:“……”他就是客气一下,并没有真的想把箭双手奉上啊! 他现在收回刚刚的话还来得及吗? 顾东和李善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们以为是一无是处的富家公子,到边疆来镀金的,却原来还是有点料的。 前几日虽然和他打了个赌,只是一路走来薛月虽然没拖大家的后腿,却也表现的一无是处,就连去山里找到吃的,都是浦安修处理好了,送到她的嘴边。 这样一个堪称是废物的人,他们实在不明白,浦安修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她。 也是刚刚一阵偷袭他们只顾着撤退没见她出手,否则定不会这么想了。 用浦安修话说,这只是小试牛刀,给她三支箭,薛月想出手就出手,不想就带回来。 而刘通三十多年的心,从未这么激动澎湃过,比他娶妻洞房时还要激动,一时难以平复。 “浦公子,接下来我们要到哪里动手?” 牛大柱咧嘴道:“现在最适合痛打落水狗,浦公子,下令追上去!保管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浦安修仰躺在草地上,享受的半眯着眼眸,二郎腿抖啊抖啊的道:“不急,等他们走后,先把刚刚射出去的箭收回来再说。” 出门在外,样样都得省着用,何况是这些珍贵的箭支,可不能用一支少一支。 刚刚一阵箭雨,北蒙被射死的至少有百人,北蒙人逃命在即,肯定不会想着收箭。 一切都像浦安修预测的那样,地善见来人神出鬼末,便知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立刻让大家整装出发。 刚死了百多人,又添加了百多名伤患,往后的路,只会越加困难。 库拓虽然心中憋屈,却也知道逃命要紧。 第 60章 两个偶像 于是一群北蒙人,拖着残破的身体,反而比先前走的还要快。 过了一个时辰,确定他们走远了,浦安修才带着人复又回到了北蒙刚刚停留的地方。 众人自觉的去收箭,只是却不时得有人抱怨。 “这是哪个鳖孙射的,箭术如此差,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只见他面前的空地上插着支箭,每人只有三支,这支还被射空了,就代表了少杀一个北蒙人,这人自然心疼又可惜。 “这个肯定射歪了,都让北蒙人自己给拔下来了。” 伴随话落的是地上一只带血的箭支。 第一边有人搭话道:“下次在箭头上抹点毒药,见血封喉的那种最好。” “你以为见血封喉的毒药那么好弄吗?那都是要银子买的,若不然,我们和北蒙也不用苦战那么多年了。” 只要在箭头上全部抹上毒药,胜利轻而易举。 大家语气轻松,检查着有没有活口,还有一口气的就上去补一刀,总好过让他们苟延残喘痛苦的活着,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突然一个怪叫声传来,“我的乖乖,这是谁射的?这么厉害。” 大家听到这声音不自觉的看过去,却见一只箭直接射中了那个北蒙人的眼睛,贯穿了他的脑袋。 一时惊叹声四起,然后就听李善道:“是裴将军!” 除了他的偶像裴峰,谁还能有这样的箭术。 裴峰不置可否,他虽然也射中了北蒙人,可却不是瞄准的眼睛。 裴峰还在沉思着,这是谁出的手,又或者是巧合? 另一边顾东又叫道:“快看,这里还有一个。” 大家看去,这人跟刚刚那个一样,同样是被射中眼睛贯穿了脑袋,就连射出来的箭头距离,都跟刚刚那个距离一样。 众人还没从惊叹中回神,又有人叫道:“这里还有一个。” 顾东和李善随众人在惊叹中仔细寻找起来,只是,死的一百多人,就只有这三个是被射中眼睛。 大家带着满满的佩服之意,李善兴奋的双目放光:“裴将军,这是你的手笔,除了你,我们实在想不出谁还有这样的箭术。” 有人附和道:“就是,裴将军的百步穿杨,我等仰慕已久。” “三支箭,箭箭射在同样的位置,实在叫人佩服不已。” 几人说着恭维的话,裴峰淡淡道:“不是我。” 几人同时一噎,李善干笑道:“裴将军就别谦虚了,不是你,这里谁还有这样的箭术。” 顾东也跟着笑道:“就是,不是你,难道还是牛大柱那家伙不成?” 埋伏在山坳之时,他们许多人可都听见了牛大柱的豪言。 裴峰:“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向你们撒谎,不是我就不是我,而且我是射出的是五支箭,不是三支。” 意思便是,若真是他射中的,被贯穿脑袋的也该是五个人。 这几个人起初还纳闷,他怎么会射了五箭,然后突然想起来蔡飞的怒骂,和牛大柱的怪叫。 于是几人越加纳闷,不是他,那还有谁有这样的箭术,同样的力道明显是出自一人之手。 顾东凝重道:“行如此箭术的定非泛泛之辈,可是,一同来的百多人我们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除了裴峰,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李善激动道:“管他是谁,我只知道我们这里又有一个神箭手诞生,实在太让人激动了,我决定从今以后,这人就是我偶像了。” 顾东:“……你的偶像不是裴将军吗?” 李善:“……这人的箭术明显不输裴将军,还这么神秘,从今天开始,我的偶像有两个了。” 另一边的裴峰看着那三具尸体,却是恍然想起,薛月最后射出的那三支箭。 远远的他只看到三支箭无一射空,却看不清是射中哪里,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三人了。 一时,心中是无比的复杂,他被别人奉为神箭手,自认三箭齐发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那边李善还在心情激动的说把这人奉为偶像。 裴峰想到,若是他们知道,这是他们一直瞧不上认为是累赘的那小子所射,不知是何感想? 想到这里,裴峰唇角隐含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模样。 同时也在心里下定决心好好练箭,总有一天他会超过她,让人知道他厉国神箭手的名号,并非徒有虚名。 裴峰深吸口气,继续去捡拾箭支,一回头却看见另一边笑的不怀好意的浦安修。 浦安修也看见了他,对着李善努了努嘴,然后笑的越加灿烂。 裴峰嘴角抽了抽,心中替李善几人默哀,谁叫他们当初那么坚定的赌咒发誓。 战场上的箭支武器收拾的差不多了。 死了一百多人,那些被丢弃的刀剑便都到了他们手里。 浦安修心情不错的在一边发现了几匹被砍去四肢的马身子。 这些都是被刚刚的箭雨所误伤的,缺少食物的北蒙人肯定不想浪费,可是时间紧急,他们不知道下一波箭雨会什么时候到来,只能争分夺秒的能带一点是一点。 追来的路上,浦安修他们自然看到了断断续续被扔了一路的尸首。 然后发现了被火烤,啃的满是牙印的骨头,初步判断那并非马骨,而是人骨。 见识过北蒙的凶残,却没想到他们连自己人都吃。 浦安修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吩咐道:“大家收拾好,把马肉带着,找个干净的地方处理一下,北蒙人已经饿的连自己人都吃了,想来前面有一段路是找不到吃的了。” 浦安修这话并非毫无根据,北蒙人时常流窜两国边界,显然没有人比他们还要了解这里。 这种危机时刻还不忘带点食物,显然往后有好一段路是找不到吃食,又或者是不容易找。 …… 北蒙人心惊胆战的走了一天一夜,到了晚上本来早该歇息了,只是地善定中不安,便建议夜晚不休息直接赶路。 等到了北蒙地界,遇到他们的人,身边的危险才算解除。 库拓面色铁青却不得不接受地善的提议,他们赶了一夜的路,个个疲惫不堪,尤其是那些没有马匹,仅靠两腿行走的伤患。 第61章 一肚子坏水 他们本来就有伤在身,又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现在个个都是痛苦不堪。 整个队伍都是沉闷压抑的,到了后半夜,更是不住的有人倒下去。 库拓毫无怜惜之意,那些倒下去的并没有立刻就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队伍丢弃,一瞬间,那些人只觉得万念俱灰。 队伍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前走着,到了凌晨,别说人了,就连马都受不住了。 只见库拓身下的马,四肢一软跪在地上。 库拓身手敏捷的跳跃下来,这才避免了摔倒。 他回头看去,只见跟自己朝夕相处,亲如兄弟的枣红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库拓目龇欲裂,却又无能为力。 他终于不顾地善的阻拦,下令让队伍休息,不是心疼士兵,而是心疼自己的战马。 一瞬间,众人满心复杂荒凉,只是,紧绷的神经却终于得到了缓冲。 一个个就像突然失去了支撑的木偶,扑通倒在地上。 只几个呼吸地上就响起一片呼噜。 地善咬牙隐忍着,他虽然想把这些人安全的带回北门蒙,却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再赶路。 听着一片的呼噜声,地善揉了揉头痛欲裂的额角,又觉得眼皮沉重,尤其是听着这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像是催眠般引诱着他一同倒下。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昏沉的脑子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他警惕的望向四周。 再回头刚想说什么,却见库拓抱着大刀撑在地上也闭上了双眼。 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就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这种不能把控的感觉很不好。 尤其是周围还有不知名的敌人窥伺的情况下。 天渐渐的亮了,躺在地上的人半点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地善觉得心中越来越不安,他大喊道:“都起来,别睡了。” 有的人听到这声音只是翻了个身,然后继续陷入沉睡,有的人就像躺尸,压根一点反应都无。 倒是库拓,即便是累极了,也还保留了一丝警惕,一下就被惊醒,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他下意识的拿起大刀,睁开赤红的双目,却见周围静悄悄的,并没有他以为的敌人。 休息不好的他脾气烦躁到了极点。 “地善,为什么要叫醒大家?” 地善锐利的目光防备的看向四周,“将军,情况不对,快叫醒大家,稍后我会向你解释。” 先前一场的偷袭,让库拓对地善狼一般的警觉深信不疑。 狠狠地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扯着嗓子吼起来,“都起来,不准再睡了……” 只是他的叫声和地善一样,对这些疲惫到极点的人同样没有反应。 库拓气的过去抬脚就踹。 那被踹的人痛的睁开迷茫的双眼。 “将军?” 被叫起来的人虽然睁开眼睛了,只是歇了一觉之后却越加疲惫,觉得浑身都痛,又酸软无力。 就在这时地善又听到一阵让人心惊胆寒的马蹄声。 地善面色大变,看着睡倒一片的自己人,只觉得心如死灰。 果然,马蹄声渐近,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这次浦安修没有再控制他们射出的箭支。 北蒙人大半都是在睡梦中便被结束了生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库拓猛烈地挥舞着大刀,把那些向他飞来的箭矢格挡出去。 比第一次略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箭雨陡然的停了,库拓不管不顾的随意牵过匹马便翻身上去。 “驾”他打马追了出去。 地善焦急的大喊:“将军,快回来……” 这会儿的库拓已经急红了眼,怎么会听他的。 地善只看到库拓的身影渐渐远去,不得已赶紧吩咐没受伤的那几人。 “你们快去保护将军。” 经过刚刚那一阵箭雨,他们只剩下了几百人,完好无损的甚至不足一百。 浦安修带着人,放过黑箭转身就跑。 明明看见了库拓追上来,浦安修却不让人去抓他。 刘通也是暗暗着急,“浦公子,那库拓只有一人追来,如此大好良机,我们真的不抓他吗?” 牛大柱也是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 浦安修却拦住他们道:“库拓即便是一个人,战斗力也是不低,若要活捉他,我们肯定要损失人手。” 顾东当即道:“浦公子若是怕伤及己身性命,我顾东带着人过去,即便丢了性命也要啃下他一块肉来。” 浦安修不屑道:“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们为什么要上赶着去送死,难道活着就不能证明你们的英勇吗?” 一句话直反驳的顾东面红耳赤。 蔡飞看着远处撕心裂肺大吼大叫的库拓,好奇道:“浦公子,你是不是有更好的计划。” “计划嘛自然是有的,既然库拓一直把我们当成老鼠戏耍,那就让他尝尝被当成老鼠的滋味。” 不知怎么的,听了这话的人只觉得脊背陡然一寒。 他们这些常年征战沙场的人只想着杀了库托便是报仇,从没想过还有更好的,折磨他的办法。 杀人诛心。 库拓发泄了一通,始终没有人出来,北蒙那几个寻找他的士兵也到了。 “将军,地善将军让您回去。” 库拓脸色阴沉如墨,目光沉沉的扫视了周围一圈。 “回去。” 然后调转马头,往回疾驰而去。 牛大柱见人就这么走了,急不可耐道:“浦公子,那接下来你的计划是什么?” 浦安修看着库拓回去,唇角微扬,“自然是折磨得他筋疲力尽,最好处在发疯的边缘,然后……” 然后什么,浦安修没有说完,给大家留了点悬念。 只是却不是好结果就对了。 众人:“……” 怪不得陈将军和三殿下力排众议非得要他领兵了,光是这黑的流油的法子,就是他们这些榆木脑袋想不出来的。 李善吞咽了下口水:“所以现在我们是要看着他回去吗?”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用一种你说呢!的目光看着他。 李善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不让他回去怎么折磨他,让他疯狂。 刘通不解道:“若是把他逼疯,会不会狗急跳墙,更难对付?” 浦安修双臂合抱,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向看向薛月,然后又看看裴峰。 “在这之后自然就需要这俩人的配合了。” 众人满头雾水。 一直被忽略受保护的薛月有些迷茫,她觉得自己就是来找弟弟的,他的计划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裴峰也是纳闷,上次战场上,薛月射中库拓,后来他听说了,是浦安修和曹镇吸引了他大半的注意,这才能一击成功。 浦安修的意思难道是要他去做这诱饵? 直到浦安修将自己的打算大致地与他们说了。 众人恍然大悟,只是那些不明情况的难免会怀疑。 裴峰的箭术他们自然是相信,是这个瘦不拉几的小子,真的能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 顾东皱着眉道:“浦公子,不如让我跟裴峰配合!我的箭术虽然比不上裴峰的百步穿杨,却也拿得出手。” 这样重要的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顾东自然不会让不知深浅的薛月去。 李善也道:“不如让我跟裴将军配合!” 能跟偶像互相配合的机会,实在难得,李善觉得自己一定要争取一下。 第62章 无用的刺激 牛大柱嘿嘿笑道:“兄弟,这种时候你就别争了,相信小耗子,会让你大吃一惊。” 牛大柱这个提醒可不是好心,而是让他别忘了自己当初发下的毒誓。 顾东浓眉紧锁,上下打量薛月,虽然这些日子被浦安修精心照顾长了那么二两肉。 可是看上去依旧是瘦瘦小小的,胳膊细如麻杆,好像一掰就折。 也难怪顾东对她不信任。 只是好多都说她很厉害,尤其是牛大柱,对她是特别的推崇。 顾东也有自己的思量,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只是却相信裴锋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顾东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李善却年轻冲动压不住火气。 他一下冲到薛月的面前,横眉怒目。 “小子,战场非儿戏,我们都明白浦公子想给你揽功劳的良苦用心,只是击杀库拓并非开玩笑,一不留神可能连命都丢了,你若识趣,就乖乖躲在后面,别让浦公子为你徒增骂名。” 李善这一番话说的极快,犹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 浦安修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薛月。 却见她满脸的疑惑不解,好像在说,你啰里啰嗦的在说什么? 薛月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看向浦安修。 浦安修愣了下,心中的冷意焦躁猛然散去。 他噗嗤笑出声来,“小耗子,别理他,这人脑子有问题,走,哥哥带你烤马肉去。” 于是,大家以为薛月会因为李善的话而伤心难过时,而她却是脚步轻松的,跟着浦安修烤肉去了。 牛大柱路过李善面前,对他做出个怜悯的表情。 李善满脸的懵逼:“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大柱摇头叹息道:“唉!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脑袋坏了。” 李善:“喂,你说谁脑袋坏了?” 刚刚李善把话说出来,后一想,对方还是个孩子,他说的那么冲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以至于浦安修说他脑子不好使,他并未反驳。 可这牛大柱自己就不是个聪明的,凭什么也这么说他。 牛大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目光中带着挑衅。 “谁应就说谁。” 只见李善龇牙咧嘴就要扑上来。 牛大柱突然加快脚步,对着浦安修喊道:“浦公子,马肉还没处理,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 话说完,人已经跑出了老远。 李善气的手指空指着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东走过来安抚道:“李善,你太冲动了,就连裴将军都无异议,或许我们真的想错了。” 李善不服:“什么想错了?你看那什么小耗子,胳膊腿就这么一点细,我都怀疑她走路稍微快一点,都能将自己的腿给走折了,说她会射箭?她拉的开弓吗?” 顾东也没见过薛月动手时的样子,所以无法给出答案。 李善却还在嘟囔,“不就是仗着浦公子护着?可这是战场,又不是她们家后院,能任她随心所欲?” 顾东:“说再多都是徒劳,有没有真本事,到时自然会知道。” 李善气的嗷嗷直叫唤。 “我就闹不明白,裴将军他怎么就不拒绝?他要是拒绝了,我不就有机会能跟他合作了吗?” 顾东:“……”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和裴峰合作的事。 “算了,快去帮忙,填饱了肚子还要去收拾战场。” 李善愤愤的跟在后面,只是心里头的气始终不顺。 一行人吃了东西,快马加鞭向刚刚北蒙被伏击之地而去。 只是他们一到那里全部都傻眼了,浦安修也是眉头紧锁。 只见暗红的血泊里被扔下了一大片北蒙人,不单单是死去的,更有许多身受重伤不能行动的,粗略一看,足有上千人。 他们小声的哀嚎哼哼着,这不是让他们傻眼的原因,北蒙人性情残暴,和他们是家国之恨,落的再惨烈,他们心里只会痛快。 让他们傻眼的原因是,那些北蒙人这次竟然学聪明了,走之前把箭支全部都收走了。 只看横呈在那里的北蒙人,他们身上的血洞便明白了。 牛大柱刘通他们在地上的人群中翻找一圈,一支箭都没有找到。 想来也是他们知道,自己这边人数不多,不敢与他们正面对上,所以这次他们有了充足的时间把东西收走。 被丢下的几十匹死马,想来也是因为带的东西够多了。 蔡飞哭丧着脸道:“咱们每个人只带了三十支箭,这一下就被他们搜刮了小半去?” 说完就满是庆幸道:“幸好我的动作慢,剩的比较多。” 刚刚那一阵箭雨,蔡飞自认箭术不佳,动作又慢,所以只堪堪射出了十支箭。 裴峰却是沉下了脸,目光中满是懊恼。 像蔡飞这样的还有许多,只是裴峰被叫神箭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动作自然是快又准,所带的三十支箭,只那一会儿,就被他射个精光。 所有人手里多多少少都剩有箭支,只有他的箭筒空空。 反观薛月,箭筒里竟然是满满的,这让裴峰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早知道他也躲在后面偷懒了。 牛大柱撸了一下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浦公子,北蒙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刚还紧皱眉头的浦安修突然嗤笑一声,“发现又怎么样?前面应该就是北蒙的边界,你们把这些人的衣服扒下来。” 牛大柱一愣,却听那边好一阵的应呵声。 “好嘞,这事儿俺最在行。” “这不就跟杀人越货一样吗?保证一丝不剩。” 牛大柱嘴角不住抽抽,他们是兵,不是土匪!话说这些人干起土匪的活,怎么就这么熟练。 虽然这么想着,他却从善如流地加入了大家,动作更是不遑多让。 不过一会儿,躺在地上的那些北蒙人,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变成了光溜溜。 “浦公子,已经扒完了,现在做什么?” 浦安修:“穿上!” 穿上? 众人抖了抖手上脏污破乱的已经称不上是衣服的衣服。 “浦公子,这还能穿吗?” 就是这个味儿他们都受不了,跟别说穿了。 虽然说他们也不常换洗,可也没邋遢到这种地步。 裴峰拎着一件满是血污的外套,眼中的拒绝之意很明显。 第63章 做戏 浦安修语重心长,实则带着明显的戏谑道:“马上就到北蒙了,如果我们还穿着厉国的装束,大摇大摆的到他们的地盘撒野,别说偷袭了,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大家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这臭气熏天,又腥臭无比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实在是难为人。 浦安修话落,却见牛大柱嫌弃之色一收,拿了身衣服走到他的面前,毕恭毕敬道:“浦公子的良苦用心,我们大家自然明白,只是作为领头人,小的辛苦扒来的这身衣服就孝敬浦公子!” 另一边的裴峰也囔囔道:“小浩子兄弟好像也没有衣服,我手里的这件,就给她!” 虽然说是自言自语,可那声音却足以让浦安修听个真切。 浦安修闻着那刺鼻的味道,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还嫌不够的又捂上鼻子。 这样特殊的气味,就像是大夏天一堆死鱼没人处理,扔在那儿腐烂了十多天才能产生这样别具一格的腥臭。 想到这样的衣服要穿在自己和小耗子身上,浦安修:…… 看着大家幸灾乐祸,依旧努力憋着的表情,浦安修最终无奈松口道:“行了,行了,给你们个机会,找到水源把这些衣服冲洗一下。” 最主要的是他们若穿这样的衣服在北蒙进出,那也不像个正常人。 不然终于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把各自扒来的衣服团成了一团,随意的挂在马后。 做完这一切刘通又问道:“那这些人怎么办?” 刘通说的便是这些活着的北蒙人,他们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浦安修看着他们空洞的双眼,装模做样的念叨道:“都是一群可怜人,因为库拓的一个自私命令,即便不愿意,也得千里迢迢的去攻打我厉国,到了最后却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唉!可悲呀!” 众人还在疑惑,他怎么突然可怜起北蒙人来了,这些人心狠手辣,杀了他们那么多的百姓,还以吃人为乐。 厉国上下对他们那可都是蚀骨之恨,扒皮抽筋、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裴峰瞥了眼浦安修的神色,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也跟着道:“是挺可怜的,也就是死了这么多的战马,否则这些人定会沦为酷拓的食物。” 还吊着一口气的北蒙人,瞬间想到前几日缺少食物的时候,库拓毫不犹豫的下令,让人回去把刚死的兄弟尸首找回来果腹的事。 那时候他们对库拓就已经心存不满,只是随着时间的增加,这种不满愈加强烈。 直到现在被丢下,他们已经心如死灰,更有许多人对库拓,这个在军中深得人心的大将军,产生了浓烈的恨意。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最后一刻,却是厉国人,他们眼中随时可以屠宰烹食的的羔羊,来可怜他们。 牛大柱疑惑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试探着道:“要不给他们个痛快?” 浦安修:“算了,生死有命,就看老天给不给他们活路了,走!” 随着浦安修的话落,他带头打马离开。 其余的人也都陆续离开,牛大柱却还是满头的雾水,始终不明白,上次伏击,他们把活着的北蒙兵都解决了,这次为什么又放着他们不管? 牛大柱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去问别人,又怕人家笑他蠢。 终于等来了晚上休息,牛大柱借着烤肉的机会悄悄向浦安修挪近了点。 “浦公子,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放了他们,如果真有人路过,岂不是放虎归山?” 浦安修浑不在意:“那就放虎归山呗,反正又不会咬我们。” 牛大柱越加的糊涂,浦安修一看他这样“啧啧”出声,好像不明白,就他这不会转弯的直脑袋,在战场上怎么能安然活到现在。 “还没想明白?” 牛大柱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浦安修看向薛月,“小耗子,你明白没?” 薛月光眼直勾勾的盯着牛大柱手里翻转的马肉。 闻言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他们是库拓舍弃的。” 浦安修眼眸中瞬间噙满了笑意,“还是小耗子聪明。” 牛大柱急得直挠头,肉也不转了,“哎呀,你们就直说,这么神神叨叨的干嘛。” 一旁的裴峰实在听不下去了,“小耗子已经明确的跟你说了,他们是被他们一直崇拜的库拓将军,当成废物垃圾一样丢弃的,库拓在他们心中的威信早就荡然无存,如果他们真的被救了,只会牢牢的记住今天所遭受的一切,或许还会做点什么对我们有利的动作。” 牛大柱眸光大亮,“既然如此,那刚刚我们应该把那些人救了,确定他们能活着回到北蒙才是。” 这招好,不但要杀了他,还要让他遗臭万年。 裴峰:“两国是生死仇敌,你这么做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别有居心吗?” 牛大柱又陷入了纠结:“那万一他们撑不住死了怎么办?” 浦安修:“死就死了呗!他们残害我们厉国人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 马肉烤好了,浦安修等凉了会儿,拿出匕首先削了块儿递到薛月的手中。 大家习以为常,薛月抱着那块肉满足的啃起来。 牛大柱狠狠地撕扯着一块肉,吃的两颊鼓囊,不再纠结北蒙兵的生死。 他口齿不清道:“浦公子,我们的盐不多了,是不是该想法子弄点儿?” 没有盐的肉,即便烤得再香也是难以下咽。 浦安修:“这不是已经快到北蒙了吗?到了那里自然什么都有了。” 填饱了肚子,大家便随便找个地方闭目休养。 看到火堆旁薄被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大家已经学会了无视。 直到半夜的时候,浦安修被一阵电闪雷鸣吵醒了,火堆只剩下明灭的火星。 一阵阵电闪雷鸣,天空仿佛被撕裂成一片片。 大家都被这一阵阵轰隆声吵醒了。 “乖乖,白天还好好的,这就打雷了。” “这么响的雷。” “看那边山头,好像被雷劈了。” 裴峰抬首看向天空。 “看样子将有一场大雨。” 浦安修道:“是啊,这附近也没什么地方能躲雨。” 牛大柱看着天空哈哈大笑道:“躲什么躲,兄弟们许久不曾痛快的洗个澡了,这场大雨来得正是时候。” 第64章 雨中沐浴 不少人的心思都和牛大柱一样,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薛月被吵醒了,坐起身子,看着闪电下一群群魔乱舞状似发疯的汉子,满头的雾水。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滴伴随雷声开始下落。 浦安修见她醒了,紧过来收她身下的薄被。 唯一的保暖之物,可不能淋湿了。 薛月拽了他一下:“他们怎么了?” 浦安修:“下雨了,他们要洗澡,你要不要一起?我给你擦背。” 洗澡?擦背? 薛月想起从她记事起,她母亲每日都要在她耳边念叨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示人。 薛月下意识拒绝,随即又想到,因为受伤浦安修替她包扎,好像早就已经看过他的身体了。 见薛月难得出现冷淡之外,别的表情,浦安修猜想她是不愿,于是道:“不想一起也没关系,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别再磕着你。” 薛月愁眉想了好一会儿蹦出一个字:“冷。” 浦安修顿时懊恼不已,初夏的雨水对一群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来说不足为惧,对“孱弱”的薛月来说,肯定是冰凉刺骨。 “怪我,粗心大意竟然忘了,我这就去给你拿蓑衣。” 等浦安修帮薛月穿戴好蓑衣,雨势渐渐变大。 众人在雨水中狂欢,任凭冰凉的雨水肆意的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然后对着天空嗷嗷直叫,更有人做出拥抱天空的姿势。 “太小了,再大点。” “不够大,再来大点。” “贼老天,这么点儿雨够干嘛的,来得再猛烈些……” “……” 老天爷好像听到了他们的话,天空猛然落下倾盆大雨,雨水打在身上甚至有点钝痛。 一群人却怪叫着舒服。 闹够了,然后他们才开始清洗身上的泥垢。 牛大柱直接把结成疙瘩的头发解开,披头散发的站在雨中,不住搓揉着,顺着头发滴下来的水变成了灰色。 乌漆嘛黑之中,李善就见牛大柱动作怪异,不由问道:“牛大柱,你扭啥呢?” “老子的头发结成疙瘩了,刚刚不小心扯了一下,疼死老子了。” 李善摸了摸自己十多天没有解开过的发型,只顾着清洗身体,把他给忘了。 不少人听了牛大柱的话,也像李善一样去抠着打结的头发。 可是理了半天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一团,然后所有人又都不耐烦了,随意的搓揉两下就算洗过了。 大老爷们儿洗澡本就粗鲁,不过一刻多钟,众人就冲刷好了。 雨还没停,他们便也没穿衣服。 躲在一边的薛月看着身边的浦安修,“你不去?” 浦安修:“呃……”他能说,虽然觉得自己气宇轩昂、身材挺拔。 可在他们这些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大块头面前,他怕被嘲笑吗! 显然不能。 于是他只能郑重其事道:“我也怕冷。” 薛月:“……” 众人站在雨幕中,又过了许久,雨还不见减小。 刘通突然想起来挂在马后头的那包衣服,然后就去拿了。 牛大柱见到他的动作,猛地一拍大腿,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老刘,你可真不仗义,想到这么好的主意,竟然不跟兄弟们说一声。” 于是大家手忙脚乱的连忙去把包袱取来,把里面带着腥臭的衣服都扔在雨水中。 “我也是刚想起来!也没耽误大家洗衣服不是。” 牛大柱把衣服扔在地上,咧嘴笑道:“也是,幸亏你还记得,否则我们还得带着这恶心的东西去找水。” 是的,一向觉得自己没那么爱干净的牛大柱都觉得,这东西实在是恶心。 北蒙兵的脏衣服堆成了一团,被雨水肆意的冲刷着。 浸泡过的衣服流出来的水都是暗红色的,犹如血水。 一个时辰后,雨还不见小。 只是众人却是洗的不耐烦了。 顾东抹了把不断滴水的头发,“奶奶的,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这么久没下雨了,还不得一次下个够。” 牛大柱不住的抹着脸上流下的雨水,对着天空大喊:“老天爷,可以了,停了!” 然后,吃了一嘴的雨水。 李善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他什么都听你的,你叫他大就大,叫他停就停?” “我看是老天爷觉得你还没洗干净。” “就是,牛大柱你可是最不爱干净的,这回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非得把你冲洗干净方才罢休。” 牛大柱冲着老天喊了一句,就惹来这么多的怼。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好像这雨只为我一个人下似的,依我看,老天爷是觉得你们都得好好洗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自打出了康平城,连脚都没洗过一回,也就仗着路上没脱过鞋,否则不定谁的脚更臭呢。” “臭脚怎么了,是男人哪个不臭脚?” 整个后半夜雨都没有停,众人光着身子在雨中插科打诨,薛月却能听出来,他们心情不错。 薛月却不是很明白,这么大的雨打在身上又那么难受,他们有什么可开心的? 直到了黎明时分,大家身上的皮都泡皱了,雨势才逐渐减缓。 等到天光大亮,太阳却像往常一样照常升起。 于是大家赶紧把冲洗了一夜的,北蒙人的衣服挂在树梢。 李善晾晒着打劫来的衣服,又把自己那些湿衣服也挂在那儿晾晒。 牛大柱脑子难得灵活一回,“李善,我劝你还是别白费这功夫了,反正都是要扔的。” 李善:“我这些衣服还好好的,怎么就要扔了?” “若是让北蒙人看见你带着厉国人的衣服,你猜他们会不会以为你就是个厉国人假扮的。” 李善一瞬间说不出话来,这些衣服可是他为数不多没有补丁的,就这么扔了,他还真舍不得。 不少人都和李善一样的想法,常年从军在外,军营里的补给,拖延缺少是常有的事。 而且薪水发下来还要寄一大半回老家。 每个人的军服都是有数的,丢了这些,以后回去,他们可能就连换洗的都没有了。 刘通拿着穿惯了的军服,眼中出现挣扎之色,最终咬了咬牙,把衣服揉成一团,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众人知道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们心疼这一两件衣服。 浦安修见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们为了厉国出生入死,却连件衣服都丢不起。 “你们放心,今日所扔的衣服,回去我十倍百倍的补给你们。” 浦安修依旧是那不正经的模样,可说出的这句话却是掷地有声。 众人愣了一瞬,然后全部欢呼起来。 “那就多谢浦公子了。” “咱不要百倍十倍就行了。” “浦公子以后有事尽管差遣,我老吴绝无二话。” 见大家因为几件衣服就激动成这样,浦安修觉得他们也太容易满足了些。 下了一夜的雨,路上泥泞难行,浦安修便没让大家赶路,反而吩咐在此休整一日,正好晒晒那些刚洗的衣服。 风吹日晒,不到一日那些衣服便干透了。 众人换上了北蒙的衣服,本身就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一群汉子,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第65章 避让 牛大柱看向劲瘦的浦安修,语带调侃道:“浦公子,你看啊,我们这一群人都是高大威猛,可你这样一看就不像是北蒙人,要不然你就委屈一下,扮成我们的俘虏?” 牛大柱这话虽然是开玩笑,却也提醒了大家不能掉以轻心。 裴峰仔细打量了浦安修,“确实,而且这脸也太嫩了些,北蒙苦寒,每日风吹日晒,可没有这样细皮嫩肉的少年人。” 浦安修:“……” 虽然他和大家一起风餐露宿了好些日子,皮肤比以前粗糙黑了许多,可跟那些真正在战场上下来的人比,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不光盯着浦安修,瘦小的薛月,更是成了众人重点愁苦的对象。 “浦公子倒还好说,我觉得问题最大的还是这个。” “就是,在北蒙,也就只有奴隶才会瘦成她这样了。” “难不成还要让她扮成奴隶?”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善道:“我就说不能带着她,现在好了!” 牛大柱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他知道小耗子不像大家想的那样没用,可她这瘦弱的身子板,不好装扮也是事实。 裴峰皱眉道:“对外不如就说小耗子是我们半路捡来的!不知道是哪国人。” 牛大柱当即反驳,“那不行,万一被当成厉国人,北蒙人可不会放过万分之一的机会。” “我觉得也是,万一他们认为小耗子兄弟是哪个贵族手底下跑出来的奴隶,那可就糟了。” “是啊,北蒙人对待出逃的奴隶不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手段极其残忍。” 众人对默默无闻的薛月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抵触,虽然她没能帮大家什么忙,却没有真的拖后腿。 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厉国人,若叫她被北蒙人抓去磋磨,他们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最终浦安修一挥手道:“这有何难,我和小耗子是兄弟,跟家人走散了,被你们偶然救下的。” 众人:这样也行? 浦安修再次出声道:“不用担心那么多,遇到北蒙大队人马的机会不多,到时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行了。” 普通人可不会管那么多。 他们到北蒙是来捣乱的,被发现了又能如何? 牛大柱发狠道:“就这么办了,大不了宰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是啊,我们是来捣乱的,可不是来跟他们讲理的。” 半天,他们终于理清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这里可不是厉国,有条条框框的治着他们,一言不合也不怕拔刀相向。 第二日,装扮一新的百多人从新出发了。 他们把身上能代表厉国的东西全部都丢弃了。 库拓带着几百伤病残将,又被昨夜的一场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那些本身就有伤的士兵,伤口本就发炎腐烂了,被大雨一淋,更是加重了病情。 只一天,就有许多人撑不住倒了下去。 去时威风凛凛,气吞山河的两三万人,到现在所剩不足一千。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北蒙地盘,却还没有到他自己的地方。 库拓迫切想要回到自己的地盘,然后带上足够的人手报仇雪恨。 所以那些受伤倒下去的人,他无暇顾及。 正常的赶路,正常的休息。 尽管地善知道这样做,库拓只会越来越失去人心,可是他没有办法,他不能因为这几个人,再把剩下的千人陷入危险之地。 又过去了一天一夜,眼前出现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草原,不远处是足有几千头的山羊。 它们在阳光下悠哉悠哉的吃着青草。 几百个牧羊人坐在草地上懒散的打着瞌睡。 地善看了看帐篷边插着的大旗,旗上特殊的图案让他皱起了眉头。 “那是扎虎将军的羊群。” 扎虎将军和库拓一向是死对头,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从厉国狼狈的逃回来,肯定会先到大王面前大做文章。 库拓看着那一片羊群,馋的双眼放光,最终他却忍住了。 “避着点,先去禀了大王再说。” 只要他先见到大王,把自己失败的原因解释一遍,相信大王肯定会谅解自己。 地善也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一群人绕过来羊群,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远远的坠在后头的浦安修一行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片的羊群。 牛大柱惊叹道:“我的乖乖,这得多少羊啊!北蒙这么富有,为什么还要去攻打我们的城池?” 他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浦安修看到帐篷旁的大旗,回头问道:“那旗子上的图案你们谁看得懂?” 众人摇头。 “不知道。” “没见过。” “肯定是北蒙贵族就是了。” 能有这么大片羊群的,那还不是一般的贵族。 牛大柱道:“连库拓都要躲着走的,肯定来头不小。” 裴峰道:“我在军营里曾经听说过,库拓虽然为北蒙第一勇士,可他却有个死对头叫做扎虎,这人是北蒙王后的弟弟,深得北蒙王信任,库拓如此的避让,会不会这就是扎虎的大旗?” 浦安修摸了摸下巴:“看守的人有点多,大家小心点就是了。” 这是决定干一场了。 库拓越是躲着的人,那肯定就是他不想惹,或者是惹不起的人。 牛大柱激动的摩拳擦掌:“让爷爷大显身手的机会终于到了。” 李善:“那我们是不是能抓几只羊,改善下伙食了。” 顾东:“只要你有本事,随便你抓几只。” 裴峰:“大家想要什么自己去抢就是了,北蒙欺辱我们这么多年,不管我们怎么闹都不过分。” 这中间最高兴的莫过于蔡飞了,几次围攻库拓都是远攻,他一直没机会表现下自己近战的绝活,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蔡飞兴奋激动,觉得屁/股下的马鞍都长的刺,让他坐立不安。 浦安修最后交代一句:“记住,我们现在是库拓将军的手下,去!” 众人高声大喊:“库拓将军威武,冲啊……” 百多人齐刷刷向羊群冲去,瞬间引起了牧羊人的注意。 俺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的牧羊人一骨碌翻起来,纵身跃上马背,就向这边冲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扎虎将军的羊群,你们给我离远点。” 只是这人的话淹没在牛大柱一行人的高声呼喊中。 牛大柱扯着嗓子吼道:“我们是库拓将军的手下,库托将军看见这边有羊群,让我们来抓几只,识趣的滚开。” 第66章 抢 靠近的牧羊人已经冲过来,其他的路程有点远,还在后面陆续往这边儿来。 “放肆,库拓算什么东西,还想抢我们扎虎将军的羊,小心扎虎将军告到大王那里,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蔡飞猛的把刀拔出来,表情凶狠:“哪那么多废话,库拓将军吃了败仗,这会儿心情差的很,如果你们执意阻拦,别怪我们不客气把你们抓去给将军加餐。” 紧随而来的牧羊人首先便听到了这句话。 一瞬间,一个个牧羊人都是气得咬牙切齿,库拓这是把他们当成厉国的两脚羊吗? 一个牧羊人狠声道:“你说你们是库拓将军的手下,有什么证据?” 虽然这么问了,可这个牧羊人已经坚信这些人是库拓的手下了,也就只有蛮横嚣张的库拓,才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们的将军。 几人一愣,证据?他们哪有什么证据。 裴峰立即道:“你们找地善将军要证据去,我们只负责听取命令。” 说着一招手,百多人立刻向羊群冲去。 手起刀落,几十只羊瞬间被杀,鲜血刺激的它们开始不安的暴动,惨叫着四处乱窜,刚刚还井然有序的羊群一下变得六神无主。 牧羊人大叫着上来阻拦,“都给我住手,住手,扎虎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几百人又要阻止羊群乱蹿,又要拦着牛大柱他们挥起的刀剑,一时间是手忙脚乱。 后面大批的牧羊人赶了过来,他们纷纷叫嚷着,“别以为你们是库拓将军的手下,就能为所欲为,这里是扎虎将军的地盘,再不住手我们不客气了。” 牛大柱拎着刚杀的一只羊,脑中想象着它们的美味。 闻言回道:“扎虎那个靠女人的软蛋都得敬着我们将军,你又算什么东西。” 李善大老远的补充道:“对,我们库拓将军说了,扎虎就是个靠女人上位的怂包,根本没什么真本事,迟早灭了他,到时该小心的是你们才对。” 扎虎手下的牧羊人个个气得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了,竖着刀就像他们冲了过来。 刚刚他们还想着,如果真是库拓的手下,几只羊给他们就给他们了,只要不给将军惹麻烦,这时候他们受点委屈,到时候去大王才有理,大王也自然会向着他们这边。 只是这些人一口一个软蛋怂包,他们身为扎虎的部下,还从没人敢这么侮辱他们的将军,这都能忍住,那真就不是男人了。 见他们拿着刀冲过来,牛大柱几人嘴里突然露出奸笑。 蔡飞头一个冲过来,他一刀削掉一个牧羊人胳膊,口中轻蔑大喊:“老子不杀你,老子要你亲眼看着,你们的软蛋将军是怎么被我们威猛的酷拓将军给灭了的。” 牛大柱附和:“就是,留你们一条狗命,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我们库托将军这次虽然损失了两万人马,可以不是你们这群杂碎能小瞧的。” 这话刚落,引得周围一阵大笑。 那个被削掉胳膊的牧羊人脸色铁青,硬撑着没有晕过去。 其他人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关键,败仗,两万人马…… 厮杀还在继续,这些个牧羊人虽然说在抵抗,却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蔡飞的刀虽然已经伸到他的面前,那个牧羊人明明有机会躲过,却深深的受了一刀。 李善顾东他们驱赶着马向羊群里冲去,几个牧羊人跟在后面,虽然叫喊声个顶个的大,只是动作却没那么积极。 甚至有个人好似无意般冲到了牛大柱的刀下,然后被一刀坎中后背,顺势趴在地上哀嚎。 只一眼,浦安修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他们故意的,看来这位扎虎跟库拓相处的并不是很愉快。 到那边牛大柱他们不会吃太大的亏,浦安修低头轻声地问身边的薛月:“今日我们要大丰收了,这么多的羊肉,你想怎么吃?” 薛月垂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下:“汤。” “这是想吃羊肉汤了?好,那边有个帐篷,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铁锅。” 还有牛大柱要的盐,他们这会儿玩儿的正在兴头上,肯定不会记得这些鸡零狗碎了。 于是,浦安修带着薛月,俩人驾马悄悄地向帐篷走去。 那边虽然也有人看到了两人的动作,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满载而归。 草地上留下了大片的狼狈牧羊人,和满地的鲜血,有羊的也有人的。 牧羊人领头看着他们离去,露出了个狰狞的笑。 “去通知将军,把这里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说清楚。” “是。” 相信将军知道后,肯定会抓住这次机会给库托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那个受伤比较轻的牧羊人,立刻心领神会,一路快马加鞭而去。 这时有个牧羊人问道:“刚刚那些羊受了惊吓,跑了不少,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把它们找回来?” 领头的瞥了那人一眼:“找什么?你忘了那些羊都已经被库拓派来的人抓走了?” 那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领头的意思。 然后义愤填膺道:“库拓将军太过分了,他就是向我们要几只果腹,我们将军也不是那小气之人。” “如此野蛮抢夺,与强盗何异。” “最主要的是,他们明明吃不完这么多,还胡乱杀害那么多羊。” “是啊,尤其是说的那些话,太侮辱人了,泥塑的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领头的满意的听着自己手下的抱怨,等他们说够了,才让人去把那些伤了死了的羊带回来。 看见那些羊死的不够惨烈,他还下令让人在羊身上又来了几刀,让人一看就像是被虐杀的。 这些可都是证据。 浦安修带他们抢夺一番,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大摇大摆的但是点火煮羊肉。 浦安修从帐篷里拿了只铁锅,又胡乱的拿了些调料。 众人早就吃够了烤肉,如今一看到铁锅个个兴奋的不得了。 “奶奶的熊,终于能吃点像样的东西了,这十几天,天天烤肉,吃的老子上火,嘴里起了好几个燎泡。” “既然上火了,那这羊肉你还是别吃了,多吃点青菜!” “老子倒是想吃素,可哪里来的素,你倒是去给老子找阿。” “想吃素还不简单,你看北蒙大片的草地,你趴地上啃两口不就行了。” “靠,当老子是羊还是马?你怎么不去啃两口?” 在众人的说话中,大锅里的羊肉翻滚着滚烫的热气。 加上北蒙特有的香料,羊膻味轻了不少,越加的香味诱人。 众人也不说话了,都围着铁锅吞咽口水。 第67章 吃肉 牛大柱被挤得趔趄一下,他恼怒的扯着嗓子吼道:“敢挤老子?这锅羊肉是老子处理的。” 只是没人理他的话,大家都双眼冒光的看着锅里。 李善吸溜了一下口水,“好了没,能不能吃了?” 蔡飞蹲在另一边:“我看还差点儿,那块还带着血丝呢!” 顾东:“你说这北蒙人畜生不如,这养出来的羊肉倒是香得很。” 李善:“可惜了胡奇威那家伙,本来有机会尝到这样的美味。” 顾东:“谁让他不长眼睛,让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 牛大柱:“喂,你们有没有在听老子说话,我说这锅肉是我的。” “他要是不受伤,咱又哪来的机会?” 蔡飞:“就是,肉好了没,我忍不住想吃了。” 又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 “快了快了,都煮那么久了。” 又过了一会儿,羊肉煮的彻底酥烂。 李善伸手就要去拎那只露在水面上的羊腿,却被翻滚的热水烫的“嘶”一声,猛缩回手。 “呼呼,好烫呀!” 众人看它烫的指尖都红了,犹豫着不敢下手,他们虽然皮糙肉厚,可也是肉长的,怕疼。 牛大柱终于找到了幸灾乐祸的机会,大笑道:“抢啊,抢啊,一群王八蛋,烫死你们。” 李善吹着冒火的指头,“你得意什么,我们吃不到,你不是也只能干看着?” 牛大柱:“……” 这时,却从两人的后面伸出双长长的“筷子”来。 那双“筷子”精准的插住李善看中的那一只羊腿,拖了就走。 李善不甘的回头看去,浦安修得意的笑道:“你们慢慢讨论。” 说着举着那只羊腿,就往薛月跟走去。 牛大柱瞪眼一看,他那哪是什么筷子,明明是两支箭。 于是,眼疾手快的从身后的箭筒里拔出两支箭。 当裴峰看到浦安修的动作,便心领神会的从薛月那里借了两支箭,紧随其后的也从锅里戳了块羊肉。 牛大柱着急忙慌的戳中最后一块儿肉,却发现上面还戳了另一对箭头。 他一抬头,“李善,这是老子先戳中的。” 李善:“这还是老子先戳中的呢!” “你放屁,明明是老子先戳中的。” “你才放屁,年纪那么大就不知道谦让吗?” “我呸,你小子现在知道我比你大了,那你怎么不知道尊重长辈?” 俩人因为一块肉正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让谁,“哗啦”一声,顾东把剁好的羊肉整个倒了进去。 刚刚翻滚热气,香味扑鼻的大锅里,瞬间变成满锅的血水。 顾东:“还有这么多人没抢到,既然你们无法分配,那就等下一锅!” 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锅里的血水,同时嫌弃的收回箭支。 浦安修找了片大树叶子铺在薛月的面前,然后把插来的那个羊腿放在上面。 等到凉了才用匕首一片一片的把肉剔下来。 “这下温度正好了,你试试。” 自从有一次浦安修叫薛月吃饭,她却不知道冷热的,端起滚烫的食物就要往嘴里倒。 浦安修就怕了,然后深刻的记住了她不知道疼的问题。 自此,薛月入口的任何东西,他都要确定凉了才给她。 虽然那次制止了她,却知道了她这不怕疼的毛病,是有多么的危险。 就算有人给了她一刀,她却因为不知道疼,也许只等血流尽了才知道自己受伤。 赵虎远离众人单独的坐在一边,大家抢吃抢喝,他却像个无关紧要之人。 裴峰发现这人每次都是等大家分完了,剩下的才会动手,而且出来这么多天,除非必要,他跟大家的交流几乎为零。 裴峰拎着半截羊身子走了过去,然后撕了一半给他。 赵虎本在低头沉思,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羊肉,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我…” 裴峰道:“我拿多了,分你一点。” 赵虎这才伸出手去。 裴峰顺势坐在他旁边,边吃着肉边道:“既然一起到这来,就是自己人,不用那么拘谨。” 赵虎咬了口肉没有说话,他始终记得康平城门下,大家对他的嫌弃,他也知道跟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相比,自己确实是个累赘。 可他想亲自报仇,即便被讽刺为累赘,他也要来。 裴峰见他沉默,又道:“你不用觉得自己拖累了大家,围攻时你的箭术我看了,准头力道都不错,勤加练习,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赵虎有些惊讶,他听说过神箭手裴峰,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是倨傲,冷淡,不喜与人交流,却没想到他能跟自己说那么多。 “我想为妻儿报仇,所以跟着大家练过些日子。” “嗯,那就好好努力,不光要为你妻儿报仇,更要打得北蒙对我厉国俯首称臣,永不敢再犯。” 赵虎仿佛找到了另一个活下去的目标,郑重的点头:“嗯,我明白了。” 裴峰能对他说这些,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说完便不再出声,只顾着吃肉。 李善远远的看着裴峰,见自己的偶像竟然搭理赵虎,那心里酸的就像是喝了两坛子老陈醋。 他承认,这个赵虎确实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懦弱无能,只是个累赘。 可是跟他们这些身经百战,浴血重生的人相比,还是软弱了些。 他不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裴峰去结交的,而且还聊的那么愉快。 顾东大锅底下加了点柴火,看到李善的目光,不由觉得好笑。 到底是个小孩子心性,想要跟裴峰说话就去呗,在这儿气得歪鼻子瞪眼有什么用? 百多人煮了几大锅的羊肉,一个下午时间全部浪费在这一口吃的上面了。 众人却是无比的满足。 牛大柱半躺在草地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接下来,我们再去哪里?” 李善摸了摸有点撑的肚皮,“我觉得这就挺好,不如咱们在这儿多待几天!” 蔡飞举双手表示赞同:“我觉得可以,在这儿又有吃的又能捣乱,一箭双雕,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我也赞成,那个扎虎看来有点本事,不如我们在中间搞点事情,让他和库托闹起来,最好来个两败俱伤。” 裴峰道:“还用你们搞事?扎虎和库拓本身就不合,我们做这些不过是顺带的,你们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才来这里的吗?” 李善终于回过神来,猛的一拍草地:“靠,杀库拓。” 牛大柱哼笑道:“还知道自己是来杀库拓的,老子还以为一顿羊肉把你的脑袋也给堵死了呢!” 第68章 缺水 到了晚上,库拓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个个疲惫不堪。 反正这已经到了北蒙,库拓便下令让大家原地休息。 然后架起火堆考起马肉。 他们吃了几天又柴又硬的马肉,早就腻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吃的,谁都不想再吃马肉了。 他们想念的是草原上肥美的羊肉,特别是那浓重的羊膻味儿。 午夜梦回脑海中全是烤的金黄冒油,香味诱人的羊肉。 刚刚看到那一大群的羊,好些人就像库拓一样,差点忍不住扑上去。 这会儿他们只能仰望天空,想象着烤羊肉的美味。 就在这时,众人好像听到了羊叫声。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自己许久没吃羊肉出现了幻觉。 直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众人狠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向声音处看去。 真的是羊群,虽然不多,只有几十只,却也足以给他们解馋了。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库托,库拓看见羊群眼中早就光芒大盛,恨不得,现在就抓过来啃上去。 地善虽然也馋了,可他还保留最后的清明。 “将军,突然出现这么多羊,不对劲。” 在北蒙,羊群可是贵族们最在意的产业,往往会加派大量人手看护,根本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丢失的现象。 “估计是谁名下的羊群走散了。” 地善还要再拦,库拓瞪大眼睛怒道:“自己送上门的食物,又不是本将军去抢夺的,地善,一场无足痛痒的败仗,就让你变得这样懦弱怕事了吗?” 地善不知道该怎么说。 库拓已经吩咐手下道:“大家去把它们都抓过来,小心点,可别让他们再跑了。” 众人听到这个吩咐,瞬间如饿狼般激动的扑向羊群。 几百人抓几十只羊简直轻而易举。 没多久,奔波了一天早就筋疲力尽的羊群就被他们一只不剩的抓住了。 神经紧绷了一路的北蒙人,因为这一顿羊肉终于稍微放松了心情。 库拓心满意足的嘬着骨头,他一个人就啃了大半只羊。 看着大家面上的喜色,库拓大声道:“还有几天就到北门王庭了,大家再坚持坚持,以后本将军保证你们能天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听着众人的呼喊,库拓仿佛又回到了那意气风发的时候。 “你们都是跟本将军九死一生回来的,从今以后,本将军不会亏待你们半分。” “将军威武……” 这次大家的呼喊声比刚刚更猛烈了些,好像前些日子的苦难,心如死灰,全部都荡然无存。 只是地善却没有库拓这样的乐观,两万多人马,如今只剩不足一千,他觉得觉得首先要面对的,是北蒙王的震怒。 只是一路上这个问题,他和库拓说了许多次,库拓压根不往心里去,反而劝他不用担心。 在库拓看来,自己是北蒙第一勇士,虽然打了败仗,可一身的本事还在,大王顶多苛责几句,肯定不会重罚。 回去报信的牧羊人,一人一马在草原上狂奔,终于在三天后到了扎虎的地盘。 扎虎带着一群人正要去草原上狩猎,牧羊人一脑袋栽在他面前。 “将军……” 扎虎没有认出这人,直到牧羊人拿出信物,扎虎才知道原来这人是自己的手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牧羊人急切道:“是边界的羊群,被库拓将军带人抢了……” 牧羊人把事情仔细的想扎虎说了,尤其是库拓打了败仗,损失了两万多北蒙勇士的事。 那些准备和扎虎去狩猎的人气的破口大骂。 “库拓那杂碎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竟还敢嚣张的抢杀将军的羊群,真以为自己得了大王的赏识,就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让我北蒙两万多男儿葬送在厉国,他还有什么脸回来。” “将军,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扎虎面色阴沉,抬起手制止了大家的言论。 “今日的狩猎取消,我这就去面见大王,定会让大王给我个说法。” 浦安修带着人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天一亮就快马加鞭的去追库拓。 库拓那群伤兵败将尽管已经加快了脚步,浦安修一行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追上了。 刚看到库拓一行人的影子,浦安修便勒停了马,后面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牛大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抹了把脸上的汗珠道:“都两三天了,他们才走到这里,你也太慢了!” 李善不住用袖子扇风,下意识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我还以为要追多久呢!结果两天不到就追上了。” 蔡飞喘着粗气,笑道:“要不是我们迷了路,估计连一天都不用。” 是的,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他们分不清方向,自然而然的走错了路。 若不是遇到几个北蒙牧民,他们还不知道要错失多远。 只是走过刚开始的大片草原,后面就开始乱石嶙峋。 更多的是光秃秃的山头,也不知是何原因寸草不生。 众人的心情逐渐沉重,这样的环境,难怪北蒙人会觊觎厉国城池,每年都要派兵去攻打掠夺。 穿过了怪石嶙峋的山头,脚下开始逐渐出现绿意,道路两边也开始出现树木。 只是草木依旧不是那么茂盛。 初近北蒙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是昙花一现,海市蜃楼。 幸亏以库拓名义抢来的羊肉还有,才免于饿肚子,天气炎热,那味道不见得有多好就是了。 只是,大家带的水都喝完了,昨日就忍了一天没喝水,今天若再找不到水源就麻烦了。 看着远处的人裴峰有些迟疑,却还是问道:“攻吗?” 浦安修沉吟了一下道:“不,先跟着他们,找到水再说。” 李善暗急,都已经到了北蒙腹地,这次放过了,往后可就不一定还有机会。 可他再急功近利,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水。 只有北蒙人才最了解北蒙的地形,看库拓他们不慌不忙,肯定知道哪里有水。 尽管不甘,李善还是把杀库拓的话给咽了回去。 牛大柱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探的问道:“要不我们先把库拓杀了,留下几个喘气的给我们带路?” 裴峰道:“不妥,谁知道留下的北蒙人会不会故意地耍弄我们。” 厉国北蒙本身就是敌对的关系,若留下的是个硬骨头,死活不为他们带路,他们也没办法,真就只能等死了。 牛大柱颓然的垂下脑袋:“好像也是,若是知道我们找不到水,北蒙人肯定是巴不得我们都渴死在这儿呢!” 第69章 狼群 大家便也不再纠结斩杀库拓的事情。 一个个耐心的跟在他们后面,将那一干北蒙人当成了导盲犬,不时的有人抱怨几句他们走得太慢。 路边的树木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是半死不活,零碎的一点绿蔫巴巴的落在地上。 一直跟到了天黑,库拓他们实在走不动了,这才停下休息,浦安修他们都没等到一群人用水。 库拓和地善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最后自然是库拓占了上风,地善面色铁青的吩咐大家什么事。 北蒙兵这一晚找了许多的干柴,明明天气已经变得炎热。 白日走在阳光下,稍微一点动作就汗流浃背,夜晚的凉风只会让人觉得无比舒爽。 他们却点起了十几个火堆,照亮了四周,把几百人围在中间。 浦安修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先前虽然也点了火堆,不过都是为了烤食物。 而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样,把所有人都围在火堆之间。 牛大柱看着远处囔囔道:“这北蒙人,有那么怕冷吗?” 裴峰也看向那一群人,然后凝重道:“定是周围有什么让他们忌惮的。” 李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一路走来,并无异常啊!” 浦安修心却不住往下沉,吩咐大家:“小心戒备。” 即便是知道哪里异常,他们也不能像库拓那样光明正大的点起火堆。 否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后头有尾巴吗? 库拓一行人是认识他们的,若是让他们发现自己一群人跟着,立刻便会明白过来,前两次的围攻是出自他们手笔,定是一场殊死搏斗。 众人找了地方隐匿好身形,却都神经紧绷,无心安睡,守夜的人比先前多了些。 浦安修把薄被铺在地上,示意薛月过来休息。 等薛月坐下去了,浦安修不经意的摸了摸她的小腿,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今晚情况不对,若是发生了什么,你一定紧跟着我,知道吗?” 薛月点头,表示知道了。 浦安修脸色冷沉,依旧有些不放心,他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只道:“睡!” 夜渐渐深了,清凉的风吹在身上,拂去了一身的燥热,却并没有让人放松警惕。 远处黑洞洞的山林里,仿佛有无数看不清的东西向这边靠近,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一声响亮的狼啸从山林深处传来。 牛大柱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猛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当他向四周看去,所有人都同他一样紧张的戒备着看向远处的山林。 “沙沙”那是无数的脚踩在枯叶上所发出的声音,静静的黑夜里,沙沙声犹如是在耳边响起。 众人紧张的将手按在刀柄上,惴惴不安的看着黑洞洞的山林。 黑暗下,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眸带着嗜血的凶残,慢慢的向众人靠近。 牛大柱惊道:“是狼群。” 慌乱只不过是一瞬间,所有人立刻恢复往日的镇定。 狼群一般只有几只一群,多的也不过才三四十只。 尸山血海中滩过来的人,区区几只狼,还不至于吓到他们。 他们听说过北蒙环境凶险,有许多大型凶猛的野兽出没,狼群更是常有的事。 只是他们进了北蒙地界也好几日了,并没有真的见到所谓的凶猛野兽,以至于放松了警惕。 这会儿真的见到了,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反而是激动异常。 顾东呵道:“来得正好,爷爷杀北蒙的畜生多了去,还没杀过这种畜生呢!” 蔡飞附和:“别说是你了,我也没杀过狼,听说挺厉害的。” 李善道:“那你可得小心了,这畜生可是吃肉的。” 蔡飞哼笑道:“老子也是吃肉的,那就看谁吃谁!” 看着黑夜下的山头狼头攒动,浦安修一行人不觉心中发紧。 牛大柱也是嗓子发干,“不是说是狼群吗?怎么会这么多?” 黑夜中虽然看不清,却也能大致看出那明显不只几十头。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他们自认为再厉害,百多人对付这么多狼,怕也要掂量一二。 浦安修看向薛月,面色沉重,“一会儿小心点。” 薛月点头。 他复又看向狼群的方向,大声道:“弓箭准备。” 所有人立刻把手中的刀刃换成弓箭,箭搭弦上对准狼群的方向,只等着狼群进入到射程之内。 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浦安修把薛月的玄铁弓还给她。 她的三十支箭,没有用过,以至于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她的箭是最多的。 裴峰的箭筒空空,李善离薛月不远,让她一个累赘拿着那么多的箭支明显是浪费,而神箭手裴峰却一支都没有。 如此紧要关头,他立刻走过去,毫不客气的从薛月的箭筒里抓了一把。 “裴将军,情况紧急,给她也是白瞎。” 裴峰握着刀无语凝噎,下意识的看一下薛月,却见人家依旧是那样的平淡,显然是不在意的。 只是确如李善所说,情况危急,便没有推辞,接过了那一把箭支,对李善点了点头。 得到偶像的回应,李善心里有些激动。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有可能会兴奋的蹦起来。 狼群逐渐靠近,众人拉动弓弦。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狼嚎响起,刚刚向他们汹涌而来的狼群,立刻调转方向,大片的向另一边冲去,往他们这边来的,只剩一小股的几十只,只是这几十只,也让人不敢小觑。 “放。” 当狼群越来越近,进入到射程之内的一刻,一声放,嗡鸣之声紧随其后,所有人都放出了手中的箭。 百箭齐飞,带着阵阵寒光向狼群疾驰而去。 也许是感觉到危险的逼近,狼群迅疾得向周围躲去,却依旧有不少受伤了。 只可惜,被一箭射死的不多。 剩下的狼群发疯般,凶狠的向人群窜来。 于是第二轮箭雨开始。 黑夜之中,李善的视线受阻,只能在零星的月光下,胡乱地向狼群中射。 当狼群四散开来,他便有些无从下手,只能凭直觉了。 直到把所剩下的箭射完了,余光瞥向别处。 然后他就愣住了,裴峰是神箭手,箭术自然了得,一箭接一箭,行云流水,毫不停滞,动作流畅的好像在表演。 只是那个累赘他不知道箭支紧张吗?竟学的裴峰一样。 第70章 一场和狼的厮杀 看都不看的就胡乱瞎射一通。 只是表情严肃还真像那么回事。 眼看着她箭筒里的箭在逐渐减少,李善心痛难忍,防止她再浪费箭,他快速绕过去。 “喂,你……” 还不等他斥责出声,薛月手中的箭猛然飞出去,带着浓重的嗡鸣之声。 只见朦胧的月色下,一只狼直接被射中脑袋,钉在地上,临死前只来的急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李善有些目瞪口呆,他用力的吞咽下口水,只见薛月又拿着支箭搭上弓弦,几乎无任何的犹豫停滞。 箭支飞射,刚刚还上蹿下跳,以刁钻姿势不断躲藏的狼群,又一只被射中脑袋钉在地上。 一只可以说是偶然,两只可以说是碰巧,那三只呢?四只呢? 李善只觉得心颤了颤,脑子都僵不会思考了。 关键是她这么厉害,怎么还能这么淡然呢? 一支支箭射出去,没有一支射空的,但是她的表情又是这样的随心所欲、漫不经心。 直到薛月箭筒里的箭射完了,摸了个空,才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即便发现有人,薛月也没有多在意。 她看到身旁的人箭筒里还有几支箭,而那人因为天色太黑,就像李善似的,对着狼群胡乱瞎射。 薛月毫不犹豫的将那人剩下的箭都抓了回来。 等孙勇往箭筒里摸了空,“谁拿老子的箭了……” 话一出口,猛然想起来,这爱偷别人箭的只有裴峰了,瞬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在李善得目瞪口呆中,薛月拿来的箭,又一箭不空的,全部命中狼头。 直到听见喊杀声,李善才回过神来。 从狼群到来直至现在,不过才十几个呼吸。 狼群已经被解决一半,李善深吸一口气,顶着麻木的脑袋,拿着刀冲了过去。 温热腥臭的狼血喷洒在脸上,李善总算是清醒了。 只是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那个矮小瘦弱的人。 薛月的箭射完了,她拿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 匕首太短,对战这些东西,明显是不占上风的。 薛月却耍的寒光凛凛,匕首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份,是那样的随心所欲。 每当狼带着凶煞之气扑向她时,眼看着就要咬到她肩膀。 这么细的胳膊若被咬一口,肯定毫不费劲的就被咬断了! 李善只是觉得心口发紧,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见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累赘以怪异的姿势躲过,然后将匕首狠狠的插进狼眼。 刚刚还威风不已的恶狼,只来得及哀嚎一声,便轰然摔在地上。 然后是下一只,那人仿佛跟狼眼对上了,明明可以攻击别处,很轻松的解决了,她却宁愿多费功夫也要攻击狼眼。 李善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 就在这时,李善你觉得后背一痛,顾东一刀将攻击李善后背的恶狼砍成两半。 顾东狠声道:“你发什么呆?不想活了吗?” 李善这才察觉,在于狼的厮杀中自己竟然走神了。 若不是顾东,刚刚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李善来不及说出感谢的话,反手劈向攻击来的狼。 “你看那边。” 顾东刚刚就注意到他一直在看什么。 却没想到他会连自己生死都忘了。 顾东浑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然后像李善一样愣了一下。 只见那个瘦小子在夜色下,被几只狼同时围攻,丝毫不落下风。 反而身姿轻盈的上蹿下跳,像是戏耍着那些狼。 然后逮住机会就是一匕首,直中狼眼。 堆积在他脚下的已经有好几具死狼,全都是被刺中眼睛的。 李善将攻击过来的一只狼开膛破肚,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不是也跟我一样了吗?” 顾东一个激灵回神,脑中突然划过什么,看着幸灾乐祸的李善,顾东幽幽提醒道。 “还有心情笑话我,看来你是忘了那个赌约了?” 李善刚恢复的心神又是一僵,然后狠狠的一声:“草……” 把脑袋摘下来给她当球踢…… 他眼珠子抠下来给她当泡踩…… 叫她爷爷…… 当初他们的眼睛到底是有多瞎,明明牛大壮那狗东西已经再三的提醒他们了。 这会儿李善只觉得心烦意乱,佩服她这么厉害的同时,又有点没有脸面对。 李善只觉得自己突然得了心绞痛的毛病。 老天爷好像觉得他受的打击还不够,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围攻时,那三个被射中脑袋的北蒙人。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十有八九也是这个瘦小子所为了。 李善…… 他可是放出话去,那人是他的偶像啊,和裴峰齐名的偶像…… 脑中所想不过是一瞬间,看着顾东笑的幸灾乐祸,李善没好气道:“你不是一样应了那个赌约。” 顾东反而坦坦荡荡:“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可恼的。” 李善彻底服了,行,看来他的心胸还不够坦荡。 浦安修解决身边狼群的同时,不错眼的观察着薛月,见她游刃有余的杀了那么多狼,他便放弃了去帮她的想法。 小狼崽子就是要在不断的厮杀中成长,他虽然爱护这个弟弟,却也不想让她变成家养的宠物。 就在他无比的骄傲,自己看重的弟弟是这样厉害的时候,眸光一转看到了面色复杂的李善。 浦安修咧嘴一笑,眼中闪过算计之色,而那笑在满身满脸的狼血中,显得异常的狰狞。 赵虎虽然跟着大家练习了一段时间的武,可对付这样凶神恶煞的畜生,却有些吃力。 一不留神胳膊就被撕下一块肉去。 赵虎面色发白,看着对面不断喘息的家伙,口中发出危险的声音,他强忍着痛攥紧刀,咬牙主动冲了过去。 狼也向他猛然跃过来,将他扑倒在地,赵虎只来的急把刀挡在面前,却巧合地卡在了狼口。 狼嘴里腥臭的味道伴随着呼吸扑灭而来。 赵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的一掀,狼倒飞出去,却在落地的一瞬间向他急射而来。 赵虎来不及起身,拼着一命换一命把刀对准了它的肚子。 锋利的刀尖如愿的刺中它的肚子,狼嘴也到了他面颊,对着他就要咬下来。 却被突然横刺来的一刀剁下了脑袋。 赵虎心有余悸地看过去,救了他的汉子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双目泛着比狼还要凶狠的凌厉之光。 将他那本就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庞衬的更加凶神恶煞。 《有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有乔请大家收藏:()有乔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71章 狼队大军的恨 赵虎认识他,他听人叫过他的名字,周三。 赵虎嘴唇蠕动,轻声的道了句“谢谢”。 只是那人救了他后好像浑然不在意,转头又加入了战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这声谢谢。 一队狼群,在这些比狼还要凶狠的人面前没撑过一刻钟,就被屠杀干净。 只有四五个人不慎受了轻伤,对比之下赵虎反而是伤的最重的一个。 牛大柱顶着满身的血半是不满,半是得意的抱怨道:“才这么几只,老子刚热完身就没了?” 一个汉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见不得他这得瑟样儿,“你可拉倒!刚刚也不知谁吓得哭爹叫娘。” 牛大柱甩了甩有些麻木的右手:“草,老子就是惊讶了一下,哪里就哭爹叫娘了?” 一个汉子一脚踢飞脚底下的死狼,清出来一片空地,然后毫不讲究的往下一坐。 “没杀够是!喏,那边多的是,你可以去那里接着热身。” 牛大柱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里,“老子宁愿在这睡觉。” “你还睡得着?” 牛大柱:“……”他就是比喻一下好! 确实,厮杀了一会儿,大家的精神无比亢奋,没有丝毫睡意。 一向跟他不对头的李善,牛大柱每次说话不管说什么他都要呛上两句。 这次却一反常态的像个锯嘴葫芦,更是像在躲什么似的。 牛大柱丝毫未察觉。 还在说出了心里的疑惑,“不是说狼群最多只有几十只吗?这他么何止几十只?” 这简直就是狼队大军了好! 蔡飞喘着粗气道:“是啊,我也很好奇,这北蒙怎么一下就聚集了这么多狼,而且都是冲着库拓去的。” 顾东悠悠道:“我听说狼群最是记仇。” 裴峰接过嘴道:“可能是库拓去厉国时,惹怒了这些狼群,如今他们回来寻仇了。” 李善虽然也跟牛大柱一样,满脑子疑问,刚想说什么,目光一转看到薛月,做贼心虚似的忙又住了嘴。 却有其他人疑惑道:“那他得做了多大天怒人怨的事,能让这么多狼都聚集到一块儿报复他。” “话说,都过去了这么久,狼的记性真有那么好?” 这个问题没人知道,事实上确实是不想搭理他们,否则也不会才几十只冲着他们而来。 孙勇看着远处幸灾乐祸道:“那么多狼,库拓他们能应付吗?” 牛大柱站累了撑着刀,懒散的靠在树上,“死就死了呗,省的我们费劲巴拉的还要去杀他。” 蔡飞想起来什么:“不是说还要让他带路,去找水吗?” 牛大柱:“……” 有人迟疑着道:“他们那么多人,不至于这么背,都死光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大家心中都升出不确定来。 去的时候库拓他们有两万多人,也许不将狼群放在眼里,可是这会儿却只有几百人,而且大多都是有伤在身。 牛大柱将目光转向浦安修,“浦公子,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浦安修静静的吐出个字,“等。” 等着看两方谁落了下乘,又或者是等库拓他们消耗了一部分狼群。 狼是畜生,若是库拓他们不敌,这些东西见了血,肯定会转过方向来攻击他们。 所以只能等他们两败俱伤,他们再过去。 狼群的速度很快,在他们这边奋力厮杀的时候,它们已经将酷拓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若不是有火堆震慑,估计早就冲上去了。 在火光的映照下,浦安修他们也终于看清了,狼群足有几百只。 挤挤挨挨地将那些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几百个北蒙兵把伤患尽力的往一块儿簇拥着。 那些无伤在身的全都四散开来,一手拿刀一手拿着火把与狼群对峙着。 库拓那豪放的声音传来:“畜生就是畜生,被老子杀了一次不长记性,既然你们活腻了,那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全部送你们下地狱。” 就在这时山坡上传来一声狼啸,不知怎么的,众人觉得这声狼啸,带着种凄厉的感觉。 库拓眸光大盛,九环大刀直指狼王。 “那只是老子的,你们都不准抢。” 下头一片轰然叫好声。 “将军威武,杀狼王……” 能杀了这么大一群狼里的狼王,无异于拿下一座城池,甚至更能体现他的勇猛。 回去之后大王肯定会大加赞赏,哪还会记得他打了败仗的事。 库拓狂傲大笑,扛着九环大刀气势汹汹的就往火堆外走去。 地善也不想多说了,原本他就不同意在此休息,怕的就是那些狼群回来报复。 当初他们去往厉国,路过这里,正值狼群大量产仔之际。 库拓喜欢鲜嫩之物,毫不犹豫的就带人扒了这一片所有的狼窝。 把那些刚刚出生没几日的小狼崽子都给抢了回来,用刀枪串成一串烤了来吃。 最后竟然意犹未尽,那些即将生产的母狼剖了,活生生的拿出还未出生的小狼崽。 虽然都是畜生,可是手段未免太过惨无人性。 只是那时的库拓意气风发,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地善也觉得,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几只畜生吗?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他们是以这样狼狈的姿势回来这里。 而狼群竟然摒弃了一贯的习性,聚集了这样的一大群。 一开始经过这里时,地善焦急的让大家加快速度赶紧走。 可库拓不同意,觉得就这样灰溜溜的逃过去,好像是他怕了那些畜生。 本来打了败仗,他的名声肯定受损,若再加上这一条,以后他在北蒙真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地善的口水都快说干了。 库拓依旧我行我素,压根不像在厉国时那般对他倚重。 他知道自己的几次决策都有了差错,只是库拓这样对他难免让他寒心。 当看到这么大片的狼群向他们冲来,地善虽然担忧,却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狼群围着一群火堆后的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一只只龇牙咧嘴,面色凶狠,早已在那一声狼啸后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紧接着又一声狼啸,只见狼群中突然有几只像是不怕火似的奋力的跳起,顺着火堆间的间隙迅速地向人群扑去。 第72章 愿赌服输 北蒙兵一手挥舞着火把,一手快速的扬起大刀,一时血花四溅。 狼像是不怕死般,前仆后继的往前冲,跃过火堆,扑向人群。 不时有狼的哀嚎声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人的惨叫。 北蒙人力气大,悍不畏死,可狼的动作更敏捷,往往在北蒙人刚反应过来竖起刀时已经咬下他们一块肉。 简直就是以命换命。 厮杀声与狼嚎声在黑夜下混为异常惨烈的声音。 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滴落在地上。 若是没有中间的火堆震慑,两方的厮杀将会更激烈。 山坡上的狼王不住的发出长啸,似在催促着狼群加快动作。 库拓一路向狼王杀去,死在他手里的狼不知多少,狼尸散落一路 狼群却还前仆后继地向他冲去,虽然都难敌他一招之力。 可前仆后继像苍蝇似的让他烦的很。 直至天光破晓,库拓都没能到狼王跟前,脚下堆积了半人高的死狼,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浑身散发着凶煞之气,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北蒙人更是损伤惨重、死伤无数。 活下来的人没有一块是好肉,地善的肩膀也被咬了个血洞。 当阳光露出地平线,狼王发出最后的长啸,已经变的有些颓然的狼群,攻击陡然猛烈起来。 然后狼王不再高高在上的观战,露出尖锐的獠牙,凶猛的向库拓扑去。 库拓杀了一夜,便是铁打的人也累了。 他却是越战越勇,看着迅疾冲来的狼王,狂傲的仰天大笑:;畜生,终于舍得下来了。 话落,狼王已经已经跃到了他的头顶。 对着他溅满同族鲜血的脑袋咬了下去。 库拓狰狞大笑,一闪身躲了过去。 然后立刻转身对着狼王落身之处,劈了下去。 狼王猛的一跃躲了过去,刀劈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狼王却在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扑了过来。 库拓巍然不惧,对着它的身子一拳轰了上去。 如铁锤般的拳头凶猛的砸在狼王腰腹。 狼王被砸的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它在地上挣扎着,几次都没能起身。 库拓轻蔑的念叨着:;即便是狼王,照样不敌老子一招。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狼王面前,看着无力起身的狼王,库拓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对着塔举起九环大刀。 谁知就在他的刀刚举过头顶,刚刚还奄奄一息只能垂死挣扎的狼王,猛地向他窜过来。 库拓的刀劈了个空,腰侧却被狼王狠狠的撕下块肉来,血汩汩的往外流。 库拓勃然大怒,狼王口中含着那块咬下来的肉,当着库拓的面吞了下去。 血水从它微张的嘴边流下,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见血后的狼王,彻底被激发了凶性。 库拓的表情,却比狼王还要凶狠,半点不顾腰侧的伤,竟然徒手向狼王抓去。 只是他力气虽大,灵活却不行,而狼王跟他恰恰相反,一时,一狼一人都奈何不得对方。 库拓是下定了决心,今日定要撕了这畜生。 远处的牛大柱口中啧啧称奇:;我滴个乖乖,不愧是狼王,竟连库拓都拿它没办法。 蔡飞也是看得目不转睛:;关键他能从我们厉国全身而退,却被这畜生啃了块肉下来,说明什么? 李善终于憋不住,脱口而出道:;说明你连只畜生都不如呗。 说完话又想起那事,忙又缩着脑袋躲回去,心中暗自恼怒,说好了这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 此时的李善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好让自己这张嘴涨涨记性。 蔡飞呸道:;有种跟爷爷较量较量,看谁连畜生都不如? 蔡飞说完却发现李善不搭腔,顿时得意道:;怎么?你个小王八蛋知道怕了?既然没胆子应战,那就闭嘴。 刚刚还决定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的李善,被蔡飞一顿讽刺瞬间又憋不住了。 ;你个老王八蛋,那只畜生就在下面,你想证明自己就去找呀!在这找什么存在感?显得你多能似的。 蔡飞猛的站了起来,;好小子,大爷今日就找你怎么着,你就说你敢不敢应吧! 暴脾气李善:;谁不敢谁孙子。 ;孙子,乖一点。 蔡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突然插进来的言语给逗笑了。 李善只觉得浑身一僵,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众人也在找,这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叫李善这个小炮筒子孙子。 众人等着看戏,找了一圈才发现嘴角含笑目光慈爱的浦安修。 慈爱? 浦安修? 大家觉得肯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再仔细看去,果然是看错了,这哪里是什么慈爱,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众人莫名,只觉得后背发凉。 李善僵笑着道:;浦公子,刚刚你说了什么吗? 浦安修嘴角的笑容不变,;你没听错,孙子。 这次说的特别清楚,尤其是孙子那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又来了句,;愿赌服输。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众人恍然大悟,一时好些人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薛月的箭术也许没几个人看见,可杀狼时的肃杀果决,却是所有人都见识过了。 李善牙齿咬得咯吱响,想起了顾东的话,;这是自然,我李善不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浦安修依旧在笑,笑的依旧是那样的温柔,;那还不快找你爷爷认错去。 李善怀着沉重的心情,目光在人群中巡视。 只是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矮小瘦弱的家伙。 她不是一向和浦安修形影不离的吗? 浦安修也发现了,刚刚他只顾着看库拓那边,这没注意到战事都结束了,小耗子还没有来到他的身边。 浦安修眉头一拧。 ;谁看见小耗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人群边的周三道:;在山坡那边。 他刚从那边过来,看到薛月在扒狼皮,只觉得整个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周三还没有从薛月很厉害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又被迫接受了她是个很凶残的小家伙的事。 当时他只是觉得他们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去欺负一个小孩儿,太过分了,所以在大家立那个赌约的时候,他沉默了。 第73章 道歉叫爷爷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如今这个面容凶戾,实则憨厚的大汉,心中无比的庆幸,当初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时冲动就跟风。 浦安修快步向周三所说的山坡走去。 李善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顾东走到他的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以后就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了。” 这话同时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当时见到那样的小家伙,连他都控制不住的出言讥讽,何况一向就暴躁的李善。 只是后面他没有像李善那样,时不时的给小家伙添点堵。 如今想来,从一开始他们这一群汉子开始针对人家的时候,人家就是默然不搭理。 估计那时候就对他们这样的行为表示了不屑吧! 若是性格暴躁的,比如李善,只怕当时就会让他们闹个没脸。 一群人也顾不得看库拓与狼王的大战。 全都往那山坡走去。 然后就看到蹲在那里满身是血,面色严肃扒狼皮的薛月。 因为动作不太熟练,只靠自己的摸索和蛮力,她的手和手中的匕首已经完全变成了鲜红色。 面前是扒了一半皮的狼,若不是上面还挂着狼皮,还真没有人会以为那一滩烂肉,是昨日那威风凌冽的野狼。 众人有些接受无能,齐齐的愣了一下。 浦安修忍着狼身上那独有的腥臭走过去。 “你做什么?” 据他所知,小耗子可没有杀狼鞭尸的恶习。 “扒皮。” 薛月头也不抬,扒皮扒的无比仔细认真。 “扒皮做什么?” 所有人看着那一滩烂肉,觉得今日的饭食都不用吃了。 他们不是没干过打猎扒皮的事,这一路走来不知扒了多少猎物的皮。 实在没见过能把皮扒的这么恶心的,神奇的是那块狼皮倒是完好无损。 “做狼毫。” 狼毫? “你说的是笔?” 薛月终于舍得停下,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说,狼毫不是笔还能是什么? 浦安修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道:“小耗子,狼毫并不是用狼毛做成的,他是用黄鼠狼的尾毛做的。” 薛月:“狼毫,狼毛。” 这话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牛大柱也附议薛月的说法,“我觉得小耗子兄弟说的对,虽然俺老牛是个粗人,不懂那些个文人的玩意,可既然都叫狼毫了,怎么着也得跟狼搭点关系吧!” 牛大柱这话一出,大字不识几个的汉子都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浦安修无言以对,也懒的跟他们解释。 只问薛月道:“那你怎么想起来要做毛笔了。” 薛月低下头去努力扒着狼皮。 “给弟弟写字用的。” 爹娘在世时最头痛的就是弟弟不爱写字的毛病,爹说过等弟弟的字有长进了,就送他一支最好的狼毫。 她当时并没有在意,看到这么多的狼,爹说过的这番话,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于是,她射杀狼群的时候,都是从头下手,以保证留下最完整的皮毛,给弟弟做足够多的笔。 说着话,薛月手下的狼皮完好的被扒了下来,她小心的理了理,摆在一边,那里已经有她扒下来的,三张完整的狼皮,加上这个,已经四张了。 浦安修有点发酸,他对她这么好,而她只惦记着那个弟弟,从没说送自己点什么…… 眼看着薛月又起身去往下一只死狼。 浦安修一把抓住她血淋淋的手腕道:“这么多够做很多笔了,不用再扒了?” 薛月挣脱开,满眼正色道:“不够。” 正当她要继续动手时。 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响起,“爷……爷爷,我来吧!” 李善走到她的身边,无比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薛月没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依旧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 李善叫出那一声爷爷,只觉得心里的某样桎梏,让他羞于启齿的枷锁去除了。 然后越喊越顺口,“爷爷,您快去歇着,这样的脏活儿交给我就行了。” 薛月这才察觉了不对劲。 一向面无表情的小脸带上了浓浓的疑惑,仔细看甚至还有点呆滞。 她看着李善,“你想你爷爷了?” 问的无比认真。 李善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周围响起一片噗嗤声。 李善龇牙咧嘴狠狠的瞪向人群。 薛月见他脸红,反而安慰道:“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会想我爹娘和弟弟。” 李善:“……” 浦安修道:“小耗子,你还记得我们刚出城时和李善他们的那个赌约吗?现在他就是来实现自己的诺言的。” 浦安修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心情很是不错,只觉得自己终于替小耗子出了一口气。 他等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让这些自以为是的铮铮铁汉,自己打自己的脸。 李善的脸越加的红了,这次是因为羞愧。 顾东也走上前,郑重的对薛月道歉道:“小耗子爷爷,是我顾东太自以为是的看轻了你,还说了那样难听的话,今日我顾东在这里郑重的向你道歉,对不起,希望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当初同意那个赌约的人原本还有些抹不开面子,却见顾东那么痛快的就低下了头颅。 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唯独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于是他们深吸口气,异口同声的高声道:“爷爷,对不起。” 薛月拿着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表情是明显的呆滞了。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愿意原谅自己的时候。 薛月默默地转头看向浦安修。 “他们都想爷爷了?” 难道自己长得很像他们爷爷? 浦安修一看她的眼神便知道,这人恐怕是压根没把当初的赌约放在心上。 也根本不记得这事,所以这些人的行为对她来说,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浦安修干咳了一声解释道:“就是他们做了点有愧于你的事情,现在想跟你道歉和好,你要不要原谅他们?” 浦安修生怕薛月又说出什么不在意的话,他忙给她出主意道:“或许你可以让他们帮你把这些狼皮都扒下来,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以后一句是在提醒她,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把狼皮了。 尽管薛月还有点不明白,只是他很听浦安修的话。 犹豫了一下对那些人道:“那你们帮我把这些狼皮都扒下来!要好完好无损的。” 众人见他提出了要求,心里头狠狠地松了口气。 第74章 庆幸的太早 虽说他们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可也怕这小家伙真让他们喊爷爷。 那他们真就是骑虎难下了。 这些人当中只有李善的态度最是殷勤。 当初他说把那个箭术能和裴峰相比的人视为偶像,并不是随口一说。 裴峰太过高冷让人难以亲近,薛月虽然也是冷冷的,却不像裴峰那样骄傲的让人难以高攀。 能为偶像做点事情,李善简直就像打了鸡血般激动不已。 百多人拔几十张狼皮,而且手段明显比薛月高明多了,所以很快狼皮就全部都扒下来,整齐的码放在一起。 虽然他们已经很小心的,没有在狼皮上添加新的伤口,可是对战的时候除了薛月杀的那几只,其他没有一张是完好。 多的甚至有五六刀,根本拼不出一张完整的来,尽管这样,大家还是尽力的将那些破损的拼凑好。 只是这样薛月已经无比满足了,这些应该足够弟弟写字用了吧! 等大家忙完了才猛然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忘记了。 是那些被狼群包围的北蒙人…… 蔡飞惊叫道:“这么久都没动静了,库托不会是已经被那狼王给吃了吧!”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往山坡边跑去。 原本北蒙人待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狼藉,入目皆是被啃食狰狞的残肢断臂。 远远的看过去,竟然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人的尸体,和狼的尸体混在一起。 经过了狼群的围攻,北蒙人似乎更加惨烈了,这会儿还能站着的不足百人。 即便是活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空气沉默、压抑、死寂。 山坡上的人为这样的惨状狠狠地捏了把汗。 大家都在庆幸着,幸好那狼群不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李善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这也太惨了点吧!” “何止是惨,这就是狼群对他们实施的凌迟吧!” 那些被蓝爪子挠的满身纵横交错的伤口,被啃食的只剩森森白骨,可不就是凌迟吗? 牛大柱道:“那些狼呢?总不会都被杀死了吧!” 顾东:“应该不会,北蒙人自保都难,哪还来的本事杀光它们。” 蔡飞:“那就是暂时的撤退了?” 他们才挪开视线这么一会儿,北蒙人的动作显然没那么快,只可能是暂时的撤退了。 孙勇感叹一句:“幸好我们没有得罪他们,否则集结那么多狼,被对付的就是我们了。” 空气又是一静。 几十头的狼,他们尚且能对付,可是几百头,谁也没那个自信说自己能全身而退。 牛大柱:“我们又不是北蒙这些凶残的家伙,他们肯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怒了狼群,否则平时几只为群的,怎么会突然几百只的凑在一块儿。” “也是,我们初来北蒙,能跟他们有什么仇?” “就是,大家别一惊一乍的了,搞得我这心到现在还起上八下的。” 看着大家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模样。 浦安修笑的古怪:“你们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些,昨夜刚杀了几十只狼,狼皮还在那儿堆着!” 众人刚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库拓一群人。 “那我们是不是该快点离开才是。” “对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直沉默的裴峰突然道:“就是不知道库拓他们做了什么惹怒了狼群,我们也好避免。” 这些东西遇上是不可能不杀的,只是正常的猎杀不会让狼群这样疯狂的报复。 牛大柱道:“那边还有那么多的北蒙人,要不我们趁机抓两个过来问问?” “你忘了我们现在是北蒙人了?”裴峰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只是话语中却不难听出鄙夷之意。 真是被几只狼一吓,就失魂落魄的连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牛大柱这才反应过来,对呀,他们现在是北蒙人,根本不用来硬的。 浦安修:“库拓他们要走了,一会儿我们下去看看有没有活口,记得演的像一点。” 库拓确实是着急离开这里。 他没想到给他最后痛击的,会是这些他一向唾弃的畜生。 此时的库拓即便怒火中烧,却没有后悔当时的事,更不觉得自己那样的做法是多么的残忍。 只恨自己那会儿没有将这些畜生全都赶尽杀绝。 地善满脸的凝重,事已至此,他们除了尽力的弥补,实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将军,现在除了抓住那只狼王,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了。” 库拓阴着脸,“我知道,不活剥了那畜生,我库拓誓不为人。” 对此地善不予置评,“我们去尼蒙河那边等着吧,这些狼群肯定会回来的。” 不把他们杀光,估计那些狼群也是不甘心的。 就看谁更棋高一招了。 库拓带着剩下的一百多残兵走了,那些受了重伤,确定已无生还可能的,都只能被留下来等死。 就像前面那些被扔掉的人一样。 并没有立刻就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是怎样的被弃如敝履。 库拓带领的一百多人只能看到点黑影了。 躺在那里的被野狼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北蒙人也彻底的死心了。 浦安修带着的人出现时,并没有引起他们心中一丝波动。 牛大柱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快步走到那些人身边。 “兄弟,怎么回事?你们是遇到狼群了吗?” 蔡飞配合的演戏道:“应该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所有的狼群都聚到了一块儿,看来这些人是运气不好碰到了。” 李善满脸的真挚道:“那也不对呀,我们这么多人那些狼都懒得搭理我们,为什么偏要攻击他们?” 浦安修走到个还活着的北蒙兵跟前,他那年轻飞扬的面庞上满是担忧。 “你还好吧!你是哪位大人的手下,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没人救治?” 阿岬已是弥留之际,听见声音他费力的睁开眼,双眼被血模糊的只看到个大致的轮廓,听声音确定是个少年。 少年的话语中满满的不谙世事与担忧。 阿岬嘴唇动了动,声音轻若蚊蝇,有气无力,“我是库拓将军的手下,你是北蒙人吗?” 浦安修:“库拓将军,他不是去攻打厉国了吗?是打赢了回来的吗?” 少年的话语中满是激动,又有压不住的敬仰与崇拜。 第75章 论演技 阿岬确认了他是北蒙人,只要是北蒙人,听说过库拓的,无不对他敬佩崇拜。 阿岬口中发苦,目光涣散却又带着凄凉,“将军回来了,却不是因为打了胜仗,我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路上又遇到狼群……” 浦安修努力做出不可置信,碍于事实摆在面前,却不得不信的模样。 “你说的是那些几百只聚在一起的狼群吗?我们也遇到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想要伤害我们呀!” 说话的语气要多惊讶有多惊讶。 阿岬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是我们做了错事,惹怒了狼群,如今他们是来找我们报仇的。” 浦安修:“那也不应该呀!狼虽然记仇,可也惜命,我看见这里死了好多狼,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当初库拓要抓狼仔烤食时,不是没有人劝过他,只是库拓的性子本就桀骜不驯,又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自然谁的话也不听,一意孤行的让人去抓狼崽。 如今他们死了这么多人,库拓却无半点悔意,阿岬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 带着满腔的怨恨,尽管只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阿岬把库拓所做的事情与浦安修说了。 阿岬说的轻松,当时肯定是也经过无数血杀,只不过狼群数量零散,库拓他们当时并没有吃亏。 浦安修满眼的悲伤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虽然他们是狼,可做母亲的心是一样的,都是视子如命,你们这样做太残忍了。” 被指责的阿岬沉默了,事实上确实如此,现在的他想想,那时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下那样的狠手。 “我们知道错了,如今也受到了惩罚,我快死了,只是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浦安修神情有些低落,并没有已经阿岬的话,阿岬却自顾自道: “我家在尼蒙河下游的柯尼落,能不能请你把我的尸体送回去。” 跟着库拓东征西讨,直到了生命最后一刻才觉察到家人的重要。 浦安修像是刚从悲伤中回神,有些激动道:“你还没有死,我去找大夫救你,到时候你便能自己回家去了。” 阿岬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没用的,我这样,就是再好的大夫都救不回来了。” 阿岬的手臂被咬断了,双腿上大小的伤口数不清,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 身下的泥土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这样的他,估计只有大罗金仙才能救回了。 此时的阿岬甚至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浦安修像是没有听到阿岬所说的话,执意的要去找大夫救他。 弥留的阿岬看着那个逐渐跑远的身影,心中不由感叹一句,还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呢!然后他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牛大柱在另一边,他面前的北蒙兵比阿岬好点,起码说话不像他那样有气无力。 只是想活下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牛大柱知道了这些狼群为什么只盯着库拓了,他在心里骂娘。 若不是碍于自己现在演的是北蒙人,那都想亲自解决了这些心狠手辣的东西。 那些因为他们被狼群袭击而心生的怜悯,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虽然那些狼是畜生,人人得而诛之,库拓的残忍他们早就见识过了,康平城那些被他烹食的百姓,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烤食狼群小崽,甚至是剖腹取崽,不过是让他的残忍,更加的让人记忆深刻罢了。 知道了缘由,浦安修一行人自然是不再管他们。 却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你们伤的这样的重,我们若是随意挪动,只会让你们的伤势加重,你们等着,我们这就去找大夫,一定会将你们治好的。” 最后还让他们一定要撑住,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还有口气的北蒙人心中感激涕零,就连个陌生人都对他们这样的关心,可他们拼命效忠的库拓将军,在他们没用的时候,好不犹豫的把他们丢弃了。 路上,牛大柱终于忍不住骂道:“一群烂了心肝的东西,活该被狼群围攻。” “这简直就是灭族之仇啊!也怪不得了。” 蔡飞道:“看着吧,那些狼群虽然暂时撤退了,到了晚上肯定还回去找库拓。” 对于这一点,他们现在是无比的肯定。 牛大柱:“我们可得离远一点儿,免得被波及。” 这时却有人突然道:“不过浦公子的演技还真好,我差点儿都被骗了,还以为他是真的想救那些北蒙人。” 另一个附和声响起:“说到这个,我刚刚也是差点相信了,要不是浦公子跑路的动作这样麻溜,我都准备去找大夫了。” “你可拉倒吧,这山高水远的路都不认识几道,说你去找大夫谁信?” “北蒙人信啊!” 这话说完,仅得一阵哄堂大笑。 浦安修悠悠道:“所以说让你们都学着点,演戏可是一门高深的功课,一个不好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受教了,以后定跟浦公子多学习。” 一路插科打诨,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库拓的身影。 库拓带着剩下的残兵并没有走多远,而是驻扎在了一条河旁,正在清洗。 他们颓然的把为数不多的几匹马丢在一边,任由他们在河边喝水。 那条河宽十几丈,从南到北看不到源头,有了这条河,周边的树木都茂盛许多,郁郁葱葱的终于像夏天的样子了。 以往他们停下休息总是话语不休,现在却是一个比一个安静,又或是心中太过悲痛,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牛大柱一行人在看到水的那一刻,他们激动兴奋,更不得现在就跳下去喝个饱。 浦安修没有让他们立刻就过去,而是吩咐道:“向上游走。” 牛大柱虽然渴的不行,闻言却是很赞同道:“对,这里的水被他们洗过了,肯定是又脏又臭,上游好,让他们喝我们的洗脚水。” “那快走,再不喝水,老子就要渴死了。”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渴嘛,我们大家谁不渴。” “没有水的时候,老子尚且还能忍耐一二,这一看到水就觉着浑身都不对劲了,你们慢慢吵,老子先走了。” 说着那人一打马,率先离去。 第76章 终于有水了 众人紧随其后,这时候走得慢的估计都是傻子。 河流蜿蜒,旁边都被树木遮挡,走不了多远,就看不见库拓他们了。 浦安修这才命令大家停下。 众人快速的跳下马,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往河里跳。 牛大柱直接趴浮在水上,嘴巴大张,让水流直接往他嘴里淌。 他满足地吞咽着,没多久肚子就鼓了起来,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水顺着嘴角倒流出来,牛大柱却舒服的叹了口气。 蔡飞没有他那本事,你是把整个人都埋进了水底下,喝饱了才冒出头来。 众人喝水的模样千奇百怪,却全都不约而同的喝的向外倒流才作罢,然后一个个瘫在河岸上舒服的叹息一声。 马被扔在那里也没有乱跑,懒洋洋的吃草喝水,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浦安修尽管这些日子与他们同流合污,却还保留了世家公子最后的尊严。 河里被他们搅浑的水被冲走,浦安修叫上薛月一起往前走了几步。 河边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浦安修指着一处大石块儿对薛月道:“你站到那上面,小心一点。” 薛月点头,见她站稳了浦安修才找了个石块蹲上去。 先是在河边仔细的洗了手脸,才掬起一捧来喝。 薛月手上的狼血都干了,洗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 浦安修看她衣服上还有许多,便道:“天气也暖和了,你这衣服上都是血迹,要不然你脱下来我给你洗了!这么大的太阳应该很快就能干了。” 薛月看了下自己身上血迹斑驳的衣服,确实该好好的洗洗了。 浦安修还想说,这样好的天气,要不然顺便洗个澡吧!他刚刚试了试河水,也不是很凉。 那边,传来牛大柱他们兴奋的嚎叫声。 “真他娘的痛快,好久没这样痛快的洗过一个澡了。” 蔡飞:“你还说,我自己都能闻见身上的臭味了。” “正好把衣服也洗了,不然穿在身上都是种煎熬。” “这该死的天也实在太热了,还没到盛夏呢!” “北蒙好像比我们厉国还要炎热,我记得厉国的这时候也没有这么热呀!” “才这个时候你都热的受不了,再过上一个月,你岂不是要被这北蒙的炙热烤熟了?”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烤熟了不可能,烤脱皮倒是不意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河水中畅快地游来游去。 有几个不会游泳的直接躺在河边浅水区,任由双腿在水中漂浮。 赵虎觉得身上脏的很,他像大家一样脱下衣服,伤口被撕扯的又流血。 周三走到他的身边:“你身上有伤,小心一点。” 口气生硬,显然是不习惯这样的关心别人,只是动作却毫不犹豫的丢给他一个粗瓷瓶。 赵虎有些不知所措:“还没有谢谢你,这药我不能拿。” 说着把药递还给他。 出门在外,一点儿伤药都是救命之物,今日这一点伤药,明日或许就能救他的命。 周三有些不满他的拒绝,眉头拧了起来,让他那本就凶狠的模样更加让人怯步。 “伤好了,才能不拖大家的后腿。” 周三说完转身就走,那句“谢谢”又在他身后响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看着手中的粗瓷瓶,赵虎觉得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不近人情。 心中对他感激不已,又重新认识了这一群心高气傲、满面冷煞的汉子。 也许,他们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凶狠不近人情。 赵虎草草的洗了个澡,又敷上周三给的伤药,火辣辣的伤口上有一点清凉,让他不再那么疼了。 周三走到另一边,与他要好的杜昌从河水里爬了过来。 “哎,你怎么把药给了那小子,不是浪费嘛。” 周三凶戾的双目一瞥,却有种狠狠瞪了他一眼的感觉:“他并非像我们想的那样无用。” 杜昌丝毫没有被他这凶样吓到,反而好奇道:“你怎么有功夫去观察他,当初不也是不赞同带上那样的软蛋吗?” 周三脱下衣服甩在岸边,先搓洗着胳膊边道:“听说了点事,反而有点佩服他了。” 杜昌来了兴致:“什么事情?是跟那软蛋有关的?说说呗!” “听说他的妻子儿子都被北蒙人杀了,吃了,他虽然侥幸的活下来,也是九死一生……当初陈门口大家说的话是那样的难听,他却咬牙忍了下来,唯一的目的便是能亲手为妻儿报仇。” 周三的声音有点冷硬,却把自己所知道的,大致说了出来。 康平城被杀的人那样多,活下来的人虽然不多,休养了段时间,并非所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大家对北蒙人都是恨不得扒皮抽筋、挫骨扬飞。 却没有一个人能像赵虎这样,有胆量走出城门。 杜昌听了周三所说,面上有些沉重的不吭声了,眼中潋却了对赵虎的轻视。 本着好奇的心思,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事。 脑袋微偏,就看到那边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却依旧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的赵虎。 杜昌嘴唇动了动,轻声咕哝了一句,“那我以后不欺负他就是了。” 然后慢慢的向水中滑去,直到河水没过他的头顶。 两人间的对话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家还在水里欢闹着,没几个人注意到。 无意中听到周三的话的几人,看向赵虎的目光,默默带上了钦佩。 一个人想死不难,难的是背负这满腔的仇恨活下去。 浦安修嫌弃的看向那一群毫无顾忌的大汉,青天白日赤山果体,成何体统。 转头对薛月语重心长道:“小耗子,你可不能学他们那样,太粗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一群野人呢!你要是想洗,房找个有遮挡的地方,我去给你拿衣服。” 薛月看见那一群光着的大汉,心中无波无澜,更别说害羞那样的情绪了。 虽然也想像他们一样痛快的洗个澡,可她始终记得娘说的,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身体。 “不洗。” 浦安修:…… 他虽然不想让这个弟弟变成糙汉子,可也不能不洗澡啊! 况且她一早上还扒了那么多的狼皮,浑身那浓重的血腥味就让人受不了。 “往后面去还不知道有没有水,天气却越来越热,要不还是洗一下吧!” 浦安修说的很委婉,也很温柔,半点没有对待别人时那样的尖酸刻薄。 第77章 洗澡 薛月始终淡淡的:“不洗。” “咱就在这边,不往那边去,所以你不用害怕被他们那些粗手粗脚的给碰着。” 薛月坚定不移,说不洗就不洗。 牛大柱从水里冒出了头,撸了把湿哒哒的头发。 见这边的两人还在岸边闲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于是他挥舞着胳膊大喊道:“浦公子小耗子,快下来,这水清凉的很,泡一下一身的暑意都去了干净,可舒服了。” 说着话,人已经逆着水下这边走来。 清澈的河水到他腰腹,露出上半截黝黑魁梧的身材,纵横交错的刀疤,每一条都在彰显着他的功绩。 “你俩说啥呢!再不下来,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那个店了。” 浦安修:“洗你的去吧!那么多话。” 牛大柱舒服的在水里翻了个身,“真不下来?” “滚。” 牛大柱嘿嘿一笑,浦安修正觉不好,不等他做出反应,脚腕就被只有力的大手给钳住,然后猛的一拽,整个人噗通一声落进水里。 水花四溅,溅了边上的薛月满身。 周围一阵大笑,浦安修黑着脸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狠狠地扯了下来,甩在岸边。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衣服底下身姿劲瘦,挺拔如松,虽然不像他们那样的壮硕,却也不是一般富家公子那样白皙文弱。 他站在水里狞笑一声,目光扫视一圈,然后朝着那个笑的最凶的走过去。 崔四保细长的眯缝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下意识的往人群后面躲去。 却见浦安修准确无误地向他走来,崔四保惊叫道:“不是我。” 说完发现浦安修面上露出了然,这才发现自己不打自招了。 “草”了一声,转头就跑。 浦安修却没有追,而是河底捡起颗石子对着崔四保就弹了过去。 崔四保只觉得肩上一痛,引的他在水中一阵踉跄,差点摔了。 浦安修的声音在后面幽幽的响起,“若是再跑,下一次可就不是这点力道了。” 崔四保转过身来,悻悻道:“浦公子,你看我也是为你好不是,这么热的天,又难得的有水,不洗一下都对不起老天爷赏赐的这好山好水。” 浦安修哼笑,“别说那么多废话,我那些衣服今日就交给你了。” 崔四保面上露出苦色,做着最后的挣扎,“浦公子,大家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 “是啊,可是我的衣服本来是不用洗的。” 崔四保无语凝噎,心道,看着这么贵气逼人的一公子,原来比我还邋遢。 想归想,却只能认命的去拿浦安修丢在岸边的衣服。 他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就那么好奇的一拉,又多洗了个人的衣服。 崔四保怨念的看着自己的手,叫你欠。 牛大柱默默地走到崔四保面前,面色古怪的感激道:“多谢崔兄。” 愁眉苦脸的崔四保满脸的纳闷:“好好的谢我做什么?” 牛大柱一副高深莫测:“若不是崔兄,去拽浦公子的人就该是我了,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说完满脸的幸灾乐祸赶紧跑,河里的水被他那么大的动作带的不住荡漾。 崔四保的脸更黑了,终于没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蔡飞游到他身边满脸佩服道:“崔兄好气魄,刚刚我也想去拽浦公子来着,可是想到后果,愣是退缩了。” 说着还对他竖起根大拇指。 孙勇同样用敬佩的语气道:“崔兄,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胆量,浦公子那人多黑呀,大家伙儿那么多人都没敢动手,还是崔兄牛。” 这俩人越说崔四保的脸色越难看,满心的懊恼。 “去去去,说的那么好听,心里不定怎么得意呢?” 话音刚落,两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崔四保抬脚就给了两人一人一脚。 两人顺着他的力道,游远了。 蔡飞远远地还叫道:“崔兄,你能把那小子拉下水那才叫本事呢?” 蔡飞说的虽然是岸上唯一的一个人薛月。 谁不知道薛月可是浦安修的心头宝,不说浦安修,单是薛月自己的本事已经让人不敢小觑。 崔四保怒骂道:“一个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自己怎么不去?” 孙勇大叫:“那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崔兄的胆量吗?” 崔四保被恭维,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只有咬牙切齿。 裴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薛月的身旁。 “小耗子兄弟,你真的不下来洗洗?” “不。” 不容置喙的一个字。 裴峰被冷脸相对也不恼,“你就不嫌热的慌?” “不热。” 薛月话落,裴峰这才想起来观察她,好像还真没见过她流汗。 大家都是满身的臭汗,牛大柱这一路上更是抱怨连天,不停地喊热。 浦安修扎了个猛子从水里钻出来。 “小耗子,你是不是不会游泳?放心,哥哥教你。” 薛月:“不。” “那要不你就在边上洗一把,我看着他们,谁要敢来把你拖到深水区,我剁了他的爪子。” “不。” 浦安修好说歹说薛月就是不同意下水。 终于他问道:“你是不愿意和大家一起吗?害羞?” 现在的极力劝说,好像那个刚刚教育她,不能像他们这样粗俗野蛮,洗澡前起码要找个遮挡物的人不是他一样。 牛大柱游了一圈又游到了薛月面前。 “小耗子,你别怕,有哥哥们看着,不会让你淹死的。” 薛月看着光溜溜的人围了一圈,都是劝说她下水的。 薛月冷眼一扫,猛的起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水里的几人面面相觑,牛大柱愣愣道:“生气了?” 浦安修摇头,应该没有,小耗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牛大柱叹息一声:“不过,即便她真的生气了,好像也看不出来。” 牛大柱觉得薛月的性子太冷,小小年纪整天绷着个脸,这样可不好。 浦安修看着薛月走远的背影喊道:“不洗就不洗吧!你别走远了。” 牛大柱却上了岸,随意套了个长裤,就这么光着上身向薛月追去。 “小耗子兄弟,等等我。” 薛月没打算走远,听到声音便停了下来。 “有事?” 牛大柱觉得,自己比小耗子大了一轮,人生阅历怎么着也比她丰富。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可是看到她这冷淡的模样,牛大柱瞬间不知道从哪儿开口了。 第78章 苦口婆心牛大柱 他干咳了声道:“小耗子,哥比你年长就在这儿充个大了,你这个性子太冷淡了,都是大老爷们儿,平时要多跟大家说话,一起行动,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你在队伍里是最小的,大家想照顾你,可谁都不想热脸贴着冷屁股,你要多笑笑,这样才可爱。” 刚开始众人对她种种挑刺,未尝没有她年纪不大,性子太冷的原因在。 “为什么笑?” “可爱呀!” “为什么要可爱?” “大家才会喜欢啊!” “不需要。” 牛大柱……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着他们当时说的话?” 薛月:“……” “他们都是无心的,而且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你有自保的能力,就这么让你出城,不是明摆着送死吗?他们也都是担心你,只是不太会表达。” 虽然也幸灾乐祸那些人的有眼无珠,可到底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由自主的就想为他们说几句好话。 “没有记恨。” 牛大柱一噎,虽然已经习惯了她的性子,把自己叽里呱啦的说那么多,每次她都只冒出几个字,让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同时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话太多了,惹得她厌烦了。 牛大柱突然的佩服起浦安修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怎么跟她友好交流的。 “既然没有记恨,那为什么不愿意跟大家一起?” 薛月不再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牛大柱:“洗澡啊,这可是培养关系的绝佳机会,现在大家对你可是衷心的钦佩,好歹也给大家个亲近你的机会吧!” 薛月不知道怎么跟人处好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处好关系。 难道一起洗澡就代表关系很好吗?就像浦安修那样? 薛月犹豫了一瞬,“我去找吃的。” 话落,又问牛大柱:“你去吗?” 一向寡言少语的薛月,能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代表他已经在尝试着与他友好相处了。 牛大柱小小的惊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口大白牙道:“当然,我们多找一点给大家也带一点。” 吃人嘴软,吃了薛月的东西,想来大家以后肯定会对他多多照应。 河边,裴峰见薛月和牛大柱一前一后走了。 他凑到浦安修身边,悄悄道:“你不觉得小耗子有点问题?” 浦安修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眸底闪过一丝警惕,小耗子没有痛觉,这点裴峰是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 裴峰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异色,“一路走来,天气越加炎热,所有人都是热的汗流浃背,小耗子却是半滴汗都没有淌,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浦安修皱眉,他确实没有看到薛月流汗。 “人的体质各有不同,也许小耗子就是不怕热,你看她平时对什么都是冷冷的就知道了。” 裴峰虽然知道这样很不正常,只是提醒了浦安修,他就不再多说。 这条河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条河,许多小动物都到河边喝水。 牛大柱和薛月毫不费力就满载而归。 周三也出来找吃的,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牛大柱扯着嗓子大叫道:“周三快过来帮忙,小耗子猎了很多,我都拿不下了。” 自从见识过薛月的能力,好像她表现得再怎么不凡,都是理所当然了。 周三过来,扛起一头梅花鹿就走。 回到了众人洗澡的地方,此时大家都已经洗完了,各自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树杈上。 崔四保把浦安修的衣服也洗好了,两个人的衣服洗完,让他觉得比一场大战还要累。 看见周三扛着只梅花鹿,崔四保有气无力道:“周三你的动作够快呀!” “刚出去就打了这么大头梅花鹿回来,看来这林子里的猎物不少。” “周三你这梅花鹿是在哪儿打的,走,咱再去一趟。” “对,带上我一起,今儿咱们来个全鹿宴。” 众人叽叽喳喳一通,周三冷冷道:“不是我打的。” 【送红包】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然后露出后面的牛大柱和薛月。 牛大柱左右手都拎着猎物,肩上还扛着一头小野猪,刚刚洗的澡算是白洗了。 只是他半点儿不埋怨,反而得意的很,大声道:“大家快来帮个忙。” 众人赶紧过来,“老牛真有你的,这才多分儿的功夫,就打这么多。” “就是我看你真是箭术见长了,以前可没有这样的准头。” “对对,每次都是打了一只,其他的都被吓跑了。” 牛大柱一顿打趣没好气道:“都给我闭嘴吧,虽然俺老牛的箭术不咋滴,可也比你们强,这些猎物都是小耗子打的,看到没,一箭穿脑。” 众人这才发现,牛大柱所带回来的猎物全都是脑袋上有个雪洞,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典型的薛月式箭法。 众人看向薛月的目光,眸光发亮。 只是仍然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小的人,怎么就有那么大的爆发力。 “小耗子,你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就这么厉害。” “就是,若不是你看着太菜,我们大家也不会以为你只是个累赘了!” “你平日里怎么练的,教练我们吧!” “要我说这样的人才,往往能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意外。” “那叫出其不意。” “管他叫什么,反正我是相信蒲公子当时所说,小耗子和裴小将军相互配合,直取库拓狗命的法子了。” “所以说浦公子早就有了打算,只是我们大家一直不信而已。” 众人七嘴八舌的把薛月围在中间,薛月压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一时间有些茫然。 牛大柱得意道:“早就跟你们说了,小耗子可是很厉害的,你们偏不信。” “牛大柱,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你如果再坚定一点,郑重一点,我们能不信吗?” “就是,你那吊儿郎当的一句,傻子才会信吧!” 牛大柱对这一帮无赖,很是没办法,“所以你们现在惨遭打脸,怪我喽?” “不怪你怪谁,亏我们大家还是兄弟,你竟然藏了这么大的秘密都不跟我们说。” 牛大柱被一般人这样的责怪,火气也上来了,气的直接骂娘。 “你们这一帮狗东西马后炮,想当初老子把嗓子都喊破了,你们谁信?一个个的快滚去打猎去,老子懒得跟你们瞎咧咧。” 第79章 一样 一群人也不见生气,哄笑着走远了,临走时,有人道:“小耗子兄弟,昨夜天太黑,我们没有看清你怎么出手的,走,让我们见识一下,你这小胳膊小腿到底是怎么射杀那么多野狼的。” “就是,浦公子也太不够意思了,要不是他把你藏的太紧,我们早该见识你的身手了。” “要不说浦安修心黑呢,瞒的这么紧,估计就等着这一天呢!” “最毒男人心呐,多亏了小耗子兄弟不跟我们计较,否则那姓浦的不定怎么磋磨我们呢!” 一群人说说笑笑边招呼着薛月。 牛大柱道:“小耗子,你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省的他们一个个眼高手低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服样。” 薛月不声不响背着弓又出发了。 李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薛月的身边,“小耗子,我来帮你拿!” 先时他看见的都是浦安修帮她拿的这把弓,一直到她们遇到狼群,这把弓才回到薛月的手上,害他先前一直以为这把弓是浦安修的。 “不用。” 声音淡淡,李善摸摸鼻子,有点悻悻。 有人笑着打趣道:“李善,先时你不还叫人家爷爷,这么快就改口了?” “别说,我也听见了。” 李善眼珠子一翻,“你们好像也参与了那个赌约,都是一班孙子,谁也别笑话谁。” 这下尴尬的轮到大家了。 李善见他们的模样,哼了一声。 “好歹爷说话算话,一言九鼎,不像你们,输了就不认账,连孙子都不如。” 那些人张嘴还要说什么,李善已经快步追向前面的薛月去了。 “小耗子,刚刚那些猎物你是在哪里打的,那边猎物很多吗?跑得快吗?徒手好不好抓?” 落在后面的人面面相觑,一汉子低声咕哝了句:“嘿,李善这个孙子……” 李善跟在薛月身边,就听他一个人叨叨着,薛月时不时的回应一声。 却都是惜字如金,几个字的往外蹦。 前面,多,嗯…… 尽管被这样冷淡的对待,李善却厚着脸皮的跟在后面,每次得到回应,都能乐上半天。 顾东看着这样的李善,很是能体会他的心思。 李善一向崇尚强者,裴峰一副生人勿进,让人不好接近,李善就是再崇拜他,也不敢跟他多说话。 突然出现个与他旗鼓相当的薛月,虽然表面也是一副冷漠的模样,相比之下这份冷漠几乎让李善忽略了。 蔡飞嘟囔了一句:“李善这小子这么殷勤,不会真把自己当孙子了!” 顾东道:“你说话还是小心着点,这要是让那小子听到,肯定又跟你没完。” 蔡飞咧嘴笑着:“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不过那小子也确实是殷勤的有些反常。” 李善和薛月到了刚刚她打猎的地方,先时她和牛大柱在这里猎过,把那些动物都吓走了。 这会儿倒是安安静静的,连个毛都没有。 李善迟疑道:“不如我们再往上游走走?” 薛月点头,抬步向上游而去。 裴峰和浦安修还在水里泡着,天气炎热难得这么清闲,这人一进到水里就不想上来了。 裴峰悠悠道:“你再不看着点,那个好弟弟就要被别人抢走。” 浦安修躺在浅滩上,舒服的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闻言懒懒道:“那是我弟弟,谁都抢不走。” “是吗,我看李善那小子对她,可是亲的很。” “那是孙子,不一样。” 裴峰…… “对了,库托那边今晚肯定又不得安生,我们是不是该再往远处撤些距离?” “反正那些狼又不会搭理我们,等它们走后就该我们上了,跑的太远,费劲。” “你的意思是今晚行动?” “什么行动?我们要去宰库拓了吗?” 两人闲聊般的说着,突然插入一个激动异常的声音。 浦安修被惊得顿时没了睡意,只听声音就知道,是牛大柱那个咋呼鬼了。 浦安修没好气道:“你不是去烤肉了吗?来这儿做什么?” 牛大柱嘿嘿一笑:“别想转移话题,我听见了,你们刚刚在商量进攻,是不是要去打库拓了?” 浦安修:“等你的肉烤好了再说。” 牛大柱才不上他的当,等他去把肉烤好了,这家伙肯定又找别的由头,把自己打发了。 “正烤着呢!我这会儿没事。” 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差没明说,你今日不把话说明白,我就不走了。 浦安修被他纠缠的失了耐心,“是是是,我们今晚上确定要去攻打库拓,所以你赶紧吃饱喝足了做好准备,别到时候手脚无力又怪人没告诉你。” 听到准确的答案,牛大柱神情顿时亢奋起来。 “我知道了,这就去准备,保证通知每个人都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然后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浦安修的耳朵终于能清净了。 裴峰道:“怎么就告诉他了,这小子嘴里藏不住事,这一晚,又要跟吃了春药似的,让人不得安宁了。” “不告诉他,你觉得他就能安静了?” …… 好像也是,若是不告诉他,牛大柱今天一晚上都得在他这儿纠缠,让他不得安宁。 与之相比,还是让他去祸害别人! 两人讨论着晚上的计划,裴峰道:“是不是就像你上次说的,我和小耗子配合。” “库拓差不多只是个光杆司令了,也是时候了。” “那我们两个就不能跟你们一起行动了,一会儿趁着夜色我去探下周围的地形,事先埋伏好……” 两人讨论着晚上进攻的事宜,那边牛大柱的兴奋声就传了过来。 “兄弟们,都赶紧准备准备,饿了的吃肉,渴了的喝水,累了的就赶紧靠着树底下休息会儿,咱们晚上可有大动作了。” 没跟着去打猎的几个人,看着激动异常的牛大柱问道:“老牛,你是不是又听了什么小道消息。” 牛大柱一个大老爷们儿,却跟八婆似的爱打探小路消息,他们都是心知肚明。 而他一开始就和浦安修走得近,知道些大家所不知道的自然不奇怪。 牛大柱神秘的一笑道:“爷的消息自然比你们灵通,浦公子刚刚可是说了,今天晚上就去宰库拓那个畜生,所以你们可要养好了精神,别到时候扯了后腿。” 第80章 惊住了 说到最后一句,牛大柱露出个凶狠的表情。 “老牛,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箭术练的怎么样了?上次那么吹嘘,我怎么见着好像没啥长进。” 牛大柱脸色一黑:“那是因为你眼神儿不太好,明明已经厉害了许多。” “有吗?我怎么见着,还是有一半儿都射空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一半儿射空了,你小子打战的时候不看着敌人,看我作甚,我看你就是那个扯后腿的。” “我呸,你自己箭术不行,还不让人说了?我就说了怎么着,难道你还要现场证明一下,自己的箭术真的了得?” “那爷就拿你的脑袋来试试……”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突然有个声音道:“什么东西糊了,这么大的味儿?” 牛大柱一愣之下猛的反应过来,“我的肉……” 然后撒腿就跑。 河里只剩浦安修和裴峰了,去打猎的那些人还没有回来。 被弄得浑浊的河水渐渐变得清澈。 浦安修懒洋洋地躺在浅滩,突然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他半眯着眼看过去,是一条比巴掌大点的草鱼,他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那条鱼还是被惊的游远了,一路上都是吃的烤肉,难得一次羊肉汤薛月吃了不少。 浦安修也不睡了,去岸边的箭筒里抽出支箭来。 裴峰见了奇怪道:“你拿箭做什么?咱们的箭已经不多了,你可得省着点用。” 浦安修头也不回道:“你就放心,只是插两条鱼而已。” 裴峰也来了兴致,“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确实,这些日子全都吃烤肉,是该换换口味了。” 说着,也像浦安修一样,拿了支箭过来。 两人分别站在水里,纹丝不动,静静的看着水面。 直到过了一刻钟水底下才试探性的游过来两个小鱼,指头大一点两人没兴趣抓,便随它游来游去。 又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确定了水面再无要挟,这才有大点的游过来。 浦安修的箭迅速入水,在那鱼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插出水面。 挂在箭头上疯狂的扭动着身子。 浦安修抓着鱼把箭头拔出来,然后往岸上一扔。 “牛大柱,今晚上换口味。” 牛大柱还在心疼他的肉糊了,看到那条被扔在岸边活蹦乱跳的草鱼,顿时裂开了嘴。 …… 薛月一群人到了上游,果然看见许多动物的脚印。 李善欣喜道:“看来那些动物常来这里喝水,我们是不是只要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蔡飞道:“咱们这么多人,那些动物看见我们还不撒腿就跑,还等着送到你面前吗?” 李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怼完蔡飞,然后又目光灼灼的看着薛月。 薛月道:“离远一点。” 于是众人停下脚步,藏在树林边上。 没过多久就有一只羽毛靓丽的野鸡跑到了河边。 不用众人出声,薛月拔出箭搭在弦上,箭飞射出去,野鸡被射穿脑袋扎在地上,扑棱两下翅膀便没了动静。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犹豫,这次大家可都是睁大了眼睛,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四周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小小年纪,这箭术实在了得。” “那可是鸡头哇,那么小的一点,所以说喝水的时候晃动的比较小,可是能射中也是极难。”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所以当初我们大家才会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李善已经腿脚麻利的把野鸡捡了回来。 李善刚到薛月身边多好,只听林子里一阵嘈杂,然后一阵野猪你争我抢的到了河边。 六只野猪排成一排趴在河边哼哼唧唧的喝着水。 看着那几只膘肥体壮的家伙,众人又是一阵吞咽口水声,这回却是馋的。 蔡飞小声道:“好家伙,把这几头都弄回去,咱们今晚的伙食,保准够了。” “谁说不是,想到那烤的金黄冒油的大肥肉,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孙勇道:“只可惜咱出来的太急也没带弓,只小耗子一张弓,她射中一头,剩下的那几只肯定撒腿就跑了。” “不然咱哥几个过去堵着它的后路?” “我看行,老杜力气大,把他叫上,动静一定要小点,别把这几个大家伙吓跑了。” 蔡飞比了个放心的手势,然后猫着腰向树林的另一边走去。 李善猴在薛月的身边,小声道:“小耗子,射那头大的,我刚看老蔡跑过去了,他们抓那几个小的应该没问题,咱们今晚能来个全猪宴了。” 说是全猪宴,也不过是李善的随口一说,连个锅都没有,拿什么做全猪宴? 李善话说完,就见薛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从箭筒里一把抓出了三支搭在弓弦上。 “嗡”的一声,三支箭同时飞射出去,李善还未反应过来。 薛月第二波的三支箭紧接着也射了出去。 箭头深深地扎进野猪的脑袋里,野猪轰然倒地,就是来得及抽搐几下瞬间毙命。 刚刚还说去围堵的那几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双目中有些茫然,然后迸发出浓浓的不可置信。 连珠箭,而且是三箭齐发。 一前一后的三支箭几乎是同时射中那六头野猪,而且全部是命中脑袋。 这样的速度准头是裴峰都做不到的! 没有人比李善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她周身的气息变的不同了。 静谧肃杀,明明周围算不上安静,他在她身上却只感觉到了静。 那是一种从内到外的静,仿佛天地间只剩她所射出的那几支箭在飞驰,其他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化为了虚无。 就连她平淡的面容,在那一瞬间都变得光芒四射,让人不敢直视。 李善再次对自己以前对她所说的那些话感到羞愧。 她有这样的身手,在被他们轻视讥讽时,却没有解释一句,是不屑又或者是觉得没必要? 见野猪都被射中了,李善还在发呆。 薛月道:“不是说想吃全猪宴?” 李善瞬间回神,目光复杂又钦佩的看了薛月一眼,然后招呼着大家赶紧过去抬野猪。 众人被李善一声呼喊,全都回过神来,赶紧七手八脚的去抬猎物。 只是面上还有些恍惚,有种还在做梦的感觉。 六只野猪,加上先时猎的,足够众人今日敞开了肚皮饱餐一顿。 等到回去听说了晚上要攻打库拓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 第81章 贤妻良母 薛月走到浦安修跟前,见他在烤鱼,不等她问话,浦安修就道:“每天吃烤肉腻了,今日哥给你换个口。” 吃什么东西薛月从来不在意,不过每日吃烤肉确实有些腻了,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 浦安修见此,更加的动力十足。 那边牛大柱现大家谈的六头野猪回来,最主要的是每头野猪受伤的部位都是脑袋,箭支的翎羽在微风中摇曳。 不用猜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 牛大柱笑而不语,这两日的打击已经够多了,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宽容一点,给他们些反应的时间。 野猪被处理,内脏被大家挖了个大坑全都埋了。 这里靠近河边,晚上不定有什么危险,把这些血腥之物随便丢弃,万一引来大型野兽那就不好办了。 他们还要留着足够的力气去对付库拓一行人呢! 浦安修把那几条鱼撒过盐,烤的两面金黄,等凉了一会儿,才递到薛月面前。 “不能太凉,否则有腥味。” 见薛月接过去,又不放心的交代一句:“小心鱼刺。” 薛月淡定的接过往嘴里送,大家看着这一幕,若是以前心里还会不屑,甚至会说几句刺人的话。 只是这会儿却觉得理所应当,薛月这样的厉害,年纪又那么小,可不就要细心照顾。 天色渐暗,大家吃饱喝足随意的把衣服搭在身上。 夜越来越深,众人精神亢奋谁都没有睡意。 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尽管睡不着,众人却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 浦安修在水边洗了手,再回来时却见他们原来待的地方空无一人。 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小耗子?” 并无人回答,边上有人道:“我刚看见她向林子里走去,可能去放水了。” 浦安修看向那乌漆嘛黑的树林,有些不放心的寻了过去。 进了林子里,浦安修边走边喊,夜晚的林子里很是难行,他被弹回来的树枝刮了好几下。 “小耗子……” 走了有一段距离,他才听见树林里一声清冷的,“这里。” 浦安修松了口气,“放个水怎么跑那么远,也不叫哥哥陪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就是胆子太大了,反正哥也没事,你叫一声正好咱俩一块儿。” 黑夜中只传来一声淡淡的“嗯”声。 “你每次都嗯,这样的冷淡,太让哥哥伤心了。” 见薛月转身向外走去,浦安修叫道:“你等会儿。” 薛月不解地回头,却听他那边淅淅索索的,然后是哗啦啦的水声。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这样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浦安修道:“既然都来了,那正好哥也放个水。” 薛月转头就走。 浦安修解决了大事,赶紧追上来,边走边慌乱的整理衣服。 “你急什么,都让你等等哥了。” 薛月:“洗衣服。” 浦安修睁大了眼睛,才发现薛月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换衣服的,那你何必跑那么远,大家都是男子,在水边换了,哥正好给你洗。” 应该说是让崔四保顺道都洗了。 “我自己洗。” “有哥在,哪轮得到你洗,给我。” 浦安修说着话,自顾从她手里拿过脏衣服。 “就是这黑灯瞎火的,估计也看不见什么,若是白天我叫你换的时候,你不那么倔,这会儿早就干了,这会儿的水也凉了,不然你也能好好的洗个澡……”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子里艰难的行走,一路上都是浦安修不厌其烦的叨叨声。 一会儿让她小心脚下,一会儿让她小心树枝刮脸。 估计也就只有薛月才不会嫌他啰嗦了,也就只有薛月才有这个荣幸,见到他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终于出了林子,浦安修试探着向河边走去,夏日的天空看不见月色,他只能凭感觉,察觉到脚下传来凉意,然后才找个稳妥的地方蹲下来。 看着为她清洗衣物朦胧的背影,薛月带着一丝疑惑:“你不喜欢这些。” 浦安修却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做? 浦安修咧嘴笑道:“谁让你是我弟弟呢!既然是兄弟,做哥哥的理所应当替弟弟分担。” 薛月有些疑惑,是这样吗? 别人家的兄弟好像确实很亲密,只是她和自己的弟弟却没有这样过。 浦安修替她洗好了衣服,随便找个树枝挂了起来。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句戏谑:“浦公子,你这样倒是很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浦安修一改面对薛月时的温和大哥样,语气变得危险:“牛大柱,你再说一句试试?” 牛大柱立刻装死,甚至说起了“梦话”,“谁在那里,给老子出来……” 然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大家被他这能屈能伸的性子惊呆了,估计也就只有牛大柱这样不怕死的性子,还敢屡次去撩拨睚眦必报的浦三公子。 浦安修让薛月随便找个地方先休息,养精蓄锐以待围攻。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叫。 那叫声在这寂静的黑夜,显得异常瘆人,却又带着淡淡的凄凉。 闭目养神的众人猛然的睁开眼,目光一致的向那发出叫声的方向看去。 牛大柱也不打呼了,那精神头比谁都要好。 离着这么远的距离,大家都能听见库拓那震耳欲聋的咒骂声。 北蒙人的惨叫,顺着夜风吹到众人的耳边。 众人面上挂着痛快,只凭那百多个北蒙人,而且多是有伤。 又怎么能斗得过这一大批的狼群。 过了许久,惨叫声间歇,浦安修眉头紧皱。 裴峰道:“我们不过去吗?” 裴峰正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已经到了这时候,再不过去恐怕就只能给北蒙人收尸了。 浦安修沉声道:“再等等。” 牛大柱急道:“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北蒙人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浦安修:“你们听到狼王的叫声了吗?” 众人默然,好像从两方交战开始,就没听那狼王再嚎叫过了。 众人不由在心中猜测,难道那只狼王已经被库拓解决了? 先时他们也见识过狼王的本领,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杀才对。 如今再怎么猜测都无济于事。 浦安修沉吟道:“我去看看。” 说着已经向山林中隐去,牛大柱压着嗓子喊道:“那我们怎么办?” “等着。” 留下这两个字,浦安修几个跳跃间已经不见身影。 众人颓然的靠在树上,李善道:“难道我们真就这么干等着?” 第82章 偷跟 “不然呢?” “现在浦公子是我们的头,他都让我们等着,那就等呗!” 李善:“裴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呀!浦公子一个人过去,万一有什么事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裴峰静默了一瞬:“一刻钟,若是他不回来,我们就过去。” 蔡飞看着黑洞洞的山林奇怪道:“不是只有浦公子一个人去了吗?后面那个是谁?” 牛大柱:“还有谁,不就是浦公子一个人吗?” 李善猛然反应过来:“小耗子,你们谁看见小耗子了?” 众人摇头,薛月和浦安修两人一向形影不离。 浦安修临走并没有说不让薛月也跟去,所以小耗子是下意识的认为她也应该去吗? 李善猛的一拍手:“不行,浦公子不知道小耗子跟去了,万一小耗子遇到危险怎么办?” 蔡飞:“想去就直说呗,依小耗子的身手,有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李善继续诱惑:“你不想去看看吗?” 牛大柱动摇了,试探着道:“要不我们偷偷的潜伏过去,不让浦公子发现?” 他这个主意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同,甚至有人大义凛然道。 “大家出了康平城后,一向是共同进退,浦公子一个人去,把我们全都丢下,太不够义气了,走。” 此时,就连裴峰都沉默了,并未说什么反驳的话。 于是一行人顺着浦安修离去的踪迹追了过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闹出太大的动静,他们自作聪明地把马留了下来。 被训练过的马拴在树上老实的很,白日里吃足了青草,这会儿正闭目熟睡。 他们想着只要打探完虚实,如果没有危险再快速的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压根也没想到留几个人下来看着这些坐骑,最主要的是也没人愿意被留下。 浦安修悄无声息的潜伏在山林边,黑夜的遮掩下,北蒙人只顾着对付狼群,压根没人注意到竟然会有人偷窥。 还未近前,便听到了北蒙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杀了你这畜生……” “敢咬老子,找死……” “滚远点……” 河岸边升起了几个火堆,此时已经快要熄灭。 明灭的火光旁能看见不少死狼,还有人的尸体。 浦安修扒开面前碍事的树枝,看到白天还有百多人,现在又去了一半,只剩零散的几十个人在苦苦的支撑了。 剩下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北蒙人中的狠角色,是库拓最倚重的一群人,狼群数量虽多,一时却也僵持不下。 浦安修仔细看了,本来占据上风的狼群面对这些凶悍的北蒙人,开始逐渐减少,而北蒙人却固执的维持了几十人之数。 浦安修皱眉,面色有些沉重,这些人都是真正的百里挑一,若让他们缓过气来,再想将他们全部击灭,估计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不远处库拓正与狼王对峙,此刻的狼王已经没有昨日的神气,不住的喘着粗气。 在火光的映照下,浦安修看见它肚子上有伤口。 库拓阴鸷狰狞的大笑:“狼王又如何,不一样要被老子扒皮抽筋,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能报的了仇?” “看看你这些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哈哈哈哈……” 狼王凶戾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库拓,脚步挪动,在库拓仰天大笑之际,狼王以雷霆之势向他窜来。 库拓猛的把刀插在地上,然后用那铁锤般的拳头向狼王脑袋砸去。 狼王腹部受伤,动作变得迟缓,被这一拳砸了个结实。 它痛苦的哀嚎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挣扎了几次都没有再站起来。 地善看到这一幕,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将军,趁现在赶紧杀了它。” 带着这只狼王回去,他们损失惨重才有了推脱的借口。 库拓却突然改变了主意,看着狼王的目光带着热烈:“不,我要把它带回去,让它变成我的宠物。” 地善愕然:“将军,狼王太过高傲,我们又和他有灭族之仇,它不可能被您驯服的。” 库拓依旧不听劝,而觉得这样更加有挑战性。 “只有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它这么高傲凶悍,若是在我的手底下变得乖巧温顺,那才能证明我的本事。” 此时的狼王终于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虽然脚下发软,看向库拓的目光,却是异常的凶戾。 库拓越看越满意,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做他库托的宠物。 浦安修到这里不过盏茶时间,见着狼王要败了,正打算回去。 一回头却看见一个黑影向他奔来,浦安修惊了一下,随即就是着恼,那黑影瘦瘦小小的,不做他想便知道是薛月。 等人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便低声训道:“不是让你在那等着吗?你怎么私自跑来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薛月很厉害,可这大晚上的山林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东西出没,就连他自己走过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虽然人是安全的到他面前了,浦安修还是忍不住的后怕,他只不过是少交代了一句,这人就跟着他后头来了。 同时又暗怪起那些家伙,连个人都看不住。 面对浦安修的责问,薛月只是睁着乌溜溜的黑眸,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写满了委屈。 最终浦安修无奈的叹了口气,“下次想跟着就告诉我。” 亲自带着她总好过让她一个人行动,如果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出了什么意外,那他真就是追悔莫及了。 薛月点了点头,轻轻的“恩”了一声。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见山林中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浦安修压低声音厉喝:“谁?” 无人回答,只是刚刚那淅淅索索声,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突然间全都停止了。 浦安修并未放松警惕,他眼眸微眯,冷冷道:“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边说话一边示意薛月准备好动作,两人相处不短时日,他一个动作,薛月便心领神会的搭好弓箭。 林子里还是无人回答,浦安修快速对薛月道:“小耗子,放箭。” 听到让薛月放箭,山林里的人连忙出声,情急之下,以至于声音都变的尖锐。 “自己人自己人,小耗子住手。” “是我,牛大柱,小耗子,你可千万悠着点儿。” “浦公子,我们大家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可千万别误会。” 第83章 什么东西 本来他们想查看清楚情况就赶紧回去,没想到却被发现了。 浦安修一出声的瞬间,刚想着赶紧跑,还没来得及,却又听见让薛月放箭,薛月的箭法现在他们已经充分的见识过了。 对让他们记忆深刻的便是那一箭爆头,为了自己的脑袋,他们承认的一个比一个快。 薛月的弓箭已经搭好,就差拉动弓弦了。 等这些人走近后,看见薛月的动作,一个个惊的满身冷汗,他们这可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牛大柱迈着大步,顾不得树杈子刮的他脸疼,用毕生最快的速度赶紧跑过来。 “小耗子,快放下,你这样哥哥害怕。” 牛大柱说出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肝儿都在发颤,生怕她一不留神手滑了。 薛月点点头,听话的把搭在弓弦上的箭收了回去,众人这才轻舒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谁知这口气还没彻底的松完,就听浦安修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是都过来了?” 听着这么大的动静便知道,这些人肯定谁都没有落下。 牛大柱走在最前面,直接对上浦安修的冷眼,他摸了摸鼻子,用刚刚那个兄弟所说的话回道: “我们大家从出来就是同进同出,你一个人出来,我们也不放心,大家经过商量,一致决定来接应你。” 有人附和:“对,我们是担心你,北蒙人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万一你被狼群发现,仅凭你一人之力肯定不易脱身。” 天色黑暗看不清众人面上的表情,浦安修却仍旧抱有怀疑。 “裴峰也同意了?” 牛大柱连连点头:“同意了呀,他就在后面,不信你问他!” 说完赶紧去唤:“裴小将军,你快说两句话,证明一下我们大家确实是因为担心才来的。” 哪知,他这话说完,周围静悄悄的一片。 牛大柱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又喊了几声:“裴将军?裴将军?你们谁看见裴将军了?” 周围黑洞洞的,只要不出声,即便面对面都看不大清。 只是裴峰的气质独特,即便是个黑影也很好分辨。 牛大柱问了,大家异口同声回道:“没看见。” “我这边也没有。” “后边儿有没有?” 后边有人回道:“没有啊!裴将军是不是没来呀!” 如果跟来,听见这么多人唤他,早就应该应一声了。 浦安修看向牛大柱似笑非笑。 牛大柱急的冷汗都下来了:“我们大家确实是经过裴将军同意的。” 牛大柱这话刚落,便有个声音道:“我记得当时裴将军说的是,等一刻钟之后再追来。” 浦安修:“依你们这个速度,恐怕是我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跟来了!” 众人无话可说。 浦安修:“所以呢!马是谁看着的?” “我们就离开一会儿,应该没事的!”黑暗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只是话语中满满的都是不确定。 浦安修:“谁知道北蒙的晚上还会有什么鬼东西,就这么一会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赶紧回去。” 听了他的话,大家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他们在北蒙的日子短时间不会结束,如果马出了问题,估计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相比来时的速度,回去之时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还没靠近休息的地方,就听见他们的马发出了一阵阵的嘶鸣。 大家心中一个咯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那是什么东西?” “看不清,动作好快。” 裴峰早一步回来,就看见他们的马被这些小东西咬的上下乱窜。 若不是被栓起来,恐怕早就跑了个没影。 裴峰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向地上砍,每每都要砍中了,那小东西却一个激灵窜了过去,让他的刀落了空。 裴峰满心烦躁,可那些东西老在马脚下乱窜,黑夜阻拦了视线,更加重了砍中的难度,又怕动作太大,伤了马。 “快过来帮忙。”裴峰大吼一声,那些瞪大眼睛看的人终于回神,忙抽出了刀加入战场。 只是那小东西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狡猾,见他们人多势众,一阵乱窜,叽叽喳喳的瞬间跑入山林,消失不见。 一声嗡鸣,“叽”的一声惨叫,刚刚他们还为之苦恼的小东西被一箭扎在了地上。 等众人安抚好狂躁的马,才想起来去看它。 不知谁点了个小小的火把,火光照在那小东西身上。 众人发出惊咦,“怎么那么像老鼠?” “老鼠有那么大吗?” “而且动作那么快,我的马都被他咬伤了。” 这长的像老鼠的东西,比他们在厉国所见到的大了三倍不止,所以大家才会惊疑不定。 “我看他就是老鼠,只是比我们厉国所见到的大了点而已。” 众人还在议论,浦安修大声道:“别管它是什么了,看看个自的马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 众人借着那微弱的火光去查看自己的马。 “我的马腿有点伤了,伤得倒是不重。” “我的也是,马腿被啃破了点皮。” “我的马被啃流血了,奶奶个熊,那东西牙口这么锋利。”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不少人的马都伤了。 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刚刚他们应该留几个人下来看着的。 若不是裴峰精明,首先跑回来了,等他们回来,这些马可就不是破点皮这么简单了。 刚刚那些老鼠的威力他们可是见识到了,堪比他们见过的食人鱼。 这时,浦安修的声音又阴阴的响起,“不听从指挥的账回来再跟你们算,现在,带上家伙跟我走。” 说这话不用想便知道是去伏击库拓了,那一个个的,动作别提多麻溜了,不过几个呼吸间就都准备好了。 浦安修带着斗志昂扬的百人向库拓的战场而去。 他们虽然驾着马,动作却很是小心,以保证不制造出太大的动静。 越来越近,裴峰驱马走到薛月边上,“一会儿跟我走。” 刚刚他跟在众人身后并非什么都没做,而是去观察了地形,知道哪里最容易隐匿。 薛月看向浦安修,见他点头,然后才应了声。 两人的动作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自然知道他们去做什么。 这会儿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强烈的自信,就凭小耗子那精准到可怕的一箭爆头,库拓能有几个脑袋被她爆的。 第84章 狼王被抓 前面已经难看到火光了,裴峰和薛月两人脱离大家向另一边奔去。 众人走近,发现为数不多的北蒙人,此刻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兴奋。 而刚刚他们还看见的狼群,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牛大柱疑惑道:“这么快就结束了?看样子是这群畜生赢了。” 浦安修道:“应该是狼王被抓住了。” 狼王被抓,剩下的狼群龙无首,自然便散去了。 蔡飞感叹道:“库拓那个北蒙大将还真有两把刷子,那可是狼王啊!” 众人面上带上了凝重,库拓如此厉害,对他们来说好像真不是什么好事。 几百只一群的狼王,又岂是一般的狼王能相比的。 浦安修:“不管怎么说,今日是我们与库拓在北蒙之地的最后一战,刚刚他们与狼群一战,已经消耗了许多战力,能留下他们多少人,就看现在了,跟我冲……” 最后一个字,喊的镇彻云霄。 “冲,杀库拓……” “杀了这群灭绝人性的王八犊子……” 因为亲手抓住狼王,库拓正高兴的心花怒放,就连死的那些手下,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正乐呵呵的欣赏着狼王被捆绑住四肢,对他凶狠的龇牙咧嘴,就听远处传来的那一阵气势逼人的喊杀声。 地善旧伤未好肩膀又被挠了下,在这荒郊野外,他只能咬牙受着。 许多兄弟也都受了伤,还想着明日加快速度,早点回到王庭。 听到这一阵喊杀,他的脑海中首先出现的便是先前的两次箭雨。 地善慌忙走到库拓身旁:“将军,小心,这恐怕就是一直想杀我们的那些人。” 库拓凶戾一笑:“一群鳖孙,终于舍得露头了。” 说着,就去拿他的九环大刀,大吼道:“兄弟们,跟我杀。” 尽管北蒙兵已经伤痕累累、精疲力尽,可库拓一令下,这些人瞬间提上兵刃,等着迎敌。 浦安修目露寒光,率先跳下马冲了出去。 身后的人紧随而来,两方人马如火如荼的碰撞在一起,短兵相接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 库拓的九环刀带着气壮山河之势对着浦安修砍来,浦安修知道硬拼力气,自己不占上风。 便一个急退躲了过去,库拓的刀砍空了。 他怒喝:“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北蒙的地盘偷袭本将军。” “自然是要你命的人。” 浦安修躲过一刀,迅疾射了回来,手中的利刃对着库拓的胸口袭去。 库拓回刀一挡,“叮”的一声,浦安修动作一顿,瞬间改变方向,向他的腰腹划去。 库拓大刀顺势下滑,像他那一刀挥了出去。 浦安修连人带刀向后退去,只觉虎口发麻。 两人交锋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库拓狞笑正要过来,边上突然挥过来一把刀,让他逼停不得不去格挡。 老杜嘿嘿一笑:“库拓,听说你的力气很大,俺老杜早就想领教一二。” 杜锐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手臂上的肌肉像岩石般,一块块高高的隆起,与库拓这个北蒙第一大将相比,那壮硕的身架子也不妨多让。 看到这样的人,一时间库拓竟然没有将他与厉国人联系起来。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厉国人多是消瘦,弱不禁风的。 库拓那不常用的脑袋,难得学会了思考,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北蒙与他不和的就那么几个人,那些人的面容一一在库拓的脑海里掠过。 杜锐拿着重刀再次向他劈来,库拓举刀与他应对了一刀,然后两人同时向后退去,杜锐退得更远些。 杜锐不见恼,反而有种见猎心喜,“好,再来。” 话落,提着重刀又冲了过来。 周围都是喊杀声,大家用尽手段,想要对方的性命,光明正大的硬拼也好,不留神的偷袭也罢,只要能杀了对方就是能耐。 这样的一场厮杀中,北蒙明显落于下风,他们本身就有伤在身,后来又与狼群搏斗,本来想喘口气别被这些人打断了。 所以,说这是一场激烈的厮杀,不如说是北蒙单方面的被虐杀。 牛大柱逮着受伤的地善不放,他一直记得地善,城破那日,这人带着人去杀那些无辜的百姓,是何等的威风。 若不是有小耗子,他恐怕就要得手了,他牛大柱可是最记仇的,这样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地善心中冷冽又无奈,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一直追着自己不放。 他试图从对方嘴巴里套出点什么。 “你是哪位将军的手下,我们将军犯了大错,本来就是要回去受罚的,能不能活下来还难说,你们实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牛大柱:“是不是多此一举,不用你来说,爷爷今日就想亲手杀了你。” 地善气喘吁吁狼狈的躲过一刀,伤口的血流的更甚,他顾不得按压。 “我们有仇吗?我不记得自己在北蒙和谁结了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怨,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是你听谁说的什么?” 牛大柱:“费话不用多说,乖乖拿命来。” “起码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执意的要杀我!” “到了阎王爷面前,你自然就知道了。” 伴随话落的是牛大柱对着他面门砍来的一刀,地善费力的一挡,手中的刀毫不费力地被打了出去。 地善踉跄的向后退去,身上的伤险些让他站不稳,即便现在还站着,不过是硬撑着一口气。 天空微微发亮,漆黑的夜过去了。 在黎明的晨光下,地善只觉得牛大柱看起来有些熟悉。 猛然想起,他大惊道:“你是厉国人。” 牛大柱狰狞一笑,“看来你还记得爷爷,那就受死!” 说着话,刀已经到了地善眼前,地善想再躲避,可是与狼群大战一场,又被牛大柱纠缠那么久,早就力不从心。 就在他以为今日要命丧当场时,旁边突然出现一把刀,将牛大柱的攻势打了回去。 “地善将军,你怎么样?” 地善摇晃了下身子,“我还好,你们大家小心点,他们是厉国人。” 出桀不可置信,“厉国人?” 厉国人怎么会到北蒙来?他们又怎么敢? 只是,地善说的话,出桀从来都不怀疑。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一声:“兄弟们,这些人是厉国人,大家跟我杀。” 第85章 中了 一听他们是厉国人,众人不可置信之后瞬间变得凶狠起来,起初他们还以为这些跟他们一样是北蒙人,虽然同样不会手下留情,可是杀自己人,跟杀敌国人那心情怎么能一样。 两方的交战越加激烈,北蒙人只顾着眼前的敌人,并没有发现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两双眼睛。 裴峰和薛月躲藏在树林里,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他们的身形,让人一眼看不出什么。 裴峰道:“这么远的距离你可有把握?” 薛月点头,“恩”了一声。 他看见那边的浦安修,他不是库拓的对手,虽然仗着自己身手敏捷,库拓对他无可奈何,可是想要拿下库拓,很难。 裴峰深吸了口气,拿下自己常用的弓箭。 “我先发出一箭,你的箭与我的箭之间不能超过三仗,他挡的了第一箭,第二箭便来不及挡,保险起见你还是别射他脑袋了,万一他有所察觉,只要一偏脑袋就能躲过去。” 薛月:“知道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峰都难免的会有些紧张,他发现薛月却依旧的面容平静,就连眼神都没变过一下。 这一份冷静、泰然处之,是在军营里磨炼十多年的人都不曾拥有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练就了这一份淡定,或者是冷硬。 心中所想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裴峰将箭搭在弓弦上对准了库拓方向。 薛月见他如此,也做好了同样的动作。 只是,裴峰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发现它搭在上面的是两支箭。 一上一下,上面那只明显还是对准他的脑袋,裴峰心中说不出的怪异,这人对射脑袋到底是有怎样的执着。 或许是裴峰的视线太过赤果,薛月疑惑的看向他,仿佛是在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裴峰:“……没事。” 那边,浦安修和杜锐牵制着库拓,杜锐从没有打过这样痛快的一仗。 虽然他的虎口已经撕裂,刀柄也被染红了,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兴奋的只顾着和库拓拼蛮力。 浦安修嘴角抽了抽,这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兴奋成这样,是不是忘了他们最终的目的。 他趁着攻击库拓的空档,跃到了杜锐旁边。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目的?” 杜锐咧嘴怪笑道:“杀库拓这么大的事,老子可没忘,今日老子就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说完,提着重刀就冲了上去。 浦安修直接无语了,觉得自己就不能指望这家伙。 俩人说话的空隙,库拓终于得以喘口气,然后他看清了浦安修的面容,满眼的不可置信。 “小美人?” 听到这样让人记忆深刻的称呼,浦安修瞬间黑了脸。 库拓刚刚还杀气腾腾,瞬间咧开嘴笑了。 “还真是你呀小美人,都追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觉得厉国那群软蛋满足不了你,还是本将军的雄壮让你满意?” 说着还挺了挺他那引以为傲的胸肌。 库拓直到现在都认为浦安修就是个美娇娘假扮的男子,虽然五官略英气了些,可身材修长,肌肤白嫩。 尽管这些日子风餐露宿晒黑了些,也比那些大多数的北蒙女人还要漂亮。 库拓虽然听说过,却并未见过厉国那些真正名门贵女,自然不知道那些女子才是真正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自然而然地便以为厉国女子就是浦安修这样的。 有些日子没有女人了,库拓的目光灼灼,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浦安修,然后嘴角露出一丝银邪的笑来。 “小美人,你乖乖的,本将军保证让你体会到什么是极致的快乐。” 浦安修怒火中烧,面色铁青,从前的自己从不认为自己长得像女子,在厉国也没有人这样说过,可是屡次被库拓叫做美人。 尤其是听到杜锐那忍俊不禁的噗嗤一笑,浦安修面色扭曲。 阴沉道:“滚你娘的小美人,猪狗不如的东西,看大爷把你那狗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话落,人已经快速的向他冲去。 既然是个美人,库拓是怜香惜玉的,自然要手下留情。 只觉得浦安修发怒的样子都是那样的好看,拿刀的那修长有力的手指都是那样的诱人。 “小美人,恼羞成怒的样子也是这样的风情,到爷怀里来就对了。” 说着,向他手腕抓来,精虫上脑的库拓压根忘记了,在康平城下他是怎么中的那一箭。 眼看着自己的手腕就要被抓住,浦安修刚想闪身躲过,突然脑中闪过什么,让他硬生生的制止了本能向后撤的动作,只是两人的位置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库拓浑然不觉。 只觉得如愿的抓到那纤细的手腕,真真是白嫩细滑,仿佛他稍一用力就会在他手里化为粉碎。 浦安修冷若寒霜道:“放手。” 库拓好容易得手,又怎么会放。 他露出一口黄牙,“小美人,既然都已经追到这里了,还装什么?” 浦安修被他身上的恶臭熏的胃里翻腾,用力的向后缩,库拓见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害羞。 带着戏谑又或者是想表现自己的强壮,任由他用力的向后拽,急得满脸通红,他却是纹丝不动。 杜锐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刚刚与库拓打了那么久,浦安修一直都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怎么都抓不住。 这会儿,也没见酷拓怎么使力,怎么一下就被抓住了? 正在杜锐纳闷不已之时,突然从远处射来一只冷箭,箭尖直指库拓。 看到这支箭,库拓心下了然又有些轻蔑,刚刚被美色迷晕的头脑瞬间恢复一丝清明,同样的一招,真以为他库拓就是猪脑子吗? 下意识的挥动手中的刀挡开那一箭,谁知道这支箭后面紧随而来的还有一支。 不,是两支,一支对准他的脑袋,一支对准他的胸口。 库拓瞳孔猛缩,电光火石间顾不得美人,脑袋下意识向一旁偏去,身子也跟着扭动。 危机时刻,他这下意识的动作,使脑袋那一箭,擦着他的发丝而过。 胸口那一箭却狠狠的扎进他的肉里,卡在了骨头中,仅仅只偏了那么一丝,就能将他一箭穿心。 库拓踉跄着向后退去,面色难看,挥刀把那还在嗡鸣晃动的尾羽一刀斩断。 第86章 库拓的恨 他凶狠的看向箭支飞射来的方向,牛大柱他们见库拓中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欢呼。 “好样的。” “我就知道那小家伙不会让我们失望。” “两个神箭手的配合果然不同凡响。” “这样凌厉的一箭,就是天王老子也躲不过去!” “库拓就是个狗熊,怎么能跟天王老子相比,杀这样的畜生,可是我们的神箭手最在行的。” 北蒙人有些傻眼了,一个个目眦欲裂的怒吼着。 “将军……” 然后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向库拓这边冲过来。 地善见库拓受伤,那简直比伤了他自己还要绝望。 如今他们这些伤兵残将,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酷拓了,如今库拓却重伤…… 他吼着护在自己面前的出桀,“不用管我,快去保护地善将军。” 出桀看看地善,又看看库拓,只见那么多人面露惶恐,争先恐后的向库托奔去,最后他将目光投向对面的牛大柱。 语气坚定道:“不,库拓将军有那么多人保护,而地善将军这里只有我。” 地善一愣,随即心中说不出的复杂,难过、悲哀、苦涩。 他为了库拓殚精竭虑,自认为待属下也不薄,可是到了最后,却没有几个人能为他拼上性命。 “出桀,不用管我,你自己的安危要紧。” 出桀那高大的背影依旧挡在他的面前,气喘吁吁的阻挡着四面八方对他逼来的危险。 “出桀死了,还有千万个人可以代替出桀,可将军是军师,无可替代。” 地善听了只有苦涩,两万大军落到如此田地,他这个军师已是罪无可赦,护着他还有何用? 何况他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是靠意志硬撑着罢了。 牛大柱倒是由衷的评价了句。 “你小子还挺衷心,那大爷就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出桀拎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着,面上却是异常的冷静,“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两人又战到了一起。 库拓身受重伤面色已然开始苍白,十几个北蒙人将他守护起来,不让厉国人靠近一步。 浦安修打量四周,今日若想杀了库拓,那就只有把剩下的这些北门人全部解决掉才行了。 瞬间他的攻势变的凌厉起来,他不再执着于杀库拓,而是不断的去挑衅那些北蒙兵。 北蒙人身材高大强壮,硬拼必然占了优势,可动作大开大合便是他们的硬伤,浦安修往往能仗着刁钻的攻势,一击直中要害。 杜锐在库拓中箭之时,就知道自己兴奋的光顾着跟库拓对决,而忘了正事了。 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亡羊补牢的跟着浦安修一起斩杀北蒙士兵。 看着自己忠心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去,库拓心中愤怒、焦灼却又无可奈何,他一动胸口就传来窒息般的疼痛,使得他冷汗连连,头晕目眩的无力动弹。 他库拓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重伤,康平城的那次,已经被他定为奇耻大辱,只是那次并未射中要害,箭头拔出,他库拓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他不认为厉国卧虎藏龙,有这样多的好手,随便的一箭就能叫自己去了半条命。 直到他看到身处跑来的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高的冷俊倨傲,他认识,是那个厉国所谓的神箭手。 难道自己所中的两箭都是他所为? 就在他咬牙切齿的这么想时,眸光一凝,他认出了那个矮小的身影。 只见他手上也拿了一把弓,只看那弓身便知不同凡响。 薛月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此时却有些不确定起来。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疑惑,两人不再掩藏,当着众人的面同时拔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毫不犹豫的两箭齐射,“嘭嘭”两声,库拓面露青筋的看过去。 一个被一箭穿心,一个被射穿脑袋。 这两个都是他十分看重的手下,都是经过千挑万选,跟着他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无数次的兄弟。 而今竟然不敌一箭之力。 两人又同时拿箭,裴峰似是无意的问了句:“怎么不让他们看看你的三箭齐射?” “有自己人。” 一问一答间,双箭齐飞,又是两个北蒙人倒了下去。 库拓阴沉扭曲的冷声对护在自己身边的人道:“快去杀了那两个人。” 众人自然发现了远处那两个箭手,得了令,快速的分出五个人向两人冲去。 在他们看来,他们箭术虽然高强,只是一大一小,那小的明显就没有战斗力,五个人足以不费力的快速解决掉两人。 看到有人向他们冲来,两人迅速把弓挂到身上,同时拔出腿间的短刃。 动作一致,仿佛商量好了的,又或者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 冲过来的五个北蒙人都是高手,李善时刻关注着自己的两个偶像,看到这种情况,一脚踹飞面前的敌人,提着刀就跟了过去。 那个被踹的倒退的北蒙人,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的人不见了,他四下张望,一眼就看见了着急忙慌的李善。 “小子,踹了爷爷就想跑……” 然后也跟着追了过去。 太阳越来越大,照在大地上像是要把空气中的水分都蒸干了。 李善跑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汗水顺着额角直流,滴在胸襟上,头发黏哒哒的粘在头上,他用力的抹了把,心中暗骂了句鬼天气。 不远处裴峰薛月和五个北蒙兵谁都奈何不得谁。 本以为弱不禁风的小子,在他们的围攻之下却是冷静异常、游刃有余。 反而是他们几招之间已经带了伤。 那边,库拓眼看如此,知道这俩人不除必成大患。 他拼尽全力怒吼一声:“一定要杀了那俩人。” 或许是他太激动了,只感觉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库拓猛地将九环刀戳在地上,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撑住他那高大强壮的身体不倒下。 五人的动作变得狠辣、不顾一切,裴峰感觉到了压力。 他看向薛月,见她依旧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只是出手的动作却越来越凌厉。 几个回合间,裴峰的手臂被砍了一刀,他回敬了对方一刀,砍在对方的脖子上,温热的鲜血喷洒了他一脸,那人瞪大了眼睛猛然倒地。 顾不得去擦脸,裴峰苦笑,暗下决定,以后真的不能只顾着箭术,他这近身战也要好好练习了。 只听身后传来叮的一声,他猛地回头,薛月替他挡开了背后的冷刀。 第87章 救援 来不及说谢谢,裴峰躲开对着他面门砍来的一刀,刚准备还手,就见那人口吐鲜血瞪大了眼倒了下去,目光中是深深的不可置信。 然后他看见后面的薛月,正淡定如初的甩了下匕首,艳红的血化成血珠飞了出去。 这些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北蒙人已经凶神恶煞的对着他们竖起屠刀。 裴峰的手臂被伤,动作已经不如刚刚的灵活,对阵起剩下的三人明显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李善到了,有了他的加入,裴峰觉得压力顿减。 只是那个追着李善而来的北蒙兵紧随其后也到了。 再有了刚刚库拓下的死命令,越来越多的人向两人杀来。 厉国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不知不觉战场转移。 库拓心急如焚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去,而他想要杀的人却是毫发无损。 地善被护着来到库拓身边,他艰难道:“将军,你快走。” 说着他又急急对护着库拓的那几人道:“你们快带将军走,一定要保护好将军。” 库拓怒不可遏,看向地善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与不被理解的愤怒。 “你竟然要让本将军做个逃兵?本将军就是死也要站着死。” 铿锵有力的说完这句话,他便要拎起自己的大刀,只是他稍一用力,刀还没拿起,脸色就是一阵苍白。 想他库拓什么时候这样虚弱过,想到这都是谁带给他的,顿时又是一阵咒骂。 地善强撑着苦劝道:“将军,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只是暂时的撤离,并非认输。” “老子连一刻都等不得,你竟然还跟我说十年,今天不把他们都解决了,我库拓誓不为人。” 看着这时候还倔强逞强的库拓,地善无力的闭上眼睛。 然后在库拓的诧异中吩咐护着他的那些:“我命令你们,现在就带将军走,哪怕丢了性命也要保护好将军。” 那几个人郑重地应了声:“是。” 库拓顿时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地善,你敢,你们谁敢动老子,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若是平常,这些人可能还会惧怕,是这会儿的库拓已然身受重伤,即便他事后算账,一些人已经报了死志。 在库拓的暴跳如雷中,那几个北蒙人强架着他快步离开战场。 杜锐他们今日的目的便是库拓,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的离开,见他要逃,一个个嬉笑讥讽着追了过来。 “堂堂北盟第一勇士,原来不过如此。” “什么第一勇士,我看是第一狗熊!你看看逃跑的姿势多么的熟练,不知道是训练了多少次。” “要我说这逃跑哪还用训练?这不就是天生的吗?像老子即便站着死,也不愿意做那贪生怕死的狗熊。” 库拓本就重伤,此时听着这些人的话,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怒吼着:“给我放手,老子要将他们扒皮抽筋活剐了。” “将军,他们就是故意这么说激怒您的,您千万不能上当,地善将军说的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您养好了伤,这些臭鱼烂虾岂是您的对手。” 架着他的北蒙兵口中与他讲道理,脚下逃跑的动作丝毫不慢。 后面那个几个厉国人像是故意戏耍他,不远不近的坠着,口中说的话让库托牙根都咬出了血。 不到两百人的战场越拉越远。 “驾,驾……” 正打得热火朝天,突然听见有马蹄声和人的吆喝声传来。 厉国的百多人脸色微变,这里是北蒙的地盘,这时候出现的自然不可能是厉国人。 浦安修幽深的目光看着远处的尘土飞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些人就会到这里,可是短短的时间显然不可能解决了这些人。 他当机立断的下令,“撤。” 牛大柱眼看着就要追上库拓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定然没有机会再杀他了。 只是浦安修的命令已下,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愤愤的服从命令。 北蒙人眼看着有援兵到来,他们一扫刚刚的颓势,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甚至兴奋地叫嚣着,“狗崽子们,你们不是很厉害吗?来呀……” “有种的别逃。” “兄弟们,那些王八蛋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不能放走他们。” “是,为兄弟们报仇。” 牛大柱眼看着库拓逃出生天,本就憋了满肚子的气,闻言扯着嗓子吼道:“贼喊捉贼你们倒是玩儿的溜,杀了我厉国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报仇这样的字眼,你们这些毫无人性的畜生不配用。” 蔡飞跟着喊道:“你还是省省力气,跟这样一群灭绝人性的东西说这些,他们根本听不懂。” 李善也跟着喊道:“说畜生都抬举他们了,起码畜生还通人性,他们简直是畜生不如。” 那些个北蒙人被一顿贬低,个个儿的目光阴沉、脸色铁青。 “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你们厉国人如此懦弱无能,生来就是要成为我们的食物。” “死在大爷的手上,算你们的荣幸。” 牛大柱:“彼此彼此,死在老子手上,也是你们上辈子烧高香求来的了……” 孙勇路过,喊了句:“老牛还不快撤,跟他们费什么口舌。” “你先走,我一会儿跟上。” 撂下这句话,又跟那几个北蒙人打的热火朝天。 裴峰和薛月落在后头,在李善他们的帮助下,摆脱了一直纠缠他的几个北蒙人,见牛大柱竟然没有撤退,反而一边打一边跟人比嘴上功夫。 忙呵斥道:“还不快走。” “驾……驾……” 眼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裴峰已经带上了怒色,牛大柱终于死心,拼尽全力一招击退那几人,然后转身就跟着大家一起跑了。 马停在不远处,一行人迅速上马撤离。 战也一队人马到了,只是看到浦安修他们的背影,他们都穿着北蒙人的衣服,战也皱了皱眉。 库拓看见是他,憋了满肚子的火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阴沉道:“战也将军,那些都是厉国人,将军为什么不追上将他们都杀了?” 战也收回目光,冷冷的睨了库拓一眼,“战也奉王的命令过来迎接将军,追敌寇并不在战也的分内。” 如此敷衍的话,瞬间让库拓变了脸色。 “战也,别以为你是大王的亲信我就不敢对你如何。” 战也浑然不在意他的要挟,反而像是无意般,扫了眼他胸口的箭伤。 第 88章 憋屈 “将军还是先养好伤再说!” 不给库拓再次说话的机会,战也吩咐手下道:“库拓将军已然受伤,你们还不快去搭把手将将军扶上马?” “是。” 立刻有两个北蒙汉子跳下马向库拓走去。 库拓觉得受到了深深的侮辱,酷拓即便再虚弱,也不会沦落到要人扶的地步。 “不必,本将军自己能上马。” 虽然这么说着,当有人牵来马,库拓强撑着走过去,刚要用力抬脚,明显感觉到了胸口一窒,有些力不从心。 库拓的脸色愈加铁青,却还是忍痛咬牙翻了上去,然后对着战也投过去一个愤恨的眼神。 战也表情冷冷的,反而在人群中巡视,这帮无视的态度彻底将库拓惹怒。 当战也看到满身是伤的地善时,目光中明显露出一丝不一样。 “来人,去看看地善将军怎么样了。” 虽然还是那平淡的语气,只是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库拓恨得是牙痒痒。 地善自从看到战也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战也是大王的人,性格耿直近乎呆板,从来只听从大王一个人的话。 不管是谁在大王面前进言,既然大王派出他来,可见并非完全的舍弃了库拓。 地善虚弱的对战也抱拳一礼:“多谢战也将军的关心,在下并无大碍。” 战也上下打量,确认他并没有伤及要害,这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将军回到王庭再疗伤!” 地善只剩下苦笑,即便他不愿意又能如何,这里又没有药,若非如此那些兄弟也不会白白送了性命。 战也这人调转方向正要回去,库拓却又道:“等等,把本将军的宝贝带上。” 那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语气,并没有将战也当成同等地位的将军,仿佛只是随便吩咐自己的一个手下。 地善面色僵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瞥向战也。 正要扬鞭的战也闻言回头,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蔑:“都这种情况了,将军还惦记着那所谓的宝贝?” 库拓再要开口说话,地善忙抢在他前面道:“战也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落得如此狼狈地步就是因为路上遇到了狼群,并非寻常的几只一群,而是几百只,我们与他们苦战一场,库拓将军费尽全力好不容易将狼王抓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尾随而来的厉国人偷袭了。” 地善尽管虚弱,却还是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一是为了打断库拓得罪人的傲慢之语,二是解释他们为什么落得这样狼狈。 战也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吩咐手下:“去,把库拓将军的猎物带着。” 那施舍般的口气让库拓怒火中烧,“战也,本将军说了,那是本将军的宝贝,你们不得损伤他分毫。” 回应他的是战也冷冷的后背,那冷漠的态度再次让库拓火起,想他北蒙第一勇士,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以往还在心里不屑战也这呆傻的模样,那时的他只觉得战也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自然不屑去多关注他。 此时却在心中不断的想着,就因为自己打了场败仗,现在又受了伤,所以战也就蔑视的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吗? 库拓的心胸并不宽大,战也今日对他的冷漠被他认为是轻视,死死的记在了心里。 …… 浦安修带着一群人跑了大半个时辰,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追来。 蔡飞疑惑道:“怎么没有追过来?那我们还跑什么?” 牛大柱:“不是浦公子下令让我们跑的吗?” 李善:“不想跑,那你现在可以回去。” 顾东:“人家没有追我们,或许是不屑,但是你自己送上门去,不杀你祭刀简直说不过去。” 杜昌瞥向胳膊不住滴血的赵虎:“我看大家还是先找个地方治伤要紧。” 牛大柱脱口而出:“哪个废物受伤了?” 只见赵虎神色一僵,紧抿着唇羞愧的低下头。 是呀,对于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来说,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 杜昌面色一冷,怒道:“谁是废物?难道你就不会受伤吗?也不知道那满身的刀疤都是怎么来的,如此说来,你连个废物都不如。” 赵虎有些愕然,这人是在为自己说话吗?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过去,却见杜昌生硬的别过脸去。 牛大柱脸黑了又黑,“你小子今日是吃了炮仗啦,我不过随口说了那么一句,看把你急的,不会那个废物就是你!” 说着牛大柱上下打量杜昌,却见他虽然狼狈却并无伤痕。 不由奇怪道:“既然你没有受伤,那干嘛急成这样,老子以为你要吃了老子呢。” 杜昌面色依旧冷沉,“就你刚刚说的话是个人都觉得刺耳,北蒙人两万多只剩下那么几十个,真正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与他们对战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厉害了,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废物了。” 牛大柱给他好一顿训斥连忙摆手认输:“大爷我错了,你知道我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我闭嘴还不行吗?你就饶了我,别再讲这些大道理了。” 崔四保驱马走到牛大柱身旁:“老牛,刚刚的话我可是都听见了,改日咱俩比划比划,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牛大柱闻言看向他肩头依旧往外流血的伤口,是觉着一噎,自己怎么就那么嘴欠。 “我都已经认错了,咱就别揪着不放了成吗?” 崔四保悠悠一笑,那笑容透着满满的恶意,“不成。” 另一边,浦安修并没有理会众人的小矛盾。 他和裴峰凑在一起低语着。 浦安修道:“你觉得刚刚那些北蒙人没追过来的理由是什么?” 裴峰摇头:“不知道,按理来说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些后来的北蒙人应该会紧追不放才对,就凭库拓受了一箭之伤,他就不会轻易的放走我们。” 浦安修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唯一的可能便是后来的北蒙人与库拓并不是一伙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并不听从他的调遣。” 裴峰:“你的意思是?” “北蒙也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团结一致,库拓身为北蒙第一勇士,若他在北蒙的地位真有那么重要,此刻我们所面临的已经是无休止的追杀了。”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我们没有办法去证实。” 第89章 会第相信的 “怎么没有?别忘了,我们现在扮演的可是北蒙人,而且我们并没有与后来的人交锋,我们的身份只有库拓他们知道,我们现在便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打算?” 浦安修笑的意味深长:“库拓这么狼狈的回到北蒙,怎么会没人有意见,我们现在没办法亲手杀了他,却也能让他不好过。” 裴峰疑惑的看着浦安修,他热衷于箭术,对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略懂皮毛,所以一时半会儿有些不明白浦安修的打算。 浦安修接着道:“也不是多么厉害的计谋,我们现在只要扮演成库拓的手下,对外就说是被库拓秘密派出来完成任务的,他们自然会脑补出许多阴谋。” 比如贼喊捉贼。 “库拓已经回到了北蒙王庭,我们这么做有用吗?他们会相信我们是库拓的人?” “我们的出现正是给了他们除掉库拓的把柄,那些有心思的必然是深信不疑。” 说到深信不疑浦安修满脸的古怪。 这些个挑拨离间的计策,在厉国的朝堂上都已经被玩剩下了,却每每屡试不爽。 裴峰这下懂了,浦安修要的并不是他们相信,而是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两人凑在一块儿叽里咕噜许久,直到制定了详细计划,这才相视一笑。 然后就听见那边吵闹声越来越大。 浦安修皱眉:“怎么回事,吵什么?” 有人喊道:“是牛大柱和杜昌他们吵起来了。” 浦安修瞬间开始头疼,那个牛大柱什么都好,就是那嘴巴太碎,简直能跟那些上了年纪的三姑六婆们有的一拼。 裴峰一本正经却掩不住眼中的幸灾乐祸:“你还是快去看看,毕竟是个领头的。” 浦安修神奇一顿,随即道:“吵就吵呗,本公子时间宝贵的很,可不是浪费在调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的。” 有这时间,他不如多教教他的小耗子怎么做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贵公子。 小耗子就是性子太过冷漠,如今都十三四岁了,再过两年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没有哪家姑娘喜欢这样的。 浦安修刚想转身去找小耗子。 牛大柱扯着嗓子喊道:“浦公子,你快来救救我!我真不是故意说那话的。”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立刻就有人怼道:“往往不经意的一句话才是心中真实的想法,大家相处那么久的兄弟,在你的眼中就是废物?我们真是看错你了。” 牛大柱越加词穷,他都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经脑子的一句话,这些人怎么就都抓着他不放了。 往常也没少开这样的玩笑,也没见他们一副上杆子上线呀! 浦安修装聋作哑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裴峰无奈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刚死里逃生就这么有精神?” 杜昌哼了声,阴阳怪气的把牛大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裴峰的面色一下沉了下来,当牛大柱看到裴峰浑身的血迹,和那明显的刀伤便知道不好,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得罪了那么多人。 不等裴峰开口,牛大柱哧溜窜到浦安修身后,“浦公子,您看大家经过一场苦战肯定累了,如今又有不少人受了伤,咱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休养生息,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浦安修自知牛大柱这口无遮拦的毛病确实该治治了,否则以后即便他爬上高位,也很容易得罪人。 如今他们只是打嘴仗而没有动手,已经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找个地方整顿,既然你这么关心大家,那在大家养伤的这些日子,衣食住行就交给你了。” 牛大柱彻底的傻眼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杜昌突然咧嘴笑道:“浦公子明智,这样炎热的夏天,伤口处理不好,很容易流脓发烂,为了大家的生命着想,那些受伤的兄弟,就拜托牛兄了。”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牛大柱说的,牛大柱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明明炎热的夏天,他却突然打了个激灵,有一种掉坑里的感觉。 “浦公子,你不能这么狠心,这么多人都都没受伤,你不能只派我一个人啊!” 浦安修轻笑着拍了拍他壮硕的肩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相信你,好好干,辉煌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 牛大柱大字不识几个,被他这一顿拽文糊弄的一愣,等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 “想要辉煌腾达,也不用做那么多杂事!” 只是没人再搭理他,大家都已经上了马。 跟着库拓的路上他们也曾见过村庄,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去搅扰。 只是因为他们不想跟库拓一样灭绝人性。 如今那几个村庄正好派上了用场。 ……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康平城,九王爷赵胤礼和三皇子赵延迅对坐在茶桌两旁。 赵延迅恭敬的为赵胤礼斟了杯茶,茶汤清亮带着阵阵的清香。 “皇叔尝尝,刚从京城带过来的。” 赵胤礼随手端起面前的杯子,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然后道:“你这小子,跑到这样的贫瘠之地还不忘享受。” “就是因为这里太过贫瘠,侄儿的乐子也就只剩那么点了。” 赵胤礼不予置评,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赵延迅道:“不知九皇叔要找的人可有踪迹?” 赵胤礼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兵荒马乱的,城里的人去了一多半,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哪那么容易找到,今日来正是跟你告别,我和安老头打算去别的地方找找。” 赵胤礼一开始就说过自己要找的人是一个小丫头,而且还是弱不禁风,是以赵延迅没有把人和薛月联系在一块儿。 听说他找了两个月还没有找到人,赵延迅心中想着那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看赵胤礼仁不死心,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谁也没想到您老人家会在这偏远的康平城收徒弟,否则康平城被夺回时,侄儿一定会派人严加保护。” “也没那么严重,那丫头虽说孱弱了些,可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赵胤礼说出这话,口气满是自豪与骄傲。 “也是,毕竟是九皇叔的徒弟。” “如今薛劲死了,我只是怕她性子太淡,无人教导下,不知何去何从。” 赵延迅端起茶杯的手一顿,“薛劲?她和薛将军有什么关系?” 第 90章 找人 “我没跟你说过吗?他是薛劲的闺女,一个很特殊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却有非同一般人的冷静与毅力。 当初我经过这里,那会儿她才豆丁点儿大,小小的人儿站在院子里练习射箭。 那手都磨破皮了,指尖更是血肉模糊,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绷的比你父皇还要严肃。 我觉得有趣便和她说了几句话,那丫头却连看都不看我……” 赵胤礼像是陷入了回忆,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与薛月初识的经过,赵延迅却觉得古怪,九皇叔所说的人逐渐与那小子所吻合,除了性别。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只是最后求证道:“九皇叔,薛劲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 “谁说的?明明是儿女双全。” 赵胤礼说完却见赵延迅面色一言难尽。 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不是见过那丫头?” 怕赵延迅不明白,他又补充道:“那丫头惯常喜欢小子打扮,古井无波又粗心大意的估计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赵延迅重重的吐出口浊气,“九皇叔,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我确实见过她。” 找了那么些日子,终于有消息了,赵胤礼激动不已的问道:“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里?她现在又在哪里?好不好?身边有没有人伺候?” 赵胤礼一连串急不可耐的问话让赵延迅再次见识了他有多么在意这个徒弟。 “九皇叔,你别急,她和浦家三子去北蒙了,现在应该很好。” “去北蒙?她怎么会跑去那里?是不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否则以她淡漠的性子,万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北蒙?” “九皇叔,你别担心,没人对她做什么,是她自己要去的北蒙,说是去找她弟弟,侄儿也曾劝过她,北蒙地处偏远,北蒙人性子又野蛮粗暴,只是她说,她母亲临终前交代,一定要照顾好弟弟,所以即便北蒙凶险万分,她却执意的要走一趟。” 听赵延迅这么说,赵胤礼平复了激动的情绪,随即心疼道:“那丫头啊,都说她没心没肺,其实本王知道,她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母亲临终前的一句话,她便忘了自己也是个半大的丫头,到那样的龙潭虎穴,她却连犹豫都没有,或许她母亲汪氏最后留下的话,已经成为她活下去信念。 既然已经有了的消息,合着他暂时不会有危险,赵胤礼转而关心起别的事来。 “对了,我听说薛劲的死因你已经有了眉目?” 这话若是其他人说,赵延迅勉不得要怀疑他的目的,又或许是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面对九皇叔他却完全没有怀疑的必要。 “确实已经查到了点东西,早前已经送信回京,估摸着这几日就该到了。” 然后赵延迅把他所知道的,舍去了无关紧要的,只把那些重要的仔细说了。 赵胤礼抿了口茶水沉吟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悠悠道:“你父皇虽然越老越糊涂了,这点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普天之下能这么光明正大骂他父皇的只此一人,赵延迅可不敢搭腔。 哪知道赵胤礼越说越来劲。 “我早就劝过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就要早些放手,没准还能多活几年,偏偏他放不开这天下的百姓,怕你们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贤良谦恭都是装的。 谁不知道他那点心思似的,不就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势,做什么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赵胤礼说的无所畏惧,风轻云淡,赵延迅却觉得后背有些濡湿了。 不得不为那龙椅之上的父皇辩驳两句。 “皇叔,父皇老当益壮,再活二十年都是轻而易举。” 赵胤礼却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茶杯放在桌上,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赵延迅觉得陪笑的脸有些僵硬,人人都道九皇叔性格直爽,毫无城府,年纪大了带小辈们也是和蔼可亲。 赵延迅却觉得所有人都被九皇叔的表象所骗了,单凭他在三十五年前夺嫡之初果断的站在父皇身后,便不是那没脑子的人。 “九皇叔为何这么看着侄儿?可否侄儿的行为有何不当?” 赵胤礼变换了一下坐姿,“谨小慎微并无错,只是有些时候太过谦逊并不是好事。” 赵延迅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却很是僵硬,“侄儿不明白皇叔的意思。” 赵胤礼还是那样的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未变一丝一毫,端是一幅高深莫测模样。 “你明白。” 不等赵延迅说话,赵胤礼捶了捶自己的胳膊,感叹道:“年纪大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才坐这一会儿就觉着浑身僵硬,行了,皇叔也不打搅你做事,走了。” 说着话,人便起身向外走去,毫不拖泥带水。 “侄儿恭送九皇叔。” 赵胤礼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昂首阔步,精神抖擞,半点看不出已是半百之年。 回到小院子,院子里的大树下一套石桌凳子,一位头发半白,面容白净、圆胖的老头儿手里捧着本书,听到动静,头都不抬的问道。 “什么时候动身?” “不用走了。” 老头闻言目光一顿,终于舍得抬头,只是眉头紧蹙,“不要这个徒弟了?那我们说好了,若是我找到了人,你可不能再与我争了。” 赵胤礼切了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那丫头跑去北蒙了,那个地方凭我们两个老家伙,那是寸步难行,我已经传信叫人来了。” 老头闻言撇了撇嘴,又把目光投向手中的书上:“我还以为你终于良心发现让她跟我学医了呢!” “那丫头那么好的筋骨材料,跟着你实在是暴殄天物,若再跟你一样变成老饕,体型变的这样圆滚,出个门都能压坏马车,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还要不要嫁人了?” 老头刚看了两行,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把书放到石桌上,讽刺道: “跟你学的好,小小的人儿被你磋磨的满身伤痕,若不是她体质特殊,怕是早就忍不住要踹了你这个师傅了。” 赵胤礼笑的很是得意:“本王就是看中了她的体质,若是一般人,本王还不屑浪费那么长时间呢!” “行了你,认识那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只是老夫心疼那丫头,不明不白的就被你这老奸巨猾的老东西给忽悠了。” “你这老家伙嫉妒了这么多年也没用,即便你是神医又能如何,她却还是选择了本王,那是她聪明,知道只有跟着本王才能学到对她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