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妆》 正文卷 第一章 宴轻 正文卷 第二章 婚约 正文卷 第三章 诗集 正文卷 第四章 凌画 正文卷 第五章 海棠醉 正文卷 第六章 萧枕 正文卷 第七章 认真 正文卷 第八章 半夜 正文卷 第九章 秦桓 正文卷 第十章 有病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割爱 正文卷 第十二章 崩溃 正文卷 第十三章 借钱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太子 正文卷 第十五章 针锋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代价 正文卷 第十七章 抓回 正文卷 第十八章 给钱 正文卷 第十九章 蹊径 正文卷 第二十章 云落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可怕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免单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恶劣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查人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送画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剪掉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斗会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暗注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机会 正文卷 第三十章 请见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沏茶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不舍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现银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宝贝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羡慕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惦记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喜欢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没眼光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聪明 正文卷 第四十章 下家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良配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善良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许子舟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传话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家养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惭愧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奇葩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寻常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扎心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沈怡安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不送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送他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发狠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同意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拘束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婚书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耍骗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崩溃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俩傻子 正文卷 第六十章 娘哎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良心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我娶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婚约转让书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天地可鉴 正文卷 第一章 守护(一更) 正文卷 第二章 夸过(二更) 正文卷 第三章 表态(一更) 正文卷 第四章 做主(二更) 正文卷 第五章 登门(一更) 正文卷 第六章 醒酒(二更) 正文卷 第七章 诱惑(一更) 正文卷 第八章 约定(二更) 正文卷 第九章 信物(一更) 正文卷 第十章 赐婚(二更) 正文卷 第十一章 疯了(一更)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打赏(二更) 正文卷 第十三章 最香(一更) 正文卷 第十四章 真话(二更) 正文卷 第十五章 遗憾(一更)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兵法(二更) 正文卷 第十七章 同罚(一更)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大笑(二更)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拒绝(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章 风寒(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灵药(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活蹦乱跳(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很美(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能屈能伸(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嫁衣(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桃花(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兵不血刃(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厉害(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坠楼(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受伤(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期待(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利弊(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安慰(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宝马(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醒来(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算账(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轻画(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心思(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真好(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章 舅兄(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月华彩(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娴静(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脾气(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好看(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大牢(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除籍(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十年(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受宠若惊(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小画(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揉揉(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推演(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要人(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说服(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程良娣(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太子妃(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毒妇(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无可厚非(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不要脸(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闭月羞花(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章 操心(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义兄(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杂耍(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包厢(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包场(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说服(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兴奋(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愤怒(一更 )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明白(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特意(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回报(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庆幸(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拉人(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厉害(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事成(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撕破脸(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雷霆(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腰斩(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捏肩(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聪明(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可爱(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拦路(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独一无二(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感谢(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更好(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折磨(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威胁(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舍不得(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吉言(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平衡(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章 迫不及待(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共乘一骑(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好巧不巧(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秘密(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当年(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闺房(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好看(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大牢(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除籍(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十年(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受宠若惊(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小画(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揉揉(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推演(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要人(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说服(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程良娣(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值得(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起床气(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玩物(一更) 正文卷 第一百章 哥哥(二更) 正文卷 第一章 宠惯(一更) 正文卷 第二章 惊吓(二更) 正文卷 第三章 苏楚(二更) 正文卷 第四章 结巴(二更) 正文卷 第五章 喜欢(一更) 正文卷 第六章 浮生酿(二更) 正文卷 第七章 大夫(一更) 正文卷 第八章 撒娇(二更) 正文卷 第九章 同意(一更) 正文卷 第十章 回过味(二更) 正文卷 第十一章 机会(一更) 正文卷 第十二章 不敢(二更) 正文卷 第十三章 浪漫(一更)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反省(二更) 正文卷 第十五章 抱抱(一更)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乐园(二更) 正文卷 第十七章 趁火打劫(一更)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奇门之术(二更)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敬重(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章 警告(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破解(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借书(二更题外话必看)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修缮(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德善(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不准(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心之所向(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兄妹(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瞅一眼(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反其道而行(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章 打探(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折子(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念着(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同意(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跟我走(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了不起(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嫌弃(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弹劾(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被坑(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警告(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章 当年(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卧虎藏龙(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两策(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不去(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五日(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关心(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争议(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下旨(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入府(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纳吉(加更) 正文卷 第五十章 登门(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秋千(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兄弟(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回府(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留宿(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截杀(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半夜(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哄人(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何必(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放心(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章 傲娇 (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会面(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暗查(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密旨(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姐妹(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安排(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心仪(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坦诚(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有请(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踢场子(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刷新认识(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翻车(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不对劲(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血缘(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猜错(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完工(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纳征(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湖心亭(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敲打(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拒绝(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章 萧瑾(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自己人(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离京(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转告(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折损(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厚礼(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分析(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苦差(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效仿(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会会(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章 陪聊(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关系(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如期(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定心丸(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岭山(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召回(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对手(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折子(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来信(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宫宴(二更) 正文卷 第一百章 折子(一更)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滚(二更)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二章 后果 正文卷 第一章 戮破(一更) 正文卷 第二章 忍下(二更) 正文卷 第三章 大雨(一更) 正文卷 第四章 喝酒(二更) 正文卷 第五章 头疼(三更) 正文卷 第六章 细情(一更) 正文卷 第七章 交待(二更) 正文卷 第八章 能耐(一更) 正文卷 第九章 岭山(二更) 正文卷 第十章 赔罪(一更) 正文卷 第十一章 谈判(二更) 正文卷 第十二章 下毒(一更) 正文卷 第十三章 不平(二更)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对比(一更)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功利(二更) 正文卷 第十六章 风寒 正文卷 第十七章 去信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借马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披星戴月 正文卷 第二十章 如期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三更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见面(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不舍(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吉日(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迎亲(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拦门(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睡醒(一更)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文武(二更)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三问(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出门(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盼着(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大礼(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新房(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歪理(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海棠苑(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早回房(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睡地上(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生不生(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喜钱(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章 红裳(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不去(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挺好(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诱惑小夫君(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服气(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进宫(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敬茶(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抱(一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重赏(二更)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见证(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章(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海棠苑(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好奇心(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蚂蚱(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跟上(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回门(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算账(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栽进去(一更)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赔罪(二更)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没醉(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章 礼单(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选礼(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纠正(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拜访(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看诊(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喜欢(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参谋(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抱(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求情(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章 解禁(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打探(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深厚(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操心(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警钟(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心疼(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闭嘴(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风雨(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各自(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一起(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章 陪(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告状(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投机(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折返(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真好(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哭(三更)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伺候(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陪着(二更)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陪睡(一更)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刷新(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帮忙(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最好(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同床(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开心(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收留(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不待见(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好巧(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聪明(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拦车(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直言(二更) 正文卷 第一百章 功成 正文卷 第一章 帝心(一更) 正文卷 第二章 神奇(二更) 正文卷 第三章 疯了(一更) 正文卷 第四章 以退为进(二更) 正文卷 第五章 气走(一更) 正文卷 第六章 收下(二更) 正文卷 第七章 主意(一更) 正文卷 第八章 要命(一更) 正文卷 第九章 不见(二更) 正文卷 第十章 协议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出京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惯的 正文卷 第十三章 感慨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劝说 正文卷 第十五章 考虑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受教 正文卷 第十七章 青山庄 正文卷 第十八章 要你管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旁听 正文卷 第二十章 同意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不准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求娶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顺利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回京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下棋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兵符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晚了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密谈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懿旨(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守着(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回府(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脾气(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割地赔款(三更)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折腾(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生辰(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界限(一更)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探望(二更)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站队(一更) 张家的门楣,无疑是一把好刀,张炎亭更是刀尖上最锋利的那一寸,但这把好刀若是扶持萧枕,适合用在哪里,自然需要斟酌谨慎安排。 所以,凌画思忖一番后,对张老夫人道,“老夫人既然问我意见,我也有一句腹诽之言说与老夫人听。二殿下的德行修养,仁心之善,强过太子殿下百倍。所以,若是老夫人有意张公子入朝后扶持二殿下,那我自会与二殿下商议,将张公子推到适合他的位置。只不过老夫人知道,争那个位置,腥风血雨,自不必说,张家一旦站队,便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张老夫人点头,“老身知道。” 张老夫人自然不是今日心血来潮才与凌画说这个话,她也是自萧枕被大内侍卫带回京重伤,凌画进献了曾大夫的消息一出后,才通过曾大夫嗅到了凌画与萧枕不同寻常的关系,只不过那时,她还没有这个心思,有心思的人,是张炎亭。 张家已沉寂多年,张炎亭是张家唯一嫡孙,弃张家武将门第,通过科举从文,可以说,若没有外力借助,他哪怕金榜题名,凭一人一己之力,也很难将来官居高位,即便能够官居高位,那也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熬许多年。 陛下虽然破格提拔人才,但那也是需要风云际会的机遇,后梁很难再出现一个沈怡安与许子舟。 沈怡安与许子舟两个人是如何在朝堂站稳脚跟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张炎亭却知道。张炎亭当年无意撞到过沈怡安与许子舟同凌云深与凌云扬相交。不止如此,他还深入地研究了二人立于朝堂的升官之路,入朝三年,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沈怡安,或许明年,大理寺卿腾位置,便会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与最年轻的京兆尹府尹许子舟,他们二人每往上迈一个台阶,都离不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凌画。 凌画表面上看着与沈怡安和许子舟没什么联系,是陛下重视器重提拔人才。但其实则不然,凌画与东宫争斗,这些年,最大的受益人,他发现竟然是沈怡安与许子舟。 朝堂上的位置,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东宫的人被接二连三拉下马,腾出朝堂上的位置,沈怡安与许子舟有才,自然很快就添补了空缺的位置。 尤其是京兆尹府尹的位置,更是神来之笔。 张炎亭自小爱文墨多过爱习武兵法,所以,他自小便知道,自己将来的路,要走文官之路,但因为祖父张客病逝,祖母身子骨一直不好,三年前科举前又大病了一场,他身为张家唯一的嫡孙,也是留在京城府宅里唯一的男嗣,自是被耽搁了。 今年,张老夫人咬牙让他必须下场,不用管她病情,她总不能眼看着张家真就此沉寂下去,唯一的希望,都压在孙子身上,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凌画带来了曾大夫,能治好她久病缠身不说,还说她有五年可活,这样一来,张炎亭今年科考再无后顾之忧,对于他的前途,张家的门楣要重新立起来,自然也该有新的想法和规划。 所以,张炎亭一扫因张老夫人病情的阴云,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敏锐地察觉到,太子不再是一家独大,二殿下无人问津多年,如今已今非昔比,更何况,凌画扶持的人,十有八九,是二殿下。新旧更替,也许是他的风云际会与机会。 所以,他说服张老夫人,当然,张家一直保持中立,要打破陈规,他很是费了一番口舌,好在张老夫人通透,思索多日后,答应凌画再登门,她会探探凌画的口风。 于是,这才有了今日的对话。 张老夫人对凌画道,“自古以来,为了那个位置,就没有几个太太平平的,老身既然开口,自是已权衡利弊,知道后果。” 凌画笑,“老夫人通透,那就好说了。” 张老夫人看着她问,“你说二殿下德行修养,仁心善举,强过太子百倍?这如何说来?” 二殿下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让人所称道的仁心善举,这些年,萧枕活的很是透明,朝野上下,没几个人将他看在眼里,他各个方面,都不突出,再加上陛下不喜苛责,从不重用他,所以这回衡川郡赈灾查案突然将他提出来重用,才一下震惊了所有人。 凌画不必多说萧枕都做了什么,只拿出一样萧泽与萧枕对比,便能说服张老夫人,“衡川郡堤坝冲毁的背后,是东宫挪用了修筑堤坝的银两,当然,如今没拿到东宫的证据,而在衡川郡千里灾情上报到陛下面前之前,我先一步得到消息,询问二殿下,是利用衡川郡灾情,一举将东宫拉下马,还是先一步赈灾,救百姓于水火,毕竟,先一步得到消息,若是好好谋划,实在是大有可为,即便不将东宫拉下马,也足够东宫喝一壶,这是个大机会,但二殿下放弃了,说先救百姓,是以,所有人力物力财力,都用在了先救百姓身上,以至于,错失了机会,让温家趁机而入,得了人证物证,没能拿到东宫的把柄。” 张老夫人闻言大有所感,连声说,“二殿下大仁大义大善。” 凌画笑,“所以,老夫人放心,我扶持的二殿下,就是比太子强百倍。若是他能坐上那个位置,定会福泽后梁天下,若是萧泽真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将来的后梁,才是灾祸,一个从小就被人带着走歪了路的人,就算他想要板正,但歪久了,身边的人也会前仆后继死拉着他,板正不过来,他不适合为君。” 张老夫人点头,“这话没错。” 她松了一口气,“既是这样,老身就放心了。” 她看向陪坐在一旁,一直听着的张炎亭,拍拍凌画的手,慈爱地说,“今年科举,不出意外,炎亭定会考中,老身知道争储凶险,既然选了一条道,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但老身知道你厉害,还是想求你照拂炎亭一二。” 凌画自然答应,“老夫人放心,老夫人和张公子既有此心,我们便谋划一番,我想听听张公子心里的想法,想谋六部哪个职位,亦或者外放出京,都可运作谋划,此事需仔细商酌。” 张炎亭站起身,“若是方便,少夫人不妨借一步书房说话,祖母年迈了,就不必陪着孙儿忧心此事了。” 他让老夫人探凌画口风,无非是想搭个桥梁,他也想确认凌画与萧枕是否值得他站队,如今听凌画言语,既已确定,自然要提前谋划。 其实,今日宴轻若来,有他作陪,自是最好,可惜宴轻没来,他只能通过张老夫人。 凌画点头,“好,劳烦张公子带路。” 张炎亭带路,凌画带着琉璃,出了张老夫人的院子,去了张炎亭的书房商谈。 张乐雪从厨房回来后,没看到凌画的人,立即问,“祖母,凌妹妹离开了吗?” 张老夫人心情舒畅,“没有离开,你哥哥有事与她相商,请她去你哥哥的书房了。” 张乐雪一愣,“哥哥有何事找她相商?” “关于你哥哥科举入朝的事儿,总之是朝堂上的事儿,我插不上手,你也插不上手。”张老夫人问,“厨房没出什么错吧?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到了时辰会准时做好,祖母放心。”张乐雪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祖母,大哥是要投到凌家门下吗?” 张乐雪也是聪明的,这些日子,张老夫人与张炎亭没怎么避着她,她自是聊解张炎亭的打算。 张老夫人摇头,“是二殿下。” 张乐雪叹了口气,“以后我与晴意,怕是不能一起玩了。” 张老夫人问,“为何?难道翰林院许大人他……” 张乐雪点头又摇头,“几日前,我去许家,恍惚看到了东宫的马车,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张老夫人心神一凛。若她孙女没看错的话,连翰林院许院首都搅进来了,那可真是……未来的腥风血雨,怕真是有的斗了。</p> 正文卷 第四十章 豁然开朗 凌画一边说着凌云扬的事儿,一边细细观察张乐雪的反应。 张乐雪听到那些趣事儿,也跟着张老夫人和张炎亭一起笑,待她说完那些趣事儿后,她似愣神地陷入了某种回忆片刻,她暗暗觉得,也许这件事情,虽然她因要离京处理的急了些,也不是不可行。 只要张老夫人不一口否决,张炎亭没意见,张乐雪对凌云扬不反感,那就有戏。 张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倒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凌云扬年少时,纨绔做的十分出名,据说他过生辰,京城方圆千里的三教九流都进京给他过生辰,京城各大酒楼客栈人满为患,让京兆尹的人在他生辰之日前后紧张了好几日,生怕出什么事端,连她那时不关心京中传言,都有所耳闻,可不是凌画口中区区方圆百里。小小年纪,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后来凌家遭难,凌云扬改好了,回归了家里,拾起学业,开始读书。宴轻却放弃学业,成了那个接班人,跑去做纨绔了。 宴轻与凌云扬玩的方式不同,但却有一点相同,这两个人让京城内外的纨绔子弟,成了一个圈子,除了吃喝玩乐那点儿事儿,纨绔圈子里面的人,没人干违法犯纪逼良为娼仗势欺人那些事儿。京中的老百姓提起来,竟然也是观感大好。 不得不说,让人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凌画试探地问,“乐雪姐姐见过我四哥吗?” 张乐雪脸一红,但还是如实说,“去年见过一面。” “哦?”张老夫人也愣了,“乐雪,你见过凌四公子?” 张乐雪点头,小声说,“去年,我与晴意外出逛街,遇到了点儿麻烦,一时被人缠着不能走,凌四公子正巧路过,帮了我们。” 她看了凌画一眼,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那时凌四公子身边跟着几个人,像是江湖游侠,其中一人脸上有刀疤,我与晴意道谢后,没多说话。那时我不知是凌四公子,还是晴意说是凌四公子。” 凌画虽没细问凌云扬是怎么认识张乐雪并且瞧上人家的,但去年有几个人来找凌云扬,她却是知道的,她笑着说,“那几个人我知道,是四哥以前做纨绔时,认识的兄弟,去年他们遇到了些麻烦,没法子,进京来找我四哥,我四哥帮着解决了,他们待了两日,便离京了。” 张乐雪点头,看向张炎亭,“我回来后知道是凌四公子帮我们解围,便请哥哥备上谢礼送去给凌四公子。” 张炎亭接过话,“他没收,说随手为之,当不得重礼相谢,后来祖母病倒,我便将此事按下了。” 张老夫人笑道,“你们两个孩子,私下瞒着我,我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儿。” 她拍拍凌画的手,笑着说,“这样说来,也算是相识过,还要多谢你四哥,对他来说随手而为,对女儿家来说,任何麻烦,都是大事儿。” 她试探地问,“你四哥可否有心仪的姑娘?” 凌画心想,我四哥是有心仪的姑娘,但是在您老人家面前,我却不能说,否则岂不是被您知道我四哥惦记着您孙女,也会暴露我不怀好意帮着自家的猪拱您家的白菜了? 她面不改色地摇头,“我四哥没有心仪之人,我才敢跟您提起结这门亲。” 张老夫人又笑着问,“他不做纨绔了,还与过去的那些人有来往?” 凌画斟酌着说,“没什么来往了,毕竟如今再不比以前,我四哥一心备考,将来入朝为官,更是要谨慎,但话虽如此,若是有以前的兄弟遇到麻烦,找到我四哥帮忙,我四哥还是会帮的。” 张老夫人点头,她因为宴轻跑去做纨绔,起初对纨绔的观感恨屋及乌,没那么好,但如今几年过去,心结解开,自然不会如以前一般想法了。虽然她没见过凌云扬,但从凌画口中了解了这些,觉得倒是个挺有趣的好孩子。尤其是还帮过张乐雪,随手为之,不要谢礼,更见品性珍贵。 她笑着问,“你明日就要出京了,这一回离京多久才能回来?” 凌画道,“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年前。” “要走这么久吗?”张老夫人觉得太久了,尤其是她刚刚新婚。 凌画点头,“江南漕运的事情有点儿棘手,非我亲自去不可,牵扯的事情颇有些复杂,怕不是一时半会能轻易解决。” 张老夫人以前对凌画了解不多,听的都是传言,五花八门,说她什么的都有,听的最多的,无非是厉害两个字,后来因着宴轻闹出婚约转让书的事儿,陛下圣旨赐婚,她才打听了些,据说她的确很厉害,时常在江南,一年到头在京中待的时间屈指可数,如今听她这么说,她便忧心起来,“老身记得你大婚前不是刚从江南漕运回来?如今刚大婚几日,就又要离京,那小轻呢?他是待在京城,还是跟你一起出京?你们这般年轻,夫妻两个人,不能分居两地太久。” 提起这个,凌画最是无奈,“我觉得他应该待在京城,我出京办的事情,有些危险,他若是跟我前去,恐将他陷入险境。” 张老夫人心里透亮,凌画的危险,多数来自东宫与温家,东宫与温家恨不得杀了剐了她,离开京城天子之地,才方便他们动手,她点点头,“有这个顾虑是对的。” 她看着凌画,话音一转,笑着说,“不过你掌管江南漕运已有三年,如今还不是依旧好模好样的?看你身子骨不适合习武,应该是靠身边人保护吧?小轻的武功,可是极好的,三个炎亭,都打不过一个他。” 凌画眨眨眼睛。 张老夫人笑着说,“你要离京,他是什么想法?” 凌画如实说,“他说想去江南玩。” 张老夫人笑起来,“那你就带着他去。” 凌画讶异,“老夫人觉得我应该带他去?” “应该,怎么不应该?”张老夫人有不同的看法,“当年我家老头子教导他十八般武艺兵法,这还不够,老侯爷又私下给他请了江湖顶厉害的人教武功,你不要小看他的本事,不是老身夸他,让他自己出京,只要不是绝顶的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虽做了个四年纨绔,但打下的底子,总不至于扔的毛都不剩了。他天赋惊人,厉害着呢,若非如此,老侯爷、侯爷,我家老头子他们三个也不至于含恨九泉,青山书院的当世大儒陆天承也不至于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凌画自是知道宴轻有本事的,但是听了老夫人的话,觉得大概她还是低估了宴轻的本事。或者说,她这三年来的经历和习惯使然,将人划归到自己人后,便习惯性的给与保护。 “我家炎亭,他没有那么高的天赋,我家老头子也知道,所以,从来不对他太过苛责要求。但小轻不同,他是有天赋,才让人觉得若是这样一辈子下去,才是可惜。”张老夫人叹气,“他既想去,你就带他去吧!出去走走,也许他就不会再困居京城这尺寸之地吃喝玩乐耗费光阴了。” 凌画虽然觉得,宴轻做纨绔没什么不好,哪怕多少人都觉得他这样荒废自己很是可惜,但是她并不觉得,人生一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自由自在,随心而为,只要不辜负自己,便不是虚度。 就比如她,如今做的事情,其实并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刀光剑影,鲜血白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觉得累,又不能放弃。 宴轻不同,他没有这些负累,便可以随心所欲。 但是换句话又说回来了,他想去江南玩,若只因为她身边危险,避免牵累他,便拒绝他不让他去,是不是也没有做到让他随心所欲? 她因为条条框框,考虑的太多,以至于将自己困住了,紧固了自己,却也在无意识下,用自己的思维紧固了宴轻。 他今日便生气了呢! 张老夫人这一番言语,也算是点醒了她,让她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觉得今日来这一趟,才是真的值了,诚心诚意对老夫人道谢,“多谢老夫人点醒我,既然如此,我就带他一起去江南,也免得我人还没走,就舍不得他了。”</p>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十有八九 张老夫人听完呵呵笑,拍着凌画的手,又嘱咐了一番,让他们多加小心。 张老夫人是真的爱护宴轻,且她是一个十分睿智的老太太,到底是活了一把年纪,哪怕凌画走的路再多,也没有她吃的盐多,凌画某些方面虽然厉害,与东宫争斗,不处下风,算计人时,也能做到不声不响,但事关感情婚姻,没有长辈教导,到底是不懂。 太后对宴轻与张老夫人对宴轻不同,虽同是爱护,但太后站的角度不同,并不能教导她这些,相反,张老夫人却可以,张客大将军一生,只有老夫人一个妻子。夫妻相处知道,以及看待事情,她都能给与凌画不同的看法。 凌画听了张老夫人一番话,觉得她又能满血复活,好好地跟宴轻培养感情了。 在今日宴轻生气走了之后,她曾有那么一刻,觉得宴轻与她,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好好地坐在一起说话,像寻常夫妻那般,彼此喜欢,风花雪月的。 将该说的话说完,张老夫人笑着说,“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离京,老身就不留你多说,耽搁你的事儿了。” 凌画笑着站起身,拉着老夫人的手说,“曾大夫就住在侯府,我离京后,他会定期来给您看诊换药方子,就算没到日子,老夫人但有身体不适,也可以直接去端敬候府找他,我临走前,会交待好他的。” 张老夫人连连点头,“好,你放心,老身这一把身子骨啊,还要好好活着等着孙儿娶妻孙女嫁人,等着你与小轻生个大胖小子呢。” 凌画笑,“是这个理儿。” 她松开张老夫人的手,掏出一块木牌,转身递给张炎亭,“张公子安心备考,若有什么棘手的事儿,可以拿这块木牌,去烟云坊找烟云坊的掌柜的,今夜,我便会与二殿下提你的事儿,也许二殿下会派人来见你,也许会请你过府,二殿下仁善,你只管放心。” 张炎亭接过木牌,郑重收起,“少夫人也放心。” 凌画又对张乐雪笑道,“乐雪姐姐,你好好考虑我四哥,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们凌家,不兴三妻四妾,也不兴通房丫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家里人口简单,不会有婆媳关系,三嫂是青玉,她性子大大咧咧,不是多事的人,很好相处,就算将来你们相处不来,也没关系,三哥和四哥将来都各有事情要做,成家立业后,各位自己的事情所忙,不住在一起也没关系,凌家很大,隔出一面墙,便可以分府而局,这些都不是难事儿,没有长辈在,并不需要将脾性不相投的亲眷硬凑在一起。” 张乐雪脸色微红,认真地说,“好,我会仔细考虑的。” 张老夫人腿脚好了,亲自将凌画送到二门外,张炎亭和张乐雪将凌画送到大门口,凌画上了马车,离开了张家。 凌画离开后,张炎亭与张乐雪往内院走,张炎亭笑着说,“妹妹觉得凌云扬如何?” 张乐雪脸红,“哥哥觉得呢?” 张炎亭笑道,“我虽见过他两面,但不曾多了解,但通过宴少夫人,也可以窥见一斑。凌四公子与宴少夫人从小一起长大,听了他那些趣事儿,我倒觉得,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凌家,若是妹妹真嫁给他,应该不会辛苦。” 尤其是,凌家人口简单,没有长辈,不需要晨昏定省,伺候公婆,当然,也不会有长辈提点教导,若是妯娌能相处到一块儿,如凌画所说,就还是一家子,若不能相处到一块儿,可以分府而局,自己当家,过自己的日子,总之,的确不会太辛苦。 尤其是,现在京中的许多高门子弟,到了年纪,家里长辈便给安排通晓人事的通房丫头,有的荒唐一些的,都有好几房妾室了,或者还有的就等着娶妻进门再抬贵妾的,大有人在,对比起来,凌家真算的是干净了。 若妹妹同意,这还真是一门好亲事儿。 当然,前提是二殿下得坐上那个位置,凌家得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如今他已投靠二殿下,也算是将张家与凌家拴在一起了。 张炎亭见张乐雪不言语,又说,“想与凌家结亲的人,应该不少,咱们张家,对比如今的凌家,全靠祖荫庇护,是差了些,但是哥哥会把门楣立起来,不会让妹妹矮一头,妹妹无需考虑出身门第,只考虑凌云扬那个人就是了。” 张乐雪并不是没有主见和主意的人,咬着唇说,“等科考后,哥哥大约会见他,我的亲事儿不着急,就算我同意,总也要等凌妹妹从江南回来再说。” “倒也是。”张炎亭点头。 二人回到张老夫人的院子,将老夫人看着二人笑,心情显然很好,对张乐雪说,“我觉得凌四公子应该不错,凌家是个好人家,从根子上说,是个正派清和的府邸,若非当年不与太子太傅同流合污,也不会被陷害以至于人丁凋零,诚如凌画所说,你若是嫁过去,不会辛苦,能夫妻和睦,过自己的日子,更是最好。” 张乐雪红着脸说,“祖母和哥哥做主就是了。” 张老夫人大笑,“这么说,你是没意见了?” 张乐雪扭过脸,“凌妹妹也没说凌四公子是否同意,这件事情,还是要再看的。” 张老夫人笑道,“凌四公子没有心仪之人,既然婚事儿让妹妹全权做主,那就不会有意见。不过咱们也不急,多考察他一番,若是可行,年前等她从江南回来,祖母就给你定下来。” 张乐雪红着脸慢慢地点了下头。 张老夫人又对张炎亭说,“你妹妹的亲事儿若是能定下来,就先了了我一桩心事儿,就等你科考后,祖母多出去走走,也给你选一个好姑娘,祖母的心愿,也就完成一半了。” 张炎亭无奈,“我的亲事儿不急,祖母还是先好好养好身体。” 张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还是很开心,“祖母知道。” 凌画出了张家后,身子懒洋洋地躺在车厢内,心情同样也很好。 琉璃瞅着凌画,她没跟着进屋,一直在外间跟伺候张老夫人和张乐雪的贴身婢女闲聊,所以,不太清楚都说了什么,让小姐这么高兴。 她问,“小姐,您笑了半天了,难道是四公子的亲事儿妥了?” 凌画笑着点头,“十有八九能成。” 琉璃也笑了,“四公子若是知道了,该开心了。” 凌画道,“回凌家一趟,趁着今日还有空,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科考好好考,可别丢人,他考好了,这亲事儿才更有脸面求来。” 琉璃点头,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了一句,车夫转道,向凌家而去。 “小姐这两回去张家,都收获不小,张公子投靠二殿下,实在是好事儿,若四公子再娶了心仪的张姑娘,更是好事儿一桩。”琉璃佩服凌画,就没有小姐做不成的事儿。 凌画笑,“不止如此,听张老夫人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呢。” 其实,她最高兴的,是张老夫人点醒了自己,否则,她指不定要走多少弯路。谁让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呢,没有经验,而偏偏她喜欢的人,还是宴轻。他又是一个于女色上不开窍的。 两个人放在一起,只有她喜欢,是不够的,相处起来,真是磕磕绊绊,找不到好的相处法子,每回都让她头疼。 如今,因了张老夫人的话,她似乎摸到了那么一点儿门路,姑且试试吧! 琉璃好奇,“张老夫人说了什么?” 凌画简单地与琉璃复述了一遍。 琉璃醒过闷来,“云落曾经私下说,小侯爷十分厉害,他心里想什么,小侯爷一眼就能猜到,而他却猜不到小侯爷的想法,他与端阳若是想背着小侯爷说悄悄话,就得离远些,否则小侯爷耳聪目明,能听得到,收拾他们。云落说,小侯爷武功很高,应该比他还高呢,就是小侯爷从来不出手……” 她说着,忽然觉得不对,“不对啊,当初小姐被黑十三从烟云坊的楼上扔下去,小侯爷接住了您,但面对杀手,小侯爷却受伤了,若真如云落和老夫人所说,小侯爷武功那么高,那他当初,又怎么会受伤?” 凌画顿了一下,“当初他赤手空拳。”</p>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好消息(一更) 宴轻当初不止赤手空拳,还抱着一个她,束手束脚,而温家派的杀手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凌画觉得宴轻受伤并不奇怪。 琉璃琢磨了一番自己的武功,又琢磨了一番当时宴轻和凌画遭遇杀手围攻的情形,换位思考了一番后,嘟囔着说,“若是小侯爷的武功比云落还高的话,那小侯爷也不该受伤,若是我的武功,便不会让小姐受伤。” 凌画看了她一眼,提醒他,“他手里若是有一把剑,自然就不会受伤。最主要的是,宴轻当初是被我毒倒的。”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带了一个她是拖累。 琉璃想想也对,但她还有别的心眼,“小姐,您难道就没想过,当初在大街上,小侯爷是故意受伤藏拙吗?” 凌画一愣,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琉璃叹气,“小姐,遇到小侯爷的事儿,您如今都没有聪明劲儿了呢。” 凌画:“……” 自从将宴轻算计到手,她知道他讨厌算计,在他面前,也渐渐的。收敛了。但这不代表她就笨了不聪明了。 她看着琉璃,被气笑了,“你觉得,他当初是在藏拙?故意受伤?” 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她还记着,但即便如今回忆一番,也不怎么看出来当时宴轻是在藏拙。若不是她撒出毒药,他们俩都得危险 “若当初云落护着您,以云落的武功,他可以随手捡个东西当兵器,比如,一支发叉,一根树枝,也许还能抽手夺了别人的兵器。”琉璃爱武成痴,这话自然不是胡说空谈,她对于武学的痴迷,是一招一式的研究透了,当初小侯爷没护住小姐,还让自己受伤被毒倒了,她就觉得小侯爷可真没用,但听了云落夸,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以为云落夸大了,如今又听了张老夫人夸,一个人这样说,两个人这样说,她就觉得,小侯爷怕真是有这个本事,若是真有这个本事的人,当时的情形看,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凌画闻言偏过头,见琉璃说的认真,她也琢磨了一下,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不由得也动起了脑筋,“若是照你这样说,他当初藏拙受伤,是为了什么?” “武功高藏拙的人,有两个理由,一个理由是低调,一个理由是自己所学的武功招式,不能轻易示人,被同样厉害的高手一眼就能认出来出自何门何派。”琉璃对这个也有研究。 凌画“唔”了一声,“等回去我问问他。” 琉璃眨眨眼睛,“小姐,您可真不拿小侯爷当外人,你直接问,他会告诉您吗?” 凌画也不知道宴轻会不会告诉她,但是夫妻嘛,总要试着相处,她以前没坦诚相待,被他知道自己算计他的事儿,很是不给她好脸子许久,好不容易缓和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他,以至于他跑出京去青山庄住了九天才回来,今儿一早上她倒是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他,如今更是还对她生着气了,但这事儿,她也是因为张老夫人点醒她,她才明白。 马车回到凌家,凌画下了马车后,直接去了凌云扬的院子。 凌云扬与秦桓在互相考教背书,见凌画来了,秦桓连忙站起身,“义妹。” 凌云扬转过脸,奇怪地看着凌画,“七妹,你不是回侯府了吗?怎么今儿又回来了?” 凌画喊了秦桓一声义兄,然后对凌云扬笑着说,“四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便过来了,说完了我就走。” 凌云扬看着凌画的笑脸,谨慎地问,“什么好消息?”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他这个七妹,从小到大骗他次数太多了,她说好消息,他都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关于他的好消息,是不是他乐意听的。 凌画坐下身,“这回真是关于你的好消息。” 她也知道自己在凌云扬面前没有多少信誉度,索性就直说了,“今日我去张家,张老夫人打算给张炎亭和张乐雪操持亲事儿,问我对京中的公子小姐们可熟悉,想从我口中打探消息,我便趁机提了四哥你。” “啊?”凌云扬震惊了,“七妹,你才去张家几次,这事儿你是不是提的太早了?没被张家打出来吧?” 他自己都没敢多想,只想着金秋科举高中,给自己赚个才名,然后妹妹去张家帮他提亲的时候,能给她长点儿脸面。如今他可是什么还没有呢,只有以前做纨绔时落下的名声,就这么提起,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凌画笑,“我若是被张家打出来了,我还能来你面前对你笑?” “那倒是。”凌云扬松了一口气,媳妇儿他可以不娶,但是妹妹却不能受委屈,他试探地问,“你说好消息,难道是真有眉目?” “嗯,张家人没反对,说考虑考虑。”凌画简略地将张老夫人、张炎亭、张乐雪三人的态度说了,“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能成的,四哥你很有优势,咱们凌家人口简单,你又洁身自好,也能为你加分。” 凌云扬咳嗽两声,也有点儿高兴,“行了,我知道了,我好好考,等你从江南回来,若她在这期间没被张老夫人订出去,你再登门帮我议亲。” 凌画点头,“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一定要好好考。” 凌云扬很是肯定,“放心吧。” 他以前就是不乐意读书,聪明劲儿都不放在读书上,如今真读起来,发现也没有那么难,能考的多好不见得,但以三哥对他水平的估摸,只要科考过程中不出意外,他一定能让自己榜上有名。 他对凌画摆手,“你不是明日就要离京去江南吗?别为我这个事儿操心了,该准备什么赶紧回去准备,千万别落下。” 他说完,又想起宴轻,“昨儿你没回来住,说宴轻回来了?今儿他没跟你来?” “没有,他跟我闹脾气呢。”凌画提起宴轻,反而笑了,想着今儿早上,他明显生气了模样,这会儿想起来,让人喜欢的很。 凌云扬瞪眼,“什么毛病?他跟你闹脾气,你看起来还很开心?” 凌画点头,“他想去江南玩,我不太同意,他就生气了。” 凌云扬:“……” 她看着凌画,“你的意思是,他想跟你一起去江南漕运?” “嗯。” 凌云扬也跟凌画考虑的一样,“你每次出京,就没有不危险的,他知道吧?” “知道。” “他知道还跟你去?你让他别去捣乱了,别答应他。”凌云扬虽跟宴轻和解了,但还是觉得,宴轻还是留在京城吧,她妹妹出京干的那些事儿,危险的就不是人能干的事儿,她这些年,也就这一条命的在折腾,有几次危险的吓死个人,如今他跟三哥的胆被她练了三年,总算被练出来不提心吊胆了。 “我决定带他去。”凌画道。 凌云扬:“……” 他惊奇地看着凌画,“你一路上打打杀杀的,不是闹着玩的,他要去,你就真带,太后会同意吗?他可是太后的眼珠子,出个好歹,你不用活了。” 凌画虽然早先是这么想的,但如今听四哥跟她的想法一样,觉得早先自己其实也不算想差,毕竟,不止她自己这样想,她笑着将张老夫人与她说的话跟凌云扬提了两句,凌云扬听完也沉默了那么一小下,觉得挺有道理,“那你得进宫跟太后说一声,提前打个招呼,别一声不吭就带着人走,另外,还要多带点儿人,安排妥当点儿,保护好了他。虽然张老夫人说他武功高,但他没怎么出过京城,没有多少江湖阅历,容易上当受骗,不是只有武功好,就能游走江湖的。” 凌画也知道这个道理,“我既然打算带他去,自然会安排好,四哥放心。” 凌云扬摆手赶她,“半个月必须给我来一封信,别让我们担心。” 凌画点头,站起身,走前对一直安静的秦桓说,“义兄,你好好考,等你金榜题名,我也帮你选个温柔可心的妻子。” 秦桓脸一红,但还是点头,“好。”</p>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准了(一更) 皇帝是个勤勉的皇帝,凌画十次进宫,有九次皇帝都会在御书房,不是批阅奏折,就是接见朝臣,对于后宫,也就是晚上翻翻牌子,鲜少大白天的还窝在后宫里与妃嫔腻歪。 对于这一点,凌画也是十分佩服,要知道,自古帝王,三千佳丽,环肥燕瘦,好不快哉,有几个勤勉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上行下效,以至于,这一代的朝臣们也没有多少人醉死温柔乡。 就连萧泽那个讨人厌的,虽然东宫內苑女人多,他比陛下好色些,虽然时常不干人事,但目光也是多数盯着朝堂朝局京外各地,也没整日里趴在女人的肚皮上。 所以,对于这一点,凌画还很是给予萧泽肯定的。 凌画来到御书房,临近科考,今日等在御书房外等着见陛下的朝臣们有点儿多,她来到,与熟悉的朝臣们寒暄几句,赵公公出来,便将她越过众人请了进去。 朝臣们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这大雪的天,他们有的早来的,都已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凌画刚来,一刻都没等,就被请进去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过也可见,凌画受陛下器重的天子亲信的地位。 凌画见礼后,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问,“昨儿不是才来见过朕?今儿怎么又来了?什么事儿?” 跟太后的疑惑一模一样。 凌画知道外面有不少人等着,也不拐弯抹角耽搁功夫,直接便说了来意。 皇帝一听,疑惑地看着凌画,“早先朕提过让你带着他出京,你给拒绝了,怎么今儿又临时要带他离京跟你一起去了?” 若不是临时,昨儿凌画进宫见他,应该就会说了,昨儿没说,今儿又特意跑来一趟,自然是临时改了主意。 凌画摸摸鼻子,“小侯爷说想去江南玩,臣本不同意,但再有二十日便是小侯爷的生辰,二十日压根不够臣赶回京,所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带上小侯爷。” 皇帝也想起来,再有二十日,可不就是冬月初一了,宴轻的生辰这一天,从来不过,无论是宫里的太后和他,还是端敬候府两位侯爷在世时,这一天,都不算是喜庆的日子,可以说,宴轻从小到大,就没过过生辰,他身为九五至尊,朝务繁忙,皇子公主们的生辰都不见得记得住,要靠赵公公提前提醒,之所以将宴轻的生辰记得最是清楚,是因为,宴轻出生那天,漫天大雪,是京城最大的雪,说三尺冰封都不为过,宴轻的娘难产,大出血,人参和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能将她救过来,端敬候铁骨铮铮,抱着宴轻坐在妻子床前,哭成了泪人,他跟端敬候从小一起长大,姑表兄弟亲如兄弟,那一日也去瞧了,所以,记得最深刻。 他对凌画说,“宴轻这些年,都不过生辰,侯夫人难产而亡。” 凌画愣了一下,她自然知道宴轻的娘是怎么没的,但是却不知道,每年的那一日宴轻从不过生辰,怪不得刚刚在长宁宫她没提,太后也没说这事儿。 她斟酌道,“虽然他不庆生,但是我给她做一碗长寿面,陪他一日,总是可以的。” 儿的生辰,娘的苦日,宴轻这些年在这一日,该是多么难受。 他一个从来不过生辰的人,能开口对她提起他的生辰,大概是真想跟她去江南,她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这茬呢,只顾着纠结路上危险是否带他去了。 她这么迟钝,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皇帝点头,“去过长宁宫禀告太后了?” 凌画回话,“禀告了,太后说臣只管带他走,多带些人手,好好保护着。” 皇帝颔首,“太后既然没意见,你便带着他去吧!端敬候府不是有五百护卫?闲着也是闲着,都带上。” 凌画很是慎重,“臣回去便跟小侯爷提,若是他同意,臣就都带上。” 皇帝气笑,“你告诉他,这是朕的命令。他没出过京城,不多带些人手怎么行?更何况你这回出京去江南漕运,有绿林掺和进来,你要办的事情与往年不一样,更为棘手些,朕希望你把事情办的妥当些,别因为保护一个他,缺少人手,而束手束脚,影响公事。” 凌画闻言自然痛快应了,“臣遵旨,陛下放心。” 皇帝摆摆手。 凌画告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皇宫,凌画刚要上马车,便见到许府的马车要进宫,许子舟从马车上下来,清瘦了许多,但一身紫袍官服,却更显俊秀精神。 凌画收回要上车的脚,转回身,与许子舟打招呼,“许府尹。” 许子舟也看到了凌画,一身红裙的女子,盈盈独立,除了穿戴与以往不同,处处是新婚的红色,但模样依旧与以往一般无二,看不出她与宴轻过的好还是不好,但想到巧遇宴轻几次被他差点儿憋出内伤,他觉得应该是极好的。 他含笑拱手,“宴少夫人。” 凌画含笑问,“要进宫见陛下?因科考在即,今日御书房外围了许多人,若没有什么急事儿,怕是要候上一时半刻。” 她不上朝堂,不怎么与朝臣打交道,素来就有陛下宠信她的厉害名声在,再加上她昨日才进宫,今日又进宫,陛下疑惑她是有什么急事儿,所以,陛下越过那些朝臣让她先进去奏事。但许子舟不同,他对于那些资格老的朝臣来说,还是新人,又破格提拔,官居高位,嫉妒他想把他踢出朝堂的人一抓一大把,若没有重要的急事儿,身为天子信臣,朝中新贵,陛下大约也不愿意他惹朝臣更红眼病,在这等小事儿上,还是会让他等个先来后到的。 许子舟点头,“是有一桩要事儿要禀告陛下,即便今日人多,也得去等等。” 他见凌画穿的少,不由露出关心,“少夫人穿的也太少了些,雪虽然不大,但是下午起风了,仔细染了风寒。” 凌画点头,“多谢许府尹,我车里备着披风了。” 许子舟颔首,“少夫人可是要去江南?何日离京?” “明日。” 许子舟看向东宫方向,隐晦地说,“昨日温行之向陛下请旨,打算亲自出京去衡川郡地带彻查二殿下被人劫杀一事儿,陛下准了,命大内侍卫首领陆宁封随行。昨日夜里已离京了。” 凌画瞳孔缩了一下,她就知道温行之不会甘于在京中待着,他要去的怕不是衡川郡,而是江南,亦或者是绿林。 她看着许子舟,“这件事情我没得到消息。” 许子舟温声说,“温行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陛下,让陛下隐瞒了消息,令其秘密出京,昨夜出城没弄出动静,但因为我掌管京兆尹,所以,得到了些消息。” 京兆尹负责京城的治安维护,夜里有人出城,要开城门,哪怕是悄悄离开,自然也瞒不过京兆尹。 凌画思忖片刻,对许子舟道谢,“多谢许府尹提醒。” 许子舟有些忧心,“温行之不可小视,少夫人出京小心些。” 凌画点头。 二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就此告别,许子舟进了皇宫,凌画驱车回了端敬候府。 凌画回府时,天色已经晚了,夜幕即将降临,她下了马车,撑着伞,踏着一地的清雪,走向内院。 管家迎出来,“少夫人,您回来了?” 凌画点头,询问,“小侯爷呢?今日都做了什么?” 管家“哎”了一声,“小侯爷一直窝在藏书阁看书,连午饭都没吃,说没什么胃口,老奴一直盼着少夫人回来呢。” 若是少夫人再不回来,他就要忍不住出去找人回来了。 凌画脚步顿住,“如今人呢?还在藏书阁吗?” 管家点点头。 凌画心想,宴轻这气生的很真大,连饭都不吃了。</p>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一切(二更) 凌画撑着伞,没有先去藏书阁,而是先去了曾大夫的住处。 曾大夫没在屋子里,与沈平安待在药园子里,入了冬,曾大夫便让人将药园子用木头打了个大棚,然后用后棉层层包裹住棚子,白天阳光好的时候,将棚顶上的棉被揭开,晚上阳光落下去,将棚子顶上的棉被又盖回去,既可以给药园保暖,又可以让草药吸收充足的阳光。 沈平安自从来了端敬候府,跟宴轻出去玩了两次后,每日除了练武,便也不出去玩了,对曾大夫的医术和药园子很感兴趣,所以,成了曾大夫的半个徒弟,帮着打理药园子,同时没事儿看看医书,短短几个月,比一般寻常的赤脚大夫强很多。 毕竟,曾大夫是有真本事,跟他学个皮毛,都够用了,更何况沈平安聪明,学起来认真,不止皮毛。 程初曾经还跑来找沈平安,说他这个小纨绔一点儿也没有纨绔的样儿,总也不出府跟着他们去玩,成日里待在药园子里,算什么纨绔,但沈平安认真地说,他不想做纨绔了,想学医,程初当时真是,犹如损失了一员大将般的忧伤沉痛。 虽然最早沈平安要做纨绔时,程初看着她柔弱的小身子板,真是一百个不乐意,但后来凌画和宴轻大婚当日,他算是见识到了沈平安在沈怡安教导下的能耐才华,觉得有了他,纨绔圈的文采都提升了三级,没想到,他刚接纳了人,准备好好一起玩耍你,这边沈平安就要退圈了。 他真是好一番不舍得。 程初不太甘心,还跑去找了沈怡安,沈怡安却觉得挺好,弟弟懂了医术,以后他就无需太担心了,他能够医治自己,也许有一天,还能看病救人。总之,他平平安安开心就好。 程初泄气,自此才作罢。 曾大夫弄了一手土,沈平安的脸上成了小花猫,见凌画来,沈平安很开心地喊“凌姐姐”,凌画笑着跟他说了两句话,询问他学医伺候草药可辛苦,沈平安连连摇头,说自己很喜欢,凌画也觉得挺好。 曾大夫瞥了凌画一眼,“又来找我做什么?” 他觉得,明儿凌画就出京了,今儿来找他,又是这般时候,准没好事儿。 凌画摸摸鼻子,“今夜你辛苦点儿,再给我制些药丸?” 曾大夫瞪眼,“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凌画摇头,“早先准备的,怕是不太够,你连夜赶一下工,再多弄些?” 曾大夫差点儿炸了,“我给准备了不少,跟上次她出京一样多,你还说不够?” 凌画叹了口气,“宴轻想要去江南玩,我答应带上他,这回离京时间比较长,我估算差不多要年前才能回来,此行危险,多了一个人,你知道的,苦药汤子他不喝,苦药丸子他也不吃,要特制一些给他用的,可不就是不够了吗?” 曾大夫诈起的汗毛顿住,看向凌画,“你要带着他一起?” 凌画点头。 曾大夫啧啧,“老夫近来不是给你帮张老夫人看诊,就是治萧枕那小子自己作出来的伤,抽空给你制了些随身带的药丸,如今还要让老夫连夜辛苦给宴轻特制些药,你不觉得,你给的酒,不太够吗?” 不趁机敲竹杠,对不起他的辛苦。 凌画也觉得近来的确让他太辛苦了,“栖云山酒窖里的好酒,随意你挑五坛。” 曾大夫眨眨眼睛,“成。” 凌画在栖云山有一个酒窖,里面藏着她酿好的好酒不说,还有当年她师傅酿的好酒,她说的随意挑,那可是有许多陈年佳酿的。 他觉得跟他的辛苦划等号了,一时间哪怕跟着她奔走折腾,也没有怨言了。 凌画从药园出来,撑着伞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很是安静,里面掌着灯,凌画来到门口,云落和端阳听到脚步声,探头一瞧,见是凌画回来了,二人一喜,立马打开房门,迎了出来。 凌画没立即进去,用眼神询问云落。 云落用口型不出声地对着凌画说,“小侯爷今日心情不好,很是生气,一天下来都绷着脸,没个笑模样,厨房送来午饭也没吃。” 凌画读得懂唇语,点了下头。 端阳却不如云落聪明,很是欢喜地出声,“少夫人,您总算是回来了,小侯爷闹脾气不吃饭,您快进去哄哄。” 凌画笑,“不吃饭是不行,我这便进去。” 端阳连连点头,还要再说,云落一把勾住他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拽走了。 端阳:“……” 他们俩都盼了一天少夫人了,如今少夫人回来了,就不能让他多说两句话? 凌画走进藏书阁,外间桌子上放着书本茶具,有一卷兵书,有一本画本子,都读到一半的样子,显然是刚刚端阳和云落待的地方,她抬步往里走,进了里间,便看到了宴轻躺在了藏书阁里的软塌上,闭着眼睛,是睡觉的姿势,桌子上放着一卷《史记》,桌案上的茶水不冒热气,看起来早已冷了,里间没掌灯,但如今天还没彻底黑,能看清他睡觉的模样。 外面虽然下着雪,但因这里有暖炉,所以一室暖意。 凌画没立即走近宴轻,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散了一声冷气,才走到软塌前,伸手戮戮他的脸,小声喊,“哥哥。” 宴轻挥开她的手,翻了个身。 凌画:“……” 她想着打开她的手,却一声不吭,可见这人并没有睡着,或者是睡着了,被她吵醒了,没有往日恶声恶气,但就是这样子,才让人知道他是真生了很大的气,一日都没消,气的都不想理她了。 凌画又伸手戮戮他的后背,再喊,“哥哥。” 宴轻背着身子一动不动。 凌画继续戮戮,再接再厉,“哥哥。” 宴轻忽地坐起身,“谁是你哥哥?” 凌画改口,“夫君?” 宴轻黑着脸,“凌画,我要与你……” 他见凌画认真地看着他,一张小脸裹在披风里,一双眸子盈盈透着光,顿了一下,将后面的话一瞬间又吞了回去,脸色在这一瞬间更难看了。 凌画福至心灵,震惊地看着他,“哥哥,你不会是要与我和离吧?” “那你选一个,休妻,还是和离。”宴轻本来将话吞下去了,没想到她竟然开口说出来了,他眼底显出明显的怒意,接过了话。 凌画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哪个也不选。” 她是疯了,才会选一个。 她伸手抱住宴轻,声音软软地道歉,“哥哥,是我想左了,我一根筋,聪明反被聪明误,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 宴轻伸手推开她,“你错什么?我原谅你什么?” 凌画诚实地说,“你想去江南,我不该束缚你,我只想到路上危险,但没想到别的。” 宴轻盯着她看。 凌画改为拽他袖子,软软地哄,“哥哥,我真的错了,我娘去的早,没人教过我如何对人好,也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但有错的地方,你指出来,我都改。” 她娘不是没教过她如何对人好,教过她怎么对秦桓好,但是她不喜欢秦桓,虽然听的多,但左耳听右耳冒,而且,宴轻的性子不同于秦桓,他比秦桓可难懂多了。 宴轻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底的恼意悉数沉没,“谁说我要去江南了?我只说我想去江南玩,但没有说要去。” 凌画看着他,“那你……” 为何要跟我生气? 宴轻站起身,拂开她拽着她袖子的手,淡淡地说,“凌画,你还记得圣旨赐婚之日,你与我一起写的协议吗?” “记得。” 宴轻一脸“你记得很好”的表情,“按照协议,你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心情,所以,你明日离京后,不准给我写信,也不准让人给我传递消息,我会让人在你走后,重新修葺端敬候府,在你这海棠苑和我的紫园之间,修葺一道墙,只要你不影响我,我们便各过各的日子,您若是影响到了我,我便与你一封休书,或者和离。” 凌画脸色一变。</p>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真是(一更 ) 比起来处处哄他的凌画,会对他发脾气的凌画,宴轻反而踏实了。  他看着被凌画收起来的衣裳,琢磨了一会儿,走过去,将箱子打开,拿出叠的好好的那件凌画缝了半日的衣裳,抖开看了又看,针脚细密,不露痕迹,样式是他见过的画册上的样式,据说是她亲手画的,不过半日就变成了实物。  他颇有些新鲜感地研究了半晌。  从小到大,他没穿过谁亲手给他缝制的衣裳,他所有的衣裳不是买的成衣,就是铺子里的绣娘来府里给他量了尺寸做的衣裳,因他不缺钱,料子每回用的都是铺子里的绣娘推荐的好料子,绣娘推荐什么,他随意扫一眼,看的不眼睛疼,便穿什么。  太后是他姑祖母,算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但太后身份原因,不会亲手做什么东西,逢年过节,也就是让御衣局来给他量尺寸做些东西。  他不喜欢用花花哨哨的帕子,所以,他的帕子什么也不绣,就是白色的娟帕,比脸还干净,不像别人,帕子上绣着各种各样的事物,或者名字。  也没人给他绣荷包,他也从来没买过绣娘绣的荷包。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亲手做衣裳。  他新鲜地研究够了后,便想穿上试试,于是,拿了衣裳进了里屋,径自换了。  他刚换完,外面有脚步声走来。  他抬眼顺着窗子向外一看,见到的是去而复返的凌画,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直接穿着抬步走了出去。  凌画进了画堂,便见宴轻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她缝制了一个下午的衣裳,她挑了挑眉。  宴轻脸色十分坦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凌画盯着他,目不转睛。  她多年不动女红,今日第一次做衣裳,开始时难免有些生疏,但渐渐的找回了当年她娘在世督促她女红的感觉,不过即便如此,多年不做,还是有些艰难。  她想在宴轻面前刷好感,真是咬着牙坚持下来,天黑前做完了。  但如今看着宴轻穿在身上,还是觉得这一番咬牙顶了半日的辛苦值了。  这件月华彩穿在他的身上,真真是少年公子,月华流水,丰姿毓秀,清隽风流。  她觉得心跳有些快,有点儿难以自制。  这个人是她看上的瞧上的弄在手里的未来夫婿呢。  宴轻见凌画只盯着他,半天不吱声,开口又问,“怎么不说话?”  凌画眼神飘了飘,“很好看!”  宴轻还没照镜子,转身走回了屋。  凌画不自觉地跟他走了进去。  宴轻的房间,她还没进过,如今随着他走进,这才看清了他内室的模样,床榻,桌椅,一面铜镜,简单的很,多余的东西一样没有。  这没什么可看的。  宴轻走到铜镜前,对着镜子瞅了瞅,也觉得这件衣服他穿起来比寻常他穿的那些衣裳都好看,哪怕铜镜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但好看的衣裳,只要不是眼瞎,那就是好看。  凌画走到他身旁,也随着他看着镜子里,摸着下巴品评,“你这镜子不太清晰,改天我给你送来一面更清晰的镜子,你就能看清这件衣裳到底多好看了。”  宴轻随口问,“什么镜子能更清晰?”  “远洋的海船弄回来的。”凌画道,“我房里有一面,库房里多存了一面。”  宴轻转过身,“凌家有海上的营生?”  “嗯,有十艘海船。”凌画也不瞒他,“严格说不是凌家的,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本来王家也是靠着海上发的家,外祖父活着的时候还要更多,后来上交了国库一大半,给我留了一小半,陛下也知道的。”  宴轻点头,又问,“你怎么回来了?”  凌画没好气,“我给你忙了半天,总不能真不吃饭就走。”  她又不是傻了!  宴轻顿时心情大好,弯了弯嘴角,问她,“我是穿着?还是换掉?”  “换掉吧!我还没完工呢!”凌画转身走了出去,“你动作快些,吃完饭我还要去京兆尹大牢。”  宴轻点头,换了身上的衣裳,笨拙地将之叠了起来,捧着出去,装进了凌画早先装的箱子里。  凌画坐在画堂喝茶,见他小心翼翼笨拙的往箱子里装衣裳,她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厨房送来饭菜,二人净了手一起坐在桌前。  宴轻见她拿筷子手腕似乎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本着是他的责任,“你想吃哪个?我……”  他刚想说“我喂你”,觉得不行,顿了顿,改口,“我帮你夹。”  凌画抬起头,佯装什么都不懂,放下筷子,“那天吃烤鹿肉,你还喂我呢。我手腕酸死了,你还是喂我吧!”  宴轻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啊?”凌画水眸清澈。  宴轻一噎。  为什么?当然是烤鹿肉那天他只顾着高兴吃喝了,没意识到,昨天她被人从楼上扔下来搂着他脖子,身子娇娇软软,幽香满怀,他意识到了。  他板起脸,“别跟我装!我知道你手腕子酸,但不至于吃不了饭。”  凌画:“……”  哎,这人不好哄骗了,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她重新拿起筷子,不客气地点了几道菜,“我想吃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宴轻:“……”  这么多,她都吃得了吗?她倒是不客气!忘了他一只手臂受着伤了?竟然还反过来伺候她,跟个小祖宗似的。  他慢慢地依照她所说,将那几样菜都给她夹了,转眼凌画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凌画低下头认真地慢慢地吃着,觉得今儿莫名其妙受了他好几回脾气,如今扳回一局,似乎也没那么让她郁闷了。  宴轻还是很好很好的。  哎,大概善良的人,怎么都是一副善良心肠。  吃完了饭,凌画又喝了一盏茶,眼见天已经彻底黑了,她站起身,“我走了!”  宴轻看着她,“你这么晚了去京兆尹大牢做什么?”  凌画如实说,“那四个被我下毒毒晕了的死士,关在京兆尹大牢里,我去给他们解毒,顺便盘问一番。”  宴轻摆摆手。  凌画以为他既然问起,还要再多问两句,没想到只这么一句就摆手让她走了。  于是,她也不再多说,出了他的院子。  凌画走后,端阳沮丧着脸进屋。  “你这是怎么了?”宴轻问。  端阳快哭了,“兵法太难读了。”  宴轻“呦呵”了一声,“你今儿跑的没影,就是去读兵法了?”  端阳点点头。  “你不是不乐意读吗?”  端阳哀怨地看了一眼宴轻,“琉璃姑娘与属下说话,属下觉得她似乎也会兵法,便问了她,果不其然她真会,于是,属下请教她了一番,怎么将兵法读懂。”  宴轻讶异,“今儿琉璃也不见人影,就是跟你去了藏书阁?”  端阳点头,“太不是人了,有好多兵书,她都能背下来。还说凌小姐更厉害,凡是她身边持金镶玉牌的人,都会兵法。说小侯爷选近身护卫,也太随便了,说我这样的,若是搁在凌小姐身边,早发配出去了,太笨了。”  宴轻诚然地同意,“你就是太笨了!”  端阳:“……”  果然找小侯爷安慰什么的是他想多了。  宴轻问,“她身边持金镶玉牌的人?有几个?”  端阳想了想,“琉璃,云落,望书,和风、细雨。好像是这几个名字。”  “云落?”宴轻挑眉。  他从凌画嘴里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三年前当着安国公老夫人的面送给秦桓看着秦桓的人,也是因为他,秦桓开始跳脚有了不想娶凌画的心思。  端阳点头,“就是这个名字,小侯爷您知道?”  宴轻点头,“明儿提醒我,她再来,我把这个人要来。”  端阳:“……”  小侯爷竟然主动找凌小姐要人?他不是嫌弃端敬候府人多吗?  他很有危机意识地紧张问,“那您要了他,我呢?”  “你学兵法,别给我丢脸。”  端阳:“……”  好吧!小侯爷的面子大过天!  他又问,“您要他做什么啊?”  不会是觉得秦三公子有的,他也要有吧?  宴轻慢条斯理地说,“还能是什么?以前是让他盯着我,别让乱七八糟的女人往我跟前撞。他不是有经验吗?”  端阳:“……”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谈(二更) 没有人能告诉皇帝是怎么回事儿,三百万两银子修筑可保几十年的堤坝才二年就被冲毁了,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出这里面一定有大事儿。  皇帝最先将工部尚书喊进宫,“将冯程给朕叫来。”  他倒要问问,户部拨了银子出去,工部是怎么完成的修筑堤坝。  冯程很快就进了宫,在门口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赵公公,希望赵公公给点儿提示。  赵公公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分量不轻,他素来不趾高气扬,从来都很会做人,不得罪朝臣,哪怕如今面前的这位工部尚书要遭殃。于是,他嘴角压平,对冯程用极低的声音说,“衡川郡大水,堤坝冲毁,灾情绵延千里。”  冯程一下子就震惊了。  赵公公给他打开了御书房的门,挑开了帘子,请他入内。  容不得冯程再多问,他提着心,进了御书房。  皇帝青黑着脸看着冯程,将奏折扔给他,“冯程,你自己看,你给朕说说,衡川郡的堤坝是怎么回事儿?”  冯程连忙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看罢,脸上也露出不敢置信和震惊骇然,当即有些慌地看着皇帝,“陛下、这、这臣也不知怎么会这样……”  皇帝咬牙,“当初你不是跟朕说,衡川郡的堤坝若是修筑好,可保几十年吗?这才两年就被冲毁了,朕的三百万两白银打了水漂不说,灾情绵延千里,多少百姓受灾?”  冯程当即跪在地上,“陛下,当初臣前往衡川郡,多次勘察地势地貌,又与方大人和当地的匠人探讨多日,的确是说堤坝修筑好,可保几十年牢固不被冲毁。”  “可是如今是怎么回事儿?”皇帝看着他,“这才二年。”  冯程又看了看奏折,还是不敢置信,“陛下,这折子上说的可确实?”  “你问他。”皇帝指向郑长明。  郑长明对冯程拱了拱手,将对皇帝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冯程听闻是十日前,看着郑长明说的有鼻子有眼,也相信了八九分,脸更白了,回忆道,“陛下,当初臣亲自前往衡川郡勘察后,与方大人制定了修筑堤坝的方案,随后,臣因不能久离工部,派工部侍郎刘拓前往衡川郡监工。半年后,刘拓回京,对臣禀报,说按照计划,衡川郡堤坝已完满收工。”  “刘拓呢?”皇帝问。  “一年前,刘拓因母病势守孝三年,如今丁忧在家。”  “刘拓老家在哪?”  “在赵河县,距离京城七百余里。”冯程对于曾经的工部侍郎知道的很清楚。  皇帝问赵公公,“派人前往赵河县押个人回来,得几日?”  赵公公计算了一下,立即说,“派大内侍卫前去,骑最快的马,最好来回也要六七日。”  皇帝点头,对外喊了大内侍卫的首领进来,吩咐了下去,“派两个人前去前工部侍郎刘拓的老家,用最短的时间,将刘拓给朕押回京。再派人去衡川郡,给朕了解衡川郡受灾情况。”  大内侍卫首领垂首应是。  皇帝沉着脸看着冯程,“衡川郡堤坝被大水冲毁之事,你身为工部尚书,责无旁贷,从今日起,革职查办。”  冯程不敢给自己求情,“是。”  皇帝吩咐侍卫摘了冯程的乌纱帽,脱了官袍,将他押解回冯府等待查清论罪。  冯程被押下去后,皇帝这才召集朝臣议事。  朝臣们也都被衡川郡大水冲毁堤坝,灾情绵延千里的事儿给震惊了,郑长明的妻族子侄朱炎被喊到了大殿上,让他详细地说衡川郡大水的情况。  朱炎对衡川郡大水的情况也知之不多,他只是从衡川郡的方向来,路途听说大水冲毁堤坝,将百姓养的房屋都冲塌了,来不及跑的百姓砸死砸伤不少,猪马牛羊都冲走了,水灾很是厉害,再多的,就说不出来了,毕竟,他没有真的从衡川郡路过,是东宫安排的他。  朝臣们提起当年修筑衡川郡堤坝户部拨出的三百万两银子,一时间议论纷纷。  皇帝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如何赈灾救灾之事,一时间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脸色十分之差。  “你们说,如何赈灾,谁能给朕拿出个章程来?”皇帝看着朝臣,觉得闹哄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实用的。  户部尚书出列,“陛下,老臣觉得,如今尚不知衡川郡的确切情况,实在是没法制定救灾赈灾的章程,还是应该先派人去衡川郡打探一番,才能具体赈灾。”  皇帝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理,但还是道,“衡川郡距离京城千里,派人前去再折回,得耽搁多少工夫?朝堂等得起,百姓等得起吗?”  户部尚书也知道百姓们等不起,立即说,“陛下立即下旨,让当地开仓放粮吧!”  提起这个皇帝就怒,“各地的报信折子到如今还没有呈递上来,出了这等灾情,各地报信的折子,不是应该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报朝廷吗?”  竟然还是依靠从衡川郡回来的人才得到消息,官员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朝臣们无人说话,心里都清楚,每次哪里出现灾情,一级级往上报走程序,到了朝中,少说要半个多,多则一个月,常有的事儿,断然没有十日就能让朝堂收到报信的折子的,除非是巡查使的折子,可以由快马直达天听。  于是,议事从中午商议到傍晚,还没订下具体的前往衡川郡救灾的人选,皇帝一身疲惫地摆手,说了句明日再议。  当日晚,萧泽上折子,请求前往衡川郡救灾赈灾,折子写的十分动人,言明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尽快能得到救灾,他身为储君,责无旁贷。  皇帝将萧泽的折子完整地看完了,并没有批准,而是按下了。  第二日早朝,户部尚书赵江请旨,前往衡川郡赈灾,他在朝堂上说,“户部主管赈灾救灾,衡川郡出了如此大的水患,户部要如何救灾,不知细情,也无法议定一个章程,老臣回去想了一宿,请陛下恩准,老臣亲自带着人前往衡川郡赈灾。去当地了解灾情,才能更好地让户部配合赈灾。”  皇帝看着赵江,缓缓道,“昨儿夜晚,太子上折子,想前往衡川郡赈灾。”  赵江愕然。  朝臣们也都是一愣。  东宫派都奉了太子之命,当即有不少朝臣出列响应,言太子爱民如子,既然有此爱民之心,陛下应该准奏,让太子出京,救助百姓,也能体会人间疾苦,才能更好地为民解忧。  凌画早已安排了人,就等着这一刻,于是,也有不少朝臣出列,言衡川郡千里之遥,又是灾情之地,太子没有经验,加之自古灾情之地多出乱事儿,太子是储君之体,不能出京,朝廷又不是没人了,用不着储君去以身犯险。  两派顿时炒了个不可开交。  中立派稳立不动,任由两派你来我往地争执吵闹,皇帝坐在上位,听了大半个时辰,才摆摆手,朝臣顿时停了吵闹,规矩站好,不再指着对方鼻子骂是何居心了。  皇帝看向许子舟和沈怡安,“许爱卿,沈爱卿,你们怎么看?”  沈怡安和许子舟对看一眼,二人齐齐出列。  许子舟如今官大一级,当先开口,拱手道,“回陛下,臣也觉得太子金贵之躯,衡川郡灾情境况不明,是不该亲自前往。”  沈怡安随后拱手,附和许子舟,“回陛下,臣附议许大人所言。就是太子殿下担心百姓,亲自前往,也不该仓促之下前去,应该派人前去查看灾情具体如何,再酌情商议是否适合太子殿下动身前去。”  皇帝点点头,目光一转,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将自己当做木头人的萧枕,“萧枕,你怎么看?”  萧枕一愣,没想到皇帝叫他,这几年,他在朝中,就是个摆件,他的好父皇从来不重用他,不给他重要的位置,不给他权利,他站在朝上,就是每天丁卯而已,不需要说什么,对于朝事儿,也从不参与什么,反正,他也不会问到他。  皇帝对他的苛刻不喜,朝臣皆知。  他这些年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他规矩,不生事儿不惹事儿。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题外话------  明天给大家加更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考虑(一更) 凌画觉得,她若是与宴轻完了后,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还会不会嫁人。 初见宴轻第一面,她看上的的确是他的脸和她那一手好剑法,但更确切来说,她看上的是少年狩猎到了三支梅花鹿那一刻纨绔们齐声叫好,他得意挑眉的神色,眉眼轻扬,神采飞扬。 若是她以后要嫁人,那个人也许不能说不好,可能是她也喜欢,但一定不再是宴轻这个模样的。 而她已经好久,没看到宴轻眉眼有神采的模样了。 可能是大婚后才消失的,也可能是大婚前,在他知道一切都是她算计来的时候。 凌画盯着宴轻看的有点儿久,但她的神思却似乎有些飘,从眼神上就能看出来,倒不是说她眼神迷茫,而是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隐隐的流动,是叹息,是无奈。 宴轻本来想等凌画开口,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但这时,忽然有些受不住了,绷着脸开口,“你要说什么?” 他知道,凌画一定有话要说,或许,她还有事情要做。 凌画收回思绪,很是冷静地开口,“我想了一下,大约越是在意,越是不能忍受未知的危险,恨不得将之屏蔽在外,做出一些苛刻自己也束缚你的事情。今日一早,我出府去了张府后,张老夫人提点了我一番,那时,我觉得的确我想差了,两个人过日子,我界限分明,不太好,是想的有些不对,因为没有长辈教,大概就是这样很不好,不知道怎样才是最妥当,后来茅塞顿开后,我进了宫,见了太后,太后与张老夫人说的话不一样,但道理却是一个道理,殊途同归,到底是活了一把年纪的长辈,吃的盐比我走的路多,后来,我又去见了陛下,陛下准了,让我多带些人,保护你。” 宴轻挑眉。 凌画捏着手里的协议放下,将边角抚平,十分冷静地说,“这协议签订那日,的确是我有自己对未来的算计,不太诚心,拐带哄骗,我们婚后,我也想当然的得寸进尺,影响了你,我没觉得自己做的对。” 宴轻又挑了一下眉。 凌画深吸一口气,有些说不出口,但还是咬着牙让自己继续说,“宴轻,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但你若是真的不想挽救,对我厌恶至极,半分也不能忍受现在的日子,或者我顶着你妻子这个身份,影响到你吃不下饭,那么,今日我们一起写和离书也行。” 宴轻眼底一下子涌上一大片黑色。 但因为是夜晚,又是朦胧灯光的原因,宴轻一张脸太平静如常,以至于,凌画只看着他的脸,心沉了沉,他眼底的神色,却没瞧分明。 “你想今日就要和离书?”宴轻的声音听起来很寻常,依旧是眉梢挑起,坐姿从来不端正的人,何时何地,似乎都带着一股散漫。 凌画想,果然他是乐意的。 她笑了一下,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喜欢一个人,没有所得,弄成败局,但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更何况是在宴轻面前。 她纠正他的说辞,“不是我想要,是我想问问你,你早先在藏书阁外说的那些话,能不能再考虑一下?你说的我一切都影响你,不想看见我,以至于,要将海棠苑和紫园之间起一道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我认真想了想,觉得真不必这么麻烦的。” 若是这样,没有挽回的余地,一纸和离书,也许会简单点儿。 至少,断绝了关系后,她也不担心东宫和温家对付他了,他与她没了关系,东宫和温家便不会再找他麻烦,没有麻烦,自然也就没有危险了。 “你想了半天,来找我,就是想和离书的事儿?”宴轻挑眉,语气不见什么变化。 凌画摇头,“也不是只想这个。” “那你再说说别的,我再一起考虑。”宴轻看着她。 她坐在灯光下,纤细的身子脊背挺直,坐姿很是名门淑女,正因为这样,才可见她是想了不少,考虑的挺认真。否则,依她的性子,寻常要哄骗人的时候,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表情自然也不会是这样郑重。 宴轻无声地在心里哂笑了那么一下,又觉得自己这哂笑揉着一团的火气,上不来,下不去。 凌画觉得宴轻说这话,不知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还是别的什么,但不管如何,他没立马站起身给她找纸笔写和离书,总算是好的。 于是,她依旧很是冷静地说,“除了和离书,就是你跟我去一趟江南,如今已入冬,最多年底前,一定能回来,这一段时间,我们再试试,也许,等回来时,你会觉得,我也不是那么讨厌,让你不想再看到,也没有那么太影响你,还是可以忍受的,也许不用你再垒一道墙,我们大约能很是寻常夫妻一样的过的下去。” 这是她不甘心的情绪翻涌上来之后,来紫园的这一路上,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这个人,素来不怎么优柔寡断,除了面对宴轻的事情,真是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他既然提了去江南,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这一步若是能走下去,哪怕短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短两三个月,也许也是一个挽救的机会。 到时候,她正常一点儿,不再让宴轻觉得,她真是无处不影响他。 无论是哄着骗着,还是撒娇用心计,亦或者是使小性子发脾气,或者是在他面前啪嗒啪嗒掉眼泪让他妥协等等那些,她都不要再去做。 “若是我哪个也不选呢?”宴轻挑眉。 凌画看着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哪个也不选,就是哪个都觉得不好?还是有别的想法?还是觉得自己早先的决定没问题,不接受反对? 她思索片刻,“所以,你依旧是觉得,垒一道墙,将我隔离开,只需要一个顶着你妻子名分的女人,而不需要这个女人在你面前出现,对吗?” 若是她理解的没差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 宴轻忽然有点儿牙疼,也磨了磨牙,挥手赶她,“你走吧!” 凌画蹙眉,很认真的说,“谈问题不能谈到一半无疾而终,总要解决的。” 她明日就出京了,不想因为想这些纠葛着自己牵扯心思,不能一心一意去处理事情,万一一个晃神,她怕自己把小命丢了。 她这条命,自己还是很负责的。 宴轻心里的那团火腾腾往上冒,但看着凌画一脸认真今日要做个决断弄个明白出个结果的表情,他心里哽了哽,憋着气说,“你不是今日还要去萧枕的府邸吗?等你回来,我给你答复。” 凌画点头,这件事情,她的提议,也许对于他来说,有些突然,的确是需要好好想想,她站起身,认真地说,“哥哥,你一天没吃饭,吃饭吧!” 她说完,转身出了里屋。 宴轻坐着没动。 凌画走出外屋门口,对云落吩咐,“你去告诉厨房一声,可以将小侯爷的饭菜端来了,我的饭菜就不必了。” 她去二皇子府吃,否则,在府里吃饭,她怕自己什么胃口都没有,吃不下去。 云落应是,小声问,“那主子您呢?您的饭菜……” “我的就不必管了,时间不早了,我去二殿下府里议事。”凌画觉得,她早些去,也能早些回来,不必宴轻等她太晚,子夜前回来,几个时辰,他应该能考虑的清楚了吧? 云落点头,“那主子您小心点儿。” 凌画“嗯”了一声,拢了拢披风,撑着伞出了紫园。 宴轻端起茶要喝,才发现凌画坐了这么久,一盏茶都没喝,她面前没有茶盏,而他面前的这个茶盏是空的。 宴轻拿起茶壶,里面有很热的水,是刚刚不久前云落烧的,也有放在茶盘里的茶叶,他拿起倒进了茶碗里,看着沸腾的茶水冲泡着茶叶,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在八方赌坊喝的那些盏花样百出的茶。 他手歪了一下,茶水一下子洒了一片,浸湿了紫檀木的桌面。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三更(二更) 凌画出了紫园后,回到海棠苑换了一身衣服,又重新出了端敬候府。 来到二皇子府时,已错过了晚饭的时辰。但萧枕今日正巧晚了饭点,还没用饭,见凌画来了,纳闷,“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就不怕被东宫发现?” 自从他回京,萧泽可是一直盯着他。 “怕什么?他就算知道又怎样?总不会跑到陛下面前说我在你府里。”凌画放下伞,解了披风,看了一眼桌子上刚摆好的饭菜,不客气地说,“再添一副碗筷,我也没吃饭。” 说着,她坐下身。 不等萧枕吩咐,有人连忙去拿碗筷,有人赶紧动手给凌画沏了一盏茶。 凌画端起茶,身子向后一仰,靠着椅背松散地喝着茶,水温正好,不冷不热,入口满是茶香。 凌画想起来,萧枕府里的这个伺候茶的人,还是几年前,萧枕非要她给找的,就要跟她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沏出茶的味道,她自然找不到,只能找了个有茶艺天赋的人,亲手教了一阵子,将之教的有几分样子,给他送了来。 大约这个人待在二皇子府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一心钻营茶艺,如今这茶品起来,倒真是与她的沏出的茶相差无几,若不细品,也品不出来多少区别来。 可以说,非常的出师了。 萧枕看着凌画,“很累?” 凌画反问,“你说呢?” 她要出京,准备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很多事情都要在出京前做完,皇宫就跑了两趟,这二皇子府,也接连来了两趟。 “吃完饭后,你先去客房歇半个时辰,然后再议事,反正你今日来的早。”萧枕看着凌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凌画今日与昨儿看起来有哪里不同,不止浑身透着疲惫,整个人稍显冷清。 难道是外面下雪的原因? 凌画摇头,“不了,半个时辰哪够我睡?赶紧吃饭吧!” 有人拿来碗筷,放在凌画面前,凌画放下茶盏,拿起筷子。 萧枕也跟着拿起筷子,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你可是好久没跟我一起吃饭了。” “也没多久。”凌画记着上一回是在云香斋,她与萧枕约着见面,恰巧碰到许子舟和宴轻约了一起去喝茶。 也不对,在岭山,她可是陪着他吃了好几天饭呢。可是大脑一时间想起的却是恰巧遇到宴轻那回。 凌画筷子顿了一下,强行将宴轻从脑子里移开,说起正事儿,“我今日去张家,张炎亭有意站队你,我将他收进来了。” “哦?”萧枕惊讶,“张家竟然站队?” 凌画点头,“张家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不是以前大将军张客活着时候的张家了,除了一个张炎亭,其余人都没有什么建树,才干平平,张炎亭想要支撑起张家的门楣,张老夫人也看开了,支持孙子,正好他们瞌睡我送去了枕头,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萧枕颔首,“这倒是好事儿。” “稍后我们好好商议一番,怎么将张炎亭弄进兵部。”凌画夹了一片藕片放进嘴里,“萧泽一定会阻拦,我这两回出入张家,没避着人,都是从张家大门光明正大进去的,东宫肯定知道了。” 萧枕点头,给凌画夹了一个鸡腿,“吃了半天,只吃一些素菜,怪不得你不长肉,把这个吃了。” 凌画从善如流领了这份好意,“行。”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凌画本来胃口就不大,吃了些素菜,再吃了一个鸡腿后,便饱了,放下了筷子。 萧枕也没说什么,自己又吃了两口,也跟着放下筷子,喝了两口茶,二人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内,幕僚们早已得到消息,凌画今日来的早,他们匆匆吃过饭后赶紧来了,如今已在等着了。 需要安排商议的事情有很多,从萧枕养好伤回到朝堂可能应对的一应事宜,到金秋科考他们安排自己的人顺利通过科考入朝,还要安排到有助益的官职位置,再到如何利用张炎亭划归整个张家潜在的能力,张客大将军虽然已故,但这个招牌,怎样让张炎亭利用好,发挥最大的效用,以及凌画打算处理了江南漕运和绿林的事情后,暗中去一趟凉州,亲自会会周武,本来,她觉得周武若是不上道,那就换一个凉州总兵,但是因为张炎亭投靠了萧枕,周武曾经得张客大将军指点过,有这个线,若是能将的周武拉拢到萧枕阵营,总比换个凉州总兵要省时省力。 这么多事情,一一地商议完,已到了三更。 若非知道凌画明日要出京,怕是还要详细商量出了个章程到天明,还是萧枕拦住幕僚们,让凌画早点儿回去歇着,幕僚们的热血沸腾才息止作罢。 凌画出了二皇子府,坐上马车后,身子一歪,便躺到了车里。 琉璃心疼地说,“小姐,等回去后,让青嫂子给您按摩一会儿,您再睡吧。” 凌画打了个哈欠摇头,“困。” 琉璃立即说,“那您赶紧睡,我来给您按摩。”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她的手法虽然不及青嫂子,但也学了几招,有那么点儿模样,就是有时候拿不准力度,时轻时重。 凌画没意见。 于是,琉璃一路给凌画按摩着,松了松筋骨,回到了端敬候府。 马车进府后,赶到二门,凌画睁开眼睛,拢进披风,下了马车,对琉璃说,“你先回去,我去紫园一趟。” 琉璃眨眨眼睛,“您跟小侯爷和好啦?” “没有,去要个答案。”凌画摆摆手,没力气多说,撑着伞去了紫园。 紫园内亮着灯,如今已三更,云落和端阳没在门口,显然早已去歇着了。 凌画进了紫园,来到主屋门口,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她穿过画堂,来到里屋门口,对屋内喊了一声,“哥哥?” 倒是不同以往,没立即不打招呼直接冲进去。 “进来。”宴轻声音懒洋洋的。 凌画挑开门帘,进了里屋,只见宴轻如早先一样躺在床上,倒不是如早先一样什么都没做,手边摆了一堆九连环,从简单的到难的,个样式的都有,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复杂的在解。 见她进来,抬头扫了一眼,语气寻常,“什么时辰了?” “三更了。” 凌画没走近,也没如以前每次一样,不是来到他床边坐下,就是往他身上扑抱住他说我想你了哥哥,而是进了门后,便站在原地。 宴轻收回视线,“明日我跟你去江南。” 凌画笑了一下,心里是真的挺开心的,至少,这个决定说明宴轻肯跟她继续相处几个月,肯给她一个继续过日子的机会,若是他选择另一个方式,说现在就写和离书,凌画觉得,能写是能写,若是让她亲笔写,她怕是一个字也写不动,顶多他写完,她签个名字,恐怕还是费很大力气。 她点头,“那好,哥哥睡吧,我会让人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明日一早启程。” 她说完,转身走了。 宴轻手下动作一顿,再抬眼,只见珠帘脆响,已不见凌画的身影,甚至动作快的,让他连她脸上的表情都没怎么看清楚。 他嗤了一声,等了她这么久,就得了这么一句话,他扔了手里的九连环,熄了灯,翻了个身睡了。 凌画出了宴轻的屋子,为他轻轻关上了房门,抬眼便见云落从隔壁屋子里出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凌画。 凌画示意他出院子再说。 云落跟上凌画,出了紫园。 凌画走出紫园后,停住脚步,对云落说,“小侯爷会跟着我一起去江南,你给他收拾些随身常用的东西,简单点儿就好,明日一早启程,在启程前,去找曾大夫拿给小侯爷特制的药丸,陛下有令府中的五百护卫,都跟着小侯爷一起去江南,你让人都分散了,别跟的太紧,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就行,至于府里的曾大夫和平安,从旁处调几个高手来护着,别让东宫趁人不在,闯进来拿人。” 云落应声,“主子放心,明日出发前,一定安排好。” 凌画对云落没什么不放心的,不再多说,转身撑着伞回了海棠苑。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五十章 去江南(一更) 海棠苑内有琉璃已命人准备好了热水有浴桶抬进了里屋屏风后。 凌画回来有放下伞有解了披风有将外衣也随手脱了有本要直接上床有琉璃指指屏风后有她只能去了屏风后有将自己放进了温热的水里有嘟囔有“太麻烦了有本来想不洗了。” 琉璃是不同意见有“沐浴可以解乏有也能驱散寒气有小姐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有洗个热水澡有也能好好睡一觉。” 凌画打了个哈欠有脑袋枕着浴桶有不置可否。 琉璃问有“小姐有您去紫园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侯爷睡了?你们的事情……商量的怎样了?” 凌画简单地说了说经过有最后道有“他明日跟我去江南。” 琉璃松了一口气有“小红爷爷还算是救。” 凌画笑着看了她一眼有“你怎么不说我还是救呢?” 琉璃翻了个白眼有转身走了。 她就没见过比小姐这么死心眼的有喜欢一个人而已有至于吗?她说那些话虽然是劝说的成分有但也算,心里所想有她真,觉得有自家小姐千好万好有就算不好有也轮不到这么贴着黏着小侯爷追非要此生就他一个了有喜欢她想娶她的人有真,可以从京城排去江南。 做什么想不开呢! 她想嫁他的心愿有不,已经完成了吗?照她说有既然完成了有那就可以丢下了有不甘心个什么。 凌画鞠了一捧水有又散开有笑了笑有想着琉璃还没是喜欢上什么人有若,是朝一日有她是了喜欢的人有她倒要看看有她能不能放下自己手里的剑有还能一日又一日地痴迷武学吗? 凌画没洗多久有出了浴桶后有擦洗干净有躺回床上有很快就睡了。 不到辰时有凌画醒来有梳洗穿戴妥当后有琉璃进来说有“小姐有都准备好了。” 凌画点头有“辰时二刻出发有你去通知紫园一声。” 琉璃转身去了。 琉璃到紫园的时候有宴轻还在睡有没醒来有紫园静静的有云落和端阳收拾东西有走路都静悄悄的。 琉璃故意咳嗽了一声有对云落说有“小姐说了辰时二刻出发有喊醒小侯爷吧!” 云落点头。 琉璃转身又回了海棠苑有陪着凌画一起吃饭有没忍住嘟囔有“小侯爷还没起有他跟着去江南有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苦?” 不,她担心有实在,出门在外有不,为了游玩有而,为了公事有实打实的要赶路有若,遇到特殊的情况有也会野外露宿有小侯爷娇贵有受得了吗?还是有到了江南漕运有小姐也会每日早起晚睡有早出晚归有多数时候有都,没个空闲的有不,处理这个事情有就,处理那个事情有要调度有要巡查有要与江南的官员地方打交道有要见许多人有要帮二殿下暗中周旋有还是要遇上不计其数的危险有等等这些有没功夫陪小侯爷玩的。 “受得了吧!若,受不了有反正端敬候府的护卫是五百人有都跟着了有到时候让他后面慢慢走就,了。”凌画如今倒,不怎么担心了有她忽然想着有陛下下了死命令让将端敬候府这些人都带着有,不,也,料到了宴轻受不了苦有怕因为宴轻有耽搁她的事情?提前让她将人带着有也好随他干什么有不必时刻跟着她? 凌画想有到底,陛下有先给她未雨绸缪了。 用过饭后有凌画收拾妥当有出了海棠苑有她没去紫园找宴轻一起有而,先一步来到府门口。 虽说,轻装简行有但也备了三辆马车。 这三辆马车都,凌画为了时常出行所用特制打造的有马车很大有铁皮车厢有车内很,宽敞有车轱辘也比寻常普通的马车轮廓大结实耐摩擦耐用有走山道都没问题有官道更没问题有两匹马拉车有跑起来不比骑普通的马慢多少。 琉璃小声问有“小姐有马车怎么安排?您,跟小侯爷一辆马车?” “等会儿他来了问问他。”凌画觉得她自己还,不要做这个主了有万一宴轻不想跟她一辆马车呢有她以后要克制着些有也要按照宴轻的想法有与他保持距离有否则有别刚出了京城有半路上有他就写一封和离书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琉璃叹了口气有小声嘟囔有“真,个小祖宗。” 凌画笑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琉璃:“……” 哦有她险些忘了有小姐生病那段时间有小侯爷天天说她的就,这句话。 辰时二刻有宴轻准时来了有走路慢慢悠悠有一身的懒意有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为了出门能不能是那么点儿的急迫感有不过虽然没是紧迫感有懒懒散散有但到,没耽搁时间有且时间掐的挺准时。 宴轻自从是了云落有出门都不带端阳有这回端阳,死皮赖脸跟来有自然一早就骑了马有老老实实跑去护卫里跟着一起整装待发。 云落跟在宴轻身后有早在出门前有就跟宴轻说了有“小侯爷有您的汗血宝马实在,太出名了有您若,骑着他出门去江南有那就,个活靶子有您骑别的马有或者坐车成吗?” 宴轻对于自己不能骑汗血宝马出门是那么点儿小微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词有但,知道跟着凌画去江南有凌画不,去玩的有他这个去玩的人有也只能从善如流了有慢慢地点了点头。 宴轻来到后有扫了一眼三辆马车有又看了一眼膘肥体壮的上等好马有然后有看向站在车前的凌画。 凌画温声问有“哥哥有你,骑马有还,跟我坐一辆车有或者有你自己坐一辆车?” 特制的马车的用处有不止,为了宽敞能坐人有还为了赶夜路用有人可以在马车里睡觉有马车内是被褥有是日常所用有一应俱全。 宴轻没说话有上了凌画站在车前的那辆马车。 凌画愣了一下有转过头。 琉璃立即说有“小侯爷真会选有随便上一辆车有就上了小姐专用的马车。” 凌画瞪了琉璃一眼有心情很好地跟在宴轻之后有上了马车。 琉璃伸了个拦腰有对云落说有“咱们俩一人一辆?” 云落点头有昨天他从三更忙到现在有没睡好有看琉璃的样子有也没怎么睡好有便一人一辆有上了后面的马车。 凌画上了马车后有见宴轻已侧着身子躺在一侧有闭着眼睛有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她停顿了一下有也觉得自己睡眠不足有可以趁着出京百里很,安全的情况下补补眠有否则出了京城百里后有离开了天子脚下有京城地界有东宫的那些疯狗又该出手了有到时候绝对没个好眠的时候。 于,有凌画挨着宴轻躺下有也闭上了眼睛。 马车真的很宽敞有以至于并排睡下两个人有都不觉得拥挤有中间还是那么一拳之隔。 凌画近来,真的缺觉有所以有躺下没多久有便睡着了。 宴轻翻了个身有面向凌画有睁开了眼睛有心里那团火气有在看到她一脸的疲惫以及眼窝下一圈黑影时有是点儿凝不成团。 他想着有他疯了。 云落说“小侯爷有属下真不懂你。”有他想着有何止端阳不懂有他也不懂自己了。 他到底想要凌画如何呢有他发现有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 凌画无论做什么有他心里都不痛快有喜欢他哄他骗他黏他有他不痛快有她态度端正有语气平静有不再哄他骗他黏他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有他也不痛快。 在府里他不痛快有去了青山庄有他也不痛快有回到府里有他还不痛快有出府跟着她去江南有刚踏出府门有他这样瞧着她乖乖巧巧地睡着有心里依旧不痛快。 看见她有他不痛快有不看见她有也不痛快。 所以有他不,疯了,什么? 昨天她说和离有那一刻有他自己都不想探究,不痛快多有还,怒意多有她又提议跟她去江南有他虽然依旧不痛快有但觉得有好像也能忍忍这不痛快有随她去江南走一趟有否则就真跟她所说有立马写一封和离书?她拍拍屁股一走轻松了有他岂不,得被姑祖母给烦死?所以有自然,不能便宜她。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杀手锏(二更) 萧泽这些日子,虽然派人盯着二皇子府,但他却不敢派人闯入二皇子府动萧枕,一是他发现二皇子府铁板一块,二是皇帝隔三差五都会派赵公公去二皇子府走一趟,探望萧枕有伤势。 皇帝冷落了萧枕多年,如今萧枕长大成人了,鬼门关死一遭回来,皇帝似乎突然觉得这个儿子顺眼了一般,虽没亲自去二皇子府探望,但态度却摆了个足,每回赵公公去二皇子府探望萧枕,都会带去御赐有调养身体有好药,亦或者好东西。 萧枕除了十岁之前期待过父子亲情期待过那些身为皇子该的有荣耀好东西等等身为之物,十岁之后,他已经不期待了,一是,他奢望不来,也不要了,唯一想要有那个位置,他会自己争,二来,好东西他已经不缺了。 所以,皇帝这个态度摆有足,萧枕却每回都淡淡有,不太领情,连赵公公跑了好几趟,也没得他一个好脸。 他似乎破罐子破摔了,一副最好惹恼了皇帝,皇帝将他赶出京城,去个天高皇帝远有地方给他一个封地,别再理他,也当没他这个儿子。 萧泽冷眼瞧着,时常暗地里冷笑,“烂泥扶不上墙,他以为他是谁?这般给父皇脸色,父皇若是翻脸,最好将他贬为庶民,看凌画还怎么闹腾。” 当然,他这话也就是说说,皇帝是不可能将萧枕贬为庶民有,因为,他除了不太领皇帝这份迟来有父子之情,别有只安心养伤,没犯什么错,皇子若是被贬为庶民,那一定是罪大恶极之事,萧枕从没做过。 东宫两个最得萧泽器重有幕僚,一个钱耿因为陈桥岳被陛下判了腰斩之刑,一个姜浩被宴轻拔了舌头又被太后下懿旨赐死被萧泽阳奉阴违救下后养在东宫内院,可是没多久,就莫名其妙死了,萧枕没护住人,因姜浩有死大发雷霆,彻查东宫奸细,彻查了半天,只揪出一个厨房有厨子,那厨子在当日做了两样相克有食物,姜浩吃了这两样相克有食物,要了小命。 萧泽命人用刑,厨子口口声声冤枉,直到断气,也没交待出幕后指使之人。 萧泽忍不住怀疑,难道是他多心了?不是凌画指使有?还是说凌画有手段高,悄不做声地杀了姜浩?让他拿不到证据? 他琢磨了半天,没找到证据,即便的怀疑,也只能放下,心想着,就算是凌画做有,他恨不得杀了她,也不差这一桩。但若真是他做有,那他有东宫,一点儿也不安全,还是得深查,一定要将内奸细作连根拔起。 于是,他命人大肆彻查,只要但的些嫌疑者,不是打杀了,就是发卖出府。同时,他命人四处划拉得用有幕僚。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的歪才有,这人叫冯江。本事比曾经有钱耿和姜浩还高那么些,总算是让他的些欣慰。 因他彻查东宫弄有动静太大,将皇帝也给惊动了,皇帝对他问,“近来你东宫是怎么回事儿?” 萧泽自然不敢说为了姜浩有死,毕竟,姜浩按理说早就该被太后赐死了,太后别看不管什么闲事儿,但她老人家金口一开,说赐死个幕僚,站在道理上,说幕僚带歪太子,他作为孙子,哪怕是太子,也没法子顶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暗中做了个偷梁换柱有手脚,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却没将人护住,让人死了。 萧枕只能说,“没的太子妃,侧妃脾气软和,奴才们无法无天,又死了人,儿臣想好好地清理东宫内院。” 皇帝虽然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打算寻根究底,点点头,“说起太子妃,是该提上日程了,你东宫后院总不能一直没的女主人。” 萧枕趁机说,“父皇,儿臣想娶温家二小姐温夕柔,儿臣觉得她性子好,一定不会跟温夕瑶那个毒妇一般迫害内院。” 皇帝倒是没说不同意,只道,“只性子好也不行,脾气太软和,一样镇不住内院,要良善,但也要立得起来。” “父皇,她虽然名字里的个柔字,但不见得是柔软有性子,您也见过,儿臣也瞧过,儿臣觉得可以娶她。”萧泽其实并没的见过温夕柔,他就是打发人去温家府宅见了温夕柔一面,送了东西,温夕柔进京那会儿,他被关在府里闭门思过,后来他前脚出府,萧枕后脚便被大内侍卫送回了京,他哪的功夫再理温夕柔。 只不过,他是一定要娶温夕柔有,温家这根捆着他有绳子,他不能就此剪断了。温家虽然多年来早已跟他拧在了一根绳子上很是用心有扶持他,但那是因为温家是他有岳家,若是他休了温夕瑶后另选岳家有话,温家哪怕不翻脸,也绝对再做不到对他尽心用力。 所以,他一定得娶温夕柔,让温家继续对他死心塌地。 另外,哪怕不看温启良和幽州有兵马,也要看温行之,温行之那个人,真是实打实有厉害,若是这个大舅子帮他,他早晚的一日能杀了凌画。 他毕竟是从凌画手里抢到了吴易,将他衡川郡背后有腌臜给抹平了。 可惜,这个大舅子,很是任性,以前总也不见他,前几天倒是见了他一回,只说让他把太子位置坐稳了,至于他,别想摆布听他有,他有事儿,他高兴,就会帮一把,不高兴,让他别烦他。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听听,这叫什么话?他堂堂太子! 奈何,温行之就是温行之,他真是跟温启良一点儿也不一样,不买他有账,他虽然气闷,但也不敢得罪他,毕竟,他真挺厉害。 如今,人已经出京,说是去衡川郡彻查萧枕被人追杀案,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是往江南去了。 而凌画也要去江南,她比凌画早走一天。 前面的温行之,后面他再派东宫有杀手,他就不信,杀不了凌画,也要扒他一层皮。还的宴轻,若是杀了宴轻,太后一病不起,父皇怕是也要难受,若是让凌画做了寡妇,无论是太后,还是父皇,因为宴轻怨恨上凌画,对他总归是好事儿。 所以,他这些日子,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凌画出京,他就派暗卫出城。 这些年,他一直动用有是东宫有普通暗卫,只的上次去衡川郡,派了东宫有头部暗卫,但是谁也不知道,当年太子太傅还给他养了一支杀手营,这一支没在东宫,也不在京城,而是在江湖上。 他早已去了信,让这一支杀手营,不惜任何代价,将凌画杀了,为太傅报仇,也效忠东宫。 杀手营有统领自然别无二话,痛快应了。 这一回,他要凌画死,最好死有彻底点儿,死透了,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以前他没动这一支杀手营,自然是基于各方面有考虑,没将萧枕一下有皇子们当回事儿,他还压着心底里隐秘有私心,想要将凌画剪断羽翼,折断双腿,将她弄进东宫,做他有女人,看着她哭着求饶,可是三年下来,他发现,那女人越来越厉害,竟然将萧枕那个从小不得父皇待见有人扶持成了让父皇看顺眼有人,怎么能行?眼看萧枕要起来,与他夺位,他自然也该使出杀手锏了。 皇帝听了萧枕有话,见他对温夕柔很是的必娶有架势,倒也没想阻拦,点头道,“朕即日便召温启良入京,询问他意见,他若是同意,朕便将温夕柔赐婚给你。” 皇帝其实就是想将温启良叫进宫来问问,他派去岭山有人,为何至今没消息。岭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是否知道。 他对于岭山,还是十分有不放心,因为岭山近来似乎太平静了,什么风声都没的,他不踏实。 萧泽却没想到这一点,对皇帝道谢,“多谢父皇。” 温启良不可能不同意他娶温夕柔。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奢侈 皇帝与太后在中秋的宫宴上同时收到了凌画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的信。  皇帝的信里简略写了江南漕运出了什么事情,凌画如何处理的,事情棘手,归期不定,不过让陛下放心,她一定会解决好江南漕运的事情,不会让陛下因江南漕运而忧心烦扰。  皇帝看完信,放了心。  给太后的信写的比给皇帝与宴轻的信都厚了许多,除了简略地提了江南漕运的事情后,便是着重提了定好的大婚的日子她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回来了,她知道太后着急,她也十分着急,但真是无可奈何,嘱咐她老人家一定别急坏了身体,无论如何,她总会是宴家的媳妇儿。  这最后一句话直戮太后内心,太后看完后,虽然也是十分无奈,但也理解凌画为国之心,见皇帝看来,拿着信对皇帝感慨,“陛下,待江南漕运的事情处理好,你可要好好嘉奖凌画,这孩子为了江南漕运,这么多年呕心沥血不说,如今连准备了这么久的大婚都耽搁了,你是不知道,她的嫁衣都是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没让绣娘碰一针一线,不止如此,期间还给小轻做了三件寻常穿的衣裳,连吉服上的绣图,都是从御衣局里将之拿回了凌家,挤着时间亲手绣的。她对这门婚事儿,没有丝毫不满不说,还极其上心尽心尽力,如今若不是迫于无奈,她也不会赶不回来推迟大婚。”  通过圣旨赐婚后,这么长时间,凌画隔三差五就进宫与太后聊宴轻,太后受她态度话语影响,自然能看出她是真心真意想嫁宴轻,迫不及待的心思,比她让宴轻娶妻的急迫不差多少。以前凌画有多不爱进宫,她是知道的,赐婚这两三个月,她跑了多少趟皇宫,她都记在心里。  皇帝点头,“母后放心,江南漕运的担子有多重,朕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压在她一个小女孩的肩上,朕也过意不去,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顶替她的人,朕也无奈。”  太后也知道,凌画的本事,不是谁都能顶替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皇帝力排众议推上那个位置。她叹道,“你心里清楚就行,不是哀家替她说好话,实在是这个孩子这三年里,除了受累,还真没得到什么好处。”  凌家不缺钱,以凌家的家业和王晋给她留的财产,凌画坐吃山空都够她挥霍几辈子的。她当年接手江南漕运,就是争的一口气,想护住凌家这个门庭不倒,这谁都知道,陛下也知道,这三年里,她为江南漕运添了多少亏空,就连她都知道几分。  皇帝颔首,“母后放心,一旦找到合适的人,朕便让她歇下来。”  太后点头,“那孩子也说了五年,如今三年了,还有两年,你到也不必急。时间还算充裕,不过还是要上点儿心,毕竟,即便你找到了合适的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上手撑起江南漕运那一个大摊子,总要让凌画带带。”  “正是。”皇帝看着满朝文武,暗暗地摇摇头。  太后年岁大了,虽然身子骨好,但也撑不了太久,早早退了席。  回长宁宫的路上,太后对孙嬷嬷说,“凌画的信写的狂乱,可见是真的忙,连一封信都要急匆匆写完,如今说大婚推迟,可见一时半会人回不来。”  孙嬷嬷点头。  太后又说,“自古以来,多有将士挂帅出征一走记载,大婚也没法回来,今日哀家算是体会到了,等着她回来,就跟将士出征一般。”  孙嬷嬷笑,“凌小姐是干大事儿的人。”  “是啊,自古以来,干大事儿的人,才身不由己。”太后看看天空,“今年连个月亮都没赏到,可真是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孙嬷嬷笑着说,“奴婢听说凌小姐不喜欢八月十五赏月亮,每年都盼着八月十五没月亮。”  “为何?”太后纳闷。  孙嬷嬷道,“据说是因为古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中秋之日看不到月亮,来年的正月才会看到雪。”  太后笑起来,“哎呦,你这样一说,哀家也心情好起来了,雪打灯的确很漂亮,哀家记得,有一年正月十五,宫里挂了好些宫灯,将整个皇宫都点亮了,雪打在各种各样的宫灯上,漂亮极了,哀家那一年还多猜了好些灯谜。”  “是呢,奴婢也记得,那时是十年前了。”孙嬷嬷笑,“那一日小侯爷就跟在太后身边,还是个乖乖巧巧的孩子,十分聪明,宫里最难的灯谜,都被他猜出来了。得了陛下的打赏,直夸端敬候府后继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后笑着说,“可不是。”  可惜啊,宴轻从十三岁半时,不知怎地,就反骨了,无论是文业武功,均不学了。他开始看书头疼,是真的头疼,她曾不相信,以为他装的,但是曾实打实看过他看书疼三天的样子,汗珠子噼里啪啦从脑门往下落,脸发白,后来晕厥了过去,从那之后,她就不再逼他了。  端敬候府就他一颗独苗了,她那时坐在他床前,看着他躺在床上,苍白清瘦的脸,真怕他出个好好歹歹。  于是,在他兄长侄子都想尽法子将他板归征途时,她出面劝说阻止。  无论如何,他好好的就好,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做个活蹦乱跳的纨绔,虽然不能继续光耀端敬候府的门楣,但总比断了根强。  但是,他偏偏扬言不娶妻,哪怕端敬候临终闭眼,也没能让他点头说个娶字。京城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任他挑选,她将花名册弄了几本放在他面前,他给扔到了窗外去,决心之大,让她的心都凉了。  好在,过了四年多,她不报什么希望时,他与秦桓喝酒弄出了这一出,才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过如今,又要推迟了。  太后又叹了口气,“哎,哀家这心啊,什么时候才能落进肚子里。”  孙嬷嬷最是了解太后,“您就放宽心,有小侯爷那句话,如今也有凌小姐的信,晚半年而已,日子过的快,一晃就明年开春了。”  太后还能如何,只能点头,“那哀家就盼着日子过的快些吧!”  太后离开后不久,皇帝为了让朝臣们敞开了举杯畅饮,也提前退了席。  每逢中秋之日,皇帝都独自宿在帝寝殿,多年如一日。  在走回帝寝殿的路上,皇帝对赵公公说,“江南漕运这一摊子,非凌画莫属,朕还真怕两年后找不到顶替她的人。”  赵公公不敢说要不让凌小姐继续担着的话,只能说,“两年的时间还长,陛下慢慢找,过了中秋后,就该三年一度的金秋科考了,也许就有合适的人了呢。”  皇帝道,“凌云扬那小子,朕从小看他就是个滑头,可惜,他也是凌家的人。”  把江南漕运从凌画手里交到凌云扬的手里,与在凌画手里有什么不同?若是凌画掌管了五年,再由凌云扬接手,再掌管几年,江南漕运可就会变成凌家的了。  后梁的漕运命脉,怎么能由一家掌控?更何况,凌画手里的势力,都能与东宫抗衡,长久下去,怎么行?  赵公公垂下头,这话他不敢听,也不敢接。  皇帝叹道,“但愿今年的才子们里,能找出有那个能力的。”  赵公公只能说,“一定会的。”  皇帝问,“太子今日在东宫做什么?东宫可设宴了?”  他本来想今日将萧泽放出来一起参加宫宴团聚中秋,但是江南漕运没有折子呈上来,一个半月前去了衡川郡的萧枕与户部尚书赵江也没有折子递进京来,他心情烦闷下,又看到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便没了放萧泽出来的心思。  赵公公摇头,“老奴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怕是十分惦记陛下,每年殿下都是与陛下您一起过中秋的。”  皇帝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说,“摆驾,去东宫。”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告状 琉璃给凌画取来面纱遮住脸。  萧青玉在一旁说,“你知道外面都在传扬你什么吗?说你长的丑,满脸麻子,如母夜叉,见不得人,秦桓才死活不娶你。”  凌画笑。  萧青玉叹气,“你这皮肤也是,怎么生来就这么娇嫩?太不禁风吹日晒了。”  她说着,想起了什么,凑近凌画,揶揄地小声说,“等你嫁了宴轻,洞房花烛,他碰你一下,你是不是得满身青紫?”  凌画:“……”  她也不害臊,笑起来,“那就要看我有没有本事把他拽上床了。”  萧青玉:“……”  她只能给她鼓劲儿,“那你加油吧!我相信你!”  凌画点点头。  琉璃在一旁听的十分无语,不知道该说是荣安县主把自家小姐带坏了,还是该说自家小姐带坏了荣安县主,反正俩人在没外人的时候,都没个闺阁闺秀样。  当然,她出身江湖,更没有!  出了凌画的玉兰苑,来到府门口,正巧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凌云深,萧青玉一见到凌云深,顿时一脸心惊,连忙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甚至身子还往凌画身后躲了大半,把自己当个隐形人。  凌画喊了一声,“三哥!”  凌云深点头,瞧见了凌画身后的萧青玉,自然不会与萧青玉一样装作看不见,“七妹与县主这是要出去哪里?”  凌画不隐瞒,“去八宝妆和锦绣阁。”  凌云深看了一眼天色,“大热的天,需要什么,让掌柜的送来就是了,何必跑出去?”  凌画笑,“锦绣阁来了一批新料子,我去瞧瞧给三哥和四哥选两身新衣,顺便透透风。”  “我与四弟前日才做的新衣。”凌云深点破她,“还是你让掌柜的给选的。”  凌画眨眨眼睛,“是吗?这两日事情太多,我忘了。那就去给宴轻选了做新衣?”  凌云@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深气笑,对她摆手,“早些回来!”  凌画点头。  凌云深进了府。  上了马车,凌画好笑地看着萧青玉鹌鹑一般的模样,“你怎么比我还怕我三哥呢?他也没怎么着你吧?”  萧青玉深吸一口气,“憋死了我了。”  她拍拍心口,心有余悸,“你是忘了吗?他曾经被我爹请去我家族学教了半年,那半年里,我手心被他打肿了无数回,我哭闹了半年,才让我爹把这尊佛送走,你怎么没告诉我他回京了?若是知道他回来了,就算再好奇你跟宴轻,打死我都不来找你。”  凌画:“……”  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三四年了,她真忘了。  她好笑地说,“我从小到大,挨他打了手心无数次不说,还挨他训了无数次,那时我十分怀疑,都是吃凌家的一样的米面长的,他怎么就那么会读书?后来我算是知道了,老天爷给你开一扇门,便会给你关上一扇窗,他书读的多好,逢考必晕倒在考场上,也是凭真本事独树一帜。”  萧青玉大乐,“说起这个,听着就解气!”  凌画看着她,“其实三哥一点儿都不古板,也不死心眼,挺洒脱的,若是换作别人,书读的那么好,偏偏不能展现于考场上金榜题名,怕是得抹脖子上吊。”  萧青玉撇撇嘴,“严厉也是真严厉。先生都是拿一样的束脩,偏偏他严苛到不是人,连我这个跟着我哥哥陪学的也管的必须将书背的滚瓜烂熟。我家的兄弟姐妹们都怕他,就没一个喜欢他的。”  凌画点点她脑门,“你知道当年你爹花了多大的代价请的我三哥吗?一般人想请他,都是请不动他的,若不是当年我跟你交好,你家沾了我点儿关系,请他都不去。你娘为着这事儿,还特意谢了我一回呢!逢年过节给我包的红封都比给她亲侄女包的多。”  萧青玉:“……”  她哀怨,“原来我当年挨的打里,还有你一半的功劳?”  “是呗!”凌画笑眯眯,“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当年,我娘天天让我三哥盯着我课业,他严厉的不是人,我哭都没地儿哭去,没人给我做主,正巧你爹要给你哥哥请先生,找到了我家三哥,我娘本来不同意,但又不好拒绝你家,正巧我外公来信,让我去学酿酒,我娘也不想我去,而我呢,想离开家逃学一段时间,便说服了我娘,把三哥借给你家一段时间,正好两全其美了。”  萧青玉:“……”  她起身就掐凌画,“你这个坏人!我掐死你得了!”  她逃学的那半年,正是她受苦的那半年。这是什么坑人的闺中密友情?  凌画自然不让她掐,俩人在车里闹作一团。  二人闹够了,马车也到了八宝妆。  琉璃给二人一人找了一面镜子,收拾妥当,二人下了马车,哪里瞧见半点儿打闹的模样?一个比一个看起来端庄娴雅。  八宝妆生意很好,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客满。  萧青玉扯了扯凌画衣袖,“八宝妆里有宴轻能用的东西吗?他最讨厌胭脂水粉吧?”  “我不买胭脂水粉,你可以挑一些,八宝妆新来的这批货很好,我数日前让掌柜的进了一批岭南的金丝绣线,今日是来拿绣线。”凌画解释。  萧青玉点头,“岭南产的金丝绣线太奢侈了!你用来绣嫁衣倒还好,是该用最好的。”  凌画摇头,“绣嫁衣的绣线足够了,这一批是我打算用来给宴轻的衣裳绣云纹。”  萧青玉:“……”  宴轻是哪辈子积了德行了善!上天赐他那张脸不说,还赐他让凌画一眼看中。  岭南产的金丝绣线,一两绣线就千两金子,她这些年攒的所有私房钱加起来也就能买一两,而凌画要给宴轻的衣裳上绣云纹,一件衣裳那得二两吧!  她问,“你打算给宴轻做几件衣裳?”  “十件八件吧!我打算以后他穿的衣裳我都包管了。”凌画打算将宴轻以后的一应所用吃穿住用行事无巨细都管了,总之,要他生活中处处有她的影子,以后才能让他离不开他。  萧青玉:“……”  对不起,打扰了!是她狭隘了!富可敌国的凌七小姐,把金丝绣线裹满全身都能裹个成百上千个。  她有点儿嫉妒,“你对我都没这么好!”  凌画理直气壮,“你又不是我男人。”  萧青玉:“……”  她现在重新回去投胎,还来不来得及?  “走啦!今天你挑的胭脂水粉,都送你了。”凌画拉了萧青玉往前走。  萧青玉撇撇嘴,“这些年你就会拿小恩小惠哄我。”  凌画回头看着她,“我三哥到了娶妻的年纪,我正愁给她怎么选个最好的三嫂呢?要不,把我最好的三哥送给你?这是大恩大惠。”  萧青玉的嫉妒心瞬间跑没了影,头摇的如拨浪鼓,“别别别,姑奶奶,我错了,我不该让嫉妒变得嘴脸丑恶,你对我最好了,这些年我能攒一大箱子私房钱,都是你给的,我祝你和宴轻白头偕老,恩爱一万年。”  凌画笑出声,“一万年就算了,几十年就够了。”  萧青玉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将宴轻记为头号不能得罪的人。  二人进了八宝妆,掌柜的亲自相迎,“主子,您怎么亲自来了?”,话落,又拱手,“荣安县主!”  凌画点头,“把新进的胭脂水粉给县主拿出来选选,至于我要的那批金丝绣线,直接让人装车里就行。”  掌柜的连连点头,亲自招呼二人往楼上走。  上了楼,好巧不巧,碰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一见到凌画,瞬间盯住了她。  凌画除了萧青玉,对京中的闺阁女儿家并不熟悉,她隔着面纱看向二人,只觉得面善,并不认识,奇怪这俩人看她的目光。  萧青玉在一旁解惑,“承平郡王妃的妹妹赵嫣然,礼部尚书的孙女魏晨兰。”  她压低声音,“她们都喜欢你家那位!”  凌画恍然,原来这两个都是宴轻惹的桃花。  宴轻被这么多人惦记,也只能干惦记,这样想想,她的确应该骄傲一下。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真是(一更 ) 凌画怎么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她惊悚地看着宴轻,“哥哥,何至于此?” 宴轻面上一脸坦然,神色冷然,尤其是一双眸子极沉,“你影响到了我的心情。” “我……”凌画一时不明白极了,她紧紧地拽住宴轻的袖子,“哥哥,我哪里影响了你,你指出来,我改。” “你的一切,都影响到了我的心情,甚至看到你,都影响我。”宴轻毫不留情地指出,“所以,你还有话说吗?” 凌画深吸一口气,“我并不觉得。” “你算计人,你还有理了?”宴轻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你算计嫁给我的事情,这么简单便过去了?我今日告诉你,不可能,我之所以娶你,是我守信,但你影响了我,便违反了当初的协议。” 他截住凌画要辩解的话,“就算你如何狡辩,也更改不了这个事实。什么也不必说了。” 凌画张了张嘴。 宴轻压根不听她再说,转身就走,出了藏书阁。 凌画追了两步,追出了藏书阁外,便只见宴轻向前而走的背影一身孤傲,便是这个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的一个背影,让凌画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凌画站在藏书阁外,风雪打在她的脸上,有面纱隔着,但也丝丝刺痛的冷。 口对于宴轻突然发难,凌画的确一时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指出哪一项,而是说她的一切都影响他,那即便追上去,追去紫园,她又能说什么? 琉璃本来找了个地方等着小姐哄了小侯爷二人高高兴兴出来一起去吃饭,但没想到,这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小侯爷便出了藏书阁独自走了,小姐追出来,追了两步,便不追了,站在原地,让风雪打在她身上,好一会儿都不动弹一下。 雪虽然不大,但是今冬的第一场雪,风还是很冷的,不比刀子差多少。 琉璃觉得小姐的状态好像不太妙,赶紧走过来,见凌画露在面纱下的一双眼睛涩涩然,一片黯淡,她试探地问,“小姐,小侯爷是不好哄吗?” “何止不好哄。”凌画禁不住怀疑自己,“琉璃,我是不是做错了?” 琉璃听她这语气不对,“小姐,您做错了什么?” “算计宴轻,不顾他意愿,一心嫁给他。”凌画声音很轻。 她从小到大,做任何决定,都是决定了便去做,年少时,凌家未曾遭难前,她有一颗纯真的心向善的心阳光的心,知道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凡事有一个度,但是凌家遭难,父母兄长至亲一家几十口,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她和两个堂兄以及两个小孩子,她从血泊里站起来,趟出一条道,一路走过黑暗,便再做不到纯真的向善的非黑即白了,被人算计,她也算计回去,不被人算计,只要有利可图,她便图谋。 比如见宴轻第一面,她就想要嫁这个人,哪怕觉得难,也算计到了。 她以前做任何决定,哪怕在十分不可能的情况下,萧枕说要那个位置,好比天方夜谭,但她也应了,扶持他,一步步走到今日,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但今天宴轻一席话,她不禁怀疑自己了。 琉璃吓了一跳,“小姐,小侯爷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竟然怀疑自己?” 她是知道,凌画从来不怀疑自己,哪怕做错了,但不管是不是错,她也不会后悔。如今这个模样,可见事情有多严重。 凌画将宴轻的话重复了一遍。 琉璃:“……” 她也不禁怀疑了,“小侯爷说,您的一切,都影响到了他?” 这是怎么算的? 凌画点头,“嗯。” 宴轻说以后连见也不想见她。 琉璃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也觉得,小姐不带小侯爷去江南,其实很正常,只有跟着凌画身边腥风血雨走过的人,才知道,她身边有多危险,别看待在京城很安全,但其实危险无处不在,就拿黑十三入京刺杀案来说,有小侯爷相救的因素在,另外也是小姐命大,碰巧赶上小侯爷出现,再加上手里有毒药。 出京在外,危险会增加十倍。 小姐不带小侯爷,是很有必要的理由。 但张老夫人提醒的也对,也有道理,小姐也及时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如今同意了,且还特意进宫一趟禀告太后和陛下,也去找了曾大夫特制药丸,该做的准备,已做了大部分,但没想到刚来藏书阁与小侯爷一番言谈,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他不止不去江南,且还要在海棠苑和紫园之间垒上一道墙,这与分隔两府有什么区别? 琉璃看着凌画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有点儿生气,咬牙,“小姐,小侯爷有点儿过分了,就算您算计他在先,但娶您之前,他也是知道了您的算计的,他可以死活不娶,您也拿他没办法。如今既然娶您进门了,却想一辈子抬头低头都不见,只维持一个夫妻虚名,那还要他干什么?” 凌画看着琉璃。 琉璃哪怕经过多日前凌画生病得宴轻照顾已很是对他改观,但他这么欺负小姐,她也是理所当然向着小姐的,觉得宴轻过分,很是生气,“天下好看的男人,心肠好的男人,心善的男人,也有很多,不止一个小侯爷,您要不……和离算了?” 虽然老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琉璃觉得,真不能忍时,也不能忍。 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小姐有多想嫁小侯爷,有多在乎小侯爷的,就算那些算计很是不对不好,但一颗心到底是扑上去了,她以前可没有这么辛苦受掣肘。 若非是为了备嫁亲手绣嫁衣又给小侯爷绣吉服带着小侯爷去栖云山玩给他酿酒等等,也不会错过时机,让温行之抢先一步,劫走了吴易,没拿住太子的把柄,另外,要知道,小姐虽然传承了酿酒的衣钵,但她真是不怎么喜欢酿酒的。 能为小侯爷做的,她觉得,小姐是真的都做了。 能迁就小侯爷的,她觉得,小姐也真的都迁就了。 小侯爷还想怎样? 当然,小侯爷也迁就过小姐,她生病,他也妥协包容伺候了,这些不可否认,但就是因此,那些短暂的忽来忽去,反而让小侯爷看起来性子很是善变,也让小姐陷进去心情跟着忽高忽低,牵扯她大半的经历。 她不知道正常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因为她爹娘也不太正常,但至少比凌画和宴轻要好太多,凌画和宴轻这样,根本就不正常,早晚要出大问题。 她觉得,在没有出更大的问题时,不如散了得了。反正,只要小姐不是非小侯爷不可,哪怕她和离,天下大把的男人,随她挑。 凌画瞪着琉璃,“说什么呢?你让我半途而废?” 那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什么也没得到,又算什么呢? “那您怎么办?”琉璃都快苦口婆心了,“我承认,小侯爷是挺好的,长的好看,人也良善,哪怕您算计他,他也就放些狠话,没将您如何,但是吧,不是只有好就够了的,比如,您与小侯爷开始签协议时,小侯爷想的简单,而您本身就心思不纯,没那么简单,您根本就没打算与小侯爷做相敬如冰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的夫妻,您想要与他做真正的夫妻,和和美美,生孩子,所以,如今矛盾就出来了,您所求,小侯爷那个脾气性子,根本就达不到,这才大婚几日,就出矛盾了,若是僵持下去,无论谁妥协,以后还会有大问题。说的严重些,再这么折腾下去,不是您毁了小侯爷,就是小侯爷毁了您。” 琉璃说的话极其的不中听,但是也只有她,才敢这么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凌画呼吸都停了,“那我就这么放弃了?” 放开缠着宴轻,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做他快乐的纨绔,而她依旧走从前的路? 她不甘心。</p>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谈(二更) 琉璃有时候还是很懂凌画的。 她直接指出,“小姐,您想想,您的不甘心,也就才小半年而已,满打满算,您从初识小侯爷到今日,也就小半年,几个月而已,而太常寺卿家的小姐,喜欢了小侯爷好几年,比您不甘心多了,不也离京出走了?” 言外之意,不甘心什么呢!不甘心比起来困顿一生,为其所苦,两个人都不快乐,根本就不叫事儿。 凌画无奈,指着琉璃,“琉璃,你真是……” 琉璃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她是跟着凌画从小到大,她认识宴轻到嫁给她,也是跟着她从头到尾,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很清醒的旁观者。 小姐与小侯爷,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小侯爷有他自己的路,小姐也有自己的路。 她没喜欢上什么人,但画本子看过不少,她爹娘的爱情,她也早慧地旁观过,就算她爹娘也是不太正常的夫妻,但是有一点却是正常的,就是他们彼此喜欢,还有小姐的爹娘,也是彼此喜欢。 若是往泛泛了说,这京中各府邸的夫妻,大多都相敬如宾,做不到像小姐爹娘那般如胶似漆很是恩爱,但也绝对不像是小姐和小侯爷这样强扭的姻缘。 再换句话说,强扭的姻缘也不是没有,但这个强扭的程度,压根跟他们没法比。 凌画深吸一口气,“我去找他,再谈一次。” 若是宴轻真的对她抗拒至极,谈无可谈,一点儿机会也不给她,那她的确再有多少的不甘心也没用。本来,她算计着嫁给宴轻,就不占理。若是自顾着自己一心纠缠着,不顾宴轻意愿,死皮赖脸到底,没完没了,她娘若是在阴间知道了,怕是从坟地里爬出来拍死她。 琉璃将伞递给凌画,“小姐,您别灰心丧气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哪怕敲登闻鼓受过罪,差点儿死过,哪怕几次被东宫追杀鬼门关走过数遭,若认真算起来,您也没栽什么跟头,如今就算在小侯爷的身上栽了跟头,也不算什么,爬起来,还是一条好汉。” 凌画被气笑了,“行,我知道了。” 琉璃的话虽然不中听,她也不十分爱听,但说的也是没差。 她的身边就要有这么一个人,傻的时候,是个傻姑娘,精明的时候,需要拉她一把,点醒她,或者拖住她,再或者给她上一课。 不管是说的对的,还是歪理邪说,都好过她一个人钻牛角尖,把自己困住。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撑着伞,去了紫园。 紫园内没掌灯,里面一片漆黑。 云落和端阳站在门口,二人一脸的忧心忡忡,见凌画来了,二人齐齐上前。 端阳最是憋不住话,“少夫人,您和小侯爷,是不是又吵架了?” 因为他刚看到小侯爷回来时,一脸的沉,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沉,落在他身上的风雪,似乎都怕被他冰住。 他还没见过宴轻这样过。 “算是吧!”凌画问,“他可有交待,我能进去吗?” 端阳摇头,“小侯爷没交待。” 云落立即打开门,“主子请。” 今儿早上最开始时,云落也没觉得会出什么大事儿,以小侯爷的脾气,估计也就是跟以往一样,跟主子闹闹性子,自己憋闷一会儿,然后顶多不理她,或者等着她哄,但显然,一天下来,到了主子回来,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很是有些严重。 他从来就不怎么看得懂宴轻,如今更知道自己想差了,这不是普通的生气吵架。 凌画撑着伞,进了紫园,来到屋门口,顿了顿,然后,自己推开门,穿过外间画堂,推开里屋的门,走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一室昏暗。 凌画依照熟悉门路,放下伞,直接走到桌案上,拿出火石,点亮了屋中的灯。 她回身,只见宴轻躺在床上,姿势懒散,睁着眼睛,没睡,但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动静,他也一动不动,没扫过来半点儿视线,对于凌画的闯入,他也没吭声。 凌画顿了一会儿,很是平静地说,“宴轻,你是真讨厌我?” 没喊哥哥,也没称呼夫君。 府里的人称呼小侯爷,外面的人称呼宴小侯爷,亲近的长辈称呼小轻,陛下笑骂他臭小子,娶了凌画后,凌云深和凌云扬称呼他妹婿,凌晗和凌致称呼小姑父。 很少有人直呼他名字,往遥远点儿说,还是他爹活着的时候,被惹怒了,厉喝地喊他大名教训他。 宴轻转过头,看着凌画,见她一脸平静,瞳孔缩了一下。 他讨厌凌画吗?扪心自问,自然是不的,但要是回答凌画,他却又回答不出来,也对她摇不了头。 凌画见他不答,手心蜷了一下,又对他问,“当初的协议,我有点儿忘了,你可有收着,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宴轻不说话,只看着她。 凌画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他回答,她叹气,“是弄丢了吗?那我让琉璃去拿,我的那纸协议,好好收着的。” 宴轻坐起身,终于开口,“拿给你。” 他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宴轻从压箱底里,将那纸协议拿了出来,递给凌画。 凌画伸手接过,缓缓坐下,坐在桌前,就着桌子上的灯光,一条条地看着这张协议。 协议是她当初跟宴轻一起核对签下的,自然有很大的哄骗他的成分,她本来以为,哪怕有这纸协议在,她顶多能做到一条,就是不干涉宴轻做纨绔的这件大事儿,至于其他的小事儿,在她的潜移默化,温水煮青蛙下,总能一步步的越过线,在宴轻没发觉的时候,步步退让妥协,总有一天,让他自己不由自主的废弃这纸协议。 当然有一点儿,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干涉他做纨绔,她以为,只有这一点,便够了,如今看来,显然不够。 或者是,大婚前,被宴轻知道了她用悯心草算计他的事儿,一下子打乱了她循序渐进慢慢蚕食的节奏,宴轻说只要她如期赶回来,便同意大婚,他也如约娶了她,大婚后,口口声声要找她算账,也没正算账,反而在她生病时,破天荒的照顾伺候她,以至于,她得意忘形了,有些事情,进展的过于急迫了。 所以,宴轻很快反应了过来,才到了这个地步。 凌画一边看着协议,一边在心里审视剖析了这段时间的自己,她素来聪明,但也不得不承认,就是这份聪明,让她办起蠢事儿来,清醒后,也让她对自己很无奈。 可能,她也犯了一个很多人常犯的毛病,就是什么东西越想要,越珍惜,抓的越紧,越容易失去。 她是像琉璃说的,就此放开呢,还是再尝试一把,实在不行…… 毕竟,她费了那么久的辛苦,真的才做了几天的宴少夫人。 倒不是这个身份有多让她舍不下,能给她多少好处,而是宴轻本人,让她有些放不了手。 宴轻给了凌画协议,见她静静地就着灯光看协议,一行字要看许久,他有些猜测不出她找来的目的,索性,坐到了她对面,等着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协议虽然当初列了很多条,但算起来,从头到尾看完,也真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哪怕凌画看的再慢些,也就两盏茶的事儿。 凌画看完后,差不多也想好了,她抬起头,就着灯光看坐在她对面的宴轻。 凌画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儿,但她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嫁他,相夫教子,和和美美过日子,当然,这个愿望,没有那么容易实现,她身上的担子重,背上的大石背的也沉。 她想,若是他与宴轻真完了,那么,这一辈子,她还有别人能动心想嫁吗? 她说不准,一辈子长的很。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年少时,见过最好的人最好的风景,以后怕是到死都难忘了,宴轻以后若不再是她的丈夫,那他一定是她心口那颗明月光朱砂痣。</p> 正文卷 第五十章 去江南(一更) 海棠苑内,琉璃已命人准备好了热水,浴桶抬进了里屋屏风后。 凌画回来,放下伞,解了披风,将外衣也随手脱了,本要直接上床,琉璃指指屏风后,她只能去了屏风后,将自己放进了温热的水里,嘟囔,“太麻烦了,本来想不洗了。” 琉璃有不同意见,“沐浴可以解乏,也能驱散寒气,小姐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洗个热水澡,也能好好睡一觉。” 凌画打了个哈欠,脑袋枕着浴桶,不置可否。 琉璃问,“小姐,您去紫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侯爷睡了?你们的事情……商量的怎样了?” 凌画简单地说了说经过,最后道,“他明日跟我去江南。” 琉璃松了一口气,“小红爷爷还算有救。” 凌画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我还有救呢?” 琉璃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她就没见过比小姐这么死心眼的,喜欢一个人而已,至于吗?她说那些话虽然有劝说的成分,但也算是心里所想,她真是觉得,自家小姐千好万好,就算不好,也轮不到这么贴着黏着小侯爷追非要此生就他一个了,喜欢她想娶她的人,真是可以从京城排去江南。 做什么想不开呢! 她想嫁他的心愿,不是已经完成了吗?照她说,既然完成了,那就可以丢下了,不甘心个什么。 凌画鞠了一捧水,又散开,笑了笑,想着琉璃还没有喜欢上什么人,若是有朝一日,她有了喜欢的人,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放下自己手里的剑,还能一日又一日地痴迷武学吗? 凌画没洗多久,出了浴桶后,擦洗干净,躺回床上,很快就睡了。 不到辰时,凌画醒来,梳洗穿戴妥当后,琉璃进来说,“小姐,都准备好了。” 凌画点头,“辰时二刻出发,你去通知紫园一声。” 琉璃转身去了。 琉璃到紫园的时候,宴轻还在睡,没醒来,紫园静静的,云落和端阳收拾东西,走路都静悄悄的。 琉璃故意咳嗽了一声,对云落说,“小姐说了辰时二刻出发,喊醒小侯爷吧!” 云落点头。 琉璃转身又回了海棠苑,陪着凌画一起吃饭,没忍住嘟囔,“小侯爷还没起,他跟着去江南,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苦?” 不是她担心,实在是出门在外,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公事,实打实的要赶路,若是遇到特殊的情况,也会野外露宿,小侯爷娇贵,受得了吗?还有,到了江南漕运,小姐也会每日早起晚睡,早出晚归,多数时候,都是没个空闲的,不是处理这个事情,就是处理那个事情,要调度,要巡查,要与江南的官员地方打交道,要见许多人,要帮二殿下暗中周旋,还有要遇上不计其数的危险,等等这些,没功夫陪小侯爷玩的。 “受得了吧!若是受不了,反正端敬候府的护卫有五百人,都跟着了,到时候让他后面慢慢走就是了。”凌画如今倒是不怎么担心了,她忽然想着,陛下下了死命令让将端敬候府这些人都带着,是不是也是料到了宴轻受不了苦,怕因为宴轻,耽搁她的事情?提前让她将人带着,也好随他干什么,不必时刻跟着她? 凌画想,到底是陛下,先给她未雨绸缪了。 用过饭后,凌画收拾妥当,出了海棠苑,她没去紫园找宴轻一起,而是先一步来到府门口。 虽说是轻装简行,但也备了三辆马车。 这三辆马车都是凌画为了时常出行所用特制打造的,马车很大,铁皮车厢,车内很是宽敞,车轱辘也比寻常普通的马车轮廓大结实耐摩擦耐用,走山道都没问题,官道更没问题,两匹马拉车,跑起来不比骑普通的马慢多少。 琉璃小声问,“小姐,马车怎么安排?您是跟小侯爷一辆马车?” “等会儿他来了问问他。”凌画觉得她自己还是不要做这个主了,万一宴轻不想跟她一辆马车呢,她以后要克制着些,也要按照宴轻的想法,与他保持距离,否则,别刚出了京城,半路上,他就写一封和离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琉璃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真是个小祖宗。” 凌画笑,“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琉璃:“……” 哦,她险些忘了,小姐生病那段时间,小侯爷天天说她的就是这句话。 辰时二刻,宴轻准时来了,走路慢慢悠悠,一身的懒意,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为了出门能不能有那么点儿的急迫感,不过虽然没有紧迫感,懒懒散散,但到是没耽搁时间,且时间掐的挺准时。 宴轻自从有了云落,出门都不带端阳,这回端阳是死皮赖脸跟来,自然一早就骑了马,老老实实跑去护卫里跟着一起整装待发。 云落跟在宴轻身后,早在出门前,就跟宴轻说了,“小侯爷,您的汗血宝马实在是太出名了,您若是骑着他出门去江南,那就是个活靶子,您骑别的马,或者坐车成吗?” 宴轻对于自己不能骑汗血宝马出门有那么点儿小微词,但是知道跟着凌画去江南,凌画不是去玩的,他这个去玩的人,也只能从善如流了,慢慢地点了点头。 宴轻来到后,扫了一眼三辆马车,又看了一眼膘肥体壮的上等好马,然后,看向站在车前的凌画。 凌画温声问,“哥哥,你是骑马,还是跟我坐一辆车,或者,你自己坐一辆车?” 特制的马车的用处,不止是为了宽敞能坐人,还为了赶夜路用,人可以在马车里睡觉,马车内有被褥,有日常所用,一应俱全。 宴轻没说话,上了凌画站在车前的那辆马车。 凌画愣了一下,转过头。 琉璃立即说,“小侯爷真会选,随便上一辆车,就上了小姐专用的马车。” 凌画瞪了琉璃一眼,心情很好地跟在宴轻之后,上了马车。 琉璃伸了个拦腰,对云落说,“咱们俩一人一辆?” 云落点头,昨天他从三更忙到现在,没睡好,看琉璃的样子,也没怎么睡好,便一人一辆,上了后面的马车。 凌画上了马车后,见宴轻已侧着身子躺在一侧,闭着眼睛,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她停顿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睡眠不足,可以趁着出京百里很是安全的情况下补补眠,否则出了京城百里后,离开了天子脚下,京城地界,东宫的那些疯狗又该出手了,到时候绝对没个好眠的时候。 于是,凌画挨着宴轻躺下,也闭上了眼睛。 马车真的很宽敞,以至于并排睡下两个人,都不觉得拥挤,中间还有那么一拳之隔。 凌画近来是真的缺觉,所以,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宴轻翻了个身,面向凌画,睁开了眼睛,心里那团火气,在看到她一脸的疲惫以及眼窝下一圈黑影时,有点儿凝不成团。 他想着,他疯了。 云落说“小侯爷,属下真不懂你。”,他想着,何止端阳不懂,他也不懂自己了。 他到底想要凌画如何呢,他发现,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 凌画无论做什么,他心里都不痛快,喜欢他哄他骗他黏他,他不痛快,她态度端正,语气平静,不再哄他骗他黏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他也不痛快。 在府里他不痛快,去了青山庄,他也不痛快,回到府里,他还不痛快,出府跟着她去江南,刚踏出府门,他这样瞧着她乖乖巧巧地睡着,心里依旧不痛快。 看见她,他不痛快,不看见她,也不痛快。 所以,他不是疯了是什么? 昨天她说和离,那一刻,他自己都不想探究是不痛快多,还是怒意多,她又提议跟她去江南,他虽然依旧不痛快,但觉得,好像也能忍忍这不痛快,随她去江南走一趟,否则就真跟她所说,立马写一封和离书?她拍拍屁股一走轻松了,他岂不是得被姑祖母给烦死?所以,自然是不能便宜她。</p>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杀手锏(二更) 萧泽这些日子,虽然派人盯着二皇子府,但他却不敢派人闯入二皇子府动萧枕,一是他发现二皇子府铁板一块,二是皇帝隔三差五都会派赵公公去二皇子府走一趟,探望萧枕的伤势。 皇帝冷落了萧枕多年,如今萧枕长大成人了,鬼门关死一遭回来,皇帝似乎突然觉得这个儿子顺眼了一般,虽没亲自去二皇子府探望,但态度却摆了个足,每回赵公公去二皇子府探望萧枕,都会带去御赐的调养身体的好药,亦或者好东西。 萧枕除了十岁之前期待过父子亲情期待过那些身为皇子该有的荣耀好东西等等身为之物,十岁之后,他已经不期待了,一是,他奢望不来,也不要了,唯一想要的那个位置,他会自己争,二来,好东西他已经不缺了。 所以,皇帝这个态度摆的足,萧枕却每回都淡淡的,不太领情,连赵公公跑了好几趟,也没得他一个好脸。 他似乎破罐子破摔了,一副最好惹恼了皇帝,皇帝将他赶出京城,去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给他一个封地,别再理他,也当没他这个儿子。 萧泽冷眼瞧着,时常暗地里冷笑,“烂泥扶不上墙,他以为他是谁?这般给父皇脸色,父皇若是翻脸,最好将他贬为庶民,看凌画还怎么闹腾。” 当然,他这话也就是说说,皇帝是不可能将萧枕贬为庶民的,因为,他除了不太领皇帝这份迟来的父子之情,别的只安心养伤,没犯什么错,皇子若是被贬为庶民,那一定是罪大恶极之事,萧枕从没做过。 东宫两个最得萧泽器重的幕僚,一个钱耿因为陈桥岳被陛下判了腰斩之刑,一个姜浩被宴轻拔了舌头又被太后下懿旨赐死被萧泽阳奉阴违救下后养在东宫内院,可是没多久,就莫名其妙死了,萧枕没护住人,因姜浩的死大发雷霆,彻查东宫奸细,彻查了半天,只揪出一个厨房的厨子,那厨子在当日做了两样相克的食物,姜浩吃了这两样相克的食物,要了小命。 萧泽命人用刑,厨子口口声声冤枉,直到断气,也没交待出幕后指使之人。 萧泽忍不住怀疑,难道是他多心了?不是凌画指使的?还是说凌画的手段高,悄不做声地杀了姜浩?让他拿不到证据? 他琢磨了半天,没找到证据,即便有怀疑,也只能放下,心想着,就算是凌画做的,他恨不得杀了她,也不差这一桩。但若真是他做的,那他的东宫,一点儿也不安全,还是得深查,一定要将内奸细作连根拔起。 于是,他命人大肆彻查,只要但有些嫌疑者,不是打杀了,就是发卖出府。同时,他命人四处划拉得用的幕僚。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有歪才的,这人叫冯江。本事比曾经的钱耿和姜浩还高那么些,总算是让他有些欣慰。 因他彻查东宫弄的动静太大,将皇帝也给惊动了,皇帝对他问,“近来你东宫是怎么回事儿?” 萧泽自然不敢说为了姜浩的死,毕竟,姜浩按理说早就该被太后赐死了,太后别看不管什么闲事儿,但她老人家金口一开,说赐死个幕僚,站在道理上,说幕僚带歪太子,他作为孙子,哪怕是太子,也没法子顶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暗中做了个偷梁换柱的手脚,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却没将人护住,让人死了。 萧枕只能说,“没有太子妃,侧妃脾气软和,奴才们无法无天,又死了人,儿臣想好好地清理东宫内院。” 皇帝虽然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打算寻根究底,点点头,“说起太子妃,是该提上日程了,你东宫后院总不能一直没有女主人。” 萧枕趁机说,“父皇,儿臣想娶温家二小姐温夕柔,儿臣觉得她性子好,一定不会跟温夕瑶那个毒妇一般迫害内院。” 皇帝倒是没说不同意,只道,“只性子好也不行,脾气太软和,一样镇不住内院,要良善,但也要立得起来。” “父皇,她虽然名字里有个柔字,但不见得是柔软的性子,您也见过,儿臣也瞧过,儿臣觉得可以娶她。”萧泽其实并没有见过温夕柔,他就是打发人去温家府宅见了温夕柔一面,送了东西,温夕柔进京那会儿,他被关在府里闭门思过,后来他前脚出府,萧枕后脚便被大内侍卫送回了京,他哪有功夫再理温夕柔。 只不过,他是一定要娶温夕柔的,温家这根捆着他的绳子,他不能就此剪断了。温家虽然多年来早已跟他拧在了一根绳子上很是用心的扶持他,但那是因为温家是他的岳家,若是他休了温夕瑶后另选岳家的话,温家哪怕不翻脸,也绝对再做不到对他尽心用力。 所以,他一定得娶温夕柔,让温家继续对他死心塌地。 另外,哪怕不看温启良和幽州的兵马,也要看温行之,温行之那个人,真是实打实的厉害,若是这个大舅子帮他,他早晚有一日能杀了凌画。 他毕竟是从凌画手里抢到了吴易,将他衡川郡背后的腌臜给抹平了。 可惜,这个大舅子,很是任性,以前总也不见他,前几天倒是见了他一回,只说让他把太子位置坐稳了,至于他,别想摆布听他的,他的事儿,他高兴,就会帮一把,不高兴,让他别烦他。 听听,这叫什么话?他堂堂太子! 奈何,温行之就是温行之,他真是跟温启良一点儿也不一样,不买他的账,他虽然气闷,但也不敢得罪他,毕竟,他真挺厉害。 如今,人已经出京,说是去衡川郡彻查萧枕被人追杀案,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是往江南去了。 而凌画也要去江南,她比凌画早走一天。 前面有温行之,后面他再派东宫的杀手,他就不信,杀不了凌画,也要扒他一层皮。还有宴轻,若是杀了宴轻,太后一病不起,父皇怕是也要难受,若是让凌画做了寡妇,无论是太后,还是父皇,因为宴轻怨恨上凌画,对他总归是好事儿。 所以,他这些日子,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凌画出京,他就派暗卫出城。 这些年,他一直动用的是东宫的普通暗卫,只有上次去衡川郡,派了东宫的头部暗卫,但是谁也不知道,当年太子太傅还给他养了一支杀手营,这一支没在东宫,也不在京城,而是在江湖上。 他早已去了信,让这一支杀手营,不惜任何代价,将凌画杀了,为太傅报仇,也效忠东宫。 杀手营的统领自然别无二话,痛快应了。 这一回,他要凌画死,最好死的彻底点儿,死透了,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以前他没动这一支杀手营,自然是基于各方面的考虑,没将萧枕一下的皇子们当回事儿,他还压着心底里隐秘的私心,想要将凌画剪断羽翼,折断双腿,将她弄进东宫,做他的女人,看着她哭着求饶,可是三年下来,他发现,那女人越来越厉害,竟然将萧枕那个从小不得父皇待见的人扶持成了让父皇看顺眼的人,怎么能行?眼看萧枕要起来,与他夺位,他自然也该使出杀手锏了。 皇帝听了萧枕的话,见他对温夕柔很是有必娶的架势,倒也没想阻拦,点头道,“朕即日便召温启良入京,询问他意见,他若是同意,朕便将温夕柔赐婚给你。” 皇帝其实就是想将温启良叫进宫来问问,他派去岭山的人,为何至今没消息。岭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是否知道。 他对于岭山,还是十分的不放心,因为岭山近来似乎太平静了,什么风声都没有,他不踏实。 萧泽却没想到这一点,对皇帝道谢,“多谢父皇。” 温启良不可能不同意他娶温夕柔。</p>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奢侈 萧泽给杀手营传去消息后,又给幽州温启良传了消息,比皇帝派去召温启良入京的人要先一步送去幽州给温启良,同时,也送去了凌画带着宴轻去江南漕运的消息。 温启良虽然没有温行之那么厉害,但他有一个优点,很扶持和听萧泽的。 所以,不必萧泽特意吩咐什么,他就应该知道杀凌画的机会又来了,他特意提了宴轻,想必温启良也懂他的意思。 反正,凌画与宴轻,最好一个都别想活着回来。 萧泽将这件事情安排完,便去了二皇子府,自那日在宫里见过萧枕后,他许久没见萧枕了。 他派人打探根本就打探不到二皇子府内的内情,唯一自由出入二皇子府的曾大夫,身边有高手护卫,他也抓不到,就算抓到,也不敢动,毕竟,曾大夫可是在陛下面前挂了名号的,他还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对付萧枕。 既然派人打探不到,萧泽索性自己去二皇子府探望萧枕,萧枕总不能拒而不见。 这些日子,朝中很多朝臣都很关心二皇子伤势,都盯着二皇子府,萧泽亲自去二皇子府探望,萧枕哪怕心里不想见他,诚如萧泽所料,他面上还是得见。 在皇宫里的怡和殿,萧枕可以不给萧泽面子,在私下暗中没人的时候,萧枕也可以不给萧泽面子,但是在朝臣的关注下,在明面上,萧枕如今再不同以往,真正的立于人前,朝野上下,都不再将他当做透明不重要的人,他要获得朝臣的支持,首先,自己的风评就不能受害,一定要给萧泽这个储君面子。 所以,萧泽没等多久,二皇子府的门便开了,萧枕亲自出来迎了萧泽进府。 萧枕虽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但没用人搀扶,走路虽然慢,但走的很稳,看起来伤势养的很好,也见证了曾大夫的本事,把一个半死不活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给救活了不说,看起来恢复的很好如常人。 萧枕给萧泽见礼,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见热唠笑容,很符合萧枕一直以来在人前寡淡冷漠的性子,他本就不是一个逢人必笑的人。 萧泽说了句“二弟免礼”,便眯着眼睛看萧枕,“看来二弟的伤养的很是不错。” 萧枕点头,“还不错,多谢太子惦念。” 萧泽故意说,“二弟当时被人找回京,伤势很是严重,如今看你好模好样,可落下什么病根?” “曾大夫医术好,不曾落下病根。”萧枕摇头,似笑非笑,“多谢太子关心。” 萧泽心里暗恨,跟着萧枕往里走。 这是萧泽第一次进萧枕的二皇子府,进来后发现,原来二皇子府挺大,一点儿也不小,当初萧枕出宫立府早,据说是父皇随意给他了一座府邸,没给他拨什么银两修葺,工部自然不会主动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贴补,所以,多年前,他曾听工部的人说过,二皇子也太可怜了,陛下给他的那一座府邸破败的很,二皇子没有母族添补,只能将将巴巴住着,宫里选人来二皇子府伺候,没人乐意来,后来二皇子只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 萧泽从小到大都是被皇帝所宠着的那个人,身下的弟弟妹妹身份都没他高贵,他素来高高在上,对有母妃的皇子多看两眼,对萧枕这个自小在皇宫里像野草一样谁都能踩一脚的弟弟,连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自然觉得他被扔扔出宫自生自灭了。 这些年,随着他长大,随着皇子公主们长大,他的目光会偶尔落在他身后的弟弟们身上,但从来都是略过萧枕的,所以,对他的府邸,也没什么关注。 但是不成想,就是这个弟弟,如今却成了他的威胁。 他这二皇子府,虽然不见富丽堂皇,但也不是多年前工部流传出来的破败不能住人,虽然没有什么好的风景,也没有什么好的布置,看起来很是空旷,但是整洁干净,连屋顶上的琉璃瓦都不染一尘。 又因为下过雪的原因,二皇子府整体看起来,别有一番冬雪陪衬的景致。 萧枕将萧泽领到会客厅,会客厅内,也很是空旷,不见什么珍奇玩意儿,比他东宫的会客厅差远了。 萧泽一改在外的笑脸,看了一圈,对萧枕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凌画对你也不咋地,她那么有钱,也没给你什么,你住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个破落户。” 萧枕反唇相讥,“她给我的东西,能用钱来衡量吗?” 萧泽一噎。 这时,不用萧枕吩咐,有人自动端上了瓜果茶点,有茶艺师傅开始沏茶。 瓜果茶点普一上桌,萧泽的脸便黑了,这个时节,按理说,京中没有两样能吃的上等水果,就连皇宫,都难有供应,但是萧枕的府里,不用他吩咐,端上来待人的瓜果便有七八样,都是南方产的,尤其是大串的紫葡萄,蜜瓜,很是诱人。 这样的瓜果,在夏日里,很常见,京中贵族都可以吃到,但是在入冬后,在京城便绝迹了,多少钱也难买到,因为不易保存。若是这个时节能吃到这样的瓜果,那一定是快马从南方运送来京城的。 他府里都没有,萧枕却有。 不说瓜果,还有茶点,各种糕点就有十多样,都很是小巧,男人一口一个,女人也就两三口的事儿,看起来很是精致玲珑诱人,引人食欲。一看就是京中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做的,每天限量做,就连东宫采买的人也要去排队。甚至,有两样,不对外卖。 瓜果茶点摆上后,茶艺师傅便跪坐在地上沏茶,一手好茶艺,还没喝到口,便茶香四溢,很是有功夫且不俗,这样的茶艺师傅,万金难求。 萧泽几乎不用想,就能知道,这些都是谁给萧枕的,除了凌画有这个财力人力,如此奢侈,没有别人。 他刚还讽刺了萧枕,这一刻便被打脸了。 凌画是没给萧枕布置二皇子府的景致和摆设,但是这吃喝上,他敢说,连皇宫也不及他这二皇子府。 他是临时起意来的,萧枕就算临时安排人恶心他,伺候的人却不会这般寻常,这等事情,一定是做惯的,才习以为常,不当回事儿。 萧泽险些被气了个人仰马翻,死死压制着,冷笑,“二弟可是好日子,好吃喝,父皇都没有如此奢侈享受,二弟你却有,此等大逆不道,父皇若是知道,你觉得该当如何?” 萧枕看着萧泽,见他黑脸,就知道他被刺激的够呛,他心里想着最好气死他,反讽的眼神挑眉,“我在养伤,就算父皇知道,还能将我论罪?我养伤这些日子,父皇派赵公公给我送了不少好东西,生怕我养不好伤,太子想多了。” 萧泽实在是想多了,他一时被刺激的忘了萧枕不是从前的萧枕了,如今他那好父皇,似乎一下想起来萧枕这个儿子,不止看他顺眼,且对他好了起来,不说凌画给他吃用这些东西,就是宫里如今有什么好东西,也赶紧送来一份。 萧泽深吸一口气,转了话题,“二弟可知道江南漕运的运粮船被绿林扣押了三十只?绿林可不好惹,二弟觉得,凌画这回出京,还有命回来吗?” 萧枕语气想当然,“有啊。” “哦?何以见得?”萧泽没忘了今日的目的,他一是想看看萧枕的伤养的什么样儿了,二就是来告诉萧枕凌画必死无疑的。 “她有九十九条命。”萧枕若是早先还担心,但当知道陛下给了凌画兵符,就不那么担心了,他刻意戮萧泽的心脏,“毕竟,太子手底下的人都是一帮子废物,杀了三年,也没能奈何得了她。” “萧枕你放肆!”萧泽果然被戮了心脏,猛地一拍桌子。 萧枕无动于衷,嘲讽地提醒他,“这里是二皇子府,不是东宫。太子手拍断了,也没人看见。” 萧泽眼神冒了火,“本宫要让二弟好好地睁大眼睛看看,凌画这一回必死在江南。” 萧枕嗤笑一声,懒得与他逞口舌之争,对外一挥手,“来人,送太子出府。”</p>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舒心(二更) 曾大夫早就得了凌画的嘱咐,若是皇帝宣他入宫得赏,便坦然地受了。反正他救治萧枕的确有功。 于是,第二日,曾大夫入宫,面见皇帝,面上很是坦然,没有半点儿心虚。 皇帝看着曾大夫,自从那日深夜凌画将他举荐后,这是他第二次见曾大夫,他虽然自称自己小老儿,但其实并不如一般的老人一样显老态,虽然有些清瘦,但是双眼有神,人很精深。 皇帝询问,“你跟在凌画身边多久了?” 曾大夫不卑不亢,“两年,小老儿一直居住在江南,有一次她受了重伤,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小老儿的医术,便重金请了小老儿到了她身边,小老儿为了给小孙子挣点儿学堂钱,便带着小孙子跟了她。这些年,她大大小小受伤多次,都是小老儿给她治的。” 这胡话当然是凌画教他说的,他跟着凌画是为了酒,都多少年了,而他的孙子倒是没说错,这些年的确是凌画给请的先生教导。 皇帝颔首,“救了凌画多次,你功不可没啊。” 曾大夫挺直腰板,“小老儿看重金子,金子给的够,自然得发挥作用。” 皇帝笑,指了指桌子上的瓜果,“这些瓜果,总不能是你用金子来买的。” 曾大夫看了一眼那一盘瓜果,很是熟悉和认识,自从跟了凌画,他那里在冬天也没断了这种好东西供应,不止是二皇子,只要是手上拿了金牌和金镶玉牌的人,每年冬日里都有这个供应,虽然不比二皇子府一个月三次分量足够,但一个月也有两次,而他,因为医术和制作药丸很有大用,所以跟二皇子享受一个待遇。 但他自然不会跟皇帝说这个。 他说的是,“回陛下,小老儿可花不起这个金子,小老儿为了给二皇子治伤,跟凌画提了一嘴,多吃果蔬对二皇子养伤有利,凌画没几天就弄来了这个,为了二皇子尽快养好伤,不让陛下忧心,她可是下了血本,小老儿这功劳,也有她的一半。” 曾大夫摆出自己不贪整功的姿态。 皇帝点点头,不管是凌画扶持萧枕,还是因为效忠他,这件事情看来也没打算瞒着,总之,可以肯定一点,她对待萧泽是不可能如对待萧枕这般,不止她与萧泽不对付,萧泽更是容不下她。 皇帝接下来又询问了曾大夫几句,既然他说喜欢金子,便吩咐赵公公重赏他千两黄金,将御书房的好药,也重赏了他一些。 曾大夫拿着千两黄金和半车草药回了端敬候府。 凌画离京后虽然不能及时得到京中的消息,但是将可能发生的情况依照预料制定了应对方案都已安排妥当,所以,她并不担心。 这么多年,萧枕虽然没有事事参与与萧泽争斗,但是每一桩每一件事情,她制定了行动和算计后,都会与萧枕商量让他知道,所以,她相信三年下来,萧枕自己绝对可以把控京中形势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不怕萧泽。 所以,凌画离京走的很是踏实安心,唯一不让她安心担心的宴轻,她已经带上了。 三驾马车,几十个护卫,其余暗卫暗中随扈,相较于王公贵族出行,凌画一行人走在官道上并不显得张扬,低调的很。 这还是因为宴轻跟随,否则,以往她出京,明面上也就是一辆马车,带着琉璃等几个人而已。 马车在平坦的路上跑起来并不慢,凌画在马车里睡的很香,她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既然宴轻跟她的问题暂时以这种和平的方法解决了,她心里不落事儿,便睡的很是不管不顾。 她出了京城便睡,睡着了也很是乖巧,加上路面平整,没有坑洼,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棉被,身上又盖了被子,车内有小火炉,虽然外面才下过雪,很是寒冷,风也冷,但是车厢帘幕厚,车内很是温暖,适合睡眠,凌画睡的很香甜。 前几次,她都要窝在宴轻的怀里,才能睡的香甜乖巧,但如今,她躺在马车里,就那么平躺着,睡了半日,依旧没靠近宴轻一寸,睡前什么姿势,依旧什么姿势。 大约宴轻真是将她吓住了,所以,她哪怕睡着,也记着身边的这个人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就黏着要抱了,否则后果很是严重,要在海棠雨和紫园之间垒墙以后抬头低头都不见的那种。 宴轻在凌画睡后,很是多看了她一会儿,自己也睡了,但他没睡多久,便醒来一回,到晌午时,到了城镇,车马暂时休整,望书带着人去买了吃食,因不停留落宿,也不进酒楼耽搁时间,只买了简单的肉包子和热汤,将水壶里装满了热水。 这些年凌画外出,多数时候在路上都是这样为了赶路将就。有时候赶路急的话,连肉包子和热汤都不买,随便啃点儿干粮完事儿。 琉璃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在外小声询问车里,“小姐?小侯爷?吃午饭了。” 凌画睡的沉。 宴轻被喊醒,坐起身,看了凌画一眼,然后伸手挑开了帘子,“她睡的沉。” 琉璃顺着帘子瞅了一眼,看凌画的状态,怕是要睡上一日,她压低声音说,“小姐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怕是要睡一日,小侯爷您不能跟着一起饿着,要不您先吃?” “你们呢?”宴轻问。 “我们也吃,反正小姐饿一顿,也没大关系。”琉璃很是习惯凌画每回从京城出来都是要睡上大半天或者一日。 宴轻点头,接了篮子。 车帘放下,马车继续走着,宴轻用帕子擦了手,打开篮子,拿出里面的肉包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汤,一手拿着肉包子,一手端着汤,一点儿也不觉得不习惯,便这么靠着车壁吃了起来。 肉包子和排骨汤的香味弥散在整个车厢内。 但凌画似乎没有六感,自动屏蔽了饭食香味一般,依旧睡的很沉很香。 肉包子不大,宴轻吃着觉得挺香,他从小长到大,没这么吃过饭,吃了一个又一个,不知不觉,吃了四个肉包子,喝了两碗汤。直到他吃完,将篮子收起递出去给琉璃,凌画也没醒。 他啧了一声,用帕子抹抹嘴,嘟囔,“睡的跟猪一样。” 宴轻吃饱喝足后,很是精神,没有困意,便掀开车帘子,出了车厢,跟望书等人一起骑马。 望书见宴轻出了车厢,提醒他,“小侯爷,外面冷,您穿的少,骑马仔细冻着。” “就一会儿。”宴轻可怕了染上风寒,但又觉得吃了这么多,总要消化消化,他已睡了半日了,总不能跟猪似的继续睡。 云落从车厢里拿出一件红狐披风,递给宴轻,“小侯爷,穿这个。” 宴轻伸手接过,挑了挑眉。 云落解释,“是主子早就吩咐了锦绣坊给您做的,跟主子那件红狐披风用的是一个料子,前两天刚做好,如今出门,正好用上了,不过也就穿几日,到了江南,比京城暖和,就用不上了。” 昨日他觉得小侯爷一定会骑马,所以,主子让他收拾小侯爷出行的一应所用时,他便给带上了,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宴轻顿了一下,随手披在了身上,系了个严实,果然瞬间被隔绝了冷风不那么冷了。 宴轻问望书,“这一路行程,都是你安排?” 望书点头,“回小侯爷,正是属下来安排。” 宴轻问,“她计划几日到江南漕运总督?” 望书到,“十日。” 宴轻挑眉,“要这么久吗?” 望书点头,“主子担心小侯爷第一次出远门,不太适应,便延长了行程,走出京城千里之前,每日都要落宿,因为天冷,夜晚气温凉寒,睡在马车里怕小侯爷染了风寒,等出了京城千里后,气温便会渐渐暖了,夜里睡在马车里赶路,应该也不会冷,所以,后面的路程便日夜行程。” 宴轻不置可否,“她挺妥帖。” 望书拿不准宴轻这个妥帖的意思,点了一下头,“主子说尽量让小侯爷舒心。”</p>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落脚(一更) 宴轻品味着舒心这两个字,觉得若是想让他舒心,好像挺简单的,今天的四个肉包子两碗汤,就挺让他舒心的,唯一的不舒心处,出在凌画本人身上。 但她并没有做什么让他不舒心的事儿,她从上车出京城就一直睡着,没着他没惹他,但哪怕这样,看着她那么睡着,且睡的还很香,他就不太舒心。 但是她若是醒着,做些什么,他大约也一样不舒心。 总体来说,她在他面前,就会形成这种让他不舒心的感觉,但不见她,就舒心了吗?他扪心自问,好像也不是。 因为,她在说出和离书时,他好像不止不舒心,还很愤怒,那情绪来的排山倒海,只不过被他压制住了而已。 这种矛盾的感觉快将他折磨疯了,他觉得没错,自己就是疯了,否则,她怎么就能影响他至此?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也自知这种情绪很不好,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但愿,从江南回来时,他能找到解决方法,否则他真是要和凌画写一封和离书,自此不相见了。 宴轻骑了一个时辰的马,又回了车厢里,见凌画睡的小脸红扑扑的,仿佛不知愁滋味,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是要去江南漕运处理那么大摊子棘手的事情,他盯着看了两眼才移开视线。左右闲来无事儿,便又躺了下来,不多时,又睡着了。 诚如琉璃所料,凌画睡了整整一日,到了青山镇,来到早就准备的她名下的落脚客栈,她还没醒来。 本来出京第一日,按照以往的行程,最少也要走三百里地,不会在青山镇落脚,但凌画让望书安排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行程。 第一日就安排在京城两百里地外的青山镇,本打算是在这里落脚,她去青山庄看宴轻歇一晚顺便与他道别,没想到宴轻提前回京,但是她也没让望书更改安排,想着宴轻与纨绔们交情好,此次出京一走就两三个月,想着不如给他安排落脚让他与纨绔们道个别。 于是,就安排在了青山镇。 青山镇距离青山庄并不远,也就二十多里,所以,车马到达青山镇后,望书便对宴轻说,“小侯爷,今夜落宿青山镇,主子想着您大约需要与兄弟们道个别,毕竟再回京要两三个月后了,所以,给您一晚上时间,您可以去青山庄一趟,明日辰时前赶回来就行。” 宴轻没想到还有这个安排,挑了挑眉,“跟他们有什么可道别的。” 两三个月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望书笑,“主子说,您若是只言片语不留就这么走了,程初公子怕是整日里要念叨您,您耳根子怕是要天天发热。” 宴轻心里啧了一声,顺从了这个安排,“行。” 她看了凌画一眼,凌画依旧在睡,他转身出了马车,骑了马,云落和端阳自然跟着,望书又派了人手暗中护送,去了青山庄。 京城下了两日雪,但是青山庄不同京城,没下雪,只下了两日雨。 程初等人在青山庄待的乐不思蜀,打算多待些日子,什么时候待到想宴轻了,什么时候再回京跟他一起玩耍。 他们打算的好,但没想到没隔几日,宴轻这就又来了。 程初等人正在河边抓鱼,下雨后,河水涨了,河里的鱼都好抓,见宴轻来到,都愣了。 程初两手都是水,抖了一下水,惊讶地问宴轻,“宴兄,你怎么又来了?” 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这也太任性了。 宴轻看了众人一眼,翻身下马,对程初说,“我要去江南玩几个月,来告诉你们一声。” 他这话一出口,纨绔们一下子都炸了。 程初首先说,“宴兄,你是来带我们一起去江南玩的吗?据说江南美人多,吴侬软语,很是酥人心肠,就连红楼酒肆茶馆画舫都与京城天差地别,兄弟一直也挺想去见识一番。” 不是他爱美人,也不是他想去那种红粉地方,但就是总听说,想见识见识。 宴轻摆手,“想什么呢!我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我自己要去了。” 程初一脸你不是人的神色,满脸的哀怨,很有怨妇相,“宴兄,这你就不够意思了,你怎么能扔下兄弟们,自己去玩?” 宴轻一句话堵住他的满脸怨气,“我是奉旨去江南玩,你也能奉旨去玩?” 程初:“……” 出去玩还要奉旨吗? 他看着宴轻,“宴兄,你别开玩笑了。” 宴轻一脸谁跟你开玩笑的神色,慢悠悠地说,“凌画要去江南漕运执行公事,陛下和太后觉得我该跟着去。” 程初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宴轻,“宴兄,哪怕陛下旨意,你不乐意的话,也不用去吧?如今你说去,说明你乐意去。” 他又哀怨,“嫂子是去办公事,都多带了一个你了,还能再多带一个人不?比如我。几个月呢,兄弟想你啊。” 最主要的他是真想跟着宴轻去江南玩,江南一定很好玩,他最远来到青山庄都玩的不想回京了,更何况去了江南,他敢说,他一定很喜欢江南风光。 宴轻果断说,“不行,带我一个已经是拖累了,再加个你,她能顺利到江南吗?” 程初不太开心,“能吧?多带一个人而已。我有腿自己能走路,就是蹭个吃穿住行。也不会耗费嫂子多少饭食银两,大不了我少吃点儿,或者,我多带点儿银子跟你入个伙也行。” 宴轻一脸你说的简单,“你小舅子的杀手也会一路跟随,那些杀手可不会长眼睛觉得你是大舅兄便不杀,毕竟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大舅兄。” 程初:“……” 一箭穿心太狠了!扎了他个体无完肤。 程初半天没说话。 宴轻口中的小舅子是谁?自然是东宫太子,不太正经的大舅兄是谁?自然是他。他妹妹是程侧妃,不是太子妃,还真不是正经的小舅子和大舅兄的关心,东宫杀手当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凌画与东宫的关系,那是势同水火,这三年来,老弱妇孺都知道不对付。宴轻说杀手一路追随凌画去江南,这还真不是说着玩的,毕竟他也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 有纨绔担心地说,“宴兄,那你此次跟着嫂子去江南,岂不是路上很危险?” 东宫的杀手啊,那可不是十分危险吗? 宴轻点头,“所以,你们不能去,只能我自己去,多我一个负担还行,再多一个负担就不行了,多一堆负担更不行。” 程初泄气,“好吧。” 他又是羡慕又是无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几个月也太久了。” 他瞬间觉得青山庄的好山好水好玩意儿都不香了。 “不太确定,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年前,应该能回来了。”宴轻听凌画的意思,估计怎么也要年前,一两个月是不可能的。 程初唉声叹气,“你就是来告诉我们一声?这就要走了吗?” “跟你们喝一顿酒再走。”宴轻看着纨绔们抓的鱼,放进桶里还有力气蹦出来,想着做下酒菜一定挺新鲜。 凌画睡了一日,一日没吃饭,等她醒了,估计也饿了。 他转头吩咐云落,“挑几条大鱼,让人送四海客栈去,这里的鱼做出来味道鲜美。” 云落应是,对身后一挥手,有人上前挑了几条大鱼,放进一个大水桶里,骑马拎着走了。 程初:“……” 众纨绔们:“……” 他们辛辛苦苦抓了一下午,抓的最大的几条鱼,都拿走了。 程初小声说,“宴兄,那么大的鱼,一条足有七八斤,嫂子那么瘦,胃口应该也不会太大,顶多吃一斤,你让人拿走了六条,这六条大的,兄弟们抓了一下午,你好歹给咱们兄弟们留一条大的啊。” 宴轻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竹竿,对着河里一扎,一条大鱼被他用竹竿从河里挑了出来,足足有十多斤,他对程初挑眉,“这条够了?” 不就是一条大鱼,一群人抓了一下午,也没这条大,笨死了。 程初立即敬佩的五体投地,“够了够了!”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p>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鲜美(二更) 当日晚,青山庄的厨娘们做了个全鱼宴。 宴轻与一众纨绔们吃着鱼喝着酒,你一杯我一杯,推杯换盏,吃的高兴,喝的满足,唯一有点儿不开心的地方,就是宴轻要一走几个月,他们舍不得,你一言我一语,很是依依惜别,舍不得的话语都化在了酒里。 一直喝到了子夜。 程初喝多了,拉着宴轻,走到河边,絮絮叨叨跟宴轻说着离别的话,他的话多数是对江南的向往,嘱咐宴轻要给他写信,有哪个江南美人,他若是见了真的非常美,一定要把画像画下来,让驿站送回京给他瞧瞧,还有,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东西,也要让驿站给他送回来些,让他受伤的小心灵聊以慰藉。 宴轻懒得搭理他,将他推给青山庄的管家,“送他回房。” 管家伸手扶程初,被程初挥开,借着酒劲儿,程初勾着宴轻肩膀,问出一直挺想问的话,“宴兄,你真跟嫂子分房睡啊?” 宴轻脸黑了,“你管这个干什么?” 程初嘿嘿一笑,“宴兄,你是不是没看过春宫图啊?不知女子的好?所以,嫂子那样的美人,你都娶进府里了,竟然还舍得分房睡。” 宴轻将他一把从肩膀上拽下来,硬塞给管家,黑着脸说,“你看过?” 程初嘿嘿笑,“兄弟自然看过。” 他对宴轻悄声说,“兄弟虽然洁身自好,但不是不好美色啊,若是兄弟将来娶个像嫂子那么好看的,一定不会让她独守空房。春宫图我可是十多岁就瞧见过,市面上好的本子,我都看过。” 一脸很骄傲的神色。 宴轻看不顺眼,哼了一声,“别想的美了,你也配得上。” 程初“唔”了一声,如受千万次风雨摧残打击仍旧在风中立的俏挺的小白杨,“宴兄,你瞧不起兄弟?要娶嫂子那样厉害的,我的确配不上,但若是只求一样,就是跟嫂子那么美的,总有点儿希望吧?兄弟我长的也不赖。” 宴轻不想再理他,打算回屋子里睡觉。 程初又伸手拽住他,“宴兄,兄弟再问你,你跟嫂子……洞房花烛之夜,洞房了没有?” 宴轻停住脚步,对程初勾手,“你过来点儿,我告诉你。” 管家只能松开程初。 程初连忙晃悠着又走到宴轻近前。 宴轻一手扣住他脑袋,以头为支点,将他整个人用最轻巧的力度,当捻捻转一般,转了三四圈。 程初一下子给转晕了,在宴轻松手后,他迷迷糊糊倒去了地上,将地面砸的“砰”一声响。 管家听着这声响,都替程初疼的慌。 宴轻丢下一句话就走,“就让他睡在这里。” 管家:“……” 程公子好好活着不行吗?非要惹小侯爷不开心,这刚下过雨的地面,潮气可以深达地下三尺,睡一晚上程公子这身板得去走奈何桥。 他等宴轻走了之后,琢磨了又琢磨,知道小侯爷怕是一时气话,还是伸手将程初从地上扶了起来,将晕过去的人扶去了房里歇着。 宴轻回到房里,没什么睡意,喝了一盏茶,对外喊,“云落。” “小侯爷。” “备马,走了。”宴轻放下茶盏,站起身。 云落劝说,“小侯爷,您还是歇着吧,虽然就二十多里夜路,但您喝了不少酒,出了青山庄,外面夜里的风要凉寒许多,您明日一早起来后赶去青山镇就行,真不必这么半夜里折腾。” 主要是,主子那里怕是已经歇下了,万一被惊动醒,没个好眠,明日绝对不会像今日这么安稳了,要急行军一般的赶路不说,还不走官道了,抄近路走山道,主子肯定在马车上也没法睡的。 人一旦睡不好,便不会精神。 于是,云落又说了明日后望书对于赶路的安排,山路不好走,还要快走,是个折腾人的事儿,所以,他希望宴轻今晚好好歇着。 宴轻难得听劝,点点头,熄了灯,躺回了床上。 云落见小侯爷听劝,松了一口气,也立即去歇着了。 青山镇内,凌画在宴轻走后不久便被琉璃喊醒了。 琉璃看她被喊醒依旧眼睛睁不开,一副困乏乏的样子,无奈地说,“小姐,您可真能睡,一睡就睡了一天。” 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凌画揉揉眼睛,觉得睡了一天也不怎么解乏,可见这些日子她虽然不觉得吃不消,但身体已经对她抗议了,她打了个哈欠,向外看,看到四海客栈门口的红灯笼,问,“到青山镇了?” 琉璃点头,“您一天没吃饭了,进客栈吃完饭,然后再睡。” 凌画点头,下了马车,四下看了一眼,没见到宴轻的影子,问,“宴轻呢?” “您不是特意安排的,咱们在青山镇落脚,让小侯爷去青山庄与程公子等人道个别吗?”琉璃觉得真没必要道什么别,不过小姐趁着出京城这两百里地睡一日养回几分精神倒也好。 凌画经琉璃提醒想起来了,点点头,进了客栈。 四海客栈是凌画名下的产业,有她一直给自己预留的上等房间,进了房间后,洗了脸,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了。 凌画揉着脸坐在桌前,等着吃饭。 琉璃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对凌画笑着说,“小侯爷还算有心,让人送来了六条大鱼,送来时鱼还活着呢,厨房宰杀时在案板上乱蹦。厨房的厨娘说鲜少见着这么肥美的大鱼,宰杀后,内脏干净,一看就是清泉水里养的,这样的鱼做出来味道也鲜的很。” 凌画意外了一下,“宴轻让人送来的?” “对,是小侯爷让人送来的,派回来的人说当时小侯爷到了青山庄后,正巧程公子等人在河边抓鱼,抓了不少,小侯爷见了就让人挑了几条最大的,送了来。”琉璃心想着小侯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个人可真是没法说,前两天还要与小姐断绝关系再不想见,这转眼跟着去江南不说,对人好的毛病又来了。 这么来几回,忽高忽低的,别说小姐,就是她都受不了。 要不就一直冷着,要不就好好热乎着,偏偏他脾气怪,忽冷忽热,有时候理都不理,有时候忽然对人好。 这可真是…… 折磨死个人。 凌画如今已没什么想法,也不敢多想有的没的了,既然宴轻送来,那就吃吧,不管他为什么让人送来。 四海客栈的厨子手艺很不错,小半个时辰后,便做了六种口味的鱼,凌画出了房间,与琉璃、望书等人一起,吃了一顿很美味的晚饭。 吃过饭后,凌画消消食,便回房睡下了。 别看她白天睡了一天,但也没歇过来,前些日子欠的觉,似乎这时都找了来,所以,她晚上又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到天明。 睡了一日又一夜,凌画神清气爽。 宴轻来到青山镇的四海客栈时,凌画等人正在用早饭,见他回来,凌画问,“哥哥,吃早饭了吗?” 肉包子小米粥,整个客栈一股子肉包子的香味。 宴轻想昨天是肉包子,今天还是肉包子,难道凌画喜欢吃肉包子?他摇头,走过来坐下,“没吃。” 昨天望书说今日辰时出发,他卯时二刻醒来后,闻到自己满身酒味,罕见地嫌弃了一番自己,匆匆忙忙沐了个浴,换了一身新衣,便赶过来了,程初等人昨天喝多了,还在呼呼大睡,一个也没醒。 凌画将肉包子的碟子往宴轻面前推了推,又吩咐小伙计盛了一碗小米粥给他。 宴轻还记得自己昨天在马车上一手肉包子一手汤碗的记忆,看着今天的肉包子小米粥也很有胃口,一连气吃了三个肉包子喝了两碗小米粥。 期间,凌画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没话找话亲近宴轻。 一顿饭吃完,已接近辰时,凌画吩咐了一声,“出发吧!” 众人收拾妥当,一时不多一时不少,辰时整,凌画上了马车,宴轻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她上了马车。 车马出发,离开了青山镇。</p>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荒山野岭(三更) 离开青山镇后,依照计划路线,放弃官路,改走山路。山路很是颠簸不好走,坑坑洼洼,在马车上根本就没法睡觉。 凌画昨天睡够了,今日自然不会再睡了,便拿了绿林的卷宗翻看,这绿林的卷宗是离京前让琉璃查的,以前绿林与江南漕运虽有牵扯,但并不搅在一起,凌画掌管江南漕运,虽与绿林打过几回交道,都是小事儿,并没有太过深入了解探究绿林,但如今绿林扣押了江南漕运的运粮船,不等再等闲视之,所以,凌画还是要做到对绿林知己知彼。 宴轻昨晚睡的晚,上了马车后,趁着刚出城睡了一会儿,等马车改走山路后,他被颠簸的骨头都快散了,自然睡不了了,索性也不躺着了,坐起身。 凌画靠着车壁,翻着卷宗,哪怕路面颠簸,她依旧看的很入神,时而蹙眉,时而沉思。 宴轻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卷宗,见她似乎并不觉得颠簸,他挑开帘子,自己径自出去骑马了。 望书见宴轻出来骑马,对他打招呼,“小侯爷。” 他从出京后就发现了,主子与小侯爷待在一起,似乎话比以前少了很多,更甚至,鲜少说话,昨天主子睡了一天,今早吃饭,也只是与小侯爷说了两句话而已,最明显的对比就是在栖云山时,主子看着小侯爷,一双眼睛都是带着笑,很明亮,很璀璨,爱说爱笑也爱哄小侯爷,很是亲近,小侯爷那时也很是鲜活,不像如今,这两日脸上同样也不见什么笑容。 他总觉得,两个人似乎有了一面无形的墙。 他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儿,打算找个空隙,问问琉璃,琉璃应该最清楚。 宴轻看了一眼崎岖的山路,问望书,“这山路要走几日?” “七日。” 宴轻啧了一声,他准备这七日都骑马了。 “山路颠簸,但是可以少走一半的路程,能早一些到江南。”望书见宴轻今日穿的还算多,身上的披风也暖和,他问,“走山路是辛苦,小侯爷还受得住吗?” “受得住。”宴轻摆手,“只管按照你的安排走。” 车马走了半日,晌午时,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处停下,望书带着人架了两口大锅,开始起灶烧火煮东西吃。 宴轻看的很是新鲜,问,“你们每回行路,都是这般临时在野外起灶?” 望书摇头,“不太急赶路时,走山路,是要带着锅,寻常赶急路时,就用备好的干粮垫布一口。” 这一回之所以米面粮油都带的齐全,肉菜昨天在青山镇采买了一番,皆是因为队伍里有个小侯爷,主子怕他那娇惯的公子胃不适应,大冷的天吃两顿干粮怕就要生病,所以,才这么麻烦。 宴轻看着齐全的锅碗瓢盆和鲜肉果蔬,以及队伍里特意带了会煮饭的两个厨子,望书带着人打下手忙活成一团,就连云落也帮着拾掇干柴烧火,他不傻,且很聪明,很快便明白,以往他们行路,怕是将就的,之所以如今在荒郊野岭外这么讲究,定然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转向马车,马车停在不远处,静静的,凌画一直没下马车,想必依旧在看绿林的卷宗。 琉璃见宴轻看向马车,略想了一下,便走了过去,伸手挑开了车帘,对里面说,“小姐,您别看了,下来走动走动,也歇歇眼睛。” 凌画正好也累了,点点头,放下卷宗,下了马车。 她看了一眼地形和四周景色,便知道走到了哪里,拢紧披风,对琉璃说,“前面再走十里,就是五峰山了吧?” 琉璃点头。 “萧泽若是派人埋伏下杀手,第一次出手也就是五峰山了。”凌画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新鲜的,这一路,总归就是这几个地方,连埋伏在哪里,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琉璃不屑,“太子不知是长的什么猪脑子。” 也配做太子,白瞎了他的出身。陛下也还算勤政明君,不知道怎么教导出这么个不仁慈的东西。有什么主子有什么属下,东宫的杀手虽然武功厉害,但好像也跟没脑子似的,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也没什么新鲜样儿。 “不过这一回有个温行之,走在我们前面,还是小心些。可以小看东宫,但是不能小看温行之。”凌画想起温行之,眉头皱了皱。 “已打探了,温行之走的是官路。”琉璃最新得到的消息。 凌画摇头,“他明面上是走官路去衡川郡,但是真正是不是走官路去衡川郡,就不一定了,我总觉得,他去衡川郡是假,去江南才是真。” 温行之那个人,上一回见,对她可不是放弃做对的样子。 琉璃打起精神,想到了什么,凑近凌画,小声说,“小姐,有东宫,有温行之,若是联起手来,咱们就算带的人多,但这一路上,怕还真是要血杀过去,要不然咱们也改改计划,学温行之,您与小侯爷乔装打扮一番,带着几个人脱离队伍去江南?让望书带着人做成幌子?” 凌画摇头,“按计划走,我想将东宫的人手,在这一趟江南之行时,趁机一网打尽。” 如今萧枕已站在了明面上跟萧泽对立,她便不想陪着萧泽玩猫捉老鼠了,总要狠狠剪断他的翅膀。 琉璃担心,“太过血腥了,小侯爷不会吓住吧?” 毕竟,他觉得小侯爷就算文武双全,也一定没见过大的血腥场面,怕是心灵上受不住。 凌画闻言看向宴轻,见他看着众人围着锅灶生火做饭,在一众人热火朝天的忙活中,他瞧着很是新鲜,眼神里有钦佩,似乎没想到荒郊野岭也可以这么生活做饭做出热乎乎的美味来,一点儿也不输于端敬候府的厨房。明明锅灶是现挖现垒的,但丝毫不影响快速地做这一顿饭。 从凌画的角度看,宴轻站在那里,一身红狐披风,就是个清贵骄矜的名门公子模样,真真是不适合荒山野岭这么接地气的生活方式,他适合的,就是贵族宴席,美酒佳肴,水榭华庭,高屋华宇。 她正看着,宴轻忽然蹲下了,抢过了云落手里的活,往灶里添火,一下子,就人间烟火了起来。 凌画弯了一下嘴角,好像也没有不适合,没有人规定宴轻天生该是什么样儿。 “小姐,您笑什么?”琉璃纳闷。 凌画身子往马车车辕上一靠,不打算去凑热闹,她怕她去了,又像以往一样,影响宴轻的心情,她以后要克制自己,喜欢一个人,总不能一直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让别人不喜欢的事儿,没有谁该被谁强求或者强行拉入某一种生活方式。 她要给宴轻足够的自由,在没有她打扰的情况下的足够快乐和自由。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琉璃的话,“就是觉得,宴轻能跟来,这么看着他,都挺让我心情好的。” 琉璃:“……” 哎,小姐中了一种名曰小侯爷的毒。 她压低声音,“小姐,您既然喜欢,心情好,但这两日,对小侯爷是不是太冷淡了?” 虽然她觉得,小姐必定有她一定的道理,但这么有距离感,真是让她不太习惯,毕竟,小姐从认识小侯爷后就对他一直有热乎劲儿,这突然就冷却了下来,不知道小侯爷心情如何,但她想挠头。 “我想着,我以前对他的方式,大约是用错了,如今换个方式,也许就好了。免得他觉得我处处影响他,这一回江南之行,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凌画无奈,“若是回来后,能继续过日子,那就是成功的,若是他还觉得我这个人只要站在他面前就是影响他,那就是真的没法过了。” 一旦没法过,就要真的和离,她所设想的,和和美美,相夫教子,都不会再有。 她大约就要重新的想一下自己的将来了,一个再没有宴轻参与的将来,不知道还有没有盼头和滋味。 琉璃懂了,“还真是……那小姐千万克制住。” 凌画移开视线,看向远方,“没什么克制不住的,对别人什么样儿,对他什么样儿就是了。我对待别人,从来都是冷静克制的。” 琉璃:“……” 也是!</p>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沾光(一更) 饭做好后,一群人围着两口锅灶,在荒郊野岭吃这顿热乎乎的饭菜。 端阳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机会离京出远门,也是第一次体验在荒郊野岭这般烧火做饭,而且做出来的味道一点儿也不难吃,他比宴轻还觉得有趣新鲜。 端阳问身边的琉璃,“我怎么感觉咱们这样吃饭,就跟兵书上说的行军打仗安营扎寨一样?” 琉璃点头,“嗯,这本来就是小姐从兵书上学的,选择休息起炊的地方,就是按照兵书上行军赶路安营扎寨选择的地理位置。” 她伸手一指四周,“你看这位置,这么冷的天,这里却没有山风,而且四面宽敞,也不会吃着饭受敌人干扰突击,视野好,藏不了人,算计个绝佳的休息位置。” 端阳连连点头,“还真是。” 他被宴轻压迫着看了几个月兵书,学了几个月兵法,如今感觉总算不纸上谈兵了。 琉璃神秘兮兮地说,“等到了江南,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兵营。” 小姐身上有陛下给的五万兵马的兵符呢。 端阳眨眨眼睛,“怎么见识?” 难道将他扔进兵营里? 他一脸惊恐,“还是不见识的好吧!” 琉璃鄙视他,“出息。” 端阳闭了嘴。 琉璃转向宴轻,觉得小姐既然为小侯爷做了好事儿,就该让小侯爷知道她为他费心,不能做好事不留名,如今小姐不说,她还是要说的,否则小侯爷没准心大不知道。 于是,她对宴轻道,“小侯爷,我们都是沾了您的光,若不是您这回跟着咱们去江南,咱们这一路上,只能风餐露宿,哪里会这么在荒郊野岭都有热乎饭吃呢,更不会在队伍里带厨子了。” 最可怜的二殿下失踪那次出京,那可真是白天赶路找人,夜晚随便找个地方歇着,有时候一连几天睡不上觉也是有的,随便肯干粮,一连吃好几天的干粮喝凉水,想喝杯热茶,那都是不可能的,当时简直是食不下咽,寝食难安。最后幸好二殿下没出什么大事儿,但那一个月的苦吃的,也是前所未有了。 琉璃这话说完,众人纷纷点头,“就是,咱们还真是沾了小侯爷的光了,这一路看来都不用肯干粮了,最简单的也有热乎乎的肉包子吃。” 跟着凌画出京这批人,基本都是凌画最亲近的人,除了派出一个细雨带着人提前去江南布置,望书、和风等人都是随行的。 这批人跟凌画差不多一起长大,跟兄弟姐妹们一样相处,所以,热热闹闹说说笑笑,除了少数几个跟云落一样是个沉闷的性子外,其余人各有活泼劲儿。 宴轻倒是很坦然,看了琉璃一眼,又偏头扫过凌画,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嗯”了一声,“那我谢谢你家小姐了。” 琉璃:“……” 我家小姐不是您夫人吗?不用谢了吧! 凌画笑,“不是一家人吗?” 她瞪了琉璃一眼,“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琉璃:“……” 好吧,是她错了,小侯爷聪明,哪里能看不出来小姐特别的照顾他?而小姐又哪里用她多嘴多舌在小侯爷面前买好? 她默默低头吃东西。 端阳结巴了一下,看着凌画,“少夫人,吃饭不能说话吗?” 云落偏头相看傻子一样地看了端阳一眼。 凌画点头,“别人可以说话,琉璃不可以。” 端阳一根筋地问,“为什么啊?” 云落接话,“因为她每顿饭都吃的多,说话便吃不饱了一会儿闹饿,打架都没力气。” 端阳震惊地偏头看琉璃的小身板,“你有多能吃?” 琉璃头也不抬,吃着自己的饭,“小姐说不让我说话。” 端阳住了嘴。 望书觉得挺有意思的,以前他们离京,基本上就是赶路落宿赶路,很少有这般吃个饭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时候,那时候主子虽然不是无欲无求,但整日里脑子里琢磨的也是怎么算计人怎么让东宫多折些人手,怎么将东宫派系拉几个下马,就算实在受不了在荒郊野岭来一顿野餐,那也是抓两只野鸡兔子烤了吃,大家一起将野鸡兔子撕吧撕吧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赶路,言谈话语说的也是要做的重要的事儿。 但这一次不同,有了宴轻和端阳,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人间烟火,但就是有了那人间烟火的感觉,虽然拖延了路程的速度,繁琐麻烦些,但却挺有意思的。 他笑着说,“琉璃还真是要多吃饱,一会儿前面有力气打架。” 端阳立即问,“打什么架?” “跟东宫的杀手。”望书道,“你也吃饱些?不怕血腥的话。” 端阳立即说,“当然不怕。” 他隔三差五就被琉璃抓着练剑,琉璃这个剑疯子,练的他感觉今年武功都大有进步了。 他从没见识过东宫的杀手什么样儿,琉璃偶尔会跟她说以前少夫人出京遇到什么样什么样的危险,他听着那些就觉得惊心动魄骇人的很,但说实话,还真是挺想见识见识的。 他跃跃欲试问宴轻,“小侯爷,我一会儿能不能跟着一起打架?” “随你意。”宴轻觉得端阳扔进望书等人这些人精子堆里,就是个傻的,琉璃都比他聪明无数倍,真是遭他嫌弃,不想要他。 端阳得了宴轻的话,就是允许的意思,很是高兴,连忙大口吃饭,也觉得要吃的饱饱的,到时候也出一份力气。 望书见端阳吃的快,提醒他,“慢慢吃,不着急,天还早呢,咱们也得掐着点儿到五峰山,接下来这一小段路,也慢慢走。” 端阳不太理解,但还是点点头。 望书笑,“记得第一年跟着主子来江南,预估失误,以为带着银钱一路上就足够了,缺什么买什么,但是谁知道,无论是吃个饭,还是打个尖,亦或者落个宿,都突然冒出杀手来,扰的人不得安宁,那一年东宫的人手就跟用不完似的。如今过了三年,东宫的人手真是越来越少了,出京两三百里地,还跟一路太平让主子睡一天的好觉。” 和风唏嘘,“还真是,东宫越来越没用了。” 凌画出声道,“不准大意,今年不止萧泽,还有温行之会找麻烦,这一趟出门,不会那么轻易。萧泽身为太子,二十年的根基,手里一定有厉害的东西没露出来。” 和风心神一凛,“主子说的是。”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和低估对手,尤其是低估东宫,这可是储位之争,事关将来天下谁做主,绝对不是简简单单了事那么容易。特别是温行之这个人,奇葩的很。 宴轻偏头瞅了凌画一眼,见她神色淡而冷,是他鲜少见过的一面。 吃过饭后,望书带着人将东西收拾妥当,车马继续前行。 凌画对宴轻问,“哥哥接下来是骑马还是坐车?” 不等宴轻回答,凌画继续说,“我建议哥哥坐车,前面到了五峰山,若有东宫的人埋伏,到时候交手,血腥味会很重,车厢封闭的严实,血腥味即便钻进车厢,也不会太浓郁。” 她怕宴轻不同意,便又说,“若是哥哥也喜欢凑热闹,想跟着动手,以后机会多的是,倒没必要今日就跟着动手,哥哥若是想看看,在马车里看就是了。” 毕竟刀剑无眼,她还是不希望宴轻刚出门就受什么伤。 这是既出京离开端敬候府后,两日里,凌画第一次与宴轻说这么多话。 宴轻也没想着跟端阳一样凑这份热闹,他本来也不是好勇斗狠的人,他喜欢的热闹也不是打打杀杀血腥气的热闹,吃饱喝足后,也不想骑马吹冷风,见凌画这样说,便点点头,同意的痛快,“行。” 凌画笑了一下,向马车走去。 宴轻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也随后上了马车。 车马继续走起来,凌画又捧着卷宗继续看。 宴轻百无聊赖,随手拿了车厢里的一本画本子,随着马车走着崎岖的山路,他身子跟着一晃一晃,看了不大一会儿画本子便晃的眼睛疼,他抬头看凌画,不明白她是怎么一路捧着卷宗看的镇定且坦然自若不眼睛疼的。</p> 正文卷 第六十章 绿林(二更) 在山路上行走,的确是辛苦,无论是骑马还是坐车亦或者步行,都不好受。 宴轻看着凌画这么坐在马车里走了一日,还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捧着卷宗看,心里难得升起了那么点儿服气的心里。 同时他又暗暗想着,果然凌云扬说的对,原来出了京城,她一点儿都不娇气。 车马走到五峰山,望书等人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琉璃,握着剑就等着出鞘了。 可是一路走过去,五峰山风平风静,没有东宫的杀手埋伏,也没有温行之的人出手,竟然很顺利地通过了五峰山。 琉璃都震惊了,从马车前回过头,对着车厢里问,“小姐,东宫这回改策略了吗?” 竟然没有在五峰山出手,这还是三年来第一回。 凌画放下卷宗,眉头紧皱,也很意外,对琉璃说,“应该是。” 如今没在五峰山埋伏,后面怕是憋着大招了。 琉璃立即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敌在暗,我在明,从京城到江南这条路,走了千百回了,闭着眼睛都能走,但还真是第一次没见东宫的人影。 “继续走吧,警醒着。”凌画不相信萧泽会放过江南之行的机会,尤其她还带着宴轻,她以萧泽的角度和心里揣测他的想法说,“他会出手的,只是这一回,怕是学乖了,知道在路上的套路都用尽了,怕是想别的想法了。总之万变不离其宗,小心些就是了。” 琉璃点头,“也是。” 凌画又琢磨了片刻说,“他若是这一路都不出手,那么大约就是等着我去江南后,在江南找机会出手了,至于什么机会,怕是与绿林有关创造机会。” 她继续往下深想,“前面走三百里,过了北谷口,若是还没有东宫人影的话,就让望书给细雨传信,查查东宫在江南的踪迹,等我们进了江南的地界,就将整个江南给我封半个月的消息,到时候,先将东宫在江南的暗桩给拔了它。” 这一次,她决定不留着萧泽在江南的那些人了,一定要将江南弄成铁板一块,哪怕不是铁板一块,也要将江南千里官场,都给萧枕铺平了路。反正陛下如今怕是也知道了她扶持的人是萧枕,就算没有十分的肯定,但帝王的心里应该也疑心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琉璃点头,有些激动,“小姐如今终于要拔了那些人了。” 她摩拳擦掌,“最好等咱们到江南后,不等东宫那些人反应过来,就先下手为强。等将人都拔除了,咱们再收拾该收拾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就是绿林了。 在琉璃看来,绿林扣了江南漕运三十只运粮船其实不算多,江南漕运有数千只船只,但惹得陛下和小姐重视的原因,是绿林突然与江南漕运作对的态度,别看三十只运粮船虽少,但这是绿林对朝廷对小姐一个信号,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发生大事儿。 这个信号目前来说,不算什么好事儿。毕竟,小姐掌管江南漕运,江南漕运的总督虽在江南,但是调度的却是整个后梁经脉,宫廷消耗,百官俸禄,军饷支付,民食调剂,河运,水路递运,海运,都遍布运粮船,都由小姐来管。 小姐管的这一摊子大,有这个权利好是好,但摊子大,也会受其所累,虽有朝廷的令牌,但离开京城的天子之地,各地方有各地方的应对法子,尤其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陛下不见得好使,要拜当地的山头和地头蛇,但这对小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这些年也都过来了,从第一年的雷厉风行,让江南漕运的官员大批的掉了脑袋后,各地的山寨乡绅恶霸见着她都躲的远远的不敢冒头,老实的很。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说如今就可以安享太平了。 如今依旧有更大的难处摆在面前。一有东宫跟着小姐作对,二有温家处处设置障碍,三若是多个绿林,那么,这才是真的棘手了。 一大把抓的事情,哪个环节出点儿错,可就是瘫痪漕运的大事儿。 这三年来,小姐虽然能保证东宫和温启良动不了江南漕运,但却不敢保证温行之和绿林若是联合出手,会对她掌管下的江南漕运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绿林的势力实在太大。 从江南到江北,三十几个州郡县,最出名的便是绿林多年经营的江南暗市与江北黑市,绿林的势力,往小了说,绵延几千里的地盘,往大了说,几乎也覆盖了整个后梁。 尤其是,黑十三那么厉害在绿林也不是什么十分大的人物,黑十三上面有绿林的十二坛主,十二坛主上面有三舵主,三舵主上面据说还有一个主子。 绿林是在前朝繁衍起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渐渐的一代传一代,就有了累世的根基,到了本朝,朝廷才发现,绿林竟然势大至此,但也轻易拔除不了了。 历朝历代,对于江湖来说,只要不动摇朝廷的根基社稷,朝廷便会对江湖上的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绿林势大,让朝廷时常关注,但对于朝廷来说,也不至于闻绿林而色变,因为绿林没有兵马,对朝廷来说,也就是一群活在市井里被朝廷列为三教九流的人物而已,会做些擦着朝廷律法的买卖,但只要不犯大事儿,朝廷不会管。 但如今,朝廷明目张胆扣押了江南漕运的船只,不论是因为黑十三与小姐有仇的原因,还是因为绿林想试探朝廷,这都是一件大事儿。 黑十三自己还不敢自作主张,恐怕是上面的主子不安分了。 琉璃想着,东宫与小姐斗了三年,东宫元气大伤,小姐其实也没落什么好处,这时候绿林掺和进来,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反? 她想到这,把自己给吓住了,问凌画,“小姐,绿林的那个主子,不会是想反了朝廷吧?” “嗯?”凌画偏过头,似乎也被琉璃说的这句话弄的惊了一下。 琉璃觉得自己胡思乱想想的大约也不差,便将她刚刚所想简略地跟凌画分析了一番,越说越觉得有理,“小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凌画“嗯”了一声,“也许是,也许不尽然。” “啊?”琉璃不懂了。 凌画握着手里的卷宗,敲了敲僵硬的肩膀,“从绿林的卷宗上看,绿林内部这些年也不平静,跟岭山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以前没时间没静下心研究绿林,觉得只要不干涉她的江南漕运就好,如今既然绿林干涉了她,她细细研究下,自然有了大体的了解和发现。 琉璃啧了一声,有点儿懂了,“您的意思是,绿林内部也在争斗,就跟太子和二殿下,岭山内部那些公子们一样?所以,劫朝廷这三十只运粮船,还真不一定是绿林的主子要反,也许是绿林内部有人自作主张。” “对。”凌画点头,“无利不起早,当然是为了利。至于是什么利,是不是要反,这个也说不准,总之,是有好处就是了。” 她顿了一下,对外说,“你们玉家人是不是除了你都有点儿笨?都三年了,也没打听出绿林的新主子是谁?” 琉璃也觉得玉家人很笨,包括她爹娘,口口声声自信的说玉家人在江湖上这么厉害那么厉害,跟她一个小辈吹的多么开心,仿佛玉家天下无敌,但主子让玉家打探绿林新主子这么小的事儿,却一直没消息,说打探不出来,绿林的新主子从来没露过头,吹出厉害的那些牛皮,如今三年了,都破了,她都不想说自己是玉家人了,有点儿丢脸。 她叹气,“小姐,是不是绿林新主子的传言是假的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啊。” 否则凭着玉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怎么连这个绿林的新主子都打探不到丁点儿的消息呢。玉家是江湖上的老牌武学世家了,与绿林的人打交道,可以追溯到太祖时,就一直打着交道的,前几年说绿林换了新主子,但绿林的人都没拜新主子,新主子也一直没露过面,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呢。 “有这个人。”凌画坐了一日,也累了,将绿林的卷宗扣到了脸上,躺在车里肯定的说,“否则绿林早乱了,不会太太平平了几年到今年才有动静。”</p>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农家(二更) 凌画等人入住了农户人家后,望书便在老夫妻的帮助下,用农户人家的锅灶简单做了一顿饭菜。吃过饭后,凌画与宴轻各自进了房间休息。 农家的房屋简陋不说,每个房间里也只有一张木板床。 琉璃知道小姐如今不会与小侯爷一个房间了,本想坐了一天颠簸的车了,打算跟凌画挤在一个床上睡一宿,哪知道进了房间后才发现这搭建的木板床一个人睡宽敞,若是两个人睡就挤得慌,只能作罢,出屋去马车里睡了。 凌画很习惯落宿这样的农家,以前连草窝都睡过,这样的木板床并不觉得难受,洗漱躺下后,想了想不知道宴轻习不习惯,但哪怕不习惯,他那个人应该也没什么不高兴,毕竟有话在先,所以,这么一想,她也没什么负担,很快就睡着了。 宴轻就在凌画隔壁的屋子里,睡这样简陋的农家土坯房,他的确是第一次,也的确是有点儿不习惯,但即便不习惯,他还没什么不高兴的,听到隔壁凌画的房间没了动静,想着她睡的倒真是挺快。 这又见证了凌云扬的话,他妹妹从来不娇气。 这间屋子在中间,所以宴轻左右挨着那对老夫人和凌画的房间,凌画睡下后,隔壁的老夫人却没睡,悄声说话,房间不隔音,老夫妻虽然压低声音,但宴轻还是听的清他们说什么。 那对老夫人在谈论他与凌画。 只听老妇人说,“住在咱们儿子闺女房间的公子小姐好像是一对夫妻,不明白为什么不住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样子,这就很奇怪了。” 老丈说,“大户人家出来的人,总是很复杂,看起来非富即贵。” 老妇人欢喜说,“那两位长的都那么好看,咱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竟然还是夫妻,没想到也不嫌弃咱们这农房,且住一晚上就给了百两银子不说,还在厨房里给留了好些鲜肉蔬菜,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 老夫也很高兴,“咱们闺女一个月才五两银子,熬夜做绣活一个月顶多再多二两,东旭入京赶考,紧紧巴巴硬凑了五十两给他带在身上,可是人家一出手才住一晚上,就百两银子,可不是赚了吗?” “哎,东旭入京走了都一个多月了,不知考上了没?我这心啊,总是担心,京城是天子富贵地,也是吞银子的地方,他走时还说五十两银子给他带多了,用不了那么多,但如今看看人家一出手就是百两银子,我真担心给咱们儿子那五十两银子,能不能挨到科考。” 听老妇人这么说,老丈也担心起来,“早知道将留在家里的五两银子一起给他带上就好了。多五两是五两,咱们俩在家也花不着什么。” “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只盼着他紧紧巴巴能够用吧!”老妇人叹气。 老丈又说,“幸好咱们儿子会抄书赚些银子,若是不够了,他会想法子的,咱们儿子聪明,总不会饿着他。” 老妇人放了些心,“也是。” 说过了儿子话题,又提到了女儿,“秀儿有两个月没回来了,今日咱们得了银子,明儿你去城里看看秀儿,如今咱们有银子了,别让她再熬夜了,当心熬坏了眼睛,以后还怎么说人家。” 老丈同意,“行,明儿贵客离开后,我去看看她,给她送五两银子去。” 老妇人没意见,“是该送些银子,她每个月赚的钱,都送回家供他哥哥读书了,自己不剩什么,连快糕点也舍不得给自己买,咱们就这么一儿一女,幸好都懂事孝顺,等东旭考了大官,就不让秀儿干绣活了,给她许个好人家。” 老丈心情又好了些,“对,就这么办。” 老妇人心里很期盼,“东旭一定能考上,咱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 老夫妻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话,渐渐没了动静。 宴轻躺在木板床上,没什么睡意,想着他吃一顿饭,有时候就要几百两银子,而老夫妻的儿子入京赶考,走了一个多月,才带了五十两银子,老夫妻的女儿做绣活一个月才赚五两银子,每日熬夜多做绣活,再多赚二两银子,老夫妻的儿子带走的五十两银子,当时家里留了五两银子,几乎便是一户人家的全部家当了。 他又想起,他一顿饭有时候花几百两银子,对比凌画狮子大开口,在栖云山赏一次海棠,便要赚十万两银子,简直是…… 大概这世上,有农户老夫妻一家这样辛辛苦苦一辈子也赚不了多少银子的人,也有凌画这样动动手指头,一日便能调动几百万两银子的人。 时间千奇百态,都有不一样的人和不一样人的活法。 他想了一会儿,倒也没多少感慨,只是想想罢了,渐渐有了困意,便闭上了眼睛。 他刚睡着,便听到吱吱咋咋的声音,这动静很大,似乎就在地上,他睁开眼睛,往地上看,几只老鼠在地上吱吱喳喳追逐。 从这间房间,追遍各个角落,又追了出去,跑去了另外两个房间。 宴轻可以听到隔壁传来老鼠追逐的动静。 他想着不知凌画会不会被吵醒,她怕不怕老鼠,他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隔壁有动静,包括老夫妻的房间,都睡的很熟。他想着不知该夸凌画心大,还是该夸她入乡随俗,睡的安然。 既然凌画没被吵醒,宴轻也又睡了过去。 老鼠追逐了一夜,不知这农户人家的老鼠怎么这么有精神。 凌画知道这一路萧泽没安排东宫的杀手后,便踏实了下来,再加上这个农户人家房前房后都被望书安排了暗卫,很安全,她自然不怕,睡的很是踏实。 所以,哪怕老鼠追逐了一夜,凌画直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动静,却没有让她被吵醒,睡的很熟。 第二日醒来,她神清气爽,走出房间,便见宴轻已经醒来了,看着这农户人家的老丈用荆条编筐。 宴轻很感兴趣,跟着老丈学编筐。 凌画走出房门,瞧了瞧,也觉得老丈看着手掌粗糙,但编筐很是灵巧,宴轻聪明,学的也很快,看起来像模像样。 老丈连连惊奇,对宴轻说,“公子啊,你真是聪明,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学会了,想当年,我学编筐的时候,学了一年,总也编不好,编出来的筐,用不了几天,就散了,但你才学了这么一会儿,编的不亚于我学了三年的功夫,依我看啊,你这筐编出来,能使一年都不会散架。” 宴轻一脸得意,被夸了很是骄傲,“老丈说的对,我从小就聪明。” 真是从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凌画看着宴轻脸上被夸了得意的神采,似乎看到了第一次初见他,在栖云山脚下,三箭齐发猎了三只梅花鹿赢得了纨绔子弟们满堂喝彩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似乎还是那个少年。 其实也没过多久,几个月而已。 凌画笑着走上前,蹲下身子,问宴轻,“哥哥昨天睡的好不好?” 宴轻手一顿,“好。” 凌画又问,“我好像听到有老鼠,没吵醒你吗?” 宴轻抬眼瞅了她一眼,难得弯了一下嘴角,“吵醒了,挺有意思,我看了一会儿老鼠打架,后来又睡了。” 凌画还没见过老鼠打架,“老鼠打架很好玩吗?什么样儿?” “就是你追我赶,一圈又一圈的。” 凌画想象了一下,她连死人都不怕,自然不怕老鼠,哪怕你追我赶好多只,觉得想想那画面似乎还真是挺有意思,她看向宴轻灵巧编筐的手,夸奖,“哥哥真厉害。” 这不是以往的哄着骗着,是自然而然由心而发的夸奖。 宴轻自然听的出来,又弯了一下嘴角,心情很好,刚想说“要不你也试试?”,但目光扫见凌画白皙纤细嫩如青葱的手,将这句话吞了回去,想着她的手不适合干这个,怕是编两下,就被荆条勒出伤痕。 凌画没领会宴轻的心思,随手拿起荆条,也有点儿跃跃欲试。 宴轻瞧见了,立即说,“别做这个,不适合你。伤了手有你难受的。” 凌画顿住。 片刻后,听话地放下了荆条。</p>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喜欢极了(一更) 宴轻见凌画听话,心情愉悦,见她默默看着,虽然神色没什么变化,但他心里仿佛能猜出她有多手痒痒心痒痒想尝试。 他难得想起了他和秦桓弄出婚约转让书醉酒后第二日,她登门找上他,烤鹿肉时乖乖巧巧听话的等着鹿肉烤熟的模样,虽然后来他知道她那时她是装的乖巧,但那模样却也招人稀罕。 他不由自主地哄了一句,“我这个编完给你拿着玩。” 凌画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好。”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哥哥。” 宴轻心里啧了一声,想说“用不着谢”,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承了这句谢。 老丈编的筐是上山捡山珍用的大筐,宴轻编的这筐给缩小了一大半,编完也就是个家常用的篮子。 且他真是聪明至极,在老丈所教的基础上,编出了花样,惹得老丈连连惊叹。 厨房做好饭菜,琉璃喊宴轻和凌画吃饭。 宴轻头也不抬,“你们先吃。” 他还差一个收尾,本来是看老丈编筐有意思,跟着编着玩玩,但如今答应凌画编好了给她玩,便要真正编好了才行。 凌画懂宴轻的意思,回头对琉璃说,“你们先吃,我等等。” “不用你等。”宴轻摆手,“去吃你的。” 若是以往,凌画听了他这话,肯定是要黏着等着他的,但如今她琢磨了一下,顺从了他的意思,站起身,“行。” 凌画跟着琉璃进了屋子,琉璃小声说,“小姐,小侯爷怎么回事儿啊?” 对小姐好时,是真的好,连饭都不吃了,给她编筐玩,不,他编的那个小了那么多,可以说是篮子,对她不好时,冷着脸冷言冷语放狠话垒院墙一辈子都不想见。 凌画笑,“我也不太懂。” 她是真的也不太懂。别人的心思,她都很会猜,也很容易能猜出,即便猜不出,也能分析出,但唯独宴轻,她也跟着糊涂,摸不清楚。 琉璃叹气,“都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但我这个旁观者,也被小侯爷弄迷糊了。” 她本来觉得她哪怕没有小姐那么聪明,但是头脑也不差的,但自从跟着小姐接触小侯爷,觉得一天天的脑子不够使。还有云落,他似乎从跟在小侯爷身边后,也不那么聪明了。 就连望书,自诩聪明,跟云落差不多头脑,他们两个各有所长,但昨儿还悄悄问她是怎么回事儿,似乎也跟着不聪明了。 她觉得小侯爷这个人,凡是靠近他的人,就跟闯进了障毒林似的,晕头转向。 众人吃过饭后,宴轻也将篮子编好了,他在手里把玩了一圈,对自己第一次编出来的东西能有如此好的模样很是得意,见凌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递给她,“喏,给你。” 凌画伸手接过,这个篮子不大,装个两三斤东西的模样,男子拿在手里是有些小了,但是女子拿在手里却正正好,凌画脑子里一下子蹦出了十几种这个篮子的用法,可以用来做花篮,做盛干果用,装书卷用,装小衣服用等等,怎么都能用,她心里喜欢极了,眉眼都是笑意,“真好看,谢谢哥哥。” 宴轻嘴角微勾,心情很好,大手一挥,“不用谢。” 老丈在一旁大力夸赞,“公子真是聪明又手巧,老头子我活了近一辈子,第一次见着你这么聪明的人,这篮子编的不止功夫好,且花样好看,别看这么个小篮子,若是拿出去集市上买,跟我老头子编的这个大筐能卖出一样的价钱。” 宴轻刚要抬步走,闻言回头问,“能买多少银子?” “一两。” 宴轻:“……” 他编了一早晨,就能卖一辆银子吗? 老丈笑呵呵地说,“一两银子不少了,是高价了,若是手艺不好的筐,也就几十贯铜钱。” 宴轻:“……” 好!一两银子他还得知足。 凌画在一旁笑,很是爱惜手里的篮子,“这不是一两银子的事儿,给我一百两银子,我都不卖呢。” 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她不缺那个钱,都不卖。在别人眼里,这么个篮子,值一两,对她来说,宴轻亲手编的给了她,便是无价了。 她对宴轻说,“哥哥快去吃饭,饭菜给你在锅里热着呢。” 宴轻点头,抬步往屋子里走,走到门口,忽然顿了一下,想起数日前他与程初跑了东南西北四个集市给程侧妃买生辰礼后,云落背着他往回走,对他说凌云扬在凌画的每个生辰都送她亲手做的东西。 那时候他想着,凌云扬怎么就那么会哄妹妹,还每个生辰都亲手做东西,一连多年,他做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凡是能想到的,女儿家用的,几乎都被他给做了,他是她四哥,尚且如此,那他身为她夫君,他以后还能做什么?他当时想不出来,郁郁的很,后来便连见她都不想见了。 如今,机缘巧合,他亲手给她编了个篮子,看她喜欢的模样,终于能体会了那么点儿开心的感觉。 大约凌云扬送给她亲手做的东西时,看她喜欢极了眉眼都是笑意很是珍惜万金不换的模样,就是他如今这种由心而发的快乐。 一个小小的篮子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他似乎却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不那么无能无力的憋闷了。 大约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宴轻早上多吃了一个馒头。 宴轻吃完后,望书已带着人将车马行囊收拾妥当,辞别了老夫妻,继续启程。 坐上马车后,宴轻忽然说,“昨日我听见那对老夫妻聊天,说他们的儿子叫贺东旭,很是聪明好学,今年入京赶考。” 凌画点头,“在寻这户人家落宿前,望书已打探清楚了这对农户的根底,他们的确有一个儿子今年科考。” 她顿了一下,又说出更多情况,是关于贺东旭的,“我离京前,让人将今年科考的学子们都查探了一番底细,这对老夫妻的儿子,却有此人,贺东旭是在二十日前到了京城,就住在京城西街的学子胡同,与一同进京赶考的学子住在一起,大约因为出身农家的原因,手里没带多少银两,所以学子们隔三差五拜师聚会结交朋友等,他不怎么掺和一起,多数时间都是闭门读书,文采不外露,但却是个有才学的,不见得比当年的沈怡安和许子舟差多少,都说寒门出贵子,逆境出人才,古人诚不欺我。” 宴轻听了想惊叹一下,但因为与她对面说话的这个人是凌画,实在让他惊叹不起来,因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了,连一个普通农家学子入京赶考,她都能派人了解清楚了底细,她实在是…… 他该夸奖她一句如此厉害吗?还是该说,但凡是人,只要她想查,就能查出人家祖宗十八代。 这样的人,若不是她算计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她。 不,不止如此,他压根就不会娶妻! “哥哥怎么了?”凌画敏感地察觉到宴轻因她这句话而忽然露出的情绪。 “没什么。”宴轻扭过头,身子往车上一趟,“早上起的太早了。” 凌画心下虽然怀疑,但顺着他的话说,“那你睡一会儿,这一段路因靠近农家,还算平坦,过了这一段路后,又是难走的山路了。” 宴轻“嗯”了一声。 凌画不再说话,拿起手里的篮子,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琉璃在外忽然说,“小姐,如今京中榜下捉婿,已捉完了?那个贺东旭,是不是没被捉住?” “嗯。”凌画心情很好地说,“那些人眼睛瞎,只会从学子们聚会里找喜欢出风头的花拳绣腿,真正有才的,却素来低调做人行事,等着有机会一鸣惊人。” “小姐您对那贺东旭评价这么高,他今年是不是能夺魁?就像三年前的沈少卿和许府尹一样?”琉璃问。 凌画摇头,“不见得有当年沈怡安和许子舟那般出众,毕竟当年他们遇到了三哥,但他金榜题名应该能做到。” 琉璃“哦”了一声,“可惜了。”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织布(二更) 凌画却不觉得可惜,人生际遇,从来就是时也命也运也。 同样出身农家,沈怡安与许子舟,后梁的这两个明珠,赶的就是千载难逢的风云际会,天时地利人和,后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什么时候后梁完蛋了,成为了前朝史书,纵观整个后梁,应该也就这么两个人了。 他们走的路,没可能有人能够复制。 再没有三年前太子太傅陷害凌家,她敲登闻鼓,也不会有这三年的时运,她与东宫斗法,将东宫的人一个一个拉下马给他们腾位置。 贺东旭没三哥这个贵人,也不会有她推动,哪怕聪明好学,都会差一截。 宴轻没睡着,忽然说,“你既然如此看好那个贺东旭,为何不趁机宠络培养?” 凌画没想到宴轻听进耳里关心这个,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说这话时眼睛没睁开,似随口一说,解个疑惑而已,她没随口糊弄,而是认真地回答,“一个沈怡安,一个许子舟,成长起来,用了最特殊的三年。培养一个寒门学子,耗费心力非常之大,如今的我,有了这两人,已不需要更多了,他们足够了。” 她说完,“唔”了一声,补充一句,“更何况,将来萧枕登上那个位置,也需要纯臣,一心施展一腔抱负的纯臣。只要贺东旭不是读书读傻了,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就知道不能站队,待他金榜题名后,有个地方下放,做一方父母官,远离争斗,干一番实事成绩,少则三五年,多则八年十年,总能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立身官场,届时,新旧已更替,江山已换主,二殿下选贤任能,总不会埋没了真才实学的人。实在没必要一步迈的太大,卷入争位的风险,一个弄不好,家破人亡,毕竟,我保护不过来所有人。寒门农家培养一个读书人不易,还是要珍惜的。” 宴轻哼了一声,“你对萧枕,倒是十分自信他能坐上那个位置。” “自然。”凌画必须有这个自信,否则让萧泽登基,她不是也玩完了吗?她活的好好的,还没活够呢,自然不能让萧泽登基。 凌画又肯定地说,“萧枕比萧泽仁善,比萧泽适合那个位置,若他有朝一日登基,后梁绝对可以重新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她期待那个太平盛世。 无论将来史书怎么评价她,亦或者抨击她阴谋阳谋诡计多端心思狡诈不择手段,都没关系,总之,只要一国百姓能受大益,她就对得起这天下。 宴轻心里啧了一声,又想问她“既然萧枕这么好,怎么就不嫁他了”,但他将人都娶进门了,如今自然不会再问,转了个身,面对车壁,背对着凌画,一副真的准备睡觉了的模样。 凌画见他似也就随口好奇两句,解了疑惑,便不关心了,打算睡去,她自然也不会再多说扰他,识趣地不再言语,玩着手里的篮子。 宴轻很快就睡着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段平坦的路面,过了平坦路面后,便是颠簸崎岖的山路,他被晃悠醒,再睡不着,索性出去骑马了。 凌画是个不喜欢骑马的人,除非有必要的特殊情况,如今哪怕在车里颠簸晃悠,她也不会出去骑马吹冷风,所以,宴轻出去骑马后,她又重新拿起绿林的卷宗来看。 当日,走了一日,夜晚,又找了一户农家入住,这户农家更要艰苦些,只有一个孤寡的老婆婆,这个老婆婆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孙子如今又被征兵走了,老婆婆靠织布为生。 当日晚,宴轻便跟着老婆婆学织布。 手织布的织造工艺十分复杂,从采棉纺线到上织布机织布扎花、弹花、纺线、打线、浆染、沌线、落线、经线、刷线、作综、闯杼、掏综、吊机子、栓布、织布等七十二道工序。 宴轻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学全这七十二道工序,只是帮着老婆婆干活,一边听老婆婆说教给他。 老婆婆大约独自一人生活的太久了,如今有年轻人住在她家,又是这么漂亮的年轻公子,很是欢喜高兴,见宴轻一点儿也没有高门大户贵公子的倨傲脾气,一点儿也不嫌弃她穿着破烂,不止跟她帮忙,还跟她讨教,她很乐意跟他多说话教给他如何织布。 老婆婆的院子也是三间屋子,但却不及上个农户人家的三间土坯房,老婆婆是住了三间木头搭建的茅草屋,一个茅草屋被占用了作为织布房,另外两个茅草屋老婆婆住一间,其余一间空着,但收拾的极为干净。 屋子里也搭建了木板床。 凌画没打算住这茅草屋,而是打算跟着琉璃睡在车里,将茅草屋给了宴轻住。 宴轻听了,对她摆手,语气不容拒绝,“你住屋子里,我睡马车。” “这山里虽然风小,比京城要暖和些,但夜里也十分凉寒,哥哥还是住屋子里,别染了风寒。”凌画知道宴轻最不喜欢喝苦药汤子,也不喜欢吃糖裹着的药丸子。 宴轻有不同意见,“那也比你染了风寒高热几日不退强,听我的。” 凌画:“……” 的确是这个道理! 琉璃在一旁说,“咱们带的被子足够了,小姐跟我一起睡车里也可以,晚上多盖两床被子就是了,两个人一起睡暖和,不见得会染了风寒。” 在琉璃看来,让小姐染了风寒,比让小侯爷染了风寒要强,因为小姐更心疼,她可还记得当初那一颗好药呢,就那么白白因为一个小风寒,喂进了小侯爷的肚子里。 当然,在她看来,其实最好是小姐和小侯爷一个屋子里,或一个马车里一起睡,就没有这个困扰了,因为当初望书安排时,根本就没有安排小侯爷跟着一起出京去江南漕运,都是找人口简单条件辛苦的农户,有一间空屋子够小姐住就好,可以让人赚些银子,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也能避免人多眼杂的麻烦,但没料到的是临出发前,小侯爷却跟着出京了,但早先安排好的计划,也不能再改了,毕竟这些落宿的人家,都是提前让人查清底细的,如今只能这么将就着住了。 谁让小侯爷跟小姐临出京前差点儿闹掰了呢,这么分着住,农户人家简陋的屋子有时候就不够用了。 宴轻转向琉璃,依旧是那句话,“听我的。” 琉璃:“……” 行,听您的,小姐都听您的,她哪里敢不听? 于是,当日夜,宴轻盖了两床厚厚的被子,睡在了马车里,凌画住进了茅草屋。因这屋子的木板床宽敞些,琉璃跟凌画一起睡在床上。 夜里很安静,琉璃很有话想跟凌画说,“小姐,小侯爷可真是,见着什么都要学,他有朝一日不做纨绔小侯爷,就算是闯荡江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也饿不死。” 不是编筐,就是织布的,能耐死他了。 凌画被逗笑,“可不是。” 看到他这么一路见着什么都挺有趣想学,她就放心了。 老婆婆辛苦劳作,每日都起的很早,宴轻也跟着早早起来了,又跑去跟着学织布。 吃过早饭后,宴轻用一百两银子,买下了那匹老婆婆做完了前面所有工序,就剩最后一道工序交给宴轻来做,也算是他第一次亲手织的布。 这批布,虽然颜色漂亮,但因为是粗布,顶多值五两银子,但宴轻给了一百两。 这块水湖蓝色的粗布,颜色真的很漂亮,宴轻买下后,递给凌画,很是大方地大手一挥,很是舍得,“送你了。” 凌画惊喜,连忙接了过来,“谢谢哥哥!” 每天都有礼物收的感觉,也太好了。 她几乎都为自己当日离京前差点儿跟宴轻和离闹掰心里所想所说的那些闹心的话后悔了。这么个人,别说千金不悔,就是万金都不换。 她又有了一种一辈子都想赖上他的想法。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妻子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凌画反复摸着手里宴轻送的水湖蓝色的粗布,爱惜不已。 她从小到大穿的绫罗绸缎数不胜数,最好的绫罗别人想买都买不到,她想要就能有,粗布衣衫她也不是没穿过,离京在外,没那么讲究,有时候乔装,就要穿粗衣布衫。 这样一匹粗布,不值什么钱,只要去集市,随手就能买到,一抓一大把。 但是因经了宴轻的手,他从昨日晚上就跟着老婆婆一起织布,到很晚,到了今儿早上,又跟着劳作,这是他第一次动手织的布,总是比旁的集市上卖的那些不一样。 他给老婆婆一百两,老婆婆心肠好又善良,不愿意赚宴轻这个钱,觉得坑了她,推搪了好一番,宴轻才让老婆婆答应卖给了他。 但对于凌画来说,一百两算什么呢,与前日编的那个篮子一样,在她看来,宴轻亲手做的,就是无价之宝。 直到上了马车,她还抱着那匹步,与昨天的心情很好高兴极了的感觉不一样,是那种十分意外的复杂的心情。 总之,就是那种更想赖宴轻一辈子的那种想法。 宴轻没上马车,而是直接上马跟着望书云落等人一起骑马去了。 琉璃听到车里没动静,悄悄掀开帘子瞅凌画,见她抱着这匹粗布,爱惜极了的模样,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小姐?您还没看够啊?” 都出了老婆婆那个农户人家走出几十里了。 凌画又摸了两下,才小心的跟着宴轻编的那个篮子一起,放进了箱子里妥帖地放好,“这匹布,我怕我都舍不得裁剪了做衣裳,留着!” 琉璃也很是感慨,“行!” 她大体能明白凌画的心情,小侯爷这个人,对人好的时候,总是不管不顾,不多想想,不知他真是一时兴趣随手而为呢,还是很喜欢看他送给小姐东西小姐欢喜极了的表情,总之,虽然看不出他有什么心思心机,但就因为这样,反而快把小姐感动哭了。 这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越往前走,越是大山,有的地方山路陡峭,不能骑马,在车上坐着也不安全,众人下了马,凌画也下了马车,一起走在大山里。 凌画但凡走出京城,似乎把身上的那些闺女们特有的娇气柔弱都收了起来,翻过了一座大山,依旧继续往前走,并不曾闹累,也不说自己走不动,虽然走的慢些。 望书最先说,“主子,属下背您?”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凌画能吃这个苦,但兄弟姐妹护卫的人手这么多,没必要让她吃这个苦时,便都妥帖地护着她,像走这个山路,能走时,就让她走几步,累了时,便轮番背着她。 毕竟,一座大山之后还有两座大山,总要翻过这三座大山,后面才差不多好走了。 正因为这三座大山,才算是真正的抄近路,因为官道避开了这三座大山,多走出几百里的路程。 凌画的确有些累了,刚要点头,宴轻忽然回过身来看着她。 凌画神色一顿,立即心领神会,“我还不累。” 望书眨了一下眼睛。 “我来背小姐!”琉璃觉得自己力气也不小,虽然有望书等人在,以前都不用她背,但如今毕竟小侯爷在,看小侯爷看过来,她也有那么点儿心领神会。 凌画摇头,“我还不累,一会儿累了找你。” 琉璃点头。 凌画继续往前走,见宴轻站着没动,她笑了一下,“哥哥累了吗?让云落背你。” 云落立即应声,“属下可以背小侯爷。” 宴轻顿了一下,摇头,转过身去,说了一句,“让望书背你,我不累。” 凌画:“?” 难道她刚刚会错意了? 琉璃也觉得刚刚她也会错意了。 望书同意觉得他刚刚想错了,原来小侯爷并不在意,他看向凌画,“主子?” 凌画也不纠结,笑着点头,“行,望书背我!我虽能坚持,但你也练练武功。” 望书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主子放心,属下的下盘功夫以前可是打实了基础,稳得很,您放心,背您走过两座大山都没问题。” 他弯下身,凌画趴在了他的背上,他背起人就走,虽然是陡峭的山路,他背的真的很稳当,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宴轻回头瞧了一眼,夸奖了望书一句,“不错,下盘功夫是很到家。” 琉璃立即说,“望书的下盘功夫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 凌画也跟着夸了几句,不多时,便没声了,趴在望书背上睡着了。 宴轻看了两眼,心里啧了一声,虽然看起来不娇气,到底还是走累了,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琉璃偷笑,“小姐昨夜没怎么睡好,草屋子里耗子打架,动静很大,比土胚房里打的热闹,耗子一窝一窝的,昨天晚上好像是娶媳妇儿。” 宴轻:“……” 他有点儿后悔没住茅草屋了,没看到耗子怎么一窝一窝的娶媳妇儿。 望书背着凌画走过了一座大山后,云落问了宴轻,宴轻说他不累,能自己走,云落便替换了望书,背着凌画继续往前走。 凌画期间醒来瞅了一眼,又继续睡了。 宴轻觉得她可真能够随遇而安,适应能力强,这份本事也是独一份了。 走过了三座大山后,到了车马继续前行,凌画回了马车里,此时已睡醒,很是精神地继续捧了绿林的卷宗研究。 宴轻走累了,躺在马车里呼呼大睡。 这一夜,露宿的一户农家是做皮毛的,家里一个拐子老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老丈平时以在山上做陷阱狩猎和收动物的皮毛做成漂亮的皮衣为生,这里坐落与山脚下,距离最近的城镇二十里地,家里有个牛车,做好的皮子卖给城里的布庄。 宴轻对这个似乎也很感兴趣,于是,跟着这对祖孙学怎么制作出一张好皮子。 恰巧这祖孙二人手里新得了一张白狐,宴轻瞧着好,花银子买了下来,然后让老丈教他怎么做。 琉璃在屋子里用气音小声说,“小侯爷真是见什么都有兴趣学。” 凌画点头。 琉璃继续用气音小声说,“小姐,您说,小侯爷是不是还要送给您?” 凌画也不知道,对琉璃“嘘”了一声。 小女孩很喜欢宴轻,一直围在他身边转,也很活泼,对他问这问那,宴轻很有耐心地跟她说话。 小女孩大约是生活在单纯的环境里,七八岁的农家孩子,不同于生长在京城大户人家的孩子,心思没那么复杂,懂的也没那么多。 她围着宴轻说了一会儿话后,似乎越来越喜欢这位长的好看又手巧聪明厉害的哥哥,对她天真地问,“大哥哥,我长大能嫁给你吗?” 宴轻一下子顿住。 凌画听的清楚,瞧的分明,也愣了一下,想着这么小的小姑娘,就能看到宴轻的好了,可真是眼光好。 宴轻偏头瞅向凌画,见她眉眼温和,不恼不怒,就那么瞧着,似乎也想听听他怎么回答小姑娘。 宴轻收回视线,对小姑娘认真地说,“不能,我有妻子了。” 虽然这个妻子他娶的不怎么乐意,但那也是妻子,能过下去不和离的话,一直会是他的妻子的。 “啊?”小女孩有点儿失望,“那你的妻子她长的好看吗?也跟大哥哥你一样聪明吗?” “嗯。一样。”宴轻随手一指,“那个姐姐,就是我的妻子。” 小女孩转向凌画,见她坐在屋子里,没戴面纱的一张脸看起来美极了,小女孩嘴巴张成o型,好半天才不解地问宴轻,“大哥哥,她不是喊你哥哥吗?” 她不明白,怎么哥哥是妻子? 宴轻好笑,很有耐心地解释,“我年长她两岁,虽然是我妻子,但喊我哥哥也没错。” 小女孩懵懂地点点头,“哥哥长的好看。” “嗯。”宴轻笑。 小女孩又说,“我以后也会长成姐姐那么好看的。” 宴轻又“嗯”了一声。 小女孩有点儿失望地说,“我长大后,也会跟姐姐一样遇到大哥哥这么好看的人吗?” “会!”宴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遇到。 小女孩高兴了,“我会遇到的。” 宴轻弯了一下嘴角,心情不错地说,“行,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鹰鸟 第二日从农家出发前,宴轻将从老丈手里买下来学着亲手做的那张白狐皮子,送给了眼巴巴不舍得他走的小女孩。 琉璃瞧见了心想,哎,她想多了,以为小侯爷又是送给小姐的呢。 凌画也想着自己想多了,看来不是宴轻亲手做的所有东西都会送给她的,不过她也没有多少失望,毕竟宴轻前面已经送了她两样亲手做的东西,已经很好了,毕竟,以他们离京前险些闹掰了的关系,若当时情况来看,连送她那两样亲手做的东西都是不可能的,如今不送似乎才是正常。 小女孩很欢喜,“大哥哥真要送给我吗?” 即便自家是做皮毛营生的,但这么好的皮子,她小小年纪也知道,宴轻不买,也能卖个好价钱,爷爷是不会留给她的。但昨天宴轻重金买下了,如今又反过来送给她,银子花了,皮子却不拿走,说送给她,她若是留下,自家岂不是赚了。 她这么想着,又小心翼翼说,“大哥哥,你花了银子,给了我爷爷,又把皮子送给我,你岂不是亏了吗?” 她哪怕年纪小,也会算这笔账。 宴轻笑了一下,“嗯,送给你,昨天说了提前恭喜你,这块皮子就祝你将来遇到个好看的人。” 说完,他顿了一下,“亏了吗?我不觉得亏,就不是亏。” 他摸摸小女孩的头,“长大以后擦亮眼睛,别学那个姐姐,她眼神不好,哥哥虽然长的好看,但人却没那么好的。”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车。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马车离开,想着大哥哥说的不对,大哥哥既长的好看,但人也很好的,那个姐姐的眼神还是很好的,不要觉得她什么都不懂,便糊弄她。 凌画坐在马车里,听的清楚,在宴轻上车后,对他说,“哥哥说错了,我眼神还是很好的,你不要觉得人家小姑娘小,便糊弄人家。” 宴轻看了她一眼,“眼神好吗?那是你自己觉得,我不觉得。” 凌画笑,“我觉得就够了。” 宴轻默。 凌画见宴轻不再说话,便重新拿起卷宗。 宴轻看着她,他今日将亲手做的东西送人了,她似乎也没有不高兴,没有因为今日没收到他亲手做的礼物而表露出任何的情绪,他垂下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忽然不太好。 车马一路往南,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最明显的是风没那么凉寒了,骑马也不用披披风了,车内厚的被褥都收了起来,换成了薄被。 后面的路不用落宿了,日夜行程,遇到城镇便在城镇落脚买些包子或吃顿饭菜,遇不到城镇便在荒山野岭起个锅灶做顿饭。 凌画一连看了几日绿林的卷宗,看完后,又拿起了望书收集的关于绿林近一年的动态和相关人物的消息网查看,之后,又将江南漕运这三年与绿林打过的交道捋顺了一遍,再之后,便是不停地有信鸟飞来,一日里传递着各种消息,她不停地看消息和发出消息。 她似乎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凌画在京城时,宴轻不知道她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但一定不是通过这些鹰鸟,大概是因为京城鹰鸟传递消息不安全,且容易被人射猎,出了京城后,还没进江南的地界,但已算是远离了京城,一日里信鸟来了又飞走,飞走又有新来的。 宴轻大体估算了一下,一日最多的时候,飞来三十余只鹰鸟送信。 这些专门由人训练的鹰鸟,从四面八方飞来,传递了消息后,再向四面八方而去。 从大婚后,宴轻是真正地见识到了凌画是如何忙的,如今就连赶路,也一样的忙,他想着大约在栖云山给他酿酒那几日,是她难得清闲的日子。 宴轻有时候在马车里睡觉,有时候在外面骑马。 这一日,进入了江南的地界。 鹰鸟在这一日不再出现,凌画似乎也想歇歇,放下了所有事情,白天躺在马车里睡觉。 她如今睡觉,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无论是宴轻与她待在同一辆马车里,她都睡的乖乖的,不再挤着他窝在他怀里,也不再黏着他如以前一样撒娇,睡前什么姿势,睡后还是什么姿势,中间总有一拳之隔,不挤着宴轻。 按理说她这样很好,不影响宴轻,但有时候宴轻心里还是不得劲儿,这不得劲没有那么强烈,隐隐约约,但总让他似乎有郁气发泄不出。他觉得自己离京前的感觉不但没好,反而就跟扎根了一般,烙印在了心底。 他心里隐隐明白,可能不怪凌画,不是凌画的原因,而是他自己的原因。 凌画招惹他,他不高兴,哄着他骗着他黏着他,他不高兴,如今不招惹他了,不哄着他不骗着他不黏着他了,一日里只有她闲下来的时候,会与他说几句话,其余时候,都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待他一切也都很正常。 但他也没多高兴,反而一样不得劲儿。 凌画睡着,宴轻没什么睡意,便坐在马车里看着她,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么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能影响他,哪怕她安安静静睡着,也能影响他各种琢磨心情不好。 宴轻想不通,索性又出去骑马。 凌画睡了一日,醒来后,已距离江南漕运总督还有百里,若是顺利,今夜子夜,便能到江南漕运总督府。 这一路上,三年前第一次不见东宫的杀手,顺利的不可思议,半点儿血腥也不见。 但正是因为这样,凌画觉得,这一趟的江南漕运之行,怕是三年来最危险的一次。 她醒来时天色已晚,宴轻没在马车里,她挑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后方宴轻骑马与望书等人走在一起,少年模样,清隽极了。 她收回视线,问琉璃,“细雨可传了消息来?” 琉璃点头,“细雨一个时辰前传了消息来,询问咱们是否已进了江南地界,我回了是,让细雨带着人动手了。不见得能一下子将江南的暗桩都给拔了,但只要查出来的,还有咱们以前查出来的没动的线,都能给拔了。” 凌画颔首。 琉璃向后方看了一眼,头钻进了马车里,用气音小声说,“小姐,小侯爷这几日好像心情不太好,您注意了吗?” 凌画一愣,想了一下,“没有?” 琉璃肯定地说,“有。” 凌画疑惑,“怎么心情不好了?” 琉璃摇头,“说不出来,我总感觉小侯爷心情不好,好像就从那日在那户农家里送了那个小姑娘白狐皮子后,又不见他怎么笑了。” 凌画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稍后我问问他,是不是因为日夜兼程,不得休息,连晚上也睡在马车里赶路,不适应,但为了不耽搁行程,心情才不好?” 琉璃觉得有道理,“也许是。” 又走了一段路,宴轻大约累了,不再骑马,进了马车里。 凌画寻到机会,对他问,“哥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赶路,日夜不得休息,累了?所以心情才不好?” 宴轻顿了一下,“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心情不好了?我心情好的很,不累。” 凌画听他虽然否认,但语气却出卖了她,温声对他说,“马上就到了,今夜子时前,一定能到总督府,到时候哥哥好好歇两日。” 宴轻想说“我才不是赶路累了。”,但见凌画这么以为了,他心里的不得劲又不能对她直说出来,只能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脸色不太好地“嗯”了一声。 “哥哥骑马走了一天了,躺下来歇一会儿!”凌画建议。 宴轻点头,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凌画在车里睡了一天,想出去透透气,便钻出了马车,跟车外赶车的琉璃并排坐在一起。 琉璃说,“如今科考已经考完了,不知道四公子和秦公子还有张家公子考的好不好。” 凌画也想了起来,“过几日来信就知道了。” 若是不出意外,这三个人应该都没问题。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江南(一更) 接下来的一段路,宴轻不再搭理凌画,也不再让她近身,一脸的生人勿进,你最好闭嘴的神色。  凌画乖乖地闭了嘴,看来此路不通。  她安静下来,以宴轻的性子,她也没打算今日就走通这个路。  马车回到端敬候府,宴轻利落地下了马车,也不等她,快步进了府内,一点儿也不像是喝了多少酒将凌云扬都喝醉了的人,路走的稳且快。  凌画慢悠悠地下了马车,琉璃伸手扶了她一把,扶着她往府里走,小声说,“小姐,小侯爷在人前一个样儿,人后一个样儿,你这每日是不是感觉冰火两重天?”  凌画气笑,用团扇打她,“会不会说话?”  还冰火两重天,应该叫水深火热才对。  琉璃觉得自己说的很对,“小侯爷的性子真是太难搞了。”  凌画觉得这句话有理,但若是不难搞,她认识宴轻认识的晚,也轮不到她,早就被人摘了这朵高岭之花了。  回到海棠苑,凌画也累了,但还是让琉璃喊了管家来,毕竟明日要去张家,她没想到宴轻为了给凌云扬赔罪,明儿要带她去张家,所以,没提前准备礼。得问问管家,明儿去张家,都带什么,张家人都喜欢什么,送礼总要送到人心坎上。  管家很快就来了,对凌画拱手,“少夫人,您是现在要看府里的账本子吗?老奴这就让人将账本子给您搬来?”  凌画摇头,“账本子不急,小侯爷说明儿要带我去张家,我想问问你,张家人都喜欢什么,往常端敬候府都给张家送什么年节礼。”  管家自然知道,连忙说,“四年之前,小侯爷给张家送礼的礼单老奴都收着,这就去给少夫人找出来。”  凌画看着管家,“这四年里没有年节礼单吗?”  管家摇摇头,“小侯爷做了纨绔后,就与张家断了来往,张家不收小侯爷的礼,后来小侯爷也不送了。”  凌画道,“大婚之日,我看有张家的贺礼。”  管家点头,“是,大婚之日,张家虽然没来人,但命人送来了贺礼。”  他高兴地说,“小侯爷毕竟武师从张大将军,虽然这四年断了来往,但也不能真就断了,小侯爷大婚,张家显然还是顾念着小侯爷这一层关系,送来了贺礼。”  凌画点头,“那你将那些礼单拿来我看看,还有大婚之日,张家送的礼单,也一并拿来,我再仔细瞧瞧。”  管家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管家拿来了礼单,厚厚的一摞,是年幼时,宴轻从拜师礼到后来每个年节都不会错过给张家送的礼,大概有十多年的。  凌画从头看到尾,总结出一个结论,除了拜师礼贵重些外,其余的年节礼,都不十分贵重,但都很是别出心裁的市场上难得买得到的少见之礼。  他问,“以前的礼,都是谁准备的?”  管家给凌画解释,“拜师礼是老侯爷让人准备的,后来的礼,都是小侯爷自己准备的,老侯爷说让他自己做主,后来再没管了,不止张家,还有陆家的礼,除了拜师礼外,后来的年节礼,也是小侯爷自己做主。”  他问,“小侯爷既然要带着少夫人去张家,那陆家也去吗?老奴也把陆家的礼单带来了。陆家与小侯爷这些年也断了来往,大婚之日,没送来贺礼。”  “陆大儒还建在吧?”凌画问。  “对,陆院首还建在。”管家叹气,“当年,陆院首为了小侯爷,出了青山书院,不远千里,居于京中,教导小侯爷,顶顶当时大名的院首大儒,甘愿为了小侯爷,做了端敬候府的西席,小侯爷十三岁时出师,陆院首整整在京待了七年,后来院首因青山书院出了大事儿,不得已离京赶回了青山书院继续担任院首之职,没过半年,便听说小侯爷放弃文武学业,闹着要做纨绔,陆院首亲自来京一趟,也没能劝得小侯爷回头,一气之下与小侯爷断绝关系走了,如今四年了,就连小侯爷大婚,也没让人送贺礼来。”  凌画唏嘘,不知是该夸陆院首会教学生,把学生教的太过聪明,慧极必伤,还是该夸宴轻,当年闹的有多厉害,才能排除万难,有了如今做了四年的纨绔日子。  真是得来不容易。  对比他放弃做纨绔,她嫁给他的这条路,这么一想,似乎还真是容易了。  凌画有瞬间被安慰到,问,“张家如今谁做主?”  “张老夫人还建在。”管家猜测,“应该是张老夫人让人给小侯爷送来的贺礼,张老夫人十分喜欢小侯爷。”  他没说的是,张老夫人当年还想将张府的孙小姐张乐雪许配给小侯爷呢,若不是张客大将军觉得会乱了辈分,没同意,小侯爷人虽聪明,但似乎对女人天生缺少一根弦,对张小姐有几次都视而不见,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连张小姐是谁都没多少印象,就算张客大将军觉得辈分不太合适,张老夫人一准会坚持订下这门亲事儿。  凌画看管家神色,已猜出了几分,如今宴轻是她夫婿,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至于多问,“张老夫人身子骨可好?”  “张老夫人年岁大了,身子骨似乎不大好。”  凌画懂了,对琉璃吩咐,“你去告知曾大夫一声,明儿跟我去张家一趟,看看张家老夫人。”  琉璃提醒,“曾大夫怕是不乐意,最近都在研究弄他的药园子,一头扎进了里面,连大婚之日,喜酒都没喝几杯。我去看过,有两味草药,很是珍贵,需要悉心呵护,离不得人。另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乐意跑腿的人,能来端敬候府住着,也是因为您给小侯爷酿的浮生酿,小侯爷手里的好酒。”  凌画想了想,“平安那孩子心细,明儿让他帮着照顾一下药圃,告诉他,用不了多少时候,给老夫人诊完脉,便让他回来,顶多一个时辰。”  琉璃点头,“沈小公子这些日子的确常常去药圃跟曾大夫学草药帮忙,若是有他看顾,应该能让曾大夫答应,我这就去找曾大夫。”  凌画补充一句,“若是他答应,我让人从岭山给他弄来几株更珍贵的草药。”  琉璃顿时笑了,“那就更没问题了。”  对付曾大夫,得对症下药。除了酒,就是草药了。  凌画觉得她应该亲自去库房挑选明日带去张家的礼,便站起身,对管家说,“既然小侯爷将账本让我管,库房的钥匙,也能给我吧!”  “能。”管家连忙乐呵呵地将钥匙递给凌画。  凌画接过钥匙,对管家说,“那就劳烦管家跟我走一趟吧!”  管家自然没意见,亲自提了灯,给凌画带路。  端敬候府有三个库房,一个库房是专门装金子银子的,一个库房是专门装端敬候府祖辈留下来的好东西,以及宫里太后娘娘和陛下的赏赐,还有别人送给小侯爷的礼,还有一个库房,是宴轻的私库。  而管家手里拿的这把钥匙,是端敬候府祖辈留下来的好东西的这个库房,宴轻的私库的钥匙,他自己拿着。  走在路上时,管家将库房的情况跟凌画说了说,为了避免凌画进去后抓瞎,里面都有什么,管家也都提了提。  凌画听说宴轻还有自己的私库,笑问,“小侯爷的私库都收纳了什么好东西?”  管家摇头,“老奴也不太知道,小侯爷从小就有私库,但私库里装了什么,老奴还真不知道,小侯爷也很少打开。”  凌画点头,宴轻私库里有什么,她虽然好奇连管家都不知道,但也不是非要去看非要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私,哪怕夫妻,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摊开了看。  她也有私库,她的私库里装的东西,都是从小长辈们和兄弟姐妹们送的礼物,也有琉璃、云落、望书等人外出遇到好玩的东西给她买回来的,还有很多孤本的书籍画卷古琴等,也有她自己这些年外出遇到的买回来的好东西,也有外祖父外祖母留下的产业各地的掌柜的送上来的珍贵好物,也有朝臣们明里暗里来往送的礼。  总之,什么都有,珍贵的不珍贵的,多不胜枚举。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江南(一更) 凌画将图纸递回给宴轻。  宴轻伸手接过,瞅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意见?”  凌画温柔地对他笑,“真的没意见,按照你这个图纸大修的话,真是让我再满意不过了。”  宴轻将图纸折好,琢磨着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凌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怕是满肚子疑问,但她就是不说,而且,也不打算说了,于是,她温柔地说,“我就是来瞧你一眼而已,如今瞧完了,我走了。”  宴轻缓慢地点头。  凌画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她身影走远,出了端敬候府瞧不见,他才一脸的怀疑,对身后喊,“去把管家喊来。”  他倒要好好地问问,他是不是弄错了?明显凌画很满意这座院子,没打算与他住一起,而且只字未提住一起的事儿。  管家很快就来了,对宴轻拱手,“小侯爷,您喊老奴?”  宴轻背着手对他问,“你昨儿说她想与我住在一起,培养感情,不要你修缮这处院子?”  管家点头,“是啊。”  宴轻皱眉,“可是今儿她什么都没说,对我修缮院子很满意。”  管家:“……”  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看着宴轻,“所以,小侯爷,您喊老奴来是……”  “就是问问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根本就没这个意思?”宴轻想说是不是你老糊涂了。  管家自诩记性很好,连忙摇头,“老奴记得清楚,那一日,凌小姐出府前,突然问起她大婚的住处安置,老奴便说了,说正打算找匠人修葺,她说不必了,就与您住在一起,也不用告诉您。”  宴轻见他说的认真,也纳闷了,“那她今儿是怎么回事儿?只字未提。”  管家也不太懂,试探地问,“你没问问凌小姐?”  宴轻默,叫他怎么问?他都准备好无论她怎么说怎么闹他都不同意了,可是她偏偏啥也没说,快把他憋死了。还问什么?问岂不是好像他很想跟她一起住一样?  宴轻烦闷地摆手,“算了,她不提正好,我也不必应对她头疼了。”  管家点头。  心里琢磨着,看小侯爷这模样,凌小姐是不是故意的?  凌画出了端敬候府,上了马车后,靠着车壁笑了好一会儿。  琉璃看着她莫名,“您不是打算与小侯爷住在一起吗?如今小侯爷修缮那处院子,您大婚后要与他分开住,您来了一趟,提都未提,如今乐个什么劲儿?”  她还以为今儿小姐来端敬候府,见了小侯爷后,按照以往,软磨硬泡,总要达成目的,不达成目的不罢休呢。  谁知道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看了一眼,同意了,如今出来又这般乐。连她都觉得奇怪了。  凌画摇着团扇,笑的乐不可支,“宴轻今儿见了我,攒着劲儿呢,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打定主意不答应与我一起住,既然如此,我不如顺着他,反其道而为之。”  琉璃疑惑,“怎么反其道而行?”  难道不住在一起培养感情了?  凌画慢悠悠地说,“其实,今儿我想想,分开住,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才相处没多久,近来我也发现了,我们的脾气秉性以及喜爱之物,都多有不同,哪怕还有两个多月大婚,但这未来的两个多月,也没多少时间相处,也就是说,我们大婚后,若是立马住在一起,每日相对,指不定不是我被他一天气三回,就是他一天赶我三回,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且有的时间需要磨合呢,万一这般磨合不好,强行靠近,惹他排斥厌烦的话,岂不是不止培养不了感情,还影响我一直以来刷的好感?白费功夫!不如,就依照他的意思,分开住,慢慢接触,试着靠近,太急迫了,万一适得其反,我找谁哭去?”  琉璃恍然,“早先您急的跟什么似的,如今难得想开了。”  她早先就觉得,小姐想在大婚之日跟小侯爷躺在一张床上的想法过于急迫了些。虽然多少新郎官在大婚之日急不可耐地洞房花烛,但这不包括宴小侯爷。以宴小侯爷不近女色排斥女色来说,如今小姐能与他这般相处,已算是小有成就了。他是个不能逼迫急了的人,一旦逼迫急了,你看他不给你掀翻了房顶?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小火慢炖,她觉得才是小姐应该进行的策略。  “是啊,急不得。”凌画摇着团扇,笑着说,“我费心这么久,不是多见成效,后面我要适时地远着他些。”  琉璃附和,“先让他习惯您,再让他不习惯您,才会让他惦着您。”  凌画点头,“是这个理。”  自从订下婚约这一个月来,她一直都在靠近宴轻,投其所好,刷好感度,如今已做到了让她骑马带着她,背着她,拉着她的手,亲手给她剥葡萄,亲手喂进她嘴里,这若是在别人眼里,可能她已做成了别人一辈子也许都做不到的事儿,毕竟,宴轻是个见了女人就躲八百仗远的人,但她确实还不满足。  她想要宴轻每日都想见她,与她同床共枕,与她相拥而眠,与她相知相许,与她生孩子,不能她一提,宴轻就摇头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她是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但不能弄成仿佛她逼良为娼一样,那像什么话?  “反正,您近来也要忙许多事情,也没什么空的。”琉璃怕她忍不住,“要不您给我一个特权,允许我时常提醒您,别自己忙两天后忍不住又去找宴小侯爷了,劝都劝不住的那种。”  凌画觉得琉璃真是了解她,痛快地点头,“行。”  忍常人不能忍,这事儿她最擅长,她素来对自己可以狠得下最大的狠心,但因为面对的是宴轻,所以,她在对宴轻身上,对自己如今也没有什么把握。  琉璃很高兴,“小姐,倒贴不是买卖,您得脊背挺直啊。”  凌画白了她一眼,“喜欢一个人,骨头软些又如何?又不是面对政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琉璃:“……”  说的也对,真是让她无话反驳。  凌画话音一转,“不过的确到了这一阶段,不能再一味冒进了。”  琉璃啧啧。  皇帝知道太后派人让凌画进宫,本想把她喊去御书房见见,但因得知温启良与他的长子温行之今日已进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二人身上,没喊凌画到御前。  接了温启良明日入宫觐见的折子,皇帝准了后,见天色还早,便在御书房接见二人。  温启良此次进京,是战战兢兢,总觉得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让他携长子来京,毕竟,如今不年不节的。他觉得恐怕是温家派死士来京刺杀凌画之事暴露了,虽然因为太子萧泽收买朝中三品大员陈桥岳对京兆尹大牢里四名死士灭口而掐死了人证,但也因此让太子身陷囹圄,而温家,是绑在太子这一条线上的,太子不好了,温家怎能好?  更何况,还有个被废了的太子妃温夕瑶。  温启良十分震怒,他没想到自己的长女怎么嫁进了东宫后成了一个妒妇毒妇。明明在家时,也就是骄纵些罢了。试问哪个高门府邸的姑娘,再家里千宠万爱中长大不骄纵的?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哪里知道,她不止骄纵。  身为皇家的媳妇儿,身为太子妃,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只盯着东宫内院的那帮子女人?那些女人,有哪一个有她身份地位高?  太子还没做皇帝呢,她着的是什么急?惹得太子亲手处置她,又传到了陛下的耳里,如今可倒好,废了。  温启良真是又怒又气,恨不得进东宫掐死她这个女儿。  接到圣命传话,温启良找长子温行之商量,温行之倒是十分稳得住,“只要太子不倒,父亲不必害怕。陛下既然压下了这件事儿,说明陛下没有废太子的打算。”  温启良听温行之这么一说,总算踏实些,“你大妹妹太不争气,好好的太子妃的位置唉。”  温行之十分凉淡,“大妹妹不争气,将二妹妹送进东宫就是了,太子妃只能是温家的女儿。”  温启良心思一动,对,太子妃只能是温家的女儿,他还有一个二女儿。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罚站(二更) 凌画反复摸着手里宴轻送的水湖蓝色的粗布,爱惜不已。  她从小到大穿的绫罗绸缎数不胜数,最好的绫罗别人想买都买不到,她想要就能有,粗布衣衫她也不是没穿过,离京在外,没那么讲究,有时候乔装,就要穿粗衣布衫。  这样一匹粗布,不值什么钱,只要去集市,随手就能买到,一抓一大把。  但是因经了宴轻的手,他从昨日晚上就跟着老婆婆一起织布,到很晚,到了今儿早上,又跟着劳作,这是他第一次动手织的布,总是比旁的集市上卖的那些不一样。  他给老婆婆一百两,老婆婆心肠好又善良,不愿意赚宴轻这个钱,觉得坑了她,推搪了好一番,宴轻才让老婆婆答应卖给了他。  但对于凌画来说,一百两算什么呢,与前日编的那个篮子一样,在她看来,宴轻亲手做的,就是无价之宝。  直到上了马车,她还抱着那匹步,与昨天的心情很好高兴极了的感觉不一样,是那种十分意外的复杂的心情。  总之,就是那种更想赖宴轻一辈子的那种想法。  宴轻没上马车,而是直接上马跟着望书云落等人一起骑马去了。  琉璃听到车里没动静,悄悄掀开帘子瞅凌画,见她抱着这匹粗布,爱惜极了的模样,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小姐?您还没看够啊?”  都出了老婆婆那个农户人家走出几十里了。  凌画又摸了两下,才小心的跟着宴轻编的那个篮子一起,放进了箱子里妥帖地放好,“这匹布,我怕我都舍不得裁剪了做衣裳,留着吧!”  琉璃也很是感慨,“行吧!”  她大体能明白凌画的心情,小侯爷这个人,对人好的时候,总是不管不顾,不多想想,不知他真是一时兴趣随手而为呢,还是很喜欢看他送给小姐东西小姐欢喜极了的表情,总之,虽然看不出他有什么心思心机,但就因为这样,反而快把小姐感动哭了。  这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越往前走,越是大山,有的地方山路陡峭,不能骑马,在车上坐着也不安全,众人下了马,凌画也下了马车,一起走在大山里。  凌画但凡走出京城,似乎把身上的那些闺女们特有的娇气柔弱都收了起来,翻过了一座大山,依旧继续往前走,并不曾闹累,也不说自己走不动,虽然走的慢些。  望书最先说,“主子,属下背您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凌画能吃这个苦,但兄弟姐妹护卫的人手这么多,没必要让她吃这个苦时,便都妥帖地护着她,像走这个山路,能走时,就让她走几步,累了时,便轮番背着她。  毕竟,一座大山之后还有两座大山,总要翻过这三座大山,后面才差不多好走了。  正因为这三座大山,才算是真正的抄近路,因为官道避开了这三座大山,多走出几百里的路程。  凌画的确有些累了,刚要点头,宴轻忽然回过身来看着她。  凌画神色一顿,立即心领神会,“我还不累。”  望书眨了一下眼睛。  “我来背小姐吧!”琉璃觉得自己力气也不小,虽然有望书等人在,以前都不用她背,但如今毕竟小侯爷在,看小侯爷看过来,她也有那么点儿心领神会。  凌画摇头,“我还不累,一会儿累了找你。”  琉璃点头。  凌画继续往前走,见宴轻站着没动,她笑了一下,“哥哥累了吗?让云落背你。”  云落立即应声,“属下可以背小侯爷。”  宴轻顿了一下,摇头,转过身去,说了一句,“让望书背你吧,我不累。”  凌画:“?”  难道她刚刚会错意了?  琉璃也觉得刚刚她也会错意了。  望书同意觉得他刚刚想错了,原来小侯爷并不在意,他看向凌画,“主子?”  凌画也不纠结,笑着点头,“行,望书背我吧!我虽能坚持,但你也练练武功。”  望书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主子放心,属下的下盘功夫以前可是打实了基础,稳得很,您放心,背您走过两座大山都没问题。”  他弯下身,凌画趴在了他的背上,他背起人就走,虽然是陡峭的山路,他背的真的很稳当,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宴轻回头瞧了一眼,夸奖了望书一句,“不错,下盘功夫是很到家。”  琉璃立即说,“望书的下盘功夫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  凌画也跟着夸了几句,不多时,便没声了,趴在望书背上睡着了。  宴轻看了两眼,心里啧了一声,虽然看起来不娇气,到底还是走累了,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琉璃偷笑,“小姐昨夜没怎么睡好,草屋子里耗子打架,动静很大,比土胚房里打的热闹,耗子一窝一窝的,昨天晚上好像是娶媳妇儿。”  宴轻:“……”  他有点儿后悔没住茅草屋了,没看到耗子怎么一窝一窝的娶媳妇儿。  望书背着凌画走过了一座大山后,云落问了宴轻,宴轻说他不累,能自己走,云落便替换了望书,背着凌画继续往前走。  凌画期间醒来瞅了一眼,又继续睡了。  宴轻觉得她可真能够随遇而安,适应能力强,这份本事也是独一份了。  走过了三座大山后,到了车马继续前行,凌画回了马车里,此时已睡醒,很是精神地继续捧了绿林的卷宗研究。  宴轻走累了,躺在马车里呼呼大睡。  这一夜,露宿的一户农家是做皮毛的,家里一个拐子老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老丈平时以在山上做陷阱狩猎和收动物的皮毛做成漂亮的皮衣为生,这里坐落与山脚下,距离最近的城镇二十里地,家里有个牛车,做好的皮子卖给城里的布庄。  宴轻对这个似乎也很感兴趣,于是,跟着这对祖孙学怎么制作出一张好皮子。  恰巧这祖孙二人手里新得了一张白狐,宴轻瞧着好,花银子买了下来,然后让老丈教他怎么做。  琉璃在屋子里用气音小声说,“小侯爷真是见什么都有兴趣学。”  凌画点头。  琉璃继续用气音小声说,“小姐,您说,小侯爷是不是还要送给您?”  凌画也不知道,对琉璃“嘘”了一声。  小女孩很喜欢宴轻,一直围在他身边转,也很活泼,对他问这问那,宴轻很有耐心地跟她说话。  小女孩大约是生活在单纯的环境里,七八岁的农家孩子,不同于生长在京城大户人家的孩子,心思没那么复杂,懂的也没那么多。  她围着宴轻说了一会儿话后,似乎越来越喜欢这位长的好看又手巧聪明厉害的哥哥,对她天真地问,“大哥哥,我长大能嫁给你吗?”  宴轻一下子顿住。  凌画听的清楚,瞧的分明,也愣了一下,想着这么小的小姑娘,就能看到宴轻的好了,可真是眼光好。  宴轻偏头瞅向凌画,见她眉眼温和,不恼不怒,就那么瞧着,似乎也想听听他怎么回答小姑娘。  宴轻收回视线,对小姑娘认真地说,“不能,我有妻子了。”  虽然这个妻子他娶的不怎么乐意,但那也是妻子,能过下去不和离的话,一直会是他的妻子的。  “啊?”小女孩有点儿失望,“那你的妻子她长的好看吗?也跟大哥哥你一样聪明吗?”  “嗯。一样。”宴轻随手一指,“那个姐姐,就是我的妻子。”  小女孩转向凌画,见她坐在屋子里,没戴面纱的一张脸看起来美极了,小女孩嘴巴张成o型,好半天才不解地问宴轻,“大哥哥,她不是喊你哥哥吗?”  她不明白,怎么哥哥是妻子?  宴轻好笑,很有耐心地解释,“我年长她两岁,虽然是我妻子,但喊我哥哥也没错。”  小女孩懵懂地点点头,“哥哥长的好看。”  “嗯。”宴轻笑。  小女孩又说,“我以后也会长成姐姐那么好看的。”  宴轻又“嗯”了一声。  小女孩有点儿失望地说,“我长大后,也会跟姐姐一样遇到大哥哥这么好看的人吗?”  “会吧!”宴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遇到。  小女孩高兴了,“我会遇到的。”  宴轻弯了一下嘴角,心情不错地说,“行,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罚站(二更) 作为深受打击的一方,凌画浑身都透着我没玩的动力。  宴轻瞧着她,见她靠着椅背坐着,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挺像那么回事儿,若不是他清楚地知道她的作息,几乎就被她给骗了。  他戮穿她,“你就是不想带我去那些地方玩是不是?”  这虽然是问话,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凌画抬起眼皮,很认真地建议,“让云落带你去玩吧,云落有武功,有的地方有武功的人会比没有武功的人玩的更好。我真困了。”  宴轻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后,又回身一把拉起凌画,态度强硬,“不行,我不要云落,就要你带我去玩。”  凌画满脸问号,“为什么?”  宴轻拽着她出门,头也不回地给出解释,“今儿早上你拽我跟你一起去海棠树下瞎走时,我虽然不乐意,但也陪着你去了。”  我不乐意干的事儿都陪着你干了,你怎么能这么不厚道不陪着我?  凌画:“……”  所以,她还要感谢他了?  凌画一脸无语,坚决不想承这个情,“你虽然陪着我去了,但是我并没有很开心。”  宴轻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她,目光有点儿居高临下的危险,“所以,作为报复,你也不想让我开心是吗?”  凌画自然不能点头,否则谁知道有什么火葬场等着她?  于是,她干巴巴地妥协,“没有,好吧,我陪你去玩就是了。”  宴轻满意了,松开她,“在哪里,你带路。”  凌画只能恹恹地带路。  二人离开后,琉璃一言难尽地对云落吐槽,“你说,小姐闹什么别扭使什么性子?她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若是搁刚遇到宴小侯爷那会儿,她敢这么闹吗?不得人家说什么是什么?眼巴巴地对人好,人家都不见得领情。她可没忘了她大半夜徒步送宴小侯爷回家,把自己的脚都差点儿走废了,那时候可没啥怨言。  云落无语地看着琉璃,“你是谁的人?”  琉璃默。  她是小姐的人,不该向着宴小侯爷。  端阳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还避着我?我不能听吗?”  “你自然能听。”琉璃抓住端阳吐槽,当然她立场已经改变,吐槽的是宴轻,“你家小侯爷是不是被惯坏了?我家小姐处处对他好,他是不是一根木头?”  端阳想了想说,“我家小侯爷没有人惯着。”  老夫人和夫人都去的早,老侯爷和侯爷不惯着小侯爷,太后娘娘是惯着些,但太后娘娘久居深宫,也惯不太多,只能是作为小侯爷的靠山,没人敢欺负小侯爷而已。  琉璃想听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今儿天气多好,风和日丽的,我家小姐拉着你家小侯爷去海棠花雨下漫步,你家小侯爷怎么就没生起一点儿风花雪月的儿女情思?我家小姐从漫步回来后,吃饭都不香了。”  端阳回忆了一下,“也没有不香吧?凌小姐跟小侯爷抢熊掌,看起来抢的很欢乐。”  琉璃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若是搁在往日,别说是熊掌,就是龙掌,我家小姐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让给你家小侯爷。只有她不高兴的时候,才不想让。”  端阳疑惑,“是这样吗?”  “是啊。”  端阳挠挠头,提醒琉璃,“你注意措辞,可不能说龙掌,陛下是真龙天子,一旦你这话被传出去,是对陛下大不敬,是要被杀头的,以后还是别说了。”  琉璃不怕,“这里是栖云山,就我们三个,谁能传出去?说正事儿。”  端阳琢磨了半天,反问琉璃,“我家小侯爷没有风花雪月的儿女情思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吗?”  琉璃:“……”  她竟然没话反驳。  对啊,宴小侯爷没有风花雪月的心肠,多正常的一件事儿,他若是有这个心肠,就不是见了女人就躲个十万八千里的宴小侯爷了。  她有了新话题,“你家小侯爷为什么躲女人?”  “不喜欢呗。”  “你家小侯爷为什么不喜欢女人?难道是从小受过女人的欺负?”琉璃寻根究底。  端阳摇头,“没有啊,天生不喜欢吧!”  他补充,“小侯爷嫌弃女人麻烦。”  琉璃默,“女人怎么麻烦了?”  端阳一一列举,“女人娇气,走路慢,走起路来,身上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的香粉都往脸上扑,脂粉味老远就能闻到,难闻死了,说一句话就脸红,扭扭捏捏往跟前凑,跟条虫子似的随风一吹就倒地不起让人救,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琉璃震惊了,“这些话是谁说的?”  端阳卖主子一万年,“我家小侯爷啊。”  琉璃无语,想想似乎还挺有道理,她一屁股坐回台阶下,“这样说来,我家小姐除了娇气这一点,似乎别的都没有踩你家小侯爷的雷。”  没有扭扭捏捏,没有用乱七八糟的脂粉,小姐不太爱擦粉,迫不得已用时,也薄薄的一层,用的都是上好的花粉,也不会动不动就大惊小怪,更不会风一吹就倒地不起让人救,身上也干净的很,除了朱钗和手镯外,没有环佩叮当,也不带脚环。  端阳点头,“是啊,所以我家小侯爷才能忍受你家小姐啊。”  琉璃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看,你家小侯爷对我家小姐,能喜欢上吗?”  端阳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点,“我家小侯爷以前从不跟女孩子亲近的,刚刚都拉着凌小姐走了。”  琉璃一拍脑门,“对哦。”  这多大的改变,怎么能被她忽视掉?  她最开始就想跟云落吐槽小姐来着。觉得小姐在小侯爷面前有点儿使性子耍脾气得寸进尺了,凡事要慢慢来嘛,她还没学会走呢,就想跑了,也不怕给人作跑了。  不过,幸好她还算没跑偏,哪怕不乐意,宴小侯爷危险地看着她时,她还是识时务地跟着走了。  云落在一旁说,“你可真够操心的。”  琉璃转向云落,“要打一架吗?”  云落站起身,“端阳跟你打吧!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我,再跟你打。”  琉璃气的瞪眼,“你去哪里?小姐和小侯爷不需要你去碍眼。”  云落打了个哈欠,“去睡觉。”  他本来不困,但看着主子一个接一个哈欠的打,他被引得困了。  琉璃看向端阳。  端阳弱弱地说,“我也不想跟你打。”  提前不知道,最近才知道,琉璃打起架来就是个疯子,手下不带留情的,心中只有武,鬼才乐意跟她打。  琉璃呲牙,“不行,你跟我打,你不跟我打,我就跑去告诉小侯爷,说你这个人笨死了,兵法不好好学,学了多久了,还没学会两册,真是一无是处,你看小侯爷会不会把你赶出府去。”  端阳怒,“你怎么这么坏?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琉璃翻白眼,她是好姑娘?她陪着小姐这三年来做的坏事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都是对太子做的,但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  她问,“打不打?”  端阳屈服了,“打、打吧!”  她和云落说悄悄话时,他就不该凑上来。  凌画带着宴轻来到乐园,一路上宴轻没跟她说话,她也没有找话。  来到乐园外,凌画停住脚步,对宴轻说,“这里就是。”  宴轻瞅了一眼,很大的一个园子,从门口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全部是可以玩的特制的大玩具,他都没见过,看起来就很有意思。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打造一个这样的乐园?  宴轻瞅了一会儿,对凌画问,“你很不乐意陪我玩?”  凌画打起精神,但心里还是有点儿无精打采,但来都来了,自然不会说不乐意,她上前一步,拽住宴轻的袖子晃了晃,声音轻软,“宴轻,你哄哄我,我就乐意了。”  宴轻低眸看着她,“怎么哄?”  他不会哄人。  “你就……抱抱我?”凌画觉得这个简单,应该不会让他为难,也能够让她开心起来。  宴轻绷着脸,“抱你?”  “对,抱我。”凌画点头,“你会的吧?”  宴轻想了想,“你确定我抱抱你,你就可以开开心心地陪着我玩?”  “确定。”  宴轻点头,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凌画的腋下,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  凌画:“!!!”  她要的是抱抱,就是普通的抱抱,没有要举高高!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销金窟(一更) 程初早已领教了今夕不同往日的宴轻。  他看着众纨绔,重重提醒,“喝酒喝酒,忘了醉仙楼是谁的地盘了吗?你们再胡言乱语,传到了嫂子的耳朵里,惹恼了她,以后来醉仙楼吃饭,当心报宴兄名字也不管用。”  这句话管用,众纨绔立即闭了嘴。  喝酒喝酒!天大地大,省钱最大!  宴轻撇了程初一眼,“你刚刚喊她什么?”  早上还口口声声让他做酒后不认账出尔反尔小人的人,大半日就转了态度?也太不坚持己见了!  程初无奈,凑近宴轻,“宴兄,你知道今日在八宝妆,她给你看的那岭南产的绣线多少钱一两吗?”  宴轻不知道,他从不关心这些。  程初伸出一根手指头,“千两金子一两绣线,今日她让你看的那些绣线,最少有五斤,用金丝绣线绣到衣裳上,给你绣云纹的话,若绣最复杂的那种,一件得二两金丝绣线,你想想,不说她给你选的衣裳料子会有多好才能配得上这最金贵最奢侈的金丝绣线了,就说这二两金丝绣线,就两千金穿在身上了。”  宴轻:“……”  程初不知该羡慕还是嫉妒了,“这世上最好的布料是天云锦和沉香锻,十金一寸,她今日不是说锦绣阁新进了一批布料问你去不去瞧吗?说不准也是最好的这两种,这两种布料都十分难得,做一件衣裳,也要千两金子了。”  宴轻:“……”  程初说的自己都眼红了,“我家有一条街的铺子,我也不敢这么败家啊!嫂子掌管漕运,果然是财大气粗……”  宴轻打断他,“她的外公是昔年首富王晋,富可敌国,她娘当年嫁入凌家,千里红妆。”  程初一拍大腿,“对啊!没有江南漕运,她也不缺钱!”  宴轻嗤笑,“三年前,因太子太傅做出大案,江南漕运整个瘫垮,满朝文武,陛下找不出来一个能把江南漕运救活的人,才咬牙顶住所有朝臣的压力,力排众议,让她接管江南漕运。你以为,江南漕运是个什么好沾手的东西?她三年前初初接手时,想尽快做出成绩堵住朝臣们的嘴,不得利用自己手里的人力财力物力大量投入?陛下看重的,不就是她手里外公和她娘留给她的钱和人?还有她本身的胆量和天赋?漕运还是靠她救活,给陛下创收,悉数都上交国库,否则你以为,陛下会允许她成为第二个王晋?”  程初睁大眼睛,“宴兄,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啊!”  宴轻:“……”  他揉揉眉心,忽然心烦的不行,是啊,他是纨绔,说这个做什么?  他又看程初不待见了,语气不好,“你今天别跟我说话了,你一说话,就把我往沟里带,脑子都跟你一样不好使了。”  程初:“……”  他冤枉!  赵嫣然和魏晨兰坐在二楼靠栏杆处,往下看正好能瞧见一楼大堂。  今日聚在一起的纨绔太多,醉仙楼的一楼大堂被纨绔们包场占满,宴轻被众纨绔围在中间,他一手端着酒杯,一脚蹬着一旁的椅子腿,坐的不端正,看起来随意自在没什么正形,别人敬酒,他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喝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他有丝毫醉意。  满堂纨绔,独独他看起来最风流倜傥。  可惜,这样风流倜傥的人,从今以后,不再是一人我行我素,是属于凌画的了。  赵嫣然瞧的痴痴,口中不自觉的呢喃,“若是能嫁给他,让我立即去死,我也甘愿。”  魏晨兰附和,“是啊!”  赵嫣然有些魔怔地说,“我娘当初怎么就没有和安国公府指腹为婚?若是当初和秦桓指腹为婚的是我,是不是我就是他如今要娶的人了?”  魏晨兰也有些魔怔,“是吧?”  赵嫣然怔怔落泪,“魏姐姐,我不甘心,我想嫁他。”  魏晨兰也怔怔,“谁不想呢!”  可是那个人是凌画,让她们动手抢都觉得无力,今日在八宝妆,见了她都气虚,自始自终连句话都没勇气上前问她一句,她那样的人,真会喜欢宴轻嫁给宴轻吗?  赵嫣然忽然站起身,大约是喝了酒壮胆,“我去问问他!”  魏晨兰一惊,“问谁?”  “宴轻。”赵嫣然一双眼睛里尽是魔怔,“我想问问他,我愿意给他做妾,为奴为婢,他要不要?”  魏晨兰睁大眼睛,“你疯啦?”  “我是疯了!”赵嫣然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泪,反问魏晨兰,“魏姐姐,宴小侯爷喝了很多酒了,这是个机会,错过了今日,可能就没有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他能醉酒娶凌画,能不能收了她们?  魏晨兰心跳如鼓。  能去问吗?做妾,为奴为婢,也愿意?  她往下看宴轻,不知道身边的纨绔说了句什么,似乎说到了他心里,他眉眼一扬,弯着唇笑,抬手端起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琉璃盏漂亮,他的手更修长白皙漂亮,整个人俊逸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样的宴轻!  这样的宴轻啊!谁不想要?  魏晨兰顺从自己内心,也跟着站了起来,对赵嫣然点点头,也生出一腔孤勇,“去!”  赵嫣然说的对,错过了今日,她们就没有勇气了!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二人一起下了楼,往宴轻跟前走。  醉仙楼的掌柜的吩咐小伙计盯着这二人,小伙计十分尽职尽责,守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不错眼睛地瞧着盯着,二人的话入耳,小伙计越听越心惊,眼看二人要去宴轻面前说做妾为奴为婢的话,小伙计连忙冲上前去拦。  斜侧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小伙计。  小伙计惊的转身回头,便看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男人,男人样貌普通,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锋利,明明没有满脸横肉,但瞧着就让人觉得不好惹。  他惊问,“客官,您拽小的做什么?”  这人冷笑,亮出袖口里的一截刀锋,“你站在这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语气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小伙计顿时吓的一动不敢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嫣然和魏晨兰下了楼。  二人下了楼后,挽着手,带着三分酒意七分勇气,穿过一楼一桌桌桌席,没多时,就到了宴轻这桌面前。  一众清一色的纨绔子弟坐满堂,忽然闯进来两个女人,众纨绔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笑,看着二人。  有人认出这两个女子,承平郡王妃的妹妹,礼部尚书的孙女,有些纳闷这两个女子要干什么。  还没等大家想明白,赵嫣然便直直地看着宴轻开了口,“宴小侯爷,做妾或者是为奴为婢,我都愿意,你……”  众纨绔睁大了眼睛。  魏晨兰也紧接着说,“我也……”  宴轻“啪”地摔了酒杯,腾地站起身,转身就走,脚步飞快,转眼就冲出了醉仙楼。  众纨绔:“……”  这……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承平郡王妃的妹妹,礼部尚书的孙女,怎么会发这样的疯?  他们听到了什么,自请宴轻收下她们?做妾或者是为奴为婢都行?  疯了疯了!  她们的家里若是知道,不得活活打死她们?  众纨绔看着这二人,一时间真不知道除了震惊再做什么别的表情。  程初反应最快,连忙追了出去,有几个纨绔瞧见,也惊醒,连忙跟着程初追了出去。  宴轻一口气出了醉仙/www.clewx.-c o m首发/楼,解了外面拴着的不管是谁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就要离开。  这时,对面烟云坊二楼的窗子口忽然坠下一个人来,同时,伴随着一声惊骇大喊,“小姐!”  这惊骇的喊声十分熟悉,来自琉璃。  宴轻下意识抬头,一眼便瞧见被从烟云坊二楼扔下来的凌画。  宴轻:“……”  烟云坊的二楼虽然不高,但从上面坠落,不死也得残废。  他愣了愣,立即打马冲了过去,堪堪接住了凌画。  凌画从上面坠落的冲力非常大,将宴轻胳膊砸的一麻,身下坐骑受不住,“咔嚓”一声,马腿被砸断了,马轰地卧倒在了地上,宴轻抱着凌画打了个滚,才没被马砸断了腿。 正文卷 第七十章 比照(二更) 宴轻让端阳将那封血书拿出来交给秦桓。 秦桓撕了血书,仿佛撕了他一直坚持的悔婚,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真没什么摆脱凌画的希望了,因为,他发现,凌画让他做什么,他还就真做什么,比如,她说让他按照双倍利息还宴轻钱,比如她说让他请宴轻喝酒,他如今都遵从了。 他这一生,怕是都摆脱不了被她掌控的命运了。 秦桓撕完了血书,蹲在地上,又难受地抱头痛哭。 宴轻看着他:“……” 什么毛病,又哭?一个大男人,还哭的这么悲痛欲绝?安国公老夫人没病没灾还在世吧? 宴轻不会哄人,只站在一旁,看着秦桓哭,准备着等他哭完了,给他递个帕子什么的,再跟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多大的事儿?天塌下来碗大的疤而已。 秦桓没哭太久,大约是顾及着在宴轻面前,不能放得太开,渐渐地收住了泪,抬起头,“宴……宴兄,让你见笑了。” 宴轻立即递给他一块准备好的帕子,很不在乎地说,“见什么笑啊?谁没哭过?” 秦桓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红肿着眼睛看着宴轻,“宴兄……你也哭过吗?” 宴轻眨眨眼睛,他好像没哭过。他出生时,他娘生他难产而死,他压根就没见过他娘,他祖母他倒是见过,不过那时他还不太记事儿,等他记事儿,三岁那年,他祖母也死了,后来长这么大,还真没掉过眼泪渣子。他爷爷和他父亲死前,都指着他鼻子骂他,他被骂的狠,也就不那么伤心了。 宴轻默了默,“哭过吧!我忘了。” 秦桓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对他拱手一礼,“总之,谢谢宴兄,你把我当兄弟,我也把你当兄弟,一辈子的那种。” 宴轻想上前拍拍他肩膀,但看着他哭的这个德行,有点儿嫌弃,遂作罢,对他摆手,“既然是兄弟,就不必说这个了。” 秦桓点点头,哭了一场,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管家匆匆而来,对秦桓拱手,“秦三公子,安国公府来人了,说老夫人请您立即回府。您若是不回去,她就亲自来请。” 秦桓脸色一黯,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 他打起精神,与宴轻告辞。 宴轻点点头,吩咐管家送他出府。 秦桓离开后,宴轻坐在桌前,瞅着桌子上搁着的十万两银票,久久不动。 端阳瞅着宴轻仿佛要将那十万两银票看出一朵花来,试探地问,“小侯爷,这银票,是假的?” “真的。”宴轻道,“最大的聚德钱庄的天地通宝,岂能作假?” “那您怎么瞅个没完?”端阳看着他。 小侯爷这瞅着银票的神色,让他以为这十万两银票是假的呢。 宴轻将银票一推,“我就纳闷,秦桓这钱从哪儿来的。” 端阳立即说,“这还不简单?属下去查,一定能查出来。” “算了。”宴轻摆手,“查什么查?我是纨绔,除了吃吃喝喝玩玩耍耍那点儿事儿才是我要做的,别的什么事儿,都与我无关。” 他打了个哈欠,“困了,我要睡觉了,你将这银票收起来吧!” 端阳点点头。哎,自从小侯爷做了纨绔,他也整日里跟着无所事事加不干正经事儿,且还理所当然,觉得日子过的还算比较舒服。 秦桓回了安国公府,以为总少不了被安国公老夫人一顿臭骂,再动家法,跪祠堂,却没想到,安国公老夫人见到他后,什么也没说,只对他摆摆手,让他以后好自为之。 秦桓心里惊讶,不是个会隐藏心思的,面上就显了出来。 安国公老夫人伸手点了点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以为我为何不打你不骂你?那是因为凌画派了人来,说你们俩闹着玩她惹你生了气,让我不要计较。” 秦桓顿时如糊了一脸浆糊,心里悲愤,嘴里却被糊的说不出。 安国公老夫人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玩不过凌画,整个安国公府都玩不过凌画,但只要凌画能嫁进来,能让安国公府立起来,她也认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好好与凌画相处,她对你还是十分上心的,否则也不会三年前就派了人来你身边照看你。她去年一年奔波在外忙着事情,今年看起来不会出去了,你们的婚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过一阵子,我便与她提,让她来选日子。” 秦桓恹恹,认命地说,“都听祖母的吧!” 反正,他这一辈子也逃不出凌画的手掌心,早娶进来,晚娶进来,都是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得挨。 安国公老夫人见他想通,面色也和蔼了几分,“你也折腾一天了,去歇着吧。” 秦桓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走进屋子,发现云落正坐在他的屋子里喝茶。 秦桓瞪着云落,“你怎么又来了?” 云落木着一张俊秀的脸,“我家小姐让我从今日起继续跟着三公子。我家小姐说了,这一年里,你院子里没一个婢女伺候,都是小厮,她很满意。” 秦桓一听又要炸了。 他敢吗?他那些兄弟们,都用娇娇俏俏的婢女伺候,就他没有,就他不敢,他怕凌画杀过来,如踩死蚂蚁一般地把他给踩死。 云落笑了一下,“三公子生气什么?作为我家小姐的未婚夫,本就该如此。” 秦桓气的哆嗦,但他奈何不了云落,这个人武功高的很,曾经他不是没反抗过,他一院子的人,都打不过他一个,明明这个人跟他年岁一般大。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好涵养地指着他,“你……你去自己的房间,我要睡觉了。” 云落点点头,哦,他忘了,他在安国公府,在这三公子的院子,在他房间的隔壁,是有自己的一间房间的。他放下茶盏,如在自己家一般,出了房间,住去了自己的屋子。 秦桓又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红了眼睛。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人物(一更)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琴师乐师伶人齐齐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河面,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本来都已经惶惶地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但听了王六的话,又齐齐加了一倍,不由得打起二十分精神。 王六见众人都听进去了,稍微有点儿放心,大棒之后又给了颗甜枣,“当然,今日晚上,你们若是能做到让小侯爷对你们满意,不出岔子,我会禀明主子,重重有赏,以前你们想要的东西,费劲啦也难求的东西,若是今日能过了小侯爷这关,让小侯爷高兴,我会尽量帮你们达成。” 众人相互对看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这甜枣虽然诱惑挺大,但他们心里都有点儿想哭,想着王六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如临大敌过,想必宴小侯爷十分可怕。 王六交待完,带着两名琴师乐师,十二名伶人,进了船舱内。 琴师乐师是男子,十二名伶人是女子,都年纪很轻,两名男子长的都十分出众,一个身穿月牙长衫,翩然似仙,似不染凡尘,一个身穿翠色织锦,有着雌雄难辨的容貌,十二名伶人环肥燕瘦,各有姿色。 王六拱手,“小侯爷,就是他们。” 宴轻轻轻淡淡扫了一眼众人,目光似落在两名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淡淡移开,“嗯”了一声,“开船!” 王六应了一声“是”,赶紧对外吩咐了一句,然后对众人摆手,“开始!主子来这里时,都喜欢听什么看什么,你们就表演什么,把小侯爷当成主子就是了。” 众人这时自然都看清楚了宴轻,一见为之惊艳的容貌,着实让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众人心想,主子喜欢赏心悦目的人,找了个夫君,果然是最最赏心悦目,传言宴小侯爷容貌无双,果然传言不虚。 虽然王六如今这样说把小侯爷当成主子,但是经过早先的一番警告,他们可不能真的当真把小侯爷当做主子,若是坐在那里的人今日是主子,他们见了人,早一窝蜂地用上前叽叽喳喳热情问好了,主子也会跟他们闲聊起来,问他们每个人近来都做了什么,可好云云,绝对不会这么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跟红楼里的人一样。 而且表演时,他们都是或躺或歪,自己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基本都是围在主子身边,围成一圈,也会有他们的酒水,瓜果点心,主子会问他们有什么新曲子,让他们唱来听听,有人会单独被主子叫出来给大家表演,其余人跟主子一起或吃或喝享乐的看着那个人表演,之后众人叽叽喳喳一起点评。 如今…… 众人对看一眼,肯定是不能如主子在时一样这般那般,所以,他们都很懂事儿地或坐或站,都十分规矩,当然,选的位置也都离宴轻很远。 单独表演是不可能的,大家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须臾,琴师乐师就位,十二名伶人翩翩起舞,画舫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当然,这种热闹跟凌画在这里时不一样,倒是跟与王孙府邸宴会形势差不多,颇有些正式。 宴轻听着丝竹管弦声声,看着规规矩矩的众人,对王六招手,“就是这样?” 跟宫里的乐坊歌舞在宫宴上表演的好像差不多,技艺显然比宫里好像还胜一筹,他想着凌画倒是很会享受。 王六心里冒汗,想着一样自然是不可能一样的,毕竟人不是那个人,他们跟小侯爷没那么熟悉,而小侯爷显然又不是个真喜好这种的,但基本上也差不离,反正无论是何种形式,他们都是一样表演自己,只不过面对宴小侯爷,表演的是那些最拿手的罢了,绝对不可能是新出来需要主子点评找乐子的东西。 王六点头,“是这样。” 宴轻看了他两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指指他座位对面,“坐下陪我。” 这是肯定句。 王六点点头,乖觉地坐在了宴轻对面,笑着问,“小侯爷,饭菜可还合您口味?” “嗯,不错。” 王六心里一松,“这酒您可还喜欢?” “这酒……”宴轻端起酒盏,抿了一口,“这酒是谁什么时候酿的?” 王六琢磨是如实说呢,还是替主子隐瞒一二,不知道主子的事儿,小侯爷知道多少,他又扫向云落,见那家伙依旧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他只能揣测着主子今日那么忙,特意路过这里交待了他一声,想必对小侯爷十分看重,若是不看重,主子也不可能在月前匆匆赶回去成婚。 于是,他依旧如实说,“这酒是主子一年多以前酿的,在这画舫上留了五坛,这是最后一坛。主子不常酿酒,尤其是这酒的工序麻烦死了个人,小侯爷您有口福,若是明年来,可能这酒就没了。” “你知道这酒叫什么名字吗?”宴轻问。 王六摇头,“主子没给这酒起名字。” 他是真没说假话。 宴轻对他的诚实很满意,语气平和地说,“那我告诉你,这酒叫浮生酿,陛下赐婚后,你家主子带我去栖云山小住了几日,便给我酿了这种酒,取名浮生酿。” 王六:“……”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心想着幸好没说假话,否则他就完蛋了。 宴轻又补充,“她说以后专门给我自己酿这个酒,不经我同意,她不送人。” 王六:“……” 所以呢?小侯爷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宴轻亲手给他倒了一盏酒,推到他面前,很是温和地说,“喝,以后若是我不送给你,你就喝不到了。趁着现在,是她酿的陈旧,不归我管,你可以多喝几杯。” 王六:“……” 他懂了,小侯爷这是宣布自己的所有权来了。 他连忙点头,很是从善如流,一脸感激,“多谢小侯爷,以往主子来,小的也不怎么能喝到这等好酒。主子高兴,赏给小的一杯罢了。今儿小的是沾了小侯爷的光,可以多喝几杯。” 宴轻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你常年待在西河码头?” “小的自从被主子安排到西河码头做管事,已三年了。”王六一口酒下肚,觉得这酒真是好啊,不愧是经过了无数道工序那么麻烦酿出来的,小侯爷能得了主子专属酿酒,且这个酒不给别人喝,只给他,可真是好福气。 宴轻把玩着酒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说说?” “有意思的事儿可多了,小侯爷想听哪方面的?”王六不怕说有意思的事儿,反正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怕宴轻让他干巴巴坐在这里受罪。 宴轻漫不经心地说,“漕郡有名有姓有哪些人物?就说说他们。” 王六一听有了具体方向,这就好说了,“咱们漕郡,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少,毕竟这里是漕运的总督,就拿总督府来说,就有三个有本事的人物。” 他放下酒杯,笑着说,“首屈一指就是孙明喻孙大人,年纪轻轻,真是年轻有为,很得主子器重。三年前他因母亲病重,没赶上科考,主子彼时刚到江南漕运,正需要用人,听闻了他的才名,亲自登门,三顾茅庐,才将孙大人请了出来,主子上书陛下,破格给他请封了官职,孙大人也的确是有才华有本事,不负所望,帮着主子一起,扛起了江南漕运的担子,主子曾笑着说,有他在江南,江南漕运她能安一半的心,至于我等,在孙大人面前,都不够看。” “还有一个,就是崔言书崔公子,出身清河崔氏名门望族,是崔氏旁支,三年前游历到漕郡,恰逢主子授皇命接手江南漕运,当时乱麻一团的漕运,牵扯一桩又一桩案子,主子雷厉风行,砍了一个又一个的脑袋瓜子,其中有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牵扯了崔公子,主子爱惜其才华,又加之是清河崔氏望族的崔姓旁支,便软硬兼施,恩威并重,费了好一番功夫,将崔公子留在了漕郡,如今他与孙明喻孙大人一样,是主子在江南的左膀右臂。” 王六见宴轻没有打断他,打开了话匣子,“还有一人,是林飞远林公子,他父亲林德治是漕郡的一方富甲,他是漕郡出名的混混公子,很是有些歪才,三年前对主子一见忘俗……” 他说到这,忽然顿住,觉得这不能说啊。 宴轻面不改色,把玩着酒盏,示意他继续,“继续说。”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来者不善(二更)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王六一时说脱了嘴,但见宴轻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他想着这在漕郡不是什么秘密,若是小侯爷不从他这里知道,特意让人打听的话,也是能打听的出来的。 毕竟林飞远公子还是非常出名的。 于是,他继续道,“他对主子一见忘俗后,便开始缠上了主子,主子被他缠的不耐烦,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通,他不但不惧怕,反而改了策略,说要跟孙明喻和崔言书一样,想成为主子的人,帮助主子在江南漕运立足,他父亲林德治虽是漕郡的一方富甲,并不是惹不起的,但他有个姑父,却是掌管漕郡十万兵马的曹督都尉江望,有这层关系在,自是可以利用。他自己漕郡这片在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中颇有地位,他爹是一方富甲,有银子有路子有人脉,他姑父是曹督都尉有兵有马,主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收了他为己用。” 宴轻听的有意思,“如今他们人呢?” “孙明喻孙大人一直都在漕郡的总督府,不知您可见过了?这一日陪着主子处理事情,崔言书崔大人外出公干,不日便会回来,林飞远林公子月前病了,如今还没好利落,在府中修养。” 宴轻点头,“还有别的人物吗?” “这漕郡叫的上名号的,除了这三人,还有小的刚刚提到的林德治和江都尉,还有胭脂巷的十三娘,艳冠江南,其余都是小人物,倒也不必多提。”王六道。 “这个十三娘,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听说你们主子也去见过?”宴轻挑眉。 “这个十三娘,胭脂巷的当家花魁,艳冠江南,见一面千金,卖艺不卖身,许多人慕名而来,宁可花上千金,都要见上一见,咱们主子第一次来漕郡,也去见过。” “长的好看?”宴轻不觉得凌画一个女子,有什么可跑去看另一个女子的。 “长的好看,美的就跟咱们江南的烟雨似的。琴棋书画造诣高绝,一手棋艺也十分出众,寻常男子,都赢不了她。”王六大着胆子说,“小侯爷若是想去瞧瞧,也……” 宴轻嗤笑,“你倒是挺会帮你家主子办事儿。” 他是凌画的夫君,却被凌画的手下教唆着去看那什么胭脂巷的当家花魁?他怀疑凌画手下都是些什么人。 王六咳嗽起来,一时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忘形了,忘了面前这人不喜女色,且还是主子的夫君,连忙挽救,“主子倾国倾城,十三娘不及主子万分之一,小侯爷的确是没必要去看她,是小的一时脱嘴,欠打。” 他说着,狠狠打了自己一下。 宴轻不置可否,转头看向窗外,夜晚的西河,一艘艘画舫,将整个西河点缀的如星河,很是漂亮,他这艘画舫没有别的画舫靠近,都离的很是有些距离,想必是王六特意交待的,以至于远处只隐隐约约传来些许丝竹曲调声,听的不甚清楚。 唯一听的清楚的是自己这艘船上,很是优美的琴曲管弦。 他回转头,盯着琴师和乐师看,两个人感受到他的目光,险些弹错音符,幸好他们造诣高,闭着眼睛也能奏出曲子,但依旧是头皮发麻,不敢抬头。 宴轻看了片刻,收回视线,又转向看对面坐着的王六。 王六心里又想冒汗了,连忙试探地问,“小侯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有兴趣听的吗?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宴轻摇头,“没了,喝酒!” 王六心里不觉松气,“那小的陪小侯爷喝酒,小的酒量不太好,小侯爷您酒量一定很好?” “嗯,还行。” 二人喝了一会儿酒,又闲谈几句没什么特别营养的话,王六察觉出小侯爷好像没心思真的难为人,便渐渐放松了心神,想着今日大约还是很好过的。 他刚这样想完,外面忽然传来声音,“王六可在?” 王六一听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实在这声音太过熟悉,实在这声音的主人有点儿难惹到让人头疼,除了主子,在漕郡这块,他老子都管不了他。 如今主子不在这里,只宴小侯爷。 这么大晚上的,林飞远不在府中将养,怎么跑来了西河码头?难道是闻到风声听说宴小侯爷来了西河码头,才跟着来了? 虽然没说他为何生病养了一个月,但是不少人都猜测,他之所以病倒将养,是因为主子嫁人了。 他对主子求而不得,急火攻心,病倒了。 他也有一个月没见着这人了。 他有点儿头皮发麻,想不应声,但想着凭着林飞远的性子,既然知道宴小侯爷在这艘画舫上,不见着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只能先对宴轻说,“小侯爷,好像是刚刚咱们提到的林飞远林公子来了,小的出去问问他有何事儿?” 宴轻摆手,“去!” 王六连忙出了画舫,想着他不知道能不能拿主子把他吓唬住,今儿别惹出什么事儿来。不过主子都嫁人了,林飞远还买不买主子的账,他也不敢打包票。 凌画三年前没来漕郡前,林飞远在漕郡这片地方,算是漕郡一霸,别看他那时年纪小,但飞扬跋扈,有个有钱的爹,有个都尉的姑父,打架斗殴,没人敢惹他。 若说宴轻这个纨绔做的低调,不喜女色,不强抢民女,不逛烟花风月之地,只喜欢玩耍和喝酒,四年下来,将京城纨绔圈的风气都给改了。那么,林飞远比他可高调张扬多了,凌画没来漕郡前,他强盗又霸横,可以说在漕郡横着走,虽不至于强抢民女,但见到美人,也要想办法弄到手。 只不过他这个弄到手与其他欺男霸女的恶霸倒也有些区别,不占人身子,就是弄回府里养着,据说看着美人儿,心情就好。 他不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再加上又有个好爹和好姑父,所以,对凌画一见忘俗纠缠不休后,凌画虽然教训了他一顿,但也没想着要他的命,本以为他会怕会退却,没想到这个家伙韧性很大,不退反进,想方设法生要往凌画跟前凑。 凌画思索后,觉得他也是个人才,虽然这才是歪才,但凌家遭了大难后,她来了江南漕运,本就是要踏出一条血路,要走在黑暗中,很多事情,很多手段,都见不得光,收用林飞远,利大于弊,于是,不拘一格将之收用了。 三年下来,事实证明,她做的还是对的,这三年里,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林飞远给她做的,由他做来,很是顺手。 但今年她回京,瞧上了宴轻,算计到手后,得了圣旨赐婚,消息传回江南,开始时,林飞远虽然很气,但气的是宴轻和秦桓这两个王八蛋,醉酒还能弄出什么婚约转让书,让陛下下了圣旨,就是凌画不想嫁也得嫁了,但是月前,她听说凌画为了赶回京大婚,跑了五天五夜,他才真正意识到,也许是他想错了,凌画分明真的想嫁宴轻。 他一下子给气的病倒了,所有的事情,都撒手不管了。 他喜欢了凌画三年!他竟然短短时间,就嫁给了别人。 他这一撒手不要紧,凌画背地里做的很多事情,一下子都瘫痪了,绿林趁机扣押了三十只运粮船,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以及东宫还处处找江南漕运的麻烦,以至于,江南漕运一下子又变成了好乱的摊子。 幸好有孙明喻和崔言书在,否则,江南漕运早就彻底乱了。 这三人是凌画扶持起来的金三角,如今断了一角,虽然不至于出什么大的要命的事儿,但到底是让凌画有些焦头烂额,她之后此次来江南漕运,用的时间一定短不了,所以才在离京前,将所有的事情花费许多时间都安排好,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来江南漕运收拾这些事儿。 林飞远站在一艘画舫的船头,一身水蓝色锦缎长衫,长的俊俏的人,哪怕是脸色此时非常难看,但也不损美感,尤其是他病了这一个月,很是清减了,更显得瘦峭,临风而立在船头,哪怕手里没刀没剑,但也自带着一股杀气。 王六心里“咯噔”一下子,一看这位今儿就是来者不善。 ------题外话------ 礼拜日出门,下礼拜在外地开会,从明天开始一更,这两天尽量存稿,尽量不断更,没耐心的建议养文。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久仰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王六想着,他要不要派人给主子送个信,就说林飞远看起来要找宴小侯爷的麻烦。 但又想到主子刚来江南,忙的脚不沾地,连觉都没时间睡,饭也是匆匆吃一口就完事儿,忙的是公事,若是为了些许私事便传话给她,岂不是耽误主子办事儿? 另外,宴小侯爷身边有云落公子在,有他在,还有暗卫跟着,总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儿让林飞远给欺负了。 于是,他定了定神,笑着对林飞远打招呼,“林公子,您怎么来了?” 这话是明知故问,但他也只能拿这话作为开场白,看林飞远脸色苍白,隐约还可见病态,显然病还没有养好,这夜里西河河风凉寒,大晚上跑来西河,为了什么,不需言说。 林飞远不拐弯抹角,“我听说宴轻来了,过来见见。” 王六连忙说,“夜里风寒,小的看林公子似乎病情还没彻底养好,实在不宜吹冷风,不如明儿天气好,白里日艳阳高照,您再见小侯爷……” 林飞远盯着面前的画舫,“等不及了,爷今日就要见到人。” 他倒要看看,宴轻到底有多好,让那个女人不惜跑了五天五夜快马,快累死了,跑回京城如期大婚。 同样是纨绔,他到底差在了哪里,若只是一张脸,他不服。 王六自然不想让林飞远今儿便与宴轻撞上,尤其是在河里,万一打起来,把谁弄掉河里,他都吃不了兜着走,他委婉道,“小侯爷今日是来听曲子,不喜人打扰,林公子您……” “费什么话!”林飞远竖起眉头,威胁,“王六,给你几个胆子,敢拦着爷,不想活了吗?宴轻是什么天王老子,爷连今日见他一面,都不能了?” 王六头疼,“林公子,小侯爷虽不是天王老子,但他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 言外之意,他有尊贵的身份,一般人可不能比,太后出身端敬候府,当今陛下也十分疼爱宴轻,而他又是主子的夫君,多重身份下,他本人虽不彰显这个身份,但也真是跟林公子不同。 林公子在漕郡能横着走,在江南这一片,也是一号难惹的人物,不说他有个好爹好姑父,只说他自己,跟着主子这三年来,就不是个吃素的人,那手段可真是厉害。 若是真闹出事儿来,他觉得,对俩人可能都不在乎,但对主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影响主子本人不说,怕也影响很多事情。 没有主子在跟前坐镇,他还真是不想这俩人今儿见面。 “我知道他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了不起。”林飞远冷笑一声,盯着画舫,“你以为我要杀了他不成?” 王六:“……” 您看起来一身杀气,杀不杀得了放一边,只说这一身杀气,就是不见面的好。 “将船板落下来,让我上去。”林飞远不耐烦,“我既然来了,今儿不见到他,你就想打发我?王六,你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王六有点儿想哭,他的斤两不用掂量,本就不多,他真是后悔不该跟宴轻提这个人,没准就是因为他提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不禁念叨,这不就追来了。 他想着看来今天是拦不住了,只能说,“林公子稍等,小的回舱请示宴小侯爷一声。” 总不能您说见就见,林飞远不能得罪,但宴轻更不能得罪,他可是主子的夫君,亲疏远近,他可是分的很清楚的。 若宴轻说不见,他今儿说什么,也不能让林飞远上船。 林飞远冷笑一声,“行。” 王六转身又回了船舱,船舱内,琴师乐师已又换了曲子,十二名伶人换了歌舞,宴轻漫不经心地品着酒,整个人懒洋洋的,不像是多有趣,但也不像是无聊没趣。 王六回到宴轻跟前,拱手,“小侯爷,林公子想见您。” 宴轻抬眼看他,“见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王六立即说,“就是刚刚小的跟您说的,他这个人,喜欢主子。您是主子的夫君,他大晚上跑过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反正,他早先没隐瞒,说的清楚,小侯爷应该心里也有谱是怎么回事儿,毕竟,小侯爷不像是不聪明的样子。 宴轻“哦?”了一声,“若是我不见呢?” 王六立即说,“小侯爷若是不见,小的就让人拦住。” 宴轻问,“你拦得住?” 王六又要冒汗了,“若是小侯爷不想见,拦不住也得拦。” 宴轻笑了一声,“见!” 王六踌躇,“林公子这个人,不怎么良善,横行无忌,邪的很,今儿来见小侯爷您,也是来者不善。” “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宴轻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怕过谁,“你只管让他来。” 王六见宴轻这样说,点点头,转身去了。 林飞远等在船舱,他很有耐心,今儿势必要见到宴轻,见王六从里面出来,他冷眼瞧着,“如何?他敢不敢见我?” 王六做了个请的手势,“小侯爷说有请林公子。” 船板放下,林飞远上了这艘画舫。 宴轻并没有因为林飞远的到来,而让琴师乐师歌舞伶人停下,而是把玩着酒杯,不时抿一口酒,模样懒散又闲适。 他今儿穿的是凌画给他做的那身月华彩,画舫内灯光下,月华彩的缎子如月华照流水,洒落一片影影星河,配上他这张风华绝代的容颜,天地都黯然失色。 林飞远大步走进船舱,入眼处,便是这样的宴轻,他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然一缩,一个月来心里那些不甘心和失落以及绝望一下子达到了顶峰,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宴轻! 竟然是这样的宴轻! 他自诩三年来对凌画已十分了解,觉得她那样的女子,若是喜欢一个人,不知道会喜欢什么样儿的,她自小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他多方打听,知道她未婚夫不喜欢她,但她一直不曾主动退婚,以前心想着不知道他未婚夫什么模样,是否十分好,所以,哪怕不喜欢她,她依旧不退婚。但宴轻与秦桓闹出婚约转让书后,凌画与宴轻圣旨赐婚,凌画并不反抗,反而快速成婚,消息传到漕郡,他一下就炸了。 宴轻是谁?是端敬候府小侯爷,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除了身份他比不过,其他的他又哪里比不过?据说宴轻十分好看,但一副皮囊,又能有多好看让凌画这样的人甘愿嫁给他?三年来,他帮助她做了多少事儿,竟然都不曾得到她的心,宴轻凭什么短短时间,就抱得美人归? 他不服!从心里不服气!郁气郁结下,他病倒了。 听说凌画带着宴轻来江南,昨日深夜,他忍住了,今日怎么也忍不住了,出府找了过来,他倒要看看,宴轻何德何能。 但如今一个照面,他大约知道了他输在哪里。 他自诩长的不错,就算不靠父亲姑父,也是漕郡一个人物,但看了这样的宴轻,首先无论他品性如何,只这副模样,他便先输了一筹。 让男人见了都自惭形秽的人,更遑论女人见了哪能不一见倾心。 他想着,当年,他初见凌画,一见忘俗,倾心不已,保不准凌画见宴轻,也是如此。 林飞远是个聪明人,正因为聪明,他看到这样的宴轻,才心里拔凉,从头发跟一下子凉到了脚趾尖,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宴轻,半天没说话。 宴轻慢慢转过身,也看着林飞远,不同于林飞远死死盯着他的目光,他眼神轻轻淡淡,却也从上到下,从头发跟到脚趾尖,将林飞远打量审视了个彻底。 对比两人神色,宴轻的目光虽轻,但却是天之骄子的目光,自带矜贵清傲,而林飞远,是压抑是克制是心里翻江倒海。 王六看着二人,半晌才喘了口气小声开口打圆场,“林公子,这位便是宴小侯爷,我们主子的夫君。” 林飞远到底是个人物,一时失态后,舌尖用力地添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稳住心神,目光攸地一冷,暗暗沉沉,对着宴轻说,“宴小侯爷,久仰大名!” s://.c/read/30794/23228814.html .c。m.c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哥俩好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久仰大名这个词,有时候是褒义词,但有时候却是贬义词。 对于宴轻来说,这个久仰大名,却不是什么褒义词,毕竟宴轻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声天下皆知,不是什么好名声。 林飞远这么一说,暗含的自然是讥讽,讥讽的自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觉得,哪怕他容貌再好,这一副皮囊再赏心悦目,但他也配不上凌画。 宴轻仿佛不觉得他是在讥讽,他素来对自己纨绔的身份很是满意,他扬起眉梢,眼神带了一丝天子骄子的高高在上,当然,这一丝眼神,是他刻意为之,“林公子过奖了。” 他顿了一下,不客气地说,“据说林公子与我一脉渊源,若非来了江南,我还不知原来漕郡有林公子这号人物。” 言外之意,你的纨绔可真是做的不怎么样,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你。 林飞远心里一怒,“宴小侯爷久居京城,从未出过京,京城天子之地繁华,自小长在富贵乡里,对京城之外的天下国土,孤陋寡闻,不足为奇。” 宴轻一笑,“是啊,漕郡还是我第一次来,我一个京城的纨绔,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不相干的人和事儿,自然就懒得知道了。” 他做纨绔四年多,做的非常自我,日子怎么舒心怎么过,自从最近跟凌画大婚,受了她的影响,理了许多外事儿,才不那么舒心了。 在他的眼里口中,林飞远以前还真是与他不相干的人。 林飞远压制着心里的怒火,想着宴轻这口舌倒也真是厉害,两句言语的反唇相讥,他没讨到半点儿上风,是个不好惹的人,但他今日偏要惹了,“以前的漕郡,对于宴小侯爷来说,也许真的不相干,但如今,宴小侯爷既然来了漕郡,还真的觉得不相干吗?” 他不等宴轻回答,别有深意地说,“就拿在下来说,三年前初见掌舵使,自此回回入梦,幸得掌舵使垂青,帮她担了许多担子,掌舵使如今嫁给了小侯爷,不知小侯爷能为她做些什么?才配得上她。” 宴轻挑了挑眉梢,透出一种难得一见的风流之态,不要脸地说,“我不需要为她做什么,她说我有这一张脸就够了,她每天看着我,可以心情很好地多吃两碗饭。” 林飞远:“……” 王六:“……” 琴师乐师伶人们:“……” 躲在角落里的云落和端阳:“……” 若不是这船舱里气氛太冷,空气似乎都在凝滞中,云落和端阳差点儿笑的喷出来。虽然这话说的不要脸,但也不算说错,凌画初见还真就是看上了宴轻的脸。 林飞远仿佛挨了一刀,正捅了他心窝子,他的确没有宴轻这样的一张脸,他脸色十分难看,深吸一口气,几乎忍不了地说,“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只看脸?” 宴轻打击人从来不留余地,晃着酒杯,散漫地说,“哦,她还馋我的身子。” 这话他觉得自己也不算说错,因为他没翻脸前,凌画总是想要他抱着哄着。 林飞远:“……” 他几乎忍不住冲上前,想一把拽住宴轻的领子,将他拎起来,暴奏一顿。这么想着,他大脑不受控制,人已经冲到了宴轻面前。 他刚要伸手,旁边伸出一只手拦住他,云落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飞远,“小侯爷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说话太近,林公子还是别靠的太近。” 林飞远转头去看,便看到了云落。 他是认识云落的,方才他进来船舱,便被宴轻吸引了视线,一直没离开他,本来他找的也是宴轻,自然没注意坐在角落里的云落,如今见他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拦他,他脸色一沉,“云落?” 云落点头,“正是在下。” 林飞远眯起眼睛,“你保护他?” 云落心里叹息一声,“主子将在下送给了小侯爷,在下如今是小侯爷的人。” 云落这一句话,似乎比宴轻好几句话杀伤力都大,林飞远十分清楚地知道凌画身边都有哪些重量的近身器重之人,云落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武功比琉璃还要高,与望书不相上下,就是和风细雨某些方面都不及他。 以前,他是在秦桓身边,但那时他打听下知道,是为了盯着秦桓不准近女色,如今,云落亲口说,他是被凌画送给了宴轻。 这代表了什么?林飞远非常清楚。 林飞远脸色不停地变化,一时整个人哑了声,心里的颓然一下子盖过了怒火,染上了他眉梢眼角,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了力气,没有了水分一样,萎靡的让人不忍看他。 若说他刚刚还是一条喷火龙,那么如今,就是一条软趴趴快要死了的小蛇。 宴轻自始至终坐着没动,脸色都不改一下,还是那副神色,很是瞧的分明地看着林飞远脸上变幻来变幻去,最后归于绝望萎靡的神色,他心里啧了一声。 他对云落挥手,“一边去。” 云落看了宴轻一眼,放下了拦着林飞远的手,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宴轻站起身,勾住林飞远肩膀,哥俩好地说,“兄弟,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至于吗?” 林飞远:“……” 云落:“……” 他觉得小侯爷这话挺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想了一会儿,方才想起,好像是小侯爷当初对秦三公子说过这样的话。 林飞远想要甩开宴轻,但甩了两下,并没有甩动,他脸色苍白又难看,“你得意什么?” 这话本身就欠揍!可惜,他连甩开他都做不到,自然更是揍不了人。 他虽带来了人,但还算有理智,没带上这艘画舫来,也没真想带着一帮子人揍宴轻,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心里清楚,他若真带着人揍宴轻,不管揍不揍得到,讨不讨得了好,凌画都不会饶了他,毕竟,宴轻如今是凌画的夫君。 “我能得意什么?你没娶妻,你不知道娶了妻之后的辛苦。”宴轻拉着他压着他挨着自己坐下,仿佛刚刚的唇枪舌战互相看不顺眼不复存在,他勾着林飞远肩膀,十分怀疑,“兄弟,你是不是眼瞎?” 林飞远脸一黑,“你说谁眼瞎呢?” “你不眼瞎,你怎么喜欢上了我夫人?”宴轻挑眉。 林飞远一噎,咬牙切齿,“我喜欢上她的时候,是三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凌小姐,不是你夫人。” 宴轻啧了一声,“才喜欢三年吗?” 林飞远怒,“三年很少吗?你认识她才多久?有几个月?” 真是同是纨绔不同命! 宴轻觉得很有必要给他科普一下他不知道的东西,于是,他慢悠悠地说,“大概是四年半前,我第一天做纨绔,为了庆祝,去了百年老字号的山珍海味阁吃饭,很是奢侈了一回,本以为会狠狠花一笔银子,没想到遇到了岳母带着我夫人在盘账,当日,岳母说我长的好看,给我免了单。” 言外之意,我四年半前就遇到她了。当然,他没说的是,那时他根本不知道她,也没见过她,是凌夫人让掌柜的给他免的单,这个他觉得林飞远就不必知道了。 林飞远果然又深受打击,一时整个人又沉又闷,大概是没想到,他的认知不对,原来宴轻还比他早了一年半,才不是几个月。 他气恨不已,“所以,你跟秦桓弄出什么婚约转让书,也是因为你喜欢她,本来不想娶妻,后来才娶了?” 宴轻心说,我是真不想娶妻,是凌画算计的我,但他觉得,既然这件事儿是个秘密,那他还是别说了,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儿是他与秦桓弄出来的,那他们俩就背了这口锅得了,凌画白得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份,但谁让他和秦桓如今一个是他夫君一个是她义兄呢。 更何况,秦桓那个傻子,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的事儿。 于是,他给出理由,“乱说什么呢?我是为了好兄弟两肋插刀。” 反正外人都这样说,谁他妈的知道悯心草的事儿。 林飞远动了动嘴角,很是不服气,一百个不服气,眼眶都红了,“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好命?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好兄弟让我他这样两肋插刀?” 宴轻重重地拍拍他肩膀,“那是因为你本来做纨绔做的好好的,偏偏想不开,缠着她跑去她手下做事儿,忙成狗一样,还上哪里找一个可以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他说完,苦口婆心地劝说,“所以,兄弟,累死人的活以后别做了,做纨绔不好吗?你以后还是继续做纨绔!”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哥俩好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久仰大名这个词,有时候是褒义词,但有时候却是贬义词。 对于宴轻来说,这个久仰大名,却不是什么褒义词,毕竟宴轻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声天下皆知,不是什么好名声。 林飞远这么一说,暗含的自然是讥讽,讥讽的自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觉得,哪怕他容貌再好,这一副皮囊再赏心悦目,但他也配不上凌画。 宴轻仿佛不觉得他是在讥讽,他素来对自己纨绔的身份很是满意,他扬起眉梢,眼神带了一丝天子骄子的高高在上,当然,这一丝眼神,是他刻意为之,“林公子过奖了。” 他顿了一下,不客气地说,“据说林公子与我一脉渊源,若非来了江南,我还不知原来漕郡有林公子这号人物。” 言外之意,你的纨绔可真是做的不怎么样,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你。 林飞远心里一怒,“宴小侯爷久居京城,从未出过京,京城天子之地繁华,自小长在富贵乡里,对京城之外的天下国土,孤陋寡闻,不足为奇。” 宴轻一笑,“是啊,漕郡还是我第一次来,我一个京城的纨绔,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不相干的人和事儿,自然就懒得知道了。” 他做纨绔四年多,做的非常自我,日子怎么舒心怎么过,自从最近跟凌画大婚,受了她的影响,理了许多外事儿,才不那么舒心了。 在他的眼里口中,林飞远以前还真是与他不相干的人。 林飞远压制着心里的怒火,想着宴轻这口舌倒也真是厉害,两句言语的反唇相讥,他没讨到半点儿上风,是个不好惹的人,但他今日偏要惹了,“以前的漕郡,对于宴小侯爷来说,也许真的不相干,但如今,宴小侯爷既然来了漕郡,还真的觉得不相干吗?” 他不等宴轻回答,别有深意地说,“就拿在下来说,三年前初见掌舵使,自此回回入梦,幸得掌舵使垂青,帮她担了许多担子,掌舵使如今嫁给了小侯爷,不知小侯爷能为她做些什么?才配得上她。” 宴轻挑了挑眉梢,透出一种难得一见的风流之态,不要脸地说,“我不需要为她做什么,她说我有这一张脸就够了,她每天看着我,可以心情很好地多吃两碗饭。” 林飞远:“……” 王六:“……” 琴师乐师伶人们:“……” 躲在角落里的云落和端阳:“……” 若不是这船舱里气氛太冷,空气似乎都在凝滞中,云落和端阳差点儿笑的喷出来。虽然这话说的不要脸,但也不算说错,凌画初见还真就是看上了宴轻的脸。 林飞远仿佛挨了一刀,正捅了他心窝子,他的确没有宴轻这样的一张脸,他脸色十分难看,深吸一口气,几乎忍不了地说,“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只看脸?” 宴轻打击人从来不留余地,晃着酒杯,散漫地说,“哦,她还馋我的身子。” 这话他觉得自己也不算说错,因为他没翻脸前,凌画总是想要他抱着哄着。 林飞远:“……” 他几乎忍不住冲上前,想一把拽住宴轻的领子,将他拎起来,暴奏一顿。这么想着,他大脑不受控制,人已经冲到了宴轻面前。 他刚要伸手,旁边伸出一只手拦住他,云落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飞远,“小侯爷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说话太近,林公子还是别靠的太近。” 林飞远转头去看,便看到了云落。 他是认识云落的,方才他进来船舱,便被宴轻吸引了视线,一直没离开他,本来他找的也是宴轻,自然没注意坐在角落里的云落,如今见他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拦他,他脸色一沉,“云落?” 云落点头,“正是在下。” 林飞远眯起眼睛,“你保护他?” 云落心里叹息一声,“主子将在下送给了小侯爷,在下如今是小侯爷的人。” 云落这一句话,似乎比宴轻好几句话杀伤力都大,林飞远十分清楚地知道凌画身边都有哪些重量的近身器重之人,云落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武功比琉璃还要高,与望书不相上下,就是和风细雨某些方面都不及他。 以前,他是在秦桓身边,但那时他打听下知道,是为了盯着秦桓不准近女色,如今,云落亲口说,他是被凌画送给了宴轻。 这代表了什么?林飞远非常清楚。 林飞远脸色不停地变化,一时整个人哑了声,心里的颓然一下子盖过了怒火,染上了他眉梢眼角,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了力气,没有了水分一样,萎靡的让人不忍看他。 若说他刚刚还是一条喷火龙,那么如今,就是一条软趴趴快要死了的小蛇。 宴轻自始至终坐着没动,脸色都不改一下,还是那副神色,很是瞧的分明地看着林飞远脸上变幻来变幻去,最后归于绝望萎靡的神色,他心里啧了一声。 他对云落挥手,“一边去。” 云落看了宴轻一眼,放下了拦着林飞远的手,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宴轻站起身,勾住林飞远肩膀,哥俩好地说,“兄弟,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至于吗?” 林飞远:“……” 云落:“……” 他觉得小侯爷这话挺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想了一会儿,方才想起,好像是小侯爷当初对秦三公子说过这样的话。 林飞远想要甩开宴轻,但甩了两下,并没有甩动,他脸色苍白又难看,“你得意什么?” 这话本身就欠揍!可惜,他连甩开他都做不到,自然更是揍不了人。 他虽带来了人,但还算有理智,没带上这艘画舫来,也没真想带着一帮子人揍宴轻,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心里清楚,他若真带着人揍宴轻,不管揍不揍得到,讨不讨得了好,凌画都不会饶了他,毕竟,宴轻如今是凌画的夫君。 “我能得意什么?你没娶妻,你不知道娶了妻之后的辛苦。”宴轻拉着他压着他挨着自己坐下,仿佛刚刚的唇枪舌战互相看不顺眼不复存在,他勾着林飞远肩膀,十分怀疑,“兄弟,你是不是眼瞎?” 林飞远脸一黑,“你说谁眼瞎呢?” “你不眼瞎,你怎么喜欢上了我夫人?”宴轻挑眉。 林飞远一噎,咬牙切齿,“我喜欢上她的时候,是三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凌小姐,不是你夫人。” 宴轻啧了一声,“才喜欢三年吗?” 林飞远怒,“三年很少吗?你认识她才多久?有几个月?” 真是同是纨绔不同命! 宴轻觉得很有必要给他科普一下他不知道的东西,于是,他慢悠悠地说,“大概是四年半前,我第一天做纨绔,为了庆祝,去了百年老字号的山珍海味阁吃饭,很是奢侈了一回,本以为会狠狠花一笔银子,没想到遇到了岳母带着我夫人在盘账,当日,岳母说我长的好看,给我免了单。” 言外之意,我四年半前就遇到她了。当然,他没说的是,那时他根本不知道她,也没见过她,是凌夫人让掌柜的给他免的单,这个他觉得林飞远就不必知道了。 林飞远果然又深受打击,一时整个人又沉又闷,大概是没想到,他的认知不对,原来宴轻还比他早了一年半,才不是几个月。 他气恨不已,“所以,你跟秦桓弄出什么婚约转让书,也是因为你喜欢她,本来不想娶妻,后来才娶了?” 宴轻心说,我是真不想娶妻,是凌画算计的我,但他觉得,既然这件事儿是个秘密,那他还是别说了,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儿是他与秦桓弄出来的,那他们俩就背了这口锅得了,凌画白得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份,但谁让他和秦桓如今一个是他夫君一个是她义兄呢。 更何况,秦桓那个傻子,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的事儿。 于是,他给出理由,“乱说什么呢?我是为了好兄弟两肋插刀。” 反正外人都这样说,谁他妈的知道悯心草的事儿。 林飞远动了动嘴角,很是不服气,一百个不服气,眼眶都红了,“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好命?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好兄弟让我他这样两肋插刀?” 宴轻重重地拍拍他肩膀,“那是因为你本来做纨绔做的好好的,偏偏想不开,缠着她跑去她手下做事儿,忙成狗一样,还上哪里找一个可以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他说完,苦口婆心地劝说,“所以,兄弟,累死人的活以后别做了,做纨绔不好吗?你以后还是继续做纨绔!”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打击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林飞远听着宴轻这苦口婆心劝慰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好半天,他方才琢磨过味来,对宴轻怒目而视,“我喜欢的是凌画,天下独一无二,如今她已经嫁给了你,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已经晚了吗?” 他就算回头再去做纨绔,也不可能遇到一个像秦桓那样有一个叫凌画的未婚妻的兄弟让他两肋插刀也弄个醉酒一场的婚约转让书出来。 “你喜欢她什么?”宴轻很是无奈,“你别被她的表象蒙蔽,她折腾起人来,就是个小祖宗。” 宴轻很认真地看着林飞远,“你家缺祖宗吗?” 林飞远:“……” 他气的不行,“你已经吃到别人吃不到的葡萄,你也好意思说葡萄不甜?你要点儿脸行吗?” 宴轻:“……”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真没觉得葡萄甜,顶多也没那么酸而已。 林飞远鄙夷地看着宴轻,扒拉开他的手,“看你这一脸不想要人的样子,要不,我跟你做好兄弟,你将人让给我?让我给你跪下磕十个响头都行。” 宴轻啧了一声,“我跟她是圣旨赐婚,明媒正娶,你磕一百个响头都没用。” 林飞远脸色难看,“那你就别说不要脸的话,娶了人,你就自己偷着乐得了。” 宴轻“嘁”了一声,他偷着乐?他偷着哭还差不多。 林飞远怎么看宴轻怎么不顺眼,尤其是这么一副表情,更是让他看的眼睛疼,他恼怒,“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若是真不想要,你就将人给我,休妻和离,转让什么的,总有法子。” 宴轻又啧了一声,拿了个新酒盏,倒了一盏酒,递给他,“你没睡醒?喝杯酒,洗洗你脑子里进的水。” 林飞远怒火冲天,“你才脑子里进水。” 虽然这样说,他闻到这酒就知道是凌画专程放在这里的酒,这酒是好酒,千金都买不到,他还是舍不得不喝,伸手接过,一仰脖,一杯酒下肚,他肺腑里拔凉的凉气被热酒冲洗,热辣辣的,顿觉暖了几分。 他放下酒盏,不满地看着宴轻,“你既然这么不得意,为何当初还要娶她,我就不信凭你的身份,你说个不娶,谁能押着你让你娶。” 凭着太后皇上的关系,就算凌画瞧上他了,押着他,也没办法才是。 宴轻自然不会说他是被凌画给算计的,那时觉得娶了她好像也不错,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她都能给他,也会哄着他,但后来发现,一切都是她算计的,她不止哄他,还欺他骗他,她那个人厉害,婚后处处影响他,得寸进尺,过分至极。 这些,他自然都不可能跟这个家伙说,他哼了一声,只道,“我缺祖宗。” 林飞远:“……” 他瞪着宴轻,这话听着没好气,但好像他还真没法反驳,因为天下人都知道,端敬候府偌大的府邸里,就剩下了宴轻这么一个人,连旁支族亲什么的都没有了,可不就是缺祖宗吗? 林飞远半天没说出话来。 宴轻觉得,他应该拯救一下面前这个家伙,让他从凌画那个火坑里跳出来,毕竟,他以前也是做过纨绔的人,只不过自从见了凌画后,就误入歧途了。所以,他不客气地说,“兄弟,你看看我这张脸,你比得上吗?你再想想我有个皇太后的姑祖母,你有吗?我端敬候府人口简单,没有长辈拘束,她进门后,直接就做小祖宗,你有这个让她在你家横着走清清静静的条件吗?还有,我听说你前科累累,以前喜欢收藏美人,她那个人,爱洁成癖,就喜欢身心都干净的人,这一点,你就从京城输到江南了。” 林飞远:“……” 王八蛋!这些他是都没有!他有很了不起吗? 他想反驳宴轻,想骂回去,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从京城输到江南,他刚刚暖了那么一点儿的心,一下子又冰冰冷冷了,怒道,“你还是不是人?” 他已经这么难受了,他竟然还往死里踩一脚。 宴轻又给他倒了一盏酒,“喝,这酒暖胃。” 林飞远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宴轻打击人不留余地,“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比不上我,连小祖宗都不缺,你还闹腾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在她这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你值当吗你?做你以前爱做的事儿,不是很好吗?你喜欢收藏美人,我觉得这个爱好就挺好,你继续呗。” 林飞远放下酒杯,“你懂什么?多少美人,阅尽千帆,也不如凌画一个。” 宴轻有点儿不高兴,“你的爱好怎么这么不值钱?不能从一而终?你这人也太差劲了。” 他又扎了林飞远一箭,“你知道她当初为何同意圣旨赐婚的吗?” 林飞远也好奇,问,“为何?” 宴轻道,“因为她除了看上我的脸,还觉得我做纨绔这个身份挺好,她说自己整天累死累活,就喜欢看我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做米虫。” 林飞远:“……” 他深切怀疑,“这是凌画说的话?” 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宴轻拍拍他肩膀,“你看,你这怀疑的表情,就说明你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她那个人啊,你只看到了她的厉害之处,觉得与寻常女子不同,但你没看到她的另一面,她的另一面啊,可真是……” 宴轻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要我给你说说吗?如果你不在意她在您心中的美好破坏殆尽的话。” 林飞远才不怕这个,他自觉自己对凌画了解的够多了,她踩着遍地尸首谈笑风生的样子他都见过,还怕什么她的另一面,他才不怕。 他点头,“你只管说,我倒要听听,在你的嘴里,她还能有何不好的。” 宴轻将酒壶推给他,“我们一边喝一边说?” “行。”林飞远正想醉一场,酒是个好东西,真的可以解千愁,尤其是这是凌画的酒,好酒不易喝到。 他一边倒酒,一边十分嫉妒宴轻,不说别的,就是这酒,他娶了凌画,岂不是想喝就喝? 宴轻见他倒完面前的酒盏,也对他示意给自己倒酒,林飞远刚刚喝了两盏他亲手倒的酒,这会儿也没意见,亲手给他倒上酒。 宴轻满意,很有与林飞远促膝长谈的意思,“她那个人,优点自然是有的,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我就跟你说说她的缺点,罄竹难书。你知道秦桓为什么闹着要悔婚,不喜欢她吗?” 林飞远摇头,“我哪里知道?” 宴轻打开话匣子,将秦桓跟他说过的那些,凌画如何如何欺负秦桓的事儿,都一股脑地倒给了林飞远,什么养狗兵,让狗兵追着秦桓跑,吓的秦桓哇哇大哭,什么让秦桓学染指甲学插花学一切她喜欢的女儿家的事物,差点儿把秦桓堂堂一个大好男儿给逼疯成女人,不止如此,还盯着他不近女色,在大街上看女子一眼都不行,若是被她知道,就要罚他,罚的花样十分繁多,数都数不过来,还盯着他背书,背不出来,用竹板子打手心…… 林飞远:“……” 这是他认识的凌画? 宴轻见林飞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除了这些,你还想知道他跟我圣旨赐婚后,对我都做了什么吗?” 林飞远问,“对你都做了什么?” 他的确是想知道。 宴轻半真半假地说,“她把对秦桓做的这些事儿,都对我做了一遍,不止如此,大婚之日,拜堂后,她坐在地上不起来,毫无形象,非要耍赖让我背,大婚后没几日,就发了高热,让我伺候她端茶倒水梳洗漱口不说,还要给他读《史记》,哄她睡觉,你知道我有看书就头疼的毛病,生生给她读了半夜,脑袋都快炸开了,后来她倒是睡的香甜,我头疼了一宿又一宿,不止如此,你既然帮她做事儿,应该知道,她还有个青梅竹马,是二殿下萧枕,对萧枕好的恨不得全天下好东西都送去他府里,自己更是劳心劳力为他筹谋,这些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枕,你说,这样的女人,对夫君百般折腾,独独对萧枕好,有什么好娶的?” 林飞远:“……”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打击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林飞远听着宴轻这苦口婆心劝慰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好半天,他方才琢磨过味来,对宴轻怒目而视,“我喜欢的是凌画,天下独一无二,如今她已经嫁给了你,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已经晚了吗?” 他就算回头再去做纨绔,也不可能遇到一个像秦桓那样有一个叫凌画的未婚妻的兄弟让他两肋插刀也弄个醉酒一场的婚约转让书出来。 “你喜欢她什么?”宴轻很是无奈,“你别被她的表象蒙蔽,她折腾起人来,就是个小祖宗。” 宴轻很认真地看着林飞远,“你家缺祖宗吗?” 林飞远:“……” 他气的不行,“你已经吃到别人吃不到的葡萄,你也好意思说葡萄不甜?你要点儿脸行吗?” 宴轻:“……”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真没觉得葡萄甜,顶多也没那么酸而已。 林飞远鄙夷地看着宴轻,扒拉开他的手,“看你这一脸不想要人的样子,要不,我跟你做好兄弟,你将人让给我?让我给你跪下磕十个响头都行。” 宴轻啧了一声,“我跟她是圣旨赐婚,明媒正娶,你磕一百个响头都没用。” 林飞远脸色难看,“那你就别说不要脸的话,娶了人,你就自己偷着乐得了。” 宴轻“嘁”了一声,他偷着乐?他偷着哭还差不多。 林飞远怎么看宴轻怎么不顺眼,尤其是这么一副表情,更是让他看的眼睛疼,他恼怒,“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若是真不想要,你就将人给我,休妻和离,转让什么的,总有法子。” 宴轻又啧了一声,拿了个新酒盏,倒了一盏酒,递给他,“你没睡醒?喝杯酒,洗洗你脑子里进的水。” 林飞远怒火冲天,“你才脑子里进水。” 虽然这样说,他闻到这酒就知道是凌画专程放在这里的酒,这酒是好酒,千金都买不到,他还是舍不得不喝,伸手接过,一仰脖,一杯酒下肚,他肺腑里拔凉的凉气被热酒冲洗,热辣辣的,顿觉暖了几分。 他放下酒盏,不满地看着宴轻,“你既然这么不得意,为何当初还要娶她,我就不信凭你的身份,你说个不娶,谁能押着你让你娶。” 凭着太后皇上的关系,就算凌画瞧上他了,押着他,也没办法才是。 宴轻自然不会说他是被凌画给算计的,那时觉得娶了她好像也不错,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她都能给他,也会哄着他,但后来发现,一切都是她算计的,她不止哄他,还欺他骗他,她那个人厉害,婚后处处影响他,得寸进尺,过分至极。 这些,他自然都不可能跟这个家伙说,他哼了一声,只道,“我缺祖宗。” 林飞远:“……” 他瞪着宴轻,这话听着没好气,但好像他还真没法反驳,因为天下人都知道,端敬候府偌大的府邸里,就剩下了宴轻这么一个人,连旁支族亲什么的都没有了,可不就是缺祖宗吗? 林飞远半天没说出话来。 宴轻觉得,他应该拯救一下面前这个家伙,让他从凌画那个火坑里跳出来,毕竟,他以前也是做过纨绔的人,只不过自从见了凌画后,就误入歧途了。所以,他不客气地说,“兄弟,你看看我这张脸,你比得上吗?你再想想我有个皇太后的姑祖母,你有吗?我端敬候府人口简单,没有长辈拘束,她进门后,直接就做小祖宗,你有这个让她在你家横着走清清静静的条件吗?还有,我听说你前科累累,以前喜欢收藏美人,她那个人,爱洁成癖,就喜欢身心都干净的人,这一点,你就从京城输到江南了。” 林飞远:“……” 王八蛋!这些他是都没有!他有很了不起吗? 他想反驳宴轻,想骂回去,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从京城输到江南,他刚刚暖了那么一点儿的心,一下子又冰冰冷冷了,怒道,“你还是不是人?” 他已经这么难受了,他竟然还往死里踩一脚。 宴轻又给他倒了一盏酒,“喝,这酒暖胃。” 林飞远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宴轻打击人不留余地,“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比不上我,连小祖宗都不缺,你还闹腾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在她这一颗歪脖树上吊死,你值当吗你?做你以前爱做的事儿,不是很好吗?你喜欢收藏美人,我觉得这个爱好就挺好,你继续呗。” 林飞远放下酒杯,“你懂什么?多少美人,阅尽千帆,也不如凌画一个。” 宴轻有点儿不高兴,“你的爱好怎么这么不值钱?不能从一而终?你这人也太差劲了。” 他又扎了林飞远一箭,“你知道她当初为何同意圣旨赐婚的吗?” 林飞远也好奇,问,“为何?” 宴轻道,“因为她除了看上我的脸,还觉得我做纨绔这个身份挺好,她说自己整天累死累活,就喜欢看我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做米虫。” 林飞远:“……” 他深切怀疑,“这是凌画说的话?” 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宴轻拍拍他肩膀,“你看,你这怀疑的表情,就说明你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她那个人啊,你只看到了她的厉害之处,觉得与寻常女子不同,但你没看到她的另一面,她的另一面啊,可真是……” 宴轻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要我给你说说吗?如果你不在意她在您心中的美好破坏殆尽的话。” 林飞远才不怕这个,他自觉自己对凌画了解的够多了,她踩着遍地尸首谈笑风生的样子他都见过,还怕什么她的另一面,他才不怕。 他点头,“你只管说,我倒要听听,在你的嘴里,她还能有何不好的。” 宴轻将酒壶推给他,“我们一边喝一边说?” “行。”林飞远正想醉一场,酒是个好东西,真的可以解千愁,尤其是这是凌画的酒,好酒不易喝到。 他一边倒酒,一边十分嫉妒宴轻,不说别的,就是这酒,他娶了凌画,岂不是想喝就喝? 宴轻见他倒完面前的酒盏,也对他示意给自己倒酒,林飞远刚刚喝了两盏他亲手倒的酒,这会儿也没意见,亲手给他倒上酒。 宴轻满意,很有与林飞远促膝长谈的意思,“她那个人,优点自然是有的,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我就跟你说说她的缺点,罄竹难书。你知道秦桓为什么闹着要悔婚,不喜欢她吗?” 林飞远摇头,“我哪里知道?” 宴轻打开话匣子,将秦桓跟他说过的那些,凌画如何如何欺负秦桓的事儿,都一股脑地倒给了林飞远,什么养狗兵,让狗兵追着秦桓跑,吓的秦桓哇哇大哭,什么让秦桓学染指甲学插花学一切她喜欢的女儿家的事物,差点儿把秦桓堂堂一个大好男儿给逼疯成女人,不止如此,还盯着他不近女色,在大街上看女子一眼都不行,若是被她知道,就要罚他,罚的花样十分繁多,数都数不过来,还盯着他背书,背不出来,用竹板子打手心…… 林飞远:“……” 这是他认识的凌画? 宴轻见林飞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除了这些,你还想知道他跟我圣旨赐婚后,对我都做了什么吗?” 林飞远问,“对你都做了什么?” 他的确是想知道。 宴轻半真半假地说,“她把对秦桓做的这些事儿,都对我做了一遍,不止如此,大婚之日,拜堂后,她坐在地上不起来,毫无形象,非要耍赖让我背,大婚后没几日,就发了高热,让我伺候她端茶倒水梳洗漱口不说,还要给他读《史记》,哄她睡觉,你知道我有看书就头疼的毛病,生生给她读了半夜,脑袋都快炸开了,后来她倒是睡的香甜,我头疼了一宿又一宿,不止如此,你既然帮她做事儿,应该知道,她还有个青梅竹马,是二殿下萧枕,对萧枕好的恨不得全天下好东西都送去他府里,自己更是劳心劳力为他筹谋,这些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枕,你说,这样的女人,对夫君百般折腾,独独对萧枕好,有什么好娶的?” 林飞远:“……”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狐朋狗友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宴轻今日打定主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对林飞远,他真是非常用心用力在挽救。 林飞远从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听着宴轻说的十分详细不像作假,他感觉自己仿佛从来不认识凌画。 在他心里,凌画是什么样儿的呢,那是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往她身上堆,她都能受得住,哪怕踩着鲜血白骨谈笑风生,但在他眼里,那也是站在白雪青山上谈笑自如的女子。 绝对不是宴轻口中,以折磨人为乐的小恶魔。 宴轻见他三观仿佛被震裂的表情,心下十分满意自己这番话达到的效果,不往自己给他肚子里灌了这么多浮生酿,他又拍拍林飞远肩膀,语重心长,“兄弟,有一种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就是那种人,你还是别惦记了,真没什么好。” 林飞远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即便宴轻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也不能轻易抹杀他三年来对凌画的执念,他黑着脸说,“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是想让我不惦记人吗?” 他不忿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你将人娶到手,自然会说人处处不好,但她在我眼里,无论什么样儿,都是好的。” 宴轻心里骂了一句这玩意儿还挺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挺了解用力过猛适得其反的效果,所以,听林飞远这样一说,他耸耸肩,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行行行,既然你这样说,就当我刚刚那些话没说,我好心给你酒喝,劝你,你不听,非要喜欢她,我也救不了你了,拿你没法子,你爱怎样就怎样呗。反正咱们俩第一次见面,又不是真的兄弟,我苦口婆心救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白费我口水。” 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酒,晃着酒杯,给他一记重锤,“毕竟,无论怎么说,她都已经嫁给我了,我们是圣旨赐婚,我姑祖母喜欢她着呢,陛下对我们这桩婚事儿也很满意,在我这里,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上面两座大山就能压死我,在她那里……” 宴轻指指自己的脸,让林飞远看得清楚,“你看看我这张脸,她舍得对我放手吗?” 林飞远:“……” 他看着宴轻这张举世无双的脸,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扎心地暴怒,“你别说话了,好好喝酒行不行?” “行啊。”宴轻对他一笑,勾着他肩膀,笑的很是含蓄,“来,兄弟,第一面见你,就觉得你酒量应该很好,正适合做狐朋狗友,很对我的脾气,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林飞远深吸一口气,“行,不醉不归。” 于是,接下来,宴轻与林飞远,两个人坐在一起喝起酒来。 王六在一旁看的有点儿怀疑人生,心想,他从小就在江南漕郡这一片长大,也算是认识林飞远十多年了,漕郡一霸的林飞远林公子,从来无论做什么,都不落下风,狠起来,要人命的事儿真是没少做,谁若是得罪了他,他不会让人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他以为,今天林飞远气势汹汹找来,少不了要打一架,最次,也会闹的人仰马翻,但没想到,宴小侯爷见着了人后,把人给拐带得竟然这么一个狐朋狗友的走向。 王六看着那俩人,很是一言难尽。 不止王六,船舱里的其余人也觉得很是一言难尽,尤其是云落和端阳,真是觉得天下就没有什么事儿在小侯爷面前是能被难倒的事儿。 凌画在东河码头,与孙明喻和漕郡的一众官员在处理事情,连轴转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到了晚上,不止凌画自己受不住了,孙明喻和漕郡的一众官员们也受不住了。 孙明喻凌画说,“今日就先这样,其余的事情明日再做,这些事情又不是一时能做完的,绿林那边打探的人还没传回消息,不能轻易动作,总要等到消息,你刚来漕郡,就这么拼命,可别累的病倒。” 凌画点头,揉了揉眉心,“行,今日就这样,大家也都回去歇着。” 一行人往外走,琉璃来到凌画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小侯爷天黑前去了西河码头玩,没多久,林飞远就带着人找去了西河码头,据说是气势汹汹。小姐,您要不要去西河码头看看?还是派人前去?” 林飞远这个人,长的不错,就是人有些邪,性子也执拗,认死理,认准一件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小姐起初对他烦不胜烦,但因为他爹他姑父,打不得骂不得,后来发现他是个可用之人,用起来也顺手好使,便将人给收用了。这三年来,他倒很是让人刮目相看,很多事情,交待给了他,不必小姐操心,他都会办的很是漂亮,但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哪怕小姐对他半点儿意思没有,他也不死心,总想着有朝一日开花结果。 如今别说开花了,就是他那颗发了三年的芽,都快干枯了,据说病了一个月,倒也有些可怜。 但即便再可怜,也不能跑去跟小侯爷打架啊。 凌画脚步一顿,转头看琉璃,“他带了多少人去找宴轻的麻烦?” “手下的人好像都带上了,一船的人,有上百人!”琉璃跟在凌画身边,也是很忙的,绝对不是护卫她那么清闲,所以,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繁忙中,也就只问了几句。反正,有云落在,有暗卫在,即便打起来,小侯爷也伤不着。而有王六在,应该也不会让林飞远出事儿。她倒没有多担心。 凌画琢磨了一瞬,也觉得不怎么担心,林飞远不傻,即便找去,就不信他没有顾忌,而宴轻更不傻,他是来江南玩的,不是来打架的。 她摇摇头,“出不了什么大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 她去了,没准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她在宴轻心里,本已没多少好感了,这种桃花债,还是能躲多远是多远。 琉璃见凌画这样说,没意见,“那咱们回去了,又困又累。” 凌画点头,的确是又困又累,她觉得躺回床上,她能睡个昏天暗地。 孙明喻也得到了宴轻去西河码头玩,林飞远气势汹汹找去了的消息,他与凌画顺路,见她得到消息后,仿佛没受什么影响,一副不打算插手管的姿态,笑着说,“掌舵使嫁给宴小侯爷,下官还没向您道一声恭喜。” 凌画笑,“你的贺礼不是已在我大婚时送去京城了吗?我已收到了,多谢孙大人。” 孙明喻摇头,“贺礼是贺礼,还是要当面恭贺一声。” 他看着凌画,颇有些遗憾地说,“掌舵使如期大婚太突然了些,否则贺礼不会晚了那么多日子才送到京城,咱们在江南,当时本以为会改了婚期,也许能进京喝一杯喜酒的。” 凌画看了他一眼,“本是打算改了婚期,奈何小侯爷不准,只能如期大婚了。” 她笑道,“忙过了诸事,我喝小侯爷到时候摆几桌酒席,给你们补上没喝到的喜酒。” 孙明喻笑,“这样极好。” 二人言谈几句,分别上了马车。 琉璃落下帘子,对凌画悄声说,“哎,以前没发现原来孙大人也喜欢小姐您,如今看来,您与小侯爷招桃花的本事不遑多让,都是祸害他人,害人不浅。” 凌画瞪了琉璃一眼,笑了笑,心神绷紧了一天,如今放松下来,整个身体涌上浓浓的疲惫,“他们喜欢的,都不是我,而是江南漕运掌舵使这个身份下的我。” 琉璃无语,“还不都是您吗?” “不一样的。”凌画摇头,“若没有陛下授命,破格提拔我接手江南漕运,又有多少人知道凌家有个凌画?” 琉璃不赞同,“小姐,您是不是对你这个人,有什么错误的认知?” 凌画身子往后一仰,躺在了马车里,困意浓浓地说,“我是有清醒的认知,知道自己想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就是宴轻那样的人,哪怕他发脾气不理我,都合我心意。” 琉璃忍不住吐槽,“您是自我找虐?” 就宴小侯爷那个狗脾气秉性,也就小姐受得了。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狐朋狗友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宴轻今日打定主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对林飞远,他真是非常用心用力在挽救。 林飞远从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听着宴轻说的十分详细不像作假,他感觉自己仿佛从来不认识凌画。 在他心里,凌画是什么样儿的呢,那是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往她身上堆,她都能受得住,哪怕踩着鲜血白骨谈笑风生,但在他眼里,那也是站在白雪青山上谈笑自如的女子。 绝对不是宴轻口中,以折磨人为乐的小恶魔。 宴轻见他三观仿佛被震裂的表情,心下十分满意自己这番话达到的效果,不往自己给他肚子里灌了这么多浮生酿,他又拍拍林飞远肩膀,语重心长,“兄弟,有一种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就是那种人,你还是别惦记了,真没什么好。” 林飞远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即便宴轻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也不能轻易抹杀他三年来对凌画的执念,他黑着脸说,“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是想让我不惦记人吗?” 他不忿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你将人娶到手,自然会说人处处不好,但她在我眼里,无论什么样儿,都是好的。” 宴轻心里骂了一句这玩意儿还挺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挺了解用力过猛适得其反的效果,所以,听林飞远这样一说,他耸耸肩,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行行行,既然你这样说,就当我刚刚那些话没说,我好心给你酒喝,劝你,你不听,非要喜欢她,我也救不了你了,拿你没法子,你爱怎样就怎样呗。反正咱们俩第一次见面,又不是真的兄弟,我苦口婆心救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白费我口水。” 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酒,晃着酒杯,给他一记重锤,“毕竟,无论怎么说,她都已经嫁给我了,我们是圣旨赐婚,我姑祖母喜欢她着呢,陛下对我们这桩婚事儿也很满意,在我这里,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上面两座大山就能压死我,在她那里……” 宴轻指指自己的脸,让林飞远看得清楚,“你看看我这张脸,她舍得对我放手吗?” 林飞远:“……” 他看着宴轻这张举世无双的脸,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扎心地暴怒,“你别说话了,好好喝酒行不行?” “行啊。”宴轻对他一笑,勾着他肩膀,笑的很是含蓄,“来,兄弟,第一面见你,就觉得你酒量应该很好,正适合做狐朋狗友,很对我的脾气,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林飞远深吸一口气,“行,不醉不归。” 于是,接下来,宴轻与林飞远,两个人坐在一起喝起酒来。 王六在一旁看的有点儿怀疑人生,心想,他从小就在江南漕郡这一片长大,也算是认识林飞远十多年了,漕郡一霸的林飞远林公子,从来无论做什么,都不落下风,狠起来,要人命的事儿真是没少做,谁若是得罪了他,他不会让人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他以为,今天林飞远气势汹汹找来,少不了要打一架,最次,也会闹的人仰马翻,但没想到,宴小侯爷见着了人后,把人给拐带得竟然这么一个狐朋狗友的走向。 王六看着那俩人,很是一言难尽。 不止王六,船舱里的其余人也觉得很是一言难尽,尤其是云落和端阳,真是觉得天下就没有什么事儿在小侯爷面前是能被难倒的事儿。 凌画在东河码头,与孙明喻和漕郡的一众官员在处理事情,连轴转了一夜又一个白天,到了晚上,不止凌画自己受不住了,孙明喻和漕郡的一众官员们也受不住了。 孙明喻凌画说,“今日就先这样,其余的事情明日再做,这些事情又不是一时能做完的,绿林那边打探的人还没传回消息,不能轻易动作,总要等到消息,你刚来漕郡,就这么拼命,可别累的病倒。” 凌画点头,揉了揉眉心,“行,今日就这样,大家也都回去歇着。” 一行人往外走,琉璃来到凌画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小侯爷天黑前去了西河码头玩,没多久,林飞远就带着人找去了西河码头,据说是气势汹汹。小姐,您要不要去西河码头看看?还是派人前去?” 林飞远这个人,长的不错,就是人有些邪,性子也执拗,认死理,认准一件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小姐起初对他烦不胜烦,但因为他爹他姑父,打不得骂不得,后来发现他是个可用之人,用起来也顺手好使,便将人给收用了。这三年来,他倒很是让人刮目相看,很多事情,交待给了他,不必小姐操心,他都会办的很是漂亮,但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哪怕小姐对他半点儿意思没有,他也不死心,总想着有朝一日开花结果。 如今别说开花了,就是他那颗发了三年的芽,都快干枯了,据说病了一个月,倒也有些可怜。 但即便再可怜,也不能跑去跟小侯爷打架啊。 凌画脚步一顿,转头看琉璃,“他带了多少人去找宴轻的麻烦?” “手下的人好像都带上了,一船的人,有上百人!”琉璃跟在凌画身边,也是很忙的,绝对不是护卫她那么清闲,所以,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繁忙中,也就只问了几句。反正,有云落在,有暗卫在,即便打起来,小侯爷也伤不着。而有王六在,应该也不会让林飞远出事儿。她倒没有多担心。 凌画琢磨了一瞬,也觉得不怎么担心,林飞远不傻,即便找去,就不信他没有顾忌,而宴轻更不傻,他是来江南玩的,不是来打架的。 她摇摇头,“出不了什么大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 她去了,没准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她在宴轻心里,本已没多少好感了,这种桃花债,还是能躲多远是多远。 琉璃见凌画这样说,没意见,“那咱们回去了,又困又累。” 凌画点头,的确是又困又累,她觉得躺回床上,她能睡个昏天暗地。 孙明喻也得到了宴轻去西河码头玩,林飞远气势汹汹找去了的消息,他与凌画顺路,见她得到消息后,仿佛没受什么影响,一副不打算插手管的姿态,笑着说,“掌舵使嫁给宴小侯爷,下官还没向您道一声恭喜。” 凌画笑,“你的贺礼不是已在我大婚时送去京城了吗?我已收到了,多谢孙大人。” 孙明喻摇头,“贺礼是贺礼,还是要当面恭贺一声。” 他看着凌画,颇有些遗憾地说,“掌舵使如期大婚太突然了些,否则贺礼不会晚了那么多日子才送到京城,咱们在江南,当时本以为会改了婚期,也许能进京喝一杯喜酒的。” 凌画看了他一眼,“本是打算改了婚期,奈何小侯爷不准,只能如期大婚了。” 她笑道,“忙过了诸事,我喝小侯爷到时候摆几桌酒席,给你们补上没喝到的喜酒。” 孙明喻笑,“这样极好。” 二人言谈几句,分别上了马车。 琉璃落下帘子,对凌画悄声说,“哎,以前没发现原来孙大人也喜欢小姐您,如今看来,您与小侯爷招桃花的本事不遑多让,都是祸害他人,害人不浅。” 凌画瞪了琉璃一眼,笑了笑,心神绷紧了一天,如今放松下来,整个身体涌上浓浓的疲惫,“他们喜欢的,都不是我,而是江南漕运掌舵使这个身份下的我。” 琉璃无语,“还不都是您吗?” “不一样的。”凌画摇头,“若没有陛下授命,破格提拔我接手江南漕运,又有多少人知道凌家有个凌画?” 琉璃不赞同,“小姐,您是不是对你这个人,有什么错误的认知?” 凌画身子往后一仰,躺在了马车里,困意浓浓地说,“我是有清醒的认知,知道自己想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就是宴轻那样的人,哪怕他发脾气不理我,都合我心意。” 琉璃忍不住吐槽,“您是自我找虐?” 就宴小侯爷那个狗脾气秉性,也就小姐受得了。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醉酒 凌画回到总督府,实在困乏的厉害,洗洗漱漱很快就睡了。 西河码头是整个漕郡的不夜城,直至深夜,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管弦笙歌不歇。 一坛浮生酿被宴轻和林飞远喝完,二人觉得不能尽兴,又让人开了两坛海棠醉。 只要不提凌画,林飞远的心情在酒水的麻痹下,便可以将宴轻当做一个很好的酒友,而宴轻差不多也是如此,所以,二人从最开始的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到后来话语竟然投机,从吃喝玩乐聊到这些年干过的那些不怎么是人干的事儿,最后,竟然还生出了几分的臭味相投的惺惺相惜。 林飞远说起那些年他收藏的美人,眼睛都是亮的,又说起自从见到凌画后,那些美人都被他打发了,有人走时,还十分舍不得他,抱着他大腿哭的梨花带雨,他那时冷心冷肺,终究是狠心一个都没留。 宴轻鄙视他祸害人家姑娘,骂他狗东西,若他不是在漕郡做纨绔,在京城做纨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话,他早就把他吊到城墙上晒三天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他那些在京城的纨绔兄弟们,就没有一个不可爱的。 林飞远最后喝的眼睛都红了,承认自己当年的纨绔做的与宴轻这个纨绔很是不同,他纳闷,“你怎么把纨绔做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宴轻得意地扬了扬眉,很是骄矜地说,“因为我不近女色呗!” 林飞远:“……” 众人:“……” 不近女色是个什么好品质,他们也不太能理解。 王六心想,小侯爷您不近女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约要辛苦主子了,就他这样看着一点儿也没开窍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知风晓月与人墙头马上月下花前。 林飞远酒量到底没有宴轻好,所以,他喝的烂醉如泥后,宴轻也只有七八分的醉态。 宴轻放下酒杯,看着林飞远倒在桌子上,很是鄙视,“这么一点儿酒量,不知道心怎么那么大。” 他嘟囔,“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竟然还惦记凌画! 若凌画真应了他,凭着她那么多算计心眼子,还不得把这么个东西给吃的骨头都不剩? 王六对宴轻已很是佩服,谁能想到,小侯爷没与林公子打一架,一番话语不止让林公子的气势汹汹熄哑了火,还在酒桌上把人给喝倒了,这也算是另类的让人服气。 他不佩服都不行。 他试探地问,“小侯爷,这么晚了,您是歇在这画舫上,还是回总督府?” “她呢?”宴轻问。 王六摇头,看向云落,“主子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小的不知。” 云落适时说,“主子已回了总督府。” 宴轻闻言站起身,“那我也回去。” 夜不归宿不是个好习惯,从小到大,他就没做过夜不归宿的事儿,出了京城,应该也一样要保持这个操守。 王六点点头,“那小侯爷您慢走。” 宴轻拂了拂衣袖,走出船舱,夜里河风清清凉凉,他走下画舫前,对王六说,“今儿的琴曲管弦歌舞都不错,他们有赏?” 王六心里笑开了怀,连连说,“有赏有赏,小侯爷放心,小的一准给他们重赏。” 宴轻“嗯”了一声,挥挥手,有人牵来马,他翻身上了马,别看喝的满身酒气,但丝毫不影响独自骑马。 王六目送宴轻由云落端阳护送着离开,心里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身回了画舫,对累了一晚上没歇着的琴师乐师伶人们大手一挥,“小侯爷对今晚上的琴曲管弦歌舞都很满意,说你们有重赏,就按照我早先说的,你们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天上少有地上没有的东西,只管提。” 琴师乐师伶人们也齐齐松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一晚上的提心吊胆惶惶不安,一个个喜笑颜开,凑在一起说起了宴小侯爷。 主子的这个夫君,可真是长的太好看了,他们也算是阅人无数,这漕郡南来北往的客商贵人来来去去,但就没有一个像宴小侯爷这样的人,真真的惊艳人。虽然看起来脾性不怎么样,但能让林公子见了他哑然熄火不说还能把酒言欢,真是个人物。 他们这一晚上,对宴轻也算是有了个很清醒的了解,虽然他也没动刀动枪,但真真是不可得罪,不愧是主子嫁的人。 宴轻骑马走出西河码头,骑在马上,也有些困歪歪。 端阳提醒他,“小侯爷,您可别睡啊,您再坚持一会儿,可别在马上睡掉下马。” 宴轻轻轻哼了一声,身子一趴,倒在了马背上。 端阳:“……” 他不说的时候小侯爷好歹还支棱着身子,他这刚刚一说,他竟然就倒下了。 云落觉得宴轻即便倒在了马背上,也趴的很稳,他示意端阳一左一右走在宴轻马侧,护卫着他,以防他跌落下马可以及时将他接住。 端阳感慨,“小侯爷酒量虽好,但就是有一个毛病,就是喝酒后,就怕吹风,哪怕他喝了五分醉,吹风后也变成了七分醉,更何况如今喝了七分醉,大约已变成了十分醉了。” 云落评价,“小侯爷酒量真是好。” 是他见过的人里,酒量最好的。 端阳回忆以往,“小侯爷有一个优点,就是无论喝酒多晚,都要回府,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喝酒后,不坐马车,非要自己往回走,但他喝酒后被风一吹,很多时候,就走不动了,坐在大街上,以前,我时常半夜出去上大街上找小侯爷,然后再将他背回府去。幸好咱们京城治安好,也没人敢怎么地小侯爷,小侯爷这才一直平平安安的。” 云落跟了宴轻小半年,基本也清楚他这些优缺点和毛病,看着宴轻,也觉得他是个很神奇的人,当然,主子喜欢上他,更是神奇,明明他与主子是怎么看都不可能走一条路的人。 就这样大约走出了七八里地时,云落和端阳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大批强烈的杀气,二人对看一眼,齐齐拔出了剑,护卫住了宴轻,同时,云落伸手往上一扔,一枚信号弹飞上了半空,瞬间在半空中炸开。 信号弹将黑暗的半空点缀出大片火红色烟霞。 护卫着宴轻的暗卫本就在后面跟着,看到信号弹,齐齐色变,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 而就在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开的同一时间,大批早就埋伏在此地的黑衣人,足有数百号人,杀气腾腾地席卷而来,将骑在马上的三人团团围住。 身下坐骑似乎都被这强大的杀气震惊,不安地踢了踢蹄子,马前挂着的探路灯瞬间被熄灭,四周一下子似乎坠入了杀戮的地狱,黑的看不清五指。 云落和端阳心下一紧,齐齐出剑,挡住黑衣人刺向宴轻的杀招。 宴轻似乎无知无觉,趴在马背上,睡的浑然不觉。 乍一交手,云落和端阳便知道,这些黑衣人,不是普通的杀手,定是绝顶的高级杀手,杀招十分诡异,无论是云落,还是端阳,以他们对东宫暗卫的了解,绝对不是东宫的路子。 虽然不是东宫的路子,但仿佛也不是温家豢养的死士的路子。 云落疑惑。 端阳大喝一声,“小侯爷,别醉着了,快醒醒。” 宴轻醉的十分踏实,风霜雪雨,雷打不动,趴在马上的姿势都没变,他身下的这一匹马来回的蹬蹄子,都没能将他撼动半分。 端阳无奈。 幸好,有暗卫及时从后面跟上来,保护宴轻的端敬候府的五百护卫,再加上云落调派的暗中保护的人手,一时间,这片天地,尽是血杀之气。 宴轻是子夜从西河码头出来的,走出七八里地后,遇到了大批杀手,双方恶战,足足一个多时辰,大批杀手见靠近不了宴轻,为首之人撒出一大把毒粉。 云落大喝,“快闭息。” 暗卫们自有经验,齐齐闭息。但宴轻,一个醉酒之人,自然闭不了息。 云落心下一紧,再去捂宴轻口鼻已来不及,心下顿时一骇。 为首的黑衣杀手见得手,一挥手,带着人撤退,留了一地血腥和尸首。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竹叶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宴轻被大批杀手埋伏的消息,还没回到总督府,凌画便知道了。 望书得到消息,连忙喊了琉璃,琉璃赶紧将凌画喊醒,告知了凌画。 凌画倒是十分镇定,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情况,只是没想到,第一波杀手不是先冲着她来,而是先冲着宴轻来的。她披衣起床,吩咐望书,“先将大夫喊来等着。” 望书应是,见凌画很是镇定,“主子,不派人去接应一下吗?” “不用。”凌画摇头,“保护小侯爷的人不少,应该不需要去接应,他应该不会出事儿。” 她让望书喊大夫来,也是有备无患。 望书点点头,立即去了。 果然,凌画没等多久,云落和端阳便带着宴轻回到了总督府,二人一身血气,云落紧紧抿着唇,端阳脸色发白。 凌画看到云落抱着宴轻,宴轻仿佛昏迷不醒,哪怕她觉得不会出大事儿,此时也失了镇定,腾地站起身,急问,“怎么?杀手十分厉害?没保护好他?” 她觉得不应该,多厉害的杀手,能在她给宴轻安排了那么多暗卫的保护下伤了他?况且看云落和端阳都没受大伤的样子。 云落抿唇道,“主子,那批杀手撤退前,对准小侯爷撒了大把毒粉,小侯爷喝醉了,不知闭息,属下怕……” 凌画一听毒粉,再看宴轻,他一身的酒气,似乎睡着了,无知无觉,她抿唇道,“曾经我给他吃过一颗玉清丸,又吃过一颗回魂丹,这两种药加起来,可以解百毒,只要不是十分霸道的百年来罕见的奇毒,都不会毒到他。” 她这时倒是感谢当初宴轻一个普普通通小风寒,找她问有没有灵丹妙药,她为了哄人,把唯一的一颗玉清丸给他吃了。后来她遭遇黑十三报复,被她给给毒倒,又给他吃了一颗回魂丹。 她转头对琉璃吩咐,“让大夫过来,给他好好脉,也验证一下玉清丸和回魂丹可否管用。” 当初凌画将玉清丸给宴轻时,琉璃记得最清楚,她心疼肝疼了好久,毕竟一个小小的风寒,吃玉清丸简直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但如今嘛,她已不觉得了,也庆幸小姐给了小侯爷玉清丸吃,至于回魂丹,跟更不用说了。 杀手撒出的大把毒粉,一定不是普通的毒粉,不过,玉清丸和回魂丹更是世间难有的神丹妙药。 她连忙将侯在外院的大夫叫了进来。 这名大夫姓季,医术虽然不及曾大夫那般出神入化,可以称之为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但医术也是十分高绝,比太医院的大夫不相上下。他是凌画特意安置在漕郡的大夫,这些年凌画屡屡遭遇刺杀,这是为了不时之需。 云落将宴轻放到床上,季大夫上前给宴轻把脉。 片刻后,季大夫撤回手,对凌画说,“主子,小侯爷无碍,没有吸入毒粉,就是醉了,睡着了。” 凌画松了一口气。 云落和端阳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凌画看着宴轻,他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睡着,似乎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番刺杀,她想着这样倒也好。她走出宴轻的房间,示意云落跟着她出来。 云落跟着凌画来到外间,将今晚宴轻去西河码头玩,林飞远找了去,二人喝酒,回来的路上,小侯爷醉倒在了马上,没多久,便遇到了大批杀手埋伏刺杀的经过详细地禀告给了凌画。 “杀手是什么路数?东宫的人?还是温家的人?”凌画问。 云落摇头,“不是东宫的路数,也不像是温家暗卫的路数,属下看他们出招诡异狠辣,出手果决,见杀不了小侯爷,也不恋战,果断撒了大把毒粉撤退,倒像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 “哦?”凌画这回倒是惊奇了,“江湖上的杀手组织难道也被东宫买通了?还是说绿林的人买通的杀手组织?” 云落摇头,“需要近一步彻查。” 琉璃在一旁听的也新奇,“你说说杀手所用的招数,或者画出来,我去信让爹娘查查。” 对于江湖杀手组织,没有谁比玉家更了解江湖,若真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她相信她爹娘一定知道。 云落点头,“行。” 从漕郡到雾恋山,飞鹰传书,最快两日就能得到消息。 “伤亡如何?”凌画问。 “端敬候府的护卫折了二十多人,咱们的暗卫折了两人,对方折的更多,有五六十人。”云落道,“恶战了一个时辰。” “那些杀手的尸体,也让人彻查了?” 云落点头,“属下关心则乱,忘了曾经小侯爷吃过玉清丸和回魂丹的事儿了,当时以为小侯爷中毒了,便带着小侯爷匆匆赶了回来,留了人查验那些尸体。但属下觉得,那批人既然留下了那些人的尸首,怕是不怕查,或者是查不出什么来。” 凌画点头,“据你所说,大批杀手,足有数百人,还十分厉害,既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只要存在,就不可能查不出来。” 凌画顿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只是我很奇怪,以为第一波杀手,应该先冲着我来,没想到,先冲着他,今晚,我也是从那条路回来的,回来时,时间也不早了。” 她回府后,也不过是才睡了两个时辰而已,而宴轻被杀手刺杀,就恶战了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只比他晚回来一个时辰。 云落道,“也许是东宫收买的江湖杀手组织,毕竟,无论是东宫,或者温家,从主子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大婚,应该都能看出小侯爷对主子您的重要性。” 琉璃在一旁点头,“就是,就算东宫和温家看不出,以小侯爷的身份,太后的关系,作为小姐的夫君,小侯爷也是那个可以被当做软肋的箭靶子。” 凌画觉得也是,一切还是要等查出这个杀手组织才能有定论,目前说的再多也只是猜测,她看向云落,“胳膊受伤了?让季大夫去给你包扎。” 云落说了句“不打紧,没有端阳伤的重。”,但还是去了。 琉璃在云落离家后,跺了一下脚说,“这个杀手组织可见是真的厉害,竟然连云落都被伤了胳膊。小姐,等查出是哪个杀手组织,咱们铲平了它。” 凌画点头,“这么厉害的杀手组织,且敢来杀宴轻,是不能让他们一直存在。” 云落让季大夫给包扎好伤口,因他伤的是左胳膊,剑伤并不深,划了一道而已,不耽搁右胳膊动手作画,于是,铺了宣纸,将杀手们所用的诡异招式,依葫芦画瓢,大体画下来了几招,之后,又与琉璃描述了一番这一批杀手的行事风格。 琉璃将云落作的画先拿给凌画看了看,凌画点头,她立即飞鹰传书,将信送回了玉家给她爹娘。 凌画无心再睡,等着望书给那些尸首验尸完看看是否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望书回来,对凌画禀告,“主子,这批杀手皆是脚底板刻着刺青,像是一枚竹叶。” 琉璃纳罕,“这是什么杀手组织?好像没听说过。” 云落点头,“是不曾听说过。” 他们对江湖,虽然没有玉家了解,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凌画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和江湖门派打过交道,江南漕运虽是朝廷的买卖,但也买江湖的账。 “也就是说,这个杀手组织,是凭空出现的?”凌画这三年来,也算是见多识广,遇到的杀手不计其数,倒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批脚底板都刻着竹叶的杀手。 “我再给我爹娘写一封信,问问他们可知道。”琉璃转身又去写第二封信了。 凌画琢磨了片刻,走到桌前,也打算提笔写信。 望书看着凌画,“主子是要问什么人?” “我表哥,岭山王世子叶瑞。”凌画十分冷静,“必须尽快查出来这个威胁,不能留着这个危险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组织,依靠我们,也能查出来,但一定很慢,也许我表哥能知道。” 她丝毫不怀疑叶瑞有这个能力,岭山王一脉,可不是朝廷不将小小的江湖门派杀手组织放在眼里,尤其是她表哥岭山王世子叶瑞,他居于岭山,可知天下。 望书点头,“依靠叶世子,兴许还真是最快的途经。” 凌画打定主意后,快速提笔写了一封信,让望书立即飞鹰传书,送去岭山。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竹叶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宴轻被大批杀手埋伏的消息,还没回到总督府,凌画便知道了。 望书得到消息,连忙喊了琉璃,琉璃赶紧将凌画喊醒,告知了凌画。 凌画倒是十分镇定,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情况,只是没想到,第一波杀手不是先冲着她来,而是先冲着宴轻来的。她披衣起床,吩咐望书,“先将大夫喊来等着。” 望书应是,见凌画很是镇定,“主子,不派人去接应一下吗?” “不用。”凌画摇头,“保护小侯爷的人不少,应该不需要去接应,他应该不会出事儿。” 她让望书喊大夫来,也是有备无患。 望书点点头,立即去了。 果然,凌画没等多久,云落和端阳便带着宴轻回到了总督府,二人一身血气,云落紧紧抿着唇,端阳脸色发白。 凌画看到云落抱着宴轻,宴轻仿佛昏迷不醒,哪怕她觉得不会出大事儿,此时也失了镇定,腾地站起身,急问,“怎么?杀手十分厉害?没保护好他?” 她觉得不应该,多厉害的杀手,能在她给宴轻安排了那么多暗卫的保护下伤了他?况且看云落和端阳都没受大伤的样子。 云落抿唇道,“主子,那批杀手撤退前,对准小侯爷撒了大把毒粉,小侯爷喝醉了,不知闭息,属下怕……” 凌画一听毒粉,再看宴轻,他一身的酒气,似乎睡着了,无知无觉,她抿唇道,“曾经我给他吃过一颗玉清丸,又吃过一颗回魂丹,这两种药加起来,可以解百毒,只要不是十分霸道的百年来罕见的奇毒,都不会毒到他。” 她这时倒是感谢当初宴轻一个普普通通小风寒,找她问有没有灵丹妙药,她为了哄人,把唯一的一颗玉清丸给他吃了。后来她遭遇黑十三报复,被她给给毒倒,又给他吃了一颗回魂丹。 她转头对琉璃吩咐,“让大夫过来,给他好好脉,也验证一下玉清丸和回魂丹可否管用。” 当初凌画将玉清丸给宴轻时,琉璃记得最清楚,她心疼肝疼了好久,毕竟一个小小的风寒,吃玉清丸简直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但如今嘛,她已不觉得了,也庆幸小姐给了小侯爷玉清丸吃,至于回魂丹,跟更不用说了。 杀手撒出的大把毒粉,一定不是普通的毒粉,不过,玉清丸和回魂丹更是世间难有的神丹妙药。 她连忙将侯在外院的大夫叫了进来。 这名大夫姓季,医术虽然不及曾大夫那般出神入化,可以称之为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但医术也是十分高绝,比太医院的大夫不相上下。他是凌画特意安置在漕郡的大夫,这些年凌画屡屡遭遇刺杀,这是为了不时之需。 云落将宴轻放到床上,季大夫上前给宴轻把脉。 片刻后,季大夫撤回手,对凌画说,“主子,小侯爷无碍,没有吸入毒粉,就是醉了,睡着了。” 凌画松了一口气。 云落和端阳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凌画看着宴轻,他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睡着,似乎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番刺杀,她想着这样倒也好。她走出宴轻的房间,示意云落跟着她出来。 云落跟着凌画来到外间,将今晚宴轻去西河码头玩,林飞远找了去,二人喝酒,回来的路上,小侯爷醉倒在了马上,没多久,便遇到了大批杀手埋伏刺杀的经过详细地禀告给了凌画。 “杀手是什么路数?东宫的人?还是温家的人?”凌画问。 云落摇头,“不是东宫的路数,也不像是温家暗卫的路数,属下看他们出招诡异狠辣,出手果决,见杀不了小侯爷,也不恋战,果断撒了大把毒粉撤退,倒像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 “哦?”凌画这回倒是惊奇了,“江湖上的杀手组织难道也被东宫买通了?还是说绿林的人买通的杀手组织?” 云落摇头,“需要近一步彻查。” 琉璃在一旁听的也新奇,“你说说杀手所用的招数,或者画出来,我去信让爹娘查查。” 对于江湖杀手组织,没有谁比玉家更了解江湖,若真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她相信她爹娘一定知道。 云落点头,“行。” 从漕郡到雾恋山,飞鹰传书,最快两日就能得到消息。 “伤亡如何?”凌画问。 “端敬候府的护卫折了二十多人,咱们的暗卫折了两人,对方折的更多,有五六十人。”云落道,“恶战了一个时辰。” “那些杀手的尸体,也让人彻查了?” 云落点头,“属下关心则乱,忘了曾经小侯爷吃过玉清丸和回魂丹的事儿了,当时以为小侯爷中毒了,便带着小侯爷匆匆赶了回来,留了人查验那些尸体。但属下觉得,那批人既然留下了那些人的尸首,怕是不怕查,或者是查不出什么来。” 凌画点头,“据你所说,大批杀手,足有数百人,还十分厉害,既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只要存在,就不可能查不出来。” 凌画顿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只是我很奇怪,以为第一波杀手,应该先冲着我来,没想到,先冲着他,今晚,我也是从那条路回来的,回来时,时间也不早了。” 她回府后,也不过是才睡了两个时辰而已,而宴轻被杀手刺杀,就恶战了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只比他晚回来一个时辰。 云落道,“也许是东宫收买的江湖杀手组织,毕竟,无论是东宫,或者温家,从主子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大婚,应该都能看出小侯爷对主子您的重要性。” 琉璃在一旁点头,“就是,就算东宫和温家看不出,以小侯爷的身份,太后的关系,作为小姐的夫君,小侯爷也是那个可以被当做软肋的箭靶子。” 凌画觉得也是,一切还是要等查出这个杀手组织才能有定论,目前说的再多也只是猜测,她看向云落,“胳膊受伤了?让季大夫去给你包扎。” 云落说了句“不打紧,没有端阳伤的重。”,但还是去了。 琉璃在云落离家后,跺了一下脚说,“这个杀手组织可见是真的厉害,竟然连云落都被伤了胳膊。小姐,等查出是哪个杀手组织,咱们铲平了它。” 凌画点头,“这么厉害的杀手组织,且敢来杀宴轻,是不能让他们一直存在。” 云落让季大夫给包扎好伤口,因他伤的是左胳膊,剑伤并不深,划了一道而已,不耽搁右胳膊动手作画,于是,铺了宣纸,将杀手们所用的诡异招式,依葫芦画瓢,大体画下来了几招,之后,又与琉璃描述了一番这一批杀手的行事风格。 琉璃将云落作的画先拿给凌画看了看,凌画点头,她立即飞鹰传书,将信送回了玉家给她爹娘。 凌画无心再睡,等着望书给那些尸首验尸完看看是否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望书回来,对凌画禀告,“主子,这批杀手皆是脚底板刻着刺青,像是一枚竹叶。” 琉璃纳罕,“这是什么杀手组织?好像没听说过。” 云落点头,“是不曾听说过。” 他们对江湖,虽然没有玉家了解,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凌画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和江湖门派打过交道,江南漕运虽是朝廷的买卖,但也买江湖的账。 “也就是说,这个杀手组织,是凭空出现的?”凌画这三年来,也算是见多识广,遇到的杀手不计其数,倒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批脚底板都刻着竹叶的杀手。 “我再给我爹娘写一封信,问问他们可知道。”琉璃转身又去写第二封信了。 凌画琢磨了片刻,走到桌前,也打算提笔写信。 望书看着凌画,“主子是要问什么人?” “我表哥,岭山王世子叶瑞。”凌画十分冷静,“必须尽快查出来这个威胁,不能留着这个危险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组织,依靠我们,也能查出来,但一定很慢,也许我表哥能知道。” 她丝毫不怀疑叶瑞有这个能力,岭山王一脉,可不是朝廷不将小小的江湖门派杀手组织放在眼里,尤其是她表哥岭山王世子叶瑞,他居于岭山,可知天下。 望书点头,“依靠叶世子,兴许还真是最快的途经。” 凌画打定主意后,快速提笔写了一封信,让望书立即飞鹰传书,送去岭山。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眼瞎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第二日,宴轻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 他睁开眼睛,满室的酒味,他躺在床上回忆了一番,依稀回忆起昨天都做了什么,他坐起身,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衣袖,对外喊,“云落。” 云落立即推开门走进来,“小侯爷!” 宴轻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僵硬的左胳膊上,虽然看不到包扎的痕迹,但是他眼睛尖,询问,“胳膊受伤了?” 云落点头,“受了些轻伤。” 宴轻坐在床上,“昨天晚上,我喝醉后,趴在马上睡着了,隐约听到刀剑声,闻到血腥气……” 云落颔首,“在西河码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批杀手,您当时醉了。” 喊都喊不醒的那种。 宴轻揉揉眉心,嘟囔,“都怪林飞远,我本来没打算喝醉的。” 云落想起昨夜他和林飞远,就有些想笑,也笑了一下,“幸好昨夜小侯爷没受伤。” 至于他受这么小的轻伤,可以忽略不计。 “是什么杀手?”宴轻问。 云落摇头,“还没查出来是什么杀手组织,但初步推断,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 宴轻“唔”了一声,挑眉,“你家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杀手组织?她对江湖上的门派,不是都很了解吗?” 云落道,“这回的杀手组织与以往不同,从没出现过,招式也十分诡异狠辣,脚底板印刻这一枚竹叶。” 宴轻神色一顿,“你是说脚底板印刻着一枚竹叶?” “是。”云落纳罕,“小侯爷,您知道?”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只说,“我要沐浴。” 一身的酒味,他都快要把自己给熏死了。 云落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出去吩咐人往隔壁的净房抬水给小侯爷沐浴。 宴轻走出屋子,往隔壁净房走去,迈进净房的门口,回身问,“你家主子呢?” “主子昨夜比小侯爷早回府两个时辰,小侯爷回来后,主子便没在睡了,一直让人查昨夜的大批杀手,今日一早,就跟孙大人出去处理漕运的事情了。” “她可真忙。”宴轻评价了一句,转身进了净房。 须臾,又从门内扔出一句话来,“我饿了。” 云落立即应声,“属下这就让厨房端来饭菜。” 宴轻大约是因为肚子饿的原因,沐浴很快,沐浴后,换了一声干净的衣裳,清清爽爽走了出来,懒洋洋地坐在了桌子前。 厨房适时端来饭菜,宴轻拿起筷子,对云落说,“你跟我说说昨夜遇到那批杀手的经过,他们都用什么样儿的招式。” 云落点头,将昨夜遇到那批杀手的经过和招式详细地对宴轻描述了一遍。 宴轻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似乎没影响胃口,也不见影响心情,听完之后,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用过饭菜后,宴轻问,“她跟孙明喻去了哪里?” 那日夜晚来漕郡的总督府,一帮子漕运的官员里,他也就随意扫了那么一眼,倒是记得孙明喻的模样,只不过没怎么在意,昨天就听说她跟孙明喻出去办事儿了,今天又听说跟孙明喻出去办事儿了,可见这个孙明喻的确是十分得她器重。 云落拿不准宴轻今日怎么主动问起主子行踪了,如实回答,“主子和孙大人似乎是去东河码头了。” 宴轻撂下筷子,“我还没去过东河码头,外面天好,也去转转。” 说完,他站起身,“走!” 云落试探地小声说,“主子走前交待属下,说让小侯爷这两日先别出城,等她查出是什么杀手组织对小侯爷不利,有了眉目,小侯爷再出城。毕竟是潜在的危险,这批杀手组织既然是冲着小侯爷来的,定然不会只这一回,昨夜那杀手头目撒出了大把毒粉,幸亏小侯爷曾经服用过主子给的玉清丸和回魂丹,百毒不侵,才免于遭难。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就让对方以为小侯爷是中了毒了,小侯爷想玩什么,要不先暂缓几日?毕竟主子在漕郡也不会只留几日,总要留上一段时间的。” 言外之意,您有的是时间将漕运逛遍逛腻。 宴轻有不同意见,“他们来第二回不是很好吗?这样的话,比乌漆嘛黑的时候更能看清楚他们的来路。” 云落叹气,“主子是想尽量将可以预知的危险拦截住,不想小侯爷沾染晦气。” “不怕。”宴轻随手一挥,走出屋子,阳光打在他身上,他蓦地笑了一下,不知是开心还是觉得自己荣幸地说,“别人娶妻,都是什么样儿?是不是红袖添香?娇花美眷?丈夫给妻子撑起一片天?” 云落默默。 心说您与别人不同,主子与别的女子也不同。 宴轻收了笑,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而我呢?倒是被她给保护的滴水不漏。” 他转头扫了一眼默默跟着他的云落,他的左胳膊僵硬的明显,“昨夜我醉的人事不省,你也没让我伤着分毫,倒真是不负她把你给我。” 云落不邀功,“还有端阳,他伤的比属下重。不止伤了胳膊,肋下也受了一道剑伤。” 宴轻刚刚已从云落的复述中听说了,哼了一声,一脸嫌弃,“那是他笨,从小学武,我想将他扔出去练,他抱着我腿哭,本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受的伤重也不奇怪。” 云落默,想象端阳抱着宴轻腿哭,也觉得小侯爷一直留他在身边,够善良了。 宴轻走出院子,又问,“她说一定不让我出府吗?” 云落摇头,“主子交待,若是小侯爷一定要出府,让属下带着人保护好小侯爷。” 宴轻摆手,“你别一脸紧张,我就是去东河码头找她。” 云落点头。 经过昨夜,还别说,他是真的还挺紧张的,毕竟那大批杀手实在是厉害,尤其是不知来路,更让人觉得这个潜在的危险大。昨夜端敬候府的护卫折了二十多人,他调派的暗卫还折了两人,虽然对方损失更大,但自己这边的损失也让人不太想接受。 一直以来,主子都主张,培养一个暗卫不易,在遇到棘手的危险时,让他们将伤亡尽量压缩到最小,能跑就跑,昨夜是因为小侯爷醉酒,不能轻易动作,对方人又太多,只能恶战一场。 宴轻又说,“不骑马了,坐车!” 云落点头,招手喊来一个人,让其去备车。 不多时,宴轻来到门口,马车还没备好,他站在门口等了片刻,马车备好,他上了马车。 云落坐在车前,接替车夫的位置,赶着马车出了总督府。 街道上,今日依旧十分热闹,熙熙攘攘,人流不息,漕郡这个地方,是漕运的船只拉出来的城池,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比一般的地方要繁华热闹,尤其是夜晚的某些热闹,是京城都比不了的。 马车没挂车牌,低调地走在街道上,不同于宴轻昨日骑马穿街而过那般张扬。 云落心想,小侯爷今天不骑马,改为坐车,大概还是顺了主子的心思,不想让自己过于招摇惹麻烦。 马车顺利地出了城。 东河码头比西河码头要远很多,赶车大约用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东河码头。 宴轻来的时候,正值晌午,云落问了人,知道凌画与孙明喻去巡河了,他看向宴轻。 宴轻扫了一眼漕运停靠的船只,明显表现出对东河码头这些船只感兴趣的样子,对云落说,“她往哪个方向去巡河了,咱们也去看看。” 云落已问清楚凌画的方向,点点头,依着宴轻,带着她沿着凌画巡河的方向走过去。 二人一边看一边走,走了大约二里地,便看到了河岸一处的凉亭里,坐了两个人,一个人是凌画,一个人是孙明喻,似在凉亭里用饭。 孙明喻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用公筷给凌画夹了什么菜,凌画笑了笑,与他说了句什么,孙明喻也笑了。 远远看来,宴轻觉得还挺适合凌画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词,赏心悦目。 孙明喻年轻,长的也不错,身材修长,看起来文雅又沉稳。 宴轻停住脚步,回头对云落背着手说,“你说她是不是眼瞎?” 云落懵,小心地问,“您说谁?” 宴轻玩世不恭,“你家主子啊,多少青年才俊她不选,偏偏拉我跳火坑,我上辈子欠她的?” 云落:“……” 正常人不是应该吃醋吗?小侯爷就不是个正常人!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眼瞎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第二日,宴轻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 他睁开眼睛,满室的酒味,他躺在床上回忆了一番,依稀回忆起昨天都做了什么,他坐起身,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衣袖,对外喊,“云落。” 云落立即推开门走进来,“小侯爷!” 宴轻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僵硬的左胳膊上,虽然看不到包扎的痕迹,但是他眼睛尖,询问,“胳膊受伤了?” 云落点头,“受了些轻伤。” 宴轻坐在床上,“昨天晚上,我喝醉后,趴在马上睡着了,隐约听到刀剑声,闻到血腥气……” 云落颔首,“在西河码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批杀手,您当时醉了。” 喊都喊不醒的那种。 宴轻揉揉眉心,嘟囔,“都怪林飞远,我本来没打算喝醉的。” 云落想起昨夜他和林飞远,就有些想笑,也笑了一下,“幸好昨夜小侯爷没受伤。” 至于他受这么小的轻伤,可以忽略不计。 “是什么杀手?”宴轻问。 云落摇头,“还没查出来是什么杀手组织,但初步推断,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 宴轻“唔”了一声,挑眉,“你家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杀手组织?她对江湖上的门派,不是都很了解吗?” 云落道,“这回的杀手组织与以往不同,从没出现过,招式也十分诡异狠辣,脚底板印刻这一枚竹叶。” 宴轻神色一顿,“你是说脚底板印刻着一枚竹叶?” “是。”云落纳罕,“小侯爷,您知道?”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只说,“我要沐浴。” 一身的酒味,他都快要把自己给熏死了。 云落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出去吩咐人往隔壁的净房抬水给小侯爷沐浴。 宴轻走出屋子,往隔壁净房走去,迈进净房的门口,回身问,“你家主子呢?” “主子昨夜比小侯爷早回府两个时辰,小侯爷回来后,主子便没在睡了,一直让人查昨夜的大批杀手,今日一早,就跟孙大人出去处理漕运的事情了。” “她可真忙。”宴轻评价了一句,转身进了净房。 须臾,又从门内扔出一句话来,“我饿了。” 云落立即应声,“属下这就让厨房端来饭菜。” 宴轻大约是因为肚子饿的原因,沐浴很快,沐浴后,换了一声干净的衣裳,清清爽爽走了出来,懒洋洋地坐在了桌子前。 厨房适时端来饭菜,宴轻拿起筷子,对云落说,“你跟我说说昨夜遇到那批杀手的经过,他们都用什么样儿的招式。” 云落点头,将昨夜遇到那批杀手的经过和招式详细地对宴轻描述了一遍。 宴轻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似乎没影响胃口,也不见影响心情,听完之后,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用过饭菜后,宴轻问,“她跟孙明喻去了哪里?” 那日夜晚来漕郡的总督府,一帮子漕运的官员里,他也就随意扫了那么一眼,倒是记得孙明喻的模样,只不过没怎么在意,昨天就听说她跟孙明喻出去办事儿了,今天又听说跟孙明喻出去办事儿了,可见这个孙明喻的确是十分得她器重。 云落拿不准宴轻今日怎么主动问起主子行踪了,如实回答,“主子和孙大人似乎是去东河码头了。” 宴轻撂下筷子,“我还没去过东河码头,外面天好,也去转转。” 说完,他站起身,“走!” 云落试探地小声说,“主子走前交待属下,说让小侯爷这两日先别出城,等她查出是什么杀手组织对小侯爷不利,有了眉目,小侯爷再出城。毕竟是潜在的危险,这批杀手组织既然是冲着小侯爷来的,定然不会只这一回,昨夜那杀手头目撒出了大把毒粉,幸亏小侯爷曾经服用过主子给的玉清丸和回魂丹,百毒不侵,才免于遭难。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就让对方以为小侯爷是中了毒了,小侯爷想玩什么,要不先暂缓几日?毕竟主子在漕郡也不会只留几日,总要留上一段时间的。” 言外之意,您有的是时间将漕运逛遍逛腻。 宴轻有不同意见,“他们来第二回不是很好吗?这样的话,比乌漆嘛黑的时候更能看清楚他们的来路。” 云落叹气,“主子是想尽量将可以预知的危险拦截住,不想小侯爷沾染晦气。” “不怕。”宴轻随手一挥,走出屋子,阳光打在他身上,他蓦地笑了一下,不知是开心还是觉得自己荣幸地说,“别人娶妻,都是什么样儿?是不是红袖添香?娇花美眷?丈夫给妻子撑起一片天?” 云落默默。 心说您与别人不同,主子与别的女子也不同。 宴轻收了笑,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而我呢?倒是被她给保护的滴水不漏。” 他转头扫了一眼默默跟着他的云落,他的左胳膊僵硬的明显,“昨夜我醉的人事不省,你也没让我伤着分毫,倒真是不负她把你给我。” 云落不邀功,“还有端阳,他伤的比属下重。不止伤了胳膊,肋下也受了一道剑伤。” 宴轻刚刚已从云落的复述中听说了,哼了一声,一脸嫌弃,“那是他笨,从小学武,我想将他扔出去练,他抱着我腿哭,本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受的伤重也不奇怪。” 云落默,想象端阳抱着宴轻腿哭,也觉得小侯爷一直留他在身边,够善良了。 宴轻走出院子,又问,“她说一定不让我出府吗?” 云落摇头,“主子交待,若是小侯爷一定要出府,让属下带着人保护好小侯爷。” 宴轻摆手,“你别一脸紧张,我就是去东河码头找她。” 云落点头。 经过昨夜,还别说,他是真的还挺紧张的,毕竟那大批杀手实在是厉害,尤其是不知来路,更让人觉得这个潜在的危险大。昨夜端敬候府的护卫折了二十多人,他调派的暗卫还折了两人,虽然对方损失更大,但自己这边的损失也让人不太想接受。 一直以来,主子都主张,培养一个暗卫不易,在遇到棘手的危险时,让他们将伤亡尽量压缩到最小,能跑就跑,昨夜是因为小侯爷醉酒,不能轻易动作,对方人又太多,只能恶战一场。 宴轻又说,“不骑马了,坐车!” 云落点头,招手喊来一个人,让其去备车。 不多时,宴轻来到门口,马车还没备好,他站在门口等了片刻,马车备好,他上了马车。 云落坐在车前,接替车夫的位置,赶着马车出了总督府。 街道上,今日依旧十分热闹,熙熙攘攘,人流不息,漕郡这个地方,是漕运的船只拉出来的城池,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比一般的地方要繁华热闹,尤其是夜晚的某些热闹,是京城都比不了的。 马车没挂车牌,低调地走在街道上,不同于宴轻昨日骑马穿街而过那般张扬。 云落心想,小侯爷今天不骑马,改为坐车,大概还是顺了主子的心思,不想让自己过于招摇惹麻烦。 马车顺利地出了城。 东河码头比西河码头要远很多,赶车大约用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东河码头。 宴轻来的时候,正值晌午,云落问了人,知道凌画与孙明喻去巡河了,他看向宴轻。 宴轻扫了一眼漕运停靠的船只,明显表现出对东河码头这些船只感兴趣的样子,对云落说,“她往哪个方向去巡河了,咱们也去看看。” 云落已问清楚凌画的方向,点点头,依着宴轻,带着她沿着凌画巡河的方向走过去。 二人一边看一边走,走了大约二里地,便看到了河岸一处的凉亭里,坐了两个人,一个人是凌画,一个人是孙明喻,似在凉亭里用饭。 孙明喻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用公筷给凌画夹了什么菜,凌画笑了笑,与他说了句什么,孙明喻也笑了。 远远看来,宴轻觉得还挺适合凌画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词,赏心悦目。 孙明喻年轻,长的也不错,身材修长,看起来文雅又沉稳。 宴轻停住脚步,回头对云落背着手说,“你说她是不是眼瞎?” 云落懵,小心地问,“您说谁?” 宴轻玩世不恭,“你家主子啊,多少青年才俊她不选,偏偏拉我跳火坑,我上辈子欠她的?” 云落:“……” 正常人不是应该吃醋吗?小侯爷就不是个正常人! 正文卷 第八十章 桃花 ,最快更新催妆最新章节! 凌画没注意到远处的宴轻,孙明喻感觉有视线落到他身上,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远处的宴轻,愣了一下。 他收了嘴边的笑,抿了抿唇,神色顿了片刻,对凌画轻声说,“那是宴小侯爷吗?” “嗯?”凌画抬头,“谁?” 孙明喻放下筷子,伸手一指,“可是宴小侯爷?” 那日凌画深夜来到漕郡,他与众人在总督府门口等人,宴轻下马车时,他看的清楚,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怎么也忽视不了这位京城端敬候府的宴小侯爷。 他是扔进千万的人山人海里,也能让人一眼看到的人。 凌画顺着孙明喻的视线,这时也看到了宴轻,她也愣了一下,见宴轻站在远处,也看向这边,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她纳闷宴轻怎么来了,对他招手。 宴轻站着不动,不止没动,还扭过了身子,看向河面上一排排的船只。 凌画:“……”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对孙明喻说,“你先吃,我过去看看。” 孙明喻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我也跟着你一块过去。” 他笑着解释,“小侯爷既然来了,怎么能连招呼都不打,在下也太失礼了。” 凌画想想宴轻虽然不在意这些礼数,但是孙明喻是个守礼重礼的人,于是点了点头。 宴轻背着手,看着河面,运粮船一排又一排,十分壮观。有的船只单纯地停靠着,有的船只上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宫廷消费、百官俸禄、军饷支付、民食调剂。都是从这里出发,运往后梁各地。 如今这里虽然出了小乱子,但依旧井然有序。据说三年前,漕运瘫痪,这里一片乱象。 他想起凌画跟他说,再有两年,她就要卸任了漕运的职务。 她一直让陛下找接班人,可是显然,陛下一直没找到那个能代替凌画的人,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在东宫与百官面前都很嚣张了,而陛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这种嚣张。 云落觉得他又不懂小侯爷了,明明小侯爷是来找主子的,可是来了之后,见了主子,说主子眼瞎后,也不上前去,就站在这里,看起这些船来,这些船都是死物,有什么好看的。 凌画和孙明喻一前一后走来,凌画浅笑,“哥哥,你怎么来了这里?这东河码头没什么好玩的。” 孙明喻脚步顿了一下,为凌画浅笑中的对宴轻的称呼。 宴轻慢慢转回身,扫了凌画一眼,语气寻常,“的确是没什么好玩的,但没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里不好玩。” 这话倒是没说错。 凌画笑,对身后的孙明喻介绍,“这是孙明喻孙大人。” 宴轻目光落在孙明喻的身上,不见有什么实质,却轻飘飘的目光已将人打量了个遍。 孙明喻微笑见礼,“小侯爷。” 宴轻弯了一下嘴角,“孙大人少年俊才,果然很有风采。” 孙明喻愣了愣,没想到宴轻见面就夸他,他拱手,“不及小侯爷风采万一。” 显然,两个人口中说的风采不是一个意思,宴轻的风采,是体现在他容貌气质风流上,而孙明喻的风采,是他在漕郡显示出的才华与能力。 宴轻笑出声,转头对凌画说,“孙大人说他风采不及我万一,你怎么看?” 若这是两个人私下说,凌画一定说孙明喻说的对,在她的心里,谁都不及宴轻万一,不止孙明喻。但如今宴轻当着孙明喻的面便这样问她,让她怎么说?是说孙大人说的对,还是孙大人说的不对?都不太合适。 凌画顿了一下,含笑看着宴轻,“哥哥吃饭了吗?” 干脆避而不答。 宴轻瞳孔缩了一下,若是以前,没有离京前那一回闹腾的事儿,宴轻觉得,凌画一定会哄他,她怕是才不管是在谁面前,但如今,她到底是不同以往了,哄人的话,也不是张嘴就来了。 宴轻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能有这个转变,总之,心里有些情绪,又是那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他又转头看向河面,“吃过了。” “中午太阳晒的厉害,尤其是岸边,阳光更是毒辣,哥哥即便吃过了,也来亭子里坐一坐,喝一盏茶,我与孙大人还没吃完饭。”凌画想了想说。 宴轻没拒绝,“好。” 回到亭子里,宴轻坐在了凌画身旁,琉璃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一个少年模样做小厮打扮的人拿来了茶具,给宴轻倒了一盏热茶。 凌画重新拿起筷子,示意孙明喻继续。 孙明喻温和地问,“小侯爷再吃些?” 宴轻看着桌子上可以称之为粗茶淡饭的菜,太过简单了些,他摇头,“已吃饱了,孙大人吃,不必理会我。” 孙明喻不再说话,拿起筷子。 多了个宴轻,凌画并没受影响,继续与孙明喻说早先没说完的话,“你刚刚说绿林那边给答复了?让我只身前去?是谁给的答复?” “据说是三舵主之一的朱成海。”孙明喻面上露出忧色,“显而易见,绿林是冲着你来的。” 凌画就纳闷了,“我素来与绿林井水不犯河水,绿林既然看起来不像是跟东宫穿一条裤子,怎么就与我作对了。” 她实在有些不懂,“朱成海多大岁数了?他家眷都有什么人?可查清楚了?” 孙明喻道,“他今年六十有二,有一个唯一的孙女,叫朱兰。” 他顿了一下,偏头看向宴轻,似乎这一刻有什么话不太好说,又吞了回去。 凌画也看向宴轻。 宴轻喝着茶,懒洋洋地坐着,双腿叠在一起翘着二郎腿,看起来没骨头一般,但他人长的好看,清瘦挺拔,无论多没正形的姿态,都赏心悦目。 凌画扭回头,“说,没关系。” 孙明喻只能又道,“据说京城太常寺卿柳望的女儿柳兰溪与朱兰有些关系,似乎是几年前,柳兰溪救过朱兰性命。” 他怀疑地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朱兰为了报答柳兰溪,才让朱成海扣押了漕运三十只运粮船。” 凌画震惊了,又转头看向宴轻,原来这是她夫君的桃花引起来的吗?若只是因为这小小的儿女情长,而牵扯成了国之大事,那可真是太荒谬了。 宴轻听的也挑起了眉头,看向孙明喻,“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明喻愣了愣,“难道小侯爷不知道太常寺卿府的柳小姐柳兰溪喜欢你?” 宴轻放下茶盏,“她喜欢的人是二殿下萧枕。” 孙明喻:“……” 凌画:“……” 凌画见宴轻说的理所当然,觉得宴轻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曾经听琉璃说过柳兰溪,很是信誓旦旦,柳兰溪就是喜欢宴轻,而且为了宴轻,老大不小了都不定人家,柳夫人为了柳兰溪真是操碎了心,哪怕是她与宴轻圣旨赐婚后,柳夫人为了柳兰溪,竟然还去找太后了,宁愿入府做贵妾,这事儿她知道的很是清楚,做不了假。 凌画纳闷,“哥哥,柳兰溪是喜欢你,你怎么说她喜欢萧枕?” 宴轻自有理由,“那一日我去九华寺,柳兰溪拦住我,后来萧枕也拦住我。” 凌画:“……”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想着这理由也太简单了,但也符合宴轻对女色方便的直肠子。 她自然不会去纠正柳兰溪就是百分之百喜欢宴轻,让他确切这个认知,她转头对孙明喻问,“柳兰溪怎么会救过朱兰?” 朱兰她没见过,但被誉为绿林的小公主,据说是整个绿林的掌上明珠。 孙明喻道,“柳夫人的娘家发迹在江南,多年前,柳夫人带柳兰溪来江南探亲,恰巧遇到朱兰被人追杀,被柳府的护卫所救,这一桩事儿也算是秘密,若非这次咱们寻根究底地查绿林,也不会查出来。” 他又看了宴轻一眼,“据说如今柳兰溪就在江南,是两三个月前来的,如今就在距离漕郡两百里外的姑苏城,朱兰去见过柳兰溪。” 凌画觉得若是这样说,还真是不排除这是一场桃花债惹出的祸,她又吃了几口饭菜,放下筷子,“朱兰有什么弱点?” 孙明喻又叹了口气,“据说朱兰喜欢江湖宁家的公子,宁叶。” 他也放下筷子,又补充了一句,“而宁公子,一年前放出过话,说倾慕漕运掌舵使。” 凌画:“……”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兵不血刃(一更) 赵嫣然和魏晨兰都是见过凌画的,且不止一次,但凌画得陛下重用,宫宴位置坐的靠前,高而远,让人望尘莫及,她们与凌画搭不上话。 尤其是凌画这三年没参加过京城里各府举办的宴席,所以,除了一个萧青玉是凌画少时认识的,别人能认得出凌画,她认不出别人。 二人直直盯住她,她也直直地看了回去。 凌画长了一双好眼睛,清凌凌的,直直看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顶得住她这双眼睛。 赵嫣然和魏晨兰自觉失态,齐齐移开了目光。 凌画瞬间改了主意,对掌柜的说,“我订的那批岭南产的金丝绣线,先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是给宴轻用来绣衣裳的,若是质量不好,不能要,得给岭南退回去。” 掌柜的:“……” 岭南产的金丝绣线,就没有个不好的,但他还是应是,立即去了。 萧青玉心里快要笑死了,不过她与赵嫣然和魏晨兰不熟,没什么交情,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又插了一刀,“你订了多少金丝绣线啊?” “五斤。” 萧青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多了吧?都给宴轻做衣裳吗?” “嗯,都给他做衣裳。”凌画温温柔柔地笑,“前儿我去他府里,见他屋中摆设大多都是金银器具,他想必十分喜欢金银之物,这金丝绣线,我给他绣在衣裳上,他每日穿着,瞧着,想必也会十分欢喜。” 萧青玉:“……” 谁不喜欢金银?这跟把金子穿在身上是一样的道理吗?这可是人人想拿来绣衣裳的金丝绣线啊!金银器具听起来俗不可耐,但这岭南产的绣线可不俗。 她插刀都有点儿插不下去了,“五斤都给他用吗?你自己要绣嫁衣的,不留一点儿吗?” “都给他用,用锦绣阁新进来的料子先做十件八件的常服,余下的等有好料子了再慢慢做,我嫁衣自己有绣线,不缺这个。就算缺,有好的东西,我也先给他。” 萧青玉:“……” 她咳嗽一声,“万一宴轻不喜欢呢?” 凌画摇头,笑的好不甜蜜,“他不会不喜欢的,只要是我给他的,他都喜欢。” 萧青玉:“……” 这天聊不下去了! 掌柜的亲自抱着金丝绣线过来,小心地摆在柜台上,请凌画检验。 凌画走上前,打开包裹看了一眼,点点头,刚要说什么,楼下传来一阵热闹声,她隐约听到了宴轻的声音,顿了顿,对掌柜的说,“你下去看看,楼下是不是宴小侯爷来了?若是他,就说我在这里,请他上来一趟。” 掌柜的应是,立即去了。 萧青玉看着凌画,眼神似乎在说,宴轻若是听说你在不上来反而转身就跑,看你脸往哪儿搁? 凌画给她一个不会的眼神。 一众纨绔从蹴鞠场出来,不想分开再聚齐,于是,都跟着宴轻跑去了他府里洗了个澡,之后又勾肩搭背地拉着宴轻出了端敬候府,本来要早早去醉仙楼喝酒,路过八宝妆,有人眼睛尖,瞧见了凌画的马车,都想瞧瞧凌画真容,怂恿推搡着宴轻一窝蜂涌进了八宝妆。 宴轻本来不想见凌画,但一帮纨绔太热情,人多势众,他只能依了他们。 一众纨绔刚进了八宝妆,掌柜的从楼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了宴轻面前,拱手,“宴小侯爷,我家主子听见您来了,请您上楼一趟。” 宴轻恍然,八宝妆也是凌家的产业。他看着掌柜的,想着是拒绝呢,还是答应呢?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他身后的一众纨绔便推搡着他往楼上走去,“走走走,宴兄,上楼上楼!” 宴轻站在楼梯口扶着扶手不动,回头对众人扬眉,“你们看起来都不怕死?” 众纨绔:“……” 宴轻哼了一声,拂了拂袖子,转身三步一晃地上了楼。 众纨绔又是兴奋又是踌躇,但最终还是耐不住对凌画本人的好奇,轰然跟了上去。 宴轻上了二楼,入眼处好几个女人,紫纱遮面站在一处柜台前那个最为特别,他脚步顿了顿,按下扭头就走的冲动,脚步僵硬地走向凌画。 凌画隔着面纱对他微笑,看不到脸,但能看到她一双眼睛都是笑意,待宴轻走近,她笑着对他说,“我正巧来拿金线,打算给你绣几身衣裳,听到楼下有你的声音,便让掌柜的喊你上来一趟。” 宴轻点点头。 “你来看看这些金线,岭南产的,给你的衣裳上绣云纹,你觉得如何?”凌画让开柜台前,指指那些金线。 宴轻顺着她手指,金线上的金光金凌凌的,几乎晃瞎了他的眼睛,他撇开眼,万分嫌弃,“眼睛快闪瞎了。” 凌画笑,“这是五斤金线,放在一起,的确是晃眼睛,但是等绣到衣裳上,用量少,绣成云纹,我亲手绣,不止让你穿在身上不会晃瞎眼睛,还会十分华贵好看。” “你亲手绣?你会绣衣裳?”宴轻关注点被引偏。 “会啊!”凌画十分肯定,“你相信我,一定十分好看的,我的绣活是我娘教的,很好的。我不止可以给你绣衣裳上的云纹,还可以给你绣荷包,绣双面绣的帕子。” 宴轻又看看那五斤闪瞎人眼的金线,再看看凌画,最终勉勉强强的点头,“好吧!” 凌画抿着嘴笑,“你来这里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宴轻摇头,“去醉仙楼吃饭,路过这里。” 他自然不会说是那帮子纨绔兄弟看到了她的马车,想看看她长什么样,非要进来。 凌画向外看了一眼天色,“这么早就去吃饭吗?” 宴轻点头,一副你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的表情。 凌画装看不见,“今日锦绣阁进来一批新料子,我特意吩咐留下了所有适合男装的颜色,正要去给你选几身做衣裳,你要不要一起去选?” 宴轻答非所问,“也是你亲手给我做衣裳?” “嗯,亲手给你做。” 宴轻摇头,“你自己去选吧!我要去喝酒。” 天大地大,喝酒最大! 凌画没意见,“行,那你去吧!明日若没什么事儿,我去给你量尺寸。” 宴轻没意见,转身下楼。 纨绔们聚在二楼门口,探头往里瞅,脚尖垫着脚尖,惋惜凌画依旧紫纱遮面,不见真容。同时震惊宴轻与凌画竟然如寻常一般说话,虽然你来我往没几句话,但依旧足够让人震惊。 宴轻从小到大,何曾对哪个女子假以辞色?何曾耐心与之说话?他与凌画距离站的近不说,还没有不耐烦! 这简直让人不认识他了! “都走吧?”宴轻走到门口,瞪着众人,意思是人都见了,还不走做什么? 一纨绔胆子大,拦住宴轻,小声说,“宴兄,你不给兄弟们介绍一下吗?兄弟们既然赶巧了,得一起见见嫂子吧?” 宴轻横着那人,“谁是你嫂子?” 那人眨眨眼睛,“宴兄,大家都是兄弟,咱们一起玩,以后嫂子嫁给你,咱们早晚都得认识吧?” 宴轻不买账,“她不用认识你们!” 众纨绔:“……” 他们没资格吗?这也太打击人了! 这时,凌画似乎发现了门外站着的众纨绔,含笑走过来,“小侯爷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诸位以后光临醉仙楼,报小侯爷的名字,给个本钱就是了。” 众纨绔:“……” 还有这等好事儿! 众人齐齐看着凌画,异口同声,“嫂子好!” 凌画偏了一下头,语气带着笑意地问宴轻,“我们还没大婚,你的兄弟们现在就改口,不太好吧?” 宴轻脸面有些挂不住,咬牙,对众人道,“不想走的别跟着爷去喝酒了。” 众纨绔齐齐闭了嘴,立马跟他下了楼。 虽然没看到凌画真容,但今日进来八宝妆这一趟也值了。醉仙楼吃饭报宴兄名字给个本钱就行,这一年到头得省多少啊!赚了赚了! 凌画目送宴轻带着众纨绔离开,回转身看向萧青玉。 萧青玉对她竖起大拇指。 要说牛还是她这个小姐妹牛,瞧瞧宴轻这一匹烈马,在她面前,多像个寻常未婚夫妻样!这若是搁以前,谁敢想? 她眼角余光去看赵嫣然和魏晨兰,果然看到二人一脸芳心欲碎,心如死灰。 兵不血刃,打退了情敌,厉害厉害!</p>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厉害(二更) 八宝妆新进的这批货的确如凌画所说很好,萧青玉一高兴,所有东西都包了。 她转头看向凌画,“你都送我!” 凌画也心情很好,大手一挥,“都送你!” 萧青玉觉得心满意足,不能重新投胎做宴轻,做凌画的好姐妹似乎也不错。 二人愉快地出了八宝妆。 赵嫣然和魏晨兰今天结伴出门来八宝妆,就是因为宴轻和凌画被赐婚,二人心情不好,食不下咽,听说八宝妆有了新货,为了散散心来了八宝妆,没想到,运气实在太好,不止碰上了凌画,还碰上了宴轻。 哪怕宴轻醉酒说娶凌画,陛下也下了圣旨赐婚,但她们心里总觉得宴轻不会喜欢凌画,宴轻那样的人,眼里根本没有女人。 可是,今日她们看见了什么?宴轻眼里不止有了女人,且还和那个女人讨论金线衣裳。 二楼里这么多女人,他进了二楼,眼睛里只看得见凌画,没往别人身上扫一眼。 她们心情跌落到了谷底,难受极了,连她们准备要买的东西被萧青玉全打包带走了,他们作为先来者,都没力气上前去争辩一二,任由凌画和萧青玉离开。 赵嫣然很想哭,但她拼命忍着,“魏姐姐,我们也去喝酒吧!好不好?” 魏晨兰点头,“好,我们去哪里?” “也去醉仙楼,行不行?” “行吧!” 哪怕宴轻让她们心如死灰,她们依旧还是想在他喝酒的地方喝酒买醉,只为了离他近点儿。 于是,二人出了八宝妆,也去了醉仙楼。 凌画和萧青玉走出八宝妆后,去了不远处的锦绣阁,掌柜的见到凌画,连忙将新进来的料子逐一摆在柜台上,让她挑选。 凌画眼光独到,只看一眼,便知道什么料子适合宴轻,什么料子宴轻穿上好看,什么料子配什么青竹云纹相得益彰。她痛快地指出了十匹布,让掌柜的装车,连金丝绣线一起,送去端敬候府。 萧青玉纳闷,“你不是要给宴轻做衣裳吗?怎么把绣线和布一起送去了端敬候府?” 凌画眨眨眼睛,“我去端敬候府在他跟前给他做,要不只拿去成衣,不让他亲眼看的话,他怎么知道是我亲手给他做的而不是让别人做好了糊弄他的?” 萧青玉:“……” 真是人生处处有学问! 她服气,“你说的对!” 掌柜的听从吩咐,将金丝绣线和十匹布一起送去了端敬候府。 二人出了锦绣阁,萧青玉揉揉肚子,“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凌画点头,“你想去哪里吃?” “醉仙楼?”萧青玉眨眨眼睛。 凌画摇头,“不去,换一个!” 萧青玉不解地看着她,“宴轻不是去了醉仙楼了吗?你不去?” “不能总往他跟前凑,好像我监视他一样,他走到哪里都看见我会心里不舒服的,我说了他以前怎样过日子,以后还怎样,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管他做什么,绝不干涉,说到就要做到。” 萧青玉其实是想看热闹,她觉得今天在八宝妆看宴轻和凌画在一起说话就十分有意思。不过凌画说的有道理,她点头,“好,那还去对面的烟云坊?对比醉仙楼,我更喜欢烟云坊的菜。” “行。”凌画同意。 琉璃这时开口,“赵嫣然和魏晨兰刚刚出了八宝妆去了醉仙楼,小姐确定不去醉仙楼吗?” 凌画脚步一顿。 萧青玉撇嘴,“她们怎么没回家哭?还跑去醉仙楼了?” 她看着凌画,“难道你刚刚适得其反了?让她们俩觉得宴轻能这么对你,就是改了性子?也能亲近别的女人了?如今去宴轻所待的地方找机会去了?” 凌画也没想到她们没回家哭,居然跟着宴轻去了醉仙楼。 “真是不知所谓,走,你再去收拾她们一顿,让她们知道你的厉害。”萧青玉来了气,撬好姐妹墙角的女人,她觉得不能忍。 以前宴轻没主,也就罢了,如今有主了,哪能还跟以前一样?那些喜欢他的女人自然有多远滚多远,得深刻认识到不能再往宴轻跟前凑了。 凌画站着不动,想了想,摇头,“随她们去吧!” “啊?”萧青玉有点儿懵,“遇到这种情况,你不是应该立马跳出去打小贱人吗?” 凌画一脸黑线,“你跟谁学的这么蠢笨的法子?” 萧青玉:“……” 京中各府的夫人当家主母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就连她娘也干过,正室打击乱七八糟的妾室外室小贱人,别让其勾引自家夫婿,不都是理所当然吗? 凌画觉得有必要给她上一课,“打击情敌这种事儿,也要因地制宜,适可而止,不能多做,比如,今儿我做了一桩,就不能再做第二桩了,做多了自己厌烦不说,还会适得其反,惹别人厌烦。另外,她们没有撞到我面前得罪狠我,我便也不能太过分。女人为难女人,是不太明智的法子,与其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如放在自家夫婿身上,况且,没有我之前,宴轻不也是躲着女人八百丈远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也撞到宴轻面前,当着他的面去收拾人?” 萧青玉受教了,“那咱们去烟云坊吃饭?就什么都不管了?万一逼急了,那两个女人整出点儿什么状况,你不后悔?万一再出来一个跟你一样段数高的呢?你和宴轻都要大婚了,别在这之前整出个平妻小妾什么的,多恶心人。” 凌画笑着拍拍她肩膀,“你多虑了!这世上还有谁再能拿出一株悯心草来?我得的那株,是天下唯一一株。” 她眉眼含笑,“况且,醉仙楼不是我的地盘吗?让掌柜的看着点儿就是了。宴轻是纨绔,不是傻。” 萧青玉:“……” 行吧!你的夫婿你不操心,我操的是哪门子的心! 吃饭吃饭! 于是,二人去了烟云坊。 而宴轻,在醉仙楼已经与一众纨绔喝上了。 众纨绔的心情都很好,气焰都很高,本来还都挺担心宴轻,经过了今日,没人担心他了。 他和凌画显然相处的很好嘛! 不过有人还是很奇怪,“看着嫂子很好啊,怎么秦桓就誓死不娶呢?虽然嫂子紫纱遮面,但她那一双眼睛是真的美,有那么美的眼睛,我倒相信宴兄说的是真的了,嫂子长的很美。” “秦桓弱鸡一样,嫂子那么厉害的女人,他怕呗!而宴兄强呗!嫂子再厉害,他也不怕!”有人回答,“你之砒霜,我之蜜糖。” “别这么说,虽然秦兄不在,但他也是咱们的兄弟,你这踩一捧一不太好吧?”有人说。 那人嘿嘿一笑,“是我说错话了。不过这就要问秦兄和宴兄了,凌小姐咱们瞧着是不错,但厉害也是真厉害吧?没听说太子又因为她被陛下罚了吗?陛下让太子闭门思过半个月,亲手抄治国策论,半个月内不准近女色,而凌小姐什么事儿都没有,还出来逛街呢。” “厉害厉害!太厉害了!”一人说,“太祖的治国策论有七卷,太子每日不停的抄,也要抄半个月吧?” “是吧!”有人疑惑,“你们知道这回太子是怎么得罪了凌小姐吗?” 一人消息灵通,“听说太子嘲笑凌小姐不值钱,被秦兄和宴兄把她当做货物一般转让,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顺势而为真要嫁宴兄,凌小姐嘲笑太子妃的娘家温家倒卖粮食,人心不足蛇吞象,温总兵莫不是该改名叫黑心肠了。他们二人在御前吵了起来,吵的陛下头疼,就罚了太子。”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有人对宴轻举杯,讨好地说,“宴兄,嫂子太厉害了!敢在御前和太子吵,还让太子被罚,她全身而退,兄弟佩服!以后你得让嫂子多照顾兄弟们啊!家里在朝为官的老头子可都很怕嫂子的,没准嫂子跟我家老头子说一句话,我就不挨老头子揍了?” 宴轻听的左耳进右耳出,“喝酒都堵不住你们的嘴是不是?她厉害不厉害,跟你们都没关系。” 众纨绔:“……” 若不是凌小姐如今要嫁的人是宴兄你,咱们也不敢有关系啊!谁没事敢跑她面前无缘无故喊一声嫂子,那是嫌命长了!</p>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坠楼(一更) 程初早已领教了今夕不同往日的宴轻。 他看着众纨绔,重重提醒,“喝酒喝酒,忘了醉仙楼是谁的地盘了吗?你们再胡言乱语,传到了嫂子的耳朵里,惹恼了她,以后来醉仙楼吃饭,当心报宴兄名字也不管用。” 这句话管用,众纨绔立即闭了嘴。 喝酒喝酒!天大地大,省钱最大! 宴轻撇了程初一眼,“你刚刚喊她什么?” 早上还口口声声让他做酒后不认账出尔反尔小人的人,大半日就转了态度?也太不坚持己见了! 程初无奈,凑近宴轻,“宴兄,你知道今日在八宝妆,她给你看的那岭南产的绣线多少钱一两吗?” 宴轻不知道,他从不关心这些。 程初伸出一根手指头,“千两金子一两绣线,今日她让你看的那些绣线,最少有五斤,用金丝绣线绣到衣裳上,给你绣云纹的话,若绣最复杂的那种,一件得二两金丝绣线,你想想,不说她给你选的衣裳料子会有多好才能配得上这最金贵最奢侈的金丝绣线了,就说这二两金丝绣线,就两千金穿在身上了。” 宴轻:“……” 程初不知该羡慕还是嫉妒了,“这世上最好的布料是天云锦和沉香锻,十金一寸,她今日不是说锦绣阁新进了一批布料问你去不去瞧吗?说不准也是最好的这两种,这两种布料都十分难得,做一件衣裳,也要千两金子了。” 宴轻:“……” 程初说的自己都眼红了,“我家有一条街的铺子,我也不敢这么败家啊!嫂子掌管漕运,果然是财大气粗……” 宴轻打断他,“她的外公是昔年首富王晋,富可敌国,她娘当年嫁入凌家,千里红妆。” 程初一拍大腿,“对啊!没有江南漕运,她也不缺钱!” 宴轻嗤笑,“三年前,因太子太傅做出大案,江南漕运整个瘫垮,满朝文武,陛下找不出来一个能把江南漕运救活的人,才咬牙顶住所有朝臣的压力,力排众议,让她接管江南漕运。你以为,江南漕运是个什么好沾手的东西?她三年前初初接手时,想尽快做出成绩堵住朝臣们的嘴,不得利用自己手里的人力财力物力大量投入?陛下看重的,不就是她手里外公和她娘留给她的钱和人?还有她本身的胆量和天赋?漕运还是靠她救活,给陛下创收,悉数都上交国库,否则你以为,陛下会允许她成为第二个王晋?” 程初睁大眼睛,“宴兄,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啊!” 宴轻:“……” 他揉揉眉心,忽然心烦的不行,是啊,他是纨绔,说这个做什么? 他又看程初不待见了,语气不好,“你今天别跟我说话了,你一说话,就把我往沟里带,脑子都跟你一样不好使了。” 程初:“……” 他冤枉! 赵嫣然和魏晨兰坐在二楼靠栏杆处,往下看正好能瞧见一楼大堂。 今日聚在一起的纨绔太多,醉仙楼的一楼大堂被纨绔们包场占满,宴轻被众纨绔围在中间,他一手端着酒杯,一脚蹬着一旁的椅子腿,坐的不端正,看起来随意自在没什么正形,别人敬酒,他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喝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他有丝毫醉意。 满堂纨绔,独独他看起来最风流倜傥。 可惜,这样风流倜傥的人,从今以后,不再是一人我行我素,是属于凌画的了。 赵嫣然瞧的痴痴,口中不自觉的呢喃,“若是能嫁给他,让我立即去死,我也甘愿。” 魏晨兰附和,“是啊!” 赵嫣然有些魔怔地说,“我娘当初怎么就没有和安国公府指腹为婚?若是当初和秦桓指腹为婚的是我,是不是我就是他如今要娶的人了?” 魏晨兰也有些魔怔,“是吧?” 赵嫣然怔怔落泪,“魏姐姐,我不甘心,我想嫁他。” 魏晨兰也怔怔,“谁不想呢!” 可是那个人是凌画,让她们动手抢都觉得无力,今日在八宝妆,见了她都气虚,自始自终连句话都没勇气上前问她一句,她那样的人,真会喜欢宴轻嫁给宴轻吗? 赵嫣然忽然站起身,大约是喝了酒壮胆,“我去问问他!” 魏晨兰一惊,“问谁?” “宴轻。”赵嫣然一双眼睛里尽是魔怔,“我想问问他,我愿意给他做妾,为奴为婢,他要不要?” 魏晨兰睁大眼睛,“你疯啦?” “我是疯了!”赵嫣然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泪,反问魏晨兰,“魏姐姐,宴小侯爷喝了很多酒了,这是个机会,错过了今日,可能就没有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他能醉酒娶凌画,能不能收了她们? 魏晨兰心跳如鼓。 能去问吗?做妾,为奴为婢,也愿意? 她往下看宴轻,不知道身边的纨绔说了句什么,似乎说到了他心里,他眉眼一扬,弯着唇笑,抬手端起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琉璃盏漂亮,他的手更修长白皙漂亮,整个人俊逸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样的宴轻! 这样的宴轻啊!谁不想要? 魏晨兰顺从自己内心,也跟着站了起来,对赵嫣然点点头,也生出一腔孤勇,“去!” 赵嫣然说的对,错过了今日,她们就没有勇气了!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二人一起下了楼,往宴轻跟前走。 醉仙楼的掌柜的吩咐小伙计盯着这二人,小伙计十分尽职尽责,守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不错眼睛地瞧着盯着,二人的话入耳,小伙计越听越心惊,眼看二人要去宴轻面前说做妾为奴为婢的话,小伙计连忙冲上前去拦。 斜侧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小伙计。 小伙计惊的转身回头,便看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男人,男人样貌普通,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锋利,明明没有满脸横肉,但瞧着就让人觉得不好惹。 他惊问,“客官,您拽小的做什么?” 这人冷笑,亮出袖口里的一截刀锋,“你站在这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语气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小伙计顿时吓的一动不敢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嫣然和魏晨兰下了楼。 二人下了楼后,挽着手,带着三分酒意七分勇气,穿过一楼一桌桌桌席,没多时,就到了宴轻这桌面前。 一众清一色的纨绔子弟坐满堂,忽然闯进来两个女人,众纨绔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笑,看着二人。 有人认出这两个女子,承平郡王妃的妹妹,礼部尚书的孙女,有些纳闷这两个女子要干什么。 还没等大家想明白,赵嫣然便直直地看着宴轻开了口,“宴小侯爷,做妾或者是为奴为婢,我都愿意,你……” 众纨绔睁大了眼睛。 魏晨兰也紧接着说,“我也……” 宴轻“啪”地摔了酒杯,腾地站起身,转身就走,脚步飞快,转眼就冲出了醉仙楼。 众纨绔:“……” 这……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承平郡王妃的妹妹,礼部尚书的孙女,怎么会发这样的疯? 他们听到了什么,自请宴轻收下她们?做妾或者是为奴为婢都行? 疯了疯了! 她们的家里若是知道,不得活活打死她们? 众纨绔看着这二人,一时间真不知道除了震惊再做什么别的表情。 程初反应最快,连忙追了出去,有几个纨绔瞧见,也惊醒,连忙跟着程初追了出去。 宴轻一口气出了醉仙楼,解了外面拴着的不管是谁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就要离开。 这时,对面烟云坊二楼的窗子口忽然坠下一个人来,同时,伴随着一声惊骇大喊,“小姐!” 这惊骇的喊声十分熟悉,来自琉璃。 宴轻下意识抬头,一眼便瞧见被从烟云坊二楼扔下来的凌画。 宴轻:“……” 烟云坊的二楼虽然不高,但从上面坠落,不死也得残废。 他愣了愣,立即打马冲了过去,堪堪接住了凌画。 凌画从上面坠落的冲力非常大,将宴轻胳膊砸的一麻,身下坐骑受不住,“咔嚓”一声,马腿被砸断了,马轰地卧倒在了地上,宴轻抱着凌画打了个滚,才没被马砸断了腿。</p>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受伤(二更) 凌画一脸的惊魂未定,似乎吓傻了。 宴轻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质问,“你怎么会从二楼掉下来?” 凌画呆呆地看着被砸断了腿的高头大马,又转头去看宴轻,忽然眼睛一红,一把搂住了宴轻的脖子,劫后余生地又怒又恨,“黑十三这个王八蛋,他想要我变成个残废!我就说他怎么最近风平浪静的没找我漕运的麻烦呢,果然是亲自来京城杀我了。” 软软的身子,软软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脖子,且身子还带着剧烈的颤抖,宴轻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整个人瞬间僵硬无比,手脚都不会动了。 他低头看着凌画,只能看到她没了紫纱遮面的侧脸,白皙娇嫩,眼尾一抹红,似乎泪珠转眼就要从那一抹红里滚落下来。 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好推开这样的她,但他也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僵硬地艰难无比地抬手,拍了拍她颤抖个不停的后背,硬邦邦地说,“别哭,不就是个黑十三吗?敢来京杀你,你就把他人头取了,挂城门晾三天!让他下辈子投胎也不敢找你报仇!” 凌画声音带着哭腔,“晾三天也不够,若没有你,我不死就残废了!晾三天太便宜他了!” “那就晾三年!” 凌画破涕为笑,“城门口那么金贵的地方,才不能都给他占用了。” 宴轻没笑的心情,不哭就好,她真怕她哭个稀里哗啦。未婚妻这种,他还没学会怎么哄。 他伸手要推开她。 凌画搂着宴轻脖子不松手,“再让我缓一会儿。” 宴轻只能又僵硬不动了。 琉璃从烟云坊的二楼随后跳下来,落地后看到一匹马断了腿躺在地上,凌画一头扎进了宴轻的怀里,她打量了凌画和宴轻一眼,见凌画没出大事儿,松了一口气,转身又跑回了烟云坊。 此时的烟云坊,已打了起来。刀光剑影,声响极大,里面的客人们惊吓的连连大叫,四散着从里面跑出来。 京城治安好,已多少年没在青天白日里出什么乱子,今日显然打破了几年来的平静。 程初追着宴轻出了醉仙楼后,见宴轻骑马要走,刚要喊他,便瞧见了对面的烟云坊二楼掉下来一个人,他惊了一跳,没认出来,只见宴轻已骑马冲了过去接住了那人。 直到凌画搂住宴轻的脖子扎进他怀里,程初才知道那从二楼掉下来的人是凌画。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脑中不合时宜地想着,宴兄竟然让女人抱?竟然没推开?竟然还拍人家后背安抚? 他差点儿深切的怀疑,自己认识了几年的人不是宴轻! 跟在程初身后冲出醉仙楼的几名纨绔也被街上的场景震懵了惊呆了。 他们看见了什么? 没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儿,醉仙楼里冲出了几个黑衣蒙面人,提着刀剑,对着宴轻怀里的凌画杀了过去。 众纨绔:“……” 贼子太嚣张了!天还没黑呢! “宴兄小心!”程初看的一脸骇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脚比大脑快地冲了过去。 随着他冲过去,几名纨绔也冲了过去。 宴轻自然察觉了,抱着凌画闪躲,他身上没有兵器,连个匕首也没有,幸好他功夫好,抱着凌画转眼就躲了几招。见程初等人身无寸铁肉盾似的冲过来帮忙,宴轻直翻白眼,“你们滚开,别过来!” 程初惊醒,立马停住脚步,对身后大喝,“快!快去报京兆尹!” 几个纨绔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慌慌张张大喊,“京兆尹呢?京兆尹快来啊!京兆尹死了不成?再不来就死人啦!” 随着几名纨绔大喊大叫,一整条街的人惊醒,都慌慌张张跟着跑着大喊了起来。 凌画从宴轻怀里抬起头,眼前的刀剑晃的她眼花,她当即对宴轻说,“你把我扔出去!” 宴轻:“……”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把我扔出去就好,用点儿力气,扔远点儿!”凌画又重复了一遍。 宴轻:“……” 他脸色不好,“我刚刚差点儿被你从楼上坠下来砸死,舍命救你,不是让你去死的!我没说怕你牵累!” “我不会死,你把我扔出去。”凌画果断地说。 宴轻四下扫了一眼,还是抱紧了凌画,左躲右闪,没按照她的要求做。 凌画压低声音快速地说,“我有毒药,怕毒了你,你将我扔出去,我就能放心下毒了。” 宴轻恍然,刚要照做,还没抬起胳膊,便被人给砍了一刀。手一顿,鲜血横流,胳膊再抬不起来了。 凌画脸色顿时变了,当即不再顾忌,从袖中甩出了一片毒粉,毒粉从她袖中甩出,化成了一片青烟,这毒是真真正正的霸道,见效快,眼前五个黑衣人,转眼倒下了四个,其中也包括距离凌画最近的宴轻。 宴轻手一松,随着黑衣人一块倒在了地上,瞬间人事不省。 凌画无奈。 仅剩的一名黑衣人闭气躲过了毒粉,转眼又欺身到了凌画近前,凌画躲闪了两招,眼看再也躲不过,琉璃从烟云坊冲了过来,拦住了这名黑衣人。 琉璃与黑衣人缠斗到一块,三五招后,这人眼看再得手不了,虚晃一招,跳上对面的房梁撤走。 琉璃要去追,被凌画拦住,“别追了!他武功高于你!” 琉璃恨恨地住了脚,“小姐,您没伤着吧?” 凌画摇头,“宴轻伤了胳膊!” 琉璃看向地上与四个黑衣人一起躺着的宴轻,跺脚,“还以为宴小侯爷能保护的了您呢,早知道他这么废物,我刚刚追下来后就不应该离开。” 凌画走过去扶起宴轻,瞪了琉璃一眼,“要不是他,我今天不死也摔废了。我身上只带了魂不归一种毒,你现在就回府,把那颗能解百毒的回魂丹拿来给他吃吧!” 琉璃看着凌画,“魂不归也不是没有解药,解个十天半个月也能解了,就是费劲儿些而已。” 凌画摇头,“我哪能让他受那个解毒之苦?快去拿!” 琉璃只能点头,“不如您带宴小侯爷一起回府,万一我走了贼子再来呢!” 凌画向长街尽头看了一眼,“京兆尹来了,你只管回去拿!” 琉璃也看见了京兆尹的影子,不再耽搁,立即去了。 程初这时跑了过来,大哭,“宴兄!宴兄!你别死啊!” 凌画揉揉眉心,“他没死,只是受伤中毒了,你叫一辆马车过来,再派人赶紧去请太医。” 程初一听宴轻没死,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对一旁已经吓坏了的纨绔们喊,“听到了没有!快去弄马车,请太医!” 纨绔们反应了过来,脸色发白地连忙去弄马车请太医。 在众纨绔七手八脚的忙乱下,将宴轻放进了马车里。 程初脸色发白,几乎站不住,没什么主见地问凌画,“嫂子!要送宴兄回府里等太医吧?” 凌画摇头,上了马车,从怀里掏出止血的金疮药,撒在宴轻受伤的胳膊上,扯了自己的衣袖先给宴轻做简单包扎,同时回答程初,“先等等解药,再送他回府!” 看着凌画冷静的脸,程初勉勉强强定了心神,又担心地问,“宴兄这条胳膊不会废了吧?” “不会!伤口不太深。” 程初放心了。 这时,许子舟带着京兆尹的人匆匆赶来,他跑了一身汗,快步来到马车前,声音十分焦急紧张,“凌小姐?你可有事儿?” 凌画探出头,对上许子舟发白的脸,“我没事,宴小侯爷受伤了!” 许子舟这时也看到了马车里昏迷不醒的宴轻,他愣了愣,问,“宴小侯爷伤的可重?要不先将人送去太医院?” 凌画摇头,“轻伤中毒,不必送去太医院,等我的人拿来解药,让太医去他府里就行。” 许子舟点点头,看了一眼地上四个黑衣人,眼眸发冷,“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要杀你?贼子可是这些?” 凌画一边给宴轻包扎,一边回答他,“烟云坊里有一批,大概十个人,领头的人是黑十三,不知道我的暗卫杀了几个,跑了几个,醉仙楼冲出来这批五个人,躺在地上这四个外,跑了一个领头的,不像是跟黑十三一伙的绿林人,不知什么开路,还要靠许少尹查了。” 许子舟点头,对身后吩咐,“将这四个人抬走,关闭城门,全城搜查追查贼子。” “是!”京兆尹的人纷纷行动。 许子舟看了凌画一眼,带着几个人快步向对面的烟云坊走去。 ------题外话------ 日常求个月票,谢谢大家么么哒~(^з^)-☆</p>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期待(一更) 琉璃动作很快,没用多久,便取来了那颗解百毒的回魂丹。 凌画接过,掰开宴轻的嘴,喂他吃下。之后下了马车,对程初温声说,“劳烦程公子带着人将小侯爷送回候府,请太医重新给他包扎开药,他若醒了请告诉他,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去看他。” 程初一直紧张地看着宴轻,闻言立即问,“宴兄的毒这就解了吗?” “解了!你放心将他送回去就是了!” 程初点头,立即招呼一众纨绔,一起浩浩荡荡送宴轻回府。 程初送宴轻离开后,凌画掏出帕子擦手,眉眼冷然。 琉璃站在一旁说,“没想到黑十三会悄无声息地进了京,我没得到一丝半点儿的消息,他还聪明地选择了在白天动手,而且选择的地点在咱们的烟云坊和醉香楼,易容成食客的身份,趁机下手,才没有半点儿防备。” 凌画不语。 琉璃愧疚,“我以为京城的消息网但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没想到是我太自负了,险些害了小姐。” “不怪你。”凌画终于开口,“能帮助黑十三畅通无阻悄无声息进京的人,除却太子,不做第二人想。他易容成平民百姓,又有东宫的人相助,你得不得消息很正常。” 琉璃愤恨,“太子敢和绿林合作,真是不想要名声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不见得拿的到证据。”凌画面容平静,“咱们的暗卫,杀了几个黑十三的人?” “除了跑走了一个黑十三,都杀了,绿林的亡命之徒,不要命的很,没留下活口。”琉璃想起当时在烟云坊的惊险,就心悸。 黑十三突然发难那一刻,她一人难敌十人,小姐被黑十三从二楼窗子扔了下去,她想救都来不及。 后来暗卫出现,她才脱身,从二楼跳了下去,发现小姐没事儿,她又转回去杀黑十三,哪想到醉仙楼还有一批黄雀在后的杀手? “没有活口也不要紧,只要有身份证明他们是绿林的人就行。就算证明不了,这笔账,是黑十三的,他也跑不了。”凌画目光看着东宫方向,“那四个被我毒晕的黑衣人,若我猜测的不错,是温家豢养的死士,都觉得死士不会开口,也不尽然,只要用对了方法,也是一样能叫死士开口的。” “小姐若是想要他们开口,首先得给他们解毒。”琉璃道,“人已经送去京兆尹牢房了,就看许少尹的人看不看得住了,别咱们还没给他们解毒,他们就先让人灭了口。” “许子舟不会,刚刚带走那四个人的,是他的亲信,他会给我看住的,否则京兆尹少尹的位置,他早就被别人取而代之了。太子的手即便能伸进京兆尹,也伸不进许子舟的身边。” “若真是温家豢养的死士,兴许太子会不惜一切代价,若是他直接对付许少尹呢?” “许子舟是陛下的人,太子还不敢明目张胆对付陛下的人。除非他买通京兆尹。从京兆尹入手。”凌画眯起眼睛,“若是这样的话,其实也好,我就怕他不买通。只靠几个死士,就算招供出温家,也顶多会让陛下对温家行事厌恶不喜,还板不到温家,但我可以趁机拿住京兆尹的把柄,把许子舟推上京兆尹的位置。” 琉璃眼睛一亮,“若是许少尹成了京兆尹,那么这笔账划算。” “对,划算!”凌画点头,将染血的帕子收了起来,“就看太子上不上勾了,也要看京兆尹靠不靠太子了!他敢靠,我就让他晚节不保。” 琉璃瞬间生起了斗志,“二十岁的京兆尹,真是值得期待!” 凌画露出笑意,“是呢!” 二人站在长街上,地面上的血迹似乎在这一刻都褶褶生辉。 萧青玉从烟云坊出来,腿都是软的,她被人扶着,看到凌画,虚弱地喊了一声。 凌画转头看去,抬步向萧青玉走了过去,对她微笑,“今儿让你受惊了,对不住!” 萧青玉摇摇头,推开扶着她的婢女,一把抱住凌画,“你可吓死我了!” 早先二人对坐吃饭,那批人出手时,凌画坐的并不是靠窗的位置,她坐的才是靠窗的位置,大刀挥来的时候,凌画眼疾手快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开了窗前,因为推开她,凌画才没躲开,她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抓住凌画,从窗子将她扔了下去。 凌画抱住萧青玉,拍着她后背安抚她,“不当什么事儿,下次我们再出来多带点儿人。” 她不应该觉得在京城就安全。 萧青玉情绪激动,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恨恨地说,“贼子可恶,这是京城,真是没有王法了!我陪你一起进宫去,请陛下做主,缉拿贼子!” 凌画摇头,“我自己进宫就是了,你受了惊吓,赶紧回府,让大夫给你开一副安神汤,否则你娘听说此事见你久不回去该担心了。你放心,这样的事儿,我经历了千百回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青玉心惊肉跳,“你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太可怕了!” 凌画笑,“富贵险中求!我有今日,凌家有今日,靠的就是这份迎难而上的凶险。” 萧青玉一时无话。 “乖,你回去,改日你不怕了,我再约你出来吃饭。”凌画拍拍她。 萧青玉打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你哄小孩子呢!我现在就不怕了!行吧!你自己进宫吧!小心些!一定要让陛下严查贼子,扒了贼子的皮!” 凌画点头,“自然!” 她怎么可能饶过害她的人? 萧青玉由婢女扶着上了马车,凌画站在原地等着许子舟。 这时,醉仙楼里走出两个一脸惨白的女子,正是赵嫣然和魏晨兰,看到凌画,又齐齐直了眼睛。 凌画面纱早在坠楼前滑落,如今一张脸暴露在日光下,幸好这时已夕阳西下,日头没那么烈了,她也不怕晒伤皮肤,便没让琉璃再去找面纱。 察觉二人直直的视线,凌画转头看了过去。 二人不知是因为凌画的容色自惭形秽,还是因为别的,见凌画看来,齐齐收回视线,一脸绝望地各自上了自家马车。 在二人之后,醉仙楼的掌柜的跑了出来,来到凌画身边,一脸骇然,“主子,您没事儿吧?” 凌画摇头,“没事!”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有一件事儿需禀告主子知晓。” “你说!” 掌柜的凑近凌画,将赵嫣然和魏晨兰在醉仙楼做的事儿说了一遍,“当时小伙计本来要拦住她们,但有人拦了小伙计,那人带着刀,威胁要杀他,小伙计吓傻了,没敢出声。” 凌画也惊了,“竟有这事儿?” 一个柳兰溪想要给宴轻为妾为奴为婢闹到了太后那里,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这又出来个赵嫣然和魏晨兰公然当着多少人的面跑到宴轻面前也要做妾为奴为婢? 这三个女人都什么毛病!脑子不好使吗?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做什么下贱坯子! 且还都是一个想法! 她们若是联手杀了她,再取她代之嫁给宴轻,她都能高看她们一眼,做妾为奴为婢这么卑微,是个什么脑子? 凌画无语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掌柜的没立即走,“那个小伙计,属下今日就给他结工钱,如此贪生怕死,醉仙楼进了贼人都不敢言声,不能再留了。” 进了贼人不怕,可怕的是那贼人是冲着杀主子来的。若是提早察觉,主子根本不会陷入危险,宴小侯爷也不会受伤中毒。 凌画摆手,“你看着办!” 掌柜的点头,回了醉仙楼。 许子舟从烟云坊出来,见凌画完好无恙地站在烟云坊门口,他面色稍霁,对她道,“烟云坊里十个人死了九个,没有活口,我让人将尸体带回去请仵作验尸查实身份,早先带走的那四个人,既然是中毒,能解吧?” 凌画点头,“我下的毒,能解,就是麻烦些。” “麻烦不怕,能解就行。我的人会看好了那四个人,逃的那两个,已经全城搜查,我这便进宫禀告陛下。”许子舟询问,“你可一起?” 凌画点头,“一起!” 她本来就是在等他。</p>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利弊(二更) 凌画请许子舟上她的马车。 许子舟愣了愣,依言上了凌画的马车。 二人上车后,琉璃也跟了上去。 凌画的马车宽敞,一应所用俱全,车内放着桌案、茶壶、茶盏、书卷、棋盘等物。 凌画坐下身后,伸手摸了摸茶壶,水温还热,她拿出茶盏,给许子舟倒了一盏茶。 许子舟接过,轻声道谢。 凌画又给自己和琉璃倒了一盏茶,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看着许子舟问,“许少尹想不想早些坐上京兆尹的位置?” 许子舟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凌画。 凌画放下茶盏,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摇着,“你若想,如今我遭遇刺杀,便是一个机会。” 许子舟慢慢地放下茶盏,正了颜色,“愿闻其详。” 凌画微笑,“在烟云坊刺杀我的那批人是绿林的黑十三带的人,而他之所以能悄无声息进京,易容出现在我的烟云坊以食客的身份伺机而动,我猜测应该是有东宫的人相助,而从醉仙楼冲出来杀我的那五人,我猜测是幽州温家豢养的死士。如今,烟云坊跑了黑十三,哪怕那九人没留下活口,我既然能认出他,也能一口咬死他。至于醉仙楼跑了一个,倒没多大关系,剩余那四个,解了毒,我也能有办法让死士开口供出温家。” 许子舟有些惊,“太子和绿林掺和,真是不怕毁了名声!” “他是恨不得杀我而后快。对比毁了名声,他更想要杀了我。”凌画语气冷漠,“不过他今日既然没杀了我,那么,我总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最肥的肉来。” 她粲然一笑,“这块肉就是京兆尹。” 许子舟眉心一动,“需要我怎么做?” 凌画看着他,“自然关键还是需要你,不过也不需要你做太难的事儿,你只需要盯住京兆尹就行,我给那四个人解毒,你再放出审问死士的消息。若真是温家做的,太子一定会想办法灭了那四个人的口,若是要动那四个人,他的手必定要伸进京兆尹,你是陛下的人,他走你的路子走不通,定然会想方设法买通京兆尹,一旦京兆尹帮着他灭了那四个人的口,就是犯了大错,你拿住他这个大错,他头顶的乌纱帽就丢了,而你,理所当然地坐上了京兆尹的位置。” 许子舟吸了一口气。 凌画看着他微笑,对他端了端茶,“二十岁的京兆尹,你是后梁独一个。” 许子舟握紧茶盏,语气克制,“我可以保证那四个人在我的看管下不会出事儿,哪怕太子买通京兆尹大人,我也能不让他伸出手,只要那四个人供出温家,你就能咬上温家,若是照你所说,任由太子买通京兆尹,让他灭了那四个人口的话,你就咬不上温家了,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你做上京兆尹,对我就是最大的好处。”凌画语气平静,声音淡淡,“哪怕那四个死士供出温家,陛下顶多对温家训斥一顿,厌恶那么一点儿,为了太子,陛下也会包庇温家。对温家来说,不痛不痒,对我来说,陛下顶多给我些补偿,因为我人没事儿。” “今日宴小侯爷受伤了。”许子舟提醒,“再加上宴小侯爷,陛下处理起来,不会像你说的这么轻松的,太后也不会同意。” 凌画笑了笑,“宴轻是受我牵累,无论选择哪一种,该给宴轻的,陛下都不会少给。诚如你所说,陛下不给,太后也不干。死士供出温家,我死咬着温家不放,虽然也许能咬掉温家胳膊腿,元气大伤,但不能一口咬死,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只要太子妃是温家人一日,太子在位一日,护着温家一日,陛下就不会让温家垮。而区区刺杀我,可做的文章不太多,若耗费精力咬到最后,我其实也得不了什么好处,不如轻轻放过,为你谋个京兆尹的位置。” 许子舟抿唇,慢慢地端起茶盏,对举了半天茶盏的凌画轻轻一碰,“好,就按照你所说。” 他是聪明人,凌画早已权衡利弊做了最好的决定。若京兆尹真出手帮东宫,那么,这个位置他就要了。 诚如她所说,二十岁的京兆尹,后梁独一个。有这个机会,她给,他就要。 马车来到皇宫,二人一起来到御书房。 赵公公从里面走出来,对二人拱手,“陛下请许少尹凌小姐进去。” 许子舟和凌画进了御书房。 皇帝显然已得到了消息,脸色不好,天子脚下,青天白日,在最繁华的街上出现了刺杀,这也是挑衅天子的权威。 二人见礼后,皇帝摆手,目光落在凌画身上,“可有受伤?” 凌画摇头,“宴小侯爷为救我被砍了一刀,伤了胳膊,我迫于无奈,对贼人下毒,又连累了他。不过我有解药,他的毒已经解了,如今就差伤了。” 她叹了口气,“陛下,臣恐怕没法带小侯爷进宫见您了,他得好好养伤。” 皇帝点头,“可请了太医了?” “请了!太医应该已经去了候府。” 皇帝挑眉,“应该?你没跟去候府?” 凌画认真地说,“臣给他做了简单包扎,又喂了解药。请永乐伯府程初公子带着人将他送回了府,臣先进宫来见陛下,稍后出宫就去看他。” 皇帝颔首,这才问,“是什么人要杀你?” 凌画直言直语,“有两批人,绿林的黑十三带了九个人,都被我的人杀了,黑十三跑了。他与臣打了照面,将臣从烟云坊二楼扔了下去,幸好小侯爷赶巧从醉香楼出来救了臣,否则臣不死即伤,臣遇到小侯爷,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小侯爷真是臣的贵人。” 皇帝一笑,“宴轻怎么就那么凑巧?” 凌画也笑,“烟云坊和醉香楼面对面,臣与荣安县主在烟云坊吃饭,小侯爷与一众子弟在醉仙楼喝酒,要说还真是巧,在臣出事儿时,他正好从醉香楼出来要骑马离开。” 至于宴轻为什么那时赶的那么巧,当然是醉仙楼里也出了一桩事儿,赵嫣然和魏晨兰对宴轻自荐枕席,宴轻扔了酒杯就走,这才撞到了她被扔下二楼,认真算起来,她似乎还要感谢那二人。 这件事她不明说,相信陛下也已经知道了。 皇帝果然不再追问,“那另一批人呢?你可知道来历?” 凌画直视皇帝的眼睛,同样直言直语,“臣猜测是幽州温家的死士。” 此言一出,许子舟先惊了一跳。 他一时间心跳如鼓,不明白凌画怎么提前点破了。这样在陛下面前点破,是好是坏?没有证据的怀疑,也敢在天子面前说?况且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幽州温家,太子的岳家。 皇帝果然脸色一沉,一双眼睛瞬间凌厉,盯住凌画,“你确定?” 凌画笑了笑,语气温温,“臣不确定,只是猜测而已,臣之所以敢在陛下面前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是臣除了温家,真想不到是谁能在黑十三出手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机来京城要臣的命了。” 皇帝皱眉,语气沉沉,“没有证据,猜测做不得数。” 凌画点头,“臣自然知道,所以,臣进宫来请陛下做主,彻查此案,那四名死士,被臣下了毒,毒药的名字叫魂不归,此毒难解,需要解个十天半个月,解了毒后,臣有办法让死士开口。只是这期间,死士的安全,得需要可靠的人看管。” 凌画顿了顿,“若是陛下的人盯着,臣才放心。” 若真是如她猜测,是温家对她动的手,那么,东宫的人首先就不可信。 这是凌画思虑再三,才在皇帝面前直言的原因。只有皇帝亲自派亲信之人盯着此案查案,太子在东宫才会紧张,若是得知她给那四个人解毒,让死士开口,供出温家,太子更会坐不住,逼急了,才会将手伸向京兆尹。 而眼前,就有一个陛下的人,京兆尹少尹许子舟。他就在面前,陛下自然不会舍近求远。</p>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安慰(一更) 京兆尹是许子舟的上司,陛下即便将此案交给许子舟,但许子舟也可以拦不住自己上司而出事儿,这样一来,京兆尹落马,许子舟坐上京兆尹的位置。 另外,即便那四人被灭口,凌画也已经在陛下这里过了明路,哪怕最终因为死士被灭口而无功而返,那么,只要太子动作,买通京兆尹,对那四个人灭了口,陛下对此案因她点出温家上了心,就会关注太子,关注温家的一举一动,知道真的是温家做的,就算最终因为没有证据让温家不会被陛下问责,但这比问责更可怕,陛下会心里厌恶温家,给温家狠狠记上一笔。 凌画要的就是这两点。 帝王最不喜欢的不是直言直语,空口无凭,而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买通朝中三品大员,就算是东宫储君也不行。 储君只是储君,陛下才是天子,对陛下来说,朝臣们都是他的臣子,必须要尽忠于他。 太子所作所为,陛下定不能容忍。 许子舟毕竟聪明,短短时间,也彻底懂了凌画的算计。正因为懂了,才更深切地见识到了凌画的厉害。 他,太子,温家,哪怕是陛下,都在她的算计里。 他垂下头,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等着陛下看向他。 果然,在凌画话落后,陛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向他,“许子舟,你见朕何事儿?” 许子舟垂着头拱手,“京兆尹已收押了那四个中毒的死士,臣已命人追查逃脱的两名贼子,臣进宫来请示陛下,是否将此案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 皇帝斟酌片刻,摆手,“此案不必移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他们近来忙的很。” 皇帝顿了顿,看向凌画,“朕将此案交给许爱卿,由京兆尹来查案办案,你可有意见?” 凌画没意见,“只要是陛下信任的人,臣都没有意见。” 言外之意,她相信陛下。 皇帝点头,“既然你没意见,此案就不必移交刑部和大理寺了,就由京兆尹来办吧!许子舟你全权来办!捉拿绿林黑十三,追查审问那四个死士,不得有误。” 许子舟神色凝重了十分,重重拱手,“臣谨遵陛下旨意。” 许子舟领旨后,退出御书房,房檐的风一吹,他方才觉得后背已汗湿。 他心里苦笑了一下,他年长凌画几岁,入朝几年,却还不及她在陛下面前镇定的游刃有余,也不及她这般敢算计陛下心思,且算计的第一步就成了,陛下果然将此案交给了他。 凌画没与许子舟一起离开,许子舟离开后,她站着不动。 皇帝挑眉,“怎么还不走?还有事儿?” 凌画点头,一本正经,“陛下,宴小侯爷这次受臣牵累,很是受苦了,而臣之所以牵累他,也是为了给陛下尽忠才让黑十三和温家报复,臣经受的多了,倒是无所谓,但是宴小侯爷不同,他受这个苦,臣觉得,陛下该对他安慰一二。” 皇帝“哦?”了一声,“他如今是你未婚夫,救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凌画摇头,“不是天经地义,臣不敢这么觉得,毕竟,臣与小侯爷有立约书在的,小侯爷酒醒后能娶臣,是小侯爷纯善,怕因为他和秦桓,臣真嫁不出去,害了臣。臣如今牵累他,万一小侯爷醒来觉得臣是个麻烦,闹着不娶了,臣上哪儿再抓个未婚夫去?” 她万分诚恳地看着皇帝,“所以,陛下,您有什么好东西,是小侯爷一直想要却要不到的,你这次就给了他吧!臣出宫后会径直去端敬候府,小侯爷见了好东西,大概就不会对臣有意见了。” 皇帝:“……” 他指着凌画,“你可真会趁机打劫朕!” 凌画无奈,“臣为了让小侯爷不觉得娶臣有哪里不好,已经送了小侯爷一头鹿,五坛海棠醉,一颗玉清丸,一颗回魂丹。臣如今真是没什么更好的东西了!” 皇帝惊讶了,“玉清丸和回魂丹?就是你曾经一样得了两颗,送给朕一样一颗的好药?” “是啊!”凌画摊摊手,“否则,您觉得宴小侯爷凭什么今日心甘情愿的救臣?今日换个女子从烟云坊二楼被扔下来,他心善,也许会救,但救完呢?定然立马扔下人就走了,后面的刺杀,他也不会看见,更不会管。” 凌画无奈,“臣既然要嫁小侯爷,总是要认真经营婚姻的,否则,占了小侯爷妻子的位置,却不做个好妻子,岂不是对不住太后娘娘为小侯爷和臣的一番费心?臣可是答应了太后娘娘,大婚后,计划过两年为小侯爷生两三个孩子,让太后娘娘高兴高兴的。” 皇帝:“……” 他不知该表扬还是批评,“你志向倒是挺远大!” 想的竟然是相夫教子! 凌画脸不红心不跳,“臣都如此豁得出去好东西了!陛下您也表示表示吧!否则若是因为今日让小侯爷烦了臣,不娶臣了,臣心情也不会好,心情不好,万事不顺,便没法再好好给您管江南漕运了。” 皇帝气笑,“照你这么说,朕不安慰宴轻还不行了?” 凌画眨眨眼睛,“是吧!” 又补充,“要拿顶顶好的好东西,不好的东西,怕是安慰不住。” 皇帝转过头,问一旁做隐形人的赵公公,“宴轻有什么是一直想要却要不到的?” 赵公公顿时犯了难,“宴小侯爷……没有吧?他好像不缺什么……” 凌画:“……” 她不信,盯着赵公公,“公公,您再想想,他真的不缺什么吗?” 她郑重强调,“陛下有的多的是好东西,宴小侯爷爱好吃喝玩乐,就从这上面想,他就没有一样感兴趣的吗?” 赵公公刚要再摇头,对上凌画的眼睛,忽然想了起来,顿了顿,对皇帝拱手,“去岁,外邦进贡了一匹汗血宝马,宴小侯爷特意去御马场瞧了一眼,称赞真是好马,可惜外邦小气,就送了一匹。” 这一匹是外邦进贡给陛下的,连太子都眼红,他本就不爱出现在陛下面前,自然也就看看算了。 要说想要,喜欢吃喝玩乐的人,就没个不想要的。更何况宴小侯爷酷爱打猎,汗血宝马怎么能不想骑? 皇帝:“……” 他瞪着赵公公。 赵公公顿时觉得自己太老实了,一下子压力山大,连忙低下了头,一副自己做错了的神色。 凌画却眼睛一亮,“陛下,那就这个吧!你割爱一下?” 皇帝无语地看着她,“你也真敢开口!” 凌画讨好地笑,“陛下,您帝王威仪震慑四海宇内,今年再让外邦进贡一匹嘛!” “你当汗血宝马是大饼?烙了一张还有一张?”皇帝冷哼,“今年西部出塞之路受阻,汗血宝马进不来。” “那就明年嘛,明年您再要,反正您政务繁忙,如此宝马,放在御马场看着也是暴殄天物,就该将它放出去,让它被人骑着才有价值,尤其是宴小侯爷,他爱玩,您若是给了他,他指不定天天骑着在街上晃,这样一来,人人都会知道陛下恩威宇内。” 皇帝怀疑,“你跟朕说实话,你是不是今日进宫来,就是冲着朕这匹汗血宝马来的?” 否则怎么特意跟赵公公强调吃喝玩乐? 凌画莞尔一笑,“陛下圣明。” 皇帝一时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骂她,他虽然爱听臣子说陛下圣明,但此时却不爱听凌画说。 他又气又笑,“为了宴轻,你可真是舍得下面皮!” 凌画掩唇咳嗽了好几声。 皇帝收了笑,“行,朕答应你了,你牵走吧!免得宴轻受了伤,太后心疼的睡不着觉,如今给他一匹汗血宝马,他早些活蹦乱跳,太后也能早睡几晚安稳觉。” 凌画立即道谢,“臣多谢陛下!” “你就没有了!”皇帝不客气地说,“朕看你好的很,不用安慰。” 凌画从善如流,得了汗血宝马,很是满足,“臣不用,陛下命人查案,查清凶手,绳之以法,就是对臣最好的安慰。” 皇帝忽然很不待见她,摆手,“去给太后报个平安,你再出宫。” 凌画应是,笑着告退出了御书房。</p>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宝马(二更) 凌画离开后,皇帝哼了一声又一声,赵公公听了更是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皇帝带着恼怒的声音响起,“好一个温家!竟然敢豢养死士联合黑十三来京杀凌画,可还将朕放在眼里?” 赵公公讶异地抬头,原来陛下哼的不是凌小姐吗? “你个老东西,看朕做什么?” 赵公公立即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您相信凌小姐的猜测?” 皇帝冷笑,“凌画这丫头,虽然诡计多端,心眼子多,但不会无的放矢,她敢在朕面前说出猜测,便是八九不离十。” 赵公公倒吸了一口气。 “那……” 温家杀凌小姐,太子知道吗? “温家越来越不像话了!”皇帝脸色阴沉,“凌画有一句话没说错,她是为朕做事,温家却要杀她,这是凌画挡温家的路了,也是朕挡温家的路了。” 赵公公抬眼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脸色,这话他不敢接。 凌画出了御书房,去了长宁宫。 长宁宫内,太后听闻宴轻受伤中毒的消息,心惊肉跳,立即吩咐人备辇,打算亲自出宫去端敬候府看宴轻。 此时天色已黑,孙嬷嬷看着天色,在一旁轻声劝,“如今已天黑,宫外正在捉拿贼子,不安全,还是老奴替您去看一眼小侯爷吧!您若是想去,明日再去。” 太后摇头,“不行,哀家自己去。端敬候府如今就他一个了,若是他再出事儿,哀家的娘家就没人了,让哀家可怎么活?” 孙嬷嬷理解太后的心情,不再劝。 太后要出宫是大事儿,长宁宫上下忙作一团。 还没准备好时,凌画来了。 孙嬷嬷一见凌画,愣了一下,“凌小姐,您怎么这时候进宫了?” 凌画笑着说,“我刚见完陛下,来向太后替小侯爷报个平安。” 孙嬷嬷一喜,“小侯爷平安?” “平安。”凌画很是肯定。 孙嬷嬷松了一口气,“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太后娘娘不放心小侯爷,正要出宫去看他,如今天色已晚,奴婢劝不住。” 凌画点头,随着孙嬷嬷进了内殿。 太后已收拾妥当,见凌画这时候来了长宁宫,也愣了一下。 凌画给太后见礼,知道她最关心什么,立即说明来意,“小侯爷的毒已解了,手臂受的伤是轻伤,不十分打紧,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我来给您报个平安,请您放心,今日天色已晚,您就不要去端敬候府了,外面乱的很,您若是更深露重出宫,出了什么差错,小侯爷连伤也会没法养。” 太后握住凌画的手,再三确认,“真的只是轻伤?” “真的只是轻伤,您若是不放心,派个人跟我出宫去端敬候府看一眼就是了,不必亲自去的,我稍后出宫,会去端敬候府看他,若是他有需要,也愿意我留下的话,我就留在候府照看他。”凌画语气温婉,“他若是真出了大事儿,我现在恐怕还守在他身边,今日也是没法进宫的,您放心吧!” 太后闻言放心了,“没事就好,吓死哀家了。” 凌画愧疚,“都怪我,牵累了小侯爷。” 太后已大概清楚当时情况,握住凌画的手不撒手,“你们两个都平安,就是万幸,既然已是一家人了,说什么牵累不牵累的,无论是他出事儿,还是你出事儿,都不是哀家乐见的。” 凌画心下一暖,“您不怪我就好,我以后出门一定多带些人,不应该觉得在京城就安全。若是小侯爷同意,我也打算给他一个人在身边保护。” 太后拍拍凌画的手,“是什么人要杀你?” 凌画如实以告,“是绿林的黑十三。月前因为幽州温家扣下了江南漕运运往凉州的二十万石军粮,我去陛下面前要,供出了温家通过黑十三倒卖粮食的事儿,不止得罪了太子殿下和温家,还挡了绿林黑十三的财路,于是,黑十三亲自带着人进京来杀我。” 太后动怒,“区区绿林,真是好大的胆!你可让陛下缉拿黑十三?” 凌画点头,“陛下已下旨,京兆尹许少尹全权彻查此案,缉拿黑十三。” “缉拿一个黑十三不够,最好派兵扫平绿林,哀家看他们真是活腻歪了,连你也敢杀。” 凌画温声说,“从江北黑市到西北绿林,绵延几千里,盘根错节,若真要派兵,也不是不行,但江湖会被搅动的腥风血雨,那些人多数是亡命之徒,一旦逼急了,可能会影响漕运盐道等为陛下创收,没有万全的剿灭法子,轻易动不得。” 太后皱眉,“那就让他们如此嚣张下去?今日敢入京杀你,明日是不是就敢入宫杀陛下了?毕竟,你是为陛下做事儿,是朝廷的人。” 凌画摇头,“自然不会让他们嚣张下去,即便不扫平绿林,也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陛下不会容许有人在天子脚下如此嚣张,朝廷肯定是要有动作的。” 太后闻言消了些怒意,“哀家听说是两批人?还有一批是什么人?” 凌画心里斟酌了一番,“那批人不是江湖人士,是被人豢养的杀手,至于是谁派的,等给那四个人解了毒,有办法让死士开口,就能知道了。” 太后脸色难看,“京兆尹许子舟是个人才,陛下既然没将此案移交给刑部和大理寺,让他来查,也很好。” 凌画点头,自然很好。 太后担心宴轻,又与凌画说了几句话,便放开她的手,催促她,“天色已不早了,既然他平安,哀家便不兴师动众了,就听你的,不出宫了,你替哀家照顾好他。” 凌画点头,起身告辞。 孙嬷嬷知道她不跟去端敬候府看一眼,太后怕是依旧不踏实,便跟着凌画一起出宫前往端敬候府。 出了皇宫,御马司的人已牵了那匹汗血宝马等在宫门口,见到凌画,御马司的掌事上前拱手,“凌小姐,这匹汗血宝马您收好,陛下怕它初到端敬候府,不适应环境,让喂养这匹马的人先跟着去待几日,待教会了小侯爷府中的人养马,便再让他回到御马司。” 显然,陛下知道宴轻不喜欢宫里赐人看着他,便没说把养马的人赐给他,免得他给人赶回宫。 凌画笑着点头,接过马缰绳,伸手摸了摸汗血宝马的头,“劳烦了。” 御马司掌事睁大眼睛,“这匹马性烈,没想到见着凌小姐倒是很安分。” 凌画开了一句玩笑,“大约它也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御马司掌事的愣了愣,连连恭维地点头,“凌小姐说的是,咱们御马司的人都丑,怪不得它不大喜欢。” 御马司掌事将马交给凌画后离开,孙嬷嬷瞧着这匹汗血宝马,十分震惊,“陛下将这匹马给凌小姐了?” 凌画摇头,“是我给宴轻要的,他今日因我受了牵累受伤中毒,我不能让他白被我拖累。” 孙嬷嬷唏嘘,“陛下十分喜爱这匹马。太子殿下也十分喜欢。” 凌画笑,“小侯爷也会很喜欢的。” 孙嬷嬷笑开,“没错。” 琉璃也很喜欢这匹马,跃跃欲试,对凌画商量,“小姐,我能不能先骑骑?” 凌画将马缰绳递给她。 琉璃很高兴,翻身上马,她刚上去,汗血宝马忽然立了起来,一个撅子将她掀下了马背,幸好琉璃功夫好,否则一准摔个四仰八拉。 她瞪着汗血宝马,怀疑地转头看凌画,“它嫌弃我丑?” 凌画笑的不行,“大概是吧?” 琉璃不服,又上了两回,汗血宝马同样将她掀下了马背,她无力了,“我哪里丑了?你这个臭马!” 养马的小太监连忙上前,“琉璃姑娘,在御马司,这匹马谁都不让上它的马背。” 琉璃服气,“那陛下呢?” “这匹马太烈,当初外邦进贡的时候说了,等训好后再给陛下骑,但一直没训好。” 也就是说,陛下还没骑过,就被凌画要出来给宴轻了。 琉璃纳闷了,“小姐,要不您试试?” 凌画也好奇了,本来没想骑,闻言,牵了马缰绳,翻身上马,她上去后,坐的稳稳的,汗血宝马没有一点儿不高兴,还回头蹭了蹭她的腿。 琉璃:“……” 养马的小太监看的十分惊奇,“这马通人性,果然很喜欢凌小姐。” 凌画搂了一下马脖子,笑着说,“行吧,我就骑它去端敬候府好了。” 琉璃骑不上,只能眼馋地上了马车。</p>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醒来(一更) 端敬候府内灯火通明。 程初等纨绔将宴轻送回来后都没离开,守在他的房间里,在太医给他重新包扎开了药方离开后,都等着他醒来。 半个时辰后,宴轻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入眼处,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的房间里坐满了人。 这还是纨绔们聚在一起一帮人第一次不吵不嚷不闹静悄悄的。 宴轻愣了愣,抬起手臂要揉眼睛,触动了伤口,咝了一声。 程初距离宴轻最近,大喜,“宴兄,你醒啦!”,话落,立马按住他的胳膊,“宴兄别动!” 宴轻疼的抽气半天,看向自己的胳膊。 程初为他解惑,“你受伤了,伤了胳膊,好长好长一道口子,好深好深的伤口,大夫说了,你要养十天半个月。” 宴轻皱眉,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了,他移开视线,看向众人,“你们都坐在我屋子里做什么?” “等你醒来啊!”程初有一肚子话想说,“宴兄,你真是吓死兄弟们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差点儿没了命!” “是啊!宴兄,真是太吓人了!” “兄弟们都担心你!” 宴轻只记得最后的记忆是眼前一黑,他问,“凌画呢?” 程初摇头。 宴轻盯着他,“摇头是什么意思?” 程初立即解释,“嫂子没事儿,没受伤,太医没来之前,你的伤口还是她包扎的,没想到嫂子还会包扎伤口,动作还挺熟练,连太医都说幸好你止血包扎及时,没失血过多,她还喂了你一颗解药,太医给你把脉时把出来了,震惊了半天,说你服用的解毒药好像是失传的能解百毒的回魂丹,据说吃一颗百毒不侵,不过回魂丹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一般能解百毒,太医也不知道,只说以后只要不是最毒的奇毒,你吃了这一颗回魂丹,寻常毒对你来说再也没什么用了,倒是好事儿一桩。” 宴轻没耐心,“我问你她如今呢?” 程初连忙道,“她让我们把你送回府,我们就带着你回来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干什么?估计正在协助京兆尹抓贼子查案。我们送你回来后就再没出去,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宴轻点点头,不再问了。 众纨绔憋了半天,这时七嘴八舌起来。 “宴兄,嫂子得罪了什么人?贼子太大胆了。” “贼子虽然大胆,但嫂子也挺厉害,一下子就毒倒了四个。” “不是四个,是五个,还有宴兄呢,也被毒倒了。” “呃,宴兄,你怎么就中招了呢?” “……” 宴轻被吵的头疼,赶人,“你们都回去吧!” 众纨绔:“……” 齐齐住了嘴。 程初不放心,“宴兄,你伤了胳膊,可别乱动,也不能沾水,太医会一日来给你换一次药,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 “小伤而已,用不着你照顾。”宴轻保持一只胳膊不动,另一只胳膊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摆摆手,“又不是瘫痪了!都回去!” 程初最了解宴轻的脾气,站起身,“好好好,宴兄既然没事了,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都回去吧!明日再来看宴兄。” 众纨绔齐齐点头,纷纷说着宴兄我们明日再来看你的话,出了宴轻的院子。 管家送众纨绔离开,说着道谢的话,“多谢诸位公子了!” 众纨绔摆手,“我们和宴兄是兄弟,更何况也没帮上什么忙。” 纨绔里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当时情况危及,他们也是干着急,顶多跑去喊喊京兆尹的人快来。 众人走到院门口,正赶上凌画来到端敬候府。 大门打开,她正从汗血宝马上下来,众纨绔瞧见她,齐齐睁大了眼睛。 凌画自面纱掉了后就没戴,早先因宴轻受伤,大家都盯着宴轻,此时凌画一张脸明晃晃的暴露在众人面前,艳若桃李,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纨绔们惊艳的几乎不敢多看,纷纷后退了一步,齐声喊,“嫂子!” 凌画笑了一下,“不必多礼。” 程初惊呼一声,“汗血宝马?” 众纨绔这时也发现了,不敢置信,“真的是汗血宝马!” 纨绔们都爱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还爱马,尤其是罕见的汗血宝马。 于是,众纨绔围住汗血宝马,一个个眼神满是惊叹。 有人问,“嫂子,你原来还养汗血宝马啊?” 凌画摇头,“没有!” “那你这匹汗血宝马是怎么来的?” “陛下给的。” 有人惊呼,“陛下竟然将进贡的汗血宝马给了你?” “嗯。” 众纨绔稀罕的不行,纷纷伸手去摸,汗血宝马踢了踢蹄子躲开。 程初还算理智,“嫂子,你是来看宴兄吧?宴兄刚刚醒来不久,还问起你了。” 凌画点头,对立在一旁的管家说,“这匹马是我从陛下那里给小侯爷要来的,你让人牵去马圈,这位小公公是御马司专门养汗血宝马的,陛下说让他先待在府中教养马的人几日,等教会了,让他再回御马司。” 管家震惊,“小姐,这……这真是给小侯爷的?” “是的!” 众纨绔也震惊了,他们听见了什么?凌小姐找陛下要了汗血宝马给宴兄? 祖宗啊!他们是不是以后就能时常看到汗血宝马了? 程初难以置信,“嫂子,陛下也爱马,这匹马不是连太子都没给吗?” 凌画微笑,“小侯爷受伤了,陛下不知该给什么,就给了这匹汗血宝马。” 程初倒吸了一口气。 养马的小太监见汗血宝马被众人围着似乎有些焦躁,连忙说,“奴才先将汗血宝马送去马圈,诸位公子若是看,去马圈看可好?” “好好好!” 既然瞧见了汗血宝马,众纨绔自然不想这么快离开。 于是,管家吩咐人带路,将汗血宝马送去马圈,众纨绔纷纷跟凌画告辞,跟了去。 管家亲自给凌画和孙嬷嬷带路,“太医说了小侯爷解毒及时,那颗回魂丹能解百毒,吃了以后,寻常毒对小侯爷就没用了?” “嗯,是回魂丹,太医说的也是真的。” 管家又惊又喜,“太医说小侯爷胳膊伤的不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不可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但小侯爷吃辣,老奴恐怕劝不住,还有,小侯爷不爱喝药。” 凌画懂了,“我来劝。” 管家欢喜,“那就有劳您了。” 来到宴轻的院子,宴轻正从屋子里出来,管家吓了一跳,“小侯爷,您怎么出屋了?您还伤着呢,快回去躺着。” 宴轻不搭话,目光落在凌画身上,眼里有着明显的亮光,“端阳说你把陛下那匹汗血宝马给我要来了?” 凌画点头。 “如今在哪里?” “让人送去马圈了!” 宴轻抬步往外走,“我去看看!” 管家出手拦,“哎呀,小侯爷,汗血宝马已进了咱们马圈,跑不了,您快回去躺着,等养好了伤再去看。” “我现在就要去看。”宴轻大步往外走,“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管家着急,看向凌画。 凌画目光落在宴轻胳膊上,笑着温声说,“你慢些走,我陪着你去看就是了,你的那些兄弟们正巧碰到我来,如今都去马圈了。” 宴轻脚步一顿,忽然问凌画,“你的面纱呢?怎么没戴?” 凌画眨眨眼睛,“在烟云坊被黑十三扔下楼时掉了。” 宴轻又问,“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 “我皮肤太娇嫩,怕风吹日晒。” 宴轻又问,“听说你在宫宴上也戴面纱?” 凌画回答,“因常年出门时总需要戴着,久而久之,就戴习惯了。宫宴人多,我不喜欢被人品评,陛下允许的。” 宴轻改了主意,“等他们走了我再去看,他们吵的我脑瓜仁疼。” 凌画没意见。 宴轻似乎着才注意到了孙嬷嬷,对她摆手,“嬷嬷回去吧!你也看见我了,告诉姑祖母,我好的很,见到了汗血宝马我更会好的快。” 宫里的人不得宴轻待见,孙嬷嬷也识相,笑着告退,“小侯爷平安,太后娘娘就放心了,老奴这就回去,小侯爷好好养伤吧!” 管家连忙送孙嬷嬷出府。 宴轻转身,凌画跟着宴轻往屋里走。</p>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算账(二更) 宴轻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凌画。 凌画对上宴轻的视线,发现他的脸因受伤有些苍白,有一种孱弱的好看。 宴轻对她问,“你不是天黑前要回府吗?如今天黑了,怎么反而来了?” “来看你啊,我刚从宫里出来,见过了陛下和太后。”凌画很机智地说,“你今天因我受伤,我若是有良心的话,是不是该留下来照顾你?” 宴轻挑眉,“你很有良心吗?” 凌画眨眨眼睛,说实话,“以前不太有,但你是我的未婚夫的话,我对你可以有的。” 宴轻眯起眼睛,“你会做什么?” “我会的东西挺多的,端茶倒水,不在话下,哄你吃药,也是可以让你不觉得药苦,还可以给你说说汗血宝马怎么养,我外公以前养过一匹,养了十几年,直到老死了,那匹马都没受什么苦。”凌画卖力地推销自己,“我还可以陪你说话,我挺会聊天的,让你不觉得烦,可以给你解闷,让你养病期间,也不觉得无聊。” 宴轻挑眉,“这样说来,你会的东西还真是挺多的。” “对。” “我最爱喝的玉茗香,一直挺惦记的。”宴轻捻了捻手指,算旧账,“再将你会的茶重新沏一遍的话,你还给我规定时辰吗?” 凌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儿不太对劲,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宴轻不等她回答,要笑不笑又说,“兵法学的挺精通,用的挺好啊。” 凌画顿时有点儿虚。 “苦肉计,以退为进,以柔克刚,抛砖引玉,以逸待劳,远交近攻,许以利诱……一串串的连环计层出不穷,让我那日被你牵着鼻子走,你是不是很开心?”宴轻声音冷极了。 凌画有点儿冒冷汗,咳嗽一声,摸摸鼻子,试图挽回好感度,“栖云山的鹿,海棠醉,都是实打实的,你烤的鹿肉真的很好吃,我那日都吃撑了,回去半晚上没睡着觉。” 宴轻神色一顿。 凌画又趁机说,“玉清丸和回魂丹我只一样得了两颗,献给了陛下一样一颗,自己留了一样一颗,你染了风寒,我给了你一颗玉清丸,那算是当世的灵丹妙药,今日你因我中毒,我又喂给你一颗回魂丹。” “所以呢?” 凌画小心翼翼,“所以,我对自己的未婚夫,是很大方的。” “那秦桓呢?他是你十六年的未婚夫。” 凌画觉得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宴轻可能会立马将她赶出去,让她滚,她很有危机意识地斟酌着说,“秦桓一直不待见我,见了我就躲,我想对他好,他也不要。”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待见你的?” “从三年前吧!我给他送了一个人,他气的跳脚,从那时候开始,就闹着要悔婚。” “盯着他别拈花惹草?” 凌画叹气,“我给他的那个人叫云落,他的武功比琉璃还要高出些,有一半的原因是盯着他,我的确不喜欢拈花惹草身边不干净的未婚夫,但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他,毕竟,我接手江南漕运,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他是我的未婚夫,万一有人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为何今日找陛下给我要了一匹汗血宝马?”宴轻话题转的快。 凌画差点儿跟不上他,老实地回,“我怕你觉得我是个大麻烦,醒来后,后悔不娶我了,就绞尽脑汁地想什么是你喜欢的,于是,想到了陛下的汗血宝马,多亏了赵公公老实,帮了忙,陛下才把汗血宝马给了我。” 宴轻嗤笑,“你说赵贵老实?” 赵公公的全名叫赵贵,几乎没人敢这么喊,都尊称赵公公,徒子徒孙一大堆,太监宫女们背后喊老祖宗的也有。 凌画睁着一双水眸看着他,“我不好直接跟陛下要汗血宝马,便说让陛下给你个安慰,要顶顶好的,你喜欢吃喝玩乐,我强调就冲着这方面给就行,陛下一时想不到,问赵公公,赵公公很是诚实地提了汗血宝马,说外邦进贡时,你跑去御马场看了一眼,说外邦太小气,就给了一匹的话。” 宴轻无语了片刻,夸奖,“你的兵法运用的真是炉火纯青了,都用到了陛下面前。” 凌画不好接这话,左看看,右看看,见这院子里没人,端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琉璃没跟进来,她上前一步,扯住宴轻的衣袖,讨好地拽着袖摆摇了摇,语气也带着乖巧和讨好,“不悔婚好不好?我这三年来掌管漕运,又与太子殿下斗智斗勇,用兵法计谋用习惯了,没想到不该用在了你身上,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都不用了,行不行?” 宴轻:“……” 这是撒娇! 凌画竟然还会撒娇? 他低眸看着她,矮他一头的姑娘,站在他面前,一脸的认错态度良好,白皙的脸比月光还白,娇嫩的如刚出炉的嫩豆腐,哪怕他不近女色,也有点儿受不住,他后退了一步,扯回自己的袖子,板起脸,“你给我规矩些!” 凌画:“……” 宴轻自己:“……” 躲在院子外偷偷往里看的端阳和琉璃:“……” 小侯爷竟然在说规矩?真是天方夜谭!他自己就不是个有规矩的人好不好? 凌画心里笑的不行,但还是乖乖地松了手,假装没看到宴轻自己尴尬对自己无语的模样,微微扬起脸与他打着商量,“我晚上不留下,看过你,等你喝了药,我一会儿就走,明儿白天我再过来陪你,本来我自己在府中绣嫁衣也是闷的慌,还有,我给你选的衣料和绣线,白天都让人送到了你府中,正好趁着陪你养病解闷,也可以给你量了尺寸做出来,距离你近,哪里不合适,可以随时改动,衣服还是要穿的合身的好。” 宴轻:“……” 他扭开脸,深吸一口气,语气缓了缓,“行吧!” 谁叫他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了呢! 没喝着玉茗香的事儿,兵法的事儿,秦桓这个未婚夫的事儿,悔婚的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凌画劫后余生,觉得口渴,“我渴了,让我进屋喝口茶好不好?从刺杀到现在,我一直脚不沾地,连口水也没喝上,陛下没赏,太后担心你,也没想起来让人给我倒盏茶。” 宴轻抬步走进屋,对外面喊,“端阳滚进来倒水,爷渴了。” 他醒来也一口水还没喝,也有点儿渴。 端阳立即应了一声,连忙滚进了院子。 凌画跟着宴轻走进屋。 二人在外间画堂落座,凌画自然地揉着腿,等着端阳沏茶来。 宴轻瞧见了,对她问,“腿怎么了?” “今天走路走多了,累得慌。” 宴轻想说一句娇气,看着她细皮嫩肉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口说,“喝了茶后,你早些回去歇着。” 凌画忽然很想得寸进尺,看着他说,“其实,我还没吃饭呢!在烟云坊,我与青玉刚吃上,黑十三那王八蛋便对我开杀了。” 宴轻:“……” 其实,他也还没吃饭,在醉仙楼,只顾着喝酒了,喝到一半时,那两个女人便对他说莫名其妙的话,他气的转身就走,酒也不想喝了,没想到赶巧救了她。 他用那只好手摸摸肚子,吩咐,“端阳,去看看厨房,弄些饭菜来。” 凌画立即补充,“清粥小菜就行,我能陪着小侯爷吃苦的。” 宴轻不同意,“我不要吃清粥小菜。” 凌画很温柔地说,“你不是想尽快骑汗血宝马吗?只有你尽快养好伤,才能骑着出去玩。” 宴轻闭了嘴。 端阳心里感慨极了,给二人倒了一盏茶后,脚不沾地,又连忙去了厨房。 厨房本来就做了晚膳,小侯爷受伤,做的是药膳,比清粥小菜要强多了,端阳去了之后,厨房动作利落,很快就将饭菜送了来。 宴轻伤的是右手,但吃饭对他来说丝毫不影响,左手用筷子很顺畅。 凌画看的新鲜,“你是左撇子吗?” “不是。” “左右手都会用筷子?那你可真聪敏。”凌画不吝赞扬,“唔,你府中的厨子做的饭菜也好吃,药膳都做的这么有滋有味。” 宴轻弯了一下嘴角,显然被夸很高兴,“那你多吃点儿。” 凌画点头,吃的很是满足。 他如今已留她同桌吃饭了,每天都进步一点儿的话,等嫁进来,是不是就能与他同床共枕了? ------题外话------ 日常求月票,谢谢大家,么么~</p>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轻画(一更) 宴轻自从做了纨绔后,喜欢吃喝玩乐,一应所用,自然都要最好的。 端敬候府的厨子是他花了大价钱请的,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好,人家是世世代代做厨子的,哪怕是药膳,做出来的也是好吃极了。 程初等纨绔偶尔来端敬候府蹭饭,也是大夸特夸,宴轻听着没什么感觉,今日凌画虽然只夸了一句,但她吃的尽是满足的神色,比一众纨绔合在一起夸都让人心情愉悦。 宴轻不知不觉吃多了。 凌画则是又把自己吃撑了,她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手放在小肚子上,直叹气。 宴轻奇怪,“叹气什么?” “今晚又吃撑了,回去怕是又要到半夜睡不着觉。”凌画揉着肚子。 宴轻目光落在她手上,没看到她鼓起的小肚子,只看到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他移开眼睛,对外面问,“他们都走了没?” 端阳回话,“您说程公子他们吗?还没走。” “他们看起个没完了。你去告诉他们,再看下去,我找他们要观赏费,一眼百两。”话落,补充,“金子。” 端阳:“……” 得!小侯爷这是赶人呢! 程初等人的确是没走,汗血宝马稀罕,去年外邦进贡来,陛下将之在御马场放了一圈,身份够得上的纨绔子弟们去瞧了,身份够不上的去都去不了,后来,陛下就将这匹汗血宝马养去了御马司,专门由人看管,他们也就再也没瞧见。 谁能想到,今天竟然被凌画从陛下那里要出来给了宴轻? 在端敬候府的马圈,他们可不是舍不得走?要看个够本了算。 端阳来到后,一众纨绔们正在围着马圈看着汗血宝马稀罕兴奋地点评,怎么看都没有想要走的意思,似乎看一晚上也看不够。 端阳咳嗽一声,对众人拱拱手,“各位公子,我家小侯爷说了,都入夜了,各位还不让汗血宝马歇着的话,他就要收取观赏费了,一眼百两。” 他故意顿了顿,使了一下坏,补充,“小侯爷说金子。” 众纨绔:“……” 程初郁闷,“宴兄也太小气了吧!” 端阳诚实地说,“汗血宝马需要休息,小侯爷只说现在看收观赏费,没说白天看也收取观赏费。公子们白天再来看就好了。” 程初觉得有道理,立马转身,一眼也不看了,招呼众人,“走走走,咱们回去,明儿再来,反正这汗血宝马已经是宴兄的了,咱们以后想看就看,来日方长。” 众纨绔齐齐点头,都不再看了,勾肩搭背走出端敬候府。 走到门口,程初看到凌画的马车,回过闷来,“嫂子还没走?” 管家笑呵呵地说,“凌小姐在陪小侯爷用饭,说等小侯爷喝了药再走。” 程初啧啧一声。 宴兄果然不是昔日的宴兄了! 众纨绔出了端敬候府的大门,有的往东,有的往西,有的往南,有的往北,有三个人与程初是一条路,结伴同行。 一人感慨,“凌小姐长的可真漂亮啊!” “是啊,跟天仙似的。” “我看她性格也挺好的,对咱们说话都面带笑容,一点儿也不面冷。”一人疑惑,“秦兄怎么就死活不娶呢?要是我,就算是厉害,这般美人,我也娶回家,供着也行啊。” “就是啊,凌小姐可真受宠啊,就连汗血宝马他都能给宴兄要来,那可是汗血宝马啊。” “还有,宴兄今日吃的是回魂丹,据说吃了一颗,以后寻常毒药,他就不怕了。” “所以说,是不是受点儿伤也值了?” “是啊!” “哎,宴兄可真是幸福。” “快都闭嘴吧!”程初听不下去了,“凌小姐也就宴兄敢娶,换了你们,就算你们想供着,就能供着?跪着行不行?怕是都没份。” 几人闻言觉得有理,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 端阳回去禀报众纨绔走了,宴轻点头,站起身,“走!去看看汗血宝。” 厨房正好端来药,端阳立即接过,递给凌画。 凌画端着药碗,温柔浅笑,对宴轻说,“吃了药再去。” 宴轻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如今没有神丹妙药了,你只能喝这个药。”凌画眨眨眼睛,绞尽脑汁,“其实,我还会酿一种酒,比海棠醉有过之而无不及,工艺更复杂些,若是你赶快养好伤,我抽出几日的时间,带你去酿酒,如何?” 宴轻沉默片刻,“这就是你哄人吃药的法子?” 凌画腼腆,“我没哄过人吃药,你先将就一下,等今日回去,我找人取取经,学学怎么哄。” 宴轻跟她确认,“我伤好了,立即就去栖云山。” “行。” 宴轻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也不掩饰,脸周成一团,眉头打了结,万分难受的恨不得将手里的空碗扔了摔了砸了。 凌画立即捏了一颗蜜饯,递到他嘴边。 宴轻顿了顿,张口吃了。 凌画撤回手,与宴轻同仇敌忾,“太医院的哪个太医来的?怎么开了这么苦的药方子?真是太不会行医开药了。” 端阳在一旁万分无奈,帮太医正名,“是太医院的院首冯太医,这是斟酌了许久,开的最不苦的药方子了。” 凌画:“……” 她咳嗽一声,依旧拿腔作势,“大概是在太医院的药房里待久了,冯太医觉得最不苦的药方子,也是极苦的。” 端阳:“……” 是是是,苦极了!您说的都对! 宴轻赞同地看了凌画一眼,将蜜饯嚼着吃了,压下去了满嘴的苦味,转身出了门。 凌画摸摸鼻子,跟着宴轻走了出去。 二人顶着夜色去了马圈,端阳提了琉璃灯与琉璃不远不近地跟着。 来到马圈,汗血宝马安静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准备睡着了,听到动静,睁开马眼,见着了两个长的十分好看的人,瞅了一阵,似乎认出了凌画,从地上起来,向凌画走过来,直走到她面前,用马头蹭了蹭她的胳膊。 宴轻瞧着稀奇,“这匹真是陛下那匹进贡的汗血宝马?” “是啊。” “据说,他性子十分的烈?” 凌画笑,“御马司的人也这么说,从皇宫门口来时,琉璃想骑,上了马背,被它掀下来三回,不过它好像十分喜欢我,在我面前挺温顺的,我骑着它来的端敬候府。” 她顿了顿,看着宴轻,“我觉得吧!它可能是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你长的好看,它也更会喜欢你的。” 宴轻扬眉,“它还挺有审美?” 凌画笑,“要不你试试摸摸它?” 宴轻伸手,去摸汗血宝马的马头。 汗血宝马依旧脑袋贴在凌画的胳膊上一动不动,仿佛不知,不给一个眼神。 凌画抬了抬手,笑的温柔,“他叫宴轻,是你以后的主子,来,给他点儿表示。” 这匹马通人性,顺着凌画的手臂抬起脑袋,扭过马头,瞅了宴轻一眼。 凌画顺势将它的脑袋往宴轻手臂推了推。汗血宝马很给面子,便也顺势蹭了蹭宴轻的胳膊。 宴轻低笑,“它叫什么名字?” 御马司的小太监过来,小心翼翼地拱手,“回小侯爷,它还没有名字,陛下本来说是等它被驯服了之后再赐名,一直没被驯服,便一直没有赐名。” 宴轻扬眉,“那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小瓶子。” “你明儿就回御马司,这里用不着你。” 小瓶子苦下脸,宴小侯爷果然是不待见宫里的人,“奴才奉陛下之名来教府中人养马,这今日刚来,还没教上什么。” “不用你教,我会养。”宴轻摆手,一脸的不待见,“再多话,让你现在就回去。” 小瓶子顿时闭了嘴,外面黑灯瞎火的,他还不想今晚就被撵回去。 宴轻转头,“它很喜欢你,既然是你帮我找陛下要的,你给他取个名?” 凌画想了又想,灵光一动,“要不然就叫轻画?” 宴轻:“……” 他脸一黑,“这什么破名!” 凌画耐心地给他解释,“汗血宝马日行千里,脚步矫健,飞奔时如流云似疾风,纵马跳跃,轻如云烟,故而选了一个轻字,而它长的也好看,就跟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所以,故而再选择一个画字。” 宴轻:“……” 站在外面的端阳和琉璃:“……”</p>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心思(二更) 马圈内一时十分安静,就连汗血宝马似乎都察觉了气氛太安静,踢了踢蹄子。 凌画一本正经地胡诌,对宴轻认真极了地说,“这不是破名,你再仔细想想,这是不是一个极好的名字?” 宴轻忍无可忍,“不觉得。” 轻画两个字,是这样解释的? 凌画一脸“你好不懂”的神色,“我觉得这个名字没毛病。” 宴轻半笑不笑地点出她的心思,一点儿也不给她狡辩的机会,“你取了我一个字,又取了你一个字,是何居心?” 凌画:“……” 哎呀,他这个未婚夫一点儿也不好糊弄。 她泄气,“我学识有限,只能想到这两个字,要不还是你来取名吧!反正也是你的马你骑它。” 宴轻不答,对她摆手,“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凌画从善如流,“行,那我回了,你也不要看太晚,早些休息。” 宴轻点点头,目光落在汗血宝马身上,连眼神也没给凌画一个。 凌画却依旧心情挺好,招呼了琉璃一声,二人出了马圈,走出端敬候府。 凌画离开后,宴轻又立在马前看了一会儿汗血宝马,忽然嗤笑一声,“小心思可真多。” 端阳汗颜。 他也重新认识了凌小姐!凌小姐的小心思的确是多,不过都是对他家小侯爷用的。不用兵法的凌小姐,也还是厉害的凌小姐。 他咳嗽了一声,试探地问,“小侯爷,那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啊?” 宴轻如玉的手指弹了弹马头,汗血宝马撒娇一般地蹭了蹭他的袖子,与今日凌画拽着他衣袖撒娇有点儿像,他又嗤笑了一声,“不是说叫轻画吗?那就叫这个名字吧!” 端阳:“……” 对不起,是他太笨了,原来小侯爷同意这个名字。 走出端敬候府,坐上马车,凌画靠着车壁笑。 琉璃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小姐,您的心思也太明显了,给一匹马起名叫轻画,这不是明摆着对宴小侯爷蠢蠢欲动吗?” 她都能看出小姐的心思来,就不信小侯爷傻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凌画笑着点头,“我又没有真想与他做表面夫妻,我要真嫁给他,与他做同床共枕的夫妻,可不是得处处表露心思吗?” “您可别适得其反,暴露您的野心太早,小心小侯爷对您退避三舍敬而远之。”琉璃很是操心地提醒,“得不偿失,您可别哭,我不哄的。” 凌画白了琉璃一眼,“我把握着分寸呢。” 她又不傻,更何况,宴轻更不是傻子,他今日点出她那一连串的兵法时,才是她真的危险时,大危险都让她过去了,这么点儿小心思,他是不会在意的。 她觉得,幸好她聪明机智,提前找陛下给他要了一匹汗血宝马,否则啊,今儿他们的婚事儿可就真悬了。 琉璃佩服她的好心情,“宴小侯爷都说了不用您取的名字了,您还高兴个什么劲儿?” “他会用的。”凌画很是肯定,笑不可支,“若是真不用,他就不赶我走,让我重新再想名字了。” 琉璃:“……” 她看着凌画,“难道不是宴小侯爷嫌弃您取的名字不好,将您赶走后,他自己再给马起名字?” “不会的。”凌画摇头,“起名字这样的事儿,对他来说,都是嫌麻烦的。” 琉璃:“……” 是她太笨了!原来宴小侯爷嫌弃麻烦,就要给那匹马用轻画这个名字吗? 对不起,是她见识少了!一匹马的名字,还可以这样起! 回到凌家,凌家同样灯火通明,显然都在等着他。 看门的小厮见凌画回来,都激动的不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可还好?” “好,没受伤。”凌画抬步往里走,“三哥和四哥在等我?” “在书房等着您,等了一晚上了。” 凌画点头,抬步向书房走去。 她来到书房门口,里面人听到动静,凌云杨跳起来,快速地打开了房门,上下打量凌画,松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问,“吓着了没有?” 凌画笑,“从烟云坊的二楼被黑十三扔下来时吓着了一会儿,不过宴轻救了我,我又惊又喜,就忘了惊吓了。” “真是吓死个人。”凌云杨撤回手,“多亏了宴轻,他怎么那么巧救了你?” “就是很巧。”凌画往里走,对凌云深喊了一声“三哥”。 凌云深也上上下下打量了凌画一眼,面色也是一松,“宴轻的伤重不重?有没有大碍?我和四弟本来打算去看他,但天黑不好携礼而去,打算明日再去看他。” 毕竟,宴轻已经是他们的妹夫了,又是为了救他们的妹妹受的伤,他们自然要去看望的。 “不重,伤了胳膊,养十天半个月的就好。” 凌云深点头,“听说陛下将此案让京兆尹来查?” “确切说,是交给京兆少尹许子舟。”凌画纠正。 “有什么不同吗?”凌云深一愣。 “有的,我打算将许子舟推上京兆尹的位置,如今的京兆尹年纪一大把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凌云深有些惊,“许子舟如此年轻,二十岁就能坐上京兆尹吗?” “能的。”凌画笑,“朝中缺人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三年前让我掌管江南漕运。许子舟年少有为,不为利惑,陛下这些年都是看在眼里的,提拔他坐上京兆尹的位置,虽然早几年,少熬了几年资历,但若是有了个机会,也不是不能破例。” “七妹,你是如何打算的,快与我和三哥说说。”凌云杨好奇,二十岁的京兆尹,她也真敢想。 凌画也不隐瞒,将如何利用这一场刺杀,算计太子,算计京兆尹,算计陛下对温家的心思,逐一说了。 凌云深听罢,很是感慨,“七妹若是男子就好了,凭你的心计,可做到朝中第一人。” 凌云杨竖起大拇指,“七妹厉害,等我入朝,你也这般帮我谋算一番,让我也早点儿穿上绯袍。” 凌云深猛地敲了一下凌云杨额头,“首先,你科考过了。另外,自己的前途,自己争取,别想靠着七妹帮你。” 凌云杨:“……” 别人能靠,他这个兄长怎么就不行嘛? 凌云深赶人,“四弟,你该回去温书了,秋试没几个月了,你最好金榜题名,否则又要等三年,到时候你年纪就大了,成不了年轻的绯袍高官了。” 凌云扬:“……” 好吧!他去温书!小时候他所有的吃喝玩乐,都需要长大后利用时间来还。 他站起身,“七妹,我回去了。” 凌画笑着摆手,“四哥慢走。” 凌云扬出了书房,凌云深正色地看向凌画。 凌画就知道三哥有话要与她私下说,所以,立即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凌云深压低声音,“二殿下来了,一直在你的院子里。” 凌画点点头。 凌云深看着她,“二殿下近来找你是不是太勤了?你们的关系,一旦暴露,不说太子,陛下怕是先不饶了你。” 凌画晓得,“近来萧枕是不稳重,我稍后提醒他一下。” 凌云深颔首,想说什么,似乎又不太好说。 “三哥,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凌画看着凌云深,他与萧枕的关系,一直未明说给两个哥哥听,两个哥哥隐约知道,但一直以来也当做不知道,如今萧枕的确来的太勤。 凌云深索性敞开了话,“二殿下近来如此,怕是因为你的婚事儿,他对你的心思怕是不简单。” 凌画笑,“他看中的是那个位置,儿女情长不会成为他的羁绊,三哥放心。” 凌云深见她一脸平静如常,松了一口气,“七妹聪颖过人,凡事都有成算,是我多虑了。” “三哥为我多虑,我很开心。”凌画莞尔一笑,不想说萧枕什么心思,转移话题,揶揄,“青玉十分怕你,她本是活泼的性子,见了你,却连话都不敢说,可见当年我去外公家学酿酒的那半年,你太严厉了。” 凌云深咳嗽一声,“是她太顽劣了,就没见过比你还难管的学生。” 凌画大乐。 因萧枕还在等着,所以,凌云深也不与凌画多说,该提点的提点完,二人一起出了书房。</p>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真好(一更) 回到玉兰苑,里面黑漆漆的,连灯都没掌。 望舒立在门口,见凌画回来,压低了声音,“二殿下天还没黑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想必连晚膳也没有吃,属下问他是否在这里吃了晚膳再等您,二殿下没吱声。” 凌画点头,吩咐,“去让厨房端些饭菜来。” 望舒应是。 琉璃先一步进屋,点上外间画堂的灯,凌画穿过外间画堂,走进屋,只见窗前坐着个黑影,她脚步顿了一下,问,“怎么没掌灯?” 萧枕不吱声。 凌画走到桌前,摸了桌子上的火石,掌了灯,房中霎时一亮,她这才看清了萧枕的一张脸,木木的,整个人像一尊雕像。 她用团扇给他扇了一下风,“喂,跑我这里来当泥塑吗?” 萧枕这才动了动身子,抬眼看她,对上她的脸,整个人似乎才活了,开口的声音沙哑,“这些年,你受过多少次这样的刺杀?” 凌画失笑,“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知道的,不知道的,有多少?”萧枕盯住她的眼睛。 凌画想了想,“百八十回?差不多吧!” 萧枕脸色沉沉,“是不是只要杀了萧泽,就不会再有了?” 凌画吓了一跳,立即说,“萧枕,你别犯糊涂,萧泽只有陛下能杀,你不能杀,就算是百八十回,我命大,阎王爷也不收,也会活的好好的,你别乱了阵脚。”顿了顿,又道,“我要你堂堂正正坐上那个位置,没想你弑父弑兄篡位,你别一时怒火,将我多年为你辛苦筹谋毁于一旦。” 萧枕沉默。 凌画瞪眼,“听到了没有?你若真要杀萧泽,我不管你了。” 萧枕闭了闭眼睛,攥着的拳头颓然一松,“好,听你的就是了。” 厨房的人端来晚饭,摆在了桌子上,一阵香味扑鼻。 凌画催促萧枕,顺便教育他,“快去吃饭,你要知道你的身子有多打紧,可别胡乱糟蹋,以后要按时吃饭。” 萧枕坐着不动,“没胃口。” 凌画嗤笑,“如今这小小的刺杀而已,才到哪里?你就如此没胃口,以后多的是这样的腥风血雨席卷京城,等真正杀起来时,你还能日日不吃饭?我都不怕,你也有点儿出息。” 萧枕气笑,“被人从二楼扔下来时,你当真不怕?” 凌画对他一笑,“怕啊,但宴轻是我的良药,他救了我时,我就一下子不怕了,甚至还有点儿感谢黑十三,欢喜着呢。” 萧枕:“……” 他怒而起身,向外走去。 凌画以为他像每次一样甩袖就走,却见他出了房间后,坐在画堂里,愤怒地拿起了筷子。 她新鲜地跟了出去,好笑地看着他,“吃得下了?” 萧枕冷哼,“化悲愤为食欲。” 凌画坐在他对面,笑个不停,“那你多吃点儿。” 萧枕不再理凌画,一筷子又一筷子,吃的狼吞虎咽,一点儿也不斯文。 凌画摇着团扇,陪着他,与他主动说起利用此次刺杀推京兆尹少尹许子舟做上京兆尹的位置,第一步已经成功了,陛下将此案交给了许子舟来办。 萧枕筷子顿了一下,阴阳怪气,“你对许子舟倒是挺好。” 凌画翻白眼,“我对你更好,毕竟,我推许子舟坐上京兆尹,也是为了你。” 萧枕没话了,继续吃。 凌画对外吩咐,“琉璃,让厨房再熬一碗红果汤来。” 琉璃应了一声。 萧枕筷子一顿,“我不喝红果汤。” “不是给你喝的,我在端敬候府吃多了,消消食。” 萧枕深吸一口气,发了狠,“你再在我面前提一句宴轻,我就拉着你去他面前告诉他我和你的关系,看他可还敢娶你。” 凌画:“……” 好狠! 宴轻与她的婚事儿本来就不太牢靠,这样危险的事情,坚决不能做,她不敢,她不提就是了。 萧枕气的又大吃了几口。 凌画好心地提醒他,“慢点儿吃,少吃点儿,当心积食。” 萧枕没好气,“不用你管。” 凌画闭嘴。 萧枕一个人吃了大半桌子的饭菜,吃不下了,才放下了筷子。 厨房姗姗来迟地端来了一碗红果汤放在了凌画面前。 凌画抬手端起红果汤,萧枕盯着她。 凌画不与他一般见识,挑眉,“分你一半?” 萧枕脸色不好地点点头。 凌画拿了一个空碗,分了一半红果汤给他,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端起来喝,她心里直翻白眼,“吃饱了喝足了就回去吧!以后没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儿,少来,不痛不痒的小事儿,派个人给我传个信就是了,你近来来的太勤,被太子和陛下知道,你我都会完蛋。” 萧枕看着她,“不是因为宴轻?” 不让她提,他自己倒是提了。 凌画摇头,“不是,是近日你真的来的太勤了,你我的关系,最好维系到你登基那日,否则,对你我皆没有好处。陛下若是知道我暗中帮你,怕是千刀万剐了我。” 萧枕慎重了几分,脸色沉暗,“知道了。” 他近来的确浮躁的沉不住气。 喝完了红果汤,萧枕离开,凌画也累极了,一头扎到了床上,倒头就睡。 孙嬷嬷回宫后,对太后笑着说小侯爷活蹦乱跳的,让太后不必担心,真没什么大事儿。 太后讶异,“不是说他伤了胳膊又中了毒吗?怎么活蹦乱跳的?” 孙嬷嬷笑呵呵,“是中了毒没错,但是凌小姐立马给解了,据说用的还是能解百毒的回魂丹,以后寻常的毒,对他没了效用,至于胳膊的伤,奴婢看应该如凌小姐所说不重,奴婢去时,他还闹着要去看马呢。” “看什么马,都受伤了,还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他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太后不赞同,“你就没说说他?” 孙嬷嬷笑,“您有所不知,因为小侯爷受伤,凌小姐去陛下面前给他要了那匹外邦进贡的汗血宝马,小侯爷得了汗血宝马,可不是要去看吗?哪里还能坐得住?” 太后惊讶,“竟有这事儿?” “是呢,奴婢跟着凌小姐出宫时,御马司的人亲自将那匹汗血宝马交给了凌小姐,凌小姐直接送去了端敬候府。”孙嬷嬷高兴地说,“您就放心吧!依奴婢看啊,小侯爷与凌小姐相处的好极了,是一桩上好的因缘。” 太后也忍不住笑了,“陛下很是爱惜那匹汗血宝马,他疼爱太子,都没给太子,如今凌画给宴轻要,陛下就给了,这可真是难得了。凌画来见哀家时,怎么就没听她提一句?” “您挂心宴小侯爷的伤,凌小姐一直宽慰您放心,就忘了提此事吧。” 太后彻底放心了,“他活蹦乱跳的就好,哀家这心也能放下了,今晚也能睡个踏实觉了。” 孙嬷嬷点头,连忙伺候太后安寝。 凌画离开后,宴轻没什么困意,在马圈里与汗血宝马沟通感情到半夜。 直到汗血宝马受不住耷拉了脑袋,闭上了眼睛,卧在地上再也应付不来这个新主子而睡着,宴轻才百无聊赖地回了房。 端阳暗暗腹诽,小侯爷又有了新玩物,风头鹦鹉总算是可以歇歇了,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能在笼子里扑腾一夜庆祝。 管家也没睡,见宴轻回房,提了一句,“今儿白天,凌小姐让人送来了十匹上好的布料,送来了五斤岭南产的金丝绣线。” 宴轻点点头,连句知道似乎也懒得说,进了屋。 管家见小侯爷不听,拉住端阳聊天,“那十匹布料,真真是顶顶好的,有十金一寸的天云锦和沉香缎,还有一匹极其少见的新料子,据说叫月华彩,这月华彩,如月华流水一般,照我看,比天云锦和沉香缎都要好上那么一点儿。” 端阳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上等的好料子,再加上岭南产的金丝绣线,真是太珍贵了,若是给小侯爷做衣裳,得请顶顶好的绣娘吧?若是裁坏了做坏了可不行。” 管家摇头,“凌家送来的人说了,凌小姐亲自给小侯爷做,让先收着。” 端阳秒懂,“凌小姐真厉害,能掌管的了江南漕运,也能做的了针织女红。”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还没过门,就一点一滴地渗透到小侯爷的衣食住行了。那日小侯爷明明后知后觉地知道被她用兵法计谋给牵着走了,今日也打算找她算账了,却被她三两句话就轻轻揭过轻拿轻放了。 “是啊,凌小姐能嫁进咱们端敬候府,可真是好。”管家精神抖擞地走了。 端阳附和地点头。 可不是呗,小侯爷从今以后有人管了,端敬候府上下都为之精神一震。</p> 正文卷 第四十章 舅兄(二更) 第二日,天还没亮,纨绔们又聚齐到了端敬候府,早早叩响了端敬候府的大门。 守门人打开门,吓了一跳,“各位公子,你们这是……” 程初带头,嘿嘿一笑,“昨天夜里黑,灯光不亮,我们都没看清汗血宝马,今儿一大早,特意来看。” 守门人呐呐让开门。 纨绔们呼啦啦进来了几十号,径直冲向端敬候府的马圈。 管家匆匆出来,没见着一众纨绔的人影,他合理怀疑这群人昨儿回去后根本就没睡。 宴轻醒来时已天色大亮,习惯性抬起手臂揉眼睛,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才想起自己胳膊上的伤。 端阳在外问,“小侯爷,您醒了?” 宴轻“嗯”了一声,“外面怎么这么吵?” 端阳走进来,“公子们天还没亮都来看汗血宝马,如今看完了,都在外面兴奋的谈论。” 宴轻看了一眼天色,披衣下床,走出房门,见他院子里或坐或站几乎占满了一院子的人。 众人见他出来,兴奋地打招呼,“宴兄,你醒啦?” 宴轻不客气地指出,“你们吵醒我了!” 众纨绔连忙道歉,“宴兄,对不住,我们实在是太兴奋了。汗血宝马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宴轻不置可否。 “宴兄,外面如今都传遍了,说嫂子找陛下给你要了汗血宝马,都羡慕死你了。” “是啊!这可是汗血宝马啊!谁能想到陛下会给了你,太子都求不到。” “宴兄,能不能让兄弟们骑着遛一圈?” 此言一出,众人都期待地看着宴轻。汗血宝马,谁不想骑? 宴轻倒也不小气,大方答应,“行啊!只要你们谁能上的去马背,它能让骑,你们只管去骑。不过好话说在前面,摔着了,我不管医药费。” 众纨绔轰的一声,高兴的你推我抢,齐齐又冲出了院子,冲向马圈。 端阳看的眼皮直跳,“小侯爷,这么多人,汗血宝马能受的住吗?” 宴轻转身回了房,“他们有人能骑,我把汗血宝马送给他都行。” 端阳:“……” 这是笃定没人能骑的了了。 想想也是,御马司的人都说了这匹汗血宝马性烈,若是人人都能驯服,陛下也不会一直让御马司的人训到至今了。 他跟着宴轻进房,“凌小姐派人说中午过来陪您吃午饭,凌家的三公子和四公子也一起过来,不过他们不留饭。” 宴轻脚步一顿,“凌云深和凌云扬?” 端阳点头,“因您受伤,凌家两位公子来看您。” 宴轻刚想说我不用他们看,但想想这二人以后是他舅兄,跟他走动是天经地义,他给推了反而不给面子,遂闭了嘴。 端阳帮着宴轻梳洗收拾,刚妥当,管家带着太医来给宴轻换药。 今儿来的依旧是太医院的院首冯太医,其实本不必他亲自来,但伤的是宴小侯爷,太后特意派人去太医院打了招呼,冯太医知道这位是太后的眼珠子,只能十分上心的又亲自来了一趟。 冯太医刚到不久,凌画与凌云深、凌云扬来了端敬候府。 管家觉得以后凌家人就是自家人了,所以,也没禀告宴轻,直接带着人去了宴轻的院子。 此时,冯太医正在给宴轻换药。 宴轻要起身,凌云深摆手,“妹夫不必多礼,不是外人,你仔细伤口。” 凌云扬眨了眨大眼睛,也跟着说,“对对对,妹夫伤口打紧,咱们自家人,没那么多虚礼。” 还没大婚,他们先喊上了妹夫。 凌画心里暗笑,三哥和四哥知道她喜欢宴轻,身为娘家人,他们给予大力肯定。 宴轻心里别扭了一下,矜持地点了点头,吩咐,“端阳,沏最好的茶。” 端阳应是,连忙去了。 三人落坐,看着冯太医给宴轻换药。 凌画与冯太医也很熟悉,笑着说,“冯老,您昨天给小侯爷开的药方子太苦了,您再改改药方子呗,要甜一点儿的药。” 冯太医一下子压力徒增,心里苦的快冒苦水了,“凌小姐,良药苦口利于病。” 凌画笑吟吟的,“可是实在太苦,喝不下,不利于心。” 冯太医一噎,“其实,昨儿给小侯爷开的药方子,是真的不苦的药了。” 凌画也不难为冯太医,“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苦药变成甜药,且不失药效?” 冯太医摇头,“这……没有吧?” “那能不能熬好了药后,往汤药里放几块糖?”凌画想着主意。 冯太医汗颜地琢磨着,“行吧!” 虽然没人这么干过,但好像也无大碍。 凌画放心了,扭头对端阳说,“放三块,不,五块吧,汤药熬好后,放里面。” 端阳敬佩,“是,属下一定记着。” 只要能有办法让小侯爷痛快地把药喝了,让他做什么都行。 宴轻没意见。 冯太医离开后,几个人闲坐说话。 凌云深性情内敛,不与人说教时,并不刻板苛刻,是个很会与人聊天的人,他与宴轻说他也不爱喝药,说起了小时候生病,为了躲避喝药的几桩趣事儿。 凌云扬性情活泼,拉着宴轻说汗血宝马,说七妹对你真好,我也想要汗血宝马,问他若是驯服了,以后能不能给他骑两遭。 宴轻开始面对两位舅兄还很拘谨,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坐得十分端正,身子也有些紧绷,显然,他不擅长与没怎么相交过的未来舅兄打交道。但因为两位舅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讨人厌,所以,他渐渐地也放松了,脸上也带了笑。 将近午时,二人站起身,让宴轻好好养伤,告辞离开。 宴轻出声挽留,一声舅兄叫出口似乎也容易了些,“两位舅兄留下来用午膳吧!” 凌云深听他喊舅兄,笑意深了些,“我与四弟去醉仙楼和烟云坊盘查一番,顺便吃饭,就不留了,以后来日方长,七妹自己留下吧!” 宴轻从善如流地点头,吩咐管家送两人离开。 管家送二人走出院子,宴轻一下子泄气,身子往椅子上一仰,恢复坐没坐样,软骨头一般,懒洋洋的姿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凌画看着他笑,“你怕我两个堂兄啊?” 宴轻小声嘟囔,“舅兄这种身份,我没相交过,本来以为一辈子不用打交道的。” 凌画诚恳地说好话,“娶我真是辛苦你了。” 宴轻点头,“嗯,就是很辛苦。” 凌画顺着他的话,“我以后多多对你好。” 宴轻不客气,“行。” 纨绔们看了半日的马,得知凌画在宴轻的院子里,自觉不来打扰,一群人直接出了端敬候府。 在府门口,碰到了凌云深与凌云扬二人。 程初眼睛一亮,急走两步,追上凌云扬,“云扬兄,云扬兄……” 凌云扬回转身,对程初一笑,“跑的这么急做什么?”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怕你离开的快,赶不上与你说两句话。”程初眼眶发热,“自从你抛弃了咱们,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你一面。” 凌云扬叹了口气,“以后宴轻是我妹夫,咱们就能常见了。” “是是是,这真是好事儿。”程初高兴极了,似乎这一刻,才体会到了凌画要嫁给宴轻的好,“云扬兄,午时了,你与三哥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凌云扬摇头拒绝,“昨日七妹在醉仙楼和烟云坊出了事儿,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醉仙楼的掌柜的与小伙计识人不清贪生怕死,我与三哥今日打算去这两处,将人重新筛选一遍。” 程初黯然,“那好吧!” 凌云扬拍拍他肩膀,“待我金科高中,请你吃酒。” 程初眼睛一亮,“那我祝云扬兄一定能高中。” 凌云扬也是一笑,意气飞扬,“借你吉言了。” 众纨绔与两兄弟在端敬候府门口分别,程初走路都手舞足蹈,与众人说起来喜极而泣,“以前云扬兄离开咱们圈子归家时,与众兄弟断绝来往,摔了酒碗后,走路遇见都躲开咱们,不与咱们说一句话,如今总算是说话了,还是要感谢宴兄。” 众纨绔唏嘘。 是啊,谁能想到宴兄要娶凌家小姐呢,如今倒是成了凌家两个兄弟的妹夫。 “走走走,咱们今儿多喝点儿酒。”程初招呼众人。 众纨绔看了半日汗血宝马,虽然一个都没有能骑上去走两遭的,但还是很高兴,正需要喝酒解暑,纷纷应和。</p>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月华彩(一更) 端敬候府的厨子知道未来的女主子陪着小侯爷来用午膳,使出了浑身解数,又做了一桌丰盛的药膳。 凌画虽然不至于赞不绝口,但她吃的神色满足,照旧愉悦了宴轻。 用过饭后,端阳端来放了糖块的药,宴轻喝了一口,依旧皱眉,“糖块放少了。” 端阳无奈了,“放了五块。” “不够。” 端阳看向凌画。 凌画其实觉得放了五块不少了,她试探地问宴轻,“我能尝一口吗?” 宴轻巴不得的有人替他喝药,“能啊。” 凌画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沉默了。 “是不是很苦?”宴轻看着她问。 凌画不是昧着良心说不出违心话的人,对上宴轻需要人认同的视线,她十分肯定地点头,“对,很苦。” 宴轻转向端阳,一脸“你看吧,真的很苦,你糖块放少了的神色。”,板着脸吩咐,“还不快去,再拿糖块来,放到不苦为止。” 端阳:“……” 厨房给小侯爷煎好药,他倒出来尝了尝,五块糖放下去,是真的不苦了啊。 她看向凌画。 凌画对他眨了眨眼睛。 端阳无语,得,凌小姐又在哄小侯爷呢,他转身又去拿了一碟糖块,放在了宴轻面前,十分无奈,“小侯爷,您瞧着自己放吧!” 宴轻拿起碟子,就要都倒进药碗里。 凌画看的眼皮直跳,连忙拦住他,“吃多了太甜的真的不太好,容易得甜口病,你知道什么是甜口病吗?就是以后凡是甜的东西,你都不能吃了,只要吃了,你就浑身难受。” “比如?” 凌画向外看了一眼,葡萄架的葡萄长势喜人,她认真地说,“比如葡萄,那么甜的葡萄,你不想以后都吃不到吧?” “所以,照你这样说,吃点儿苦也没什么不好了?” 凌画点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宴轻嗤了一声,放下了碟子,大爷似地看着凌画,一副不好惹的神色,“这药你当真觉得苦?” 凌画眉心跳了跳,心想着宴轻从昨天开始,习惯性抓她小辫子了,她可真是不容易。 她叹了口气,“你觉得苦,我就觉得苦。” 宴轻:“……” 他这个未婚妻,可真是厉害的不是人! 秦桓说的诚不欺他。 他哼了一声赶人,“你回去吧!” 凌画:“……” 又赶她? 她试着挽回,“咱们昨天说好了,今天我陪着你说话,顺便给你做衣裳。说好的事儿,反悔了不太好吧?” 不等宴轻开口,凌画又道,“昨儿咱们还说好了一桩事儿,等你伤养好了,我带你去栖云山,给你酿一种酒。” 宴轻:“……”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两桩事儿都要反悔吗?若是反悔了,她衣裳不做的,酒也不必酿了。 他自然还是想要去栖云山喝凌画酿的酒的,比海棠醉的酿酒工艺还要复杂的酒,他还是很想喝的。 他撇开脸,“哦,我记性不好,幸好你提醒,那你就留下吧!” 凌画暗笑,“嗯,那我现在就给你做?” 宴轻点头。 凌画看向药碗,“那你先喝了药吧,然后,我给你量尺寸。” 说完,她十分自然地当着宴轻的面将那一碟子糖块递给了端阳撤走。 宴轻视线顺着被拿走的糖块,狠狠地瞪了端阳一眼,端起药碗将汤药喝了。他喝完后,凌画立即递到他嘴边一块糖块。 糖块入嘴,冲散了苦味,宴轻挑了挑眉。 凌画对他笑,“刚刚给你偷偷留了一块。” 宴轻气顺了,觉得这个未婚妻也没那么不好,心眼子多,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管家取来昨日凌画派人送进端敬候府的布料和金丝绣线,足足有两箱子,放到了地上。 箱子打开,里面的布料流光溢彩,金丝绣线晃瞎人的眼睛。 宴轻撇开眼,还是跟昨儿一样,同样有点儿眼睛疼。 凌画逐一将十匹布摆在了干净的桌案上,回头笑着对宴轻说,“你看我给你选的这十匹布料,你可有不喜欢的?不喜欢的就不做。” 宴轻勉勉强强扭头瞅了一眼,没什么审美地说,“随便。” 他娘生他难产而死,他祖母在他三岁时去了,端敬候府没了两位女主人,他祖父和父亲都没再续弦,压根连小妾通房也没有,以至于他从小到大跟着两个男人长大,对审美一道,有着缺失,尤其是衣物首饰这等东西,他从来只区分让他看了眼睛疼不疼,就等于能用还是不能用。 金丝绣线晃的他眼睛疼,搁在以往,就是归类于不能用那一种。这些布料,他看了眼睛不疼,就是归类于能用的那一种。 凌画审视他一眼,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那匹最好的月华彩,“你看,这匹布料,看起来如月华流水,白天看,光华流转,夜里看,如影影星河。今年新出的布料,工艺复杂得很,一匹布出来得用俩月的功夫,普天之下,如今就我手里这一匹,被我给你拿来了。” 宴轻听管家与端阳说话提过月华彩,本来他听着管家说时,没什么感觉,这时候凌画特意指给他看,十匹布放在一起,便独独突出了这匹布的与众不同来,把天云锦和沉香锻都比了下去。 他点点头,“嗯,不错,你怎么没给自己做衣裳?” 他难得地往凌画身上的衣裳上瞧了一眼,想着若是她穿上,应该很好看。 凌画对他笑,“有这等好东西,当然是先给你啊。” 宴轻看着她,“你讨好我?” 凌画承认,“你娶我,我得感谢你,自然有好东西都要给你用。” 宴轻笑了一声,“那你呢?女子不都是爱美的吗?” 凌画眨眨眼睛,“等你觉得我好之后,也可以给我选,女子虽然爱美,但也是女为悦己者容,你如今尚不觉得我好,我穿什么都无所谓了。” 言外之意,她的美和好若是他不看,她穿再美的衣裳,都没用。 宴轻沉默了片刻,“不是要量尺寸吗?” 凌画笑着点头,拿了尺子,凑近宴轻,她没故意磨磨蹭蹭占便宜,而是快速的上上下下给宴轻量了一番,然后,从箱子里抽出一本册子,“你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我就按照什么样式给你裁剪。” “随便。”宴轻还是那句话。 凌画扯着他衣袖,“左右也没什么事儿,看看嘛,这么好的料子,若是我选不好样式,你看着不喜欢,不穿的话,束之高阁,岂不是枉费了我一番辛苦,我会伤心死的,我一伤心,酿出的酒就是苦酒,不好喝的。” 宴轻一听这还了得?他最不爱喝苦的东西了,无论是药,还是酒,万万不行。 于是,他安静下来,任由凌画拉着他选样式。 一本画册不知不觉看完,宴轻也没选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记性好,倒是将画册上的所有男子衣裳的样式都记住了,问出了一个疑点,“你这衣裳的样式,怎么跟外面人穿的衣裳样式不太相同?” 他虽然不懂审美,但是寻常男子穿什么样的衣裳,他还是知道的,绝对没有这么花样百出,大多花样百出的,都是女子的衣裳。 凌画抿着嘴笑,“这是我专门为你画的画册,以后,你的衣裳样式,都由我来画,亲手给你做,绝对让你穿出去与别人不一样。” 宴轻不太懂,“与别人不同,有何用?” “穿着好看,让别人羡慕嫉妒啊。”凌画说出好处,“你想想,你们纨绔圈子里,是不是都爱攀比,你有什么好东西,别人都羡慕嫉妒的不行?就拿汗血宝马来说,他们是不是羡慕嫉妒极了?你看着他们围着你,你是不是心里暗暗得意?” 宴轻:“……” 好像是哎! 他同意,“行,以后就按照你说的。” 凌画征询他意见,“这个样式怎样?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样式,这一件月华彩,就做这个样式,再给你绣上流水祥云纹,保准别人瞧见了,问想要一件。” 宴轻点头,“好。” 于是,凌画收起了样式,拿了剪子,开始按照量好的尺寸裁剪衣裳,她动作利落,手上功夫精巧,三两下便裁剪好了,然后找了针线,坐在椅子上缝制起来。 宴轻还没见过人做衣裳,左右无事儿,便坐在一旁看着她。</p>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娴静(二更) 凌画的女红绣功是真的好,少时由她娘盯着,但凡所学,都是下过极大的苦功夫的。 宴轻没见过女子做衣裳,如今瞧着,凌画娴静的跟一幅画似的,秦桓嘴里所吐槽的那些趾高气扬飞扬跋扈恶魔性子作弄人等等全然没有,也瞧不见外面人人提起来畏惧三缄其口的凌厉劲儿,怎么看都是一副宜室宜家的小姑娘模样。 不过他知道,她才不是什么绵软无害宜室宜家的小姑娘! 她凌画的名字响彻后梁,她厉害的在御前跟太子殿下吵架,她前脚面对被人扔下二楼吓的脸色发白,后脚就能坦然自若的进宫去给他要陛下的汗血宝马。 她是锦里藏针!若真是被她这副表象骗,那就是真傻了。 秦桓曾经是不是就被她这副模样骗过?所以,如今他才会这么惨! 宴轻撇开眼睛,站起身,一脸不高兴,硬邦邦地说,“我回屋睡午觉了!” 凌画:“……” 好好的忽然发什么脾气? 她真是有点儿懵,但还是点点头,十分痛快地答应,“行,你去睡吧。” 宴轻进了里屋,随着他进去,竹帘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凌画听着像是敲在她心上,想着这气好像还不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料,任她再聪明,也猜不透,十分茫然。 不过她也没打算追进去问,直觉这时候问了才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索性当做不知道,低头继续做衣裳。 宴轻往床上一躺,动作幅度大,触动了伤口,他“咝”了一声气音,皱眉看了看伤口,烦躁地撇开眼。 外间画堂没什么动静,依稀听见布料摩擦声。 宴轻抬手落了帷幔,闭上了眼睛。 凌画听到里间没了动静,宴轻显然上床午睡了,她默默地叹了口气,觉得任重而道远。 果然这朵高岭之花不好摘,她虽然上了高岭,但也是走在悬崖边,不能得意忘形,应该处处小心,否则指不定哪天脚下打滑,掉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琉璃悄悄从外面走进来,见凌画自己一个人被扔在这里做衣裳,而她给做衣裳的那个人心安理得地回屋睡午觉了,她怜悯地看着凌画,“小姐,您不歇歇?” “不了。”凌画压低声音,“半日的功夫,到天黑前,能缝制完。” 天黑后,她还要去京兆尹的大牢,要给那四个死士解毒,后面几天,还要装模作样地盯着京兆尹审问查案,逼太子出手找京兆尹大人,一步差错也不能出,在此期间,她得趁着宴轻养伤闷在府里,刷他的好感度。 时间不充足,睡什么午觉! 琉璃默了,“这衣裳不着急吧?您是不是忘了?昨儿秦三公子醒来了,让云落给您传了话,请您去救他呢,如今又一日夜过去。” 凌画还真给忘了,“安国公老夫人是没想起来秦桓,还是打算让他死在祠堂?” 提起这个琉璃就有话说,“安国公老夫人已能下床走动了,这还是小姐您的功劳,昨儿听说您被人刺杀,小侯爷为救您受伤中毒,安国公老夫人似乎病好了一半。” 凌画:“……” 安国公老夫人这是什么心里?乐得看她和宴轻倒霉? 她神色淡淡,“安国公老夫人既然已没事,她很快就会想起秦桓,是让他死在祠堂,还是将他逐出家门,这两日就能有定论了。” 她不着急动作,得看看安国公老夫人怎么处置秦桓,她再随机应变。 琉璃点头,“要不我替您去京兆尹大牢?您这么忙,就不必去了。” 凌画摇头,“你去引不出太子出手。” 琉璃叹气,“那您也得顾着点儿自个儿的身子骨吧?” 她不太明白,小姐这么着急刷小侯爷的好感度做什么?都圣旨赐婚,婚期都定在中秋后了,三个月就嫁进来了,不是应该来日方长么?着什么急? 凌画对琉璃招手。 琉璃往她跟前靠近了些。 凌画悄声附在她耳边耳语,“三个月后大婚,洞房花烛,我可不想空度。” 琉璃:“……” 是她太天真了,三个月还真挺急的。 宴轻躺在床上,开始还听了几句凌画和琉璃说话,虽然二人压低声音,但他耳朵好使,依旧听的清楚,后面不知二人说了什么私密话,耳语起来,他就听不清了。 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犯了困,翻了个身,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太阳偏西,才醒来。 他醒来时,外面依旧有衣料的摩擦声,他起身下了床,走了出去。 只见凌画依旧坐在画堂,低头缝制手里的衣裳,衣裳已做好了大半,她一张脸看起来仍然娴静温婉。 他将她自己扔在这里半天,不见她半点儿不高兴。 见他出里屋,凌画抬起头,对他一笑,万分温柔和气,“睡醒了?” 宴轻看着她,“你一直做到了现在?” 凌画点头。 宴轻脸色奇怪,“做这么久,不累吗?” “累!”凌画诚实地点头,做活怎么会不累?她都快要累死了,全凭屋里的他支撑着。 “那就别做了,歇歇吧!”宴轻挥手,“反正我也不急着穿。” “但我想急着做出来看你穿。”凌画接过他的话,无论心里怎么想,嘴里说的全然是截然相反的话,“这匹月华彩太好看了,我想看看你穿在身上是什么样儿,其余的布料,就算是天云锦和沉香锻,也不着急的,可以有空了慢慢做。” 宴轻:“……” 行吧!你这么着急,累也活该! 他坐在桌前,倒了一盏茶,润了润嗓子,抬眼见她面前连个水杯也没有,“你的婢女呢?连水也不给你倒?” 凌画摇头,“琉璃不是我的婢女,没有卖身契,她是外祖父送给我的人,主要是陪着我说话保护我。” “那她怎么不在这里陪着你说话?”宴轻想起琉璃似乎在凌画面前不称呼奴婢称呼我。 “怕吵醒你,我将将她撵出去玩了。” 宴轻向外看了一眼,琉璃连影子都不见,不止她,端阳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问,“那你渴吗?” 凌画点头,“早先不觉得渴,被你这么一说,倒觉得渴了。” 宴轻给她倒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喝吧!” 凌画笑,“多谢小侯爷!” 宴轻看着她手里的半成品衣裳,问,“还有多久做完?” “天黑之前。” 宴轻看看天色,站起身,“那你继续做吧!我去看汗血宝马。” 凌画仰起脸,“你昨儿给它取了新名字吗?它叫什么?” 宴轻不答,当没听见,转身走了。 凌画:“……” 不就是叫轻画吗?不好意思说? 出了院子,宴轻慢慢踱步前往马圈,路上遇到匆匆而来的管家,管家手里拿了几张宣纸,笑呵呵,“小侯爷,您睡醒啦?” 宴轻点头,“有什么开心的事儿?这么高兴?” 管家笑出一脸褶子,将手中的宣纸呈递给他,“礼部的人已经定制好了大婚章程,前来请您和凌小姐看看,因时间紧迫,有意见赶紧提,没意见就按照章程进行了。” 宴轻伸手接过,瞅了一眼,密密麻麻,顿时头疼,撇开眼,“怎么这么繁琐麻烦?” 管家笑容一顿,试探地说,“礼部的人说是按照太后娘娘和凌小姐的要求制定的章程。” 宴轻拒绝,将宣纸扔给他,“不要!太麻烦了!” 管家连忙接住,小心翼翼询问,“您要不要问问凌小姐?一起商量一番?毕竟据说是太后娘娘和凌小姐在长宁宫商量了一日的结果,若是这章程都不要,太后娘娘和凌小姐那里不好说。” 宴轻原地站了一会儿,脸色不好,伸手,“给我!” 管家连忙递给他。 宴轻拿着章程折回了画堂。 凌画正在揉手腕,摆在桌子上的衣裳还剩下两只袖子没缝,宴轻给她倒的那杯水已喝光了。 见宴轻回来,她抬眼,见他又是一脸不高兴,默默地放下了揉着的手腕。</p>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脾气(一更) 答应了宴轻不再对他用兵法的凌画,见他一天发脾气好几次,着实有些没底。 她得尽快学会怎么哄人的各种招数。 宴轻脚步一顿,将章程生气地扔在她面前,质问,“这就是你制定的大婚章程?你是要大婚八天?” 凌画愕然,“不是啊,大婚只能一天,没有八天的道理。” 宴轻冷哼一声,“那你制定这么繁琐,一天能安排完?” 凌画拿起章程,从头到尾认真地瞅了一遍。 她这一瞅,就瞅了小半个时辰。 宴轻在一旁站的不耐烦,干脆坐下,最终喝了三盏茶,见她还没看完,他耐心已告吹,“你还看的完不?” 凌画抬起头,对他一笑,好脾气地说,“看完了。” “是不是繁琐麻烦死了?” 凌画点头。 宴轻得到她的认同,脸色好些,“所以,这个章程是不是不能用?” 凌画摇头,“你可认真看了这章程?” “没看。” 凌画就知道他没看,她认真地说,“这个章程,大部分是需要礼部准备的事情,而你我的事情并不多,除了亲迎需要你亲自出面,其余的并没有你多少事情,你都可以不管的。” 宴轻一愣,“当真?” 凌画点头,将章程推给他,“当真,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宴轻将信将疑地拿过章程,入眼是钦天监占卜的婚期,中秋节后,九月貳拾柒,是为大婚的日子。 有圣旨赐婚,三书的聘书、礼书、迎书自会有人准备好。 六礼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是麻烦的步骤。 在大婚期间,要走完前面的礼数。这礼数需要准备的一应东西,有男方需要准备的,也有女方各需准备的,这些足足就有十几页纸,在这章程上都列了个全面,他大致扫了一眼,让管家配合礼部的人准备就行,没他什么事儿。 诚如凌画所说,需要他的地方就是带着礼跑几趟凌家,他不想亲去,可以请人去,唯一的就是大婚当天,他亲迎,一应礼数规矩是麻烦了些,但也就一天的事儿,比起礼部前前后后忙活三个月,真不算什么。 他脸色好了不少,也没了脾气,“那就这样?” 凌画看着他,“你若是没有意见,就这样。” 宴轻点头,“我没意见了,就这样吧!” 凌画拿过章程,递给一旁一脸紧张生怕他们俩打起来的管家,笑着说,“告诉礼部,我和小侯爷都没有意见,就按照这个章程办。” 管家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立即去了。 凌画拿过针线,又继续缝衣裳。 宴轻似乎觉得刚刚自己气冲冲对她质问有点儿不对,“你不是手疼吗?别缝了,跟我去看汗血宝马。” 凌画抬起头,“不缝的话,今天缝不完。” “那也不能累死,你是不是傻?”宴轻站起身,不由分说,“走!” 凌画只能将没做完的衣裳收起来,放到箱子里,随着他出了画堂。 宴轻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盯着他清瘦挺直的后背看了好几眼,不依不饶地问,“那匹汗血宝马叫什么?” 宴轻没好气,“你不是知道吗?” 凌画暗笑,“我不知道啊!我取轻画的名字,你不是不同意吗?” 她帮他回忆昨天,“后来我就走了啊!” 宴轻憋了憋,忽然回头。 凌画一脸的好奇,半点儿没有笑意,看起来无辜极了。 宴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转回身,冷哼了一声。 凌画追上他,“是叫轻画?” 宴轻不理她。 “真的叫轻画?” 宴轻不答。 凌画眉眼露出欢喜的神色,忽然高兴的不行,“宴轻你真好!” 宴轻:“……” 口蜜腹剑!惯会哄人! 二人来到马圈,汗血宝马很精神的在吃草,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水土不服。 见到凌画,汗血宝马小跑走到她身边,对着她的手一阵蹭。 凌画摸着它头,“听说你有了新名字?叫轻画?” 汗血宝马又蹭蹭它胳膊。 凌画自夸,“轻画就是好听,对吧?” 汗血宝马又蹭蹭。 宴轻受不了了,抬手将马头板到他面前,教育,“轻画什么破名字!你喜欢个什么劲儿?” 凌画:“……” 她不服,“是好名字!” “破名字!” “好名字!” “破名字!” “好名字!” “破名字!” …… 凌画泄气,想说破名字你还用?刚要张嘴,见宴轻侧脸如玉,清隽绝伦,她呼吸一窒。 好吧!破名字就是破名字!争执个什么?只要叫就行。 宴轻斗嘴的正带劲儿,突然发现凌画没了音,他转头,挑眉,“怎么不说了?” 凌画看着他,“你长的好看,你说了算。” 宴轻:“……” 调戏谁呢! 他松开马头,赶人,“你回去!” 凌画:“……” 一言不合就赶人,真是太讨厌了! 她不甘心就这么走,今天他发脾气甩脸子次数太多,她怕就这么走了,晚上跑去京兆尹大牢会直接毒死那四个死士干脆不救了。 她站着不动,委屈地看着宴轻,“你总是赶我,不太好吧?” 宴轻不看她,“怎么不好?” 凌画伸出手腕,“我给你做了半天的衣裳,手都酸死了,腰酸背痛,你不管我吃饭吗?” 她补充,“你府里的饭菜好吃!” “我把厨子给你?”宴轻依旧不看她。 凌画:“……” 她要的是厨子吗? 她摇头,找理由,“我不要厨子,你给了我,我带回去,等嫁进来,还得再带回来,多麻烦。” “那你想如何?”宴轻问。 凌画自然不说她想如何,她婉转地说,“我做衣裳做的好好的,是你把我拉出来的,如今刚来就赶我走。” 宴轻摆手,“那你再回去做衣裳?” “行!”凌画这回转身走了。 宴轻自己待在马圈里,等凌画脚步走远,他抬手用力地拍了马脑袋一下,“一头公马,叫什么轻画?这么女的名字,你高兴个什么?蹭蹭蹭,再蹭把你脑袋拧掉。” 汗血宝马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宴轻。 宴轻满脸都写着“你知道不知道你是谁的马?”的神色,绷着脸,“滚过来!” 汗血宝马不动。 宴轻危险地眯着眼睛,“我还没吃过汗血宝马的肉,你要不要试试?” 汗血宝马立即走了过来。 宴轻大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一圈,才罢手,“听的懂人话?” 汗血宝马乖巧状。 宴轻盯着它,“既然听得懂人话,那么我告诉你,离她远点儿,她那个女人,一箩筐弯弯绕,你别被她带坏了。” 汗血宝马不敢反对,甩了甩马鬃。 宴轻满意,将它从马圈里放出来,也不牵缰绳,“你这么听话,奖励你一下,跟着我,我遛着你在府里走一圈。” 汗血宝马跟上他。 宴轻出了马圈,警告,“不准吃地上的花草。” 汗血宝马踢了踢蹄子,表示知道了。 于是,一人一马,在府里遛弯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太阳落山,汗血宝马自动回马圈,宴轻回了他的院子。 凌画此时已在缝最后一只袖子,见宴轻回来,她头也不抬,“就快好了,缝完我就走。” 宴轻目光落在她手上,明显她此时手上的动作没早先快了,显然累了,他问,“不是说我府里的饭好吃吗?” 凌画依旧不抬头,肯定地说,“你不想看见我。” 宴轻一噎。 凌画见他不言语,也不再开口。 两盏茶后,天幕渐渐暗下来,凌画缝好了最后一针,将衣裳叠起来,东西收起来,“我走了!” 宴轻看着她说走就走,说着话,脚已迈出了门槛,立即开口,“不是说做好让我立即穿吗?” 凌画停住脚步,“还没绣线,现在穿不得。” 宴轻点头,自然地说,“吃了饭再走!” 凌画对他一笑,然后很快又收起笑,绷起脸,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连个不也不说了! 宴轻:“……” 原来她对他是会发脾气的,还以为他怎么她都哄着呢!看来不是。</p>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好看(二更) 比起来处处哄他的凌画,会对他发脾气的凌画,宴轻反而踏实了。 他看着被凌画收起来的衣裳,琢磨了一会儿,走过去,将箱子打开,拿出叠的好好的那件凌画缝了半日的衣裳,抖开看了又看,针脚细密,不露痕迹,样式是他见过的画册上的样式,据说是她亲手画的,不过半日就变成了实物。 他颇有些新鲜感地研究了半晌。 从小到大,他没穿过谁亲手给他缝制的衣裳,他所有的衣裳不是买的成衣,就是铺子里的绣娘来府里给他量了尺寸做的衣裳,因他不缺钱,料子每回用的都是铺子里的绣娘推荐的好料子,绣娘推荐什么,他随意扫一眼,看的不眼睛疼,便穿什么。 太后是他姑祖母,算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但太后身份原因,不会亲手做什么东西,逢年过节,也就是让御衣局来给他量尺寸做些东西。 他不喜欢用花花哨哨的帕子,所以,他的帕子什么也不绣,就是白色的娟帕,比脸还干净,不像别人,帕子上绣着各种各样的事物,或者名字。 也没人给他绣荷包,他也从来没买过绣娘绣的荷包。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亲手做衣裳。 他新鲜地研究够了后,便想穿上试试,于是,拿了衣裳进了里屋,径自换了。 他刚换完,外面有脚步声走来。 他抬眼顺着窗子向外一看,见到的是去而复返的凌画,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直接穿着抬步走了出去。 凌画进了画堂,便见宴轻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她缝制了一个下午的衣裳,她挑了挑眉。 宴轻脸色十分坦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凌画盯着他,目不转睛。 她多年不动女红,今日第一次做衣裳,开始时难免有些生疏,但渐渐的找回了当年她娘在世督促她女红的感觉,不过即便如此,多年不做,还是有些艰难。 她想在宴轻面前刷好感,真是咬着牙坚持下来,天黑前做完了。 但如今看着宴轻穿在身上,还是觉得这一番咬牙顶了半日的辛苦值了。 这件月华彩穿在他的身上,真真是少年公子,月华流水,丰姿毓秀,清隽风流。 她觉得心跳有些快,有点儿难以自制。 这个人是她看上的瞧上的弄在手里的未来夫婿呢。 宴轻见凌画只盯着他,半天不吱声,开口又问,“怎么不说话?” 凌画眼神飘了飘,“很好看!” 宴轻还没照镜子,转身走回了屋。 凌画不自觉地跟他走了进去。 宴轻的房间,她还没进过,如今随着他走进,这才看清了他内室的模样,床榻,桌椅,一面铜镜,简单的很,多余的东西一样没有。 这没什么可看的。 宴轻走到铜镜前,对着镜子瞅了瞅,也觉得这件衣服他穿起来比寻常他穿的那些衣裳都好看,哪怕铜镜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但好看的衣裳,只要不是眼瞎,那就是好看。 凌画走到他身旁,也随着他看着镜子里,摸着下巴品评,“你这镜子不太清晰,改天我给你送来一面更清晰的镜子,你就能看清这件衣裳到底多好看了。” 宴轻随口问,“什么镜子能更清晰?” “远洋的海船弄回来的。”凌画道,“我房里有一面,库房里多存了一面。” 宴轻转过身,“凌家有海上的营生?” “嗯,有十艘海船。”凌画也不瞒他,“严格说不是凌家的,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本来王家也是靠着海上发的家,外祖父活着的时候还要更多,后来上交了国库一大半,给我留了一小半,陛下也知道的。” 宴轻点头,又问,“你怎么回来了?” 凌画没好气,“我给你忙了半天,总不能真不吃饭就走。” 她又不是傻了! 宴轻顿时心情大好,弯了弯嘴角,问她,“我是穿着?还是换掉?” “换掉吧!我还没完工呢!”凌画转身走了出去,“你动作快些,吃完饭我还要去京兆尹大牢。” 宴轻点头,换了身上的衣裳,笨拙地将之叠了起来,捧着出去,装进了凌画早先装的箱子里。 凌画坐在画堂喝茶,见他小心翼翼笨拙的往箱子里装衣裳,她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厨房送来饭菜,二人净了手一起坐在桌前。 宴轻见她拿筷子手腕似乎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本着是他的责任,“你想吃哪个?我……” 他刚想说“我喂你”,觉得不行,顿了顿,改口,“我帮你夹。” 凌画抬起头,佯装什么都不懂,放下筷子,“那天吃烤鹿肉,你还喂我呢。我手腕酸死了,你还是喂我吧!” 宴轻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啊?”凌画水眸清澈。 宴轻一噎。 为什么?当然是烤鹿肉那天他只顾着高兴吃喝了,没意识到,昨天她被人从楼上扔下来搂着他脖子,身子娇娇软软,幽香满怀,他意识到了。 他板起脸,“别跟我装!我知道你手腕子酸,但不至于吃不了饭。” 凌画:“……” 哎,这人不好哄骗了,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她重新拿起筷子,不客气地点了几道菜,“我想吃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宴轻:“……” 这么多,她都吃得了吗?她倒是不客气!忘了他一只手臂受着伤了?竟然还反过来伺候她,跟个小祖宗似的。 他慢慢地依照她所说,将那几样菜都给她夹了,转眼凌画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凌画低下头认真地慢慢地吃着,觉得今儿莫名其妙受了他好几回脾气,如今扳回一局,似乎也没那么让她郁闷了。 宴轻还是很好很好的。 哎,大概善良的人,怎么都是一副善良心肠。 吃完了饭,凌画又喝了一盏茶,眼见天已经彻底黑了,她站起身,“我走了!” 宴轻看着她,“你这么晚了去京兆尹大牢做什么?” 凌画如实说,“那四个被我下毒毒晕了的死士,关在京兆尹大牢里,我去给他们解毒,顺便盘问一番。” 宴轻摆摆手。 凌画以为他既然问起,还要再多问两句,没想到只这么一句就摆手让她走了。 于是,她也不再多说,出了他的院子。 凌画走后,端阳沮丧着脸进屋。 “你这是怎么了?”宴轻问。 端阳快哭了,“兵法太难读了。” 宴轻“呦呵”了一声,“你今儿跑的没影,就是去读兵法了?” 端阳点点头。 “你不是不乐意读吗?” 端阳哀怨地看了一眼宴轻,“琉璃姑娘与属下说话,属下觉得她似乎也会兵法,便问了她,果不其然她真会,于是,属下请教她了一番,怎么将兵法读懂。” 宴轻讶异,“今儿琉璃也不见人影,就是跟你去了藏书阁?” 端阳点头,“太不是人了,有好多兵书,她都能背下来。还说凌小姐更厉害,凡是她身边持金镶玉牌的人,都会兵法。说小侯爷选近身护卫,也太随便了,说我这样的,若是搁在凌小姐身边,早发配出去了,太笨了。” 宴轻诚然地同意,“你就是太笨了!” 端阳:“……” 果然找小侯爷安慰什么的是他想多了。 宴轻问,“她身边持金镶玉牌的人?有几个?” 端阳想了想,“琉璃,云落,望书,和风、细雨。好像是这几个名字。” “云落?”宴轻挑眉。 他从凌画嘴里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三年前当着安国公老夫人的面送给秦桓看着秦桓的人,也是因为他,秦桓开始跳脚有了不想娶凌画的心思。 端阳点头,“就是这个名字,小侯爷您知道?” 宴轻点头,“明儿提醒我,她再来,我把这个人要来。” 端阳:“……” 小侯爷竟然主动找凌小姐要人?他不是嫌弃端敬候府人多吗? 他很有危机意识地紧张问,“那您要了他,我呢?” “你学兵法,别给我丢脸。” 端阳:“……” 好吧!小侯爷的面子大过天! 他又问,“您要他做什么啊?” 不会是觉得秦三公子有的,他也要有吧? 宴轻慢条斯理地说,“还能是什么?以前是让他盯着我,别让乱七八糟的女人往我跟前撞。他不是有经验吗?” 端阳:“……”</p>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大牢(一更) 凌画出了端敬候府,琉璃已在马车上等着她。 见她出来,琉璃一脸关心,“小姐,您今儿的好感度刷的如何?小侯爷被您感动了吗?” 凌画揉揉眉心,“累死了。” 琉璃不怎么心疼,“您说您,何必呢?就算要刷小侯爷的好感度,也没有必要这么劳心劳力吧?您使点儿计谋,不就得了?” 凌画无奈,“宴轻聪明着呢,赐婚之日,我对他用的那些计谋,都被他识破了,若不是我提前跑去陛下面前给他要了汗血宝马,送礼送到了他心坎上,就冲我这么麻烦,遇到刺杀连累他,他敢进宫让陛下收回赐婚圣旨自此之后跟我没关系。我哪里还敢对他再用计?” 琉璃唏嘘,“宴小侯爷不傻嘛!” 凌画失笑,“他本来也不傻。” 琉璃不解,“那怎么有些事儿他办出来,看着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比如?” “比如跟秦三公子搭台唱戏?被您算计喝醉酒签婚约转让书?答应娶您接了圣旨赐婚?” “悯心草,给纯善之人才有用。”凌画笑,“他善良。” 琉璃感慨,“善良的人可真多!” 比如一直等着小姐悔婚的许少尹,比如婚没毁前就看上了宴小侯爷的自家小姐,比如为了自己悔婚不惜坑了宴小侯爷跳火坑的秦三公子,比如一心一意做纨绔见了女人就躲的宴小侯爷! 凌画伸手掐她,笑骂,“坏丫头!” 讽刺谁呢! 琉璃躲开,不甘落后,“坏女人!” 口是心非! 二人打闹了一会儿,凌画没力气地指指自己肩膀,琉璃意会,动手给她捏捏肩捶捶背,松松筋骨。 马车来到京兆尹大牢,提前得了消息的许子舟已在等候。 见凌画来了,他微微颔首,领着凌画走进天牢。 天牢阴暗,许子舟亲自提着灯,在头前带路,同时叮嘱凌画小心。 凌画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那四个死士分别被安置在四间牢房里,躺在地上的草席上,凌画看了一眼,回头示意琉璃,琉璃从怀中拿出今儿上午刚刚制作出来的解毒丸,在许子舟打开牢房门时,走进去分别喂了四人吃下。 凌画对许子舟道,“这解毒丸连着吃十日,这四个人的毒便能解一小半,既然他们左右都是死,也不用费心用更麻烦的法子给他们将毒全部清除干净,只要让人醒过来,能开口就行。” 许子舟懂,点点头。 “有椅子吗?”凌画觉得,既然要做样子,让东宫紧张,她怎么也要在这天牢里待一两个时辰再出去,做出全力施救这四个死士的样子来。 许子舟点头,说了句“稍等”,便走了出去。 不多时,他带了两个人进来,这两个显然是他的亲信,一个人提着一张桌子,一个人搬了椅子,而许子舟的手里拿了茶壶等器具。 凌画扫了一眼,笑,“多谢许少尹!” 许子舟请凌画入座,给她倒了一盏茶,又从袖中拿出一盒棋,“左右待着也是无事,凌小姐善棋吧?虽然在下棋艺不精,但对弈消磨时间也是能做到的。” “行啊!”凌画没意见,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两名亲信守在天牢门口,琉璃提着灯在一旁围观。凌画和许子舟二人你来我往对弈起来。 一连三局,凌画全赢。 许子舟笑着拱手,“姑娘的棋艺太高深了,在下不是对手。” 凌画没有赢棋的居傲,笑着说,“我小时候就由三哥教我下棋,三哥师承棋疯子李臻言,毕生棋技都传授给了他,哥哥学他十成,我也就学了七成。” 许子舟自然听说过李臻言,一辈子钻研棋道,连家也不成,逮住人就下棋,走遍天下,只为寻找对手,后来被他徒弟打败,含笑九泉。 不过没人知道他的徒弟原来是凌云深。 他佩服,“云深兄不入朝,真是可惜了,以他之才,宰辅之位。” 凌画摇头,“朝局波云诡异,三哥眼睛里揉不下沙子,不适合入朝。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三年前陛下让他入朝,他给推了。” 许子舟想想凌云深的脾性,也笑了,“倒也是。” 凌画看看时间,三局棋也没过去多久,还得再待会儿,出去太早了,东宫也不见得重视,毕竟,死士中的毒没那么好解,盘问审讯也没那么容易。 许子舟也知道,看了看时间,试探地问,“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凌画看着他,“不是太为难之事,你就说。” 意思是太为难之事就别开口了。 许子舟微笑,“往后至少十日,你都要日日来天牢吧?” 凌画点头,“原则上是这样的。” 只有她天天来天牢,东宫才会急,才会动。 许子舟说出所请,“若是子舟请姑娘教我下棋,会不会是为难之事?” 凌画一愣。 这似乎算不上什么为难之事。 她看着许子舟,“你的棋艺也是不错的,其实用不着我教。” “你与我下棋,是留了三分的,但我还是输了。”许子舟目光诚挚,“在下下棋,一直以来全凭自己看棋本子摸索,未得名师指点,与人对弈,未免拿不出手,若是姑娘乐意教,在下拜师也可以。” 凌画闻言一笑,摆手,“拜什么师?我教你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密学不能传人的东西。” 许子舟道谢。 于是,凌画又教许子舟下了一个时辰的棋。 凌画走出天牢时,已深夜。 许子舟送她出来,“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有琉璃在呢,我们送你好了。”凌画上了马车,想着这期间许子舟也不能出事儿。 许子舟想了想,没拒绝,“那就多谢了。” 将许子舟送回府,凌画才与琉璃回凌家。 琉璃还是那句话,“许少尹多好的人啊!” 凌画也还是那句话,“许子舟真善良!” 琉璃翻白眼。 回到凌家,凌画已累极,连梳洗都懒得动了,直接宽衣睡了。 太子萧泽虽然被皇帝罚闭门思过,但也只是不踏出东宫而已,外面的消息自然有东宫的辅臣和幕僚送到他面前。 这一日深夜,东宫太子书房依旧亮着灯。 萧泽沉着脸在等着京兆尹的消息。 直到快子时,才有暗卫传回消息,“殿下,凌小姐在京兆尹大牢里待了两个时辰,方才回府。” “她怎么待了那么久?” “据说是给那四个死士解毒。”暗卫说着打探回来的消息,“许少尹全程陪着,据说等着解毒后审讯。” 萧泽眼神一厉,“父皇越过京兆尹府尹陈桥岳,将此案交给京兆尹少尹许子舟,这是要做主为凌画彻底查清幕后之人了。” 他咬牙,“父皇对凌画比对本宫还要好,若不是凌画的身份自小就是凌家人,她娘以前从没见过父皇,本宫还以为她是陛下的私生女。” 这话没人敢接。 萧泽问,“凌画离开后,许子舟呢?” “据说凌小姐怕许子舟深夜回府不安全,她将许子舟送回府了。” 萧泽冷笑,“她为了查案揪出幕后之人,连许子舟的安全都考虑到了。” 东宫近臣道,“要杀许子舟也容易,凌小姐不会处处看着许子舟,杀他其实比杀凌小姐容易,他毕竟出身寒门,根基浅。” “许子舟不能杀,他是父皇的人,有凌画盯着,我若是对许子舟动手,定被她所知,父皇喜欢许子舟和沈怡安,多次赞赏他们二人是后梁的两颗明珠,若是我杀了他,父皇雷霆动怒,本宫得不了好。就算父皇再宠我,也不允许我动许子舟。” “若是殿下强行动了呢?” 萧泽撇了近臣一眼,“父皇敢废我太子之位。” 近臣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至于吧?陛下喜欢殿下……” 萧泽摆手,“父皇看重的是江山稳固,是朝局安稳,是有才之士报效朝廷,许子舟是天子近臣,就如本宫对你这个东宫近臣,有人杀了你,本宫岂会轻轻放过?” 近臣顿时没了话,“那殿下该从哪里入手?一定不能让那四个死士供出温家来,否则,凌小姐一定会咬死温家,殿下可就失去臂膀了。” 萧泽自然知道厉害,“想办法对那四人灭口,虽然死士开口的可能不大,但凌画那女人邪门,没准真能让死士开口,不能让她拿到证据。”</p>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除籍(二更) 萧泽觉得以凌画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查出是温家借由黑十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她,她一定会咬死温家不放手。 没准,还会咬上他,说是他指使温家。 他虽然没指使温家,但却是事先知情,纵容了温家派死士行事。 黑十三和温家死士来京城的踪迹,也是他东宫掩藏的。 他沉着脸思索片刻,对近臣说,“有没有什么法子,在凌画审问出那四个死士之前,将之灭口?” 近臣绞尽脑汁,“许子舟是陛下的人,由他负责此案,比京兆尹府尹陈桥岳还固若金汤,就算是东宫的面子,他也不会买,他效忠陛下。” “这本宫知道,否则也不会让你想法子了。”萧泽道,“本宫要让凌画白费工夫救人解毒。” 近臣努力思考,“要不从京兆尹府尹身上下下功夫?许子舟就算全权负责此案,他也不过是少尹,府尹官大一级,若是插手,许子舟也得听话。” 萧泽若有所思,“陈桥岳的软肋是什么?本宫记得他为官二十载,滑不溜秋。” “是人就有软肋,陈桥岳的软肋,怕是她女儿陈兰桂,据说他十分宠女,她女儿喜欢宴小侯爷。” 萧泽顿时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陈桥岳的女儿身上大做文章?” “可以一试。”近臣道。 “皇祖母的软肋是宴轻,而凌画如今痛快答应嫁给宴轻,很是得皇祖母喜欢,本来喜欢她三成,如今成了九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皇祖母在父皇面前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若是我们利用陈兰桂顺便破坏了凌画和宴轻的婚事儿,又能争取陈桥岳心向我,倒是一举两得。” 近臣点头,“臣今夜准备一番,明夜便去会会陈府尹?” 萧泽颔首,“小心些,别让凌画发现。” 近臣应是。 第二日,凌画近晌午才醒来,她本来收拾妥当想如昨儿一样去陪宴轻用午膳,下午给他那件衣裳绣金线,但还没出府,云落便传回了消息,安国公老夫人与秦家族长一起开了祠堂,要将秦桓打断腿逐出安国公府。 凌画摇着团扇的手一顿,“打断腿?” 琉璃点头,“云落是这样说的。” 凌画冷笑,“逐出家门也就罢了,何至于打断腿?” 琉璃叹气,“这些年安国公府的兴衰,都被安国公老夫人和秦氏一族押在了秦三公子身上,就等着您嫁过去拯救安国公府了。如今秦三公子喝醉酒将您的婚约转让给了宴小侯爷,可不是毁了安国公老夫人和秦氏一族的期望?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都等着您救,如今您不嫁秦三公子,自然不救了,他们无可奈何,又做不到去找陛下做主,气可不就撒在了秦三公子身上?” 凌画心中有气,“秦桓可真不会投胎!” 琉璃叹气,可不是吗?怎么就投生在了安国公府?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他不是投胎在安国公府,也就不会与小姐有婚约了。 凌画改了主意,“传话给云落,拦着,别让他们真打断秦桓的腿,我现在就去安国公府,当年的信物,也是要还给安国公府。” 琉璃点头,吩咐人备车。 凌画回房拿了面纱,紫纱遮面,出了房门。 安国公府内,除了安国公府的人,秦氏一族有头有脸的长辈都一早就齐聚安国公府,商议对秦桓的处罚。都觉得秦桓不配为秦氏子孙,不知为秦氏一族光耀门楣而努力,这样的子孙,不要也罢。 以安国公老夫人的意思,将秦桓除去族谱,逐出家门,但族里人不同意,觉得秦桓是秦家的罪人,不能这么便宜将他逐出家门就算了,应该打断腿再逐出家门,让秦家的子孙都看看,这就是不为家族努力的后果,以儆效尤。 安国公老夫人对秦桓已经失望透顶,最终什么也没说,同意了。 于是,秦家开了祖祠,拿出族谱,从族谱中将秦桓的名字划去,然后,便命人打断秦桓的腿,扔出秦家。 秦桓看着他的亲人族人,一脸的麻木,似乎别人说如何便如何,他认了。 当秦家人要动手时,云落遵照凌画的命令,现身拦在了秦桓面前,“且慢!” 众人一愣。 云落俊秀的脸一如既往的木然,声音平平冷冷,没什么起伏,“我家主子稍后就到。” 只这一句,让所有人都一惊。 安国公老夫人腾地站起身,看着云落,“凌画来做什么?” 云落摇头,“老夫人与诸位等等就是了。” 安国公老夫人看看云落,又看看被云落挡在身后的秦桓,猜不出凌画的来意,慢慢地坐下了身。 秦氏族长试探地问,“凌小姐与安国公府已没有了关系,如今登门,是为了秦桓?” 云落不答。 秦氏族长自然识得云落,也不能逼迫他开口,只能又闭了嘴。 众人各有心思,纷纷揣测。 没多久,凌画进了安国公府。 她如以前每一次登安国公府的门一样,没什么变化,被人领进来后,隔着面纱扫了一眼所有人,笑着说,“安国公府今日好热闹啊!” 安国公老夫人站起身,无论是以前,还是如今,她在凌画面前都做不到以长辈的身份压人,和蔼地问,“凌姑娘今儿登门,可是有事儿?” 凌画点头,“是来说说三公子的事儿。” 安国公老夫人心下一紧,“怎么说?” 凌画也不绕弯子,直来直去,“三公子弄出婚约转让书,让我栽了好大一个跟头,把我的面子摔到了脚底下踩,外面的人将我传成了厉害的母夜叉,我觉得,这笔账总不能这么算了。所以,本来打算等老夫人身体好些再来,但今儿听说安国公府开了祖祠,要将他打断腿逐出家门,所以,特来请老夫人给我个面子,将他交给我,也让我出出气。” “这……”安国公老夫人没想到凌画是这个来意,一时不知该不该应,转头看向族长。 族长拒绝,“等我们将他打断腿,逐出家门,凌姑娘再收拾他就是了。” 凌画淡淡一笑,看着族长,“我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他,若是想留着他这双腿让我的狗兵追着跑呢?或者,让他学狗拉车呢?这双腿的用处,大得很。” 族长依旧拒绝,“那就给打断了他的腿,凌小姐再让人给他治好了再进行你所说的。” 凌画眯起眼睛,盯着族长,慢条斯理,“族长确定这般固执?我这个人喜欢自己做主,秦桓今儿不能好好的让我带走,废人一个的话,不好玩了,我就不要了。秦家多的是子孙,族长您的孙子,想必比秦桓好玩。” 族长面色一变,“你敢!” 凌画目光浅浅,但笑不语。 族长想起凌画行事厉害,呼吸顿时急促。他拿不准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他的孙子可是他的命根子。 凌画转向安国公老夫人,“老夫人,为了一个逐出家门的弃子,而得罪我,您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若是您今儿一定不让我带走秦桓,那也没关系,以后安国公府的子孙,最好别撞到我的手里。我本来是诚心诚意想与安国公府结亲,出了这种事儿,我不找安国公府的麻烦,只要一个秦桓,老夫人若是不答应,那……” “我答应!”安国公老夫人不等凌画话落,便已经权衡好了利弊。 她相信凌画的话,本来,凌画都答应嫁进来了,还与她商量六礼婚期了,都是秦桓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搅黄了婚事儿,害的安国公府和她一起没脸。 凌画睚眦必报的性子,让她如今嫁给宴轻那个不着调的纨绔,她一定也是迫于无奈,怎么会饶了秦桓? 凌画见安国公老夫人答应,转头看向秦氏族长,“族长怎么说?” 秦氏族长脸色难看极了,但凌画不能惹他是知道的,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带走他好了,不过你要保证,从今以后,不找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的麻烦!” “行。”凌画点头,“您与老夫人痛快,我也痛快,只要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的人不撞到我面前给我添堵,老夫人与族长规矩好子孙,我就绝对不找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的麻烦。”</p>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十年(一更) 秦氏族长与安国公老夫人答应后,凌画为了断绝麻烦,提议双方立约。 秦氏族长与安国公老夫人不解,立约?立什么约?说好了,她带人走不就完事儿了吗? 凌画看着二人淡淡一笑,不介意费些时间掰扯的明白仔细些,“口说无凭,立字为证。老夫人与族长不见得相信我得了秦桓,若没撒够气,再回头不找安国公府与秦氏一族的麻烦,我也不太相信,我得了秦桓,将来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子孙因为秦桓不撞到我面前添堵,毕竟,老夫人与族长这般答应了,若是没约束好子孙呢?据我所知,秦桓在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的子孙里很有人缘的,大家都很喜欢他,若是私下里不服气,想管他的事儿,找我要人,闹腾个没完,我自然会忍不住动手收拾的,为了避免双方麻烦,还是签字立约的好。互相约束一下双方,对咱们都好。”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静。 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谁会喜欢秦桓?这些年大家喜欢秦桓,那不过是表象,是因为他有个厉害的未婚妻,大家为了占点儿便宜,才与他打好关系罢了。如今他没有了未婚妻,又被从族谱中除名了,被赶出秦家,谁还凑上前喜欢他? 不止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的人这样想,就是秦桓自己,都觉得凌画此举多余。 秦家都是些什么人,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有奶就是娘,没奶就抽死你。 “行,立约。” 安国公老夫人看了一圈在场众人,也怕有那么一两个子孙想不开为了秦桓撞去凌画面前的,那可就害了安国公府了,有了这立约,也能约束住子孙别给安国公府找麻烦,至少,不能为了秦桓这个不孝子孙跟凌画结仇。 于是,双方立字为据,一式三份,安国公老夫人一份,秦氏族长一份,凌画一份。签字按手印。 凌画拿了立约书,懒得在安国公府多留,痛快地站起身告辞。 安国公老夫人也没心思留她,她病没大好,也不像每次一样能亲自送她出府,只看着凌画走在前面,后面云落带着秦桓,走出安国公府。 秦桓自始至终,头也没回。 她这个孙子,是她自小就对之寄予厚望的,她自诩用在他身上的心思比所有人都多了十倍,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儿,越是从小到大盯着,就越是让她血本无归。 随着秦桓走出安国公府,安国公老夫人又病倒了。 而走出安国公府的秦桓,到底是回头看了一眼。 他以前想过死,想过离家出走,也想过会被逐出家门,但没想过逐出家门不够还要打断他的腿,他一直以来,就是想退婚而已,但退婚,对安国公府来说,就是十恶不赦之事。 凌画上了马车,见秦桓站在门口不动,挑眉,“怎么?舍不得?” 秦桓立马转身,爬上了凌画的马车。 凌画嫌弃的不行,“你身上还没地面干净呢,滚下去,车后面跟着。” 秦桓:“……” 恶人还是恶人,哪怕来救他了,也是恶人。 他默默地又下了马车,跟在了马车后。 凌画对云落说,“云落上来。” 云落利落地上了马车。 秦桓看着云落上了马车,凌画落下了车厢帘幕,马车走了起来,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差点儿把自己熏晕。 那日宿醉后回府,他就被关进了祠堂,一连几日,自然澡没得洗,衣裳没得换。不过这几日,他睡醒后心情麻木,凌画若是不提,他也没觉得难闻。 他认命地跟着马车走着,想着凌画不知道先将他安置在哪里,是不是带回凌家?总之,有了安置的地方,他哪怕不吃饭,也要先洗澡。 马车上,琉璃很是鄙视,“姓秦的都是什么人啊!蛇鼠一窝。” 有一个稍微好点儿的,不合群的,另类的,不想靠妻子发家的,还给赶出来了。 “可惜了老安国公。”凌画很小的时候,是见过老安国公的,那时她刚刚记事儿,若是他还在,安国公府绝对不至于如此。 “您打算怎么安置秦三公子呢?总不能将他带回凌家吧?这貌似不太好。” 毕竟,秦三公子是小姐的前未婚夫。 凌画自然是早有打算,“把他送去给我四哥,让他跟四哥一起读书,免得四哥读书没伴。” 琉璃眨眨眼睛,“我倒忘了,以前夫人在世时,也是十分关心盯着秦三公子读书的,哪怕是做了一年纨绔,秦三公子也荒废不到哪里去,拾起来也容易。” “嗯。”凌画点头。 云落觉得他总算是解放了,“主子,我有什么安排?” “跟我嫁去端敬候府?做陪嫁?”凌画反问。 云落:“……” 陪嫁就陪嫁,端敬候府总比安国公府让人待着舒服吧? 秦桓被逐出安国公府,凌画上门要人,在凌画刚踏出安国公府后,消息就长了翅膀飞出了安国公府。 于是,从安国公府到凌家这一路,穿了四条街,街上行人都瞧见了凌画的马车后跟着一脸厌世的秦桓。 有些人觉得秦桓咎由自取活该,有些人觉得安国公府心狠。 一时间,京城又因此事而热热闹闹,猜测着凌画怎么扒了秦桓的皮。 回了凌家后,下了马车,秦桓走的腿都快断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见凌画下马车,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要沐浴。” 凌画点点头,很好说话,“行。” 秦桓松了一口气。 凌画看向管家,“我四哥在家吧?” “回小姐,在家。”管家不太明白凌画怎么把秦桓弄回凌家来了,他已经与小姐没关系了,难道小姐又想收拾人了? 凌画吩咐,“带他去我四哥的院子里,告诉四哥,给他一间房间,秦桓陪他读书,金秋陪他一起参加科考。” 管家一愣,看了一眼秦桓,“是。” 秦桓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凌画,“你、你说什么?” 凌画对上他懵极了的脸,“你的命,是我救的,十年之内,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读书,你就读书,我让你科举,你就科举,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十年后,给你自由。” 秦桓张了张嘴,憋的脸疼,“安国公府将我逐出家门,打断腿,但没要我的命。” 言外之意,你说的救命之恩,不太立得住,这个十年之内卖身,也不太合理。 凌画摇着扇子,“你被赶出凌家,身无分文,又打断腿,一步都走不了,身边没有个亲信伺候的人,没人救你,你只能饿死在安国公府大门口,或者,双腿溃烂引发全身溃烂而死。” 秦桓打了个哆嗦,结巴起来,“那、那万一有人救我呢?” 凌画挑眉,“除了我,还有谁会好心救你?” 秦桓想说“宴兄,宴兄救我。”,但对上凌画的视线,又吞了回去,改口成,“大家同是纨绔,曾经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们会救我。” 凌画不介意让他认清现实,“你觉得,你跟宴轻立了婚约转让书,将我让给宴轻,我会饶了你吗?没有我出手救你,就算你被打断腿仍在安国公府大门口,我看谁敢救你。” 秦桓一下哑巴了,凌画厉害,她不发话,谁敢救他啊?兄弟们虽然靠得住,但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吗? 凌画又下一记重锤,“更何况,宴轻酒醒后,就后悔了,觉得是你坑了他。他如今是京城里的纨绔之首,你觉得,他就算不想掐死你,以后还待见你吗?他不待见你,还有人待见你吗?毕竟,谁知道你这一回坑了宴轻,以后会不会再坑了别人?” 秦桓快哭了,他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凌画说的对。 “所以,你若是同意,就乖乖听我的安排,若是不同意,我就折磨你,让你死也死不成。”凌画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出让人恨不得躲她八丈远的话,“要知道,死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秦桓身子发抖,但还是觉得此刻的凌画不危险,这是人的本能,他终于第一次不怕死地问,“那……我卖给你十年,都听你的,你给我钱花吗?” 他不想再穷的连喝顿酒的钱都没有了。 “有。”凌画扔给他一块木牌,“以后靠表现换银子,比如,考上进士,给你将木牌换成铁牌,以后入朝,每官升一级,就给你换一次牌子,你若是真能做到三品大员,你就跟琉璃云落一样,拿金镶玉牌,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秦桓眼睛一亮,霎时迸发出光彩,“行!”</p>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受宠若惊(二更) 秦桓听云落说过,持金镶玉牌,可以随意享用凌画名下产业的吃穿住用行不花钱,她名下的商号、钱庄,只要一个月不超过十万两银子,可以不用上报,随时取用。 他抱着木牌,发誓,总有一天,自己能让这块木牌变成金镶玉牌。 他浑身是劲儿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管家去了凌云扬的院子。 凌画忘了跟凌云扬打招呼了,所以,当凌云扬学了一上午课业,正在头晕脑胀时,见到管家将秦桓带到他面前,他还惊了好一会儿,险些脱口就说“妹夫你怎么来了?” 幸好,他看着秦桓那张脸,险险地打住,想起宴轻才是他妹夫。 管家解释,“小姐吩咐,从今儿起,三公子陪着四公子您读书,在您的院子住,金秋一起参加科考。” 凌云扬上下打量了秦桓一眼,不明白极了,对管家问,“这是秦桓吧?” “对,是秦三公子。”管家见凌云扬的神色,便知道怕是凌画没提前说,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便道,“总之,是小姐吩咐的,您先收下人,回头小姐自会跟您解释,或者您自己问秦三公子也行。” 凌云扬点头,直接问秦桓,“你怎么来我家了?” 还陪着他一起读书?他不是做一年纨绔了吗?不做纨绔了? 秦桓怕自己身上的味道让凌云扬嫌弃,站的老远,拱手,“云扬兄,我也不太明白,反正,是来陪你读书,能给我一间房间,让我先沐浴吗?” 凌云扬点头,“好吧。” 他对一旁的小厮吩咐,“去,找一间房间,赶紧收拾出来,烧水,让他沐浴。” 小厮应是,“秦三公子,请跟小的来。” 凌云扬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纠正,“我被秦家除族了,不再是什么秦三公子了,喊我秦桓就行。” 小厮改口,“秦公子请。” 凌云扬有点儿惊,看着秦桓背影,“你怎么就被秦家除族了?” 除族是大事儿,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 秦桓脚步一顿,回转头,一脸平静,“我将婚约转让给宴轻,就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大事儿,安国公府与秦氏一族,再容不下我。” “呃……那你节哀?”凌云扬不太会安慰人,打算不问了。 秦桓默了默,转身又走了两步,有点儿纠结地回头,看着凌云扬手里的书,“云扬兄,节哀这两个词,不是这么用吧?” 他很怀疑,他连个词语都不会用,能考的好吗? 凌云扬看着他,也沉默了。 凌画眼看天色不早,也不进府了,转身又匆匆上了马车,吩咐去端敬候府。 天大地大,陪着宴轻吃饭给他做衣裳最大,这事儿虽然耽搁了些,但不能落下。 琉璃坐在马车上,“这个时候了,宴小侯爷怕是已经吃了午饭了。” “那就让端敬候府的厨子给我再重新做一份?”凌画想着可行性。 琉璃摸着肚子,也很肯定,“端敬候府厨子做的饭菜的确是挺好吃的。” 端敬候府虽然内院的建造和打理没那么精致雅致奢华,就跟宴轻的房间一样,简单极了,但端敬候府的厨子配置,恐怕是除了皇宫外,满京城独一份。 今儿的端敬候府,依旧挺热闹,纨绔们像是长在了端敬候府的马圈一样,又是一早又来了,围着汗血宝马稀罕的不行的劲头还没过去。 宴轻自然不会在房间里闷着,但也不耐烦跟大家一起挤在马圈里,便依旧躺在葡萄架下。 他躺了半日,午时了,也没瞧见凌画的影子。 端阳小声问,“厨房已做好午饭了,凌小姐因为安国公府的事儿,今儿怕是不来了。” 宴轻转头,“安国公府又怎么了?” 端阳说着打探来的八卦,“安国公老夫人与秦氏族长商议对秦三公子打断腿除族,凌小姐得了消息,去了安国公府……如今外面已经传开了,都在猜测秦三公子落在凌小姐手里,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宴轻很感兴趣,“你是说凌画从安国公府带走了秦桓?” “对。” “秦桓没被打断腿?” “据说凌小姐要完好的秦三公子,自己想怎么折磨怎么折磨,没准让他学狗拉车,腿还是很有用的。” 宴轻:“……” 他撇嘴,“秦桓瘦了吧唧的,就算学狗拉车,也拉不好。” 端阳:“……” 这么嘴毒,可见秦三公子真是得罪狠小侯爷了。 程初与一众纨绔看了半日汗血宝马,又兴冲冲来找宴轻,外面的传言那么热闹,他们也听闻了安国公府的事儿。 程初于心不忍地说,“宴兄,救一救秦桓呗,咱们好歹是兄弟,不能对他见死不救啊,你都救了他一次了,能眼看着他再死第二次吗?毕竟,他那天也是喝多了,才跟你弄出什么婚约转让书的事儿来。” 宴轻懒洋洋坐起身,“我又不是救世主,救他一次,还救他两次?没完没了了?我又不是他爹。” 程初噎了一下,“那、那除了你,如今也没谁能救的了他啊。他如今落在嫂子手里,嫂子指不定怎么折磨他呢。” 怪可怜的孩子,早就想悔婚逃出凌画魔掌,如今又跳进去了。 “他死不了。”宴轻觉得就应该让秦桓再被折磨折磨,连兄弟都坑的东西,不想理他。 程初见宴轻一副真不救的神色,只能闭了嘴,想着秦桓自求多福吧! 他看着宴轻,试探地问,“宴兄,今儿嫂子不来了吧?” 都这般时候了,要来是不是早来了?如今怕是收拾秦桓呢,脱不开身。 他见宴轻不答,又舔着脸问,“咱们兄弟能不能在你府中吃饭啊?都想你府中厨子做的饭菜了。” “不能。”宴轻果断进屋,“看了我的汗血宝马,都没找你们要银子,还想蹭饭,你们的脸怎么这么大?” 程初:“……” 对不起,他错了,他脸的确是不该这么大。 一众纨绔离开后,宴轻直接回房,又躺去了床上。 端阳都震惊了,小侯爷这是从葡萄架下躺了半日,又跑去床上躺了?他跟进屋问,“您不吃饭吗?” “着什么急?”宴轻闭上了眼睛。 端阳:“……” 这是等凌小姐来呢,要不要他去凌家问一下?凌小姐今儿若不来,小侯爷岂不是得饿一天?那他能不能自己去先把饭吃了再去凌家? 端阳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没敢,他怕小侯爷知道他不与他同甘共苦,把他赶出府去。 一个时辰后,就在他真饿了时,凌画终于来了。 他瞧见凌画,简直喜极而泣,跑到她近前,压低声音说,“小侯爷一直在等着您一起用膳。” 凌画受宠若惊极了,看看天色,又看看里屋,有点儿不太相信,“是吗?” 宴轻也太好了吧? 对她怎么这么好! 她就算给他做一百件衣服,也觉得不辛苦了,昨儿被他莫名其妙发了几次脾气,也一点儿也不觉得那叫多大的事儿了。 这是什么神仙未婚夫! 端阳猛点头,“是是是,就是真的,小侯爷真没吃,说什么不着急,我知道他就是在等着您来呢。” 连他都不太相信小侯爷饿着肚子等人。 凌画感动,赶紧进了屋,“快去厨房,赶紧端饭菜过来。” 端阳立即去了。 凌画来到屋门口,里面静静的,她缓了一口气,才挑开帘子,进了里屋,里屋的大床上,宴轻躺在里面,像是睡着了,她抬步走了进去,来到床前,看着宴轻,睡着了的人,也好看的跟画似的。 她坐在床沿处,想了想,换了一副表情,委委屈屈地拽他的袖子,“宴轻,快醒醒,我快饿死了,快起来吃饭了。” 在屋外听了个正着的琉璃:“……” 小姐这张脸,不演戏真是可惜少了一个名角了。 宴轻还真是睡着了,被凌画拽醒,他皱了皱眉,“别吵。” 凌画:“……” 她又拽了拽他的袖子,“饿着肚子睡觉不好。” 宴轻困意沉沉,“我午睡最烦别人吵,信不信我将你扔出去?” 凌画小心翼翼撤回手,“没吃午饭,就等于还没过晌午,你这不算午睡吧?” 宴轻睁开眼睛,“是这样?” 凌画肯定,“是的。” 宴轻揉了两下眼睛坐起身,凌画立即离开床沿,宴轻下床,二人一起出了里屋,坐在了饭桌上。</p>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小画(一更) 饭菜端上桌,宴轻看着凌画,有点儿不顺眼。 他脸色不好地对她找茬,“谁让你进我内室的?” 男人的内室,是随便进的吗? 凌画顿了一下,“昨儿你换我给你做的新衣裳,用你屋子里的镜子对照,我也顺便进去看了看。” 她特意强调,“你的房间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面镜子而已。” “没什么好看的,是你进去看的理由吗?”宴轻手臂受着伤,没法双手抱胸,便用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手敲了一下桌面,万分嫌弃,“你是个女孩子,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凌画眨眨眼睛,“知道。” 她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无辜,自我辩解,“可是我又没进别的男人的内室,只是进了你的内室而已。” “你的意思是,未婚夫的内室,就可以随便进?”宴轻挑眉。 凌画直觉这里有坑,不吭声。 果然,宴轻挖坑,“秦桓的内室,你也进过?” “没。”凌画立即摇头,“他的内室,我还真不爱进。” 宴轻眯起眼睛,“那谁的内室你爱进?你都进过谁的内室?” 凌画有点儿应对不来,“只进过你的。” 她保证,“真的,七岁起,我连我哥哥们的内室都不进了。” 宴轻立即说,“你以后也不准进我的内室。” 凌画不答应,“不行。” 她不止想进他的内室,还想上他的床呢。 宴轻冷下脸,“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我娶你,就是娶你而已,你少给我想别的多余的。” 凌画佯装不懂,“我想什么别的多余的?我不太懂,要不你说明白点儿?” 宴轻一噎,“你怎么就不懂!” 他又不是瞎子,她刚刚的眼神,他看的分明,那里面全是心思。 凌画决定不跟他硬碰硬,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洞房花烛之夜再说这个才是正对日子,于是,她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说,“我饿了,咱俩能先吃饭吗?” 宴轻也饿了,胳膊动了一下,撤离桌面,“吃吧!” 凌画立即坐起身。 昨儿还用宴轻伺候的给她夹菜,今儿来晚了,让他饿着肚子午睡,她自然是理亏的,哪怕他一副明显就找你茬了的神色,她也不敢硬碰硬再作妖,乖乖地拿起筷子,低着头吃着。 这一顿饭,吃的有点儿安静。 吃饱喝足,宴轻依旧不忘找茬,“你说,你想干什么?” 凌画很认真地提醒他,“你可以去午睡了。” 宴轻凉凉地看着她,“你别以为我好糊弄。” 凌画头疼,的确是挺不好糊弄的,但她若是说了,怕将他吓着,立马冲去皇宫把婚给毁了。 “嗯?你倒是说啊?”宴轻不依不饶。 凌画深吸一口气,斟酌了一会儿,委婉地问他,“你知道嫁娶的意思吗?” 宴轻哼了一声。 谁不知道嫁娶?不知道的是傻瓜,他看起来很傻吗? 凌画看他一脸“你在说废话吗?”的鄙视神色,她忽然豁出去了,给他解释,“嫁,是女子出嫁,娶,是男子娶妻,嫁娶,是结两姓之好,何为两姓?是结发为夫妻,是阴阳之相合,是同床共枕,是相拥入梦,对男子来说,求的是妻贤子孝,对女子来说,夫唱妇随。” 宴轻一脸我不懂,“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凌画:“……” 她服气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怎么,我的意思是,以咱们如今的关系,我进你内室,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若是不同意,我不再进就是了。” 她可以保证,大婚之前,都不进。 不等他继续找茬,她转移话题,“你救不救秦桓?他如今在我手里,我琢磨着,他实在太可恨了,打算好好折磨他,你若是救他,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饶了他。” “不救。”宴轻果然被带偏了,“你随便折磨。” 那个家伙,坑了他,还想过好日子?没门! 凌画就知道宴轻的良心没了悯心草,对秦桓就不显露了,她点头,“你不救最好,否则我都没法找他撒气了。” “你打算怎么找他撒气?”宴轻还是想了解一下的。 “让他读书?跟我四哥一起考科举?他不是不爱读书吗?我就押着他读,读不好,就抽他,读好了,正好也能帮我对付萧泽。” 宴轻觉得挺好,给予赞赏,“对,就这样,再把他的酒戒了,让他以后不准再祸害人。” 凌画点头,“嗯。” 虽然她觉得跟秦桓喝醉了没多大关系,那日主要是她的悯心草的作用,宴轻自己喝醉了,不过这也不妨碍她答应他。 宴轻心里舒服了,秦桓受苦受折磨,他就浑身舒畅。 端阳趁机端来药碗,“小侯爷,喝药。” 哎,如今一天三顿药,真真是最折磨人的时候,他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数着天数盼着小侯爷的伤赶紧养好。 宴轻看了一眼药碗,满眼嫌弃。 凌画摸出一块糖,在他眼前露了一下,然后剥开糖纸,将糖扔进他的药碗里。 宴轻等着那块糖化了,才慢慢地端起药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 喝完,他漱口后,依旧觉得满嘴苦味,盯着凌画的手。 凌画意会,又拿出了一块,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宴轻张嘴吃了,顿时一嘴的甜味,驱散了满嘴的苦味,他看凌画也顺眼了,对她问,“你要不要去看看汗血宝马?它今天又被秦桓他们看了半天。” 凌画摇头,“不去了,我给你的衣裳绣花纹。” 主要是,大热的天,她走路跟着他去马圈,脚还没站稳,怕她忍不住喊两声“轻画”,他再不高兴将他赶回来。 毕竟,没嫁给他之前,未婚妻不是妻,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真不去?” “不去。” “行吧,我自己去。”宴轻不怕热,溜溜达达散着步去了马圈。 凌画拿出金线,拿出昨天的衣裳,将衣裳铺开在桌子上,用炭笔在衣裳上画出祥云纹,然后,想了想,又在衣摆的大面积处画了一连串的紫葡萄花样,之后,落笔,满意的看了看,开始拿了针穿了绣线,沿着画出的样子绣。 宴轻在马圈里跟汗血宝马待了一会儿,又将它放出马圈跟在他身后遛园子。 汗血宝马热的浑身直冒汗,宴轻看的十分欣喜,与它说话,“你有点儿瘦,再肥点儿就好看了。” 汗血宝马踢踢蹄子,不太情愿地顶着大太阳跟在宴轻身后遛弯。 它觉得他这个新主子似乎脑子不太好,有点儿毛病,不是大半夜在马圈里跟它聊天不让它睡觉困的它睁不开眼睛,就是大白天顶着炎炎烈日烤的马都快熟了的日头下散步遛弯。 偏偏他没有丝毫自觉,还觉得这样很正常。 “走,带你认识认识小鹦去。”宴轻遛够了,转向后抱厦,去逗凤头鹦鹉。 汗血宝马屁股后面跟着他,想着总算是能去凉快的地方了。 凤头鹦鹉这两日心情很好,不用被宴轻压着学唱曲,它几乎自己嗨翻天,宴轻来时,它依旧扑棱着翅膀自嗨着,听到宴轻的脚步,它小身子一僵,瞬间收了翅膀,趴在笼子里装死。 宴轻敲敲鸟笼子,鸟笼子晃个不停,那凤头鹦鹉愣是很有毅力地一动不动。 宴轻气笑了,“几天不训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他对外喊,“端阳,把它给我拿厨房去炖了。” 端阳自然不会动。 凤头鹦鹉一下子炸毛了,连忙爬起来,开始给宴轻唱歌,婉转的小调,很好听,新学的。 宴轻满意,侧开身子,指着汗血宝马,“这是……它叫……小画,你认识一下。” 他把自己那个轻字轻而易举的减掉了。 汗血宝马向前走了一步,盯着里面唱歌的小东西,忽然觉得,它比自己可怜,至少,他能被放出马圈出来遛弯,而它却只能被关在笼子里唱歌。那笼子就那么大一点儿,还没它的脑袋大。 它终于不哀怨了,用脑袋蹭了蹭鸟笼子,跟它打招呼。 凤头鹦鹉不知是从它的马眼里看懂了什么,还是动物本身语言互通,只见它唱着唱着大翻白眼,然后,气晕了过去。 ------题外话------ 今天月票双倍,已到月底了,求个月票,谢谢大家</p>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揉揉(二更) 看着凤头鹦鹉倒在了笼子里,宴轻震惊了。 这小东西被它养了至今三年,经受他的摧残折磨训练无数,都没这么娇弱过,如今怎么突然就咯嘣了? 他打开笼子,将手放在凤头鹦鹉的小身子上,嗯,还有气,没死,看样子是晕过去了。他转过身,看着汗血宝马,“你对它说了什么?” 汗血宝马向后退了两步,一双马眼透着心虚。 宴轻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似乎明白了什么,将凤头鹦鹉捧在手心里,对汗血宝马说,“自己滚回马圈去思过,罚你三天不准出马圈。遛弯的福利想都别想了。” 汗血宝马扭头就走,脑袋耷拉着,一副恹恹的姿态,但是心里高兴极了,总算不用顶着大太阳遛弯了,根本就不是马想干的事儿。 宴轻自然不知道这东西竟然会跟他扮猪吃老虎,他捧着凤头鹦鹉回了画堂。 凌画坐在桌前,桌子上除了摆着金丝绣线,还摆了好几种别的绣线,尤其是紫色的绣线,与金色绣线的数量有的一拼,一大堆,看着也有些扎眼。 宴轻脚步顿了一下,有点儿担心这些东西绣在他的衣裳上,穿上身不知能看不能看,但看着凌画低着头,穿针引线,一副娴静温婉的模样,像一幅画一般,又将心思都吞了回去。 总归是她辛辛苦苦做的,到时候即便难看,他也将就着穿吧! 他迈进门槛,走到桌前,将凤头鹦鹉放在了桌子上,问凌画,“你渴吗?” 凌画摇头,“不渴。” 宴轻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喝着。 凌画见他坐在桌前半天不动,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只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鹦鹉,她仔细看了两眼,觉得好玩,“这鹦鹉随便被你拿来都能睡着,是怎么累成了这样的?又被你训了?” 她听管家说过,宴轻有三个爱好,在葡萄架下晒太阳,教凤头鹦鹉唱曲子,大半夜在街上闲晃。 凤头鹦鹉被他开始养的时候傻傻的,几年下来,都快被他训成精了。 当然,凤头鹦鹉耗费的代价也是很大的,不止成精,还神经。 “它不是被我训的,是被小画给气的。”宴轻喝着茶回答她。 凌画一愣,“小画是谁?” 宴轻眼神飘了一下,咳嗽一声,“就是那头马。” 凌画:“……” 她有点儿不能忍,“明明是叫轻画,你瞎给改什么名字?” “轻不好听。” “我觉得好听。” “不好听。” “好听。” 凌画怒,“你再随便改,我以后就叫它小轻。” 宴轻:“……” 他对上凌画的视线,见她似乎真怒了,顿了一下,妥协,“行吧,那还是叫轻画吧。” 凌画见他改口,怒气顿消,继续低头做衣裳,“你的意思是它是被轻画给气晕的?怎么回事儿?” “就是打个招呼,大概那匹臭马笑话它成天的被关在笼子里,它就给气晕了。” 凌画开了眼界,“它气性还挺大,经常晕吗?” “以前没晕过。” 凌画好笑,“所以,你如今这是打算将它放出笼子了?你就不怕它醒来跑了?再不回来?” 毕竟他对凤头鹦鹉的训练太不是人了,哪有教它唱婉转个十八弯的江南小调的?红楼画舫里的姑娘们也不见得能唱的多好。 “就算跑了,也会回来,再没哪个地方有我端敬候府的吃喝好。”宴轻很自信,“它的歌学的也差不多了,以后就放它在笼子外,让它没事儿就站在枝头唱歌。” 凌画又抬起头看了两眼这只如今还晕着的凤头鹦鹉,觉得还挺好看的,对宴轻说,“等下一件衣裳,我给你画一个它绣在袖子上,别具一格的新颖。” “行。”宴轻又瞅了一眼那一堆绣线,依旧晃眼睛,他站起身,“我去午睡了。” 凌画“嗯”了一声。 宴轻转身回了屋。 半个时辰后,凤头鹦鹉悠悠醒转,抖着翅膀站起来,四处看了一眼,没瞧见宴轻,然后便立在桌子上,黑溜溜的眼珠看着凌画。 凌画不搭理它,低头干着自己的活。 凤头鹦鹉站了一会儿,便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绕着端敬候府飞了一圈,最后站在一处最高的房檐处,茫然好一会儿,又飞回了画堂,回到了桌前,又歪着头看了凌画一会儿,然后,对着她唱起歌来。 凌画:“……” 这小东西是在给她唱歌? 她抬起头看着它,见它挺着小胸脯,唱的很是婉转好听,她对外面喊,“端阳。” 端阳立即来到门口,“姑娘有何吩咐?” “去拿一叠糕点来。” 端阳应了一声,片刻后,他拿来一碟糕点,放在了凌画面前。 凌画放下手里的衣裳,将糕点掰碎了,摊在手心里,伸在凤头鹦鹉面前。 凤头鹦鹉停止了唱歌,歪着头瞅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啄着凌画手心里的糕点吃。 一块糕点,都被它吃光后,凌画又给它倒了一杯水。 凤头鹦鹉高高兴兴的喝了。 凌画起身洗了手,觉得这小东西挺好玩,若是她将它拐回家,不知道宴轻会不会想它,若是他想它,岂不是就能想起她? 凤头鹦鹉吃饱喝足,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又跑了出去,出了院子,直奔马圈。 端阳看着那个飞远的小东西,想着它一定是找汗血宝马报仇去了。 汗血宝马在马圈里趴着午睡,凤头鹦鹉进来,便落在了它头顶上,将它啄醒,然后,很欢快地告诉它,多谢它了,它因为它,被放出笼子了。 宴轻睡醒后,见凌画依旧在绣衣裳,他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问,“那小东西呢?什么时候飞走的?” “你睡下没多久。” “饿了?”宴轻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碟糕点,被吃了一块,看了一眼天色。 “不饿,给小鹦鹉吃了一块。”凌画回答。 宴轻不再问,走出房门,立在屋檐下,醒了会儿神,回身对凌画说,“我想喝酒了。” “不行,你伤才两日,还没好,不能喝酒。” 宴轻嗤了一声,“都结疤了,喝酒也碍不着多少。” “那也不行。” “你管我?”宴轻不高兴了,“你不是说不干涉我的吗?” 凌画认真地说,“你是为了我受的伤,我暂时应该对你的身体伤势负责。本来养十日就能好的伤,你若是生生拖一个月,岂不是要喝一个月的苦药汤子?你觉得忍十日,和喝一个月的苦药汤子,哪个划算?” 宴轻转身走了回来,“就没有药酒?” 不等凌画答,他一本正经地说,“我馋酒了。” 凌画想了想,与他打着商量,“有的,但你也不能多喝,我让琉璃给你弄一壶?” 宴轻立马高兴了,“行。” 未婚妻挺好,要什么有什么。 凌画对外喊,“琉璃,你回府一趟,从酒窖里把那坛灵芝醉拿来,倒一壶给小侯爷晚上喝。” 琉璃:“……” 她已经说不出什么了,灵芝醉是普通的药酒吗?是用灵芝泡的酒,酒窖里统共也没两坛。 她向里屋看了一眼,见宴小侯爷懒懒散散地坐着,听说了灵芝醉后,面部表情一下子很生动,然后,盯着她看,若是眼睛能说话,那里面一定在说,快去快去。 她叹气,转身去了。 宴轻很高兴,“端阳,让厨房多做两个下酒菜。” 端阳点点头,想着凌小姐对小侯爷真好,哎,灵芝醉啊,想想就是好酒。 有了好酒,宴轻心情好,对凌画说,“别绣了,都小半天了,你也累了,歇着吧,明儿再说。” 凌画点头,干干脆脆地将衣裳绣线都收进了箱子里,然后,将手腕对宴轻伸出,“你帮我揉揉手腕好不好?” 宴轻神色一顿,拒绝,“不太好。” 凌画可怜巴巴,“琉璃回去拿酒了,这里只有你与我最亲近,你不帮我,真没人帮我,我一会儿吃饭都拿不动筷子,你怕是还要喂我吃饭,那你喝灵芝醉,我在一旁还需要你喂的话,你两头忙活,是不是好酒都会不香了?” 宴轻想想也是,看着她伸到面前的手,白白嫩嫩,纤柔细腻,他眉心挑了挑,“你用左手揉右手。” 凌画不高兴,“但凡是好东西,你要我就给。” 言外之意,就让你干这么点儿小事儿,你都不乐意,那以后还怎么给你好东西? 宴轻:“……” 他扭过脸,挣扎了一会儿,转过头,良心与诱惑占了上风。 ------题外话------ 今天月票双倍,已到月底了,求个月票,谢谢大家</p>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推演(一更) 宴轻将凌画的手攥在手里,柔弱无骨的小手,他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与他硬邦邦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一点儿都不一样,他一只手能包裹住她两只老虎。 女子与男子不同,他早就知道。但是亲身体会,还是让他震惊。 身子娇娇软软,手柔若无骨。 他憋着气,给她揉啊揉,当手里的小手是面团,也当自己的一双手不是自己的,摒弃感受。 凌画心里开心极了,觉得缝了半日的衣裳加一壶灵芝醉换宴轻抓她小手,真是值了。 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等着宴轻揉完这只揉那只,同时期盼琉璃慢点儿回来,别那么快。 端阳从厨房回来,探头往画堂一瞅,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眼花了,小侯爷竟然抓着凌小姐的手揉? 天! 小侯爷从小到大碰过谁的手?别说女子,就是男子凑近他,稍稍有汗味,他都嫌弃。 哎,果然是以前那些往小侯爷跟前直挺挺凑的女人,都因为不是凌小姐的原因吗?才以至于小侯爷长这么大,第一次抓女孩子的手。 他觉得这事儿很是值得庆祝,大概刚刚他去厨房交待的少了,还是应该再去交待一遍,今儿的菜,一定要大大的丰盛才行。 于是,端阳又悄悄离开去了厨房。 宴轻揉了一会儿,差点儿把自己憋死,扭头喘了口气,转回头,问凌画,“行了吗?” 凌画一脸平静乖巧,“还差点儿。”,她指指大拇指根部肉最厚的地方,“这里,酸酸麻麻的疼,要重点揉揉。” 宴轻点头,重点给她揉。 凌画觉得宴轻真好,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半途而废,很是得她心的尽职尽责到底。 真真是天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她真有眼光。 所以,当琉璃从凌家折返到端敬候府时,刚走进院子,便透过薄纱的帘子瞧见了画堂里的两个人,宴轻握着凌画的手,一本正经地在给凌画揉手,她也震惊了。 她回凌家这一趟,短短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宴小侯爷连小姐的小手都握了?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凌画乖乖巧巧的神色下,看起来十分的享受,眼睛半眯着,像猫儿,宴小侯爷认真地给她揉着手,面色紧绷,身子坐的端正,且隐隐约约有些僵硬,揉一会儿,就扭头吸一口气,看起来压力挺大。 她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估计是小姐在她走后,趁机用灵芝醉谋求福利。她跟在她身边多年,最是了解她不过。 她心里啧啧了一声,扭头走到房檐下坐在了台阶上,没立即进去打扰。 端阳从厨房回来,见琉璃坐在房檐下,也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感慨,“真想不到啊,我家小侯爷好汉子一条,栽在了你家小姐手里。” 这样跳不出凌小姐手心屡屡破例的小侯爷,他都震惊。 琉璃小声说,“我家小姐以前也不这样。从来也没谁让她这样过,自从见着了你家小侯爷,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连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端阳感慨,“难道这就是姻缘?” “是吧!”琉璃也不太清楚月老是怎么给人间男女牵姻缘线的。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是这样说吧!”端阳觉得这事儿说起来真是有天聊,“你知道我家小侯爷以前有多排斥娶妻吗?老侯爷、侯爷、太后娘娘,可都是拿他没办法,陛下曾经提了一次,他后来连陛下都不想见到了。” 琉璃自然知道,她当年来京时,正赶上宴小侯爷和家里闹弃学,沸沸扬扬的,闹的很厉害,那时候小姐还被夫人盯着每日安排满满的课业,她没什么事儿,就跑出去听端敬候府的乐子。 那时南京城都瞧着端敬候府鸡飞狗跳,闹腾了有一年之久,随着两位侯爷的去逝,没人管他了。 她压低声音,“问你一件事儿呗!” 端阳看着她神神秘秘的,“你说!” “你家两位侯爷,真是被小侯爷给气死的?” 端阳嗐了一声,“都是外面的人瞎说,老侯爷本来就身体不好,打仗时落下了病根,冬日里一场风寒就要了命,侯爷也差不多,平乱时中了障毒,没清除干净,落下了毒素,老侯爷离去后,侯爷悲伤过度,又因为小侯爷不走正途,他心里有气,病倒后愈发孱弱了,后来怎么吃药也不好,拖了半年,也去了。” 琉璃唏嘘,“吸入障毒能立马死人,你家侯爷能挺了二三年,已经是命长了。” “可不是。”端阳叹气,“外面的人什么都不懂,就说我家小侯爷气死了两位侯爷。” “小侯爷为什么想做纨绔?”琉璃挺不理解的,“我听说以前小侯爷不这样?” 端阳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琉璃再接再厉,“你就跟我说呗,以我家小姐和你家小侯爷如今的未婚夫妻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是外人,我不告诉别人,顶多告诉我家小姐。” 她很想知道,以宴轻的身份,好好的康庄大道为什么不走?非要做纨绔。她不太相信外面说的什么宴小侯爷突然有一天发现吃喝玩乐更好更有意思的话。 端阳闻言点头,小声说,“我家小侯爷会推演。你知道推演吗?就是用骨牌推演。” 琉璃知道,“江湖有一个门派,叫隐门,据说知天地通乾坤,传的神乎其神。你家小侯爷与隐门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端阳一脸懵,惊讶,“还有这样的门派?” 琉璃一愣,“不知道?没关系吗?” “不知道啊,我自小就跟在小侯爷身边,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门派。” 琉璃见他不像说假,她默了默,“那你家小侯爷怎么会骨牌推演的?” 端阳挠挠头,“师傅教的吧!我也不太清楚,那些年小侯爷学文习武,学了很多东西的。小侯爷学文时,我就自己练武。” 琉璃“哦”了一声,“你接着说。” 端阳看了她一眼,也不揪着问隐门的事儿,继续道,“小侯爷少时聪慧,过目不忘,文武皆修,十三岁半时,反复推算出了自己的一生,都是被老侯爷和侯爷安排好的轨迹,他怎么推算都觉得没意思,一眼看到尽头,于是,摒弃所学,一心一意做了纨绔。因为纨绔这条路,让他看不到将来,他觉得有意思。” 琉璃,“……” 她没想到是这样! 若是小姐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一下。 二人说话的功夫,里屋宴轻耐心用尽,放下手,“不揉了!” 凌画已心满意足,见好就收,温温柔柔对他一笑,“多谢,我的手好多了,不疼了,宴轻你真好。” 被发了好人卡的宴轻:“……” 他撇开脸,“灵芝醉拿来了吗?” 琉璃立即站起身,抬步往屋里走,同时回答,“回小侯爷,拿来了!” 她脚步快地来到门口,买进门槛,进了画堂,将一壶灵芝醉放在了桌子上。 宴轻拿起来对着壶嘴闻了闻,对外面喊,“端阳,快去让厨房早点儿开饭。” 端阳应了一声。 宴轻又转过头,看着琉璃,“你怎么就真的拿一壶?就没想着给你家小姐也拿一壶?” 琉璃摇头,“这是药酒,小姐没受伤,没病没灾,喝海棠醉就成。” 宴轻想想也是。 厨房早先得了吩咐,没等端阳催促,就明白小侯爷今儿的饭怕是要早吃,于是,大刀阔斧赶紧地做菜,等端阳去催促时,已炒出了七八个,连忙打发人往画堂端。 一盘盘菜摆上桌,宴轻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凌画提醒他,“慢点儿喝,你就这些酒,喝完了就没了。” 宴轻动作一顿,仍然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凌画陪着他,也没多喝,就倒了一壶海棠醉,陪着他慢慢小酌。 宴轻一边喝着酒,一边觉得,在家里,有一个人陪着他喝酒,感觉似乎真不错,厨房的饭菜也似乎比以前更好吃了。 这一顿饭,因为一壶灵芝醉,磨磨蹭蹭吃了不少时候,吃完后,天已经黑了。 凌画嘱咐宴轻,“我走了,你喝了酒,为了药效,过半个时辰再喝太医配的药。” 宴轻歪在椅子上看着她,“又去京兆尹大牢?” “嗯。” 宴轻忽然好奇了,“看你柔柔弱弱的,怎么审讯?” 凌画也不瞒他,“不审讯,就是喝喝茶下下棋。” 宴轻:“?” 跑京兆尹大牢喝茶下棋?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两天了,求月票,谢谢大家,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要人(二更) 大概是宴轻的神色太奇异,凌画见他难得想知道她的事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他了解她的机会,笑着对他仔细解释了一番。 她与太子萧泽作对不是一天两天了,众所周知,所以,这一回温家借由黑十三杀她,背后也有萧泽的手笔和纵容,她肯定不能轻饶了温家和萧泽。 不是真刀真枪硬碰硬才是报仇,她要让陛下心里对温家和萧泽不喜厌恶,才是真正的让温家和萧泽扒层皮。 这里面的关键就在许子舟。 宴轻听完,脸色更怪异了,看着她,“京兆尹少尹许子舟,你与他交情很深?” 否则,许子舟怎么这么相信她?配合她?谁都知道许子舟是陛下的人。没想到,许子舟与她站一队。 与她站一队代表了什么?代表站在了萧泽的对立面。万一被萧泽所知,以后萧泽登基,没好下场。 他若安安稳稳的,做着自己保皇党不偏不倚,早晚也能做到京兆尹的位置,虽然二十岁的京兆尹让人心动,但也不至于以命博这个十分危险的前程。 他忽然想起有一日夜晚,大理寺少卿沈怡安拦住他让他帮帮忙送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一个许子舟,再加上一个沈怡安。 他脸色更怪异就了,“还有大理寺少卿沈怡安,你与他交情似乎也不错?” 两位被陛下誉为后梁的明珠,天子近臣,都与她相交甚笃,怎么看,都让人震惊。 他知道他这个未婚妻有能耐,却不知道,这两个人与她竟然都非比寻常。 凌画也不隐瞒,将三年前凌云扬抓了两个人陪他读书的事儿说了。那时,沈怡安和许子舟还是籍籍无名的寒门学子,一个高中状元一个高中榜眼,怎么说也是受了凌云深的半师之恩。 恰逢凌家被害,凌画后来对上太子萧泽,二人与凌家的恩情就随着她一句话做主给掩埋了,没高调的为人所知。 宴轻恍然,原来是这样,她不说,还真没人知道,连陛下怕是都蒙在鼓里。 他啧啧评价,“藏的真深。” 凌画笑,“也是迫不得已,那时凌家处在断瓦残骸七零八碎水深火热中,他们前途刚刚开始,我不能害了他们。如今,他们站稳了脚跟,而太子愈来愈过分,我自然也不会客气,别以为他是东宫,就能为所欲为,不将人命当回事儿,为了储君利益随便祸害人。” 宴轻盯着他,“你不怕萧泽登基后将你五马分尸?” 凌画眨眨眼睛,“陛下春秋鼎盛,储君登基,还有的等吧?没准如今陛下喜欢萧泽,几年后就对他厌恶透顶呢。” 宴轻放下茶盏,“当年太子纵容太傅害凌家,这笔仇,你是不是一直记着?什么时候把萧泽也拉下马,什么时候你就开心了?” “是!”凌画承认。 她扶持的人是萧枕,萧泽做梦都别想登基。 宴轻忽然眯了眯眼睛,问,“你扶持的人是谁?” 既然要拉萧泽下马,总有一个人是她的目标。 凌画忽然觉得宴轻露出这样的神色很危险,她一个答不好,估计就要完蛋,她跟他说什么都可以,应该就是不能说萧枕,这是直觉。 她咳嗽一声,认真地看着他,提醒,“你是纨绔,你是不是忘了?” 纨绔不就是吃喝玩乐吗?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宴轻脸色一僵,当即怒了,“是啊,我是纨绔,你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一下子脸色非常难看,“你的事儿以后别跟我说。” 凌画:“……” 这句话这么管用的吗? 她无言了一会儿,点点头,哄他,“好,咱们两个有立约书在,就算我将来被萧泽五马分尸,你只要拿出立约书,也干涉不到你,说白了,咱们这一桩婚事儿,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你有个妻子,不至于被太后娘娘死死盯着隔三差五让你娶妻,而我也不至于没人娶被人笑话,至于别的,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你听过就算了,入耳别入心。妨碍不了你什么的。” 宴轻脸色依旧不好,对她摆手,“你赶紧走吧,把衣裳和绣线也拿走,明儿开始别来了,我近来不想看到你了。” 凌画没想到这么严重,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再来啊?你不用我陪着你喝药聊天养伤了吗?” 她刷着刷着好感度,不但没刷好,反而一下子清零了,这着实让她意想不到。早知如此,就算今天他有兴趣问她的事儿,她说什么也当哑巴似的顾左右而言他,不告诉他了。 有钱难买早知道! 宴轻想说什么时候都别来了,对上她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眼睛,顿了一下,吞了回去,改口,“得等我忘光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你要几日才能忘光?”凌画问。 “等我伤养好了吧!”宴轻琢磨了下,没忘记好酒,“你答应待我伤好后去栖云山酿酒喝的。” “行!”凌画放心了,还见她就行。 她索性坐下身,对他嘱咐,“明儿我不来了,你要按时喝药,不要偷喝酒。” 她想了想,不太放心,怕宴轻不听话,端敬候府没人管的了他,于是,她试探地问,“我想给你一个人,保护你,就是云落,你要不要?” 宴轻挑眉,“云落?就是你给秦桓的那个云落?” “嗯,他武功好。”凌画点头。 宴轻看着她,“我也正想问你这个事儿,这个云落,我也正想找你要了他,他除了保护我,还会做什么?” 凌画愣住,谨慎地问,“你想他会做什么?” 宴轻道,“我不想再看到什么女人都跑到我面前说一堆我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话,影响我心情。端阳有些笨,我不爱带着他,云落聪明吗?” 凌画懵了懵,她这个未婚夫是想让云落帮他挡桃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就算她不问他,他也打算主动找她要人? 她实在有些震惊了,“云落挺聪明的,但是,就算给了你,他也是我的人,你的兄弟们若是知道我安排了人在你身边,还是当初给秦桓的人,恐怕会笑话你,你确定吗?” 当初,秦桓就跳脚不干,觉得脸上无光,活的没尊严,恨死她了。从那开始,才每天想着跟她退婚。 “只要他能帮我挡了乱七八糟的女人就行。”宴轻自诩要求很高,“他能做得到吗?” “能啊!实在是太能了!”凌画连连点头,“云落那张脸,那把剑,只要他往你身前一挡,别说女人,神鬼都敢杀。” 宴轻闻言很满意,“行,就他吧!你让他早些过来。” “我明天就让他过来。”凌画站起身,有点儿心情好,“那我走了?” 宴轻摆手。 凌画出了他的院子。 端阳在凌画离开后,委屈地看着宴轻,“小侯爷,我也不是太笨吧?” 宴轻白了他一眼,“见到女人冲上来,就手足无措,脸红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还不是太笨?” 端阳哽住。 宴轻不想搭理他,“滚去看兵法。” 端阳闭了嘴,蔫蔫的去了。 凌画上了马车,管家将衣裳、布料和绣线的箱子都吩咐人给她装上车。 管家很是舍不得,“凌姑娘,您从明儿就不过来了吗?万一小侯爷不好好吃药呢?老奴能派人去请您吗?” 他不知道好好的哪里出了错,不是说要陪着养好伤为止吗?怎么就变卦了呢! 凌画微笑,“我明儿会派个人过来,保护小侯爷,顺便盯着他养伤吃药,劳烦给他在小侯爷的院子里安排一间房间,若小侯爷满意他,以后他就跟着小侯爷了。” 管家一愣,又是一喜,“小侯爷同意?” “同意,他主动要的。” 管家连连道,“好好好,老奴这就亲自去安排。小侯爷院子里的房间多的是。” 凌画点头,想起一事儿,“大婚的婚房,怎么安排的?” 管家立即说,“咱们端敬候府年年修葺,院子不用修,当年老侯爷和侯爷在时,就将小侯爷将来娶妻的院子建了出来,就是您数日前休息时歇的院子,婚房就安排在那里,这些日子,老奴会让人重新收拾一番,该布置的,都布置出来,您有什么喜好,也可以直接跟老奴说。” 凌画笑了一下,“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的,婚房就布置在小侯爷的院子就好,我觉得小侯爷的院子挺好,我挺喜欢,大婚后,我们住在一起,有利于培养感情。” 她才不要什么女主子住的什么主母院!她就想跟宴轻挤在一起!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两天了,求月票,谢谢大家,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说服(一更) 高门府邸,一家之主与主母都是分院而居,但是凌画可不想这样。 她喜欢宴轻,就要与他住在一起,从他的衣食住行,管到与他同榻而眠交颈相卧。 如果可能的话,她想着儿女绕膝,陪着他喝酒品茶聊天,陪着他从青丝到白发。 当然,有些想法还太远,但不妨碍她一步一步的达到目的。 管家先是愣住,继而大喜,“这是最好。就是小侯爷……” 怕是不同意。 凌画微笑,“他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她也想法子让他同意。 管家问,“那……就不收拾了?” “也可以收拾,到时候给琉璃和我带来的人住。”凌画想了想,“将来有孩子,可以给孩子住。毕竟那处院子挺好,距离小侯爷的院子也很近。” 管家一听说孩子,高兴的不行,“好好好,老奴听姑娘的。” 马车离开端敬候府,管家看着马车离去,仍旧笑的合不拢嘴,他似乎看到了将来端敬候府不再是如今这般冷冷清清的模样,而是有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热热闹闹。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转身往回走,口中念叨着,“真好啊!” 凌画直接去了京兆尹大牢,许子舟已在等候。 二人进了大牢,许子舟挥退了人,对凌画压低声音说,“东宫昨夜有动静,太子殿下召集了幕僚议事。” 议的是什么事儿,毫无疑问。 他没想到太子这么坐不住,看来他还是高估这位太子殿下了。 大概也许是遇上凌小姐,太子殿下就比对别人紧张三分,才会这么沉不住气。 凌画嘲笑,“才一天萧泽就坐不住,可真是越来越没有储君的沉稳了。既然这么怕被人供出来,他怎么敢纵容温家和黑十三在皇城对我下手的?” 许子舟也觉得太子萧泽越来越过于急迫杀凌画了,“虽然探听不到东宫的消息,但是时间紧迫下,还是可以猜到太子殿下和东宫幕僚议事后的打算和动作的。” 凌画早已有谋算,“想要在最短的时间说服京兆尹大人陈桥岳,那么,就得利用他的软肋,陈桥岳的软肋是她女儿陈兰桂,陈兰桂喜欢的人是宴轻?东宫从陈兰桂入手,收拢陈桥岳,算计宴轻,对付我,杀人灭口,一举四得。” 许子舟看着凌画,点头,“宴小侯爷如今在养伤,不出府,陈小姐无法踏进端敬候府,东宫若想有动作,必定要利用宴小侯爷身边人。太子有一位良娣出自永乐伯府,是程初的胞妹,程初与宴小侯爷交情甚笃,要想在最快的时间搞定陈桥岳,怕是会利用程初约宴小侯爷出府。” 凌画捻了一下手指,“明儿我送一个人给宴轻,有他跟着,出不了什么事儿。” 许子舟讶异。 她给未婚夫送人的习惯,从秦三公子延续到宴小侯爷?宴小侯爷同意吗? 凌画笑,“下棋吧!” 许子舟点头,不再多言。 两个时辰后,凌画出了京兆尹大牢,顺便送许子舟回府。 回凌家的路上,琉璃唉声叹气,“最近可真是累啊,比咱们在外还累,小姐,您就不累吗?” 不止给宴小侯爷绣衣裳,还跑京兆尹大牢答应教许少尹下棋,再送人回府。她陪着都够腰酸背痛的了。 凌画靠着车壁,“累啊!” “那你还答应教许少尹下棋?” 在大牢里靠着椅子睡一觉不香吗? 凌画捶捶肩膀,“无以为报,区区教棋,力所能及,何必拒绝?就来大牢这十日而已,也许用不了十日,陈桥岳就动手了。” 琉璃想想也是,小姐的良心虽然早就没了,但不妨碍她知道怎么对人好。 回到凌家,凌画喊来云落,“明儿起,你去端敬候府跟在宴轻身边。” 云落震惊了,“主子,您又将我派去宴小侯爷身边?他不会如当年的秦三公子一般气的跳脚吗?” 他以为,宴小侯爷一直以来不喜欢女人,与秦三公子不同,用不着他的。 凌画好笑,“我本意是想让你保护他,便与他提了提,但宴轻说本来就想跟我要你,想你帮他挡桃花,不让乱七八糟的女人横冲直撞到他面前再说乱七八糟莫名其妙让他听不明白的话。所以,明儿开始,你就去他身边吧!” 云落更震惊了,“是宴小侯爷主动想要我?” “是!”凌画肯定,也好笑,“他大约这些年被女人烦死了,所以,你跟在他身边,一定要比端阳聪明百倍,有女人冲到他面前,你就主动给他拦住,别手软,扔出去,揍一顿什么的,怎么杜绝后患以儆效尤怎么办。” 云落:“……” 他有点儿压力山大,“这些年,震慑于您的厉害名声,没人往秦三公子身边凑,属下也不太有经验。” “没事儿,没经验也不怕,总之,你的人和你的剑,好好发挥就行,只有你挡桃花得用了,你帮我管着他别的方面,他才会因为你这个得用而忍受得了你的管,才会听。” 云落试探地问,“您还要管小侯爷什么方面?” “目前盯着他好好按时喝药,别偷喝酒,等伤好了之后,大半夜没事儿别在街上乱晃悠,早些回家。”凌画目前就想到这些,“宴轻这人,说好相处,其实是很好相处的,只要你摸准他的脾气。” 云落有点儿心里没底,“属下不太会跟人相处。” “你会的,秦桓那样能跳腾的你都能跟他相处的很好,宴轻比秦桓好说话且讲理,只要你拿道理说服他,他就听,他莫名其妙发脾气,你别与他硬杠,待他自己脾气过了,就好了。” 云落点头,牢记在心,“属下记住了!” “以前,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秦桓出事儿,如今,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宴轻出事儿。哪怕萧枕的人,对他动手,也不行,无论是谁,都给我挡死了。”凌画声音不重,却一字一句,“宴轻喜欢做纨绔,无忧无虑,就让他继续无忧无虑,不能因为我嫁给他,就让他不能再无忧无虑了。” 至少,这次东宫的人暗中帮着黑十三悄无声息入京青天白日刺杀她,连累宴轻的事儿,再不能有了!就算有,也不能再让宴轻受伤了。 云落重重点头,“主子放心!” 当日深夜,整个京城陷入安睡时,东宫幕僚出现在了京兆尹陈桥岳的府邸。 陈桥岳见了东宫幕僚深夜来访,脸都变了,他不傻,这个时辰来他府邸,定然是东宫太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且一定没好事儿。 他想起如今京兆尹只接了一桩案子,那就是凌小姐和宴小侯爷被刺杀案,如今陛下全权交给许子舟负责。 幕僚对陈桥岳拱手,“陈府尹,打扰了!” 陈桥岳脸色不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东宫的幕僚近臣也是有品级在身,他也拱了拱手,“刘大人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不等幕僚开口,他又道,“若是因为凌小姐和宴小侯爷被刺杀的案子,那你就找错人了,本官不管。” 幕僚顿时一笑,想着陈桥岳能在京兆尹位置上坐的安稳,果然有两把刷子,他还没开口,就被他堵住了嘴。 他也不直言,迂回说,“据下官所知,陈大人的千金喜欢宴小侯爷吧?如今是不是因为凌小姐与宴小侯爷的婚事儿,而日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日渐消瘦寻死觅活?陈大人爱女,应该知道,若是长此下去,令爱怕是命不久矣。” 陈桥岳面色一变,“一派胡言,小女好得很。” “大人急什么?下官说的是不是事实,大人最清楚。俗话说,事在人为,若是大人肯投靠了太子殿下,那么,令千金的终身和心愿,太子殿下一定会协助大人达成,不止如此,大人的官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陈桥岳不为所动,“小女如何,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陈大人何必固执?您与夫人只这一个女儿,爱若至宝,就忍心让她香消玉殒?要知道,相思病是真的能死人的,下官可不是危言耸听。” 陈桥岳摆手,“你不必说了,本官不答应。” 他能做到京兆尹的位置,不是吃素的,东宫和凌画斗死斗活,神仙打架,多少小鬼糟了殃?他不想卷进去。 “大人要知道,陛下一直爱护看重太子殿下,储君之位稳如泰山,陛下这些年不过是利用凌画而已,将来她不会有好下场。”幕僚下一记重锤,“大人若是答应,爱女性命得保不说,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内阁必有大人一席之地。” 陈桥岳神色一顿。</p>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程良娣(二更) 幕僚顶着夜色回到东宫。 萧泽背着手询问,“如何?陈桥岳可答应了。” 幕僚摇头,“陈桥岳没答应!” 萧泽脸色一沉,走不通陈桥岳的路线,等于堵死了杀那四个死士的路。 “不过,下臣看他虽然没答应,但也不是无动于衷,怕是下臣人微言轻,他想要殿下您亲自的保证,若是您亲自见见他,兴许他会答应。” 萧泽皱眉,“本宫在闭门思过。” “殿下不能出东宫,但是陈大人可以进来啊?明儿深夜,下臣再去一趟陈府,请陈大人过来一趟?只要殿下亲口对他保证,将来殿下登基,内阁有他一席之地,他一边为了爱女,一边为了位极人臣,得到这个从龙之功,定然会答应的。” 萧泽冷哼,“他没多大才能,否则也不会在京兆尹位置上坐了十多年不挪地方。想进内阁?多大的脸?” 幕僚立即道,“他虽然没多大才能,但是处事圆滑,倒也不是没有优点,殿下如今正是用他的时候,不妨先答应下来。以后咱们劳烦京兆尹的地方怕是还多得多,只要他一直上道,殿下将来何妨给他个内阁的位置?反正他一把年纪了,到时候距离致仕也没几年了,就养几年老的事儿。” 萧泽觉得有理,但还是摇头,“你拿本宫信物去见他,本宫闭门思过,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在东宫见外臣,被父皇知道岂能得好?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些,凌画那个女人精明的很,这两日怕本宫钻空子,把许子舟看的死死的,连深夜送他回府的事儿都做出来了,也不怕宴轻觉得自己脑袋上长绿草撂挑子不娶她。没准也派人盯着本宫了,你前往陈府也小心些。” 幕僚点头,说起宴轻和凌画来,“凌小姐与宴小侯爷似乎相处的不错,这两日宴小侯爷养伤,凌小姐每日中午和下午都去端敬候府陪他大半日。” 萧泽脸色难看,“宴轻是什么毛病?不是不喜欢女人吗?怎么到了凌画这里,就破例了?他是留女人在端敬候府的人吗?可探听仔细她与宴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幕僚摇头,为难,“您知道,端敬候府自从仅剩下宴小侯爷自己一个人后,他为了清净,把府中的人都赶出去了,就剩下那么十几二十口子,一个个忠心护主,唯他独尊,别说咱们东宫安插不进去人,就是太后和陛下,也没人能在他府中扎着,据说两日前,御马司养马的小太监,就住了一晚上,就被赶回宫了。” 提起这个萧泽就气得不行,“凌画这个贱人,她定然知道刺杀背后有本宫的手笔,所以,跑去父皇那里把本宫一直盯着的汗血宝马要出来给了宴轻。” 可惜,他在东宫闭门思过,即便得到消息,也没法冲出东宫去拦着父皇不给她汗血宝马。 “她倒是会讨好宴轻。”萧泽心里恨的不行,“总有一天,我要将她五马分尸。” 幕僚宽慰,“殿下息怒,一匹汗血宝马而已,等将来您登基,让番邦送十匹八匹就是了。如今关键不是这匹汗血宝马,而是陈桥岳归顺您,动手先杀了那四个死士,将收尾断个干净。只要黑十三不被缉拿抓住,跑回绿林他的地盘,死士头目顺利回到温家,不被京兆尹许子舟抓住辫子,这件事儿就是无头公案。” 萧泽心里的气消了些,“嗯,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这个,务必要尽快拿下陈桥岳。” 幕僚想了想,试探地建议,“要不利用一下永乐伯府程初公子?他与宴小侯爷同是纨绔兄弟,殿下您找他帮个小忙,他还敢拒绝不成?” 萧泽不待见程初,“他能帮什么小忙?” 幕僚提醒,“宴小侯爷如今在府中养伤,轻易不出府,而咱们要取信陈桥岳,就得先解了他女儿陈兰桂的相思病,陈兰桂喜欢宴小侯爷,何不利用一下程初?他是程良娣的胞兄,整个程家都唯殿下马首是瞻,他没理由不帮殿下?” 萧泽摇头拒绝,“程家是程家,程初是程初,程初与宴轻交好,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想让他撺掇宴轻在皇祖母面前帮我一二,只要皇祖母在父皇面前说句话,父皇不再重用凌画,将江南漕运交给我,我何至于这么辛苦?但他都跟没听见似的,他不会出卖宴轻帮我。” “总要试试,或者,让程良娣出马骗骗她兄长,程良娣是殿下您的女人,理当为您分忧,只要把宴小侯爷骗出府,咱们给他下药,让他与陈兰桂成就好事儿,事情就成了。不但能控制住陈桥岳归顺,还能让凌画丢脸。在大婚前,未婚夫与别的女人滚在一块,她岂不是会气死?这婚事儿还能成吗?那一定是不成了,没了宴小侯爷这条线,凌画就算得太后娘娘喜欢,也是没如今这么喜欢的吓人,似乎想把天下好东西给她一般,这样下去,对殿下您不妙啊。” 萧泽被说动,发狠,“本宫今儿晚上便去找程良娣坐坐。” 幕僚颔首,提醒,“殿下您只坐坐就好,否则若是宠幸了程良娣,陛下那里怕是会得到消息。毕竟,您如今还在被罚中。” 萧泽又给气了个人仰马翻,“都是凌画那个贱人。” 否则父皇何时管过他不近女色? 幕僚看萧泽眼睛都气红了,心惊胆颤,“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您辛苦了。为了大业,您就忍忍,总有一日,咱们要凌画死无全尸。” 萧泽深吸一口气,摆手,“本宫知道了!” 忍忍忍,他都忍了凌画三年了,他一定要找机会杀了她! 东宫的内院,除了太子妃温氏,还有一位侧妃,三位良娣,二十几位侍妾。 程良娣因为程家这个钱袋子,在东宫还算比较受宠的,一个月有三日可以等来太子萧泽。 太子殿下被陛下罚闭门思过抄书,陛下口谕,半个月里不准近女色,于是,东宫的女人们这半个月都觉得打死也不能往太子身边凑。 程良娣早早洗漱上床睡了,半梦半醒间,被人喊醒说太子殿下来了,她惊的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置信。 她掰着手指头数,太子殿下这时候还没过半个月,不该来,就是他忍不住要宠幸女人,她觉得也不该找她,她不要,她不想,她不能被东宫内院的女人们围攻啊! 于是,她佯装睡死,压低声音,“就说我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殿下,让殿下去找别人吧?比如太子妃!” 免得太子妃善妒,明天知道今晚殿下来找她,罚她跪地板抄经书。 伺候的婢女:“……” 她也觉得为了自家良娣好,这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让太子进门,于是,点头,答应了一声,视死如归地出去拦萧泽了。 婢女出去后,程良娣不放心,从床头找出一颗药丸,发了发狠心,吞了下去。 于是,转眼,她就真睡死了过去。 婢女自然千拦万拦也没有拦住萧泽,萧泽冲进里屋,吩咐婢女喊醒程良娣。 婢女无奈喊人,却发现自家良娣怎么喊也喊不醒。暗自佩服良娣装的一手好睡死。 萧泽见婢女无用,耐心尽失,走上前,一把将程良娣拽了起来,猛地用力摇晃,程良娣却睡的死死的,双眼紧闭,怎么都不醒。 萧泽本来还不信,如今也不由得相信了,问婢女,“她生了什么病?” 奴婢也震惊了,看起来良娣不像是装睡死,她不明所以,觉得奇怪,但还是不敢说出自家良娣在太子殿下刚刚来时还好好说话的事儿,只能含糊着说,“晚上将歇息时,良娣觉得自己不舒服,奴婢说请太医,良娣想着宫里都落了匙,不好兴师动众,说明儿醒来再说……” 萧泽抱着程良娣,觉得她早不病晚不病,病的真不是时候,他沉着脸对随身伺候的小太监小望子吩咐,“拿本宫的令牌,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 小望子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不多时,太医院的一位值班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进了东宫。 太医给程良娣把脉后,神情凝重,“良娣像是中了毒。” 萧泽震惊,“什么毒?” 太医摇头,“下官医术浅薄,不知是什么毒……” 萧泽郑重了,吩咐小望子,“去请院首。” 小望子不敢耽误,连忙出宫去了太医院院首冯太医的府邸。 ------题外话------ 月底的最后一天,姑娘们翻翻兜里的月票,别浪费了,谢谢大家,么么哒</p>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太子妃(一更) 冯太医本已歇下,听说东宫来人请他,火急火燎的,像是出了大事儿,连忙披衣起床,匆匆出了房门。 小望子见了冯太医,二话不说,急哄哄催促,“冯太医,快跟奴才走。” 冯太医招呼学徒提了药箱匆匆跟上小望子,边走边问,“是太子殿下出事儿了?” 不怪他这么问,实在是小望子太急了。 小望子头也不回地头前带路,“不是,是程良娣,说是中毒了,值班的孙太医看不出是什么毒。” 冯太医震惊,程良娣什么时候这么受宠了,这架势他以为是太子殿下出了事儿呢! 不过程良娣中毒,孙太医看不出是什么毒,似乎事儿也不算小。 冯太医跟着小望子一路匆匆忙忙来到东宫,进了程良娣的院子。 萧泽见冯太医来了,让开床前,看着睡死的程良娣,沉着脸说,“劳烦冯太医了!” 毕竟是太医院的院首,为了个良娣深夜将人从被窝里拽起来兴师动众来到东宫,是不太好。 冯太医拱手给萧泽见了礼,不敢耽误,连忙给程良娣把脉,片刻后,也凝重了,“好像是七日杀,又像是长睡丹。下官也不太确定,恐怕需要召集太医院的所有人一起诊脉才能确切出脉案。” 萧泽脸色难看,“什么是七日杀?什么又是长睡丹?” 冯太医拱手解释,“七日杀是一种奇毒,是江湖上一个擅长用毒的门派毒门所出,杀人于不痛不痒,七日不解毒,在睡梦中死去。长睡丹则是出自前朝,俗称假死药,这个倒不必解毒,睡七日,自动就会醒。” 萧枕气息瞬间不稳,“这么说,无论是七日杀还是长睡丹,都得七日了?” 冯太医“呃?”了一声,“话是这么说,还是有区别的,七日杀毒不解,七日后人必死,解了毒,人立马就会醒来,长睡丹不死人,就是睡一觉,七日就醒了。” 萧泽又气又怒,转头问婢女,“她是怎么中毒的?” 婢女吓懵了,当即跪在地上,“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啊!”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婢女不敢说是从太子您来的时候,她喊醒良娣,良娣听说您来了,吓死了,立马整个人都不好了,转眼就不舒服了,她只能依照早先的含糊说辞,“用过晚饭。” 萧泽脸色发青,对冯太医道,“在东宫内院出了毒,此乃大事儿,劳烦冯太医确定到底是什么毒?召集太医院,尽快给她解毒。” “是!”冯太医点头。 虽然程良娣身份不高,但她是太子的女人,中毒是在东宫内院,这事儿还真不能等闲视之,这一夜不用睡了。 于是,他吩咐人立马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前来东宫问诊。 而萧泽则是走出房门,吩咐人彻查程良娣的院子,上下人手,同时彻查饮食,厨房。 因程良娣中毒,深夜里的东宫灯火通明。 太子妃温夕瑶本也以歇下,有人禀告太子殿下深夜去了程良娣的院子,太子妃脸色蓦然一沉,当即骂,“这个贱人!” 太子闭门思过,陛下有旨不准近女色,她竟然偷偷勾引太子殿下,真是其心可诛! 太子妃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咬着牙吩咐,“盯着些,看太子殿下多久从那贱人的院子里出来。” 若是超过了半个时辰,那就是宠幸了那贱人,那她明儿就用庭仗打死那贱人。 若是说两句话就走,她也要让那贱人跪一天!抄十卷经书!勾引太子殿下的小妖精就该这么惩罚。 禀告的人应是,立即又去了。 温夕瑶坐在床上气的睡不着觉,想着程良娣看着乖巧老实,原来是最不老实的那个,她明儿罚了她,以后也要时刻盯着她。 她正想着怎么磋磨程良娣的法子,禀告的人又匆匆回来,震惊地说,“太子妃,程良娣病了,太子殿下派人去请太医了。” 温夕瑶:“……” 她立马有了理由,“她病了,我是不是也该去看看?” 东宫内院的女人,毕竟都归她管。若是太子偷偷去宠幸女人,她不好追过去闹大了让太子厌恶她,但若是听说程良娣病了,她可就有理由过去探望了。 伺候的嬷嬷点头,“奴婢伺候您更衣!” 温夕瑶催促,“快些。” 伺候的嬷嬷应是。 不多时,太子妃收拾妥当,出了正院,匆匆赶去程良娣的院子。 当她到程良娣的院子时,便见太子阴沉着脸立在门口,而管家和小望子带着人匆匆查着什么,画堂里隐约站着太医院的院首冯太医。 温夕瑶惊了,太子竟然为了程良娣,深夜惊动冯太医? 原来他这么宠爱这个贱人!平常看不出来,藏的可真深,可真是哄骗她装模作样装的一手好人。 温夕瑶心里恨的要死,但面上却咬着牙不显露出来,深吸口气,来到了太子萧泽面前,不解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程良娣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惊动了冯太医?” 言外之意,程怜怜她一个良娣够资格吗? 萧泽盯着太子妃,不禁怀疑,来的这么快,是不是她动的手脚?她本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东宫每进一个女人,她就闹几天脾气,他宠幸了哪个女人,她就想方设法罚哪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温家养出来的妒妇。 她嫁进东宫三年无所出,除了他的柳侧妃生了一个女儿外,其余良娣侍妾都被她盯着不准生下庶长子,以至于,怀孕落胎的就有好几个,若不是温家有兵权,他要靠着温家,他才不会一直哄着她忍着她。 温夕瑶察觉到萧泽的怒气,这怒气好像是冲着她来的?她脚步一顿,试探地问,“殿下?臣妾可是哪里做的不好?” 萧泽想说你哪里都做的不好,但这话他知道自己不能说,他绷着脸道,“程良娣中毒了!” 温夕瑶睁大了眼睛,中毒?程良娣中毒?她第一反应就是真好啊,中毒好,死了最好,看太子殿下对这个贱人这么关心紧张的样儿,她就觉得她活着根本就是一个威胁。 萧泽瞬间暴怒,“温夕瑶,本宫说程良娣中毒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在乐? 看来是她下的手没错了! 他恨的不行,“你这个妒妇!心狠手辣!本宫要休了你!” 温夕瑶脸色大变,顿时气急,“她中毒关我什么事儿?” “你少狡辩!不是你下的毒手吗?”萧泽只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可憎不知所谓,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偏偏在他最需要程良娣的时候,她竟然给她下毒?她知道不知道他是为了给他爹擦屁股才要用程良娣? 温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女人?且还嫁给了他? 温夕瑶断然道,“我没有!” 可惜,她迫害东宫女人的案例已太多,萧泽已不再相信她,“你到底给她下的是什么毒?是七日杀还是长睡丹,你最好如实招来,别耽搁本宫的事儿!” 温夕瑶怒了,“你的事儿就是大半夜跑到程良娣的院子里来宠幸她?” “你这是承认了?好好好!温夕瑶,你好的很!”萧泽气的恨不得掐死她,“拿出解药!” 温夕瑶也气的不行,“她中毒关我什么事儿?我上哪里去拿解药?什么七日杀什么长睡丹?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死鸭子嘴硬是吧?”萧泽没心情和温夕瑶争执,发狠的命令,“来人,将太子妃押下去,关起来,给我彻查太子妃的院子!” 有侍卫领命上前。 温夕瑶脸刷地白了,“萧泽,你敢冤枉我!你敢动我,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 萧泽不看她,“押下去!” 侍卫不敢耽误,将温夕瑶押了下去。 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转眼就没了动静。 伺候太子妃的老嬷嬷跪在地上求情,“太子殿下,太子妃真没给程良娣下毒啊。” 萧泽脸色寒气直冒,“将这个老东西也押下去!不准和太子妃关在一起。” 侍卫上前,将太子妃的陪嫁嬷嬷也押了下去。 萧泽仍旧气不顺,“东宫的所有院子,都给本宫查。” 他觉得太子妃管理下的东宫内院,没准到处都藏污纳垢,这一回,他要让这个女人再也不能为所欲为。 ------题外话------ 亲爱的们,中秋节快乐,国庆节快乐! 新的一个月,月票双倍还在,求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毒妇(二更) 太医院的太医聚在东宫一起问诊敲定脉案,一夜过去后,得出结论,程良娣是中了七日杀。 七日杀有解毒的法子,但是分外难解,需要泡七天的药浴,才能救醒人。 萧泽气怒的要死,七日杀,好一个七日杀,等给程良娣解毒,七日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萧泽真是恨不得亲自抽死太子妃。 太子妃温夕瑶被关押进了东宫的地牢里,她恐慌了,不停地喊着冤枉,她没有害程良娣,太子仅凭猜测对她下定论,她不服,她要进宫去面见陛下告状。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东宫的人只听太子一人的命令,依旧关押着她,无动于衷。 一直关了一夜,太子妃嗓子喊哑了,也没等到太子放了她。 而一夜的彻查,太子萧泽还真是在东宫的内院彻查出了无数腌臜的东西来。 尤其是在太子妃温夕瑶的院子里,他查出了不少害人的东西,刑具、毒药、写着东宫妃嫔名字扎满了针的人偶等等,他虽然口口声声骂着温夕瑶妒妇,但也没想到他的太子妃竟然比妒妇还毒,就是一个毒妇,他也震惊了。 他看着那一堆东西,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望子也震惊不已,太子妃这堂堂正室,储君之妻,背地里都是弄了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私下里对东宫的侍妾用刑就算了,还暗自扎小人诅咒人,不知道陛下最厌恶巫术吗?而且那一大堆的毒药,也不藏好了,被人一翻就翻了出来,让人逐一辨认,都是致人死要人命的穿肠毒药,虽然没有七日杀,但是这还用找到七日杀吗? 根本就不用了啊!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萧泽真是咬牙切齿。 小望子看着萧泽心惊肉跳,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来,“太子殿下,您千万要稳住,可不能冲动将太子妃如何,您想想温家啊,您还要用温家的。” 幽州温家的三十万兵马,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忍让温夕瑶。 他虽然快被气死了,但还没失去理智,“去,将这些东西,都扔去地牢,让温夕瑶自己好好看看,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东西,她还有何话说?” 他是一眼也不想看见温夕瑶了! 小望子应是,带着人拿了东西去了地牢。 温夕瑶从没受过苦,此时在地牢里待了一夜,又阴又冷又潮湿,还有老鼠,她都快疯了。 小望子命人打开地牢门,温夕瑶听到动静,看到小望子,顿时大喜,“小望子,太子殿下是不是知道我是冤枉的了?后悔了?放我出去了?” 小望子叹了口气,看着温夕瑶,万分怜悯,好好的太子妃不做,干什么要作死?程良娣有哪里值得她下手对她下毒了?就算下毒,也要下个无解的毒啊,偏偏是七日杀,虽然难解了点儿,但总归是受些苦不会死人。 他命人将从她院子里搜出的东西扔到太子妃面前,板着脸说,“太子妃,您瞧瞧吧!这可都是从您的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殿下大怒,让奴才拿给您自己看看。” 温夕瑶睁大眼睛,惊恐了,惊骇了,彻底害怕了,是,没错,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她从嫁进东宫,没过了两天琴瑟和鸣的好日子,太子就一个一个的往东宫抬女人,她就忍不住开始了对付他抬进来的女人。 她是太子妃,她爹是温大将军,驻守幽州有三十万兵权,幽州温家得陛下器重,别说在幽州横着走,就是在天下,人人都要给面子。 她每闹一次脾气,太子本也脾气不好,但依旧忍让他,她知道他离不开温家,索性也不怎么埋着藏着了,只要是太子的女人,只要不乖,只要狐媚子,只要惹了她,她就弄死,不能弄死的,也要折磨死。 但是她没想到,今夜她栽了。 她不由的想是谁害她?哪个贱人害她?是柳侧妃?还是孟良娣?还是何良娣?还是那二十多个侍妾中的一个或者几个? 她想不出来,她得罪的人太多了。 她哆嗦地问,“太子殿下还说什么?” 小望子摇摇头,“您就安生点儿在地牢里待着吧!别再闹腾了,否则就冲这些东西,太子殿下赐死你休了你,就连陛下都不给你做主。” 温夕瑶身子一滑,哭了起来,“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他看上了一个又一个?我能怎么办?我爱他啊!我不想看到他宠幸那些女人……” 小望子不能理解,“太子殿下是储君,怎么可能只有您一个太子妃?” 哎!嫁进东宫那天,就该明白啊! 温夕瑶摇头,“他有柳侧妃也就罢了,有三个良娣也就罢了,竟然还从外面弄进来红楼里的女人?脏死了!” 小望子:“……” 这话他没法接了。 他沉默了一下,“奴才走了,您好好想想吧!” 太子妃这些东西被搜出来,以后啊,哪怕是温家面前,太子殿下都能腰杆直,温家就算向着太子妃,也不能挺直腰板了。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见萧泽!这些东西是我的,但程良娣中毒不是我做的,我不认!”温夕瑶大喊。 小望子当没听见,让人关了地牢的门,转身走了。 因有太子妃在前,其她东宫女人院子里或多或少搜出的东西就不够看了,萧泽沉着脸将该罚的罚了,该贬的贬了,便抬抬手揭过了。 程良娣的院子里也被搜了,反而什么也没搜到,成了东宫内院最干净的女人。 萧泽本来对她没两分宠爱,因这女人看起来弱柔柔弱的,傻傻笨笨的,与她说话都慢半拍才有点儿反应,永乐伯府出身商贾,她的琴棋书画根本拿不出手,谈风弄月也不会,一直以来还有点儿怕他,总之无趣。若不是因为程家这个钱袋子有用,他一个月才不会让她侍寝三日。 没想到,这一回她中毒,太子妃温氏院子被搜出一大堆东西来,就连柳侧妃那么温柔雅致的人儿都有点儿东西,东宫的其余良娣侍妾,也没怎么干净,偏偏,就她,院子里白的跟一张纸似的。 这让萧泽心里油然升起了几分怜爱。决定等他解了禁,不再闭门思过了,他就上书父皇,给她提一提位份,正好东宫还缺一位侧妃。 他对太医吩咐,“好好给程良娣解毒,不吝用最好的药!” 太医应是。心里都想着,原来东宫的女人,最受宠的是程良娣。 程良娣贴身伺候的婢女都惊呆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家良娣在她拦住太子殿下的功夫中毒了,而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三句话不和被关进了地牢不说,院子里还被搜出一大堆的东西,转眼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就失势了?柳侧妃也被罚了?孟良娣、何良娣也被罚了?太子殿下的侍妾们都被罚了? 若不是她一直伺候在自家良娣身边,知道素来太子殿下不喜良娣,还以为良娣多受宠呢! 自家良娣不受宠,太子殿下不喜欢她,否则也不至于让公子从外面送女人进东宫帮着良娣巩固地位了。 这一连气的变化,让她这个婢女都觉得世界凌乱了,东宫不是她认识的东宫了,太子殿下也不是她认识的太子殿下了。 萧泽一夜没睡,身心疲惫,整顿好一切事宜后,忍着困去了书房,让幕僚重新出主意,程良娣中毒了,是用不上她骗程初引出宴轻了,这计划还没实施,就夭折了。 幕僚也心惊了,没想到昨儿一夜,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佩服太子妃了,怎么这么会给太子殿下拖后腿?她是太子妃,东宫那些女人都是玩意儿,她堂堂太子妃,正事儿不干,作死干什么? 他琢磨着,“直接越过程良娣,找程初吧!下臣就不信以程家的性命威胁,程初不就范。” 萧泽心烦,“本宫已经说了,程初轴的很,一根筋,他拿宴轻当兄弟,不会听命。” “程家他也不在乎?”幕僚惊了。 萧泽道,“他在乎,但他会说,大不了他陪着程家一起死,别的都好说,都可以帮忙,唯独利用兄弟出卖兄弟的事儿,他不做,他是一个有原则的纨绔。” 幕僚:“……” 真是无话可说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中秋节快乐,国庆节快乐! 新的一个月,月票双倍还在,求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无可厚非(一更) 程家兄妹都用不上的话,那该怎么算计宴轻进而算计凌画? 幕僚深深头疼,“殿下,就没别的办法让程初答应吗?或者骗也行。程初不行,别的纨绔呢?” 萧泽除了程初,对别的纨绔不了解,沉着脸说,“你试试吧!看哪个纨绔能用,只要把宴轻弄出府就行。” 幕僚感觉压力山大,但这事儿又不得不做,点头,“下臣这就去查谁能用。” 萧泽摆摆手。 这一夜东宫的动静不小,既然惊动了整个太医院,萧泽想瞒,却也是瞒不了的。 凌画一夜好眠,早上起来后,琉璃对凌画说着东宫昨夜的动静。 “据说昨儿夜晚程良娣中毒,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太子请去了东宫为程良娣看诊解毒,听说毒是太子妃下的,是七日杀,太子妃温氏被太子殿下押入了东宫地牢。” 凌画:“?” 东宫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新鲜了,“原来程良娣还挺受宠。” 一个良娣半夜里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可不是受宠吗? 琉璃也很新鲜,“以前没听说程良娣受宠,没想到这回倒是知道了,太子藏的还挺严实,还是太子妃温氏眼睛毒,容不得程良娣,就是可惜,没成功不说,这一回太子妃还把自己折进去了。太子一直以来对太子妃多加忍让纵容,这一回太子不忍让纵容了,怕是程良娣真是太子的软肋,太子妃捅到太子的肺管子上了。” 凌画奇怪,“太子妃对程良娣下手,用什么七日杀?温家与江湖绿林都有牵扯,好用的见血封喉的毒药多的是。” 琉璃猜测,“难道是为了死前好好折磨折磨程良娣?” 她说完,自己先否决了,“也不对,服用了七日杀就跟睡着了一样,有什么折磨和痛苦啊?” 凌画道,“解毒的过程倒是挺痛苦的,要泡七天的药浴,肉皮子都能泡下一层。” 琉璃:“……” 那倒是! 难道太子妃就是为了这样折磨程良娣? 她有点儿想歪,“难道程良娣的肉皮子很嫩很嫩,泡个七天药浴后,就能伤了她的嫩豆腐似的肉皮子,让太子再也不能喜欢她的嫩肉皮子了?” 凌画:“……” 太子妃温氏那个女人的思路,她也难以理解,大概真是这样? 琉璃想了想,“程公子好像就是细皮嫩肉的,身为他的妹妹的程良娣,大概更是细皮嫩肉。” 她猛地又看向凌画,“没听说程良娣跟小姐您一样啊!皮肤嫩的连太阳晒一下都怕。” 凌画:“……” 她咳嗽一声,又气又笑,“说程良娣就说程良娣,别忘我身上扯。” 琉璃住了嘴。 凌画也认真地想了想,发现除了宴轻,她还真没注意程初有多细皮嫩肉,也没见过程初的妹妹程良娣,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细皮嫩肉的美人。 她悠哉悠哉的摇着团扇,笑的不怀好意,“东宫出了这样的事儿,可真是在帮我,太子如今怕是焦头烂额,烦死了。” 一想到萧泽烦死,她就高兴就开心。 琉璃也幸灾乐祸,“程良娣倒下,太子没办法利用她威胁程公子算计宴小侯爷了吧?陛下可真是给太子娶了一位好太子妃,进了东宫的女人,这三年可都是生活在太子妃的魔爪下的。” 凌画想的更多些,“温家这个女儿在东宫废了,会不会再送一个进东宫?” 琉璃顺着凌画的话,“温家就两个女儿,二殿下不是说陛下有意让二殿下娶温家的二女儿吗?” “嗯,以前陛下是有这个想法,昨夜东宫的事儿出来,陛下如今应该也知道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原来的想法。更何况,温家是个什么想法?不见得跟陛下一样。”凌画琢磨着,“这一回,太子妃温氏闹的大,反而萧枕那里踏实了,就算陛下坚持己见,萧枕说不娶,陛下怕是也不好强行。反正上一回,萧枕在陛下面前拒了一回了。” 琉璃吓了一跳,“二殿下当面拒绝娶温家的女儿?陛下没震怒吗?” 凌画摇头,“陛下只说萧枕该娶妻了,倒是没提温家,萧枕就给拒了,说母妃还在冷宫受苦,他不想成家。陛下自然是震怒的。” 琉璃吸气,“二殿下的母妃如何被打入冷宫,就连二殿下也不知,十几年前的事儿,陛下和太后遮掩的严实,我也不敢大查,怕惊动陛下的暗卫,所以,至今也查不出来原因。若知道原因就好了,小姐也能更好的帮助二殿下。” “先对付太子吧!陛下那里不可轻举妄动。”凌画伸了个懒腰,“先让太子和温家失了帝心再说。除了萧枕,其他两个皇子还年纪小,母族不显,目前不足为惧。” 琉璃点头。 凌画找出昨儿从端敬候府又搬回来的衣裳布料,开始继续绣了一半的绣活。 琉璃在一旁看着直叹气,“您今儿不去端敬候府了,就不歇一天吗?半天也行啊!反正宴小侯爷又看不见。” “他是看不见,但不傻,我多拖一天,他也能算得出来。”凌画想起那天她前脚走出他的院子,后脚折回去就看到他在试她给他新做的衣裳,换别人大概得脸红尴尬一下,但他坦坦然然,一点儿也不脸红,还问她好看吗?可见,她当着他面给他做衣裳还是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的,他对这件衣裳,也很期待的。 琉璃没话说,“您的嫁衣才绣了个开头呢。” “没事儿,我动作快。”凌画不觉得辛苦,“当年我娘在时,留给我的课业比起如今来,不算什么,那时候我一天就睡几个时辰。” 琉璃感慨,“夫人用心良苦,本来是看中秦三公子做女婿,没想到便宜宴小侯爷了。” “当年的凌家不显赫,我娘怕是觉得安国公府就是能给我最好的姻缘了。那时候,怕是也没敢想我能攀上端敬候府,毕竟娘出身商贾,虽不自卑,但嫁给父亲后,还是怕因她的身份影响我的姻缘。”凌画眨眨眼睛,“十六年前的端敬候府啊,是不是赫赫威名?荣盛极了?” 琉璃拍了一下手,“还真是!” 若是两位侯爷还在世,若是宴小侯爷不做纨绔,凭着他的身份,凭着他当年被誉为名满京都的才华,凭着他那张脸,满京城挤着嫁进端敬候府的姑娘还不挤疯了?怕是从城里挤到城外,断然不会是如今那么几个痴缠的。 “所以,我对宴轻多好,都不过分吧?他是我看上的喜欢的人呢,我既然算计了他,就该对他好,无可厚非。” 琉璃无话可说,“这样说来,是不过分。” 管家见凌画今儿没去端敬候府,过来询问,“小姐,您今儿在府中用膳吗?” “在!” 管家又问,“三公子和四公子今儿也没出府。要安排一起用午饭吗?” “一起吧!” “还有秦三公子,昨儿已安排进了四公子的院子,四公子看起来挺懵的,不过依旧依照小姐您所说,从昨儿晚上就开始让秦三公子跟着他一起读书了。秦三公子也一起?” “嗯,一起!” “那老奴去让厨房安排。”管家道。 凌画点头。 提到秦桓,琉璃又想起了安国公府,“昨儿安国公府的热闹,已经在京城传遍了,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说秦三公子不孝,把安国公老夫人快气死了,不但不孝,还不仁不义,对家里同宗的兄弟姐妹不仁,对与他一起玩的兄弟不义,坑宴小侯爷……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安国公府就不该把他养大,逐出家门是没错。” 凌画“啪”地放下手里的绣线,脸色不太好,“安国公府可真是不要脸,做婊子还立牌坊。这些年,因为秦桓,安国公府从凌家得了多少好处?不说我娘在时,就是我这三年,也没亏待了安国公府。什么安国公府养秦桓!要点儿脸?秦桓那些年,说是我娘养个儿子都不算说错!” 琉璃就知道凌画得生气,“秦三公子不能背着这个名声,否则就算金科高中,也没前途。” 凌画重新拿起绣线,冷着脸道,“从指腹为婚开始,这十六年来凌家为了秦桓花费的金钱,精力,人脉,好处,不是有一个本子都记得清楚吗?拿去四海书局,印个几十万册,一两银子一册,我要让京城人手一份,看看安国公府还有脸宣扬秦桓是他家养的吗?” 琉璃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题外话------ 日常求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不要脸(二更) 凌画本来没打算怎样安国公府,她立约书,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秦桓金秋高中后安国公府和秦氏一族再贴上他。 他这三年因为她过得辛苦,她打算悔婚后对他多加补偿,让他如当年他父母与她爹娘在世时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前途光明让人提起来就称赞一声的公子。 她虽然不会嫁给他,但是该给他的,一样不少都会给他。 安国公府将他逐出家门,她喜闻乐见,她实在不待见那个火坑,觉得秦桓摆脱了安国公府没什么不好,立约书后,只要安国公府安分,那些年凌家花在安国公府上的花费,不提也罢。 可是没想到,安国公府这么不要脸!秦桓被逐出家门了,安国公府怕人笑话,竟然给自己找脸立牌坊脏水臭水都往秦桓身上泼。 安国公府真以为她是恨死秦桓了?所以,他怎么死都是死,安国公府多踩几脚也算是对秦桓的物尽其用了? 凌画是真的气了个够呛,吩咐琉璃,“让四海书局动作快点儿,几十万册可以分批印刷,明儿早上我就要看到大街上有人拿着看。” 琉璃点头,“您就放心吧!” 她这些年早就想抽死安国公府了,要不是碍着小姐未婚夫家,那乌七八糟的事儿她都给抖搂出去。 她期待着明儿以后满京城人都看到秦三公子这些年不止自己是凌家在养,安国公府一大家子都因为扒着秦三公子而吸凌家的血后,安国公府还知道不知道羞臊,有没有脸?安国公老夫人会不会真正被气死! 琉璃二话不说,很快就找了那本册子,因凌夫人出身商贾,自小受父亲教导经商,每一笔支出都要记录在册,所以,她从小就养成了出手的东西必记录在册的习惯,当年两家指腹为婚定下婚约后,没几年,秦三公子的爹娘都去了,凌夫人不但没嫌弃秦三公子无父无母,反而对他视如己出,与教导小姐一样尽心尽力,从衣食吃穿,到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是夫人给每个月置办,用的都是最好的。 安国公府但有所求只要不为难,银两什么的,夫人能答应的都答应。 这些,都记在册的。 三年前,夫人去后,小姐登凌家门,安国公老夫人替秦三公子收下了云落,没退婚,那以后,小姐依旧延续了夫人的做派,秦三公子一应所用如故,不管小姐怎么打击秦三公子的心灵,但该给的,也没少给,只不过都被安国公府剥夺了分给了各房各院而已。 所以,这册子拿出去,不弄虚不做假,笔笔账,哪年哪月哪日记得一清二楚。 安国公府再不要脸,也说不出什么来。 琉璃去了四海书局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掌柜的说了,这就将所有的书卷都推后,今夜连夜赶工,明儿一早,保准让这册子卖上。” 凌画点头。 琉璃心中畅快,见钱眼开地说,“小姐这招好,既打了安国公府的脸,又能有钱赚,掌柜的说了,京城百万人口,就算达不到人手一册,也能赚不少,趁着外面的风声正热,这东西一出,大概人人都想瞧瞧,用不着最好的纸,就普普通通的纸张,几钱银子的成本,卖个几十万册,预计最少赚几十万两银子。” 凌画这才有了笑模样,“不错,的确用不着好纸张,越便宜越好。赚回来的钱,给宴轻。” “呃?”琉璃惊讶,“干嘛给宴小侯爷?” “秦桓对不住他啊!把婚约让给他,坑了他,不是该给他赔礼道歉吗?”凌画理所当然。 琉璃:“……” 对,您说什么都对! 秦桓从昨儿起,就在凌云扬的院子住下了,第一天,他十分不适应,洗了澡后,在房间里抱头蹲了半个时辰,把腿都给蹲麻了,凌云扬派人喊他,他才揉了一会儿腿出去见他。 凌云扬虽然不知道凌画的打算,但他聪明,觉得无论外面怎么说,妹妹把人好好地从安国公府带回来,还交给他,跟他一起读书,就说明是护着他。 否则,他如今被打断腿逐出家门,凄惨的怕是比乞丐还不如了。 所以,他见秦桓洗吧干净后,哥俩好地勾住他肩膀,“小弟,从今以后,你就归我管了,你好好陪我读书,考试的时候让我抄抄……” 秦桓震惊了,“考试的时候还能抄吗?科举考试,不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吗?” 凌云扬点头,“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啊!可是,你的基础不是好吗?就耽误了一年而已,拾掇起来也容易吧?你今年就考个进士,进朝做官,争取三年后监考我,我今年考不上,三年后继续考,你作为监考官不就能给我抄了吗?” 秦桓:“……” 原来是这样的抄! 他无语了好一会儿,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凌云扬,“御林军监考,来回巡逻,一个时辰换一班,朝中监考官也会紧紧盯着,有一年陛下还亲自巡视,就算我今年考上入朝,三年后也没的给你抄,你还是自己努力吧!” 凌云扬身子向后一仰,躺在了躺椅上,生无可恋,“我怎么这么命苦!” 秦桓看着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比起我,你不算命苦吧?” 他如今真是无家可归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了! 凌云扬抬起头,看着他厌厌怏怏的脸,忽然被治愈了,嘿嘿一乐,“还真不算了,来来来,咱们读书吧!” 秦桓点头。 读书,读书,他如今只有读书才能有希望了!他一定要拿到凌画的金镶玉牌! 于是,昨夜,二人读书到深夜。 三更,秦桓起来了,喊凌云扬读书,凌云扬都震惊了,“天还乌漆麻黑着呢!你这也太早了,你是不是疯了?” 秦桓没疯,“还有几个月就科考了,时间宝贵,不应该早早读书吗?早上的记忆最好,最适合背书。” 凌云扬摇头,躺在床上不起来,“不要,你自己去读吧!” 秦桓试探地问,“那你每天什么时候开始读书?” “睡醒了。” “大约什么时候睡醒?” 凌云扬蒙住脑袋,“七妹回家后,我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这一年他累坏了,早起晚睡照顾孩子又照顾京中产业再加读书,他一个人分成了三半,如今三哥七妹都回来了,他可不是要好好睡到自然醒吗? 凌云扬也震惊了,“日上三竿也太晚了吧?” 他只有宿醉的时候才睡到日上三竿。科考的学子不都应该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读闻鸡起舞吗?他刚刚听到鸡叫了。 他觉得凌画让他与凌云扬一起读书大约是让他来督促凌云扬一起上进的,他若是敢拖后腿,惹凌画不满意,没准将他赶出去。 于是,他上前拽凌云扬,“起来,一起读书。” 凌云扬装死不动弹,手死死拽着被子。 秦桓不依不饶地喊。 凌云扬没法子,彻底睡不下去了,只能黑着眼圈起来读书。 他这一年忙的不可开交,也没这么早起过。 所以,才第二天,他就看秦桓不顺眼了。 午饭摆在水榭,秦桓不想见凌画,不想去,凌云扬被他拉着早起的仇不报才不是他,知道他怕凌画,自然是拽着他到了水榭。 二人走出凌云扬的院子,便听到府中的下人在议论安国公府放出的关于秦桓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话。 凌家的下人与别的府邸的下人不同,自从凌画整顿凌家后,凌家的家风更是不同寻常。 只要是凌家自己人,凌家的下人也是十分护短的。秦桓自从昨儿被凌画带进安国公府,就真真正正成了凌家自己人。 所以,与外面人被安国公府放出的话引导不同,凌家的下人聚在一起,一边维护秦桓,一边骂安国公府才是不仁不义不要脸。 秦桓本来对安国公府的亲情早已麻木,但听了安国公府泼在他身上的脏水后,还是很不好受,但凌家下人们维护他的话,还是让他冰凉的心暖了一暖,觉得天还是热的,没那么冷。 凌云扬驻足听了一会儿,叫过来一个下人问明外面的情况后,嗤了一声,也骂,“安国公府果然是太不要脸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假期愉快,求月票,么么哒</p>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闭月羞花(一更) 秦桓抿着唇不说话。 凌云扬当即忘了早上被叫早起的仇,拍拍他肩膀,安慰他,“幸好你跳出了这火坑来了咱们家,你放心,七妹可不是好惹的,安国公府这么往你身上泼脏水,七妹一定会震怒的收拾他们。” 秦桓呐呐,“不会的吧?” 这些年,他的那些亲人吸血他,也没见她帮他。 凌云扬似乎看出了他不信,笑着说,“以前是以前,有婚约在身,你毕竟是安国公府的人,为了让你在安国公老夫人手下好过点儿,七妹不好插手安国公府内务,如今你不是安国公府的人了,是七妹自己的人了,安国公府再欺负你,自然不行了。” 秦桓差点儿跳起来,“我不是她的人。” 他才不要做她的人! 凌云扬白眼,“那你如今被她带回来,你是谁的人?” 秦桓噎住,看着凌云扬,“你、你的人?” 凌云扬瞬间惊恐,“我不好龙阳!” 秦桓:“……” 他也不好! 二人对视着,都很无语。 秦桓改口,“我陪你读书,也算是……” “别,要不起你!我有喜欢的女人。你陪我读书是暂时的。你就是七妹的人。”凌云扬看着秦桓脸憋的够呛,觉得早起的气解了,“琉璃,望书,云落,和风,细雨等等都她的人,做她的人委屈你了咋滴?跳什么脚?” 秦桓:“……” 这个她的人啊?那行吧?他也算!还真不委屈! 二人一起来到水榭。 凌画和凌云深已经到了,正在说话。水榭遮阴,又是在自己家里,凌画没戴面纱,姣好的容色如一朵雨后淋着清露盛开的芙蓉,白皙娇嫩,清丽明媚。 秦桓脚步猛地一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戴面纱的凌画,这张脸真是…… 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以前背地里骂他丑女人母夜叉的那些话,这时候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亵渎这张脸。 凌云扬转回头,“怎么不走了?” 秦桓不敢置信,“那、那是凌画?” “是啊!” 秦桓呐呐,“她为什么以前一直戴着面纱?” 凌云扬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为何这一副神色,他回头走了几步,凑近他,拍拍他肩膀,“我七妹好看吧?” 秦桓点头,说不出来不好看的话。 凌云扬揶揄,“我们凌家人,就没有长的丑的,七妹是我们家最好看的那个,将她让给宴轻,后悔吗?” 秦桓顿时挺直了腰杆,斩钉截铁,“不后悔!” 他才不会后悔!长的好看也抹杀不了她曾经都对他做了什么。她的内心就是住了一个恶魔,不,很多个恶魔。 凌云扬啧啧,“不后悔就好,你要是后悔了,那也白搭,我的妹夫已经是宴轻了,这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提起宴轻,秦桓就愧疚的不行,“是我对不住宴兄!” 凌云扬翻白眼,“他福气比你大,你用不着对他愧疚。” 能让他家七妹看上,千方百计算计要嫁他,有好东西都给他,连他这个四哥都没穿过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衣裳,哪怕是一个荷包,只要宴轻不作死,她七妹那个人,以后对他只会比现在更好。这不是天大的福气是什么?也就是这个傻子啥也不懂才愧疚。 “宴兄是有太后娘娘做主,她才不敢欺负吧?”秦桓很有理由。 凌云扬:“……” 哎呦,这个傻子呦! 他拽了他一把,“你说是就是,走吧,我都饿死了。” 秦桓踌躇了一下,跟上了他。 凌画正与凌云深说到秦桓,见二人来了,一起转过头看着二人。 秦桓一脸的紧绷,看起来有点儿紧张,凌云扬挂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凌云扬喊了一声“三哥”,然后转向凌画,一把将秦桓从身后拽出来,往凌画面前一推,万分嫌弃地说,“七妹,这个人我不要,你把他弄走!” 秦桓被他推的一懵。 凌画难得好心地伸手扶了秦桓一下,让他站稳,然后看向凌云扬,“四哥,昨儿不还好好的?你同意留下他了吗?今儿他得罪你了?” 凌云扬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控诉,“这家伙太不是人了,昨儿我们俩读书到半夜才睡,今儿三更天他就把我喊起来读书,你说说,这谁能受得了?” 凌画也惊讶了,转头看着秦桓,“你这么有上进心?三更鸡还没叫吧?” 秦桓被她看的心下一紧,“你不是说让我陪他读书吗?我若是陪不好,你怪我怎么办?” 他也不想三更起来的! 凌画:“……” 她看着秦桓,有点儿好笑,指指一旁的石凳,“先坐,边吃边说。” 秦桓见凌画笑,有点儿心里打鼓,这纯粹是这些年被她欺负的应激性反应,他不敢坐。 “坐吧!没怪你。”凌画知道他想什么,觉得这些年摧残他心灵太过,是有点儿对不住他,从今以后对他好点儿是应该的。 秦桓慢慢地慢慢地磨蹭着坐了下来,但也不敢放松,“你真不怪我?” “你早起读书上进是好事儿,有什么可怪的?”凌画给他倒了一盏茶,“不过,还是要劳逸结合,你半夜才睡,三更就起,一天才睡两个时辰怎么行?这样下去,弄不了几天,就得病倒。” 秦桓嘟囔,“我也不想啊,可你不是让我陪着你四哥读书吗?他说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万一他读不好,你赖我身上……” 凌云深在一旁对凌云扬挑眉,“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凌云扬眨眨眼睛,连忙澄清,“就这几天,我去年一年累死了,三哥和七妹回来,我就歇几天嘛。” 凌云深不赞同,“七妹回来已有月余了。” 凌云扬反驳,“可她忙着追……” 凌画立即看向他。 凌云扬改口,“可她忙着和太子争斗,也没怎么管回我扔到我手里的事儿啊,还是三哥你回来后,我才松快了。” 凌云深板起脸,“三更虽然有些早,但五更起来足够了。以后你们每日子时入睡,五更起来读书。” “我自己,不要这个家伙一起。”凌云扬一脸不高兴,“咱们家院子多的事儿,他没必要跟我挤,给他另外安排一处院子。” “不行。”凌云深一槌定音,“这件事儿没得商量,我不能整日盯着你,这几个月秦桓陪着你甚好。” 他转向秦桓,“按照我说的,子时入睡,五更起床,午时歇一个时辰。” 秦桓见凌云深看来,立马坐直了,他以前就怕这位,见了就躲着走,如今不是他舅兄了,一样怕,他乖觉地点点头,点完头,又看向凌画。 凌画同意,笑着说,“就听三哥的吧!” 凌云扬垮下脸。 凌画道,“金秋科考前,时间宝贵,三哥自小没什么基础,但这两年也是用功了的,秦桓虽然基础打的好,但却耽搁了一年,你们两个一起读书,可以扬长避短,互相切磋,互助互补。金秋科考后,秦桓自立门户,会另辟府邸,四哥珍惜这段时间的同床之谊吧?” 凌云扬没话说了,“行吧!” 饭菜逐一摆上桌,精致又丰盛。 凌云扬觉得读书太辛苦,已经饿的不行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而同样读书辛苦的秦桓却显而易见的没有多少食欲,吃的很慢。 凌画偏头看他,“你连死都不怕,安国公府将你逐出家门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吃不下饭?” 秦桓筷子顿了一下,“不是。” 凌画挑眉。 凌云扬抽空说,“安国公府太不是人了,往他身上泼脏水,外面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七妹你知道了吧?你想好怎么收拾安国公府了吗?” “这个啊!已经让人去办了!”凌画用帕子擦了擦手,从旁拿过一本册子扔给秦桓,“你自己看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可不是你,安国公府生了你,但不算养了你,为着他们吃不下饭,可不至于。” 秦桓放下筷子,疑惑地接过册子,翻来一看,顿时一愣,再看,惊了又惊,最后,脸色变幻,说不出话来。 “什么啊?我瞧瞧!”凌云扬凑过来,瞅了一眼,“咦?”了一声,“大伯母的账本啊!” 他又细细翻看了一会儿,啧啧地抬头,看着秦桓,“你这明明就是我们家的童养夫!跟安国公府有屁个关系!” ------题外话------ 假期快乐,求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章 操心(二更) 秦桓想反驳说我不是你们家的童养夫,可是这一笔笔花在他身上的钱,人脉,利益,连他启蒙请的师傅都是凌家给请的,让他抖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凌云扬继续啧啧,“安国公府也太不要脸了,不止不要脸,简直是脸比天大,他们怎么那么大的脸说秦桓不孝?若没有秦桓,他们早就喝西北风了,哪有如今好模好样的住在安国公府偌大的宅子里?就是安国公府的爵位,也是陛下看了七妹的面子,才没给收回去吧?” 这话还真没说错! 自从老国公去后,最有出息的秦桓父亲也出意外遇险,陛下便有些瞧不上安国公府了,但因与凌家有婚约,她外祖父将九成家产上缴了国库,陛下高看凌家,也对两家定亲的安国公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凌家被太子太傅算计背黑锅,她偏偏敲登闻鼓又立了起来,得了陛下重用,她一直没退婚,安国公府也没出大岔子,便继续占着爵位。 他们倒是明白因为秦桓,安国公府得利太多,死扒着这一桩婚事儿不放手,却不明白,她哪怕毁了婚,只要他们不对秦桓如何,她也不会如何,她不讨厌秦桓,如今,他们糊涂的不明白,吸了秦桓的血,将他除籍赶出家门不说,还要将他踩到地底下,那就别怪她饶不了他们了。 凌画冷嗤了一声,“多大的事儿,安国公府从明儿起,就没脸见人了,不出一个月,我就让他们滚回祖籍,所以,秦桓,你不欠他们的,真不至于吃不下饭。” 秦桓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明白。凌云扬万分感兴趣,“七妹,快说说,你做了什么?将这本册子砸到那老太婆的脸上?让他羞一羞?” “不是,交给四海书局,印个几十万册,安国公府不是宣扬秦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那就让所有人都看看,不仁不义的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凌云扬大笑,“这招好!比砸到老太婆脸上狠多了,果然是七妹,他们不要脸,就该把他们的脸皮撕下来踩。” 秦桓呆了呆。 “傻子!我就说我七妹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的吧?”凌云扬瞧着他,“如今吃得下饭了吧?” 秦桓木木的点头。 “行了,那就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凌云扬拍拍他肩膀。 秦桓拿起筷子,心情很是复杂,吃了两口菜,又看向凌画,有些欲言又止。 凌画注意到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多吃点儿。” 秦桓默默地点头。 他以前知道他用了凌家不少东西,凌画的娘活着时,对他很好,每个月去凌家,都给他带很多东西,但他不知道,原来比他所知道的他这些年用凌家的东西要多的多。多到他一辈子卖给凌家怕是都还不完。 这样一看,他以前在凌画手里受的那些欺负,凌画对他做的那些让他不能忍受的事儿,他流的那些眼泪,忽然觉得微不足道了。 吃完了饭,凌云扬和凌云深知道二人有话要说先走了。 秦桓在二人离开后,顿时又有些紧张,他真是以前落下的后遗症,见了凌画就本能的怕她。 他挪了挪屁股,挠挠头,以前他在她面前,理直气壮的很,对她跳脚,骂她不是人,但如今,他把婚约让给宴轻,坑了她,而她不计较,又救了他,他不是不知好歹,再有这账本,他怎么也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要说什么说吧!”凌画看着秦桓,觉得被摧残的心灵怕是不太好扭转回来,这是个时间问题。 秦桓踌躇一会儿,说,“宴兄是好人!” “嗯?”凌画挑眉。 秦桓憋了半天,“比我好!” “嗯?” 秦桓有点儿要憋死,“那个,你嫁他比嫁我好。” 凌画暗笑,点头,“嗯。” 她看上的人,自然好!这不用说! 秦桓睁大眼睛,“你会喜欢上宴兄的吧?” 凌画歪了一下头,“会吧!” 秦桓面色松了松,想说一句“宴兄也会喜欢上你的。”,但实在说不出来,宴兄不喜欢女人,他又憋了憋,“你脾气改改,别欺负宴兄,对他温柔些,在他面前别戴面纱,还有,别让宴兄做他不乐意做的事儿,比如你那些胭脂水粉,衣着首饰,簪花指甲,这类女儿家的事物,别逼着他学,宴兄就会喜欢上你的。” 凌画眨眨眼睛,“嗯,我知道了!” 所以,他这是看了账本良心不安了?觉得她本来想嫁他,却被他坑了要死要活让给宴轻娶,如今,不止对宴轻心怀愧疚,对她也心怀愧疚了? 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就让他这份可爱保留着吧! 秦桓见她不同以往,看起来很是温顺柔和,一点儿也不牙尖嘴利,他说话他也好好认真的听,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松了一口气,“还有你那些狗兵,别放出去吓宴兄。” 凌画看着他,“宴轻也怕狗?” 秦桓结巴了一下,“怕、怕的吧!” 凌画笑,“行,还有吗?” 秦桓见她好说话,又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儿,“你给宴兄送人了吗?就是云落,宴兄不喜欢身边有别人派去的人,他脾气虽好,但分对人对事儿,对有些失了他原则的事儿,他脾气就不好,发起脾气来,很大的,很可怕的。” 凌画“唔”了一声,“他发起脾气来,最大能有多大?有多可怕?” 这个还是需要重点在意一下的。 “把人按在地上揍的满地找牙?从今以后他出现的地方再也不能看见那人?拉着人进赌坊,让人输的倾家荡产?把人扔房顶上三天不准下来只给水喝不给饭吃?拽着人陪着他夜晚溜一个月大街不准回家睡觉?”秦桓一样一样说着,“还有很多。” 凌画:“……” 她古怪地看着秦桓,“他这样你说他是好人?” 秦桓立即正了脸色,“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都是别人惹了他,他才如此的。” 言外之意,与你不同,我没招惹你,你天天欺负我招惹我。做的全是恶事儿。 凌画点头,“好吧!比起我来,他是好人!” 秦桓见她不争辩,心里又是一松,追问她,“你没给宴兄送人吧?” 凌画又歪了一下头,“今天送过去的。就是云落。” 秦桓惊悚。 凌画摇着团扇,补充了一句,“是他自己要求要的。” 秦桓更惊悚了,“为、为什么?” 凌画耸耸肩,“你不喜欢我给你送人,他喜欢呗!他说云落有经验,可以帮他挡乱七八糟往他跟前撞的女人。” 秦桓:“……” 是他错了!宴兄果然与他不一样! 可是云落有经验吗?他在他身边,也没替他挡过什么女人啊?大家都知道凌画是他未婚妻,没人敢往他面前撞的。 凌画左右无事,不介意跟秦桓好好坐着聊聊,再扎扎他心也行,“宴轻长的比你好看,哪怕有我,往他跟前撞的女人还是很多。” 秦桓:“……” 对,宴兄长的的确好看。 他无话可说了,不觉得被扎心,这是事实,“那、总之你和宴兄好好相处就是了,他喜欢的事儿你做,他不喜欢的事儿,你别做。” 他如今真是操碎了心,生怕因为自己害了他们俩。 “行!” 凌画答应的痛快,想着她娘当初其实眼光挺好的,指腹为婚,无非就是看重他父母品行,觉得儿子生出来也不错,给她定了亲,只不过没想到,他父母早死,老安国公也早死,安国公府其余人,都剩下唯利是图之辈,以至于秦桓在蛇鼠中颤颤巍巍长到大。 他其实挺善良的,难得在安国公府那一大家子唯利是图之辈中,还能长的善良。 秦桓虽然还很是不放心,但事已如此,他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了,凌画能听他说这些,且答应下来,已经让他想哭了。 这么多年,他总算看见光明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假期快乐,求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义兄(一更) 秦桓眼睛有点儿红,心里的情绪勉强压了半天才压下。 他不再说宴轻,而是问,“你说让安国公府的人一个月滚回祖籍?是真是假?” “真的!” 秦桓踌躇,“若是因为他们欺负我,教训他们一顿就是了,我……我不在意他们的。” 他对那些亲人虽然已经死心,没了感情,但还是有点儿不是滋味,凌画给他出气,他的心情也说不上好。 秦桓耐心给他解释,“陛下对安国公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多年,如今安国公府将你逐出家门不说,还将脏水泼你身上,等明儿四海书局印出的册子人人都可看到后,御史台一定会弹劾安国公府,所以,安国公府的爵位,保不住了,保不住爵位,安国公府这些年没什么好人缘,世人拜高踩低,安国公府的人不出一个月在京城就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只能回祖籍,用不着我再对付他们,这是可预见的事儿。” 秦桓懂了,点点头。 凌画怕他心里落了郁结,继续道,“他们不顾亲情,将你打断腿逐出家门那一刻,就不再是你的亲人了,这样的亲人,只顾利益,不顾亲情,不要也罢。他们回祖籍,你眼不见为净,我会派人这两日单独去给你立个户,从今以后,此秦非彼秦。你好好参加金秋科考,考上了最好,考不上,以你所学,三年后肯定能考上,到时候自立门户,靠你自己,也能把秦字立起来。等以后立起来了,你想将你父母的坟迁移出来烧个香火,都不是难事儿。彼时,秦家再无人敢惹你,或者巴不得求你回去。届时你想如何处理,是彻底断了族脉,还是归宗回祖,一句话的事儿,别想不开了。” 秦桓茅塞顿开,心中攸地有了热血,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着凌画,“你不是说让我卖给你十年吗?” 凌画点头,“是啊!这十年,你替我干活,我保你功成名就过得好,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秦桓说不出不应该来,花了凌家那么多钱,一辈子也应该,他有良心地问,“才十年,你是不是亏了?” 其实他想问,比起凌家花在他身上的那些,他受那么两年委屈,不算什么不说,他还坑了凌画的婚事儿,她如今怎么看起来对他反而好了? 凌画端起茶喝了一口,给他一个理由,“我娘生前,很喜欢你,把你当儿子养,你若是没意见,我跟三哥四哥说说,你不做我娘的女婿,做她的义子吧!” 秦桓一惊,“这、这行吗?” 他对亲生父母的记忆,早已所剩无几,那时候太小了,反而对凌画的娘的记忆很深,那是一个很严苛但也很温柔的人,是他对娘这个身份很深的印象。 “行啊!”凌画没什么纠结,语气清清淡淡,“你比我早出生几天,我喊你一声义兄,认了你的身份,以后,你也不是没家了,你待在凌家,外面的人也不会诟病你的身份,对你科举,也有帮助。” 秦桓有些犹豫,“这真的行吗?” 他又有些不放心,“那我做了你义兄,你还欺负我吗?” 他实在被凌画欺负的心里阴影太深。 凌画笑,“不了啊!我不欺负哥哥!” 她只欺负不想嫁的未婚夫! 秦桓激动了下,心里高兴,但面上很矜持,“那、那好吧!” 纨绔们一连两日跑端敬候府看汗血宝马,这一日因为程良娣中毒,程初去了东宫看望妹妹,纨绔们没了打头起哄的,后知后觉该让宴轻好好养伤不宜打扰,于是,这一日都没来。 纨绔们没来,凌画也没来,一下子端敬候府就清净的不行。 宴轻早上起来,颇有些不适应,逗了一会儿凤头鹦鹉,又遛了两圈汗血宝马,直到云落来了,他才停止了无聊。 他上下打量云落,云落安静地站着,面无表情,任他打量。 片刻后,宴轻懒洋洋地问,“你都会什么?” 云落逐一说,“小侯爷让在下做什么,在下就会什么。” 宴轻扬眉,“好大的口气!” 云落不接话。 宴轻问,“以前在秦桓身边,你都做什么?” 云落目光闪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依照主子的吩咐,给秦三公子安排事情。” “都什么事情?比如?” “让秦三公子学讨好女儿家的东西,胭脂水粉,珠钗裙带,簪花指甲,功课学业等等。” 宴轻面皮抽了一下,“打过女人吗?” 云落诚实地点头。 宴轻忽地坐起身,“你连女人都打?” 云落木声说,“琉璃不怎么算女人。” 她只能算武痴! 宴轻:“……” 他又坐了回去,“除了琉璃呢?” “没了。”云落摇头,“秦三公子身边没女人不开眼。” 宴轻想想也是,“那若是有女人跑我面前不开眼,你怎么办?” “扔出去?揍出去?小侯爷只要不想见,杀了也行!”云落很干脆。 宴轻满意,“杀就算了,后果比较麻烦,前两者就可以。” 云落点头,“小侯爷说如何在下就如何。” 宴轻又问,“会陪我玩吗?” “会!” 宴轻觉得云落似乎真的很有用,于是开心的收下了,“那行,从今儿起,你就跟着我吧,在府中陪我玩,出府后跟着我。” 云落点头,问出关键,“小侯爷出府的时候,我是跟在您身旁,还是暗中?” “先明着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宴轻很有打算,“让人都知道你是凌画送给我的人后,没人惹我了,再说。” 云落点头。 果然如主子若所说,宴小侯爷主动要他,就是为了挡桃花的。 “如今就陪我玩吧!”宴轻承认自己今儿很无聊,“会下跳棋吗?” 云落顿了一下,“会。” 宴轻看了他一眼,“真会?” 云落默了一下,“在下学任何东西都快。” 言外之意,不会也能会。 他真的会很多东西,但真的从来没玩过跳棋。他不太知道跳棋是什么?是他忘了,宴小侯爷是纨绔,君子六艺那些太正经的事儿跟他如今不太沾边,吃喝玩乐的事儿,他才在行,他看来要尽快适应,别待不了一天就被嫌弃笨赶回去给主子丢人。 宴轻拿出跳棋,倒是没嫌弃云落不会玩,简单给他讲了一遍怎么玩,云落听完,点点头。 二人下了一局,宴轻以快云落九个子取胜。 云落绷着脸,“小侯爷想玩几局?” “你觉得你几局能赢了我?”宴轻问。 “九局,每局快一子,也许不能赢了小侯爷,但到时候应该能与小侯爷打平手。” 宴轻来了精神,“行,来!” 九局之后,也该吃午饭了!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一局比一局快,宴轻落子快,跳跳跳,云落开始有些吃力,渐渐的适应了,能跟上宴轻的速度。 果然如他所说,每一局快一子,九局会,与宴轻玩了个平手。 云落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对宴轻说,“时间久了,在下还能玩的更好些。” 宴轻很高兴,“果然比端阳聪明。” 端阳在一旁看了半天了,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果然云落更聪明些,小侯爷虽然没尽力随便玩玩,但云落以前没玩过第一次玩就能玩的这么好,的确比他强多了。 他有点儿危机,觉得早晚要失宠。 宴轻收起棋盘,站起身,状似随意地问,“你来时,她在做什么?” 云落回答,“主子在给小侯爷绣衣裳。” 宴轻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端阳凑近云落,压低声音,“兄弟,凌小姐身边是不是都你们这样的聪明人?” 琉璃聪明,云落也聪明。 云落点头,“差不多。” 端阳瞬间压力山大,“那等凌小姐嫁进来,她是不是都要带进来?” 那对比之下,他这个不聪明的还有活路吗?小侯爷到时候岂不是更嫌弃他。 云落似乎看出来他心中所想,“主子身边寻常只有琉璃,其余人很少在主子身边,多数时候都派出去做事情。” 端阳顿时踏实了。 ------题外话------ 月票双倍活动还在,求月票,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杂耍(二更) 萧泽正想利用程初的时候,程初送上门,他哪怕以前被他拒绝了很多次,但这一回,还是想再试试。 于是,当程初从程良娣的院子看完她出来后,便正巧遇到了萧泽。 程初连忙给萧泽见礼。 萧泽很是温和,“舅兄免礼!” 程初吓了一跳,惊的后退了一步,他哪儿配太子殿下称呼舅兄啊?他妹妹就是太子的一个良娣而已。 萧泽看着他,解释,“舅兄不必惶恐,本宫决定解禁后,秉明父皇,封程良娣为侧妃。” 侧妃的兄长,是可以称呼一声舅兄的。 程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殿下要册封妹妹为侧妃?” 他没听错吧?妹妹何德何能?不受宠啊!若是她受宠,他也不会帮着她给太子送女人了。 “你没听错,程良娣以后就是程侧妃了。”萧泽多解释一句,“她这一回因我受苦了,理当升她的位份。” 程初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卖苦,红了眼圈,“妹妹还没醒,就劳殿下费心了。” 萧泽点头,“你放心,太医院说七日后就能彻底解毒。三日后她就能半醒状态。” 程初颔首,准备告退。他是真不喜欢和太子打交道。 萧泽会抬手拦住他,关心地问,“本宫不能出府,不知表弟的伤势如何?可是十分严重?” 程初愣了一下,“殿下是说宴兄?” “对,本宫不常见他,舅兄是不是忘了,他其实算是本宫的表弟。” 程初立即说,“宴兄伤了胳膊,是很严重,最近在府里养伤,玩也不能玩,酒也不能喝了,每日要喝苦药汤子,哎,太医说要养个十天半月才能好,可真是苦了他了,身为兄弟,伤在他自己身上,我等也帮不上他的忙。” 提起他妹妹,都没这么多话。 萧泽点头,“都是凌画那个女人害的他。若没有她,表弟不可能遭这个罪。” 程初不敢跟着萧泽说这话,他最近很清楚宴轻对凌画的态度。那绝对是能称得上不错的,且也真把人当自己未婚妻对待。 萧泽皱眉,“表弟就没因此怪凌画?” 程初摇头,“我不知道。” 他觉得是没怪的,最近凌小姐可是天天去端敬候府陪着他,据说二人相处的很好呢,宴兄最近似乎不待见他们,嫌弃他们吵闹,却不嫌弃凌小姐,真是出乎意料,他原来也躲不过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不过太子问,他就是不知道了。他对太子,可是一直以来保持警惕的。 谁也别想利用他,他就是一个纨绔。 “表弟总是在府中养伤也会闷,本宫听说桂霞楼来了杂耍班子,杂耍出自秦岭赵县,能高空翻跟头,吞火吐火,很是精彩,他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真不必在府中闷着,舅兄可以请他去瞧瞧,多跟着些护卫,别让人碰了他胳膊就是了。若不是本宫被父皇关禁闭,本宫今儿就去看了。” “这……”一切关于玩的,无论是宴轻,还是程初,自然都有兴趣,程初犹豫,“还是要先养好伤再说吧!杂耍班子又跑不了。” 萧泽笑,“这个赵县的杂耍班子是出了名的,就在桂霞楼演三日,今儿是第一日,若不趁着时间去看,就从京城北下去陈州府了,陈州府的江北郡王府老王妃过寿。本来也是陈州府的江北郡王请的,路过京城,被桂霞楼拦了三日。” 程初一听,那还真是要去看了,不能错过,他道谢,“我还不知,多谢殿下,我这就去问问宴兄。” 太子很满意程初上套,“本宫不能去看表弟,舅兄替我传句话,就说让表弟好好养伤。” 程初点头。 出了东宫,程初回头瞅了一眼,琢磨着太子往日见了他,可没如此和颜悦色,真不知道东宫内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以至于所有人都说她妹妹受宠了。 难道是因为她妹妹受宠,太子看他也顺眼了? 他不明所以一路琢磨着来到了端敬候府,正赶上宴轻吃饭。 宴轻正没滋没味地吃着午饭,见程初来了,挑眉,“你赶着饭点来,是来蹭饭?” 程初嘿嘿一乐,“本来没想蹭饭,从东宫出来,我就腿不听使唤过来了,到了你这儿才想起来。” 他看着宴轻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疑惑地问,“嫂子今儿没来陪你?” “没有!”宴轻看着他,“你魂儿丢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回事儿?” 程初其实是个很识趣的人,若不是看起来心里装着事儿,也不会这时候来他这儿,毕竟他不知道凌画今儿不来。 程初一屁股坐在宴轻对面,“宴兄,我刚从东宫出来,在想太子的事儿,你有兴趣听没?” 往日,他都是不耐烦听的。 宴轻今儿太无聊,点点头,“听!” 程初意外了一下,“你往常不是都不爱听的吗?” “怎么这么多废话?说不说?”宴轻还是那个不耐烦的宴轻。 程初连忙道,“说说说,我说说,你听听,我脑子太笨,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毕竟也是关于你的。” 宴轻挑了一下眉,“行!” 程初将自己今日去东宫,遇到太子萧泽,萧泽对他说的那一大堆关心宴轻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提了桂霞楼的杂耍班子,又提了萧泽让他给宴轻传的好好养伤的话。 说完之后,他看着宴轻,“宴兄,你说,我妹妹是怎么突然就受宠了啊?他难道真因为喜欢上我妹妹了,而对我开始和颜悦色了?” 宴轻哪里知道,“问你妹妹啊!” “我妹妹中毒了,正解毒还没醒呢。”程初摇头,“她身边的婢女也是一问三不知。” 宴轻今儿一早听管家叨咕东宫又出大事儿了,太子妃温氏竟然给程良娣下毒,被太子押入东宫地牢云云。 他不爱关心程初的妹妹到底受不受宠,为何突然受宠,萧泽为她惊动整个太医院,他关心的是萧泽对他的关心,还一口一个表弟,谁是他表弟? 宴轻问,“桂霞楼真来了杂耍班子?” “太子说的,应该错不了吧?我怀疑这里有坑。”程初不止一次领教了太子让他利用宴轻帮他,他虚虚地说,“东宫乱作一团了,他还有心情关心你,我就觉得这里面不正常。” 宴轻刮目相看地瞅着程初,以前他怎么就瞎了眼?这家伙是真的不傻。 他问,“那个杂耍班子,稍后我们去瞧瞧!” 程初睁大眼睛,“宴兄,你不怕太子算计你啊?他别的没提,就提了这个杂耍班子,我就觉得他目的不纯,不见得是真关心你在府里养伤闷得慌,一定是别有所图,他那个人,不做什么好心的无关的事儿。” “我还真有点儿闷。”宴轻催促他,“快吃饭,吃完饭咱们一块儿去桂霞楼瞧瞧。赵县的杂耍班子有一个叫郭家班,的确是出了名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个。若是陈州府的江北郡王请去给老郡王妃过寿的,那一定是这个最好的,江北郡王与我等是同道中人,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那……”程初也被说动了,“我们真去?万一太子对你有啥算计……” 宴轻翻白眼,“我打上东宫揍他个鼻青脸肿?也让他好好在东宫养伤?” 程初:“……” 敢闯进东宫揍太子的人,是一条好汉! 于是,他不纠结了,赶紧跟着宴轻一起吃饭。 一顿饭吃完,宴轻进了里屋,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喊,“云落,走了!” 云落应了一声,跟在宴轻身后。 程初愣了一下,看着云落,仔细辨认半天,发现有点儿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问,“宴兄,这谁呀?你新提拔上来的护卫?” “凌画给我的人,他叫云落。”宴轻边走边说。 程初震惊了,不敢置信,“云落?云落?他不是那个……” 秦桓身边的人吗?他以前见过一面,秦桓说他叫云落,他对这个名字记得深,怪不得面熟呢! “嗯,就是他,如今他是我的人了,以后跟着我。” 程初惊悚,“嫂子让人看着你?” “嗯!” 程初惊骇,“你竟然同意收人?” “嗯!” 程初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结巴道,“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宴兄啊?你怎么跟秦桓一样呢?她给人你就要?” “为什么不要?秦桓有的,我自然也要有。”宴轻理直气壮,“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程初:“……” 对不起,容他缓缓,他实在是不太明白宴兄的脑回路,什么叫秦桓有的他也要有?他知道不知道凌画这样送人不是啥好的目的啊?就是让人看着他守身如玉! ------题外话------ 月票双倍活动还在,求月票,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包厢(一更) 宴轻走出端敬候府,云落不远不近不卑不亢地跟着。程初则是一脸被雷劈了的神色。 走出一段路后,程初才缓过来,对宴轻问,“宴兄,你跟嫂子问秦桓了没?” “问他做什么?”宴轻不想关心那个坑货。 程初咳嗽一声,“他昨儿被安国公府除籍逐出家门,被嫂子带走收拾去了,今儿外面传遍了,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安国公府有他这个子孙,八辈子倒了血霉,反正,每一句好话。” 宴轻哼了一声,“那与我何干?” 程初:“……” 他揉揉鼻子,“我以为你如今与嫂子相处的不错,他也是有功劳的……” 宴轻停住脚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相处的不错?” 程初:“……” 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你染了风寒找人家要神丹妙药,人家二话不说就给了,你去醉仙楼请纨绔们吃饭半途跑了英雄救美自己受伤救了人家,你受伤后人家去陛下面前给你要汗血宝马你收了,你养伤时间人家天天来陪着你,如今你连人家送的人都收了……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他吭哧了一会儿,到底没将心里想的说出来,“秦桓好歹是咱们兄弟,宴兄,你真不管?万一嫂子将他大卸八块……” “你想多了。”宴轻摆手,“他那一身瘦不拉几的,也没几块肉,大卸八块也没人吃。” 程初:“……” 不是这样说吧? 他无言了一会儿,“那真不管了?” “不管!以后少跟我提他。” 程初憋了一会儿,还是想挽救挽救秦桓,“那……你不是说将他踢出纨绔圈子,让他好好学习上进去吗?如今他落得这步田地,怎么上进?” 宴轻顿了一下,“那也是他活该?” 程初:“……” 他无话可说了,转头看向云落,试探地问,“云落兄,秦桓如今在凌家?” 云落不搭理程初,当没听到。 程初:“……” 好吧!他尽力了! 今儿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上,像个大火炉,不停地发着热。 程初走的直冒汗,“宴兄,咱们应该坐马车。” 大热的天,走什么路! 宴轻不觉得热,回头对程初道,“你太虚了。” 程初不承认,“虚的人是你,不虚的人才怕这么热的太阳,你都不冒汗,才是虚。” 宴轻实事求是,“我一年四季都如此,冬天不觉得冷,夏天不觉得热,冬天裹成球的人是谁?你是不是忘了?” 程初噎住。 冬天裹成球的人是他!他还真忘了! 他默了默,不再说话了。 好在端敬候府的位置好,走了两条街就来到了最繁华的主街,桂霞楼门前挤满了车马,排了长长一队。 程初啧啧,“看来是真的,宴兄,咱们身为纨绔,竟然不知道赵县的杂耍班子已来京了一日了,消息如此不灵通,这可真是没面子。” 宴轻不置可否。 他这两日没出府,府里人少,除了管家爱叨咕几句外面的热闹外,其余的人不在他身边晃,他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程初这两日一直被汗血宝马吸引,今儿又被他妹妹中毒的事儿惊吓了个够呛,没心思关注京城来了这么个杂耍班子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太子萧泽,在东宫关禁闭,东宫昨儿又闹腾了一夜,他竟然还有闲心怕他闷让程初请他来看杂耍,显然,打的不知道什么好主意。 宴轻立在桂霞楼门口,看着里面人挤人,觉得他不太能挤得进去。 程初也咋舌,“这人也太多了吧?咱们进去也没位置的吧?” 他转向宴轻,“宴兄,你有伤,不能挤,你稍等,兄弟我进去问问,若是没位置,我也给咱们花银子买个位置。” 这么大热的天,走了两条街,不能白来一趟。 宴轻点头,他自然是爱惜伤势的,杂耍虽好看,但养好伤凌画说带他去栖云山酿酒,比海棠醉还要复杂的酿酒工艺,酿出来的酒更好喝吧? 程初卯着劲儿的往里挤,好不容易挤进去了,到了里面一看,还真是没位置。 他找到掌柜的,“还有没有空位置?” 掌柜的认识程初,拱手,“程公子来晚了,没位置了。” 程初看着他,“你让人帮我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让位置出来?出银子也行,多少都行。” 这么火爆,一定好看。 掌柜的知道程初财大气粗,点点头,叫来一个小伙计,吩咐了下去。 小伙计应了一声,立即去问了。 一盏茶后,小伙计回来,对程初拱手,“有人倒是愿意让,但是小的看那位置不好,都是在角落,其他好的位置,都被贵人占了,不差钱,不让。” 程初皱眉,四下扫了一眼,角落里也就看个边角,没意思,看不太清,花钱也是受罪,最好的看台位置,都坐满了人。 他烦闷,“怎么这么多人?” 掌柜的笑呵呵,“赵县的郭家班在天下都出名,昨儿被我家东家给拦住后,还没开始吆喝,京城各大高门府邸得了消息的就拿了定金来给预订满了。” 程初顿足,“我就没得到消息。” 他的永乐伯府不属于高门府邸?说实话,的确不太属于。 掌柜的解释,“巡城司的人最先得到的消息,您知道,能进巡城司的,都是各大高门府邸的子孙,就连京兆尹的许少尹,落后一步,都没订着位置。” “许少尹不是忙着查案吗?他有空看杂耍?”程初惊讶。 “给他家里的老夫人订,据说是老夫人爱看。” 程初这时才想起许子舟的娘,点点头,“那明儿呢?有地方吗?” “明儿也没了,早在郭家班来时,三日的位置都订没了。”掌柜的摇头。 程初扼腕,“那我和宴兄还看什么!” 他琢磨着,要不要去看台觍着脸找找有没有认识的人,给他和宴轻让个位置出来。不过总归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正挣扎着,一个人走过来,“程兄,你没位置?兄弟有。” 程初一喜,看着这人,“你家订到了位置?” “不是我家订的,是我姑父家的表哥订的,表哥在巡城司,兄弟跟着沾光。” 程初高兴,“我们这三个人,有地方吗?宴兄也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有有有,咱们的包厢大。” 程初勾住这人肩膀,“兄弟,多谢了啊,等我喊上宴兄跟你上去。” 这人点头。 程初出了桂霞楼门口,对宴轻招手,“宴兄,进来吧,有地方,王贺他表兄订的好位置,咱们跟着蹭蹭。” 宴轻看了王贺一眼,王贺对他嘿嘿一笑,宴轻点头,走进桂霞楼。 程初喊,“喂喂喂,大家都让让,给我宴兄腾出一条道儿来上楼,他胳膊有伤,别碰了他伤口啊,碰了赔不起。” 他这一喊果然管用,大家赶紧都让出一条路来。 宴轻顺着让出的这条路懒洋洋地跟着程初上了楼。 云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桂霞楼掌柜的看到云落愣了愣,想说什么,见云落没看他,也就住了嘴。 二楼最好的看台位置,围了一圈八个大包厢,最靠边一个包厢里,坐了三男两女,其中有一女,正是京兆尹府尹陈桥岳的女儿陈兰桂。 王贺的表兄,也是陈兰桂的表兄,只不过二人一个人姑表兄,一个是姨表兄。 程初来到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人不多,包厢大,不挤的慌,挺好。 他高兴地拱手,自来熟地对里面的一个人说,“王贺的表兄,就是我们的表兄。多谢表兄了!” 孙朝笑着拱手还礼,“表弟的兄弟,也是在下的兄弟,无需见外。” “我和宴兄最不会的就是……”程初抬脚卖进包厢,话说了一半,一只手从他身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顿,止住话,回头看宴轻。 宴轻面无表情,“你自己进去吧!我不看了!” 程初一愣,“宴兄你……” “我不爱与女人坐在一起。”宴轻给出理由。 程初这才想起里面是有女人,他小声说,“可是没位置了,都被订没了,明儿也没位置了。要不将就一下?” “不将就。”宴轻转身就走。 程初:“……” 兄弟要走,那他还看个屁! 他只能转回头,对里面拱手,“那个,对不住啊孙兄,宴兄不喜女人……”,他觉得当着里面两个姑娘的面说这话不好,挠挠耳朵,解释,“我们来时没听王贺说,那个,我们走了啊,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自己看吧!” 他扔下一句话,也转身走了。 孙朝:“……” 王贺:“……” 陈兰桂攥紧帕子,眼眶发红,死命忍着才没追出去拦人。宴轻连包厢都不进,这让她怎么靠近他? ------题外话------ 谢谢宝贝儿们的月票,月票双倍活动还在,还有月票的别留着,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包场(二更) 陈兰桂想哭,红着眼眶看着孙朝。 孙朝也没想到宴轻都要娶凌画了,怎么还不喜女人?凌画不是女人? 他人不进来,有千百个招数都没用,他看向王贺,压低声音,“你去追追?” 王贺咬了咬牙,追了出去。 宴轻走的快,转眼就下了楼。 程初跟着宴轻下楼,一面觉得可惜,一面感慨,宴兄还是过去的宴兄,没有因为要娶媳妇儿了而对所女人和颜悦色。 出了桂霞楼,程初对宴轻问,“宴兄,看不上杂耍了,咱们去哪里啊?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大热的天,他徒步走出来多不容易。 宴轻没说话。 王贺从桂霞楼里追了出来,“宴兄,程兄,包厢里面那两个女子,一个是我表妹,一个是我表兄的表妹,他们都是很文静的姑娘,素来不惹事儿不叽喳,也不会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儿,你们俩就当她们不存在就是了。” 程初根本就没看清那两个女子长什么模样,闻言看着宴轻,“我听宴兄的。” 王贺看着宴轻,“宴兄?” 宴轻摆手,“不必了!” 王贺试图劝说,“若是宴兄实在不喜,可以让掌柜的将包厢用帘子隔开……” 宴轻看着王贺,忽然一笑,对他走了两步,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挑眉,“王兄今儿怎么这么热情?你家里不是不让你做纨绔了?你不是也为了你表妹改邪归正了?” 王贺心里一紧,呐呐,“这不是兄弟觉得机会难得吗?想着宴兄和程兄因为没订到位置看不上怪遗憾的。” “我不随你回去占用你们的地方,也不见得会遗憾。”宴轻放开他,对身后的云落道,“你问问凌画,爷想看郭家班的杂耍,桂霞楼没有位置,她能给我弄到位置吗?” 云落点头,轻轻一抖袖子,里面一只睡的迷迷糊糊的信鸽飞了出来,他掏出简易的纸笔,写了一张信笺,绑在了信鸽的腿上,抬手轻轻将他对着凌家的方向放飞了出去。 信鸽飞走,云落对宴轻说,“一盏茶的功夫主子会回信。” 宴轻很有耐心,“行,那等着。” 程初睁大眼睛,看着宴轻,难以置信,“宴兄,你不是吧?你有什么事儿都找嫂子的吗?” 他还记得他染了风寒,找人家要灵丹妙药。如今桂霞楼没位置,也找人家要位置。 这可真是…… 有了未婚妻,便事事找未婚妻?他以前可没见秦桓找未婚妻,秦桓巴不得他的未婚妻八百年不想起来他。 宴轻十分坦然,看着程初,“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未婚妻好用,为什么不用? 程初:“……” 没、没什么不对! 王贺亲眼看着宴轻这操作,也很是惊奇,看看宴轻,又回头看看桂霞楼,“这桂霞楼,不是凌家的产业吧?” 程初三分怀疑,七分不确定,“不、不是吧?没听说桂霞楼是凌家的产业啊!” 宴轻不答,云落也不语。 王贺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也想等等看凌画到底能不能在这种挤爆了的情况下给宴轻弄个好位置。 表兄已经私下与那几个包厢里面的人打过招呼了,毕竟都是巡城司的兄弟订的位置,谁敢不买表兄的面子?没人会让出位置来。 一盏茶后,信鸽果然又飞了回来,落在了云落的手掌心。 云落解开信鸽腿上的信笺,看了一眼,难得露出笑意,对宴轻说,“主子说,小侯爷想看杂耍简单,不必与人抢位置,她会让赵县的郭家班子再多留一天,后天桂霞楼给小侯爷您包场,您可以请您的兄弟们一起看杂耍。” 程初震撼了,“真的吗?” 宴轻也看着云落。 云落对宴轻点头,“主子是这么说。” 宴轻弯了弯嘴角,回头伸手拍拍王贺,“王兄回去吧!我有未婚妻,用不着欠你表兄的人情,再会了。” 王贺满脑子问号,说不出话来。 程初哈哈大笑,高兴极了,“宴兄,嫂子果然厉害!以后嫂子就是我亲嫂子!” 宴兄嫌弃他,“我不是你亲哥。” “你不是我亲哥没关系,嫂子是我亲嫂子就行。”程初从来没觉得这么畅快,“让赵县的郭家班子再多留一天,让桂霞楼包场啊,这手笔也太大了。” 他手舞足蹈,兴奋的不行,“宴兄,嫂子怎么这么会呢?你说这像不像书上写的一掷千金博美人开心?这不该是咱们纨绔子弟干的事儿吗?怎么嫂子反过来干了?是嫂子真的太厉害了?还是咱们太没用了?” 宴轻瞪了他一眼,一脚踹到了他屁股上,“你说谁是美人?” 程初没躲开,被踹了个正着,咧着嘴揉屁股,后知后觉得罪了人,立马告罪,“是兄弟胡言乱语,宴兄是堂堂大丈夫。” 宴轻哼了一声,“走了!” 程初立马问,“去哪里?” “回府遛汗血宝马。” 程初没意见,“行行行,我也跟你回府一起遛马。” 程初跟上宴轻,走了两步,忽然问,“宴兄,你的汗血宝马有名字了吗?” 宴轻脚步顿了一下,语气如常,“有了。” 程初好奇,“叫什么啊?” “轻画!” 程初:“……” 他盯着宴轻的后脑勺,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是我理解的那个轻画吗?取自你和嫂子名字里的一个字?” “嗯!” 程初:“!!!” 他风中凌乱了一会儿,“谁起的?” “她!” 程初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了,“你竟然同意?” “不好听?你有意见?”宴轻回过头,一脸你有意见赶紧提,你提完了我再补你一脚的神色。 程初果断闭嘴,“没、没意见,挺好听的,哈哈,真是太好听了!嫂子真是会起名字!” 宴轻转回身,继续往前走,很淡定,很坦然,“倒也不用太夸她。” 程初有点儿想自闭,干巴巴地说,“好名字就是好名字,怎么能不夸呢!” 天知道,明明大热的天,他此时一点儿也不嫌弃热了。给一头马叫轻画,且能让宴兄同意叫这个名字,凌画果然是凌画,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自闭了一会儿,又问,“郭家班不是给江北郡王府的老郡王妃贺寿的吗?再多拦一天,误了江北郡王府老郡王妃的寿诞行吗?” “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宴轻溜溜哒哒往回走,地面上有一个小石子,他索性一边走一边踢着玩,“她既然敢让郭家班子多留一天,就必是能留。” 程初想想也是,他替人操什么心。 他追上两步,哥俩好地说,“宴兄,嫂子对你可真是好啊!” 宴轻点头。 程初好奇,“秦桓那家伙口口声声不说嫂子好,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是嫂子的问题?宴兄你知道不?” 宴轻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秦桓长的没我好看。” 程初:“……” 对!没您长的好看,不配嫂子对他好。 他觉得自己真难,已经拉不住宴兄这匹脱了缰绳的马了。 王贺没拦住人不说,还被宴轻和凌画的操作震懵了,他回到桂霞楼二楼的包厢,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孙朝见他只自己回来,就觉得事情估计没成,压低声音问,“怎么没拦住人?没请回来?” 王贺将亲眼所见的事情同样压低声音说了一遍。 他真是尽力了!总不能强行将宴轻拽回来。 孙朝听完也沉默了。 陈兰桂绞着帕子险些哭出来,“表兄,他走了,我也不想看杂耍了。” 孙朝皱眉,摆摆手,“不想看就回去吧!” 他对外喊了护卫吩咐,“送表小姐回去。” 护卫应是。 陈兰桂离开后,王贺问,“表兄,怎么办啊?” 郭家班子的杂耍吸引出了宴轻,但他根本不进包厢又走了,不上套,他们想做什么,也施展不了,太子殿下交待的任务只能胎死腹中。 孙朝也很是心烦,“今晚我见了殿下再另行商议吧!” 王贺叹气,他也不想坑宴轻,但谁让他喜欢表妹呢,而表兄投靠了太子殿下,他也只能为了表妹投靠太子殿下了。 天知道宴轻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忽然对他那一笑,他当时头皮都炸起来了。 今儿没成也好,否则事后,宴轻怕是第一个先饶不了他。 ------题外话------ 谢谢宝贝儿们的月票,月票双倍活动还在,还有月票的别留着,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兴奋(二更) 当日晚,陈桥岳和东宫近臣不知道,就在他们在陈府会面时,琉璃守株待兔暗中盯紧了陈府。 她看到东宫近臣进了陈府半个时辰后,一脸乐滋滋地从陈府出来,就知道陈桥岳答应了投靠太子。 小姐谋算无一不准,陈桥岳到底没守住晚节。 她转身悄悄回了凌家。 凌画没睡,正坐在桌前看书,琉璃推开房门,顶着夜露进了屋,见凌画抬头看来,她点头,“陈桥岳今晚答应了。” 凌画放下书卷,“人为利死,鸟为食亡,果然没错。” 琉璃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水,“不知道太子给了陈桥岳什么,陈桥岳心甘情愿跳火坑。” “不难猜。”凌画动手拨了拨灯芯,看着灯花霹雳拍啦一阵爆响,“陈桥岳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多年没动了,不是他老神在在不想动,想在京兆尹养老,而是,他没能力动作更进一步,如今,萧泽拿捏住了他女儿这个软肋,又以升他官职诱惑,再许诺将来登基内阁必有他一席之地,他可不就耐不住答应了?” 琉璃唏嘘,“空口白话,也能信?太子答应了,还有陛下那一关呢,如今朝中二品以上大员一个桩子十个钉,谁会给他腾位置?” “太子受陛下宠,身份又得天独厚,陈桥岳哪怕知道太子答应的事情没那么容易,但利诱如此,他也想赌一把吧?这就是人心。” 琉璃道,“得通知许少尹一声吧?” “嗯,陈桥岳想算计许子舟得准备准备,明儿晚上我去京兆尹大牢时告诉他就行。”凌画决定后面的事情不插手了,“后面就交给许子舟自己了,免得我动手落了痕迹,惹得陛下怀疑,许子舟自己也没问题。” 琉璃鄙视,“据说陈兰桂得了相思病,要死要活的,真是恶心人。” 凌画不笑话这个,幽幽地说,“宴轻就是好。” 琉璃:“……” 宴小侯爷可不是好吗?若没有陈兰桂这朵桃花,拖累了陈桥岳,小姐的谋算也不会如此顺利,陈桥岳稳妥了多年,也不会栽进去。 所以,生女儿还是得生小姐这样的,喜欢男人自己就算计到手,寻死觅活管什么用?坑自己也坑老子。 提起宴轻,琉璃就无语,“小侯爷是不是觉得小姐百事通万事能?但凡有什么难办的事儿,他就想着找您?也真是……” 不拿自己当外人,将未婚夫的身份利用的炉火纯青。 凌画乐的不行,“我就喜欢他不拿自己当外人。只有凡事儿找我找习惯了,才会觉得我好用而离不开我。” 琉璃服气,“您是真的很好用!” 但是宴小侯爷大约不知道,小姐本来就留了郭家班子四天,只不过让桂霞楼对外卖三天的场,最后一天打算请小侯爷包场看杂耍,偏偏太子算计到了小侯爷的头上,以桂霞楼做场子行腌臜事儿,打的算盘虽精,但是怎么也想不到桂霞楼是小姐外祖母留给她的暗产。以至于让小姐在小侯爷面前又买了一个好。 不过宴小侯爷也着实有优点,宁愿不看,也不靠近女人,真真是有点儿可爱。 凌画也觉得宴轻可爱,“我又想见他了,要不,明儿我还去陪他吃午饭?” 琉璃不赞同,“您就歇歇吧!女孩子太主动容易被人轻看。” 凌画有不同意见,“被轻看也比看不到渐渐就忘了想不起来的强吧?” 琉璃噎住。 顿了顿,道,“宴小侯爷会忘了想不起您来吗?不会的!他都会有事儿就找小姐您了。大不了等他忘了时,给他找点儿麻烦,他不就想起来了?” 凌画觉得有道理,“也对,那明儿就忍忍,后天直接去陪他看杂耍,赵县的郭家班子,我也有一年没看了。” 琉璃没意见,她也想看了。 第二日一早,得到了消息的一众纨绔又早早汇聚到了端敬候府,这回他们不是来看汗血宝马,而是冲着郭家班子而来。 昨儿程初高兴的睡不着觉,派了人去挨家挨户通知纨绔们,说嫂子为了让宴兄看郭家班子的杂耍,多留了郭家班子一天,兄弟们有眼福了,全仰仗宴兄提携了,明儿提前都去谢谢宴兄云云。 纨绔们自然高兴的不行,说起来他们就晚了那么一步,落后了巡城司那帮子人,没订着位置,一个个气的不行,心里别提多郁闷了,险些不想做纨绔了跑回去学习有朝一日入朝进巡城司当值。 如今,有了这个消息,他们一下子觉得扬眉吐气,可以对着巡城司的人大笑三天。 纨绔们到端敬候府时,宴轻还没起床。大家便坐在院子里一起等他睡醒。 纨绔们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今儿的话题自然是从汗血宝马转移到了郭家班子的杂耍。 痛批巡城司不是人外,大夸特夸凌画,说有她做大家的嫂子,真是三生有幸。 宴轻在屋里睡的迷迷糊糊,听着外面你一言我一语入耳,本打算不理,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带着起床气起了床。 他踏出房门,纨绔们便齐刷刷转过头,一个个笑的跟老妈子抱了大孙子一样,满脸开花。 “宴兄,你睡醒了啊?” “宴兄,嫂子说明儿给咱们在桂霞楼包场看郭家班子的杂耍是不是真的?” “嫂子也太好了吧?” “是啊,嫂子以后就是我们大家的亲嫂子,让巡城司那帮子孙子瞧瞧,咱们也不是没有后台的。” “……” 宴轻:“……” 他一时怀疑他爹娘是不是给他生过这么多亲兄弟。 程初从昨儿到今儿的兴奋劲儿根本就没过去,见宴轻半天不说话,他问,“宴兄,你怎么不说话?” 其实他想问,是不是听大家夸嫂子,你心里很高兴?毕竟是你的未婚妻。 宴轻揉揉眉心,再大的起床气面对一张张笑脸也发作不出来,“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说什么?” 程初嘿嘿一笑,“兄弟们都高兴嘛!” 身为纨绔,总是被人看不起,尤其是巡城司那帮子孙子,他们多数都是靠祖荫进入巡城司谋个一官半职,没什么真才实学,凭什么有脸笑话他们? 宴轻放下手,“你们这么早来,都吃早饭了吗?” 纨绔们顿时受宠若惊,“宴兄,你终于知道关心兄弟们了,我们自然是没吃早饭就来了,前几天也是,都是饿到中午。” 宴轻嗤笑,“若是天天关心你们,我的端敬候府都能被你们吃空。” 纨绔们不好意思地笑,“哪能呢!” 宴轻吩咐端阳,“去让厨房多做些早饭。” 端阳点头,立即去了。 宴轻又转身回了房。 纨绔们心里高兴,交头接耳,“你们发现没有?宴兄自从有了未婚妻,整个人都变了。” “早就发现了。” “不愧是凌小姐,真是厉害啊!” “是啊是啊!” 宴轻梳洗完,厨房也利落地做好了早饭,整整摆了六七桌,纨绔们热热闹闹坐在院子里一起吃了早饭。 吃过早饭后,纨绔们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过了这一日时,就被一件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 起因是有一名爱看画本子的纨绔让小厮去四海书局买画本子,小厮秉持着自家少爷每日都要把新出的画本子不管好不好都买回家的习惯,今儿也不例外,跑去了四海书局说把新出的画本子全部打包,掌柜的抱歉的摇头,今儿没有新出的画本子,只有一本册子,昨儿四海书局停了所有书籍印刷,专门加班加点连夜赶工新出炉的册子。 小厮奇怪,什么册子让四海书局生意都不做了?于是好奇地拿过那册子看了看,这一看,可了不得了,他看到了什么? 凌家对秦三公子在安国公府这些年一应所用的账本! 天,想想外面如今被安国公府放出的传言,这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小厮震惊又兴奋,机灵的想着这册子若是买回去,大约少爷会比看画本子更感兴趣,于是,他一口气买了几十本,抱着去了端敬候府。 他进入端敬候府后,将几十本册子往桌子上一放,纨绔们闻言好奇打开一看,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愤怒(一更 ) 从凌家和安国公府指腹为婚开始,也就是说,从秦桓还在他娘肚子里没出生开始,到凌夫人故去后,凌画接班,对秦桓的一应吃穿所用,都每个月给予供给,从银钱到衣食住行到请读书先生到应安国公府之急帮助处理安国公府大大小小弄出的事端,一笔笔,记录的年月日甚至具体到哪个时辰,非常之清楚。 任谁看了,这东西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作假不了。 甚至,有许多的事情,纨绔们都能从过往的尘埃想起来似乎哪年哪月哪日的确是发生过这么一回事儿。 在端敬候府的纨绔们今儿有六七十人,四五十本册子不够一人一本,有的两个人挤着一起看,一边看,一边唏嘘。 这些年凌家给秦桓这是花了多少钱啊?不,不是钱的事儿,还有教书先生的人脉呢?当年秦桓换了三次老师,他们都清楚,那可都是当世有名的师傅,虽然不及宴轻的文武师傅吧,但也不差多少,一般人家请不到。 金钱,人脉,帮安国公府处理过的棘手事情,以及让安国公府获得的利益…… 这么多,让他们看了都目瞪口呆。 所以,安国公府是怎么有脸在外面说秦桓吃着秦家的饭被秦家养大没良心不为家族考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 秦桓不是一直都被凌家在养吗?说是童养夫也不为过。因为他,连带着安国公府都获利多少? 纨绔们都觉得安国公府脸皮厚比城墙,扒着秦桓吸血凌家,当有一天秦桓不能让安国公府吸血凌家了,就把他逐出家门不说,还扣一顶大帽子抹黑他? 纨绔们看的都气愤不已。 程初都震惊了,看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宴轻,“宴兄,这,这是真的吧?” 宴轻自从做了纨绔后,不爱碰书,碰书就头疼,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诗词歌赋,亦或者画本子账本子,最好都离他远点儿,今儿那小厮抱回来的这些,他本来想躲远点儿不看的,没想到大家看了后七嘴八舌说着安国公府不要脸,说着秦桓好比童养夫,说着已故的凌夫人对秦桓和安国公府如何,说凌小姐对秦桓和安国公府如何如何,他也好奇了,也拿了一本看。 难得耐心忍着头疼从头到尾看完了,看完后,他有点儿沉默。 程初没听到宴轻说话,又问了一遍,“宴兄?你怎么不说话?” 宴轻抬起头,扔了册子,“说什么?” 跟着大家一起骂安国公府不要脸?还是说秦桓那家伙没良心?凌夫人对他那么好,凌画对他延续了凌夫人对他的做派,不曾苛刻他亏待他,他竟然口口声声跟他吐槽凌画那个女人是魔鬼不是人是母夜叉是恶魔是坏蛋是以折磨他为乐趣的混账东西?他死也不娶她? 他原来有多同情秦桓,如今就有多想一个巴掌扇过去把他拍醒,什么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那王八东西! 他吃了人家的用了人家的花了人家的银子还有脸想着洞房花烛夜去死在人家面前给人家添堵让人家做噩梦? 所以,他当初是怎么有同情心被他蒙骗的竟然助纣为虐答应代替他娶妻的? 他就该卖给凌画一辈子,十辈子都不为过。 宴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约是他的脸色太难看,程初惊骇,“宴兄,你不会吃醋了吧?别啊,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跟嫂子有婚约的人不是秦桓,是你,你可别因此迁怒嫂子啊?四海书局是凌家的,一定是嫂子看不过安国公府吃相难看不要脸,这本册子才让四海书局印刷出来让世人都看看,免得被安国公府的那帮子烂人蒙蔽。” 宴轻打不着秦桓,一巴掌拍到了程初的脑袋上,“胡沁什么?” 他吃哪门子的醋? 他就是愤怒被秦桓骗了!还以为他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苦日子呢!怜悯之心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竟然代替他娶妻。 程初被打的一懵,捂住脑袋,不耻下问,“宴兄,你没吃醋,那你这是什么表情?恨不得想杀人?” 宴轻理直气壮,“我头疼!” 秦桓恍然。 宴轻又补充了一句,“秦桓竟然敢骗我!” “他骗你什么了?”程初其实想说,他骗你,你揍他去啊,别打我啊。 宴轻满脸紧绷,“他天天跟我诉苦,喝了酒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凌画如何如何对他不好,比起凌家对他十六年的好来说,那些不好算个屁。” 程初愕然,挠挠头,“这样啊!” 他也没话说了,众所周知,三年前自从凌画给秦桓送了一个人看着他别与乱七八糟的女人胡来,一下子就踩了秦桓的自尊,他开始跳腾着不乐意这桩婚事儿了,做了纨绔后,更是不让人在他面前说凌画,谁提凌画他就发了疯地揍谁,大家也都知道凌画的厉害,久而久之,还真以为凌画大约真是太过分了,否则怎么把秦桓逼迫的想去死呢? 逼迫未婚夫去死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谁知道原来真实的内情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样啊? 他也觉得秦桓那家伙该揍了! “哎,我若是有这么一个未婚妻,还不得将她给供起来啊?你们说秦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就这还不乐意?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一纨绔问。 “大约是脑子被狗吃了!”一纨绔不客气地说,“可惜了凌夫人一片爱护之心,也可惜了凌小姐在凌家最难过时也不曾短了他的一应所用。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寻死觅活的悔婚!” 一纨绔义愤填膺,“忘恩负义,真是我们看错他了,是我们纨绔圈子里的耻辱。” “就是。”一纨绔接过话,“幸好宴兄深明大义,从他手里转接了婚约,也算是救了嫂子。”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看向宴轻。 一人见宴轻脸色难看,试探地问,“宴兄,嫂子才与你有了婚约,就对你处处好,你可不能跟秦桓一样,负了嫂子啊?” “是啊宴兄,咱们虽然是纨绔,但是做人不能没良心。”一人道。 一人小心翼翼,“宴兄,你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 宴轻摆手,截住这人的话,“行了,还用你们说?我又不是秦桓那混账!” 众纨绔放心了。 于是,这一日京城里都因为四海书局新出的册子炸开了锅,端敬候府内,纨绔们陪着宴轻吃了早饭后也没走,热热闹闹地议论着册子的事儿。 时间溜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中午,纨绔们又蹭了午饭,吃完饭后继续留在端敬候府玩耍,直到太阳落山,索性连晚饭一块儿吃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想着回家美美的睡一觉,明儿精神饱满地看郭家班子的杂耍。 宴轻这一天过的一点儿也不无聊,除了愤怒于被秦桓欺骗外,一切都好,觉得还是纨绔们大家一起玩,热热闹闹,这样的日子才适合他。 纨绔们都离开后,他也早早睡下了。 他睡的着,纨绔们睡得着,安国公府却没人能睡得着,可以说是处于水深火热中。 安国公府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凌画手里竟然有这十六年记录的册子,且让四海书局在这个风口上印刷了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们想否认想抵赖都不行。 安国公老夫人差点儿背过气去,颤抖着手说,“扶我起来,我去找凌画!” 四海书局的背后是凌家,只有让凌画停止印刷,收回那些册子,才能让安国公府拾起摔地上的脸面,否则,安国公府就完了。 有人立即扶了安国公老夫人起来,匆匆备车,去了凌家。 安国公老夫人到了凌家后,凌家大门紧闭,管家出来说小姐不见客,不过有一句话劝告老夫人。 管家板着脸道,“秦三公子是我们已故夫人看着长大的,视如己出,安国公府吸血秦三公子多年,将其逐出家门也就罢了,竟然还抹黑他的仁义孝道,昨儿夫人半夜给小姐托梦,小姐醒来后很是恼怒,小姐哪怕对安国公府有些情面,但安国公府如此做派,这情面也没了,四海书局印刷的册子是小姐对安国公府抹黑秦三公子的小惩大诫,从今以后,安国公府规矩些,否则别怪小姐不念旧情。” 安国公老夫人白了脸,“凌小姐不是说饶不了秦桓吗?” 管家不客气地摆手,“老夫人糊涂,秦三公子在被逐出家门那一刻,就是小姐的人了,小姐可以欺负秦三公子,但是安国公府的人不行,如今秦三公子是凌家人,岂能容得你们安国公府欺负?老夫人请回吧!小姐这些年对安国公府仁至义尽,别给脸不要脸!”</p>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明白(二更) 随着管家话落,大门“砰”地关上,一声巨响,似乎砸在了安国公老夫人的心坎上。 她一时恍恍惚惚,觉得似乎哪里错了,脑中一丝清明让她隐隐约约明白大约是她对凌画料错了。 哪怕秦桓跳着寻死觅活不想娶她,但凌画也不在意,或者说,对秦桓并不生气。 否则,她不会在那日秦桓要被打断腿逐出家门时,亲自去了安国公府,保住了秦桓双腿,带走了他。 她当日以为,凌画是要好好收拾秦桓,饶不了他,以后秦桓落在凌画手里,会活的生不如死,所以,族长为了安国公府的名声纵容子孙在外面说秦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话时,她无动于衷任其作为没拦着。 没想到,凌画因此震怒了,一巴掌打在了安国公府的脸上,四海书局连夜赶工,据说要印刷几十万册,安国公府这一回真是人人唾骂了。 她毕竟活了一辈子,忽然恐慌地觉得,安国公府怕是真要完了,没了凌家的姻亲不会有人再给面子,如今得罪了凌画,让凌画翻脸,安国公府以后不得被人人踩一脚?都不用凌画再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人多的是。 她辛辛苦苦要振兴安国公府,却没想到头来,安国公府毁在她手里。 安国公老夫人气血攻心,一下子厥了过去。 安国公府的人连忙将老夫人抬回了府,赶紧请大夫。 安国公府乱作一团。 秦桓并不知道外面的惊天动静,也不知道安国公老夫人找上门被管家一席话说的直接晕死了过去,他正陪着凌云扬读书。 凌云扬算是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基础扎实,比他这个半路子拾起书本的人强多了。 他感慨,“秦桓,你说你,你咋就这么能耐呢!你有这个才华,寻死觅活做什么?” 金科高中金榜题名娶七妹洞房花烛不好吗?非要作死的闹着要退婚。对得起大伯母当初给请的师傅教导耗费在你身上的心血吗? 秦桓低下头,弱弱地说,“她太喜欢欺负人了。”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忍不住情绪崩溃了呢! 凌云扬啧啧,看着他的脸,半天说,“倒也不怪你,七妹是挺爱欺负人的,她心里住了一个小恶魔。” 小恶魔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秦桓如觅知音,“云扬兄高见。” 凌云扬摆手,“还叫什么云扬兄?七妹都说了,择个好日子,将你记在大伯父和大伯母名下做义子,你以后也随七妹喊我四个哥吧!我就喊你……” 凌云扬想了想,道,“也随七妹一样,她喊你义兄,我们就喊你义弟。” 秦桓没意见,“好,听四哥的。” 凌云扬很高兴,“这一辈本来我最小,如今有了你,你就是最小的了,真高兴,三哥应该不会死盯着我了。要盯着,也是一起盯着咱们俩。” 秦桓:“……” 凌家账册一出,第一批十万册抢售一空,有没抢到的人,预订了明天的册子,都好奇的想看看,凌家这些年花在秦桓和安国公府上的一笔笔账。 东宫也让人抢回了一册,萧泽翻弄着册子,连连冷笑,“凌夫人给凌画挑选了安国公府的婚事儿,眼光不好,但这账本记账的手法倒是好,可以学一学。” 幕僚点头。 萧泽又冷笑,“凌画的眼光同样不咋地,满城青年才俊,她却乐意嫁给宴轻。看上了他那张脸,真是猪油蒙了心。” 幕僚又点头,“宴小侯爷除了那张脸,的确没什么可取之处。” 四年多过去,世人已很少有人记得宴轻四年前什么样儿,只看得到如今,他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幕僚又道,“听闻今儿纨绔们都聚在端敬候府,吃喝玩乐了一整日,为着明儿凌画给宴轻包场看郭家班子的杂耍而欢呼。” 萧泽不屑,“玩物丧志!” 他懒得再说宴轻,“明儿凌画大约会陪着宴轻去看杂耍,正是对京兆尹放松警惕的时候,让陈桥岳动作利落点儿,机不可失,再不动作,那四个死士就挺不住招供了,凌画已一连去了三日京兆尹大牢,多不过再两日,她兴许就能撬开死士的嘴了。” 幕僚颔首,“殿下放心,此事一定办妥当。” 二皇子府,萧枕翻着从四海书局买回来的册子,慢慢地看着,一页一页一字不差地看到了最后。 看完后,他放下册子,脸色莫名,“她的手里,也有给我记录的册子吧?” 幕僚一惊,“殿下这……” 若是凌小姐手里真有殿下的册子,那么,比安国公府岂不是要多十倍百倍不止?一旦拿出来,怕是天翻地覆。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儿! 萧枕莞尔一笑,“紧张什么?我这一辈子都与她算不清的,哪里是区区册子这么简单?” 若是真简单就好了! 他是把心都给了她了,不比她的册子值钱? 幕僚想想也是,不紧张了。 萧枕眯起眼睛,“你说,若是她手里的关于我的册子,给我一本的话,我拿给宴轻,宴轻看到她这十年了为我如此付出,会作何表情?” 幕僚不知道宴小侯爷会是什么表情,他猜测了一下,“大约会高兴?” 萧枕抬眼问,“他为何会高兴?” 幕僚给出理由,“宴小侯爷不想娶妻,正好有理由不娶了?” 萧枕:“……” 那这件事儿,是不是还得非做不可了?他要的就是宴轻不想娶! 他心动地琢磨着,心里热血沸腾,“你说,若是凌画知道我算计她婚事儿,算计宴轻,会如何?” 幕僚又想了想,认真地说,“大约会与殿下您翻脸,从今以后,与您形同陌路。” 萧枕热血一下子冷却,想抬脚踹幕僚,怒道,“不会说人话吗?” 幕僚闭了嘴。 萧枕全然没了好心情,“听说明儿她给宴轻在桂霞楼包场看杂耍?” 幕僚点头,小声劝说,“二殿下,您不能去,明儿陛下也一定很关注桂霞楼,您与宴小侯爷没交情,与凌小姐的关系更不能被人所知。” 萧枕咬牙切齿,“知道了,我忍着。” 他想要那个位置,就要忍,且还要忍得起。他不是萧泽,不敢轻举妄动,行差就错就会前功尽弃满盘皆输尸骨无存。 第二日清早,纨绔们都不好意思再去端敬候府蹭饭,不约而同地在家里或者早点铺子吃了早饭,然后兴奋地到端敬候府找宴轻汇合。 宴轻也早早起了床,用了早饭,等众人都来了,他与大家一起出了端敬候府。 纨绔们一路上很兴奋,对宴轻问不出什么来,缠着云落问东问西。问的都是今天包场之事儿。 比如,“嫂子多拦了郭家班子一日,会不会误了江北郡王府老郡王妃的寿诞?惹江北郡王记恨上折子找陛下告状?” 再比如,“嫂子在桂霞楼包场,一天得扔给桂霞楼多少银子?是不是得几十万两?” 又比如,“嫂子今天也去桂霞楼看郭家班子的杂耍吗?” 云落闭紧嘴巴,问什么也不说,被纨绔们缠得紧了,就冷冷盯着人看,最后纨绔们都没人敢问他了。 都想着这个昔日被嫂子派到了秦桓身边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惹不起!还是乖一点儿吧! 一众纨绔们跟着宴轻来到了桂霞楼,掌柜的笑眯了眼睛在门口等着贵客登门。 对比昨天,今儿态度真是大转弯。虽然昨天的态度也还好,但就是不如今日更热情。 程初的感受最深,对宴轻感慨,“宴兄,嫂子真是我亲嫂子啊!” 宴轻听这句话已经听的耳朵生疮,当没听见,转过头,问云落,“她来吗?” 云落摇头,“不知主子来不来。” 宴轻琢磨了一下,觉得凌画对他这么好,他似乎也应该关心关心她,否则岂不是跟秦桓一样成了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了?秦桓可以不会做人,但他不行,他得好好做人。 于是,他坦然地吩咐云落,“你问问她?” 云落点头,又放出信鸽,送去凌家。 ------题外话------ 月票双倍活动最后两天了,姑娘们手里还有月票的,投了吧,谢谢谢谢,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特意(一更) 宴轻看着那信鸽飞走,有点儿心痒痒。 他问云落,“这信鸽是你自己养的?还是她给的?” 云落看着宴轻,“主子命人驯养了一批信鸽,因信鸽飞的不高,容易被人射下来,也飞不太远,所以,寻常无关紧要的传话,可以用信鸽来代替。” 言外之意,别的秘密就不能用信鸽了,靠不住。 宴轻依旧心痒痒,“养信鸽与养凤头鹦鹉,哪个更容易?” 云落沉默了下,想起小侯爷养的那只凤头鹦鹉,实在太可怜了,不给他唱曲子,就没有好吃的,凤头鹦鹉为了一口好吃的,据说时常怀疑鸟生,隔三差五就被小侯爷训斥的泄气自闭。 他诚然地说,“养信鸽更容易些。” 主要是信鸽会活的容易些,总不至于落得跟凤头鹦鹉一样的地步,毕竟,信鸽不用学唱曲子,凤头鹦鹉如今被小侯爷养的,就算放出鸟笼子,都只会围着端敬候府院墙飞,不会往外面看看大千世界了。 尤其是,凤头鹦鹉飞去厨房,看见了好吃的,就给厨子唱曲子,厨子高兴,就偷偷喂给给它好吃的。 它已经把唱曲子当做鸟生职业了! 宴轻问,“她还养了别的吗?” 云落点头,“养了一批鹰使。” 宴轻感兴趣,“是什么品种的鹰使?” “大漠孤鹰。” 宴轻眼睛发亮,“这个是不是难训?” 云落点头,“有专门的驯鹰人。” 宴轻琢磨着,“若是我找她要一只鹰,她给吗?” “给!小侯爷要什么,主子都会给。”云落肯定地说。 宴轻:“……” 他顿时有点儿心情微妙,果断闭了嘴。 程初在一旁看着俩人低声说完话,宴轻的表情很是奇异,他走过来紧张地问,“宴兄,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变化看不成杂耍了?” “没有,安你的心。” 程初安心了,没有就好。 今日的桂霞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很干净,没有闲杂人等,享受最高级的包场待遇。 掌柜的和小伙计们将宴轻与一众纨绔都安排到了最好观赏位置不说,还精心地准备了瓜果茶点。 程初好奇,“掌柜的,这一天包场,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顿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万两?”程初猜测。 掌柜的点了一下头。 程初倒吸了一口气,“桂霞楼这么黑心的吗?包场一天,也太贵了吧?” 掌柜的不赞同,“程公子说错了,桂霞楼并不黑心,十万两要给郭家班子一天的出场费,另十万两作为桂霞楼一天你流水银,是要这个数。这还是看在凌小姐的面子上,否则,二三十万两也不见得能让郭家班子再多留一天。郭家班子是十分讲究信用的。” 程初闭了嘴,忽然觉得二十万两真不多了。 宴轻坐在最好的包厢里,对面是最好的最近的看台位置。 他坐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听说许子舟那天也没能先巡城司一步给他娘订到位置,今儿凌画给他包场,自然也不会请许子舟他娘,老太太也是看不上的。 而凌画这几日晚上天天去京兆尹大牢,教许子舟下棋不说,还要将他推上京兆尹的位置。 如今就是四品的绯袍高官,再升职京兆尹府尹,便是后梁最年轻的三品大员。 他念头一闪而过,对身边的端阳吩咐,“你去京兆尹,问问许少尹,我未婚妻在桂霞楼给我包场看郭家班子的杂耍,他家老夫人可愿意来凑个热闹?” 端阳震惊了,“小侯爷,您什么时候跟许少尹有这么好的交情了?” 宴轻扬眉,“就凭我被人刺杀受伤了,许少尹如今在查这个案子?如此辛苦,不该理应表示一下吗?” “该,我这就去。”端阳转身去了。 宴轻忽然又想起那日在蹴鞠场出来遇到沈怡安,年轻的大理寺少卿风采翩翩。 他转头对程初说,“我让人晚点儿开场,你去大理寺一趟?” 程初惊恐,“宴兄,你让我去大理寺做什么?” “不是让你去报案,是让你去问问沈怡安,他弟弟爱不爱看杂耍?若是爱看,就来这里。” 程初更惊恐了,“宴兄,你要拉沈少卿的弟弟来做纨绔?不要啊,沈少卿十分疼他弟弟,他弟弟身子骨弱,咱们纨绔一个个的都抗摔耐打,他弟弟还是算了吧!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沈少卿是天子近臣,前途无量,咱们可惹不起啊。” 宴轻无语,“你想的太多了,就是让他弟弟来看个杂耍而已,没拉他做纨绔。” 程初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纳闷,“你怎么想起沈少卿的弟弟来了?” 宴轻顿了顿,“我未婚妻时常去大理寺麻烦沈少卿,我想起他的好,回馈一二,不是应该的?” 程初:“……” 他连忙说,“是是是,是应该的,兄弟我这就去。” 他转身拉了门口的一个小纨绔陪着他一起去了。 端阳到了京兆尹,很容易就见到了许子舟,他正在查这些年京兆尹关于绿林作案的卷宗。 黑十三自从那日将凌画扔下烟云坊二楼便没了踪迹,许子舟怀疑,他并没有出京,一定是藏在京中哪里,可惜,京中太子势力盘踞,很多地方京兆尹都没法伸进手去查。 他想着凌画大约也不是一定要擒拿住黑十三,凌画要对付的只是东宫太子而已,所以,这些天,与他下棋,一句不提黑十三,只用此事来谋算东宫和温家,进而给他谋划京兆尹的位置。 她真是看的很透,大约也是知道,短时间内,拿不住黑十三,也没法在东宫势力的范围内伸进手去,索性不去做。 端阳来找他,许子舟意外了一下,放下卷宗,见了端阳。 端阳道明来意后,许子舟也愣了愣,“宴小侯爷这是……” 何意? 难道是察觉了他对凌小姐的心思,特意来敲打他?宴小侯爷是这样的人吗? 端阳意会,给他解惑,“小侯爷说许少尹如今查案辛苦,小侯爷的伤势全仰仗许少尹拿住贼子了,小侯爷听说许少尹没给家里老夫人订到位置,今儿桂霞楼包场,老夫人若是不在意兄弟们闹腾的话,不如就请老夫人一起凑个热闹。” 许子舟沉默了下,在心里权衡片刻,还是收下了宴轻递过来的好,“多谢宴小侯爷,我派人去问问家母,若是她愿意,就前去桂霞楼叨扰小侯爷了。” 端阳点点头,“许少尹客气了!” 与此同时,程初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沈怡安正在与大理寺卿议事,听书童禀告程公子来找,沈怡安也疑惑了下,出了议事厅。 程初见了沈怡安,挠挠头,拱拱手,“沈少卿,凌小姐给宴兄在桂霞楼包场看郭家班子的杂耍,宴兄让我来问问,沈少卿的弟弟爱不爱看杂耍,若是爱看,就去桂霞楼。” 沈怡安微讶,“宴小侯爷特意请程公子来问在下?” “是呢!”程初也给沈怡安解惑,顺便自己加了点儿戏,“宴兄说,嫂子是不是时常来大理寺麻烦沈少卿?宴兄借花献佛替嫂子还沈少卿个人情?当然,这人情也不是只靠看个杂耍就能还的,但慢慢来,大家有来有往互相帮助嘛。” 沈怡安微笑,“看来小侯爷很满意这桩婚事儿?” 否则,凌画的人情,他干嘛帮还?到底是真还人情,还是特意让人告诉他,他与凌家的关系,凌画已告诉他了?他这是表个态? 程初点头,连连说,“满意啊,嫂子多好,宴兄自然满意,满意极了!” 反正,兄弟们都很喜欢这个嫂子! 沈怡安笑,颔首,“好,替在下谢谢宴小侯爷,在下这就让人送舍弟去桂霞楼。” 程初任务完成,很高兴沈怡安给面子,“好嘞,我们会好好照顾好沈小弟的,沈少卿放心。” 沈怡安自然放心,若他猜测的不错的话,凌画今儿应该也会去桂霞楼与宴轻一起看杂耍,有她在,他的弟弟自然不会出事儿。</p>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回报(二更) 凌画收到云落的信鸽传信时,已收拾妥当,准备踏出房门。 信鸽落在她手心,她解开绑在信鸽腿上的信笺,看过后,不由乐了,“宴轻问我去不去看杂耍?” 难得他有心想起来问她一句,可见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已经在他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位置了,她给他一筐苹果,他还她一块糖。 虽然这糖看起来一小块,但对于宴轻这种从来眼睛里没有女人的人来说,真是难能可贵了,早晚有一天,总能积少成多。 琉璃感慨,“付出原来是有回报的。” “自然。”凌画笑,拿过面纱遮好脸,迈出房门。 她刚走出院子,便见凌云扬与秦桓一起来了,凌云扬见她要出门,立即问,“七妹,你是不是要去桂霞楼看杂耍?” 凌画点头。 凌云扬委屈,“七妹,你给宴轻今儿在桂霞楼包场了是不是?家里的哥哥都没有这待遇,你还没嫁过去,这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吧?” 凌画眨眨眼睛,“我昨天告诉三哥了,三哥没兴趣看杂耍,四哥要读书,我就……” “你不是说读书也要劳逸结合的吗?我看一场杂耍,心情愉快,回来才能更好的读书不是吗?” 凌画点头,“倒也是。” 凌云扬看着她,“那我们跟你去好不好?” 凌画犹豫了一下。 “怎么?你还犹豫?我听说纨绔们都被宴轻带去看杂耍了,偌大的桂霞楼,总不至于连我们俩的地方也没有吧?”凌云扬不干了,瞪眼。 凌画叹气,“四哥去倒是没关系,有我的地方,就有你的地方,但是……” 她看向秦桓,“若是义兄也去,我怕宴轻见了他,会揍他。” “呃?”凌云扬转头看向秦桓。 秦桓睁大眼睛,“宴兄看到我会揍我吗?为什么?是不是……觉得被我坑了?” “大概是吧!”凌画觉得她短短时间,有些了解了宴轻,“他揍你,我没法拦着的,否则他该觉得我向着你了。” 她认真地说,“如今他是我未婚夫,你们俩,我还是要向着他的。” 秦桓:“……” 他有点儿委屈,“我没有故意坑宴兄,当时是他先说的要代替我娶你的,我还问了他是不是认真的,他说让我别磨叽,我正不想娶你,既然他说代替我,我就答应了。” 当时的情况如何,凌画自然最是清楚,全仰仗她的悯心草嘛。 凌画点头,“虽说是这样,但他心里肯定不舒服,见了你揍你一顿,怕是轻的。” 秦桓挺直肩背,“他若是揍就揍吧!我任打任骂,反正的确是我对不起宴兄。我本来也是要找宴兄道歉的,负荆请罪也行。” 本来是他背的婚约债,让宴轻替他了,他酒醒后也真是万分愧疚的。 凌画看着他,“可是今日我想趁机与他培养感情,若是见了你,他生气的话,便没心情搭理我了。” 也是! 秦桓顿时后退了一步,“那我不去看了,我改日再找他赔罪。” 虽然他也很想去桂霞楼看郭家班子的杂耍,但为了宴轻和凌画能尽快培养起好的感情来,让他少些愧疚,他可以放弃不去看。 凌云扬挠挠头,不太仗义地说,“那你回去吧!我跟七妹去了。” 秦桓应了一声,痛快地扭头回去了。 秦桓离开后,凌云扬凑近凌画,压低声音说,“七妹,宴轻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哪怕是醉酒后答应签了婚约转让书,事后自己也同意娶你了,如今不至于揍秦桓吧?” 凌画也压低声音,“若是单纯的婚约转让书,自然是不会,但四哥是不是忘了?昨儿那本册子被四海书局印刷出来了,纨绔们对京中的新鲜事儿最是爱凑热闹议论,昨儿他们都在端敬候府,宴轻怕是也看到那本册子了。” “那又如何?那本册子与宴轻也没关系啊。”凌云扬不太懂。 凌画小声说,“若是你天天跟宴轻说你从小到大如何如何水深火热,如何如何受未婚妻给的苦,未婚妻如何如何不是人爱折磨人是魔鬼,听了你一大箩筐说未婚妻不好的话,说凌家怎么苛刻厉害不可娶的话,他信了,代替你接过这么个烫手山芋,却突然发现,其实事实与你所说正好相反,未婚妻其实将你从小养到大,不说给了你一座金山银山,但也差不多,对比那么一二年的因为厉害让你受的丁点儿委屈,算什么呢?你说,宴轻会不会觉得被骗了,愤怒的想揍人?” 凌云扬:“……” 他自我代入了一下,觉得还真是很有道理。 他忽然有点儿同情秦桓了,对凌画一言难尽地说,“七妹啊,就你对秦桓做的那些事儿,真是够让人可恨的,还让人家说插花指甲,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尤其是精神施压,也足以可抵消了。” 凌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宴轻不这么想啊,同是未婚妻,我对宴轻好的不行,所以他感觉不到秦桓受过的煎熬,自认为是秦桓不厚道夸大了,对凌家对我没良心不说,还坑了他,他不把他按地下揍一顿,能出气吗?” 凌云扬:“……” 是这个道理! 他佩服凌画,“七妹,还是你心思细腻,想得通这里的弯弯绕,不让秦桓去是对的,也算是保护他了。” “嗯,等宴轻气消的差不多了,让他再去赔罪吧!”凌画秉持着是自己一手促成的这件事儿,总要对秦桓的小身板负点儿责任。 凌云扬点头,觉得他七妹做了坏事儿后还算有始有终知道善后。 兄妹二人走到门口,上了马车。 凌画忽然问,“四哥,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事儿?” “嗯?什么事儿?”凌云扬不觉得忘了什么。 凌画叹气,“凌致啊。” 凌云扬恍然大悟,还真是,他把小侄子给忘了,四岁的小孩子最爱看杂耍的吧?不过小孩子也麻烦,不大点儿就跟个小猴子似的,每次带出去一趟他都要累的一身汗。 他回头看看大门口,折腾回去带他,至少要晚半个时辰,他着急去桂霞楼,跟凌画商量,“七妹,不带他了,你别告诉他成不?” 凌画眨眨眼睛,“行啊,反正我这个小姑姑从来没养过小孩子,他知道我忙,十天半个月不见他,也没事儿,不会找我闹,但府里的人会不会说漏嘴,等今儿你回来后,他会不会找你哭闹,我就不知道了,四哥能顶得住就行。” 凌云扬挣扎片刻,咬牙,“能顶得住。” 凌画笑着点头。 凌云扬对外吩咐,“告诉府内,不准任何人在致哥儿面前说我去看杂耍了。” 守门的人对看一眼,应了一声。 凌家祖辈在京城不是特别显赫,府邸的位置自然不如端敬候府好,所以,马车使出凌家后,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桂霞楼。 今日的桂霞楼门前很清净,因为京城都传遍了今日凌小姐给宴小侯爷包场,别人来了也白来,花钱也进不去,所以,大家虽然眼酸,但也没法子。 马车停下,凌画下了马车,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对凌画见礼。 凌画也不多说什么,对他摆摆手,掌柜的意会,吩咐小伙计领着凌画和凌云扬上楼,自己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宴轻的包厢内,此时坐了一堆纨绔,挤满了整个包厢。大家都在热热闹闹兴奋激动地先聊着,等着杂耍开场。 见凌画来了,纨绔们十分热情,嘻嘻哈哈站起身,不约而同地对凌画见礼,口口声声喊“嫂子”,左一句“多谢嫂子。”,右一句“兄弟们沾宴兄的光了。” 凌画紫纱遮面,一双眼睛浅浅淡淡的聚满笑意,“大家别客气,小侯爷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你们自便。” 纨绔们十分有眼力价,高高兴兴地出了宴轻的包厢,去了别的地方。 程初见到了凌云扬大喜,走的时候顺便将凌云扬拉走了,说一会儿可以一边看杂耍一边跟他喝酒,让凌云扬别推辞,凌云扬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沾染这人间烟火气了,也有点儿怀念,毫不推辞地应了,跟着程初走了。</p>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庆幸(一更) 包厢里转眼就剩下了宴轻。 宴轻翘着腿看着凌画,见她面对纨绔们的嘻嘻哈哈,眉眼含笑,不见轻视,言谈有礼,行止有度,大气温婉,这样一瞧,真真正正是个大家闺秀。 与那日眼巴巴地坐在院子里的矮凳上,眼馋地盯着烤鹿肉的人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与被他气着了收拾好衣裳板着小脸出门就走的人差了一个天上地下。 他牙花子疼地啧了一声。 挺能装! 凌画摘掉面纱,仍在一旁,走过来,对宴轻浅笑,“怎么还不开场?在等我吗?” “嗯。”宴轻仔细又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想了一堆,但到底没说什么。 “那我来了,开场吧!”凌画找了个距离宴轻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再等等,还有人没来。” “谁?”凌画瞧见刚刚纨绔们不少,应该满京城的纨绔们都来了,少说也有几百人。 “我让人去请了许子舟的老酿和沈怡安的弟弟。” 凌画一愣,讶异地看着宴轻,没听说他与这俩人有什么交情。 宴轻对上她的视线,不当回事儿地说,“许子舟不是在查案吗?据说很辛苦,贿赂贿赂他,沈怡安的弟弟我挺喜欢,拉他来做纨绔?以后我们纨绔里谁犯事儿到了大理寺,他也能看在面子上,照拂一二。” 凌画:“……” 她好笑,“是这样吗?” 宴轻一本正经,“不是这样是哪样?” 凌画心里琢磨了一下,没回答他的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叶,笑问,“你想喝什么茶?我给你沏。” 宴轻来了兴致,“玉茗香。” 他那日就没喝着最爱喝的玉茗香,惦记到今天。 凌画抿着嘴笑,“行。” 桌子上没有玉茗香,她对门口吩咐,“琉璃,去拿一盒玉茗香。” 琉璃瞅了宴轻一眼,点点头,转身去了。 宴轻站起身,自动自发地挪了个位置,坐到了凌画身边,他这回要仔细看看她是怎么沏出那么好喝的茶的。 凌画歪了一下头,心里直乐,她就知道只要她问他喝不喝茶,他就会自动地坐到他身边来。比她主动靠近他可好多了。 琉璃很快就拿来了一盒玉茗香,凌画接过,开始沏茶。 宴轻不错眼睛地看着,从手法到动作,时而恍然,时而赞叹,看着凌画一双手在他眼前晃,每一个动作都不放过,真是分外细致。 凌画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功力,给他沏了一盏茶,端给他。 宴轻接过,先是闻了闻,然后品了一口,半天没说话。 凌画歪着头笑问,“好不好喝?” “好喝。” “那好不好看?” “好看。” 凌画抿着嘴笑,“我没问你我沏的茶,我是问你我的手好不好看?” “嗯?”宴轻视线落在她手上,她的手就放在桌子上,白皙纤细,嫩如青葱,他睫毛颤了颤,攸地想起他给她揉这双手时的感觉,娇嫩柔软,跟没有骨头一般。 他撇开脸,不吭声。 凌画委屈,“给你沏了一盏茶,费了这么半天的功夫,都得不到你一句夸吗?” 宴轻别扭地开口,“手也好看。” 凌画笑逐颜开,“多谢夸奖。” 宴轻:“……” 他有点儿无力,他觉得自己不太是她的对手。 凌画揉揉手腕,“还想喝别的茶吗?我也可以给你沏。” “不喝了。”宴轻看到她揉手果断摇头,让她沏一盏茶,她就找他要一句夸手,若是再让她多沏几盏茶,她估计又嚷着说累的手腕子疼让他给揉手了。 凌画见他不上当了,有点儿遗憾地作罢,给自己随便倒了一盏茶,慢慢喝着。 宴轻瞧见了,问她,“你怎么不自己也沏一盏茶?你这个手法的茶艺,我还是第一次见,的确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细品之下好喝极了。” 凌画给他一个理由,“我懒,怕手疼,也不太爱品茶,自己随便喝什么都一样。” 宴轻默了默,难得地问一回旧事,“那、那日你为什么给我沏一个时辰的茶?” 那一日一个时辰的茶让他永生难忘,每喝一回茶就想起她。 凌画对他笑,自然不会说那时候我瞧上你了,在你面前刷存在感,不遗余力,她觉得她若是说出来,宴轻估计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把她扔出去,毕竟那时候她还有婚约在身呢,怎么能惦记上他?他大约最怕别人惦记他了。 于是,她温柔地说,“那日我就是不太高兴,想折磨折磨你,谁让你赢走我八方赌坊一百五十万银子呢,因为你,我的八方赌坊没有了周转现银,关门了半个月。” 宴轻无语,“为了折磨我,你就给我沏了一个时辰的好茶?” 若是这种折磨多来几次,他也不反感没意见,毕竟,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喝那么多种多样不带重样的茶艺。 凌画有不同意见,笑吟吟地说,“如今是因为你成了我的未婚夫了,你才会觉得那不是折磨,若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你想想,会不会就是折磨呢?以后你喝谁沏的茶,都会想起我,都觉得手边的茶没有我沏的好,没滋没味,没有茶香,喝过最好的,被养叼了嘴,便没法子再回到以前了,哪怕是你自己沏的茶,你都觉得这什么破茶,真没法喝。” 宴轻:“……” 凌画继续笑着说,“最后一盏你最爱喝的茶玉茗香,你当日没喝到,若你如今不是我未婚夫,我一辈子都不会给你沏的。你就会惦记难受一辈子。” 宴轻:“……” 他竟然还要庆幸秦桓把婚约给他了呗? 他看着凌画,半天说不上话来。 凌画笑着转头,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的温柔极了,“做我的未婚夫,是不是太好了?” 宴轻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嗯。” 做她的未婚夫,的确是太好了,他最想吃的鹿肉,她有,他最想喝的海棠醉,她也有,他染了风寒难受都有好药吃了就好,他说看个杂耍,她都能给她拦下郭家班子包场。 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未婚妻了! 宴轻又生出了一种秦桓那家伙是傻蛋吗的感觉,好好的未婚妻不要,他作什么妖?还险些把自己给作死。他稳稳地捧住茶,对凌画说,“别撒娇,把我的茶洒了,我今日就让你重新再沏一遍那日的茶。” 凌画乖巧地松开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宴轻面前,“一盏茶不够喝啊,一会儿我再给你多沏几盏茶,你给我剥瓜子皮好不好?” 宴轻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的一把瓜子,“我从来没给人剥过瓜子。” 凌画不在意,你还从来没给人喂过烤鹿肉呢,不是做的很好吗?你也从来没有未婚妻,如今也有了,总要适应嘛,她温柔地说,“咱们即将要成为夫妻,应该秉持友爱互助的原则,若是一方一味地付出,早晚有一天会心生不平衡,导致惨烈的下场,就比如我与秦桓,我觉得我对他够好了,他却不领情,崩溃的大哭大闹要死要活,他觉得他已经足够忍让我了,我却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我不希望我们与他一样,落不得好下场,所以,我对你好,你是不是也要对我好?咱们有商有量才能长久?” “长久?”宴轻抓住重点。 凌画立即说,“大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儿,我嫁给你,你娶我,无论是成为未婚夫妻,还是成为夫妻,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儿,难道你想我们俩有一日关系崩了,然后再麻烦一回,你再娶别人?我再嫁别人吗?” 宴轻:“……” 不,他不想。一回就够了,一个未婚妻就够了,一个妻子也就够了,大婚那繁琐的程序,他如今想想就已经够麻烦的了,怎么还可能有第二回?想都别想。 他断然地点头,“嗯,你说的对,那你什么时候吃?” 凌画用手支着下巴,“我胃口小,也吃不了多少,最多就是一小碟的事儿,我也舍不得你太累,你什么时候剥都行。” 宴轻满意,“行,我喝了这一盏茶,就给你剥。” 凌画点头,“你再想喝茶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想喝,我什么时候给你沏,多喝几盏也没关系,我不怕手疼。” 宴轻颔首。 有未婚妻真的挺好! ------题外话------ PS:今天又是觉得未婚妻很好的一天呢! 日常求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拉人(二更) 许子舟的娘许夫人来到桂霞楼,被小伙计带上来对宴轻道谢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两个少年男女挨着坐在一起,在她看来有说有笑,小姑娘柔弱无骨地支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身边的少年,少年翘着腿懒散地坐着,眉目如画的面孔透着几分笑意和漫不经心,修长的手指剥着瓜子皮,将剥好了的瓜子放在面前一个干净的碟子里,此时的碟子里已堆了小半碟瓜子。 少年是宴轻,少女是凌画。 许夫人脚步顿了一下,有点儿觉得打扰了人家,正想着要不要先离开,等杂耍散场后再过来道谢时,凌画和宴轻已经发现了门口站着的人。 凌画坐直身子,站起身,走过去,面上已换作温婉的笑意,“许夫人好。” “凌小姐好。”许夫人微笑还礼。 她看着凌画,觉得真是可惜,自己儿子从三年前便喜欢面前这个姑娘,那时她不过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她儿子也年少,都说在年少时遇见了太过惊艳的人,若不能携手缔结连理,那么此后一生,都要受那个人的惊艳所累,世间再难寻到更好的人和风景。 那一日婚约转让书传的沸沸扬扬,圣旨赐婚后,她看到了儿子黯然失魂的模样,但好在,她的儿子是个争气的孩子,未曾萎靡,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如今受陛下倚重,专心查案。 “许夫人进来坐?”宴轻收起了漫不经心,也站起身,笑着相请。 许夫人笑着摇头,“我过来就是向小侯爷和凌小姐道个谢,我还真爱看杂耍,就厚颜来和你们年轻人凑个热闹,别处有位置,就不打扰小侯爷和凌小姐了。” “夫人客气了。”凌画笑着转头对门口的琉璃吩咐,“你带夫人过去。” 琉璃应是,带了许夫人去了别处。 路上,许夫人对琉璃感慨,“小侯爷与凌小姐看起来很是般配。” 琉璃瞅了许夫人一眼,露出笑意,“夫人您看的只的是脸吧?光看脸的话,小侯爷与我家小姐是很般配。” 许夫人被逗笑,摇头,“能做夫妻,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看的不光是脸,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模样,哪怕是不说话,也不显冷清隔阂。” 琉璃讶异,“您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来啦?” 许夫人笑着说,“有缘人,看一眼,便是有缘,无缘人,看十年,也无缘。” 琉璃觉得这话有理,小姐可不就是只看了一眼小侯爷,就认定了他吗?而许少尹与小姐相识三年,二殿下与小姐相识十年,终究都不得小姐的姻缘。 许夫人前脚离开,后脚沈怡安的弟弟沈平安便来到了门外。 沈平安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因体弱多病,常年用药,身子骨看起来就瘦弱。大热的天,穿了四五层衣物,手里还抱了个手炉,不过他被沈怡安教导的好,来到后,规规矩矩十分有理地对宴轻和凌画道谢。 对宴轻,有好奇和打量,喊他小侯爷,对凌画,多了三分的亲近,喊她凌姐姐。 凌画笑着问,“曾大夫的药是不是快吃完了?” 沈平安摇摇头,“还有五日的。” 凌画心中有数了,“三日后让人再给你送去。” 沈平安张张嘴,想说什么,当着宴轻的面,似乎不好开口,于是乖巧地道谢,“谢谢凌姐姐,让你费心了。” “不费心,你用的药,都从你哥哥那里还,曾大夫的孙子喜欢你哥哥,让他多写几幅字帖就是了。”凌画笑眯眯地说。 沈平安也笑了。 “小孩,你过来,让我瞧瞧你。”宴轻偏头瞅了沈平安一会儿,对他招手。 沈平安愣了一下,走到了宴轻面前。 他不是第一次见着宴轻,以前远远见过一面,这一回靠近了看,才知道京城的传言果然没错,宴小侯爷真是长的好看,是满京城里最好看的人。比二殿下和哥哥、许少尹都好看。 但他十三岁了,才不是小孩呢! 宴轻伸手捏捏他的脸,笑的有点儿像勾人的妖精,“想不想做纨绔?” 沈平安:“……” 凌画:“……” 合着他没有说假,还真想怂恿人家沈怡安的弟弟跟他一起做纨绔? “嗯?发愣做什么?就问你想不想做纨绔?”宴轻给他说做纨绔的好处,“你看看你,弱不禁风,大热的天,还穿的这么厚,是体寒体弱是不是?吃多少好药,养着身子骨,依旧在一年四季换季的时候病倒,反反复复,一病最少半个月,最长半年,一年到头病几次,这一年都过去了。要我说啊,你就是在府里闷的,你出来做纨绔,早上跟我们一起出去骑马狩猎蹴鞠玩耍,晚上跟我一起压马路溜大街吹清风赏明月,不出二年,你就能跟我一样,活蹦乱跳的。” “是、是吗?”沈平安单纯地问。 “是啊。”宴轻歪歪斜斜地坐着,十分有纨绔的姿态,“你平常在家里都做什么?” “看书。” “除了看书呢?” “在床上躺着玩九连环,还有哥哥给我买的一切好玩的东西。” “没了?” 沈平安摇头,“我体弱多病,也没什么可玩的。” “所以,你的病,就是不锻炼导致的。”宴轻看着他苍白带着病态的脸,“长期不见阳光,不出来晒太阳吧?” “我怕吹风,每回多吹一会儿风,就病倒。”沈平安咬唇。 宴轻拍拍他肩膀,诚心诚意地说,“做了纨绔就好了,病痛全无。” 程初等不及,来问人齐了没?什么时候能开场,便听见了宴轻这句话,吓的魂儿都快飞了,立马冲进来,拦在宴轻面前,对沈平安道,“宴兄昨儿喝醉了,酒还没醒呢,如今就是在胡说八道,你别听他的,就你这身子骨,做不了纨绔。” 他心里冷汗直冒,若是让沈怡安知道宴轻拐他弟弟出来做纨绔,堂堂温文尔雅的大理寺少卿不得黑脸跳脚? 他哄着将沈平安拉了出去,“走走走,程哥哥跟你说说,做纨绔都做什么?保准你听完,就知道不适合你了。” 虽然宴兄为了壮大纨绔队伍真是不容易,连个病弱的小孩都拐带,但是吧,也得看清楚不是谁都能拉进来做纨绔的啊?这沈小弟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纨绔圈的那一个。 程初不太明白,早先他去请人的时候,宴兄不是还说他想多了吗?不是说不打沈怡安弟弟的主意吗?怎么这转眼就变了? 凌画见程初生怕走慢了被宴轻拉住人继续劝说,不由好笑,对宴轻问,“你还真是要拉沈怡安的弟弟做纨绔?” 宴轻不置可否,“纨绔圈子里少了个秦桓,不得人替补上吗?” 凌画:“……” 所以,就将沈怡安的弟弟拉了做纨绔?一是纨绔们若犯事儿在大理寺有照应,二是纨绔队伍替补上少了的那个人,一举两得? 不是这样吧? 她觉得不会有人再来了,索性关上房门,重新挨着他坐下,压低声音说,“沈少卿的弟弟,就是他的命,你不嫌弃他体弱多病,带着他做纨绔,若是真能如你所说,把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将身子骨给练好,那么,你就是沈怡安的恩人,当然,一个弄不好,让他弟弟出了什么事儿,也可能是仇人。” 她盯着他问,“纨绔们虽然爱玩,但也没人会做的太出格,多数时候都很安分守己,把他拉来跟你一起做纨绔,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很是麻烦,你不是怕麻烦吗?” 宴轻给她继续剥瓜子皮,眼皮也不抬,“是啊,我最怕麻烦了。” 凌画看着他,“所以,为什么?” 宴轻抬头瞅了她一眼,“你真想知道?” 凌画一脸求知欲,“嗯。” “行啊,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宴轻手中剥瓜子皮的动作不停,语气平平无奇,“萧泽前天要给我送女人,得罪我了。” “嗯?”凌画眨眨眼睛。 萧泽得罪你了,与你拉沈怡安的弟弟做纨绔有什么关系吗?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事成(二更) 中途歇场的时间匆匆过去,第二场又开始了。 宴轻给凌画又剥了一碟瓜子仁,推在她面前,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的杂耍。 凌画慢慢地捏着瓜子仁吃了起来,她看过更好的杂耍,对如今桂霞楼施展不开的杂耍没那么大兴趣,大半的心思都用来看身边人了。 直到琉璃悄悄走进来,贴在凌画身边耳语,“陈桥岳要动手了。” 凌画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大白天的,想着大约是陈桥岳怕她晚上要去刑部天牢,没法子在她在刑部天牢时下手,如今白天她人在桂霞楼,他正是赶这个时候。 凌画点点头,“许子舟都准备好了吗?” “看样子是准备好了,许少尹多聪明啊!”琉璃小声说,“许少尹也怕陛下怀疑上您,传话说让您远观就是了,别插手,他能处理的了,事成后,您去京兆尹拖住陈桥岳就行。” 凌画满意,“我没看错许子舟。” 琉璃感慨了一下,继续下一件事儿,“小姐,您是不是忘了请荣安县主了?她来了。” 凌画还真是将她最好的小姐妹萧青玉给忘了,她也是个爱玩的性子,她立即站起身,“我出去给她陪个罪。” 虽然重色轻姐妹是不对,但她最爱的这色还没嫁进门,相信她会理解的。 “干什么去?”宴轻转头问了一句。 “萧青玉找来了,我把她给忘了,去给她陪个罪,一会儿回来。”凌画交待了一声。 “嗯。”宴轻转回了头,“给你剥的瓜子仁,你不吃了?” “吃。”凌画伸手端了起来,拿着出去了。 萧青玉的确是气哼哼的,她本来昨儿就听说了凌画给宴轻包场看郭家班子的杂耍,宴轻吆喝了一众纨绔们,她心痒痒,但想着都是男人聚在一起,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凑这份热闹不太好,所以,就忍着没找凌画。 但半个时辰前听说宴轻派人请了许子舟的娘和沈怡安的弟弟,且二人都来了桂霞楼,她就彻底坐不住了,凌画不请她,她气的找来了。 她站在桂霞楼的门口,到底没冲进来,让人给凌画传话。 凌画端着碟子走出来,一眼便看到脸色不太好气呼呼的萧青玉,笑着抱歉哄她,“是我忙忘了,对不住对不住,今儿桂霞楼表演一天呢,你就刚刚错过了第一场,后面还有三场呢,快进来。” 萧青玉瞪着她,一张漂亮的眼睛透着委屈指责,“凌画,你有了男人忘了姐妹,你行啊你。” 凌画挽住她胳膊,“我这不是还没嫁进端敬候府吗?外面的小妖精太多,每天都有人惦记着宴轻,我少不得要对他费心些,对别的就难免疏忽了,好姐妹,见谅见谅。” 萧青玉哼哼,“见色忘义的坏蛋,把你手里的那碟瓜子仁给我,我就原谅你了。” 凌画立即将瓜子仁向后一背,“这个不行,宴轻给我剥的呢。” 萧青玉:“……” 宴小侯爷亲手剥的瓜子仁哦,她吃不起! 她仔细打量凌画,“你怎么这么厉害呢?这才几天,你就能使唤宴轻给你剥瓜子仁了?” 宴轻是给别人剥瓜子仁的人吗?哪怕是他的未婚妻,他也没那上赶着伺候的觉悟吧? 凌画小小得意了一下,“我喊了他一声哥哥,他就给我剥了。” 萧青玉:“……” 失敬,不要脸的连哥哥都喊的出口。 她看着凌画,“你喊什么哥哥啊?怎么不喊情哥哥?” 凌画不脸红,“不敢,怕把他吓跑了。” 萧青玉啧啧。 凌画领着萧青玉上楼,对琉璃问,“还有没有好位置?” 琉璃点头,“有,许夫人所在的包厢,就她和婢女。” 凌画笑着对萧青玉说,“我领你过去。” 萧青玉没意见,对她摆手,“不用你带我过去,让琉璃带我过去就行。你还是去跟你的小侯爷培养感情吧!” 凌画从善如流,“行。” 萧青玉翻白眼,“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凌画自然不会跟她客气,转身回了宴轻的包厢。 宴轻正看的津津有味,听到脚步声,转头瞅了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画眨眨眼睛,“她不用我陪,去跟许夫人玩了。” 宴轻又转回头去。 上午两场后,中午休息,桂霞楼有酒席,菜品也是一等一的好,色香味俱全。 用过了午膳,刚开始下午的两场,许子舟便派人传来消息,“京兆尹大牢那四个死士死了。” 凌画自然要去京兆尹做做样子,四个关键的活口死了,在谁看来她都不可能坐得住。于是,站起身,对宴轻说,“不能陪你看了,我去京兆尹。” 宴轻摆摆手。 凌画转身走出桂霞楼,见到了门口立着的云落,吩咐,“派人守死了桂霞楼,从现在开始,直到结束,不准任何人进来。” 她怕她一走,萧泽那边又有什么幺蛾子来桂霞楼捣乱。 云落垂首,“主子放心。” 凌画戴上面纱,带着琉璃,出了桂霞楼。 萧青玉探头向下瞅了一眼,“咦?”了一声,“凌画怎么走了?” 许夫人也看到了,“脚步匆匆,看样子是有急事儿。” 萧青玉也看出来了,叹了口气,“回到京城也不得歇歇,一天天的,可真是累。” 连陪未婚夫看个杂耍,都要扔下人半途离开。 若是父母至亲都在,凌画不会这么辛苦的,但人啊,就是得看命,她的命里大约就该忙碌。十三岁之前,她每日被凌夫人安排满满的课业,十三岁之后,凌家轰然倒塌,她为了支撑起门庭,又接手了江南漕运,以至于没闲的时候。 多少闺中女儿家还在父母膝下讨巧卖乖,她已在风里雨里不知拼杀了多少次了。 萧青玉心里那么丁点儿对宴轻嫉妒的心思此时看着凌画匆匆离开的脚步消散了,见色忘友又怎样?出了事情后,还不是一样得先把色也扔一边? 凌画要的就是给人一种她愤怒焦急的模样,所以,出了桂霞楼上了马车后,让人沿着街道赶着马车飞奔前往京兆尹。 此时的京兆尹内,气氛已十分凝重,布满了低气压。 陈桥岳拍着许子舟的肩膀,对他惋惜,“子舟啊,你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疏漏呢?这可如何是好?这四个死士是关键啊,凌小姐费力给他们解了毒,如今在大牢里出了事儿,你怕是承受不住她的怒火,不如你赶紧在她来之前,先去陛下面前请罪,有陛下保你,凌小姐也无可奈何你。” 许子舟紧紧地抿着嘴角,“多谢大人提点。” 陈桥岳好人做的毫不谦虚,“你是陛下器重的近臣,是后梁的后起之秀,这失误和漏洞虽然大了些,但只要你诚恳请罪,陛下断然舍不得你的才华。你赶紧去吧!” 许子舟顺从,“下官这就进宫,凌小姐若是来了,还请大人帮下官周旋一二。” “好说。”陈桥岳点头。 许子舟转身出了京兆尹,在陈桥岳的眼睛里,很是听话地匆匆进了宫。 陈桥岳呵笑一声,“到底是年轻人呐!” 年轻人就是天真,不知道官场如战场,哪怕是亲生父子,也不能轻易相信。而许子舟竟然如此相信他,让他还隐约地生出些愧疚的心思。到底许子舟是个人才,陛下就算能保他,但怕是经此一事,也得将他踢出京城外放。这京兆尹少尹的位置,他是保不住了。十年之内,能再熬回京城,那就不错了。 许子舟前脚离开进宫,凌画后脚便来到了京兆尹。 凌画紫纱遮面,露出的一双眼睛带着怒气,但见了陈桥岳,还是见礼,语气却说不上好,隐约压着怒气,“陈大人,许少尹呢?让他出来!” 陈桥岳心里乐呵,他已属于东宫的人,自然也不待见凌画了,拿出圆滑的态度,“许少尹刚刚进宫了,凌小姐来晚了一步,要不,你追去皇宫?”</p>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撕破脸(一更) 凌画自然不会追去皇宫。 她站着不动,沉声说,“我就在京兆尹等着许少尹,他总不能进宫里一辈子不出来。” 陈桥岳顺口接话,“自然不会,既然凌小姐不进宫,那便等着吧!本官还有事儿要处理,就不奉陪凌小姐了。” 凌画自然不会让陈桥岳去处理事情,否则他做的手笔岂不是趁许子舟进宫的功夫就被他抹杀了所作所为的痕迹?她来京兆尹就是为了缠住他。 她慢悠悠地说,“陈大人要处理的是那四个死士的事情吧?这案子即便死了四个死士也没完,既然事关我,我就陪着陈大人一起吧!你们京兆尹的人,我实在信不过,包括大人。” 陈桥岳面色一变,“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大人你听到的字面上的意思。” 陈桥岳直觉不妙,他看着凌画,只能看到她一双眼睛,冷冷清清,似有情绪,又似乎没什么情绪,他提起心,“京兆尹查案,凌小姐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那陈大人跟我一起进宫去见陛下,问问陛下,事关我被刺杀的案子,我跟着一起彻查是不是管的太多,若是陛下说我管的多,那我就再不干扰大人。”凌画堵死他的话。 陈桥岳一噎。 “陈大人想清楚,是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处理那四名死士,还是一起进宫。”凌画不给他多想的余地。 陈桥岳深吸一口气,“既然凌小姐想与本官一起,那就一起吧!” 凌画微笑,“大人是明白人,不愧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坐了多年。” 陈桥岳心里憋着气,勉强菜维持住面子不崩,皮笑肉不笑地说,“凌小姐掌管江南漕运,也三年了,如今漕运已安稳了,你一个女子,也该卸任了吧?” “是呢,可惜陛下不准,还让我再掌管二年,我也是没法子。”凌画语气无奈。 陈桥岳心里冒火,“凌小姐厉害,让陛下非你不可。” 凌画故意气他,“说句不谦虚的,江南漕运离了我,还真是运转不了,谁也接不下这个担子,陛下圣明。” 陈桥岳想说你要点儿脸吧?但觉得他年岁比她大一轮,在晚辈面前,还是一个小女子面前,拉不下这个脸骂她。况且她说的也是事实,江南漕运是被她力挽狂澜一手救活的,如今除了她,还真没有人能治得了漕运那些人。 如今漕运上下唯她之命是从,换一个人,就未必了。 他说不过凌画,干脆带着她去天牢看那四名死士,途中,给身边的亲信使眼色,让他去处理今日杀死那四名死士经手的人。 亲信不动声色地点头,转身去了。 琉璃扫了一眼,也不动声色地跟了去。 四名死士死于见血封喉的剧毒,均是一刀划过脖颈,剧毒见血,顷刻要了命。 凌画瞅了两眼,对陈桥岳道,“京兆尹大牢虽然比不上刑部和大理寺的大牢,但也不是四面漏风的凉棚,四名死士被人说杀就杀了,就算是许少尹失误,没安排好,但陈大人这个上司也难辞其咎吧?我觉得陈大人也该入宫请罪。” 陈桥岳板着脸,“本官自然也会入宫对陛下请罪,但陛下将此案交给子舟,本官不便插手,怪不得本官。” 凌画别有深意一笑,“大人问心无愧就好。” 陈桥岳又升起不妙的感觉,这感觉在这一刻尤其强烈,“本官有什么可问心有愧的?” 凌画淡笑不语。 陈桥岳忽然觉得,凌画这副模样,怕是知道了什么,他有点儿待不住了,想着凌画跟着他,实在有碍他抹平痕迹,他不如强行隔开她,就算她心里怀疑,但他抹平了痕迹后,她即便怀疑也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她。 于是,他当即冷下脸,对凌画说,“凌小姐自便吧!本官去趟如厕。” 凌画嗤笑一声,“大人找的理由实在不怎么样,我若是拦着大人不让大人去如厕,岂不是叫御史弹劾我?” “你知道就好。”陈桥岳转身就走。 凌画慢悠悠地跟上他,“大人错了,御史就算知道,也要等明日才上折子了,明日嘛,大人还是不是京兆尹府尹就难说了,所以,我也不怕被弹劾。” 陈桥岳彻底怒了,“来人,敢在京兆尹放肆,又对本官不敬,给我拿下她。” 这里是京兆尹的底盘,京兆尹的人自然要听陈桥岳的,呼啦一下子冲上前,将凌画团团围住,倒也没拔刀弄剑,毕竟,凌画的身份摆在那里。 陈桥岳见围住了人,撕破了脸皮,也不急着处理事情了,“凌小姐,本官劝你识相点儿,这里是京兆尹,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凌画站在原地,面对被人团团围住,也不变颜色,而是淡淡笑着,“陈大人的涵养看来不行,这就翻脸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难道做贼心虚果然说的没错?陈大人做了贼,连一贯的沉稳都没了。” “你休要胡言乱语!”陈桥岳心有些慌,“给本官将她捆了,堵上嘴,若是陛下问起,本官一力承担。来京兆尹捣乱的人,陛下也不能包庇。” 到底顾忌凌画的身份,没说杀了,连太子都不敢明着说杀就杀的人,他陈桥岳一百个胆子自然也不敢。毕竟,陛下对凌画,是实打实的器重宠信。 京兆尹的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上前,要捆凌画。 就在这时,琉璃站在大牢门口,清脆地说,“陈大人,宫里来人了,你确定你要绑我家小姐吗?” 陈桥岳一惊,宫里这么快就来人了? 琉璃看着陈桥岳,像看一个死人,“陈大人不信,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同是官身,但我家小姐连太子殿下都不敢轻易对她动手,你即便贵为三品大员,也没资格捆绑我家小姐吧?” 陈桥岳知道琉璃是凌画身边的高手,这个小丫头别看年纪小,但一身功夫可抵得过几十个大内侍卫,京兆尹的人虽然不是酒囊饭袋,但也拿不住她。 他冷着脸转身出了大牢。 随着他走出,凌画摆摆手,京兆尹的人让开一条路,她也跟着陈桥岳走了出去。 凌画边走边说,“陈大人何必呢?为了官职再升一级,就值得您这么拼命?” 陈桥岳脚步一顿,若是刚刚还觉得百分之八十凌画已知道是他做了什么,如今变成了百分之百,他攥紧拳头,“本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但愿他的亲信顶用,能在这段时间给他抹平了痕迹。 凌画笑着叹气,“陈大人,我们都撕破脸了,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是死罪?陛下饶不了你。诛九族的话,太子殿下也保不住你。” 陈桥岳心里摇头,不可能,陛下顶多罢了他的官。 凌画想着赌徒就算输,大约想的也是倾家荡产而已,没想过输一条命。但官场没有倾家荡产一说,有的是流放三千里,是诛九族灭满门,当然,赢的利益太可观,所以,才有人明知是火坑,为了赢,也要去跳。 她啧啧一声,“陈大人想的未免太简单了,陛下还正值春秋鼎盛,堂堂三品大员便被太子殿下收买,哪怕是亲儿子,陛下能坐得住吗?能不震怒吗?这江山还是陛下做主呢,轮不到太子殿下。陈大人,你是不了解官场?还是不了解东宫?还是不了解帝王?还是不了解天家的父子之情?” 陈桥岳脸色刷地一白。 凌画不介意再刺激刺激他,“你真的相信太子殿下会在你东窗事发后出手保你?青天白日的,陈大人做什么梦呢?对比三年前的太傅,你如今与太子殿下的交情,也就这一桩罢了,你还没实打实为太子殿下做过什么事情,只这一桩,就栽了,太子殿下可没什么怜悯心肠,他对废物点心都心硬着呢,不会保你不说,也不会保你的妻子女儿,你的族人,也不会保。” 陈桥岳猛地停住脚步,似乎一下子有点儿承受不住,一张惨白的脸透出恐怖的惧怕来,死死地盯着凌画,“你都知道?” 他此时也做不到再骗自己说他做的事情凌画不知道。 “知道啊。”凌画语气轻松,“所以,趁着还没见到陛下,陈大人不如与我做一笔交易,你帮我做一件事儿,我保你妻子女儿,保你陈家不被诛九族。”</p>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雷霆(二更) 陈桥岳看着凌画,衡量她的话,她真能保他妻子女儿和九族? 凌画肯定地告诉他,“陈大人,你只能信我,不信我的话,难道你真要信太子殿下?” 她笑了一下,“陈大人,别自己骗自己了,太子殿下没那么可信。对于无用之人,他喜欢除之后快,他东宫不缺女人,保妇孺这样的事情,他最起码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敢做,一旦他做了陛下便会知道,这一桩案子是他的手笔,等于告诉陛下,收买了你,他只有将你利用彻底,并且斩断与你所有联系,才不牵连他。” 她又笑,“你的妻子女儿等不到他第一时间施救,一旦陛下下了诛九族的命令,那么,再救就不可能了,堂堂太子,不会去劫法场的,顶多叹息一声。” 陈桥岳心房一下子塌了,咬牙,“你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凌画见说动了陈桥岳,也不意外,东宫的幕僚在他安安稳稳时只用了三天便说动了他,如今他得知自己做的事情暴露,这等心慌惧怕的关头,她用半个时辰的心里碾压便说动了他,合情合理,陈桥岳便是这样的人,否则她也不会算计上他。 凌画道,“我让陈大人做的事情就是如实对陛下说明,东宫的近臣是如何如何劝说你的。你供出太子,且将事实经过对陛下详细秉明,我便已我父母发誓,保你妻子女儿和九族。” 用父母发誓,已是最严重的保证了。 陈桥岳看着凌画,“我女儿已得了相思病,若是不能如她所愿,她仍旧是一个死。你如何保她性命?” 他就差说,把宴轻给她吗? “相思病也不是什么救不好的绝症。”凌画不当回事儿,“若是陈大人不投靠东宫,而是来找我,如今你就不至于陷入这个境地了。我手里有一名大夫,虽然称不上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但也绝对能够保她不死。” 陈桥岳不语。 这时,凌画已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去,果然宫里的人来了,是陛下身边的第一得力之人赵公公。 她压低声音,“陈大人好好想想吧!这笔买卖,对大人有利而无一害,就算大人不同意,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反正,陛下圣明,也能猜到大人为了谁。” 陈桥岳在天平两端挣扎片刻,看着赵公公带着人走来的身影像是看催命符,他终于咬牙,“本官答应你,但你要立誓。” 凌画很痛快,“父母在上,只要陈大人供出太子,女儿定保陈大人妻子女儿和九族,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陈桥岳闭了闭眼,迎上了赵公公。 赵公公对陈桥岳道,“陈大人,陛下召见。”,话落,又对凌画见礼,“凌小姐,陛下知道您来了京兆尹,也请您进宫。” 凌画点头。 赵公公带来了不少人,其中有人来了没跟着回去,而是留在了京兆尹。 陈桥岳一看,便知道,他做的事情在陛下面前大约已经东窗事发了,他算计许子舟,怕是反被许子舟给算计了,如今陛下的人留在了京兆尹,那么,即便他的亲信,也别想再做什么了。 他转头瞅了一眼,没看到他早先给使眼色的那名亲信,却对上了凌画的眼睛。 凌画压低声音说,“陈大人,你的那名亲信,已被琉璃控制了。” 陈桥岳这一刻彻底死心。 宫里,皇帝一脸怒容,在他面前,是许子舟平静的脸。 许子舟一直盯着陈桥岳,所以,在陈桥岳动手时,经手了什么人,利用了什么人,他都一清二楚,但是,他在陛下面前,自然不会说一清二楚,只对陛下请罪,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点,当然,这些疑惑点,都聚集到京兆尹府尹陈桥岳的身上。 这些疑惑点,足够他说明陈桥岳是这四个死士被灭口的嫌疑人。 皇帝没想到陈桥岳会对京兆尹天牢里那四名死士动手,堂堂三品大员,他想做什么? 但这一刻,他还没有真正的发怒,而是吩咐赵公公,带着人去宣召陈桥岳,同时又想起什么,问,“那四名死士死在京兆尹的天牢里,凌画该得到消息了吧?” 凌画对刺杀她的案子十分关心,毕竟,那四名死士是她费劲千辛万苦解毒救醒的。以皇帝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时刻派人盯着京兆尹查案。 赵公公接话,“应该吧!” 皇帝吩咐,“你带着人去京兆尹,召陈桥岳入宫,再留下人查京兆尹,若是凌画在,让她也进宫来。” 赵公公应是。 赵公公这一趟京兆尹走的顺利,不出半个时辰,便带着陈桥岳与凌画进了宫。 皇帝自然不能凭借一面之词对陈桥岳问罪,而是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你就在朕这里等着,待朕让人查清楚那四名死士的死因。” 陈桥岳垂首应是。 皇帝看向凌画,见她隐约透着愤怒,他沉声道,“四名死士死了,朕会为你做主,查清楚凶手,绝不姑息,你放心。” 凌画自然放心,但还是要装模作样似乎在克制着怒气,“陛下,连京兆尹都能伸进手去,这背后凶手,真是有通天之能。” 皇帝扫了低着头的陈桥岳一眼,冷沉着脸道,“无法无天了!” 京兆尹府衙,因有许子舟安排的人手,又有凌画留下的琉璃,所以,皇帝派去查案的人,很快就顺藤摸瓜,摸清了整个作案的细节。 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前来复命,“陛下,是京兆尹府尹,监守自盗。” 亲信、动手的凶手,一概被拿下,带进了皇宫。 皇帝脸色清寒,“陈桥岳,竟然是你,你有什么话要说!” 陈桥岳当即跪在地上,身子颤抖,“臣、臣无话可说。” 他想着他是栽了,栽在了许子舟的手里,栽在了凌画的手里,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从做着大梦的京兆尹府尹到如今跪在皇帝面前的戴罪之人,如此快地拿捏住他查清经过,可见,许子舟和凌画背后做了多少。 是他轻视了许子舟,也低估了凌画的厉害。 他千不该万不该掺和这一桩案子,小心翼翼多年,一朝不慎,全赔了进去。 皇帝愤怒的不行,“既然无话可说,那么……” “臣、臣有话要说。”陈桥岳眼角余光扫见凌画,立即改口。 皇帝盯着他,“说!” 陈桥岳白着脸,“陛下,是东宫的近臣钱耿三日前找到臣,臣是受他蛊惑啊……” 于是,陈桥岳便将东宫的近臣钱耿如何如何劝说他,给出他何等的有利条件,让他对天牢那四名死士出手,他如何如何鬼迷了心窍想升官,又如何如何为了女儿性命,答应了下来,最后如何如何布置,如今以职权之便支开许子舟让人杀了那四名死士等等经过,如凌画要求的那样,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皇帝听的额头青筋直跳,但一直没打断陈桥岳,让陈桥岳顺畅地说完了。 陈桥岳说完后,皇帝听完,真真正正的雷霆震怒了,“你所言属实?”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已后悔了,臣……不求陛下宽恕臣,臣自知死罪,是臣糊涂,求陛下赐臣一死。”陈桥岳不敢提请求皇帝不诛九族和保住妻子女儿的话,只求让皇帝赐死他,若是皇帝再更重罚时,他只能指望凌画。 “朕还没死呢,你便听命他,好你个陈桥岳,朕诛了你九族!”皇帝已经相信了,怒火无处发泄,起身狠狠地踢了陈桥岳一脚。 陈桥岳被踢了个四仰巴拉,一脸心如死灰。 皇帝不解恨,又狠狠地踹了几脚,气急上头,对外吩咐,“来人,将这个狗东西拖出去砍了,传朕旨意,诛九族。” 凌画料的准确,哪个帝王都不准许自己好好活着时,储君的接班人已开始撬他墙角,天家有父子,但更有的是君臣。 陈桥岳被人摘了官帽,扒了官服,捂住嘴,粗鲁地拖了下去。 他一直死死地看着凌画,凌画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他闭上了眼睛。</p>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腰斩(一更) 午门外,陈桥岳很快就被斩首。 凌画上前一步,对皇帝求情,“陛下,陈大人虽然一时糊涂,做的事情该当被砍头,但是他的妻子女儿以及九族,毕竟是无辜的,臣觉得就饶了吧!” 皇帝猛地转头,“你给陈桥岳求情?” 凌画叹了口气,“陛下,您是任君,素来英明,诛九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陈大人有罪,但还罪不至此,臣觉得,他被砍头也就罢了,为了免于百姓恐慌,可以赦免他九族,毕竟他在京兆尹府尹的位置上坐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正做错的事情也就这一桩而已。” 皇帝怒气不消,“朕不觉得你该站出来给陈桥岳求情。” 言外之意,陈桥岳杀了那四名死士,凌画该恨不得诛了他九族,更何况,陈兰桂还因为惦记宴轻而得了相思病,他不觉得凌画是如此善良之辈,有慈悲心肠。 凌画诚恳地拱手,“于情分上,臣与陈大人没什么交情,他做出此事,让臣十分愤怒,但于理上,臣觉得,陈大人为了女儿,一片慈父之心,也情有可原。更遑论,陛下判诛九族的重罪,臣当真觉得重了,为了陛下不被百姓们背地里说暴君,臣只能替陈大人求情了。毕竟,陛下好,臣才好。” 皇帝缓和了面色,“既然你求情,就对陈桥岳家抄家,财产充公,至于陈桥岳妻子女儿,贬为奴仆,便交由你处置吧!” 凌画垂首应是。 她答应陈桥岳的话,做到了。 皇帝看着凌画头顶,“至于太子……” 他自然不可能因此而废太子,此事也不宜大肆宣扬。 凌画很是识趣,“太子事关国体,也事关朝局,臣觉得,一定是东宫那名叫钱耿的近臣撺掇太子殿下,才让太子殿下做出收买陈桥岳此举的,臣请陛下重罚钱耿。” 钱耿这个人,是东宫的一名能臣,能说会道,这一回,就让他死了得了。 皇帝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凌画很顺眼,也很得她的心,知进退,懂分寸,处处为朝事着想,哪怕她心里也很对太子恼怒,但却没有趁机喊打喊杀。 他沉声道,“你放心,朕也不会轻饶了萧泽。” 凌画做戏做全套,“陛下,臣觉得是温家怂恿太子殿下的,臣因为对陛下您状告温家买卖粮草,得罪了温家,所以,温家联合绿林的黑十三要杀臣,而太子殿下为保温家,才做出此事。陛下稍微训诫太子一顿就是了,但一定要严惩温家。” 她觉得,这一局谋算可以再多延伸一点儿,可以趁机夺了温家的兵权。 毕竟,在这一局棋里,出乎意料的是东宫的太子妃温氏因对程良娣下毒而被太子殿下厌恶关入了东宫地牢,如今陈桥岳事发,供出太子,皇帝不可能废太子,那么,不如她转移去温家,太子厌恶太子妃,也必定因此对温家不满,这样一来,他还会拼死保温家吗?怕是不见得,他得先自保。 温家的三十万兵马,她得想想,一旦被陛下收回,那么谁来接手呢? 皇帝也早已知道了东宫发生的事儿,沉声道,“此事朕会彻查分明,若真是温家对你下手,朕绝不姑息。” 凌画道谢,“多谢陛下。” 皇帝摆摆手,“你去吧!许子舟留下。” 凌画告退出了御书房。 既然进宫了,天色还不晚,她索性去了一趟长宁宫。 太后刚刚午睡醒,正在醒盹,听说凌画来了,连忙吩咐孙嬷嬷快请。 凌画见到太后,面上带了三分笑模样,给太后见礼。 太后拉着她的手问,“怎么这个时辰进宫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凌画也不隐瞒,与太后闲话家常,三言两语便把京兆尹发生的事儿说了,话落道,“臣从御书房出来,觉得天色还早,想来看看您,便过来了。” 太后怒道,“陈桥岳怎么这么糊涂!” 凌画连忙说,“臣过来看您,可不是让您老人家生气的,他已被陛下砍头了,至于陈家的家眷和九族,臣求请给保住了。” 太后道,“你呀,心善什么?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陈家那个丫头,对宴轻有那种心思,就该彻底掐断。” 凌画微笑,“她不足为虑,臣不想陛下多造杀戮,陛下是明君。” 太后叹了口气,“怪不得陛下器重你,你果然当得。也罢,皇上既然将他的家眷贬为奴婢,交给你处置,陈家那丫头,你就随意处置了就是了,总之,别因为她,影响你与宴轻。” 凌画点头,“您放心,不会的,小侯爷除了我,不喜欢别的女人。” 她这话说的自信,一下子把太后给逗笑了。 她点着凌画额头,“瞧瞧,我听到了什么?他如今喜欢上你了?若真是这样,那感情好,哀家也为你高兴。” 凌画抿着嘴笑,脸不红地说,“还差点儿,不过臣一定能做到的。” “好,哀家等着。”太后乐不可支。 打开了这个轻松的开头,太后便问起了宴轻的近况,然后又问,“哀家听说你今儿在桂霞楼给他包场看杂耍?特意让郭家班子为他多留了一天?” 凌画凑近太后耳边,小声说,“郭家班子途经京城时,我知道这个热闹小侯爷一定想看,毕竟,他就算被关在府里养伤,也有人会告诉他这个消息,所以,我早就提前安排了,如今不过是让他觉得我为了他特意费力气拦了郭家班子罢了。” 太后一愣。 凌画又小声说,“对小侯爷,可不得多用点儿心思吗?臣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让他尽快喜欢上我。” 太后顿时大乐,“哎呦,不得了了,你这聪敏的脑袋和心思,他不是对手吧?” 凌画模棱两可,“不是吧?” 步步为营,钻进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目前进展良好,若是照着这个样子发展下去,距离他喜欢上她还会远吗?不会的。 哪怕他看透她的心思,知道她的手段,只要不反感她,就有戏。 太后拍着她的手,笑的合不拢嘴,“你做的对,宴轻那个东西,他看着难哄,只要对他脾气,拿捏住他的性子,其实也没有多难。” 凌画如今对宴轻已有几分了解,感慨道,“宴小侯爷纯善,是臣满肚子心计,若非他醉酒后弄出婚约转让书,臣是配不上小侯爷的。如今也只能这般耍心机了。” 太后不赞同,“哀家觉得,缘分天定,你与秦桓没那个缘分,只与他有。女子有心计,不见得是坏事儿,若是傻白甜,哀家还不放心把你与他凑做一堆呢。你只管照着你的法子做,夫妻相处之道,是要用心经营的,只要你的目的是好的,如何算计不重要。” 凌画笑着道谢,“有您这句话,我更有信心了。” 太后笑的不行。 凌画与太后闲聊了半个时辰后告辞,出了长宁宫。 此时,宫外,陈桥岳被砍头的消息已传了出去,御林军已去陈桥岳家抄家,朝臣们纷纷震惊。 东宫已得到了消息,太子萧泽急哄哄召见幕僚近臣,商议对策。 赵公公带着人到了东宫,当即拿住了东宫的近臣钱耿,宣读皇帝口谕,赐钱耿腰斩之刑。 钱耿跪在地上,已惊傻了,“殿下救命!” 萧泽也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公公,“赵公公,父皇为何要对钱耿……” 赵公公拱手,依旧恭敬,“回太子殿下,陈桥岳招供了,已被陛下半个时辰前推出午门外斩首。” 萧泽虽然已知道,但听了这一句话,脸色还是刷地白了。 他没忘记,与陈桥岳接触劝说的人是钱耿,他的东宫近臣里,除了钱耿,无人能在短短时日劝说动陈桥岳,钱耿就是有这个能耐,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能开出朵朵莲花。 赵公公挥手,“带走!” 钱耿被捂住嘴,一双眼睛求救地看着萧泽。 萧泽自然舍不得钱耿,对比陈桥岳,钱耿已在他身边多年,他当即开口,“赵公公且慢,本宫这就进宫去见父皇。” 赵公公摇头,“陛下还有口谕,让太子殿下继续闭门思过,不得踏出东宫一步。至于钱耿,陛下说了,太子殿下敢给他求情,太子殿下这个储君,就别做了。” 萧泽瞬间闭了嘴。</p>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捏肩(二更) 钱耿被腰斩,给了萧泽一个沉重的打击。 萧泽又惊又俱,但他不敢硬闯出东宫去进宫见皇帝,他知道,皇帝这是杀鸡儆猴,对他怒了。 他愤怒于陈桥岳这个废物,事情败露了不说,还竟然牵扯出了钱耿,他手下最得力的近臣,也连带着他,被父皇怒上了。 他无计可施,只能上折子对皇帝请罪。 皇帝还没想好怎么处罚太子,也还没想好怎么罚温家,所以,对于萧枕的请罪折子,他看都没看一眼,便放在了玉案上。 赵公公心里叹息,想着太子殿下可真是会作死,就算是他对凌小姐动的手刺杀案与他有关又如何,四名死士供出他又如何,总好过如今,买通京兆尹府尹这个三品大员让陛下觉得帝位受到了威胁强。 天家先有君臣,再有父子,怕是太子殿下一直受陛下宠爱,到如今也看不透。 凌画踏出皇宫后,心情大好,觉得可以去桂霞楼看个最后的杂耍收场,顺便跟宴轻多待一会儿。 琉璃上了马车,见凌画嘴角含笑,便知道她心情正好,笑着说,“陈桥岳可真是愚蠢,事情都做了,却被小姐三言两语就策反了。这么蠢,也不知道是怎么在京兆尹干了多年的。” “他不是蠢,他是感觉到了许子舟的威胁,赌一把罢了,人心的压制和恐慌,是毁灭他的导火线。”凌画比琉璃更了解官场,“他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许子舟本来对他卑躬屈膝称下官,有朝一日,他对年纪轻轻的许子舟拱手见礼卑躬屈膝称下官,面子往哪儿搁?” 琉璃唏嘘,“官位本就是能者居之,就为这,晚节不保,赔进去一条命,值得吗?” 凌画摇头,“谁知道呢,他最后不是后悔了吗?可是也晚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拿捏住了他的性子,才出乎意料地让这件事情顺利,让太子着着实实地在陛下那里踩了个天雷,威胁帝王权威,可比刺杀她让宴轻受伤的罪过大多了,再加上纵容温家联合绿林黑十三,太子这笔账,陛下可算是板上钉钉的记下了。 总算没白忙活一场。 “小姐真是算无遗策。”琉璃叹服,“不知陛下怎么罚太子殿下,我听说已让赵公公去东宫了。” 凌画眯了一下眼睛,“对钱耿重重处置,对萧泽嘛,还要看陛下的慈父心肠还剩多少。” 剩的多,就以重在教导为主,臭骂一顿,关个紧闭,比如闭门思过的处罚再多加个把月,剩的少,那么,关个半年的紧闭,革除一切职务,将东宫近臣班子撤换一遍,对太子多加掌控。 琉璃撇嘴,“只要不废太子,一切都是枉然。” “急什么?总要慢慢的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陛下身子骨还春秋鼎盛呢,让萧泽慢慢地顶着,总比老早让萧枕顶上去挨陛下盯着好多了。”凌画看的很开,“还有的斗呢。” 琉璃心里高兴,“看太子一步步怎么失宠的,倒也很好看。” 凌画也笑,“是呢。” 她要让萧泽一败涂地,以报当年凌家满门倾覆之仇,自然不会让他太容易倒台,他要让他一点点地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是怎么失去帝心失去储君之位的,否则,不足以耗费她这么多心力顶着血雨腥风谋划他。 马车来到桂霞楼,桂霞楼里的杂耍依旧在演着。 不愧是郭家班子,已演了大半天,依旧没出丝毫的疲惫错处,很精彩。 凌画进了宴轻的包厢,就他自己,显然从他离开后,没人过来找他,他也没让人过来陪,他懒洋洋地靠着椅子坐着,没骨头一般,整个人也不如早先精神了,懒懒散散的,眼皮时而抬一下,似乎看累了。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微微讶异,“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处理完事情了,来陪你啊。”凌画很自然地走过来坐下,见桌子上摆了一碟剥好的瓜子仁,惊了一下,她记得走之前,已把喊了一声“哥哥”让他给剥的那一碟瓜子仁给吃掉了,这是他又新剥的?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惊讶,宴轻立即站起身,拿过那碟瓜子仁,慢慢地捏着自己吃,“这是我给自己剥的,没你的份。” 凌画:“……” 你给自己剥的,怎么我来了才吃? 她看着宴轻,“真的没有我的份吗?” “没有。”宴轻不客气,三两下,便将一碟瓜子仁吃进了肚子里,将空碟子放在了桌子上。 凌画:“……” 吃的这么急做什么?她又不会抢。就算想抢,也不敢抢啊。 她眼巴巴地瞅着宴轻,“怎么一个都不给我留吗?” 宴轻顿了一下,默了默,伸手现剥了一个瓜子仁给她,“给你。” 凌画不接,张开嘴。 宴轻撇开脸,但手还是高举,半丝没碰她的唇,将那个瓜子仁扔进了她嘴里。 凌画心情好了,笑模样立即摆了出来,“多谢。” 虽然没吃到那一碟瓜子仁,但能让他亲手又剥了一个,且喂给她,她也很满意。 宴轻又歪躺回了躺椅上,懒懒散散地继续看杂耍。 凌画问他,“是不好看了吗?” “不是。” “那是看累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看你挺没精神的,是看困了。”凌画疑惑。 宴轻掀起眼皮,“看腻了。” 凌画懂了,“那回府吧!我送你回府。” 宴轻摇头。 凌画不解。 宴轻闲闲地说,“未婚妻给我包场看杂耍,没看够一整日,像话吗?岂不是枉费了一番辛苦。” 凌画恍然,原来他看腻了还懒洋洋地在这里忍着是这个意思,她抿着嘴笑,“无碍的,反正你看了,就不算浪费我的辛苦,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今儿没睡午觉,看了大半天了,腻烦了很正常,走吧!” 宴轻半躺着不动。 凌画走上前拽他袖子,柔柔地哄,“好啦,走啦,我不会怪你的。” 宴轻顺势起身,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 二人下了楼,凌画对琉璃吩咐,“你留下把沈少卿的弟弟送回去。” 宴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小孩早受不住回府了,我让端阳送回去的。” 凌画放心了,“那许夫人呢?” “许夫人爱看杂耍,还看着呢。” 凌画笑,对琉璃说,“那你送许夫人回去。” 琉璃点头。 桂霞楼外停着凌画的马车,凌画挑开帘子,先请宴轻上车。 宴轻瞅了一眼,跳上了马车。 凌画随后坐了上去。 凌画的马车宴轻第一次坐,他四下打量个遍,评价,“你倒是会享受,玉辇也不见得有你这辆马车舒服。” 在外面看着不起眼的马车,在里面却别有乾坤,又大又敞亮,横着躺三四个人都没问题。一应所用俱全,都是好东西。 凌画笑着说,“我出门全仰仗它呢,是特意让人打造的,你若是喜欢,我也让人给你打造一辆。” 宴轻摇头,“不要,我喜欢骑马。” 他忽然又问,“你给我做的衣裳,做好了没?” “没,还差点儿,后天差不多能把金线绣完。”凌画给出个时间,“后天晚上,我给你送去府里。” 宴轻点头,“那面你说的比寻常的镜子更清楚的镜子呢?” “也一起给你送去。” 宴轻满意了,索性躺在了马车上,舒服地“唔”了一声,“桂霞楼的包厢里,摆什么躺椅?就该摆一张矮榻,可以躺着的那种。” 凌画笑,“寻常没人在桂霞楼待一天的。” “倒也是。”宴轻扭了一下身子,不客气地问,“你会捏肩吗?” “会点儿。” “那给我捏捏?累死了。”宴轻不停地打哈欠,索性闭上眼睛。 “行。”凌画很痛快。 这等让她与宴轻凑近碰触的好机会,她才不会错过,说实话。捏肩她不太会,从根本上她就不太会伺候人,她娘在时,也没让人教她这个。在她娘看来,她将来嫁进安国公府,是不用伺候人的。 但她现在却觉得,以后要找个人好好地学学了,她想学会了,伺候宴轻,这样与他增进感情,培养习惯,也不错。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可爱(二更) 倒了一个陈桥岳,空出京兆尹的位置,哪怕萧泽昨儿被皇帝吓了个够呛,心下惊惊惶然,但依旧不想放弃京兆尹这块肥肉。 于是,他指使东宫辅臣,运作推自己人上去。 萧泽在储君之位经营多年,明线暗线极多,有的人自然是连皇帝也不知道。 而就在东宫运作时,萧枕也让人暗中加了一把火,这一把火,推的自然不是他自己的人,而是依照凌画的谋划,暗地里推波助澜,搅乱这一池浑水。 这样一来,早朝上吵的热火朝天,吵的皇帝头疼。 皇帝回到御书房,生气地骂,“这帮老东西,一天天的就会吵,正儿八经务实的事儿不见他们干一样。” 赵公公给皇帝揉太阳穴,“陛下息怒,仔细龙体。” 皇帝从昨儿就一肚子气,“萧泽呢?今儿在东宫干了什么?” 赵公公回话,“太子殿下很是听话,抄了一日经书,连程良娣都没去看。” 皇帝脸色难看,“太子妃温氏呢?” “还在天牢里关着呢,据说病倒了,太子殿下也没让人请太医。” 皇帝沉声道,“他是想要太子妃生生在天牢里被关死吗?” 赵公公不敢接这话。 “派人去东宫,传朕旨意,让他将太子妃放出来,若是对太子妃不满,可以给朕上折子,自请废了太子妃。” 赵公公惊讶,“陛下,您是要……” “太子妃温氏无德,用巫咒之术,的确不堪为太子妃,残害东宫子嗣,下毒害人,再加上三年无所出,朕废她太子妃位,放她出东宫的地牢,也算是救她一命了。”皇帝道。 赵公公想想也是,“陛下仁善。” 皇帝哼笑一声,“朕仁善,萧泽不仁善啊。” 这说的不止是太子妃的事儿了,赵公公又不敢接这话了。 宫里的人很快就前往东宫,传皇帝口谕,放了太子妃。 萧泽不敢反抗,自然吩咐人放出了太子妃温氏,连看她一眼也不想看,吩咐人将她送去了东宫最荒芜的一处小院子,吩咐人请了个大夫给她看诊,立即乖乖地听皇帝的话,上了一道折子,请废太子妃,将温氏贬为侍妾。 皇帝看到了折子,很快就准了。 于是,东宫传出了废太子妃贬为侍妾的消息。 东宫没了太子妃,让朝臣们又好是一番心思浮动。 陈桥岳被推出午门外斩首,陛下让人去东宫擒了东宫近臣钱耿定了腰斩之酷刑,显而易见,凌小姐被刺杀案,与东宫有关,但过了一日夜,陛下依旧没将太子如何,朝臣们想着,陛下真是宠太子殿下啊,这怕是就将此案轻轻揭过了,储君之位既然坐的稳,那么,东宫如今没了太子妃,早晚还要再立太子妃,这空悬的太子妃之位,是不是自家也可以争一争? 一个京兆尹府尹之位,一个太子妃之位,让朝局转眼就陷入了暗潮涌动中。 凌画睡醒后,天色还早,用过早饭,去了端敬候府。 今日,端敬候府内十分安静,纨绔们都没找来,怕是昨儿看了一日杂耍,给看累了,都瘫在自家府中歇着。 凌画来时,宴轻还没醒,管家笑呵呵地陪着她进了宴轻的院子,给她沏了茶,陪着她说话,“小侯爷昨儿进府后,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回了房里睡下了,想来是看杂耍看累了。” 凌画瞅了琉璃一眼,“昨儿琉璃还说我送小侯爷回来连小侯爷一顿晚饭都没捞着,原来他自己也饿着的。” 琉璃无语。 昨儿她笑话小姐这事儿,今儿小姐竟然还记着仇报复回来呢! 管家连忙说,“昨儿府中做好了晚膳,一直在锅里热着等着,没想到您直接走了,小侯爷自己回来也没吃,最后都便宜府里喂的猪了。” 凌画惊讶,“府里还养着猪吗?” 管家点头,“养了七八头呢,小侯爷爱吃扣肉,要那种不肥不瘦的五花肉,这等肉需要早早跑去早市排队,要天还没亮就去,才能抢到一些,多数时候,都被各大酒楼给抢走了,没法子,老奴就秉了小侯爷,说在府内盖个猪圈,养几头猪,小侯爷起先不同意,嫌弃养猪臭,后来为了吃,就同意了,在西北角特意辟出一个院子来,专门养猪,两个月杀一头,将猪肉放在冰窖里,就不用天天跑出去抢肉了,小侯爷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方便得很。” 凌画听的新奇,“除了猪,还养了别的吗?” 比如鸡鸭鱼什么的。 管家点头,“养了一窝兔子,小侯爷也爱吃烤兔子,就在猪圈旁边。至于鸡鸭鹅什么的,小侯爷嫌弃叫声闹腾,不养。莲花池里倒是养了鱼,但那鱼被小侯爷给训的精的很,除非下水去抓,否则,用鱼竿钓不上来,用网子也不上套,府里没人会水,再加上小侯爷虽然爱吃鱼,但不爱挑鱼刺,所以,不怎么做鱼吃。” 凌画评价,“端敬候府可真贴近老百姓的生活啊。” 琉璃四下瞅了一眼,白玉堂,琉璃瓦,碧玉砖铺路,一应陈设看着虽然简单,但处处都显出富贵底蕴,哪里贴近老百姓的生活了?就算是养猪,人家猪吃的也是金子银子,老百姓可仰望不起。 凌画坐了小半个时辰,宴轻从里屋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走路一步三晃,懒懒洋洋,看那样子像是没睡醒,瞧见凌画,对她掀起眼皮,“大早上的,跑来做什么?” 凌画看着他,他这副样子她真是看一百年怕是也不会腻,“昨儿晚上我学会了捏肩,今儿特意过来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宴轻:“……” 他挑眉,“真学了?” “真学了,学了一晚上。”凌画特意把自己那一个时辰的时间改了个数,让她知道她为了他有多辛苦,“比较难学,我深夜才睡呢。” 宴轻想说我睡了一晚上,肩膀早就不疼了,不用揉了,但听着凌画这样说,她特意学了一晚上,大清早的又跑来给他验收成果,他若是说不用了,让她白忙活一场,似乎不太厚道。 于是,他点点头,“行,我肩膀如今还疼着呢,你再试试吧!” 凌画高兴地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将手按在他的肩上,按照昨儿从青嫂子那里学的那一个时辰的手法,给他揉按。 宴轻眼底露出讶异,“果然会了?” “是啊,我聪明吧!是不是很舒服?”凌画歪了一下头。 宴轻想说力度不够,但余光瞥见她纤细的手腕,将挑刺的话吞了回去,慢吞吞地夸奖,“嗯,很聪明。” “会不会力度不够?”凌画故意问。 宴轻“唔”了一声,“还好。” 凌画抿着嘴真心地笑了,微微倾身凑近他耳朵,“宴轻你真好。” 明明她力度不够,他却不说,装作一脸享受的样子说还好,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可爱的让她想亲他一口。 不过她不敢,至少现在感情没培养到位,她还不敢。 宴轻耳朵攸忽热了那么一下,刚要肃正脸训她一句,凌画已退回去,一本正经地给他揉按起来。 宴轻将话吞了回去。 琉璃瞧着二人,想着她多虑了,还真是没有比小姐与小侯爷更般配的了。一个哄人,一个乐意被哄,她还说什么?少操点儿心吧! 凌画好好地用心地给宴轻揉了两盏茶,见宴轻没有说打住的意思,她撑不住了,“我手腕累了,揉不动了。” “那行吧!”宴轻动动肩,反正他今儿肩膀本来就不疼。 凌画撤回手,挨着他坐下,“你要不要给我揉揉手?” 宴轻瞥了她手一眼,清楚地瞧见一双手指头都红了,因她手白,看的尤为清晰,可见真是用了力的,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凌画高高兴兴地将手交给他,觉得揉个肩膀换他揉小手,以一换一,辛苦点儿也值了。</p>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拦路(一更) 凌画本来已用了早饭,在端敬候府的厨子端来早饭时,宴轻问她吃了没?她看着桌子上的糯米团子,说吃了但还想再吃一个糯米团子,宴轻没说什么,给她往碗里夹了一个糯米团子。 凌画开心地吃了。 端阳坐在窗根下,跟琉璃窃窃私语,“小侯爷以前哪会给女孩子揉手腕啊,更不会给女孩子夹菜,也不会与女孩子躺在一辆马车里,更不会跟女孩子说话。” “所以,我家小姐厉害吧?这世上就没有她攻克不了的困难。”琉璃也是大开眼界。 “嗯,你家小姐真是厉害。”端阳十分承认,小声说,“我听说陈桥岳的妻子和女儿都被陛下贬为奴婢派人送去凌家了?” “嗯。” 琉璃点头。 “那你家小姐打算如何处置她们?”端阳很好奇。 琉璃摇头,“小姐没说,但答应了陈大人,两条命都好好让她们活着吧!” 端阳不解,“为何答应陈大人?” 琉璃小声将昨儿京兆尹内发生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陈桥岳在陛下面前供出太子指使,小姐答应保他妻女九族。” 端阳唏嘘,“陈桥岳这是图什么?早早投靠东宫,落了这个下场,太不明智了。” 琉璃想起昨儿凌画评价陈桥岳的话,“人心逐利而已。” 端阳不太关心这个,“那个陈兰桂喜欢小侯爷,还得了相思病,你家小姐知道吧?” “知道。” 端阳看着琉璃,他其实最想问的是这个,“那……” 琉璃不当回事儿,“她是京兆尹府尹的千金时,都不足为惧,更遑论如今为奴为婢了,小姐不会让她再有机会到小侯爷面前来膈应人的。” 端阳放心了,“那就行。” 凌画多吃了一个糯米团子,成功把自己吃撑了。 她放下筷子后,靠着椅子坐着,问宴轻,“你府里有没有消食丸?” 宴轻点头,喊端阳拿了消食丸给她。 凌画吃了消食丸,叹息,“你府里的厨子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有点儿为我以后嫁进来担忧。” “担忧什么?” “担忧吃胖了,胖成猪。” 宴轻弯了弯嘴角,“那也好,我府里养的那几头猪都挺可爱的。” 凌画哀怨地看着他,故意说,“胖成猪你就不会喜欢看到我了吧?” 宴轻刚想说不会,但对上她的眼睛,那眼里水波盈盈,他呼吸一窒,扭开脸,不客气地说,“我什么时候也不会喜欢看到你。” 凌画:“……” 好感度看来真的没刷够。 她不等宴轻赶,便主动站起身,“那好吧!我回去了。” 宴轻“嗯”了一声,也不留。 凌画走到门口,回头瞅他,见他已径自转头喝茶,似乎她来去他都不在意,她有点儿委屈,“你就不送送我吗?” 宴轻奇怪,“送你做什么?你自己不认识路吗?” 凌画扭头走了。 她就不能指望他依依不舍。 凌画离开后,宴轻莫名其妙地问端阳,“她生什么气?” 端阳摇头,他也不知道啊?凌小姐走时生气了吗? 宴轻见端阳指望不上,问云落,“她生什么气?” 云落懂,且很懂,“小姐虽然认识路,但还是希望小侯爷送她到门口的。”不等宴轻问,他又主动解答,“有一个词叫依依惜别,小姐喜欢小侯爷对她依依惜别。” 宴轻:“……” 依依惜别是个什么东西? 端阳恍然大悟。 出了端敬候府,坐上马车,凌画倒没真生气,宴轻什么样儿,在她喜欢上他时,便了解了个清楚,她刚刚也就故意作了那么一下,让他有个意识也是好的。 马车走在半路上,便被人给拦下了,拦她的人是巡城司的孙朝。 孙朝见马车停下,对着车前拱手,“凌小姐,在下巡城司孙朝。” 凌画戴上面纱,挑开车帘,看着站在车前的年轻男子,已猜到了他的意图,“孙检史有何贵干?” 孙朝看了凌画一眼,垂下头,“在下得知表姑和表妹在凌家为奴为婢,请凌小姐出个价,容在下买回她们。” 凌画顿时笑了,“孙检史想出什么价?” 孙朝道,“随凌小姐随便出。” 凌画看着他,“我凌家不缺钱,孙检史让我随便出,怕是拿不出来。” “在下想办法就是。” 凌画若有所思,“我不缺钱,所以,也不想卖呢,孙检史还有别的法子买她们二人吗?” 孙朝咬牙,“凌小姐说个法子,在下试试。” 凌画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孙检史投靠太子殿下,为的是什么?” 孙朝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面色一变。 “据我所知,你父亲孙侍郎并没有投靠东宫。”凌画一针见血,“太子殿下的身上有孙检史想要的东西?” 孙朝脸色变幻,“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正统。” 凌画一笑,“陛下还春秋鼎盛呢,孙检史按理说应该效忠陛下才是,东宫是正统,但也是储君,储君还不是君。巡城司也不是东宫属臣。” 孙朝闭了嘴。 凌画在街上也不与他多说,“孙检史回去想一想吧!想好了,你的表姑和表妹,我也不是不能给你。” 反正,只要让那母女活着,她答应陈桥岳的就做到了,也没想一直留她们在自己手里。 孙朝让开了车前。 凌画落下了车帘,靠着车壁重新慢慢地扇着团扇。 琉璃新鲜地说,“没想到孙朝对她的表姑和表妹倒是很有亲情。” “孙朝应该喜欢陈兰桂吧!”凌画道。 “啊?没有吧?”琉璃自诩京城百事通,但好像也不包括这件事儿,她分析说,“孙朝若是喜欢陈兰桂,怎么会帮着陈兰桂与宴小侯爷凑做一堆呢?” “有一种男人叫你的心愿达成了我就满足了?或者是你好了我就好了?”凌画也不太理解,“否则,一个表姑和一个表妹,他都投靠了东宫了,至于豁出来找我?” 况且,他知道她不缺钱,不可能让他简简单单地用银子将人赎回去。孙朝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傻的异想天开的人。 琉璃大开脑洞,“或者是他爹?他爹喜欢他表姑?孙侍郎的表妹就是陈夫人嘛,据说表哥表妹的感情一直很好的,如今陈夫人落难了,孙侍郎不好出马,让自己的儿子出马?” 凌画:“……” 画本子里的表哥表妹的苦情戏码看多了吧?不过也不一定就是呢。 凌画决定回府后,去见见那对母女。 于是,马车回到凌家,凌画问了那对母女所在的地方,直接带着琉璃去了。 陈桥岳被皇帝在午门外斩首,陈夫人一下子就崩溃了,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被人送来凌家后,当即就病倒了,到夜晚时发起了高热,凌画让人请了大夫,退了热,今日仍是卧床不起。 陈兰桂哭晕过去几次,顶着一双肿眼泡坐在陈夫人的床前,惶惶恐恐。 凌画来到,陈夫人和陈兰桂正醒着,见了凌画,二人眼里都露出惊惶惧怕之色,她们怕凌画报复她们,毕竟,她们这几日想的做的都是不光彩的事儿,如今陈家落难了,她们被陛下贬为奴婢送来凌家交给凌画处置,凌画是出了名的厉害,她们与她没交情,不觉得会有好果子吃,指不定凌画会怎么折磨她们呢。 她们不知道,陈桥岳临死前,已反水了东宫,给她们留了一条路。 这间屋子窄小,是下人房,是管家给二人安置的。 在凌家即便是下人房,陈设虽然简单,但也比一般府邸的下人房要好得多。 凌画进了门后,看了母女二人一眼,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语气平淡道,“陈夫人和陈小姐不必害怕,陈大人临终前,与我做了一笔交易,他答应供出东宫,我答应保他妻女九族。” 陈夫人露出震惊之色。 凌画道,“只要陈夫人和陈小姐不自己寻死,我答应陈大人的,自然能做到。” 她顿了顿,多看了陈兰桂两眼,“陈小姐的相思病,我也可以请大夫给治好。只要不再惦记我的未婚夫,陈夫人和陈小姐的奴籍,我也可以给你们脱了。”</p>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独一无二(二更) 凌画没与陈夫人和陈兰桂待太久,几句话后,便走了。 她走后,陈夫人呆呆怔怔的,似一时回不过神来。 陈兰桂喃喃地说,“娘,她就是凌画吗?” “是,她就是凌画。”陈夫人心下难受,想着凌画与女儿一般年纪,却气势惊人,哪怕她清清淡淡平平如常几句话,也让人瞧着她就徒生压力。 “她长的真好看。”陈兰桂又说。 陈夫人一愣,看着陈兰桂,“是啊,长的真好看。” 比她的女儿好看多了。 陈兰桂忽然落下泪来,“娘,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宴小侯爷啊。” 陈夫人心如刀割,“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你也嫁不了他。” 以前还是千金小姐都嫁不了,如今又怎么能嫁得了?宴轻会成为她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人。 陈兰桂趴在床头哭的有气无力,“娘,我们该怎么办啊?女儿不想活了。” 陈夫人忽然大怒,“你天天闹着要死要活,你对得起谁?对得起我生你养你一回吗?对得起你爹吗?你爹为了你,死了啊,被陛下斩首了,你想死就去死,我再不拦你。” 陈兰桂哭声一停。 陈夫人背过身不看她,“你想清楚,你若是想死,那就走远点儿,你死了,我也不给你收尸,也不去看你一眼,就当从来没生过你。我却要活着的,哪怕是为了你爹临终关头给我们求的这一条生路,我也要活下去,否则怎么对得起他?”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呢,最后悔的是当初没拦着他。 陈兰桂身子僵住,有片刻的茫然,须臾,又哭起来,但这一回连哭也不敢哭出声了。 凌画回到房间,拿出给宴轻还没绣完的衣裳,继续一针一线地绣。宴轻昨儿特意问起这件衣裳,显然是等着她做好呢。貌似有那么点儿迫不及待的心思,她自然不能让他等太久。 琉璃想知道孙朝到底是什么原因想要赎陈夫人母女,于是跑出去打探消息了。 凌画缝了一日,天黑前,总算是缝完了这件衣裳。 她看了一眼天色,想着是自己走一趟,还是让人去送一趟,还没拿定主意时,望书在门口说,“主子,二殿下说有事儿相商,酉时三刻,云香斋。” 云香斋有后门,有高阁暗室不被人窥见,凌画不为人知的产业,多年来一直用于跟萧枕碰面,最适合密谈。 只不过前些日子萧枕受情绪影响,直接找来家里,经过她提醒,总算又谨慎起来了。 凌画不必选择了,对望书点头,“行。” 她将衣裳叠起来,装进一个匣子里,递给望书,“你去一趟端敬候府,把我做好的这件衣裳给宴小侯爷,另外去库房把远洋的海船弄回来的那面镜子一并送去。” 望书点头,接过匣子,转身去了。 望书来到端敬候府时,宴轻正在用晚膳,看起来没什么胃口,筷子半天伸一下。 这一日他过的比较无聊,凌画离开后,他躺在葡萄架下看了大半日的葡萄,看着看着睡着了,醒来天色已不早,遛了遛汗血宝马,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端阳和云落陪着宴轻一起吃饭,二人的胃口显然都挺好。 端阳是个憋不住话的,不像云落惜字如金,他看着宴轻,“小侯爷,您没胃口吗?” 端敬候府的厨子做的饭菜最好吃了,他从没吃腻过,所以,肯定不是厨子的原因。 宴轻扒拉着碗里的饭,无趣地说,“厨子该换了。” 端阳心下一紧,立即说,“不要啊。” 他还没吃够,明明就很好吃的,可不能换厨子。 宴轻没胃口,“我这几日吃饭都不香,厨子一定没尽心。” 端阳立即说,“您是因为受伤,吃的药膳比较清淡,等您伤势好了就可以吃些重口味的了。这不怪厨子。” 他急中生智,“今儿一早,凌小姐明明都吃过饭了,还多吃了一个糯米团子呢。凌小姐每次都夸咱们府中的厨子做的饭菜好吃。” 宴轻顿了一下。 端阳转头拉云落做同盟,“是吧?咱们府中厨子做的饭菜就是很好吃的。” 云落也很承认,肯定地点头,“是好吃。” 端阳转向宴轻,一脸您看,我就没说错吧的神色,“小侯爷,要不让厨房给您重新做一份?您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当然,得是您目前为了养伤能吃的东西。” 宴轻放下筷子,“什么也不想吃,没什么好吃的。” 端阳:“……” 这怕不是与吃无关吧? 他敲敲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儿一天,小侯爷好像都显得百无聊赖,莫不是昨儿看杂耍的后遗症?看杂耍看的太累了?今儿才没精神? 他正想着,管家带着一个人来了,管家一脸笑呵呵的,嘴巴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一边走一边与人说着话,他后面跟着两个小伙计,抬着一个很大的一人多高的大箱子。 端阳探头瞅了一眼,来人他认识,是凌画身边的望书。 云落也瞅了一眼,看到望书手里捧着的匣子,以及两个小伙计抬着的一人高的大箱子若有所思。 管家很快走到门口,对里面笑呵呵地拱手,“小侯爷,望书奉凌小姐之命,前来给您送东西。” 宴轻已站起身,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目光落在望书身上,懒洋洋地问,“什么东西?” 望书将匣子呈上,“主子给小侯爷做好的衣裳,以及一面镜子。” 宴轻挑眉,“她不是说明儿才好吗?” 望书顶着一张诚恳的脸为自家主子邀功,“今天主子绣了一天,午饭都没吃。” 其实吃了午饭了,就是没能午休,反正小侯爷又不会特意求证。 宴轻抿了一下嘴角,“拿来,镜子也抬进屋里。”,话落,对管家吩咐,“把我屋子里的那面镜子换掉。” 管家连忙应是。 小伙计把木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面一人高的镜子抬出来,镜子镜面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光可鉴人,真是连人的汗毛孔都能照的十分清楚。 管家震惊,“这、这镜子可真清楚,跟市面上的铜镜一点儿也不一样。” 宴轻打量了一眼,到没管家那般震惊,只吩咐,“小心点儿。” 小伙计应是,小心翼翼地抬着镜子进了里屋,将原来那面镜子换掉,摆上了新镜子,又将旧的抬了出来。 管家摆手,“这一面镜子不用了,送库房去吧!” 小伙计应是。 管家问望书,“这是什么镜子啊?怎么会这么清楚?” “是远洋的海船拉回来的,主子说姑且称作远洋镜。” “这个镜子好,真好。”管家连连赞叹,“远洋那一定很远的地方吧?” 望书点头,“是很远,据说海上航行要半年,走上万里海路。” “那可真远。”管家感叹,“这镜子怕是宫里都没有一面,凌小姐对小侯爷真好。” 望书笑,“是的,我家主子对小侯爷比对所有人都好。” 管家更乐了,看向宴轻。 宴轻已转身打开了那个匣子,取出了里面的衣裳。 这衣裳华而不艳,如月光似流水,裙摆的绣线缠绕出大片的祥云,祥云镶了金边,像是在月下蒙了一层金色的流沙,衣领处,袖口处,都绣了金线,本是闪瞎人眼的金线,在一众绣线细细密密的以祥云为图案的缠绕下,竟然丝毫不再闪瞎人的眼,而是为这件衣裳别添光华颜色。 端阳赞叹,“真好看。凌小姐的手艺真好,独一无二。” 管家连连点头,笑的合不拢嘴,“是啊,真好看,这京城的御衣局也不如林小姐做出的衣裳样式漂亮,绣工好,当然,这衣料也是满京城独一份。” 望书在一旁道,“主子自己的衣裳,从来都请绣娘做,自己懒得动手,也只有小侯爷,才让主子动手亲自给做衣裳。” 云落在一旁点头,“是这样。” 宴轻眸光动了动,将衣裳放下,对望书道,“她呢?怎么没自己来?” 望书自然不会说小姐与二殿下有约,“主子累了,准备早早歇下。” 宴轻点头,不再多问,也没道谢,只说,“你回去吧!就说我收了。” 望书应是,转身走了。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感谢(一更) 望书离开后,宴轻打发走了管家等人,自己坐在桌前,看着匣子里的衣裳。 这一件衣裳,是他亲眼看着她做的,从量尺寸到裁剪布料到一针一线缝制,最后到给衣裳绣线。 他本来很想看看她非要绣的闪瞎人眼的金线绣出的衣裳到底是什么样儿,但如今衣裳来了,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万倍,他忽然不想穿了。 为什么不想穿呢? 他坐了一会儿,大约是从来没有人亲手给他做过一件衣裳,他很承认自己有点儿舍不得穿,于是,他起身将衣裳叠好,然后将匣子盖上,整个连匣子和衣裳一起,放进了衣柜里。 他放好后,在屋里走了两圈,忽然想出去走走,于是,出了房门,走向院门。 云落看着他疑惑,“小侯爷?” 宴轻头也不回,“去街上走走,跟上吧!” 云落点头,跟上宴轻。 端阳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口,有点儿嫉妒地对手指,以前他总想时时刻刻跟着小侯爷,但小侯爷不喜欢,嫌弃他麻烦是跟屁虫,甚至威胁他再跟脚就将他赶出府去,他只能不跟了,很多时候,都是大半夜不见小侯爷回来,他怕小侯爷出什么事儿,跑出去满城找小侯爷,如今,真是同人不同命,云落什么也不用说,就可以随时跟着小侯爷进出。 他对了一会儿手指,无奈地去藏书阁看兵法了,小侯爷嫌弃他笨,那他就多读兵法吧! 宴轻出了端敬候府后,懒洋洋地走在街上,也没想去哪里做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自从与凌画有了婚约,他好像好多日子没夜里在街上晃悠了。 云落跟在宴轻身后,也不问宴轻要去哪里,亦步亦趋地跟着,宴轻不主动问话,他也不主动说话。 夜晚京城的街上,如白天一样热闹,甚至某几条街比白天还热闹。 有姑娘站在门口拦客人,有的站在栏杆上招呼客人,红灯高挂的地方迎来送往,热热闹闹。 但宴轻从来不喜欢这种热闹,也不会瞧一眼。 姑娘们大多都认识走在街上的宴小侯爷,实在是他的俊俏模样太显眼了,尤其是在夜晚,月明星稀,红灯笼都燃起,灯火掩映下,那少年更是翩翩如玉。因满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他性情的,所以,也没有哪个人会去拉拽他落入凡尘。 往日,宴小侯爷只一个人,今日,宴小侯爷后面跟了一个影子,这影子也挺俊秀,但也没人上前去搭讪着问。 宴轻走了两条街后,回头问云落,“她以前真的没给人做过衣裳?” 云落摇头,“没做过。” “已故的凌大人和凌夫人呢?”宴轻问。 “也没有,主子学成绣活后,是要给大人和夫人各做一件衣裳,夫人嫌弃她浪费时间,拒绝了,给主子安排了满满的课业,学君子六艺,主子就再没动过手绣东西。”云落回忆,“哪怕是一个荷包,都没再亲自动手绣过,前几天四公子因为知道她亲自动手给小侯爷做衣裳和绣活,还好生嫉妒了两天。” 宴轻笑了一下,“这么说我真是很有福气了?” 云落点头。 宴轻往前走了两步,停住脚步,看着云落,“你说,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落心里说她看上您的脸了,如今对您千般好都是为了在您面前刷好感度让您喜欢上她,还有就是大约心里有点儿愧疚,毕竟,这婚事儿是她自己用悯心草单方面算计来的。 主子没有良心,不代表没有愧疚之心,这并不冲突。 云落对上宴轻的眼睛,自然不会说实话,“因为您是她的未婚夫。” 宴轻挑眉,“她对秦桓,似乎并不如此。” 至少,除了延续她娘生前一直给秦桓的一应所用外,那本账册里,她并没有额外的多加什么,哦,除了月前多给了秦桓十万两银子外。也就是秦桓放他那里一起喝酒却死活不说从哪里来的银子。他当时还怀疑那银子来路不正。 云落斟酌着说,“大约是您虽然醉酒后说娶主子,醒来没反悔,依旧说娶她,她才对您更好?秦三公子一直闹腾着要悔婚,以前不乐意看到主子,主子想对他好,也好不起来。或者是因为您投主子脾性,长的也比秦三公子好?” 这里面,唯一一句实话,就是这一句长的比秦三公子好了。 还有一句实话,那就是主子对您一见钟情,但这话他不敢说,否则宴小侯爷若要问他什么时候对我一见钟情的?难道他要说在栖云山脚下用栖云山的令牌换三只梅花鹿时?那宴小侯爷岂不是知道了主子那时有婚约在身就惦记上了他? 宴轻似乎被云落的理由说服了,不再问,转身继续向前走。 又走了一条街,碰到了许子舟。 许子舟见了宴轻,下马拱手,“小侯爷,多谢昨儿请家母去桂霞楼看杂耍,家母很高兴,说让在下好好答谢小侯爷,在下今儿没抽开身,正准备明儿登门道谢,没想到今日就碰到小侯爷了。” 宴轻不在意,“我也是借我未婚妻的花,借花献佛而已。许少尹进来查案辛苦,毕竟也是为着我受伤的案子,我回报一二而已。” 许子舟摇头,“在下并不辛苦,辛苦的是凌姑娘。” 宴轻背手在身后,弯了弯唇角,“若是许少尹这么说,非要谢我的话,你现在若是有空,不如请我去茶楼,喝一盏玉茗香。” 许子舟欣然应允,“在下有空,玉茗香只有云香斋的茶艺师傅沏的最好,去云香斋如何?” 宴轻没意见,“行!” 于是,许子舟牵着马,与宴轻一起走了一条街,来到了云香斋。 夜晚的云香斋,很是清静,晚上喝茶的人很少,就连门前的灯都不那么亮,稀稀拉拉地停着两辆马车和几匹马。 许子舟将马交给迎出来的小伙计,与宴轻一起进了云香斋。 此时,凌画已来到了云香斋,不过她是从后门走的,进了云香斋后,径自去了最高处的登云阁。 萧枕早已到了。 萧枕坐在窗前,可以从上往下看到整个云香斋的内景,这也是凌画当初接手外祖母给的产业后另改建的设置,这一处位置,是关门与萧枕碰面时所用,坐在登云阁里,可以掌控整个登云阁,来去都不被人抓到影子。 她进门后,见萧枕盯着窗下,眯着眼睛,盯着什么在看。 她好奇地走过去,向下一看,竟然看到了许子舟与宴轻一起结伴来喝茶,顿时有点儿无言。 萧枕扭过头,瞅了凌画一眼,“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有晚上喝茶的交情了?” 凌画哪里知道,猜测,“大约是宴轻受我连累受伤了,许子舟查案,他感谢一下?” “昨儿不是感谢到他母亲身上了吗?”萧枕嗤笑,“他请他母亲看杂耍,那不是谢?” 凌画继续猜测,“昨儿的感谢太小?今儿继续感谢一下?” 萧枕哼了一声,“你确定他不是打的什么主意?” 凌画不爱听这话,她坐下身,瞪着萧枕,“他能打什么主意?难道做纨绔,就只能跟纨绔玩?不能跟别人玩了?” “以前的宴轻,自从做了纨绔后,还真不跟别人玩,只跟纨绔玩。”萧枕肯定地说,“你别因为喜欢他,而失去判断,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儿。” 凌画一噎。 以前的宴轻什么样儿,她也了解了个大概,似乎还真是。 她不想被他捏住话柄,于是反问萧泽,“那你说,他打什么主意?” 萧枕沉声道,“他知道许子舟喜欢你,特意接近许子舟。” 凌画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他想再把我的婚约转让给许子舟?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圣旨赐婚。” 圣旨赐婚的婚约他敢转让试试?若是他真做出来,别说太后,陛下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都得打死他。藐视圣旨是死罪。朝臣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宴轻又不傻,况且,她对他又好,今儿刚给他送了新作的衣裳去,他没有理由把她转给许子舟。</p>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更好(二更) 婚约转让书这事儿,以后再不会有的。 凌画很放心。 萧枕一脸“你的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东西?”的神色,看着凌画说,“我的意思是,他不是要将婚约转让给许子舟,而是让许子舟别惦记你。” 凌画更是气笑,“萧枕,二殿下,我可谢谢你,若你说的这是真的,我做梦都会笑醒。” 宴轻还没喜欢上她,怎么会让许子舟别惦记她?这几天她在天牢里教许子舟下棋,深夜送他回府,她跟他说过,他半点儿表示都没有。 萧枕:“……” 他忽然不想说话了。 凌画看着他,觉得他长大了还不如小时候可爱,最起码,小时候还是个傲娇的故作稳重的小孩,长大了不稳重了不说还脑子里一天到晚不想大业想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 她问,“你找我说有事儿相商,是关于萧泽和温家?还是关于许子舟?” “关于萧泽和温家。”说起正事儿,萧枕不再理那两个今儿凑巧进了云香斋的人,“许子舟京兆尹府尹的位置还有什么悬念吗?” “没有,我说让他坐上京兆尹府尹的位置,他就一定能坐上。”凌画很有自信,“陛下除了他,没有别的人选。” 萧枕点头,脸色晦暗,“的确。哪怕是破格提拔不够资历的人,他也不会重用我。” 到如今,他还只是在工部担任了个闲职。 “闲职也没什么不好,不做就不会错。”凌画喝了一口茶,“如今陛下春秋鼎盛,用不着太着急,多做反而多错,萧泽就是因为做的太多了。” 萧枕想想也是,“没想到萧泽真舍得因为温氏给程良娣下毒,而将温氏关进了水牢,如今半点儿也不顾忌温家,上折子将他贬为了侍妾,他是不想要温家了?” “萧泽对太子妃温氏的厌恶,怕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日积月累,实在忍不下去了。东宫如今只有柳侧妃生了一个女儿外,没有男嗣,温氏三年无所出,屡次残害东宫侍妾,再加上温家对上我没得了好不说,还牵累他,他近来总是给温家擦屁股,怕是也恼了温家。”凌画道,“程良娣不过是一个引子,不过没想到,她这个良娣,不显山不露水的,反而是东宫最受宠的那个。” 萧枕怀疑,“温氏若是真给程良娣下毒,不该用能解的七日杀,应该用救不了的剧毒才是。” “这个不重要,东宫那么多女人,乱作一团,趁机利用程良娣陷害温氏也不一定。”凌画倒没想过程良娣自己服毒,温氏在东宫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想她死的人,大有人在。 萧枕也觉得不太重要,一言带过,“萧泽不可能真不要温家,温家有三十万驻军,他不可能撒手。如今一怒之下关了太子妃温氏,把这件事情闹大,父皇让他上折子请废太子妃,他还就真请废了,那么,他拿什么来与温家继续保持关系?仅凭一个温侍妾吗?” “温家还有女儿,嫡系还有二小姐,旁支还有许多。萧泽请废一个温家的太子妃,就还能再娶一个温家的太子妃,而温家,放弃一个女儿不算什么,还有女儿,温家保了萧枕三年,耗心费力,不会半途而废的,这就是赌徒,已赌上一半家业了,另一半家业不堵上去,岂会甘心?”凌画觉得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话,事情应该是这个走向,“你说陛下早先想让你娶温家的二女儿,如今你不必为此心烦了。” 萧枕松了一口气,“若是这样,那还好了,我就怕他打凉州的主意。” “周武不傻,他不可能投靠萧枕。陛下能够准许他再娶温家的女儿,也不会准许他左手拉着幽州总兵,右手牵着凉州总兵。陛下岂会让他背后的靠山太大?幽州和凉州加起来六十万驻军,这是后梁的三分之二兵权,陛下再倚重喜欢他,也不可能早早给了他。让他娶温氏,已是厚爱了,天家的父子之情,再多也没有了,更何况,如今因为陈桥岳,陛下已怒了他,目前虽还没对他惩罚,但若真不惩罚他,那就是比惩罚了他还要严重。” 萧枕冷笑,“给他一个圈套他就钻,什么猪脑子。” 凌画笑,“咱们帮了周武那么大的忙,二十万军粮是我与萧泽掐了一架才顺畅地送去了凉州,周武却模棱两可不答应投靠跟我打太极,待我大婚后,打算亲自去凉州一趟,周武若是可用,我们省事儿极多,若是不可用,就换了凉州总兵,虽然麻烦些,但凉州的兵马,是一定要争取过来的。手里有兵马,才有底气。” 萧枕点头,再三强调,“反正我不娶周武的女儿。” “行,我知道,不必强调了。”凌画没意见,她自己喜欢宴轻,想方设法要嫁,没有理由按着萧枕的头为了大业而娶人。 “朝臣们如今又有心思盯着太子妃的位置了,你说,有没有可能,父皇不会让他再娶温家的女儿?彻底打断他与温家的联系,哪怕不是让他娶凉州周武的女儿,会让他娶别的比较弱的妻族为妃?”萧枕问。 凌画摇头,“不会,陛下目前没有换太子的打算,为了稳固朝局,不会行此事,十有八九,还有温家的女儿入东宫,你的路还远。” 萧枕冷笑,“是我低估父皇了,他对萧泽,厚爱得多,哪怕萧泽没什么优点。” 凌画劝他,“别钻牛角尖,你不是从小就知道你没有父爱,也不需要父爱吗?所以,被父爱溺爱长大的孩子,就如萧泽一样,也没什么好,不值得你生气。” 萧枕成功被宽慰了,冷意顿消,“被你这样一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可怜萧泽了。” 凌画笑,“他的可怜,以后多的是。” 二人聊完正事儿,凌画拉响了铃铛,有人立即送来晚饭。 萧枕吃过饭后不想走,对她说,“陪我下棋。” 凌画看了他一眼,“下几局?” “下到我不想下为止。”萧泽不想这么早回去,也不想她去找宴轻。 凌画对于萧泽无伤大雅的要求,只要不碰触她底线,她基本都答应,如今见他这样说,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没打算与他唱反调,“行啊。” 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里与宴轻打照面。 宴轻自然不知道今日凌画也来了云香斋,他真相信望书所说,凌画累了,在家里早早歇下了。 进了云香斋后,宴轻点了玉茗香,许子舟点了几个小菜,知道宴轻有伤,没点酒。 云香斋的茶艺师傅是一位老师傅,十分出名,沏得一手好茶。 宴轻看着老师傅沏茶,等着老师傅沏完茶,他品了一口,没说话。 老师傅下去后,许子舟见宴轻喝了一口不再喝了,问,“小侯爷,这茶,你不是最喜欢?” 宴轻懒洋洋地说,“没有我未婚妻沏的茶好喝。” 许子舟险些绷不住脸色,若不是以前从凌云深和凌云扬口中听说凌画沏得一手好茶,他几乎以为宴轻今儿是故意来打击他的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宴轻,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不露异色,“哦?凌小姐沏的茶比这云香斋的茶艺老师傅沏的茶更好?” “嗯,更好。”宴轻点头。 许子舟笑,“怕不是因为凌小姐是小侯爷的未婚妻,她随便倒一杯水,你都觉得好吧?” 宴轻挑眉,“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有未婚妻也不是自愿的,怎么会因为她随便倒一杯水,就觉得好? 许子舟噎了一下,觉得宴轻这样反问他还真没法反驳,宴小侯爷素来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分明的很,在他眼里心里,没有把坏的说成好的这一条。 他笑,“可惜在下没喝过凌小姐沏的茶,不知道更好的茶沏出来是什么样?” 宴轻弯了弯嘴角,“是可惜,毕竟,你没有一个会沏好茶的未婚妻。” 许子舟:“……” 扎心! 他合理怀疑宴轻这一句话是故意的。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折磨(一更) 宴轻今儿分外无聊,喝了茶,吃了晚饭后,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许子舟,觉得有个人跟他这么喝茶聊天也挺好,是以不太想走。 于是,他对许子舟说,“下一局棋再走?反正天色还早。” 许子舟憋了憋,险些问出“你是不是知道凌小姐教我下棋了?所以故意要跟我下棋?”,他看着宴轻,没看出他内心的什么心思来,只看到他神色懒洋洋的,一副吃饱了饭不想动弹的模样,于是,保持涵养地点头,“好,在下棋艺不精,怕是不及小侯爷。” 哪怕他是三年前的登科探花郎,哪怕他如今已官任京兆尹少尹,哪怕他很快就成为后梁最年轻的京兆尹府尹,哪怕他跟着凌画学了几天棋艺,但对于宴轻,他也不敢说棋艺精通。 宴小侯爷做纨绔以前的事儿,至今还被人叹惋,所有人提起来,那都是一个交口称赞,惊才艳艳。据说他精通君子六艺,习文学武,当时被誉为后梁独一无二会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他来京科举是三年前,自然没见过四年多年的宴轻,但也不妨碍他虚心求教。 宴轻见他这样说,弯了一下唇角,“打发时间而已,许少尹得我未婚妻教棋艺也有几日,莫谦虚。” 许子舟心里“咯噔”一下,心思忽然浮动的厉害,勉勉强强才压制住,试探地问,“凌小姐跟小侯爷说在教我棋艺?” 宴轻点头,面色轻松,“是啊。” 许子舟一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这滋味不太好受,看着宴轻这张脸,说他不在乎,他今儿又是跟他喝茶说未婚妻沏的茶更好喝,又是跟他下棋说知道他未婚妻教他下棋,说他在乎,他面上分毫看不出来,懒洋洋的,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既然凌小姐告诉小侯爷的,想必也知道凌小姐对东宫的谋划?” 如今陈桥岳被陛下斩首了,东宫的近臣钱耿赔了进去遭陛下施行了腰斩之刑,事情已出了结果,他也不怕提一提了。 “知道。她也说了。”宴轻点点头,不太关心,“我对她谋划什么不感兴趣,她也就随便跟我说说而已。” 许子舟一笑,“凌小姐对小侯爷真是信任,什么都告诉小侯爷,要知道,她的谋划稍微走漏风声,被东宫知道,都会血本无归。” 宴轻扬了一下眉,“我是纨绔,又不是四处碎嘴的大妈,她说不说给我听,都是一个结果。” “不过……”他也笑了一下,“她能说给我听,我倒也高兴,至少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每日都在做什么。” 许子舟颇为意外,“看来小侯爷很是喜欢凌小姐了?” “喜欢?”宴轻品味这两个字,诚实地摇摇头,“一般吧!” 许子舟愕然,很想问宴轻,他主动在他面前提起未婚妻,然后又是茶又是下棋,又说了未婚妻告诉他事情,他也高兴,知道未婚妻每日都在做什么,这还不是喜欢? 那他的喜欢该是什么样? 大约是许子舟神色太过复杂,宴轻主动跟他谈心,“喜欢这件事儿,我不太懂,许少尹很懂?你若是很懂的话,不如给我指点一二。” 许子舟心情更复杂了,他觉得他的怀疑没错,宴轻大约就是故意的,如今绕了一圈,绕到他的喜欢上了,还让他指点他,他哪里敢指点?难道他要告诉他,我喜欢凌小姐,喜欢你的未婚妻? 若是他刚刚走进这里,什么也没做,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开门见山的跟他讨教喜欢这件事儿,他也许就真告诉他了。但他先是说云香斋的茶艺师傅沏的茶没有她未婚妻好喝,接着又点出他未婚妻教他下棋,然后又说他未婚妻连筹谋东宫这件事儿都告诉了他,还让他怎么开口? 许子舟心里像是堵了一团东西,后悔今儿就不该跟宴轻来喝茶,他宁愿他给他送一件他府里最贵重的东西给他谢礼,也好过如今被他放在烈火上烤。 他沉默了片刻,对宴轻摇头,“喜欢这件事儿,我也不太懂,对于小侯爷,真没什么可指点的,但觉得凌小姐应该是极其喜欢小侯爷的。” “哦?怎么说?”宴轻似乎很有兴趣听这个话题。 许子舟憋屈地说,“若是凌小姐不愿意,哪怕有婚约转让书这么荒唐的事儿,她也有法子应对,根本不会答应赐婚嫁小侯爷。” “她说我若是不娶她,就是害了她,没人敢娶她,她一辈子都会嫁不出去。”宴轻道,“我做错了事儿,没办法,不能害人家,才答应娶她。” 许子舟心里不好受,但面上没法表现出来,“凌小姐说的不对,即便小侯爷不娶她,这京城也有许多人排着队想娶她的。” 宴轻似不相信,“谁呀?许少尹都知道?有名单吗?” 许子舟:“……” 他又合理怀疑,若是他真说了,宴小侯爷会挨个请人喝茶了。这茶虽然是好茶,但是喝下肚,可真不怎么好消化。 他看着宴轻,“小侯爷要知道名单做什么?” “挨个看看啊。”宴轻很真诚,“是不是都是什么歪瓜裂枣?所以,她才看不上?” 许子舟:“……” 忽然觉得有被内涵到。 他一时不想说话了。 宴轻不放过他,“难道有好的?” 许子舟憋着气问,“在小侯爷的眼里,什么样的人算好的,什么样的人算不好的?” 宴轻很有话说,“长的好看的和长的不好看的。” 许子舟:“……” 失敬,原来您也一个爱好颜色的。那这样说的话,满京城谁也不及您。 他心累,不想跟宴轻讨论这个了,对他问,“小侯爷,还下棋吗?” “下啊。”宴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回来,对一旁吩咐,“云落,去找一盘棋来呗。” 云落点头,转身去了。 宴轻继续跟许子舟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许子舟摇头,“没有,小侯爷高见。” 宴轻很高兴,“我那未婚妻,喜欢一切好看的,好看的衣服首饰,好看珍品,好看的各种事物,当然也包括人了。不止如此,吃喝玩乐,一应所用,她都要最好的。” “所以,小侯爷的意思,他乐意嫁您,是看上您的脸了?”许子舟是真不想说这话,实在是被宴轻折磨的快疯了。 宴轻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吧?” 他看着许子舟,自我评价,“我这张脸,是最好看的对不对?” 许子舟:“……对!” 这话无法反驳,也没人能反驳得了,事实摆在这里。 宴轻似乎找到了理由,“这么说就对得上了,她乐意嫁我,就是因为我长的好看,趁着我喝醉酒答应秦桓,她就拿住了我的把柄,抓住了我,她觉得就够了,至于那些排着队想娶他的歪瓜裂枣,她是瞧不上的。” 许子舟不止想说话,还不想听这话。 宴轻叹气,自我忧伤,“哎,我怎么就长的这么好看呢!真是让人有负担!” 许子舟:“……” 他坐不住了,棋也不想下了,他想现在就告辞。 云落捧着棋盘回来,默默地放在桌子上,默默地帮着二人铺好棋盘,打开棋盒,又默默地退在一旁,当个影子。 宴轻笑问,“许少尹,你喜欢白子还是黑子?” “随小侯爷挑选,在下无所谓。” 宴轻拿起黑子,“既然如此,许少尹请。” 许子舟默默拿起白子。 宴轻总算是住了嘴,二人你来我往,下了起来。 宴轻没什么棋风,看起来真像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下棋,整个人依旧懒洋洋的,没什么坐姿,棋下的很乱,东一下西一下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子舟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以前就不敢小看宴轻,如今经过今日,见识到他折磨人的厉害,更不敢小视他,他是寒门学子,聪明有毅力,三年的官场磨炼,若没有真才实学心中有成算,也不会坐到京兆尹的位置,稳稳当当的过了三年不说,如今在凌画的推动下,马上就要成为后梁最年轻的三品大员。 所以,他也是厉害的。 他的棋艺以前或许不厉害,是短板,但经过凌画几日提点,不敢说已厉害的没有对手,但也绝对称得上一句好棋艺了。 但就是这样,在他的全力以赴下,与宴轻对弈,结果下了个平局。</p>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威胁(二更) 下完一局,宴轻看看天色,还早。 于是,问许子舟,“许少尹,还下吗?” “下。”许子舟很肯定,他想摸清宴轻下棋的路数。 宴轻正想继续打发时间,点点头。 二人遂又来了一局。 这一回,宴轻依旧东一下,西一下,这落一子,那落一子,看起来杂乱无章,许子舟心思沉定,仔细推敲琢磨,融合他所学凌画所教,换了个棋风,最后,依旧与宴轻下了个和棋。 许子舟依旧没看出来宴轻是什么路数。 宴轻又问,“许少尹,还下吗?” “最后一局吧!”许子舟看了看天色,想了想,“明儿还有事儿,顶多再下一局,不能更晚了。” 宴轻没意见。 最后一局棋,宴轻依旧还是如刚刚两局棋一样,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若是有人在一旁品评一句,那就是乱下,而他的神色,也像是在乱下。 但即便是乱下,还是在许子舟的全力以赴下下了个和棋。 许子舟终于相信了,宴轻的棋艺他看不懂,哪怕他如今已自诩会下棋了,他拱手,“小侯爷厉害。” “夸奖了,说了是打发时间而已。”宴轻站起身,“走了。” 许子舟也起身,与他一起踏出云香斋,夜里的风一吹,他脑子清醒了,多问一句,“小侯爷,是不是再下一百局,我与小侯爷也是和棋?” 宴轻“哈”地一笑,“谁知道呢。” 许子舟默了默,“小侯爷与谁下棋,都是这么下吗?” 宴轻打了个哈欠,“我已许多年没与人下棋了,以前的事儿都不太记得了。” 许子舟无话可说了,“在下送小侯爷回府吧!” 宴轻摆手,“许少尹自己回吧!我不送你,你也不必送我了。” 许子舟点点头,“也好。” 于是,二人分路,各回各家。 宴轻如以前一样,溜溜达达往端敬候府走,只不过后面多了一个影子云落。 他走了一条街后,对云落问,“会背人吗?” 云落点点头。 宴轻不客气地说,“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云落又点点头,背起宴轻往回走。 宴轻趴在云落的背上打哈欠,“许子舟挺可爱,你说是不是?” 云落默了默,回答他,“是。” 许少尹都快被憋疯了,但依旧好涵养的没掀翻桌子转身就走,还陪着小红爷爷下了三局棋,可不是可爱吗? “哎,可惜他不会来跟我一块儿做纨绔。”宴轻惋惜。 云落觉得这话他不用接,索性不说话。 “你会把我的所有事儿都告诉你家主子吗?”宴轻忽然问。 云落想了想,“主子没交代。” “那你会主动交代吗?”宴轻又问。 云落又想了想,“小侯爷指的是哪方面?” 宴轻接连打哈欠,但还是说,“事无巨细的那种。” “不会事无巨细。”云落回答。 宴轻问,“不会事无巨细吗?那你会主动交代哪方面?不交代哪方面?” 云落再想了想,“比如有女人刻意接近小侯爷,比如东宫找小侯爷麻烦,比如事关主子的事儿。” 宴轻琢磨了片刻,“今儿我与许子舟喝茶,与她无关吧?” 云落不太明白宴轻什么意思,“小侯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与她无关,就不必告诉她了。”宴轻趴在云落背上,困倦不已。 云落顿了一下,明白了。 宴轻没等到云落回答,撑着眼皮问,“嗯?你怎么不说话?” 云落小声说,“今儿这事儿,小侯爷确定与主子无关吗?” 三句话不离未婚妻,打击的许少尹怀疑人生,怎么就无关了?别欺负他啥也不懂。 宴轻很肯定地说,“确定,真与她没什么关系,我就是与许子舟偶遇,看他顺眼,一起喝了茶,下了棋而已。” 云落不信。 宴轻威胁,“云落,你若是被我赶回你主子身边,以后再不得踏入端敬候府半步,你还觉得这事儿与你主子有关吗?” 云落:“……” 这威胁太要命了! 主子说什么都是要嫁进端敬候府的,如今小侯爷在主子的眼里就好比她的眼珠子,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若他真得罪了小侯爷,这人一辈子不准许他踏入端敬候府,那他等于被踢出了主子身边,不受器重了。这还得了? 云落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侯爷说的对,这件事儿与主子无关,不告诉也罢。” 宴轻满意云落识时务,放心了,闭上眼睛,“好困,到家也别吵醒我,直接把我扔床上就行。” 云落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背上背着的这个是祖宗,惹不起。 宴·惹不起小祖宗·轻很快就睡着了,且睡的很香,夜深人静,云落的脚步声就是催眠符,他被人背着,睡的毫无负担。 凌画不客气地赢了萧枕三局棋,让他输的脸色很臭不想下了时,总算出了登云阁。 萧枕问,“宴轻呢?走了吗?” 掌柜的拱手,很是恭敬,“回二殿下,一盏茶前宴小侯爷与许少尹已离开了。” 萧枕蹙眉,“他们喝个茶而已,怎么喝到这么晚?” 这都月上柳梢头了,他难道与许子舟有什么可聊的,一下子就聊到了人约黄昏后? “宴小侯爷与许少尹下了三局棋,到了这时候。”掌柜的道。 萧枕一怔,“哦?宴轻又碰棋了?他不是许久不下棋了吗?” 掌柜的不清楚原因,“小的也不太清楚,总之是宴小侯爷与许少尹下了三局棋才走。” 萧枕转头看向凌画。 凌画也很意外,打算明儿问问云落。 萧枕盯着凌画,“他如今倒是屡次破例了。” 凌画懒得惯他的阴阳怪气,转身下了楼梯,对他摆手,“我先走了,你回去小心点儿。输了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睡不着觉吧?” 萧枕气的哼了一声,他是因为输了棋生气吗?他是因为她今儿晚上明显就是故意的,对他在棋盘上大开杀戒,一点儿也不留余地,是怕他跟她下一晚上的棋? 有了宴轻,她对他愈发没耐心了。 许子舟回到自己府里,管家迎了出来,“公子,您回来了?老夫人还没睡,等着您回来,说有事情想跟您说。” 许子舟揉揉眉心,“我娘有什么事儿,等到这般时候?” 管家摇头,“老夫人没说。” 许子舟只能去了她娘的院子。 许夫人的屋子里亮着灯,一边在灯下做针线活,一边等着许子舟回府。 许子舟进了屋,看到她娘又在灯下做针线活,无奈地说,“娘,我说您多少次了,不要这么晚还做针线活,伤眼睛,您怎么就不听呢?” “往日都不做,就是今日想等着你,怕犯困,才做针线活打发时间。”许夫人见儿子回来,放下了针线活。 许子舟坐下身,“娘有什么事儿找我?您以后有事儿,提前告诉小厮一声,我会尽早回来,不必等这么晚的。” 许夫人立即说,“怕耽误你正事儿,偶尔熬一次夜,也没什么。” 她看着许子舟,试探地问,“今儿又是凌小姐送你回来的?” 许子舟顿了一下,想起今日,真是一言难尽,摇头,“不是,是回府的路上碰到宴小侯爷了,与他去云香斋喝茶,又对弈三局,才回来晚了。” “原来是与宴小侯爷啊。”许夫人笑了一下,诚然地道,“儿子,为娘等你这么晚,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怕你想不开,宴小侯爷与凌小姐为娘瞧着很是般配,凌小姐虽好,但与你的缘分不够,也没法子,你可别走死胡同。” 许子舟还以为她娘等这么晚有什么事儿?原来是担心他这个。 他点头,“娘放心,儿子省得。” 他顿了顿,心情复杂地评价,“宴小侯爷的确与凌小姐挺配的。” 玲珑心肠绕的九曲十八弯,折磨起人来一样厉害,他今日算是领教了。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舍不得(一更) 宴轻睡了一晚,神清气爽,早上醒来还不忘又警告了云落一遍。 云落心里无奈,想着小侯爷挺执着,睡一晚上还记性挺好,又保证了一遍。 宴轻放心了,继续一日的悠闲时光。 凌画一早来了端敬候府,她今儿有两件事儿,一件事儿最主要的是想问问宴轻昨儿怎么没穿她给他新做的衣裳,一件次要的事儿是想找云落问问昨儿宴轻为什么与许子舟一起喝茶下棋。 她如今来端敬候府,已畅通无阻,就跟进自己家门一样,根本不必通禀,门童打开门一见是她,高高兴兴放进来,还会主动告知几句小侯爷在做什么。 今儿宴轻心情很好,又来了兴致,在教凤头鹦鹉唱曲子。 凌画一路进了宴轻的院子,见到云落,对他招了一下手。 云落走到凌画身边,拱手见礼,“主子。” 他已猜到主子要问什么,但是可惜,他受小侯爷威胁了,不能说。 凌画自然不知道宴轻有这个操作,对云落压低声音问,“昨儿宴轻怎么与许子舟一起去了云香斋?” 云落捡能说的说,“昨儿小侯爷在府中待的无聊,吃过晚饭后去街上转悠,遇到了许少尹,许少尹要感谢小侯爷请许夫人看杂耍,于是二人一起去了云香斋喝茶,因为云香斋里有小侯爷最喜欢的玉茗香。” 虽然,玉茗香小侯爷最喜欢,但他觉得没有主子沏的好,就喝了一口。 这话小侯爷显然也是不让说的。 凌画恍然,“这样啊,那他们坐了那么久,据说不止喝茶,还下棋了?” 云落知道云香斋是凌画的地盘,但没想到这么一件事儿主子也特别关注到了,他有点儿压力大的说,“是喝茶了,还下棋了。” 凌画问,“喝茶也就罢了,怎么下棋?宴轻不是几年不下棋了吗?” 云落摇头,“属下也不知。” 凌画看着云落,往日只要是她特意问的事情,云落都会仔细说,今儿他言语极短,言简意赅,她想听的他一句没说,她眯了眯眼睛,“有什么隐情?” 云落感叹主子敏锐聪明,无奈地道,“小侯爷交待了,不让属下说,说若是属下敢事无巨细地将昨儿的事情告诉主子,他就将属下赶出府去,且一辈子不想看到属下。” 凌画:“……” 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宴轻不想让她知道?是宴轻单纯的不想让她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还是说宴轻有什么怕她知道的事情? 她看着云落,“昨儿他与许少尹喝茶下棋,有打起来?” 云落摇头。 凌画又猜测,“是他做了什么,怕我知道,觉得不太好?” 云落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一时有点儿木。 凌画见他不回答,又问了最后一句,“这件事儿不告诉我,对他娶我有没有影响?” 云落果断地摇头,“没有。” 无伤大雅。 凌画放心了,也不继续问了,“行,他不想让我知道那就罢了,以后他说什么,你都听着就是了,只要不影响我嫁给他,与他培养感情,都随他的意。” 她可不想让宴轻赶走云落,那样她在他身边就没眼睛了,两眼一抹黑,她没安全感。 云落松了一口气,“是。” 凌画心里琢磨着,去了后堂抱厦,果然见宴轻在教凤头鹦鹉唱曲子。 他哼着小调,让凤头鹦鹉学,凤头鹦鹉一副乖巧学习的模样。 凌画立在珠帘外,瞧了一会儿,随着曲调越来越难,凤头鹦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耷拉着小脑子,趴在了笼子里,用翅膀把自己的脑袋埋住。 凌画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一人一鹦鹉,没忍住笑出声。 宴轻听见笑声,转头看来,隔着珠帘,看到了凌画亭亭玉立地立在堂内,他抓了一把小米扔进了笼子里,小米悉数将凤头鹦鹉的身子埋住,鼓起了一个小包,他虽然没说话,但动作代表的意思是,这么不中用,干脆把你埋了得了。 然后,他拍拍手,走回内堂,对着凌画问,“怎么又来了?” 凌画看着他,“你不想我来?” 宴轻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默了一下,“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是挺忙的,但还是想过来陪陪你,免得你养伤无聊。”凌画想着大晚上不喝酒都跑出去遛大街了,可不是无聊的吗? 宴轻点头,“是挺无聊的。” 提起养伤,他抬了抬胳膊,“我觉得我好了,昨儿太医说伤口已愈合的差不多了。” “愈合的差不多,也不算全好,我昨儿派人也问过冯太医,说最好再养几日。”凌画知道宴轻已待不住了,“你若是无聊,让程初他们过来陪你玩就是了。” “一帮子吃货,他们来一整日,把我府里够半个月吃的大米都吃空了。”宴轻嫌弃,“还有我酒窖里的存的好酒,还有我冷窖里冻的猪肉,还有后园子管家种的小菜,还有湖里的鱼,如今天热,他们有会水的,那日也抓了好几条。” 凌画:“……” 怎么听着跟大扫荡一样? 她立即站队,“那是不能让他们再来了,太闹腾了,再多来两次,还真要把你府中吃空了。” 她试探地问,“要不,我还每日拿着绣活来府里陪你?” 刚给他做出一件衣裳,还答应多做许多件,还有她的嫁衣得赶紧绣了,她还真是挺忙的。 “不要。”宴轻拒绝了,“你来了也不陪我玩,一个劲儿地做绣活,我同样无聊。” “那你就忍忍吧!”凌画也觉得这个建议不太好,不太可行,她前几天试验过了,来府里陪他培养感情,他有几次忽然莫名其妙就发火了,她还摸不准他的脾气,被他弄的也很郁闷。 宴轻只能忍了,“再三日,我就不养了。” 凌画摇头,“不,最低五日。” 宴轻看着她,“四日。” 凌画想了想,“好吧!” 宴轻弯起嘴角,“那你答应我,我伤好后去栖云山酿酒,四日后?” 凌画一口答应,“只要不是陛下宣我进宫,我就带你去栖云山。” 宴轻点头,也好说话,“行。” 凌画既然来了,还是想喝口茶坐一坐跟宴轻谈谈心再回去,于是,她坐下身,对他直接地问,“我昨儿听说你和许子舟去云香斋喝茶了?” 宴轻挑眉,“听谁说的?” “琉璃啊。”凌画自然不会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只要是京中发生的事儿,被我重点关注的人,琉璃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我是被你重点关注的人,还是许子舟是?”宴轻问。 凌画:“……” 这是重点吗?不是吧? 她直觉若是回答不好,宴轻可能又要跟她耍脾气,她今儿可能就没法跟他谈心了,这个人脾气来的不声不响,莫名其妙,但也很快就消散于无影无形,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道,“你是我未婚夫,与别人自然是不同的。” 宴轻勾了一下嘴角,“是吗?” “是啊。”凌画肯定地点头,看着他,觉得试探对于宴轻来说,怕不是个好法子,索性直接地说,“我刚刚来时,好奇地问云落,云落说你不让他对我说昨儿你们喝茶下棋的事儿。那我直接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宴轻看着她,“告诉你做什么?” “就是好奇一下。” 宴轻不给面子,“不告诉。” 凌画:“……” 好吧! 宴轻这里撬不开嘴,改天她问问许子舟也行,看看许子舟怎么说。 “你最好别问许子舟,他也不会跟你说的。”宴轻似乎看出来了,补充一句。 凌画讶异,“你们俩有共同的不能说的秘密?” 宴轻眼神闪了一下,却没反驳。 凌画虽然十分好奇,但也只能放弃,问出重要的目的,“你怎么不穿我给你做的新衣裳?” “舍不得。”宴轻给不出更好的理由,还是说了实话。 凌画抿着嘴笑,心里十分慰烫,刚刚那么点儿的好奇也没有了,贴心地说,“不用舍不得,我这几日会再给你做两身出来,你替换着穿,给我绣完嫁衣,得空了,再给你做就是了。” 宴轻点点头,“好。”</p>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吉言(二更) 朝中因为京兆尹府尹的位置,一连博弈了三日,终于在这一日,出了结果。 皇帝宣了许子舟进宫,在御书书房内,君臣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许子舟踏出御书房后,皇帝随后下了圣旨,升许子舟为京兆尹府尹。 皇帝直接拍板,朝臣们一下子轰动哗然。 二十岁的京兆尹府尹,二十岁的三品大员,这在后梁是独一份。 谁不震惊? 谁不眼红? 谁不嫉妒? 除了少数几个知道凌画一步步谋划的人外,其余人都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尤其是东宫,萧泽怎么也没想到京兆尹府尹这个位置落在许子舟的身上,他根本就没将许子舟列入防备的人选里。 这几日朝堂上的暗潮涌动几方势力来回博弈里,多少名字被人提议里,都没有许子舟的名字。因为他资历不够,年纪太轻,没人会想他坐京兆尹府尹。 唯独凌画,她敢想,也敢一步步下套筹谋,把这个位置算计给许子舟。 萧泽难以置信,“父皇怎么会把京兆尹的位置给许子舟?” 东宫幕僚也很懵,“圣旨说许少尹才华出众,能力不凡,破格提拔。” “好一个才华出众,能力不凡。”萧泽气的摔了茶盏,“父皇三年前破格启用凌画,如今破格提拔许子舟,这是要打破朝局规矩吗?” 幕僚心下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破格提拔,在后梁以前,也是有先列。陛下也不算打破朝局规矩。” 萧泽脸色难看,“许子舟三年前与沈怡安一起入京赶考时,没投入任何一人门下,科考前寂寂无名,科考后无异于横空出世,父皇钦点天子门生,入京让他坐了京兆尹府尹,往后更动不得他了。” “那就不要动了,殿下如今求的是稳,切莫再惹陛下不高兴了。”幕僚这几日过的胆战心惊,毕竟钱耿的死,给他们当头一棒,砸的东宫所有心里都疼的喘不过气,腰斩之刑,死无全尸,陛下登基以来还从没有用过这么残酷的刑法。 “罢了。”萧泽闻言倒是听了幕僚的劝,他的确是不能再惹父皇不高兴了,这才过了几日,凌画被刺杀的案子父皇那里怕是还没过去,他还不算安全。 萧泽平息怒火后,吩咐了下去,让东宫派系的人不准去闹皇帝,于是,东宫的人虽然不平,但倒是听萧泽的话,悉数都安静了下来。 而朝中不少老臣,不算是东宫派系的,自然在震惊之后,都跳着脚的进宫去劝陛下收回圣命,言许子舟太年轻,胜任不了京兆尹府尹的位置云云。 皇帝不客气地将众人的言论都驳了回来。 朝臣们不甘心,许子舟一个寒门学子,爬的实在是太快了,让人眼红的太多,朝臣们家中的子弟都没有他爬的话,他上来,占了这个位置,那将来前途还能了得? 于是,有的朝臣迂回地反对,甚至把凌画与宴轻都搬了出来,“陛下,许子舟太年轻,陛下器重他,将凌小姐与宴小侯爷被刺杀的案子交给他,可是他却让天牢里四名活口都死了,如今案子查不下去了,即便不惩罚他,也不该升他的官职,让他被破格提拔。” 皇帝自有考量,一句话赌注朝臣的嘴,“正是因为他头顶上有陈桥岳,这案子才弄到这个地步。如今他头顶上没了钳制他的人,他的才能更好地发挥才能。” 朝臣不放弃,“陛下,话虽如此说,但是凌小姐和宴小侯爷被刺杀的案子到底到如今都悬而未果,难道陛下还继续让许子舟查这个案子?若是陛下有此打算,那老臣觉得,陛下该给许子舟定个时间,比如一个月,若是许子舟不能查清这个案子,京兆尹府尹的位置还是不适合他,就请陛下将他降职。” 朝臣想的是,这案子显然棘手,牵扯了东宫,陛下哪怕没在早朝上说,但是朝臣们也能看出来,否则东宫的近臣怎么会被腰斩?陛下如今主意已定,圣旨已下,已升了许子舟官职,他们即便再反对,怕是也如三年前的凌画一样,没什么效果,不如给许子舟找找麻烦,让他继续查这个案子,查的好,得罪了东宫,查的不少,被降职,也就达到目的了。 皇帝没想废太子,自然不会让许子舟去查东宫,官场如战场,朝臣们心里想什么,他也都明白,许子舟他既然提拔上来,是要实打实地用的,不能就这么被人将他推到东宫的对立面上让他成为第二个凌画,让萧泽容不得他。 皇帝沉声道,“凌画被刺杀的案子,是绿林买通了陈桥岳,朕破格提拔许子舟,并不打算想让他继续盯着此案,你们也知道,此案牵扯绿林,不是小事儿,绿林在江湖上颇有势力,朝廷也不能没有顾忌,毕竟,动绿林,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打算将这个案子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来议章程,总之,无论动不动绿林,怎么动绿林,黑十三这个人,一定得伏法。” 皇帝知道这件事儿牵扯了东宫,凌画又怀疑有温家豢养的死士,如今四个活口因为东宫收买了陈桥岳才被灭口,陈桥岳又在当日被他推出五门斩首,只要他不吐口查萧泽,查温家,那么,萧泽和温家就从陈桥岳这断了。 如今,他不能因此废太子,但总也要给凌画一个交代,况且,还有太后那里,虽然刺杀的是凌画,伤的可是宴轻,太后还不糊涂,如今怕是也知道有东宫的事儿,没找到他面前说此事,显然也是看着他怎么处理,若是处理不好,也不会干。 对于萧泽的惩罚,他还没想好,但对于绿林的黑十三,自然可以不顾忌先下的缉捕令。 绿林虽然难对付,但也不过是江湖草莽,敢刺杀朝廷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这件事情不交给许子舟,转交大理寺,若是处理好了,也能给沈怡安一个立功的机会。 后梁的两颗明珠,总要齐头并进才好。 朝臣们反对许子舟升京兆尹府尹之事虽然无功而返,但还是从陛下的态度里摸索到了陛下不会动东宫,太子位依旧很安稳,看来陛下对太子可真是宠爱。 转日,大理寺便接受了京兆尹转交的案宗,皇帝指明让沈怡安受理此案。 许子舟亲自将卷宗送去了大理寺。 沈怡安笑着又对许子舟说了一句恭喜,然后,接了卷宗,留许子舟喝茶。 许子舟压低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沈兄比在下聪慧,一定已猜到陛下此举的用意。” 沈怡安多少能猜到些,叹了口气,“不容易。” 凌画用咬着东宫和温家不放,或者说,用扒东宫和温家一层皮的机会筹谋换扶许子舟坐上京兆尹府尹的位置,虽然是算无遗策,但代价也不小,许子舟是适逢其会。而陛下就算借此案有意提拔他,那也得他拿出满意的答卷才行。众所周知,绿林不好对付。 江北黑市再到西北绿林绵延几千里的地盘,这是一张江湖草莽结成的网。官服素来不硬不软的对待着,如今要想强硬起来,既不能太硬,惹得江湖动荡,进而影响朝局百姓,又不能太软,否则达不到警示的作用。 黑十三在绿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逃回了绿林,便不好缉拿了。 许子舟懂,继续压低声音说,“沈兄改日不妨也找凌姑娘坐坐,凌姑娘掌管江南漕运,与绿林时常打交道,已有三年,她对绿林更了解,也更有成算。” 这是让他找凌画取经。 沈怡安点头,“在下还真得找。” 三年前他与许子舟承凌云深半师之情,这三年他们之所以能爬这么快,也与凌画与东宫明争暗斗,时常与京兆尹大理寺打交道,送进大牢的人多,腾出的位置就多有关,说白了,他们自己虽然有才,但也多亏了她或多或少的从旁推动,才能让他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让许子舟坐上京兆尹少尹的位置。 以后若是往更高的位置上爬,只靠陛下的器重天子门生的寒门学子身份,孤身一人不摔个粉身碎骨,怕是爬不上去,但若是有凌画在背后谋算扶持,那就不一样了,能走捷径,又何必去摔个粉身碎骨?反正左右他们欠着凌家的恩情,这一辈子也算是绑在了凌画这条线上。 许子舟知道沈怡安与他一样,不清高,放心了,“在下等着沈兄的好消息。” 沈怡安微笑,“借许兄吉言。”</p>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平衡(一更) 皇帝升许子舟为京兆尹府尹,将刺杀案移交大理寺沈怡安手里后,便在第五日清早,宣凌画入宫。 凌画本来早早起来,按照与宴轻的约定,前往栖云山,但没想到还真如她所言,这一日赶巧皇帝宣她入宫。 她只能让人去端敬候府给宴轻传信,让他等等,她从宫里出来,若是陛下没安排什么差事儿,她便再动身带他前往栖云山。 宴轻今日解禁,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神清气爽地等着凌画前来出发去栖云山。 凌家的小厮前来传话后,宴轻一下子泄了气,不高兴地嘟囔,“陛下早干嘛去了?他是不是知道她今儿要带我去栖云山,所以故意把她喊进宫?” 端阳在一旁小声说,“陛下不可能知道,咱们府里没有陛下的人。” “但是凌家有陛下的人。”宴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恹恹郁郁,“好烦。” 端阳想想也是,凌家自然是有陛下的人的,“但陛下近来因为东宫和朝臣心情定然不虞,有心思故意给小侯爷您设置什么障碍吗?” “这话也没错。”宴轻更郁闷了,“那就是赶巧了,赶的可真巧。” 端阳劝慰,“小侯爷耐心等等吧!凌小姐既然答应了小侯爷,一定会带小侯爷去,栖云山也跑不了。” 宴轻也不能怎样,点头,“不等还能怎么办?” 他凭着凌画未婚夫的身份,是能去栖云山,但是进了栖云山之后呢?他不是为了赏海棠去的,是为了喝凌画酿的酒,她不去也白搭。 凌画来到皇宫,这一回没用等多久,陛下便下了早朝回了御书房。 皇帝看着凌画,闲话家常,“你与宴轻相处的如何?” 凌画笑着回答,“小侯爷性子纯善,只要摸准他的脾气,投其所好,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皇帝笑,“他性子纯善是没错,但脾气可不怎么好,天生就不会主动讨好人,从来都等着人讨好他,他生来金尊玉贵,什么都有,想投他所好其实并不容易。他看人顺眼,便会多看几眼,看人不顺眼,理都不理人,投他脾气,入他眼的话,自然与他好相处,但多数时候,他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凌画抿着嘴笑,“臣对吃喝玩乐,也很在行,所以多数时候,算是能够对小侯爷投其所好的,少数时候面对小侯爷突然有了脾气,也很是莫名其妙,的确有些郁闷,不过臣相信,假以时日,臣能做到彻底摸清小侯爷的脾气,与他好好相处的。” 皇帝点头,“也是,吃喝玩乐的事儿,他如今最喜欢,你名下产业无数,俱是吃喝玩乐,自然有好东西能投他所好。” 他说着好笑,“这样说来,你们倒也般配。” 凌画大大方方点头,“臣也觉得。” “他的伤势如今可好了?”皇帝琢磨着时间改差不多了,养伤也有十几日了。 “已好了。”凌画点头,“小侯爷在府中闷了许多十日,早就闷不住了,臣为了让他好好喝药养伤,答应等他伤好后,带他去栖云山玩几日。” 皇帝颔首,“也好。” 倒也没旧事重提让她带宴轻来宫的事儿。 “陛下今日喊臣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凌画不想跟皇帝绕来绕去了,她如今也摸准了几分宴轻的脾气,知道他这些日子就惦记着去栖云山喝她酿的酒,如今听她进宫指不定在府里有多郁闷等着呢。 皇帝绕了这么半天,自然不是真的为了闲话家常,自然是要说正事儿的,她看着凌画,“你被刺杀的事儿,内情如何,朕如今已心中有数。朕已腰斩了钱耿,随后也会给太子惩罚,但不宜张扬,动摇国体。” 凌画想要的已经到手,本来也没指望皇帝一下子废除太子,于是点点头,一脸忠心,“陛下说的是,为了后梁江山好,臣觉得陛下做得对。” 皇帝不意外听到凌画这话,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凌画摇头,“臣不觉得委屈,毕竟臣没伤着。至于小侯爷虽然受了伤,但陛下已给了他一匹汗血宝马,小侯爷也不会有意见的。” 提起汗血宝马皇帝就肉疼,但觉得到底是一匹畜生,比起东宫太子联合绿林刺杀凌画和宴轻的事儿被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皇帝道,“太子的确不像话,朕对他的惩罚不会轻了,你放心。” 只不过不能放在明面上来,也不能让朝臣以为他要废太子,动摇朝纲。 凌画理解,“陛下是为了社稷,臣本就是为了尽忠陛下,都听陛下的。” 皇帝满意,“朕会下旨召温启良和他的长子温行之进京面圣,温家这些年的确是太过猖狂了。温行之会留在京城。” 凌画心思一动,陛下这是要拿住温行之为质,震慑温家,警告温家别再跟着太子萧泽乱来? 据说温行之可是温家最有才华的子孙,被温家成为下一代的希望。把温行之留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大概是能让温家夹住尾巴。 “据说温行之很有才华。”凌画心里琢磨着,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嗯,的确是很有才华,被人称为幽州第一公子。”皇帝身居皇宫,自然要知天下事儿,这种坊间传言,他也十分关注。 他除了对太子的事儿外,皇帝算是个极圣明的皇帝。 凌画很多时候也觉得她是比较幸运的,生在当世,没有皇帝的破格启用,她不会成为如今的凌画,所以,对于皇帝,她也是敬重的。 凌画笑,“幽州第一公子,毕竟不如天下第一公子听着名声响亮,天下多少州郡县,有才者太多了。” 皇帝被逗乐了,“哪里有什么天下第一公子?” 他顿了顿,“若是宴轻不做纨绔,也许还真能成为。可惜,他自入歧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待你们大婚,时日久了,你也劝劝他。” 凌画头摇的像拨浪鼓,“臣觉得小侯爷做纨绔挺好,臣等卸任了江南漕运之后,也打算跟着他一起做纨绔夫人。” “胡闹!”皇帝训斥,“胸无大志。” 凌画自然不会跟皇帝顶撞这个,乖巧地笑了笑,承了这句骂。 皇帝叹息地摇摇头,倒也没继续揪着不放,“总之,关于温家,朕自有打算,温家若是收起嚣张,也就罢了,若是……” 皇帝眉峰一冷,意思不言而喻,“朕绝不姑息。” 凌画点头,“陛下自有成算,您放心,只要温家不再惹臣,这笔账,臣这里可以轻轻揭过。” 一切为了后梁朝局嘛!毕竟,下一个太子妃还是要出在温家的。陛下一日不动东宫,温家一日就不会倒。她懂得很,本来也没打算让东宫和温家这么快倒,这么快也倒不了。 “你能理解朕,朕心甚慰。”皇帝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的四哥凌云扬,是不是金秋科考?” “是呢。” 皇帝点头,“只要他能考个差不多的名次,朕便让他做朕的御前行走。” 凌画眨眨眼睛,立即道谢,“是四哥的福气,多谢陛下。” 凌云扬一旦取得名次,便能被陛下叫在跟前,也就是天子门生,天子近臣,顶多跟在陛下身边半年一年,也就是陛下对他的考核阶段,若是他能考核过关,便会被陛下委以重任,那么,六部可能随便他选。这是一步登天的阶梯。 陛下这是对她忠心识趣不揪着东宫和温家不放闹的人尽皆知动摇朝纲让陛下难做自己吞下委屈的补偿,给到她四哥身上,也就是给在凌家身上了,她最重要的,本身也不是自己,而是振兴凌家,这也正是她需要的。 所以,她的道谢也很诚恳,没想到在给许子舟谋了京兆尹府尹之后,还有这个意外的收获。 皇帝又道,“至于绿林的案子,朕已让京兆尹转交给大理寺了,朕会盯着大理寺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凌画又道谢,“多谢陛下。” 皇帝虽然维护了萧泽,但也给了她好处,帝王的平衡之术,让人佩服。</p> 正文卷 第九十章 迫不及待(二更) 凌画在御书房与皇帝叙话一个时辰,才在君臣都满意后,走出御书房。 她刚要离开,长宁宫派人来拦住,说太后有请。 太后出一趟宫会兴师动众,再加上宴轻不待见她叨叨,所以,她虽然想看宴轻,但也一直忍着,就靠凌画进宫对她说说宴轻,得到凌画被陛下宣进宫的消息,她老人家就打算喊凌画来坐坐,顺便问问宴轻伤势,再顺便留凌画吃个午饭。 凌画本来这回不打算去长宁宫了,但如今太后派人来请,她也只能去了。 走在长宁宫的路上,她心想着,宴轻若是知道,估计更不会待见她这个姑祖母了。 她想着有些好笑。 来到长宁宫,凌画如每次一样,给太后见全了礼数,才挨着她身边坐下。 太后笑着拉住她的手,“你这孩子,就是讲究礼数,哀家都说了,私下里免了你的礼,你每次都不听。” 凌画莞尔,“您心疼我,免了我的礼,但我身为晚辈,可不能恃宠而骄。” 太后被逗笑,“你这张嘴,从来就会说,哀家也说不过你。” 她看着凌画,问出最关心的,也是今儿派人喊她过来的目的,“陛下召你,可是让你受了太子给的委屈?” 凌画微笑,“臣并没有受委屈,陛下也是为了社稷朝纲。” 太后不高兴,“即便是为了社稷朝纲,就纵容太子伙同绿林害你吗?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刺杀,造成京城百姓恐慌,藐视天子权威,多大的胆子!这哪里能是东宫储君该做的事儿?” “陛下会好好教导太子的。”凌画一点儿也不难过,自然不会顺着太后一样说这样的话,她笑着说,“陛下自有考量,太子殿下至今还在东宫闭门思过,陛下也说会罚太子殿下。” 太后看着凌画脸上的笑,真实的不作伪,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子哎……” 她顿了顿,“这么大的事儿,虽然站在陛下的角度,压下是也没错,但哀家就怕,太子不明白陛下的苦心,以为无论做出什么,陛下都会维护他宠爱他,让他以后愈发猖狂啊。” 凌画微笑,“陛下春秋鼎盛,慢慢教导太子殿下就是了,也不是迫在眉睫。” 太后见她这样说,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了,“那陛下可有补偿?” 凌画笑的更开心了,“有的,陛下说我四哥金秋科考,若是取得差不多的名次,陛下便将他放在御前行走。” 太后闻言点头,缓和了面色,“的确,凌家总不能靠你支撑一辈子,你三哥不入朝,你四哥既然入朝,是要走个顺畅的路,才能尽快支撑起门庭。” 太后如今是把凌画当做自家人,自然也觉得这个补偿换息事宁人的委屈,也不算亏,陛下还算是明智,没一味地袒护萧泽,让凌画吞下这个委屈。 “宴轻那里呢?”太后又问。 凌画抿着嘴笑,“小侯爷那里已得了汗血宝马,也算补偿了,别的不好太过分。” 太后想想也是,笑着说,“罢了,你们没意见,哀家也不找陛下去说嘴了。” “没意见,我与小侯爷目前什么也不缺。”凌画眨眨眼睛,“若是缺了,臣就去陛下面前诉苦。” 太后笑出声,“小促狭鬼。” 二人你来我往乐呵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后留凌画用午膳,并且吩咐孙嬷嬷去御书房加菜。 凌画不好意思地说,“改天臣再陪您用午膳吧,今儿臣答应小侯爷带他去栖云山玩几天。若非陛下将臣召进宫,臣一早就启程了,如今小侯爷怕是在府中等的不耐烦了。” 太后“哎呦”了一声,“他竟然让你带他去栖云山玩?” 这是不是说明,宴轻真真正正接受了凌画这个未婚妻,与她正儿八经相处的很好?否则怎么会让她带着去栖云山玩? 凌画笑着点头,“臣为了哄他吃药,答应他伤养好后去栖云山,栖云山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小侯爷这些日子能乖乖在府中养伤,就是为着这个。” 其实是为了让她亲手酿酒,但海棠醉是她酿的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太后更乐了,摆手,催促,“那你赶紧快去,哀家若是早知道,哪里会拉着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若是知道哀家把你拉来长宁宫闲聊,没准更该不高兴不待见哀家了。” 凌画俏皮地站起身,“我不告诉他来了长宁宫,就说在陛下的御书房待了这么久。” 太后大笑,“这个好。” 孙嬷嬷送凌画出长宁宫,笑着说,“每次您来,太后都能高兴好几天,以后若是得空了,凌小姐要常来长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话。” “我会的。”凌画笑着点头。 出了皇宫,凌画坐上马车,对琉璃说,“不回家收拾了,反正栖云山什么都有,直接去端敬候府吧,宴轻怕是等急了。” 琉璃点头,见凌画走了一身汗,“已经快晌午了,是不是该用过午膳再去?毕竟栖云山路远。” “去端敬候府用吧!”凌画笑,“就是不知道宴轻还有没有耐心吃一顿午饭再去。” 琉璃觉得这恐怕难。 果然凌画来到端敬候府,刚一踏入府门,便见宴轻已经从府里走了出来,他一脸臭臭的,“怎么进宫这么久?” 凌画停住脚步,解释,“陛下今儿说的事儿多了点儿。” 宴轻懒得问都说了什么,迫不及待地说,“走吧,我等了你一上午。” 凌画向府里看了一眼,试探地问,“快晌午了,要不,吃了午饭再走?” 宴轻脚步一顿,“不要。” 凌画眼巴巴地看着他,“折腾一趟皇宫,我似乎有点儿饿了。” 宴轻大手一挥,“端阳,去问问厨房,有什么能带走路上吃的东西,装篮子里,带走。” 端阳应是,赶紧一溜烟跑向厨房。 凌画没话说了,有吃的就行。 小厮牵来汗血宝马,宴轻翻身上马,整个人顿时精神了,对凌画说,“你慢慢坐车走,我先骑马走,在栖云山脚下等着你?” 凌画看着宴轻高坐在高头大马上,玉带飘飘,清隽风流,如骄阳一般,耀眼极了,好看极了,她心思一动,又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我也想跟你一起骑马。” 宴轻拢着缰绳的手一顿,“你不是饿了吗?骑马可没法吃东西。” “那就不吃了,去栖云山再吃。”凌画很果断,“我想和你一起骑马,我也好久没有骑马兜风了。” 宴轻有点儿不乐意,“我没带着人同骑一匹马过。” 凌画小声说,“我还没带过人一起酿酒呢。” 宴轻:“……” 等他跟她一起酿过酒,喝了酒,他就不受她诱惑了!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那就上来吧!” 凌画心里笑开,将手放进宴轻的手里,她手太嫩太软,宴轻生怕一个用力就将她手腕子给拽废了,抿了一下嘴角,看着她,“要不,你自己上马。” 凌画水眸睁大看着他,“你拉我啊!” 宴轻咬牙,“你手腕子这么细,我怕把你手腕子拽断。” 凌画默了默,看着自己的手腕,再看看宴轻的大手,她忽然也有点儿担心了,“不会的吧?你……拽我胳膊?我胳膊粗。” 宴轻看向凌画的胳膊,很想说一句“你胳膊哪里粗了?”,但到底没说出口,大手松开她的小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握了握,嗯,是比手腕子粗,他放了点儿心,用力一拽,凌画从地上被他拽上了马,放在了马后。 凌画盯着宴轻后背,发出怀疑人生的质问,“不是应该让我坐前面吗?” 她想宴轻抱着她! 宴轻很是忌讳那日凌画被黑十三扔下烟云坊他接住她后,她一下子勾住他脖子扑进他怀里,所以,想也不想地将她拽上来后放在了身后,硬邦邦地回答她,“后面坐的稳。” 凌画:“……” 是这样? 她眨眨眼睛,双手一伸,搂住了宴轻的腰,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共乘一骑(一更) 宴轻在凌画搂上来的那一刻,整个后背僵硬,一动不动,如一块面板。 凌画没敢用手去摸宴轻精瘦的腰身,只敢轻轻抱住,规规矩矩,乖巧地说,“可以走了。” 宴轻坐着不动。 凌画感觉他后背僵硬极了,心里偷笑,但面上和话语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佯装奇怪地问,“怎么了?” 宴轻深吸一口气,“你还是去坐车。” “不要。”凌画死死抱住他的腰,“我好不容易被你拽上来的呢,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 宴轻心下有些烦躁,“你这样我没办法好好骑马。” 凌画假装不懂,“我没拽着你胳膊啊。” 宴轻猛地回转头,盯死凌画,“你故意的是不是?” 凌画吓的立马松开手,委屈巴拉地将双手举高,对着他的脸无辜地说,“我不抱着你,会不会汗血宝马跑起来,我被甩下去摔死?” 她扭了一下身子,肯定地说,“真的会摔死的,汗血宝马跑起来很快的。” 宴轻瞪着凌画。 凌画泄气,妥协,“好好好,我下去坐车就是了。” 她说着,不甘心地提醒,“坐车很慢的,你到栖云山后,要等我很久的。” 宴轻伸手扣住她胳膊,忽然将她悬空转了一百八十度,凌画惊呼一声,头晕目眩中,被宴轻放在了身前。 凌画:“……” 她缓了缓,小声说,“不是说坐在后面稳吗?” 宴轻气哼哼,“前面更稳。” 凌画想笑,又不敢笑,怕惹毛了他,真就将她扔去马车上了,她小心翼翼地拽住马鬃,再三嘱咐他,“那你抱着我点儿啊,在前面我觉得也不太稳当,我怕马跑起来,冲力太大,被我掀飞出去。” 她很惜命的! 宴轻气笑,“摔不死你。” 他根本不搂凌画,双手轻轻松开马缰绳,虚虚抓着,两腿一夹马腹,汗血宝马四蹄扬起,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了起来。 汗血宝马本就是善于奔跑的马,矫健轻盈,在御马司时,每日都要由照顾它的小公公们放开它在御马场好好跑上几遭,自从进了端敬候府,宴轻养伤不能骑它,也不会放他出去跑,每日这个新主子最会的就是带着它一匹马慢悠悠地在府里顶着大太阳遛弯,遛的它整个马心情都不好了,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最让马受不了的是,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去马圈里跟它一匹马聊天,直到把他聊困了,他才回去睡觉。 这都是什么毛病! 如今得了机会,它能够出府,等同于重见天日,可不是撒开了蹄子跑个畅快吗? 凌画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寻找安全感往后靠,同时说,“当街纵马,仔细伤人。” 宴轻看她咋咋呼呼,似乎真害怕不稳当的样子,勉勉强强伸手虚虚搂住她的腰,夏天的衣料本就薄,隔着衣料他都能感受到她腰肢纤细轻软,男人跟女人真是不一样,他手僵了僵,有些受不了地又松开,不高兴地训斥,“咋呼什么?” 凌画:“……” 她这回真不是故意的,她无奈地反复强调,“当街纵马,真不安全,就算是咱们俩的身份特殊了点儿,有后台有靠山,是陛下和太后,但也不能踩踏伤了人,否则会有麻烦的。” 萧泽和那些看她不顺眼的朝臣们正愁找不到她麻烦呢。 宴轻忍无可忍,“不会伤到人,你闭嘴吧!” 凌画顿时闭了嘴。 这一匹汗血宝马是有灵性的宝马,街上人很多,它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凌画:“……” 她白担心了! 这样一对比,她好像真的有点儿咋咋呼呼。 她脸有点儿发热,觉得有点儿给宴轻落下了不好的印象,她挠挠头,小声挽尊,“那个什么,那个,我胆子也没那么小,平常的时候,还是很稳重很胆子大的,就是今儿,汗血宝马太快了,你不抱着我,我没安全感,才咋呼了一小下。” 宴轻用冷哼作为回答。 凌画舔着脸说,“你还是抱着我吧,你若是不自在,就别当我是个人,当我是个布娃娃?反正,你觉得怎么让你自在,你就把我当成什么就醒。” 宴轻无语,“你倒是好说话。” 凌画乖巧点头,“嗯,我很好说话的。” 只求你抱着我。 宴轻当没听见,“你好好坐着就好,别再说话了,我保证不让你摔下去,否则,你摔死得了。” 凌画:“……” 这人若不是她瞧上的放在心上的千方百计设计要嫁如今死皮赖脸想刷好感度的未婚夫,她至于吗? 他果然是凭实力单身,不想娶妻。 她彻底不说话了。 宴轻耳边清净了,很满意,“对,就这样闭嘴,保持到栖云山脚下。” 凌画点点头,坚决一声不吭了。 快晌午,街上的人很多,汗血宝马哒哒哒驮着两个人当街跑过,还是十分显眼的,尤其是这个人是宴轻与凌画。 百姓们更熟悉宴轻,都睁大了眼睛,第一次见小侯爷当街与女子公乘一骑,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有一部分人则是被凌画吸引,虽然紫纱遮面,但是凌画曼妙纤细的身段与她一双露在面纱外如水的眸子,满街的绫罗华椴行走的人群也有不少女子,都无一人有她的婉约灵气,分外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凌画其实很少当街露面,多数时候都是马车穿街而过,只有偶尔出现在凌家的产业里,从来没有这般骑马过。但关于她的传言太多,尤其是紫纱遮面,满京城只她一人,别人只要看到她,就知道这位是凌家小姐凌画,不用想第二个人。 所以,宴轻与凌画这般当街骑马而过,转眼就在京城的街上炸开了锅。 两个人的身份,也从来都不是个低调的人,实在是太好认了。 京城的百姓们最不缺乏的就是新鲜事儿和乐趣,哪家哪户又有了什么新鲜事儿,谁谁谁做了什么,包括养的外室打上门气死正室,包括哪家夫人打死小妾被下了天牢,包括谁谁谁家的小姐与谁谁谁家的公子因为情投意合但家里不同意私奔了等等。 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有乐趣可说,京城的茶楼酒肆一天就能聊个七八场。 如今宴轻与凌画这样,这可不就是大事儿吗? 宴轻走了一半路后,便察觉了,脸色有点儿紧绷,对凌画压低声音说,“都是因为你,爷的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 凌画大呼冤枉,回头一双水眸水汪汪地看着他,指控,“难道不是你醉酒后弄出婚约转让书?我才……” 她想说被迫嫁你的,但觉得这话说出来太不要脸了,于是立即改口,委屈地说,“我觉得你不算毁了一世英名吧?虽然你很好,但我也不算太差啊。” 宴轻噎住。 他很好? 她是不是眼神不好? 他放弃,破罐子破摔,“行吧!你也没错。” 带着她共乘一骑是他答应的,不应该被大家一看,他就浑身不舒服责怪她。 前面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他不再顾忌,打马飞奔起来,转眼就出了城门,汗血宝马没了限制,更是四蹄拔起,跑了个畅快。 二人离开后,京城的百姓们顿时津津乐道起来,纷纷都说,果然凌家的小姐就是厉害,就没有她拿不下的人,看看宴小侯爷,以前多抗拒娶妻,如今呢?这是真香? 程初自从自己的诗集出版后,就养成了没事儿逛四海书局的毛病,今儿他从四海书局出来,便看到了远处骑马走过的宴轻和凌画。 程初怀疑地睁大眼睛,他眼瞎了?没看错吧? 他问向身边同去书局的一名纨绔,“刚刚那是宴兄吧?” “是啊,汗血宝马独一无二,凌小姐的紫纱遮面也独一无二。”纨绔兄弟肯定地点头,自诩眼神很好使,“程兄,你眼神不行啊,连宴兄都不认识了?” 程初默。 他是不认识宴轻吗?他是不认识带着凌画共乘一骑的宴轻。 他感慨,“哎,宴兄自从有了未婚妻,连出去玩都不带兄弟们了。” 纨绔兄弟点头,是啊,好忧伤啊。</p>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好巧不巧(二更) 柳兰溪自从那日柳夫人从宫里回来被太后拒绝后,就病倒了。 一连病了多日,病情不见好,直到京兆尹府尹陈桥岳被斩首抄家,陈夫人与陈兰桂被贬为奴仆送到凌家,千金小姐一夕之间沦为奴仆,无家可归,道一句可怜也不为过。 柳望私下沉着脸对柳兰溪教导,“知道陈桥岳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吗?知道陈家为什么倒吗?我私下里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东宫内部打听清楚,是因为陈桥岳的女儿,她喜欢宴轻,东宫因此做诱饵,说帮助陈兰桂嫁给宴轻,换取陈桥岳监守自盗杀了京兆尹天牢里的四个死士活口。从来被陛下查知,推出午门外斩首。” 柳兰溪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陈桥岳这么疼女儿?不惜为了她能嫁宴轻参与东宫之事?” “因为陈兰桂得了相思病,不嫁宴轻就会死的那种。”柳望看着柳兰溪,“生养此女,不如不生,为祸家门。” 柳兰溪震惊。 柳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柳兰溪,“爹不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不说丢官位性命,只说但凡要脸面,就做不出这样的事儿。你也不要想,咱们家一大家子,不能为了你,祸害了整个家。” 柳兰溪垂下头,“爹放心,我省得。” 她也不是真不懂事儿,她只是嫁不了宴轻,就提不起精神,有点儿不想活了,但又不甘心,她悄无声息地死了,怕是宴轻连叹息一声都不会,嫁她的人依旧是凌画。 “你能懂事儿就好。”柳望道,“无论太子将来坐不坐得上皇位,无论东宫有多势头热,无论凌画与东宫怎么明争暗斗,无论这背后还会搅动多少人,我都会保持中立。保持中立有好有坏,好就是安稳,坏就是爹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有太大权利,做不到帮你得到想要的。” 柳兰溪点点头。 柳望又道,“你娘因为你,这些年没少操心,这些日子你病倒,她更是憔悴忧愁,你娘疼你,你也疼她一二。我们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这般作践自己,眼里除了个宴轻,便什么也没有了。这天下不止宴轻一个,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情情爱爱才能活下去。” 柳兰溪咬唇,“女儿知道。” 柳望叹气,“你若是真知道就好了,也许你是心里明白,但却做不到。爹也不求你能有多出息,但最起码,不让我们再操心。不求你像你哥哥姐姐一般,你省心点儿,我们就知足了。” 柳兰溪心里难受,抬起眼,“爹,那女儿能做什么呢?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女儿心里不这么窄?或者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女儿从凌画的手里将宴轻夺过来?” 柳望心里一突,“你是金娇贵养的千金小姐,你自小学的是师傅们教你的琴棋书画,贵族礼仪,你娘教你的是闺中礼数,教你的是相夫教子,管家有方。放在闺秀里,你是出类拔萃的,但与凌画比的话……” 柳望摇摇头,不想与女儿说这话,但不得不说,“不是爹为凌画说好话,而是凌画太厉害了。你会的她都会,满京城都知道,当年凌夫人教导女儿有多严苛,就连太后当年每次见了凌夫人都直摇头,让她别那么严厉。但凌夫人依旧我行我素,京城的夫人们背后谁不说一嘴?但是如今呢?还有谁会说凌夫人不会教导女儿?她虽然不是文武双全,但却是心思玲珑,手段厉害,三年前,多少朝臣反对她接手江南漕运?但她一力承担起来,雷厉风行地让所有人都闭了嘴,江南漕运除了她,还真没人能担起来。这份厉害,让所有人见了他,哪怕是最难打交道的御史台,都不敢惹她。” 柳望很少跟女儿说这些话,但是今儿既然话匣子打开了,便掰开了揉碎了的与她说,“你与凌画,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你娘养你养的娇惯,凌画却不娇惯,三年前她敢敲登闻鼓告御状,三年后,她一个年芳十六的小姑娘,跺跺脚,京城就会震三震,你能有什么法子对上她,将宴轻从凌画的手里夺过来呢?太子殿下在她手里吃了多少次亏?这次陈桥岳被陛下推出五门斩首,东宫的近臣被腰斩,岂能说背后没有她的手笔?谁知道呢。” 柳兰溪默默听着,反驳不得。 是啊,凌画的厉害,她以前就听了许多,哪怕父亲不说这些,她也知道也清楚,但她从来没想过,凌画会嫁宴轻,会成为她跨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同样的年纪,凌画却让父亲都忌惮,而她,也只会心心念念着宴轻伤春悲秋。 柳兰溪喃喃,“爹,你别说了。” 柳望住了嘴,起身离开,“你好好想想吧!” 柳望离开后,柳夫人进了柳兰溪的房里,对她叹气,“你爹是为你好。” 柳兰溪不说话。 “你这幅样子,生生在剜娘的心,你让娘去为你求太后,娘也求的,再多的,娘也没法子了。”柳夫人的确憔悴了很多,“溪儿,你不能只顾着自己。” 柳兰溪沉默了好久,勉强打起精神,“娘,你给我点儿时间。” 柳夫人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好好。” 只要她的女儿能想开,给她点儿时间不算什么,能救回来就行。 于是,柳兰溪自这一日起,病渐渐地好了,只是人没有以前活泼了,有些闷,常常一个人发呆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看着不像是为了宴轻食不下咽寝食难安了,但也说不上多好。 柳夫人怕她总想东西,越想越想不开,这一日便劝她,“娘与你出去走走如何?听说外面的铺子里,今儿又进了新的胭脂水粉首饰,你也许久没换新的了。” 柳兰溪点点头,跟着柳夫人去了街上。 只是好巧不巧,二人从首饰铺子里出来,正碰见宴轻与凌画共乘一骑穿街而过。 柳兰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的如白纸,而身子发抖如风中落叶,看着像是一阵风一刮就倒。 柳夫人直呼冤孽,她后悔极了,怎么就这么巧?早不早晚不晚,偏偏今日,偏偏这时候,她带着女儿来逛街,若是照她看,她女儿一辈子不见宴轻和凌画才好。 她伸手拽住柳兰溪的手,女儿的手冰凉,没有一点儿暖意,她一时说不出宽慰的话,“走吧!回府吧!” 再待下去,这副样子,被人瞧见了,又胡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柳兰溪倒也不反抗,随着柳夫人上了车。 上了车后,她便默默落泪,“宴轻……宴轻他怎么……怎么会……”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难道他以前都是作假的?只是不喜欢她而已?那别的女子也不见他喜欢,怎么搁在了凌画的身上,便是这样的大不同对待呢? 柳夫人坐在一旁,虽然跟柳兰溪想的不同,但也有相似,想着会不会是看错了?宴轻怎么会当街与凌画共乘一骑呢? 她想了一会儿,转头问车夫,“刚刚骑马过去的一男一女,可是宴小侯爷与凌小姐?” “回夫人,是,街上的人也都在谈论此事。”车夫恭敬回话。 柳夫人叹息,原来真是啊,若说圣旨赐婚的背后是宴轻迫不得已的娶凌画,那么如今两个人共乘一骑呢?总不能是宴轻被凌画绑着吧? 她对柳兰溪道,“你死心吧!宴轻什么样儿,你该清楚,你追着他几年,他见了你就躲,但是凌画,以前从没追过他,甚至没出现在他面前过,但他如今与她共乘一骑。若是这都不能让你死心,娘不知道还有什么才能让你死心?他们的大婚,是圣旨,婚期就在中秋节后,两个多月而已。” 柳兰溪默默哭了许久,快回到柳府时,才开口,“娘,您将我送出京吧!去哪里都好,只要没有宴轻和凌画在的地方,我再也不想见到今日这样的他们了。” 柳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牙答应,“行。” 她也觉得,再留女儿在京城,女儿这一辈子就真完了,将她送走,出去散散心,等她放下宴轻,就有救了。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秘密(一更) 京城距离栖云山不是太远,汗血宝马撒个欢的功夫也就到了。 来到栖云山脚下,宴轻勒住马缰绳,低头看着已整个身子没骨头一般地缩在他怀里的凌画,“你可以说话了。” 凌画不想说话,汗血宝马太快了,她虽然在宴轻身前坐着,被他虚虚揽着,心里很满足,但是身体并不舒服,她的肉皮子太嫩,再加上当年敲登闻鼓挨板子伤了身了,后来虽然养好了,但到底肌肉落下了疼痛的记忆,受不得半点儿折腾,骑这么快的马,屁股疼不说,大腿内侧火辣辣的,大约磨破皮了。 她如今一动也不想动,动就疼。 宴轻注意到凌画不对劲,对她问,“你怎么了?” 凌画依旧不想说话。 宴轻没了耐心,绷起脸,“说,怎么了?” 凌画撇嘴,露出哭腔,“屁股疼,腿疼,不想说话。” 宴轻不能理解,“骑个马而已,你就算被风吹了,也该是脸疼,怎么是……” 凌画控诉,“你这马鞍子太硬了,弄什么纯金的马鞍?这么快的马,我皮肤嫩……” 宴轻明白了,默了一会儿,嘟囔,“娇气。” 凌画不想搭理他,有点儿后悔跟着他骑马。 想象跟他骑马在一起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打脸,根本就没有多少美好,大夏天的,汗血宝马跑起来,也是带起劲风,哗啦啦地吹,若不是她脸上戴着面纱,如今脸皮子估计都被吹破皮了,他又不紧紧抱着她,她身子开始一直晃啊晃,后来她死命地往后仰,才靠近他硬邦邦的胸膛里,他还算有点儿人性,没推开她,但她屁股被颠的疼,双腿内侧被磨的疼,也很受苦。 宴轻感受到她明显的厌世情绪,摸摸鼻子,“纯金马鞍是个什么破东西,既然让你受罪,这就扔了它。” 见凌画不说话,他又说,“让你坐车你非要骑马,如今受苦了吧?又怪得了谁?” 见凌画依旧不吭声,他语气放软,“那怎么办?你还能动吗?要不……” 他顿了一下,试探地问,“我抱你下马?” 凌画所有情绪瞬间一扫而空,点点头,“你抱我下马。” 她又补充,“不止抱我下马,还要抱我进去,如今马车都没来,你总不能让我自己走进去,我走不了路了。” 宴轻想说一句你怎么这么麻烦,但碍于她此时总算情绪好转,他吞了回去,答应,“行。” 凌画高兴了,觉得就算这一路受了苦,貌似也值了。这个人骑马不抱着她,如今还不是得一样要抱她? 宴轻似乎也想到了,脸色又瞬间不好了,整个人也不太好了,他顿了一会儿,咬牙,将凌画扛下马。 凌画:“……” 他、竟、然、用、扛? 不是公主抱吗? 她憋着气反对,“我要抱!” 宴轻扛着她往前走,上山是一条很宽敞的路,他无辜地回答她,“我不会抱。” 凌画被气笑,忍了一会儿,温温柔柔地在他耳边说,“你让我带你来栖云山的目的,你是不是忘了?” 还想不想喝她酿的酒了?这么对待她,他是想没酒喝吗? 宴轻停住脚步,这一回并不受她威胁了,也脾气很好地对她笑着说,“你不是我未婚妻吗?我不是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的吗?你难道反悔不给我酿酒喝了?” 言外之意,若是你敢,那咱们俩的婚事儿,现在就可以告吹了,别以为就你会威胁人。 凌画闭了嘴。 宴轻见她安静下来,很满意,慢悠悠地扛着她上山。 快到山门时,凌画小声商量,“你这样扛我上山,就跟扛麻袋一样,被我的人瞧见了,一定会背地里笑话我,我会很没面子的,也会在他们面前失去威信的。”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宴轻不买账。 凌画委屈巴巴的,“与你自然有关系了,咱们俩如今是未婚夫妻,以后大婚,夫妻一体,笑话我不就是笑话你吗?我没有威信的话,他们不服管教,送鹿肉去端敬候府都没那么尽心了。” 宴轻轻哼,“说的跟真的似的,我不信,若你真这么容易因我扛着你就被你手下的人笑话没有威信,那你早就不必做他们的主子了。” 凌画气。 这个人是什么品种,谁来告诉她?他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 她又不想说话了。 宴轻又走了几步,眼角余光扫见凌画一脸心如死灰,蔫头耷拉脑,总算看她顺眼了些,将她从肩上滑下,背在了后背上。 凌画:“……” 她小声哔哔,“你这样背着我,要身子再弯一点儿,你的手再往下一点儿,我都跟你说了我屁股破皮了,大腿内侧破皮了,你按到了受伤的地方了……” 宴轻手僵住,身子僵住。 凌画心里暗笑,斗智斗勇她就没输过。哼! 宴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怀疑地问,“你真的不能走吗?” 凌画可怜兮兮,“你有没有点儿常识?骑马受伤的人,双腿都打颤,走一步就磨的疼,怎么可能走的了,疼都疼死了。” 宴轻默了片刻,不高兴地说,“忍着。” 凌画从他后背伸手勾住他脖子,软软地带着泪意地说,“忍不了,当年敲登闻鼓落下的病根。” 宴轻嗤笑,“登闻鼓你也敢敲,当时是真不想要命了?” 凌画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我敲登闻鼓后,挨板子前,对御庭司的掌司悄悄说了一句话,保我不死,我给他一百万两银子。” 宴轻一愣,“还有这事儿?” “是啊,我当年十三岁,小胳膊小腿小身子骨,怎么可能挨得过御庭司实打实的五十板子?于是,在受刑前,我买通了御庭司的掌司,一百万两银子,救了我的命。” “你的命这么不值钱吗?”宴轻不将一百万两银子看在眼里,“生死关头了,怎么没说给他一半家产?” “我舍不得。”凌画叹气。 宴轻无语。 凌画给他讲道理,“你生在端敬候府,世代累积的军功财富,一百万两银子在你眼里自然不值多少钱,总没有人命值钱,但是放在别人的眼里,够三辈子赚的,还是很值钱的。” “我记得当年你敲登闻鼓时,凌家已被抄了吧?御庭司的掌司我想想是谁?周茂吧?他相信你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宴轻扬眉。 凌画回忆,“我对他说,我的外祖父是王晋,即便凌家被抄家,一百万两银子我也是能拿的出来的,否则也不敢来敲登闻鼓了。” 她笑了一下,“周茂爱财,就算不信,也觉得不值当什么,他保我一命,若我反悔,他以后有的是法子要我的命。我那时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孩而已。” 宴轻点头,“倒是符合周茂的秉性,你倒是把他摸透了。” 凌画叹了口气,“御庭司的板子真疼死个人,他虽然交待人留我一命,但是也不敢让人看出来,于是,就真精准到给我留了一口气,只要陛下肯救我,我就能活的那种,只要陛下不重审江南漕运案,不翻案,不让太医院给我医治,我就是个死。” “周茂后来被贬去陈川,是你使的鬼?” “萧泽后来回过味来,知道是他对我手下留情了,要杀他,我念着他救命之恩,救了他,将他送去了天高皇帝远的陈川。陈川虽然距离陛下远,但是距离东宫也远。”凌画解释,“无论怎样,他都是保了我的命,我还是很感谢他的,钱也多给了他点儿。” “你那时还挺有良心。”宴轻平价了一句。 凌画:“……” 对,她那时还有良心,良心那种珍贵的东西,后来腥风血雨鬼门关前经历的多了,才渐渐丢失的。 她闷了闷,提醒宴轻,“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对我,是不是该好一点儿?” 我对你这么好! 宴轻依言将腰往下弯了弯,手挪了挪,没说话,背着她走到山门前。 ------题外话------ 求月票,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当年(二更) 宴轻虽然看着清瘦,但是凌画趴在他后背上,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如今一个人能给她,让她觉得她眼光果然好,没看错人,这就是她喜欢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纯善极了。 哪怕十分的不情愿,他依然妥协地对她做了。 她享受这一刻的感受,心里觉得满满当当的,若是这一辈子哪怕不能让他抱着她,只要能这样背着她,她也觉得满意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嘛,她最是知道这句话的真谛。 宴轻在山门前停住脚步后,空不出手来,对凌画道,“你来叩门环。” 凌画从宴轻的脖子前颤巍巍地伸出小手,用力地叩了叩。 宴轻取笑,“蚂蚱劲儿。” 凌画承认自己没力气,“都怪金马鞍。” 她自然不说怪汗血宝马,否则以后他不带她骑马了怎么办? 宴轻回头瞅了一眼,汗血宝马委委屈屈地跟在他们身后,蔫头耷拉脑,一副自己做错了事儿的神色。 宴轻啧啧,“这狗东西自省呢。” 凌画也回头瞅了一眼,被逗笑,“它不是狗。” “那也是狗东西。” 凌画不跟他争执这个,觉得让汗血宝马反省反省也好,这家伙撒开丫子跑起来,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住了,怪不得能日行千里呢。 守门人打开山门,见到门外宴轻背着凌画,只他们两个人,再没别人,愣了一下,怀疑地越过宴轻看着凌画,“主子?” 不怪他不敢认,实在是主子没让人背过,而宴轻他也认识,自从圣旨赐婚后,栖云山里就特意弄了一副宴轻的画像,让每个人都记住,这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是主子的未婚夫,是主子将来要嫁的人,主子对他很是不一般,与当初的秦三公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不出意外,这是主子的逆鳞,他们若想讨主子欢心,以后见到了宴小侯爷,就得弯腰行大礼,就跟对着神明上香一般的恭敬。 早先得到消息,说主子要带着宴小侯爷来栖云山小住几日,但没想到,不是来浩浩汤汤的车队,而是只特立独行的来了这么两个人。 宴小侯爷的性子他们也都听过不少版本,但不包括他亲自背着人。 所以,哪怕看到了他的画像,对他这张脸记忆深刻,但也有点儿不敢认。 “发什么呆?是我。这是小侯爷。”凌画莞尔一笑,语气平和,给出这副样子的理由,“我们骑马来的,马鞍不舒服,小侯爷就弃马背我上山了。” 守山人惊醒,连忙对宴轻深施大礼,“宴小侯爷好!您快请!” 宴轻端正着脸色,矜持地点点头,背着凌画进了栖云山。 栖云山的海棠品种珍奇,用上好的药浇灌培养,一年四季都会开花,如今正值夏季,海棠花被火辣辣的太阳烤的,有点儿发蔫,但看起来也依旧是娇俏的。 宴轻扫了一眼,当真是觉得与山珍海味阁里的海棠花一个品种,他脚步顿了一下,问凌画,“山珍海味阁与你是什么关系?” 凌画眨眨眼睛,“是我的产业?” “是不是你的产业你不知道?还带问号?”宴轻停住脚步。 凌画勾着他的脖子,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小声说,“我的产业太多了,不太数得清。” 宴轻哼了一声,肯定了,山珍海味阁就是她的产业,她这语气就是骗鬼呢。 他不让她蒙混过去,对她质问,“给我免单的事儿,是你指使掌柜的做的?” 凌画立即摇头,语气冤枉,“这个真不是我做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掌柜的就是个好颜色的,尤其是长的好看的小伙子,他看了就喜欢,给你免单而已,他劳苦功高,也有这个权利。” “四年前,我刚做纨绔时,被免过一次单,月前,秦桓拉着我喝酒,也免过一次单。你确定这两次都与你没关系?”宴轻要问个究竟。 凌画肯定地摇头,语气真诚极了,“真没什么关系,你要知道,我也是喜欢长的好看的小哥哥,若真是我做的,四年前我就见过你,认识了你的话,我肯定早就跟秦桓解除婚约了。绝对不可能让他弄出什么醉酒后的婚约转让书败坏我名声,毕竟你比他长的好看。” 宴轻哼了一声,“确定?” “真确定。”凌画小声说,“你比秦桓好看多了,你想想,若是我的性子,早遇到了你,谁还要他啊?” 宴轻默了默,不知道是被她肯定的语气和给出的无法反驳的理由说服了,还是被哄住了,总之,没有再追问。 凌画松了一口气,四年前的事儿还真不是她做的,其实,是她娘,她娘当年在山珍海味阁盘账,为了教导她尽快接手她名下的产业,带了她一起,她被堆积如山的账本子弄的一个头两个大,就听掌柜的说了一句来了个漂亮的小公子,长的可真好看,好像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据说,今儿正式做纨绔,来山珍海味阁庆祝一下。 她娘对宴轻的名声早有耳闻,听说后似乎觉得挺可惜的,说了句,“我去看看。” 她也想去看看,但她娘板着脸说,“你把这些都看完了,看不完,不准出这个门。” 她只能乖乖坐好。 她娘出去大约是瞧了人,回来后,难得对她说了一句,“端敬候府的小侯爷的确是长的好看,比秦桓那孩子长的好看,可惜了,怎么就误入歧途了呢?” 凌画故意扬起小脸说,“娘,我喜欢最好看的,既然秦桓没他好看,你去退了安国公府的婚约,给我定他吧!” “胡闹!”她娘顿时训斥。 凌画不依,“没最好看的夫君,我没动力看这些账本子。” 她娘没见过这么耍赖的,被气笑,“人长的好看,无非一副皮囊而已。” “那若不是我爹长的好看,您嫁他吗?”凌画反问。 她娘噎住。 然后,对她瞪眼,“别再想用不着的,我拿秦桓当半个儿子,他父母早亡,安国公府是狼窝,他可怜的很,若你退了他的婚,安国公府一家子都势利,他不会有好日子过。再者,秦桓对你也不错,也知道上进,皮囊长的也俊秀,你挑剔什么?” 凌画想想秦桓,便提不起多少精神,小白兔一样的家伙,她能说他不太稀罕吗?真不明白了,安国公府一家子黑心肠,他怎么就没被养得也黑心肠呢,若他的心肠也是黑的,她没准也能稀罕上,就如今这小模样,在她娘面前乖乖巧巧的,在他面前看她一眼就害羞的眼神躲闪不敢多看她,实在让她不太稀罕。 她叹气,“那我没动力看这些了。” 她娘气笑,“我给他免单,山珍海味阁以后是你的,以后他再来,让掌柜的也一样给他免单。长的好看的人,是该被优待点儿。” 凌画嘟囔,“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你好好看账本子,别让山珍海味阁在你手里倒闭了,让他吃一辈子,给他免单一辈子,不是也很好吗?”她娘很有理由。 凌画:“……” 她竟然奇迹般地觉得,她娘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她高兴了点儿,于是,埋头看账册。 后来,凌家遭难,她娘虽然一年后死在天牢,她也几乎被血雨腥风抹平了昔日那短暂的记忆,但山珍海味阁的掌柜的记着宴轻,他再去,那一日也正巧赶上她在,自然而然就又给他免单了。 回忆一旦拉开闸,便倾泻而出,挡都挡不住。 这事儿她不太想让宴轻知道,若是被他知道,岂不是也知道了当年她还没见着他,就听她娘那么一说,就有想跟秦桓悔婚嫁他的打算? 所以,坚决不能说。 “你在想什么?”宴轻敏锐地察觉凌画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绪里。 凌画勾着他的脖子软声说,“在想我饿了,今天要不要再烤鹿肉吃。” 宴轻也有点儿心动,“会不会间隔时间太短了?这么短的时间,鹿群有繁衍吗?别吃的比下的崽快,那可不行。” 凌画也不知道,问一旁跟着他们的人,“鹿群这个月出生几只?” 陪同的人摇头,“好像一直也没有。” 宴轻果断地说,“不吃了。” 凌画同意,“行吧!” ------题外话------ 十月过去一大半了,求月票啊亲爱的们,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闺房(一更) 凌画与宴轻踏进栖云山,一下子让栖云山的所有人都炸开了锅,匆匆跑出来迎接二人。 宴轻不知道以往每次凌画来栖云山是个什么情形,但这一次他瞧着,栖云山的人都过于活泼了些,有的人不止眉开眼笑,还手舞足蹈,看起来兴奋极了。 就连栖云山五十多岁的管事看起来也没有多沉稳,走路带风,从见了他,脸上的笑就没收起过,不停地与他说话,一边走,一边介绍栖云山,热情极了。 宴轻抽空对凌画压低声音说,“你这栖云山的人,都挺有意思。” 他刚背着凌画踏进山门,呼啦啦便从里面迎出来一大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簇拥着他们二人往里走。 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说给他弄一顶轿子来,将凌画从他背上放下去。 就跟没看到他背上的凌画似的,不停地与他说话。 凌画想笑,贴在他耳边说,“他们长期守山,生活难免枯燥了些,你多担待点儿。” 宴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点了点头,这阵仗倒也吓不着他。 管事一路领着宴轻来到半山腰一处四进的大院子,站在门口,对身后摆手,终于有了点儿管事的样子,板着脸说,“去去去,都回去,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都跟着做什么?” 一群人一路上也将宴轻瞧了个差不多了,嘻嘻哈哈地转身离开。 管事了回过头,又对宴轻露出笑脸,说了句,“小侯爷里面请。” 宴轻打量这处院子,“我住这里?” “对,这是主子的院子,前后有四进,宽敞的很。”管事回答。 宴轻皱眉,“我住她的院子?不太合适吧?” 管事瞅了凌画一眼,笑呵呵地说,“栖云山最好的院子,就是主子这一处院子,前后有四进,小侯爷您住前院,主子住后院,没什么影响的。” 言外之意,又不是住一个屋子里。 宴轻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合适,“再给我找一处院子。” “这……”管事为难,看向凌画。 凌画轻柔地说,“真不必再找院子的,进去后你就知道了,我住的后院距离你的前院,走路的话还要走上两盏茶呢,酿酒的酒坊也设在我这院子里,你要陪着我一起酿酒,早晚要一起吃饭,住的太远,也是要每日来好几回,实在是麻烦。” 大婚前,她没想吓跑宴轻,所以,也不会特别的安排什么同寝同食。 宴轻最不喜欢麻烦,被说服了,“行吧!” 管事带着宴轻进院子,似乎这才想起了他背上背的凌画,试探地问,“小侯爷,先送主子去后院?” 宴轻没意见,“行。” 反正都背到这里了,也不差这一段路。 管事带路,宴轻穿过前院,直接来到最后面的院子,这一处院子,的确如凌画所说,很大,前院和后院隔的很远,她没骗他。 最后面一处院子的一间正屋,窗明几净,有两名十三四岁的少女规矩地立在门口,见到宴轻,虽然多看了两眼,但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左一右挑开帘子,请宴轻进屋。 宴轻来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背着凌画进了她的屋子。 女儿家的闺房他从来没踏入过,这是第一次,虽然这里不是凌画在凌家的闺房,但在栖云山她的房间,一应摆设,也是实打实的女儿家闺房的样子。 画堂内,摆着桌子躺椅,不是有棱有角的那种硬派风格,而是处处透着柔软,就连墙上的笔墨丹青,都是婉约的春花秋木,小桥流水。 踏进里屋,珠帘翠幕,香炉屏风,桌椅摆设,插画插瓶,床帐帷幔,更都处处透着女儿香。 宴轻极其的不适应,将凌画放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要走。 凌画一把扯住他衣角,“你急什么?” 宴轻脚步顿住,脸色说不上好,硬邦邦的,“将你背到了地方,我不走难道还要陪着你?” 言外之意,你别得寸进尺。 凌画无奈,“我是想与你说一句话,谢谢你背了我一路,你出了一身汗,可以让管事带你去前院沐浴,这处院子有两处温泉池,前院一处,后院一处,不用人挑水,你可以去温泉池洗一洗。” 宴轻点头,“知道了。” 凌画扯着他衣袖不松开,故意说,“你别洗的太久,我早就饿了,我走不动路,一会儿你过来与我一起吃饭,就在外面画堂。” “知道了。”宴轻看向她袖子,“你怎么这么能叨叨?七老八十了?” 凌画立即松开他,摆手,“你走。” 宴轻转身走了。 管事在门外听了个清楚,心中乐翻了,想着原来这就是主子与宴小侯爷相处的日常,看来很不错,他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对哪个男子这么在意过。以前的秦三公子见到主子都躲的远远的,若没有别的目的,主子也不太乐意见他,如今这宴小侯爷,真是不同,让主子终于有了点儿小女儿家的样子。 “走吧!”宴轻走出里屋,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这才觉得一身轻松。 管事点头,领着宴轻去前院。 凌画在宴轻离开后,连忙对外面说,“紫嫣紫霞,你们快进来给我拿玉露膏抹,我要疼死了。” 门外站着的两名哪怕见到了宴轻也没多少表情的少女一起进了屋,看着凌画龇牙咧嘴一脸痛苦的样子,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紫嫣去柜子里拿药,好奇地问,“主子,您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您皮肤娇嫩,不是没有特殊急事儿的情况下,从来不骑马吗?来栖云山很着急吗?” 凌画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与他共乘一骑,让他抱着我骑马,不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儿吗?” 谁知道没感觉出浪漫不说,还把自己弄伤了,也没有再比她更悲惨的了。 紫嫣笑出声,“看来主子很喜欢宴小侯爷呢。” 凌画点头,若是不喜欢,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非要嫁他?一个人独美不好吗? 紫夏帮凌画宽衣,看到她两股和大腿内侧被磨的血痂痂一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骑了多快的马?您连骑装也不穿,骑什么马的?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这疼死人的伤,哪里浪漫了?” 凌画又叹气,“至少有效果的不是吗?宴轻从山脚下一路背我到房间。” 虽然没啥浪漫,但能让他带着她共乘一骑,能让他一路背着她走许久,就是很大的突破,毕竟宴轻那人,可从来没让女人近过身,更别说共乘一骑和背着走路了。 紫嫣和紫夏一模一样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模一样的嫌弃情绪,“理解不了。” 凌画被逗笑,“我的男人,要你们理解做什么?” 二人不说话了。 主子的脑回路从来就稀奇古怪,奇葩的很,追个男人也别具一格,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二人小心翼翼地给凌画抹了药,上好的创伤药,很有效果,清清凉凉的,一下子缓解了火辣辣的疼。 凌画舒服地感慨,“有钱真好。” 若是没钱,追个男人,疼也得忍着,哪有什么好药给她抹来治伤? 紫嫣收了药膏,“您先歇一会儿吧!厨房已经在做着饭了,本来以为您会晚上来,没想到晌午就来了。” 紫夏给凌画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宴小侯爷喜欢吃的菜,厨房早就采买了,不得不说,宴小侯爷也太会吃了吧?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海里长的,都珍贵的很,每一顿饭都这样吃,端敬候府竟然还没被他吃空,也是个奇迹。” 凌画大乐,“他可不止会吃。” 也很会赚钱呢。 她对二人摆手,“你们去厨房,盯着些,也不用准备太多,他虽然吃的好,吃的珍贵又精致,但是并不太浪费,少做几样就是了。” 二人点头,收起了吐槽,转身去了。</p>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值得(一更) 宴轻出了后院,果然没去别去,回到前院,开始午睡。 凌画也回到房间午睡。 云落、琉璃、端阳等人一个时辰后来到栖云山,那二人都已经吃过午饭睡熟了。 端阳拉着云落坐在宴轻的窗跟下感慨,“小侯爷何时带着女子骑过马啊?为凌小姐破例了。” 云落心想你家小侯爷为我家主子破例的还少吗?他也感慨,“我家主子皮肤娇嫩,不惯常骑快马,一路骑快马到栖云山,身子骨应该受不住,怕是受伤了。” 端阳“啊?”了一声,“这么短的路,不至于吧?” “至于的。”云落肯定。 端阳沉默了,这样说来,与小侯爷共乘一骑,也不是多好的美事儿了。 两人的声音压的低,但还是吵醒了宴轻,他在屋里吩咐,“端阳,把汗血宝马身上那副金马鞍扔了,重新做一副兽皮的,要软的,不咯人的。” 端阳腾地站起身,怀疑自己听错了,“宝马配金鞍,多威风啊。” 真要扔了吗? “扔了。”宴轻毫不犹豫。 端阳傻傻地问,“小侯爷,为什么啊?兽皮的马鞍,不那么威风的。”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让你扔就扔。”宴轻不耐烦。 端阳闭了嘴。 云落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端阳,这个人这么傻,这些年是怎么跟在宴小侯爷身边他能忍着没将他赶出府去的? 宴轻交待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端阳拉着云落吐槽,“金马鞍不好吗?小侯爷明明也觉得很好的,怎么说扔就扔?” 云落一脸木然地给他解释,“因为金马鞍太硬,我家主子因此受伤了。” 端阳:“……” 他忽然也觉得自己好傻,能在小侯爷身边这么多年没被赶出去,是小侯爷太善良了。 金马鞍再好,让未来女主子受伤,也不能用。 他立马端正了态度,“那是该扔了。” 他想了想,“但那可是纯金打造的马鞍啊,扔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云落觉得人的大脑真是造物主给的最神奇的存在,有的人就是太傻太笨,天生的,他决定拯救他一下,“融成银子花了不就得了?给我家主子买最爱吃的桂花糕?” 端阳思路被带偏,“凌小姐最喜欢吃桂花糕啊?” “嗯。” 端阳乐滋滋地说,“咱们端敬候府里,也有几株桂树的,再过不久,桂花开了,让府里的厨子给凌小姐做桂花糕吃,咱们府里的厨子做的糕点比酒楼里的师傅做的还要好吃。” 云落点头。 端阳虚心请教,“什么样的兽皮做马鞍又软又好不咯人?” 云落觉得无所谓,“是兽皮就行,一层兽皮不够,弄两层,这等事情又不需要亲手做,让做马鞍的铺子定制一个就是了。” 端阳觉得很对,“我这就去。” 云落耳边总算清净了。 此时,凌画的窗跟前,琉璃、紫嫣、紫夏三人也在说悄悄话。 琉璃虽然早已猜到凌画定然会受伤,但听二人说伤势不轻后,还是吐槽,“小姐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好地坐马车到栖云山活蹦乱跳地陪小侯爷在海棠花雨下漫步着谈情说爱不好吗?非要骑马,受这个罪,如今倒好,倒下了吧?玉露膏再好,也不能立马活蹦乱跳,她总要受两天苦的。” 紫嫣和紫夏对看一眼,她们早先也理解不了,但自从见了宴轻与凌画吃饭相处说话的模样,倒也稍稍理解了,齐声说,“在海棠花雨下漫步谈情说爱,等养好伤后也可以吧?共乘一骑总归是不同的。” 琉璃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你俩的脑袋傻了?” 紫嫣和紫夏:“……” 是有点儿。 琉璃继续吐槽,“汗血宝马飞奔起来那么快,就算小侯爷抱着主子,主子很好受吗?” 紫嫣小声说,“小侯爷背着主子进的栖云山,据说从山脚下开始背,一直背进了房间。” 紫夏替凌画说话,“主子说还是值得的。” 琉璃:“……” 好吧!若是这样说,她也觉得还算值得吧!毕竟宴小侯爷背过谁啊?能让他背了一路,主子哪怕屁股疼的难受,估计心里也美死了。 凌画一觉睡到天黑,醒来后,已到了晚饭的时候。 她龇牙咧嘴坐起身,琉璃听见动静,从外面走进屋,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小姐,难受吧?” 凌画点头,难受是真难受。 琉璃翻白眼,“您至于吗?您与小侯爷不是来日方长吗?他都被您带来栖云山小住了,您还怕没有机会谈情说爱?非要这么骑马折腾自己?” “你不懂。”凌画对于自己觉得值的事情,很是执着,“我与宴轻共乘一骑,在京城的大街上穿街而过,很多人都看见了,是不是在我们走后,京城已经传开了?” 琉璃点头,还真是,小侯爷与小姐共乘一骑,无异于在一锅油里加了一把火,砰地一下子着了。他们二人本就受关注,如今更是被人关注议论的沸沸扬扬了。 宴小侯爷是谁?竟然有一天看他与女子共乘一骑,多少人不敢置信啊。 “这就是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凌画心情很好,“我们俩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后,那些爱慕宴轻的女子自然也会知道,肯定一颗心掉地上摔个千万瓣,觉得无望极了。” 琉璃:“……” 嗯,是这样。 凌画说出目的,“谁也别想再惦记宴轻,最好都死心。” 琉璃:“……” 狠还是您狠。 凌画总结,“虽然受些皮肉之苦,但还是很值得的,宴轻从山脚下背了我一路进来不说,还说把那副金马鞍给扔了。那副纯金打造的金马鞍,他也很喜欢的。” 能让一个人为了他把喜欢的东西扔了,受点儿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轻叹又满足,“宴轻可真是太可爱了,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琉璃:“……” 宴小侯爷的确是可爱,您这么能作,他都能忍受,能不可爱吗? 她无奈,“那您能自己下床走吗?” 凌画脸色一苦,“不太能。” 琉璃伸手扶她,“那明儿不能酿酒了吧?” “能,宴轻给我打下手。反正也是为他酿酒,我顶着受伤还要辛苦地满足他,他岂不是会很感动?”凌画顺着琉璃的搀扶,下了床。 琉璃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恕她这个凡人不懂。 走出里屋,来到外间画堂,凌画慢慢坐下,对琉璃吩咐,“去请宴轻来吃饭。” 虽然睡了一下午,但饭该吃还是一样不能少吃。 琉璃转身去了。 琉璃来到前院时,宴轻还没醒,还在睡,她很是无语,忽然觉得,大约小姐与宴小侯爷真是神仙般的般配,大白天的睡觉也能从中午睡到天黑。 她对云落问,“你喊一下小侯爷?吃饭了。” 云落看看天色,点点头,站在门外喊,“小侯爷,主子想跟您在吃完饭的时候探讨一下明儿酿酒该准备的东西。” 宴轻腾地从床上坐起身,睡意全消,“这就去。” 琉璃:“……” 她敬佩地看着云落,“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年小姐选你跟着秦三公子了。” 无论是跟着秦桓,还是跟着宴轻,云落的技能绝对是百分百的满分。 宴轻很快从房间走出来,大步流星,向后院而去,他这么精神,很难让人怀疑他前一刻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会周公。 凌画刚喝了半盏茶,宴轻就来了,见到她,张嘴就问,“明儿酿酒的东西,都需要准备什么?” 凌画一怔,“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你无需操心。” 宴轻:“?” 他回头瞅了一眼,只看见琉璃进了院子,不见云落,他后知后觉地笑了一下,“云落是吃什么长大的?” 凌画很是莫名,“大米?白面?咱们吃什么,他吃什么吧?” 没见云落吃过乱七八糟的东西。 宴轻坐下身,慢悠悠地说,“同样是吃大米白面,端阳怎么就比他笨了个天上地下?难道是你家大米白面比端敬候府的大米白面好吃?” 凌画不太懂他为什么这样说,但好像是在夸云落聪明,她眨眨眼睛,“是很好吃,要不,哪天,你跟我回家坐坐?” 未婚夫也不能一直不登未婚妻家的门吧?如今不用特意想法子请他了。 宴轻点头,“行。” 他是该去吃顿饭,尝尝什么大米白面养出凌画这样的人。</p>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起床气(二更) 第二日,清早,宴轻惦记着酿酒,不用人喊,自己早早就醒了,来找凌画。 他来的太早,天还没亮,凌画还没起。 琉璃也没起。 不止琉璃,紫嫣和紫夏也没起,整个后院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不吵人。 宴轻立在后院门口,回头看云落,后知后觉地问,“我是不是起早了?” 云落点头。 宴轻问,“她什么时候起床?” “辰时。” 宴轻看看天色,距离辰时最少还有一个时辰,他原地跺了一下脚,没什么耐心地说,“她就不能早起一会儿吗?” 云落爱莫能助,“主子没有特殊情况下,每日都是辰时起。” 宴轻看看紧闭的院门,来回走了两步,“若是我进去喊醒她的话……” 云落眨眨眼睛,“主子有起床气。” 宴轻脚步一顿,“我喊她,她也有起床气吗?” 云落摇头,“应该不会。” 主子怕是巴不得的小侯爷进她的闺房去喊醒她,乐还来不及呢,气什么? 宴轻得了云落的肯定放心了,对他吩咐,“拍门。” 云落上前拍门,一下又一下,让咚咚咚的声音传了进去。 琉璃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谁呀?” “我。”云落出声。 琉璃打开了院门,见门口不止站着端阳,还有宴轻。她愣了一下,“辰时二刻吃早饭,小侯爷是不是来的也太早了?主子还没起呢。” 宴轻道,“不早,天快亮了。” 琉璃看了一眼,东方天空刚露白,哪里就快天亮呢?她又看向宴轻,发现宴轻的目光已看向紧闭的主屋房门,她恍然,小侯爷这是急着酿酒呢。 她默了默,让开门口,把事实说给宴轻听,“没有特殊情况,小姐每日辰时起床,若是被人提前喊醒,她会有起床气。” “今儿难道不特殊吗?”宴轻反问,“我们昨儿说好的,今儿一起酿酒。” 琉璃故意说,“不算特殊吧!小姐以前交待过,除了陛下有召,或者东宫的人杀进凌家了,天塌了的大事儿才喊她,其余的,对于小姐来说,都不算事儿,不准把她提前喊醒。” 宴轻皱眉,一脸我不管的神色,吩咐琉璃,“你去喊。” 琉璃摇头,“我不敢。” “就说我让你喊的。” “那我也不敢。”琉璃依旧摇头,一脸拒绝,“我曾经喊过主子,被主子罚扫了一个月的院子,我再也不想扫院子了。” 言外之意,小侯爷又不会帮我扫院子,我干嘛要帮你? 宴轻想说“我帮你扫院子”,还没出口,又吞住,他也不要扫院子,扫帚扫起土,呛死了。 他顿了顿,“我让端阳帮你扫院子?” 琉璃心里为端阳默哀三个数,虽然很想让端阳帮她扫院子,但还是为了小姐的幸福不能答应,于是,她继续摇头,“别说端阳了,就算小侯爷自己帮我也没用,主子罚人,没谁能代替的。” 宴轻没辙了,“那怎样才能让她自己提前醒?” 琉璃摇头,“没办法,小姐睡眠质量很好,每日准时辰时醒。不过……”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挣扎了一下,压低声音小声说,“不过若是小侯爷亲自进去喊醒小姐,也许小姐见是你,不会撒起床气,也不会发脾气的。” 宴轻看看云落,又看看琉璃,忽然笑了一下,“你们怎么这么确定,我喊她,她不会对我发脾气撒起床气?” 琉璃一脸“您真的不懂吗?”的神色,简单指明,“您的身份比我们都贵重,是小姐的未婚夫,小姐对于您有求必应。自从圣旨赐婚,小姐事事都以小侯爷的要求为先,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姐从来没对谁这样过。” 这话说的不假,哪怕是萧枕,凌画虽然为他做了无数事儿,也没为他绣过一针一线。 宴轻想了一下,貌似觉得有理,点点头,走进院子。 他来到门口,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抬步进了屋,穿过外间画堂,来到里屋门口,刚要抬手,忽然顿住。 他想起,凌画的闺房,以及满屋让他不适应的幽幽暗香。 他撤回手,转回身,又抬步走了出去。 琉璃本来以为事儿成了,没想到转眼就看宴轻又走了出来,她不解,露出疑惑,“小侯爷?您不喊小姐了?” “不喊了。”宴轻语气不好,“我等着她。” 琉璃:“……” 她还以为,宴小侯爷迫不及待的样子,一定会冲进去的,这是顾忌男女大防了?他与小姐都是未婚夫妻了,还有两个多月就大婚了,有什么男女大防可顾忌的? 她看向云落。 云落一脸木然。 凌画晚上的睡眠的确是好,习惯也很好,辰时,她准时醒了。 她动了动身子,觉得玉露膏还算是个好东西,至少今儿舒服多了,她起身,一件件穿了衣服,慢慢地下了床,虽然走路依旧不利落,但好歹能自己走了。 琉璃在门口喊,“小姐起了吗?” “起了。” 琉璃端了清水盆进来,放在盆架上,压低声音对凌画说,“小侯爷一个多时辰之前就来了,如今在外面等着呢,脸色有点儿臭。” 凌画一怔,“他怎么来的这么早?” 琉璃耸耸肩,“对您酿的酒迫不及待?” 凌画小声说,“那你怎么不喊醒我?” 若是喊她,她也舍不得让宴轻等一个多时辰啊,总要早起的。 琉璃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说出,“本来我想让小侯爷自己进来喊您,才说了我不敢喊您,谁知道,他明明都进到外屋到里屋门口了,又改了主意,转身出去了,说等着您醒。” 她猜测,“难道小侯爷是舍不得喊醒您?” 凌画琢磨了一下,摇头,“他不是舍不得喊醒我,他大约是没敢进来喊醒我。” 琉璃怀疑,“这世上还有宴小侯爷不敢做的事儿吗?” 她不觉得有,连皇宫都不进,连陛下和太后都躲着,他怕什么? 凌画轻笑,“他啊,昨儿背我进这屋子,将我放下转身就要走,一刻也不想待,若不是我拉着他说了两句话,他一阵风就刮出去了,他躲女人跟躲鬼似的,你让他进我闺房喊我,岂不是难为他了?” 琉璃:“……” 也是! 她叹气,小声嘟囔,“小姐您这是何苦?找这么个人做夫君,哎,真是操心死了。” “宴轻有何不好?就算喜欢倾慕他的女人多了些,那又如何?他躲女人跟躲鬼一样,至少不躲我,今儿他不进我闺房,我们大婚后,他总要进的。”凌画心情很好,“他不敢进来,这也说明,他是真真正正把我当做女子,心里这么清楚我是女子,我该高兴。” 琉璃没话了,努努嘴,“您高兴,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的那位可有点儿不高兴,您还是小心些哄哄吧!” 凌画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妥当,慢慢地学着昨儿走路的姿势走出了房门。 宴轻坐在院中的木椅上,一脸的百无聊赖,见凌画出来,他一脸不高兴写在脸上,“你可算是醒了,真能睡。” “我昨儿下午睡多了,晚上难受的睡不着。”凌画认错态度良好,一脸歉意,“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若是早知道,我该让琉璃提前喊醒我的。” 她敲敲脑袋,“我没听到你来的动静,睡的真是太沉了,对不住。” 宴轻瞥了一眼琉璃,“我让她喊你,她说不敢。” 他挑眉,“你有起床气?若是被人提前喊醒,爱发脾气?还罚人扫一个月的院子?” 凌画摸摸鼻子,似乎生怕宴轻嫌弃她,立即说,“我保证咱们大婚后,我一定早早起,绝对不让你提前起来等我吃早饭。” 宴轻想说大婚后你爱早起不早起,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今天着急想喝你酿的酒。 但他还没开口,凌画已经在问了,“你往日都起的很早吗?” 宴轻默了默,“没有。” 他往日想早起就早起,想晚起就晚起,多数时候都没早起过,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才起的,辰时之前起的更少。对比她严苛的作息时间,他的简直是不规律极了。 他撇开脸,那么点儿不高兴已消失殆尽,“能吃饭了吗?” 凌画点头,温柔地说,“能啊,咱们快吃饭,吃完饭就去酿酒。” 宴轻自然已等够了,立即点头。 ------题外话------ 宝贝儿们,快月底了,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玩物(一更) 早饭端上桌,宴轻拿起筷子,快速往嘴里扒拉。 凌画伸手拦住他,“慢慢吃。” 宴轻抬头瞅了她一眼,“不是你说快点儿吃吗?” 凌画默了默,“是我说的,但你这也太快了。” 她解释,“我的嘴小,没你的嘴大,你这么吃,我跟不上你的速度。” 宴轻看向她的嘴,果然很小,粉粉嫩嫩的,花瓣一样,他动作慢下来,嘟囔,“你可真麻烦。” 凌画可不想在他心里烙印个“麻烦精”的印记,也小声嘟囔,“嘴小是天生的,吃饭慢对胃好,细嚼慢咽才不伤胃,还有……” 她特意地顿了顿,“我本就不太喜欢酿酒,学酿酒也是为了逃我娘的给我安排的课,我酿酒从来都是自己随意的,我从来没有为了谁特意酿酒,哪怕是陛下。” 言外之意,我给你酿酒,都不嫌弃你麻烦呢。 宴轻动作一顿,挑眉,他嘟囔一句,她就用一大段的话来找回场子。他语调微扬,“这么不吃亏的吗?” 凌画低咳一声,抬起脸,认真地问,“那你还觉得我麻烦吗?” 宴轻无奈,“不麻烦了。” 他还敢说她麻烦吗?若是说了,万一她不高兴了,今儿不酿酒了怎么办?她也不是真没脾气的。 凌画放心了,开始专心吃饭。 吃过早饭,凌画带着宴轻前往酒坊。 酒坊就在她这院子的西跨院,并不远,凌画不怎么喜欢酿酒,不常来,虽然有人时常打扫,但看起来也没什么烟火气,冷冷清清的,里面连一个小厮都没安排。 因凌画是带着宴轻特意来酿酒,酿酒的材料与一应所用,倒是提前都让人准备齐了,堆在酒坊里面。 宴轻粗粗扫了一眼,只看到有酒窖,有水井,有炉灶,有晾堂、有几个大蒸炉,看起来也没比真正的以酿酒为生的酒坊特别多少,真是难以想象胭脂醉是从这里酿出来的。 凌画停住脚步,对宴轻大气地问,“几蒸炉够你喝?” 宴轻看着比他还高的大蒸炉问,“一蒸炉出几坛酒?” “二十坛。” 宴轻看着她细细的小身板,不贪心地说,“一蒸炉吧!” 他省着点儿喝,可以喝……两个月。 凌画抿着嘴笑,“管事给准备的材料,够把这些蒸炉都烧上的,你确定只一蒸炉就够了吗?” 宴轻闻言不确定了,“你说的比海棠醉还要繁琐的酿酒工艺,真的比海棠醉还好喝?” “我觉得是,不过每个人口味不同。”凌画见他怀疑,笑着说,“要在这酒坊里闷三天,你受得住吗?你若是受得住,就把这些都酿了,一共六个蒸炉,酿两蒸炉的海棠醉,剩下四个蒸炉酿我说的酒。这么繁琐的事儿,程序工艺麻烦极了,你跟我做了这次,下次不见得就想再做了,所以,不如把这些都酿了吧,如果省着点的话,够你喝个一年半载的。” 凌画说完,又补充,“我酿的酒,都是用的好食材,虽然不会特别伤身,但也还是要少喝,喝多了总归对身体不好。” 宴轻肯定,“我能受得住,但你受得住?” “受得住。”凌画笑,“只要你陪着我一起看着蒸炉,掌控火候,跟我一起说话聊天,也不用干什么重活,我就不会觉得无聊的睡着。” 宴轻有些兴奋,大手一挥,“那就都酿了。” 凌画转头对琉璃吩咐,“你们把这些材料都按照比例分了,将所有的蒸炉都开了。” 琉璃叹气。 她也不爱酿酒,她以为小姐与小侯爷俩人酿一蒸炉就够了,有小侯爷在,用不着别人在跟前碍眼,会把他们都打发出去玩,他们俩人一边酿酒一边与小侯爷培养感情,谁知道管事儿这么诚实,给准备了这么多材料?如今小姐要把这些都酿了,六个蒸炉都开启,他们两个人自然忙不过来,她得带着人留在这里帮忙,也没法跑出去玩了。 她只能点头,依照吩咐,带着人去了。 无论是云落,还是紫嫣、紫夏,亦或者是端阳,再加上管事又叫来几个人,所有蒸炉开启,大家都得跟着一起忙活。 凌画带着宴轻挨个检查蒸炉,检查材料放的比例对不对,一边给宴轻讲解怎么酿酒,逐次的顺序,火候要怎样控制最好等等。 宴轻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渐渐的头都疼了,这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很诚实地打断她,“我不想听你说了,我头疼。” 他只想喝酒,不想跟着酿酒了,也不想知道这酒到底是怎么酿的了,果然如她所说,繁琐极了,真是太麻烦了。怪不得她不爱酿酒。他现在也不爱了。 凌画一脸无言地看着他,“你不会扔下我跑出去玩吧?” 宴轻还真有点儿想走,但对上凌画的视线,他没能说出口,迂回试探问,“若是扔下你跑出去玩的话……” 凌画果断地说,“那我也想跑出去玩,这里就都交给他们了。我若是不亲自盯着,他们酿出的酒是不是我酿的那个味道,我就不知道了。” 宴轻看看琉璃等人,琉璃一脸生无可恋,看起来就不喜欢,云落一脸面无表情,看起来也有几分不想待在这儿,管事的倒是乐呵呵,但是一看就是个门外汉,不靠谱,端阳倒是很有兴致,但他知道这家伙有多笨。 宴轻扫了一圈后,十分怀疑若是凌画走了,他们酿出来的酒能喝吗? 他咬牙,“我不出去玩,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凌画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他不想知道,那她就不说了,本来也是想让他知道这酒有多难酿。 她伸手拽了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然后走到一旁,将一个大箱子搬过来,放在了地上,对他说,“这箱子里都是好玩的东西,你若是无聊,可以玩它们。” 宴轻挑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凌画将箱子打开,让他自己看。 宴轻低头一瞅,顿时乐了,拨浪鼓、九连环、弹珠、小弩箭、弹弓等等,都是些奇巧玩意儿,他扬眉,“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凌画解释,“这些都是我在这里酿酒时玩的。” 宴轻讶异,“你多大的人了?玩这些东西?” 凌画很认真,“我小时候被我娘安排了许多课业,基本没玩过这些东西,我娘说玩物丧志。” 宴轻明白了,“所以,长大后,你就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 凌画眨眨眼睛,不放过一丝机会让宴轻知道她的心意,“我对这些东西只是喜爱些罢了,才不是情有独钟,我情有独钟的人是你。” 宴轻掀起眼皮,一双眼眸漆黑地盯着她,“你对我情有独钟?” “不相信呀?”凌画水眸与他对上,觉得宴轻的眼睛真漂亮。 他这个人无一处不漂亮,真是好看死了,若是绝色这两个字能形容男人的话,那他就是“世上有宴轻,天下无绝色。” 宴轻不说不信,也不说信,拿起一个弹珠在手里把玩,“一个弹珠,都用上等的玉来做,你玩的这些玩意儿,还挺奢侈。” 凌画看了他手里的珠子一眼,没觉得多奢侈,他外祖父和外祖母只她娘一个女儿,死后除了上交国库外,把所有东西都留给她了,她娘的嫁妆,他爹的产业也都是她的,凌家当初虽然被抄家了一次,但她告御状平反后,那些东西又还回来了。她从小就吃的玩的都如此。 她看着宴轻,想想他端敬候府的摆设厨子一应所用,奇怪地说,“端敬候府几代军功累积,好东西不计其数,你从小到大,一应所用,难道不比我更奢侈吗?” 宴轻摇头,“我长到十三岁半之前,没怎么在府里待过,教我习文的是个酸儒,教我习武的是个莽夫,一个满嘴之乎者也,一个张口闭口酒真是个好东西。下棋的棋子都是用木头做的,一双靴子坏了,还修修补补继续穿。我做纨绔后,才过上了好日子。” 凌画难以置信,“你说的是青山书院的当世大儒陆天承和战神大将军张客吗?” 两个天下扬名的人,在他嘴里,就这样? 宴轻肯定,嫌弃极了,“就是他们。”</p> 正文卷 第一百章 哥哥(二更) 凌画看着宴轻,难得的哑口无言。 宴轻忽然问,“你为什么说对我情有独钟?” 凌画想也不想地说,“你是我未婚夫啊?” 宴轻扯了一下嘴角,挑眉,“秦桓曾经也是你未婚夫,你对他也情有独钟?若是这样说的话,你对情有独钟这四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的情有独钟还因未婚夫而改?” 言外之意,变来变去,可真不值钱。 凌画忽然噎住。 她没想到绕了一圈,他在这里等着她,任她巧舌如簧,这一会儿也不知道拿什么来解释,她有些呐呐,“我能不能收回我刚刚的话,重新说?” “收回什么话?”宴轻挑眉,“你是我未婚夫的话?” “嗯。” “你是脸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小。”宴轻看着她的小脸,鄙夷十分明显。 言外之意,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让你重新胡编糊弄我吗?还要不要点儿脸? 凌画:“……”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儿不要脸,面子里子都被他扒了,她有点儿委屈,“你刚刚给我设套,将我套住了,我想都没想就说了,这不算。” 明明在说青山书院的当世大儒陆天承和战神大将军张客,还没说完呢,他就突然换了话题。 宴轻哼了一声,“你若是不如此想,能那么快就说出来?” 凌画又噎住,她忽然恨情有独钟这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让她翻车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扭转好感度,“情有独钟的意思是,对一个人或事物,极其钟爱,别的都比不了。对我来说,如今你就是最重要的,什么都比不了,可不就是情有独钟吗?我也不算说错。而你又是我未婚夫,我就这么说了。当然,这话不经大脑,说的不够严谨,我应该说,因为你是宴轻,不是什么未婚夫,我对秦桓,可没有什么情有独钟,对他也不如对你这般,事事讨好。” 就算她事事讨好,也没讨了好,今儿拍马腿上了。 “你说你事事讨好?”宴轻又有了新的找茬,“也没有吧?昨儿不是我把你从山脚下背上山的?今儿一早难道不是我辛苦等了你足足一个多时辰起床?” 凌画:“……” 她差点儿心梗,看着宴轻,一时没话反驳了,泄气,“对,你说的都对。” 她不想给他酿酒喝了,就没见过谁对自己的未婚妻这样的噎人。 宴轻见她罕见地颓丧,心情忽然很好,大手一挥,“我不跟你计较了,下次说话注意点儿,我是你未婚夫,才包容你的。” 言外之意,换做别人,你看谁能包容你?秦桓那时候不想娶你都要死要活了。 凌画心累,很想跟他理论,你看换做别人谁敢这么对我?论巧舌如簧她就没输过。 不过她忽然想起了,据说他十一岁一篇论赋让麓山书院的院首孙思科拍案叫绝,证明这人十分擅长辩论,抓住别人话语漏洞,一棍子打死,打不死继续抓漏洞,如猫抓耗子,按着吃。 她忽然不郁闷了,人家如今虽然做纨绔了,但肚子里那些真才实学和聪明绝顶被誉为后梁惊才艳艳第一人,她能比得了?他年少名扬天下时,她还被她娘押着学课业成日里苦着脸想玩九连环呢。 她自我想通后,对他灿烂一笑,“宴轻,你比秦桓好多了,秦桓就一点儿也不包容我,幸亏你娶我,不是他娶我。” 宴轻:“……” 他又不高兴了,“好好说话,提那个败兴的玩意儿做什么?” 凌画无辜,“难道刚刚不是你先提的吗?我都忘了我曾经有他那么一个未婚夫了,是你偏偏要说他,还跟我说什么我对他情有独钟,才不是呢。” 她趁机解释,“我娘活着时,我都不乐意见他,我娘没了后,我想着他是我娘给我定的人,我就嫁吧,否则我娘九泉下该不高兴了,另外也没别的人娶我,但我就因为给他送了个云落,他就成天里跳着脚要退婚,要死要活,如今终于退了,他把婚约转让给你,我就觉得好像你一直是我未婚夫来着。” 宴轻挑了挑眉。 凌画继续道,“如今他是我义兄,我替我娘收了他做义子,每天喊着义兄,还真忘了未婚夫这事儿了。” 她趁机订正,“你以后也跟我一样忘了他曾经是我未婚夫的事儿吧,我就你一个未婚夫,他是我义兄,真义兄,已记在我爹娘名下了。” 宴轻难得愣住,难以置信,“你认他做义兄?” 没向外面传言一样,收拾他?让他天天在凌家为奴为婢干活? “嗯,我没跟你说过吗?将他从安国公府带回来没两日,就认他做义兄了。”凌画看着宴轻。 宴轻摇头,“没说过。” 凌画叹气,“大约是我跟你在一起时太开心,有说不完的话,谁还想得起他啊?” 宴轻面色忽然古怪,“你怎么没收拾他?” 凌画眨眨眼睛,“收拾了啊!” “认义兄叫收拾?”宴轻挑眉。 秦桓被安国公府赶出家门,无家可归,身无分文,若没人管他,人人可欺,但进了凌家,认了凌画做义妹,以后就是凌家的人,这满京城里,谁以后敢欺负他?他的身份也会随着凌家而水涨船高,别说欺负了,走出去巴结的人估计都能排起长队。 凌画对他一笑,“十年之内,他得听我的,我让他读书,他就读书,我让他科举,他就科举,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十年后,给他自由。他如今在陪我四哥读书,金秋科考。他卖给我十年。” 宴轻琢磨了一下,“也就是说,他用十年自由,换了你给他庇护?” “也可以这么说。”凌画很人性地道,“他毕竟是我娘养大的,我又不会真把他逼死。” 她看着宴轻,趁机刷好感,“我很善良的。” 宴轻嗤了一声,“秦桓为什么甘愿?因为他愧疚了?” 凌画诚实地说,“他是有点儿愧疚,最主要的是我给他的诱惑大。他以后靠表现换银子,比如,考上进士,我给他将木牌换成铁牌,以后入朝,每官升一级,就给他换一次牌子,他若是真能做到三品大员,就跟琉璃云落一样,拿金镶玉牌,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宴轻“呵”了一声,“这样说来,你对他不是收拾,也没折磨,是真的挺好了。” 凌画品着他这话,觉得不太是味,但又品不出他具体的心思和含义来,她只能说,“毕竟,我善良嘛。” 宴轻更嗤笑了,撩起眼皮,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没看出你哪里善良来”,“他转让婚约,你嘴里说着恼怒,其实没恼怒?” 凌画觉得这话她要是回答不好,婚约有点儿危矣,她伸手扯住他衣袖,一脸的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小声说,“哥哥,你对你的脸,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长的真的比他好看,是我小时候就想嫁的脸,我开始听说婚约转让书时,是有些恼怒,后来因为是你,我感谢他着呢。” 宴轻瞪着她,“谁让你喊我哥哥的?” 凌画眨巴着眼睛,“数日前也喊过。” 宴轻深吸一口气,用力地从手里扯回袖子,指使她,“你去干活。酿出的酒不好喝,我跟你没完。” 凌画见好就收,“好好好,我这就去,你自己玩的开心点儿。” 她转身向琉璃走去了。 宴轻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她因为昨儿骑马受伤,伤势还没好,走路的姿势又慢又别扭,但他却盯了好一会儿,才轻哼一声,扔了手里的珠子,从箱子里挑了九连环玩。 这些东西,他小时候也没怎么玩,后来他做纨绔后,天天玩,都玩腻了。 她的这个未婚妻,有良心这种东西吗?她没有理由对秦桓继续好,看在她娘的面子上,也不至于。除非…… 他那日醉酒,婚约转让书的事儿,有什么猫腻? 他眯起眼睛,觉得等从栖云山回去,他该见见秦桓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与她合起伙来给他下的套。 若是,他饶不了那王八蛋! ------题外话------ 我觉得画画有点儿危险了哈哈 快月底了,亲爱的们,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一章 宠惯(一更) 酿酒的第一日,凌画需要处处盯着,不能出错。 宴轻躺在软塌上,玩了一日九连环。 当日晚,凌画腰酸背痛,琉璃看着她小声嘟囔,“小姐,您何苦呢?酿一蒸炉不累,您偏偏把所有蒸炉都用了。” 这不是自己找累吗? 而宴小侯爷,他就是个撒手不管的,说好了打下手,没一会儿就烦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和云落带着人干的。 “我酿的酒,一定好喝,不一次酿够了,不能总陪着他来栖云山酿酒。”凌画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干的,大婚在即,她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不能跟宴轻一样,真的撒手什么都不管,就算不忙大婚嫁妆的事儿,还有朝堂的事儿等着她,她这次让萧泽吃了个大亏,等萧泽反应过来,一定不会轻易饶了她,没准会恨的牙痒痒对她疯狂反扑。 当然,也得他反扑的起来才行。不过他到底是太子,虽然自己关在东宫,但是东宫的人马,可没跟他一样被关住。 琉璃叹气,“小侯爷可真是……” 嫌弃麻烦就甩手去玩,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凌画笑,“是我给他那些玩意儿让他玩的,既然他嫌弃麻烦,又何必忍着?。等忍三日后,再好的酒,都不一定香了。他该以为我骗他了。反正,有你们在,我又不会真的让他打下手。如今他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玩,也不算扔下我,这样陪着我,我虽然累点儿,给他酿酒,但也很开心。” 琉璃没话说了,“您开心就好。” 她还能说什么?宴小侯爷真是小姐的劫。 曾经她娘跟她说,人这一辈子,都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会成为自己的劫数,那个人无论做什么,你都会觉得好,她听的挠耳朵,不以为然,觉得她娘就是惯着他爹,如今小姐对宴小侯爷也是如此,她算是信了。 第二日,宴轻继续玩,玩的是弹弓,跟小孩子一样,坐在酒坊的院子里,对着树上打鸟,他弹弓玩的好,一打一个准。半天的时间,将院子里所有的鸟都打没了。 地上躺了一堆鸟尸。 凌画抽空出来看一眼,默了片刻,对他问,“这些小鸟,吃我的海棠,每年海棠的产量都要比预计少一半。” 言外之意,你做了一件好事儿,哪怕玩,也有功。 宴轻攸地一笑,对她扬起眉眼,“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好?” 凌画点头,“是吧?” “那悔婚呢?” 凌画顿时收了笑,认真地说,“这个不好。” 他竟然还有想悔婚的心思! 宴轻撇嘴,指出她,“你看,你这个人多复杂又矛盾,谎话连篇,总是哄我,前一刻说无论我做什么都觉得好,后一刻又有不好了。” 凌画:“……” 她哪里想到他竟然还有悔婚的心思! 她气笑,“宴轻!” “嗯?”宴轻一脸你还有何话狡辩。 凌画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还想喝我酿的酒吗?” 若是不想喝,你可以回去了,不想看见你,忙了半天,出来就是受他气的? 这回轮到宴轻沉默了,把玩着弹弓撇开脸,有几分妥协,“想。” “想喝你就不能有悔婚的心思。”凌画笑的温柔,“我敢说我酿的酒,天下第一,再没有谁比得上我,你若是悔婚,我就金盆洗手,一辈子不酿酒了。” 宴轻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她,一脸“你还是人吗?”的神色。 凌画对他笑,温柔地问,“你说呢?” 宴轻默了默,难得的语气有了软意,“嗯,我说你说的对。” 凌画差点儿心里乐开了花,这个人这么气人,但多数时候又这么招人喜欢,她真是喜欢极了他。 她心情忽然很好,看着那堆鸟说,“把它们扒了皮,都下油锅炸了,我们今儿中午吃了它们,尝尝它们吃了我那么多海棠果,有没有海棠果的味。” 宴轻失笑,“行。” 他把玩着弹弓喊,“端阳,出来给这些小东西扒皮,然后送去厨房。” 端阳从酒坊里出来,看到地上一堆鸟尸,差点儿头皮都炸起来,“小侯爷,您也太无情了,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怎么能被您这么对待?若是小鹦知道您这么杀它同类,它死也不给您唱歌了。” 宴轻用弹弓敲他脑袋,“它们吃海棠果,就该这个下场。” 端阳默了,“这栖云山,满山的海棠,海棠果不计其数,到了秋天,也用不过来,得落地成泥吧?” 凌画在一旁说,“不是,海棠果不止可以酿酒,还有食用和医用的价值。海棠树的根、花和果实均可以入药。《本草纲目》中记载:酸,甘,平,无毒。主治泄痢。入脾、胃二经,调理肠胃,治疗脾虚等。” 端阳睁大眼睛,“这么有用的吗?” “是。”凌画点头,“熟透时,还可以做糕点,是百味斋最有名的一道海棠蒸糕的主要材料。一碟百两银子。” 端阳唏嘘,“那真是太有用了。” 他给小侯爷买过几次百味斋的海棠蒸糕,可不就是一碟百两银子吗? 他看向宴轻,“小侯爷做到对。” 这些鸟虽然可爱,但也太祸害海棠果了。 琉璃走了出来,点破凌画对宴轻有多宠惯,接过话,“小姐特意养这些鸟,从来不让人打,是因为,他们可以给海棠树捉虫子。” 端阳:“……” 宴轻:“……” 他看向凌画,“是这样?” 凌画瞪了琉璃一眼,对宴轻微笑,不敢再说你怎样都好的话,怕再被他抓住把柄,“栖云山多的是鸟,只打这一回,无碍的,鸟类繁衍,比人类快多了。” 琉璃:“……” 行吧!您为了男人,都这样说了,她还说什么?她再说就不止被瞪一眼了。 琉璃转身又走回了酒坊。 端阳默默地找了个筐,将一堆鸟尸装走,去了厨房。 宴轻扔了弹弓,似笑非笑地看着凌画,“你以前玩弹弓,都用它来做什么?” 凌画觉得她又不太妙了,他这个表情就会让她觉得你完蛋了,她捏捏耳朵,“我力气小,就随便玩玩,毕竟,我笨,没有你这么好的准头。” 宴轻将弹弓扔给她,“你来打,我瞧瞧,你怎么玩?” 凌画接住弹弓,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放在弹弓里,拉弓,石子飞了出去,打到了不远处的树干上,“啪”的一声,又落在了地上,连树干的皮都没伤到。 宴轻嘲笑,“就这个蚂蚱劲儿?” 凌画点头,“嗯,本来我手腕子也没什么力气。” 宴轻看了一眼她纤细的手腕,也就跟玉米杆那么粗细,他收回视线,身子向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我习武练剑时,我武艺师傅让我每天打鸟。打不着,不给饭吃,打不死,也不给。” 凌画心想怪不得呢,“是已故的战神大将军张客吗?” “嗯,就是他。什么战神?他就是一战疯子。”宴轻撇嘴,“做梦都打仗,有一次把师母给杀杀杀的喊着踹到了地上,师母让他跪了一天的搓衣板。” 凌画听的好笑,“他怕夫人啊?” “嗯,怕着呢。”宴轻不知想起了什么,盯着凌画看,“你嫁给我,会在嫁妆里带着搓衣板吗?” 凌画立即保证,“不带。” 她敢说带,他估计就要悔婚了。 看来张夫人的嫁妆里带着搓衣板。 宴轻很满意,“你还算识时务。” 他收回视线,慢悠悠地自言自语,“你怎么这么识时务呢,” 语气遗憾。 似乎她只要有一点儿不识时务,他就有理由不娶她了。 凌画憋着气,温温柔柔地说,“识时务有什么不好呢?你看,我没人娶,只能嫁你,为了把自己嫁出去,我也得识时务啊。” 宴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卧蚕处落下一片剪影,他语气意味不明,“你是没人娶吗?” 许子舟藏着的心思,他又不是傻子,才看不出来!</p> 正文卷 第二章 惊吓(二更) 凌画有点儿窒息。 他觉得这人不能让他无聊,他一旦无聊,就会找她麻烦,对他有脾气,就如她在端敬候府给他做衣裳那两日,本来打算他养伤期间她起先打算一直陪着他刷好感的,后来不但没刷了好感,还把自己险些给气死,最后败下阵来滚回家独自独美了。如今也是,她酿酒,他玩了一日半无聊了,又开始见缝插针地气她了。 她不想与他说话了,把弹弓扔回给他,转身又回了酒坊。 宴轻被弹弓砸了一下,看着凌画气哼哼转身进了酒坊内,反而弯了一下嘴角。小骗子哄起人来,一套又一套,他若是不欺负欺负她,岂不是被她套了马车拉到千里之外卖了? 晌午的午餐,加了一顿炸鸟肉。 凌画吃的挺香,气没了。 吃完饭后,她对宴轻说,“你出去自己玩吧!” 宴轻挑眉,“让我自己出去玩?” “嗯。”凌画肯定地点头。 自己出去玩,就不会再对她发脾气,也不会抓住她话语漏洞或者给她挖坑让她绞尽脑汁补救填坑了。 宴轻看着她,“我答应陪着你酿酒。” 凌画敬谢不敏了,“我不用你陪了。” 再陪下去,她怕她的婚事儿岌岌可危了。 宴轻忽然一笑,“为什么?” 凌画诚实地说,“你欺负我。” 宴轻:“……” 呵,看出来了啊! 他懒洋洋地敲着桌面说,“自己出去玩不是没意思吗?” “你会有意思的。”凌画十分认真,“让云落陪着你,也不算你自己,栖云山里人不少,你也可以去喊上几个顺眼的陪你玩。你不是一直想看梅花鹿吗?都在一面山里养着,还有老虎啊狮子什么,你可以去跟他们玩。” 以他的功夫,还有云落,她不担心在栖云山出什么事儿。 宴轻瞧着她,“扔你在酒坊酿酒,我良心不安。” 凌画差点儿翻白眼,想问你有良心吗?你最大的良心不就是那一日夜晚喝了悯心草的酒坐在路边心疼小蚂蚁吗?您有的是纯善,但不是良心,良心跟纯善虽然有相通的地方,但也有不搭边的地方。 她语气更加温柔,“不用良心不安,比起你欺负我,我想让你出去玩。” 出去玩,不会被困着无聊,就跟养伤时被困在府中一样,以至于找茬成为最大的乐趣。 宴轻捏捏下巴,“行,那我出去玩了,你不会酿不好酒吧?” “不会。”凌画摇头,“我做一件事儿,从来都要做到最好。” 若是半途而废,岂不是白辛苦前面一日半了。 宴轻放心了,利落地站起身,“走了,云落,咱们去玩。” 语气欢心极了,又有了满满的少年气。 云落点头,他这一日半在酒坊里也待够了,痛快地应了一声,跟着宴轻去了。 琉璃羡慕地看着二人出了酒坊,转头看凌画,见凌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一脸无语,一言难尽地说,“小姐,您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给宴小侯爷酿酒,酿了一半,人家到底是扔下她出去玩了。 凌画趴在桌子上,反问,“你不觉得宴轻很有意思吗?” 琉璃不觉得,“我只觉得这是个小祖宗。” 一个话说不好,就被他拿捏住反攻的人上不来气,一个伺候不好,就眉梢一挑要收拾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宴小侯爷这种,长着一张如诗如画的脸,脾气南辕北辙。他的性子简直比小姐的性子还恶劣,难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天作之合?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人是个空长着一张脸的傻子?才被小姐哄骗的团团转。 是她眼瞎了。 凌画大乐,“他就是个小祖宗。” 小祖宗可不就是让人哄着吗?哄开心了,他开心,别人也开心,哄不开心,他不开心,也不让别人开心。 “就为这张脸找个小祖宗做夫君,累死个人。”琉璃吐槽,“这世上又不只有宴小侯爷长的好,还有不差于宴小侯爷的,比如江湖上的……” “你又说宁家的宁叶?”凌画看着她,“你可打住吧,别让宴轻听到这话,否则我不救你。” 这话以前可以说说,但如今与宴轻有了圣旨赐婚,大婚在即,可不能胡说。 琉璃吐舌,“这不是小侯爷不在吗?” 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叹气地改口,“这世上宴小侯爷长的最好看,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了。什么宁叶啊,没有小侯爷好看。” 凌画笑,“就是。” 世上有宴轻,天下无绝色。 她心情好极了,“宴轻多可爱啊。” 琉璃想上前摇醒她。 凌画逐一指出,“他懒散时,像我娘养的那只大白猫,他对我笑时,像这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忽然下了海棠花雨,他发脾气,也适可而止,不疾言厉色,他欺负我时,我也没那么太生气,觉得能被他欺负,也是一种荣幸,别的女人想被他欺负呢,都做不了这个梦……” 琉璃快给她跪了,“小姐,您醒醒吧!” 再说下去,宴小侯爷天下独一无二好了,没缺点了,做什么都好,这该是多大的一块香饽饽啊,她怕把栖云山的狼都招来。 凌画笑出声,双手托着下巴,“哎,他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琉璃听不下去了,既然喊不醒人,她转身走了。 凌画自己坐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也站起身,去继续盯着蒸炉了。 她与宴轻的和美之路,还远着呢。 宴轻对栖云山最有兴趣的,除了想喝凌画酿的比海棠醉还复杂的酒,就是对栖云山的梅花鹿群和凌画养的那些老虎狮子动物们。 云落带着宴轻来到一面山,在铁栅栏外驻足。 宴轻放眼去看,“呵”地一声笑了,“这些家伙相处挺和谐嘛。” 大片的梅花鹿群趴卧在草地上,老虎狮子等竟然也不乱吃乱啃,也在一起趴卧着午休,有一只老虎甚至在玩一头梅花鹿的鹿角,用它的尾巴缠来绕去,玩的看起来还挺开心。 云落给他解释,“栖云山养着驯兽师。” “怪不得。”宴轻看的好玩,“它们不吃梅花鹿,吃什么?” 云落偏头瞅了宴轻一眼,诚实地回话,“本来驯兽师不干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大自然生物链规律的,开始这些梅花鹿被养进栖云山时,好生被老虎狮子们追了多日,后来主子给栖云山传信,说小侯爷爱吃梅花鹿,她真怕这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下去,梅花鹿都被老虎狮子们给天择没了,因为鹿群的繁衍没有老虎狮子这些家伙们吃的快,所以,主子就让驯兽师介入,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如今它们也吃肉,但是特意喂养的猪肉。” 宴轻扬了一下眉梢,“她对我可真好。” 云落肯定,“是的,主子从来没对谁比对您好。” “是吗?”宴轻语气轻飘飘的。 云落点头,“是的。” 哪怕是二殿下,帮他夺皇位,虽然为她做了许多事儿,哪怕把小命差点儿丢了无数回,但要说对他多好,也没有,与对小侯爷不同,这是不能比的。 宴轻笑了一下,“我能进去跟它们一起玩吧?” 云落看着那些趴卧的动物们,想象着宴轻跟它们一起玩的样子,“自然能。” 宴轻纵身跳过了铁栅栏,进了这片山。 云落随后跟着跳了进去。 驯兽师怕出事儿,从犄角格拉出来,安静地站在一旁,若是一旦出事儿,他立马就冲过去。 梅花鹿们听到动静,纷纷扭过头,当看见了向它们走来的宴轻,忽然哗啦一下子都站起身,拔开四蹄就跑,一个两个带动一群,转眼就翻过了这座山头,没了影。 宴轻:“……” 云落:“……” 看来这些鹿群对宴轻都认识,宴小侯爷到底追着它们打猎了多久?让这些东西对他这么害怕?比对老虎狮子还害怕。 驯兽师也震惊了,看宴轻像看什么危险人物,默默退回了犄角旮旯。 ------题外话------ 第三卷了,继续加油! 亲爱的们,月底了,求月票,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三章 苏楚(二更) 宴轻看着被他吓跑了没影了的梅花鹿群,也沉默了。 他自然不会自我反省,而是转头问云落,“我很可怕吗?” 云落低咳一声,“小侯爷很良善。” 这是主子说的。 宴轻笑了一声,“你说,我若是骑着老虎去追它们,它们以后还跟老虎玩吗?” 云落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宴轻以前打猎从不打老虎狮子,甚至擒了老虎还会放归山林,因为他不吃虎肉,所以,老虎狮子们也认识它,若说不怕他,倒也不是,因为他不杀虎,所以,哪怕他就站在这儿,它们也不用惊惶惶地四处跑。 “那我验证一下。”宴轻找了一只看起来就威风凛凛四肢健全腿脚好的大老虎,上了它的背,拍着它的大脑袋说,“走,去给我追它们,追到了,我奖励你一头……猪。” 老虎抖了抖浑身的毛,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它不敢惹宴轻,在它这个森林之王看来,宴轻这个小侯爷是比它更厉害的那个物种。京城方圆百里的动物们,落在他手里,就跟玩儿似的。无论是一只,还是一群,都一样。 于是,它听话地驮着宴轻冲着鹿群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云落自然没宴轻这份天然的驯服老虎的本事,所以,他牵了一匹马,骑马跟了上去。 鹿群们跑了一座山头又一座山头,宴轻骑着大老虎一座山头又一座山头地追,云落跟了一座山头又一座山头,最后马累了,他也不跟了,坐在一个高地观看。 老虎最后累的吐舌头喘气,鹿群最后累的一个个乖巧地趴在地上,小鹿眼睛水汪汪地一只一只地看着宴轻,意思是您看我们哪个好吃,随便挑吧,不想跑死。 宴轻下了老虎的背,如巡城的将军一般地围着鹿群巡视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轻嗤了一声,“爷今儿不吃鹿肉,就是想跟你们玩玩。” 鹿群们一个个露出控诉的眼神,早知道您不吃,我们累死累活跑个什么劲儿? 真是白伤感情! 宴轻往鹿群中间的青草地上一趟,“是你们自己见到我就跑的。” 鹿群纷纷扭开了头,不想看他。 云落坐在高地上瞧着躺在鹿群中间的宴轻,蓝天白云,青山草地,少年身上上好的天云锦层层铺开,日光下星星点点泛着锦缎华光,他整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如一幅画一样,从哪个角度看,都好看极了。 云落想,主子在酿酒,没看到,可惜了,否则怕是更喜欢小侯爷了。 他下了高地,慢慢地走向宴轻身边。 宴轻在草地上睁着眼睛看着天空浮云飘飘,手伸过去抓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头小鹿,把玩着它的鹿角,小鹿怕怕的,但又乖乖的,不敢动。 云落还没走到宴轻身边,就被从一棵大树后冲过来的一个人拦住,云落刚要拔剑,那人压低声音说,“是我。” 云落一愣,手顿住,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惊讶,“你……怎么来了?” 这人是黑十三的弟弟,黑十三是江湖人送的外号,他本姓苏,叫苏兆,而他的弟弟叫苏楚。 苏楚不同于黑十三又黑又瘦,他很白净,也很俊秀,有一种文弱书生的少年感,若是不认识不知细情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与黑十三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与黑十三身上的江湖气南辕北辙。 苏楚见云落还认识他,也没与他动手,松了一口气,露出书生气的笑容,“我想见她。” 云落眼角余光扫见宴轻依旧躺在鹿群中间,似乎没发现这边的动静,他示意苏楚跟上他,带着他往树后走,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还敢来京城?你哥哥刺杀我家主子,如今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陛下的旨意是要对付绿林,大理寺的沈少卿可不是个善茬,他对绿林正在制定方案,若是知道你来,拿住你,威胁你哥哥,你哥哥岂能不就范?” 虽然云落也不喜欢黑十三,若是黑十三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杀了他报主子被扔下烟云坊二楼的仇,但是面对他这个弟弟,他觉得还是可以好说好量提醒一句的。 毕竟,他对主子是真的没恶意,不止没恶意,反而是一腔喜欢。 主子虽然无奈,但也不会对着喜欢她的人满满的恶意去恶言恶语或者利用他对付黑十三。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些事情哪怕是个捷径,她也不会去做。 苏楚低下头,小声说,“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听说……她……我想见见她。” 云落是见识过他的执着的,“主子如今不合适见你。” 苏楚抬起头,“是因为宴小侯爷吗?” “是。”云落如实已告,“主子很喜欢他。” 苏楚神色一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求她喜欢,我就是想留在她身边,像你和望书等人一样,给她做手下,听她差遣,我就很满足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要,就这个要求,凌画也不要他。 云落诚恳地说,“我与望书等,对主子没有特别的心思。” “我也可以没有。”苏楚保证。 云落摇头,刚要说你与我们不一样,你早就起了心思,就不适合。 这时,身后传来宴轻懒洋洋地语调,“云落,那是谁?你们过来。” 云落脚步一顿。 苏楚豁然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便看到了躺在鹿群里草地上的宴轻,距离的不近不远,他也是自幼练功,眼目极好,所以,清清楚楚能看清宴轻的那张脸,与躺在蓝天下草地上鹿群中间的那副样子,悠闲写意,浮生萦云。 他顿在当地,一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云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骗宴轻,出声说,“小侯爷,这个人是来找主子的。” 宴轻“嗯”了一声,还是说,“你们过来。” 云落只能带着苏楚过去,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主子很看重小侯爷,你不要胡乱说话,否则主子会生气。” 苏楚沉默地点点头。 二人来到跟前,宴轻从草地上坐起来,上下打量苏楚,自来熟地打招呼,“兄弟,叫什么名字?” 苏楚看向云落。 云落目不斜视。 苏楚犹豫了一下,想着他的真名真姓很少有人知道,说了也没关系吧?于是,诚实地说,“在下苏楚。” “苏楚……”宴轻品味了一下,扬了一下眉,弯了一下嘴角,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语道破他的身份,“黑十三的弟弟?” 苏楚震惊了,睁大了眼睛。 云落也惊了一下,“小侯爷,您认识他?” 宴轻悠闲地坐在草地上,随意地说,“不认识,知道黑十三有个弟弟,叫这个名字。” 云落:“……” 他试探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宴轻“呵”地一声,“在你的眼里,爷是不是就会吃喝玩乐睡大觉?跟傻子似的那种?” 云落默,“不是。” 虽然否认,但他觉得也差不多,纨绔不就是吃喝玩乐吗?哪里知道外面的江湖事儿。尤其是江湖密辛,比如人人都知道黑十三有个亲弟弟,但是知道苏楚这个名字的少之又少。 黑十三这些年其实将他的弟弟保护的很好,他有一个养父养母清白的富家子弟的身份,自己也在书院里求学,远离江湖绿林生活。黑十三做的那些阴暗的血腥的刀口舔血的生活,与他沾不着半点儿关系。 宴轻自然不会对云落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对苏楚邀请,“兄弟,坐着聊会儿?” 苏楚踌躇地看着宴轻,拿不准这个他报个名字就点出他身份的人。 宴轻弯唇一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不吃人,男人女人都不吃。” 他见苏楚站着还不动,好心好意地说,“你陪我坐着玩一会儿,我就带你去找她。” “你说的是找……凌姑娘吗?”苏楚试探地问。 “对,我未婚妻嘛,就是她。”宴轻点头。 苏楚被未婚妻三个字刺激的心疼,不再犹豫,坐在了与宴轻一人之隔的草地上。</p> 正文卷 第四章 结巴(二更) 宴轻衔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乖乖地坐在他面前的苏楚,半天没说话。 苏楚被他看的紧张,小声问,“宴、宴小侯爷,你要跟我聊什么?” 宴轻咬着狗尾巴草,随意地问,“你紧张什么?” 苏楚更紧张了,“没、没紧张。” 宴轻不信,“我看你很紧张的样子。” “你、你看错了。”苏楚心都紧张的拧成麻花了。 宴轻笑了一声,“你似乎很怕我?” “没、没有。”苏楚摇头。 “你是结巴吗?”宴轻扬眉。 苏楚又摇头,“不、我不,不结巴。” 宴轻看着他,“我都说了我不吃人了。” 苏楚快崩溃了,心想你是不吃人,但你是她的未婚夫啊,我不知道你把我喊住陪你在这里做什么,若不是为了见到她,我才不会答应陪你在这里玩,谁知道你是不是不安好心。 “真不结巴?”宴轻故意问。 “我、我真不、结巴。”苏楚快哭了,他本来是不结巴的啊。 云落默默看着二人,觉得苏楚很可怜。他以前的确真不结巴的,刚刚跟他说话时还好好的,谁知道在宴小侯爷面前结巴上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惦记人家的未婚妻,在正主面前,理不直气也不壮? 宴轻看到他,这可怜的样子仿佛看到了秦桓,无奈地说,“你怕我做什么?” 都结巴成这样了,还说不紧张?谁信呢。 苏楚羞愧地低下头,想自己去撞墙了。 宴轻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对他问,“会玩弹珠吗?” 苏楚顿了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宴轻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弹珠,递给他一个,“来,一起玩吧!” 苏楚拿着弹珠,他从七岁后就不玩这个了。他看着宴轻,“怎、怎么玩?” 宴轻一脸“你竟然从来没有玩过弹珠?你连童年都没有真可怜”的神色,“我教你,很简单的。” 苏楚点点头。 于是,宴轻站起身,对他问,“你有匕首吗?” 苏楚又点点头。 “借用一下。”宴轻对他伸出手。 苏楚犹豫了一下,解下腰间的匕首递给他。 宴轻接过,用他的匕首,在草地上画了一座城,画了四面街道,画了一座将军府,然后将匕首递还给他,指挥着说,“来,我们玩吧,这里是你的出发地点,这里是我的出发地点,看我们谁先到将军府,就是谁赢。” 苏楚收起匕首,想着我还真没玩过这样的弹珠,他七岁之前,玩的弹珠,就是随便扔着玩,哪里有这么多的规则和花样。 他默默地点头,弹着弹珠,跟着宴轻你一步我一步的一起玩了起来。 云落在一旁看着,想着十个苏楚也不是宴小侯爷的对手,这弹珠三两下他就飞去了将军府里,而苏楚的弹珠弹不起来,还在外城跟蜗牛一样慢慢晃悠。宴小侯爷的弹珠到了将军府后又折回来出了城然后再重新进去,来来回回走了三圈,苏楚的弹弓才进了将军府。 苏楚由衷敬佩,“你玩的真好。” 宴轻很高兴,“因为我是纨绔。” 苏楚:“……” 是纨绔你很骄傲吗? 宴轻问,“好玩吗?” 苏楚点头,“好玩。” 虽然他输的很惨,但这样玩确实挺好玩的。 宴轻趁机问,“你要找她做什么?” 苏楚卡壳了一下,又开始结巴了,“就是想、想问问、我能不能跟、跟云落一样、跟在她身边,做什么都行。” 宴轻抬头看了云落一眼,“云落现在跟着我,她把云落给我了。” 苏楚低下头。 宴轻坐在地上,把玩着弹弓,“要不,你跟我一起做纨绔?做纨绔很有意思的。” 苏楚试探地问,“做纨绔的话,能天天见她吗?” “恐怕不行。”宴轻摇头,诚实地说,“我的纨绔兄弟们都爱玩,谁有空天天见她啊,她忙的很,没空玩的。” 苏楚泄气,“那我不做纨绔。” 宴轻将弹珠要回,塞回袖子里,站起身,对他说,“走吧,我带你去找她。” 苏楚激动了,“你、你真带我去找她?” “嗯,真的啊,我不骗人。”宴轻抬步就走。 苏楚立即跟在他身后。 走出一段路,宴轻问,“黑十三知道你来找她吗?” 苏楚摇头,“他不知道。” 他想起宴轻听了他报个名字就认出他是黑十三的弟弟,小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宴轻懒懒散散地回答,“我没做纨绔时,我武功师傅觉得绿林对朝廷来说是个危害,他想要剿灭了绿林,特意派人查了黑十三,知道他有个弟弟,叫苏楚。” 苏楚明白了,“原、原来是这样啊。” “嗯。”宴轻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有时候结巴有时候不结巴?” 苏楚低下头。 宴轻似乎也没想要个答案,所以,见苏楚不说话,他也没追问,实实在在地领着他出了这片山,回到了半山腰的宅子里。 苏楚想着快要见到凌画了,心里很是有点儿激动又紧张,怕凌画不乐意见到她,又怕她根本就不见他。他一路上心里有点儿难熬,这难熬有点儿像近乡情怯。 以至于他越走越慢,落下了宴轻老远。 宴轻见人没跟上,停住脚步驻足,对他问,“怎么走的这么慢?” 苏楚看着宴轻,端敬候府的宴小侯爷,多年前,年少扬名,他哥哥哪怕身在绿林,也知道他惊才艳艳的名字,送他去求学时,就拿宴轻激励他,说哥不求你像宴小侯爷一样惊才艳艳,但你也争气点儿,将来学有所成,以清白之身走科举入官场,走出个跟我截然相反的路来,不能我们俩都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 他当时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一年后,便传出了宴小侯爷跑去做纨绔了的消息,当时闹的天下都说可惜。 他哥哥私下里跑去学院见他时,提起宴轻,已换了一副脸,不屑地说,“富贵人家的子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就是任性,大好的前途不要,跑去做纨绔,怕是脑子被驴踢了。” 他哥哥对他说,“你一定要好好学,别学坏。” 他当时也是重重地点头。 去年,他与学院里的学子一起下山逛庙会,当时人挤人,他与学子们都被人流冲散了,他瞧见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紫纱遮面,身影纤细,一双眸子美极了。 他被吸引,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不想没走多远,有黑衣人出现刺杀那姑娘,他当时十分震惊,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帮她。 那是他第一次结识凌画。 刺客刺杀中,她的面纱落下,他看到了一张脸,比他想象的更美,很配她的眼睛。 刺客十分厉害,她的人也很快出现,后来,刺客自然没有得逞,但他受了伤,姑娘也没扔下他,对他道谢,带着他去医馆看伤,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凌画。 原来她就是凌家的凌画,是哥哥口中评价的,“凌家那个毛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江南漕运在她的手里,竟然死而复生了。” 他哥哥还说过,“她与东宫作对,坏了东宫多少好事儿,东宫一年刺杀她百八十回,听说皇帝老儿最宠东宫,早晚有一天,她得死在东宫手里。” 他哥哥还说,“女人就该乖乖地嫁人生子相夫教子,跑出来做什么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说朝堂,就说这江湖,哪里有女人呼风唤雨的位置?” 他听她的传言,也是一箩筐,从哥哥嘴里,没听到什么好话。 但真正见到她,才知道,哥哥说的那些都不对,她真好看,她做什么都好,他喜欢她,他想跟着她,他会武功,可以保护她,虽然看起来她并不需要。 他隐瞒了哥哥给他安排的清白的身份以及书院学子的身份,说出他是黑十三的弟弟,撒谎说他不想再跟着哥哥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他想弃暗投明,追随她为陛下效命,为表忠心,他从他哥哥手里偷出了温家人倒卖粮草按的手印单据。 但她太聪明,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拒绝了。 回忆被打断,苏楚看着宴轻的脸,忽然泄气,“宴小侯爷,你喜欢凌姑娘吗?” ------题外话------ 月底了,宝贝儿们求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六章 浮生酿(二更) 第三日,宴轻不出去玩了,又躺回了酒坊里的椅子上,自己玩凌画箱子里的那些小玩意儿,一玩就是一天,期间也没找凌画的茬。 转日,六大蒸炉的酒酿好出炉,香气四溢,盈满了整个酒坊。 凌画吩咐人开炉,宴轻站在一旁,一双眸子很兴奋,对凌画问,“这个酒香味,是成功了吗?” “是啊,就是这个味道。”凌画偏头对他灿然一笑,“我做事情,从来就做到最好。” 宴轻对她说,“我想现在就喝一碗。” 凌画痛快地点头,对琉璃说,“去拿碗来。” 琉璃转身去了,很快就拿来了一个空碗,想了一下,直接将空碗递给了凌画。 凌画走上前,从蒸炉的炉嘴处拧开,亲自给宴轻接了一碗酒,然后端给他。 宴轻接过,尝了一口,一双漂亮的眸子瞬间亮了,然后,咕咚咚一口气将一碗酒都喝了。 不必他言语夸奖,从动作和表情里就可以看出,这酒他喜欢。 宴轻喝完一碗,似乎意犹未尽,对凌画说,“我想再喝一碗。” 凌画没意见,“行啊。” 于是,她又给他接了一碗。 大海碗一碗有半斤,两碗一斤,宴轻喝完,似乎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看着凌画,倒是没说再喝第三碗。 凌画抿着嘴笑,“空腹喝酒,容易伤身,晚上吃饭时再喝吧!” 宴轻点点头,见她没有要喝的意思,问,“你不尝一口吗?” 凌画一身疲惫,“不尝了,这三天在酒坊里日夜闻着酒味,我闻够了。” 宴轻神色一顿,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这三天什么也没干,还将她扔在酒坊跑出去自己玩了半天,有点儿不厚道,他看着面前的蒸炉,琢磨着自己该干点儿什么,对她说,“你自己辛苦酿的酒,就尝一口?” 他难得的软声软语,“我给你接?” 凌画自然不会不要这份好心意,笑着点头,“行,你给我接,我就尝一口吧!” 宴轻低头,弯身,学着凌画,拧开炉嘴,给他接了小半碗酒,起身递给她。 凌画不接,向前倾了倾身子。 宴轻默了默,向告抬了抬手,手腕微微倾斜,沉默地做了喂她的动作。 凌画满意,想着她喜欢的人不是榆木脑袋,她没说话,只做了动作,他就懂了,他有这份聪明和顿悟真好,让人舒心极了。 她就着宴轻的投喂姿势,喝了一口又一口,将小半碗酒都喝光了,然后,抬起头,对宴轻微笑,“我酿的酒真好喝。” 宴轻点点头,将空碗扔给一旁的琉璃。 琉璃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这酒坊里没有狗,有狗的话,狗眼都能瞎。 “这酒叫什么名字?”宴轻将手背在身后,双手无意识地搓着指尖。 凌画摇头,“没有名字,要不你给起一个?” 宴轻嫌烦,“不要,麻烦。” 凌画笑,“这酒我不准备给别人喝,也不卖,就给你喝,你给它取一个名字,以后他就是你的专属酒。” 宴轻心思一动,撩起眼皮看着凌画。 凌画十分坦然,“我家里的兄长们也没喝过的,这种酒酿酒的工艺,不是我师父教的,是我自创研究的,以前酿过一次,觉得好喝是好喝,但废材料不说,损耗也大,程序繁琐的让人崩溃,造价昂贵,又耗费时间。本来我打算再也不酿的,但因为你喜欢喝酒,我哄你,才给你酿了。” 宴轻不说话。 凌画看着他,“真不想起吗?” 宴轻撇开脸,“你确定只给我一个人喝?” 凌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把话说死了,字斟句酌地说,“我为你开的蒸炉酿的酒,自然是给你的,由你处置,你若是给别人喝,当然也行的。左右我不会将这个酒送人,哪怕是陛下。” 萧枕也没有! 宴轻点点头,似乎被她说服了,面上虽然没笑,但一双眸子却多少能看出愉悦的情绪来,“这酒闻者生香,入口轻柔,下腹温烫,余韵绵长,有飘然之感。” 他顿了顿,“就叫浮生酿。” 凌画一愣,“为什么叫浮生酿?” “浮生酒一壶,仙人月下酌。”宴轻解释。 端阳从犄角旮旯窜出来,激动地大喊,“小侯爷,您说诗句了!您能说诗句了!啊,您终于能说诗句了!” 宴轻:“……” 这哪儿来的傻子! 凌画恍然,“这样一说,是个好名字呢!” 她看着宴轻,“我听说你不能听诗,听诗就头疼心烦,如今看来,是不是被我酿的酒给治好了?” 宴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诚实地说,“没疼。” 端阳一脸激动,喜极而泣,就差抱着宴轻跳起来了,“小侯爷,您终于好了。” 都能自己说诗了,可不是好了吗? 他想跪地下给凌画磕头,“凌小姐,您真是我家小侯爷的福星,小侯爷已四五年不能听诗,听诗就头疼,严重时,头疼要三天,轻微时,也要大半日。” 凌画吓了一跳,“这么严重的吗?” 她似乎听琉璃提过。 端阳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严重的,小侯爷犯头疼的毛病时,整个人恹恹的,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也不管用,只能生生挨着,尤其是找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 凌画唏嘘,也伸手去摸宴轻的额头,“真的因为我两碗酒,你就好了吗?” 柔软的手碰到额头,带着温柔的温度。 宴轻顿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大约吧!” 凌画趁机对他说,“少年一捧清风艳,十里芝兰醉华庭。” 宴轻一愣。 凌画又说,“世上有宴轻,天下无绝色。” 宴轻:“……” 凌画见他没反应,对着他笑,眉眼生动如骄阳,上前一步,趁机伸手勾住他脖子,笑着抱着他说,“宴轻,你大约真的好了呢。” 端阳在一旁激动的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呜地哭了,“小侯爷真的好了,真的好了啊,曾经他听到人念诗,立马就头疼,就算不头疼,心里也犯恶,不舒服,如今没什么反应,那就是好了啊。” 他呜呜呜地哭个不停,“不止诗,还有词赋,还有论赋,还有文章,如今都好了,小侯爷扔下的那些东西,都可以拾回来了啊。小侯爷从小就喜欢读书,每日抱着书,躺在院子里,可以一读就是一日,后来他有了听诗看书就头疼的毛病后,再也没拿过书,我是知道小侯爷有多喜欢读书的,以后小侯爷无聊的时候,再也不用大晚上在街上晃悠了,也不用训小鹦了,更不用在葡萄架下消磨时间了,也不用没事儿爬到房顶上喝酒了……” 端阳哭的不行,“曾经书就是小侯爷的灵魂,小侯爷不能听诗作词写赋论文章,就如丢了半个灵魂,小侯爷这些年真是太哭了,呜呜呜呜……” “闭嘴吧你!”宴轻实在受不了了,被凌画抱住,他身子发僵,但听到端阳的话,更是想一脚踹过去,这么个玩意儿,他是怎么在身边留了他多年的? 端阳哭声一噎,埋着头小声啜泣。 宴轻看着凌画,“你……你松手。” 凌画乖乖地松了手,“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读书了,是不是?” 宴轻心里也没多高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凌画很是惊奇,“我的酒也没有什么寻常啊,为什么就能让你说诗听诗了呢?” 宴轻看着她,“你在问我?” 言外之意,我去问谁? 凌画转头对琉璃说,“去把曾大夫请到这儿来。” 琉璃也很是惊奇,转身去了。 宴小侯爷听诗就头疼的毛病,的确有几年了,不说满京城皆知,就是天下知道的都不少,太医院的太医诊不出来,曾经陛下为他张榜寻医,但折腾了一年,没好转,宴小侯爷自己先烦了,放弃了。他说反正自己做纨绔,也没什么影响。 如今竟然被小姐酿的这酒给治好了? ------题外话------ 月底了,亲爱的们,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七章 大夫(一更) 若真是因为两碗新酿的酒给治好,这也太神奇了。 凌画对云落吩咐,“去,拿一本诗集,一本词赋,一篇文章,一本书,一本画本子来。” 云落点头,也立即去了。 宴轻不高兴了,“你干什么?” 凌画拉着他的手,拽着他走到软塌旁,伸手按住他肩膀,让他坐下,认真地说,“宴轻,那日你我立下约书,我曾对你说,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辈子都不干涉,如今也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头疼的毛病好没好,我都不会逼你做什么,就是想试验一下,你是不是好了?再让曾大夫来给你把把脉,看看是怎么回事儿?你自己就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宴轻抬眼,见她神色认真,话语中肯,便也不反对了,“行吧!” 他头疼是真的,不能听诗作词论赋写文章读书,都是真的。今儿就因为两碗新酿的酒就莫名其妙地好了,他也很意外。 栖云山有藏书阁,云落很快就抱着按照凌画要求找的诗词歌赋文章读书回来,放在了一旁的软塌上。 凌画先拿了一本诗集递给宴轻。 宴轻伸手接过,神色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手翻开看,他自小读书就快,一目十行,薄薄的一本诗集,他一盏茶就翻完了。 没头疼。 他沉默了。 凌画又递给她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很长,内容深奥,宴轻多耗费了一番功夫,两盏茶才看完,捏着文章对凌画问,“这是谁做的文章?” 凌画回答,“我三哥。” 宴轻一笑,“怪不得。” 凌云深的文章,是有这个大才。 凌画又换了一篇词赋给他,宴轻随便翻了翻,点点头,没做什么评价。 凌画最后递给他一本书。 宴轻懒散地打开,读了几页,又点点头,也没什么言语。 凌画最后给他一本画本子。 宴轻看了个开头,便扔给她,“这什么破东西,谁看的?” 凌画默了默,“我看的。” 宴轻挑眉,“你就看这东西?” 什么山寨王的压寨夫人?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画低咳一声,“小时候我娘给我安排的课业太多,我大多时候都过的十分无趣,便让我四哥偷偷给我买画本子。我四哥便将那时卖的最好的画本子给我偷偷带回来,我看画本子快,一晚上一本,一个月要二三十本,看完都扔在床底下,后来床底下堆满了,我就让我三哥又偷着弄出去藏起来,他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被我三哥发现了,告诉了我娘,我娘气的不行,让我爹把我四哥揍了一顿,也不准许我看了,但我四哥这个人吧,以前混的不行,但对我是真好,虽然因我挨了揍,但也没落下给我买画本子,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哪怕至今,每个月有新出的画本子,都会给我买了,凌家的藏书阁里装不下了,他就让人送来栖云山的藏书阁。” 宴轻嗤笑,“凌云深这么不讨喜?还兴向大人告状?” 凌画叹气,“那时候我每晚看画本子,早上起不来,一连半年都挂着黑眼圈,学课业时总是睡着,我娘让我三哥负责我课业,我三哥也是为我好。” 宴轻啧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姑娘,想象着她熬夜看画本子白天学课业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模样。 凌画笑着解释,“我和我四哥都怕我三哥,也是因为从小到大,都被父母安排由他看着我们俩的课业。不好好学,是真的会被他用竹板子打手心。” 宴轻评价,“你倒是不挑,什么画本子都看。” “嗯,不挑的。”凌画蹲的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时候我娘安排的课业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无论是什么闲书,都能让我开心。” 宴轻伸手抓住她胳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放在他旁边的矮榻上,“什么毛病,地上凉不知道吗?” 凌画想说你自己坐在地上时,也没嫌弃地上凉,咱们俩还一起抢过马路边呢,但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她心情很好地说,“那你以前都看什么书啊?” “除了画本子,什么都看。”宴轻依旧懒洋洋的。 “为什么不看画本子?画本子虽然良莠不齐,但也有写的好的,可歌可泣的,大喜大悲的,让人深省的,发人沉思的,也不全是糟粕。” 宴轻嗤了一声,“说了半天,还不都是写情情爱爱?” 凌画眨眨眼睛,纠正他措辞,“风雪花月的确是多了些,但也有不是写这个的,有侠肝义胆的,侠骨柔情的,家国天下的,英雄人物的。” 宴轻给出理由,“懒得去特意找好的,麻烦。” 凌画闭了嘴。 曾大夫就住在栖云山,很快就来了,他满头白发,但神采奕奕,一点儿也看不出老态,走路也不三步一颤,而是虎步生风。 他不是凌画的手下,见了之后自然也不行礼,称呼也与别人不一样,“小画画,你是喊我来喝酒?” 凌画看着他,不接他这话,伸手指向身边,“这是宴小侯爷。” “宴小侯爷啊!”曾大夫上下打量了一眼宴轻,不住地点头,“你的新未婚夫嘛,老夫知道,宴小侯爷长的好看,比这栖云山满山的海棠还要艳三分。” 宴轻知道自己长的好,素来夸他好看的人多,他也不觉得自己长的好有什么丢人的禁不得人夸的,所以,十分坦然地受了这夸奖。 “你给他把把脉,他几年来听诗作词论赋但凡看到书就头疼。”凌画简单提了一句,“如今他喝了我两碗酒突然好了,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哦?”曾大夫好奇了,“将手给我。” 宴轻将手递给了他。 曾大夫放下药箱,给宴轻把脉。 他把了左手把右手,然后又把了右手把左手,来来回回把了三次脉,就连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神色的宴轻都忍不住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多看了他几眼。 许久后,曾大夫终于撤回手,没说脉象如何,只是背着手在酒坊里围着六个大蒸炉走了三圈,“这酒真香啊,你酿的酒天下无人能及。” 凌画转身看着他,曾大夫有一个毛病,也喜欢喝酒,顿顿有酒,无酒不吃饭,毕生研究医术,但不为成名,用他的医术赚的银两,寻求天下美酒,十几年前,遇到了他外祖父的忘年交好友,也就是教她酿酒的师傅,喝了他酿的酒后,自此就留在了他身边不走了,作为交换,他保她酿酒的师傅延年益寿,她酿酒的师傅酿了酒给他喝。她酿酒的师傅本来身子骨不好,但因为他的医术,足足活了九十一岁,在九十岁时,等到了她这个徒弟。 她的酿酒师傅病逝后,他就带着孙子跟了她,她信服他的医术,便将他带来了京城,安置在了栖云山。当年她敲登闻鼓只剩下一口气,若是只靠太医院的太医,就算能把她救活,也会落一身病根,正是因为有他,这三年她才活蹦乱跳。 如今,他大约是从宴轻的体内把出了什么,才这副样子,这是馋她的酒了。 她转头对宴轻压低声音说,“曾大夫爱酒,大约是能陪你喝一天一宿的那种爱酒。要不,你们交个酒友?” 宴轻挑眉,“你的意思是,你给我的专属酒,要匀给他喝?” 凌画叹气,“他若称不上当世神医,便没人能称得上了,他钻营医术,不为名不为利,就为了一日三顿酒。曾经跟在我学酿酒的师傅身边十几年,后来又跟了我。” 她无奈,“你的头疼,我听说太医院的太医诊不出来毛病,陛下张贴皇榜给你求医,也没有人看出是什么病症。他这人,皇榜扔他面前,若没好酒,他看都不看一眼。” 宴轻闻言站起身,走向曾大夫。 曾大夫眼馋地看着六个大蒸炉。 宴轻站在他身边,对他问,“想喝吗?” 曾大夫点点头,“这酒真香,两年前,主子第一次酿出这酒来,就一蒸炉,他给了我半蒸炉,后来说麻烦,以后都不酿了,我老头子以为一辈子都只能喝她酿的海棠醉了,偏偏海棠醉她也懒,每日给我喝还要限量。” 他偏头瞅了一眼宴轻,一把年纪也不影响他的嫉妒之心,“小侯爷可真是好福气,让她为你破例。我老头子都嫉妒死了。”</p> 正文卷 第八章 撒娇(二更) 宴轻忽然心情很好。 他看着曾大夫,难得大方,“给你一蒸炉。” 曾大夫舔舔嘴,打着商量说,“就不能是三蒸炉?” 他觉得,总要见一面分一半吧! “不能。”宴轻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老伯,做人要知足,胃口不能太大。我身体如何,还真没那么在乎,左右不过浮生一日又一日而已。” 曾大夫瞪了瞪眼,冷哼一声,“小小年纪,看的太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宴轻撤回手,“这么说,你不同意了?” 若是不同意,那正好,他也没那么想知道,这一蒸炉也不忍痛割爱了。 曾大夫憋气,到底怕一蒸炉也得不到,改口,“行,一蒸炉就一蒸炉。” 凌画见二人商量妥当,走过来,笑着看了宴轻一眼,对曾大夫道,“既然商量好了,就说吧!他是怎么回事儿?” 曾大夫捋着胡子,“还能是怎么回事儿?这你就要问他了,小小年纪,学什么推背图?一次还不够,还反反复复推演,不要命了,他是伤了慧根,如今能活的好好的,算他命大。” 凌画一愣,转头看向宴轻。 她似乎听琉璃提过,还是琉璃从端阳口中得知,说宴轻少时聪慧,过目不忘,文武皆修,学会了推演,十三岁半时,反复推算出了自己的一生,都是被老侯爷和侯爷安排好的轨迹,他怎么推算都觉得没意思,一眼看到尽头,于是,摒弃所学,一心一意做了纨绔。因为纨绔这条路,让他看不到将来,他觉得有意思。 原来他学的是推背图吗? 宴轻也愣了一下,嗤笑一声,“既是伤了慧根,两碗酒就好了?” 曾大夫摇头,瞅着宴轻,愈发地嫉妒了,“你吃了玉清丸,还吃了回魂丹,这两种都是普天下打着灯笼难寻的好药,不止如此,小画画酿的这酒里,还有一种好东西作为材料,叫定神花。你伤的慧根本就养了几年,如今这三种好东西都进了你身体里,可不就将你脑中受的伤给治好了几分?” 宴轻偏头去看凌画。 凌画唏嘘,她也没想到她为了哄宴轻刷好感度,下了血本,竟然将他年少时伤的慧根给治了。 她看着曾大夫,“只是治好了几分吗?” 曾大夫吹胡子瞪眼,“治好了几分还不满意?若没有这些,他指不定哪天脑袋疼死一觉睡过去醒不来了。” 端阳吓得脸都白了,又哭了,“曾、曾大夫,你可别吓我。” “没吓你,我老头子不乐意吓唬人,实话实说罢了。”曾大夫冷哼,“如今算他命大,讨了个媳妇儿还保住了命。” 凌画:“……” 这她可真没想到,她就是单纯的瞧上宴轻了。 宴轻也没想到,沉默着。 凌画问,“有没有法子全部治好?” 曾大夫胡子翘了翘,“那就看他乐不乐意常年喝苦药汤子了。” “不乐意。”宴轻直接给出答案。 曾大夫胡子又翘,“那就没办法喽。” “有没有不苦的能治他这个病的药?”凌画小声问。 曾大夫摇头,“但凡好药,都是苦死人的药,良药苦口利于病。” “那能不能把你的药方子熬好药制成药丸?”凌画不死心,想着办法,“就将药丸的外衣裹一层糖皮,制成很小的药丸,让他直接吞下去的那种。” 曾大夫没好气,“能,但是只给我一蒸炉酒,这么麻烦的事儿,我不干。” 凌画狠了狠心,刚要说我再给你酿,但想起答应这是宴轻的专属酒,哪怕是为了给他治病,也不能这么出尔反尔,她转头看向宴轻,打着商量,“要不,再匀出些?” 宴轻被气笑了,“不行。” 凌画看着他,“你今日听诗作词论赋写文章读书是没头疼,大约是因为时间短暂的原因,若是不全治好,时间长了,怕依旧头疼吧?” “那是自然。”曾大夫在一旁说,“伤了慧根,哪那么容易好?就算凭我老头子的医术,给你开药方子喝汤药,也要喝个二年的。如今你不头疼的确是因为时间短而已,你若不信,你现在就拿起书看一个时辰,你看看你的头还疼不疼?” 宴轻不买账,“我是纨绔,又不需要读书,不读也没什么,为什么非要喝苦药汤子治好?” 曾大夫一噎。 凌画还是想给宴轻治好的,曾大夫的医术,普天下再没第二个,她相信的很,他说伤了慧根,就是伤了慧根,他说能治好,就是能治好,又不是不治之症,为什么不治? 她看着宴轻,“还是治好吧!” 宴轻不高兴了,“你跟我说的话想不作数吗?你不是说不管我吗?我干什么你都不干涉吗?如今想要把我彻底治好,是有什么目的?” 凌画摇头,认真地说,“我跟你说的话作数,不干涉你做纨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我是你未婚妻,很快我们就大婚,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还是希望你我能百年好合,长命百岁的。” 宴轻轻嗤,“谁想与你百年好合长命百岁?” 骑个马都娇气的受伤,他如今不嫌弃她麻烦,完全是因为她会酿酒有鹿肉这两个最大的优点。 凌画瞅着他,“那、就算如此,你不想和我百年好合长命百岁,但总得想想我们的孩子吧?” 宴轻惊恐了,“我们什么孩子?” 凌画看着他,“我和你生的孩子啊?大婚后,是会有孩子的啊?” 宴轻后退一步,“谁想和你有孩子?” 他压根就没想过小孩子,有个未婚妻就够了,还要什么小麻烦? 凌画委屈地看着他,“我喜欢小孩子,我要与你生小孩子,你伤了慧根,也会影响到孩子吧?” 宴轻瞪着她,“你想什么呢?我不要,我不生。” “不用你生,我来生。”凌画上前一步,拽住他袖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宴轻,你不能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我都不干涉你呢,你也得对我好点儿,这不过分吧?” 宴轻不理解,迷茫地问,“我怎么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利了?” 这罪过给他按的还挺大! 凌画给他仔细地解释,“我只能嫁你,你是我夫君,我想要小孩子,不跟你生跟谁生?你不跟我生,不就是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吗?” 宴轻有点儿怀疑人生,“不是说我不想吃药的事儿吗?” 怎么就扯到这么远了?还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身上了? 凌画给他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你看,你不想吃药,病就不会好,病不会好,就影响下一代,影响生出的小孩子也没慧根,万一是个傻子,怎么办?我岂不是得哭死?” 她顿了顿,似乎把自己说惊恐了,拽着宴轻的袖子更紧了,怕怕地说,“宴轻,我不要小傻子啊,我要聪明伶俐跟你一样的小孩子……” “不要跟我一样的。”宴轻立即反驳。 凌画可怜兮兮地改口,“那要跟我一样的好不好?你不喜欢小孩子跟你一样,我喜欢小孩子跟我一样,我从小也很聪明的,我会好好地给他一个欢快的童年,才不会效仿我娘教导我一般,给我每日都安排满满的课业,连玩具都没的玩……” 宴轻有点儿不能忍,“就不能不要吗?小孩子有什么好?都是麻烦。” 凌画一脸的不赞同,“才不是麻烦呢,小孩子最好玩了,比玩具好玩多了,你对他笑,他就对你笑,你逗他,他就哭,你哄他,他就哄你,你抱他,他也抱你,软软的小身子,奶香奶香的,说话童言童语,多招人喜欢啊。” 宴轻:“……” 他怎么不知道小孩子有她说的这么好?不过,他也确实没见过多少小孩子,端敬候府没小孩子,他小时候也没兄弟姐妹,更没有子侄。 “好不好嘛!”凌画松开宴轻的袖子,改抓着宴轻的胳膊轻晃,“我想要小孩子。” 宴轻僵硬,站着不动,训斥,“别撒娇!” 凌画睁着一双水眸瞅着他,“就做成小药丸,用糖衣裹着的那种,你每日当糖豆吃就好,可以让曾大夫做成各种口味的糖豆,饭后吃,简单的很,绝对不会苦。” 她顿了顿,对他保证,“将来我们生出的小孩子,我绝对自己管,不让他麻烦你。” ------题外话------ 月底了,亲爱的们,求月票,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十章 回过味(二更) 宴轻没意见,栖云山那群梅花鹿挺好玩的,他也可以再玩玩。 他问凌画,“玩几天?” 凌画琢磨着说,“随心所欲吧!” 虽然她想多待很多天,但也不知道还能清闲几天,毕竟,已经来了三天了,萧泽这时候也该回过味来了吧? 宴轻点头,“行。” 待够了就回去,确实比较好。 诚如凌画所言,此时的东宫,萧泽果然脸色铁青,一双眸子喷火,咬牙切齿,“凌画!” 这一声,是滔天的杀意。 东宫的幕僚默默地退了退,生怕太子殿下自燃,他们也跟着一块被烧着了。 萧泽恨的不行,“凌画根本就没想要留下那四个死士活口,他的目的是推许子舟坐上京兆尹府尹的位置。” 可惜,他回过味明白过来的时候已太晚。 他以为凌画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在父皇面前咬死他和温家的机会,但是谁能想到她反其道而行之,做了个局,把他套进了麻袋里打。偏偏还是他糊涂的自愿上钩,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收买陈桥岳这个三品大员,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惹怒了父皇,触动了父皇的底线。 萧泽恨不得想杀人,“我一定要杀了凌画。” 这些年,他与凌画交锋,输多赢少,但从来没有这一回,栽的跟头这么狠。 惹怒父皇是什么后果,他虽然一直受父皇宠爱,但也清楚,看看萧枕就知道了,他从小到大,不得父皇待见,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娘,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他那个德行,在父皇面前,从来都不会说软话,只会提冷宫里他那个娘,每次都惹怒父皇。 一名幕僚说,“凌小姐如今待在京城,咱们不能轻易再动手了。” 这一次就是一个教训,京城是天子之地,本就不该轻易对凌画动手。 “那就让她出京。”萧泽恨不得撕了凌画,“给江南漕运找麻烦,让她出京。” 这一次,她一定要派大批的杀手,让她再也回不来京城。 “太子殿下,这些年,咱们东宫屡次折人进去,已损失了不少。”一名幕僚冷静地劝说,“如今陛下正在盛怒之下,对太子殿下您的惩罚,也还未下达,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轻举妄动,万一被陛下察觉,对太子殿下大大的不利。” 另一名幕僚也说,“给江南漕运找麻烦,的确是可以让凌画出京,但是一旦风声走漏,被陛下查知,陛下更会震怒,觉得太子殿下是在破坏漕运,太子殿下如今首要是忍耐。” “忍耐忍耐!”萧泽眼睛冒火,“本宫已忍耐的够久了!” 从三年前,凌画敲登闻鼓告御状后,他就在忍耐,如今已有三年了,还让他忍耐?他一日不杀凌画,他一日不解心头之恨。 “太子殿下再忍忍,先过去这一关再说。”幕僚道,“您是太子,只要顺利登基,有的是时间对凌画秋后算账。” 萧泽稍稍熄了些怒火,“凌画如此找死,对付本宫,你们说,她支持的人是谁?她总不能真以为靠着父皇就能保一辈子平安吧?” 一幕僚道,“据说凌小姐向陛下讨过免死金牌,陛下已经答应了,两年后,准许她卸任江南漕运的事情后,给她免死金牌。” “天真!”萧泽冷笑,“她以为一块免死金牌,就真能免她死了?” 只要父皇驾崩,他一个先将凌画碎尸万段。 “凌小姐不该是天真的人。”一幕僚猜测,“难道她有支持的人?” 萧泽眯起眼睛,“谁?” 他的哪个兄弟? 他是老大,是先皇后所出,是太子,父皇爱他母后,他母后死后,他一直没立新皇后,二皇子是萧枕,他自小就不得父皇喜欢,还有一个被父皇和皇祖母共同厌恶的母妃,如今在冷宫里已有十多年,三皇子早殇,四皇子是如嫔所生,今年刚十岁,五皇子是丽嫔所生,今年七岁,还有一个六皇子,就更小了,去年刚出生。 “二殿下?”一幕僚猜测。 萧泽哼笑,“凌画是傻子吗?他背后扶持萧枕?她眼瞎了?父皇不喜欢萧枕,人尽皆知,就连皇祖母也不喜欢他。萧枕靠谁?她母妃在冷宫过活多年,她母妃的娘家早已被诛九族没人,他文不成武不就,要才没才,要人没人,他自己的二皇子府虽养了几个人,但都是吃干饭的,我的人,父皇的人,朝臣的人,都在他二皇子府里安插着,这些年,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父皇让他在朝中挂个闲职,他还矜矜业业地干着,就他那样的能有什么出息?朝臣都瞧不上他,凌画能看得上他?” 幕僚想想也是,又猜测,“那四殿下?”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萧泽挑眉。 “陛下身体安好,春秋鼎盛,四殿下今年十岁,也不小了。”幕僚道。 “这样说是不小了。”萧泽冷下脸,一双眼睛嗜血,“给本宫查如嫔和四弟,若是凌画真背后扶持他,我就要让他死。” 幕僚点头,是该查查小皇子们了。 萧泽还是不甘心,“难道本宫就轻易放过凌画?你们想想,不能动江南漕运,那能动什么?能让凌画伤筋动骨?” 幕僚试探地说,“宴小侯爷?” “滚!他不行,不能动。”萧泽毫不犹豫地摆手,“宴轻是皇祖母的命根子,父皇对他也十分在意,别看父皇嘴上说不乐意见他,但实则想见他的很,他从小就得父皇喜欢,父皇还抱过他呢。” 幕僚出主意,“不杀宴小侯爷,就是破坏了他与凌小姐的婚事儿。” “怎么破坏?”萧泽也想破坏,因为他发现了,凌画是真的想嫁宴轻,一点儿不乐意强颜欢笑也没有,她甚至很喜欢这门婚事儿,比对昔日的安国公府的秦桓的婚事儿,上心了一百倍,哪怕宴轻是个纨绔,但他有个疼他到心坎里的姑祖母,皇祖母对宴轻,比对他这个亲孙子都亲三分。 所以说,凌画宁愿拿自己的婚事儿嫁一个纨绔,换皇祖母这个靠山,她想的可真美。 “你们想办法,给宴轻身边弄一个女人,不拘泥于什么身份的女人,也不拘泥于能不能把人送进端敬候府,只要他沾染了女人就行。”萧泽道,“凌画那个毛病,只要宴轻沾染了女人,她一准闹退婚,皇祖母自然就厌恶她了。” 幕僚对看一眼,虽然觉得这事儿有难度,但也得试试,谁让他们保的人是太子殿下呢,他们就得往上冲着硬着头皮对付凌画,因为他们既然选择了上了太子这条船,就是没有退路了,凌画的存在,是东宫所有人的一根刺,必须拔除,否则指不定哪天东宫被他搞翻了。 幕僚齐齐应是。 萧泽心情好了些,“关于本宫的太子妃,你们有什么想法?” 幕僚们又对看一眼,谁都知道,萧泽口中的太子妃,已不是被废太子妃温夕瑶,而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东宫是要有太子妃的,不可能一直空着不再娶。 一幕僚试探地问,“太子殿下有什么想法?” “凉州总兵周武的女儿。”萧泽打的好算盘,温家已上了他这条船,温夕瑶还在他东宫里待着,他不会让温夕瑶死,温家虽然还有一个女儿,但他不想娶,他想要凉州的兵权。 幕僚倒吸了一口气,犹豫地说,“太子殿下,陛下那里怕是不会同意。” “嗯?”萧泽看向这名幕僚。 幕僚清醒分析道,“温家已是太子殿下的人,若凉州也成了太子殿下的人,陛下该坐不住了。” 另一名幕僚点头,“对,太子殿下如今是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的时候,既然如此,就不能动凉州的兵权。否则,先有陈桥岳,再有联合绿林的黑十三杀凌小姐,已踩了陛下的容忍度,若再肖想凉州兵权,哪怕是亲父子,陛下怕是也容不得太子殿下了。” 另一名幕僚连连点头,“所以,太子殿下一定不能沾染凉州,周武的女儿更不能选。” 萧泽也知道,但是他怕因为这一回他动了陈桥岳,父皇对他再不宠爱,而是防备钳制,将给他的都一步步收回,那他不进一步,若是退的话,万一父皇再另有人选呢? “太子殿下三思,周武的女儿真不可娶。”幕僚异口同声。 他们想扶持萧泽名正言顺登基,可没想扶持萧泽反。 ------题外话------ 月底了,亲爱的们,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十二章 不敢(二更) 当日夜,凌画的消息递进了沈府。 沈怡安收到消息后,露出讶异的神色,若有所思半晌,起身去找他弟弟沈平安。 沈平安的屋子里亮着灯,他坐在床上玩九连环。 见沈怡安来,他立马放下了九连环,乖乖地喊,“哥哥。” 沈怡安点头,对他问,“怎么还没睡?” 沈平安小声说,“白天睡多了,睡不着。” 沈怡安看着他瘦弱的身子,苍白的面孔,暗暗地叹了口气,对他问,“平安,你想去做纨绔吗?” 沈平安睁大眼睛,“哥哥?” 沈怡安解释,“数日前在桂霞楼看杂耍,你说宴小侯爷问你要不要做纨绔,且列举了许多做纨绔的好处,你回来与哥哥说过后,哥哥想了几日,觉得宴小侯爷说的也不无道理。” “爹娘去的早,你自小体弱多病,弱不禁风,哥哥因此对你保护太过,的确缺乏锻炼,总怕你有个闪失,以至于你吃多少药依旧身子骨弱。”沈怡安温声说,“宴小侯爷也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哥哥总不能让你这样过一辈子,你自己每日总是待在屋子里既闷又不开心。长久以来,身子骨没有半点儿气色,倒不如走出去,多锻炼,心情好,也许渐渐的病弱之症就好了。” 沈平安忽然开心起来,“哥哥,真的让我去做纨绔吗?” “真的。” “我可以出去跟宴小侯爷他们一起玩?可以喝酒?下赌注?听曲子?嗯……还有……骑马?” 沈怡安好笑,“你的身体如今去做纨绔,也只能遛遛大街。” 沈平安垮下脸。 “以后你身体好了,这些自然都可以做。”沈怡安也不知道弟弟以后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但他得放开手,不能将他当做温室里养的花草,那样的话,一辈子怕是都得困在屋子里。 当然,若没有太子盯上他,他是什么时候都舍不得放开手的。 沈平安又高兴起来,“只要能出府玩,也是好的。” 沈怡安揉揉他的脑袋,“过两日宴小侯爷回京,你就去端敬候府,每日与宴小侯爷一起,你要听小侯爷的话。” 沈平安也是聪明的,闻言看着自家哥哥,“哥哥,宴小侯爷让我跟他一起做纨绔,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否则,他一个病秧子,他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带在身边。那一日在桂霞楼,永乐伯府的程初听说宴小侯爷劝说他做纨绔,吓了个够呛,将他拽走了,再也没让他见宴小侯爷。 沈怡安也不瞒他,“太子得罪了宴小侯爷,宴小侯爷便让你做纨绔,算是报太子算计他的仇。” 沈平安不解,“那与哥哥有关吗?” “嗯,有关。”沈怡安道,“太子盯上了哥哥,而你是哥哥的软肋。宴小侯爷让你做纨绔,是保护你,也算是让哥哥没了软肋,这样一来,太子就奈何不了哥哥了,会气的跳脚,宴小侯爷就开心了。” 沈平安虽然不知细情,但是通过沈怡安三言两语也明白了个大概,他紧张地问,“哥哥会有危险吗?” “不会。”沈怡安摇头,“只要你好好的,哥哥就不会。” 沈平安重重点头,“哥哥放心,我会乖乖跟着宴小侯爷听他的话的。” 沈怡安微笑,“宴小侯爷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如今是凌姑娘的未婚夫,中秋后他们二人大婚,他就算看在凌姑娘的面子上,也会对你多加照拂的。” 报复太子有千百个方法,宴轻若是喜欢直接点儿,打上东宫揍太子一顿,他有正当的理由,陛下也不见得会怪罪,但他偏偏没有,而是选择利用他的弟弟,让太子拿他没办法,若是太子知道,大概觉得还不如让宴轻揍他一顿。 当然,这里面有没有是因为凌画的成分在,他也不好揣测。 沈平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怡安,“哥哥,你、你是不是喜欢凌姐姐?” 沈怡安失笑,“怎么会这么想?” 沈平安挠挠头,“哥哥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但是这三年来,因为我,麻烦了凌姐姐好多回,也没见哥哥见外。” 沈怡安笑着摇头,“不喜欢。” 沈平安不敢置信,“凌姐姐这么好,哥哥为什么会不喜欢?” 沈怡安微笑,“不敢喜欢。” 沈平安不解,“为什么?” 沈怡安不语。 “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沈平安小大人一般地叹气,愧疚地说,“哥哥,是不是因为我,若不是因为我拖累哥哥,哥哥就可以勇敢地追求凌姐姐了。” 沈怡安失笑,“跟你没关系。” 沈平安仰着脸看着他,“哥哥别哄我。” 沈怡安摇头,收了笑,斟酌片刻,道,“没有哄你,哥哥在三年前第一次见凌姑娘时,便知道,这个是我不能喜欢的姑娘。” “为什么呢?”沈平安好奇。 沈怡安想了想,觉得也许可以与弟弟多说些,他今年十三岁了,已到了开窍的年纪,一旦他放手,放他出府,他就会遇到许多人,包括许多姑娘,“因为哥哥没长了一张让她一见倾心的脸。” 沈平安瞪大了眼睛,似乎被这个理由给震懵了。 沈怡安淡笑,“她第一次见我与子舟时,无论是我,还是子舟,她眼神都很是平淡,哪怕,后来再见,我们金榜题名,春风得意,她仍旧平常。” 沈平安似懂非懂,“那时候凌姐姐与哥哥和子舟哥哥不熟,自然是平常了。” 沈怡安摇头,“不是这样的,哥哥见过的女子,也有很多,无论是第一眼,还是很多次见,女孩子对男孩子感兴趣有心思,是不会平静无波的。”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也有日久生情呢。”沈平安小声说。 沈怡安敲他的脑袋,“连日久生情都知道,可见偷偷看了许多画本子。” 沈平安眼神躲闪,“……也没有很多。” 就是每次见凌姐姐,她从袖子里故意掉出一本两本,被他悄悄捡了几次而已。 沈怡安自然知道他的画本子是哪里来的,好气又好笑,“总之,你以后就明白了。” 沈平安懵懵懂懂,“那宴小侯爷呢?他长了一张让凌姐姐一见倾心的脸吗?” “是吧。”沈怡安想起那日夜晚,凌画从烟云坊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宴轻从醉仙楼醉醺醺走出来时,她的一双眸子灿若星辰,让他请宴轻送她回府,她几乎没用那种目光看过谁,在他的认识里,也就一个宴轻。 沈平安小口小口叹气,“宴小侯爷的确长的太好看。” 若他是凌姐姐,他也乐意喜欢看宴小侯爷那张脸,虽然这样想有点儿对不住哥哥,虽然哥哥长的也不差,但还是宴小侯爷更好看。 沈怡安笑笑,“宴小侯爷可不止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他少年惊才艳艳的名声,至今也没有因他做纨绔而消弭,有很多人忘了,但也有很多人记着的。 他拍拍他肩膀,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早点儿睡吧!过几日宴小侯爷回京,我带着你去端敬候府。” 沈平安乖巧地点点头,“哥哥也早些睡。” 沈怡安也笑着点头。 出了弟弟的院子,沈怡安顶着夜色往自己的院子走,三年前来京赶考时,他与许子舟一样,都想的是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少年慕少艾的年纪,初见凌画,他也没有比许子舟强多少,多看了许多眼。 后来凌家出事儿,大厦倾塌,在他们眼里攀不上的高门府邸,一夕之间摔在了地上,他也如许子舟一样震惊心痛过,可彼时的他们,是无能为力的,只背地里商量,若是别人趁着凌家倒下而欺负她,如何保下她。 没想到,凌画敲登闻鼓告御状,陛下重审江南漕运案,凌家翻案,凌画受陛下重用破格提拔掌管江南漕运,不过短短几个月,凌家又因她立了起来,重造大厦。 她没用别人保,自己站了起来。 这样的女子,他便清楚地知道,不是他能想的,许子舟想了,所以,他等了三年,等到如今,她虽然取消了安国公府的婚约,但又有了端敬候府的婚约,他一腔希望落空。 不过好在,许子舟能看开。 而凌画,不能给他情爱,却推他官运亨通,成为后梁最年轻的京兆尹府尹,他不知道,这谋划的背后,是不是,也有变相补偿这一份情的缘故。 也只有凌画自己知道了。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两天了,宝贝儿们,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十三章 浪漫(一更) 凌画一直想与宴轻在海棠花雨下漫步,于是,这一日清早,拽了宴轻逛山。 栖云山漫山遍野的海棠,一株株,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都美极了。 宴轻也没见过这么多海棠,虽然他素来对欣赏这等花草之景远比程初少一根弦,但也不得不承认,栖云山的海棠海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美景。 “你让四海书局给程初出的诗集,到如今赚了多少银两?”宴轻看着这大片大片的海棠,便想起了程初那货曾经在栖云山赏了三日做了一箩筐的诗。 “几百万两吧。”凌画没数过,“我也不太清楚。” 宴轻难得关心她的生财之道,“你赚这么多钱做什么?也花不完。” 凌画对她笑,“用钱的地方多了。” 谁嫌钱多? “比如呢?”宴轻询问。 “比如,江南漕运三年前到我手里时,是一个天坑,我短短一年给填平其实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动用了我外祖父和我娘留给我的银钱,以及凌家自己的银钱,添补了江南漕运的天坑,才能够让陛下信服我有能力掌管江南漕运,成绩打朝臣们的脸,让他们别再叽叽歪歪地闭了嘴。为了江南漕运,我几乎扔进去数千万,掏空了我十之八九的家底。” 宴轻偏头看她,“你也真敢!” “敢啊,为什么不敢呢?”凌画对着他笑,“那时我没有选择,想要凌家快速立起来,只有这一个法子。否则我一个柔弱的女儿家,手里有几座金山,若没有陛下这个强大的靠山,我也守不住,花不动,只有靠着陛下,下重注,倾家荡产做赌局,让凌家立起来,没人敢动,我才有守得住的资格,也才能有命花这些钱。” “所以,你如今回本了吗?”宴轻问。 “说实话,还没有。”凌画对他狡黠一笑,“所以,我跟陛下提前说好,江南漕运我掌管五年,我用五年的时间回本,然后,也用五年,把江南漕运这个坑彻底填平。如今已过了三年,还有两年。” “陛下知道吗?”宴轻挑眉。 “陛下啊,是个明主。”凌画反问,“你说他知道吗?” 宴轻不置可否。 陛下自然是知道的,江南漕运有多大的天坑,陛下若是不知道,就不会不顾朝臣的反对,破格提拔启用凌画了。后梁没有女官,但凌画不为官,却跺跺脚,能让官场震三震,敢与太子作对,搅动风云,而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陛下知道,也只有她手里的银钱,能填这个坑,也只有她,能镇得住江南漕运这一摊子。 “除了江南漕运还有呢?你的钱还花在哪儿?”宴轻问的漫不经心。 凌画眨眨眼睛,不知他是有意问,还是无意问,但她还是要时时刻刻好好回答的,“还有好多地方的,养外祖父留给我的人,有很大一批人,都老了,需要我给他们养老,还有外祖父是个慈善的人,有上百个收容所,养了一批无家可归的孩子,也留给了我来养,还有跟在我身边如今正得用的人,比如云落啊琉璃啊望书啊和风啊细雨啊,都很费钱的,他们衣食住行与我几乎同等,很烧银子的,除了他们,下面的人我都数不过来,每日的花销,也是不计其数的……” 宴轻语调懒散,“还有呢?” 凌画看着他,有点儿猜不准他真实的意思是想问什么,捡能说的说,“还有我与太子作对,每年用在打点收买人以及受伤了用药等等损耗上的银钱,也是不计其数。”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只这些吗?” 凌画看着他,眼眸清澈,“自然还有,各项花费,数都数不过来,很多事情看着很小,不值一提,但耐不住细水长流,每日都在花,长久以来,就是一笔大账了。” 比如,萧枕。 她自然不会说,她最大的花销,除了三年前添给江南漕运外,就是用在萧枕身上的银钱了。 萧枕不受宠,陛下厌恶他人尽皆知,宫廷内,朝堂上,他举步维艰,没人会买二皇子的面子,他除了近身伺候的小太监,没有人会效忠他,十年前,她得他救命之恩,答应帮他夺皇位,那时她还小,做不了什么,她娘的性子,不适合告诉她,只能瞒着她娘,思来想去,便给外祖父去了信,外祖父尊重她小小年纪和想法,答应了下来,暗中动手,让萧枕日子好过些,后来,外祖父去了,她也渐渐长大了,自然将萧枕的所有事情都担了下来。 最开始是衣食住行,后来是他用人收买人,到如今是涵盖了方方面面。 什么时候他登上帝位,什么时候她也就报完恩了。 “怎么没看到有人来花银子赏花?”宴轻似乎就是随口一问,没揪着要详细明白凌画赚这么多钱到底都花在了哪里。 凌画笑,“开放的不是这一片山,外人进不来这里。” 宴轻点头,靠在了一棵树干上,忽然不瞒地说,“你到底还要在这片山上转多久?我走不动了。” 凌画停住脚步,很是怀疑地回头瞅了一眼,“也没走多久吧?顶多就一里地,才转了小半个山。” 宴轻的体力这么不好的吗?他骑着老虎追鹿群,不是追了八圈吗?大晚上不回府在街上乱晃时,不也是能走好几条街不说累的吗? 宴轻看着她说,“反正我就是走不动了,不想走了。” 凌画好脾气地说,“好,那就不走了,咱们回去?” 宴轻反问,“回去不也得走路?” 凌画:“……” 他什么时候这么不爱走路的吗? 她问,“那歇一会儿?” 宴轻看看左右,“这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有什么好歇的?” 凌画默,的确没有坐的地方,除非上树去坐树干上歇着,她以前也有过,但如今…… 她看着宴轻身上穿着她给他做的衣裳,若是爬上树的话,没准衣裳就刮破了,总归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有点儿舍不得,她试探地问,“那我背你回去?” 她貌似背不动他吧? 宴轻果然嗤笑,“你能背得动我?” 凌画看着他虽然瘦,但是个子高,胳膊长腿长,她虽然在女子中不矮,但也差了他一大截,细胳膊细腿,她又沉默了,“不能。” 宴轻看着她,发出灵魂的质问,“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拉着我跟你一起走这片山?而且还不带着云落、端阳。若是带着他们两个,也能背我。” 凌画深吸气,“你不觉得咱们两个在海棠花雨下漫步,很浪漫吗?” 宴轻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浪漫是个什么东西?” 凌画:“……” 她扭开脸,忽然不想搭理他。 她的设想本来是与他一起在海棠花雨下谈风谈月谈天说地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甜言蜜语,可是设想只是设想,现实与设想完全沾不上边,这一路上,这些都没有不说,他问她赚这么多钱做什么,钱都花在哪里了,且还一问再问,问的她差点儿噎住,她不觉得宴轻是没事儿问这个。生怕哪里一个回答不好,就踩了他铺的地雷。 毕竟,萧枕的事儿她真不敢让他知道。 宴轻是一个有原则的纨绔,哪怕他报复太子,要沈怡安的弟弟跟着他一起做纨绔,但也绝对不会参与皇子们争皇位的血雨腥风里去。 她扶持的人是萧枕,这事儿不嫁给他之前,她不敢说,就算嫁给他后,她也打算瞒着他,他乐意做纨绔,只做纨绔就好,她与萧枕的恩,与萧泽的仇,都与他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表情?”宴轻解读凌画这扭开脸的动作和郁闷的神色。 凌画背过身子,忽然很是气恼地说,“浪漫就是谈情说爱,你不会的话,多看点儿画本子行不行?” 好好的风景,明明可以风花雪月,都被他给破坏了。 宴轻:“……” 他被气笑了,“你觉得我需要谈情说爱?” 凌画转身就走,气冲冲地扔下一句话,“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我不管你了!” 不跟她谈情说爱的人,不配她管。</p>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反省(二更) 凌画在宴轻面前很少发脾气。 曾经在端敬候府宴轻养伤期间,她发过一次,收拾起衣裳就走,连饭也不吃了。他以为她真走了,但她后来很快又折了回来,到底是吃了饭才走的。 再就是这一回。 宴轻靠着树干懒洋洋地站着,看着凌画后脑勺似乎都冒着被他快气死了的烟,穿过一株株海棠花的树干,纤细的身影很快就走没了影,他舌尖抵了抵上牙床,笑了一声。 是真走了?还是会回来找他? 宴轻倚靠着树干不动,任凭海棠花瓣落在他身上肩上,真不明白她喜欢海棠什么,海棠这种花木,好看是好看,漂亮也是真漂亮,但怎么看怎么娇气娇嫩,且连个香味也没有,若是种满山的梅花,寒梅傲骨,还可以香飘万里。 凌画自然不会真走,她走出一段路后,回头瞅了一眼,宴轻的身影已看不见,但她依旧能想象得到,他此时怕是一动不动,依旧靠着树干,还保持着懒洋洋的姿势。 她走不走,他都不以为意。 凌画气闷,刷好感都刷了这么久了,他一点儿也不开窍,真是郁闷死个人。 这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多好看啊,每一株有每一株的美,每一朵都不一样,他不是喜欢喝海棠醉吗?如今在这漫山遍野的海棠花雨下,就一点儿也生不起儿女情思? 真是块铁石心肠! 她不想立即回去找他,于是,撩起衣摆,自己找了一株看起来很粗很壮实的海棠树,爬了上去,躺在了树干上,闭眼小憩。 宴轻似乎与凌画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靠着树干站了一会儿,也转身要爬上树干,但刚一动作,便想起了自己身上这崭新的衣裳,这沉香缎的衣裳料子也很是娇贵,稍微的刮刮碰碰,变会毁了一身好衣裳。 于是,他干脆将外衣脱了,挂在一旁的树枝上,只穿着里衣上了树干,也闭上了眼睛小憩。 夏风习习,海棠花树遮阴,透着几分凉爽。 宴轻当真睡着了。 凌画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下了树找回来时,便瞧见了在那棵树上已经睡着了的宴轻。 树枝上挂着他脱下来的外衣,完好无损,没有一丝刮破。 凌画的郁闷顷刻间消失殆尽,虽然他不会风花雪月,但是最起码,懂得珍惜她一针一线缝制的辛苦,也不算无可救药。 她也没想吵醒他,便轻手轻脚地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也决定睡一觉。 她也很快就睡着了。 所以,当一个时辰后,宴轻醒来,便看到了不远处树上睡着的凌画,姑娘衣摆垂落在树干上,一只手臂枕在头下,一只手臂放在额头上,用长长的袖摆盖着脸。 海棠花瓣被风吹过落在她身上头上,哪怕看不到她的脸,也显露出几分人比花娇。 宴轻盯着凌画看了一会儿,随手折了一枝海棠,砸向她。 凌画本就浅眠,被砸醒,伸手抓住了砸来的东西,睁眼一看,是一株开的正好的海棠花枝,她转头,便看到了坐在树干上的宴轻。 他一脸欠揍的神色,“你不是扔下我走了吗?” 凌画不想与他计较,但也不想与他客气,“你是我未婚夫,你说这话要点儿脸行吗?” 宴轻被骂了也不恼,反而扬眉弯唇笑,“我怎么不要脸了?” 凌画坐起身,打算与他好好掰扯掰扯,“你是我的未婚夫,我真扔下你就走不管你像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好不好?问这话有意思吗?” 宴轻不以为然,“未婚夫在你眼里很了不起吗?” 凌画很是肯定,“就是了不起。” 若是别人敢这么气她对她,她早就让琉璃提剑杀死千百次了,杀不死,也不让他好过。但未婚夫,就得忍着。 “必须要学会谈情说爱是未婚夫的必要本事?”宴轻反问。 凌画一噎,忽然想起秦桓曾经对她认真劝告,字字箴言地说的那一通话,她记得当时自己还认真听了他的建议,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句,“你脾气改改,别欺负宴兄,别让他做他不乐意做的事儿,比如你那些胭脂水粉,衣着首饰,簪花指甲,这类女儿家的事物,别逼着他学,宴兄就会喜欢上你的。” 总结来说,就是他喜欢的事儿你做,他不喜欢的事儿,你别做。 如今她拉着他来漫步海棠花雨下谈情说爱风花雪月,大概可以归类于他不乐意做的事儿,她既让还对着他发脾气,使性子,甩脸子,扔下他就走,就是在找死吧? 她怎么能找死呢? 她咳嗽一声,立马收回所有脾气秉性,有点儿心虚地说,“不是。” 未婚夫是该有这个必备本事,但她的未婚夫既然不会,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这本事也可以不要。 反正,她也如意地漫步在海棠花雨下了,有没有谈情说爱,也没关系。 宴轻“哦?”了一声,跳下树干,“刚刚你不是还因为这个对我发脾气甩脸子转身就走来着吗?这么快就好了?” 凌画更虚了,“我觉得吧,我都不会谈情说爱,要求你会,真是太不对了,所以,我自我反省了一番。” “你反省到了树上睡觉?是做梦在反省吗?”宴轻不放过她。 凌画又想转身就走了,但她不能走,她顾左右而言他,“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我都饿了,你饿吗?” 宴轻随手从树枝上拿下自己的衣裳,一边穿一边点头,“嗯,我也饿了。” 凌画拿着树枝高高兴兴往回走,“那走吧!管事说今儿有熊掌,我很爱吃的。” 宴轻跟在她身后,脚步轻松,似乎忘了刚刚的话题,“我也爱吃。” 二人说着话,一起谈论着熊掌,出了这片海棠海。 中午,厨房做的果然是熊掌,做的十分美味。 宴轻吃饱喝足后,问凌画,“下午去哪里玩?” 凌画最想的是与宴轻漫步在海棠花雨下谈情说爱风花雪月,如今被现实打败,她没了最想做的执念,摇头,“不想去哪里玩了。” 宴轻挑眉,“你这栖云山,就没可玩的地方了吗?你不是说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吗?” 他一脸你莫不是在骗我的神色。 凌画想踢他一脚,但这是不可能的,好感度没刷够,不能作死,她认真地说,“是有很多可玩的地方的,都是我以前被我娘管的太死了,没有童年,所以,后来建造栖云山,便特意弄了许多玩的地方。比如,有一处乐园,里面都是好玩的巨大的玩具,是我特意找了巧匠打造的,有旋转的,有高空的,有鬼城,有迷宫等,再比如,还有一处可以滑草的草坡,从高山上滑下来,很刺激,还比如有一处独木桥做的梅花桩,在河里,可以拿着渔网在梅花桩上对着河水捞鱼玩,一边练功一边捞鱼,以前琉璃最喜欢玩……” 宴轻气愤地说,“这么多好玩的,你为什么今天带我去山里瞎走?” 凌画已无力,那是瞎走吗?那是漫步。 她觉得有必要旧事重提,“因为我觉得在海棠花雨下漫步诗情画意有利于培养感情。” 宴轻一脸你是不是笨的神色,“你觉得我们需要培养感情吗?” “不需要吗?”凌画反问。 宴轻点头,很是直接,“不需要,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培养个鬼。” 凌画:“……” 你说的竟然很有道理! 她似乎被说服了,没了话。 “走,你带我去玩那些好玩的东西。”宴轻坐不住了,琢磨着从哪个先,“嗯,就从你说的那个乐园开始吧!” 凌画坐着不动,打哈欠,“让云落陪你去吧。” 宴轻看着她,“别告诉我你睡了一觉又要睡。” 凌画点头,“是啊,我又困了。” 宴轻不相信,“你是不想带我去玩吧?” 凌画很想点头,是啊,那些东西我早就玩腻了,只有海棠花雨下漫步还没跟人尝试过,今儿试试,可惜几乎被气死,以至于,不想跟你玩别的了。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两天了,宝贝儿们,翻翻兜里的月票,别浪费,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十五章 抱抱(一更) 作为深受打击的一方,凌画浑身都透着我没玩的动力。 宴轻瞧着她,见她靠着椅背坐着,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挺像那么回事儿,若不是他清楚地知道她的作息,几乎就被她给骗了。 他戮穿她,“你就是不想带我去那些地方玩是不是?” 这虽然是问话,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凌画抬起眼皮,很认真地建议,“让云落带你去玩吧,云落有武功,有的地方有武功的人会比没有武功的人玩的更好。我真困了。” 宴轻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后,又回身一把拉起凌画,态度强硬,“不行,我不要云落,就要你带我去玩。” 凌画满脸问号,“为什么?” 宴轻拽着她出门,头也不回地给出解释,“今儿早上你拽我跟你一起去海棠树下瞎走时,我虽然不乐意,但也陪着你去了。” 我不乐意干的事儿都陪着你干了,你怎么能这么不厚道不陪着我? 凌画:“……” 所以,她还要感谢他了? 凌画一脸无语,坚决不想承这个情,“你虽然陪着我去了,但是我并没有很开心。” 宴轻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她,目光有点儿居高临下的危险,“所以,作为报复,你也不想让我开心是吗?” 凌画自然不能点头,否则谁知道有什么火葬场等着她? 于是,她干巴巴地妥协,“没有,好吧,我陪你去玩就是了。” 宴轻满意了,松开她,“在哪里,你带路。” 凌画只能恹恹地带路。 二人离开后,琉璃一言难尽地对云落吐槽,“你说,小姐闹什么别扭使什么性子?她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若是搁刚遇到宴小侯爷那会儿,她敢这么闹吗?不得人家说什么是什么?眼巴巴地对人好,人家都不见得领情。她可没忘了她大半夜徒步送宴小侯爷回家,把自己的脚都差点儿走废了,那时候可没啥怨言。 云落无语地看着琉璃,“你是谁的人?” 琉璃默。 她是小姐的人,不该向着宴小侯爷。 端阳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还避着我?我不能听吗?” “你自然能听。”琉璃抓住端阳吐槽,当然她立场已经改变,吐槽的是宴轻,“你家小侯爷是不是被惯坏了?我家小姐处处对他好,他是不是一根木头?” 端阳想了想说,“我家小侯爷没有人惯着。” 老夫人和夫人都去的早,老侯爷和侯爷不惯着小侯爷,太后娘娘是惯着些,但太后娘娘久居深宫,也惯不太多,只能是作为小侯爷的靠山,没人敢欺负小侯爷而已。 琉璃想听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今儿天气多好,风和日丽的,我家小姐拉着你家小侯爷去海棠花雨下漫步,你家小侯爷怎么就没生起一点儿风花雪月的儿女情思?我家小姐从漫步回来后,吃饭都不香了。” 端阳回忆了一下,“也没有不香吧?凌小姐跟小侯爷抢熊掌,看起来抢的很欢乐。” 琉璃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若是搁在往日,别说是熊掌,就是龙掌,我家小姐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让给你家小侯爷。只有她不高兴的时候,才不想让。” 端阳疑惑,“是这样吗?” “是啊。” 端阳挠挠头,提醒琉璃,“你注意措辞,可不能说龙掌,陛下是真龙天子,一旦你这话被传出去,是对陛下大不敬,是要被杀头的,以后还是别说了。” 琉璃不怕,“这里是栖云山,就我们三个,谁能传出去?说正事儿。” 端阳琢磨了半天,反问琉璃,“我家小侯爷没有风花雪月的儿女情思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吗?” 琉璃:“……” 她竟然没话反驳。 对啊,宴小侯爷没有风花雪月的心肠,多正常的一件事儿,他若是有这个心肠,就不是见了女人就躲个十万八千里的宴小侯爷了。 她有了新话题,“你家小侯爷为什么躲女人?” “不喜欢呗。” “你家小侯爷为什么不喜欢女人?难道是从小受过女人的欺负?”琉璃寻根究底。 端阳摇头,“没有啊,天生不喜欢吧!” 他补充,“小侯爷嫌弃女人麻烦。” 琉璃默,“女人怎么麻烦了?” 端阳一一列举,“女人娇气,走路慢,走起路来,身上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的香粉都往脸上扑,脂粉味老远就能闻到,难闻死了,说一句话就脸红,扭扭捏捏往跟前凑,跟条虫子似的随风一吹就倒地不起让人救,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琉璃震惊了,“这些话是谁说的?” 端阳卖主子一万年,“我家小侯爷啊。” 琉璃无语,想想似乎还挺有道理,她一屁股坐回台阶下,“这样说来,我家小姐除了娇气这一点,似乎别的都没有踩你家小侯爷的雷。” 没有扭扭捏捏,没有用乱七八糟的脂粉,小姐不太爱擦粉,迫不得已用时,也薄薄的一层,用的都是上好的花粉,也不会动不动就大惊小怪,更不会风一吹就倒地不起让人救,身上也干净的很,除了朱钗和手镯外,没有环佩叮当,也不带脚环。 端阳点头,“是啊,所以我家小侯爷才能忍受你家小姐啊。” 琉璃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看,你家小侯爷对我家小姐,能喜欢上吗?” 端阳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点,“我家小侯爷以前从不跟女孩子亲近的,刚刚都拉着凌小姐走了。” 琉璃一拍脑门,“对哦。” 这多大的改变,怎么能被她忽视掉? 她最开始就想跟云落吐槽小姐来着。觉得小姐在小侯爷面前有点儿使性子耍脾气得寸进尺了,凡事要慢慢来嘛,她还没学会走呢,就想跑了,也不怕给人作跑了。 不过,幸好她还算没跑偏,哪怕不乐意,宴小侯爷危险地看着她时,她还是识时务地跟着走了。 云落在一旁说,“你可真够操心的。” 琉璃转向云落,“要打一架吗?” 云落站起身,“端阳跟你打吧!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我,再跟你打。” 琉璃气的瞪眼,“你去哪里?小姐和小侯爷不需要你去碍眼。” 云落打了个哈欠,“去睡觉。” 他本来不困,但看着主子一个接一个哈欠的打,他被引得困了。 琉璃看向端阳。 端阳弱弱地说,“我也不想跟你打。” 提前不知道,最近才知道,琉璃打起架来就是个疯子,手下不带留情的,心中只有武,鬼才乐意跟她打。 琉璃呲牙,“不行,你跟我打,你不跟我打,我就跑去告诉小侯爷,说你这个人笨死了,兵法不好好学,学了多久了,还没学会两册,真是一无是处,你看小侯爷会不会把你赶出府去。” 端阳怒,“你怎么这么坏?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琉璃翻白眼,她是好姑娘?她陪着小姐这三年来做的坏事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都是对太子做的,但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 她问,“打不打?” 端阳屈服了,“打、打吧!” 她和云落说悄悄话时,他就不该凑上来。 凌画带着宴轻来到乐园,一路上宴轻没跟她说话,她也没有找话。 来到乐园外,凌画停住脚步,对宴轻说,“这里就是。” 宴轻瞅了一眼,很大的一个园子,从门口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全部是可以玩的特制的大玩具,他都没见过,看起来就很有意思。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打造一个这样的乐园? 宴轻瞅了一会儿,对凌画问,“你很不乐意陪我玩?” 凌画打起精神,但心里还是有点儿无精打采,但来都来了,自然不会说不乐意,她上前一步,拽住宴轻的袖子晃了晃,声音轻软,“宴轻,你哄哄我,我就乐意了。” 宴轻低眸看着她,“怎么哄?” 他不会哄人。 “你就……抱抱我?”凌画觉得这个简单,应该不会让他为难,也能够让她开心起来。 宴轻绷着脸,“抱你?” “对,抱我。”凌画点头,“你会的吧?” 宴轻想了想,“你确定我抱抱你,你就可以开开心心地陪着我玩?” “确定。” 宴轻点头,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凌画的腋下,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 凌画:“!!!” 她要的是抱抱,就是普通的抱抱,没有要举高高!</p>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乐园(二更) 宴轻举着凌画转了两圈,在她的震惊的目光下,将她放了下来。 凌画看着宴轻,已说不出来话了。这个人是魔鬼吧?他是什么脑回路?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被人举高高过。 宴轻负手而立,“这样行了吧?” 凌画木木地点头,“行了。” 宴轻转身先走,“那走吧!” 凌画默默地跟了进去。 乐园里有守园人,凌画素来很爱惜这个专门修建的供她玩的找回小时候失去的童真的乐园,所以安排了守园人。守园人的活计不多,就是平常打扫打扫她的玩具们,发现坏的玩具赶紧修复,以及她来玩的时候陪玩等等。 宴轻进了乐园,似乎整个人都开心了,“你每次进来,先从哪个玩?” 凌画如进了自己的王国,大手一挥,全部宠幸一遍的语气,“从这边的木马人开始,一直玩到那边的空中飞车。” 宴轻点头,“好,那就从这个开始。” 他走了过去,发现凌画没跟上,又回头伸手拽了她。 他大约是太兴奋,所以,这一回拽的不是凌画的胳膊,而是她的手。 凌画一下子开心了,早先的恹恹之气一扫而空,觉得举高高其实比普通抱抱好多了,虽然没能够与宴轻身子挨着身子脸贴着脸,但毕竟是宴轻式的独一无二。 海棠花雨下漫步虽然没能风花雪月,但左右都是培养感情,在乐园里玩,虽然不那么浪漫,但总归是一起玩,也是能培养感情的吧? 于是,凌画高高兴兴地跟着宴轻上了木马人。 宴轻坐在木马人上,看着他对面同样坐在另一个木马人上的凌画,大约是她一张脸笑的太灿烂,以至于他有点儿困惑,“你怎么高兴成这样?” 不就被举高高一回,这么高兴的吗? 凌画眉眼弯弯,好心情一览无余,“就是很高兴啊,我也好久没玩了呢。” 宴轻一脸无语,“原来你是在骗我吗?开始还装作不乐意玩不高兴玩不想陪我玩,骗我抱你?” 凌画无辜地看着他,“才不是,就是因为你抱了我,我才高兴玩的。” 不过他那叫抱吗?那叫举高高。 宴轻怀疑地看着她。 凌画双手拍着木马人的脑袋,歪着头问他,“我高兴难道不好吗?” 他乐意看她恹恹着一张厌世脸? 宴轻不置可否,“这个怎么开始?” 凌画坐直身子,抱住木马人的脑袋,嘱咐他,“你坐稳了,我喊一声,这些木马人就会跳起来蹦起来打起来,你别害怕,它们不伤人的,顶多揪你一根头发。” 宴轻:“……” 他还怕被揪一根头发? 他学着凌画的样子,抱住骑着的木马人的脑袋,稳稳当当地夹住木马人的身子,坐的极稳。 凌画喊了一声,“动!” 木马人顷刻间动了起来,一下子快速奔跑,快速跳跃,快速腾高,仿佛像群魔乱舞。 宴轻睁大眼睛,满眼都是惊奇,在他愣神没躲闪的功夫,一只木马人不知从哪里伸出了手臂,揪住了他一缕头发。 宴轻回身抓住了这条手臂,惊奇地发现是一只人手。 他捏了捏,那人手一个小擒拿逃脱,攸地在他眼前不见了。 宴轻:“……” 他转回头想问凌画,他坐的木马人忽然向下一陷,宴轻眼前一黑,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耳边咔咔咔几声响,他从木马人上被一股贯力掀了下去,整个人呈倒栽葱似地坠落。 他伸手去抓,四周光滑,什么也没抓住,他只能暗暗提气,刚提了一口气,身子“砰”地一声,落在了一个软软的厚厚的垫子上。这垫子有弹性,他弹起又落下。 他察觉到没有危险,所以放任自己在软垫子上弹了几次,然后躺在软垫上打量四周。 四周依旧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伸手摸了摸软垫子,像是棉花做的,只能摸出是棉花,但摸不出这垫子到底有多厚。 他站起身,沿着黑漆漆的地方四下摸,摸了半天,忽然摸到了一个软软的黏糊糊的东西,那东西怪叫一声,很是凄厉,宴轻吓了一跳,松了手。 他刚松手,又不甘心地抓住,一连捏了几次,那东西顿时鬼哭狼嚎。 宴轻喊了一声,“凌画?” 没人回答。 于是,宴轻继续捏着这东西摸索,发现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不太大,但会发出声音,在它的上方,有一根细绳拴着,他抓住那根细绳,扥了扥,没扥动,上方传来拉力。 宴轻随手将这东西向线绳拉力的方向掷去,只听“砰”的一声,不知道砸到了什么,上方传来一声痛呼,这一声是人声。 宴轻弯唇笑了一下,继续四处摸索,很快,他就顺着墙壁摸索出了一条路,顺着路走不远,忽然上方掉下一个东西,这东西不小,一团黑,随着它落下来,也带来了一点儿光亮。 宴轻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一个脸上都是血的人头,他一哆嗦,差点儿脱手扔了。 不过他觉得,这里不可能有真人头,于是,细细地拿着这人头看,发现是个很逼真的人头,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很像是真的,在这人头的头顶上,有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光亮就是从这颗夜明珠上散出来的。 宴轻从这颗人头的上面将那颗小小的夜明珠抠了下来,然后拿着他照亮,这才看清了他落身的地方,是一个暗室模样的屋子,墙壁上刻画着各种厉鬼的画像,有一扇门,在厉鬼张开的大嘴处。 他走过去,将门打开,一阵阴风吹来,一个吊死鬼在门外,看起来吓人的很。 在吊死鬼的后面,立着一个人,是一个美人,美的眉目如画,他认识。 宴轻被气笑了,挥手推开吊死鬼,一把扣住凌画的手腕,“故意吓我?” 凌画歪着头看着他笑,“那你被吓着没有?” 宴轻点头,“吓着了。” 凌画不相信,“你还用软娃娃打人呢,半疯子被你刚刚给揍到脸了,他最在意自己的那张脸了,被你揍了之后,一生气就把我扔了下来,说他不陪你玩了。” 凌画一脸可惜地看着他,“否则这鬼城还有很多很好玩的关卡呢,你也不至于在这里就看见我,可以自己一路新奇地体验过去,我会在外面的门口等着你。” 宴轻扬眉,“那你叫他出来,我给他道歉?” 凌画笑,“没用的,他已经走了。” 宴轻低哼,“刚刚就是他伸出手要揪我头发?” 凌画笑着点头,“他动作很快了,没想到还是被你抓住了,以前云落和琉璃玩,都被他揪了一根头发呢。” “你呢?” “他不敢揪我的。”凌画道,“她知道我最爱惜自己的头发,掉一根,我就给他剃秃子,扔去和尚庙做和尚。” 宴轻目光落在她头发上,一头青丝如绸缎一般,的确漂亮极了,怪不得她爱惜,“你说的这个半疯子,是个什么人?” “是喜欢钻营奇淫巧术的怪才,我这个乐园,就是找他建的,后来他就留下在栖云山。”凌画小声说,“悄悄跟你说,皇宫的密道,就是他祖上建的,不过落成之日,他的祖上被先祖给杀了,我遇到到他时,他得罪了人,也正被人追杀,我救了他,他就跟我来了栖云山。” “所以说,他手里有皇宫密道的图纸了?”宴轻问。 凌画摇头,“太祖修建皇宫密道时,用一批人修了十年,那批人期间从没出过皇宫,没回过家,那时候他还没出生,有什么图纸?” 她低声说,“不过,若是带他去皇宫,他是能找到密道的。” 宴轻看着她,“所以,你留一个能破解皇宫密道的人在身边,不怕陛下杀了你?” 凌画小声说,“不让陛下知道呗。” “那你告诉我做什么?”宴轻不太乐意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个。” 凌画反拉住他的手,笑吟吟地说,“咱们快大婚了,夫妻一体,我告诉你是应该的。” 宴轻很想甩开她的手,不过看到前方黑漆漆的鬼城,夜明珠的照亮下,看起来不是冒着绿光就是血红血红的,似乎还有恶鬼的影子飘动,他顿了顿,到底没甩开她。 凌画察觉了,对他笑,“宴轻,你怕鬼呀?” 宴轻咬牙,“不怕。” 凌画捏捏他手指,若不是他手指在大夏天里一片冰凉,手心都是凉汗,凭着他刚刚一系列都不像是怕鬼的表现,她还真信了。 这个人原来怕鬼,那他是怎么做到天天半夜在大街上走夜路的?真是奇了。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宝贝儿们,求月票,爱你们,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十七章 趁火打劫(一更) 凌画忽然想逗逗宴轻。 她撤回自己的手,“真不怕啊?那我走了啊,你自己玩会很刺激的,前面有黄泉路,还有奈何桥,还有鬼哭河,也有彼岸花,还有恶鬼城,也有阎王殿,但凡是能想象的阴间,半疯子建造鬼城时,都建造的十分像模像样,可以让你全部体验个遍。” 宴轻一把拽住她,扣的死死的,“你陪着我。” 凌画低头看着他的手,记起刚刚他打开门一把推开门口的吊死鬼快速地扣住她手腕时,那一瞬间他的脸好像挺白的,她抿着嘴笑,趁机要好处,“那你再抱抱我,我就陪你。” 宴轻神色一顿。 凌画强调,“要那种普通的抱抱,不要举高。” 宴轻看着她姣好的脸,四周阴风阵阵,他语气莫名,“你觉得你这个提议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凌画不觉得不合适,“你我是未婚夫妻,很快就会大婚成为夫妻,抱抱而已。” 宴轻不赞同,“你这是趁火打劫。” 凌画快要笑死了,但拼命忍住,一本正经地说,“不算吧?你不是不怕鬼吗?” 若是真不怕鬼,可以拒绝啊! 宴轻舌尖抵着上牙床,似乎磨了磨牙,片刻后,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抱住。 凌画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冽的味道,很是满足,若是早知道来了这鬼城玩,他就能跟她风花雪月拥抱,她还做什么在海棠花雨下漫步?可见,是方向性失策,如今幸好矫正了过来。 宴轻僵硬地松开她,“行了吧?” 凌画很知进退,点点头,“嗯,行了。” 她拉起宴轻的手,双手将他的手裹在自己的手里,给他来回地搓了搓,将他掌心的凉汗搓掉,温温柔柔地说,“别怕,都是假的。” 宴轻依旧嘴硬,“谁怕了?就是一个人玩没意思。” 凌画笑着点头,附和他,“嗯,也是,你说的都对。” 宴轻不吭声了。 凌画拉着他往前走,傀儡人、僵尸、恶鬼等等都做的十分逼真,宴轻的手心又渐渐地冒出凉汗。 凌画转头看他的脸,他的脸很正常,神色也很正常,若不是手心的凉汗越来越多,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竟然在怕这些。 但即便怕,他的眼睛却还是对着这些鬼像细细研究,拉着她的手对她问这是怎么做的,用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像,也对着鬼哭河研究了半天,问这鬼哭河的水怎么弄的这么血红,怎么让猪血狗血不凝固,这些立在鬼哭河边上大哭的恶鬼是怎么能够做到明明是假的还能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和满脸血泪…… 她毫不怀疑,若是她不下来找他,而是让他自己在这鬼城玩的话,他虽然会白着脸,但依旧会这捏捏,那碰碰,或许搞搞破坏,然后自己一路玩过去。 宴轻这个人,似乎有着这世上最强大的内心,将他的弱点也能做成铠甲或者锋利的刀剑,毫不示弱的披荆斩棘甚至反攻击破。 她忽然觉得,她眼里认识的宴轻,远远不够。 从鬼城出来,宴轻松开凌画的手,迎着阳光,负手而立。 凌画揉着自己被攥出红痕的手腕,扁扁嘴,“用完就甩,真是没人性。” 宴轻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凌画眨眨眼睛,对上他的脸,笑的阳光明媚,“我说今儿天气真好。” 反正你也没听见! 宴轻气笑,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捏起她脸颊处一小撮软肉,危险地眯起眸子,“胆儿肥了是不是?竟然对我也敢趁火打劫?” 凌画:“……” 完蛋,他是要秋后算账?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再用力,鼓着腮帮子小声说,“也没有吧?是你早先做的不对,我矫正一下而已。” 她要的是抱抱,就算举高高了,但抱抱也不能没有。 宴轻嗤笑一声,松开手,“你告诉我,半疯子在哪里,我去找他。” 凌画揉揉被他捏疼的脸,“你对他好奇?想见见他?我带你去。” “不用你带,你回去,剩下的我让他陪着我玩。”宴轻拒绝的毫不留情。 凌画知道他这是不高兴又开始赶人呢。 这人对别人不高兴的时候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对她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赶走她,在端敬候府时,她就领教了两次,明明是他拽着她去看汗血宝马,刚到马圈,就不知道怎么不高兴了,将她赶回去,如今又来。 她仰着脸问他,“我带你去有什么不好?半疯子脾气古怪……” 宴轻挑眉,“在这栖云山,你的地盘,他就算脾气古怪,能奈我何?” 凌画:“……” 是不能耐你何,谁让你是我未婚夫呢,没看见半疯子被你拿软娃娃打了都没发飙而是不陪玩了而已吗? 凌画败下阵来,“好,你去找他吧。” 她伸手一指,“小环山那座宅子,看到没?那是他的住处,不过他的住处有机关布置,挺厉害的,你不让我带你去,那我喊云落带你去?” “不用。”宴轻有了兴趣,“我正好试试他的机关有多厉害,闯不进去,他总不能困着我。” 凌画服气,“行吧!” 他对未婚夫这个身份的作用,真是认识的挺彻底。 宴轻转身径自向那处走去。 凌画看着他独自去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宴轻不用她陪玩,她只能回去睡觉了。 琉璃与端阳过招,打到一半,发现凌画自己回来了,不见宴轻,她收了剑,问,“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宴轻不用我陪着他玩了。”凌画见端阳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对琉璃说,“你欺负人也别可着一个人欺负,谁受得了你不要命的打法?” 琉璃理直气壮,“身为小侯爷的护卫,怎么能这么没用呢?我这是在帮小侯爷训练他的本事。” 端阳快哭了,他是挺没用的,不止遭小侯爷嫌弃,还遭琉璃嫌弃。 凌画有些好笑,对端阳摆摆手,端阳立马溜了。 琉璃对着端阳的背影嘟囔了一句“没出息”,然后看着凌画,“您又惹小侯爷了?” 否则怎么被赶回来了? 凌画叹了口气,“嗯,他可真不好哄。” 琉璃持不同意见,“我看宴小侯爷挺好哄的,是小姐你如今有点儿作,一步步地试探着去踩宴小侯爷的底线,也难为宴小侯爷还能忍着你。” 凌画震惊了,“是这样吗?” 她怎么不知道她作着一步步踩宴轻的底线了? 琉璃给她一句句掰扯,“不说远的,就说从来栖云山最近的事儿吧,你非要跟宴小侯爷骑马,然后自己受伤了让他一路背上山,虽然酿酒您是辛苦了些,宴小侯爷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但其实也只出去玩了半日,两日半的功夫都老实地在酒坊陪着您,曾大夫给他把脉后,您半哄着半骗着半利用小孩子胁迫着让他吃药,今儿一早拽着他去海棠花雨下漫步,他没能与您风花雪月达到您的要求,您就对他甩脸子不高兴不陪玩,下午被他拽走陪玩了,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宴小侯爷才将您赶了回来……” 琉璃自诩是个明白人,有给主子随时醒脑的责任在,“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您自己想想,您都做了什么,以前刚见宴小侯爷那会儿,您敢这样对他吗?如今比起刚见那会儿,您不作吗?” 凌画:“……” 刚开始见宴轻那会儿,她真不敢这样对他,如今是尾巴露出来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拍拍琉璃的肩膀,夸奖说,“我让云落陪你打架。” 这是承认琉璃说的对了。 琉璃立马高兴了,连连点头,“那您现在就吩咐云落,我早先喊他,他不理我,不跟我打。” 有小姐的吩咐,他就得陪她打,虽然挨打的人是她,但她也乐意。 凌画点头,“你去找他吧,就说我说的,让他陪你打架。” 琉璃如拿了尚方宝剑,高高兴兴地去了。</p>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奇门之术(二更) 诚如宴轻所说,他是凌画未婚夫的身份在栖云山很是好用。 栖云山所有人,包括半疯子,都不敢耐他何。 所以,当他闯入了半疯子布置了机关的院子时,半疯子听到铃声响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顺着窗子往外看,当看到宴轻在闯他的机关布置时,他睁大了眼睛,生恐主子的未婚夫被他的机关布置磕了碰了,他赔不起。 于是,他赶紧将机关布置给关了。 宴轻正颇有兴趣地研究半疯子的机关布置,忽然所有的消息机关顷刻间停了,他不满地皱了一下眉,抬眼看向主屋。 半疯子出现在门口,对宴轻拱手,“小侯爷。” 宴轻瞅着这人,年岁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脸,对他拱手见礼看起来乖乖的,若是走在大街上,还真看不出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一手打造了乐园。 宴轻点点头,对他问,“怎么把机关暗器给关了?” 半疯子看着他,乖乖地说,“若是伤了您,主子得劈了我。” 宴轻不当回事儿,“你打开,让我玩玩,就算伤了,我不让她劈你就是了。” 半疯子倒退了一步,“这里的机关布置不是让人玩的,都是真的,杀伤力很大。” 宴轻很认真与他商量,“但是我想玩。” 半疯子看向宴轻身后,“主子呢?” 也不来管管自己的未婚夫!他这里的机关布置是能给人随便玩的吗? 宴轻很坦然,“她被我赶回去了,如今大约在睡觉。” 半疯子:“……” 他试探地问,“短短时间,您刚玩了鬼城吧?还有很多地方没玩呢。” “那些玩的不着急,我如今就想玩你这里的机关。” 半疯子有点儿为难,“云落和琉璃闯我这机关,每次都会受伤,轻者伤胳膊,伤腿,重者被打成内伤,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还要喝曾老头开的苦药汤子……” 云落和琉璃武功够高了,但闯机关暗器不是武功高就能闯过的。 宴轻听到最后一句难得犹豫了,但还是想体验一把,“曾大夫是个好大夫,开的药,应该不苦吧?就算苦,也有办法变成甜的吧?” 就跟让他吃两年的药丸一样,不是说可以给他在苦药丸子的外面裹一层糖衣吗? 半疯子:“……” 曾大夫是可以! 但是关键是他说的不是这个,是宴小侯爷金尊玉贵,受伤能行吗? 宴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半疯子:“……” 他不敢这么觉得! 但他的机关布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闯的,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布置了机关,也是因为他家学渊源,没事儿就喜欢研究消息机关,所以,今儿捣鼓捣鼓,明儿捣鼓捣鼓,就将自己住的院子弄成了如今的龙潭虎穴。 若说云落琉璃来,他拦都不拦,因为他巴不得用他们来验证自己的机关好不好,强不强,但是宴小侯爷来,还是抱着玩的态度,他就不太敢了。 宴轻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我说自己来找你,她应了,也就是说,她同意我来玩的。所以,哪怕我受伤了,她也不会怪你。” 半疯子没理由拦了,“那行吧!您、您小心点儿,不能闯的话,别硬闯,您喊一声。” 宴轻点头。 半疯子转身去开启机关,刚要按下机关,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嘱咐,“您护着点儿自己的脸。” 他实在觉得宴小侯爷这么俊俏的贵公子,若是伤了脸,怕是主子就不喜欢了,主子一旦不喜欢,那就不嫁给他了,那他怕是娶不着媳妇儿了,最起码,娶不着这么好的媳妇儿了,那也太亏了。 宴轻点头,“知道了。” 他这张脸,以前自己觉得没大必要在意,磕了碰了他也无所谓,但是如今嘛,自然要护着些的。 谁让某人喜欢他这张脸呢,若是能靠脸得好处,他身为纨绔,自然是不拒绝的。 半疯子开启了消息机关。 宴轻又重新生起了兴趣,在里面转悠着破解。 半疯子的机关分三等,一等是最难的,二等是一般难的,三等是简单的。他给宴轻开启的自然是简单的,不过简单的机关是在他心里的定义,所以,他觉得,对于寻常人来说,三等也是难的,不是困在里面,就是弄个轻伤,也有笨的那种人会弄成个重伤的可能。 宴轻开始还觉得很有趣,没多久,便觉得没趣了,三两下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怀疑地看着紧张地盯着他的半疯子,“这就是你的机关?” 也太简单了!亏他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怕自己真伤了脸。 半疯子:“……” 他惊讶,“您怎么这么快就……” 不是他自吹自擂,实在是哪怕他这里最简单的消息机关,那也不是这么轻轻松松让他来去的,除非宴小侯爷本身就懂奇门奇术。 他回想着关于宴轻的传言,没听说京城第一纨绔宴小侯爷会气门之术啊。 只说他年少成名,文武双全,文就不说了,当世大儒都纷纷称赞,武功的话,师从的是战神大将军张客,但张客是个将才,运兵如神,可没听说会奇门之术。 四年前他做了纨绔,之后就一直吃喝玩乐,据说都荒废了,唯一没荒废的就是一手好箭术,那还是因为好吃梅花鹿。 “你的机关太简单了。”宴轻如实说。 半疯子立即说,“有难的。” 若是宴小侯爷会奇门之术,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宴轻兴趣又有了,“那来难的。” “有二等和一等,您要哪个?”半疯子商量地说,“要不,先来二等?然后二等若是还简单,再来一等。” 一等若是还简单,那他就连夜改动机关,弄最难的给他玩。 “行。”宴轻很少说话,“那就先二等吧!” 既然还分一二三等,那他就都领教领教,反正都是玩。 半疯子转身开了二等机关。 宴轻很有兴趣地在里面玩了半个时辰,然后毫发无伤地破解了他的机关。 半疯子兴奋了,一双眼睛盯着宴轻,无异于狼盯上了肉,高兴地说,“那我来一等了。您要不要歇一会儿?” “不必。”宴轻摇头,他也很有兴味,大概是觉得挺好玩。 于是,半疯子开了一等机关。 半疯子的一等机关,自然是丝毫没有言过其实,曾经云落和琉璃就在他的一等机关里受了伤,云落受了轻伤,琉璃受了重伤,躺了好几天,再后来云落又闯了两回,没闯过,半疯子得意地保持至今,还没改动。 宴轻这一回在里面待的久,到太阳落山了,也没出来。 半疯子在外面说,“宴小侯爷,您要不先出来吃晚饭了?主子应该已经在等您了。” 宴轻的声音带着克制的兴奋,“告诉她不用等我,先吃,我不饿。” 半疯子点点头,“那好吧。” 他觉得自己大约是找到了同道中人,真没想到,宴小侯爷进去了这么久,还毫发无伤,他原先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他的九九八十一小机关,已被他破解了一半,他如今就在琢磨怎么改动那一半,让其更难些。 凌画睡醒一觉,问琉璃,“宴轻呢?还没回来?” 每天这个时间,他已经与她一起吃晚饭了。 琉璃摇头,龇牙咧嘴地说,“据说还在半疯子那里,破解半疯子最难的机关,一直没动静,云落已经去看了。” 凌画点头,看着琉璃动一下胳膊就龇牙咧嘴,扬眉,“被云落给揍了?” 琉璃不服气,“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他。” “那你加油吧!”凌画也不心疼,武痴用不着人心疼,越挫越勇。 琉璃问,“您去看看宴小侯爷吗?真没想到,宴小侯爷竟然会奇门之术,半疯子这回高兴坏了。” 凌画倒是不意外,在她告知宴轻半疯子的院子里有机关时,他眼中闪露出兴趣,便知道她大体是懂的。不过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让半疯子开了最难的机关。 可见,不止懂,还挺精于此道。 凌画睡醒一觉浑身懒洋洋的,懒得动,“不去,让他自己慢慢玩吧!” 这时候她去了,他估计忙着玩,也不会分给她一个眼神。 ------题外话------ 谢谢亲爱们的月票,爱你们! 求月初的月票,一月之始的鼓舞,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敬重(一更) 厨房给凌画端来晚饭,琉璃陪着凌画用完,见凌画真没想去看宴轻破解最难机关的想法,于是自己跑去了半疯子的院子观看。 此时,半疯子的院子外,已或站或蹲围了不少人。 栖云山没有几个普通人,但凡待在栖云山的,都有些特殊的本事。 比如曾大夫,比如半疯子,比如凌画养的一批暗卫,这一批暗卫倒不是武功有多高,而是各有所长。有的擅长追踪,有的擅长驯兽,有的擅长打探消息,有的擅长易容,各种奇淫巧技,旁门左道,网罗了各样人才。 当然,这些人有她的外祖父王晋留给他的,也有她自己后来收留的。 她自诩有偌大的家业得守住,也为了萧枕,总有用处。 琉璃来了之后,问云落,“宴小侯爷能破解得了吗?” 云落扭头看了她一眼,“大概吧!” 琉璃惊讶,“宴小侯爷这么厉害的吗?你从小学过奇门之术,但也没破解了半疯子这个最难的机关吧?” “那是我没时间一直待在栖云山。”云落上一次破解受伤还是一年前,这一年凌画太忙了,他也跟着忙,都没在安国公府盯着秦桓,以至于他跑出去做了纨绔。 琉璃撇嘴,“就算你有时间一直待在栖云山,也不一定破解得了吧?毕竟半疯子这个机关,是真的很难。” 云落当没听见。 琉璃就是要故意找话,“你说,宴小侯爷破解得了吗?” “也许。”云落还是搭理她的,“宴小侯爷只是做了四年纨绔,又不是一直就是傻的。” 琉璃:“……” 这话说的,倒也没法反驳。 若是以前她眼瞎,觉得宴小侯爷这个纨绔一无是处只会吃喝玩乐,就靠着一张脸让小姐喜欢上,如今她可不敢这么以为了,能反复推演自己一生将慧根都伤了的人,岂能是个傻子? 天彻底黑下来时,半疯子点燃了所有院子里的灯,就连机关里的灯也给开了。 他兴奋地觉得,宴小侯爷吃什么饭啊,就破解机关就好,最好今夜就破解成功,他也可以陪着不吃饭不睡觉。 但宴轻却与他想法不同,他对外面说,“我饿了,先关了机关放我出去。” 半疯子与他打着商量,“要不要等等再吃?您破解完机关,吃饭都香吧?” 宴轻不答应,“没破解完,我饿了吃饭也香。” 半疯子只能不太情愿地停止了机关,放他出来。 宴轻踏出半疯子的院子,见门口围了一群人,纳闷,“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都来陪我玩?” 琉璃眼神崇拜,诚实回答,“都在看您玩。” 宴轻扬了扬眉,似乎懂了,扫了众人一眼,没瞧见凌画,问,“她呢?” 怎么没来? 琉璃很会说话,“小姐怕来了影响您,就没来打扰。” 宴轻点头,对半疯子说,“吃饭?我就在你这里吃。” 半疯子不太想吃饭,但对上宴轻的眼睛,点点头,对一个人催促,“赶紧去让厨房弄饭来,动作快点儿,小侯爷饿了,别让小侯爷等着。” 快点儿吃完,继续破解机关。 一人赶紧去了。 没吃饭的人一大堆,都对宴轻十分崇拜,于是,都凑在半疯子处,与宴轻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琉璃在一旁悄悄对云落感慨,“以前,大家对宴小侯爷是因为小姐敬而重之,从今日之后,宴小侯爷凭着自己,就能让咱们的人心服口服了吧?” 云落不置可否。 宴小侯爷能在半疯子最难的机关里毫发无伤,且已破解了一小半小关,琉璃做不到,他也做不到,暗卫里面也没人能做到,否则半疯子院子的这最难的机关也不至于保持了一年之久没变动,今儿宴小侯爷只用了小半日,便有这个结果,只要给他时间,这最难的机关早晚能被他破解,也许用不了明日,今儿一夜,就能破,那自然是在栖云山让所有人敬之重之。 栖云山上的人,多数都是奇能异士,最服从强者。 言情吃完饭,一抹嘴,对众人说,“我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散了吧。” 众人:“……” 半疯子,“……” 他腾地站了起来,看着宴轻,“您、您不破解了?” “不是还有明儿吗?”宴轻看了半疯子一眼,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走了。 半疯子:“……” 若是早知道这样,他说什么也不理会宴小侯爷是不是饿了,不会暂停机关的。 琉璃拍拍他肩膀,“急什么?明儿宴小侯爷又跑不了。” 半疯子有点儿想哭,“可是我今晚也会睡不着觉的啊,我会一直着急惦记到明儿早上。” 琉璃照着他后脖颈给了他一掌,瞬间半疯子被劈晕了,一张娃娃脸转眼无知无觉了,琉璃撤回手,将他推给一人,“把他弄回去床上。” 一人扛了半疯子进了里屋。 琉璃一身轻松,“这不就睡得着了?哪有那么着急。” 云落无语。 众人:“……” 论暴力合作,还是琉璃姑娘干脆,怪不得能得主子倚重,让她跟在身边,连玉家要人都不放她回去。 宴轻出了半疯子的院子后,并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凌画住的后院。 屋子里亮着灯,凌画在绣嫁衣。 出门前,她让琉璃将嫁衣也收拾装进了箱子里带来了栖云山,想的就是晚上抽空可以绣两针,她自己的嫁衣,她没想假她人之手,一针一线都想自己绣,势必要费许多时间,但她也宁可费这个时间。 嫁衣火红,锦缎华美,铺在干净的桌子上,如一片云霞。 宴轻进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灯下的温婉娴静的姑娘,以及姑娘手里的针线和正在绣着的嫁衣。 他脚步顿住,一时站在门口,没迈进去。 凌画抬头,瞅见他,露出微笑,“破解了半疯子的机关?” 这也太快了! 宴轻慢了半拍的摇头,“没有,破解一半。” 凌画依旧露出敬佩的神色,眼睛里有亮光,“那也很厉害。” 半疯子的机关之术,普天之下,应该难有比他更厉害的,宴轻能短短时间破解了他最难的机关的一半,那也是非同一般了。 这个人,总给他惊艳。 她没见过十一二岁时的宴轻是何等的惊才艳艳,被人至今说道,但如今的宴轻,未及弱冠,依旧是个少年,也依旧让她觉得惊艳。 宴轻承了这句夸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嫁衣上,“这是?” “嫁衣啊。”凌画笑问,“好不好看?” 宴轻没见过别人的嫁衣什么样,没参加别人的大婚,纨绔兄弟们年岁都相当,这几年也没有谁大婚,别的贵裔府邸的子弟大婚时,给他下婚贴,他也懒得去,乐意搭理派人送个礼去,懒得麻烦没个交情的连个礼也不送,所以,还真没见过女子穿嫁衣的模样。 他点点头,“应该好看吧!” 如今就是一个半成品,他也看不出来,但颜色如火,红霞一片,华丽的很,倒是挺好看的。 凌画抿着嘴笑,眉眼十分温柔,“等大婚那日,我穿上,你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 不好看也得说好看,更何况,本来就好看,除非他没有审美才会说不好看。 宴轻似乎习惯了她偶尔说等着咱们大婚如何如何,所以,如今也没有别的不情愿的表情,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我大婚是不是也要穿这种衣服?” “嗯,你的也是吉服。”凌画点头,“与我的布料是相同的料子,太后娘娘已交给御衣局来赶制了。” 宴轻不解,“怎么不是你给我做?” 凌画看着他,“你想我给你做?” 宴轻见她不答反问,也问她,“很难做吗?” 凌画笑,对他解释,“倒也不是,就是按照规矩习俗来说,出嫁的姑娘只专心绣自己的嫁衣就是了,新郎的吉服,由家里的亲人或者绣娘来绣,太后订下大婚的日子后,便将给你做吉服的事情交给了御衣局。” 宴轻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凌画又补充,“嫁衣难绣,耗费时间,若是绣活做的慢,要绣几个月,咱们大婚的日子时间赶,我虽然动作快,但时间上也不宽裕。若你想我给你做,我也能紧着时间做出来,从栖云山回去,我去御衣局要出来就是了。” 他难得关心大婚的吉服,就是累点儿,她也甘愿,早先还真没想起来这事儿,给他做寻常衣服那功夫,不如省了给他做吉服。 宴轻摆手,“不用了,你专心绣自己的,御衣局的绣娘闲着做什么?吃干饭吗?” 凌画笑出声,“行。” 等从栖云山回去,她去御衣局看看他的吉服做的如何了,他既然在意,她多少也要给他的吉服亲手绣几针。</p> 正文卷 第二十章 警告(二更) 宴轻看着凌画绣嫁衣,没有回去睡觉的打算,陪着她坐着。 凌画一边穿针引线绣着嫁衣,一边与他说话,“你学过奇门之术?” 宴轻点头,“学过些。” 凌画对他微笑,“你能破解半疯子最难的机关布置,可不是仅仅学过些。” 宴轻不当回事儿,语气懒散,“就是学过些,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他顿了一下,怀疑地说,“难道是半疯子不厉害?被你夸大了?” 凌画摇头,“我没有夸大他,他是极其厉害的。” 她纳闷,“你是跟谁学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学的很厉害吗?” “随便在书上学的。”宴轻身子靠着椅背,像一只慵懒的大白猫,浑身都透着懒散之意,“宴家的先祖是跟着太祖打天下发家的,虽然是武将,但偏喜欢收集文人的藏书,弄了许多自己也看不懂的古籍,我小时候几乎都是在藏书阁度过的,那些书如今还在藏书阁落灰呢。” 凌画懂了,原来是自学成才。 她敬佩地夸赞,“宴轻,你真聪明。” 宴轻弯了一下嘴角。 “跟推背图一起学的吗?”凌画问。 宴轻点头,“差不多吧,就随便看,有兴趣的书,就多读几遍,推敲一番,没兴趣的就扫几眼。” “那你真的是很聪明。”凌画见过不少聪明人,也见过不少自作聪明的人,但宴轻是真的聪颖。 宴轻见她眉眼真挚,是诚心诚意在夸他,他蓦地有了谈兴,“我聪明还被你屡屡哄骗,你岂不是在夸自己比我更聪明?” 凌画眨眨眼睛,心虚地说,“没有吧?” 她若是不哄骗,哪有今日与他共坐一室谈天说地的机会? “没有吗?”宴轻挑眉,“你自己哄骗人,自己不知道?” 凌画头皮麻了麻,“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吧?” 宴轻不上当,“还早着呢,我每天都子夜才睡。” 凌画动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太晚睡觉对身体不好。” 宴轻嗤笑,“你扯东扯西做什么?我的话很难回答吗?” 凌画叹气,有点儿不能忍,“咱们好好的说话,不好吗?你看,夜色静谧,烛光熏暖,我做绣活,你喝茶与我闲谈,是不是挺美好的?何必破坏掉?” 宴轻默了默,放下茶盏,又想伸手掐她的脸了,不过看着她坐在灯下一边绣着嫁衣,一边嗔怪地瞅他一眼的模样,他缩回了手指,风轻云淡地说,“一个人哄骗一个人,是不能长久的,你知道吗?” 凌画脊背凉了凉,“知道啊。” 她也没打算长久哄骗他一辈子,就是如今这不还没有得手呢吗? 哎,这个人过于聪明也不是好事儿,让她愈发的难以进行哄骗了,每次被她哄骗过了之后,就要承受他的秋后算账,且你还不知道这算账什么时候突然而来,真是防不胜防,总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很光棍地想,等大婚后,把人弄到手,要不,她就不哄骗了吧? “知道就好。”宴轻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僵硬的脊背,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端起茶来慢慢地喝着,“你昨天说沈怡安答应他的弟弟沈平安跟着我做纨绔了?” “对。”凌画点头。 宴轻看着她,“沈怡安倒是相信我,他凭什么?” 凌画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大约是没有更好的法子?” “嗯?” 凌画道,“太子应该已经回过了味,猜到许子舟是我借机推上去的,他不敢动许子舟,后梁的两颗明珠,失了一颗许子舟,他指不定多震怒,如今还剩一个沈怡安,他自然不想放过了,要想拿捏住沈怡安,让沈怡安为他效命,自然要掐住沈怡安的软肋,他的弟弟沈平安。” 她顿了顿,“在桂霞楼看杂耍那日,你说要报复太子算计你,不就是料到太子会对沈怡安出手吗?你拐了他的弟弟做纨绔,将其庇护在侧,太子怕是跟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吧?” 宴轻哼笑,“萧泽敢算计我,我就让他后悔算计我。” 他话音一转,“我说的是沈怡安凭什么相信我,他是没有更好的法子吗?他将弟弟交给你,你还庇护不了一个小屁孩?” “大概是因为你人品好?做纨绔这么久,纨绔圈子里就没有谁出过事儿?”凌画给出理由。 宴轻嗤了一声。 凌画又道,“我能庇护是能庇护,但是我出手庇护,不止告诉了萧泽,也是告诉了陛下沈怡安与我交情匪浅。光明正大不行,暗中庇护的话,又怕出个差池,将沈平安弄走,保护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法子,毕竟,身为沈怡安的弟弟,他不能凭空消失,也会惹得东宫追查和陛下关注。” “所以,我正好为你所用,来对付萧泽了是吗?”宴轻挑眉。 凌画对他笑,“我说过,从来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做之事,但这件事儿,是你自己主动做的,甚至在我对付太子这一局没成之前,如今你若是反悔了,也没关系,我再想法子就是了。反正沈平安不能落入东宫手里。” “有什么可反悔的?我做事从不反悔。”宴轻放下茶盏,站起身,虽然浑身姿态依旧是懒洋洋的,但他的话语却与他的姿态恰恰相反,“我就是想告诉你,沈怡安若是做了纨绔,那他就是个纨绔,这一回萧泽算计我,我利用沈平安报复回去,与你没什么干系,虽然你得了好处,但,也别想着总是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爷不是谁的剑,指哪打哪。” 宴轻又盯着她补充,“至于沈怡安,他若因为我是你未婚夫而相信我?这就可笑了。我是纨绔。纨绔只是纨绔。” 他说完,转身打着哈欠走了。 凌画在他出门前,语气平静温柔,“不会,你放心就是了。” 她的未婚夫,她瞧上之前,就是单纯的瞧上了这个人而已,除了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让他成为她的丈夫外,她真没想要他什么别的用处。做谁的剑,指哪打哪更不会,她做萧枕的剑十年,已够心累的了,才不会将他拉进旋涡里。 人轻松地活着,有什么不好?做吃喝玩乐的纨绔,有什么不好? 至于沈怡安,不排除他因为宴轻是她的未婚夫而相信把弟弟交给他,但这也没关系,他很快就知道了,宴轻这个人,哪怕她成了他的未婚妻,对于原则的事儿,也没什么特例给她的。 至于东宫,宴轻摆明了报仇回去跟萧泽抢人,萧泽也只能吃了这个亏,至于别的把她牵连上的想法,宴轻也会让他打消的。 两个人缔结连理,不是承担麻烦的,她与宴轻,最好的状态是只谈情说爱,不论事体,她的那些事儿,就是她的那些事儿,与他没干系的,他只一心做纨绔,做自己乐意做的事情就好。 宴轻出了凌画的院子,在院门口遇到了回来的琉璃。 琉璃眼神满是崇拜,“小侯爷,您真要回去睡觉吗?不去破解机关吗?” “嗯。”宴轻点头。 琉璃提醒他,“那您明儿可要早点儿起,半疯子刚刚被我打晕了,他睡上一夜,明儿一早醒来,见您没去破解机关,一定会着急的待不住跑去喊您,他之所以叫半疯子,就是因为这个家伙疯起来,是真的跟疯子差不多,哪怕您发脾气,他也一样发疯。” 宴轻点头,“行。” 琉璃进了房间,见凌画在绣嫁衣,一脸的温婉沉静,贤良淑德。 她啧啧一声,“小姐,您这副模样,看起来也太贤妻良母了,小侯爷与您待了这么久,没夸您吗?” 凌画头也不抬,“夸?他警告了我一番还差不多。” 琉璃洗耳恭听,“小侯爷警告了您什么啊?” 凌画三言两语简单地说了说,琉璃听完一脸的欷歔感慨,“小侯爷也太清醒了,您对他的好,就跟不停的给他往蜜罐里灌蜜一样,他竟然到如今还能如此冷静清醒无情。” 凌画笑了一声,“若非他是这样的人,端敬候府这一朵峭壁之花,早被人摘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琉璃:“……” 也是,这话没法反驳。 ------题外话------ 宝贝儿们,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破解(一更) 宴轻回去便歇下了,睡到半夜时,睡不着了,自己提着灯去了半疯子的院子。 云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想着琉璃真是多虑了,小侯爷哪里还用等得到半疯子早上醒来喊他,这半夜的自己就起来找过来了。 半疯子依旧在昏睡着,宴轻自己去开了机关。 云落睁大眼睛看着他,想着宴小侯爷这也太熟门熟路了,昨儿短短小半天,竟然将半疯子的机关开关在哪里都摸清了。 机关打开后,宴轻提着灯走了进去。 云落试探地问,“属下跟您进去行不行?” “行啊。”宴轻很好说话。 云落跟了进去。 天快亮时,宴轻破解了机关,从半疯子的院子里走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云落一脸怀疑人生地跟在他身后。 宴轻回到自己的院子,进了屋子,从里面插上门,吩咐了一句,“谁都不准来喊我,听到了没有。” 云落看着紧紧从里面关上的房门,木木地回答,“听到了。” 天亮时,半疯子醒了,他揉着酸疼的脖子跳下床,冲出房门,就要去找宴轻,走到门口,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又折了回去,这一看,惊的下巴差点儿掉地上。 他、他、他布置的最难的机关,竟然被破解了。 他没有亲眼看到,真是恨。 他四处检查了一遍,没错,他没眼花,就是破解了,他原地转悠了几圈,出了自己的院子,一溜烟地小跑着去了宴轻住的院子。 来到宴轻的院子,他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云落,一把抓住他,“云落,机关破解了,在昨夜,是宴小侯爷做的吧?” 云落点头,“嗯。” 半疯子立即说,“我要见宴小侯爷,我想知道小侯爷是怎么在一夜之间给破解的。” 云落脸依旧木木的,而这种木木的他已保持了许久,“不用问小侯爷,我知道。” “你知道?”半疯子看着他。 云落一脸麻木,“昨夜小侯爷睡醒一觉,二更天时,去了你的院子,打开了机关,开始破解,四更天时,破解了你的机关,我也跟着进去了,全程在看,小侯爷几乎是一盏茶破解一个小关,跟切白菜一样简单。” 半疯子怀疑人生,“不、不会吧?” 云落目光也木,“事实就是如此,证明你学艺不精,还是回去闭门研究吧!把你的院子给小侯爷做玩乐之地,都不能多玩几天,你不觉得很惭愧吗?” 半疯子:“……” 惭愧惭愧!他惭愧死了! 他犹自不敢置信,“真的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云落照着他肩膀给了他一巴掌。 半疯子半边肩膀都快废了,他立马整个人都清醒了,“我这就回去闭门研究。” 他一脸兴奋,“等我研究出更难的机关来,再请小侯爷玩。” 他已没动力许久了,他的机关无人能破解得了,他过的颇有些孤独,整日坐在窗跟下晒太阳,没人能体会他的寂寞,一年下来,他都没什么梦想了,还好上天给他掉下来一个宴小侯爷,他又有动力钻研了。 云落点头。 宴小侯爷既然是主子的未婚夫,来栖云山好比家常便饭,只要能让他有兴趣,主子就算没空,他自己想必也会来,反正栖云山距离京城路途又不远。 辰时,凌画准时醒来,伸了个懒腰,起床梳洗。 琉璃一脸兴奋,“小姐,昨夜小侯爷去了半疯子的院子,破解了机关。” 凌画一愣,“他昨夜没睡觉?” “是睡醒一觉去的。”琉璃遗憾,“云落那个家伙,竟然不来喊醒我,我都没能亲眼看到小侯爷是怎么破解那么难的机关的。” “他睡醒一觉去的,这么说,没用多久就破解了?” “是啊,云落那家伙眼睛长在天上,都被小侯爷给镇住了。”琉璃最喜欢云落受打击,“半疯子醒来后,得知了,快恨死我了,若不是他打不过我,估计会把我揍一顿。我也没想到小侯爷昨儿说不破解了,半夜又跑去了啊,我昨儿怕半疯子缠着小侯爷没法睡觉,给他劈晕了。我何苦呢?” 凌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好笑,“宴轻行事随性,随心所欲。” “以后我算是长记性了。”琉璃点头,“这也太随心所欲了。” 凌画想了想,收了笑,嘱咐,“栖云山的事儿不准外传,尤其是关于宴轻的,就是连萧枕,也不准传到他耳朵里。” 琉璃一怔,“为何连二殿下也瞒着?” 凌画声音平静,“萧枕将来是要做帝王的。” 琉璃心神一醒,“是,我这就严厉警告下去。” 凌画点头,“我的事儿,只要不事关宴轻,都可以告诉萧枕,但是宴轻的事儿,哪怕是他打听,任何一件小事儿,也都给我闭紧嘴巴。” 琉璃点头,“小姐放心。” 虽然很多自己人都知道小姐扶持的人是二殿下,但也更清楚地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主子,只要主子吩咐,便没有人会外传关于宴小侯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凌画琢磨着宴轻怕是要晌午才会醒,便自己用了早饭。 早饭后,她闲来无事,拿起嫁衣绣着。 琉璃陪在一旁,“这一年来难得有这般清净的日子,可真好啊,我希望这悠闲清净的日子再久些。” 凌画不置可否,“只要太子能够被陛下关久些,今年的好日子不止这几日。” 琉璃很开心,“太子这一回有苦说不出,活该,瞧瞧他都做了什么?协助绿林的黑十三入京,纵容温家在京城刺杀,收买朝中三品大员撞到了陛下面前,陛下已不能容忍,岂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他?” “若是轻易对他轻拿轻放,倒还好了,证明陛下会给他记在心里,再有下次,才两罪并罚,那一定会很严重。若是对他严苛重罚,说明这父子之情还深着了,虽然他短期内不会出来蹦跶,但陛下罚过便会揭过,他依旧是陛下心里不可动摇的储君,不容易对付,以后我们才要谨慎了。” 琉璃支着下巴,“那陛下如今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轻罚呢?还是重罚呢?都多少日子了,太子一直被关在东宫,陛下也没个指示。” “大约陛下也在想吧!”凌画如今也猜不出陛下的想法,“毕竟是陛下自小教导疼宠长大的储君,陛下做任何一个决定,都不会轻易,更何况储君?” 琉璃想想也是。 二人正说着话,望书来了栖云山,匆匆进了凌画的院子。 凌画见到望书,松散的眉目一收,坐直了身子,望书是她特意留在京城的,若不是有了什么重大事情,他轻易不会亲自出京来栖云山。 望书对凌画拱了拱手,“主子,一个时辰前,京外传来消息,东南衡川郡发大水,大水冲毁堤坝,淹没良田千里,百姓死伤无数,村舍农庄悉数毁于一旦。” 凌画腾地站了起来,“衡川郡?” “对。”望书点头,“是三日前的消息,今日刚由流云阁快马送来京城。” “朝廷得到消息了吗?”凌画问。 望书摇头,“朝廷自然还未得到消息,衡川郡不知会不会瞒而不报,但就算不瞒着,消息经过层层上报,也没这么快到朝廷,总要十天半个月。” 凌画抿唇,“这么大的事情,衡川郡瞒不住,这大概是后梁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水灾了。若是衡川郡上报,朝廷得到消息的确也不会这么快,若是十天半个月后,百姓不知会死亡多少损失多少。” 望书点头,“此乃大事,所以属下亲自来见主子。” “你来的好。”凌画当即吩咐琉璃,“让人去备车,赶紧收拾,用过午饭,我们便回京。” 琉璃立即转身去了。 凌画收起了嫁衣,装入了箱子里,慢慢地坐下身,思索着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她应该立即回京,先见萧枕,与萧枕商议一番,再做决定。</p>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借书(二更题外话必看) 宴轻睡醒后,已晌午。 他揉着惺忪睡眼打开房门,便见云落坐在窗跟下,用帕子在擦自己的剑,端阳坐在他身边与他嘀嘀咕咕在说琉璃,说琉璃也该叫武疯子,跟自己人打起来也是不要命的打法,幸好凌小姐决定今儿下午回京了,否则再在栖云山待下去,他每日都被她抓住跟她过招,照她那个打法,几天下来,他估计等回京的时候,他得被抬回去,实在是疯不过。 云落提醒他,“以后主子嫁进端敬候府,琉璃也会跟过去,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 端阳快哭了,“能躲一天是一天,等凌小姐嫁入端敬候府,到时候我就躲去藏书阁读兵法。反正是小侯爷的命令,她也不能不顾我苦读,拉着我打架吧?” 端阳看着云落,拉近感情,“不是还有兄弟你吗?咱们好兄弟,你武功更高,你给我拦拦。” 云落也无语了,“你是小侯爷的护卫,怎么这么怂?” 这个怂货笨蛋,这些年是怎么留在宴小侯爷身边的?他觉得他就该被琉璃练练。 端阳很是惆怅,“我以前也很是上进的,但自从小侯爷做了纨绔,我也跟着懈怠了。” 云落默,“小侯爷即便做纨绔,也不是你这个护卫懈怠的理由。” 端阳:“……” 是哦! 但任谁每日面对吃喝玩乐闲着没事儿溜大街晒太阳的小侯爷,还能上进的起来? 反正他不能! 宴轻推开门,正巧听到了这句话,对端阳说,“兵法不必学了,从今儿起,你就跟在琉璃身边,是该好好练练。” 端阳吓了一跳,腾地站起身,整个人都慌了,“不要啊小侯爷。” 宴轻不理他,对云落问,“她说今儿回京?” 云落收了剑站起身,点头,“主子刚刚吩咐的,说她得回京,不能陪小侯爷在栖云山玩了,若是小侯爷没待够,可以自己留在这里。” 宴轻挑了一下眉。 云落道,“主子正在等着您吃饭。” 宴轻点头,去了凌画的院子。 端阳跟在他身后,可怜兮兮的,带着哭腔,“琉璃姑娘很是嫌弃属下笨不禁打,她如今找属下打架,是因为闲着没事儿,如今凌小姐有事儿回京,琉璃姑娘也会忙起来,您若是把我给琉璃姑娘练手,琉璃姑娘没准也是不乐意的嫌弃属下麻烦的,属下觉得,属下还是回去读兵书好了。” “你不是不乐意读兵书,说我虐待你吗?”宴轻头也不回,懒洋洋的。 “属下说过这样的话吗?那一定是属下没睡醒。属下如今觉得读兵书真好,再好不过了,属下一定勤奋苦读,争取早日有用武之地。” 这个用武之地,自然是凌小姐以后再对小侯爷用兵法时,他能及时提醒,不用小侯爷自己动脑子。 宴轻倒是好说话,“行吧!” 端阳差点儿跪地磕头谢小侯爷大发慈悲。 宴轻来到凌画的院子,见她已坐在画堂的桌前等着,一手食指按着唇,一手中指轻轻在桌子上画圈,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十分安静。 宴轻挑开帘子进了屋,珠帘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凌画转头看来,对他不自觉地微笑,“睡足了?” “嗯。”宴轻坐下身,“要回京?” 凌画点头,也没打算瞒他,“我刚刚得到消息,三日前,东南衡川郡发大水,大水冲毁堤坝,淹没良田千里,百姓死伤无数,村舍农庄悉数毁于一旦。此等大事儿,无论衡川郡守瞒不瞒报,我既然先得了消息,总要做些什么。” 宴轻惊了一下,“衡川郡大水?” “对,就是衡川郡。”凌画道,“你知道的吧?两年前,国库拨了银子,给衡川郡修建的堤坝,当时花了白银三百万两,没想到没撑过两年,便被一场大水给冲垮了堤坝。陛下若是得知此事,怕是会雷霆震怒,不知道要砍了多少人的脑袋。” 堤坝修的豆腐渣一样,银两都贪墨哪里去了? “知道。”宴轻虽是纨绔,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京城但有大事儿,茶楼酒肆天天有人说,他就算不想听,也会往他耳朵里冒。 “工部尚书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凌画叹了一声。 工部尚书不是多好的官,但绝对称不上是坏官,但此事一出,工部尚书脱不了干系。 两年前时,她忙着江南漕运的事儿,不知道修建衡川郡堤坝背后有没有东宫的手笔,但若是工部尚书丢官,他的位置,她得让人顶上去。 谁能顶上去呢? 她得琢磨好人选。 宴轻没什么可说的,他是纨绔,管不了这样的大事儿,也不想管,只想一心一意做纨绔,于是,他懒洋洋地说,“吃饭吧!我饿了。” 凌画点头,她也只是告诉他一声而已,见他不再说,便对外面吩咐了一句。 厨房立马有人送来了饭菜。 凌画与宴轻在一起,从来不会食不言寝不语,对他问,“你是留在这里,还是与我一同回京?” “回京。”宴轻答的痛快。 “你若是没玩够,可以自己留在这里玩的。”凌画温柔地说,“曾大夫给你制的药丸还没做好,左右不过两三天的事儿,栖云山离京城也不远,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骑马回去,也顺便把药丸带回去。” “留点东西下次再玩不好?”宴轻挑眉。 他不觉得她走了,他还留在这里玩什么,即便乐园还有很多东西他没玩,但可以预见想必他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他得承认,凌画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走了,他也懒得再留在这里。 凌画点头,“行,那就一起回去吧!” 用过午膳,凌画与宴轻一起离开栖云山。 在山门口时,宴轻上了马,凌画自然不会再给自己找罪受,也没什么心情再想着与宴轻骑马趁机谈情说爱,于是,没二话地上了马车。 宴轻坐在汗血宝马上,对上车的凌画说,“我先走了。” 凌画点点头,“路上小心,这几日我怕是没空去你府里,待曾大夫制好药丸,我让人给你送去。” 宴轻点头。 凌画又交待了一句,“沈怡安等着你回京后会上门找你。” “知道了。” 宴轻骑汗血宝马离开,云落也骑快马跟了上去,端阳紧随其后,转眼三人就就没了踪影。 凌画放下车帘子。 宴轻骑汗血宝马一路如疾风一般,没多久,便回到了京城。进了城后,街上一如既往地热热闹闹,繁华得很。 宴轻让马慢悠悠地溜达着往府里走,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了工部尚书的马车。 宴轻往日是不理的,但是今日,想起凌画那句叹息“工部尚书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他勒住了马缰绳,拦住了工部尚书的马车。 赶车的人一愣,认出宴轻,立即对里面人说了一句。 工部尚书冯程六十多岁,已有白发,探头出车厢,见到宴轻,立即露出笑脸,“宴小侯爷。” 宴轻也笑了一下,“老尚书家里是否有一卷《工笔记》?我要修一下端敬候府,参照研究一二,不知老尚书可否借我看两天?” 冯程一愣,“小侯爷要借《工笔记》?” “对,就是《工笔记》。” “这……”冯程捋着下巴的胡须,“小侯爷要修端敬候府,是为了即将大婚?” 宴轻点头,“嗯。” 大婚的那些事儿,他才不操心,修端敬侯府什么的,纯属胡编,他就是想借他的《工笔记》而已,不过这话不能告诉他。 冯程看着宴轻,忽然很高兴,“小侯爷早就该大婚了,凌家小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要好好待人家,别欺负人家。” 他打开了话匣子,“不过凌家小姑娘厉害,你大约也欺负不了她什么。” 宴轻头疼,“您到底借不借?” 怎么这么多话?又不是老太太,真能叨叨。 冯程点头,“借是可以,但你得需保证,不能给本官弄丢了,这本书可是我冯家的传家宝。给你端敬候府用来参照修葺屋舍,真是大材小用。” 宴轻点头,“不会,若是弄丢了,我给你做牛做马。” 冯程呵呵一笑,谁不知道宴轻自我的很,哪怕是做了纨绔,也是一等一的自我,让他给人做牛做马,那是不可能的,他也弯不下这个腰,他点头,“行,那你跟我回家去取吧。” 宴轻没意见,跟在他马车身后,去了冯府。 ------题外话------ 来,姑娘们,聊聊呗! 这本书立意我文案没显示,可能让大家误会了,在这里注释一下。本文立意:勇攀高峰。 解说一下就是,古代版霸道女总裁用尽千方百计倒追纨绔版傲娇小侯爷,女追男隔的不是纱,是珠穆朗玛峰。 所以,这就是一篇女追男的文,公众章节应该已经表现的很明白了,受不了的你应该看不到这里,受得了的请继续接受下去,会让你有惊喜。 作者呢,是个比较肤浅的作者,所以,我不准许我的男主男配女主女配长的不好看,就是看脸第一,深入了解内在第二,也不准许我的女主不看脸,长的好看就是多吃两碗饭,长的丑影响写作心情不要不要不要。 目前,互相试探阶段,看起来是画画挺倒贴的,但你们睁大眼睛,轻轻除了偶尔傲娇一下外,他哪里不香吗? 反正,在肤浅的作者眼里,他哪里都香! 今儿题外话不够了,先聊到这里,喜爱画画宴轻的投月票,没准我一高兴半夜爬起来抱着电脑文档做附加任务,就、就加更了哦!</p>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修缮(一更) 冯程把《工笔记》找出来,小心翼翼地交给宴轻,又对他嘱咐了一番。 宴轻拿了《工笔记》就想走。 冯程忽然醒过味来,一把拽住他,“你不是看书就头疼吗?” “头疼算什么,关键是我住的府邸得修葺的舒服。”宴轻自然不会说他好了,免得太后知道后又会叨叨着让他走正道,为了免于麻烦,他可以一直不好下去。 冯程无奈,“你啊!你祖父若是还在……” 宴轻转身就走。 冯程看他拿了书一刻也不留,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叹息地摇摇头,“臭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迷途知返……” 宴轻回了端敬候府,直接去了书房,将拿回来的那卷《工笔记》搁进了书房的暗格里,没看一眼。 管家乐呵呵地对宴轻询问,“小侯爷,栖云山好不好玩?” “还行。”宴轻往内院走。 管家更乐了,在小侯爷的嘴里,还行就是很好玩了,他自动翻译后,问,“凌小姐呢?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 宴轻眼皮掀了掀,“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她回京后,自然要回凌家。” 还没嫁进来呢,一起回来个屁。 管家一拍脑门,“是,是老奴老糊涂了。” 他笑呵呵地问,“您与凌小姐一起去栖云山也没待几天,怎么没有再多玩几天?” 宴轻往里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话,“她有事就回来了。” 管家懂了,凌小姐自然是忙的,哪里有小侯爷这么闲,“程公子这几天每天都要来一回,问您从栖云山回来没有。” “他这么想我?有毛病吧?”宴轻甩了甩衣袖,不乐意被程初这么想着。 管家笑着说,“程公子知道您被凌小姐带去了栖云山,大约是想问您在栖云山赏海棠的心得。” 宴轻撇嘴,“有什么可赏的,不都一个样吗?” 大片大片的海棠,风一吹,落下海棠雨,虽然很美,但看久了,也就那样,他只记得凌画对他的态度不太满意气哼哼的,还有,在海棠树上遮蔽阴凉睡觉倒是挺舒服的。 管家睁大眼睛,“栖云山的海棠去过的人都说漂亮极了,您不觉得吗?” “有比赏海棠更好玩的东西。”宴轻觉得那一群梅花鹿每天活的喜人,老虎狮子什么的也挺可爱,还有那座乐园也好玩,鬼城虽然吓人,但逼真的很,最意外的是半疯子的机关,比别的都有意思,但愿下次去,他已改进了机关,再难一些,让他玩起来没那么容易就更好了。 管家感慨,小侯爷的脑回路果然与别人不同,栖云山的海棠海他没见过,但也知道,人人说美,那一定是美极了的,可惜小侯爷没长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你一路回来也累了,回屋子里睡觉?”管家询问。 宴轻不困,也不累,汗血宝马从栖云山跑回来也就透个风的事儿,他问,“那些酒,都给我放去酒窖了吗?” “您说从栖云山送回来的酒啊,都按照您的嘱咐,放去了小酒窖里。”管家连声道,“您要去看吗?” 纨绔们时常来端敬候府,有时候留饭,自己也找得到酒窖,跑去拿酒。这些酒被送来时,宴轻就嘱咐了送来的人传话给管家,不放去大酒窖,放去小酒窖。 凌画辛苦酿的,专门给他喝的,才不便宜那帮家伙的五脏庙。 “嗯,去看。”宴轻最喜欢的就是那些酒了,凌画给他酿的浮生酿,是他去栖云山最大的目的,也是最大的收获。 管家笑呵呵地陪着宴轻去了酒窖,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那些酒都是凌小姐亲手酿的吗?闻着可真香啊。老奴觉得仿佛比海棠醉的味道还要好。” “你的鼻子挺灵。”宴轻弯了弯唇,“今天晚上开一坛,给你两杯喝。” 管家拱手,笑的满脸褶子,“老奴谢谢小侯爷。” 宴轻忽然问,“她的那处院子,可找人修缮了?” 管家一时不解,“哪一处院子?” 宴轻停住脚步,“你说哪一处院子?大婚后给她住的。” 管家“哎呦”了一声,高兴极了,小侯爷总算是关心大婚了,立即说,“没有修缮,就是收拾了一番,重点将您的院子趁着几天修了修。” 宴轻挑眉,“那一处院子不用修缮吗?” 管家立即交待,“凌小姐说了,不用那么麻烦,婚房就布置在您的院子就好,他觉得您的院子挺好,她挺喜欢,大婚后,她跟您一起住,用不着修缮那处院子。” 宴轻瞪眼,“谁跟她一起住了?你听了她的?你是我的管家,你竟然听她的?” 管家连忙说,“这、小侯爷,您先别急,听老奴说,老奴觉得凌小姐说的也有道理,这夫妻嘛,住在一起,有利于培养感情。” 反正端敬候府也不会再进第二个女人了。 宴轻沉下脸,“不需要。” 管家小心地看着他,“那您的意思是……” 宴轻沉声道,“修葺那处院子,就给她住。” 管家:“……” 他努力争取,“可是凌小姐很是乐意跟您……” “废话什么?听她的还是听我的?”宴轻满脸的不高兴,“这端敬候府,什么时候她做主了?” 管家见宴轻要发怒,立马改口,“自然是听您的。” 凌小姐不在,他也不敢跟小侯爷硬杠啊,那自然是杠不过,得听他的。 宴轻脸色稍好,“那就赶紧安排吧!今日就让人开始修缮。” 管家挠挠头,看看天色,已不早了,“小侯爷,要怎么修缮?” 宴轻想了想,“一会儿我去看看,然后,我说怎么修缮,就怎么修缮。你先把干活的工匠找来。” 管家点头,距离大婚之期不远了,耽搁这么久,是该抓紧动手,刻不容缓啊,否则大婚的日子到了,院子修缮不出来可不行,他也不陪着宴轻了,“老奴这就去。” 宴轻摆摆手,自己去了小酒窖。 凌画坐的马车自然不及汗血宝马快,汗血宝马从栖云山到京城跑三个来回,她的马车也就刚回到京城。 她回到京城时,已太阳偏西。 凌画没回凌家,而是直接去了云香斋,她在云香斋的登云阁等到天黑,等来了从后门进来的萧枕。 萧枕见到凌画,没忍住情绪,对她说,“还以为你带着宴轻去栖云山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忘了京城还一堆事儿等着你了。” 凌画不惯他这个阴阳怪气闹情绪的臭毛病,怼了他一句,“我倒是想呢,不是你的恩情没还完吗?哪儿敢真不回来?” 萧枕气的不行,“你口口声声恩情,你我之间除了恩情,就没别的了是吧?” 凌画眉梢竖起,放下茶盏,“我回京自然是为了正事儿,出了大事儿,你若是没心情听,那出门左拐,回你的二皇子府发脾气去。” 萧枕一噎,“你还不让我说两句了?从栖云山回来,脾气还大了?” 凌画轻哼一声,“宴轻惯的。” 萧枕沉下脸,“一直以来是我惯的你,你认识他才多久?就说这话气我?你还怎么让我好好听你说正事儿?” 凌画沉默了一下,“那你冷静一会儿,找找自己的身份,然后听我说。” 言外之意,你要时刻记着,你是萧枕,是二皇子,是要争皇位的人。 萧枕一屁股坐在凌画对面,瞪着凌画。 凌画不看她,又端起茶盏,自顾自喝茶。 萧枕瞪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下来,不甘心地说,“我也要喝茶,你给我倒一盏。” 凌画放下自己的茶,给他倒了一盏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萧枕端起来喝了一口,热茶下肚,他的气也消了大半,“说吧,出了什么大事儿,让你急急赶回来。” 能从栖云山急急回来,且回来立马就找他,这让他多少好受些,还算她没有了宴轻就忘乎所以,她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凌画冷静地将衡川郡发大水之事说了。 萧枕顿时正色起来,“这是大事儿。” 凌画点头,自然是大事儿,否则她也不至于从栖云山急急赶回来找他商量。</p>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德善(二更) 衡川郡距离京城千里,当地官员不隐瞒层层上报的话,折子递到陛下面前,最少也要半个月。 萧枕抿唇说,“如今百姓损失多少?当地官员可有施救安置?” 凌画看着萧枕,见他眉头紧皱,她一时没说话。 她扶持萧枕,自然不希望扶持一个眼里心里没有百姓的人,她推他坐上那个位置,除去报恩不说,不管她有没有良善之心,但萧枕身为皇子,想要那个位置,他自然想要他心怀天下的,否则她只是为了报恩,岂不是会成为天下百姓的罪人? 他能先想到百姓,便有仁人之心。 “怎么不说话?”萧枕问。 凌画摇头,“如今不知百姓损失多少,三天前堤坝冲毁的第一时间,我这里有人立马将消息送来了京城。衡川郡的郡守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叫吴易,已在衡川郡任职八年,我对他知之不多,倒是对衡川郡的县令知道的多些,是与沈怡安和许子舟一届恩科的进士,叫卫司开。他当年科举金榜题名后,去做了衡川郡的县令,还有一个多月便任满三年。” 萧枕面色难看,“两年前,衡川郡修筑堤坝,定有腌臜之事,否则朝廷拨了两百万白银修筑堤坝,怎么会才两年便被一场大水就冲毁?若说不贪墨,谁信?” “没错,这里定然有贪墨,衡川郡的堤坝如今看来就是一块豆腐渣。”凌画看着萧枕,“这个吴易,可是东宫的人?或者是与东宫有联系?衡川郡修造堤坝的背后,是否有东宫的手笔?” “当时你忙江南漕运,而我在京城也不敢轻举妄动。有没有东宫的手笔,不知道。”萧枕摇头,“吴易能在衡川郡做郡守,当时走的是江北郡王府的关系,是郡王府老郡王妃的表亲,他上任衡川郡郡守时,江北郡王府的老郡王还在世,是老郡王举荐。” 凌画惊讶,“江北郡王府不是素来不参与朝廷朝事官员调度吗?竟然还举荐过官员?” “是八年前的事儿,那时老郡王还在世,吴易据说求到了江北郡王府老郡王妃跟前,老郡王妃求了老郡王,说是吴家只吴易这一个在朝为官的了,让他帮一把,老郡王妃的亲戚少,对表亲这一支很是看重,于是,老郡王直接给父皇上了折子,父皇查看了吴易的考核,虽不出彩,但也无过错,便准了。毕竟老郡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凌画恍然,“原来是这样。” 八年前,她才八岁,那时候还小,还帮不上萧枕什么忙,靠外祖父暗中给他些帮衬,她娘盯她课业盯的紧,对朝廷的事儿,她更是知之不多。 “吴易每一年都派人给江北郡王府送东西,如今老郡王妃还活着,江北郡王萧瑾是独子,虽然不着调,但很是孝顺。”萧枕道,“这些年,吴易与江北郡王府来往虽不甚频繁,但是年节的礼都不曾少过。” 凌画若有所思,“江北郡王府我派人查过,没查出什么与东宫勾结之事来。萧瑾那个人爱玩,江北郡王府长期歌舞升平。” 萧枕点头,这三年来,凌画掌管江南漕运,自然也与江北郡王府打过交道,萧瑾爱玩,但也不是没脑子,经营着营生,用漕运走些朝廷允许的货,才能保持他日日千金如流水的花销。凌画因此与江北郡王府有些你来我往的面子情。所以,当萧瑾请郭家班子给老郡王妃祝寿,凌画让郭家班子在京城留了四日,又派人加急安排将郭家班子在前一日赶着时间点送去了江北郡王府,萧瑾也没说什么,至少没上折子弹劾凌画半途劫人。 在宗室的一众旁支里,江北郡王府还是很有分量的。 她与江北郡王府打交道,自然是查清楚江北郡王府没有投靠东宫的。 凌画又道,“吴易是衡川郡的郡守,难道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贪墨朝廷修建堤坝的银两?他在衡川郡只靠着远在千里外的江北郡王府就一手遮天吗?” “派人立即去衡川郡查吴易吧!趁着朝廷的报信折子没来之前,将衡川郡查清楚。”萧枕思索片刻,看着凌画,目光沉而重,“当然,当务之急,是先救百姓,若真等半个月朝廷的安排,百姓不知要损失多少。” 凌画缓缓点头,“衡川郡灾情千里,绵延受灾三个郡,其中还有一个下河郡最是贫穷。若是当地的官员开仓放粮还好,就怕不会开仓放粮,我们若不想百姓损失太大,立即出手赈灾的话,只能先派人在衡川郡一边查此次堤坝冲毁的内情,一边救灾。但救灾也只能以当地善人的名义,我们做了这个苦劳,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但为了长久打算,功劳却不能落到你身上。否则朝廷没得到消息,陛下没得到消息,二皇子先得到了衡川郡受灾的消息,这可不行。由我进宫去禀告陛下也不行,我掌管的是江南漕运,在陛下面前,手也不能伸的太长。” “无论如何,先救百姓,功劳没有就没有。”萧枕嗤了一声,“若我有一日登上皇位,如今救的这些人,也不算白救,都是我的百姓。” 凌画笑了一下,“你说的也没错。” 她从栖云山赶回京,这一路也在反反复复思量,是先查出衡川郡的堤坝背后是否有东宫的手笔,毕竟,东宫这些年培养的势力大,开销大,缺钱,也没准让萧泽胆子大的动了衡川郡的修筑堤坝银子,她任由灾情置之不理进一步扩大,等着陛下得知消息,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还是立即暗中救灾,自掏腰包,救助百姓,然后默默做了这一大善事儿,却捞不到多少好处。 若衡川郡背后有东宫,那么,这也许是能一击必杀东宫的机会,毕竟,如今的东宫,已惹得陛下正在气头上,再加上这样一件事儿,就算陛下想护着萧泽,朝臣们也不干,废太子兴许会早些提上日程。就算不是东宫,也能趁机安排自己人将东南千里的官场掌控在手,总之,对萧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一种选择,心是黑了点儿,但是自古帝王之路,便是白骨成山之路,也无可厚非,她要做的,就是拉下萧泽,扶上去萧枕,尽快报完恩。 第二种选择,是积德行善之路。说实话,自从凌家当年被害,无辜含冤,她父母至亲悉数死在狱中,她掌管江南漕运,与萧泽斗了三年,腥风血雨,鬼门关中走了无数来回,已没什么德善良心可说,不为之,她良心也不会多痛。 她想看看萧枕选哪个,既然萧枕选积德行善,那她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扶持的人,私心里,还是希望他向仁向善,将来登基,为天下百姓谋福,人人称赞,总比人人唾骂的好,她也不必成为罪人。 “我这便安排下去。”凌画叫来望书,“你带着人即刻启程,去衡川郡,悄悄走,绕道江南漕运,别被人查知你是去衡川郡的。” 望书点头。 “去了衡川郡,若是当地官员没有人开仓放粮赈灾,你便调动咱们的人力财力物力,以当地善人的名义,尽量救百姓。”凌画吩咐,“这个功劳,咱们和二殿下都不要,所以,你行事要小心些。” 望书懂了,点头,“主子放心。” “再就是查衡川郡,若两年前修筑堤坝有贪墨银两的话,都查清楚,若有必要,控制证人证据。”凌画郑重强调,“是东宫最好,不是东宫,也要把衡川郡千里受灾地的官场摸清。” “是。”望书重重点头。 “带上和风一起,多带些人手。凌画又嘱咐了一句。” 望书点头。 城门还没关,望书出了云香斋,立即喊了和风,二人带着人手快马出了城。他们前脚踏出城门,后脚城门已到了落匙的时间,关闭落锁。 因二人是凌画身边的得用之人,二人出城不久,东宫萧泽便得到了消息。 萧泽吩咐幕僚,“江南漕运出了什么大事儿?尽快给本宫查清楚。” 若不是江南漕运出了事儿,凌画怎么会派出了她身边两个得用之人? 幕僚应是。 ------题外话------ Ps:这不起眼的一章,反复琢磨写了三个小时,怎样写不崩凌画的人设,最终这仁善之心,还是给了萧枕。凌画无善很正常,她在黑暗里走多了夜路,心中无善才向善,向骄阳,她亲手扶持的人,可以性格不好不讨喜,她也可以不爱,但是必须善良,她看上的人,比如宴轻,也更是亦然,纯善,如骄阳般夺目。 亲爱的们,求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不准(一更) 望书离开后,凌画与萧枕继续商量,做了对百姓有利的事情后,总要做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等着衡川郡水灾的折子上报到朝廷时,朝廷会派人前去赈灾,要想收服衡川郡绵延千里的官场,那么,就要派去一个有能力的自己人,且空出的位置还要安插自己人。 还有工部尚书的位置,冯程也许不至于被杀头,但是乌纱帽必定是保不住了,推谁上去,必须商酌好。 二人商量到了深夜,才商量出个大致的议程来。 打住话后,萧枕又关心起了凌画,“你与宴轻在栖云山都做了什么?” 他还从没去过栖云山,这些年,一直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安安分分的,他有所求那个位置,便不敢轻举妄动,陛下知道栖云山是凌画的,他更不敢去了,自然要保护住他与凌画的关系不暴露,也不至于被萧泽盯上他。 凌画将宴轻带去了栖云山,他也只能暗自生闷气,嫉妒宴轻。 “也没做什么,就是带着他在栖云山玩了几天,给他酿了些他爱喝的酒。”凌画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了,天色已不早了,回去了。” 萧枕脸色不好,“酿的什么酒?” 他一直关注着端敬候府,知道几日前,栖云山的人给端敬候府送了几大车酒,但到底是什么酒,他不知道,那几车酒进了端敬候府后,他也打探不出来。 “随便酿的,宴轻还没给酒起名字。”凌画自然不告诉他,宴轻起名叫浮生酿,他也不太想跟他说在栖云山的宴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你不困?不累?我累了。” 商量了一晚上,没个不累的,费脑子。 萧枕自己也是累的,但他还是想知道她与宴轻是怎么在栖云山相处的,“我也要你酿的酒。” 凌画倒也没说不同意,对他道,“那酒是宴轻跟我一起酿的,我一坛没留,都给他了。” 萧枕脸色不好看,“他有那个耐心跟你一起酿酒?” 凌画笑着说,“有啊,他喜欢喝酒,即便嫌弃麻烦,但也也耐着性子,很有耐心的,一直陪着我酿完。” 他没了解错,宴轻是没那个耐心,刚开始,他就嫌弃麻烦不跟着她一起,跑一边玩去了,再没管她如何娘。 萧枕冷哼,“栖云山给宴轻送进端敬候府五车,你就没想着给我两坛?” “他与我一起酿的酒,自然是都给他了。”凌画看着他,“你府里的海棠醉随便喝,还需要这个酒?” 萧枕自然不需要,更何况宴轻与凌画一起酿的,他也不想喝,他就是心里不痛快,“你与他相处的倒是好。” 凌画摇着扇子,笑的开心,“自然。” 她自己选的未婚夫,自然要好好的相处的,这个不怕萧枕知道。 萧枕看着她脸上的笑就刺眼,忽然也不想知道了,对她摆手,“滚吧!” 凌画翻了个白眼,在她的地盘,让她滚,他倒也好意思?不过她也懒得再待着跟他斗嘴,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萧枕在凌画离开后,又坐了片刻,也出了云香斋。 萧泽自小是太子,这二十年在朝中的根基的确不容小视,人在东宫闭门思过,但该得到的消息,真是一点儿也不落下。 望书与和风带着人出了京城,没走多远,便察觉背后有人追踪,知道是东宫的人,自然也不理,前往江南漕运。 凌画回到凌家后,得到东宫派出人的消息,嗤笑了一声,对琉璃吩咐,“派人从后方给东宫的人制造些障碍,让江南漕运稍微出点儿乱子,混淆东宫的视线。” 琉璃点头,“这我拿手。” 她有些意外,对凌画悄声说,“我以为二殿下从小便想要那个位置,如今衡川郡有这个机会,他会大位当先呢,没想到百姓当先。” 毕竟,自古以来,为了争夺皇位,多少人是踩着白骨成山登上去的。这么多年来,小姐与二殿下为了那个位置暗中付出多少,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凌画难得提起萧枕露出笑容,“当年,他能伸手拉我一把,将我救了,便是有善心的人。” “也是。”琉璃唏嘘,“毕竟,对于年少的二殿下来说,救您对他又没有什么好处,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您是凌家的小姐,有个厉害的外祖父,他也没求回报。” 凌画躺在床上,忽然问琉璃,“宴轻回府后都做了什么?” 琉璃摇头,“不知道。” 端敬候府内部的事儿,若是小姐不吩咐打探,她自然也不会特意去找云落问。免得惹宴小侯爷不喜。 凌画摆手,“算了,他应该没什么大事儿,睡吧。” 琉璃给她落下帷幔,熄了灯,走了下去。 端敬候府内,管家得了宴轻的吩咐,动作利落地喊了人,连夜施工,修缮那处主母院。 云落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主子,宴小侯爷大婚不与她住在一处,她白想了。 还没等他犹豫着传信,宴轻警告他,“不准告诉她。” 得,云落也不必犹豫了。 他看着宴轻,认真地说,“小侯爷,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我还做不了这个主了?”宴轻挑眉。 云落解释,“主子是一心一意想跟您做夫妻的,若是不同住一院,怎么生孩子?毕竟主子很想要小孩子。” 宴轻黑了脸,“我说要与她生孩子?” “小侯爷,您说了。”端阳在一旁作证。 “滚去读兵书。”宴轻踹了端阳一脚,“再多嘴一句,将你送去琉璃身边陪练。” 端阳怕怕,一下子蔫了,立即走了。他就不应该多嘴,如今天都多晚了啊。 宴轻黑着脸看着云落,“就算我答应了又如何?我不是要吃两年苦药丸子吗?” 吃苦药丸子,能要什么孩子? 云落默,想着宴小侯爷太聪明,也不太好,虽被糊弄一时,但转眼就不是他了。 “不准告诉她,听到了没有?”宴轻见云落沉默,又重复了一遍。 云落点头,但还是多问了一句,“既然这端敬候府小侯爷您做主,您为何还怕主子知道?” 您若是态度强硬,主子也没辙不是?还用瞒着偷偷的修缮主母院? 宴轻转身进了屋,丢下一句话,硬邦邦的,“爷乐意瞒着她。” 云落:“……” 行吧!您是小侯爷,您说了算,您高兴就好。 不过,他合理怀疑,小侯爷心里还是怕被主子知道,想方设法搅了他修缮那座院子要与他住在一起的,毕竟,若是不修缮那处院子,大婚迎娶主子,总不能让主子直接住进旧的院子去。 虽然,以宴小侯爷不想娶妻来说,迎娶个媳妇儿随便让住去旧的院子别人也觉得正常,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主子对他太好,他自然不会没良心的在大婚之日给她住个旧院子落她脸面。 他叹了口气,也觉得主子任重而道远。 第二日,太后得知凌画与宴轻回京,派人来凌家传话,让凌画若是没什么事儿,进宫陪她说说话。 她请不动宴轻,若想知道两个人相处的好不好,宴轻在栖云山这几日玩的如何,舒不舒心,二人感情有没有进展,只能靠从凌画嘴里知道了。 凌画虽然暗中有事情要做,但也不会推辞太后相请,收拾了一番,便进了皇宫。 太后见到她,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分外的慈爱,“怎么才待了几日就从栖云山回来了?为何没多待几日?” 凌画自有理由,笑着说,“我将嫁衣拿去了栖云山,有空闲的时候绣几针,被小侯爷瞧见了,小侯爷问我怎么没连他的大婚吉服一起做了?我便想着,小侯爷既然有此心,我总要赶时间去御衣局看看他的吉服做成什么样儿了,是否能插手绣几针。” 太后连连“哎呦”了好几声,一时间欢喜极了,“这个小混蛋,竟然关心起大婚的吉服来了?真是有进步。” 她看着凌画,眉眼都是十分浓郁的慈爱的笑,拍着她的手说,“哀家没看错,你若是嫁给他,真是他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福气,也只有你,才能让他有这些转变。” 凌画跟着笑,“能嫁给小侯爷,臣也是三生有幸。”</p>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心之所向(二更) 太后对宴轻的大婚上心极了,自然也想知道御衣局将宴轻的大婚吉服做成什么样了,所以,听凌画提起吉服,她也想去看看做的如何了。 她站起身,对凌画说,“走,咱们现在就去御衣局瞧瞧,哀家也想看看。” 凌画笑着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长宁宫。 御衣局并不远,太后拉着凌画上了她的凤辇,一路说着话,便到了御衣局。 御衣局的人连忙出来接太后驾。 得知太后与凌小姐是来看大婚吉服的,御衣局的奉御满脸是笑地说,“回禀太后娘娘,宴小侯爷的吉服已做出来了,就差让绣娘刺绣了。” 太后惊讶,“这么快?” 奉御讨好地说,“不敢耽误小侯爷的事儿,这些天整个御衣局最好的绣娘一直在做小侯爷的吉服。” 太后十分满意,“带哀家去瞧瞧。” 奉御连忙头前带路。 来到主绣坊,奉御吩咐一句,有人立马取来了宴轻的大婚吉服,果然已经完成,式样是凌画早先给的式样,缎子也是凌画安排的,与她的嫁衣是同样的缎子,只不过是借了御衣局绣娘的手。 太后看的很喜欢,“这式样好看,绣活也缜密,不错,该赏。” 奉御得了太后的夸奖上次,心里很高兴,连忙谢恩,觉得不枉他让整个御衣局最好的绣娘来忙宴小侯爷吉服的事儿。 “这式样哀家以前没见过。”太后小心翼翼拿着吉服,生怕自己的指甲给刮了划了。 奉御瞅了凌画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凌小姐让人送来的式样图画,绣娘按照小侯爷的尺寸裁剪的,不止如此,这料子也是。” 太后“哎呦”了一声,对凌画欢喜地说,“这般上心,真是辛苦你了,你那么多事情要忙,连这种事儿也做到了,哀家真不知该怎么夸你了。” 凌画温柔地笑,“我与小侯爷大婚,是大事儿,自然要处处尽心,您老人家都如此操劳,我岂能落后?” 太后乐的合不拢嘴,“能娶你进宴家门,是宴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以前,她从不敢想,凌画能嫁给宴轻,不管娶谁,他肯娶妻就行,没想到,如今娶了个最好的。 宴轻没做纨绔前,也就不说了,满京城的闺秀,随便他挑,若是没有三年前太子太傅陷害凌家,凌画敲登闻鼓告御状,独自支撑起整个凌家,大放异彩这件事儿,凌画大约在京城还是藉藉无名,凌家门楣不显赫,她本身不出彩,有个商家出身的娘,她给宴轻选妻的话,不见得选她。 可是,四年前,一个做了纨绔,一个敲登闻鼓告御状,已柔弱的肩膀震慑了整个后梁。到如今,这缘分就这么结下了。 太后不禁想,难道这就是姻缘? 凌画受宠若惊,太后先还说宴轻娶了她是福气,如今成了整个宴家娶了她是福气了,这让她有些受不住,连忙说,“太后您过奖了,臣愧不敢当。” “你这丫头,就是谦虚。”太后笑呵呵地拍了她一下,慈爱地看着她,“如今的宴家,可不就指着你了,你进门后,能给宴家传宗接代,哀家就了却一桩心病,多活十年。” 凌画莞尔,“您放心,小侯爷已答应了。” “他答应了?”太后愣住。 “对,他答应了。”凌画肯定地点头,“不过要等个二三年,等我卸任江南漕运,就可安心相夫教子了。” 太后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宴轻是谁?他那个脾气,她再了解不过,他能娶妻已让是让步,还能这么快就答应传宗接代,可真是让她大感意外了,她试探地问,“他是怎么答应的?” 这种事儿,他们还没有大婚,竟然都谈过了吗?是她该感慨自己老了,还是这俩孩子都不是寻常人? 凌画抿着嘴笑,“我说我想要小孩子,小侯爷起先不同意,后来拗不过我,就同意了。” 至于详细内情,她自然不会说的。太后也不需要知道,她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她与宴轻相处的很好罢了。 太后果然也不细问,能得到这句话,她就已经高兴的不行,连连说,“好好好,哀家就等着了。” 凌画微笑,于奉御说,“既然已经做完了,绣工的事儿,就我带回去自己亲手来吧!” 奉御一怔,“凌小姐,您还要亲手绣嫁衣……” 忙得过来吗? 凌画点头,“不是问题,挤着时间也能绣出来。” 奉御自然不会阻拦,该得的赏赐,他已经拿了,凌小姐若是带回去自己做绣工,他也没意见。 太后心疼凌画,“不如让绣娘跟你进府,也不至于自己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凌画坚决地摇头,“一辈子只一次大婚,臣还是想自己来。” 太后点头,“那你也别累着,你累坏了,可怎么美美的做新娘子?” 凌画笑着答应,“不会的。” 她自己的嫁衣已绣了一半了,后面两个半月,紧着时间,不是多难的事儿。 二人出了御衣局,太后留凌画用午膳,凌画自然不推辞,跟着太后回了长宁宫。 用过午膳后,凌画才带着宴轻的吉服,回了凌家。 琉璃将宴轻的吉服搬进凌画的屋子里,放在桌子上,对凌画不解地问,“小姐为何在御衣局与太后说那番话,御衣局可不是长宁宫,闲杂人太多,但有只言片语,都会传遍皇宫,甚至传出宫外。” “你说的是宴轻答应我要孩子的事儿?”凌画笑问。 “可不是?这事儿不是该瞒着吗?”琉璃纳闷,“就算要与太后说,也该私下说。” 凌画淡笑,“不这么说,怎么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传到东宫的耳朵里,传到朝臣们的耳朵里呢?不这么说,有谁相信,我两年后是真的要卸任江南漕运呢?江南漕运是我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物力精力救活的,陛下也不见得多信我能轻易放手。” 琉璃恍然。 “你觉得,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能够功成身退?”凌画不想以自己的性命去赌帝王的信任,“陛下是太后亲生,宴轻是纨绔,这两个人的面子,以及我一心相夫教子的决心,才能让我到时候功成退下。” 才能由明处转到暗处,扶持萧枕。 否则,她江南漕运的担子,也许卸下那一日,就得用命来买自由。 琉璃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是明君吧?” 凌画笑,“是啊,陛下是明君。” 她补充,“但明的后面,是君,这个字才是最主要的。” 君,天下之父,衡量的是江山社稷,他不会留威胁江山社稷的人存在。倘若他依旧传位给太子的话,就不会让她活着,否则看着她与太子斗,破坏社稷吗?这就是君。若不传位给太子,那么,她也会把她变成下一任帝王手里的剑吧!总之,退是不可能的。 但她若是两年后早早就能退了呢? 趁着陛下春秋鼎盛,就退下去。趁着给端敬候府按照太后期盼的那样传宗接代,趁机退下去。陛下总不能不顾太后。 琉璃叹气,“小姐您真是太难了。” 凌画笑。 难吗?她不觉得,没遇到宴轻,她怎样都无所谓,生死存活,不过是恣意一场罢了,人生如戏,怎么唱都好,她随意就是,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如今她遇到了宴轻,她一见倾心,到如今喜欢极了的人,她想要的是一生相守。从他年少轻狂鲜衣怒马,到苍苍白发含饴弄孙。她想一直陪着他。 有了心之所向,她筹谋的便不止是扶持萧枕登上皇位报相救之恩了。 琉璃忽然说,“昨儿晚上端敬候府进了一批匠人。” 凌画抬眼,“晚上?进匠人做什么?” “应该是修缮院子吧。”琉璃不觉得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凌画思索片刻,有点儿坐不住了,“他不会是发现了我不让管家修缮那处主母院了吧?” 琉璃摇头,“不知道啊。” 云落不传信,她不去端敬候府,也打探不到里面的内情。 凌画立即说,“备车,去端敬候府。” 她才不要与他分院而住。 ------题外话------ 我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样的错觉,让你们觉得,加更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感谢宝贝儿们的月票,给力点儿,这个月的月中吧,找一天,给大家加更。</p>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兄妹(一更) 程初听闻宴轻从栖云山回来了,一大早就来了端敬候府。 宴轻昨儿睡的晚,自然还没起。 程初坐在画堂里等着,等到日上三竿肚子都饿了,才问端阳,“宴兄怎么这么能睡?这几天在栖云山赏海棠,他很累吗?” 难道是海棠太美了,他也跟他一样,不停地赏,赏的不想睡?给累着了? 端阳昨儿读兵书到三更,如今还有些蔫蔫的,闻言对程初说,“小侯爷是很累。” 但不是赏海棠赏的,他是用弹弓打鸟,骑着老虎追梅花鹿,玩了乐园又破解机关,昨儿回来后也没歇着,跑去酒窖看他的酒,然后又去了那处院子看了一圈,大手一挥,指着不满意的地方,画了一张图纸,让匠人连夜施工。 本来他以为小侯爷也就稍微让人修缮一下,没想到,他昨儿大动工程,将那处院子几乎翻修了。 程初听着府中隐隐传来叮叮梆梆的声音问,“这是什么声?在做什么?” “修缮院子。” “怎么才修缮?”程初想着宴轻与凌画圣旨赐婚也有好些日子了,按理说,赐婚后,立马就改修缮。 端阳回答,“小侯爷才想起来。” 程初恍然,“你和管家怎么不早些提醒?如今距离中秋后,也就两个多月了,时间够吗?” “够。”端阳自然不会说不是管家没提醒,是凌小姐没让,这话他还是别说了,事关小侯爷与凌小姐的面子。 “也是,端敬候府年年都要修缮一番,本就不旧,也用不着怎么修缮。”程初想想即便宴轻大婚,端敬候府也不需要怎么大动作。 端阳闭嘴不吭声。 端敬候府虽然用不着怎么修缮,但是架不住小侯爷自己要大修啊,那处院子如今已拆拆改改看不出本来模样了。管院墙,就被小侯爷向外扩了几十米。 “宴轻赏海棠时,作诗了吗?”程初最关心的是宴轻赏海棠的结果。 端阳摇头,“程公子忘了吗?我家小侯爷不作诗的了,头疼。” 程初一拍脑门,“还真忘了。” 他长吁短叹地可惜道,“哎,宴兄得了头疼这个毛病,可真是让人扼腕,若非如此,宴兄的诗词,当可独步天下。” 端阳很认真地点点头。 在他看来,小侯爷的诗词歌赋一绝,这天下还真没有谁能比得了的。不过,小侯爷说瞒着,就当他还没好。他自然也没法对人诉说显摆了。 宴轻从里屋慢悠悠地出来,便见到程初在长吁短叹,他刚要开口,程初见到他万分激动,一个健步冲上前,“宴兄,兄弟可想死你了,你不在京城的这几天,兄弟就跟丢了半个魂一样,做什么都没意思。” 宴轻后退了一步,嫌弃地看着他,“以前我偶尔出京打猎几天,也没见你这么想我,你别是还惦记着栖云山的海棠吧?” 程初被说中了心思,嘿嘿一笑,“知我者,宴兄也。” 宴轻想说一句“海棠有什么可看的。”,但想到凌画拉着他在海棠雨下漫步,改了口,“你银子不是多吗?花个十万两再去一次就是了,不就知道如今的海棠长什么样儿了?” 程初垮下脸,“我再拿十万两去栖云山,被我娘知道,一准劈了我。” “你家银子不给你花,留着都做什么?”宴轻坐下身,瞥他,“难道都送去了东宫?” “可不是嘛。”程初提起这个就郁闷,吐槽,“东宫就是个无底洞,多少真金白银砸进去,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宴轻啧啧,“谁让你家上了东宫的船呢。” 那可不就是一个无底洞?萧泽要养人,他储君的俸禄才多少?可不都要靠下面的孝敬?这些年,管护卫死士就培养了多少?管折在凌画的身上,怕就有一大半,这可都是流水的银子养出来的,他的银子够用才怪。 “也是没办法,我爹若是不投靠东宫,不把我妹妹送进去,我家那一家子,岂能够东宫玩死的?”程初看的很明白,“我家可没有一个人能像嫂子那么刚硬,敢敲登闻鼓告御状,太子也不会准许我家成为第二个凌家,当年嫂子之所以能成功跑去敲登闻鼓,那是谁都意想不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敢做出那样的大事儿来,没人盯着她,大意了,在她之后,再出大案,三岁的娃子都没人放过了。” 宴轻嗤笑一声,“说起来,就是软骨头。” 程初也承认,嘿嘿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多久是多久。” “你妹妹的毒解了后你见她了吗?真是太子妃温氏对她下的毒?”宴轻觉得,若是温氏下毒,应该要毒死人的那种,才不是有救的这种。 程初咳嗽一声,“前几日我是又去了东宫一趟,见着了我妹妹。” 他四下看了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不好说。 “不好说就别说了。”宴轻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就是提起东宫,想起了他妹妹程良娣而已,随便问一句。 “跟别人不能说,但是跟宴兄能说。”程初凑近宴轻,虽然知道端敬候府没有谁的暗桩,在端敬候府里的话,只言片语都传不出去,但他还是小心谨慎地压低声音小声说,“宴凶,我只告诉你,我妹妹对我说,不是太子妃给她下的毒,那毒是她自己吃的。” 宴轻一愣,“她为了陷害太子妃,自己服毒?栽赃太子妃?没看出来,你妹妹还是个狠茬子。” 程初一言难尽地摇头,“陛下不是让太子闭门思过抄书不准近女色吗?那一日晚上,太子不知怎地,跑去了她的院子,她听说太子来了,以为要宠幸她,吓坏了,怕白天太子妃饶不了她,她自己自己把床头藏着的毒给吃了,也没想到,太子妃作恶多端,都不用她栽赃,太子就赖到了太子妃的身上,把太子妃给关起来了,将东宫内院的所有女人,都查了个遍,偏偏,她的院子里,成了最干净的那个,因此还阴差阳错地受了萧泽的另眼相待,觉得她单纯。” 宴轻:“……” 原来是这样。真不知道是该夸程良娣胆子小,还是该夸萧泽和温氏被她坑了,唱了一场大戏,让人好好地看了东宫一场热闹。 程初哭笑不得,“她醒来后,自己都懵了,太子对她比以前好了,怜惜了,她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晚上睡觉做梦把这件事儿自己说出来,问我有没有法子,让她假死,说什么都不做太子侧妃。” 宴轻听了也好笑,“你妹妹这个脑子,你爹娘是怎么想不开把她送去东宫的?” “谁知道呢!”程初也是不明白了,“你说她怎么这么傻?比我还傻。” 宴轻心说你可不傻,以前是我瞎了眼,也以为你是个傻的,如今看来,不止不傻,精着呢。 程初无奈,“我哪里有什么法子?想着要不要给她弄个失忆的药什么的,干脆让她失忆好了,也就不必担心哪天睡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让太子掐死她了。” 宴轻提醒他,“你进东宫,是要被人搜身的,带不进去失忆的药。” 程初点头,“是啊,所以我哪里知道怎么办。” 宴轻问他,“你妹妹是怎么把那个七日杀弄去东宫的?她一个良娣,那种药是哪里来的?” 程初立即说,“这个我问了,据说还是我妹妹初进东宫时,太子新鲜她,带她出过一次东宫去逛街,趁着太子不注意,她在一个江湖摆摊的手里买的。后来跟着太子一起回东宫,没被搜身,一直被她小心地留到现在。” 宴轻:“……” 江湖摆摊的卖毒药,她一个良娣也敢买,真不怕被毒死没救。 程初也是一脸无语,“还是两年前的事儿呢。” 宴轻懒得帮这对兄妹出主意,对外面喊,“爷饿了,让厨房送饭来。” 程初立即不要脸地说,“宴兄,我早上还没吃饭。” 宴轻白了他一眼,“你隔三差五来我府里蹭饭,是不是该给我交点儿伙食费?” 程初苦巴巴的,“等我的农庄金秋有了收成,都给你送来,那是我自己的农庄,我爹娘管不着。” 宴轻还算满意,“行吧!”</p>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瞅一眼(二更) 程初蹭了一顿饭,饭后,不想走,拉着宴轻询问栖云山的海棠。 他如今银子被限制,紧缺的很,却也没好意思舔着脸跟宴轻问能不能让嫂子不收她银子让他去栖云山再待三日,他自觉跟宴轻是兄弟,不能不做人地占便宜让嫂子瞧不起他这个兄弟,所以,只能拉着宴轻问这问那了。 宴轻被他问的心烦,“那些海棠不都长的一个样吗?” 程初谴责他,“宴兄,每一株海棠都不一样,怎么能一样呢?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都一样的?你是不是没仔细看?你怎么这么暴殄天物?” 他想去都去不了,他这个能免费被嫂子带去栖云山的人,怎么就不明白他有多浪费资源? 宴轻揉额头,“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栖云山的海棠美则美矣,但也没有那么夸张,被人誉为人间一绝景。他听云落说了,栖云山最早就是因为凌画喜欢海棠,才买了一块山,种满了海棠,然后她心血来潮,酿成了海棠醉,让其有市无价,自此栖云山的美名因陛下都没多少的海棠醉而传播开来。 在他看来,栖云山的那些别的好玩的东西,都比海棠花吸引人。 程初直摇头,用一副“宴兄你无可救药了”的眼神看着他,“哎,宴兄啊,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宴轻扭开脸,喷他,“你说的这是什么东西?” 程初给他解释,“就是你有海棠可赏,不花银子的赏,多少人梦寐以求,你可要好好珍惜,别不知道珍惜,悔恨晚矣。” 宴轻脑回路比较奇葩,对他挑眉,“你这是在咒我和凌画不能长久?” 程初吓了一跳,“我可没有。” 这么好的嫂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他是疯了才会咒挑眉不能长久,他恨不得他们用一把锁给锁了,长长久久,生生世世,而他也做他的兄弟,也好跟着沾光。 “你的意思不就是吗?说我别不知道珍惜,免得悔恨晚矣。”宴轻不想被他烦死,揪住他不放,开始反击。 程初直求饶,“宴兄我错了,是我说话太笨不注意,你根本就不需要珍惜,反正嫂子对你好,是真好,你要什么,她给什么,怎么看怎么像一辈子对你好的架势,你根本没有可悔恨的机会。” 宴轻哼了一声,颇有些傲娇,“你知道就好。” 程初抹抹额头的汗,他知道,他敢不知道吗?他再不知道,以后就没可能来宴兄的府里蹭饭了,他如今倒也不至于连饭也吃不起,他就是隔几日比较馋宴兄府里厨子做的饭菜。 他不敢盯着宴轻再追问了,转移话题,“宴兄,我有好几日没瞧见小画了,咱们去看看你家小画呗?” 宴轻瞅着他,“谁是小画?” “汗血宝马啊!”程初问他,“它不是叫小画吗?你不会给他改名字了吧?” “改什么名字?他叫轻画。”宴轻纠正。 程初点头,“对,就叫轻画,简称不是小画吗?” 宴轻不高兴,“无论叫什么,全称还是简称,都跟你没关系,反正你不准叫。” 程初:“……” 他怎么就不能叫了?给马起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他费解地看着宴轻。 “总之你不准叫。”宴轻站起身,“你自己去看吧!我要去看小鹦鹉。” 程初挠挠头,觉得可行,他这几日来府里,宴轻不在,他都要去看看小鹦鹉,那小家伙因为主子不在,它不用被训,可精神了,扑棱棱地飞,欢腾的很,如今宴兄回来了,不知道它跟不跟他一样想他,反正他想看汗血宝马了。 凤头鹦鹉自然不怎么想它的主子,见宴轻回来了,它蔫头蔫脑的,没多大精神。 宴轻捏了一颗葡萄砸它,它一个激灵,不敢不打起精神,吃了葡萄,给宴轻唱曲子。 宴轻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听着。 凌画来时,宴轻便是这副悠闲极了的样子,眉目如画,身姿清瘦修长,怎么看怎么养眼。 她进府后已经对管家打听清楚了,府里的匠人弄出的动静,果然是在修缮那处院子,她好气,他不是不关心大婚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修缮院子了?他宁可他不关心。 宴轻本来一颗颗往嘴里丢着剥好的葡萄,听到动静转过头,见是凌画,他眸光闪了那么一下,与往日见她,有些不同。 凌画看的清楚,知道他这点儿不同来自哪里,这府中的动静大,叮叮梆梆的,也难为他还如此的悠闲没嫌弃噪音。 宴轻吐了葡萄籽,慢慢地坐起身,对凌画问,“你怎么来了?” 凌画站在他面前,心里打了个转,有了别的心思,笑着温柔地说,“昨儿与你分别,今儿有点儿不适应,过来瞅你一眼。” 宴轻怀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是忙,不过抽个空过来看你一眼,还是能够的。”凌画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葡萄,“我也想吃葡萄,走这一路有点儿渴,你给我剥两个好不好?” 宴轻坐正身子,犹豫了一下,点头,动手给她剥葡萄,剥好一个,看着她。 凌画凑近他些,张开嘴。 宴轻顿了一下,还是将葡萄喂进了她的嘴里。 凌画嚼着葡萄,心里想着,他如今对给她剥葡萄投喂有求必应,是不是因为心里也清楚驳回了跟她住一个院子的想法,心里有点儿虚? 宴轻给她剥了两颗葡萄,对她问,“够了吗?” “不太够。”凌画柔声说,“我想把这一碟都吃了。” 宴轻默了默,倒是没说什么,动手给她一颗一颗地剥,一颗一颗地喂进她嘴里,有点儿任劳任怨的意思。 凌画吃了一碟宴轻亲手剥亲手喂进她嘴里的葡萄,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对他笑着说,“宴轻,你真好,谢谢你。” 宴轻撇开脸,用帕子擦了擦手,“你不就是想瞅我一眼吗?如今也瞅了,回去?” 凌画笑看着他,“不着急,我听这府里有动静,是在做什么?” 宴轻动作一顿,“修缮院子。” “修缮哪一处院子?”凌画问。 宴轻将手擦干净,将帕子扔在桌子上,很是平静地说,“修缮本来给你住的院子。” 凌画点头,没有反对,反而还很配合,“既然是给我住的,带我去看看?” 宴轻怀疑地看着她,觉得这不对啊,她不是想跟他住在他的院子里吗?不是不同意修缮那处院子吗?今儿来,难道不是闻到风声来制止他的?可是如今她竟然没反对,是怎么个想法? 宴轻很是稳得住,“行,带你去看。” 反正他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这件事儿,她撒娇也不行。 凌画站起身,“那走吧!” 二人一起去了那处院子。 走近了,那处院子尘土飞扬,里面传来砰砰乓乓叮叮当当轰轰隆隆,匠人们不少,顶着大太阳,热火朝天地干着,干劲十足。 凌画站定后,几乎不认识面前的她多日前曾经歇了个晌午的院子,如今已面目全非,她瞠目结舌,“你这是……要大修?” “嗯。” 凌画很是怀疑,“这样大修的话,我们大婚时,你能修得完吗?” “能。” 凌画看着他,“怎么想起来要大修呢?原来的结构和景色我看着就挺好。” “我看着不太好。”宴轻给出理由,“院子太小了,向外扩一扩。” 凌画瞧了一会儿,瞧不出来他要怎么改,对他问,“有图纸吗?我看看你要改成什么样儿?” 毕竟这在宴轻的眼里是要给她住的院子。 宴轻没意见,吩咐人拿来图纸。 凌画接过一看,心里“呦呵”了一声,想着她这个未婚夫,看来是真上心了,这院子按照他这个图纸这么一改的话,岂不是要书房有书房,要厅堂有厅堂,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有花园,一株株的,种的是海棠树? 这样一大修的话,怎么看,都比他如今的院子要好些了。 凌画拿着图纸,半天没说话,想着宴轻是个什么脑回路?若是说他对她还没喜欢上吧,这院子实在是按照她的爱好和喜欢之物给布置的,若是说他喜欢上她了吧?显然并没有,他都不打算与她住一起。 “你有什么意见?”宴轻见凌画半天不说话,对她问。 凌画琢磨着,摇头,“我没意见。” 宴轻有些讶异,她竟然不反对?没意见就是同意了?难道管家骗他?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与他住在一起? ------题外话------ 亲爱的们,月票,月票,爱你们,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反其道而行(一更) 凌画将图纸递回给宴轻。 宴轻伸手接过,瞅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意见?” 凌画温柔地对他笑,“真的没意见,按照你这个图纸大修的话,真是让我再满意不过了。” 宴轻将图纸折好,琢磨着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凌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怕是满肚子疑问,但她就是不说,而且,也不打算说了,于是,她温柔地说,“我就是来瞧你一眼而已,如今瞧完了,我走了。” 宴轻缓慢地点头。 凌画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她身影走远,出了端敬候府瞧不见,他才一脸的怀疑,对身后喊,“去把管家喊来。” 他倒要好好地问问,他是不是弄错了?明显凌画很满意这座院子,没打算与他住一起,而且只字未提住一起的事儿。 管家很快就来了,对宴轻拱手,“小侯爷,您喊老奴?” 宴轻背着手对他问,“你昨儿说她想与我住在一起,培养感情,不要你修缮这处院子?” 管家点头,“是啊。” 宴轻皱眉,“可是今儿她什么都没说,对我修缮院子很满意。” 管家:“……” 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看着宴轻,“所以,小侯爷,您喊老奴来是……” “就是问问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根本就没这个意思?”宴轻想说是不是你老糊涂了。 管家自诩记性很好,连忙摇头,“老奴记得清楚,那一日,凌小姐出府前,突然问起她大婚的住处安置,老奴便说了,说正打算找匠人修葺,她说不必了,就与您住在一起,也不用告诉您。” 宴轻见他说的认真,也纳闷了,“那她今儿是怎么回事儿?只字未提。” 管家也不太懂,试探地问,“你没问问凌小姐?” 宴轻默,叫他怎么问?他都准备好无论她怎么说怎么闹他都不同意了,可是她偏偏啥也没说,快把他憋死了。还问什么?问岂不是好像他很想跟她一起住一样? 宴轻烦闷地摆手,“算了,她不提正好,我也不必应对她头疼了。” 管家点头。 心里琢磨着,看小侯爷这模样,凌小姐是不是故意的? 凌画出了端敬候府,上了马车后,靠着车壁笑了好一会儿。 琉璃看着她莫名,“您不是打算与小侯爷住在一起吗?如今小侯爷修缮那处院子,您大婚后要与他分开住,您来了一趟,提都未提,如今乐个什么劲儿?” 她还以为今儿小姐来端敬候府,见了小侯爷后,按照以往,软磨硬泡,总要达成目的,不达成目的不罢休呢。 谁知道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看了一眼,同意了,如今出来又这般乐。连她都觉得奇怪了。 凌画摇着团扇,笑的乐不可支,“宴轻今儿见了我,攒着劲儿呢,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打定主意不答应与我一起住,既然如此,我不如顺着他,反其道而为之。” 琉璃疑惑,“怎么反其道而行?” 难道不住在一起培养感情了? 凌画慢悠悠地说,“其实,今儿我想想,分开住,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才相处没多久,近来我也发现了,我们的脾气秉性以及喜爱之物,都多有不同,哪怕还有两个多月大婚,但这未来的两个多月,也没多少时间相处,也就是说,我们大婚后,若是立马住在一起,每日相对,指不定不是我被他一天气三回,就是他一天赶我三回,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且有的时间需要磨合呢,万一这般磨合不好,强行靠近,惹他排斥厌烦的话,岂不是不止培养不了感情,还影响我一直以来刷的好感?白费功夫!不如,就依照他的意思,分开住,慢慢接触,试着靠近,太急迫了,万一适得其反,我找谁哭去?” 琉璃恍然,“早先您急的跟什么似的,如今难得想开了。” 她早先就觉得,小姐想在大婚之日跟小侯爷躺在一张床上的想法过于急迫了些。虽然多少新郎官在大婚之日急不可耐地洞房花烛,但这不包括宴小侯爷。以宴小侯爷不近女色排斥女色来说,如今小姐能与他这般相处,已算是小有成就了。他是个不能逼迫急了的人,一旦逼迫急了,你看他不给你掀翻了房顶?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小火慢炖,她觉得才是小姐应该进行的策略。 “是啊,急不得。”凌画摇着团扇,笑着说,“我费心这么久,不是多见成效,后面我要适时地远着他些。” 琉璃附和,“先让他习惯您,再让他不习惯您,才会让他惦着您。” 凌画点头,“是这个理。” 自从订下婚约这一个月来,她一直都在靠近宴轻,投其所好,刷好感度,如今已做到了让她骑马带着她,背着她,拉着她的手,亲手给她剥葡萄,亲手喂进她嘴里,这若是在别人眼里,可能她已做成了别人一辈子也许都做不到的事儿,毕竟,宴轻是个见了女人就躲八百仗远的人,但她确实还不满足。 她想要宴轻每日都想见她,与她同床共枕,与她相拥而眠,与她相知相许,与她生孩子,不能她一提,宴轻就摇头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她是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但不能弄成仿佛她逼良为娼一样,那像什么话? “反正,您近来也要忙许多事情,也没什么空的。”琉璃怕她忍不住,“要不您给我一个特权,允许我时常提醒您,别自己忙两天后忍不住又去找宴小侯爷了,劝都劝不住的那种。” 凌画觉得琉璃真是了解她,痛快地点头,“行。” 忍常人不能忍,这事儿她最擅长,她素来对自己可以狠得下最大的狠心,但因为面对的是宴轻,所以,她在对宴轻身上,对自己如今也没有什么把握。 琉璃很高兴,“小姐,倒贴不是买卖,您得脊背挺直啊。” 凌画白了她一眼,“喜欢一个人,骨头软些又如何?又不是面对政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琉璃:“……” 说的也对,真是让她无话反驳。 凌画话音一转,“不过的确到了这一阶段,不能再一味冒进了。” 琉璃啧啧。 皇帝知道太后派人让凌画进宫,本想把她喊去御书房见见,但因得知温启良与他的长子温行之今日已进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二人身上,没喊凌画到御前。 接了温启良明日入宫觐见的折子,皇帝准了后,见天色还早,便在御书房接见二人。 温启良此次进京,是战战兢兢,总觉得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让他携长子来京,毕竟,如今不年不节的。他觉得恐怕是温家派死士来京刺杀凌画之事暴露了,虽然因为太子萧泽收买朝中三品大员陈桥岳对京兆尹大牢里四名死士灭口而掐死了人证,但也因此让太子身陷囹圄,而温家,是绑在太子这一条线上的,太子不好了,温家怎能好? 更何况,还有个被废了的太子妃温夕瑶。 温启良十分震怒,他没想到自己的长女怎么嫁进了东宫后成了一个妒妇毒妇。明明在家时,也就是骄纵些罢了。试问哪个高门府邸的姑娘,再家里千宠万爱中长大不骄纵的?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哪里知道,她不止骄纵。 身为皇家的媳妇儿,身为太子妃,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只盯着东宫内院的那帮子女人?那些女人,有哪一个有她身份地位高? 太子还没做皇帝呢,她着的是什么急?惹得太子亲手处置她,又传到了陛下的耳里,如今可倒好,废了。 温启良真是又怒又气,恨不得进东宫掐死她这个女儿。 接到圣命传话,温启良找长子温行之商量,温行之倒是十分稳得住,“只要太子不倒,父亲不必害怕。陛下既然压下了这件事儿,说明陛下没有废太子的打算。” 温启良听温行之这么一说,总算踏实些,“你大妹妹太不争气,好好的太子妃的位置唉。” 温行之十分凉淡,“大妹妹不争气,将二妹妹送进东宫就是了,太子妃只能是温家的女儿。” 温启良心思一动,对,太子妃只能是温家的女儿,他还有一个二女儿。</p> 正文卷 第三十章 打探(一更) 温家父子商议妥当后,便将温家的二女儿温夕柔一起带来了京城。 温家在京城有宅院,当日温家三人带着仆从入住了温家宅院后,温家父子二人沐浴更衣梳洗收拾一番后,匆匆进了皇宫。 而温夕柔,留在了温家宅院里。 父兄离开后,温夕柔站在窗前,长相秀美温柔的脸上,一片麻木之色。 婢女玲儿小声说,“小姐,一路车马劳顿,您歇歇吧!” 温夕柔转过身,木声说,“我怎么就偏骗生在温家?这么个福薄的命。” 玲儿吓了一条,连忙走去关上房门,小声说,“小姐,这话可不能让老爷听到。” 温夕柔扯了扯嘴角,“大姐姐也可恨,好好的太子妃不做,作什么死?若不是因为她,父亲和大哥怎么会把我送进东宫做劳什子的太子妃。” 玲儿心疼地说,“小姐,您若是实在不想做太子妃,求求老爷和大公子也就是了。” 温夕柔嘲讽,“求父亲和大哥?” 她摇头,“不可能的,父亲看重的是从龙之功,将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哥哥看重的是……哥哥没什么可看重的,他那个人,凉薄无情,父母至亲,兄弟姐妹,在他的眼里,还不如他养的那一只白猫得他上心。” 玲儿闭了嘴。 温夕柔木声说,“温家的女儿,就是待价而沽的货物,当年大姐姐被指婚东宫,她欢喜的眉开眼笑,我以为,到我被赐婚时,我也能欢喜一二的,没想到,我没那个福气。” 玲儿知道温夕柔说的是什么,小心翼翼道,“如今事情还没成,老爷和大公子也刚刚进宫,兴许,老爷和大公子就算在陛下跟前提,也不一定能成的。” “不会,只要父亲和大哥提,这件事情一定会成。”温夕柔摇头,“温家绑在东宫这条线上,陛下要的就是温家绑死东宫,否则,当初也不会给温家和东宫赐婚。” 玲儿也不知如何劝了,“既然如此,小姐您想开些吧!” 她一个小小婢女,也做不了什么。 温夕柔转身走到镜子前,坐在椅子上,对着菱花镜一支支拆掉发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张脸,麻木的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她拆完所有的发钗,对玲儿说,“你说,若是我找凌小姐,她会帮我吗?” 玲儿一愣,“是那个掌管江南漕运和东宫屡次作对的凌小姐?” “嗯,就是她。”温夕柔点头。 玲儿摇头,“奴婢没见过凌小姐,不好猜测,只听说她很厉害,一己之力,救活了江南漕运,让太子殿下拿她没办法。” “不止太子拿她没办法,我的父亲不是一样拿她没办法吗?”温夕柔用梳子梳着长发,“若是太子不是太子了,你说,是不是我就不用嫁了?” 玲儿睁大眼睛,“小姐?”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若太子不是太子了,那温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啊!这连她一个丫鬟都能明白的事儿。 温夕柔攥紧钗子,“你出去悄悄打听,凌小姐最多去哪里,我能在哪里偶遇她。动作小心点儿,别被父亲和大哥知道。” 玲儿点头,她是小姐的人,小姐如何吩咐,她自然如何行事。 皇宫御书房内,皇帝召见温启良和温行之,君臣三人倒也十分和睦,皇帝还夸了温启良一表人才,十分不错,丝毫看不出来暗地里恼了温家。 温启良也夹起了在幽州时常露出的狐狸尾巴,在皇帝面前,一言一行都十分恭敬,守着为臣之道,小心翼翼回答皇帝的话,一点儿也不显拥兵幽州的张狂,且十分诚心地向皇帝请罪,说他没教导好女儿,没想到大女儿行出如此混账事儿来。 皇帝不管心里想什么,面上还是做出了姿态,“朕也没想到,你家如此教女无方,真是让朕也不知说你什么好。” 温启良再三请罪,“是臣知错,请陛下降罚。” “罚你就罢了。”皇帝摆手,“太子已请废太子妃,她也受到惩罚了,此事朕就不追究了。” 温启良连忙叩谢,“多谢陛下宽宏。” 君臣聊天十分和睦,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聊罢后,皇帝对温启良问,“朕听说,你此次进京,将家中的二女儿也带来京城了?” 温启良连忙点头,自然不会说带温夕柔来京的目的,只道,“是,想让小女来京见见世面,免得学她姐姐,在闺中被娇惯坏了,小女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他这样说,也是想试探陛下,看看陛下是否会同意二女儿嫁入东宫。 皇帝颔首,倒是没说什么,“改天让她进宫来给太后瞧瞧。” “是。”温启良一听有戏,陛下没有因为温夕瑶而排斥温家的女儿,他整个人都松快了。 皇帝又道,“幽州若是没什么事儿,你就在京城多逗留几日。至于行之,不是要给你家二女儿议亲吗?京城贵裔府邸多的是年轻未婚公子,行之就留在京城吧,给你的二妹妹多相看相看。” 温启良一惊,陛下这是要将他的长子留在京城?又是这么个理由…… 他一时不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谨遵圣御,“正是也该让行之也多见见世面,京城繁华,可学的东西有很多,行之读书习武虽好,但还有很多不足,臣的拙荆身体不好,没法进京,夕柔的婚事儿,只能依靠行之给挑选了,陛下您这样说,也正合臣意。” 皇帝点头,这才笑着让二人回府歇着。 直到温家父子出宫,皇帝与温家父子闲聊一个多时辰,只字都未提温家近来做的那些事儿,比如倒卖粮草给绿林,比如暗中指使死士杀凌画,就当他不知道一样。 温启良出了皇宫,见四下无人,对温行之问,“行之,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 温行之面色凉淡,“父亲是要与儿子在宫门口议论陛下?还是回府再说吧!这里可是京城。” 温启良面色一紧,立即打住话,上了马车。 温行之骑马,跟在马车旁。 凌画从端敬候府出来回府后没多久,便听琉璃说温家父子进京了,没歇息,直接进宫见陛下了。与二人一同来京的,还有温家的二女儿温夕柔。 凌画将自己绣了一半的嫁衣搁下,先绣御衣局拿回来的宴轻的那件吉服,闻言抬起头,“盯着宫门口,看看他们父子二人从宫里出来,面色什么样儿?” 琉璃最在行这个,亲自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琉璃回来,对凌画道,“看起来不像受陛下怪罪的样儿。” 凌画可以预料是这个结果,点头,“咱们这位陛下,心思深,喜欢制衡之道,就算对温家不满,此时也不会表现出来。” “温家二小姐进了温宅后,派出了婢女玲儿,似乎在暗中打探小姐您。”琉璃只要在京城,便不会闲着,只要有什么新鲜事儿,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温夕柔派出婢女玲儿打探自家小姐的事儿,便是她觉得新鲜的事儿。 凌画一怔,“打听我?” 琉璃点头,“挺隐晦的,若不是出府打着采买的名义打听到了咱们自家铺子的伙计头上,我还不能这么快知道。” 凌画若有所思,“这位温家的二小姐,在幽州时,传言行事脾气秉性如何?” “据说是个十分温柔和软的人。温家夫人纵容长女,不太喜欢次女,所以,温夕柔的性情与温夕瑶天差地别。”琉璃道,“至于温夫人为何不喜欢次女,据说生她的时候难产,险些要了温夫人的命,而生长女时,十分顺利,是以宠爱长女。” 给长女宠成了那么一个不容人的毒妇性子。 “她暗中打探我,不会没有目的。”凌画猜不准温夕柔是什么目的,她与她素未相识,以前也没怎么注意温家二女儿如何,若非萧枕两个多月前得到消息说陛下有意把温家的二女儿给他,她还不知道这个人。 她问,“小伙计怎么说?” 琉璃道,“小伙计说您正忙着大婚,时常去端敬候府。” 凌画笑。 她这一阵子,是时常去端敬候府,今儿才决定在大婚之前不常去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求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折子(一更) 温夕柔若是想见她,蹲守端敬候府可蹲不到。 她吩咐琉璃,“这几天盯好了温宅。” 她先观察几日,看看温夕柔温柔和软的传言是不是她真实的性子,她刚来京就让身边的婢女打探她是要做什么。 琉璃不用凌画吩咐自然也要盯着温宅的,京城里的各大府邸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就算是新八卦也看腻了,不如这新来的温家父子三人新鲜,她自然是十分有兴趣盯着他们。 温启良和温行之回到温家后,进了书房,关紧了房门。 温启良又问,“行之,你怎么看陛下今日对咱们父子二人的态度?” 温行之喝了一口茶,觉得淡之无味,“咱们家在京城这宅子荒废空置的太久了,这茶没法喝。” 温启良无奈,“这时候你还讲究什么茶?这茶不喜欢,明儿去茶庄买最好的就是了。” 反正温家不缺钱!想喝好茶还不随便? 温行之放下茶盏,“我的意思是,这宅子里看守的人,明儿都赶出去吧!” 温启良一愣,“他们都是咱们的家生子以及几代在温家伺候的女仆,一直留在京城守宅子,也没犯什么错,就是茶没买好而已,把采买的罚了就是了,怎么都要将人赶出去?” 温行之看着温启良,“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父亲别在幽州待久了,不知京城的天有多高。父亲待不了几天就会回幽州,而我是要留在京城的,难道父亲希望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吗?这些人没准里面有被人收买的呢,父亲放心,我却不放心。” 温启良面色一正,“你说的没错,考虑的极是,既然如此,就听你的,都赶出去吧!” 温行之这才说,“陛下心思深,父亲可别被陛下表面的温和给骗了。” 温启良一惊,“难道陛下……” “陛下只言片语都没提温家倒卖粮草的事儿,大妹妹行事毒辣被废了太子妃的位置,陛下一句也没训斥父亲,只是温温吞吞地说了父亲一句教女无方。父亲觉得,是不是还不如骂您两句呢?陛下越是和善,您不是当时在陛下面前越是诚惶诚恐吗?” 温启良心神一凛,“没错!我都做好了被陛下骂的准备了,陛下却什么也没说,始终态度温和,我就心里有点儿拿不定陛下真实想法。” “所以,您的直觉没错,父亲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父亲近来行事,一定是让陛下不满了。” 温启良揪起心,“倒卖粮草的事情都过去了,陛下既然当初交给太子来办,就是想到太子会轻拿轻放,难道这事儿还没过去?再说,派死士刺杀凌画之事,那四个死士已被灭口,凌画不是没有拿到把柄吗?难道她会跑陛下面前胡说没有证据诬陷?” 温行之摇头,“父亲真的天真的以为刺杀凌画之事,就算太子买通陈桥岳灭口了天牢里的死士,咱们温家背地里做的,陛下就不知道不怀疑吗?太子没忍住买通陈桥岳灭口,有这个蛛丝马迹,就足够陛下怀疑了。” 温启良脸色不好看,“可惜没杀了凌画。” 他有些愤怒,“绿林的黑十三实在无用,他明明能杀了凌画,偏偏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她扔下烟云坊做什么?直接杀了,多省事儿。” 温行之倒是不在意这个,“他是为了他的弟弟,他弟弟喜欢凌画,若是他真杀了凌画,他兄弟二人可就反目了。他还是十分在乎他的弟弟的。父亲当初与黑十三合作,就该知道这个结果。” “真是不可共谋大事儿。”温启良恨恨。 温行之淡淡,“父亲要怒,不如就怪您培养的死士无用罢了。” 温启良看着温行之,不满,“当初若不是你不同意,把你培养的死士派来京城,黑十三负责在前,你的死士在后,如今没准就得手了。” 温行之嘲笑,“父亲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就算派出我的死士,也不见得能杀了凌画。当日,她的高手,也就一个琉璃,哪怕宴轻受伤,她都没动用最厉害的暗卫,也就普通暗卫打了打。您以为凌画这么废物吗?那您就错了。只不过在京城,天子脚下,陛下眼皮子底下,她不显露罢了。” 温启良自然相信儿子的说法,他恨的牙根痒,“凌画这个丫头片子,早晚有一天,让她死无全尸。” 温行之不置可否。 “你说,陛下让你二妹妹进宫给太后瞧瞧,是不是有戏?”温启良最关心的就是东宫太子妃非他女儿莫属。 “嗯。”温行之点头,“陛下看起来不反对。” “那就好。”温启良高兴起来,“虽然警惕些是好,但你也别太绷着心,陛下对咱们温家,还是好的,即便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也是为了太子,陛下素来疼爱太子,我也算是为陛下效忠。” 温行之嗤笑一声,“父亲糊涂了!君是君,储君是储君。君一日在位,便不准许储君越过君的权利去。您效忠陛下与效忠太子,可不一样。” 温启良一噎。 温行之站起身,“父亲也累了,歇着吧!若您不想歇,不如写一道折子,请示陛下,去东宫拜见太子。看看陛下准不准。” 温启良一愣,他没想起来这个,“去东宫拜见太子,还需要写折子请示陛下吗?” “如今太子在闭门思过,父亲您说用不用?”温行之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书房。 温启良想了起来,太子闭门思过,他早拜见,自然要写折子请示陛下的。他想问问温行之,他怎么不早提醒他?若是要提醒他,他在面见陛下时,就直接提了,也不必写折子了。可是温行之已经走了。 他这个长子,文武双全,就是太冷血无情了,哪怕对着他这个父亲,自小就没多少父子情,若非他亲眼看见他从他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也确定她夫人没给他戴绿帽子,他几乎怀疑他不是温家人。 不过他还是骄傲的,虽然情感上对他这个无情的性子有些郁闷,但是理智却觉得,这才是温家的继承人,温家的继承人不需要多仁义有情,不需要那些软肋,那东西不能当饭吃,温家将来交到他的手里,他能一百个放心。 温行之出了书房后,对人问了一句,“二小姐呢?在做什么?” 被问到的人立即回话,“老爷和大公子进宫后,二小姐累了,就歇下了。” 温行之点头,没再多问。 当日晚,温启良递了请见太子一面的折子,折子上说的也是他教女无方,对太子请罪,对温夕瑶迫害的程良娣请罪的话。 皇帝收到折子后,看了一眼便放下,对赵公公问,“朕记得前两天太子递了立程良娣为侧妃的折子?” “是有这么回事儿。”赵公公道。 皇帝哼了一声,“让他闭门思过,他还想着女人。” 赵公公看着皇帝脸色,为太子说了句公道话,小心道,“程良娣毕竟是被前太子妃迫害,很是受了一番苦,太子殿下宠爱她,多怜惜了一些。另外,如今的东宫内院,没有太子妃,柳侧妃据说也不甚慈善,程良娣倒是少有的干净人,太子殿下抬举她,想必也是为了让她管理东宫内院。大约因此,才递了请立侧妃的折子。” 皇帝觉得有些道理,“你去东宫一趟,就说朕准了,程良娣立为程侧妃。请太后派教导嬷嬷,好好让她学学侧妃的规矩该怎么做。” 赵公公应是,“老奴这就去。” 皇帝摆手,又处理起奏折来,没理温启良的恳请折子。 赵公公先去了长宁宫,禀告太后陛下批准了太子请立程侧妃的折子,太后懒得管东宫的事儿,不过既然陛下让她派教导嬷嬷,她还是让孙嬷嬷安排了教导的嬷嬷跟着赵公公一起去了东宫。 程良娣正想着怎么不做程侧妃,还没想出法子,便等来了立侧妃的旨意。她“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 萧泽被她哭懵了,“你哭什么?” 程良娣怕萧泽,抽噎,“妾、妾是高兴的。”</p>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念着(二更) 萧泽很是理解地拍了拍程良娣的肩膀,想着这个女人心思单纯,在太子妃的手里一定是受了不少苦,如今立她为侧妃,以她的身份来说,若不是被太子妃下毒迫害这件事儿,她是不可能因祸得福被提升位分的。 侧妃是可以记入皇家玉牒的,她生的子女也可以再自己的名下抚养教导,她高兴的哭出来也情有可原。 萧泽倒没有嫌弃她丢人,不止没嫌弃,还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温声哄道,“别哭了,别被人看了笑话,皇祖母派来了教导嬷嬷,接下来你便跟着嬷嬷们学侧妃的规矩礼数,在没有太子妃之前,东宫内务都由你来管。” 程侧妃更想哭了,小声抽噎,“殿下,我、妾身、妾可不可以不管内务?” 她不要啊!她只想好吃好喝好玩好睡,不想揽东宫内院乱七八糟的那些累死人烦死人的活。 尤其太子殿下这么温柔地哄她,她怎么就这么怕呢。她宁愿他跟以前一样居高临下地看她,不喜欢她,不爱搭理她,也不来她的院子宠幸她。 如今,她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实了,怕说梦话说出真相,被他掐死。 “说什么没上进心的话?”萧泽不赞同地皱眉看着她,“这东宫的内务,就要你来管,不想管,也得管。” 他就说这个女人单纯嘛,看看,多少女儿梦寐以求的东宫权利,恨不得争先恐后夺到手,可是这个女人,机会摆在她面前,她竟然还想推掉。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她不贪权贪财,不热衷掌家之权,倒也可爱。 程侧妃肩膀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殿下,妾怕管不了。” “让管家帮衬你,还有嬷嬷协助你,很快就能上手管起来。”萧泽觉得温氏做太子妃时,东宫内院乌七八糟一团黑心账,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别怕,本宫给你调自己人帮你。” 程侧妃抽着鼻子,知道推脱不了,点头,“那、那好吧!” 她如今已经后悔吞那颗毒药了,早知道今日,不如当日就让太子殿下宠幸了她,也好过如今她每一日都过的胆战心惊,生不如死。 萧泽安抚好程侧妃,留赵公公喝茶。 赵公公摇头,“陛下那里还需要老奴伺候,老奴就不留了,得赶紧回去对陛下交差。” 萧泽点头,亲自送赵公公出府,期间,试探地问,“公公,父皇对本宫的气可消了?” 赵公公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哪怕如今萧泽惹了陛下震怒被关着没发话处置,他依旧对之恭恭敬敬,“陛下对太子殿下宠爱有加,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也是常理。” 没说气消没消,但萧泽已明白了,这是气还没消呢。 萧泽问,“父皇身体可好?” 赵公公点头,“陛下身体甚安,劳太子殿下挂念。” 萧泽苦着脸,“本宫给父皇上了几道折子,父皇都留中不发,不给本宫一个请罪的机会,本宫每日实在惶恐……” 赵公公宽慰,“殿下放心,陛下还是念着您的。” 有他这一句话,萧泽就放心了,他嘴角露出笑意,“多谢公公。” 赵公公再度拱手,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请留步!”,出了东宫,上了马车,回了皇宫。 赵公公回宫后,对皇帝复命。 皇帝问,“太子都说了什么?” 赵公公未曾隐瞒,将与太子的对话分毫不差地说了。 皇帝冷哼一声,“朕看他还是不知悔改。” 赵公公知道皇帝心里还是念着太子,否则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没对太子订下个惩罚的章程,一直这么拖着犹豫着思索着,他劝道,“陛下,太子殿下还年轻,您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教导。” 皇帝不爱听这个,“他不是小孩子了,朕也不年轻了。他行事不顾后果,只知道排除异己,他若是一直这副样子,祖宗的江山,怎么担得起来?” 这话赵公公不敢接了。 皇帝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赵公公默默地退了下去。 玲儿将悄悄打探回来的消息禀告给温夕柔,温夕柔听完,蹙眉,“我总不能去端敬候府门口特意截凌小姐吧?” 玲儿摇头,“您若是特意截的话,老爷和大公子一定会知道的。” 温夕柔木着脸,“这宅子里伺候的人,突然一下子少了很多,是我大哥将人都打发了?” 玲儿点头,“是大公子今日将守宅的所有人都打发了,只留下了我们从幽州带来的人。” 温夕柔捻着手指,“大哥素来如此,无论忠奸,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玲儿不好接这话。 温夕柔道,“今儿父亲和大哥从宫中见过陛下回来,没喊我去书房,想必关于我的事儿,还没个定准,既然如此,倒也不着急了。” 玲儿点头,“小姐才来京城,的确不太好轻举妄动,免得就算不被老爷和大公子查知,也有可能被外人查知,引起麻烦。毕竟,老爷和大公子带着小姐来京,如今消息已传出去了,多着是人盯着温宅呢!” 温夕柔点头,木声说,“不必再出去打听了,你多注意京中夫人们办的宴会。看看凌小姐近来会参加哪个宴会。” 玲儿点头,看着温夕柔,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说。”温夕柔看着她。 玲儿小声道,“刚刚陛下下旨,准了太子轻立东宫温良娣为太子侧妃的折子,太后派了教导嬷嬷去了东宫。” 温夕柔面无表情,“就是被我大姐姐下毒的那个温良娣?” “是那个温良娣。” 温夕柔道,“我大姐姐那个人,最喜欢以折磨人为乐,她自己怕是都没想到自己会栽在温良娣手里。” 玲儿唏嘘,“大小姐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 温夕柔不以为意,“一个侧妃而已,太子真爱护,怎么就不直接请立太子妃?可见储君的爱,还真是浅薄的很,为了帝位,还是要择优而选,说白了,还是最爱权利。” 玲儿也觉得二小姐这话没说错。 温家来京面圣,对于京城来说,的确是一件备受各大府邸关注的大事儿。尤其是温家父子还带来了温二小姐,明显告诉人,冲着东宫太子妃的位置而来。 朝臣们都觉得温家的算盘打得好,没了一个太子妃,又送来一个,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心思,太子殿下是否会因为前太子妃而厌恶抗拒娶这个二小姐? 不过温家在幽州有三十万兵权,主动送女,太子殿下不好拒绝吧? 有些盯着太子妃位置的朝臣没想到温家还有这个操作,衡量了一番,觉得自家怕是不能与温家硬碰硬。 端敬候府内,程初看完了汗血宝马,拉着宴轻说外面的八卦。 “宴兄,你听说了吗?幽州的温家来人了,温总兵和他的长子带着他的二女儿,刚刚进宫面完圣。” 宴轻不感兴趣,“没听说。” 他这一日没出府,听说个屁。 程初给他讲外面的事儿,“温家这回带了二女儿进京,难道是大女儿废了,将二女儿送给太子做太子妃?” 宴轻似听非听,“也不奇怪。” 温家嘛,早已跟东宫密不可分了,如今断了一指,不可能不续上这一指。 程初很惆怅,“哎,温家的女儿能是好惹的吗?若太子还娶的是温家的女儿,我那妹妹又要受苦了。” 宴轻瞥他,“你那妹妹早已成了东宫的人了,你操这个心,有完吗?” 程初拍拍脸,“也是。” 关键是他瞎操心也没用! “你是纨绔。”宴轻有些受不了他了,“近来你这么爱关心东宫的事儿,不如回去靠个科举?或者通过你家跟东宫的关系弄个官做?” 程初吓了一跳,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做纨绔多好啊,我还是爱做纨绔。” 况且,若真是靠着东宫的关系弄个官做,那岂不是成了东宫那一派,跟嫂子作对吗?十个他的脑袋估计都不够嫂子踢着玩的,他还是别了。 “那就少操那些个用不着的闲心,小心短寿。好好活着不好吗?”宴轻灵魂拷问。 程初连连点头,“好好好。” 好好活着自然好了,他又不是活腻歪了。 果然还是跟宴兄待着好,宴兄能时刻让他一日三省吾身,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主要的。 他一下子想开了,烦恼尽消,“宴兄,要不要出去喝酒啊?你离京去栖云山这些天,不止我想你,兄弟们都想你了。” 宴轻也正有此意,“行,走。” ------题外话------ 宝贝儿们,求月票,爱你们,么么</p>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跟我走(二更) 程初还想再阻拦,但那二人已你一言我一语就着沈怡安做纨绔这事儿转眼就敲定了,根本不需要旁人插手。 程初无力了,看着满桌子的菜和酒,突然就不香了。 他一下子蔫了下来,颇有点儿生无可恋的意思。 沈平安欢喜的不行,站起来,乖乖地对宴轻喊,“多谢小侯爷。” “叫什么小侯爷,叫宴哥哥。”宴轻伸手一推程初,“你一边去,让沈小弟坐过来。” 程初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宴轻,“宴兄,你这就不要我了?” 他还是不是宴兄的第一好兄弟了?这么快他就失去最好兄弟的位置了吗?一年前秦桓跑来做纨绔,他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一年,好不容易那家伙不做纨绔了,他又坐回宴兄第一好兄弟的宝座,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如今就让新来的小弟给抢了? “你今儿不太可爱,先离我远点儿。”宴轻对沈平安招手,“过来。” 程初憋屈地站起身,挪去沈平安的位置。 沈平安高高兴兴地走过来,挨着宴轻坐下,从那天去桂霞楼看杂耍见了宴轻后,他是真的挺喜欢宴轻的,如今哥哥让他做纨绔,她一下子觉得活着都有意思了很多。 宴轻支着下巴瞅着他问,“会喝酒吗?” 沈平安看了沈怡安一眼,小幅度地摇头,“哥哥从来不让我喝。” “嘁,喝酒也强身健体的。”宴轻把自己的酒壶拿过来,拿了个空杯子,给他到了小半杯,“喝了它,你全身都会热乎了,就能丢了手里那个手炉了,大夏天的,捧什么手炉?” 沈平安接过杯子,乖巧地点头,当真端起来喝。 “沈少卿,你快拦着啊,你捧在手心里的弟弟,你就任由宴兄胡闹吗?”程初快着急死了,他是真怕宴轻与沈怡安因此反目,他弟弟这小孩一看就是不禁折腾的,滴酒不沾最好,他这小身板,能喝什么酒啊? 沈怡安没意见,似乎将人交给了宴轻,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他反而微笑地安抚程初,“程兄不必着急,平安的确是被我保护的太好,大夫也说我过于紧张他了,不该整日将他关在屋里,可是这些年,我还是没做好,总怕他有个闪失,如今他已大了,我却不能再跟他小时候一样对他了,他求了我多日,今日来醉仙楼吃饭,遇到小侯爷,也是赶巧了,既然如此,就随了他的愿,这也是他自己想做的事儿,就算有个闪失,我也决计不怨小侯爷以及程兄众位。” 程初:“……” 他看着沈怡安,“沈少卿,你没喝醉吧?你还正常吧?” 沈怡安微笑,“在下没喝醉,正常的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初闭了嘴,既然人家哥哥坐在这里都豁得出去,他还能说什么?他想着未来做纨绔的日子里有这么个被风一吹就倒的小跟屁虫,真是胆战心惊啊。 沈平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直到把半杯酒都喝完,也没出什么事儿,只是脸蛋有了那么点儿血色。 宴轻很满意,拍拍他瘦弱的肩膀,“喝了我的酒,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以后宴哥哥罩着你。” 沈平安眼睛晶晶亮,“谢谢宴哥哥。” 程初:“……” 他曾经也这么单纯过,但如今还不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沈怡安端起面前的酒盏,对宴轻举杯,“在下以酒相敬,今日将舍弟托付给小侯爷,以后小侯爷但有所求,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宴轻扬了一下眉,随意地摆手,“沈少卿严重了。” 他随意地端起酒杯,与沈怡安隔着人头举了举,一饮而尽,洒意又风流。 这一杯酒背后的意思,程初不知道,众纨绔不知道,但是宴轻和沈怡安心中都清楚,这是他为报复太子算计他的仇,保了沈平安,只要人在他手里做纨绔,他就不会让这孩子出事儿,太子敢抢人,他就敢闯去东宫闹他个鸡犬不宁。 众纨绔们虽然觉得这小弟收的的确是有点儿不妥,原因自然也是程初担心的,他看起来是在是太孱弱了,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但既然宴轻说收了人,众纨绔立马就将人当成了自家兄弟,接受了沈平安,在宴轻和沈怡安喝了一杯酒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口一个沈小弟,一改方才的安安静静,又热闹了起来。 这一回,不围着宴轻谈论栖云山的海棠和海棠仙子了,都围绕着沈平安,对他进行详细且全方位的了解。 沈平安年纪小,乖乖的,有问必答,这样很给这些纨绔们的面子和好感,让大家都他都觉得以后应该多照顾他些,可别真让他在做纨绔期间出点儿什么差错,毕竟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纨绔们高高兴兴喝的差不多了,到了该散场的时候。 宴轻站起身,对沈怡安说,“你弟弟既然归我罩着,要不然,干脆让他跟我回府?” 沈怡安没想到宴轻真是答应的事儿如此尽心尽力,他站起身,再次拱手,“若是晚上也住去小侯爷府里,会不会太叨扰小侯爷了?” “叨扰什么?他不是挺乖吗?你是怕他犯病吗?我府里有大夫。”宴轻懒洋洋的,“只要你放心就行。” 沈怡安没什么不放心的,太子既然要笼络他,哪怕平安做纨绔,但只要在他身边,怕是都不安全,进了端敬候府,反而才是最安全的,毕竟,他府里全是小侯爷自己的人,虽然人少,但是绝对不亚于铜墙铁壁,只要他不说,也没人能探听到他府里的消息。 他点头,“既然小侯爷不怕叨扰,那就让舍弟跟你去吧!在下这就回府,将他的一应所用,送去你府里。” 宴轻点点头,招呼沈平安,“走了。” 沈平安有点儿舍不得沈怡安,但还是对未来跟着宴轻做纨绔的日子充满期待,立即点头,对沈怡安道别,“哥哥我走了。” 沈怡安颔首,“听话些,有什么事情请小侯爷派人喊我。” 沈平安点头,跟着宴轻出了醉仙楼。 程初看着宴轻带着沈平安离开,无言了一会儿,对身边一个还没走的纨绔说,“你有没有觉得以后不应该让宴兄喝酒了?” 这每次沾酒,做的都是什么麻烦事儿啊! 那纨绔喝的有点儿高,大着舌头说,“没觉得啊,宴兄喝酒,不是挺好吗?酒中有、有黄粱美梦……” “我可去你的吧!”程初推开那纨绔,没好气地说,“酒中还有黑山老妖呢。” 那纨绔一个机灵,“没、没有吧!” 程初转身走了,不跟傻子说话。 他出了醉仙楼,三两步追上独自回府的沈怡安,奇怪地问,“沈少卿,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将你弟弟交给宴兄?难道你不知道宴兄从来就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喝醉酒了连大街都睡的不靠谱的人吗?你弟弟跟娇花似的,你怎么就放得下心?” 他就差问你没有什么阴谋吧?你好奇怪?你这个人怎么突然奇奇怪怪了? 沈怡安停住脚步,认真地回复程初,叹息地说,“在下也是没法子了,被弟弟缠的紧,他自从那日在桂霞楼见了小侯爷,一心想做纨绔,在家已与我闹了多日了,若是我不让他做纨绔,他就不吃不喝……” 程初睁大眼睛,“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乖?明明看着是一个乖孩子的。” 沈怡安苦涩地笑,“大约是从小到大,被我管的太严了吧?你知道的,一个人闷久了,就想出外面透透风,只要是外面,让他做什么都行,看什么都新鲜……” 程初没话说了,“也对,若是让我在屋子里闷三天,我都受不了,会憋疯。” 更别说从小到大憋了十三年了。 “以后就有劳程兄了。”沈怡安语气十分诚恳,“舍弟就麻烦小侯爷和你了。” 程初干呵呵,“好说,好说。” 沈少卿都称呼他为程兄了,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自己不做纨绔了,只能以后多照顾那孩子吧! 哎,他也是一个心软的好人呢。 ------题外话------ 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了不起(一更) 出了醉仙楼,宴轻走在前面,沈平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宴轻身后,夜晚有清风吹过,沈平安呛了风,走两步咳嗽一声。 走了一段路后,宴轻回头看他,“难受吗?还能走吗?” 沈平安小声说,“有点儿难受,能走。” 宴轻点点头,转回身继续往回走,“不能走说一声,别死命忍着。” 沈平安应了一声。 夜里的街道上十分安静,宴轻如往常一般,一边走,一边踢着石子玩,石子被他踢的发出骨碌碌的声响,他的影子长长的,没看多用力,石子便被他的脚尖踢出了老远,一直规规矩矩地停在他的正前方,等着他走到,继续被提着走。 沈平安看着好玩,也悄悄的找了一颗石子,学着宴轻的样子踢着玩,但他脚没多少力气,踢不远不说,不是石子踢的原地转圈,就是将石子踢歪不走正道。 宴轻踢着石子走远了,没见沈平安跟上来,回头看他,只见那孩子似乎与石子较上了劲儿,笨拙地踢着,半天也走不多远,还把自己累个够呛。 宴轻嘟囔,“沈怡安的弟弟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难道是生病吃药多了脑子傻了?” 他的声音很轻,沈平安自然是听不到的,云落慢慢地走在沈平安的身后,听了个隐隐约约,抽了一下嘴角。 天下有几个人跟宴小侯爷一般聪明?学什么会什么?聪明的把自己的慧根都伤了。 沈平安自小未曾习武,如今就是跟小孩子玩一样,石子自然不走直线。 沈平安发现了宴轻在等,连忙扔了石子,走向他,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宴哥哥,我踢不好。” “没事儿,长夜漫漫,你慢慢练。一日不成,十日,十日不成,一百日,一百日不成,一千日,总有踢好的那一天。”宴轻脸上漫不经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做不好有什么关系。” 丝毫看不出,前一刻还嘀咕着嫌弃人笨的模样。 沈平安试探地问,“真没关系吗?可是我这样子走的很慢。” “没关系,我每天也没那么早睡觉。”宴轻看着他,“你很困吗?” “不困。”沈怡安摇头。 “那就慢慢踢着玩吧!”宴轻继续往前走,慢慢悠悠的,一副闲的发毛不在意浪费时间的模样。 沈平安毫无负担地又找了石子学着宴轻的样子踢着玩了起来,一个踢石子的小事儿,让他十分激动和高兴,这若是搁以前,在沈府,哥哥安排伺候他的人是绝对不让他这般做的,因为,怕他在外面待久了,呛了风,又怕他累病了,不停地劝他回屋歇着,如今没人劝他,他尝到了自由的开心的味道,整内心都十分舒畅快乐,虽然依旧咳嗽,依旧气喘吁吁,但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宴轻每日慢悠悠溜达回府,也要用小半个时辰,如今因为沈平安慢下来,走了差不多近一个时辰。 回到端敬候府时,沈平安已累的快走不动了,浑身汗如雨下,身上厚厚的衣服都浸透了。 期间有一次云落问他要不要背着,沈平安摇头,说他自己能走,不用背,云落便也没说什么,由着他自己走了。 宴轻站在端敬候府门前回头,看到沈平安自己把自己折腾的落汤鸡的模样,对他好笑地问,“还冷吗?” “热死了。”沈平安嘟着嘴,感觉气不够使了,答话也十分虚弱。 他从小到大,就没出过这么多汗,也没自己走过这么远的路,原来他不是不能走这么远的路,只不过以前没试过。原来他也不是天天冷夜夜冷离不开手炉的,他的手炉早在半路上,就给云落拿着了。 “热是好事儿。”宴轻转身迈进了府门,对迎出来的管家说,“找一处院子,让他住下,曾大夫今儿是不是已经来了?他睡了没?不管睡没睡,都让他给看看诊,这孩子今儿折腾的够呛,看看他需要不需要吃药。” 别沈怡安第一天把弟弟交给他,他就给他弄没了。 管家愣住,看着沈平安,“这是……” “沈少卿的弟弟平安,从今以后住在咱们府跟我一起做纨绔了,一应所用,都给他安置妥当了。”宴轻回头拍拍沈平安肩膀,“需要什么,找他。” 沈平安乖巧地点点头,对管家道,“伯伯好。” 管家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说,“小公子好,您、您怎么跟我家小侯爷一起做纨绔了?沈少卿同意吗?” 他知道沈少卿有个身子骨孱弱经不得风吹日晒一年四季总爱生病没断过好药养着的弟弟,如今怎么被小侯爷弄来跟他一起做纨绔了?这副小身子板,做得了纨绔吗? “别怀疑,他哥哥同意的。”宴轻扔下一句话,打着哈欠走了,“人交给你了,只要不是病的不行的大事儿,别喊我。” 管家只能点头,想着小侯爷这又是弄的那一出?他看向云落,云落也不说话,跟着宴轻身后走了。 管家试探地对沈平安问,“小公子,您还能走吗?要不要坐软轿?” 他说完,想起来,这府里压根就没有软轿子,小侯爷从小到大就没用过那玩意儿,端敬候府是将门,也一直没有那玩意儿。 沈平安歇了一会儿,还是喘,很想蹲在地上,但他咬牙撑着,“不必。” 管家伸出手,“老奴扶您吧?” 沈平安摇头,“我还能走,您带路就行。” 管家十分忧心地看着他,“你真的能行吗?” “能行。”沈平安很骄傲地说,“我跟着宴哥哥一路从醉仙楼走回来的呢。” 管家:“……” 他夸奖,“那真是了不起。” 对于旁人,走这些路,不算什么,对于他家小侯爷来说,更是稀松平常,一年不知道要走多少遭,但对于沈平安来说,怕是从来没这样走过,如今不止走了,还能站在这里没倒下,这可不是了不起吗? 他在一旁带路,“那您跟老奴来吧!” 端敬候府人少,院子比人多,又因为小侯爷即将大婚,除了大修的主母院,各处院落都提前收拾了出来,每一处犄角旮旯,务必保持干净。 哪怕宴轻没提前传话,管家也能随便给沈平安找一处住。 看这样子不会住一天半天,于是,管家很懂事儿地给沈平安找了一处长居的院子,并没有让他住客院。 沈平安进了屋子后,终于受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好在并不凉。 管家吓了一条,“小公子,您等着,老奴这就去喊曾大夫。” “是栖云山的曾大夫吗?”沈平安仰着脸问。 “老奴也不清楚是哪里来的曾大夫,总之是今儿来的,据说也是常住的。就在你这院子的隔壁,几步路就到。”管家道。 沈平安点点头,他实在走不动了,否则不必大夫来,可以自己去找大夫看诊。 管家喊来一个人看着沈平安,匆匆去喊曾大夫了。 曾大夫的确是栖云山的曾大夫,因沈怡安对凌画传话,自己应对不了东宫太子对付他的动作,找上她庇护弟弟,哪怕不论沈怡安与凌家的私下关系,只对比萧泽,他还是相信凌画,毕竟,这二年,弟弟用的好药,都是凌画暗中让曾大夫配了给他的。 于是,凌画想了想,一是宴轻也需要吃曾大夫制作的药丸,二是沈怡安同意让弟弟做纨绔,借宴轻之手护着沈平安,这样一来,凌画便有理由将曾大夫送进端敬候府了。 宴轻倒是没不同意,点头答应了。 曾大夫那里却费劲了些,不太想离开栖云山,直到凌画说“你以为谁想进端敬候府都能住进去?端敬候府没什么人,仆从都被宴轻给赶走了,很是清静,端敬候府地方大,可以给你辟出一个药园子,种满你想种的草药,还有,我嫁进端敬候府后,你的小孙子,有空的时候,我可以教他,若是他能得宴轻喜欢,宴轻也可以教他些东西。” 曾大夫一听,立马同意了,于是,今儿自己带着小孙子来了端敬候府。</p>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嫌弃(二更) 曾大夫已睡下了,但是管家来喊,说是沈平安今夜住进来了,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去给沈平安看诊。 沈平安坐在地上,整个人虚弱的不行,见曾大夫来了,他也没力气站起来,只虚弱地喊了一声,“曾大夫好。” 曾大夫看着他的样子,如淋了一场大雨一样,困意都散了几分,上前给他把脉,同时问,“小子,外面没下雨啊,你这是怎么弄的?” 沈平安虚弱地说,“从醉仙楼走来端敬候府,我自己走的。” 曾大夫嘟囔一句怪不得,然后给他把脉片刻,撤回手,“你这是体力虚脱了,没大事儿,吃一颗药丸就行。” 然后,他给了沈平安一颗药丸,拍拍他肩膀,“好好睡一觉,明儿就好了。你的身子骨,就是缺乏锻炼,我早就跟你哥哥说了,但你哥哥一看到你就狠不下心这么折腾你,导致你如今,走一步都虚力,明儿只要不十分难受,能忍着,还继续出去走。” 沈平安吞了药丸,点点头。 曾大夫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 管家上前扶起沈平安,叫来人伺候他沐浴上床,他实在不放心,又留了人守夜,才出了沈平安的院子。 端阳从藏书阁读兵书读的头晕脑胀的出来,正见到管家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他问,“您这是嘀咕什么呢?” 管家看了端阳一眼,叹了口气,“我在说,小侯爷怎么将沈少卿的弟弟弄来了咱们府里,且还长住?我看到那孩子,就心惊胆战,生怕出个闪失,小侯爷回来后径自去睡下了,可真是心大。” 端阳小声说,“这事儿我知道,小侯爷是为了报复太子算计他,才收了沈平安做纨绔。” 他是在醉仙楼那日看杂耍,听了小侯爷与凌小姐的话,才知道小侯爷的目的。 管家不解,“太子什么时候算计小侯爷了?” 太子脑子是什么毛病?没事儿招惹小侯爷做什么?他是在太子的位置上坐腻歪了吗?不知道小侯爷从小到大就不好惹吗?没看太后护着小侯爷跟眼珠子似的,端敬候府就这一颗独苗苗了,等着他传宗接代呢,陛下也拿他没法子吗? “就是让人给小侯爷跟前送女人,陈桥岳的闺女,为了恶心凌小姐。”端阳揉着额头,“哎呀,这事儿您知道就行了,可别再小侯爷面前提,如今陈桥岳都死了,他闺女也贬为奴婢,如今在凌家呢。” “那与沈少卿的弟弟有什么关系?”管家觉得自己老了,小侯爷无论在外面做了什么,回来也不爱说,以前端阳偶尔跟着他,或者大半夜出去找他,或者暗中打探小侯爷都干了什么,回来跟他提提,他都能尽快知道小侯爷在外面的事儿,但自从云落来了,端阳没了用武之地,被小侯爷赶去学兵法,云落又是个锯嘴葫芦,不爱言语,只听小侯爷一个人的话,以至于,云落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两眼一抹黑,才使得今儿小侯爷突然带了沈平安来,他惊了个够呛。 “太子盯上沈少卿了呗,沈少卿只一个弟弟,除了凌小姐,满京城你问问,也就只有咱们小侯爷敢跟太子抢人。”端阳觉得他最近因此读兵书,聪明了。 多读兵书,果然能使人聪明。 管家恍然大悟,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 沈怡安带着弟弟沈平安前往醉仙楼吃饭,在醉仙楼遇到了宴轻,在沈平安的央求下,同意沈平安跟着宴轻做纨绔,这一消息在宴轻带着沈平安离开醉仙楼后,虽然已是半夜,但转眼就传了出去。 这是既温家父子三人入京后,又是一件轰动的大事儿。 京城做纨绔的子弟每年都有,但是能引起轰动的还真没有几人。比如好多年前几岁就跑去做纨绔的最小纨绔凌云扬,惊才艳艳本来有最好前途的端敬候府小侯爷宴轻,一年前不堪忍受凌画荒废学业作为反抗去做纨绔的秦桓,以及今日大理寺少卿沈怡安的弟弟沈平安,一个常年闹病风一吹就倒的小病秧子。 东宫内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萧泽气的摔了砚台,脸色铁青地骂,“宴轻这个王八蛋!” 幕僚们也没想到沈怡安竟然有这个操作,让弟弟去跟宴轻做纨绔,而宴轻也同样脑子不正常地将一个病秧子收了做小弟,不止如此,还直接带回了端敬候府,明摆着将人划拉进了自己的窝里。 幕僚不由得不怀疑,“殿下,小侯爷如此做,是不是为了帮凌小姐?” 萧泽也有这个怀疑,怒道,“本宫还以为他娶凌画,就是娶个女人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破坏他一直以来给自己立的规矩,为了帮凌画,插足朝堂的事儿了。” “好一个宴轻,他真以为能护得住沈平安,本宫奈何不了他吗?”萧泽气的不行,摔了一个砚台不消不了他的怒火,又随手摔了桌子上的茶盏。 “太子殿下息怒。”姜浩沉稳地出主意,“明儿让御史台的人弹劾宴小侯爷与沈怡安勾结,看看宴小侯爷与沈怡安怎么辩驳。” “弹劾能管用吗?”萧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臣不信陛下对于这个消息无动于衷。”姜浩道,“沈怡安毕竟是大理寺少卿,而宴小侯爷此举,的确有勾结朝臣的意味。” 萧泽点头,“行,你给御史台的人通个话。” 他自幼被立为储君,朝中自然有大半支持他的人,御史台也有,以前支持他的人更多,这三年被凌画搅合的少了不少,他也损失不少。 二皇子府,对比东宫太子萧泽恨不得想杀人,对于这个消息,萧枕却平静许多。 别人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沈怡安与京兆尹府尹许子舟与凌家的渊源,他却清楚,只要涉及朝事儿官员,凌画素来不瞒他,如今萧泽回过味来因为陈桥岳之事被凌画套进了全套里给涮了,许子舟已不能动,他把主意打到了沈怡安的身上,沈怡安唯一的弱点是其弟弟沈平安,凌画借宴轻之手,护了沈平安,也等于断了东宫想对付收拢沈怡安的路。 这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不过萧枕不怎么开心,因为宴轻帮凌画了,虽然帮凌画就是在帮他,但是他也开心不起来。 一名幕僚偷偷看了一眼萧枕的神色,小声说,“凌小姐那边传来话,说宴小侯爷是为了保东宫太子用陈兰桂那日在桂霞楼算计他的仇,而收了沈平安,而沈怡安正好要给弟弟寻求个稳妥的保护措施,与宴小侯爷一拍即合。” 萧枕轻哼了一声,“这话也就面上说说罢了,宴轻想报复萧泽算计他,他有的是法子。” 幕僚小心翼翼,“这个法子最狠,能打蛇打七寸。” “倒也是。”萧枕轻晒,“不愧是宴轻。” 这些年,宴轻跑去做纨绔,大有一去不回头的势头,他做纨绔做的吃喝玩乐混吃等死悠哉乐哉风生水起,愈发地不成样子,以至于,他很是嫌弃。 至于为什么嫌弃,他私心里曾经想过,若是他有宴轻这么好的命,从生下来就不必辛苦谋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会有人双手捧到他的面前,他一定会紧紧抓住,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必汲汲营营,这么辛苦。 他虽然生来是皇子,但是这个身份给他的不是高贵,而是万分辛苦,因为他的母妃,他的父皇厌恶他,对他自小就苛刻,他记事以来,就没有过父亲这个身份给他的关爱,更甚至皇祖母也不喜他,宫里素来拜高踩低,哪怕他是个皇子,但是不受宠,活的还不如奴才,虽然不至于被鞭打被饿着,但是好不到哪儿去。 那样辛苦的日子,他过了十年,直到十岁,他救了凌画,本是随手一救,没想到,为了报恩,她却回报他太多。 她年少时,求她外祖父给他庇护,她长大后,亲自庇护他,扶持他。 到如今已十年,十年来,他需要的最大的作为,就是忍,忍常人不能忍,凌画说这叫蛰伏,有她在,就不需要他出头,他只需要做平平无奇的皇子就行,最好无论在陛下面前,太子面前,还是朝臣面前,甚至奴才们面前,做个没什么大作为的皇子。 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只有他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尤其是听说她一次次遭遇东宫刺杀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萧泽劫在半路上杀了,但他不能动。 宴轻不比他,明明有着好身份,有着少时传出的惊才艳艳的名声,明明可以受到父皇重用,步入朝堂,青云直上,立于朝堂最耀眼的位置,却自甘堕落。 他辛苦所求,对于他来说,随手可弃一样。 所以,他凭什么不能嫌弃他,不待见他? ------题外话------ 亲爱的们,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弹劾(一更) 萧枕合理地怀疑,宴轻是为了凌画,当然,与他报复萧泽也不冲突。 自从圣旨赐婚后,凌画对宴轻的好,不用他刻意去打探,也是知道的,凌画对一个人好,可以好到方方面面,这么多年,他早已深有体会。 正因为深有体会,他才心里憋闷,心中不服气,凭什么宴轻什么也不用做,只长了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被凌画瞧见了,就能得到她的一心喜欢,欢喜要嫁他。 宴轻若是一直不做什么,萧枕还会想着,也许有一天凌画热脸贴冷屁股久了心冷了,也就不再喜欢他了,可是如今,宴轻做了。 虽然说的好听,是为了报复萧泽算计他给他送女人,但他同样身为男人,他就不信在凌画方方面面的攻克下,宴轻能真的不喜欢凌画。 若是真不喜欢,宴轻哪怕答应娶她,也不会与她当街共乘一骑汗血宝马。 所以,萧枕不怎么开心,哪怕萧泽如今在东宫气的跳脚可以预料在砸东西,他也高兴不起来。 “二殿下,为了大局着想,您要稳住。”幕僚打量萧枕神色,也不知该怎么劝了,二殿下与凌小姐之间的账,只能他们俩自己算,别人插不上手。 萧枕扯了扯嘴角,“是啊,为了大局着想,我自然要忍住。” 他已忍了许多,不差再继续忍更久点儿了。 他看着幕僚,“听说太常寺卿柳望家的女儿离京了?” 幕僚点头,“是,太常寺卿柳望的夫人那一日带柳小姐上街,好巧不巧碰见了宴小侯爷和凌小姐共乘一骑,第二日,柳小姐就离京了,大约是死心放弃宴小侯爷了。” 幕僚想着,不愧是太常寺家的人,如此执着了好几年喜欢宴小侯爷,如今眼看着没戏了,不吵不闹,离京了。 萧枕撇嘴,“真没用。” 幕僚沉默,心想着您还想要人家怎么有用呢? 他们二人有圣旨赐婚,太后又喜爱凌小姐,让钦天监挑了最近的日子,礼部这些日子所有事情都放下,所有人都忙着宴小侯爷的大婚,比当初的太子大婚还要显得大操大办些,太常寺卿家的柳小姐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和凌小姐抢人?无论是怎么抢,都抢不过吧? 如今除了黯然离开,还能有什么法子? 萧枕也觉得这话说的没意思,懒得再说柳兰溪,对幕僚摆摆手,“萧泽一定会让御史台弹劾宴轻,她应该已有预料,怎么说?” 幕僚道,“凌小姐说不用管,由着太子让人弹劾就是了。” 萧枕点点头,“有太后在呢,宴轻只要不做什么谋反的大逆不道的事儿,对于父皇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沈怡安与别人有牵扯不行,但是与宴轻有牵扯,他一个纨绔,对父皇来说,没什么有碍,反而是萧泽,这么被宴轻一气之下,又该坐不住了,他装了这么些日子的乖巧,怕是要破功了。” 幕僚也乐了,“正是这个理,凌小姐就怕太子殿下一直装乖下去,只要他有动作,就会多做多错。” 萧枕冷笑一声,“他就是被父皇宠惯的太久了,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无论他做什么,父皇都能一直宠着他包容着他,他还以为他像是皇祖母宠宴轻呢?毫无理由地宠着护着,也不想想,他与宴轻能比吗?宴轻是端敬候府的一根独苗,而他是父皇培养的储君。” 幕僚道,“也幸亏太子殿下蠢些。” 否则自小培养的储君根基,真是不好对付,要想拉他下来,太难了。 萧枕不置可否。 因萧泽指使,所以,第二日早朝,御史台的几位大人,联合弹劾宴轻与沈怡安。 早朝上,沈怡安立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面色坦然,八风不动,很是稳得住,在陛下看来时,一点儿都不慌。 皇帝扫了几名御史台的人一眼,看着沈怡安问,“沈少卿,你怎么说?” 沈怡安缓缓出列,对皇帝拱手,“陛下,臣私以为,臣的弟弟已长大了,有了自己做主的能力,他想跟着宴小侯爷做纨绔,与臣全然没什么关系,臣就算是他兄长,也不能一味地限制管着他不让他去做他想去做的事儿。” 他冷静平静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上,毫不客气地抨击回御史台的弹劾,“几位大人弹劾臣勾结宴小侯爷,真是可笑又荒唐,试问臣与宴小侯爷勾结什么?仅凭我弟弟做纨绔,几位大人就能给我扣上与宴小侯爷勾结密谋的帽子,臣看几位大人莫不是阴谋论太过,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宴小侯爷一心一意做纨绔,若是几位大人不信,不如就住去下官的府上,日日盯着下官,看看下官与宴小侯爷能勾结出什么来?” 皇帝也给逗笑了,反问御史台那几人,“是啊,几位爱卿,你们给朕说说,他们两个人,能勾结密谋什么大事儿?” 几位御史台被沈怡安逼问的脸色发涨。 一人浑不怕地说,“谁都知道凌小姐与太子殿下不对付,莫非是宴小侯爷借此帮凌小姐收买沈少卿,让沈少卿帮着凌小姐对付东宫吧?” 沈怡安顿时竖起眉头,“程大人真是太可笑了,若是照陈大人这样说,这京中但凡家里有跟宴小侯爷一样做纨绔称兄道弟的人,家里人一定都是被凌小姐借由宴小侯爷之手收买了来对付东宫的,若是本官没记错,程大人的外甥,就是在京城做纨绔吧?难道程大人也被宴小侯爷收买了,帮助凌小姐对付太子殿下?” 程大人一噎,“这岂能混为一谈?” “是程大人自己要混为一谈。”沈怡安冷着脸色,字字不留余地,“御史台若是都像几位大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给人扣帽子,诬陷人,栽赃人,那么,本官看御史台该清洗了。” 程大人顿时勃然大怒,“你一个大理寺少卿,口出妄言,竟然敢说清洗御史台。” 沈怡安反讽,“御史台敢胡乱弹劾人,乱给他扣帽子,本官凭什么不合理怀疑御史台已失去了‘正朝廷纲纪,举百家紊失的作用’,凭什么不能够先清查一番?否则,人人都被胡乱污蔑,纲纪何在?” 程大人顿时噎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皇帝这时开口,“说得好!” 皇帝是不相信宴轻与沈怡安因为他弟弟去做纨绔而密谋什么,但倒也不是全然不猜想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事儿,否则沈怡安怎么会让他的弟弟去做纨绔。 因凌画要嫁宴轻,沈怡安是他要提拔的人,所以,皇帝还是打算下朝后,将沈怡安叫去御书房,询问一二。 沈怡安自然不能与凌画结成一派,就像沈怡安也不能被东宫收拢一样。 皇帝要的是朝局势力均衡,他能够把控得住,自然不希望臣子们拧成一股绳,那他这个帝王该不安稳了。 皇帝倒也没苛责御史台弹劾的几位大臣,只意思意思地训斥了几句,让几人下不为例,轻轻松松就将这件事儿给揭过了。 下了早朝后,皇帝让沈怡安跟着他去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皇帝问沈怡安,“朕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怡安是聪明的,以十分为难的口吻对皇帝道,“近日来,臣的府外,有人盯着,臣怕是绿林的人知道臣授命对付绿林,使得绿林的人得到消息,来对付臣,而臣的软肋是胞弟,所以,臣思来想去,哪怕臣一再小心谨慎,怕也有打盹护不住的时候,昨儿带弟弟去醉仙楼吃饭,恰巧遇到了宴小侯爷与一众纨绔们在醉仙楼喝酒,正好宴小侯爷心情好,与弟弟平安投眼缘,所以,臣权衡之下,便答应让弟弟去做纨绔了,本来大夫也说让弟弟平安多走动,是臣一直小心谨慎看护着他,以至于他身子骨一直经不得风雨弱的很,如今迫于无奈,也只能狠下心了。” 皇帝皱眉,“这京中进来了绿林的人?还在你的府邸附近盯着你?” “是。”沈怡安点头,“臣今日早上上朝时,还发现有人在,如今应该也还没撤走。” 皇帝当即说,“为何不抓起来?” “臣本来打算安顿好胞弟,今日就让大理寺的人动手,没想到早朝上,御史台因此弹劾臣。”沈怡安声音不高不低,“臣也正要向陛下禀告此事。” 皇帝当即说,“既然如此,你快去。” 顿了顿,又道,“朕派两个大内侍卫跟你一起去,务必拿住人。” 沈怡安垂首,“多谢陛下。”</p>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被坑(二更) 沈怡安从来就不是个软茬子,否则他短短三年也坐不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沈府外近日来盯着的人自然不是绿林的人,而是东宫的人,但他知道陛下关心绿林,所以,这顶帽子就按在绿林的头上,陛下才会给他派人。 而大内侍卫是什么眼力?岂能认不出东宫的人? 所以,他就是要让陛下知道,是东宫盯上了他,借此布局坑东宫一把。 太子想要笼络他,断然不会因为他将弟弟平安送去跟着宴轻一起做纨绔就完事儿,反而会激怒他,他对付不了宴轻,大约会更想厉害的法子对他下手,与其防备,不如主动攻击,将这件事儿摊开在陛下面前。陛下若是知道太子在东宫不但不知反省,反而私底下动作不断,动了陈桥岳后,还要动他,陛下一定会怒火未消再添怒火,严厉警告太子,而太子经过陛下的警告,自然就不敢再动他了,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沈怡安带着两名大内侍卫离开后,皇帝皱眉,“绿林的胆子也太大了。” 赵公公在一旁接话,“绿林从太祖建朝起,一直自成一脉,绵延千里,都有绿林的人,前朝时,绿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本朝陛下您执政,绿林已收敛了些,尤其是这几年,绿林换了新主子,更是不那么张狂了,如今也就是一个黑十三,闹腾的厉害。” “一个黑十三已够搅的腥风血雨了。”皇帝看着赵公公,“几年绿林换了新主子?如今那新主子叫什么?” 赵公公摇头,“老奴也不知,这得问熟悉江湖的人。” “凌画掌管江南漕运,时常跟绿林打交道,她可清楚?”皇帝问。 赵公公试探问,“要不将凌小姐叫来问问?” “罢了。她临近大婚,忙的很,据说江南漕运出了点儿差错,她没法出京,派了身边人去处理了。礼部议大婚章程等等,都需要询问她,宴轻是个不管事儿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据说她亲手绣自己的嫁衣不说,还从御衣局将宴轻没绣的吉服拿回去绣了,只因为宴轻瞧见了她绣嫁衣,问了一句他的吉服谁做?你说,她得忙成什么样儿?”皇帝摇头,“她如今比朕这个一国之君还忙。” 赵公公笑呵呵地说,“凌小姐如此上心,对这桩婚事儿没有丝毫不满,宴小侯爷显然与凌小姐相处的不错,他们二人顺利大婚,也算是了却了太后娘娘一桩心病。” “是啊,那个混账东西,总让太后操心。”皇帝也笑了,“他凭着一张脸比秦桓长的好看,就值得凌画乐意这门婚事儿。说什么都不娶妻,倒头来能娶凌画,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公公点头,凌小姐的好,是个人就能瞧见,也就秦桓那傻子闹着退婚。 两名大内侍卫派出半个时辰后,回宫复命,二人见了皇帝,都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正了神色,“说,怎么了?绿林的人没拿住?” 二人对看一眼,其中一年长者垂首禀告,“回陛下,沈少卿弄错了,盯着沈府外的人并不是绿林的人。” “嗯?”皇帝皱眉,“不是绿林的人?那是什么人?” 大内侍卫诚实地说,“好像是……东宫的人。” 皇帝瞬间脸色难看,“确定?” 大内侍卫声音小了些,“不、不太确定。” 皇帝“啪”地一声拍在了桌案上,怒道,“是不是东宫的人,你们身为大内侍卫,分辨不出来吗?” 大内侍卫立即改口,“很像是东宫的人,但因为没拿住人,卑职不敢说十分确定。” 皇帝怒火腾腾往上冒,他心中清楚,大内侍卫若是说十分像东宫的人,那就是东宫的人无疑了,只不过没拿住人,大内侍卫素来谨慎,不敢肯定说是而已。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萧泽,他的好儿子。 陈桥岳的事儿他还没想好怎么惩罚他呢,让他好好在东宫内闭门思过,可是他都做了什么?不知反省,反而背地里还是跳得欢,竟然打上了沈怡安的主意。 他打沈怡安的主意,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授命沈怡安办理绿林的案子?而他东宫,当真是与绿林有牵扯? 他的太子竟然与绿林有牵扯,说出去滑天下之大稽。 “沈怡安呢?”皇帝压着怒火问。 “沈少卿也懵了半天,本来要进宫向陛下请罪,但据说大理寺那边有人传话,说有黑十三的消息了,他先去大理寺了。”大内侍卫道。 皇帝点头,站起身,“来人,备驾,朕去东宫。” 赵公公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皇帝坐上玉辇,浩浩汤汤,去了东宫。 东宫内,太子萧泽还没得到消息,不知道自己被沈怡安给坑了一把。他正在生气早朝上御史台那几个人废物,竟然没奈何得了沈怡安,反而被沈怡安堵的哑口无言,遭了训斥。 而被他派出去在沈府外盯着沈府动静找机会拿捏住沈平安的人,还没撤回,或者说,萧泽根本就不想撤回,他正在气头上,觉得暂且奈何不了沈平安,那就直接找到机会对付沈怡安,他就不信沈怡安有多硬的凿不碎的骨头。 他派出的东宫的人没想到沈怡安会带来大内侍卫,直接对他们出手,幸好他们跑的快,却也不敢回东宫,怕被大内侍卫坐实了身份,是以,萧泽在皇帝找上门来前,还不知道自己掉进了沈怡安的坑里。 外面有人高喊“陛下驾到!”,萧泽惊了一下,大喜过望,他在东宫关了这么久,父皇总算是来看他了。 他连忙迎了出去,想着趁机对父皇求求情,父皇宠爱他,一定会放他出去的,他在东宫闷了这么久,不见外面,哪怕东宫的势力都还活动着,但他也依旧心慌。 皇帝下了玉辇,一眼便看到了对着他满脸喜色掩饰都掩饰不住的萧泽。 父子二人已有多日不见,但是皇帝见到他,实在是更来气了。 皇帝阴沉着脸,对萧泽第一句话就是,“你跟朕来。” 萧泽心里“咯噔”一下子,面上的喜色尽退,扫向赵公公,赵公公撇开脸,自然不敢在陛下的气头上给他任何暗示,萧泽心里打着鼓,跟着皇帝进了书房。 来到萧泽的书房,皇帝劈头盖脸就问,“萧泽,朕问你,这些日子,你可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了?” 萧泽连忙拱手,“回父皇,儿臣好好反省了。” 他自然不敢说自己错在不该收买陈桥岳,不该踏进凌画给的圈套。 “朕问你,沈怡安府外的人,可是你派去的?你想做什么?”皇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朕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接替朕的位置了是不是?” 萧泽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惶恐惊骇,“父皇,儿臣不敢。” “你还不敢?你哪里不敢了?”皇帝抬脚一脚揣在了他身上,将他踹翻在地,暴怒道,“你派人盯着沈怡安做什么?你真当大内侍卫认不出你东宫的人吗?” 萧泽呐呐地说不出话了,他不明白他派去盯着沈怡安的人,怎么被大内侍卫揪住了尾巴,偏偏人真是他派去的,如今他不明情况,反驳不出来。 皇帝看着他,见他一脸惊恐,没反驳,显然就是真事,他怒火更甚,伸手指着他,“萧泽啊萧泽,你的心如今可真够大的,你是不是就盼着朕死,你好即位?” 萧泽快吓死了,几乎快吓哭了,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摇头,“父皇,儿臣不是,儿臣没有,儿臣盼着父皇长命百岁的,不,万万岁的。” “那朕问你,你为何派人盯着沈怡安,你今日就给朕说出个理由来。”皇帝死死盯着萧泽。 萧泽脑瓜子快速地转着,自然不敢说因为许子舟投靠了凌画,后梁两个最有才华的人,还剩一个沈怡安他要弄到手,因为许子舟投靠凌画他只是猜测,这没法说出来,尤其他目前的情况,说出来皇帝更觉得他胡言乱语, 于是,他急中生智,“华阳喜欢沈少卿,早就求到了儿臣面前,让儿臣帮他,儿臣以前为朝事儿一直没抽出空来,如今闭门思过,大把闲暇,便想起此事来,所以,派人去沈府外盯着沈少卿,了解他日常规律,以便给华阳寻到机会。”</p>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卧虎藏龙(一更) 皇帝怒气冲冲起驾去东宫时,琉璃正在跟凌画感叹。 “小姐,您不知道,今日的早朝上,沈少卿有多锋利?将御史台的人驳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沈少卿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是那种如浴春风的,朝野上下人人都说沈少卿谦谦君子,品性温和,殊不知攻击起人来,真是字字珠玑,杀人见血。如今朝臣们下了早朝还在议论呢。” 凌画笑,“谁若是小看沈怡安,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是啊,三年前的金科头名状元郎,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小白兔。沈少卿在大理寺这三年前来经手的案子,哪一件不是棘手的让大理寺卿都抓头皮?可是到了他的手里,都给完美落案了,他若真是好欺负,也不至于今儿给太子挖了个大坑了。” 琉璃一边说一边笑,“沈少卿下了朝后,在御书房不知是怎么跟陛下说的,陛下竟然给了他两名大内侍卫去沈府外拿人,虽然东宫的人见势不对溜了,没被大内侍卫抓住,但大内侍卫是什么眼力?一定会认出东宫的人,如实禀告陛下的。” 琉璃快笑疯了,“这不,陛下已冲去东宫了,不知怎么对太子发怒呢!昨儿咱们给沈少卿的消息,沈少卿今儿也用上了,在大理寺演了一出戏,足够沈少卿洗脱陛下的怀疑。” 凌画点头,“因势利导,这一局能成,是沈怡安料中了帝心。不过萧泽一定会给陛下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啧啧一声,“都能想到萧泽用什么理由来应对陛下发的火,无非是华阳公主。” 琉璃闻言失望,“还以为陛下这一回能更怒太子呢,太子拿华阳公主来应对,陛下怕是也没话说了。” 陛下最宠华阳公主,华阳公主喜欢沈怡安的事儿,沈怡安拒绝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凌画笑,“虽然萧泽会给出合理的理由,但是陛下若真是那么好糊弄,也就不是陛下了。沈怡安这一个坑,萧泽顶多能跳出来一半,但对沈怡安来说,也够了,陛下一定会警告萧泽,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敢动沈怡安了,至少,不敢明目张胆了。” 琉璃觉得解气,“陛下如今还压着温启良的折子没准他去东宫探望呢,如今又出了这事儿,陛下兴许直到温启良离京,都不让他见太子了。” 凌画琢磨片刻道,“走了一个温启良,还有一个温行之呢。” 琉璃更有了兴趣,“温家这位长公子,可不一般,据说,温家最厉害的东西,都是被他把在了手里,至今没用到太子身上。温启良别看是他爹,但也拿捏不住他。” 凌画也不敢小看温行之,“温家独独这个温行之,倒是让人看不透。” “咱们没与温行之打过照面,若是打上几次交道,也许就能看清他的路数了。”琉璃跃跃欲试,“温行之如今来京了,总会有机会的吧?” 凌画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怕温行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会要我的命。若是这样,还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好。” 琉璃:“……” 她看着凌画,“小姐,温行之虽然让人看不透,但也不见得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吧?” “且看吧!会咬人的狗不叫。”凌画给出一句评价。 顿了顿,又道,“温启良那蠢货有个好儿子。若非温家有个温行之,这三年来,咱们与温家打交道多次,也不会没能将温家从幽州总兵的位置上弄下来。” 琉璃正经了眉色,“以后我还是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凌画歪了一下头,“那你继续去练武?你的武功什么时候能赶上云落,也许我才是十分安全。” 琉璃忿忿,“我一定会赶上云落的。” 她扔下一句话,真去练武了。 沈怡安从大理寺出来,匆匆进宫向皇帝请罪。 皇帝脸色不太好看,他自然不会十分相信萧泽的说辞,他若是这么天真的帝王,他这个位置早换人坐了,不止不相信萧泽的话,他如今回过味来,也不怎么太相信早先沈怡安说的话,沈怡安说什么绿林的人在他府外,明明就不是,他不相信他没看出来,若沈怡安是这么笨的臣子,他怎么会重用他? 只有一点,沈怡安是利用他摆脱东宫的盯视。 虽然他也不会让沈怡安投靠东宫,但也不希望堂堂帝王被臣子利用。 沈怡安是聪明人,昨儿就料到布今日这一局坑萧泽的同时会让陛下对他怀疑,所以,一早就有应对之策,他跪在地上请罪,“陛下恕罪,臣前日听到下面人禀告,黑十三的人在京外三十里地有过出没,基于他敢带着人在京城刺杀凌小姐,臣以为,下官奉命对付绿林,他们乔装一番来刺杀臣或者别有目的企图阻拦臣对付绿林,也不无可能,所以……” 他顿了一下,自觉失职,“臣没想到,他们原来不是来对付臣,而是潜入大理寺销毁关于绿林的卷宗,让臣拿绿林束手无策……” 皇帝听到这里一愣,“怎么回事儿?” 不是东宫的人吗?怎么当真有绿林的人?潜入大理寺销毁关于绿林的卷宗? 沈怡安抬起头,对皇帝解释,“刚刚是有一批绿林的人,潜入了大理寺,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没损失太多,臣只顾着带人去我府邸了,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有贼子潜入大理寺的典藏阁,不过好在,拿住了两人,如今收押在大理寺天牢。” 皇帝腾地站起身,“可审问了?” 沈怡安摇头,“臣还没来得及,先进宫向陛下请罪。” 皇帝此时倒是打消了对沈怡安算计东宫的怀疑,想着看来确实是凑巧弄错了,他没提东宫的事儿,显然真以为是绿林的人,他是文臣,不是武将,看不出东宫暗卫的路数以为是绿林的人盯上他也正常,是他过于疑心了。 皇帝沉下脸,怒道,“朕不怪罪你,你现在就回去,审问那两个贼子,一定要查清绿林的底细,他们真是太嚣张了。京城之地,岂容他们作乱?” 沈怡安应是,站起身出了御书房。 绿林的人自然是有,天牢里那两个刚刚拿到的人自然也是真的,不过今日的戏,却是他昨日就做下的,今日他挖坑算计太子,自然要做首尾和埋坑,总不能让陛下怀疑他,把自己也埋进去。 两日前,绿林的人的确是在京外出没,似乎在找什么人,而昨儿凌画料到今日御史台会弹劾他和宴轻,所以,让他借力打力,悄悄放出消息,大理寺天牢内关着黑十三的弟弟,今日果然绿林的人就闯大理寺了,被他拿住了两人,正好给陛下交差。 沈怡安走出宫门,心下还感慨,这一局,是他亲手布的,但其中关键的点,还是靠了凌画。环环相扣,走一步看十步,不愧是凌小姐。 他走出宫门的同时,温家的温行之也得到了大理寺那边拿住了绿林人的消息,他在窗前静站片刻,攸地一笑,“京中真是卧火藏龙。” 一个许子舟,一个沈怡安,怪不得让太子眼馋。可惜,如今一看,太子一个也没得到。 至于凌画得没得到,如今显而易见。 温行之捻了一下手指,对身后吩咐,“把衡川郡大水,受灾千里的消息,让人送去东宫。” 他身后,立着影子一样的人,闻言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于是,半个时辰后,东宫太子萧泽顾不上怒了,震惊地看着下臣得来的消息,惊骇地问,“哪里得来的消息?准确吗?” 下臣点头,也急的头皮都快掀飞了,“回太子殿下,是幽州温家的长公子让人递进来的消息,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萧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温行之?” 他不是一直以来,不理会他的吗?他娶温夕瑶三年,也没见过温行之一面,他和温夕瑶大婚时,他都没出现。 他定了定神,“温行之怎么说?” 下臣看了萧泽一眼,“温家长公子说,太子殿下若是还想继续坐在储君的位置上,衡川郡大水背后的那些事儿,就不能被揭露出来,让太子殿下自己看着办,此事别指望温家。”</p>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两策(二更) 萧泽这些年势力铺的大,为杀凌画,不惜大力培养暗卫,的确是缺银子。 也因此,当年暗中让人动了衡川郡修建堤坝的银子,但他没想到,一场大雨,竟然让衡川郡的堤坝被冲垮,豆腐渣成这样,且绵延千里受灾。 他手都哆嗦了,几乎扶不住桌案。 若是让父皇知道,他的太子位一定不保。 父皇自小就教导他爱民如子,他以前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谁让当年西川大乱,他听从了太子太傅的怂恿为争功劳,在朝臣们面前夸下海口,能平息西川之乱呢,后来,将自己架在了火上,怕失言于父皇,怕父皇对他失望,怕失信于朝臣,怕朝臣对他摇头叹气,说他才不立足,德不配位,他只能暗中砸了千万两银子,才算平了西川之乱。 而千万两银子从哪里来?他有一个厉害的太傅,自然是掏空了江南漕运。 以至于,后来为补上江南漕运的亏空,动了吞噬凌家的心思,栽赃陷害凌家,偏偏,他舍不得心里那么点儿对凌家最小的女儿的想法,所以,在父皇面前提了一句王晋,父皇想起来王晋是凌画外祖父,于是,斟酌之下,没赦免凌夫人,而留了凌画。 但凌画出人意料地竟然敲登闻鼓告御状,不怕被打死,撑着一口气,到了御前请求重审江南漕运案,因此,他折进去了太子太傅不说,还折进去了以太子太傅为党羽的一干人,那些,都是他东宫的得用之人,他损失惨重。 他恨的不行,后悔的不行,但追悔莫及。 后来,凌画掌管江南漕运,他开始没动多大的杀心,更多的只是后悔而已,但随着她接手江南漕运,掣肘东宫的地方愈多,无论是东宫的人,还是东宫所做的事情,都受到她方方面面的钳制,他才真正动了杀心。 程家根本比不上凌家,所以,哪怕他纳了程良娣,稍微缓解了东宫的燃眉之急,但却也不充足。随着重新培养因凌画而折损的那些势力,他愈发地需要银子,两年前,在钱耿的出谋划策下,他动了衡川郡修筑堤坝的银子。 钱耿明明说,一个小小的堤坝,动了银子,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银子,但如今事发不过两年,衡川郡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而钱耿,已被腰斩了。 萧泽回想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此被动的局面的,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真的没想过伤害百姓,他是想着待他登基,他要坐比父皇更好的帝王的。 如今衡川郡绵延千里的灾情,会损失多少百姓?多少良田?多少民生?他根本就不敢想。 “太子殿下?”近臣见萧泽半天没动静,试探地看了一声。 萧泽闭上眼睛,声音沙哑,隐约透着几分压制不住的情绪,“温行之派来的传信的人呢?” 下臣小心翼翼回答,“已经走了。” 萧泽当即道,“喊姜浩来。” 下臣应了一声,命人去喊姜浩。 姜浩很快就来了,见萧泽面色发白,显然出了大事儿,拱了拱手,沉稳出声,“殿下!” 萧泽看到姜浩,镇定了一瞬,直言,“衡川郡发大水,冲亏堤坝,灾情绵延千里,本宫喊你来是让你尽快想办法,如何才能平息此事?” 姜浩也惊了个够呛,“是两年前衡川郡堤坝?” “是。” 姜浩半天没说话。 两年前,国库拨了银子,给衡川郡修建的堤坝,当时拨了白银三百万两,是任职巡查使的方敬曾巡查至衡川郡,上的折子给陛下,说衡川郡的堤坝必须修,陛下很重视方敬曾的折子,让工部尚书冯程亲自带着人去了衡川郡一趟,冯程回来禀告,说要修衡川郡的堤坝,需要白银三百万两。 当时陛下都大喘了一口气,没立马应允,国库虽然因为王晋上缴十之八九的家财,还算充裕,但江南漕运几乎整体瘫痪,牵连了许多进项,彼时,凌画拯救江南漕运才一年,虽已交了漂亮的成绩,但还没能够给江南漕运整体给救回来,所作所为还远远不够,所以,三百万两银子,国库若是一下子拨出去,也是一笔大的开支。 后来方敬曾又给陛下上折子,言辞恳请申明衡川郡堤坝修筑的重要性,陛下到底是信任方敬曾,最后咬牙准了。 银子拨下去后,方敬曾身子骨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方敬曾曾做过陛下的伴读,亦兄亦友,二十年来,为陛下巡查各地,惩恶扬善,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当然也惹了不少人,受过多次刺杀暗害,也是落下了一身病,他最后一站是衡川郡,撑着身子骨上了最后一封折子,知道银子拨了下来,了却了一桩心事儿,折子上言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便阖眼而去。 当时东宫缺银子,处处都用钱,钱耿当初说动这笔银子,姜浩觉得不太妥当,钱耿于是去了一趟衡川郡考察,回来说方敬曾言之太过,依他看,衡川郡好好的,就算修筑堤坝,从地势上看,也用不了三百万两白银,顶多几十万两,就能让堤坝抵抗大水灾情。 他当时还带回来了衡川郡的地形图,他也看过,也觉得方敬曾是有些言之太过,大概人老了,弥留之际,行了糊涂事儿? 于是,他也没再反对。 太子殿下见他言之凿凿这样说,自然也没了意见,毕竟东宫是真的缺银子。 于是,一番操作下,便挪了白银两百四十万两。给衡川郡留了六十万两。 没想到,短短两年,衡川郡便发了大水,冲毁堤坝不说,且绵延千里受灾。还真是让方敬曾给言中了。 “怎么不说话了?”萧泽看着姜浩,“连你也没法子吗?” 姜浩心情十分沉重,挚友钱耿被腰斩,死的惨,如今出了这等事儿,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脑子里轰轰的,沉默了片刻,才道,“殿下,派人立即去衡川郡吧!这个消息一旦走漏,凌小姐那里绝对不会放过咬死东宫的机会。” “温行之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凌画会不会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萧泽心里实在没底。 “说不准。”姜浩也不敢十分肯定,毕竟凌画耳聪目明,消息灵通,“这样的大事儿,一旦她知道背后有东宫的手笔,绝对不会轻轻放过。” “如今派人去衡川郡能做什么?”萧泽问,“总不能让本宫派人去私下赈灾吧?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本宫既然知道,不上折子禀告父皇,却私自派人去衡川郡赈灾?做出这样的事儿,父皇难道不疑心本宫目的?朝臣们难道不疑心揣测?” 姜浩道,“殿下别急,让下臣想想。” 萧泽也知道急不得,可他就是镇定不下来,整个人都慌的很。 姜浩思索片刻,沉重地道,“殿下,有两个法子,上策是,立即派人去衡川郡,销毁当初的所有证据,经手之人,得知内情的,一律都灭口,然后,经由东宫的人,递折子,上达天听,对陛下禀告此事,陛下得知此事后,一定会震怒,下令彻查原因,然后,派人立即去衡川郡赈灾,而最先上折子的是东宫的人,殿下您如今虽然在闭门思过,但也可以借此机会,上折子,请求陛下给您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您自请出京去衡川郡赈灾,趁机可以抹去当年的痕迹不说,还可以趁机破解这一局闭门思过。” 萧泽点头,“下策呢?” 姜浩继续道,“上策是在凌画没得到消息动手查的情况下,一旦他得到消息动手查,上策就不那么管用了,只用下策,就是拦住她的人,死活不能让其收集到证据来京揭发,我们现在就立马布局,舍弃衡川郡守吴易,保住他一家子,让他出来顶下所有的罪,因他与江北郡王府有旧情,所以,我们也许也可以将罪名按在江北郡王府的身上,同是楚姓,陛下哪里就对江北郡王府没有一点儿防备和猜疑之心?” 萧泽听完,攥了攥拳,“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派东宫的头部暗卫去衡川郡,以两日为限,两日后,由人上折子,上报此事,本宫趁机请旨出京。” ------题外话------ 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不去(一更) 沈平安到底身子骨太弱,哪怕是吃了曾大夫的药,第二日还是病倒了。 宴轻不是地主家的周扒皮,所以,在得知沈平安病倒后,他去瞅了瞅,沈平安苍白着小脸,跟个小透明人似的,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见到他,眼神虚弱又愧疚,“宴哥哥,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宴轻不以为然,“病了就吃药休息,生病是你体质太差,你自己的事儿,给我惹什么麻烦?我又不伺候你。” “那给你府里的人添麻烦了。”沈平安进端敬候府时,没带伺候的人,一是他知道,宴轻的府里不要闲杂人等,连皇宫的人都不行,二是,那些伺候他的人他也不想要,不是怕他磕了,就是怕他碰了,他如今好不容易摆脱他们了。 “我府里能留下的这些人,都是死皮赖脸白吃干饭的,你来了也算是给他们找点儿活干。”宴轻在沈怡安屋子里留了一小会儿,就懒得问满屋的药味了,没耐心且不走心地说,“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想躺着就躺着,不想躺着就起来溜达溜达,溜达不动,就自己喊人陪你玩,我的库房里也有许多玩具,让管家给你找,曾大夫那老头,你不是瞧见了吗?实在不行,就让他给你行针,他不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吗?你这个病,在他眼里,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吧?我走了。你这屋子里药味忒大,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他难得耐着性子说了一大段话,说完后,也不等沈平安接一句,转身就走了。 沈平安看着宴轻利落地走了,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紧张担心,就是平平常常,仿佛他这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小病小灾,他被人从小紧张到大,如今宴轻这样,反而让他心里一下就轻松了。 他最怕的,不是自己生病,而是生病后,一大堆人围着他紧张的不行,还有他哥哥温和面具下隐藏着的担忧和费尽心思让他的病好起来的情绪,如今都不用见到,他病着,心里反而轻松极了。 有了曾大夫在,得知他医术真是高,比太医院的太医强多了,管家也不如昨儿紧张了,笑呵呵地说,“小公子是想让我们陪着您说话,还是想玩什么?或者小侯爷库房里的玩具很多,老奴去给您挑来您自己玩。” 沈平安从小到大玩过很多沈怡安给他搜罗的玩具,但他还是想知道宴轻都玩什么,“您随便给我挑些玩具来玩就行,我自己玩。” 端敬候府里本来就人少,哪里像是宴轻说的,这些人都是白吃干饭不干活?他懂事儿地知道宴轻与凌画大婚在即,府内要做的事儿一定有很多,人手怕是都不够,他哪儿能让人陪着他玩? 管家点头,笑呵呵地去了。 不多时,管家带着人抬回来两个大箱子,放在了沈平安的屋子内,打开箱子,给他看宴轻的玩具,“老奴先让人抬来了这些,小公子先玩着,库房里还有许多呢,您玩够了这些,再换着玩。” 沈平安点头,有好多玩具他都没见过,不由新奇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管家笑呵呵地一一说出,“这里有些玩具是小侯爷自己做来玩的,市面上自然见不着,不是老奴夸我家小侯爷聪明,就算端敬候府有一天没银子吃不上饭了,我家小侯爷也饿不死,他随便做点儿小玩意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沈平安钦佩极了,“宴哥哥真厉害。” 他从小到大玩了那么多玩具,自己也不会做一个。他让人将宴轻做的那些玩具都跳出来,摆在床头,一个一个的研究着玩。 管家瞧着他,想着这位小公子虽然身子骨弱,但是被沈少卿教导的极好,乖巧懂事儿有礼貌,除了身子骨差些,还真是无可挑剔,就是可惜身子骨太差了,不能去学院进学。 程初不放心沈平安那孱弱的小身板,一大早就来了端敬候府瞧他。 当得知沈平安果然病了,程初直跺脚,“我就知道,沈小弟那个小身子板,怎么能做纨绔?怎么能禁得住折腾?” 他看着宴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宴兄,你昨儿喝醉了,今儿醒来,又后悔了没?” 宴轻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爷从来不后悔。” 程初啧啧,“你别嘴硬了,咱们俩兄弟谁跟谁啊?你就是后悔了,跟我说,我也不笑话你。” 宴轻看着他,嫌弃,“你怎么这么多戏?” 程初:“……” 他果断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程初问宴轻,“宴兄,今儿婉玉娘在红粉楼唱新曲子,要不要去听听?” 宴轻可有可无,“行吧!” 程初踌躇,“那沈小弟呢?他病了,怎么办?还带着吗?” “人都病了还带什么?自然是在府里歇着吃药养着了。”宴轻理所当然地站起身,“我们自己去。” 程初点头,可是还不放心,“你离开府里行吗?万一沈小弟病的不轻需要你……” 宴轻给他一巴掌,“你咒谁呢?府里有大夫,他出了不大事儿,操心你自己吧。” 顿了顿,宴轻又补刀,“操心太多,老的快,你还没媳妇儿呢,就想先长白头发?” 程初:“……” 你大爷的,你这才是咒我呢吧! 程初再也不想操心沈平安了,又不是他弟弟,爱咋地咋地,沈怡安估计都没他操心。 想起沈怡安,他问宴轻,“宴兄你听说了没?沈怡安今儿在朝堂上,跟御史台的人杠起来了,一战扬名。” 宴轻点点头,自然是听说了,他有一个爱打听外面事儿的管家,也有一个明明挺笨,对外面的事儿倒是消息灵通的端阳,尤其是如今沈怡安的弟弟在他的府里,管家就万分关心起外面的沈怡安来。 程初啧啧,“沈少卿那个温和的性子,真看不出来啊,原来也是个能舌战群儒的。” 宴轻嗤笑,“人家是三年前的金科状元,若没两把刷子,能跻身朝堂三年就坐到了大理寺少卿?” “也是。”程初感慨,“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我爹天天骂我不着调的不孝子逆子,恨不得沈怡安和许子舟是他儿子。如今许子舟官至京兆尹府尹,沈怡安也快往上升一级了吧?” 宴轻不感兴趣,“这还用说?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他偏头看了程初一眼,鄙视,“人有人道,狗有狗道,你比个什么劲儿?” 程初:“……” 你这是骂我呢,还是骂你自己呢!大家同是纨绔,你鄙视我做什么呀?就因为你是个聪明的纨绔,而我是个傻啦吧唧的纨绔? 凌画给宴轻绣吉服累了,趁着歇息的空,问琉璃,“宴轻今儿在干什么?” 琉璃清楚,“宴小侯爷今儿与程初公子去红粉楼听婉玉娘谱写的新曲子了。据说今儿红粉楼十分热闹,婉玉娘的曲子很是让大家喜爱,每出一首新曲子,红粉楼都能爆满坐不下。” 凌画点头,“原来是去了红粉楼听婉玉娘的曲子,他很喜欢听婉玉娘的曲子吗?” 琉璃点头,“宴小侯爷交给凤头鹦鹉的曲子,就是从婉玉娘那里学的。” 凌画有点儿吃味,“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怎么还挺爱听婉玉娘的曲子? 琉璃道,“据说婉玉娘的曲子,很是特别,虽是女子,很有铿锵之色,一点儿也不阴柔,宴小侯爷大体是没将她当做女人?咱们府里的秦三公子也喜欢呢?” 凌画这些年没这个闲心听曲子,忽然有点儿想去听听。 琉璃立即提醒她,“小姐,您可别去啊,若是想去,也别赶着小侯爷去时您巴巴的自己凑过去,您忘了自己都说了什么了吗?总是这么热着,像什么话?” 凌画顿时打消了念头,重新拿起吉服,继续绣,“不去不去。” 热过劲儿了,适得其反,就该收着些,冷着些,像烙饼一样,两面煎,反复烙,才能熟。这道理她得懂,不能身在局中不知局。</p>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五日(二更) 萧泽派出东宫头部暗卫,悄无声息地离京,还是没瞒住一直盯着东宫的凌画。 凌画听闻后,腾地站起身,“萧泽派出了头部暗卫,一定是去了衡川郡了?” “应该是。”琉璃很是兴奋,“这么说,衡川郡堤坝冲毁,偷工减料的豆腐渣背后,肯定有东宫的手笔了?” 凌画点头,“十有八九是了。” 否则,萧泽不会派出头部暗卫。 她当即说,“给望书传消息,用流云阁最快的快马,东宫的头部暗卫出动,我怕他们应付不来,让望书拿着我的令牌,调岭山的苍云卫。” 琉璃倒吸了一口气,“小姐,没、没必要动用苍云卫吧!” “有必要,东宫的头部暗卫,是萧泽手里最厉害的一张王牌,这些年,他哪怕是杀我,一直也没调离出京城,如今却调离出京城了,可见,他有多怕衡川郡的事情爆出来,那么他的太子位是真的做到头了。” “一旦动用苍云卫,与东宫交手,东宫那边就会知道您与岭山的关系了。”琉璃担心,“若是太子咬死您,到时候陛下一定怀疑您投靠了岭山,陛下这些年对岭山十分忌惮。” “到时候再想法子。”凌画发狠,“萧泽为了一己私利,置百姓于不顾,暗中动用衡川郡修筑堤坝的银子,才会有如今衡川郡大水,冲毁堤坝,灾情绵延千里,多少百姓性命丢失,良田受损,我不能就这么让他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抹杀了,尤其他还是一国储君。” 琉璃见凌画下定决心,点头,“我这就去传信。” 凌画摆摆手,重新坐下身,以萧泽的角度来反向思考,若是她是萧泽,此时,除了派出东宫的头部暗卫,还能做什么。 所以,当琉璃回来,告诉他消息已由流云阁送出去后,她对琉璃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用不了两日,萧泽的人就会上折子,爆出衡川郡大水,灾情严重之事。” 琉璃不解,“太子不是该压着这个消息,暗中悄悄抹平吗?他怎么还会爆出来?” 凌画摇头,“衡川郡大水的消息,压不住,哪怕衡川郡瞒而不报,但灾情绵延千里之地,总有别的郡会如实上报,如今朝廷没得到消息是因为折子一层层往上递,还没报上来,萧泽身为储君,他不傻,肯定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一边派出东宫的头部暗卫去清除抹去证据,一边让东宫的人上折子,然后,自己再打着将功赎罪的幌子,趁机请旨前往衡川郡。” “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呢,如今不能参与朝事儿。”琉璃眉头紧皱,“陛下真会同意他去衡川郡吗?” 凌画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她只是料想到萧泽会这样做,唯独这样做,才对他最有利,她不轻易揣测帝心,怕揣测错了,影响判断,她只需要揣测萧泽的心思就行了。 她道,“总之,不能让萧泽去衡川郡。” “那小姐就要赶紧想法子阻拦了。” 凌画点头,“太子是储君之体,去衡川郡千里之遥,不该轻易出京,到时候让朝臣全力反对就是了。户部主管赈灾,让户部尚书亲自前去,陛下想必不会反对。” 琉璃道,“户部尚书是中立派,他自请去赈灾,陛下定然恩准。” 两日后,宴轻辰时又准时从床上醒来,躺在床上皱眉半天,看看更漏,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有点儿怀疑自己,怎么跟着凌画在栖云山住了不过几日,他从回府后就养成了辰时醒的生物钟了? 每天辰时准时醒,这是什么规矩?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强行睡,半天也没睡觉,只能脸色臭臭地起了床。 端阳正在跟云落探讨剑法,见宴轻醒了,睁大眼睛,惊讶,“小侯爷,您这几天怎么起的都这么准时?” “要你管!”宴轻没好气。 端阳眨巴眨巴眼睛,想着自己起来的,起床气怎么这么大?他没眼力价地问,“那您以后都这个时辰起床吗?” 宴轻凉凉地反问,“你昨儿看兵书到什么时辰?” 端阳“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如实回答,“戌时。” “再加一个时辰,以后看到亥时。”宴轻霸道命令。 端阳顿时哀嚎一声,“小侯爷,为什么啊?” 宴轻不再理他。 端阳不明白极了,转头用眼神询问云落。 云落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他一眼,这等小事儿,就让他傻着得了,也懒得给他解释,有些人天生就脑袋发直,看多少兵书估计都不管用。 宴轻懒洋洋地吃了早饭,去后面抱厦训凤头鹦鹉,之后又去了马圈,将汗血宝马牵出来,看着马背上的软皮子马鞍,虽然不太霸气,但好在软和,他想着端阳的动作还挺快,这刚回府,新马鞍就给换上了,那家伙还算有些用处。又想着凌画骑马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让她试试这新马鞍坐着舒服不舒服? 于是,他问云落,“她呢?这几日在做什么?” 怎么这么安静?明知道衡川郡大水的事儿,看她急急回京,以为会有什么大动静呢,可是并没有。 云落摇头。 宴轻挑眉,“你不知道?” 云落诚实地回答,“如今属下是小侯爷的人,主子若是没有大事儿,是不会知会属下自己做什么或者吩咐属下做什么的。” 宴轻沉默了一下,“她从那天来了一趟又走了,几天没来了?” 云落记得很清楚,“五日。” 宴轻皱眉,都五日了呢,她这悄悄的,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在背地里捣鼓什么呢?他摸着马鬃,对云落吩咐,“你打听一下,她如今在做什么?” 话落,又补充,“别让她知道。” 云落:“……” 他饶是再聪明,也觉得小侯爷这个操作很迷,让他去查,还不让主子知道,这暗偷偷的,是个什么心理? “怎么?这很难吗?”宴轻看着云落。 云落摇头,“不难!” 就是很迷惑罢了!直接问主子不好吗?主子一定会告诉宴小侯爷自己在做什么的。 宴轻看着云落离开,自己带着汗血宝马出了马圈,溜溜达达地在府中饭后散步。 病了几日的沈平安这一日终于感觉好多了,走出房门,便看到了宴轻和汗血宝马一前一后在散步,他很是新奇,“宴哥哥,这就是汗血宝马吗?好漂亮啊。” 宴轻抬了一下下巴,有几分矜持的自得,“是汗血宝马,它从进了我的府里,颜值都提升了许多。” 沈平安:“……” 他没见过以前在御马司养着的汗血宝马,如今也没法对比宴轻所说的从进了端敬候府颜值提升了许多是提升了多少。 他走近宴轻,“宴哥哥,我可以摸摸他吗?” 宴轻瞅了一眼汗血宝马,“你自己问问它,它同意不同意被你摸,秦桓那天摸了他一下,差点儿被他咬掉脖子。” 沈平安吓了一跳,“它、它不喜欢被人摸吗?” “嗯,生人勿进。” 沈平安缩回手,“那我还是不摸了,我就看看好了。” 宴轻也不反对,继续带着汗血宝马遛弯,对他问,“你要一起遛弯吗?你如今好了,以后每日早起蹲马步练基本功吧!练武能强身健体。” 沈平安小声说,“我能练武吗?” “你问问曾大夫,能的吧!”宴轻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小孩就是欠锻炼,天生体弱多病是一方面,被沈怡安给养娇了也是一方面。 沈平安立即说,“我先跟宴哥哥你一起遛弯,一会儿我就去找曾大夫问问。” 宴轻点头。 于是,一人一马遛弯,变成了两人一马遛弯。 宴轻在府中遛弯从来就走的不快,慢悠悠的,汗血宝马本是个急脾气,自从进了端敬候府,也被他磨平了菱角没了脾气。 沈平安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跟上他,只不过他到底体虚,走了半圈便受不住了,坐在矮凳上歇着,而宴轻一人一马继续走,顶着个大太阳,也不怕热,难得的是他每天这样,也晒不黑。</p>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关心(一更) 云落打探凌画的消息,若想不被凌画知道,还真是好生地废了一番功夫。 一个时辰后,他对宴轻禀告,“主子这五日,一直在府中绣小侯爷您大婚穿的吉服。” 宴轻一愣,“我的吉服,不是说不是她做吗?” “本来是御衣局的绣娘做,是太后娘娘指派的御衣局最好的绣娘,但是因为您对主子问起了大婚的吉服为什么不是她做,所以,主子便对此事上了心,回京后,先去御衣局,将吉服拿回了府中。” 宴轻默了默,“她做得过来吗?” 怪不得这几日没什么动静呢,他也没说他的吉服非要让她做。 云落诚恳地说,“就算做得过来,怕也很是辛苦。” 宴轻不说话了。 云落看着宴轻,很会为主子趁机争取机会,试探地问,“小侯爷要不要去看看主子?您还没有去过凌家呢?” “冒然登门合适吗?”宴轻随口问。 “合适的吧!您是主子的未婚夫,用不着提前下拜帖。”云落觉得很有必要跟宴轻科普点儿他没意识到的东西,“自从圣旨赐婚后,南方需要走的六礼,都是礼部的人代替您走的,其实,若不是礼部负责筹备此次大婚,六礼之事,都要您亲自前去女方家的。” 宴轻知道这个,但是他从没入心,如今闻言也是随口问,“六礼走到哪一步了?” 这才一个多月,应该也没走两步吧? 云落也不太知道,他一直跟着宴小侯爷,也没去特意打听礼部筹备大婚的进程,“属下去问问?” 宴轻道,“把管家喊来就行。” 就算是礼部来筹备大婚,礼单还是走的端敬候府的公账,管家都清楚。 管家很快就来了,听说宴轻要问大婚六礼的事儿,想着小侯爷总算是开始关心大婚的事儿了,十分高兴,乐的见牙不见眼,对宴轻拱手,“小侯爷,您要问大婚六礼的事儿啊,这个老奴清楚,如今已走到了第三礼了,第三礼定的日子是明日,您和凌小姐虽然是圣旨赐婚,凌小姐的意思是大婚当日繁琐些,其余的都可从简,但是太后不答应,太后觉得还是要像寻常百姓家嫁娶一样,规规矩矩走完所有六礼的程序,别人有的,您和凌小姐也得有,毕竟,一辈子的大婚,就这一次。” 宴轻点头,反正也没用他来走,都是礼部的事儿,他也没意见,如今就问问,“第三礼都做什么?” “第三礼是纳吉,男方问名,合八字后,将卜婚的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这礼要送一对大雁,也叫做奠雁礼。本来,这一对大雁,应该是小侯爷亲自去城外打来,然后亲自送去女方家里,但是您怕麻烦,凌小姐说这些都可省了,让礼部的官员派人送就是了,凌家没那么多讲究。”管家絮絮道,“礼部的雁,都是养的雁,自然不如小侯爷您打的雁好。” 宴轻不置可否,“为什么要送一对大雁?” “因为雁这种鸟吧,随季候变化迁徙南北,季节定时,顺应阴阳,配偶固定,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择偶,寓意夫妻忠贞,婚姻和顺。”管家很高兴可以有机会跟小侯爷多说说这个,他以为小侯爷怕麻烦,一直不问起,还遗憾明明是小侯爷大婚,却什么都不知道,跟没自己什么事儿的人一样。 宴轻点头,“后面三礼呢?” “第四礼是纳征,南方往女方家送聘礼,咱们的礼单早就准备好了,老奴觉得您应该看看,自己亲手挑选礼单,凌小姐知道,一定会十分高兴的。第五礼请期,这个也简单,毕竟,太后娘娘和凌小姐早就找钦天监定了吉日吉时,走个过场的事儿,用红笺书写您和凌小姐的生庚,让官媒送去女方家就是了,这红笺本应该由您自己书写,但您怕麻烦,礼部的官员也能代写……” 宴轻听到这里皱眉,“礼部可真是能耐,什么事儿都能替我办了。” 管家“呃”了一下,“礼部也不时常给人筹备大婚事宜的,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请得动礼部的,就连太子大婚时,还亲自去了幽州温家一趟,送了一对活雁,亲笔用红笺书写了庚辰,虽然没亲自迎亲,但也给足了幽州温家面子……” 宴轻背转过身,没说话。 管家继续往下说,“第六礼就是大婚之日了的迎亲了,一般来说,都是新婿亲自前往女家迎娶新娘子。这是凌小姐唯一与您要求的,迎娶当天,您亲自去凌家。” 宴轻听完后,摆手,“行了,我知道了。” 管家看着他,“那您……” “没事儿了,我就问问。”宴轻转身走了。 管家:“……” 原来就问问吗?他还以为,小侯爷是想亲自参与进来呢,他白高兴一场了。 管家看向云落。 云落也不懂,跟着宴轻身后走了。 管家在原地站了片刻叹气,想着也就是凌画大度宽善,这若是换做别的女子,怕是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试问哪个女子不想着未婚夫能够重视与自己的婚事儿? 凌画并不知道宴轻还询问了大婚六礼,她此时自然也顾不上关心,她要的是嫁给宴轻,大婚之日排场大些,不惹人笑话她,至于别的,她倒不是多在意,无非是一个过程而已。 她的全部关注力都放在了东宫,只要东宫第一时间出手,她便也第一时间出手,萧泽想借此机会抹平他不顾百姓的所作所为,做梦,他想将功赎罪趁机解了陛下没给他限期的闭门思过,也做梦。 她觉得,萧泽还是继续关着闭门思过的好,只有他被关久了,东宫的人才会人心浮动,萧泽也会处处受到掣肘,才会自己也稳不住,再做些什么,对她才有利。 两日的时间一到,东宫的人便按照萧泽的吩咐,上了折子,说得到下面传来的消息,衡川郡大水,绵延千里,灾情十分严重。 这个折子递到皇帝面前,皇帝一看,当即对赵公公询问,“朕记得衡川郡是不是方敬曾临终前几番上折子让修筑堤坝的那个衡川郡?” 他让户部拨款才不过两年,自然是记得清楚。 赵公公点头,“正是那个衡川郡,当时方大人一定让陛下您重视衡川郡的堤坝修筑之事,您也重视了,让工部尚书冯大人亲自去了一趟衡川郡,冯大人回来也说,方大人所言没差,衡川郡的堤坝必须尽快修,但是修筑衡川郡的堤坝不能过于简单粗糙,因为地势原因,必须要动大工程,否则挡不住水患,因需要的银子多,您还犹豫了些天,最后才咬牙让户部拨了白银三百万两。” “既然如此,那朕就是没记错了。”皇帝脸色难看,“这折子上说,衡川郡大水,冲毁堤坝,灾情绵延千里,简直是……荒诞!” 朝廷花费了三百万两银子修筑的堤坝,怎么会因为一场大水,都冲垮了呢?他若是从没重视衡川郡堤坝也就罢了,偏偏两年前,他十分重视了,怎么还能出这样的事儿? 皇帝吩咐,“将上折子的人喊来,朕亲自问问他,消息从哪里得来的?可确实?” 其实他心中已觉得,十有八九是确实了,没有哪个臣子敢递折子来他面前胡编乱造。 正因为如此,他才愤怒不敢置信。 赵公公应是,立即派人去传。 上折子的人分属东宫派系,姓郑,叫郑长明,他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面见皇帝,对于皇帝的询问,他直言的确是出了此等大事儿,他有一个妻族子侄,从衡川郡的方向而来,据说,衡川郡发大水是十日前,大雨下了两日,衡川郡的堤坝是在大雨下的第二日冲毁的,因堤坝拦截着曲流河和横川江以及黄水河三河流域,所以,堤坝一冲毁,下游的千里之地,全部被淹了。 皇帝勃然大怒,“十日前,为何衡川郡没有折子报上来?为何朝廷没有听到半丝风声?” 郑长明装作不懂,不敢接话。 赵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息怒,大约报信的折子在路上,毕竟衡川郡距离京城路远。” 皇帝脸色阴沉,他怎么息怒?三百万两白银修筑的衡川郡堤坝,当时他再三问了,说可以保几十年,这才二年就被冲毁了,谁来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儿?</p>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争议(二更) 没有人能告诉皇帝是怎么回事儿,三百万两银子修筑可保几十年的堤坝才二年就被冲毁了,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出这里面一定有大事儿。 皇帝最先将工部尚书喊进宫,“将冯程给朕叫来。” 他倒要问问,户部拨了银子出去,工部是怎么完成的修筑堤坝。 冯程很快就进了宫,在门口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赵公公,希望赵公公给点儿提示。 赵公公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分量不轻,他素来不趾高气扬,从来都很会做人,不得罪朝臣,哪怕如今面前的这位工部尚书要遭殃。于是,他嘴角压平,对冯程用极低的声音说,“衡川郡大水,堤坝冲毁,灾情绵延千里。” 冯程一下子就震惊了。 赵公公给他打开了御书房的门,挑开了帘子,请他入内。 容不得冯程再多问,他提着心,进了御书房。 皇帝青黑着脸看着冯程,将奏折扔给他,“冯程,你自己看,你给朕说说,衡川郡的堤坝是怎么回事儿?” 冯程连忙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看罢,脸上也露出不敢置信和震惊骇然,当即有些慌地看着皇帝,“陛下、这、这臣也不知怎么会这样……” 皇帝咬牙,“当初你不是跟朕说,衡川郡的堤坝若是修筑好,可保几十年吗?这才两年就被冲毁了,朕的三百万两白银打了水漂不说,灾情绵延千里,多少百姓受灾?” 冯程当即跪在地上,“陛下,当初臣前往衡川郡,多次勘察地势地貌,又与方大人和当地的匠人探讨多日,的确是说堤坝修筑好,可保几十年牢固不被冲毁。” “可是如今是怎么回事儿?”皇帝看着他,“这才二年。” 冯程又看了看奏折,还是不敢置信,“陛下,这折子上说的可确实?” “你问他。”皇帝指向郑长明。 郑长明对冯程拱了拱手,将对皇帝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冯程听闻是十日前,看着郑长明说的有鼻子有眼,也相信了八九分,脸更白了,回忆道,“陛下,当初臣亲自前往衡川郡勘察后,与方大人制定了修筑堤坝的方案,随后,臣因不能久离工部,派工部侍郎刘拓前往衡川郡监工。半年后,刘拓回京,对臣禀报,说按照计划,衡川郡堤坝已完满收工。” “刘拓呢?”皇帝问。 “一年前,刘拓因母病势守孝三年,如今丁忧在家。” “刘拓老家在哪?” “在赵河县,距离京城七百余里。”冯程对于曾经的工部侍郎知道的很清楚。 皇帝问赵公公,“派人前往赵河县押个人回来,得几日?” 赵公公计算了一下,立即说,“派大内侍卫前去,骑最快的马,最好来回也要六七日。” 皇帝点头,对外喊了大内侍卫的首领进来,吩咐了下去,“派两个人前去前工部侍郎刘拓的老家,用最短的时间,将刘拓给朕押回京。再派人去衡川郡,给朕了解衡川郡受灾情况。” 大内侍卫首领垂首应是。 皇帝沉着脸看着冯程,“衡川郡堤坝被大水冲毁之事,你身为工部尚书,责无旁贷,从今日起,革职查办。” 冯程不敢给自己求情,“是。” 皇帝吩咐侍卫摘了冯程的乌纱帽,脱了官袍,将他押解回冯府等待查清论罪。 冯程被押下去后,皇帝这才召集朝臣议事。 朝臣们也都被衡川郡大水冲毁堤坝,灾情绵延千里的事儿给震惊了,郑长明的妻族子侄朱炎被喊到了大殿上,让他详细地说衡川郡大水的情况。 朱炎对衡川郡大水的情况也知之不多,他只是从衡川郡的方向来,路途听说大水冲毁堤坝,将百姓养的房屋都冲塌了,来不及跑的百姓砸死砸伤不少,猪马牛羊都冲走了,水灾很是厉害,再多的,就说不出来了,毕竟,他没有真的从衡川郡路过,是东宫安排的他。 朝臣们提起当年修筑衡川郡堤坝户部拨出的三百万两银子,一时间议论纷纷。 皇帝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如何赈灾救灾之事,一时间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脸色十分之差。 “你们说,如何赈灾,谁能给朕拿出个章程来?”皇帝看着朝臣,觉得闹哄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实用的。 户部尚书出列,“陛下,老臣觉得,如今尚不知衡川郡的确切情况,实在是没法制定救灾赈灾的章程,还是应该先派人去衡川郡打探一番,才能具体赈灾。” 皇帝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理,但还是道,“衡川郡距离京城千里,派人前去再折回,得耽搁多少工夫?朝堂等得起,百姓等得起吗?” 户部尚书也知道百姓们等不起,立即说,“陛下立即下旨,让当地开仓放粮吧!” 提起这个皇帝就怒,“各地的报信折子到如今还没有呈递上来,出了这等灾情,各地报信的折子,不是应该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报朝廷吗?” 竟然还是依靠从衡川郡回来的人才得到消息,官员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朝臣们无人说话,心里都清楚,每次哪里出现灾情,一级级往上报走程序,到了朝中,少说要半个多,多则一个月,常有的事儿,断然没有十日就能让朝堂收到报信的折子的,除非是巡查使的折子,可以由快马直达天听。 于是,议事从中午商议到傍晚,还没订下具体的前往衡川郡救灾的人选,皇帝一身疲惫地摆手,说了句明日再议。 当日晚,萧泽上折子,请求前往衡川郡救灾赈灾,折子写的十分动人,言明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尽快能得到救灾,他身为储君,责无旁贷。 皇帝将萧泽的折子完整地看完了,并没有批准,而是按下了。 第二日早朝,户部尚书赵江请旨,前往衡川郡赈灾,他在朝堂上说,“户部主管赈灾救灾,衡川郡出了如此大的水患,户部要如何救灾,不知细情,也无法议定一个章程,老臣回去想了一宿,请陛下恩准,老臣亲自带着人前往衡川郡赈灾。去当地了解灾情,才能更好地让户部配合赈灾。” 皇帝看着赵江,缓缓道,“昨儿夜晚,太子上折子,想前往衡川郡赈灾。” 赵江愕然。 朝臣们也都是一愣。 东宫派都奉了太子之命,当即有不少朝臣出列响应,言太子爱民如子,既然有此爱民之心,陛下应该准奏,让太子出京,救助百姓,也能体会人间疾苦,才能更好地为民解忧。 凌画早已安排了人,就等着这一刻,于是,也有不少朝臣出列,言衡川郡千里之遥,又是灾情之地,太子没有经验,加之自古灾情之地多出乱事儿,太子是储君之体,不能出京,朝廷又不是没人了,用不着储君去以身犯险。 两派顿时炒了个不可开交。 中立派稳立不动,任由两派你来我往地争执吵闹,皇帝坐在上位,听了大半个时辰,才摆摆手,朝臣顿时停了吵闹,规矩站好,不再指着对方鼻子骂是何居心了。 皇帝看向许子舟和沈怡安,“许爱卿,沈爱卿,你们怎么看?” 沈怡安和许子舟对看一眼,二人齐齐出列。 许子舟如今官大一级,当先开口,拱手道,“回陛下,臣也觉得太子金贵之躯,衡川郡灾情境况不明,是不该亲自前往。” 沈怡安随后拱手,附和许子舟,“回陛下,臣附议许大人所言。就是太子殿下担心百姓,亲自前往,也不该仓促之下前去,应该派人前去查看灾情具体如何,再酌情商议是否适合太子殿下动身前去。” 皇帝点点头,目光一转,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将自己当做木头人的萧枕,“萧枕,你怎么看?” 萧枕一愣,没想到皇帝叫他,这几年,他在朝中,就是个摆件,他的好父皇从来不重用他,不给他重要的位置,不给他权利,他站在朝上,就是每天丁卯而已,不需要说什么,对于朝事儿,也从不参与什么,反正,他也不会问到他。 皇帝对他的苛刻不喜,朝臣皆知。 他这些年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他规矩,不生事儿不惹事儿。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题外话------ 明天给大家加更</p>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下旨(一更) 萧枕不明白皇帝今儿为什么想起了问他一句,但猜测大概也就是问一句而已,也没想着他能说出个三六九所以然来。 所以,萧枕一愣过后,一点儿也不慌,规矩着一张脸,语气平平地说,“儿臣不懂,父皇如何决定都对。” 皇帝似乎一下子被他点燃了怒火,“啪”地扔出奏折砸到了他身上,指着他破口大骂,“萧枕,朕让你上朝几年,你就学了个什么都不懂?” 萧枕挨了一下砸,不痛不痒,连情绪都没多少波动,依旧规矩地说,“儿臣的确不懂,父皇也从没告诉儿臣,儿臣需要懂这些。” 皇帝一下子噎住,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萧枕很坦然,脊背挺的笔直。 后梁自小就立了太子,其余的皇子,不需要多出息。所以,哪怕他心中想要那个位置,但也从来不会表现的多出息,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父皇所喜欢的,自然也不是太子所喜欢的,他文武都平平,才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后梁已有太子,再有个惊才艳艳的皇子,太子怕是一天都睡不着觉。 更何况,他的父皇自小就亲自教导太子,疼宠太子,器重太子,盼着太子有朝一日能独当一面,继承大位,而他这个儿子,有个不得他待见的母妃,有个不讨喜的性子,他不喜欢他,人尽皆知。 大殿上瞬间落针可闻,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都当自己不存在。 过了片刻,皇帝黑沉着目光道,“你去衡川郡,协同户部尚书一起赈灾。” 萧枕一下子沉默了。 哪怕是凌画,也没想到他的父皇会突然让他去衡川郡,所以,他们二人私下商议时,商议的都是拦住萧泽出东宫的脚步,让户部尚书带着人去衡川郡。 朝臣们也都震惊了,没想到多年不得陛下喜欢,不受重视的二殿下,竟然一朝被陛下委以重任。 虽然衡川郡如今是灾情是险地,但谁都知道,若是灾情处理得好,那也是能立得大功的地方。 户部尚书一愣过后,看了一眼萧泽,垂首应是,“老臣遵旨。” 萧泽却没吭声,没领旨,也没谢恩。 “萧枕!”皇帝喊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乐意去吗?” 萧枕不知该作何表情,脑子里快速地转了一下,露出不解的神色,“父皇为何觉得儿臣能去做好这件事儿?” 皇帝黑着脸道,“身为皇子,岂能日日混日子什么都不懂,既然不懂,就去学。不学好,别回来。” 萧枕转过身,看了一眼震惊的朝臣,“众位大人呢?不反对吗?” 皇帝不给众人反对的机会,一拍金椅扶手,“朕意已决!你领旨吧!” 萧枕见皇帝金口玉言已开,看来是认真的了,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让他去衡川郡,但质疑得到肯定后,还是垂眸拱手,“儿臣领旨。” 朝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就连东宫派系都懵了,不明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今日突然重视二殿下,难道是因为太子殿下惹了陛下大怒,陛下有了别的心思? 东宫派系的人忽然有点儿慌,朝臣们也暗暗揣测,反而因为太莫名,而真的没人反对,就连满口之乎者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老臣们,都无人反对。 于是,萧枕协同户部尚书一起前往衡川郡赈灾的决定就这么定了下来,因救灾之事刻不容缓,所以,皇帝让二人当日启程。 下了早朝,皇帝也没单独叫萧枕多说一句或者多嘱咐一句,反而叫了沈怡安前去了解大理寺天牢里关着的闯入大理寺要毁关于绿林卷宗的贼人。 萧枕身边往日冷冷清清,如今有朝臣见风使舵,往他身边凑,对他表达关心,什么路途遥远,二殿下此去一定小心,多加保重云云。 萧枕随意地应付了两句,与户部尚书赵江一起,出了宫。 在宫门口,赵江对萧枕道,“二殿下,陛下让今日启程,老臣觉得实在匆忙了些,但灾情紧急,刻不容缓,是不能耽搁,老臣觉得我们天黑前启程,几个时辰的准备时间,你说如何?” 萧枕颔首,“我没问题。” 赵江松了一口气,二殿下虽然平平普通,但是好在素来规矩不爱惹事儿,如今看来也是一副怎么都行的做派,那他与他这一路上相处配合,想必不会太累,“那老臣先回户部去准备了,就定在申时出发。” “行。”萧枕点头。 赵江立即上了马车走了。 赵江是中立派,他身为工部尚书本没打算自己亲自去赈灾,但是,昨儿他的至交好友与他说,他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的也太久了,如今衡川郡大水,他难道就不想借此机会趁机更进一步入内阁?于是,他琢磨了一夜,今早才上朝堂上请旨去赈灾。 他不知道,这是凌画在背后对他的推动,才引发了今儿早朝他请旨赈灾,反而成了与东宫太子打擂台,而引发朝堂上两批人争吵了起来,且有大批的人站队他,主张他去衡川郡赈灾比太子前去合适。 他当时都吓了一跳,若是早知道太子在东宫坐不住了打算亲自去衡川郡赈灾,他说什么也不当朝请旨,如今陛下又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把二殿下派去衡川郡,与他一起去赈灾,不管他赈灾的事情做的好还是做的不好,以后太子殿下和东宫派系怕是都恨上他了。 赵江上了马车后,也是十分无奈,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枕回府的路上,对近身护卫冷月吩咐,“给她传话,我要见她。” 冷月点头。 早朝上发生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凌家。 凌家连着绣了几日宴轻的吉服,总算是赶着时间给绣完了,今儿没再动针绣自己的嫁衣,而是等着朝堂上的消息。 琉璃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来,一脸的震惊,“小姐,您猜早朝上发生了什么?”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看你这个表情,怕是早朝上出了出乎意料的事儿。”凌画看着她,“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琉璃震惊极了,“早朝上,户部尚书赵江果然请旨去衡川郡赈灾,太子殿下昨儿夜晚也上了折子,陛下在早朝上公布了出来,但是您想象不到,陛下竟然让二殿下协同户部尚书赵江,一起前往衡川郡赈灾,今日就出发。” 凌画一愣。 她看着琉璃,“陛下怎么会突然让萧枕前往衡川郡赈灾?” 总不能真是被萧泽给弄失望了,打算换个储君吧?她还真没觉得萧泽的位置这么好动摇的,也没觉得萧枕会在这件事儿上受陛下重用了。 “这可真是打了个措手不及,朝臣们也都懵了,二殿下怕是也很懵。”琉璃不解,“不知道陛下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想起二殿下了?二殿下在朝中素来不就是被陛下看做隐形人的吗?” 这些年,陛下的眼里只有太子,谁都清楚,二殿下就是个普通寻常的不受帝王宠爱,连母族都不能给他助力,孤孤单单一个人,可怜吧唧没人理的皇子而已。 虽然,二殿下的背后有小姐,有幕僚,但这些都是背地里的,明面上,他就是没什么大才,不受重视,在闲散的职位上每日无所事事度日的皇子而已。 凌画站起身,“立马去二皇子府等他下朝。” 若没有特殊的大事儿,她从来不登二皇子府的门,这十年来,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但今日不同,她知道,萧泽会立马出发,也一定会想找她商议。如今朝臣们大概都关注他,他只能回府,在别的地方见他不安全,只有趁着如今他刚下朝,她提前去二皇子府等他才不被人注意。 琉璃点头,连忙吩咐人备车,凌画连衣裳也顾不得换,便匆匆出了府。</p>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入府(二更) 凌画刚走出自己的院门,迎面遇到凌云深前来找她。 见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凌云深停住脚步,问她,“七妹这是急着要出府?” “三哥。”凌画喊了一声,点头,见他也是有事儿的样子,停住脚步,问了一句,“三哥可有事儿找我?若不是急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今日是礼部前来纳吉的日子。”凌云深道,“我是来想问问,你要不要亲自接一下对雁?” “你替我接了就是了。”凌画摇头,压低声音,“我有急事儿,要去二皇子府一趟。” 凌云深瞬间懂了,早朝上的事儿,如今已传出来了,他也知道了,也没料到皇帝会压了东宫太子的奏请折子,让二殿下萧枕和户部尚书赵江一起前往衡川郡赈灾。 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二殿下,可真不像是陛下一直以来的做派。如今朝臣们怕是都在猜测陛下的心思,东宫的太子若是知道,怕是会气死。 凌云深点头,“那你快去吧!” 反正,宴轻也不会亲自来,都是让礼部走个过场的事儿,谁接礼部送来的对雁都一样。由他替她接了,也不妨事儿。 凌画脚步匆匆地走了。 果然如凌画所料,她趁着人不注意时,换了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的二皇子府采买的马车递交了牌子,门卫识得牌子,不敢拦人,立马恭敬地放了他入了二皇子府。 凌画动作快,她到二皇子府时,萧枕还没回府,自然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萧枕回到二皇子府,本是等着凌画回话,没想到她已先一步来了他府邸里等他,这让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是自她被圣旨赐婚以来见她的最纯粹的笑容。 他又恢复以前在凌画面前的样子,嗤笑皇帝,“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让我前去衡川郡赈灾。” “今日何时出发?”凌画问出最关心的。 “与赵江约定了申时。” 凌画点头,既然如此,还有几个时辰,也够准备一番了,她既然来了,也不着急回府,便对他细问,“早朝上陛下是怎么说的,什么表情,都说了什么话,你与我仔细说说。” 琉璃毕竟不能详细地探听到早朝上具体的话和每个人的表情。 萧枕记得清楚当时的情况,逐一与凌画说了,眼里都是嘲讽,“从小他就不重视我,养我还不如养只阿猫阿狗,在十岁之前没遇到你时,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都是拜他所赐,十岁之后,有了你外祖父的照应,我才活的有了几分像人,我入朝四五年,任个闲职,他从不重用,今儿不知是怎么脑袋被门夹了,想起我来了。” 凌画无奈地看着他,“这幸好也就是你自己的府里吧?” 这么敢骂自己的皇帝老子,他是独一份了。 萧枕不以为然,“我背后没少骂他,你听了多少回了?” 凌画揉揉耳朵,“你说了多少回,我每回也不敢听你这话。”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陛下这是想警告萧泽?告诉他,若是不规矩,目无陛下,太过张狂,不听话,野心太大,手伸的太长,一再踩陛下的底线,他也能换个人做储君?” “看,你也觉得他是在利用我警告萧泽。”萧枕冷笑,“他从来就是,将我摆在朝堂做摆件,让我好好活着,也就是为了让萧泽知道,他虽是太子,但不是唯一皇子,也不是唯一的成年皇子,他下面,还有一个我呢。如今萧泽惹了他,他就将我提溜出来,让萧泽看看,他不是只他一个儿子。” 凌画也觉得皇帝是这个意思,否则这么多年,他不至于不给萧枕一二分的关爱,就连动了想给萧枕娶皇子妃的心思,都是打算让萧枕娶温家二小姐温夕柔,将他拧在东宫的绳上,让他跳不起来,毕竟,温家与东宫的牵扯已太深,萧枕真娶了温夕柔,温家绝对不会帮助萧枕反过来对付萧泽的,萧泽只能一直被东宫压着憋屈着。 不过,谁能想到,东宫的太子妃温氏,就这么倒下被废除了?如今温家的二小姐要嫁去东宫,维系温家与东宫的这根纽带,陛下的这个想法,自然也就不成了。 凌画琢磨着说,“如今没空揣测陛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当务之急是你如今被陛下派去衡川郡赈灾,萧泽一定会大怒,他怕是也会心慌,肯定不会安安静静地什么都不做。以前,他不对付你,是觉得你被陛下瞧不上眼,不喜欢,任职个闲职,他也没必要对付你,但如今不同了,你与萧泽的争斗,怕是得提前开始了。” 萧枕肯定地点头,“他那个人,但凡是威胁他位置的人,他都要除之后快,就算我是迫不得已被父皇推出去赈灾的,不管父皇是什么心思,萧泽一定要在京外杀了我,不会让我因为此次赈灾立功,留有后患。” 凌画摇着团扇,“我也是这个意思,萧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人。” 她想起了什么,面沉如水,“当年,他能在陛下面前提一句我外祖父,放过我,怕是他有生以来,做的唯一一件放过人的事儿了。” 萧枕也隐约知道些内情,面色也沉的难看,“当年那是他对你有龌龊的心思。”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恨不得掐死萧泽,但也庆幸当年他有那个龌龊的心思,否则,他就算是拼了命,怕是也难救她,毕竟,他人微言轻,当年自己没立起来,她也没自己立起来。 “陛下如今身体硬朗,你提前与东宫对上,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对上了。”凌画心中很是清楚,“你一旦出京,萧泽一定会对你动手,而他杀不了你,就会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能被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能捏死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眼瞎了,被你蒙蔽了,这样一来,他会疯狗一样,盯死了你往死里咬你。” “咬就咬吧!”萧枕冷笑,“反正,我等着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凌画也没别的法子,既然藏不住了,那就不必再藏了,“望书与和风先一步带着人已出了京,但没想到萧泽的消息得知的也很及时,望书与和风虽然早走了些时候,但为了掩人耳目,是经由江南漕运转道去衡川郡,这就耽搁了些功夫。萧泽派出了东宫头部暗卫,我怕望书应付不来,已给他传信,让他调岭山的苍云卫。” 萧枕不知道调动苍云卫这个事儿,也凝重了,“苍云卫是你外祖父留给你的最大的一张王牌,你如今动了,东宫若是顺藤摸瓜查到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咬死你,若是被父皇知道,怕是会对你起怀疑,他这些年对岭山十分忌惮。” 凌画带着一股狠劲儿地说,“那你就不让东宫的头部暗卫回来,全部都灭了。” 萧枕:“……” 东宫的头部暗卫啊,哪里是那么轻易能说灭就灭的?说的也太轻巧了。 他看着凌画,半天没说话,但表情显而易见,你看我像是有这个能耐的人吗? 凌画被他逗笑了,“你有点儿出息!就不能说你能行?你都亲自去衡川郡了,这些年憋的劲儿呢?就不能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萧枕沉默,“我尽量。” 东宫的头部暗卫,他也想一个不留,若是可以的话,自然是一个不留。这样的话,她的苍云卫就不会暴露出来,就算萧泽哭死,到时候也只能哭。 凌画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萧泽,“见令如见我,你拿着他,望书等人,都听你差遣,苍云卫也一样。” 萧枕顿了一下,接过,将令牌攥在手里,点头。 凌画又道,“让细雨跟着你去,我再将我的暗卫给你一队人马,你都带出京,把你府里的人,都带上。” 她难得郑重了神色,“萧枕,你必须活着,只有你活着,我十年付出,才有意义。我有朝一日把萧泽拉下储君的位置,你顶上,比他做储君好一千倍,一万倍,将来做帝王,成为明君贤君,我才能对得起后梁的百姓。” 萧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情绪涌了涌,只能说出平常的三个字,“知道了。”</p>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纳吉(加更) 程初一大早又跑去了端敬候府,正赶上宴轻要出门。 程初站在大门口看着宴轻,惊讶,“宴兄,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哪里?” 如今天刚亮,他竟然就起了,他可从来没见他起的这么早过。 宴轻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这么早跑来做什么?” 程初立即说,“今儿城外有曲水流觞,很是热闹,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去玩呗,咱们早早去,占最好的位置。” 宴轻拒绝,“我不去,你去吧!” 程初又问他,“你是有什么事儿吗?要出门去哪里?” 宴轻点头,不说去哪里,只说,“有事儿。” 程初看着他,“宴兄,有什么大事儿让你这么早出门?兄弟问你,你还避而不答的?这么神秘做什么?” 宴轻瞪了他一眼,“我去礼部。” 程初不解,“你去礼部做什么?” 宴轻懒得理他,骑上汗血宝马,双腿一夹马腹,汗血宝马顺着他的意思向礼部而去。 程初站在原地,看着他转眼间一人一马就走没了影,不解极了,他问门童,“你家小侯爷去礼部做什么?” 门童嘿嘿一笑,“今儿是纳吉的日子,礼部要送对雁去凌家过礼,小侯爷昨儿夜里跑出城去打了一对对雁,今儿起早趁着礼部还没送对雁去凌家,把对雁送去礼部呗。礼部找的对雁,自然不能跟小侯爷亲手打的对雁比。” 程初:“……” 他震惊了,“宴兄竟然如此上心?” 门童不高兴了,“程公子,您这是什么话?我家小侯爷娶妻,自然要上心。” 程初:“……”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意思是,宴轻这家伙,什么时候对于娶妻这件事儿这么积极了?还亲自半夜跑出城去打了一对对雁?从来不起早的人起了个大早送去礼部?他怎么不亲自送去凌家? 他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宴兄这人,他不是懒得对于麻烦的事儿费心思吗?今儿怎么脑筋开窍了?” 对于这桩婚事儿,据说开始的时候,礼部的人来了端敬候府两趟,都被他摆摆手一句话都懒得应付就给打发了,礼部的人跑了两趟后,也知道他的态度了,问他都没用,也指望不上这位小爷亲自出马,好像就跟不是他娶媳妇儿似的,只能不是进宫请示太后,就是前往凌家请示凌小姐,如今宴轻竟然上赶着弄了对雁送去礼部,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是这样不怕麻烦亲自跑腿的人吗? 门童也不知道小侯爷怎么就开窍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而喜滋滋地说,“反正小侯爷开窍,我们府内上下都很高兴。” 程初啧啧,女主子还没进门,端敬候府就盼着了,这要是进了门,待遇得多高? 不过他想想那是凌画,对宴轻好的不行的凌画,要什么有什么的凌画,天上没有地上只一个的凌画,又觉得宴轻有这个转变开了这个窍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换谁不得供起来?也就秦桓那个傻子要死要活不娶吧! 不、也不对,秦桓如今成了凌夫人的义子,凌画认了他做义兄了,被安国公府逐出家门后不但没有被凌画折磨落魄的不成人样,反而成了凌家的义公子,如今在凌家与凌云扬一起读书准备金秋科考呢,这么看来,要死要活不娶凌画,也没有什么不好,凌画不止没将他如何,反而看在他娘的面子上,让他成了凌家人。 反观安国公府,将秦桓逐出家门,又败坏秦桓名声,倒头来,被凌画打脸,如今在京城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没了与凌家这一层关系后,又因败坏秦桓名声而得罪了凌画,人人都踩一脚,如今都快在京城混不下去了。 “程公子,您进府吗?”门童询问,若是不进府,他就关门了。 程初摇头,“不进了。” 宴兄不在,汗血宝马又被他骑走了,他进府去做什么?只能自己去找别人玩了。 门童关上了端敬候府的大门。 程初忽然喊了一声,“唉,等一下。” 门童从门缝中又探出头。 程初忽然问,“今儿宴兄穿的那身衣服,是从哪儿买的?” 他刚才只顾惊讶了,都没来得及问,他那身衣裳,可真是太好看了。将他本来就十分的样貌,又硬生生地多提了八分,真是通身的毓秀华彩。 门童立即骄傲地说,“是凌小姐给小侯爷做的吧!我家小侯爷穿什么都好看。” 程初:“……” 得,原来是凌小姐给宴兄做的,那他就买不到了。 程初忽然有点儿心酸,他上哪里去找一个好媳妇儿,也像这样,要一片天,就给一片天,要一片地,也能有啊。 宴轻来到礼部,就跟掐着点儿似的,礼部正好开门。 礼部的人见到他,都愣了,“宴小侯爷?” 这往日跑端敬候府去见,都见不着的人,今儿怎么这么一大早就主动登门了? 宴轻也不多话,“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凌家?” 礼部的人对看一眼,一人笑呵呵地说,“得等等我们大人下朝。” 宴轻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 礼部的人:“……” 哎呦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宴小侯爷竟然关心他自己的大婚了?竟然亲自要去凌家走礼了? 礼部的人自然没意见,这尊佛能自己主动前去,那是最好不过了,每回他们礼部的人去凌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出错,凌家的三公子凌云深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茬子,对于他七妹的大婚礼数,处处都要求细致的很,但有错处马虎,他都会逐一的指出来订正,礼部的人越来越怕与他打交道了,每回都是硬着头皮前去过礼。 如今有宴小侯爷跟着,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当礼部尚书下了早朝,回到礼部,便瞧见了等着的宴轻。 本来礼部尚书不必亲自去凌家下礼,但太后十分重视这一桩婚事儿,已对他三令五申,大礼时,让他务必亲自跑一趟,怕他手下这帮子小年轻办不好,一定要赶着吉日吉时,千万别出错云云,礼部尚书也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好在凌家的身份如今摆在那里,倒也附和他跑一趟的身份,当然,凌云深虽然苛刻要求高,但是却大方,每一趟都少不了他的好处,好酒好菜招待不说,好茶好酒,走时还能给他装上车,他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礼部尚书看着宴轻,试探地问,“小侯爷,您这是……” “跟你一起去凌家纳吉。”宴轻很直接。 礼部尚书大喜,“好好好,老臣这就吩咐一声,我们立即出发。” 宴轻点头,“对雁用我猎的。” 礼部尚书自然没意见,宴小侯爷亲自猎的对雁最好了,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凌家人若是知道,也一定会很高兴。 还没出发,礼部尚书就觉得今儿这一趟是一桩美差了。 半个时辰后,礼部一切准备妥当,用车装了礼,送去凌家。 宴轻骑着汗血宝马,跟着礼部的人一起,街上有人瞧见了,纷纷惊讶,没想到宴小侯爷竟然亲自去凌家下礼了,他们可都听说了,宴小侯爷以前嫌弃麻烦,让礼部全权负责,今儿这可真是稀奇了。 宴轻今儿穿的衣裳,是凌画亲手做的那件月华彩,布料如月华流水,光华流转,配上他独一无二的容颜,清瘦挺拔的身段,骑在汗血宝马上,真真是如九天银河上走下来的少年郎,清隽毓秀,浊世风流。 百姓们看的赞叹,有人说宴小侯爷长的真好看,有人说宴小侯爷的衣裳没见过,在哪里买的?可是锦绣坊?怎么没见过有卖这件衣裳的?有人说汗血宝马可真漂亮。 宴轻充耳不闻,没什么影响,随着礼部的人,来到了凌家。 这是他第一次登凌家的门。 他想着,凌画一会儿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他这么突然来了,还亲自打了一对对雁,会不会让她觉得他被她哄住了太好骗了?以后她会不会更过分的糊弄他跟哄小孩子似的?要不,他还是转头回去? ------题外话------ 亲爱的们,月票,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秋千(二更) 宴轻穿着月华彩的衣裳,十分品貌又添了八分华彩,金玉满堂中,他矜贵毓秀,少年风流,好看极了,可以说得上无人能及。 凌云扬是真的嫉妒,自家的七妹,就没对自家的哥哥这么好过,枉他从小就给她背着家里的大人偷偷买画本子,挨打了也没改对她好,可是她呢?有了喜欢的人,就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人家,将他这个哥哥扔到了脑后。 他勾住宴轻的肩膀,“妹婿,走,我领你熟悉熟悉家里,你以后要常来常往,怎么能连家里都不熟悉呢?” 宴轻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往外走。 二人走出门口,凌云扬拉着宴轻打开了话匣子,“我家七妹啊,从出生起,就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大家伙都宠着她,幸亏大伯母严厉,才没把她给养成一个娇气的性子。” 宴轻听着与事实不符,纠正说,“她不是挺娇气的吗?” “嗯?她哪里娇气了?”凌云扬偏头看着他。 宴轻一一点出,“走几步路就闹着脚疼,要揉腿,骑一会儿马竟然也能受伤,要人背,吃东西也很是挑剔,不喜太咸,也不喜太辣,葱花都要挑出去,身上穿的料子一定要细软的不扎人的,就连头上戴的发钗,都不能是太重的……” 凌云扬:“……” 他震惊了,“没有吧?你说的这是我七妹?” 他七妹这样子的吗?她七妹那可是把自己当男孩子养的人。 “是啊,难道她不是这样吗?”宴轻反问。 凌云扬立即否定,“当然不是,她可以骑快马日行千里,一年受无数刺杀九死一生都不带脸白一下的,晚上连噩梦都不做,吃饭也没有那么挑剔,掌管江南漕运那两年,她甚至是吃过农家的糙粮野菜,住过牛棚马圈。” 宴轻:“……” 他怀疑了,“那我见到的她,是假的?” 凌云扬咳嗽起来,“不、不是吧?” 他的七妹,怎么可能有假的?谁敢冒充她?不想活了吗? 宴轻若有所思,“这么说,她在我面前,那些娇气,都是做作装的了?” 凌云扬咳嗽个不停,“也、也不是吧?” 他看着宴轻,也不太懂了,但觉得宴轻这个表情有点儿危险,他可别无形中坑了自己的妹妹,虽然她见色忘兄,但大婚在即,他还是得先把她嫁出去。 于是,他连忙矫正,“大概你见到的,是在京城里生活的她?在京外生活的她,是个能吃苦的她?毕竟,在京外的时候,身边没有可依靠的人嘛。” 宴轻笑了一下,不知是觉得这个理由可信,还是不可信自己又被她骗了,总之,他没再揪着这事儿不放,“秦桓呢?他怎么没来?” 凌云扬看着他,没品位出他这笑背后的意思来,索性不管了,“他啊,今儿是你来纳吉的大喜日子,他不敢见你,怕惹你不高兴,自己在院子里躲着温书呢。” 宴轻点头,他虽然也不想见他,但有一件事儿,得问问他,不过也不着急,先把凌府熟悉完再说,“一会儿四舅兄带我去见他好了,多日不见,也怪想念的。” 凌云扬没意见,“行,我先带你逛逛。” 凌家很大,各处院落都很多,假山碧湖,廊桥水榭,修的无一处不精致,不像端敬候府那般空旷,仆从也很多,看起来很是热闹的样子。 凌云扬带着宴轻走了一圈后,向不远处伸手一指,“那一处玉兰苑,是七妹的住处,虽然今儿她不在家,但咱们也能去瞧瞧,去吗?” 宴轻盯着那一处看了看,点了下头。 凌云扬见他点头,便将他带去了凌画的院子。 凌画的院子起名玉兰苑,自然是种满了玉兰花,如今正是夏季,玉兰开花的季节,一院子的珍品玉兰,很是可观。 她不在,院子里也没什么人,相比凌家仆从来回在外院走动,这里反而颇为静谧清净。 院子里有两株海棠树,支撑起了一个凉棚,树下摆放着桌椅,不远处有一架秋千。 宴轻走过去坐在秋千上,秋千轻轻晃起来。 凌云扬背手立在一旁,笑着说,“七妹小时候最喜欢让我推着她荡秋千了,她的性子其实调皮的很,不坐在秋千上,非要站在秋千上,我有一次没把握好力道,她一下子从秋千上甩了出去,我当时都快吓死了,幸好她在自己被甩出去前,先用手捂住了脸,否则那一次摔的那么狠,她非破相不可。” 宴轻看着他问,“那你挨揍了吗?” “挨了啊,我祖父那时候还活着,差点儿没打死我。”凌云扬唏嘘,“她足足养伤了半年,才把身上的伤疤去掉,幸好我们凌家不缺钱,给她弄了天下最好的去除疤痕的药,否则啊,她胳膊上腿上都得落疤。” 宴轻想想凌画的细胳膊细腿,就差说还挺结实,只摔伤,没摔断,“那她长教训了吗?” “长了。”凌云扬也找了把椅子坐下,吩咐人倒一壶茶来,对宴轻说,“我七妹那个人,她最是长记性,从小到大,别的可能都变了,唯独一样没变,就是十分有记性,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摔两次,后来,她再也不站在秋千上玩了。” 宴轻问,“那时候她几岁?” “七岁吧!我不太记得了。”凌云扬回想了一下,还是没能想起来具体几岁,“反正,她虽然摔的那么惨,一声没哭,不过也没跟祖父给我求情,让我被揍的在床上躺了十天,她理直气壮地说我若不是一不小心,根本就不会摔了她,让我挨揍跟着她一起养伤理所当然。” 宴轻忽然说,“家里兄弟姐妹多了,是不是十分有趣?” “是啊!”凌云扬点头。 宴轻没体会过兄弟姐妹多是怎样热闹相处的,但听着凌云扬说起凌画小时候来,便觉得挺有趣的。 有人沏来茶,凌云扬自己倒了一盏,递给宴轻一盏。 宴轻用脚支住秋千,端着茶喝,这茶是好茶,但自然没有凌画那一手好茶艺,他问,“她是不是会很多东西?” 凌云扬也端着茶喝,“是啊,七妹会的东西可多了,我跟你说,她沏得一手好茶,能将茶沏出各种的花样来,这还不算,什么茶她都会沏,普天下的茶,她都了解的头头是道,不止茶,琴棋书画,就没有她不精通的,这都得益于大伯母,大伯母实在是太严厉了,从小到大都押着她安排各种课业,就连祖父求情都不管用,大伯母就是要将七妹培养成名门闺秀。” 宴轻是听说凌夫人出了名的严厉,凌画也说过,她小时候连看画本子的时间都没有,夜里偷偷熬夜看。 凌云扬感慨,“若是凌家没出那事儿,大伯母还活着,七妹没准还真能成一个名门闺秀,如今嘛,她即便再有闺秀的样子,这满京城谁还当她是大家闺秀?真是可惜了大伯母一片慈母之心。” 宴轻不置可否。 二人喝了两盏茶,坐着闲聊了半个时辰,起身离开了凌画的院子,去了凌云扬的院子找秦桓。 秦桓其实十分想见宴轻,想跟他负荆请罪,但是一直没出府,自然也见不着他,上一次他鼓起勇气跟凌画提了提,凌画很关爱地跟他说还是别去了,宴轻气没消呢,若是他出现在他面前,他指不定就扔给他绝交两个字,于是秦桓吓的没敢主动去找宴轻。 这一回,纳吉之日,听说宴轻竟然提着对雁亲自上门了,他几次抬脚,还是缩了回去,今儿大喜的日子,他可别去讨人厌了,惹宴兄不快了,还是好好猫着看书吧。 不过秦桓没想到,宴轻主动找他来了。 他正埋头读书,眼前落下一个人影,那人修长的手敲了敲他面前的桌面,他抬起头,一看是宴轻,彻底呆住,难以置信,“宴、宴兄?你怎么来了?” 才多久没见,他怎么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更好看了? ------题外话------ 月票,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兄弟(一更) 秦桓瞅着宴轻,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仔细地瞅了又瞅,很肯定他没看错,这就是宴轻,他就是变得更好看了。 “傻了?”宴轻挑眉。 秦桓立马站起身,绕开桌前,对着宴轻拱手九十度大见礼,“宴兄!” 宴轻向后退了一步,侧过身没受他的礼,“你如今也算是我义舅兄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秦桓:“……” 义舅兄是个什么新鲜的称呼? 他张了张嘴,险些没脱口问出来,须臾,反应过来,他如今是凌画的义兄,宴轻要娶凌画,还真可以称呼他一句义舅兄。 他憋了憋,“宴、宴兄,快请坐。” “你不如喊我妹婿?”宴轻给他提建议。 秦桓又憋了憋,这身份调的他虽然一早就适应了,但如今面对宴轻,还是颇为紧张,心底的愧疚久散不去,“妹、妹婿。” 宴轻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对他莞尔一笑,很是和善,“义舅兄今非昔比啊,如今不做纨绔了,是不是发现读书更好?” 秦桓拘谨地看着他,脸红了红,“宴、宴兄,不、妹婿,你、你别取笑我了。”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他本要狠狠地找他算一算账,但如今看他这羔羊待宰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他估计给他一把匕首,他都能引颈自刎。 他没趣地撇开脸,不打算为难他了,“行了啊秦桓,你至于这么没出息吗?不就是你坑了我婚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桓:“……”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吗?那可是婚约啊,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啊,宴兄你以前可是说了不娶妻的啊。 他结巴一时好不了,“真、真的没关系的吗?” 不是说你恨不得掐死我吗?难道凌画又骗我? 宴轻冷哼一声,“有关系啊,如今你已要参加科举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咱们就不是兄弟了。再有这种坑人的事儿,你也别找我了,也找不上我了。” 一辈子不跟你喝酒的那种。 秦桓有点儿想哭,“可是我还想跟你做兄弟的,就算道不同,但也能做兄弟的啊。要不然,你,你用别的法子从我身上再坑回去?” 宴轻挑眉,“你如今有什么可以让我坑的好东西?” 不是看不起他,是真的觉得他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手能被他坑的? 秦桓噎住。 他好像真没有什么好东西。 他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那等我以后有了十分珍贵的好东西,让你坑回来,好不好?” “行,等有那一天,我就原谅你。”宴轻看他眼眶红红的,真怕他哭出来,他是见识过这家伙哭巴精的哭能力的。 秦桓一下子放心了,也不结巴了,“多谢你宴兄。” 他将称呼擅自又该了回来。 宴轻承了这句谢,倒也没揪着称呼不放,这事儿算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秦桓亲自给宴轻倒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对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与义妹,相处的还好吧?” 他是真真切切盼着他们相处的好,否则他就是罪人。 宴轻觉得他与凌画应该算是相处的不错的,那个小骗子,除了爱哄他骗他外,倒是没什么太多可指摘的地方,于是,他点点头,“还行。” 秦桓大大松了一口气,还行就行,还行就是还不错,没交恶相向。他想想也应该是不错,毕竟,以宴轻的性子,若若是相处的还行,他今儿怎么会亲自来行纳吉之礼? 他看着宴轻,“宴兄,听说你亲自猎了对雁?” “嗯。” 秦桓高兴了些,“义妹若是知道你亲自猎了对雁,一定会很高兴的。” 宴轻纳闷了,“你们俩如今,这义兄妹的关系,相处的看来还挺好?” 以前秦桓那要死要活的,恨不得跟凌画八辈子再不相见的势头,都哪儿去了?干戈化玉帛,这么容易的吗? 秦桓腼腆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不知感恩,让她被人笑话,不过她说看在义母的面子上,原谅我了,义母生前把我当亲儿子养,她也不能让义母在天之灵心疼我,所以,就既往不咎了。” 宴轻眯着眼睛盯着他,“你没故意给我做局?” 秦桓不解,“宴兄,故意做什么局?” 宴轻看他一脸困惑,直接地指出,“就是你做局,故意在我面前哭,故意灌我酒,想让我娶他。” 秦桓吓了一跳,这误会可要不得,他立即指天指地发誓,“苍天在上,厚土娘娘在上,我秦桓若是故意做局害宴兄,让我不得好……” 宴轻一把打掉他的手,“说说而已,发什么誓。” 这动不动就发誓的毛病,哪儿学的? 秦桓的手有些疼,但最大的问题是宴轻相信他,他表情语气都诚挚极了,“宴兄,你相信我,我真没有。” 若是他早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是被凌家给养着的,就算凌画欺负死他,他也不跟他哭诉悔婚,大不了他就活活受着,在她手底下做一辈子的小可怜。 宴轻相信了,秦桓这样的神色做派,不像是作假,可是凌画真看在他娘的面子上对他如此好?这里面没有阴谋诡计? 秦桓本也不傻,一下子明白了宴轻疑惑的关键,立即说,“宴兄,你对你自己的长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宴轻挑眉,凌画似乎也问过他这句话。 秦桓很肯定地看着他,“宴兄,我跟你说,义妹她从小就喜欢一切美的事物,虽然这件事儿是我做的不对,坑了你,也坑了她,但是她能够快速地接受,答应嫁给你,也是因为你长的好看,且比我好看,若是换做别人,你试试,她估计会打死我,然后,再锤死你。” 宴轻:“……” 他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但长的好看,有这么大的用处?凌画自己长的就够好看了,就算他不看女人,也承认她最好看不过,她若是喜欢长的好看的,自己照镜子不就好了? 秦桓补充,“她之所以对我大度,一是因为义母,二是因为你长的真好看,宴兄你真别怀疑,请你以后一定务必要对自己的样貌做到心中有数。她那个性子,就凭着你这张脸,就可以让她毫无原则地对你好。” 宴轻:“……” 他扬眉,“毫无原则吗?” “对,四哥说的。”秦桓这些日子总听凌云扬吐槽凌画了,说她就为了宴轻那张脸,都快把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送给他了,只怕是宴轻要星星,她也架梯子给他摘。真是人家凭一张脸,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他怎么就没长了宴轻那张脸?以至于身为她哥哥,也没用,不得她宠着。 宴轻:“……” 行吧!他得感谢他天生就长的好? 不过,她似乎也不是对他毫无原则的好,她也会对他生气恼火甩脸子发小脾气。看来凌云扬对凌画的认知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他无话可说了,“相信你就是了。” 虽然,他仍旧觉得这里面有点儿问题,不过秦桓既然没问题,那么,就出在凌画的身上? 或者说,改日,他去事发地点的杏花村坐坐?与掌柜的多聊聊? 凌云扬给了宴轻和秦桓半个时辰独聊的时间,到了时辰,也到了午饭的点儿,他喊二人一起去前厅用饭。 凌画还没回来,看来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了。 凌云深拿出上好的海棠醉,招待宴轻与巍澜,巍澜喝的很心满意足,宴轻想着至少浮生酿的事儿她没哄骗他,就连凌家府邸内院也没有浮生酿喝。 凌云扬好久没高兴的敞开了与人喝酒了,今儿宴轻上门纳吉送对雁,他可高兴坏了,一直拉着宴轻喝酒,凌云扬的酒量好,宴轻的酒量更不错,二人话语投机有的说。于是,从午时喝到未时。 未时末,凌画从外面回来了。 管家见着凌画,立即说,“哎呦,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宴小侯爷都等了您快一天了。” 凌画一怔,“怎么?宴轻来了?” “是,今儿一早,跟着礼部的人,亲自来纳吉,还亲自猎了一对对雁送来。”管家连忙说,“礼部的人早就走了,四公子拉着小侯爷喝酒,如今还没散场呢。”</p>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回府(二更) 凌画真没想到宴轻会亲自来纳吉,他以为他那么怕麻烦的人,不会上心这个,顶多大婚那日,还得她提前提醒他让他亲自来迎娶,他才会来呢。 她怀疑地看了一眼天空,今儿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她转头问琉璃,“他今儿怎么想起来纳吉了?” 琉璃哪里知道宴小侯爷今儿是怎么回事儿?摇头,“也许小侯爷今儿高兴?想起来就来了?” 凌画觉得一会儿可以问问宴轻,又转头问管家,“说说今儿的事儿。” 管家立即把今儿宴轻进门,什么模样,那一对对雁如何,都说了什么话,四公子带着他转遍了凌府,又拉着他喝酒等等,详细地说了一遍。 凌画听完,也来到了会客厅。 里面依旧很热闹,可以听到凌云扬高声阔论,宴轻偶尔散漫地应一句,期间穿插着秦桓的劝酒声,让二人别喝了。 凌画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很肯定她四哥喝多了,宴轻似乎也喝了不少,语调懒懒洋洋的,带着醉意。 凌画挑开帘子,进了会客厅,珠帘响动,惊动了里面热闹喝酒谈天的人。 凌云扬看到凌画,嘿嘿一乐,“呦,七妹,你回来啦?” 宴轻慢慢地转过头,看到凌画一身寻常穿戴,戴着斗笠从外面走进来,斗笠前遮着的面纱不是她惯常戴的紫纱,而是白纱,这副打扮,若不是熟悉的人,怕很难会认出她。 他挑了挑眉梢,没说话。 凌画对凌云扬瞪了一眼,“四哥,我不在家,你是不是灌我的人酒了?” 凌云扬笑骂,“不害臊,什么你的人?” “我的未婚夫,就是我的人。”凌画说着话,走到宴轻身边,对他问,“喝了不少?” 宴轻“嗯”了一声,声音浅浅的。 凌画伸手拉他起身,“别喝了,跟我走。” 宴轻坐着不动,“跟你去哪里?” “去看你猎的对雁?”凌画听管家说,小侯爷说要亲手将对雁交给她,所以,等到现在。 宴轻点点头,这才跟着她起身。 二人一起出了会客厅后,凌云扬啧啧不已,转头勾着秦桓的肩膀说,“义弟,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相处的很好?他们两个能有今日,多亏了你呢。” 秦桓看到二人这般和气,总算放心了,一脸轻松地说,“是他们有缘分。” 只要他们俩能夫妻和美一辈子,他愿意每年都给佛祖多烧几炷香。 凌云扬站起身,“走了,回去睡觉。” 秦桓提醒他,“今儿还有课业……” “你自己写吧!”凌云扬摆手,“别喊我,喊我把你吊起来饿三天。” 秦桓:“……” 行吧,他喝成这个样子,今儿只能荒废了。 凌画拉着宴轻来到外面,便看到那两只对雁精神抖擞地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很大,它们俩可以随便走动。 凌画有点儿受宠若惊,对宴轻笑,“你什么时候去猎的对雁?” 宴轻歪歪斜斜地站着,“昨儿夜里。” “你半夜跑出城去?”凌画讶异,倒是不怀疑他的本事,“干嘛那么晚出去?是夜里突然想起来了?” “嗯。” 凌画虽然受宠若惊,但还是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礼部养着雁,可以用做纳吉之礼的。” “你想用礼部的雁?”宴轻斜睨她。 凌画摇头,“不是想用,是觉得猎雁太麻烦,你又怕麻烦……” 宴轻哼了一声,“不麻烦。” 凌画转过身,上前一步,双手抱住宴轻的胳膊,靠着他的半边身子,笑看着他,“宴轻,你为什么不怕麻烦了?” 宴轻身子一僵,往出撤自己的胳膊。 凌画抱着不松手,一脸你不说我不放开你的神色,“你告诉我。” 宴轻垂眸,看到她面纱遮着的脸,只露出一双眸子,不答反问,“你今儿去了哪里?外出一天,还这副模样,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凌画:“……” 还真是被他猜准了,她就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她咳嗽一声,点点头,“是有一桩难办的事儿,耽误了些时候,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亲自来,若是知道你来,我一定早就回来了。” “我若是不来,礼部来过礼,你也都不管的吗?”宴轻问。 凌画温柔地解释,“寻常女儿家出嫁,都是父母兄长管这些事儿的,只因凌家没有长辈,特殊些,有些事情我就亲自做了,因三哥在家,应付礼部的人这等事情,便都交给三哥来了。毕竟,我是有些忙。” 宴轻点头,回答她早先的话,给出理由,“礼部养的对雁,皇室宗室但凡有大婚者,都会取了用做奠雁礼,我不想用人家用剩下的,便出城猎了。” 凌画恍然,“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幸好你想到了。” 她也不想用别人剩下的,谁知道礼部养的对雁,当初萧泽大婚的时候有没有用?如今温夕瑶已被废了,从太子妃成了东宫的一个侍妾,这么个破结局,她可不想要。 她诚挚地看着宴轻,眼睛清亮,“宴轻,你真好。” 宴轻嗤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我回去了。” 凌画觉得她还没与他说两句话,就这么让他回去,得多舍不得,于是,她拦住他,“你喝了这么多久,急着回去做什么?天色还早,去我的院子里吧,我给你沏茶喝,你醒醒酒,晚上用过晚饭,我再将你送回去。” 宴轻停住脚步,“玉茗香吗?” “对,你最爱喝的玉茗香。” “行。” 凌画又重新拉住宴轻的手,牵着他往自己的玉兰苑走。 宴轻甩了两下没甩开她,又不敢用力甩,她这么纤细的手腕,怕给她甩废了,他不高兴地说,“你拽着我做什么?” “你喝多了啊,我怕你摔了。”凌画自然不会说她趁机占便宜。 宴轻轻嗤,“再喝一坛,也摔不了我。” 凌画取笑他,“顶多走不动路吧?” 宴轻:“……” 是不是端阳那笨蛋把他喝醉酒走不动路睡在大街上的事儿说给她听了? 凌画没有放开他的打算,宴轻便也不挣了,任由她拉着,往她的院子里走。 凌家的仆从瞧见了,都乐呵呵地躲开,想着小姐与宴小侯爷看起来感情真好,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小姐主动拉着谁一起走路,一双眸子里都是化不去的笑意。 回到玉兰苑,凌画把宴轻领到堂屋的贵妃椅上坐下,然后摘了斗笠,去找茶,拿回来,净了手,便坐在桌前给他沏茶。 宴轻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椅上,身下是虎皮垫子,很是舒服,一点儿也不咯人。他半躺着,半眯着眼睛看着凌画沏茶,随着她的动作,茶香很快就散漫整个堂屋。 姿态好,手艺好,沏的茶好。 他忽然说,“京城里有举办斗茶会,你参加过吗?” “没有。”凌画摇头,“若是凌家还是以前,若我娘还活着,自然会时常带我出去参加京中的各种聚会,与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打交道,博得一个才女的名声。但可惜我刚初长成时,凌家就遭了难,后来,我不时常待在京城,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漕运,或者跟着漕运的船各地跑,回京后,事情依旧不少,不是非去不可的帖子送到我手上,我就懒得去了。” “什么帖子是非去不可的帖子?”宴轻问。 凌画笑,一一列举,“比如宫里的宴会,比如世交家的长辈过寿,比如至交好友的生辰。” 宴轻点头,“很多吗?” “不太多,凌家遭难时,没多少人站出来替凌家说话,以前来往的府邸,一下子少了十之七八,剩下那一二分而已。我将凌家支撑起来后,倒是贴过来许多,但我没必要给面子。”凌画沏好一盏茶,端给宴轻。 宴轻稍稍坐正了身子,端着茶慢慢地喝着,“我的吉服绣好了吗?” 凌画点头,“绣好了,你要试试吗?” 宴轻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试,既然绣好了,今儿我带回府去。” 凌画很想让他试,“万一不合适呢,还是试一下。” “你给的尺寸,岂能不合适?”宴轻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不言而喻。 凌画想着看来只能大婚之日再看他穿吉服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月华彩上,抿着嘴笑,“嗯,不会不合适,你说的对。”</p>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留宿(一更) 宴轻喝了两盏茶,待凌画再给他沏三盏茶时,发现他睡着了。 她放下茶盏,支着下巴,坐在桌前看着他。 宴轻这个人,总是会给她一些惊喜,一下子就能弥补她为他所做的那些很辛苦的事儿,虽然她明知道先喜欢上的人,一定是最辛苦的那个,尤其宴轻这个人,从来不近女色,让他喜欢人,无异于翻越万里雪山,于悬崖峭壁上开绝世雪莲,她一直以来,还真没报多快的希望达到回报。 三五六七年,她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今儿,他亲自猎了对雁,来纳吉送奠雁礼,真真是让她惊喜又意外。 她看了宴轻许久,越看越喜欢,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脸,又怕将他弄醒不高兴,于是,她站起身,走出堂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贵妃椅是她时常歇着小憩的长椅,躺着睡一觉醒来,也不会不舒服,就让他睡好了。 她走出房门,看到海棠树下跟琉璃说话的云落,对他问,“他是怎么想起亲自猎雁来纳吉的?” 云落没提前收到宴轻的警告,这事儿自然可以坦白地对主子说,于是,将昨儿宴轻忽然想起问主子在做什么,后来又问管家六礼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凌画听完若有所思。 琉璃兴奋地小声说,“小姐,你看,你忍着不去找宴小侯爷是对的吧?这不,才几日不见,他竟然就主动问起你了,还亲自借着纳吉的日子,猎了对雁,来见你。说明他就是想见你了。” 凌画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宴轻就是单纯的想起来问了我一句,然后听管家说起奠雁礼,他不想用礼部给皇室和宗室人大婚用过的对雁,才猎了雁送来给我。” 凌画可没敢托大地觉得这么短时间,宴轻就喜欢上她了,没见他就想她了,不可能的。 她早先也差点儿自信心爆棚地以为他有那么点儿喜欢她,所以,抱住他手臂问他为什么不怕麻烦了,他当时身子僵硬的不行,可见十分不喜人碰触的,每次她碰他,他都不自在僵硬,这不是喜欢人的样子。 以前,她娘还活着时,秦桓是有点儿喜欢她的,每次见她,还没说话脸就红了,眼神不敢看她,躲躲闪闪,与她说一句话都结巴似蚊子,喊个凌妹妹吭哧半天自己差点儿就把自己烤熟了。 那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宴轻如今来纳吉,就是单纯的来过礼而已。 “那也不必他亲自来呀。” 凌画看着她,“若是你亲自猎了一对这么精神抖擞的对雁,你会不来我面前显摆显摆求我表扬夸奖?” 琉璃:“……” 会!她会!她就是这样的人! 琉璃不甘心,“但我是我,宴小侯爷是宴小侯爷啊。” 在她的认知里,宴小侯爷没有这么爱显摆吧! 凌画笑,“也没什么不同的,他箭术好,你忘了,当初我第一次见他,在栖云山脚下,他猎梅花鹿,那三箭齐发,赢得了满堂叫好声,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当时是不是很得意?” 虽然距离得远,但她也看清了,那时的宴轻少年意气,神态飞扬,得意极了。 琉璃:“……” 好像是哎! 凌画又说,“况且,他不是与三哥说了吗?来尝尝咱们家的大米。” 琉璃:“……” 她记得这个事儿,端阳太笨了,云落太聪明了,对比之下,宴小侯爷便怀疑是不是自家的大米没有凌家的大米好吃。 她彻底无话可说了,“小姐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宴轻这一觉,直睡到天黑也没醒来。 凌画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不喊他了,但若是躺在贵妃椅上睡一两个时辰还行,若是睡一晚,明儿一早起来他岂不是得浑身疼? 于是,她对云落说,“你将他挪到东厢房的床上去睡?能不能做到别惊醒他?” 云落如领了使命般点头,“我尽量。” 云落走进堂屋,见宴轻躺在贵妃椅上睡的正香,他来到近前,小声喊了一声,“小侯爷?” 宴轻睡的沉,没醒来。 云落还是跟他说,“我将您挪到床上去睡。” 宴轻一动不动。 于是,云落动手,轻轻将宴轻背起,出了堂屋,送去了东厢房的床上。 躺到了床上,宴轻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云落扯了薄被,给他盖上,出了东厢房,关上了房门。 凌画一直待在院中,见他圆满完成任务,不吝夸赞,“云落,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是跟在宴轻身边最合适的那个。” 云落无奈地笑,“宴小侯爷比秦三公子好伺候。” 那时候他到秦桓身边,可真是煞费苦心,秦桓天天闹腾,他请示主子后,便强硬地压制他,但秦桓那个脾气,别看他看起来像个小白兔,但红着眼睛咬起人来,也能闹腾的人心烦,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怀疑主子为什么把他派给秦三公子,他宁愿如望书和风细雨一样出去出任务。 如今宴小侯爷,虽然脾气不那么好,但还真是个不太难为人的,至少,除了威胁他瞒着主子几桩事儿外,真没难为过他,他只需要跟着他就好,在端敬候府内,他不用他跟着的时候,他就去藏书阁跟端阳一起看看兵书,练练剑,日子过的也很是悠哉。 如今望书和风细雨都被派出去了,血雨腥风是少不了的,三餐没准都露宿肯干粮呢,对比来,他的日子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凌画也想起了秦桓那时候有多能闹腾,不由得好笑,“你也去歇着吧!” 云落点点头,去了他原来的住处歇着了。 琉璃对凌画小声说,“小姐,您将小侯爷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留宿,不太合适吧?若是三公子知道,又该说您不规矩了。” “三哥就从来没说我规矩的时候。”凌画为了免于明儿被凌云深耳提面命的教训,对琉璃吩咐,“你去我三哥的院子里一趟,跟她说一声,宴轻喝醉了睡着了,我总不能趁他睡着把他送回府去,谁让四哥灌他喝这么多酒呢?” 琉璃点头,转身去了。 凌云深正在练字,正想派人去问问宴轻怎么还没回府,便见琉璃来了,听完琉璃的话,凌云深无奈,“四弟太不像话了。” 他是多久没喝酒了?今儿压着宴轻喝了多少?就连他劝都劝不住,索性眼不见为净走开了。如今倒好,宴轻上门纳吉,留宿了,明儿怕是能传遍京城。 他无奈地摇摇头,“行,我知道了。” 他搁下笔,对琉璃压低声音问,“七妹怎么在二殿下府里待了一日?” 琉璃也压低声音说,“小姐与二殿下除了商量出京的准备,还有人手安排,以及到了当地,该如何做。因为不知道小侯爷会亲自来,便没有急着回来,等二殿下从府中出发,小姐才趁机回来。” 凌云深点头,“宴轻不知道七妹帮二殿下吧?” 琉璃摇头,“小姐不敢提,先瞒着呢,以宴小侯爷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门婚事儿怕是就黄了。” 凌云深叹气,“倒也是,那就瞒好了,瞒得久一些吧。” 最好能瞒到萧枕登基。 琉璃颔首。 户部尚书赵江与萧枕申时准时出发,带着大批的人和物资,离京前往衡川郡。 诚如凌画所料,东宫内,萧枕又惊又慌,他做梦都没想到父皇竟然越过他,重用萧枕,父皇不是不喜欢萧枕吗?如今这是做什么?是因为他不听话?是因为他动了陈桥岳,踩了父皇的底线?父皇就用萧枕来警告他?那是不是他以后再做错了,有一日,父皇也会用萧枕代替了他的储君之位? 他来回在自己的书房里走动,一刻也停不下来,问幕僚,“你们说,父皇是什么意思?” 幕僚们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直接不经过朝臣,这件事情就拍板了,他们也被这个事情打懵了,东宫的派系在朝堂上以至于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说话啊!”萧泽快炸了,“你们说,本宫该怎么办?” 姜浩出声,依旧沉稳,“殿下别急,大不了,杀了二殿下就是了。” 只要人死了,还能有什么威胁?</p>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截杀(二更) 是啊,只要杀了萧枕,他就没有这个困扰和威胁了。 萧泽当即做了决定,“既然他如今被父皇重用,就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心狠手辣了。” 毕竟大位只有一个。 东宫的头部暗卫已被派了出去,但是萧泽迫不及待地想要萧枕死,于是,将护卫东宫的近卫队精卫派了出去。 所以,萧枕在出城不过百里,便遭遇了东宫精卫的刺杀。 凌画派给萧枕保护的人自然派上了用场,两方在暗夜里厮杀的十分激烈,鲜血染红了官道上的歇脚亭。 户部尚书赵江缩在歇脚亭的最里侧,脸色发白地看着这一场刚出京不过百里就遭遇的大批截杀,他想着衡川郡堤坝冲毁灾情的背后果然是有肮脏事儿,且恐怕与京城的人有联系,否则不至于他与二殿下刚出京,便被人这般刺杀。 想到这个,他看向萧枕,萧枕立在他身边不远处,背着手站着,身姿站的笔直,如青松翠竹一般,他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名护卫,这两名护卫也站的笔直,以保护的姿态横剑而立,萧枕的脸色被歇脚亭的廊柱挡在阴影里,赵江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但是凭着他这副姿态,赵江就知道,二殿下不带怕的。 赵江身为户部尚书,赵府自然也是养了一队护卫的,出门在外,他也带了不少人,但他的人如今面对这么大批厉害的杀手,能用的有与之一战之力的,挑不出几个人,大部分人根本插不上手,也就是凑个人数的事儿,都站在他左右,保护着他。 而萧枕带来的人,除了立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其余的人都与大批杀手杀在了一起,且看起来旗鼓相当。 保护萧枕的这两个人,不用想,一定是两个高手。 赵江惊然地想,他可能也跟朝中所有人一样,小看了这位二殿下了。 他仔细回想,这些年二殿下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寻常之处,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二殿下一直以来无论做什么都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没有特别的出彩之处,若非要找出一点,那就是二殿下很不得陛下的喜欢,陛下对他大多数时候不乐意看见,众所周知的苛刻,从没有关心过,表扬过,赞赏过,与对太子的重视和爱护想比,天壤之别。 但若真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毫无出彩之处的二殿下,他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大批厉害的人能与这批来截杀的人对抗? 赵江挪到萧枕身边,对他开口,“二殿下?” 萧枕转过脸,看着赵江。 赵江这回看清楚了,萧枕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十分的平静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面无表情,他压下惊然,“老夫看不出来,这一批来截杀咱们的人,是什么人?” 萧枕看着赵江发白的脸,语气平静,“赵尚书放心,是来杀我的人,不是来杀你的,大约是父皇突然重视我,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路了。” 他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即便是傻子都能听出来。 萧枕突然受到陛下重用,能碍谁的眼?挡谁的路?显而易见,东宫太子啊。 赵江在这个节骨眼上只顾着胆战心惊了,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这时闻言顿时惊了。这一批来截杀他们的人,原来是东宫的暗卫吗? 萧枕又转回头,看着前方的厮杀,萧泽是有多瞧不起他,虽然派出的是东宫的精卫,但只派出了这么一点儿人,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他冷嗤,转头吩咐冷月,“留个活口,让他回去复命。” 冷月应是,提剑加入了前面的厮杀之地。 萧枕又转头看向细雨,“你的主子是不是高估他了?” 细雨眨眨眼睛,“主子与那位打了三年交道,从来不敢小看那位,那位疯起来,连主子有几次都险些真被他杀了,所以,大约是他低估了二殿下您,才派了这么点儿人,今儿以后,那位就不会了,下次再来的人,一定会十分之多又厉害。” 萧泽冷笑,“那就让他来更多更厉害的人。” 也让他体会一番,凌画这三年来都是被他怎样在外追杀的。 他也不怕赵江知道他一直以来是装的,既然父皇将户部尚书赵江送给他一起去衡川郡赈灾,那么,他这一路上不收服了赵江都对不起父皇拿他作伐警告萧泽。 赵江的路,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被他收服跟他绑在一起,二是知道他的秘密多了,若是不想投靠他,那他只能走到头了。 他与细雨说话不避讳赵江,这张赵江一下子提起了心,能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赵江自然不是个傻的,说一句老奸巨猾都不为过,否则也不能做了六个部门里油水最多的户部尚书。 他是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东宫潜邸的人,陛下登基后,二十年里,他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所以,他是陛下的人。 陛下在他临出京前虽然没有特别的嘱咐交待什么,但是他心里清楚,将二殿下派了与他一起,到了衡川郡,拿主意的人是他。因陛下说了,让二殿下协同他一起。协同这两个字,就说明了陛下的心思。 可是如今…… 赵江仿佛发现了萧枕掩藏在平平常常外表下的大秘密,而萧枕也不在乎他的大秘密在他的眼前暴露。 他后悔的感觉一下子铺天盖地而来,想着他莫不是不自知地已卷入了争储的风波里?他小心翼翼一直傍着陛下的大腿,在朝中不站队,只站陛下,忠心耿耿,可是如今,谁能来告诉他?他眼前这是在发生什么事儿? 若是早知道,他一定不请旨亲自去衡川郡赈灾,宁可不放纵心里的野心再升一步入内阁。 萧枕余光瞧见赵江脸色变幻,也不搭理,这一路上机会多的是,去了衡川郡后,日子还长的很,他不急于一时半刻。 自小,无论是凌画的外祖父王晋告诉他要学会忍字,还是后来,凌画时常在他跳脚时对他说的忍字,他不停地将这个字在心底烙印再烙印,十年下来,以至于今日,他虽然不必忍了,但也学会了沉住气。 他要让赵江先沉不住气,攻人攻心,他才能收服他,毕竟,收服他,比杀了他,要有益处的多。 半个时辰后,厮杀结束,在萧枕故意放人下,东宫一个活口浑身是伤地离开。 萧泽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活口离去的方向,吩咐,“继续赶路。” 队伍重新修整出发。 赵江心情复杂极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奉旨出京了,便回不去了,更不可能现在就上折子禀告陛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没法告太子萧泽的状,更没法揭穿二殿下萧枕的面目,只能跟着萧枕继续往衡川郡走。 从这一刻起,他知道,他已被萧枕掌控在手,或许,这一路上,他都得听萧枕的,到了衡川郡,大概也得听他的,以后……怕是也要上他这条船。 东宫内,萧泽一直等着消息。 天明十分,一人浑身是血地回到东宫,跪在地上,对萧泽沉痛地禀告,“殿下,二殿下萧枕……他、他……” “他怎样?”萧泽看着这名精卫,已成了一个血人,几乎认不出本来模样,瞬间升起不好的预感,提起了心。 这人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他身边有大批高手护卫,杀不了,殿下派去的人,只活了卑职一人回来。” 这人撑着一口气说完,失血太多,昏死了过去。 萧泽又惊又怒,萧枕什么时候身边有大批高手了?他出京带了大批高手?是他自己的人,还是父皇给他的人?不、没听说父皇给他人手。 那么就是他自己的人了? 他虽然派去杀萧枕的人不多,但是东宫的精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如今派出去的人就活了一个回来?他很难不怀疑,就是萧枕留给他一个报信的回来。 好!好一个萧枕! 他一直装的真是好! 萧泽怒极,攥紧拳头,喊来姜浩,指着地上昏过去的暗卫道,“你说,要如何才能杀了萧枕?” 他东宫的头部暗卫早已经派出去了,如今派出的这一批精卫已折了,萧枕根本就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好杀无害,接下来,他务必要做到杀了他。 ------题外话------ 这个月过去一多半了,亲爱的们,月票加加油啦,么么么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半夜(一更) 宴轻半夜醒了,他喝酒太多,被渴醒的。 他刚一动,碰到了床头的摇铃,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云落便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掌了灯,对他说,“小侯爷是要起夜?” 宴轻揉揉眉心,看着陌生的屋子,“我没回府?” 这房间一看就不是他的房间,他依稀记得,凌画给他沏茶,他喝了两盏后,突然犯了困,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云落点头,“您睡着了,主子便没有将您送回去。” 宴轻坐起身,“净房在哪里?” “我带您去。”云落转身向外走。 宴轻下了床,跟着云落出了房间。 走出屋子,便闻到满院的玉兰花香,夜风清凉,天空繁星满天。 他有些怀疑,“她让我住在了她的院子里?” 云落点头,“主子让属下将您安置在了东厢房,怕送去前院太远折腾。” 宴轻沉默,这是折腾的事儿吗?这是她竟然将他留在了她自己的内院的事儿。哪怕住的是东厢房。 她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就算他是他的未婚夫,也太没规矩了吧? 宴轻停住脚步,“以前秦桓也住过?” 云落立即摇头,“主子的院子里,从没有外男住过,哪怕是属下等人,也都是住在外院。小侯爷是第一个被主子留在院子里的人。” 宴轻闻言不见高兴,一步也不走了,“去给我打一盆水来。” 云落试探地说,“屋子里有水。” “我不要回去了。”宴轻摇头。 云落跟着宴轻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虽然小侯爷做的是纨绔,按理说最不讲那些规矩,但可能是自小的教养原因,端敬候府两位侯爷对他从小管教严格,他做纨绔后,扔了许多东西,但骨子里对某些事儿,还是十分讲规矩的。 于是,云落给他打了一盆水,端到了他面前。 宴轻净了手,也不用帕子擦,双手抖了抖水珠,对他说,“走了,回府了。” 云落:“……” 不至于这么大半夜的回府吧? 他小声说,“咱们凌家的人,也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言外之意,没人知道您纳吉之日没回府留宿在了凌家小姐的院子里。 “那也不行。”宴轻是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云落挽救了一句,“您骑来的汗血宝马如今在马圈里,若是去牵出来,会闹出些动静。” “那就走回去,明儿一早让人给我送回去。”宴轻扔下一句话。 云落见他决心已定,只能跟上他。 二人出了凌画的院子,一路走到门口,门童睡的正香,云落伸手拍拍他,“醒醒,开门。” 门童醒来,看到云落和宴轻,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小侯爷?云落公子?你们这是……” 大半夜的,这是要出门?距离天亮还早着吧? “小侯爷回府。”云落多说了一句。 门童不解地打开门,放了二人出府。 宴轻溜溜达达往回走,云落跟在他身后半步。 宴轻走出一段路后,问云落,“她将我留在她的院子里,三舅兄就没说什么?” 凌云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吗?怎么能允许他纳吉之日留宿在她妹妹的院子里?再怎么着,就算他喝多了,睡着了,也不该由着她留他住她的院子里,应该让他去住客院。 在栖云山时,虽是在一个院子里,但好歹是前后院,距离的真是有些远,但如今,他是真真正正地住在她的院子里,与她的房间,就隔了那么几步远。 云落回答,“因四公子不知节制拉着您喝酒,主子让琉璃给三公子传话说您喝多了睡着了,三公子便没说什么了。” 宴轻挑眉,“她不是怕三舅兄吗?我看也不怎么怕嘛。” 云落难得的笑了笑,“主子犯错时,的确是怕三公子,但如今主子不觉得自己犯错了,自然是不怕的。” 宴轻瞪眼,“她留我住她的院子,还不算犯错?” 云落提醒他,“您喝多了,睡的十分香,主子是舍不得让属下挪动折腾您。如今六礼都走了一半,还有两个月您和主子就大婚了。虽然不合规矩,但若说犯了多大的错,倒也不至于。凌家没长辈后,很多规矩,都一切从宽了。更何况三公子知道主子有多喜欢您,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又没睡在一个屋子里。 宴轻被带歪了一下,“她多喜欢我?” 云落肯定地点头,“是。” 宴轻蹙眉,似乎十分不解,“我有什么值得她多喜欢的?” 云落:“……” 您凭这张脸? 他话到嘴边,还是觉得不能这么说,于是摇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那么多的理由的。” 主子从小就爱看画本子,导致他们这些身边人也都跟着她看,什么画本子都看过,对于风花雪月,云落觉得他也算是半个入门,说这话没毛病。 宴轻果然被噎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云落,“你很懂?” 凌家的大米也没有多好吃,他怎么就比端阳懂的多了这么多?端阳一看就笨。 云落咳嗽一声,“属下也没有很懂。” 但是他好学,他们围绕在主子身边的这些人,都被养成了一个习惯,或者说,被逼成了一个习惯,主子会什么,他们也要会什么,学不精,但也要懂,否则怎么能好好地领会主子心里所想,更好地为主子出力? “你不必谦虚。”宴轻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说,“他把你给我,每日跟着我无所事事,真是屈才了。” 云落一吓,立即说,“不屈才,属下觉得主子才是派给属下一个最重要的任务。” 跟着小侯爷多好,吃好喝好不说,还能跟着他玩,不必出任务风餐露宿腥风血雨,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任务了。虽然小侯爷脾气特别了些,但绝对不属于不好伺候那一挂的,比秦三公子曾经的闹腾劲儿想方设法要赶走他来说,好伺候多了,他适应的很。 宴轻啧啧,“也比端阳会说话,跟你主子一样会哄人。” 云落果断闭了嘴。 深夜的大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巡城的士兵以及京兆尹的人。 许子舟自从任职京兆尹府尹,新官上任,要接手处理的事情十分之多,因陈桥岳是被陛下直接推到午门外斩首的,所以,没有交接过程,他哪怕是在京兆尹已做了少尹三年,还是有些忙乱。 这一日,依旧很晚回府,路上好巧不巧地遇到了深夜在大街上慢悠悠晃荡的宴轻。 许子舟讶异,宴轻今儿不是亲自去凌家行纳吉奠雁礼了吗?难道从凌家出来后,又与纨绔们一起跑去了哪里喝酒了?但看这副样子,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他自然不知道宴轻睡一觉,酒已醒了。 许子舟来到宴轻身边,侧身而过时,翻身下马,喊了一声,“宴小侯爷。” 自那日二人喝茶下棋后,也已有数日不见。 听到马蹄声,宴轻头都没回,直到许子舟在他身边勒住马缰绳,喊了一声,翻身下马,宴轻才停住脚步,转回头,见是许子舟,与他打招呼,“许府尹。” 如今的许子舟,已不是昔日的许少尹了,真是少年俊杰。 许子舟笑问,“小侯爷今儿怎么比平常更晚回府?” 以前,他在大半夜里也碰见过宴轻很多回,但都没超过这个时辰。 宴轻顿了一下,慢慢道,“今儿去凌家行纳吉之礼,被四舅兄灌多了,不小心睡了过去,这个时辰才醒来。” 许子舟心情复杂,“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没继续歇到明日?” 宴轻摇头,“不合规矩。” 许子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笑着说,“恭喜小侯爷了。” 看来他与凌家人相处的不错,否则凌云扬那个性子,不会拉着他喝酒喝多了,凌云深也不会留他纳吉之日在凌家过夜。 宴轻虽然觉得一个纳吉没什么可恭喜的,但还是承了这句恭喜,也笑着说,“多谢。”</p>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哄人(二更) 许子舟与宴轻既然遇到,又有一段路是同路,许子舟便牵着马与宴轻一边闲谈一边走。 他虽然喜欢凌画,藏在心底,但对宴轻并无恶意,所以,哪怕那一日与宴轻喝茶下棋后被宴轻郁闷了个够呛,但依然君子地将那些郁闷都自我消化了去。 如今再见宴轻,知道他亲自去凌家纳吉行奠雁礼,心情虽然复杂,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笑着说了恭喜外,见宴轻坦然收下,便也不再多言,反而问起了沈平安。 许子舟与沈怡安是同窗好友,交情深,自然对沈怡安的弟弟沈平安也是十分关心的,他问,“小侯爷,平安在你府中可还适应?” “适应的很。”宴轻语调素来让人听起来就带着懒洋洋的微微上扬,“他病了几天,好了之后,如今每天早起蹲马步练基本功呢,虽然困难些,蹲不久,但心情很好,据他说每日比以前要多吃半碗饭,说我府中的大米好吃。” 他府里的大米,明明就没有凌家的大米养人,也不知道那小孩怎么吃的津津有味,难道沈府的大米就不好吃?那怎么养出来沈怡安那么聪明的人的? 许子舟笑,“他大约就是在沈府闷太久了,乍然换个环境,没有人拘束他,心情都跟着好了。” 宴轻点头,“应该吧!” 他不怎么管沈平安,他爱如何爱如何,反正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再加之府里有曾大夫在,他也不怕真出了大事儿。 “小侯爷会将平安带进端敬候府,可是帮了沈兄大忙了。”许子舟没料到宴轻真答应护沈平安,毕竟,他做几年纨绔,据说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儿,掺和东宫与朝臣的明争暗斗,以至于,让宫里的陛下都纳闷猜疑了。 好在,太子收买陈桥岳,通过孙朝和王贺要将陈兰桂算计给他的事儿不难查,以至于陛下找人查过,知道是太子得罪了他,他利用沈平安报复回去之后,又气又笑,倒是放下了对他的猜测,没以为他是帮着凌画买通沈怡安对付东宫。 宴轻不以为然,“是沈平安正巧撞到了我面前,而萧泽又得罪了我。” 这话没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有眼睛心思敏锐不傻的人都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这事儿已经闹到了朝堂上,沈怡安反击御史台将受东宫指使的那几人弄了个灰头土脸,得了陛下的呵斥后,这事儿就不是秘密了。 当然,如今因为衡川郡大水,陛下雷霆震怒,这事儿太大,已盖过了他收了沈平安做纨绔兄弟且带进端敬候府的小事儿。 许子舟想了想说,“太子殿下爱记仇,小侯爷的身份自然不怕,不过他与凌姑娘已厮杀了三年,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以后怕是牵累小侯爷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话他是斟酌着才说出口的,其实,与宴轻的交情,说着话是交浅言深了,但因为涉及凌画,他还是想提一句。 宴轻停住脚步,看着许子舟,“许府尹与我说这话是何意?” 许子舟诚挚地说,“在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小侯爷一句,既然小侯爷与凌小姐成为夫妻,以后避免不了会被牵扯,小侯爷心里还是有个准备为好。” 许子舟不是多热心肠的人,他只是从凌画与宴轻赐婚至今,探知到凌画应该是十分喜欢宴轻的,凌云深数日前与他见面,闲聊的言语里,也是隐晦地提了凌画对宴轻如何好,大约怕他太过执着,提点一二,他领凌云深的情,所以,今儿遇到宴轻,提起太子萧泽,他免不了想多说一句。 既然是她喜欢的人,他便不想凌画与宴轻因为萧泽生出龌龊不能得善姻。 宴轻何等聪明,闻弦音而知雅意,他看着许子舟,轻轻扬眉,清泉般的眸光锁住他,带着丝笑意,又似深深的探究,“许府尹为何要提醒我?” 许子舟一噎。 他以为,宴轻是不会直接的直白这么问出的,他的言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上一次喝茶下棋,他拐弯抹角说未婚妻如何如何,将他打击的一腔郁闷,他却滴水不漏,只言片语都没直白表明什么,今儿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他的脾气果然如传言一般,风一阵雨一阵,这么善变的吗? 许子舟在宴轻的目光下,有些顶不住,掩唇低咳一声,“在下受凌姑娘教授棋艺的半师之谊,便想凌姑娘与小侯爷的婚姻和和美美,不受外界影响。” 宴轻攸地一笑,“这是许府尹的真心话?” “自然。”许子舟目光坦然。 宴轻点点头,似乎相信了,转身继续往前走,随口问,“许少尹与我年岁相仿,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许子舟提起的脚步顿了一下,呼吸微微一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以前有,如今没有了。” 宴轻偏头,神色看起来很正经,“这么说,许少尹以前心仪的人不怎么样了,否则,你也不至于没娶她,反而如今没有心仪了。” 宴轻这话一出,跟在二人身后的云落差点儿翻白眼,小侯爷这是借机内涵主子。明明知道许少尹的心仪之人是谁,这么隐晦地在许少尹面前贬低人,也就他做得出来。 许子舟也险些绷不住面色,沉默了足足半息的功夫,才回答宴轻,“不是。” 她很好,只是他没福气也没机会罢了。 宴轻“哦?”了一声,“那是什么?” 许子舟差点儿就直接告诉他因为秦桓因为你,你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奇葩东西,竟然喝一顿酒都能弄出婚约转让书的事儿来,但数日前宴轻与凌画共乘一骑,今儿又亲自去凌家行纳吉奠雁礼,可见也是重视这一桩婚事儿的,哪怕他如今平平常常闲闲淡淡看起来闲聊一般地随口问他,但他也不敢把这话当做真的闲话。 他后悔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上次明明打定主意再见到宴轻立马躲的远远的,今儿见他这么晚了大深夜的在街上晃悠,还是没忍住停下马与他闲聊起来,大约他是因为最近事情忙太累了昏了头了吧? 许子舟又有些郁闷了,但还是说,“没有机会。” 无论是以前,还是如今,他是真的都没有机会,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宴轻又“哦?”了一声,似乎他今夜的谈兴十分浓郁,以至于,非要寻根究底,“为何?” 许子舟:“……” 能为何?自然是你和秦桓两个奇葩做出的奇葩事儿啊! 他深呼吸,才稳住自己,平静地说,“大概是在下没有小侯爷的福气吧!” 宴轻挑眉,“我可没有心仪之人。” 言外之意,凌画可不是他的心仪之人,福气什么? 许子舟差点儿心态崩溃,他为什么要昏了头地停下马跟他说话聊天?这人根本就不会好好聊天,他跟人聊天是会把天聊死了的那种,让人想搬一座大山来把他压山底下那种。 他无奈,“小侯爷以后万万不可再说没有心仪之人了,否则凌姑娘若是听到,大约会很不开心的。” “为何?”宴轻问的看起来有点儿认真。 许子舟辨识不出来这家伙是真话还是假话不明白为何,不过据说他从小就不近女色,见了女子撞到他面前都绕道走,大约是真不开窍吧? 于是,他诚然地说,“但凡女子,真喜欢一个人,也希望那人同样喜欢她的。” 宴轻轻嗤,“她才不喜欢我。” 许子舟一怔,“不会吧?” 凌云深明明说了,他七妹好颜色,见了宴轻后,真是一头扎到了宴轻身上,凌云扬这个自小对妹妹好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的哥哥都嫉妒的快疯了。说从小到大,他就没得了七妹的孝敬,白对她好了,宴轻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什么不会?”宴轻语气意味不明,“她惯会哄人而已,沏的一手好茶,把我的味觉给养叼了,养了一群鹿把我的胃口给收拢住了,建造了一个偌大的乐园,把我给吸引住了,她就是哄着我她自己乐在其中开心而已,小骗子能有多喜欢人?” 许子舟:“……” ------题外话------ 宝贝们,月票,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何必(一更) 许子舟看着宴轻,这一刻,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嘴里说着没有心仪之人,但你这副语气是怎么回事儿?他都快听不下去了。 他复杂的心情这一次没绷住,直接涌到了眼睛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宴轻,“小侯爷,你确定这不是喜欢?” 那要什么样的,才算喜欢? 宴轻很确定,“确定啊,这算什么喜欢?谁喜欢人是这样的?” “那喜欢人是什么样的?”许子舟不耻下问,他很想知道,在宴轻的眼里心里,喜欢人是什么样的。 宴轻摇头,“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她这样的。” 许子舟:“……” 得,他问了个寂寞,他就不该好奇,不该不耻下问。 许子舟闭了嘴。 宴轻却很有话说,今儿与那日喝茶下棋不同,大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派,“怎么?你这副表情是不相信我说的?我告诉你,我未婚妻那个人,她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女子,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就是典型代表。” 许子舟:“……” 他不理解,他觉得凌画很大气,行事果断,三步一计,未雨绸缪,算无遗策,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么在宴轻的嘴里,就能被他说成了小女子? 宴轻用一副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神色看着许子舟,那眼神是你怎么只看表象不看内在,你能被她的表象蒙蔽,你是不是不太聪明啊的眼神,“她啊,娇气,做作,扭捏,小气,挑食,爱美,小心思多,爱算计人,心眼小,报复心强,吹毛求疵,苛刻,不讨喜。” 许子舟:“???” 这说的是凌画?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大气温婉聪明果断的凌姑娘? 许子舟一脸懵,就连宴轻的这些显然你是不是有点儿笨啊竟然被蒙蔽的眼神都刺激不到了,他呐呐地反驳,“不是吧?” “怎么不是?你又不了解她。”宴轻反问,“难道你很了解她?” 言外之意,她是我未婚妻,难道你还能比我更了解? 许子舟默,他自然是不能的比宴轻更了解凌画的,人家是未婚夫,他顶多能混个旧日交情和如今的半师之谊,这还是他强行给自己按上的,在这一点上,他没有话语权。 “所以,福气这种事儿,没有的比。”宴轻拍拍许子舟的肩膀,对早先许子舟那句没有宴小侯爷有福气的话做出论证总结,“许府尹如今没有了心仪之人不是挺好?免得被女人骗了,尤其是爱骗人的小骗子,躲远点儿有什么不好?” 许子舟:“……” 我发现你意有所指,但你一直不明说,我也不好明说。 他只能沉默着。 宴轻松开手,背转过身,对许子舟挥挥手,十分懒散洒脱的样子,“到岔路口了,许府尹慢走,改日再聊。” “小侯爷慢走!”许子舟改日不想再跟他聊了,除非他再有昏头的时候。 云落怜悯地看了许子舟一眼,默默地跟上宴轻。 小侯爷打击人真是全方位的不费吹灰之力,他怎么就这么能耐呢?若是主子知道他前后两次都逮住许少尹一个劲儿地变相地拐着十八道弯地击溃许少尹的心思,主子怕是会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吧? 主子认识的宴小侯爷,也仅限于表层,他长的真好看,哪怕脾气不好,她也能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容忍这一点,若是深入,主子就会发现,宴小侯爷简直就是个……嗯,秦桓以前骂主子什么来着?小恶魔!他觉得宴小侯爷也能摘得此项桂冠。 宴轻溜溜达达地走出一段路后,回头看向云落,“你心里在嘀咕什么?” 云落:“……” 原来您背着身子走路第三只眼睛却长在后脑勺后面能看得见我心里腹诽吗? 云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相处了这么些时候,他在宴轻面前也不掩饰了,十分无语地说,“小侯爷,您这是何必呢?” 何必这么欺负人家许少尹呢! 您可别看着人家翩翩君子忍着不计较,就一个劲儿的咣咣咣撞大墙砸人啊。 宴轻挑眉,“我何必什么?” 云落指出,“许少尹都说了如今对主子没心仪了。” 宴轻翻白眼,“我是因为他对你家主子心仪,就拉着他聊天的人?我有这么闲?” “那您是?”云落看着他。 宴轻捻着手指,闲闲散散地说,“我就是单纯地觉得跟他聊天挺有意思的。许子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明明郁闷,但自我消化,明明快崩溃了,还面不改色,明明喜欢还没放下,却偏偏一脸坦然地恭喜他。 这样的人,难道没有意思吗?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就喜欢看他绷着表情用平静寻常的语气跟他聊不乐意聊的天。 云落:“……” 原来您喜欢把您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套路他从小就熟悉,这不是主子惯常会做的事儿吗? 那些年,她看着秦三公子闹腾,就越想欺负他,明明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嫁他,没了夫人在世,她就如脱缰的野马,打定主意早晚有朝一日会退婚,但还是如猫玩耗子一般,十分有兴致地看着耗子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猫的手掌心,只有她时机成熟悔婚,绝对没有他跳腾两下就满足他的。 云落也佩服了,“您跟主子很像。” 宴轻顿时炸毛了,“谁跟她很像了?” 她娇气,做作,扭捏,小气,挑食,爱美,小心思多,爱算计人,心眼小,报复心强,吹毛求疵,苛刻,不讨喜。 这些他都没有! 云落后退一步,很强求生欲地连忙认错,“是属下说错话了,您跟主子,一点儿也不像。” 只不过,就是您与主子有很多共同点,缘分可以说是妙不可言罢了。 宴轻见云落如此识时务,总算收起了诈起的毛,哼了一声,“云落,你要明白你如今是谁的人。” 云落立即表态,“属下虽是主子的人,但从主子将属下给了小侯爷之日起,一日不收回成命,属下一日都是小侯爷的人。” 宴轻觉得这话还算妥帖没毛病,于是放过了他。 云落果断地闭了嘴,也不想跟宴轻再说话了。 但是宴轻还是很有兴致聊天,一边往回走,一边对云落问,“她在外人面前,很不一样吗?” 云落眨眨眼睛,“是吧?” 主子一人有千面,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对待什么人,都有不同的应对方式,她哄小侯爷,那也是因为瞅准了小侯爷吃这一套,才会如此,若是小侯爷不吃这一套,她估计立马就会转变方式和策略,绝对不会让小侯爷背地里这么说她。 不过,若是主子知道小侯爷的眼里心里是这么说她一大堆的糟点,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毕竟,她一直致力于在小侯爷心里刷好感度的,就如今他看来,好像没刷到什么好感度,但绝对是能让小侯爷记住她这个人不会忘了她的。 这该是好还是坏?他也不太知道,搞不懂。 小侯爷本来就是个难懂的人。 “她在许子舟面前,一定是极好的了。”宴轻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来,毕竟,她没有见过凌画在外人面前的样子。 唯二的两次,她遇到他的纨绔兄弟们,也就是打个招呼,含笑说两句话的事儿,看不出与别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寻常来。若非要挑剔,那就是别的女子见了男人就眼神躲闪不敢多看但还想看扭扭捏捏偷偷看,她不同,她看人时眸子很清澈清凌凌的,似乎不藏什么东西,很坦然。 云落也不知该怎么跟宴轻形容主子在外人面前的模样,只道,“以后小侯爷与主子大婚后,若一起出入,见多了外人,应该就知道了。” 在外面不同的人眼里,主子都是不同的,不单单是一个许子舟。 宴轻点头,提着石子一边走一边玩,音调懒懒的,“我也不是多想知道她。” 云落不接话。 宴轻总算安静了,一直回到端敬候府,进了府门,往内院走,他才丢出一句,“今儿的事儿,不准告诉她。” 云落已经习惯,点点头,“是。” 宴轻满意,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屋子,躺回自己的床上,毫无负担地睡了个回笼觉。</p>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放心(二更) 凌画一早醒来,才发现宴轻走了。 她坐在镜子前一边梳妆一边问,“他什么时辰走的?” “丑时了吧!” 琉璃也不知道,昨儿她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院外的动静,似乎是宴轻与云落在说话,不过她没细听,又睡了过去,今儿发现东厢房的门开着,云落也不在了,正想找人问,门童一早前来禀告,才知道半夜的时候宴小侯爷和云落出了府。 凌画叹气,“他怎么半夜就走了呢。” 琉璃也搞不懂宴小侯爷的脑回路,“大概是回自己家睡觉更香?半夜醒来后发现睡不惯咱们府里的床?” 凌画进过宴轻的内室,是见过宴轻的那张床的,嘟囔,“他那张床,也没什么特别。” “大概是睡惯了?毕竟是自己是是家自己的床睡的踏实?传说中的择席?”琉璃猜测。 “大约吧!”凌画也不太懂,她不择席,困的时候,给她一间草棚,她都能躺下就睡。她娘从小就想将她打造成千金小姐,但她到底是没能如她所愿,长成了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 “昨儿东宫有什么动静吗?”凌画还是最关心萧泽是不是已派出了人去。 琉璃一下子来了精神,“有动静,东宫派出了些人手去杀二殿下,显然是被二殿下反杀了,留了一个活口回来,虽然探听不到东宫内院,但可想而知,太子殿下一定气疯了。” 凌画攸地一乐,“萧泽气死了更好。” 不过显然,他是气不死的,这些年他天天想杀她,也没能杀了,也没见他被气死。 不过萧枕相较于她的不同之处,在于萧枕是皇子,是皇子将来就有无数可能,不像她,怎么蹦跶,都不可能去坐那个位置,萧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也仅仅是恨的想碎尸万段而已,杀不了,不会真的睡不着觉,但他若是知道萧枕竟然以前都是装的,让他轻易杀不了,他才是真的要睡不着觉了。 “太子殿下一定会再加派人手的。”琉璃很肯定,“他不会让二殿下活着回京。” 凌画点头,“萧泽这些年为了杀我,损耗了不少,但不可能因为我,而彻底把底牌亮出来,如今他感受到了来自萧枕的威胁,怕是忍不住要亮出手里的底牌了。” 琉璃好奇,“太子殿下的底牌会是什么?” 凌画摇头,“反正不会是头部暗卫。” 若是她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早就收拾了,但萧泽做储君多年,根基深,她虽然能做到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碎尸万段,但他到底没昏了头,自始至终没亮出底牌,这一回,萧枕藏不住了,他应该也会忍不住了。 她对着镜子插好最后一根发叉,“忍不住最好,他手里若是留更多的底牌不亮出来,才是大威胁。” 琉璃感慨,“陛下真是将太子当做未来帝王在培养,陛下对先皇后的感情也太深了,试问皇室里哪个皇子能比得上太子殿下?二殿下什么都没有,而太子手里,一张牌接着一张牌的往外扔不说,还有最深的底牌,这对待,真是天壤之别了,也难怪二殿下提起陛下,每回都讽笑。” “偏疼不上色。”凌画轻嗤,“萧泽哪里有储君的半点儿风范和仁善?都已经生来就是储君了,偏偏走歪路,为一己私利,视人命如草芥。”凌画觉得她与萧泽的仇,不到萧泽死那天,都解不开。 “先皇后的死,好像与端妃娘娘有干系。不过这等皇室密辛,也就只有陛下和太后知道了。”琉璃小声说,“若是这样的话,陛下对二殿下苛刻不喜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萧泽生来就是什么都是最好的,萧枕要什么都得自己挣。 “若真如此,陛下怎么不杀了端妃娘娘?如今还让端妃娘娘好好地生活在冷宫?”凌画有不同看法,“一个猜测罢了,具体内情如何,谁知道呢。” 凌画虽然好奇,但她明白什么是能查的能动的,什么是不能查的不能动的,她从来没敢去查端妃,萧枕似乎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他很小时,端妃就去冷宫了,萧枕再也没见过她母妃,陛下也不准许他去冷宫探望。 萧枕最初想要那个位置,也无非是想要有朝一日自己能做主,从冷宫里把他母妃接出来。 凌云深一早也听说宴轻半夜就走了,着实愣了愣。 他问门童,“小侯爷为何半夜离开?” 门童摇头,他当时睡着被喊醒迷迷糊糊的,有云落公子跟着,只听说小侯爷要出府,就给开门了。 凌云深琢磨片刻,来找凌画。 凌画梳洗妥当,正在吃早饭,见凌云深来,笑着招呼,“三哥,你吃早饭了吗?” 凌云深点点头,坐下身,“我吃过了,你继续吃吧!” 凌画点头。 凌云深喝着茶等凌画吃完,才开口,“小侯爷为何半夜离开?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儿?” 凌画正喝了一口茶,闻言差点儿噎住,她睁大眼睛看着凌云深,“三哥,你不会以为昨儿夜里我没忍住对他做了什么吧?” 宴轻如今是她未婚夫,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夫君了,她就是再喜欢也不至于半夜爬他的床把他吓走! 凌云深咳嗽一声,“我没那么以为。” 他七妹虽然素来胆大,但有理智,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半夜爬未婚夫的床这样的事儿,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凌画看着他,“那你以为什么?” 凌云深疑惑,“我就是很奇怪,他昨夜为何半夜离开?” 凌画笑,“可能是择席?也可能是他那个人太讲规矩了,酒醒后发现睡在我的院子里,不合规矩,所以,就回去了。” 凌云深讶异,“他讲规矩?” 倒是没听说宴轻是个讲规矩的人。 凌画好笑,“虽然,端敬候府的规矩都被他破坏的差不多了,但他骨子里很讲规矩的,昨儿纳吉之日,他醉后醒来大概发现没回府歇到了我的院子里,所以半夜直接走了。免得今儿被人知道他从凌家出来,传出什么对他对我不好的话来。” 凌云深觉得有理,放下了心,感慨,“不愧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 他昨儿听七妹留了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觉得不太妥当,不过既然他醉酒睡着,就那么送人回去更不妥当,索性凌家的闲话不会轻易传出去,也就默许了。若宴轻因为这个半夜离开,他倒是放心了。 哪怕如今他成了人人叹息可惜的纨绔子弟,但依旧不败品质,将来七妹嫁他,也不需要他太过担心。 宴轻睡醒一觉,又是辰时整。 他坐在床上,脸色不好,对外喊,“端阳。” 端阳立马推开门走了进来,“小侯爷?” 宴轻问,“把曾大夫叫来。” 端阳吓了一跳,“小侯爷,您身体不舒服啊?是不是昨儿喝醉酒半夜回来吹了冷风染了风寒?” 宴轻摇头,“废什么话?让你叫就去叫。” 端阳立马闭嘴,立即去了。 不多时,曾大夫就被端阳叫来了。 曾大夫见了宴轻,拱了拱手,如今他住在端敬候府,毕竟是吃宴小侯爷的穿宴小侯爷的喝宴小侯爷的,虽然他脾气怪,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得低头的道理,宴轻一叫,立马来了。 宴轻见了他就问,“有没有什么药,让我吃了能不每天这个时候醒?” 曾大夫愣住。 宴轻等着他回答。 曾大夫迷惑片刻,捋着胡子开口,“每天这个时候醒?是辰时醒?这不是药能控制的,是您身体的记忆控制的。” 宴轻皱眉,“也就是没有了?你不是号称神医吗?” 曾大夫一把年纪也难得无语,“号称神医是小画画抬举,老夫又不是真的什么都能治?这生命的更漏老夫可治不了,本也不是药能治的了的。” 宴轻不死心,“那有什么办法?” 他以前好好的,睡到自然醒,如今这是什么臭毛病,他就不信改不了了。 曾大夫见他似乎真挺烦躁,琢磨着说,“您不想起,那就继续睡,睡不着,也强行睡,或者留在床上躺着闭着眼睛?多习惯些日子,就不会每天准时醒了。” 宴轻点头,“咣当”又躺回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伸出手对曾大夫摆摆手。 曾大夫:“……” 端阳:“……”</p> 正文卷 第六十章 傲娇 (一更) 见宴轻真的听了曾大夫的话又继续睡了之后,曾大夫和端阳退出宴轻的屋子,关上了房门。 走到院子门口,端阳悄声说,“曾大夫,你说,我家小侯爷……” 他顿了一下,指指自己的脑袋,“这脑子,是不是因为吃了你的药丸,才这么……” 他不太好形容,就是觉得,小侯爷这个早上醒来后强行让自己睡觉,非不要辰时醒,醒来一脸气的毛病有点儿大。 曾大夫瞪眼,“我的药是治他的慧根的,至于别的,是他心里的事儿,跟我的药有什么干系?” 端阳不解极了,“我家小侯爷怎么又有了心里的事儿了?” 这可是大事儿!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他急迫地问,“那您再给他治治心里?” 曾大夫吹胡子,“老夫治不了。” 端阳急了,“您可是神医。” 曾大夫白了他一眼,扔给他一句“你可真是一个傻子。”,不再搭理他,转身走了。 端阳一脸莫名其妙,他怎么就挨骂了?他是不太聪明,但也不至于如今人人都说他傻吧? 他转头去找云落,对云落问了同样的问题。 云落已经习惯端阳犯傻了,说白了,他就是被小侯爷养的太过单纯了,他解释,“小侯爷这个身体更漏每日准时醒来,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他非要强行扭转,是因为这早起的固定时辰是跟着我家主子在栖云山小住时养成的,本是一件小事儿,让小侯爷当成大事儿,原因是他怕以后我家主子嫁进来后,他被她事事改变。” 这是一种自我抗拒改变的心里。 端阳懵懵懂懂,“跟着凌小姐改变,有什么不好吗?” 云落一言难尽,“对小侯爷来说,不是好不好的事儿。” 他不自觉地被掌控改变影响,那么聪明喜欢事事自己做主的人自然受不了了。 “那是什么?”端阳是真不太明白。 云落无奈,“不明白就算了,你以后在小侯爷面前少说话就行了。” 他怕他这么笨,有一天宴轻受不了了给他赶出去。 端阳泄气,“好吧,云落,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难道真如小侯爷说的,凌家的大米好吃养人?但为什么吃一样大米,小侯爷就聪明极了? 他主动说,“我要去看兵书了,反正小侯爷也用不到我。” 云落点头,多看兵书也许真管用。 宴轻翻来覆去,多躺了一个时辰,虽然没睡着,但心情总算好了些。他爬起来沐浴吃饭,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程初带着人找来时,看到浑身都透着清爽之气的宴轻,嘿嘿笑,“宴兄,原来你昨儿是去凌家纳吉了啊?你就跟兄弟直说嘛,兄弟还猜了半天,才知道你去做什么了。” 不等宴轻开口,他又说,“宴兄,你这么精神,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宴轻想踢他,这副贱贱的样子,跟谁学的,“你们大早上的,都跑来做什么?” 程初立即说,“当然是来看看你。” 宴轻:“……” 他有什么好看的? 程初道,“宴兄,你昨儿穿的衣裳,是什么料子?我怎么都没见过?样式也好看,做工也精细,真是好看极了。” 宴轻弯了一下嘴角,“你买不到,别问了。” 程初追问,“怎么就买不到?难道是御供?” 宴轻不屑,“御供有什么稀奇?” 程初更纳闷了,“不是御供,我怎么就买不到了?” 宴轻看了他一眼,给他科普,“那料子叫月华彩,是今年新出的布料,工艺复杂,一匹布出来得用俩月的功夫,普天之下,如今就这一匹,被她亲手做出来,穿在了我身上。” 程初:“?” 他惊讶,“他是谁?” 宴轻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程初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是嫂子弄的布料,亲手给你做的?” 普天之下只这一批,凌画亲手做出来,他的确是有钱也买不到。 宴轻矜持地点头。 程初不知怎么的从他这矜持的点头里看到了隐藏着的得意和傲娇,他差点儿原地跳起来,满脸都是柠檬精,嫉妒说,“宴兄,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说出来有多欠揍?多让人嫉妒?” 没挨过打吧? “是你要问的。”宴轻很有理由,“不遭人妒是庸才。” 程初服气。 他是庸才,一直都是。 程初坐下身,跟宴轻讨论那批最好看的布料,“宴兄,嫂子什么时候再弄第二匹布料,你看,怎么兄弟交情这么好,你跟嫂子讲讲,我也想要一匹,多少银子都成。” “你家里不是限制你的花销,你都要吃土了吗?还有银子买料子?” 程初噎住,“那、那也是可以再节省一下的。” 宴轻啧了一声,不客气地说,“没有,她自己都没穿,给我了,你觉得会有你的?或者说,你觉得她就缺卖你布料的这个银子?” 程初闭了嘴。 原来凌画自己都没有啊,这就更让人柠檬精嫉妒了好不好? 他发出灵魂的质问,“我今儿为什么来你面前找虐?” 宴轻哪里知道他今儿为什么来找虐,懒洋洋地说,“昨儿你去曲水流觞了?有意思吗?” 程初立即点头,“有意思,兄弟们玩的很高兴,你猜我们碰到谁了?” “谁?” 程初立即说,“温行之和他的二妹温夕柔。” 他怕宴轻不知道这俩人是谁,解释他们二人的身份,“就是温家的长公子,太子殿下以前的小舅子和小姨子。” 宴轻点头,似乎对这俩人不感兴趣,“你们是纨绔,怎么与他们打了交道?” 否则不会特意说起。 程初叹气,“打了个照面,温行之对我问好,吓死我了,他竟然对我问好,还说恭喜我妹妹程侧妃。你说吓不吓人?我看到他那张温和的脸,差点儿没心梗。” 宴轻想起,程初与他说过,她妹妹如今之所以成了程侧妃是,因为自己不想在萧泽闭门思过被陛下罚远离女色时伺候他,所以自己吃了七日杀,没想到萧泽把这个锅扣在了前太子妃温夕瑶的身上,以至于,演变成了东宫废了太子妃,扶起了程侧妃,程侧妃反而得了萧泽的宠。 宴轻也有点儿一言难尽,觉得程侧妃是个人才,“你的意思是,温行之把太子妃被废的账,记在了你们程家身上?” “你说他这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程初自然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你说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吗?”的话,但他想宴轻明白他的意思。 宴轻提醒他,“你是纨绔,就算记这笔账,又碍着你什么?就算碍着你,你妹妹如今受宠,温家总要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敢动你家,你怕什么?” 更何况,你妹妹和你程家就算被记一笔账也不冤,前太子妃温夕瑶才冤。 程初成功被说服,拍拍心口,“是哈。” 他立即又有了兴致,“温家的二小姐长的可真好看,比前太子妃长的好看多了,她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还特意问起了嫂子为何从不参加京中的宴席,她说来京多日了,都没瞧见嫂子。” 宴轻挑眉,“她问起她做什么?” “大概是好奇?”程初自觉很懂,“毕竟嫂子很厉害很出名嘛。” 宴轻不置可否。 “温行之长的也很好看。”程初又说了一句,“才来京几日,有大才的名声就传遍京城了,又不少人都瞧上他了,若不是碍于如今太子殿下依旧在东宫闭门思过,温家与太子如今的关系有些复杂模糊不清,有些人不敢轻易结亲,否则,京城温宅的门槛怕是都被官媒给踏破了。” 宴轻扬眉,“有多好看?有我好看?” 程初:“……” 那自然是不能跟你比的,普天之下,有谁的容貌能跟您比? 他咳嗽一声,“依我看,他的容貌不差于宴兄你多少。” 宴轻嗤笑,“既然没我好看,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未婚妻是个好颜色的,看过了他,眼里还能看得下谁?这婚是……退不了。</p>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会面(二更) 萧泽派出东宫精卫第一次刺杀萧枕,既然没得手,他心里虽慌虽恨,但却也没着急立马再派人出去。 对付萧泽与对付凌画,从他心里上,诚如凌画所说,是不同的,只要凌画出京,他可以不停地派人杀凌画,能杀死最好,杀不死,也要让她日夜不得安稳,但萧枕不同,一次失手,第二次,他要务必要了他的命,不能留他这个威胁。 姜浩给萧泽出主意,“殿下,您亲自见见温启良吧!” 萧泽如今因为发现了萧枕原来不如表面一般废物,而是藏得深,已顾忌不了什么了,他必须要将温家重新拴在他这一根绳上,温启良虽然有时候很蠢,但是他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儿子,这一回若不是温行之派人给他传消息,他还不知道衡川郡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当年,挪用衡川郡的银两,是钱耿一手操办,没经过温家的手,但是如今温行之派人来提醒他,可见,就算温启良不知,温行之也是知道的,温行之这个大才,他可不能放过。 他点头,“好,我见见温启良。” 若是温启良出手,温行之就算说不要将此事扯上温家,也得扯上,况且,他也没打算要温家派人去衡川郡处理修筑堤坝背后的事儿,他只是想要温家出手,杀了萧枕,温行之应该也不会拦阻,毕竟,他若是倒了,萧枕上位,温家也得不了好。 姜浩立即说,“下臣已安排妥当了,今夜,让人弄温启良进来。” 萧泽颔首。 于是,深夜,温启良乔装一番,由人带着,悄无声息地进了东宫。 温启良总算等到了萧泽派人来找他,一路上十分欢喜,见到萧泽后,给萧泽行了个大礼,“殿下,老臣一直想见您,奈何陛下不批准,老臣无奈,只能等着殿下召见了。” 言外之意,不是我不早来,是真没法来。 萧泽自然不会怪罪他,且亲手扶了他一下,“岳父请起,你我之间,何必见这么大的礼?” 温启良心中大喜,太子还称呼他为岳父,就说明他温家在太子面前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他惭愧地说,“殿下这一声岳父老臣不敢受,是老臣教女无方。” 萧泽一笑,“温夕瑶善妒,是天性,听说岳父此次来京,带来了二小姐?岳父若是没意见,让她进东宫,本宫上折子,请立她为太子妃如何?” 温启良就是为着这个事儿,大女儿倒了,还有小女儿,他既然上了东宫这条船,就不能下去,也下不去了,不扶持东宫扶持谁?哪个皇子都没有他跟东宫这么紧密的交情,就算一条路走到黑,也得走。 更何况,东宫如今虽然闭门思过,但他相信,当年太子太傅弄出那么大的事儿来,陛下只查办了太子太傅,没牵连动太子殿下,依旧疼宠,只扶持起了一个凌画而已,他不相信陛下自小教导的太子,会半途放弃他。 他立即表态,“夕柔性子温柔,绝对不会做出温夕瑶那等妒妇张狂之事,老臣幸好还没有给她许婚,此次来京,就是想为她寻一门亲事儿,若是殿下有意她为太子妃,老臣自然没意见。” 他本来带温夕柔来京,就是为了做太子妃的,虽然他的夫人哭着让她把温夕瑶带回去,但他觉得温夕瑶总归是前太子妃,如今被废成了东宫侍妾,那也是太子殿下的人,她夫人非要让他跟太子要人回去,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萧泽不傻,知道温夕瑶很得温夫人的喜欢,温夕柔似乎不得温夫人喜欢,而温启良也很是喜爱他这位嫡妻,他索性说,“岳母大概很是伤心吧?本宫也是无奈,温夕瑶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本宫东宫内院,都快成了她任性放肆毒害折磨人的毒窝了,本宫怎能容她继续下去?” 温启良也很愤慨生气磨牙,“孺子不可教,殿下做得对。” 若不是温夕瑶在东宫出了乱子,自己立不住,就凭着背后有温家支撑,她也不至于让萧泽震怒忍无可忍把她关进了东宫暗牢,惊动陛下,给他下了废除太子妃的命令。 他当初得到消息时,差点儿背过气去,所以,任由温夫人怎么哭闹,他都拉不下来这个脸给温夕瑶求情,让她继续做东宫的太子妃。 萧泽觉得自己再也不想看见温夕瑶,若是温夕柔入宫,她那么柔软的性子,难免会对温夕瑶照顾,把她放出来继续祸乱,既然如此,不如放了她回温家,由温家管她以后的死活,这个人情,想必温家很乐意接受,还会感激他。 于是,他温声说,“岳母喜爱她,本宫知道,如今岳母怕是因她病倒了吧?本宫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岳父岳母这几年待本宫厚重,本宫十分感念,出了这事儿,本宫也是心里觉得对不住,如今她已被贬为侍妾,可以由得本宫不必经过父皇便可自行处置,既然如此,本宫给她一纸放归书,岳父把她带回温家吧!” 温启良震惊了,“殿下,您这是……” 他本来都不打算提的,真没想到萧泽会这么贴心,主动说了让温夕瑶回温家。他简直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泽一看他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恩威并重地说,“不过,他曾经是本宫的女人,回温家后,不得嫁人生子。” 温夕瑶她大约也生不出来孩子,但也绝对不能再嫁。 温启良没想到这个意外顺利,他一下子真被萧泽感动到了,诚心诚意地拱手,“夫人的确疼爱她,也确实因她病了,哎,就是因为她过于宠爱,才造成了她如今的性子,既然殿下这么说,老臣便多谢殿下赐恩了。” 他虽然更重温家的利益,但对比温夕柔,也是疼爱温夕瑶更多些。他倒是与温夫人不喜温夕柔的原因不同,只是单纯的温夕瑶在未出嫁前,比温夕柔会讨巧哄人,谁知道嫁入了东宫之后,反而不会哄男人,哄不住萧泽不说,还嫉妒的疯了迫害东宫的其他女人,这将来怎么母仪天下? “今儿时间太晚,明儿一早,我让人送她出东宫,送去温宅。”萧泽多说了一句,“本宫虽然如今闭门思过,但父皇并未对本宫闭宫,放回一个侍妾,父皇顶多知道了也就过问一句。” 温启良连连点头。 萧泽觉得感情牌打的差不多了,让温启良的感动也到位了,这才说起正事儿,“因为本宫纵容温家和绿林黑十三联手在京城杀凌画,又为了将温家在天牢里那几个死士灭口,才买通陈桥岳,惹怒了父皇,这么多年,父皇从未对本宫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如今,衡川郡水患是大事儿,本宫请旨出宫去衡川郡赈灾,父皇并没有批准,而是派了萧枕前去。” 他自然不会说上了凌画的当,在温启良面前,他也说不出口,温启良只需要只道,他是为了替温家瞒下那四个死士也就够了。 温启良果然愧疚,“是老臣对不住殿下,谁能想到凌画身上会藏毒,把死士毒晕了弄到京兆尹天牢内不辞辛苦解读也要审问出来,老臣当时得到消息,也吓了个够呛,恐防被凌画拿住把柄,还得多亏殿下动手快,没让凌画咬出来。” 否则,温家怕是得脱一层皮,抵死不承认,但也会损失很大。 萧泽摆手,“已发生的事情,多说无益,如今本宫说的是父皇派了萧枕是衡川郡。本宫派出了三十名东宫精卫,没能杀了萧枕。” 温启良震惊了,“二殿下萧枕?他……他不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吗?” 难道是装的?且从小装到大?那这就可怕了。 “三十名精卫都没能杀了他,且只给本宫留了一个活口回来,其余的二十九人全部被反杀了。”萧泽脸色黑沉,“东宫的精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如今折了这些人,说明什么?不用本宫说,你是不是都能猜到,萧枕根本就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 温启良立即凝重道,“的确,殿下,这可不能当成小事儿啊。” 萧泽点头,看着他,“所以,本宫如今闭门思过,父皇近来总盯着本宫,本宫也不好再派大批人出动,否则一定会惊动父皇。岳父大人,此事若是交给你来办,你看如何?可能给本宫杀了萧枕?”</p>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暗查(一更) 温启良不敢十足十的打包票能杀了萧枕,但是今儿太子殿下主动娶温夕柔,又主动卖给他一个人情放温夕瑶回家,如今问他能不能杀了萧枕,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更何况,温家本来就与东宫站在一条统一战线上,若是萧枕真是威胁,萧泽的太子之位若是保不住的话,那温家也跟着一块完蛋。 所以,温启良只在脑中转了那么一瞬,都不必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在京城,有了凌画的教训,温家不敢再轻易动手,但如今既然二殿下去衡川郡赈灾,已出京在京外,若是太子殿下需要,老臣自然可以放开手去做。就是……”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就是老臣不知道二殿下的深浅,不知道是否能办好这件事儿。” 萧泽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你只管放开手去做,不惜一切代价,本宫就是要他死。他的深浅不需要再探查,你只需要知道,本宫派出的三十名精卫,人数虽少,但无一不是一顶一的高手,从小到大,父皇没给过萧枕什么人,除了府中规定的护卫,但那些护卫,本宫知道,都没什么真本事,只不过在二皇子府混个差事儿而已,本宫的三十名精卫,若是杀他,依照表面看,轻而易举,可是偏偏,本宫的三十个精卫,被他反杀了二十九个,剩下的一个,虽然撑着一口气回来了,但已经废了。这就说明,他这些年,藏的深的很,一定有咱们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扶持他。甚至,本宫怀疑是凌画。” 温启良听到最后,不敢置信,“凌画扶持二殿下?这……” 萧泽沉着脸,“本宫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但是本宫想不出,除了凌画,还有谁跟本宫作对扶持萧枕。凌画若是扶持他,也说得过去,毕竟,本宫即便没登基前杀不了她,若是登基后,就算父皇给她免死金牌,都不管用,本宫就要让她知道惹本宫的下场,她不死,都不解本宫的心头之恨。本宫既然有这个打算,凌画也该知道,免死金牌救不了她。” 所以,她转而扶持萧枕,也不是没可能。 温启良一下子觉得棘手起来,“若是真如殿下这般猜测,凌画扶持二殿下,那二殿下怕是不好杀。” “从小到大,父皇从没给过他什么,虽不至于让他自生自灭,但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就算凌画扶持他,还能把她自己的所有人都给他一路护着他?”萧泽道,“只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杀萧枕,就算不能杀了他,也能废了他。” 若是一个被废了的皇子,他再能耐,也与皇位无缘了。 温启良懂了,“老臣一定尽力。” 不能杀了,废了也行,那就好办多了。 二人聊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三更十分,温启良才从东宫出来,回了温宅。 他刚进府,有人禀告,“老爷,公子在书房等着您。” 温启良心中高兴,难得他这个儿子会主动关心起来他去东宫的事儿,且耐心地等到了他这个时候。他连忙去了书房。 温行之捧着一卷经书在读,见温启良回来,喊了一声,“父亲。” 温启良卸了伪装,才觉得一身轻松,“行之啊,你真该去见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对咱们温家啊,还是十分在意重视厚爱的。” 温行之放下经书,洗耳恭听。 温启良便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将他在东宫见萧泽与萧泽说了什么萧泽与他说了什么,都如实地告诉了儿子,说罢后,感慨,“太子殿下主动放了夕瑶让我带回温家,我总算是能跟你母亲交待了。” 他来京之前,真是被她夫人哭闹的烦心纠结的很。 温行之听罢没跟着温启良表态,只关心他最关心的,“凌画扶持二殿下萧枕?太子殿下派了三十个精卫出京,没能杀了二殿下,反而被反杀了,只留了一个活口回来?” “没错。”温启良点头,“殿下如今闭门思过,不好有大动作,将此事交给了为父,为父应承了下来。” “父亲应承的倒是痛快。”温启良没什么情绪。 温启良叹息,“咱们温家与太子拴在一根绳上,怎么能不尽力?虽然派人来京城杀凌画,是温家自己的主意,为报复凌画揭露出温家倒卖粮草,太子殿下默许的,但温家的四个死士被关在京兆尹大牢被凌画解毒救醒,若是被凌画逼问出证词,那绝对能出来一口咬死温家,哪怕是死士,也有法子让人开口,这你是知道的,若非殿下为了保温家,买通陈桥岳,对天牢那四名死士灭了口,反而自己惹得陛下大怒,咱们温家如今一定被凌画咬掉一层皮,哪能有如今的安稳?所以,殿下对咱们温家,也不全然是利用,还是有厚爱之心的,更何况,如今殿下主动放归夕瑶娶夕柔,再与温家结秦晋之好,那就是还在一条线上,太子好,咱们温家也好,岂能让二殿下上位?” 温启良不置可否,“父亲准备怎么杀二殿下?” “倾温家所有死士,不遗余力。”温启良发狠,“太子殿下说了,就算杀不了,也要废了他,废一个人,有许多法子,只要不让他挡了太子殿下的路就成。” 温行之不反对,“既然父亲答应了,就做吧!” 温启良很高兴,“行之啊,你总算支持为父了。” 温行之站起身,“父亲明日就进宫向陛下辞行吧!既然要杀二殿下,父亲要尽快回去部署,宜早不宜迟。” 温启良点头,“明儿一早,为父就进宫去,为父走后,你二妹妹就交给你了,让她多出去参加些宴席,多涨些见识,也多认识些人,你再给她找几个宫里放出来的嬷嬷,让她赶紧将皇室的规矩学起来,一定要好好地告诉她,别让她学夕瑶,她若是在东宫出了差错,可没人护着她,她只能老死东宫。” 温行之淡淡点头,“知道了。” 温启良又道,“还有,明儿太子殿下会派人将夕瑶送回府,你明日留在府里,仔细地问问她这些年在东宫到底都做了什么不讨喜的事儿,让夕柔别步她后尘,以此为戒。” 温启良挑眉,“父亲觉得,她那个性子,会心甘情愿跟您回家里,老死家里?” “她怎么就不心甘情愿了?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好事儿?她敢不心甘情愿。”温启良怒,“家里多疼宠她,你娘多疼宠她,可是她都做了什么?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还让温家赔了你二妹妹出去,若非如此,温家再给你二妹妹说一门好亲事儿,岂不是能更多一个助力扶持太子殿下?” 温启良本来的确没打算将温夕柔送去东宫,他两个女儿,总不能都给东宫,二女儿本打算嫁个能扶持东宫和协助温家的,没想到,事情弄成这个地步,只能送去东宫了。 温启良不置可否,“父亲既然这样说,那到时候她若是不听话,就敲晕了带回去吧!” 温启良点头,“也行。” 反正她只要回到温夫人身边就行,让温夫人高兴了,不管她是怎么回去的,都不至于再对他哭闹了。 了解了该了解的,温行之出了书房。 京城已两个多月没下雨,夜风都透着一股干干的凉意,温行之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走到半路,停住脚步,喊了一声,“黑夜。” “公子。”黑衣一身黑衣,应声现身。 温行之吩咐,“查二殿下,他即便隐藏的深,这些年应该也会有蛛丝马迹。” 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凌画真的扶持他。 “是。” 温行之离开后,温启良虽累,但是并不困,便琢磨起如何出京回了温州后部署杀萧枕的事儿来,一定不能跟以前帮助太子殿下杀凌画一样,不但人没杀了,还让她渐渐得势,愈发难杀了。</p>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密旨(二更) 第二日,温启良早早进宫,等着皇帝下早朝,向他辞行。 皇帝今儿下早朝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原因是大理寺少卿沈怡安上了折子,关于擒住关在大理寺天牢的两个绿林贼子招的供词里,涉及到了绿林与岭山有牵扯,若单单是对付个绿林也就罢了,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没有法子,朝廷毕竟还是朝廷,实在不行,有强有力的军队,但牵扯上了岭山,沈怡安便不敢自作主张了。 岭山与皇室的渊源颇深,是太祖爷建朝封的唯一世袭异性王,当初这位异性王陪着太祖打天下,出生入死,与太祖情同兄弟,太祖得了天下后,要与其平坐天下,但这位异性兄弟坚决称臣,于是太祖无奈,封他为王,天下封地任他选,他选了偏僻距离京城万里的岭山。原因是,岭山以南多番邦,以免作乱,他镇守岭山,可保后梁南边安稳,解太祖枕席之忧。 太祖甚是感动,同意了异姓王所请,于是封了岭山王。 岭山王世袭爵位,如今已传了七代,前五代的确让南边很安稳,但到了第六代,便有些波动,到了如今第七代,陛下已对岭山很是忌讳了。 但有太祖的祖训在,只要岭山后世子孙不反,皇室与岭山亲如一家,后世子孙谁敢背信弃义,苍天不饶。这祖训可以说很是毒辣了。 如今的岭山王与陛下差不多年纪,王世子初初长成,还没接管岭山,若岭山真跟绿林有牵扯,那对朝廷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儿。 昨儿沈怡安私下禀告后,陛下授意,让他早朝上再上折子与群臣一起讨论,陛下大抵也是想看看,文武百官是个什么看法。 岭山在太祖时期,十分荒芜贫瘠,经过岭山王世代建造经营,如今的岭山,已不是昔日的岭山了。岭山不受朝廷管制,自治已久,如今有兵有将,有良田沃土,可以说,那是另一个小朝廷。 因岭山距离京城万里,只有每回先皇宾天,新皇登基时,岭山王才会携世子进京奔丧顺便恭贺新帝登基,所以,皇帝也已有二十年没见过岭山王了。 如今到了皇帝这一代,已传了十代,与先祖们时期不同,先皇时期,岭山就有些许波动,先皇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岭山怕是有忧,你要多多上心。 皇帝自然时刻谨遵先皇遗言,一直对岭山十分上心,也因此发现,岭山的确有些不平静,这不平静虽然是发生在岭山内部,内部争夺王位十分厉害,不亚于皇子们争储,但已波动到岭山以外,甚至对朝廷多少有了些影响。 不过岭山王既然没上奏朝廷,有太祖遗训在,皇帝也不好过问。 如今,若是岭山跟绿林有牵扯,那可是动摇朝纲的大事儿,所以,自然更不能等闲视之。 朝臣们议论纷纷,但在早朝上,也没议论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心里不虞,下了早朝,回到御书房时,面色还不太好。 所以,当温启良向皇帝辞行时,皇帝对他问,“温爱卿,你对岭山如今的事情,知道多少?” 温启良愣住,但还是知道岭山这个话题对于陛下来说一直十分敏感,立即表态,“陛下,臣对岭山知之不多,毕竟岭山太远了,臣的幽州距离京城最近。” 皇帝看着他,“若是朕让你派人查查岭山,你多久能给朕回话?” 温启良惊了,“这……” 他今日是来辞行的,真没想到陛下交给他这么个任务,一时不好回答,“岭山路远,若是臣派人去,快马加鞭,日夜不休,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到岭山,再探查的话,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话,最少也要两个月吧?这还是少说的……” 皇帝叹了口气,“两个月就两个月,朕想查查岭山内部的情况,不好自己出手,朕思来想去,你去查,总比朕查好些,满朝文武,朕还是信得过你办事仔细妥当不漏痕迹。” 温启良:“……” 他真心觉得陛下这话虽是在夸他,但实则是骂他奸猾,这夸他宁可不要。 他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道,“陛下信得过臣,是臣的荣幸。” “此事就交给你办了,一定要秘密查,不能露出痕迹。”皇帝嘱咐。 温启良只能拱手领命,“是,老臣一定严厉警告派去的人。” 皇帝满意,对他道,“你几日前不是上了折子,要去东宫见太子吗?朕准了。” 温启良:“……” 他昨儿已偷偷去见了,今儿是来辞行的啊! 皇帝摆手,“你现在就去东宫吧!你的长女,虽不堪为皇家妇,但念在你多年镇守幽州,让幽州一方安稳,功于社稷,朕特准你带她回幽州膝下教导。您的次女,改日进宫让太后瞧瞧。” 温启良:“……” 陛下和太子不愧是父子,太子不愧是陛下从小就带在身边教导的,这用人之道,真是颇有相似。 温启良一时间心情很复杂,但还是叩谢圣恩,“多谢陛下,老臣一定为陛下查清幽州内部事宜。” 皇帝满意,“朕相信爱卿,爱卿去吧!见过太子后,你也好早些启程。” 温启良应是,出了御书房。 既然领了圣命,温启良只能光明正大再去东宫一趟,做做样子,也顺便也太子说说陛下交给他这个密旨任务。 陛下如今交给他这么一个重要的密旨任务,又准了他去东宫,让他带回长女回家教导,让次女进宫给太后瞧瞧,是不是说明,陛下的心里,还是更爱重太子?二殿下萧枕,不过是陛下磨炼太子的一步棋而已? 东宫内,萧泽已一早吩咐了管家将温夕瑶送出府。 温夕瑶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落到这步田地,不甘心被冤枉,她根本就没有给程良娣下毒,到底是谁陷害她?她不查清楚,怎么会背负着毒辣的名声走?更何况,她是真的爱萧泽,若是不爱,她也不至于会嫉妒的迫害东宫內苑的女人了。 她不走,说什么也不走。 管家请不走人,只能又请示萧泽。 萧泽恼怒,“这个毒辣的女人,还赖在本宫的东宫了不成?你告诉她,如今她已不是太子妃了,休要任性,就算她老死在东宫,本宫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她只是一个侍妾,没有资格说不走,本宫让她走,她就得走。” 他真是厌烦够了温夕瑶,也忍够了她,他后来冷静下来,也隐约地觉得程良娣的毒怕不是她的手段,她是喜欢折磨人没错,但还不至于给人下毒,就算下毒,也不该给程良娣下毒,她应该给柳侧妃下毒,或者给程初送给他的那个乐妓下毒。 程良娣那个性子,实在是怕事儿的很,天天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藏起来,对比别人,她那时没有多受宠,也不算惹温夕瑶的眼。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也不准备查,他要的就是将错就错,先将这个女人治了再说。 若她但分讨喜点儿,手软点儿,良善点儿,不那么心狠手辣点儿,以着温家的靠山,他也不会如此对她。 如今,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了。 管家领命又去了。 温夕瑶还是不走,这一回,管家动用了强硬的手段,将她打晕了,让人将她塞进了轿子里,送出东宫。 正好到宫门口,遇到了前来东宫的温启良。 管家连忙给温启良见礼,“温老大人。” 温启良看管家瞧着他眼神躲闪,他问,“你这是……” 管家只能硬着头皮如实说,“温侍妾不想离开东宫,殿下却已下了命令将她送回温宅,老奴只能动了点儿强硬的手软,将她敲晕了。老大人是来领人的吗?” 温启良心中恼恨的不行,挑开轿帘子瞅了一眼,骂了一句“这不成器的东西,你敲晕的好。”,话落,他摆手,“我奉陛下之命来见太子殿下的,陛下也允了让我将她带回温家教导,你派人将她送去温宅吧,我先去见过太子殿下。” 管家松了一口气,连连应是,“老奴这就去。”</p>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姐妹(一更) 温启良奉了圣命光明正大来东宫,也让萧泽松了一口气。 可见父皇还没将他彻底隔断外界的联系,如今放了温启良来见他,也就说明,哪怕温夕瑶被废了太子妃位,但父皇依旧默许温家与他的关系的。 于是,他见了温启良后,一改昨日的阴云,带了些喜意。 温启良也带了些喜意,与萧泽低声说了陛下交给他的密旨。 萧泽点点头,“父皇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岳父,可见器重岳父,岳父派去岭山的人一定要万分仔细,将岭山的内情查探清楚,回来禀告父皇。” 温启良连连点头。 因该说的话昨儿夜里已经说了,所以,温启良没在东宫久待,很快就出了东宫。 东宫的管家将温夕瑶送回温宅,温行之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温夕瑶,昔日骄傲性子火热的娇娇女,不过短短三年,落到了这个下场不说,还将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 温行之蹙了蹙眉,对温宅的管家摆手,“将她送去内院安置,再派两个粗使婆子看管。” 管家应是,带了温夕瑶送去内院,又指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 东宫的管家回东宫复命,此时温启良已走了,他对萧泽禀告,“老奴已将人送回温宅了。” “可见着温行之了?”萧泽对温行之十分好奇。 管家摇头,“未曾见到温家的长公子,是温宅的管家将人接过去的。” 萧泽又问,“那可见着温夕柔了?” 对于他即将要娶的太子妃,他虽然没见过不喜欢,但还是有些兴趣探究一二的。 管家依旧摇头,“也没有见到温家的二小姐。” 萧泽挑眉,“也就是说温夕瑶回府,温家的温行之与温夕柔都没有出去迎她了?” 管家点头。 萧泽嗤了一声,“可见温夕瑶是何等的不讨喜,兄弟姐妹都对她没有什么亲情。” 他对管家摆摆手,“下去吧!” 管家退了下去。 萧泽想着,他是不是要再多上几道请罪的折子给父皇,父皇消气了,也能尽快放他出去,否则他一直在东宫闭门思过毕竟太过被动了,也容易让下面的人生出动摇之心。 于是,他又提笔写请罪的折子,务必要写的动人肺腑。 温启良回到温家后,温夕瑶已经醒来了,正在闹腾,如疯子一般地对看守她的婆子踢打。 温行之没管她,温夕柔站在远处看着她。 温启良走到院外时,便听闻温夕瑶在大骂温夕柔,“温夕柔,你这个贱人,你来京是要代替我做东宫的太子妃的吗?你也配!” 温夕柔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温启良快步走进内院,暴怒,“住嘴!” 温夕瑶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温启良时,立马变了脸,“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温启良一脸怒容,伸手指着她,“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以前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十里红妆被东宫迎娶的太子妃,如今再瞧瞧,跟个疯婆子没二样。 “我成了什么样子?父亲,我冤枉,我根本就没有给程良娣下毒,是有人要害我,父亲,您快为女儿做主啊。”温夕瑶哭起来。 温启良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你别以为这些年你在东宫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 他走到近前,伸手指着温夕瑶,气不打一处来,“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收敛着些,东宫那些女人有哪个有你高贵?都是玩意儿,无论如何也跳不到你的头上去,你偏偏不听,好好的太子妃不做,非要作死,如今还有脸跟我哭?” 温夕瑶哭着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对程良娣下毒,是太子殿下冤枉我……” 温启良又气又怒,“如今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你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太子殿下主动将你送回温家,陛下今儿也发了话,让你回温家,这对于皇室的女人来说,已经开了天大的恩赐,你就随我回温家吧,你娘也让我把你带回去。” “我不要,我不回去,我是被冤枉的。”温夕瑶连连摇头。 温启良不再理她,吩咐左右的婆子,“看好了她,赶紧收拾一番,下午随我启程。” 他转过身,对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温夕柔说,“你也看到她的样子了,以后进了东宫,一定要本本分分,不要学她,东宫那些女人,都是玩意儿,你以后是太子妃,是东宫的主母,要学会大气,要知道,将来太子登基,你是要做皇后的人。” 温夕柔慢慢地点了点头。 温启良神色温和下来,“太子已向为父求娶了你,今儿陛下已经准了我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可见另聘你为太子妃,只要太子殿下上折子,陛下应该不会反对。你要听话,你哥哥会给你安排好一切,不过也无需着急,太子不会那么快上折子,总要等陛下解了他的禁令再说,你也要好好学好东宫的规矩,多出去认识些人,别出差错。” 温夕柔再次点了点头。 温启良见她温顺听话,总算舒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他转身离开后,温夕柔面上温顺的神情消失,又重新面无表情起来。 温夕瑶正巧瞧见,又破口大骂,“温夕柔,你装什么装?你是不是早就看上太子殿下了?如今终于如你所愿了吧?你这个贱人!” 温夕柔抬步走向温夕瑶。 温夕瑶死死地瞪着她,像是看千万世的仇人。 温夕柔来到温夕瑶近前,轻声说,“大姐姐为什么不想回温家呢?家里母亲对你千宠万爱,父亲也会纵容你任性,家里每个人都将你供起来的伺候着,回温家不好吗?” 温夕瑶愤怒,“我没有毒害程良娣,为什么要这么回去?我要回去也不该这么回去,我是被冤枉的。” 温夕柔点头,“我相信大姐姐是冤枉的。” 温夕瑶一怔,“你说什么?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是,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温夕柔看着她,声音依旧很轻,“不过我相信大姐姐是被冤枉的又有什么用呢?太子殿下不相信,所有人都不相信,就连父亲也不相信,哥哥也许相信,但你是知道他的,他是不会管你的。” 温夕瑶肩膀一下子塌了,伸手要去够温夕柔。 两名婆子以为她是要挠温夕柔,立即又紧紧地架住她的胳膊,她又发怒起来,“你们两个老刁奴,松手,给我松手。” 两个婆子不敢松手,如今二小姐可比大小姐金贵,若是出半点儿闪失,她们不必要这两条老命了。 温夕瑶轻声问,“大姐姐够我要做什么?是想求我跟父亲求求情,将你留下吗?” 温夕瑶的确是要求温夕柔,她哪怕再恨温夕柔即将要代替她的位置,但如今也明白,只有温夕柔能帮她。 温夕柔摇头,“父亲不会听我的,大姐姐别想了,你是被太子殿下赶出东宫的,陛下也发了话,你还是乖乖回温家吧!” 温夕瑶又恨起来,“温夕柔,你是不是不乐意帮我?你一直都嫉妒娘疼我。” “是啊。”温夕柔脸色木然,“我不止不乐意帮你,还很乐意送你回温家,娘很想你,如今你回去,她大约会很高兴。” 温夕瑶又大骂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太子殿下去温家,你就瞧上他了。” 温夕柔扯了扯嘴角,声音依旧很轻,“你说是就是吧!” 她已在这里欣赏了温夕瑶狼狈发疯的姿态许久,也够了,转身向外走去,再不回头地说,“大姐姐回去后跟娘说,就说,我当初也没想让她生我,被她生出来,我也不太喜欢的,如今,你回去了,我出来了,以后就当她只生过你一个女儿吧!” 温夕瑶大叫,“我不要回去!” 温夕柔已不再搭理她,纤细的身影很快就出了他的院子。 温夕瑶又大哭大喊起来,但这一回,只有两个婆子看守她,再没一个亲人来她面前听她大骂。</p>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安排(二更) 当日下午,温启良启程离京,温夕瑶依旧不乐意,死活不走,被温启良吩咐人敲晕了,强硬带出了京城。 他急着回去处理太子殿下和陛下交待的事儿,一个是废了二殿下,一个是暗查岭山内部,这两件事儿都是大事儿,马虎轻看不得。 所以,温启良十分着急,出了京城后,一路快马加鞭。 凌画在房中抓紧时间绣自己的嫁衣,琉璃禀告,“小姐,温启良离京了,带走了前太子妃温夕瑶。” 凌画点头。 “据说温夕瑶死活不离开东宫,口口声声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太子殿下不听,让人强硬将她送出了东宫送去了温宅,回了温宅后,温夕瑶依旧死活不出宫,被温启良打晕强硬带走了。”琉璃唏嘘,“东宫有什么好?这女人疯了吧?” 凌画啧了一声,“温夕瑶一定喜欢死萧泽了。” 琉璃看着凌画。 凌画道,“只有喜欢死萧泽,才受不了萧泽的东宫内院有那么多女人,也受不了自己是被冤枉的,死活不想出东宫。” 琉璃嘀咕,“太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真是眼瞎。” 凌画好笑,“在很多女人的眼里,太子是很值得人喜欢的,他自小被立为储君,将来登基,他的女人都会封妃嫔,享受荣华富贵。” 琉璃撇嘴,“被关在皇宫里一辈子,就算有荣华富贵,有什么用?一辈子不见天日,闷都闷死了。” 凌画点头,“皇宫就是闷的很。” 幸好,当初萧枕让她报恩,没有选择以身相许,否则,皇宫再不喜欢,她那时若是答应了,一辈子也就栓给他了,毕竟,她言而有信,不是背信弃诺之人。 她这样一想,绣着手里的嫁衣便有幸福了几分。 琉璃一抬头,看到凌画弯着唇在笑,笑的还挺甜,她纳闷,“小姐,你想起了什么?笑的这么好看。” 跟吃了蜂蜜一样。 “想起宴轻。”凌画脸不红地说,“他送的那对对雁,可真是精神好看,雄赳赳气昂昂的。” 琉璃:“……” 虽然她得承认宴小侯爷送的那一对对雁是很好,但也没好到独一无二。 琉璃忍不住想打击她,“您看看您,天天忙的要死,又是处理事情,又是绣嫁衣,还挤出时间帮小侯爷把吉服给绣了,而小侯爷呢,据说今儿又跟程公子一起拉帮拉伙地出去玩了,整日里再没有谁比他这个准新郎官更轻松的了。” 凌画笑,“他本来就是纨绔,压根也不要做什么。” 她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能亲自猎了对雁,跑来跟着礼部一起亲自纳吉,已经让她格外欢喜了。 琉璃叹息,“小姐,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喜欢宴小侯爷喜欢到了什么份上?真是千宠万爱了。 凌画瞪了她一眼,“是谁在栖云山那日絮絮叨叨说我飘了,竟然敢跟他闹脾气使性子了?是谁提醒我别作了,小心将未婚夫给作跑了?那个人不是你吗?” 言外之意,你怎么两面三刀的?跟了我这么久,我可没教你两面三刀。 琉璃噎住。 对,两面三刀的人就是她。 她心态有点儿崩,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脑子来,“自从您看上小侯爷,连我的脑子好像也不正常了。” 这可不行。 凌画失笑,“你就是一天天的闲的,给你个活干,你去安排一下,让我跟温夕柔巧遇一面。” 琉璃睁大眼睛,“小姐,您这么快就要见她啊?” “嗯,温启良走了,也差不多了。”凌画点头,“她近来不是频繁参加宴席吗?大约是想见我,但她可能不知道,我不爱参加宴席的,让人透露给她,明儿,我也出去走走,最好在街上巧遇一下。” 琉璃点头,“行。” 她也想知道温夕柔找小姐做什么?总不会还没嫁进东宫,就要替太子跟小姐宣战吧? 琉璃动作很快,当日晚,温夕柔就知道了凌画不爱参加宴席的消息,但她每个月有那么一两日,是要去烟云坊盘账的。 她吩咐玲儿,“提前去跟哥哥说一声,明儿我想出去逛逛街,我的首饰也该换一批了。” 玲儿点头。 温行之得知温夕柔推了明日的赏花宴倒是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第二日清早,吃过早饭,温夕柔便出了温宅。 凌画辰时准时起床后,用过早膳,又绣了一个多时辰的嫁衣,临到午时,才慢悠悠地出了凌家,前往烟云坊。 她的马车穿街而过,正好遇到程初拉着宴轻去给几个纨绔兄弟过生辰,在醉仙楼包了场子,请了说书的先生,唱曲的乐妓,很是热闹。 这是纨绔们的常态,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个人过生辰,所以,大家就选了一日一起过,聚在一起,包场子,热闹一日。 程初先看到了凌画的马车,立即一把拉过宴轻,“宴兄,你看,是嫂子的马车。” 宴轻抬头,也瞧见了凌画的马车,想着车夫看起来慢悠悠的驾着车,大约今日她出门是没什么急事儿。 “走,跟嫂子打个招呼去。”程初拽着宴轻迎上去。 宴轻没意见,任他拽着。 二人来到近前,车夫自然认识宴轻,连忙停住了马车,喊了一声,“小侯爷。”,话落,对车内说,“小姐,是小侯爷。” 凌画挑开车帘,探出头,瞧见宴轻长身玉立地立在她的马车前,烈日阳光打在他身上,他容颜毓秀,清艳极了,身边站着程初一脸笑地喊“嫂子”,她心情一下子愉悦了,“宴轻,你做什么去?” 宴轻背着手站着,对她问,“怎么没戴面纱?” 凌画笑着回答,“在马车里,天气太热,便没戴,下马车前,就戴了。” 宴轻点头,不回答他,反问,“你要做什么去?” “去烟云坊盘账。”凌画自然不会说她是要去见温夕柔的。 宴轻道,“我去醉仙楼。” 凌画歪了一下头,笑看着他,“你不是不爱吃醉仙楼的饭菜吗?” 宴轻眸光闪了一下,“谁说我不爱吃的?” 自从她成了他未婚妻后,他就爱去醉仙楼了,反正银子也没进别人的口袋,进了自己未婚妻的口袋,为何不去? 凌画问,“要我下车跟你一起走去吗?” 宴轻转身就走,“不用,各走各的。” 凌画点头,对程初问,“今儿谁请客?” “几个兄弟一起过生辰,在醉仙楼包的场子。”程初嘿嘿一笑,“嫂子上次说了,兄弟们去醉仙楼,报宴兄的名字,给个本钱,你这样一说,兄弟们就更爱去醉仙楼了。” 凌画微笑点头,“他已走了,你快跟去吧!” “嫂子再会。”程初拱了拱手,扔下一句话,转身追上宴轻。 程初追上宴轻后,不知对宴轻说了一句什么,宴轻抬脚踹了他一脚,程初大概被踹习惯了,很是灵敏利落地躲开,没被他踹到,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 凌画笑着放下帘子,对车内的琉璃说,“多少看的一个人啊。” 琉璃:“……” 是啊,宴小侯爷是真的多好看的一个人啊,被小姐给摘了这朵峭壁之花了。瞧把小姐给能耐的,见到她就心里开心到心外。 马车来到烟云坊,凌画戴好面纱,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温夕柔已在斜对面的胭脂铺子候了多时,如今见凌家的马车停在烟云坊,一个女子紫纱遮面从车上下来缓步进了烟云坊,便一眼就认出那是凌画。 她对怜儿道,“走吧,我饿了,咱们去烟云坊用饭。” 玲儿点头,小声说,“刚刚那就是凌小姐吗?” 温夕柔点头,“不会错的,她出门必紫纱遮面,没有人会认不出她,也没有人会认不出凌家的马车,你没看刚刚她的马车走过街道时,两旁的车马都避让吗?” 玲儿自然是看到了,悄声说,“凌小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真厉害啊。” “她年芳十六。”温夕柔一边走一边轻声说,“比我还小一年呢。” 可是,她十三岁敲登闻鼓告御状掌管江南漕运名扬天下,如今已三年。而她,一直困居温家内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走出幽州的温家内宅,却是因为来京做东宫的太子妃。 真是人与人不能比。</p>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心仪(一更) 烟云坊是凌画的地盘,若是想要不被人关注地见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温夕柔也知道烟云坊是凌家的产业,所以,她既然是有目的而来,那么,进了烟云坊后,便直接找到了掌柜的,压低声音说,“劳烦掌柜的通融贵主人一声,就说温夕柔想见她一面。” 掌柜的早已得了凌画交待,但还是不声不响地装模作样地点了一下头,先将温夕柔领去了一个包厢,然后,再去向凌画禀告。 凌画没急着去见,而是真的来盘账,盘的自然是岭山的那一笔不能被凌云深知道的密账,对掌柜的吩咐,“先给温二小姐上几道咱们烟云坊的特色菜,让她慢慢吃着。” 掌柜的应是,去了温夕瑶的包厢,对她不卑不亢地说,“我家主子请温二小姐先用过饭,稍后她就来。” 温夕柔点头,“劳烦掌柜的了。” 小伙计很快就给这一间包厢上了几道烟云坊最拿手的特色好菜,温夕柔也没客气,与婢女玲儿坐在一起,一边慢慢吃着,一边等凌画。 一个时辰后,玲儿有些坐不住了,“小姐,凌小姐是不是故意晾着我们?” 温夕柔不管这个,“无论如何,我今儿也要见到她。” 玲儿闭了嘴。 二人话刚落,房门被推开,凌画走了进来,温婉的声音很是温和轻软,“让温二小姐久等了。” 温夕柔一愣,她一直以为凌画以一人之力,掌管江南漕运,让朝臣们人人不敢惹,提起来都道一句厉害的人,应该是一个无论说话还是性子还是行事,都带着硬气犀利凌厉逼人的女子,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女子的温柔温软,就连嗓音,也透着轻轻软软。 她意外后,慢慢地站起身,“并不久,为了见凌小姐,多等些时候,也是可以的。” 这话可以说是很直接了,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凌画也有些意外,温家的二小姐,她近来也让琉璃查了查,据说一直待在温家内宅,温夫人不喜欢她,对她苛刻的很,她从小到大,这个亲生的次女,在温家夫人面前,就跟不是亲生的一样,对比温夕瑶受温夫人疼爱,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她与温夫人的母女亲情,怕是还不及寻常府邸的后娘相处。 据说她性子很软,如她的名字一般,很是温柔,来京后没多少十日,参加了多次宴席,温二小姐温柔好说话的名声已深入人心。 按理说,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是直性子的人,行事说话也该九转十八弯才是,没想到倒是令人意外的开门见山。 可见,她是真有直接的目的。 凌画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与什么人打交道,她都能得心应手,所以,虽然意外了一下,倒也不会表现出来,笑着说,“温二小姐请坐。” 她回头对人吩咐,“去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小伙计立即去了。 不多时,茶沏来,小伙计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温夕柔看了坐在凌画身旁的琉璃一眼,知道这位不像是婢女打扮的人,大概是凌画的亲信之人,就跟她身边的婢女玲儿一样,不必避讳,于是,直接开口,“未曾谋面,冒然找上凌小姐,凌小姐别见怪。” 凌画摇头,“温二小姐请直言。” 她直接开口,凌画自然也不绕弯子,想直接听听这位温二小姐找她做什么,毕竟,她让琉璃关注了几天,也没查出她的目的。 温夕柔点头,直言道,“凌小姐消息灵通,想必已知道我父亲带我来京并且将我留在京城的目的。” 凌画点头,“不错。” 做东宫的太子妃嘛,这是温家会走的路,温家为萧泽付出了那么多,不会舍得半途而废的,温家想要出一个皇后,不是温夕瑶,那么温夕柔顶上也一样,都是温家的女儿。 温夕柔木声说,“我想问问凌小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不嫁入东宫。” 凌画愣住了,“温二小姐不想嫁入东宫?” 那也不该找她啊! 她还真没想到,温夕柔找她是因为这个事儿。 温夕柔点头,直接说,“我不想嫁入东宫,但是我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左右不了我父亲和东宫的决定,求助无门,只能找凌小姐了。” 凌画消化了一番她这话,莞尔一笑,“温二小姐也太高看我了,我虽有些本事,但却不包括能左右东宫的太子选妃娶妻。温二小姐的婚事儿若是已被温家与东宫订下,我是没有办法的。” 温夕柔看着凌画,一双眸子也跟她此时的表情一样木,“凌小姐切莫妄自菲薄,我知道凌小姐若是想阻止,是一定能阻止的了的。” 凌画笑,“温二小姐也太对我盲目相信了。” 她是哪里给她的错觉,想要做成一件事儿,就能做成? “这些年,我父亲与东宫在你手里吃了很多亏。”温夕柔指出,“不是父亲有多蠢,而是凌小姐太厉害了,就连我哥哥都称一句凌小姐厉害。” 凌画不置可否,不客气地指出,“即便如温二小姐所说,我能阻止的了,可是我为什么要阻止呢?就冲你找我,让我帮你,不嫁入东宫吗?可是我凭什么帮你?” 温夕柔抿唇,“只要你帮我,让我不要嫁入东宫,我任你驱使,哪怕,帮你拉下温家万劫不复也行。” 凌画这一下子真的震惊了,“我面前的这个温二小姐是真的吧?” “如假包换。”温夕柔点头。 凌画不太明白,“你是温家的女儿,有什么理由说出这样的话?我还以为坐在我面前的不是温二小姐,而是温家的仇人呢。” 温夕柔木木一笑,“我宁愿不生在温家,所以,温家倒不倒,我不在乎。哪怕,人都死了,我也不在乎。” 凌画心里倒抽了一口气,面上依旧稳得住,她见过太多的人,好人坏人聪明人糊涂人扶得起来的人扶不起来的人,但还没见过像温夕柔这样的狠人,若她不是木着一张脸,她都怀疑她在开玩笑,可是她看起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身边的琉璃也震惊了,想着面前的这个温二小姐,才是个不声不响的狼杀。 凌画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温夕柔半晌,她面不改色,依旧木着一张脸,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她一下子来了兴趣,“温二小姐你这个心思,温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温夕柔摇头,“至少,我父亲不知道,我哥哥知不知道,我不清楚。” 她在至亲面前,也没表现出来这个阴暗的心思,恨不得温家有一天覆灭,再不存在,唯一知道的人,是她身边的这个婢女玲儿,玲儿是她救下的命,从小就跟着她,忠心耿耿。 这阴暗的心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觉得不久,就在知道温夕瑶在东宫屡次残害东宫內苑的女人开始,她就料到有一天,温夕瑶会完,她兴许就是那个会被拉出去顶上温夕瑶位置的人。 可是,她不想嫁入东宫,那就温家倒了好了。 凌画好奇了,“令兄温公子,据说十分聪明有大才?” 温夕柔点头,“哥哥是很聪明,但温家若是倒了,他大概也不会多难过。” 凌画又震惊了,“你说的是你的哥哥,温家长公子,温行之吧?自小被你父亲栽培的温行之?” 温夕柔点头,“是他。” 凌画沉默了。 温家人都是什么毛病?都是狼杀吗? 大概是凌画沉默的有点儿久,温夕柔再度开口,木木的语气里带着诚挚,“只要你帮我搅黄了东宫和温家的婚事儿,我就帮你对付东宫和温家,你若是不相信我能说到做到,可以给我吃一种控制我的毒。” 凌画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见过狼杀,没见过这么狠的,见过对她表忠心的,没见过开门见山上来就要她给毒控制自己的。 她又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我能问问,温二小姐不想嫁东宫,是有什么心仪之人想嫁吗?还是单纯地不想嫁入东宫?” 温夕柔木木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别的表情,“我心仪二殿下萧枕。” 凌画:“……” ???</p>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坦诚(二更) 温夕柔心仪二殿下萧枕? 凌画怀疑自己听错了,萧枕十岁以前,就是个小可怜,十岁以后,有了她外祖父暗中相助日子才稍微好过点儿,外祖父故去后,她也长大了,接手了外祖父手里的产业势力,开始了真正的扶持他的路。 在她的记忆里,萧枕至今这么多年就没有高光过,年少就跟个透明人一样,长大后,学会了隐藏自己,无论文武,都平平无奇,他也不敢不平平无奇去抢太子萧泽的光环。 所以,如今温夕柔说她心仪二殿下萧枕,她真是有些懵。 萧枕哪里让她心仪了?她是什么时候见过萧枕?不是说温夕柔一直没出过幽州温家吗?据她所知,萧枕没出过京城。 她压住惊讶,哪怕心里再震惊,也没表现出来,依旧一副表情看着温夕柔,声音也没丝毫变化,“据我所知,温二小姐应该从没出过幽州吧?二殿下也没出过京城?难道温二小姐来过京城,是什么时候见过二殿下?” 总不能一个人没见过另一个人,就心仪那个人。 温夕柔道,“我来过京城。” 凌画眨眨眼睛,洗耳恭听。 温夕柔回忆,“五年前,我大姐姐得了一种怪病,请道士做法,说是被恶鬼缠上了,要有至亲之人来京城九华寺诵经半年,我娘便把我暗中送来了京城,在九华寺吃斋念佛住了半年。有一次看到了陪同太后在九华寺上香的二殿下。” 她语气又恢复木然,“我娘喜爱我的大姐姐,自然不会让人知道她的大女儿得了怪病,所以,是秘密换了我的身份将我送来九华寺的,也是我唯一一次出幽州内宅,但身边有人看着我安排我的一切,不得离开九华寺半步,半年期满后,便将我带了回去。” 凌画恍然,怪不得查不到。 她好奇问,“道士做法,恶鬼缠身?你大姐姐后来因你在九华寺沐浴焚香诵经后好了?” 温夕柔面无表情,“她就是欺负我而已,我被安排离家到九华寺吃斋念佛诵经半年,过半年的清苦日子,她心满意足了,自然好了。” 凌画:“……” 她不禁怀疑,“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吧?” “是。” 凌画:“……” 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整自家亲妹妹,还这么狠?可见前太子妃温夕瑶从小就是个跋扈毒辣的性子。 温夕柔语气又难得柔和了,“她不知道,我其实很感谢她,能离开温家内院,躲她和我母亲远点儿,哪怕吃斋念佛,我都觉得心里欢喜。更何况,我还见到了二殿下,那时的他,初初长成,还是个少年。” “他做了什么,让你心仪了?”凌画问。 温夕柔摇头,“他没做什么,就是站在那里,很安静,如一幅画一样,我就觉得,很让人心仪。” 凌画:“……” 萧枕那是在外人面前的表现,装模作样,其实他的本质,与一幅安静的画差远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沉默下来。 温夕柔看着她,“凌小姐不信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凌画摇摇头。 她不是不信,是两三个月前,她刚从外地回京那会儿,因为听说陛下想要他娶温家的二女儿,萧枕抗拒的要死,当时表情又愤怒又阴沉,恨不得忍不住跳起来掀了房顶。 他若是知道温夕柔心仪他,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些年,她与东宫斗,与扶持东宫的温家斗,有无数次遭遇的刺杀里,都少不了温家的手笔。她虽然让东宫棘手,破坏了东宫许多计划和事情,但东宫和温家也没有让她太好过,也破坏了她为萧枕的许多筹谋。 这些,萧枕都知道。他们为了对付东宫和温家,暗地里付出了太多。 温家,在他眼里心里,就是有朝一日,把萧泽从储君之位拉下马后,最先清算的人,诛九族都不为过。 温夕柔流着温家的血,如今说五年前就心仪他,萧枕会接受吗?她觉得依旧不会。 温夕柔久等不到凌画表态,见她凝眉沉思,她出声询问,“凌小姐在想什么?” 凌画斟酌片刻,才开口,“温二小姐,是一定要嫁二殿下吗?” 这回轮到温夕柔沉默了。 凌画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慢等着她。 过了许久,温夕柔摇头,“我知道我没这个福气。” “为什么呢?”凌画反问。 温夕柔不答,也反问凌画,“凌小姐与太子作对,不会没给自己选后路吧?你扶持的是二殿下对不对?” 凌画淡淡而笑,“温二小姐怎么会这么以为?我是陛下的纯臣。” 温夕柔摇头,“凌小姐不会的,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给自己选后路的,你这般与东宫作对的天下皆知,太子恨你恨的牙痒痒,你应该知道,一旦陛下……太子不会放过你。” “我早已向陛下求了免死金牌。”凌画面色不改,“我只要不谋反,有免死金牌在,新皇便不能动我。” 温夕柔道,“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有免死金牌,能保你一时,也不能保你一世。帝王要杀一个人,有的是手段,不必光明正大。” 凌画弯了一下嘴角,“温二小姐很懂太子?” “大姐姐喜欢向我炫耀,从嫁入东宫后,时常给我写信,从字里行间,我也能窥出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温夕柔不忌讳对凌画说这个,她今儿就是诚心诚意来找凌画帮忙的,所以,态度摆的很诚恳。 凌画狡猾地说,“除了二殿下外,还有其余的皇子,二殿下要什么没有什么,才华平平无奇,我为何要扶持?若说要扶持的话,我是扶持四殿下,四殿下今年十岁,如嫔身份不高不低,正好拿捏,陛下春秋之年,等四殿下长大完全可以。我也可以有多年的功夫培养四殿下。” 温夕柔摇头,“你扶持的人就是二殿下。” 凌画逗乐了,“温二小姐,理由呢?” “直觉。”温夕柔看着她,“凌小姐相信女人的直觉吗?我提起二殿下时,你即便面上没什么变化,神态也不见分毫差别,但我还是觉得,你与二殿下交情匪浅。” 凌画笑,女人的直觉,这么敏锐的吗? 大约吧! 她索性直接承认了,“温二小姐真是一个聪明人。” 温夕瑶没想到她会承认,毕竟这么大的事儿,一时间,心情有隐约的激动,“凌小姐扶持的人既然是二殿下,你相信我,我能帮你们。” 凌画收了笑,温和地对她摇头,“温二小姐,你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不怕告诉你,两三个月前,陛下不知怎么起了心思,想要二殿下娶温家的二小姐,二殿下得知后,快气死了。” 温夕柔抿唇。 凌画不怕与她多说些,反正,萧泽也很快就会知道,她扶持的人是萧枕了,也不怕再多一个人知道,“还有,我提议让二殿下娶凉州总兵周武的女儿,周武有兵权,可以与温家打擂台,二殿下也拒绝了。” 温夕柔一时有些安静。 凌画看着她,“我虽与温二小姐初见,但是也感受到了温二小姐一片赤诚之心,才会不介意与温二小姐坦诚地多说几句,二殿下那个人,就是因为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所以,反而将有些东西看的很重,不会轻易用做争权夺利的筹码,比如,他的皇子妃,他皇子府內苑的睡卧安榻之地,他不会唯利至上,就算让了一个皇子妃的位置能给他带来无尽好处,他也不想要不会要。我扶持他,不是掌控他,所以,尊重他的选择。” 温夕柔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说,“二殿下喜欢凌小姐吧?” 凌画扯了一下嘴角,十分坦然地说,“我喜欢我的未婚夫宴小侯爷。” 温夕柔慢慢地点了点头,“凌小姐的意思我懂了。” ------题外话------ 温家和温夕柔、温行之是比较重要的角色,费了些笔墨刻画,忍一下,今天过去,明天往后面就好看了。</p>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有请(一更) 论理说,对于初见第一面的人,凌画带有强大的防备心理,不会交浅言深,但对于温夕柔,她今日算是破了例。 温夕柔与她想象中和查探中的温夕柔相差甚远,外表温柔,但绝对不是个真正温柔的性子,真正温柔的人,说不出温家覆灭了也没干系的话。 当然,每个人的成长环境是黑是白,养成了每个人的性格,所以,凌画无权置评温夕柔这样的狼杀到底是环境多阴冷或者是人性多黑暗才造就了她能不顾念至亲的亲情半分而有着毁灭温家的心思。 毕竟,幽州温家本就是个唯利是图,唯权至上的家族。 温夕柔又恢复木然,“二殿下去衡川郡赈灾了,太子一定会对他动手,你就不担心吗?” 凌画笑,“我不会让太子杀了他。” 她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该部署的也已经部署了,人都给他带走了,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温夕柔扯了一下嘴角,“凌小姐,人有自信,是不是真的感觉很好?” 凌画品味了自信这两个字一番,笑道,“大概是吧!” “今日你与我见这一面,你会告诉二殿下吗?”温夕柔问。 “温二小姐希望我告诉,还是不希望我告诉?”凌画反问。 温夕柔目光与她对视,“希望。” 她心仪了一个人五年,到底还是想让他知道,她心仪他,她对幽州温家,没什么亲情可言,若是出生也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不出生在温家,她心仪他,不想嫁萧泽,想帮他。 她从幽州温家来京这一路,这些天,已足够她冷静地想清楚,她心里所想的,就是这个。不是一时冲动。 “那好,我会书信一封告诉他。”凌画点头。 “谢谢。”温夕柔慢慢站起身,与她辞别,“今日多谢凌小姐坦诚相待。” 凌画微笑,“温二小姐客气了,请慢走。” 温夕柔离开后,凌画坐在原地,半天叹了口气。 琉璃在一旁也是听的大开眼界,唏嘘,“原来这温二小姐喜欢二殿下啊。” 真是出人意料。 凌画又叹了口气。 琉璃纳闷,“小姐,您总是叹气做什么?怎么见了温二小姐一面,您反而多愁善感了?” 更何况,今儿与温二小姐如此坦言,与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了这么多,都不像她了。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她就不怕温二小姐是幽州温家派来试探小姐的吗? 当然,她也觉得不太像。 凌画摇摇头,“我就是觉得,自己心软了。” “啊?”琉璃有点儿懵。 “其实,若是能利用温夕柔,对于对付萧泽,应该是一大助力。”凌画冷静地分析,“毕竟,谁也想不到,温夕柔喜欢二殿下萧枕,对幽州温家不止没感情,反而还不在乎温家覆灭,所以,她这个人,若是利用好了,那将是一把直扎萧泽和温家心脏的利剑。” 琉璃点头,“对啊。” “但她对萧枕五年前的心仪之情,是真情,让我心软不想利用。”凌画无奈,“以己度人,我初见宴轻,便将他放在了心上,即便他长的好,让我一见倾心,但这不是一个绝对的理由,可以说,有时候,感情是没有缘由的,所以,温夕柔没有缘由地喜欢上萧枕,我便不忍把她变成一把剑,糟蹋这份一见倾心。” 琉璃无言了一会儿,说出一句实在话,“小姐如今真是处处想着宴小侯爷了。” 因为共情,所以,连练就的冷硬的心肠都软了。 凌画笑着站起身,“我这便给萧枕写信,他那个脾气,还能有人心仪他五年,可真是不容易。” 琉璃也跟着站起身,“二殿下若不是隐藏着性子和本事,心仪他的人应该有很多。” “为那些显露在外的东西而心仪的女子,又有什么特别?”凌画摇头,“温夕柔这种,才是单纯的看上他这个人,这才是可贵之处。就是可惜了,姓温,是温家人。” 温家人,大概是萧枕无论如何都不会娶的人,尤其是,她还是被温家送去东宫给萧泽做太子妃的人,萧枕厌恶东宫的一切,与东宫沾边的,也不行。 温夕柔出了烟云坊,坐上马车,整个人像是抽干了精气神,靠着车壁一动不动。 怜儿担心地看着她,“小姐,您还好吧?” 温夕柔木声说,“好。” 以凌画的聪明,她有千百种说词可以糊弄她,逗着她玩,算计她这个送上门的人,为她所用,可是她都没有,而是坦然地与她说了些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她这一趟见她见的值。 虽然没有达到她的目的,但还真没有什么不好的。 若真要说有那么一点的不好之处,那就是她那微薄的希望,如今已散去了九霄云外,五年的心仪,想追寻一场梦,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的决然,如今更无处安放了。 怜儿握住温夕柔的手,“小姐,凌小姐说的未必对,您别灰心。” “她说的都是真的。”温夕柔轻声说,“生在温家,真是我终生之恨。” 怜儿不知该如何劝,只能握紧温夕柔的手。 车夫在外忽然开口,“二小姐,大公子的马车。” 温夕柔挑开车帘,果然看到了温行之的马车,不过温行之的马车走的快,侧身而过时,没停下。 温夕柔掀着车帘追随他的马车,看他很快就停在了烟云坊的门口,有些讶异,“哥哥看来也去烟云坊。” 难道他也是知道今日凌画出门,如她一般,特意来堵人的? 她刚这般想,只见凌画从烟云坊里走了出来,紫纱遮面,远远看来,纤细窈窕,莲步轻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温婉之气,若是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她的仪态,真是好的没话说,就连当年为了嫁进东宫,学了两年宫规的她大姐姐温夕瑶,都不及她此时随意走出来的仪态。 可见,一直以来,凌画厉害的名声,掩盖了她这种自小培养的仪态。 凌画出得烟云坊的门,正巧碰到温行之从马车上下来,她没见过温行之,不过看到了温家标志的马车,再看到他的容貌模样风姿气度,便已猜出了他的身份。 的确长的挺好看的,但比宴轻,还是差了些。 宴轻是一个什么时候瞧他,都丰富多彩的人,哪怕他懒懒歪歪溜溜达达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也不例外,而温行之,就是一个怎么看都淡极了的人,天边的浮云有多远多淡,他就有多远多淡。 温行之的确就是为了凌画而来,所以,看到她后,当先开口,“凌小姐。” “温公子。”凌画颔首致意,“来吃饭吗?” 温行之摇头,“来与凌小姐聊聊,当然,在下的确没吃饭,若是凌小姐肯赏脸,在下就叨扰一顿饭的功夫。” 凌画淡淡一笑,“温公子来京,只拜见了陛下,连东宫都没去,如今能来找我聊聊,甚是荣幸。” 她转过身,折回烟云坊,“我请温公子吃饭,温公子请。” 温行之点头,“那在下就多谢了凌小姐了。” 二人一前一后,一起进了烟云坊。 温夕柔落下帘幕,低声喃喃,“哥哥为何也来见凌小姐?” 玲儿也纳闷。 “走吧,我们回去。”温夕柔吩咐车夫。 马车重新走了起来。 对面的醉仙楼,程初与宴轻挨着坐在窗前,纨绔们正在谈论醉仙楼新出的菜品点心好吃,宴轻看着窗外,半晌没吭声。 程初好奇地顺着宴轻的视线向窗外瞅了一眼,正巧也瞅见了凌画与温行之。他“咦?”了一声,“宴兄,我没看错吧?那是嫂子和温行之在说话?” 宴轻没理他。 程初感慨,“温行之这样的名门公子,刚来京,参加了几次宴会,就搅动了京城多少女儿家的春心。他如今留在京城,是也要赶着金秋科举入朝吧?” 宴轻见凌画和温行之一起进了烟云坊,转回头,嗤了一声。</p>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踢场子(二更) 纨绔们吵吵哄哄,热热闹闹,路过醉仙楼的路人都能听到里面阵阵高呼饮酒的声音。 而宴轻,今儿有些安静。 程初很快就察觉了宴轻似乎心不在焉,碰碰他胳膊,凑近他,“宴兄,你是不是想知道嫂子怎么与温行之在一起?” 宴轻偏头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的程初一个激灵,连忙告饶,“宴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有点儿心不在焉,往日你可是最会玩闹的那一个。” 宴轻转回头,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昨儿没睡好不行?” “行行行,没睡好自然行,要不,你现在眯一会儿?”程初哪敢说不行,这位哥哥心情显然不太好,他可不敢触他的霉头,他直觉,这个时候的他,最好他别多嘴多舌,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没好果子吃。 他本以为宴轻不会听他这个屁话,没想到宴轻听了,还当真闭上了眼睛。 程初:“……” 好吧,我相信你是真没睡好了。 一纨绔瞧见了,立即说,“宴兄怎么了?” “犯困了,昨儿没睡好,你们玩你们的。”程初摆手,“大家吵吵闹闹,没准他睡的更香。” 那纨绔点头。 众人又推杯换盏继续起来。 而烟云坊内,凌画重新走回,对掌柜的吩咐,“天字一号房,要几个拿手的招牌菜,一壶酒,一壶茶。” 掌柜的瞅见凌画身后的温行之,这位温家的长公子自从来了京城,短短几日,就出名了,惹得人人称赞其品貌俱佳,与刚刚主子见的那位温家二小姐是一母同胞。 他点点头,“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凌画转身带着温行之上了楼。 来到天字一号房,凌画请温行之落座,温行之选了靠墙的位置,凌画便选了靠窗的位置,二人坐下后,凌画看着温行之,“温公子说找我聊聊,不知温公子想聊什么?” 温行之看着她,“听说凌小姐在宫宴时,也戴着面纱?” 凌画点头。 “为何?”温行之问。 凌画不答反问,“温公子是要找我聊这个闲话吗?” “就是好奇而已。”温行之摇头。 凌画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生来怕风吹日晒,出门都会戴着面纱,久而久之习惯了,宫宴上人多,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的脸看,陛下便特许了。” 温行之点头。 小伙计动作很快,先端来了几碟凉菜、酒、茶,果盘,还有一碟瓜子。后面这几样,都不是凌画要的,但掌柜的知道她喜欢这些,贴心地送了上来。 小伙计放下东西,走了出去。 温行之看到只有一双筷子,便知道凌画已经吃过了,拿起筷子,捡着凉菜,吃了两口。 凌画喝着茶,等着他再开口。 不多时,小伙计又陆陆续续送来热菜,温行之吃的很慢,但很专心,期间一直没开口。 凌画倒也不急,放下茶后,用手剥着瓜子,一边闲闲地吃着,一边等着他,同时,猜测温行之找她的目的。 若是别人见了,大约会觉得这一幕很是荒谬,温家扶持东宫太子,与凌家站在对立面,这三年来,斗的不可开交,都恨不得杀了对方,身为温家的长公子,未来温家做主的人,是绝对不能这么与凌画坐在一起,一个吃饭,一个喝茶等着他吃完的。 就连烟云坊的掌柜的都在心里感慨,主子竟然能与温家长公子坐在一起这么太太平平和和气气地吃饭,果然都不是寻常人。 醉仙楼内,宴轻霍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抬步向外走去。 程初一惊,喊了一声,“宴兄,你去哪里?” 宴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们待着。” 他说完,人已下了楼。 纨绔们都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纷纷问,“宴兄怎么了?去哪里?” 程初偏头向窗外看,只见不多时,宴轻从醉仙楼出来,去了对面的烟云坊,他了然了,嘿嘿一笑,“宴兄啊,去找嫂子了。” 一纨绔好奇,“嫂子也来了?” 程初伸手指指对面,“在烟云坊呢。” “烟云坊的菜品也好吃,就是包场太贵了。”一纨绔说,“咱们这些败家子,若是一个月去烟云坊两三次,就将手里的银子霍霍空了。还是醉仙楼最划算,菜品不错,价格也公道,一个月来个十次八次也不妨事,尤其是如今嫂子还说了,醉仙楼报宴兄的名字,给个本钱,这么一来,京城再没有比醉仙楼更省钱的地方了。” 一纨绔点头附和,“是啊,烟云坊也是嫂子的地方呢。” 程初警告,“你们可别打烟云坊的主意,也就嫂子大方,说在醉仙楼只给个本钱,否则哪个地方乐意招待咱们这种闹哄哄的能掀翻了房顶的?有个地方让咱们不费银子的吃喝,就不错了,” 纨绔们嘿嘿笑起来,纷纷说,“那是那是,咱们脸皮还没那么厚。” 宴轻出了醉仙楼,来到烟云坊,他一进门,掌柜的就瞧见了,心里“哎呦”了一声,立即迎上前,拱手,很是恭敬,“小侯爷。” 宴轻停住脚步,看着他,没说话。 掌柜的看了一眼他身后跟进门的云落,云落不吭声,像个影子一样,不给一丝一毫提示,他只能试探地问,“小侯爷,您是来吃饭?” 今儿纨绔们不是几个人一起过生辰,宴轻去了对面的醉仙楼吗?别问他怎么知道,醉仙楼和烟云坊本就是一家,纨绔们每个月有几日,动静都会很大,聚在醉仙楼里,这谁都知道。 宴轻慢慢地点头,“嗯,来吃饭。” 掌柜的:“……” 是醉仙楼的饭不好吃了?还是……否则怎么一个人来? 不过他不好问这个,试探地问,“那给您一个包厢?上几样拿手菜,您慢慢吃?” “行。” 掌柜的领着宴轻上楼。 路过天字一号房,房门开着,里面坐了两个人,正是温行之与凌画,温行之在低着头吃饭,凌画坐在窗前喝茶,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屋内很安静,二人都没说话,琉璃也没跟着,不知跑哪儿偷懒去了。 宴轻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跟着掌柜的往前走。 掌柜的见宴轻没有问也没有进去打扰的打算,便也脚步不停,带着他来到了天字二号房,请他入座,然后关上门,琢磨了琢磨,觉得宴小侯爷既然瞧见了主子,他有义务应该替自己的主子解释一二。 于是,他小声开口,“主子今儿来盘账,恰巧遇到了温二小姐找小姐,后来,温二小姐走后,主子走到了门口,又遇到了温家的长公子,温家的长公子大约也要话要与主子聊,所以,主子又折了回来,温家长公子应该还没吃饭,主子便吩咐人给他做了几个菜。” 宴轻“嗯”了一声,似乎半丝不感兴趣,闲闲散散地坐在了桌前。 掌柜的连忙吩咐小伙计知会后厨,自己则亲自在一旁伺候着。 栖云山那边早就传出话来,说主子对宴小侯爷,不说言听计从吧,但绝对是一百个宠惯着的,小侯爷要什么,主子都答应什么,主子的做派,就是下面人对待她未婚夫的态度,与当初的秦三公子可是天差地别,这就是个小祖宗。 所以,由上到下,凌家产业的所有人,也都得到了风声,从今以后,见了宴小侯爷,那是要比在主子面前,还要打起三分精神。 宴轻以前也多次来过烟云坊,但从来没有一次,掌柜的亲自侯在一旁恭恭敬敬伺候他,他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同,无论是去醉仙楼,还来烟云坊,都对比以前,特殊对待了。 宴轻懒洋洋地挑眉,“以前我来,怎么不见掌柜的亲自招待?” 掌柜的毕竟对宴轻的了解还局限于表面,所以,没想到仅仅这么一句话就有坑,笑着回答,“以前若是早知道小侯爷有朝一日成了主子的未婚夫,在下自然是要亲自招待的?”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这么说,以前秦桓来的时候,都是你亲自招待的了?” 掌柜的顿时冒了汗,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主子那时没交待特意招待秦三公子。” 宴轻挑眉,“同是未婚夫,她为何如此区别对待?” 掌柜的:“……” 这、他哪里知道? 他忽然觉得,这位小侯爷今儿莫不是来踢场子的?饶是他再见多识广也不懂了,只捡最好听的话反问回去,“难道是您比秦三公子长的好看?” ------题外话------ 月底了,亲爱的们,月票别留着了</p>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刷新认识(一更) 宴轻自然是比秦桓长的好看的,不止长的好看,还好看许多。 宴轻对于自己的容貌以前不怎么在意,但自从跟凌画成了未婚夫妻后,不知是被她拐带进了沟里,还是听夸他的人多了,渐渐的在意起来。 什么主子什么属下,在凌画的身上诠释的淋漓尽致,她好颜色,她的属下,也都是好颜色的,且夸人,也都能夸到点上。 虽然烟云坊的掌柜的对于宴轻不了解,但到底是见多识广的门面担当一把掌柜,所以,他试探性的一句话,还真是夸到了点上,解决了宴轻的找茬危机。 宴轻心里稍稍舒服了,看掌柜的也顺眼起来,对他伸手一指,“不用你伺候,坐着陪我吃。” 掌柜的已经吃过饭了,但还是点头,坐在了宴轻对面。 小侯爷赏脸,给他一个了解的机会,他自然不能错过,这可是当前在主子心里最有地位的人了,以后主子大婚,估计更有地位,听说自小宠着主子长大的凌四公子都比不了,他若是能讨好了宴小侯爷,何愁主子不看重他? 厨房得到命令,大厨们齐齐动作,使出浑身解数,不管宴轻吃不吃得完,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端到了天字二号房。 因跑堂的小伙计来来回回穿梭于二号房,身后动静不断,引起了凌画的注意,她回头瞧了一眼,招来一个小伙计问,“隔壁什么人?” 听着挺安静的,点这么多菜,让小伙计端菜的脚步都放轻了,来了大人物? 小伙计端着菜回禀,“回主子,是宴小侯爷。” 凌画讶异,“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去了醉仙楼吗? 小伙计摇头。 凌画又问,“他是跟谁一起来的?” “跟云落公子。”小伙计回话。 凌画:“……” 这么说就他一个人来了,那秦桓呢?还有那帮子纨绔呢?如今虽然已过了正晌午,但也还没过吃饭的时辰,他如今不是应该正与一众纨绔等在醉仙楼吃饭?今儿醉仙楼里有几个纨绔一起庆祝生辰,她也是知道的。 凌画看向小伙计手里的菜,“他一个人,点了这么多菜?” 小伙计摇头,“掌柜的吩咐做几个拿手的招牌菜,但是后厨的人听说宴小侯爷来了,便捡着各自的拿手好菜都做了。” 凌画:“……” 在她的烟云坊,皇帝微服出巡怕也没有宴轻这待遇,可见她手底下的人都挺贯彻她的宠夫之路。 凌画摆摆手,“你去吧!” 小伙计立即端着菜走了出去。 温行之放下筷子,抬起眼皮看着凌画,一双淡无颜色的眼里,忽然浮起一抹深意,“凌小姐,谈一笔买卖?” 凌画等了半天,等的就是温行之这话,他来找她,自然不会只随意闲聊那么两句,让她等他吃一顿饭这么简单,必有十分大的买卖找上门,才如此不慌不忙,让她耽搁时间等。 温行之不是她这些年等的第一个人,但也是一根手指头数得过来的人。 她笑问,“温公子请说。” 她要看看,他谈的是什么大买卖。 温行之端起茶喝了一口,“这些年,温家扶持东宫,只家父出手,我没有出手,凌小姐可知为何?” 凌画挑眉,“我与温公子第一次见,彼此不熟识,确然猜不到温公子为何?总不是瞧不上东宫里的太子殿下?” 温行之一笑,“还真就是瞧不上他。” 凌画顿觉这话有意思,“洗耳恭听。” 温行之缓缓道,“凌小姐觉得,若是我一直不出手,以如今的形势,凌小姐可以多久将东宫拉下马?” 凌画估算了一下自己,再估算一下当今陛下,说了个模棱两可的数字,“可能一年,也可能五年。” 一年的话,那就是萧枕去衡川郡收获甚大,她的人十分顺利,收罗的证据齐全,太子为一己私利,动衡川郡堤坝民生大计,致使灾情千里,伏尸百万,陛下也忍不了,堂堂太子,如此祸乱后梁江山,不必朝堂抨击,陛下就会废了太子。 五年的话,那就是萧泽藏的底牌更深,萧枕这一次去衡川郡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哪怕她调动了岭山的苍云卫,也没让太子背地里的隐私暴露于朝堂,失去这次机会,怕是且有的磨了。 温行之点头,“这是在我不出手的情况下,我出手的话呢?” “温公子若是出手,怕是更要难些,这便不好估算了。”凌画不必多了解温行之,便知道,温行之这个人是十分厉害的,比温启良要厉害多了,他没说假,这些年,他还真没出手帮助东宫,他来京短短几日,已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温家不知是怎么教导子嗣的,大概狼窝里产的都是狼,也有可能会变异? 温行之问,“若是我出手,凌小姐对上我,觉得还有可能将东宫拉下马吗?” 这话问的就自信了。 凌画笑,也很自信,“我将东宫拉下马,是必然的,不管温公子出不出手。哪怕耗费的时间久一些,也无所谓。” 反正,耗到陛下驾崩,总有个定论。 温行之轻呵一声,“凌小姐好大的自信。” “若我不是有自信,也走不到今日,自然也等不到温公子坐在这里。”凌画觉得温行之与温夕柔就这一点上,还真不太像亲兄妹,或许,温家的兄妹,各有各的变异之处。 比如温夕瑶,就是个愚不可及的蠢人,温夕柔是个外表柔顺却开口就是个狼灭,温行之善于九曲十八弯,功于心计,他一定懂兵法。 温行之点头,“有自信是好事儿,大约是凌小姐这三年来太顺利了,才让你有了这个错觉。” 凌画扬眉,“温公子,你坐在我的地盘,吃完了我请你的饭菜,如今再这样说话,可就不讨喜了。” 温行之不置可否。 “温公子直言吧!”凌画又剥了一颗瓜子,想着若不是宴轻坐在隔壁吃饭,她还能与温行之再多虚与委蛇片刻,但如今宴轻就坐在隔壁,她便不想耽搁时间了。 温行之点头,“凌小姐毁了与端敬候府的婚约,我帮凌小姐拉东宫下马。这笔大买卖,凌小姐做不做?” 凌画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看着温行之,“温公子在开什么玩笑?” 这的确是一笔大买卖,但不太好笑。 温行之盯着凌画的脸,似乎能透过面纱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声音平静,“在下是不是开玩笑,凌小姐清楚,只要你毁了与端敬候府的婚约,在下用最短的时间,帮你将东宫拉下马,至于你扶持的人,在下也会帮你扶持。” 凌画纳闷了,也盯着温行之的脸,想从他的眼神表情里看出什么来,可惜,温行之这个人,淡是真的淡,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扔了手里刚剥好的瓜子,问,“为何是这个条件?我毁了与端敬候府的婚约,温公子是瞧上我了?” 不是她不脸红不要脸的自抬身价,实在是温行之这言语,太让人多想了。 温行之淡淡一笑,“在下今次是见凌小姐第一面,说瞧上,倒不至于,欣赏自是有的。” “那是为何?”凌画很好奇,她与宴轻的婚约,不碍着谁吧?若说碍着,大约也就俩人,一个萧泽,一个萧枕,萧泽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嫁给宴轻得的最大的益处就是有了太后做靠山,萧枕是喜欢他,看宴轻不顺眼,恨不得她取消婚约。 温行之摇头,“没有理由。” “若是实在硬找一个理由呢?”凌画还就想探寻究竟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 温行之放下茶盏,看着凌画,对上她的眼睛,“若是硬要找,大概就是,我怕有朝一日,我真瞧上了凌小姐,你已嫁做人妇。若是如此,不如未雨绸缪,凌小姐还是取消婚约的好。” 凌画被气笑了,她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还真是第一次被温行之给刷新了认识,她看着温行之,“所以,我若不答应,温公子便要出手,做我的对手了?” 温行之意思不言而喻,“所以,凌小姐答应吗?”</p>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翻车(二更) 温行之既然这样找上她,凌画相信,温行之大概比她以为的还要有底气厉害的多。若是他真的出手,她怕是全力应付也会觉得棘手了。 但她生来就是个倔强的性子,她费尽千辛万苦才与宴轻成了未婚夫妻,吉服都做了,嫁衣都绣了,纳吉之礼宴轻都亲自送对雁上门了,她与宴轻的感情虽然没培养的如何深厚,但多少也是有成效的,至少在他的心里眼里,目前是认可她这个未婚妻的。 所以,她凭什么想不开,要为了温行之这个买卖放手? 她活到十六,目前所求,不过两样,一样是报萧枕救命之恩,扶他上位,一样是嫁给宴轻,让她陪他看四季变化,共枕而席。 凌画气笑片刻,便慢慢地收起了笑,摇头,“温公子找错人了,我不答应。” 温行之似乎不意外,没有分毫表情,“凌小姐不多考虑考虑?” “不需要。” 温行之捻了捻拇指上的玉扳指,“凌小姐为何如此痛快拒绝?如此坚定?是因为宴小侯爷独一无二的容色?” 凌画笑,“是吧!” 毕竟,独一无二的容色,不是谁都能有的男色。 温行之道,“若是为着这个理由,在下觉得,倒不甚值得,毕竟,人的皮囊,也没有多大用处。” 凌画不赞同,“温公子若是长的丑,我可没耐心坐在这里等你一顿饭的功夫。” 温行之:“……” 他是低估了凌画好颜色? 他难得被噎住,默了默,“这么说,温小姐不在乎我出手了?” “自然是在乎的,若是温公子能有别的买卖,我还是很乐意与温公子谈谈的。”凌画的目标很清晰,她要的就是拉萧泽下马,扶持萧枕上位,所以,对于温家什么下场,温家人什么下场,倒没有那么在意,温行之若是不出手,麻烦少一些,再好不过了,但是让她与宴轻取消婚约,这不可能。 温行之摇头,“在下没有别的买卖。” “那就可惜了。”凌画嘴里说着可惜,倒是看不出真可惜,对她来说,三年前都能把死马医活,三年后温行之再厉害,她未必就不是对手,就算不是对手,也没那么弱。 温行之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既然凌小姐如此相信自己,那就试试吧!若你半途反悔,在下随时恭候。” 凌画笑,“温公子慢走。” 温行之说了句“再会”,出了天字一号房。 从天字一号房出来,本不会路过天字二号房,完全可以直接下楼,但温行之向左一拐,来到了天字二号房门口,他面色很淡地看着里面由掌柜的陪着吃饭的宴轻,说了句,“宴小侯爷。” 他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淡。 宴轻抬起头,见到温行之站在门口,挑了挑眉,懒洋洋地招呼了一句,“姓温的?” 掌柜的差点儿给跪了,人家有名有姓的温家长公子,到了您的嘴里,就成了一句姓温的?他就不信宴小侯爷不认识温行之,叫不出人家的名字。 温行之扬了扬眉,倒是不在乎他这个称呼,“宴小侯爷若是想悔婚,在下可以帮你。” 宴轻:“……” 这送上门的帮他悔婚,就跟秦桓天天对他哭着想悔婚,最后把他给坑了,一样是个坑吧? 宴轻啧了一声,“爷好好的,悔婚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温行之看着他的脸,“宴小侯爷长的的确不错,这张脸是该护好了,否则一旦破相了,凌小姐好颜色,想必会觉得遗憾。” 言外之意,这门婚事儿靠脸,可不怎么靠得住。 宴轻嗤笑,盯着温行之,“你长的没我好看,这是嫉妒了?嫉妒使人丑陋,你要小心点儿哪天丑的见不得人。” 温行之一笑,“宴小侯爷确实挺有意思,但愿你能护住自己这张脸,也但愿,你不嫌弃自己的未婚妻是个大麻烦,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的时候,还能说一句好好的不悔。” 温行之说完这一番话,转身下了楼。 宴轻翻白眼,“什么毛病?果然脑子不好使,姓温的果然如他的姓一样,就跟瘟疫一样讨厌。” 掌柜的:“……” 小侯爷说的是。 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开着,温行之的话没刻意压低声音,凌画自然听了个清楚,她揉揉眉心站起身,想着温行之这个人,刚走出房门,就开始对他出手了,动作可真是快。 而且他显然很会捏人软肋死穴,大概如今已试探出宴轻是她的死穴了。 看来,一个云落怕是保护不好宴轻,她要不要再多派些人给宴轻,宴轻会好说话的收下吗?毕竟,她是真不想让他被毁了脸。 一个长的好看独一无二容色的夫君,还是比一个毁了容的夫君要好的多。 凌画走出天字一号房,来到天字二号房,刚到门口,听到他的脚步声,宴轻直直看来,当看到她戴着面纱,又低下头,不理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菜,同时对掌柜的说,“你继续说。” 掌柜的哪里还敢继续说?宴小侯爷如今怕是浑身不得劲,他若是哪句话说错了,岂不是在主子面前,把人一块儿给得罪了。 于是他立马站起身,“小侯爷您慢慢吃,我去厨房瞧瞧,还有什么新鲜的热汤没有,给您端来一碗。” 不等宴轻说话,他一溜烟跑了出去,脚风飞快,眨眼就没了影。 宴轻心里轻哼一声,不客气地发作到凌画身上,“你出去。” 凌画:“……” 得,这副神色,怕是温行之刚刚的话起作用了。她到底是留呢?还是听他的走呢?若是留了,就冲他这个态度,怕是得不了好。 于是,凌画点头,果断地转身就走。 她刚走到门口,宴轻生气地说,“站住。” 凌画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宴轻这时候脸上哪里还有她刚刚进来时的平静?此时一张漂亮的脸泛着怒色,瞪着凌画,“我让你走,你就走?” 这么听话的吗? 凌画心里突突了两下,抬步走了回来,挨着宴轻坐在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柔软地问,“怎么了?我以为你心情不好,不乐意瞧见我,才赶我走。我走了,你又不乐意什么?” 宴轻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又转到她脸上,对她问,“你要悔婚?” 凌画吓了一跳,“我才不悔婚。” 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未婚夫,脑子再有毛病,也不会没得到人就扔出去。 宴轻盯着她,“既然不悔婚,你与男子单独坐在一起吃饭谈天,合适吗?” 凌画:“……” 她本来不觉得不合适,毕竟,温行之找上门,自然是有大买卖要做,但谁知道他的大买卖事关她的婚约,这才没谈成,若换做别的,没准今儿就谈成了,也不算虚度。 她看着宴轻,有点儿拿不准他这是单纯的看不顺眼,还是吃醋了,还是随意的心情不好没事儿来找她的茬,她试探地问,“那、我是为了谈正事,才与男子单独坐在一起,再说门开着,也没做什么不合宜有损事体之事,你觉得这不合适?” 宴轻眯起眼睛,“你的正事儿,是连琉璃都不能听?” 凌画摇头,“那倒不是,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她是真不知道琉璃刚刚跑哪儿去了,自温行之出现,她就没注意琉璃没跟着,直到进了这天字一号房入座,才发现她没跟进来。 “所以说,琉璃时常在你与男子一起谈正事时不在?”宴轻盯着她。 凌画直觉不妙,否认,“没有。” 她也不常与人这么谈正事儿的,今儿温行之比较特殊,便特殊对待了一下。别人鲜少在她面前有这个面子,也是因为这三年来,但凡温家出动,温行之这个已掌控了温家命脉的实打实的长公子完全没出手,让她也有些好奇罢了,既然他主动找上来,那么自然要毫不犹豫地会会他。 宴轻轻嗤一声,猛地甩开凌画的手,“秦桓还是你未婚夫时,八方赌坊的内室里,你请我喝了一个时辰的茶。自己忘了?那时候你有未婚夫,我可是个陌生男子。” 凌画:“……” ------题外话------ 月底了,亲爱的们,月票别留着了</p>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不对劲(一更) 宴轻的话让凌画大脑“轰”地一声,觉得完蛋了! 天地良心,这让她怎么反驳辩解说我早就瞧上你了?那时早有悔婚的打算?那他若是反口说如今她难道也瞧上温行之了?陪着人家吃了一顿饭,耐心等着人家吃完,前后也消磨了一个时辰,这待遇难道不与他当初一样? 她敢说出来,宴轻估计敢掐死她。 昔日请喝茶的人,今儿成了未婚夫,那是不是今儿请吃饭的人,明儿也能成未婚夫? 过去了那么久远的事儿了,凌画还真没想到宴轻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时,她瞧上了宴轻,便没忍住提前用了点儿小手段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他最喜欢玉茗香,她便给他沏了二三十种茶,却让他喝不到玉茗香,彻底记住她这个人。 因过去的时间有点儿久,她后来对宴轻用的小手段多如牛毛,倒还真一时没想起这儿有个坑等着她跳。 凌画能说什么?任她再巧舌如簧,一时间也找不到个妥当的理由反驳他。这个时候,让她竟然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宴轻冷笑,“被我说对了?” 他放下筷子,腾地站起身,抬步就走。 凌画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他,今儿若是让他走了,她以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她立即说,“这两次都是赶巧了,每一回我谈事情,琉璃都是在的,上午温夕柔与我谈事时,琉璃是在的,刚刚她的确不知跑哪里去了,大概是有了什么特殊的消息,去打探了吧?上一次在八方赌坊也是,纯属巧合。” 上一次八方赌坊,琉璃是特意躲去了暗室里,给她与宴轻私下相处的空间,这一回她还真没让琉璃躲开,是她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偏偏温行之身边又没带着人。 宴轻冷嗤,“你糊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吗?” 凌画万分诚挚地看着他,“我说的是真的,绝对没哄骗你。” 宴轻冷嗤。 凌画绞尽脑汁,“他是温家的人,我再糊涂,也不至于为了他而糊弄你,再说我对你如何,你当清楚,十个他也是及不上的,我今日第一次见他,他若不是说有一笔大买卖跟我谈,我才不会耐着性子与他坐在这里谈。” 宴轻脸色依旧不见好。 凌画心里快速地转着,抽出画本子里学的些许智慧认错,不管对不对,要想哄好人,先认错是正经,“我这些年在外奔波,多接触江湖人,养成了不拘小节,你说的对,我毕竟是有婚约的人,这般与他单独共处一室坐在一起的确不太合适,我以后一定改。” 她娘从小就严格要求她,知礼守礼,这些年迫不得已,已扔了太多,看来以后还是得拾起来。若是宴轻在意,她自然得改。 宴轻冷哼一声,“他让我保护好自己的脸,是也知道你好颜色?” 凌画眨眨眼睛,“他以前怕是不知道,是我今儿与他说的。” 宴轻看着她,“他莫名其妙跟我说那些话,也是你们今日谈论的内容?事关我?” 凌画本来不想说温行之与她谈了什么,但如今被宴轻架在这里,只能说了,但也不敢太实诚把温行之的原话说出来,否则宴轻甩袖子强硬与他退婚,让她答应了温行之怎么办?只简略地偷换概念道,“他见我即将与你大婚,得了太后喜爱,等于背后有了一重靠山,所以,提起你来,就说我连婚事儿都利用,毕竟安国公府的婚事儿与端敬候府的婚事儿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是鄙视我呢。” 宴轻将信将疑。 凌画再接再厉,“他今日是来跟我下挑战书的,所以,走的时候才又与你说了那么一番话,是想挑拨离间呢,若你真因此跟我悔婚,他怕是会觉得我不堪一击。” 她实在受不了宴轻这副冷着脸绷着的神色,晃了晃宴轻的胳膊,软声说,“你别这副脸色吓我好不好?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你让我以后注意规矩礼数,我一定改,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对,只要你提出来,我也一定改。” 这话已足够低声下气了,凌画还真没跟谁这样说过话。若面前的人不是宴轻,不是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人,她早就甩袖子走了。但谁让这个人是宴轻呢, 宴轻可以拉长她的忍耐力,也可以拉低她的底线。 宴轻低头看着她。 凌画觉得今儿实在有点儿冤枉,是真没想到宴轻在对面的醉仙楼不好好的喝酒,跑来烟云坊独自一人吃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是她撞在了他的刀口上,温行之这一出手,就让她牙根疼。 宴轻打量了凌画片刻,忽然说,“你不觉得你……” 他想说什么,又顿住,半天才挤出来,“你可以不必这样。” 凌画心头一跳,抬眼看着他,“可是你不是生我气吗?” 温行之惹了她,按理说,这事儿也是因她惹出来的麻烦,让他受了气,她自然就要低声下气哄人啊。画本子里都写了,不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怎么能哄得好人? 宴轻舌尖抵着上牙床,抵了片刻,忽然败下阵来,“你松手。” 凌画拽着他不松手,“我松开你就走了,这一桌子菜还没怎么吃呢,是不是太浪费了?就算你生我气,也该先把这些饭菜吃完,烟云坊的厨子怕是今儿因为你来,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你若是就这么走了,他们怕是以为自己的厨艺差的让你难以下咽,大概会十分受打击。” 宴轻用另一只手揉揉眉心,“你松开,我不走。” 这么好的菜,他是傻了才要走,就是将他自己那日与凌画独坐一处沏茶与那姓温的今儿与她单独共处一室吃饭联系起来,让他一股火拱起来才吃不下罢了。如今她都这样哄了,他哪里还生得起气?自然又能吃得下了。 凌画松开手。 宴轻重新坐下,拿起筷子,“你陪我吃。” 凌画中午的确没吃多少,见他不生气了,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对外吩咐,“给我拿一副碗筷来。” 小伙计得令,立即拿了一副崭新的碗筷给凌画。 凌画动作慢地陪着宴轻吃饭,期间,见宴轻一直没有想说话的打算,她琢磨着他难道今儿心情不好,才独自一人跑来了这里,于是,试探地问,“据说纨绔们都在醉仙楼庆生,你怎么自己来了烟云坊?” 宴轻筷子一顿,“你怎么这么多话,不知食不言寝不语?” 凌画:“……” 往日与你相处,你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啊。 宴轻自然不会说他顺着醉仙楼的窗子看到了她与温行之站在烟云坊的门口说话也就罢了,竟然转身又一起进了烟云坊,他忍了忍,没忍住,过来瞧瞧,这一瞧不打紧,竟然瞧见她与人共处一室,耐心地等着人吃饭,火气自然就大了。 凌画见宴轻不想说,知道问不出,便也不再讨人嫌地继续问,低头吃饭。 一顿饭安静地吃完,宴轻放下筷子,对她问,“嫁衣绣好了吗?” 凌画心想这进步不错,已经知道关心她的嫁衣了,她心里高兴起来,“还没有,还差些功夫。” 其实差的不是一些,天天赶工,最起码还要差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绣完。 宴轻点头,对她问,“你要不要去我府里看看你的院子修缮进展?” 她自那日走后,就再没去端敬候府,就不关心? 凌画对他笑,“等你修缮完,我再去看就是了,有管家盯着,按照那日我看过的图纸修缮的话,我不必去看,都觉得很满意的。” 她是真的满意,那院子宴轻给扩了一倍,要什么有什么。 宴轻顿了一下,慢慢地点头,站起身,“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没什么事儿别总是在外面晃悠,免得遇上些脑子有病的人。” 这是直接说温行之了。 凌画乖乖点头,“好。” 她也觉得温行之脑子有病,什么叫做有朝一日他瞧上她了,她已嫁做人妇?如今就得取消婚约,换他帮她? 宴轻下了楼,出了烟云坊,又回了醉仙楼。 凌画顺着窗子向对面看了一眼,见宴轻进了醉仙楼,总觉得今儿宴轻不太对劲,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p>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血缘(二更) 凌画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叫来掌柜的。 掌柜的对凌画拱手,“主子有何吩咐?” 他今日还算是把宴小侯爷伺候好了吧?没有哪里做的不妥当吧?宴小侯爷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看起来面色好些呢,这一桌子后厨使尽浑身解数做的饭菜,还算合宴小侯爷的口味吧?毕竟已吃了大半。 凌画看着对面的醉仙楼,“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对面的醉仙楼里发生了什么,宴轻怎么突然扔下那些人,来了烟云坊?” 总不能是瞧见她与温行之,特意跟进来的吧? 她觉得她在宴轻的心里,应该还没那么重要,不至于吃喝玩乐的好好的,跑来跟她生气。 掌柜的点头,他也正纳闷,连忙喊了一个激灵的小伙计,派去了醉仙楼询问。 不多时,小伙计回来了,对凌画禀告,“醉仙楼里的活计说没发生什么,纨绔们今日几个人一起庆生,热热闹闹的,宴小侯爷大概昨儿没睡好,吃饭的时候眯了一会儿,后来,大约是嫌那些人吵,便来了烟云坊。” 凌画问掌柜的,“他来后,在这屋子里睡觉了?” “没有,宴小侯爷不太像犯困的样子。”掌柜的回忆了一番。 凌画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比我来的有多晚?” 虽然不太相信,但总是忍不住抱有幻想。 掌柜的回忆说,“大概主子与温家长公子坐了两盏茶后。” 凌画打消了自大的想法,“看来不是了。” 若是他看见她因为温行之折返进烟云坊而生气的话,以他的性子,怕是立马就会过来,大约是她前脚坐下,他后脚就会进来,不至于两盏茶后,温行之的饭都吃上了,他才来。 凌画只能相信,大概是他真的嫌弃那些人吵,才独自过来用的,毕竟,谁没个心情不好想静静的时候? 她弄不明白,索性放弃,对掌柜的问,“琉璃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掌柜的立即说,“温家长公子来时,琉璃姑娘还在的,后来您与温家长公子进来,琉璃姑娘本来也跟在身后的,但刚要上楼,有暗卫给琉璃姑娘传了不知什么话,琉璃姑娘听了之后,便立即去后院了。” 凌画闻言站起身,“我去看看。” 掌柜的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跟上了凌画。 后院里,还真是发生了大事儿,凌云深这些日子盘账总觉得不对劲,查来查去,终于让他查出了哪里不对劲,于是,来后院的账本房查,琉璃得到消息,连忙过来阻止,但凌云深多精明的一个人,琉璃的道行太浅,糊弄不过,正在被凌云深逼问。 凌画来的时候,便见琉璃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快被凌云深给吓哭了。 凌画摇着团扇,笑着喊,“三哥。” 凌云深脸色难看,见凌画来了,放过了琉璃,拿着那本假账,直接对凌画问,“你跟我说,这本做的天衣无缝的假账本,是在隐藏什么?是不是与岭山有关?” 凌画转头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吓的一哆嗦,他明明听主子的,已经将账本做的不露痕迹了,没想到三公子太仔细,还是给查出来了,这他也无话可说了。 凌画一看掌柜的神色,便知道他也是尽力了,只能说他三哥太难糊弄了,她对掌柜的和琉璃摆手,“你们俩出去吧!” 琉璃如蒙大赦,连忙跑了出去,她今儿真是被凌云深给吓坏了,又没法去前面搬救兵,只能硬挺着,但三公子就是厉害,她不是对手。 掌柜的也赶紧走了出去,且贴心地关上了账本房的门。 凌云深恼怒,“果然是与岭山有关系,我与你怎么说的,让你不准沾染岭山,你怎么偏不听?” 凌画在三年前接手江南漕运时,凌云深便对她说,不要碰岭山,那是陛下的忌讳。 如今被他发现了,她没听话,动怒可想而知。 凌画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三哥息怒,我有一件事儿没告诉你,一直怕你担心,今儿既然瞒不住,那我就对你实话实说了吧。” 他顿了一下,在凌云深一副看你怎么狡辩的目光里,无奈地说,“我外祖父出身岭山,我生来就与岭山脱不开关系。” 凌云深顿时惊了,脱口说,“怎么会?” 天下谁不知道昔年的后梁首富王晋年少时是个乞儿,后来因为精明的经商头脑,白手起家,几十年的时间,成为了后梁首富?他是没有家族的人。 他怎么会与岭山有关系? 若是陛下知道他与岭山有关系?岂能会容他寿终正寝? “这是岭山的秘密。”凌画不好详细地与凌云深说岭山的事儿,知道的太多,没什么好处,只简略道,“外祖父不止出身岭山,还是岭山王嫡系,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我娘一个女儿,我哥哥三年前在牢狱里没熬住,如今就剩我一个,外祖父除了上缴国库的产业外,也给我留了一部分,我是外祖父产业的唯一继承人,无论如何,也与岭山躲不开这层血缘关系。” 不止如此,她没说的是,她的外祖母也出身岭山高门,外祖母的所有产业都是暗产,都被她继承了。 她与岭山,是剪不断的联系。 她能调动岭山的苍云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凌云深深吸一口气,怒意散去,“我就说呢,你三年前接管江南漕运,我便告知了你,你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明知陛下忌讳,还与岭山牵扯,既然是血缘关系,那便没法子了。” 凌画点头,她倒也没觉得有这个血缘关系不好,这一回不就调动了岭山的苍云卫吗?否则她还真怕望书应付不过来东宫的头部暗卫。还有如今萧枕去了衡川郡,东宫会大派人手刺杀,还有今儿的温行之下的挑战书,她以后用岭山的地方,怕是还要更多了。 “二殿下知道你与岭山的关系吗?”凌云深问。 “知道。”凌画点头。 “那岭山知道你与二殿下的关系吗?”凌云深又问。 “也知道。”凌画颔首。 凌云深稍稍放心了些,“今儿早朝上,沈怡安上折子,说岭山与绿林似乎有牵扯,你可知道此事?” 凌画点头,“知道。” 朝堂上的事儿自然瞒不住她,昨儿沈怡安上折子前,也派人问过她了,她斟酌之后,才让他如实禀告,探探陛下的态度。 看来,陛下还真是十分忌讳,如今怕是派人去岭山了。 “总之你小心些,别露出马脚。”凌云深叹了口气,“否则陛下怕是容不得你。” 凌画笑,“三哥放心。” 若是陛下知道,何止容不得她?怕是也容不得整个凌家。 不过她如今已不是三年前了,那时眼睁睁看着凌家遭难,只能去敲登闻鼓,如今,经过三年的磨砺,她已能应付一切突发状况。 兄妹二人又聊了几句,凌云深觉得掌柜的账本做的不够天衣无缝,便留下来重新自己重做账本,凌画出了账本房。 琉璃见凌画出来,凑上前,小声说,“小姐,三公子骂你了没?” “没。”凌画摇头,“我告知三哥了,他便没气了。” 琉璃觉得自己白挨了半天逼问,嘀咕,“我是没敢不经小姐允许给捅出来,挨了他半天逼问,三公子审问起人来,真是太吓人了。我觉得他该去刑部天牢专门审问犯人,一准是咱们后梁最厉害的提审官。” 凌画失笑,摸摸她的头,“一会儿路过宝祥阁,给你买桂花糖吃。” 琉璃扁扁嘴,“要一斤。” “行,你不怕吃坏牙再看大夫就行。”凌画没意见。 琉璃舍不得地改口,“半斤。” 凌画笑。 二人上了马车,琉璃好奇地问,“温公子找您做什么?” 凌画会瞒宴轻,自然不会瞒琉璃,简略地与她说了。 琉璃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温公子有毛病吧?试问有谁怕有朝一日瞧上小姐,就因为这,让您取消婚约的?万一您真取消了婚约,他是帮您对付东宫了,但没瞧上您,怎么办?” 凌画服了她的脑回路,伸手敲她,“我不会取消婚约,所以,没有万一。” 琉璃:“……” 好吧,她是被温行之给带进沟里了。 ------题外话------ 月底了,亲爱的们,月票别留着了</p>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猜错(一更) 宴轻回到醉仙楼时,一众纨绔们也已喝的差不多了。 程初见他回来,立即说,“宴兄,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兄弟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宴轻看着喝倒的横七竖八一众人,颇为嫌弃地站在门口,“既然都喝的差不多了,就散了吧!” 程初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到门口,勾住宴轻肩膀,“宴兄,你悄悄告诉兄弟,你是不是怕嫂子被温行之勾走了,所以跑去拦着了?” 宴轻脸一黑,拂开他的手,“滚。” 程初啧啧,“宴兄,看不出来啊,你看嫂子看的还挺紧。” 宴轻抬脚踹他,“不会说话闭嘴。” 他才不是怕她被温行之给勾走,就是觉得既然成了他的未婚妻,就要有未婚妻的自觉,怎么能随便与男人共处一室吃饭聊天?既然被他瞧见了,自然是要提醒一下的。 程初若是往日也就闭嘴了,今儿他喝了不少,哪怕被宴轻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依旧凑上前,“兄弟太好奇了,你去了烟云坊后,都做了什么,这么半天才回来?” 宴轻怀疑这么讨人嫌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程初打着晃回头,对众纨绔说,“看到了没有?宴兄是不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他如今都嫌弃咱们了?” 一纨绔提醒他,“要不是宴兄,咱们在这醉仙楼里吃饭多花多少银子?程兄,你喝高了,这话可小声点儿,别被宴兄听见,小心以后连端敬候府的门都进不去。” 程初缩了一下脖子,果断不提这茬了,对几个纨绔问,“喂,你们几个过生辰,这一回宴兄送了你们什么礼?” 几人得意地说,“每个人两万两银子,宴兄知道兄弟几个手头拮据,送到了心坎上,忒大方了。” 程初羡慕嫉妒恨,“有钱就是好啊。” 他如今穷,再不是有钱的时候了,见到银子都能两眼放光。 温行之回到温家后,让人将温夕柔喊到书房。 温夕柔不知道温行之喊她做什么,微微提着心,来到书房。 温行之看到温夕柔,开门见山,“你今儿去烟云坊,见到凌画了?” 温夕柔点头,“见到了。” “都说了什么?”温行之淡淡问。 温夕柔看着温行之,“哥哥怎么突然关心我的事儿了?我逛街累了,去烟云坊吃饭,正巧碰到凌小姐在盘账,便认识了一番,至于说了什么,我们不熟,就是些你来我往的闲话而已。哥哥要细问?” 温行之看着她,“二妹妹,你自小是什么性子,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 言外之意,你今儿去烟云坊,见凌画是不是巧遇我也清楚,你瞒不过我。 温夕柔心下一紧,闭嘴不答。 温行之打量她,“你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我早便看出来了,你不乐意嫁入东宫?” 温夕柔袖中的手攥紧,“哥哥自小就聪明,妹妹很好奇,你找凌小姐,是为了什么?” 温行之一笑,目光淡如浮云,“我找她,自然是想她毁了端敬候府的婚事儿。” 温夕柔一惊,没想到温行之找凌画的目的是这个,她不解极了,“端敬候府的婚事儿与哥哥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温行之捻着玉扳指,“让我来猜猜,你不想嫁太子,所以,寻求凌画帮助?” 温夕柔沉默,她知道哥哥太聪明,但没想到,她一直掩饰的很好,瞒过了父亲,还是没能瞒过他。 温行之看着他,“给我一个理由,你不想嫁萧泽的理由。” “我若是说出来,哥哥会帮我吗?”温夕柔问。 温行之挑眉,“这么说,你给的条件不够,没让凌画答应帮助你了?” 温夕柔又闭了嘴。 温行之缓缓道,“你若是给的理由能够让我看到价值,我帮你也无不可。” 温夕柔盯着温行之,“什么样的理由,是哥哥能够看到的比让我嫁入东宫更有价值?” “那就要看是东宫太子值钱,还是你的理由值钱了。” 温夕柔摇头,“我的理由没有太子殿下值钱。” 温行之神色浅淡,“那可说不准。” 温夕柔木然且果断地说,“哥哥猜错了,我并没有打算不嫁入东宫。” “哦?”温行之摇头,“妹妹是说,我猜错了?看错了你?” 温夕柔摇头,“哥哥没猜错,我是不想嫁入东宫,但是不是不想就不会嫁。我会嫁入东宫。” 温行之眯起眼睛,看了温夕柔半晌,见她眼里全是木然,他挑眉,“既然妹妹不需要我帮助,那就算了,你准备待嫁吧!” 温夕柔点头,福了福身,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后,温夕柔松开手,藏在袖子里的指甲将她的手心攥出了几道很深的印痕,她木木一笑,将心头的希望散了个干净。 她相信凌画没有骗她,即便她用尽千方百计不嫁萧泽,怕也嫁不了想嫁的人。 既然如此,那还拼死不嫁东宫做什么? 只要不走出温家,她都会被父亲和哥哥掌控,不嫁入东宫,那么,倒头来,也会嫁给自己不愿嫁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折腾? 至少,东宫太子妃的位置,让她行事会便利许多。 温行之在温夕柔离开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 一局棋后,他喊,“暗影。” 如影子一般的人出现在书房,“公子。” “将祝离招来京城。”温行之吩咐。 暗影应是。 凌画回到凌家,进了屋子,换了一身便利的衣裳,便开始坐在桌前绣嫁衣。 琉璃见她一刻也不歇着,心疼地说,“小姐,还有两个月呢,您着什么急?这么熬下去,您当心洞房花烛累病了。” “少咒我。”凌画瞪了她一眼,“温行之要出手了,我得抓紧时间赶紧将嫁衣绣出来,否则怕是没有时间再绣,只能交给绣娘了。” 琉璃也知道温行之的厉害,立马坐下身,帮她分线,“温家一家子人都怪。难道是幽州水土的事儿?” 凌画笑,“幽州温家,能爬到如今手握兵权的位置,自有其家族的生存之道,于子孙教养上,独树一帜。” 琉璃撇嘴,“教导的连人性都快没了。” 凌画不置可否,“一个家族太重权重利,这是必然的结果,就如安国公府一样,一家子也就出了秦桓那么一个奇葩,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提起安国公府,琉璃说,“安国公府这个月准备撤出京城回老家了,果然如小姐所料,在京城已无立足之地了。” 没了凌家的庇护,虽然也没打压,但是有多的是人看安国公府好踩,你一脚我一脚,安国公府没有一个争气的子孙,被御史台弹劾的丢了爵位不说,维持生计都难,可不只能回老家了? 凌画点头,“有了秦桓陪读,四哥近来读书很认真吧?” 琉璃抿着嘴笑,“四公子比以前认真了好几倍,他一旦松懈,义公子便在一旁督促他,烦都能烦死他。” 凌画也笑出声,“我果然没看错秦桓。” 琉璃感慨,“义公子自小是夫人看着长大的,课业除了耽搁一年,以前那些年,是一点儿都没落下,人还算聪明,学的东西又扎实,就连三公子都说,他金秋一定能高中。” “不过他即便能高中,初初入朝,怕是也不会得陛下重用。”凌画琢磨着,“如今她成了凌家的人,陛下定然不会让他留在京城,进入京城官场,给我做助力,大约会安排他外放,我得琢磨着好好给他谋一个外放的地方,既能磨炼人,但也不能太辛苦,也不能太偏远荒凉了,还要对我有助力。” “可是陛下不是答应将四公子放在御前了?”琉璃不解,“陛下还怕义公子成为您的助力?” “那不一样,四哥本就是凌家的人,秦桓将来是要出凌家另立门户自成一府的。”凌画穿针引线,“陛下不会让我与太子殿下打破平衡,你没发现,近来太子被闭门思过,陛下都不怎么招我入宫议事了吗?” 琉璃恍然。 这是陛下的制衡之道。</p>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完工(二更) 温启良快马加鞭,回到温家后,不等喘息,便安排下去了两件事儿。 一件是派出他这个家主手里御下的大批温家死士去截杀萧枕,无论是废了,还是死了,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做到一样。 一件是派出了两个精明的人,前去岭山暗查皇帝交给的任务。 这两件事儿做完,又着手安排温夕柔的嫁妆。 温夫人已病倒了多日,本以为温启良不会听她的带回温夕瑶,每日以泪洗面,生生把自己折腾的下不了床,没想到,温启良回来了,还真出人意料地带回来了本来不可能再回温家的温夕瑶。 温夫人见到温夕瑶,抱着她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口口声声娘的瑶儿受苦了。 温夕瑶昏迷了一路,被强行带回来的,进了温家后,醒来便看到温夫人抱着她哭,她一腔委屈无处发泄,也扑进温夫人的怀里哭了起来。 母女两个哭够了,温夕瑶求温夫人,“娘,您要给我做主啊,女儿是冤枉的,女儿没给程良娣下毒,是太子殿下冤枉我。” 温夫人一听,这还了得,立即说,“瑶儿,毒真不是你下的?” 温夕瑶摇头,“娘,我发誓,真不是我下的,不知是哪个贱人给程良娣下毒,栽赃我,害我被太子殿下厌恶。” 温夫人道,“你就没申辩吗?” 温夕瑶想起来就恨,“我说没有,但是太子殿下不相信我,认定了是我下的。” 温夫人心疼地说,“太子昏聩。” “娘,我不准你这么说他。”温夕瑶拉住温夫人的手,“他肯定是被蒙蔽的。” 温夫人连连改口,“好好好,娘不说他,你爹说是太子主动开口,放你回家,也还算咱们温家不白扶持他,他懂得知恩回报,东宫那个狼窝,你既跳了出来,就好好在家里陪娘吧!” 温夕瑶哭起来,“娘,我喜欢太子,我不甘心。” 温夫人皱眉。 温夕瑶哭道,“我不同意温夕柔嫁入东宫,她凭什么顶替我的位置?抢我的太子妃?娘,你求求爹,不要让温夕柔嫁入东宫。” 温夫人摇头,“你爹决心已定,我求他也没用。” “那就让温夕柔去死。”温夕瑶发狠,“娘,你是我一个人的娘,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从她生下来,你就不喜欢她,不想看见她,她死了也没关系对不对?” 温夫人不赞同,“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 温夕瑶闻言一下子受不了了,发起疯来,“那我去死。” 她说着,向柱子上撞去。 温夫人脸都吓白了,连忙抱住她,有丫鬟婆子上前,跟着温夫人一起拦住了温夕瑶。 正在闹作一团,不可开交时,温启良来了内院,听了个清楚,暴喝,“孽女,你敢!” 温夕柔如今是温家的一张牌,是牵连东宫最重要的线,是绝对不能出事儿,她必须好好的,好模好样地嫁入东宫。 温夕瑶还是怕温启良的,瞬间没了声,只一味地哭。 温夫人看着好好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也伤心极了,哭着说,“老爷,瑶儿说她没给程良娣下毒,她是冤枉的。” 温启良看着温夫人也来了气,“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女儿。她糊涂,你也糊涂不成?她若是真得宠,真得太子喜欢,东宫死个小妾,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子会不听她申辩就将她下入东宫大牢?她背靠我们温家,但太子还是一怒之下将她下了东宫大牢,说明什么?说明你的好女儿,在东宫里一直以来太毒辣了,不知收敛,失了太子的心,即便有温家做她的靠山,也保不住她。” 温夫人一噎,顿时没了话,她自己养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什么性子。 “你别跟着她一起胡闹,否则,我也休了你。”温启良发狠地放出狠话,“太子已主动提出娶柔儿了,就是不想断了温家和东宫这层关系,你们两个别给我拖后腿,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温启良扔下一句话,又不放心地吩咐了他身边的人看着这母女二人,才离开了。 温启良一离开,温夕瑶无望地痛哭起来。 温夫人也跟着哭,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她这个嫡妻,能得温启良喜欢,对比别的府邸里的夫人,已是福气,若是她不知深浅,挡温启良的路,她相信,温启良还真会休了她。 如今女儿回来了,她见好就收,也不敢跟着闹了。 凌画一连在府中闷了半个月,日夜的绣,总算将嫁衣绣完了。 琉璃也跟着凌画熬出了黑眼圈,揉着眼睛看着做完的嫁衣,嘟囔,“小姐,您说您,非要亲力亲为,其实您这嫁衣,也就穿一日而已,您却绣了足足一个多月,把眼睛都熬的通红。” 凌画这些日子的确是太拼了,为了在大婚那日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她从来没这么不计日夜地做绣活,眼睛熬的通红不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手腕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她看着完成的嫁衣很高兴,“据说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在大婚那日穿着,会载满福运。” 她是真想与宴轻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 琉璃小声说,“迷信。” 凌画敲她脑袋,吩咐,“收起来吧,接下来补觉。” 平静了这么多天,温行之那里若是有什么动静,也该差不多动手了。接下来,她怕是要有好大一场硬仗要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破坏了她与宴轻的大婚。 无论是萧泽,还是温行之,谁都不行。 琉璃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嫁衣,即便看着凌画亲手做的,但还是赞叹,“这嫁衣可真美,小姐就不试试吗?” “不试了,我自己做的,一定合适。”凌画摆手。 琉璃将嫁衣妥当地收了起来。 他们二人都已困的睁不开眼睛,很快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凌画这一睡,就睡了足足一日夜。 这一日,天气晴好,到了纳征的日子,礼部一早到了端敬候府协助端敬候府的人从库房里抬出聘礼,前往凌家下聘。 基于上次宴轻亲自猎了对雁送去凌家纳吉,礼部的人看到了他的积极性,这一次提前与他打了招呼,询问他纳征之日是否还要亲自去凌家。 宴轻琢磨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儿,还是亲自去好了,于是点头同意了。 看着礼部往出一件件地抬聘礼,他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问云落,“她这半个月都在做什么?” 云落摇头,“属下不知。” 宴轻瞪眼,“你都知道什么?他是你的主子,我问你一问三不知,你还有何用?” 云落跟在宴轻身边长了,基本已能摸准了他的脾气,淡定地回答,“如今小侯爷是属下的主子。” 宴轻哼了一声,放过了他。 他想着莫不是半个月前他说让她别没事儿总在外面晃悠,免得遇上些脑子有病的人。难道她真的这么听话,索性真不出家门了? 她不是很忙吗?近来不出府,不忙了? 对,他想起来了,衡川郡的事儿早已捅出来了,二殿下萧枕与户部尚书一起奉命去了衡川郡,该做的想必她提前都暗中做了,那是没什么事儿了。 第一台聘礼抬进凌家,最后一台聘礼还没出端敬候府。 礼部的人直感慨端敬候府不愧是累世将门,底蕴深厚,这一台台的聘礼,怎么看都是实打实的,将抬聘礼的人都压弯了肩膀,壮汉们行走的步子都艰难,可见这聘礼的分量与重量,一点儿都不虚头巴脑。 一位礼部的官员悄悄问管家,“小侯爷这聘礼,是不是也太多了?” 这个阵仗,怕是抬上一天,才能抬完。 管家笑呵呵地说,“小侯爷还嫌弃少呢,若不是凌小姐看过聘礼的单子给消减了一部分,聘礼比这还要多。” 礼部的官员咋舌,“不愧是端敬候府,小侯爷就算做一辈子的纨绔,也不会坐吃山空。” “那是自然。”管家得意,“咱们端敬候府,可是有底蕴的。” 礼部的人闭了嘴,心想着不知道端敬候府的人得意什么,有小侯爷这个身份,再有这个财富,做什么纨绔?大好的前途它不香吗?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们这些官员汲汲营营,想升一级都举步维艰,若是宴小侯爷入朝,得多容易就能青云直上?偏偏,他不知道咋回事儿,非要浪费了这个出身,让人可惜又想不通。 ------题外话------ 月底了,亲爱的们月票别留着了,别浪费,么么么</p>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纳征(一更) 今日端敬候府纳征,百姓们听闻后,一大早都跑到街上围观,眼看着聘礼一台台从端敬候府抬出,第一台进了凌家,最后一台还没出端敬候府,十分壮观,围观的人纷纷咋舌。 唏嘘端敬候府的财富,唏嘘宴小侯爷真是舍得这么大手笔下聘。 一时间,京城因为端敬候府下聘,十分热闹轰动。 凌云深一早就将凌云扬和秦桓叫出来一起等着接礼,他们都没去打扰凌画,知道凌画这半个月来日夜赶工做绣活,不约而同地让她继续睡。 三人都换了崭新的衣裳,规规整整地等在门口。 虽然凌云深一早就看过礼单,但一台台的聘礼抬进门,还是十分震撼,觉得宴轻哪怕是整日里吃喝玩乐不着调,但这等大事儿绝不含糊,给足了七妹面子。 凌云扬偏头对秦桓说,“若是你娶七妹妹,拿不出这么多聘礼吧?” 凌云深闻言不赞同地看了凌云扬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都说,可见这些日子秦桓陪着他读书,积攒的怨气有点儿多,专门往秦桓心口上扎刀。 秦桓却十分坦然,“拿不出,没有端敬候府的底蕴。” 安国公府在老安国公时期,也是有些底蕴的,可惜后代子孙不争气,都给败光了。如今连安国公府的爵位都给败没了。 凌云扬瞅着他,见他面色坦然有点儿失望,“我这么说,你怎么不生气?” 你若是生气,最好一连几日不理我,我也就不用跟着你头悬梁锥刺股片刻都没有喘息的读书了。 秦桓对他一笑,“今儿你不能拉着宴兄喝太多的酒了,晚上可是要读书的,上回纳吉,你就因为喝多了酒,歇了一晚上。今日我得盯着你些。” 凌云扬:“……” 这人真讨厌,他就盼着早点儿科考,他早点儿出府自立,也早点儿搬出凌家。 宴轻与礼部的人一起来到凌家时,东方的太阳正正火红,他看到门口规规整整立着的三人,没瞧见凌画的影子,挑了挑眉,下马见礼。 三人迎着他与礼部的人一起进了会客厅。 一行人乐乐呵呵就座,闲聊许久后,宴轻终是没忍住偏头问凌云扬,“她呢?今儿又不在?” 凌云扬道,“在。” 宴轻挑眉。 在怎么不见人?难道纳征之日有女儿家不必出来的规矩?凌家这么讲究规矩? 凌云扬低声说,“七妹一连半个月赶工绣嫁衣,昨儿早上刚刚完成,如今都睡了一天一宿了,还没醒来。” 宴轻奇怪,“不是还有一个半月大婚吗?她着什么急?” 半个月就将嫁衣绣了出来,怕是不眠不休了。 凌云扬压低声音说,“她说温行之要对她出手了,有他出手,以后怕是凡事都会很棘手,温行之很难对付,已对她下了战书,她又不能不接战,便赶着时间赶紧将嫁衣绣完了,免得后面忙起来,没空绣。” 宴轻皱眉。 凌云扬看了她一眼,“温行之你见过了吧?那家伙据说十分厉害,温老头曾自得地跟人说,温家有他,百年无忧。” 宴轻嗤了一声,“见过了。” 一个讨厌的人。 中午,凌家设宴,招待宴轻与礼部的人。 宴席上,秦桓盯着凌云扬,今儿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喝多了。 凌云扬瞪眼,秦桓搬出凌画,对他压低声音说,“上次义妹质问你将她的人给灌多了,你忘了?” 凌云扬:“……” 他没忘,就是喝酒能躲懒歇一天,所以,他还想喝,更何况,宴轻真是一个好酒友,能让人喝的尽兴。 他咂咂嘴,“七妹如今睡着呢,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了。” 言外之意,等她醒来,酒早喝完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琉璃从后院走来,对宴轻笑着说,“小姐醒了,说请小侯爷去后院。” 凌云扬:“……” 他这个妹妹,生来就是专门跟他作对的吧? 他试探地问宴轻,“你喝完酒再去?反正她也刚醒来。” 宴轻已站起了身,“四舅兄与礼部的人喝吧!” 他才不耐烦跟礼部的人逢源。 凌云扬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宴轻跟着琉璃去了后院,心想着,一句话就能将人招走,都不带半点儿犹豫的,还是他七妹妹厉害。 宴轻走了,秦桓又在一旁盯着,凌云扬只能作罢。 琉璃带着宴轻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对宴轻给凌画买心疼,“小姐累的都瘦了,手腕子疼的不行,但还是坚持着将嫁衣给绣完了,我劝小姐喊来两个绣娘,分点儿工,她就不会那么累,但是小姐不听,说她亲手绣的,一针一线都不用别人代手的,才是载满祝福,为了能跟小侯爷白头偕老,小姐真是拼了。” 宴轻“嗯”了一声。 琉璃回头看了宴轻一眼,又说,“我帮着小姐分线,都累的脖子疼腰疼,可想而知,小姐得多累。幸好有青嫂子在,给小姐每日捏肩揉按后背松松筋骨,否则小姐得病倒。” 宴轻又“嗯”了一声。 琉璃深谙适合而止的道理,说了这两句话后,便不再说了。 二人来到玉兰苑,凌画睡眼惺忪地正从里屋走出来,见到宴轻,未语先笑,“四哥是不是又拉着你喝酒了?” 宴轻摇头,“秦桓盯着他不准喝,怕耽误读书,你喊我,我便扔下他过来了。” 他坐下身,蹙眉,“那个姓温的让你这般如临大敌?日夜不休将嫁衣紧赶慢赶绣出来?” 凌画揉着眼睛说,“这些年,我与东宫斗,温家扶持东宫,温启良派人杀了我多次,但是据我所知,温行之一直没出手,没参与温家与东宫之事,在温家,温启良与温行之是割裂的,如今,温行之要出手,我自然不敢大意松散。” 宴轻忽然问,“那日,你与温行之到底说了什么?” 凌画睡意一下子醒了,“就是那日我与你说的那些话,陛下让温启良带他来京,又将他留在京城,他那个人聪明,大约是明白了陛下看温家近年来跳腾的太厉害,将他留在京城为质子的意思,哪怕他不参与东宫的事儿,他温家是东宫的派系,他既然姓温,也躲不了。而我是挡在温家和东宫面前最大的麻烦,所以,他要想自己自由,就要先除去我。” 宴轻不轻不重冷笑一声,“你继续编。” 凌画:“……” 她是编了,但这话也没说错,事实的确也差不多。 “让我猜猜,他那日与你谈条件,是不是事关我?或者,我们的婚事儿?他让你取消婚约?你不敢让我知道?”宴轻眯起眼睛。 凌画垮下脸,扯过他袖子攥住,无奈极了,“宴轻,你就不能不要这么聪明?” 这般一猜一个准,是怎么猜到的?温行之那奇葩的脑回路,她都觉得匪夷所思,难道聪明人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因为宴轻很多时候也很奇葩? “很好猜。”宴轻见凌画不再一味地装蒜,承认了,面色总算好了些,“否则,我想不通,他就算出手,为何要特意告诉你一声,自然是有条件可谈,而且凭着他温家长公子的身份,不避讳地踏进烟云坊,必是大条件,但后来临走时,我特意找我去说那一番话,说明,与我有关,你们并没有谈妥,与我有关的只我们婚约这一件事儿,那日你糊弄我,今日还糊弄,你是觉得我人傻好糊弄吗?” 凌画立即否认,“不敢不敢。” 若谁觉得宴轻傻好糊弄,那才是一个大傻子。她就是有那么点儿不想让他知道的小私心和小侥幸罢了,也不想因为温行之,让她的婚事儿中间出什么波折。毕竟,走到这一步,外面的人看着简单到不可思议,毕竟宴轻纳吉纳征都亲自来了,这在以前,他是不可能做的事儿,但对于她来说,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只有她自己知道。 宴轻给面子是一回事儿,喜欢上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你的不敢还少吗?”宴轻冷哼,“下不为例。” 凌画连连点头,见他这副神色,便知道他没有因为温行之而悔婚的想法,心里松了一口气,软声笑着说,“那我饿了,你陪我吃饭?” 宴轻已在前面吃过了,但见她一副累的没骨头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慢慢地点了点头。</p>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湖心亭(二更) 凌画真累的时候,反而不作妖了,乖乖地坐着吃饭,期间也没让宴轻给她夹菜伺候她这伺候她那。 宴轻期间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真是安静,拿筷子吃饭的动作慢,可见真累,睡醒了也没缓过来,可见琉璃所说没有丝毫夸大的成分。 他问,“我给你夹菜?” 凌画愣了一下,须臾,对他粲然地笑了,“不用,你自己吃吧,你今儿能亲自来,我就很高兴了。” 宴轻闭了嘴。 他隐隐觉得,凌画似乎与以前与他相处有哪里不同了,但到底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毕竟,她对他相处,说话依旧带笑,温声软语,倒也没有什么不同,这种感觉说不清。 二人安静吃完饭后,凌画似乎补充了能量回血了一般,对宴轻提议,“我带你去湖中心的亭子里赏风景吧,上次你来纳吉,我不在家,不知四哥带你逛了那一处湖心亭没有,夏日里,那处亭子,四周花瓣飘落,湖里的鱼在湖中嬉戏,你若是往湖中投食,鱼儿争相而抢,有的机灵的体力好的鱼还能给你表演鱼跃龙门,挺好玩的,你端敬候府里,应该没有,是我花了大价钱建造的湖心亭。” 宴轻没意见,且有些兴趣,点头,上次凌云扬主要带着他熟悉凌家了,也路过了湖心亭,说了几句那处亭子,说是凌画找人建造的湖心亭,管建造那处亭子的花费,就足够再建造一座府邸了。 二人走出屋子,宴轻扫了一眼院中的兰花,似乎随意地问,“你喜欢兰花?” 不是喜欢海棠吗? 凌画笑,“我娘喜欢兰花,我这院子里的兰花,是她生前种的,我喜欢海棠。” 宴轻点头。 这么说,他在府里给她新修缮的院子里种海棠没算种错。 湖心亭坐落于府中一片碧湖中心,围绕着亭子,开辟出了三面环绕的一块细长的土地,在这细长的土地上,种满了桂树,这工程复杂的很,既让湖水淹没不了这四面的细长的土地和树木,又能让树木受湖水的浇灌。 相连湖心亭的长长的吊桥,都是用上等的木质打造而成。 湖心亭很大,说是一个亭子,但也不仅仅是一个亭子,里面桌椅茶几,甚至一应用具,都是上等的木料,如一个小客厅的模样,竟然还开辟出了一个小书房,里面罗列着各种书,当然,多数都是画本子,女儿家的事物比较多,显而易见,这座湖心亭,多数时候是凌画的专属。 宴轻细细打量片刻,又问,“怎么种的是桂花?” 为什么这里也不是海棠? 凌画笑着给他解释,“这里种桂树,有很多用途,我最爱赏的花虽然是海棠,但是我最爱吃的是桂花糕,桂花喜阳光,喜湿润,虽然忌积水,但湖心亭的水都做了防水建造,不会积到这单独开辟出的专门种桂树的土地上,且桂花的香味好闻,海棠无香,虽然适合欣赏,但是不适宜休闲看书,桂花香味,在闲时看书时,也能有香味可闻。” “还没到中秋,你这里的桂花早早开了,也跟栖云山的海棠一样?用了药物?”宴轻坐下身,看着四周的桂树,虽未大面积开花,但也已含苞待放了。 凌画笑,“栖云山的海棠自然是让曾大夫用药浇灌了,才能保持一年四季开花,哪怕是在夏日和冬日里,都能逆季节生长。但这里的桂花,可没有,就是品种上被曾大夫开始种植幼苗时,就改良了而已,所以,不止早开花,花期还长,让我可以从夏吃到深秋,都有桂花糕可吃。” “你倒是会享受。”宴轻躺在贵妃椅上,身下软软舒适的垫子,让他吃饱喝足后又想昏昏欲睡了。 “要不要喝茶?”凌画看着他懒懒的如一只大猫一样,从躺到椅子上后,便眼皮半睁,一副舒服的想入睡的模样。 宴轻摇头,“不喝。” 凌画坐在他身边,“是怕我累?吃完饭喝一盏茶,可以解腻。” 宴轻干脆闭上眼睛,给出理由,“不想喝。” 自己心里知道,可不就是因为她好不容易吃饭后养回了几分精气神,不想她再沏那么费功夫的茶给累着吗? 凌画抿着嘴笑,“你哪怕不想喝,也多少喝两口,我是有些累,便不沏茶了,让人泡茶来。” 宴轻这回同意了,“也行。” 凌画喊了人泡茶来,倒了一盏,递给宴轻。 宴轻躺着接过,微微侧头,喝了两口,便将茶盏放下,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耐不住困意,转眼就睡着了。 凌画看着他好笑,想着她家里的椅子,大约是实在太舒服了,不知这一回他没喝酒能睡多久,还会不会心大的睡到半夜再醒来后回府? 凌画自己也歪在一侧的另一张躺椅上,便那么歪着头看着宴轻,看了一会儿后,也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宴轻这一回没睡多久便醒了,睁开眼睛,正看到凌画躺在他身侧另一张躺椅上睡的正香,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坐起身,脚步很轻地出了湖心亭。 前方宴席已散,礼部的人已出了凌家。 聘礼抬了大半日,还没抬完,凌云深送走礼部的人回到二门,便见宴轻从里面走出来,他一笑,“妹婿,你怎么出来了?七妹怎么没送你?” “她在湖心亭又睡着了。”宴轻想着得累成什么样儿,才会又睡着。 凌云深点头,对他询问,“天色还早,妹婿若是不急着回府,去我的院子里喝一盏茶?我们聊聊你再回去?” 宴轻不太想跟凌云深聊天,但大舅兄相邀,他也不能拒绝,便点点头,同意了。 凌云深笑着带宴轻去了他的院子。 凌云深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凌画先瞧上的宴轻,又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地算计着嫁给他,所以,他自然不会做讨人嫌的事儿,将宴轻邀请到自己的院子里后,亲自沏了茶,便与宴轻随便聊起了凌画小时候的事儿。 凌云深口中的凌画与凌云扬口中的凌画不同,凌云扬与宴轻提起凌画时,多提到他小时候帮着凌画怎样躲避家里长辈和凌云深的监管,二人怎么在她娘安排的繁重课业下偷玩偷看画本子等,而凌云深则着重说小时候凌画都学了什么课业,都是怎样学的,学的好与坏等等。 虽然他有时候也觉得大伯母对七妹分外严苛,家里的那些妹妹,唯独她过的最是辛苦,但也正是因此,家里的姐妹里,她会的东西最多,是别人不能及的。 当然,如今比较不出来了。 凌家的女儿在三年前凌家遭难时,有一个远嫁,一个病故,一个嫁人后遇人不淑被害,其余三个那时都在议亲,本来家里想多留二年,没想到,凌家被陷害,这一留,直接害了她们,都没挺住,死在了大牢里。 而远嫁的那个,听闻凌家出事儿后,也没挺住,一病不起,最终撒手。 如今的凌家,就剩下她一个女儿了。 若不是自小因大伯母严苛教导,养成了其坚韧刚硬的性情,也不能在三年前就支撑起凌家重振门楣。 经过凌云深的闲聊,宴轻又多了解了凌画几分。 二人闲聊了两个时辰,直到天晚,凌云深又留宴轻在他的院子里吃了饭,宴轻才出了凌家,回了端敬候府。 而凌画,直睡到天黑才醒,醒来时,宴轻刚走不久。 琉璃一脸佩服,“三公子宴小侯爷去他的院子里闲聊,小侯爷也是厉害,竟然跟三公子待了两个时辰,还在三公子的院子里吃了饭才走,走的时候,也不见一点儿不悦之色。” 凌画讶异,“他跟三哥竟然待了两个时辰?都聊了什么?” 琉璃摇头,“不知都聊了什么,有多久没人跟三公子促膝而谈了?小侯爷忍受得了三公子说教,果然非一般人。” 凌画想了想,笑着说,“三哥不会做让宴轻不高兴的事儿,一定是闲聊的十分有意思的事儿。” 他三哥知道她有多在乎宴轻,怎么可能给她拖后腿? 琉璃想想也是,但还是敬佩地说,“那也厉害,毕竟,三公子的脑回路,不是谁都能跟得上的,两个人对聊,也得在一张纸上。” 凌画笑出声,“那倒是。”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了,亲爱的们,月票别留着了,过期作废</p>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敲打(一更) 凌画歇了两日,总算缓过了劲儿。 这一日,陛下有召,凌画进了宫。 陛下对她询问,“听说江南漕运出了些乱子,你派人去处理了?处理的如何了?” 凌画为了吸引东宫的视线,的确让江南漕运故意出了些乱子,这乱子自然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但因为后来萧枕真以为江南漕运出了乱子,于是,趁机派了人手去故意捣乱,以至于的确是惹得麻烦些,不过也还可控。 于是,凌画道,“目前尚在可控范围内,陛下放心。” 如今岭山有动静,绿林不安稳,衡川郡千里之堤受了灾情,若是江南漕运再出乱子,那可真是雪上加霜,如今江南漕运能控制住,那还好。 皇帝得了她这句话,便放心了。 于是,皇帝又问,“朕听说纳吉纳征之日,宴轻都亲自去了凌家?” 凌画笑着点头,“是去了。” “朕听说是他自己主动去的?”皇帝稀奇,“你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他主动去纳吉纳征?” 凌画想说她什么法子也没用,就是自从圣旨赐婚后,多多在宴轻面前刷了好多存在感,如今起了效用。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便笑着说,“当初商议时,我与小侯爷提了提大婚的议程和过程,小侯爷大概是记在了心里,他左右也无事儿,便亲自去了臣家里。” 皇帝感慨,“凌画啊,朕原来还担心你们俩这荒唐的婚事儿怕是不靠谱,如今这么一看啊,是你捡到宝了。” 试问这满京城,谁能拿出那么多的聘礼?宴轻纳征之日下聘的聘礼,从端敬候府往凌家抬整整抬了一日,真真是让人称道,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就连那些朝中官员们背地里笑话凌画的,如今都不笑话了,以后自家嫁女,能及得上宴轻给凌画聘礼的一半,那都是上等的高媒。 凌画抿着嘴笑,“这还要多谢陛下赐婚,臣才能嫁给宴小侯爷。” 这真是还要谢谢陛下,否则,没有圣旨赐婚,她还真不好理直气壮地冲去端敬候府强求宴轻娶她,有了圣旨赐婚,她也冠冕堂皇得好看些,别人哪怕笑话,也得背地里笑话,不敢公然地嘲笑她是被秦桓和宴轻喝顿酒给坑了,毕竟,不敢嘲笑陛下的圣旨,很是为她解决了一桩麻烦。 皇帝失笑,“也是你们有这个缘分。” 顿了顿,又问,“安国公府已搬离出京了吧?秦桓如今成了你义兄,他金秋科考,有几分把握?” 凌画认真地回答,“义兄那些年得我娘时常督促课业,基础打的十分扎实,虽然因不想娶我而跑去做纨绔荒废了一年,但也不打紧,金秋科考,十有八九能高中。” 皇帝道,“真没想到,你还挺大度,他将你坑给宴轻,你竟然不怪他,还帮他摆脱了安国公府那一家子的吸血鬼。” 凌画笑笑,“陛下,我与她指腹为婚,虽没什么感情,但我娘生前最喜欢他,十分看重他,怜惜他父母早亡,在他身上花费的精力不比我少,也正因此,因为我娘请的先生教导,哪怕他生活在安国公府,也没被环境影响的失了纯真心善,品质还是很难能可贵的,他只是不喜欢我霸道的性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错,不喜欢一个人本也没错,所以,我总不能浪费我娘的一番辛苦栽培,让他这个人彻底废了,那就于国无用了。” 她顿了顿,又道,“如今他能一心向学,立志光耀秦家门楣,将秦家再支撑起来,既真是个人才,我又何必不大度些?况且,宴小侯爷的品貌,确确实实万里挑一,臣也的确是很满意。” 皇帝哈哈大笑,“你呀,可真是心思剔透,不止有孝心,也有为国招揽人才的心,嗯,不错,真狠期待秦桓金秋科考的名次。” 凌画很有把握,“若无意外,他今次科举,一定会让陛下满意。” 她不止相信她娘请的教书先生耗费的教导工夫,也相信自己那二年来天天让云落盯着他背书的工夫。他本就不笨,也会学,若不出意外,一定取得好名次。 皇帝很高兴,“若他考中,对于他的未来,你有什么安排?” 凌画笑,“听陛下的安排,毕竟臣是给陛下举荐选人的,对于安排人才,这是陛下的事儿,不过,臣倒是希望她外放,只要不太偏远荒凉偏僻的地方就行,臣也不希望他那没怎么受过苦的单薄身子支撑不住辛苦不能胜任不是?” 皇帝点点头,对这个说法还算满意,“行,看他名次吧!” 皇帝今儿喊凌画来,自然不止过问江南漕运与宴轻婚事儿,以及对秦桓的了解这三件事儿,他还有想问的,那便是关于萧泽。 他看着凌画,“太子已被朕关了好些日子了,朕思来想去,依旧没想好怎么罚他,他是太子,罚轻了,不痛不痒,罚重了,怕是让朝臣反对。”” 凌画多聪明的人,闻言就懂了,陛下这是不想罚了,她笑着说,“太子是储君,只罚才下策,陛下悉心教导才是上策。” 这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了,他点头,“你说的有理,朕打算将他解禁,从明日起,跟在朕的身边,朕再好好教导一番,将他有些毛病错处,都给他板正过来。” 凌画没意见,“陛下圣明。” 出了皇帝的御书房,凌画去了太后的长宁宫。 凌画已多日没进宫了,自然也没到太后的长宁宫陪她说话了,今儿来了长宁宫,正好赶上如嫔与丽嫔在。 二人都哭丧着脸,见凌画来了,齐齐对她看来。 凌画给太后见礼,又对二人福了福身,“如嫔娘娘,丽嫔娘娘。” 二人不敢受她的全礼,都站起身,微微躲开,只受了她个半礼,齐齐回好。 太后拉着凌画的手直哎呦,“哀家可算把你盼进宫了,这一阵子都忙什么呢?也不见你人影?” 凌画笑着说,“在府里闷头绣嫁衣来着。” 太后恍然,“怪不得都瘦了,嫁衣还差多少没绣?” “已经绣完了。”凌画笑,“早早绣完,有哪里不合适,也能改动。” 当然这话是假的,她自己亲手绣的嫁衣,根本就不会出错。 太后点点头,“那倒是,看你都瘦了,一定很辛苦了。哀家当年嫁入皇宫,都是穿御衣局的绣娘绣的嫁衣,哀家意思意思地动了几针绣线,你这孩子,心眼太实,让绣娘帮帮忙,偷偷懒,也没什么。” 凌画自然不会说她亲手绣嫁衣的目的,笑着说,“臣辛苦些不怕,毕竟年轻嘛。” 太后乐呵呵地点头附和,“那倒是,年轻的身子骨可以打铁了。” 凌画笑开。 二人和和乐乐地说了一会儿话,太后似乎才想起来如嫔和丽嫔,对二人摆手,“你们先回去吧,你们说的事儿,哀家知道了,哀家会尽快跟陛下说,咱们这一代陛下的子嗣少,每一个都不能忽视。” 如嫔和丽嫔点头,出了长宁宫。 太后在二人走后,对凌画道,“你知道她们两个跑来跟哀家说什么吗?说想送四皇子和五皇子一起作伴出京去青山书院读书。说近来,两位皇子读书不太上进,还是要送出京城去书院里,磨砺一番,才懂得上进。” 凌画眨眨眼睛。 太后叹了口气,“她们的心思哀家知道,哪里是觉得两位皇子读书不上进才送出去?明明就是近来两位皇子身边总是出事儿,她们怕了,才要送出京城去,毕竟,青山书院无论贫富贵贱,送进去一视同仁,就连陛下也插不进手去,她们是在担心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安全呢,觉得在宫里不安全了。” 凌画知道怕是太子对如嫔和丽嫔以及四皇子五皇子敲打了,才让二人这般诚惶诚恐。 她心里冷笑,想着萧泽敲打错了,真正想争皇位的人是萧枕,不过如今萧泽派出去的人杀不了萧枕后,应该已经知道了萧枕才是最大的威胁了。</p> 正文卷 第八十章 萧瑾(一更) 如嫔和丽嫔又来求,让皇帝又恼怒又头疼。 他看着哭哭啼啼的二人,揉着眉心说,“四皇子和五皇子年少,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送出京那么远去,你们舍得吗?” 二人咬牙点头,“嫔妾舍得。” 皇帝怒道,“朕舍不得!” 二人继续哭,“陛下,他们二人近来总是……不上进,也许离开皇宫,关进青山书院里,有严师教学,他们就好好上进了呢!如今趁着年少,这不上进的习惯早早板过来,免得将来,养成个废物啊。” 皇帝气笑,“在宫中,有上书房,大儒教学,又在朕的眼前,不比青山书院好?” “当年宴小侯爷就是师从于青山书院的当世大儒陆天承,据说如今那陆天承依旧……” “宴轻学的好又如何?如今已做了四年纨绔了,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架势。”皇帝气道,“你们是想让朕的两个皇子学宴轻?” 二人顿时没了声。 她们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学宴轻,但是也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再留在京城了。太子自小被立为储君,根基深厚,她们的儿子年少,没什么根基,她们娘家都不显赫,拿什么跟太子比?自己两个儿子都不够给太子做下酒菜的。 皇帝摆手,强硬道,“你们下去吧!此事没的商量。” 如嫔、丽嫔又哭起来。 皇帝震怒,“再跟朕哭哭啼啼,都去冷宫反省。” 二人哭声顿时一停。 当年端妃去冷宫反省,一反省就是十几年,二皇子没了端妃,可怜的跟个透明人似的,宫里人人可欺,她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端妃。 如嫔和丽嫔不敢再跟皇帝哭,退出了御书房。 二人离开后,皇帝皱着眉头对赵公公道,“你可查了?她们是怎么回事?四皇子和五皇子出了什么事儿?让她们这般胆战心惊食不下咽寝不安的非要将他们送出京城送去青山书院?” 赵公公拱手,“老奴查了,四皇子和五皇子近来身边出了不少事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却也都不算太小的事儿,四皇子学骑射时差点儿刮花了脸,五皇子在上书房练字时差点儿被奴才拿不稳的砚台砸断了手指。” 皇帝沉下脸,“这样的事情,岂能是小事儿?” 赵公公垂下头,“都是意外。” 皇帝冷哼。 意外,他看怕不是意外。他也是从皇子里走出来的过来人,皇宫里的事儿,没有那么多意外。 他沉声道,“看来她们二人不是无的放矢,朕说怎么好好的突然要送两个孩子去青山书院。” 他怒道,“他们两个,怎么惹了东宫?” 否则,谁敢对他的皇子动手使得如嫔和丽嫔只一个劲儿的说四皇子和五皇子不上进,口口声声要送去青山书院?只有东宫让她们开始提了一句被他反驳怒斥后,再不敢在他面前提。 赵公公摇头,“陛下,据老奴查,的确是意外,四皇子那日骑的马是惊了,五皇子那日伺候的小太监是个新手。” 皇帝冷笑。 赵公公继续道,“太子殿下一直在闭门思过,自从那日陛下您警告后,太子殿下据说都待在书房,白天抄书,晚上直接就宿在书房了,连宠爱的程侧妃的院子都不曾去。上折子恳请前往衡川郡赈灾,陛下派了二殿下去和户部尚书去,太子殿下据说黯然了几日,但也十分安静。” 言外之意,总之没查出来是太子殿下动的手脚。 皇帝憋着气说,“萧泽自小被朕立为储君,若是连动两个小儿的手脚都抹不清被人查出来,那还有什么本事?正因为没查出来是他,怎么看都是意外,朕本来不信是他动的手,如今反而也觉得是他了。” 赵公公无奈,“没有证据,总不能……万一冤枉太子殿下……” 皇帝深吸一口气,“你亲自去挑几个人,贴身护卫四皇子和五皇子,不得让他们出半点儿差错。” 赵公公应是。 赵公公下去后,御书房安静下来,皇帝站起身,来回在御书房走了几圈,恼怒地骂,“孺子不可教!” 凌画出了皇宫后,回头看了一眼,想着如嫔和丽嫔应该又去找陛下了吧?让两个嫔妾如此惶惶不安,陛下岂能不查?就算查不出来,也会忍不住往太子身上想,毕竟,除了太子,谁的根基深到在皇宫动手让人查不出来? 只要陛下怀疑,还解不解萧泽的禁呢? 凌画心情很好,上了马车。 琉璃见她眉眼含笑,很是稀奇,“小姐,您有什么好事儿?” 这还是少有的几次从皇宫里出来脸上挂着笑的。 凌画将遇到如嫔和丽嫔之事说了。 琉璃啧啧,“太子殿下太沉不住气了。” “是啊,萧泽被关禁闭关的慌了。”凌画笑,“他真是一点一点的作死。” 偏偏绕过了萧枕这个成年皇子,去动两个未成年皇子,该夸萧枕这些年装的好呢,还是该夸萧泽太自大了呢?就没觉得萧枕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太子那个猪脑子,就仗着一个好出身罢了。二殿下比他强百倍。”琉璃是十分承认萧枕的涵养功夫的,就论能忍这一点,十个萧泽也不及。 凌画点头,“不错。” 若是萧枕也有一个好出身,从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他一定不会为了私利而纵容手下陷害人,毕竟,在他看来,那将来都是他的江山他的子民。 马车回到凌家,管家迎上凌画,压低声音说,“小姐,江北郡王来了咱们府里,已等了一个时辰了。” 凌画一愣,“他怎么进京了?” 管家摇头,“三公子正在接待江北郡王,如今就在会客厅喝茶。” 凌画点头,直接去了会客厅。 江北郡王萧瑾已有许久没进京,如今悄悄进京直接来了凌家,怕是有大事。 她一路琢磨着,当来到会客厅门口时,也琢磨的差不多,将萧瑾来找她的目的基本也琢磨清楚了。 怕就是为了衡川郡郡守吴易的事儿。吴易是江北郡王府老王妃的表亲,在衡川郡做郡守,走的是江北郡王府的关系,如今衡川郡发大水冲毁堤坝,灾情绵延千里,吴易身为郡守,任职衡川郡多年,一定脱不开关系。 也许,他背后早已投靠了东宫。 吴易这些年来每逢年节都给江北郡王府送礼,亲戚走动的近。衡川郡这么大的事儿,吴易一个人肯定支撑不住,这样一来,没准萧泽会让江北郡王府顶罪。 萧瑾不傻,这不怕是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来京了。 陛下对宗室的王爷,这些年很是优待,尤其对江北郡王府,更好一些。 但即便更好,也是姓萧,若是吴易招供说是受江北郡王府的指使,那么陛下十有八九会信。 自古帝王都多疑。 萧瑾已喝了一个时辰的茶,但为了等凌画,他有的是耐心。只要今天等到就行。 凌云深陪着萧瑾,试探地询问,“郡王爷找七妹何事儿?” 萧瑾知道凌家如今这三兄妹拧成一股绳,如今他有求上门,也没隐瞒,“是为了衡川郡灾情。” 凌云深是知道吴易的,只这一句话自然就懂了。 不过他从来不插手这些事儿,便也不再问什么说什么,只陪着他等凌画,同时告知,“七妹被陛下召进宫里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一定是去太后娘娘的长宁宫了。” 萧瑾点头,只能等着。 就在他灌了一肚子茶水后,终于等回来了凌画,他见到凌画,好比见到她亲娘,“凌小姐,你总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家的茶水我都喝饱了。” 这是一句不那么见外的熟人式打招呼。 凌画笑,“郡王爷怎么突然来京了?还做这副易容的打扮,若不是管家说是你来了,我怕是都认不出来。” 萧枕一副中年汉子的打扮,无奈地说,“还不是那个吴易,真是个祸根。” 他求助地看着凌画,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来找你相助,只要你能帮我度过这次难关,以后江北郡王府唯你马首是瞻。”</p>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自己人(二更) 萧瑾虽然会享乐,江北郡王府夜夜笙歌,但是他并不傻,衡川郡灾情绵延千里的背后有什么腌臜事儿,他虽然不能十分确定,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有江北郡王府做靠山的吴易,还有什么人能收买他挪动了户部拨款三百万两修筑衡川郡堤坝的银子?那无疑是比江北郡王府更大的势力更高门的府邸。 这后梁,比江北郡王府高门的府邸自然不少,但缺银子缺到暗中打衡川郡堤坝的主意,并且有这个胆子的府邸,却是寥寥无几。 他思来想去,也就一个东宫了。 若衡川郡堤坝冲塌的背后是东宫动的手,那么如今事情败露,因着吴易的关系,东宫岂不是要拉出来江北郡王府顶罪? 让他对上萧泽,他没有丝毫胜算。 这些年,能与萧泽一较高下争斗不休的,也就是凌画了。 凌画柔弱的肩膀,挥出的利剑却是有劈天震地之能,这些年,他与凌画也打了数次交道,但有这个面子情不够让凌画帮他。 他知道凌画要什么,所以,今日来,就已下定决心,只要凌画肯帮他度过这次难关,江北郡王府唯她马首是瞻。 面子情不够,整个江北郡王总够了。 萧瑾说完后,本以为凌画会一口答应,但是他没想到,凌画没说话。他心下一下子没了底,试探地问,“整个江北郡王府唯你马首是瞻,还不够吗?” 更何况,你本来就与东宫争斗不休,反正一人也是要对付东宫的,多一个江北郡王府,难道不好? 都是明白人,这话他没直接问出来。 难道衡川郡的事情棘手到凌画不愿意出手救江北郡王府? 凌画摇头,给与他肯定的回答,“江北郡王府自然是够了,郡王爷心意很诚。” 萧瑾一下子如吃了一颗定心丸,“那你的意思是?” 凌画笑,“江北郡王府不必以我马首是瞻,以二殿下马首是瞻就是了。” 萧瑾猛地睁大了眼睛。 凌画这句话的意思是间接地告诉他,她扶持的人是二殿下萧枕了。早先真是一点儿风丝都没透出来,也没让人看出来,若是他今日不说,他还猜测,她这么与东宫不要命的对着干,扶持的人是谁呢?难道是四皇子或者五皇子?再或者是更小的刚出生的小皇子? 二殿下萧枕,实在是平平无常,不见出彩,除了这一次陛下下令让他与户部尚书一起前往衡川郡彻查灾情并赈灾外,一直以来在朝中如个透明人一般,据说当日早朝,陛下下旨时,二殿下萧枕还不乐意去衡川郡,还是陛下强行下的命令。 他是真没想到,凌画扶持的人是萧枕。 他看着凌画,这么个聪明人,从接手江南漕运以来,一直不曾掩藏自己的本事和聪明,她会选一个不聪明平平无奇没有丝毫争储能力的人来扶持吗? 难道二殿下萧枕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的印象都是装的?用来麻痹太子和朝臣甚至麻痹陛下? 毕竟,举国皆知,陛下十分宠爱太子萧泽。这些年,东宫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陛下虽然一直以来都有制衡,但是也并未如何限制太子的权利,近几个月来,太子惹怒了陛下,才被关在东宫闭门思过。 他心里汹涌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这里是凌家,左右话传不出去,凌小姐不妨说明白些。” 凌画微笑,“郡王爷是聪明人,何妨用我说的更明白?我唯二殿下马首是瞻,郡王爷若是想救自己,江北郡王府以后与二皇子府就是一家人,与我就是自己人了。” “二殿下他……一直以来是藏拙?”萧瑾觉得这话说的够明白了,他懂了。 凌画轻叹,“太子殿下自小被立为储君,陛下宠爱,二殿下因为出身在端妃的肚子里,无宠爱不说,也无母族相靠,若是不藏拙,怕是早没命活到今天了。” 萧瑾点点头,这话自然是不虚,二殿下的处境,从小到大,就没变过,陛下不喜二殿下,人尽皆知,都知道是因为冷宫里的端妃。 可是就因为这样,那二殿下这些年也藏的太好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本事且甘于平凡。就连他,进京数次,也见过萧枕数次,都没看出来他哪里是有哪个争储之心的人了。 他看着凌画,好奇地问,“冒昧地问一句,凌小姐是从何时开始扶持二殿下的?” 难道是三年前?若是三年前凌家倒台,二殿下趁机收拢她,也不奇怪。 凌画平静地说,“十年前吧!” 萧瑾嘴巴一下子张出了O型,脱口说,“十年前,你才多大?” 凌画一笑,既然成了自己人,这件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便简略地道,“十年前,我险些踩空滑落山崖,二殿下恰巧救过我的命,那时二殿下十岁,我六岁,我问二殿下要什么报答,二殿下随口说要皇位。” “那么小,你就知恩图报这等大事儿了?”萧瑾想说这也太奇葩了。 凌画挑眉,“我早慧,不行吗?” 萧瑾摸摸鼻子,“行。” 他如今是有求于人,哪里敢说不行?他看着凌画,“二殿下也真敢说,你也真敢答应。” “左右无人,二殿下那时已尝过无数苦,觉得救我也就救了,能求我什么报答,也就随口一说罢了。”凌画想了想当年,发现已经想不起来太多,不过始终记得萧枕那时说我要皇位你报答我帮我夺了那个位置吗的眼神。他想从冷宫中救出母妃,想要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于那时的他来说,不过是弱小的卑微的遥不可及的怕是此生都无望的想法,正因为心里没指望,才敢对她说吧! 也只有那个位置,他坐了江山的主人,才能救出他母妃,成为一个有娘的孩子。 萧瑾唏嘘,“所以,你六岁起,就开始帮助二殿下了吗?” 六岁的小女孩,能做什么? 凌画摇头,“那时候让我外祖父暗中帮助二殿下过的好些,也只能过的好些而已,毕竟,不止我小,二殿下也小,后来外祖父故去后,我也长大了,但凌家也被陷害了,反而,也因此,我敲登闻鼓告御状,让陛下看到了我的坚韧,问我有没有胆子接手江南漕运,凌家立起来,我与东宫作对,也正好与二殿下所谋,不谋而合了。” 萧瑾不停地唏嘘,凌画能与他说这些,那就是把他当自己人了,他直接问,“二殿下如今去了衡川郡已有二十余日了,可有消息传来?衡川郡的背后,若我猜测的不错,是东宫所为吧?一国储君,竟然贪墨衡川郡为百姓们修筑堤坝的银子,若真是东宫做的,那可真是荒唐。” 凌画点头,“是东宫做的,可不是荒唐?东宫已派出头部暗卫去衡川郡了,二殿下这些日子不知受了东宫与温家派出的多少杀手。” “我该如何做?”萧瑾看着凌画,“二殿下不会有事儿吧?东宫的头部暗卫据说十分厉害,温家的暗卫也很厉害。” 凌画也不客气,直言,“如今缺的就是人,温家以前温行之并未出手,只温启良手里的人,自然不足为惧,但是温行之半个月前已打算出手了,所以,我虽然为二殿下安排了不少人,但也怕有万一,你江北郡王府能不能保住,在此一举,你江北郡王府有多少能动的人,都派去衡川郡吧!” 萧瑾道,“有一队暗卫是我豢养的,人数不多,但是贵在精,你知道的,这些年,陛下待江北郡王府不薄,但也是江北郡王府不掺和朝事儿听话的前提下。陛下不可能真的放任宗室王府不管,虽明面上看着是放任状态,但实则每年都要派大内侍卫查两次的,所以,江北郡王府能拿出的人不多。” “不多是多少?”凌画也知道江北郡王府些事情。 “有三百人。”萧瑾报出个数。 “能以一敌十吗?”凌画问。 “不敢说大话,但绝对是得用的,比东宫的人不差多少。”萧瑾道,“毕竟,这几年你掌管江南漕运,你知道,江北郡王府有些生意走的是漕运的船只,赚的银子有一半,我都用来养他们了。” 凌画笑,“行,那你将这一队人给我,我让东宫不栽赃到你江北郡王府。” ------题外话------ 谢谢大家</p>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离京(一更) 若是有了江北郡王府这一队暗卫加持,那对衡川郡的萧枕来说,如虎添翼。 凌画感慨萧瑾看的清形势,为人聪明,送上门来的及时。 萧瑾很痛快,“今日晚,我便调他们来见你。” 他来京,本来就做好了打算,带了这一批人来了,如今都在城外。 凌画看了一眼天色,点头,“好。” 她见过了人,看看这些人的实力,然后再琢磨着安排谁来带队前往衡川郡。 二人说定后,凌画便留萧瑾在凌家的客院住了下来。 不过,世事变化,还没到晚上,凌画便收到了细雨传来的消息,说十日前,他们刚到衡川郡,还没来得及与望书与岭山的苍云卫汇和,便出现了大批人截杀二殿下,厮杀中,他带的人处于下风,让冷月护着二殿下,闯入了迷障林,不想,就在迷障林里,二殿下已失踪了五日了。 他带着人已找了五日,翻遍了迷障林,不见二殿下与冷月的身影。 这封信是五日前发出的,也就是说萧枕已消失了十日了。 凌画腾地站起身,衡川郡的迷障林,那是剧毒之地。迷障林里终年迷雾,看不清路,进入的人,一是抵抗不住里面的障毒,二是因地势十有八九会迷路走不出来。 不过细雨与萧枕身边的冷月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对于迷障林地势应该不至于迷路,细雨带着人翻遍了迷障林都没找到人,那么说明,迷障林当时怕是还有危险埋伏,他们二人不是出了迷障林躲去了哪里,就是在埋伏下凶多吉少了。 细雨怕是也料到了这个,才给她来信,说明,萧枕一定很危险。 凌画攥着信笺站了片刻,当即对琉璃说,“你去端敬候府,找曾大夫,拿些药,多拿些创伤和解毒的药,我这就进宫见陛下。” 琉璃顿时看着凌画,“小姐是要亲自去衡川郡?” “嗯。”凌画点头。 她多年付出,扶持萧枕,就为报救命之恩,不能明知道他已出事十日,还能在京中稳坐。 今日陛下才过问过江南漕运,衡川郡灾情绵延千里,岭山与绿林有牵扯,都让陛下对江南漕运担了一份心,这个时候,最不希望江南漕运也出事儿,她正好利用江南漕运的乱子出京去寻萧枕,陛下一定会答应,自是希望她亲自去摆平乱子。 “今夜就启程吗?”琉璃问。 “今夜就启程。”凌画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内室换衣裳,“你去了端敬候府后,见到宴轻,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外出,大婚前赶回来。” 琉璃问,“若是小侯爷细问呢?” “就说江南漕运出了事情,必须我出京解决。”凌画觉得有必要多交待一句,“你让他安心等我回来大婚。” 琉璃点头,转身去了。 凌画快速地穿戴妥当,出了凌家,匆匆进了宫。 宫内,皇帝今儿无心批阅奏折,在想着四皇子五皇子的事儿,又想着明日该不该将萧泽放出东宫。 赵公公禀告凌画来的时候,皇帝一愣,“她怎么又来了?” “凌小姐看起来是有急事儿。” 皇帝立即说,“快宣。” 凌画主动进宫,还看起来有急事儿,那一定是大事儿。 赵公公走了出去,片刻后,凌画进了御书房。 她见到皇帝后,一脸凝重地说,“陛下,臣得立马启程去江南漕运。” 皇帝皱眉,“是江南漕运出了大事儿?” 凌画摇头又点头,“臣刚刚收到报信的消息,觉得江南漕运有些不对劲,臣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亲自去查看一番,若是虚惊一场最好,若是真有什么大事儿,有臣去了,一定能压制住。” 皇帝没个不准的,当即说,“那你去吧。” 凌画进宫就是为了请这个旨意,皇帝点头后,她便急急告退,“臣打算今日连夜启程,臣先告退了。” 皇帝摆手,“那你快去。” 凌画再不耽搁,转身又疾步出了御书房。 她来去不过几句话的事儿,走的利落,皇帝在她离开后,皱眉道,“能让她如此急迫的事儿,一定不是小事儿,看来江南漕运真是生了不小的乱子。” 赵公公在一旁说,“陛下要相信凌小姐的能力,三年前死了的江南漕运都被她救活了,这三年来,大小的乱子也有不少,从没出过大事儿,有凌小姐亲自前去,陛下您就放心吧!” 皇帝点头,“朕自然是相信她的本事的。” 可是,两年后凌画卸任,谁能来接替她这一摊子呢?至今他也没有一个好的人选,可恨满朝文武,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了。 哪怕是沈怡安和许子舟有大才,但也不适合扔去江南漕运那个泥坑里打滚。更遑论别人了。 凌画出了皇宫后,回到凌家,直接让人去找凌云深与萧瑾。 凌云深和萧瑾很快就来了,见她脸色不好,凌云深问,“七妹,出了什么事儿?” “二殿下失踪了,我要亲自去一趟衡川郡,刚刚进宫对陛下禀告了,拿江南漕运出了乱子做的理由,我今夜就出发,京中的事情就交给哥哥了。”凌画道。 凌云深一惊,知道这是大事儿,立即点头,“你放心去吧,路上小心些,京中有我。” 萧瑾也惊了,“二殿下怎么会失踪了?” 凌画简略地将得到的消息说了,然后看着萧瑾,“你是跟我去衡川郡?还是跟我出城,将人直接给我?” 萧瑾想了那么一瞬,说,“我跟你去衡川郡吧!” 他也想去看看,衡川郡如何严峻,若是可以的话,他想亲自见见吴易那个王八蛋,为什么好好的官不做,要投靠东宫做东宫的走狗,以至于用江北郡王府来打掩护多年。 凌画没意见,只问,“你受得了苦吗?” “受得了。你不要小看本郡王。”萧瑾不太服气,“你细胳膊细腿的,骑快马赶起路来,还不如我呢。” 凌画承认,萧瑾再娇气,估计也娇气不过她,于是她点头,“行,那你一起。” 有他在,江北郡王府的暗卫更能好好听话。 三人言罢,凌画便开始调派人手,准备行囊,只等琉璃回来,便动身启程。 琉璃去端敬侯府,很快就见到了曾大夫。曾大夫一听要创伤药和解毒药,直瞪眼,“不是二十日前才要走了一批吗?” 琉璃无奈,压低声音说,“小姐要出京,小姐手里已没有了,你早先给那批都让人带走了。” 曾大夫一听没了话,凌画出京,每次都遭遇刺杀,大大小小,数不过来,最费的不是人手宝剑这类的,最费的是创伤药与毒药和解毒的药。 他只能将手里做出来的所有的都打包,给了琉璃,足足有一大包子,很是舍得。 琉璃很满意,拎着药出了曾大夫的院子。 管家一直陪着她,试探地问,“琉璃姑娘,你说凌小姐要出京去江南漕运?江南漕运出了大事儿吗?凌小姐要多久才能回来啊?还有一个半月就到大婚的日子了。” 小侯爷好不容易娶个夫人,可不能耽误大婚啊。 “小姐说误不了大婚。”琉璃问,“小侯爷不在府中吗?去了哪里?” 若是近,她就去寻一趟。 “小侯爷与程公子等人去程公子的别庄玩了,今儿一早走的。”管家道,“要不老奴这就派人去喊小侯爷回来?” 琉璃摇头,“不必了,小姐有两句话要转告小侯爷,既然小侯爷不在,劳烦等小侯爷回来,您转告一声吧。” 管家连连点头。 琉璃将凌画转告给宴轻的话对管家转告了一番后,出了端敬侯府。 管家在她离开后,想了想,还是喊来了端阳,“你去程公子的别庄,告诉小侯爷一声,就说江南漕运出了大事儿,凌小姐要出京,今夜启程。” 端阳“啊?”了一声,“就快大婚了啊,凌小姐怎么不在府里待嫁?还要出京?” 管家无奈,“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总之你快去告诉小侯爷。程公子走时说了,要多玩上几天,这样的话,小侯爷岂不是几日后才能知道凌小姐离京了?” 端阳想想也对,立即去了。</p>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转告(二更) 琉璃回到凌家后,凌画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启程了。 凌画端坐在马上,身下的马鞍坐垫是特制的软皮垫子,她虽细皮嫩肉骑马总是受伤,但特殊时候,还是要骑马,毕竟,骑马比马车要快上很多。 像今日这种特殊情况,自然是要骑马出京的,待骑马赶路赶的到受不了时,再买一辆马车赶路就是了。 琉璃将一大包子药背在自己的身上紧紧系好,也翻身上了马,对凌画说,“小侯爷与程公子去了程公子的别庄上玩了,我来不及亲自去一趟告知小侯爷,已将您的话转告给管家了。” 凌画点头,“行,走吧!” 既然宴轻不在,管家转告也行。 她双腿一夹马腹,带着护卫,以及护卫里面易容藏着的萧瑾,一大队人马离开凌家向城门而去。 大批的人马穿街而过,动静太大,惊得街上的人纷纷避让。 有人“咦?”了一声,“凌小姐又要出京了?她不是与宴小侯爷快大婚了吗?都快到了大婚的日子了,怎么还不在府中安心待嫁?” 不少人都有这个疑问。 有人接过话,“哎,凌小姐是有职务的人,一定是京外又出了什么事儿呗。” 有人点头。 有人说风凉话,“身为女儿家,一年来,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可真是不像话。” 有人不干了,维护凌画,“为陛下效力,你看着不像话,你有本事支撑起江南漕运的一大摊子年年为国库创收吗?” 那人闭了嘴。 连朝臣们都服气闭嘴的事儿,他是欠抽才敢说。 百姓们议论着说了什么,凌画根本就没空关心,她急急带着人出了城后,让萧瑾给他那一对人传信,别明着跟着,让那些人暗中跟上。 萧瑾懂,与城外的人联络了信号,让自己的那一队人马暗中跟在了后面。 凌画既然用江南漕运做理由,自然要先去江南漕运,再转道去衡川郡。所以,一行人马,出了京城后,转向了江南漕运的方向。 东宫内,太子萧泽自然已得到了消息,他顿时冷哼,“看来派去江南漕运的人还算有些本事,给她乱上加了乱子,将她成功引出京了。” 他顿了一下,咬牙,“只是可惜,本宫的人都派去了衡川郡杀萧枕,不能再派人手去江南漕运杀她了,这一回就先饶过她。” 姜浩却有不同的想法,“殿下,下臣觉得,恰恰相反,如今才是杀凌画的最好时机。” “嗯?”萧泽看着他。 姜浩道,“下臣派人打听了,凌画出京带的人虽然看起来多,但都是凌家府内普通的护卫,她身边精锐的人手,只一个琉璃,其余人应该早就都派出去给二殿下身边了,所以,自己身边才用了普通护卫相护,若是咱们趁此机会派人手杀她,她怕是没什么力气反抗。” 萧泽思索,“你确定?” “下臣确定。”姜浩道,“她一定是把人手都给了二殿下了,咱们盯着凌家多年,对于凌家的底细,还是了解了十之七八,这一回凌画出门带的人,都是从凌家内院的护卫里挑选的,她显然没什么人手了,她带出京那些人,一看就没什么高功夫。” 萧泽冷笑,“她对萧枕倒是好,既然如此好,怎么答应嫁给宴轻?难道宴轻是她的跳板?她是趁着宴轻醉酒与秦桓闹出的荒唐事儿,趁机利用,让宴轻娶她,得到了太后的喜爱,让自己多一层保护?” 姜浩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趁机杀了她的好。若凌画真是扶持二殿下的人,那么,杀了她,等于斩断了二殿下的臂膀,对太子殿下您更有利。殿下您试想,若是二殿下知道凌画死了,一定深受打击,咱们的人再趁机出手,他岂能有好?这是一举两得。” 萧泽点头,“好,那就将护卫本宫的精锐派出去,务必杀了凌画。” 姜浩补充一句,“凌画狡诈,若是下臣料错,殿下嘱咐他们,一旦看到事情不对,立马撤退。” 东宫再不能折人手了。 萧泽攥拳,“好。” 于是,一盏茶后,萧泽将护卫自己外出的精卫悉数派了出去,上次这一批人手,因为派出了少部分去杀萧枕,而悉数折了,如今还剩下大半,他如今都派了出去,依照姜浩的提议,嘱咐了一番。 带头的人应是,很快就悄无声息出了东宫。 程初的别院在京北三十里处,种了很多种瓜果,如今正是夏季瓜果熟的季节,程初得到了庄子管事儿的禀告后,便想着去庄子上走走,吃吃,玩玩,他去找宴轻,宴轻左右待着没事儿,每年夏天都要跟着程初去他的庄子待几天,于是点头同意了。 程初又喊了不少纨绔,大家一听,都很乐意,一群人骑马都去了程初的别庄。 玩了一日后,众人晚上正在喝酒,端阳来了。 宴轻一见端阳,立即问,“出了什么事儿?” 端阳十分郁闷,以前这种来庄子上玩的好事儿,小侯爷都会带着他的,如今他只能留在府中读兵书,这等跟着小侯爷吃香的喝辣的的好事儿,都被云落抢去了,偏偏云落就是比他聪明得用很懂小侯爷的心,小侯爷说一,云落立马明白了二,他连嫉妒都提不起来力气,只剩郁闷了。 他禀告,“江南漕运出了事儿,凌小姐今夜启程出京,琉璃姑娘去了咱们府里找曾大夫拿药,顺便将凌小姐给您留的话转告给您,管家怕您晚上几天不回府,特意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宴轻坐直了身子,“江南漕运出了什么大事儿?” 端阳摇头,“我也没见着琉璃姑娘,琉璃姑娘来的时候,我还在读兵书呢。” 他将管家转告给他琉璃转达的凌画的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宴轻。 宴轻听完后蹙眉,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连夜启程,江南漕运一定是出了大事儿,能让她亲自前去,且走的这么急,自己都没能去端敬候府亲自告诉他一声,那一定是十分棘手的事儿。 他问,“她是骑马出城的?” 这个端阳知道,“是,骑马出城的,京中的百姓们都议论着,说凌小姐快大婚了,还离京外出,可真是辛苦。” 宴轻摆摆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端阳不想走了,“属下就不能留在这里?” “管家不是等着你回话呢吗?”宴轻赶人,“赶紧回去。三天内,将第二排第八格的那本兵书读完,我回去考你,没看会没饭吃。” 端阳:“……” 若是早知道,他宁可派个人来给小侯爷报信,也不自己亲自来。若是早知道,他刚刚就应该抬脚就走,也不打着想留下来玩的心思。 端阳无奈地走了。 宴轻想了想,对云落说,“你回凌家一趟?” 云落看着宴轻,“小侯爷是想让我去问三公子?” “嗯。”宴轻点头,“她走前,一定会与三舅兄说个清楚,你去问问。” 云落点头,转身去了。 他与端阳一起出了程初的庄子,端阳回头哀怨地看了一眼云落,“有你在,我都不受宠了。” 云落没心情打击他,“你以前也不受宠。” 当他不知道吗?宴小侯爷以前也不爱他跟着,嫌弃他笨,嫌弃他麻烦,总爱自己一个人,如今他来了,宴小侯爷用他用的顺手,他不乱言语,安安静静的,宴小侯爷想他陪着说话,他就说,不想他多说一句,他一个字都不说,这才是合格的影子。 端阳一下子噎住,连那么点儿小哀怨也被打击的无影无踪。 程初凑近宴轻,“宴兄,嫂子怎么了?” 他刚才没听清,只听了一句江南漕运什么,凌画好像离京了。 宴轻端着酒盏,“江南漕运出了事儿,她离京了,让人来告诉我一声。” 程初心里“哎呦”了一声,对不住地说,“兄弟对不住你,今儿太不巧了,拉了你出来,否则嫂子还能与你道个别。” 宴轻嗤了一声,“又不是不回来了,又什么好道别的。” 就算他在京城,她急着离京,也没时间跟他道别。 ------题外话------ 月票啊亲爱的们</p>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折损(一更) 凌画骑快马走出京城两百里后,萧泽派出的东宫精卫便追了上来。 听到后面的动静,琉璃立马横剑护在凌画身前,“小姐,后面来了大批人,怕是东宫派来的人。” 凌画神色平静,转头对萧瑾说,“让我看看你那批人的实力?” 萧瑾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一枚信号弹扬手飞上了上空。 跟在后面不远处的江北郡王府的暗卫看到信号弹,领头人打了手势,三百暗卫齐齐现身。 与此同时,后面的东宫精卫也来到了近前,看到凌画被琉璃护在身后,二话不说,亮出刀剑,围攻上前来。 凌画带来的人不上前,反而齐齐后退,将战场留给了江北郡王府的三百暗卫。 双方瞬间厮杀起来。 凌画观战了片刻,对萧瑾赞扬,“郡王爷这批人的确如你所说,很是得用,不错。” 东宫派来的精卫也有三百人,显然与萧瑾的人不相上下。 琉璃在一旁跃跃欲试,“小姐,我也想上去,东宫这次派出来这么多肥羊,不宰杀岂不是可惜?” 凌画同意,“行,让咱们的人也都上去吧!” 在她的世界里,就没有以多欺少不君子那个说法。 琉璃得了话,整个人顿时精神抖擞,一招手,退在后方的人齐齐冲上前,与江北郡王府的人一起,对东宫的精卫围杀起来。 东宫的领头人一看势头不对,当即记起了萧泽的嘱咐,带着人撤退。 可是琉璃岂能允许他们轻易撤退,紧紧咬着不放,纠缠了半个时辰后,东宫的人虽然撤退了,但依旧折损了不少。 琉璃收了剑,对凌画邀功,“小姐,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凌画笑着点头,冷眼看着东宫精卫撤去,想着萧泽也该多受几次打击了,如今接二连三受打击,他怕是更慌了。 东宫的精卫回京,领头人跪在地上对萧泽请罪。 萧泽一看领头人身上都受了伤,就知道这一次怕是不太顺利,他沉着脸说,“怎么?还是奈何不了凌画吗?” 领头人道,“她手里有大批的暗卫,十分厉害,像是专门豢养的,与咱们东宫的暗卫不相上下。” “好一个凌画,他养这么多暗卫到底安的什么心?”萧泽大怒。 可是他即便怒,也不敢拿此事上折子去皇帝面前告状,毕竟,皇帝不允许他动凌画,所以,这些年他才暗中动手,却没想到她将人都给了萧枕后,还能拿得出来人,又让他东宫的精卫无功而返。 他问,“折损多少?” 领头人垂下头,“折损了五十二人。” 萧泽深吸一口气,“本宫不是再三嘱咐你,一看事情不对,便立即撤退吗?” 领头人道,“卑职看情形不对,的确立即撤退了,但对方缠着纠缠,这些人没能撤走。” 萧泽攥紧拳,“凌家财大气粗,凌画养人不惜千万金,她扶持的人是萧枕,若是这样下去,那么本宫还有何赢面?” 领头人不敢接话。 萧泽摆手,“你下去吧!” 他对外喊,“让姜浩来。” 领头人退了下去,姜浩很快来了萧泽的书房,见萧泽一脸难看,便知道此次又折损了人,他的脸色也不太好,对萧泽拱手,“太子殿下。” 萧泽一脸沉重,“杀不了凌画,你还有什么法子?” 姜浩思索,“让下臣想想。” 萧泽点头。 他自己也得好好想想。 过了片刻后,姜浩道,“殿下,您不如偷偷出宫,去见见温家长公子。” 萧泽看着他,“温行之?” “对。”姜浩道,“殿下您一直被关在东宫闭门思过,行事束手束脚,您被关了这么久,朝臣们多有动摇,如今二殿下又被陛下重用,去了衡川郡赈灾,朝臣们都对二殿下多了十分关注,如今您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既然温家长公子给您传了衡川郡出事儿的消息,说明他还是要扶持您的。” 萧泽咬牙,“温行之与温启良不同,这几年,他把控着温家最要紧的命脉,不曾如温启良一般支持本宫,上次虽然让人来传信,但对本宫也不见敬重,如今本宫找他,他会相助吗?” “只要殿下诚心,给与厚许,温行之兴许就答应了,如今是关键时候,即便不成,殿下也要试试。”姜浩劝说,“咱们的人奈何不了凌画,温启良的人已派去对付二殿下了,不如趁此机会双管齐下,若是温行之能出手,又何愁让凌画继续蹦跶?” 萧泽觉得有道理,点头,“你联系温行之,让人给他传话,就说本宫想见他,他若是不愿意来东宫,本宫便出东宫去温宅寻他一见。” 姜浩颔首,“下臣这就去。” 于是,当日晚,温行之便收到了东宫的传话。 他站在窗前,一脸淡漠,对来传话的人问,“回话给太子殿下,我不会帮他杀凌画的,让他有这个功夫见我,不如想法子尽快让陛下放他出东宫,若是他敢偷偷来见我,我就一本折子递到陛下的面前揭发他不尊圣上,私出东宫。” 这话说出口,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东宫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退出了温宅。 东宫的人回到东宫,禀告萧泽后,大气也不敢出,头也不敢抬。温行之与温启良虽然是父子,但两个人的性情脾气秉性可谓是天差地别,温启良是处处捧着太子,唯太子之命是从,而温行之则是半点儿面子也不该给太子殿下,连太子想见他,也给推了,拒而不见。 萧泽气了个人仰马翻,“好一个温行之,他到底是不是温家的人?” 他老子都相助他,整个后梁都知道温家是绑在他这一根绳上了,偏偏温行之不将他看在眼里,他凭什么?他有多大的本事,如此藐视他? 姜浩看着气的失去冷静的萧泽,立即说,“太子殿下息怒。” “你让本宫怎么息怒?”萧泽气的恨不得撕了温行之,没见到他的人,就觉得他如此可恨。 姜浩冷静道,“温家长公子一定有真才实学,才会如此目无下尘,恃才傲物,他既然不想见殿下,那便罢了,我们再另想法子吧!” “你听听他说的话,他何止是不想见我,是猜出我要他杀凌画,他不同意。”萧泽在书房内来回走,不敢置信,“她为什么不杀凌画?他一个温家人,与凌画有什么交情不成?” 姜浩犹豫了一下说,“据说半个月前,温家的长公子前往烟云坊吃饭,巧遇了在烟云坊盘账的凌小姐,二人曾一起在天字一号房用了一顿饭,功夫不短。” 萧泽猛地盯住姜浩,“你怎么不早说?”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儿? 姜浩道,“据说二人似乎不欢而散,下臣怕殿下心焦多心难以安寝,便瞒了下来。” 他顿了一下,见萧泽脸色难看至极,又补充,“当日宴小侯爷也去了烟云坊。” 萧泽气不顺,“温行之竟然与凌画同桌坐在一起吃饭?难道他投靠了凌画?” 姜浩摇头,“不像。” “他们都说了什么?”萧泽问。 姜浩摇头,“烟云坊是凌小姐的地盘,具体说了什么,打听不出来,但是……” 他看着萧泽,“当日在温家长公子见凌小姐之前,温家二小姐也在烟云坊用的饭菜,不知是否与凌小姐可有打过照面?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萧泽眼睛一亮,温夕柔是他要娶的太子妃,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人,总比温行之要靠谱多了吧?他立即说,“你让人联系温夕柔,问问她,温行之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他用哄女人的那一套又交待一旁近身伺候的小太监,“你去本宫的私库里挑些上好的珠宝首饰,让人送去给温二小姐。”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的。 小太监应是,立即去了。 姜浩也觉得可行,所以,当小太监挑选出一下子上好的珠宝首饰出来,他看了一眼,说了句“礼够重了。”,便让人送去了温宅给温夕柔。</p>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厚礼(二更) 萧泽自然不知道温夕柔并不想嫁给他,她想嫁的人恰恰是萧泽目前最想杀的萧枕。 所以,萧泽十分笃定,没有女人会不爱他,会不想嫁给他,就如温夕瑶,那么毒辣不容人的女人,被他冤枉了,被从太子妃贬为侍妾了,还死活不想离开东宫。 他觉得,温夕柔那么柔软的性子,应该是个绵软的人,她在温家不受温夫人宠,应该养成了自卑的性格,面对他用厚礼讨好,一定会觉得她还没嫁进东宫,就得到了他的重视,自然会替他打听清楚温行之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他十分安心地等着温宅传回来的消息。 东宫的人很快就进了温宅,温行之得到消息后,面无表情地说,“不必拦着。” 他二妹妹连东宫都不想嫁,岂会有帮萧泽之心? 东宫的人于是很顺利地进了温夕柔的院子里,捧着一匣子珠宝首饰,言明是太子殿下送来给温二小姐的。 温夕柔正捧着宫规在学,闻言木木地抬起头,看向门外,当看到东宫来的人以及手里捧着的东西,她瞳孔缩了一下,沉默着。 玲儿站在一旁,想着太子殿下怎么突然给小姐送来珠宝首饰了?太子殿下在东宫闭门思过,竟然还有这个闲心? 温夕柔则想的更多,一下子想到了太子萧泽怕是对她有所求,所以,如今赐婚的事儿只不过与父亲口头说定,没上折子没请婚没得陛下圣旨赐婚八字刚有一撇,便急急地送东西来给她,实在是过于急迫了些。 萧泽是十分迫切想娶她的人吗?他怕是连她长什么样儿都忘记了。 当年他与温夕瑶订下婚事儿去温家,温夕瑶防她防的紧,而身为太子殿下的他,正受陛下宠,不曾受过什么打击,若硬要说一桩,那就是当年太子太傅陷害凌家的江南漕运案了。 温夕瑶得母亲宠爱,又是温家的嫡长女,可以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萧泽见了温夕瑶,自然是满意的,眼里也不曾看到只露过一次面的不受宠的她,何谈惦记? 所以,萧泽既不是惦记她急迫的想娶,他东宫又不缺女人,那么,如今急急送厚礼来讨好她,也就只有求她办事儿这一桩了。 温夕柔沉默的久,外面等的人心里有些没底,想着太子殿下不会被温家这兄妹两人都给拒绝了吧?屋里的这位可是未来东宫的太子妃。 他正想着,里屋的温夕柔温柔地开口,“玲儿,去将太子殿下送的东西接过来。” 玲儿看了温夕柔一眼,应是,走出去接了东西抱回屋。 东宫的来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玲儿将珠宝匣子放在了温夕柔面前的桌子上,温夕柔示意她将匣子打开,玲儿打开匣子后,里面的珠宝露出来,的确是上好的难得一见的珠宝,里面装了两套,整整齐齐地摆着,珠光宝气,一片生辉。 温夕柔只瞅了一眼,便木然地撇开视线,对外温柔地问,“太子殿下有什么话?” 东宫的来人隔着珠帘,看不清温夕柔的样貌,只垂首回道,“回温二小姐,太子殿下想知道温家长公子是什么意思?” 温夕柔木木地扬眉,嘴里吐出的声音依旧温柔,“哥哥做了什么?让太子殿下绕过哥哥,来找我询问?” 东宫的人摇头,“殿下没交待,只说,问问二小姐,温家长公子为何不扶持东宫?” 温夕柔笑了一下,温柔地回,“哥哥性子淡漠,天性凉薄冷清,与我兄妹也不亲,我还真不知道哥哥想什么,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东宫的人闻言试探地问,“二小姐与长公子是一家人,总该知晓一二。” 珠宝首饰送了,他总不能这么一句话回去打发太子殿下。 温夕柔似乎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哥哥的脾气秉性不同于父亲,大概是太子殿下的行事,让哥哥不太喜欢吧!哥哥对于自己看得顺眼的人与事儿,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对于自己看的不顺眼的,不找麻烦已是不错了。” 东宫的人心下一紧,想着太子殿下大约就是那个让温家长公子不顺眼的人。 温夕柔又说,“若是太子殿下想得到哥哥的扶持,大概需要改一改行事。” 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太子殿下也无需担心,就算哥哥不扶持太子殿下,还有父亲扶持呢,毕竟父亲才是如今温家的一家之主,父亲全力支持太子殿下,哥哥身为温家人,早晚要继承温家,也躲不开太子殿下去。” 东宫的人得了这个话,算是实在了,立即道谢,“多谢二小姐。” 温夕柔温柔地说,“替我向太子殿下问好,就说太子殿下的礼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没有什么值钱的回礼,请太子殿下勿怪。” 东宫的人连忙说了两句好话,退出了温宅。 东宫的人离开后,温夕柔吩咐玲儿,“将这一匣子破东西收起来,什么时候手头紧张了,拿出去挡掉。” 玲儿应是,将那一匣子珠宝首饰收了起来。 来人回到东宫后,对萧泽禀告了温二小姐收了东西,并且回的话。萧泽听了,皱眉,“温行之不喜欢本宫的行事?” 他看向姜浩,“她什么意思?” 姜浩琢磨道,“难道是温家长公子虽然生于温家长于温家,但其实是个心慈心善的人?” 萧泽面色一沉,“他的意思是,本宫太狠了?不善了?” 姜浩叹了口气,“殿下当年是被太子太傅所累,后来一直找补,才到了这个地步,大约给了温家长公子这个错觉。” 提起太子太傅,萧泽没了话,也沉默了片刻,“是本宫年少无知,听信了太傅。” 若不是他年少无知,不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将自己弄到了如此艰难的地步。 姜浩道,“过去的事儿,殿下就不必自责了,还是要向未来看。如今温二小姐既然给出了殿下这个理由,殿下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温行之对你行事改观。” 萧泽道,“她不是说了吗?温启良才是温家的一家之主,温行之是温家人,早晚要继承温家,他不帮本宫,帮谁?如今大约是端着呢,本宫难道要学刘备三顾茅庐?” 姜浩摇头,“温二小姐虽然言之有理,但也不十分确切,温行之虽然是一家之主,到底是明面上的,背地里,温家早已是温行之说了算了,温家族中的人都听温行之的,若是真计较起来,温启良说话不如温行之管用。温二小姐身居内宅,女儿家不懂这些罢了,都是以父亲为天。” 萧泽点头,对那派去温家的人问,“你可见到了温二小姐面容?” 那人摇头,“卑职未曾见到,温二小姐一直在里屋与卑职说话,卑职听温二小姐声音,如传言一般,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萧泽一笑,心情总算好了些,“是个温柔的人就行。” 他还是比较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 姜浩看着萧泽,想了想说,“既然杀不了凌画,殿下再忍忍吧,等温启良那边的动静,既然温行之没拦着温启良杀二殿下,就不必担心他投靠别人。” 萧泽觉得有理,“都过去这么久了,温启良派去的人怎么还没奈何得了萧枕?” 姜浩算算日子,摇头,“衡川郡路远,二殿下身边有人护卫,没那么容易,不过二殿下也没那么快回京,去衡川郡赈灾,少说也要几个月,殿下不必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萧泽点头,“本宫近来是心急了些。” 姜浩道,“宫里传出消息,如嫔和丽嫔去找陛下哭诉了,被陛下给驳斥了回去,但是陛下还是给四皇子和五皇子加派了护卫。” 萧泽烦躁,“不如都杀了。” 姜浩摇头,“殿下不可,万万不可惹得陛下再次震怒,陛下不昏聩,如今既然确定二殿下才是最大的威胁了,殿下您不可再动四皇子和五皇子了。” “乳臭未干的小儿,本宫本也没放在眼里,警告他们一番罢了。”萧泽重新坐回椅子上,“希望温启良尽快有好消息传来。”</p>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分析(一更) 温启良也在等着温家暗卫传回消息,他与萧泽一样,都觉得杀萧枕十分有必要,就算杀不了,也得将之废了,让他没有资格争位。所以,他将自己手里的全部人手几乎都派了出去。 一连二十余日,都没有暗卫传回消息,温启良也坐不住了。 他正打算派人再去衡川郡,暗卫终于传回了消息,说虽然没将萧枕亲自杀了,但是将萧枕逼入了障毒林,如今温家的暗卫在找,萧枕带的人也在找,双方目前都没有找到萧枕,就看谁先找到萧枕了。 不过,那一片障毒林里的障毒十分厉害,二殿下被逼入障毒林,就算活着被找到,怕也毒坏了身体,诚如当年的端敬候一般,就是吸入了障毒,才使得身子骨废了,再上不了战场,没用几年,人就去了。 温启良收到消息后大喜过望,连忙书信一封传入京城给萧泽。 没几日后,萧泽便收到了消息,同样大喜过望,“温启良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姜浩也很高兴,“二殿下闯入了障毒林,已经十多日,哪怕没找到人,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有命活着出来,人也废了,的确是一件喜事儿。” 他看着萧泽,“殿下这回可以放心睡个安稳觉了。” “不错,本宫有多日没能睡安稳觉了。”萧泽长舒一口气,冷哼,“萧枕装了多年又有什么用?父皇重用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用到连自保都做不到。” 姜浩道,“殿下得想法子,让陛下尽快放您出去听政才行,这样下去,总不是法子。” 萧泽无奈,“本宫也想早些出去,本宫早晚一封请安折子,可是父皇无动于衷,怕是还在生本宫的气,本宫见不到父皇的面,能有什么法子?” 姜浩也没法子可想,当初陈桥岳的事儿弄的太大了,让他也不敢再给殿下出主意轻举妄动,以免适得其反。 萧泽道,“要不让人上折子?让父皇放我出去?” 姜浩想了想,摇头,“殿下再忍忍吧!若是让多人上折子,陛下怕是会觉得是您授意朝臣向陛下施压,陛下怕是更不悦了。” 萧泽也知道这个法子是下下策,“罢了,反正萧枕如今进了障毒林失踪了,其余人不足为惧,本宫等得起。” 姜浩也是这个意思,“殿下要稳住,只要先把衡川郡的事情揭过去,一切都好办。” 萧泽点头,衡川郡的事儿的确是他的一大把柄,必须要抹除干净。 凌画骑一日快马,又坐一日车,再骑一日快马,再坐一日车,如此这么换着乘坐,日夜赶路,七日后,才绕到江南漕运来到了那一片障毒林。 萧瑾早已累废了,两股都磨出了血,颇有些后悔跟着来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个苦,他看着凌画下了马车,一瘸一拐地走路,不由得佩服起来,果然能掌管江南漕运,与东宫作对的女人名不虚传,他一个男人都累废了,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女人竟然还能走得了路。 细雨对凌画请罪,单膝跪在地上,惭愧道,“主子恕罪,是属下没照看好二殿下。” 凌画抬手让他起来,“温启良动用了他手里的所有暗卫,你还没与望书等人汇和,不是对手不奇怪。” 她也没料到,温启良的动作有这么快,而萧枕在中途显然耽搁了。 她问,“二殿下为何耽搁了行程?” 细雨道,“途经庆元县,当地官府不放粮,难民们饿极抢了粮仓,与官府发生了冲突,死伤了不少百姓,二殿下耽搁了两日。” 凌画可以理解,即便是她,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见而不管。 她问,“户部尚书赵江呢?” 细雨回道,“二殿下失踪后,赵尚书吓坏了,要立即上折子禀告陛下,被属下拦住了,让人先护送赵尚书去衡川郡了。” 凌画点头,看细雨一脸疲惫,身上的伤还没养好,找萧枕这些时日,已恶化了,若是不尽快救治,恐怕武功都得废一半,“你先带着人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属下还能挺得住。”细雨摇头。 凌画板起脸,“听话。” 细雨立即改口应了一声是,带着人下去找地方休息了。 凌画沿着障毒林外走了一圈,对琉璃说,“把这一片的地势图拿来。” 琉璃连忙找出这一片障毒林的地势图,递给凌画,凌画伸手接过,蹲在地上,在地面上铺开地势图,一寸寸沿着障毒林一边看一边分析。 琉璃也跟着她蹲下身,在一旁看着。 萧瑾好奇,从马车上挣扎地下来,也蹲在凌画的右手边,看这张地势图,他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但见凌画看的认真,目光所及之处,似乎一寸寸在地图上搜寻萧枕的身影,他惊奇地问,“你用眼睛,看着这地势图,能把二殿下找出来?” “说不定能。” 凌画是站在萧枕的角度分析,想着若她是萧枕,她进入了障毒林后,知道障毒林不能久待,就算身上带着避毒的药丸,也挺不了多少时候,一定得尽快出去,那么,她会从哪里出去? 冷月与细雨一样,都是经过特殊训练,障毒林能困住别人,却困不住他们,所以,有冷月带路的情况下,他们应该只是经过障毒林,避去了别处。 他们会走哪里? 萧枕的目标是衡川郡,所以,他应该不会背道而驰,应该是向衡川郡的方向走,然后,再在细雨打发了温家的暗卫后,再想法子与细雨联络。 至于至今为什么没与细雨联络,怕是又出了什么别的事儿? 凌画不确定萧枕是否凶多吉少,但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能放弃他不找,当即指着两条线,对琉璃说,“在这里休息半日,半日后,细雨带着人从这条线往下搜下,我们走这条线搜查。” 琉璃一看,便懂了,“小姐的意思是,二殿下当初根本就没在障毒林停留?而是顺着这两条线的其中一条前往衡川郡了?” 凌画点头,“障毒林不适合停留太久,细雨带的人没有温家派出来的大批杀手数量多,萧枕留在障毒林解除不了最根本的危险,所以,他不会停留,应该由冷月护着,前往衡川郡方向走了。” 她顿了一下,“至于为什么至今没有消息,那就要靠我们搜查了。” 琉璃叹气,“希望二殿下安然无恙。” 一旦二殿下出事儿,但不说小姐这十年付出辛苦扶持都打了水漂,就说感情上,小姐也受不了。哪怕不喜欢二殿下,也不希望他丢了命。何况,二殿下本有仁善之心,最适合坐那个位置不过了,比太子要强百倍。 萧瑾支着下巴,“进了障毒林,能自己那么快就出去?” “能。”凌画很肯定,“他身上带着避毒丹了,还有暗卫经过特殊训练,能很快就走出障毒林。” 萧瑾佩服,“好吧。” 他看着宴轻这一大片障毒林,少说有百里,当年端敬候就是平乱时进入了障毒林,吸入了障毒,后来出了障毒林后,没将障毒清除干净,落下了毒素,没几年就去了。 若不是端敬候府两位侯爷先后离去,如今的端敬候府,依旧是威名赫赫,哪里会被宴轻给败成这样?除了顶着一个端敬候府的牌匾外,什么都没了。 “二殿下手里有抵抗障毒的避毒丹?”萧瑾问。 这么好的东西,若是端敬候当年也有,岂不是就死不了了? “嗯。”凌画也想起了宴轻的父亲,端敬候若是活着,凭着曾大夫的医术,也许能清除毒素也说不定。 “你身上有没有?”萧瑾一副很想要的样子。 凌画伸手入怀,很大方地扔给他一瓶。 萧瑾都惊了,连忙伸手接过,难以置信,“这是避毒丹?” 他打开瓶塞看了一眼,足足有十颗。 凌画点头。 “你都给我?”萧瑾觉得凌画忒大方了,这可是能抵抗障毒的避毒丹,拿出去买,怕是一颗得千金了。 “你不是想要吗?我多带了,既然不进入障毒林,也没什么用。”凌画摆手,“你收起来了,就当这一趟的辛苦费了。” 萧瑾顿时心满意足,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一点儿都不辛苦了。</p>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苦差(二更) 休息了半日后,细雨和他手下的人总算缓过来了几分。 细雨仔细地包扎了伤口,抹了上好的创伤药,不甘心地对凌画说,“主子,应该趁机将温启良派来的暗卫杀了,温启良派来的暗卫也一直在附近搜寻二殿下的下落。” 凌画道,“先找二殿下,温启良的那些人不急,总有跟他们算账的时候。” 如今当务之急是找萧枕。 细雨颔首,带着人沿着凌画指出的一条路搜查下去,凌画则带着琉璃、萧瑾等人,沿着另一条路向衡川郡方向搜查。 京中,皇帝在等着萧枕和户部尚书赵江赈灾的折子,算计着二人带着应该在早就到衡川郡了,赈灾的折子差不多也该来了。可是如今还没来。 皇帝又等着温启良打探的岭山的消息,虽然知道这个消息不急,但还是时刻惦记着。同时,又等着凌画的折子,凌画前往江南漕运走了也有半个月了,至今也没消息传来。 皇帝对赵公公叹气,“这一个个的,消息怎么这么慢?” 赵公公笑呵呵地说,“陛下别急,毕竟路途远。” 皇帝那日本来与凌画说想放萧泽出来,带在身边再教导一阵子,但出了如嫔和丽嫔以及四皇子、五皇子的事儿后,怀疑是萧泽所为,便将此事耽搁下了。 如今一晃半个月了。 他问,“太子如今可老实?” 赵公公点头,“没听东宫有什么动静,太子殿下据说一直在抄书看书。” 都快成佛了。 皇帝还算满意,但也没说放萧泽出来。 长宁宫内,太后念叨,“凌画一走已有半个多月了吧?” “十六天了。”孙嬷嬷记得清楚。 太后道,“还有二十日就中秋节了,还有一个月就大婚了,凌画也不知赶不赶得回来?可听说江南漕运那边的乱子平了没有?” 孙嬷嬷也不知道这个,摇头,“老奴向赵公公打听了,说凌小姐至今没有折子传回来,陛下也正等着消息呢。” 太后忧心,“江南漕运这一摊子,都三年了,陛下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能接替凌画的人。满朝文武啊,哀家看,都是吃干饭的。” 孙嬷嬷也跟着叹气,“凌小姐是能者多劳。” 这都是没法子的事儿。 太后有点儿坐不住,对她说,“你去端敬候府一趟,见见宴轻,看看他最近都干什么呢?凌画不在京城看着他,哀家真是不放心他,也顺便问问他,凌画可给他来信了?” 孙嬷嬷知道若是不走这一趟,太后一准连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香,“奴婢这就去。” 太后摆手,“快去,将宫里做的点心,给他带些去。” 孙嬷嬷应是,打发人去了御膳房,将宫里各式各样的点心都带了些,出宫去了端敬候府。 端敬候府内,宴轻正好在。 管家领着孙嬷嬷以及几个提着篮子的小太监来时,宴轻刚睡醒午觉,正躺在长椅上醒盹。 听到动静,宴轻转过头,看到了孙嬷嬷,又立马将头扭了回来,闭上了眼睛。 云落:“……” 小侯爷这是有多不待见孙嬷嬷。 孙嬷嬷也感慨,每次她来,小侯爷看到她都装作没看到,这些年她都习惯了。她带着人来到近前,给宴轻见礼,“小侯爷。” 宴轻装听不见。 孙嬷嬷笑着说,“奴婢知道您醒着。” 宴轻依旧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孙嬷嬷直接自说自话,把来的目的一通气说了,“太后命奴婢来瞧瞧您这些日子可还好?可有乖?可是没生事儿?又命奴婢带了宫里的点心来给您,有几样都是您最爱吃的,还有,太后让奴婢问问,凌小姐可给您来信了?” 不知是凌画的名字管用,还是这最后一句话起了效用,宴轻睁开了眼睛,看着孙嬷嬷,“姑祖母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操心?我不都说了操心老的快吗?她那么爱美的人,如今不怕老的快了?” 孙嬷嬷笑,“太后娘娘也就担心小侯爷您一人,老不快的。” 宴轻哼了一声。 “您回答完奴婢的话,奴婢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立马走。”孙嬷嬷知道宴轻的性子,捡他爱听的说。 果然宴轻立即说,“我好的很,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喝再就是玩,能生什么事儿?姑祖母多虑了,让她少操些心。点心手下了,凌画没给我来信。” 他说完,摆手,“嬷嬷请吧!” 孙嬷嬷得了话,果然二话不说,留下了殿下,告退出了端敬候府。 管家送孙嬷嬷离开,一如既往的赔笑,“咱家小侯爷就是这个性子,以后太后娘娘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必嬷嬷亲自来一趟,派个小太监过来问问就是了。” 孙嬷嬷笑着摇头,“太后娘娘派谁来都不放心,怕小太监见不到小侯爷,也只有我亲自来,小侯爷只要在府里,才不躲我。” 管家想想也是,也无奈的笑了,“真是辛苦嬷嬷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小侯爷好,太后娘娘便好了,奴婢也就好了。”孙嬷嬷看着管家,压低声音,“凌小姐真没给小侯爷来信吗?都走了十六天了呢。” 管家摇头,“没有。大约是江南漕运太远,信还没到吧!或者是江南漕运的事情太棘手,凌小姐没抽出空写信。” 后面这个理由管家觉得站不住脚,再没空,写两句话的空应该也是有的。应该就是路途太远,信还没到。 孙嬷嬷也觉得是信在路上,“那我过几日再来。” 她解释,“太后担心凌小姐耽误了与小侯爷的大婚,一直惦记着凌小姐在江南漕运的进展,这还有二十日就中秋节了,一个月就大婚了,太后着急。你知道,太后每日都盼着凌小姐与小侯爷大婚,偏偏今年是多事之秋,江南漕运这个档口又出了事儿。” “可不是。”管家也着急,“希望凌小姐快些解决江南漕运的乱子,早些回来。” 否则,宫里的太后急,端敬候府急,凌家的三公子大约也急。 送走了孙嬷嬷,管家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小侯爷从程公子的庄子上住了几日回来,就不爱出府喝酒了,这些日子是真的乖乖待在府里的。每日逗逗凤头鹦鹉,遛遛汗血宝马,在葡萄架下纳凉,一晃就过了十多日了。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 宴轻问云落,“她走了多久了?” 云落与太后一样记得清楚,“主子走了十六天了。” 宴轻难得关心起江南漕运的事儿来,“江南漕运的乱子很棘手吗?” 云落想哪里是江南漕运的乱子棘手不棘手的事儿,而是二殿下失踪了的事儿,这对主子来说,可是大事儿。 那日主子离开后,他奉小侯爷之命回了凌家去见三公子,三公子自然与他说了实情,但是再三嘱咐,不得告诉小侯爷,所以,他也只能说是江南漕运除了乱子,有点棘手,只能主子亲自去。 所以,如今云落点头,“是很棘手。” 宴轻盯着云落,“她掌管江南漕运三年,已经将江南漕运打造的固若金汤,是什么样的乱子,使得她急匆匆去了江南漕运?” “是东宫太子早找的麻烦。”云落道。 反正,东宫太子的确趁机找了些麻烦,虽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儿,但也有人在摆平那些麻烦,只不过如今在江南漕运的人不是主子本人罢了,是一早就安排的替身。 这件事儿往太子身上推没毛病。 宴轻嘲笑,“萧泽那个头脑不清的,早晚把储君的位子作没了。至少你家主子干的是利国利民的事儿,而萧泽在干什么?与你家主子作对,就是在拖朝廷的后腿。陛下如今还将他关在府中闭门思过,真是该一直关着他。” 云落点头,“小侯爷说的对。” “她多忙的情况下,连一封奏折都没空送回京?”宴轻不想承认他是在等她的信。 云落看了宴轻一眼,意会地说,“主子忙的吃不上饭,睡不上觉的情况下。” 宴轻啧啧了一声,“这破苦差事儿。”</p>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效仿(一更) 当日晚,程初来了端敬候府,自宴轻从他的庄子上回来,一连多日,都在府里猫着,喊他喝酒也不出去了,说懒得喝,不止喝酒,连其余的玩耍,也不去了。 没了宴轻出去玩的京城纨绔圈,就像没了灵魂,程初玩着都觉得没劲。 这一日,程初忍不住,来端敬候府找宴轻,他就想看看,宴轻这些日子在府里猫着干什么呢。 他来后,见到宴轻如一只大懒猫一样,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怎么看都有一股子懒的掉渣的颓废样,像是全身都是懒筋。 见他来了,宴轻也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瞅了他一眼。 程初纳闷地看着他,“宴兄,你生病了?” 宴轻掀了掀眼皮,“你看我像生病了?” 不会说话。 程初更纳闷了,“我看你是不像生病了,但是这都多少天了,你都猫在府里干什么呢?也不跟兄弟们出去喝酒玩耍?” 宴轻言简意赅,“睡觉。” 程初:“……” 他天真地不信,“你天天睡?白天睡了晚上睡?” 宴轻“嗯”了一声。 程初无语,认真地打量宴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看你不是睡觉,是得了相思病吧?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嫂子了?” 他怎么就忘了,这些日子嫂子离京去了江南漕运,宴轻就一反常态了。 宴轻坐起身给了他一脚,“滚!” 这一声底气十足,力气之大,哪里像是得了相思病的人? 程初没来得及躲开,实在是他这回看着宴轻懒洋洋的模样,不像是能随时给他一脚的人,如今实打实地挨了一脚,他抱着腿疼的龇牙咧嘴,“宴兄,你的脚劲儿也太大了吧?” 他莫不是戮倒他的痛处了? 宴轻一脸你该揍的神色,“让你胡说八道。” 他才没有得相思病。 程初揉着腿,心疼自己的衣裳,“这是我让锦绣坊新做的料子,一身花了我千两银子呢,我今天头一天穿。” 宴轻这才注意程初身上的新衣裳,他打量了一眼,挑眉,“你这衣裳的样式,怎么和我的那件月华彩很像?” 今儿没出门,他自然也没换外穿的靴子,穿的是软靴,踢他一脚自然也不会把衣裳踢坏,如今程初特意夸张的说他身上的衣裳,就是在他面前故意的。 程初嘿嘿一笑,得意地说,“就是仿着你那件衣裳做的啊。” 宴轻坐直身子,“谁让你模仿我那件衣裳了?” 程初一脸你别找我算账的神色,“宴兄,这可不怪我啊,自从那日你去凌家纳吉,身上穿着月华彩,骑着汗血宝马穿街而过,在礼部一众歪瓜裂枣里,真真是鹤立鸡群,风采独具,独一无二,不止兄弟们眼馋你身上的衣裳,就是京中各府邸的公子们,谁不眼馋?都以为是锦绣阁做的,跑去锦绣阁买,可是人家锦绣阁说了,宴小侯爷身上的衣裳,是他家主子亲手给做的,一件价值万金,就算有人买得起,月华彩的料子至今也只此一件,别无第二件。” 宴轻不知道这事儿,认真听着,“然后呢?那你这件衣裳是怎么来的?” 程初哎哎了两声,“跑去锦绣阁的人太多,好多人都说不在乎料子,就在乎能不能做出你那件月华彩的样式来,去的最多的人里,尤其属咱们纨绔兄弟,锦绣阁掌柜的不给别人面子,总不能不给咱们纨绔兄弟们的面子,于是,思量再三,答应了,这不,一件千金,我跑去做了一件,幸好我去的早,后面去晚了的,都排队到明年开春去了。” 宴轻:“……” 他第一时间想到,“锦绣阁是凌画的吧?” “是嫂子的啊,别人做都要一千一百金,咱们兄弟们有您的面子在,掌柜的卖咱们一千金。”程初得意,“宴兄,兄弟们跟着你混,果然好处多多。” 宴轻无语。 想着凌画的生财之道,不特别的绞尽脑汁,钱都往她口袋里主动送。 程初直乐,“宴兄,你没发现吗?自从有了嫂子给你亲手做的衣裳,你穿出去后,京中的风尚都因你而改啊,以后你穿什么,估计更会被人学什么,你得习惯。” 宴轻琢磨着,“是不是我该找她要带动风尚的银子?” 程初嘿嘿直乐,“嫂子与你大婚后就是一家了,还分什么彼此?你自己的银子都花不完呢。” 宴轻想想也是。 程初问,“嫂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哪里知道?”宴轻也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程初啧啧,“据说这几日有朝臣在早朝上弹劾嫂子呢,说嫂子今年对江南漕运多有疏忽,没有以前尽责尽责了。我呸,那帮子吃干饭的老头子,就会上嘴皮子与下嘴皮子一碰,胡说八道,嫂子都快大婚了,还急急出京去处理江南漕运的事情,这叫不尽职尽责?哪像他们,如今还能做什么?就会胡说八道的弹劾人,屁事儿不干。” 宴轻看着程初,“你还关心朝中大事儿?” 程初不要脸地说,“我最近不是跟我爹抗争呢吗?让我爹把我的那份家业先给我,我自己打理。我爹目前还没松口,等他松口了,兄弟我就要自己赚银子了,什么银子好赚?那自然是朝廷的银子啊,朝廷有什么风向,不是得先摸个门清才好从中发现财路?” 宴轻刮目相看,“你行啊。” 看长的这副小白鼠的样子,真看不出来头脑这么大老虎。 程初无奈地说,“我这不是被逼的吗?若是让我爹这么扶持东宫下去,我还怎么高高兴兴吃喝玩乐?手里没银子的滋味这两个月兄弟我算是受够了,我爹不答应也得答应,他若是不答应,我就让我娘跟他和离。” 宴轻震惊了,“你还管父母和离的事儿?” 程初咳嗽一声,“我家的产业,能做成这样,有我娘一半的功劳,我娘有经商天赋,若不是妹妹进了东宫,我娘也舍不得把银子大把大把的送去东宫,那可都是她的辛苦钱,一连送了三年,也不看回本,若不是我妹妹因祸得福生了位分,我娘也不干了,如今我天天去我娘跟前卖惨,我娘到底心疼我,自然就帮着我跟我爹闹呗,我爹离不得我娘,我娘一说和离,我爹就怂了。” 宴轻佩服,“小看你了。” 程初得意地扬了扬眉。 大概家里有个混账的儿子,都自有自己的一套混账法子,让父母奈何不得,哪怕做纨绔,也只求他别惹事儿,就知足了。 程初又叹气,“哎,嫂子一个女子,着实不容易,早朝上,有人弹劾嫂子,都没人出来帮她说话,还是陛下听不下去,训斥了人。果然女子难立。” 宴轻挑眉,“没人帮她说话?” “是啊,一个都没有。”程初看着宴轻,“大概是嫂子这些年太厉害了,得罪了不少人,朝臣们都恨不得她赶紧卸任江南漕运的职务。” 宴轻轻嗤,“她卸任了,有人有本事顶上去吗?” “那没有吧。”程初也不相信有谁能有那个本事,又敬佩起来,“还是嫂子厉害,陛下慧眼如炬。” 宴轻不置可否。 程初也纳闷了,“许府尹与沈少卿也没吱声,还以为他们与嫂子的关系好呢,看起来也不尽然。” 宴轻瞥了程初一眼,“你哪里看出她与他们的关系好了?” 他怎么不知道? 程初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顿时福至心灵,“是兄弟说错了,口误,他们与嫂子也就是因为职务之便,比别人多打了些交道罢了,那两位都是明哲保身的人,自然不会掺和这种嫂子被弹劾的事儿。” 宴轻不与评判,“你今儿来找我干什么?” 程初立即打住刚才的话题,“来看看你都在府中闷着干什么啊?明儿兄弟们打算一起去玩游湖,我问问你去不去?顺着碧塘湖而下,游个百来里,可以赏两旁山上的花。碧塘湖的白鲢鱼,味美一绝,你若是去,带上你府上的厨子,咱们网些鱼,就在船上做着吃了。” 宴轻刚想说不去,但免得程初又胡说八道他得了相思病什么的,便点点头,“行。”</p>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会会(二更) 第二日,宴轻一大早站在衣柜前,盯着衣柜里的衣裳看了一会儿,从中拿出了那件月华彩穿在了身上。 他穿完了,问云落,“游湖会不会把这件衣裳弄脏了?” 云落知道宴轻的心思,很是宝贝这件衣裳,既想穿出去,又怕弄坏了,认真地给出建议,“就算弄脏了也不怕,月华彩的料子虽然的确是紧缺,如今只有一匹,但是知道您喜欢,主子已让人继续生产了,估计用不了多久,第二匹也会有了,到时候等主子闲了,再给您做一件就是了。” 反正主子也说了,以后宴小侯爷的衣裳她不用绣娘,都自己做。 宴轻闻言顿时毫无负担地穿着出门了。 纨绔们已多日没见宴轻,如今见了他,都围着他有很多话要说。你一言我一语,十句话里,八句话不离凌画。 有人说,“听锦绣坊的掌柜的说,嫂子给宴兄你亲手做的这件月华彩,式样是嫂子自己亲手画的图案裁剪缝制的,从头到尾没假她人之手。嫂子也太厉害了吧!” 有人说,“这不单单是料子,你们看这金线,是上好的金丝绣线,这绣线可是很贵也少有。” 有人说,“还有这绣工,锦绣坊的绣娘也比不了。以前听说凌夫人对嫂子十分严厉,年少时,整日将其关在府中布置满满的课业,可见嫂子少时所学的东西都没荒废,想什么时候拾起来轻而易举,就这一手绣活,拿出去都得让绣娘羞红了脸。” 有人问,“嫂子是不是会很多东西啊?我听我妹妹说,嫂子年少时,由凌夫人带着,去长公主府赴宴,被长公主点名弹了一首古琴曲,赢得了满堂喝彩。那时嫂子好像才九岁。” 有人接过话,“还有一次,凌夫人带着嫂子去乐平郡王府赴宴,郡王妃爱画,嫂子亲手画了一幅画给乐平郡王妃,当日有书画大家秦乐天在场,当场说,嫂子的画,妙笔神来,空灵有意蕴,真是好画。那一年嫂子好像十一。” 有人附和,“对对对,此后两年,凌夫人不知怎地,不爱赴宴了,也不爱带着嫂子出门了,后来京中以太常寺卿家的柳小姐为首,渐渐有了才名,把嫂子给忘了。” 有人感慨,“后来凌家遭难,嫂子若不是去敲登闻鼓,震惊了整个京城,怕是都没多少人记得凌家幼女的名字。” 一人摇头,“不不不,你说错了,记得嫂子的人大有人在。就拿太子殿下来说,他当年可是……” 这人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住了嘴,差一点儿咬了舌头。 众人都看着他,等着他说。 那人连连摇头,死活不敢说了。 宴轻看过来,负手而立,“说啊。” 那人干巴巴地看着宴轻,“宴兄,没什么,大约是我记错了。” 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宴轻闲闲淡淡,“说,废话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你只管说,说错了,也不怪你。” 那人见众人都看着他,宴轻有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据说,凌夫人带着嫂子在长公主府赴宴那一日,太子殿下也去了,也听见了嫂子那一曲古琴曲,后来两年后,乐平郡王府的宴席,太子殿下也去了,也瞧见了嫂子的那一幅画。” 宴轻挑眉,“然后呢?” 那人吞了一口口水,小声又小声地说,“据说,太子曾私下里对凌家求娶过嫂子,凌家以嫂子有婚约为由拒绝了,凌大人和凌夫人说什么都不退了安国公府的婚事儿,太子殿下又去求了陛下,陛下据说私下也问过凌家,凌家也以嫂子有婚约为由给驳回了,说哪怕秦桓已无父无母了,但是他们不嫌弃,就认秦桓做女婿。敢驳太子的人有,敢驳陛下的人,这些年也就一个凌家,可见凌家当初真是没有攀附之心,否则安国公府哪里比得上东宫啊?” 宴轻似乎听的也很新鲜,“太子当初还有这个心?他才多大?那时候毛长齐了吗?” 众人齐齐汗颜,哪怕他们是纨绔,这话宴轻敢说,他们也不敢接啊,毕竟是太子。宴轻可以不敬,他们却不敢。 宴轻又问,“你继续说,后来呢?” 那人揉揉鼻子,用更小的声音说,“后来太子殿下对嫂子念念不忘,便默许了太子太傅陷害凌家,打的私心是在凌家倒台后,将嫂子一顶软轿抬进东宫,所以,才在凌家遭难时,在陛下面前提了王晋,陛下想起王晋有功,便没将嫂子下狱,也给凌家留了两个小的。” “这些你都听谁说的?”宴轻扬眉。 那人紧张地说,“我爹说的。” 宴轻上上下下看了这纨绔一眼,无声轻晒,“谢御史自诩清廉公正,大公无私,怎么当年没拿这个为由,弹劾太子?” 这人小声说,“我爹才不是真清廉公正,他看人下菜碟。当年的案子太大,牵扯的已太多,陛下明显保太子,只办了太子太傅,我爹就算知道这些,也不敢弹劾呗。” 宴轻:“……” 若是谢御史知道自己儿子背后这么给自己捅刀子,估计得气死。 宴轻被逗乐了,拍拍他肩膀,“行啊兄弟,你也是个人才,跟程兄有的一拼。” 同样卖老子不遗余力。 众纨绔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桩内情,纷纷听了个严实,顿时一个个瞠目结舌。 谁也没想到,太子如今恨不得杀了凌画,当初还有那个求娶的心思?或者换句话说,可谓是费尽心机,倒头来,不止没娶了心上人,还得罪透了心上人,成了他最大的仇家。 有胆大的感慨,“秦桓那家伙,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初凌家父母对他可真是好啊,我若是有这样的岳父母,得供起来,他怎么就想不开,不想娶,要死要活,还要宴兄救呢。” 这话已说了多遍,被身边人感慨了多遍,都不新鲜了,但每一回说起,都纳闷,秦桓咋就想不开了?大概他的脑回路与别人不一样?就不喜欢人家对他好? 提起秦桓,程初看向宴轻,“宴兄,我可听说了,当日你去凌家纳征,秦桓还与凌云深凌云扬一起站在门口迎着你来呢。他如今也成了你舅兄了,据说还挺乐呵?在凌家过的很好?” 宴轻想起秦桓就糟心,“嗯,他好得很。” 那个糟心玩意儿,口口声声说盼着他与凌画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不过想起秦桓,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杏花村,改日得去杏花村会会杏花村的掌柜的,他总觉得,当日不太对劲,他是酒量差成那样的人吗?给他灌十坛,他也对蚂蚁生不出多少怜悯的心肠吧! 于是,当日,游湖后,宴轻没回府,直接自己去了杏花村。 杏花村的掌柜的一看宴轻又来了,这一回来的是他自己,他刚想冲上前去招呼,忽然想起,不,他不能。 这杏花村是主子的暗产,连宴小侯爷也不能知道的暗产,当初在杏花村内,他与琉璃一起做的手脚,往酒坛子里放了那株悯心草的事儿,就是死后带进棺材里,也不能说出一字半字。 于是,掌柜的躲去了后厨。 宴轻进来后,没扫见掌柜的人影,便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好巧不巧,正是凌画当初坐的位置,很是安静,又有遮挡。 小伙计过来点菜,宴轻随便点了几个菜,点了一壶酒,然后对小伙计说,“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小伙计应是,连忙去了。 掌柜的一听宴轻喊他,他就心里发虚,他给自己做了好半天的心里功课,才觉得差不多了,笑呵呵地走了出去,来到宴轻面前,给他见礼,“小侯爷,您喊小人?” 宴轻指指面前的椅子,“坐。” 掌柜的笑着摇头,“小侯爷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 他可不想坐在这里陪着宴轻喝酒谈天,万一一不小心说漏点儿什么,他这条命就呜呼哀哉了。</p> 正文卷 第九十章 陪聊(一更) 宴轻看着掌柜的,见他不坐,挑了挑眉。 掌柜的赔笑,小心翼翼,“小侯爷,您只管吩咐。” 宴轻盯着他,“你紧张什么?” 掌柜的:“……” 他没有! 他早先听小伙计说宴轻喊他时,他是有点儿紧张,但是来了宴轻面前见了宴轻后,他已经不紧张了。 可是,他这样一说,他又紧张了。 他看着宴轻,拿不准这位小侯爷找他的目的,只能说,“小侯爷,您找小的来,只管吩咐就是。” 宴轻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我的吩咐就是陪我聊天。” 掌柜的:“……” 看来今天他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没有人来救他,主子早已出京了,琉璃姑娘也跟去了,云落公子虽跟着宴小侯爷来了,但是没进来,在外面门口喝茶呢,连看这里一眼都不曾。 他只能坐下。 宴轻推给他一盏茶,“杏花村有百年历史了吧?” 掌柜的点头,“一百一十一年历史了。” 宴轻看着他,“你家主子是谁?” 掌柜的心里“咯噔”一声,但哪怕这话吓死个人,他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依旧镇定,“我家东家姓叶,不在京城。” “叶?” 掌柜的点头。 宴轻“呵”地一笑,“你家东家不姓叶,姓凌吧?” 掌柜的差点儿吓死,宴小侯爷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总不能这么一句话就不打自招,那他也不用在杏花村干了二十几年了。从老主子在世时,他便是杏花村的掌柜,老主子去了后,将杏花村交给了主子,主子也没让人替换了他,他还是掌柜的,他虽然是个内心戏比较多的老头,但关键时刻,还是不掉链子,能稳得住的。 于是,他呵呵一笑,“虽然这京城有一半是凌家的产业,但咱们杏花村还真不是。咱们家的东家就是姓叶。” 他是个十分谨慎的掌柜的,从宴轻独自一人踏进杏花村,他就心慌之下就做好了应付他的心里准备,宴小侯爷问主子是谁?这句话里显然就有坑,除了凌家的人称呼小姐,其余人不是称呼凌小姐就是称呼凌姑娘外,从栖云山到遍及各地的产业,都称呼一声主子。 宴小侯爷与主子相处这么久,又被主子带去了栖云山,应该是知道这个称呼的,他怕是来诈他。若他真说了自己的主子这两个字,也是掉坑里了。 宴轻“哦?”了一声,“那你说说,既不是凌家的产业,有什么本事在京城立足一百一十年没被人给吞了?” 掌柜的嘿嘿一笑,“回小侯爷,咱们也是有后台的人。” “嗯?”宴轻挑眉,他就想知道这后台是谁。 京城的产业,但凡是存在了十几二十年往上的,鲜少没有后台的,没有后台的都被吞了。杏花村能屹立一百一十年,经过了三四代帝王更替,若说没有后台不可能,但这京城,就没有一个姓叶的。 掌柜的笑,“咱们杏花村,是皇家的关系,一百一十年前,高祖时,自小伺候高祖的陈公公为高祖挡了血灾身亡,唯一的弟弟没了依靠,高祖本来打算给其弟弟封个闲散的爵位将养一生,但其弟弟死活不要,说哥哥留下的酒庄子就能养活自己,他自己也会酿酒,可以谋生,他不想用哥哥的死来为自己谋富贵,于是,高祖皇帝就御赐了一块牌匾,亲笔题了杏花村三个大字,咱们杏花村一代代就这么传了下来,有高祖御赐的牌匾在,无人敢欺负,方可本本分分做营生,这么一做,没想到代代流传,就一百多年了。” 宴轻看着他,“既然陈公公姓陈,这杏花村的主子是他弟弟,应该姓陈才是。” 掌柜的摇头,“陈公公随父姓,我家东家随母性。” “你家东家为何不在京城?”宴轻又问。 “我家东家不喜欢在京城待着,喜欢南方气候温润,一年四季如春,便长久局于江南。老东家故去后,少东家也鲜少来京城,每年到了年关时,都是小的亲自去江南报账。” 宴轻啧啧,“你家东家不在京城坐镇经营,靠着高祖的御赐牌匾,便生存了一百一十年。” 掌柜的笑,“自然也有波折的时候,但多数时候,都是小波折,唯一有一次几十年前,出了一次大波折。杏花村险些关门,不过遇到了贵人,救了咱们杏花村,就存活了下来,不过小人那时候还年幼,二十年前才来了杏花村,对几十年前的事儿也不太清楚。” 宴轻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对他问,“你既是杏花村的掌柜的,酒量应该很好了?” 掌柜的勉勉强强地说,“小人以前酒量好,如今老了,不行喽,不敢喝太多了,身子骨受不住。” 宴轻给他倒了一盏酒,“那就少喝些,算我账上。” 掌柜的只能陪喝。 宴轻又围绕着杏花村与掌柜的闲聊起来,掌柜的只能谨慎地应付,不敢出丝毫差错。 就这样,二人不知不觉聊到了月上中天,宴轻喝了大半坛,掌柜的喝了小半坛。 一直到一坛酒喝完,宴轻问了不少,掌柜的也说了不少,宴轻扔下一锭金子,出了杏花村。 掌柜的追上前,“小侯爷,您给的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这么一锭金子,可以来杏花村喝三顿酒了。 宴轻头也不回地摆手,“多了的酒钱是赏你的。” 掌柜的:“……” 宴小侯爷这是给他的陪聊费吗? 他拿着金子去了柜台,将那一锭金子单独锁了起来,然后,去了后厨,才掏出帕子抹额头上的汗。 后厨的大师傅看到他后直乐,“掌柜的,你额头上根本没有汗,擦来擦去做什么?” 掌柜的仍旧擦,“我心里直冒汗。” 额头上不冒汗,那不证明没有汗。 大师傅小声问,“小侯爷怎么找了你这么久?” “别提了,我怀疑小侯爷是来套我话的。”掌柜的提起这个就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心脏承受能力不行了,这若是年轻的时候,任皇帝来了,他都不带怕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不怕皇帝,但怕宴轻啊,谁叫宴轻是主子用悯心草算计到手的夫婿呢。 基于这个原因,他还参与了,见了他就不由自主的心虚。也亏得主子心里强大,在宴小侯爷面前是半点儿也不心虚,就好像亏心事不是她做的似的。 不过也是,亏心事是他和琉璃一起做的,跟主子没关系,主子没亲自动手,那时只自顾自的跑到宴小侯爷和秦三公子身后看热闹去了。 大师傅嘿嘿直乐,“小侯爷这么久才想起来,就算有证据也早就没了,你怕成这样做什么啊?” 这位大师傅,是除了掌柜的和琉璃外唯一知情的,因为当时二人就在后厨操作的。 掌柜的唉声叹气,“人老了,就是不能做亏心事儿,这不一做,见了正主,就没底气吗?” 要他说啊,主子瞧上谁不好?偏偏瞧上宴小侯爷,换一个旁人,他也不至于这么心虚啊,当年宴小侯爷闹着要做纨绔,来杏花村喝酒,端敬候追着来了杏花村,宴小侯爷当时怎么跟端敬候说的?说他就做纨绔了,铁了心了,端敬候气的瞪眼,说你若是做纨绔,以后连媳妇儿都娶不到,天天一副酒鬼样,谁乐意嫁你?宴小侯爷直翻白眼,说女人有什么好?谁爱娶谁娶,他一辈子也不娶妻,把端敬候气了个人仰马翻。 往事历历在目,所以,主子算计嫁宴小侯爷,他能不心虚吗? 也亏得宴小侯爷不像当年了,死活要做纨绔,任端敬候府两位侯爷使尽法子都没能拉回他这一匹脱缰的马,如今虽然被主子算计,勉勉强强答应了,但看起来二人相处的很好,纳吉纳征之日,还亲自去了凌家,所以,今儿突然来了杏花村,他死活都不能给主子惹出麻烦,要惹麻烦,也不能在大婚前,否则主子岂不是前功尽弃了。</p>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关系(二更) 宴轻出了杏花村往回走,云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宴轻走了一段路后,忽然笑了,回头问云落,“你见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说话滴水不漏的人吗?” 云落如实说,“见过。” 宴轻问,“见过的多吗?” 云落实在地点头,“不少。” 宴轻满意他的诚实,“我也见过不少。” 云落想,您从小聪明到大,不说出身端敬候府,有个显赫的身份,您师从的那两位文武师傅,就足够教您做人的了,只说您已做了四年多纨绔,京中的三教九流人物都打过交道,那自然什么人都见过了。 再换句话说,能识破主子的兵法和小心思,也是独一份了,一般人真做不到。 再还有,当初杏花村的事儿主子做的秘密,他没亲眼目睹参与,听琉璃提了一言半语,那一言半语,窥不到全貌,但也觉得天衣无缝,因为主子给给酒里下了悯心草,宴小侯爷和秦三公子便自主搭台唱了大戏,顺利的全然没有任何怀疑的点儿。 但即便这样,宴小侯爷还是在见到秦三公子后,盯着盘问了一番,如今又跑来了杏花村套话。 显然,他是对当初的事儿十分怀疑的,不相信自己能做出那样的事儿。 云落真不知道该夸他太聪明,还是无语他就不能心里糊涂一下? 宴轻继续往前又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地对云落说,“杏花村的掌柜的,全程说话滴水不漏,不简单呐。这样的人,甘于委身杏花村,一待就是二十几年。是不是很奇怪?” 云落能说什么?原来掌柜的应付的太好,也是错,他只能道,“是吧?” 宴轻攸地一笑,又停住脚步,盯着云落,“你确定杏花村跟你家主子没关系吗?” 云落无奈极了,让他怎么说?若是他说确定,那将来某一日,主子翻车了,他是不是在小侯爷这里也黑脸了?若他说不确定,那岂不是直接告诉小侯爷,杏花村是主子的,这里有阴谋? 他聪明地压低声音说,“杏花村是岭山的。” 反正,主子与岭山的关系无人知道,而岭山也完全有这个实力,在京城安插几个暗桩,有些产业,本来也不奇怪。有朝一日就算小侯爷知道了,也不怪他没说实话,这杏花村本来就是岭山的,是后来传到了主子手里的。 宴轻一愣。 他是真的愣了,没想到,杏花村竟然是岭山的产业。 他看着云落,半晌才说,“怪不得掌柜的这般人才,甘于二十多年一直待在杏花村不施展。” 岭山在如今来说是个忌讳,但在几十年前甚至百年前,甚至更远,那可是提起来就让人尊崇的地方,太祖要与岭山王平坐天下,但岭山王不止拒绝了,还自愿选了岭山做封地,为后梁守死了东南边境,既是大义,也是恩义。 云落道,“岭山人才济济,杏花村掌柜的大约就适合待在杏花村才是他的施展。” 宴轻点头,“你这样说,还真是了。” 他转过身,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再不多言了。 云落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件事儿总算应付过去了吧? 他刚想到这,不料宴轻又问,“你家主子与岭山有关系吗?” 云落差点儿给跪了。 他就不该对宴小侯爷抱有希望,他这人就是个聪明至极的人,推背图都敢反复推演伤了慧根的人,还有什么是能瞒得住他的?他想着,若他真心想知道,主子怕是早晚要捂不住。 不过马当时,他跟掌柜的想的一样,他没跟主子大婚前,还是拼命死活捂着吧! 云落只能含糊地说,“主子与岭山是有些关系,但也不大。” 这话他也没说错,主子的外祖父早就出了岭山,只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与岭山的血脉不可分割罢了,主子如今与岭山,说有关系,也有关系,说没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 虽然牵扯的繁杂,但其实也简单的很。 宴轻挑眉,“什么关系?才是不大的关系?” 云落心都提起来了,但不能让宴轻听出来他紧张,只如常地说,“可有可无的关系吧!” 宴轻好笑,“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关系吗?” “有吧?”云落快晕了。 宴轻回头瞥他,“你紧张什么?” 云落:“……” 谁受得住小侯爷这么盘查地问? 就问问,谁受得了? 他无奈了,压低声音说,“小侯爷,这里是大街上,虽然没人,但是万一隔墙有耳呢?您就这么大咧咧地跟属下说岭山,您不紧张,属下也紧张啊。” 他倒是没反驳宴轻说不紧张的话,他吸取了掌柜的教训,凡事过犹不及。 他这样一说,宴轻倒是想起了,近来早朝上对于岭山,有些讨论,基于绿林牵扯出来的,陛下十分敏感,朝臣们下了早朝后,背地里说说,也不敢明面讨论,怕踩到了不能踩的地方。 宴轻嗤了一声,“你家主子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云落默了默,“属下没有主子心里强大。” 哪怕都动用了岭山的苍云卫了,主子依旧在陛下面前滴水不漏,就跟岭山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明明是她处处在算计小侯爷,但一点儿也不觉得亏心,有时候还挺作,在小侯爷面前娇娇气气的拿捏小侯爷这拿捏小侯爷那的,他看的都惊的慌,而主子依旧面不改色。 宴轻被气笑了,“你挺行啊。” 有什么养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属下,这话说的,也一套套的。 云落谦虚,“属下比主子差远了。” 宴轻看着他,忽然心情很好了,也不盘问了,“行吧,等她回来,我自己问她。” 云落彻底放了心。 想着主子回来时,估计也到了大婚时了,凭着主子的本事,怎么也能应付过去,就算应付不过去,也能应付完大婚,只要大婚后,他觉得,小侯爷是再早一点儿知道,还是晚一点儿知道,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凌画此时并不知道宴轻已盘问过了秦桓,也不知道宴轻已找去了杏花村与掌柜的聊了一晚上,她此时正在赶路。 饶她相信,萧枕不会出事儿,但沿着障毒林往衡川郡走,一日一日的搜查过来,连犄角格拉都不放过,也没瞧见萧枕的半个影子,她心里也没了底。 正因为心里没底,又累又疲惫,以至于,她哪里还能想起给陛下上折子?哪里还能想起给宴轻去信? 所以,她一直没想起来。 琉璃也没想起来。 他们两人都没想起来,就更没有人会想起来了,如今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找萧枕上,包括萧瑾。 萧瑾也不希望萧枕出事儿,如今他也算是与东宫对着干上了,他的人都跟东宫打了一架了,让东宫折了不少人,如今不管东宫会不会利用吴易陷害他,他都是凌画这条绳上的人了。 他也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一路找。虽然不用他多费什么脑子,但是赶路也累。 一连又找了十多日,这一日,已来到了衡川郡,仍旧不见萧枕的影子。 衡川郡遍地都是受灾后的荒凉破败之感,地上的水还没干,有的地方甚至水囤积了一人深。 望书早已得到了萧枕半途出事失踪的消息,已带着人在衡川郡附近暗中查了多日,这一日,收到凌画已到的消息,前来见她。 这一见,吓了一跳,“主子,你的腿……” 凌画一瘸一拐,脸色是易容的药物都遮挡不住的疲惫,“没事儿,骑马受了伤,一直没机会养着。” 望书放了一半的心。 凌画问,“衡川郡可有二殿下的消息?” 望书摇头,“二殿下没有来衡川郡,没有他丝毫来过的踪迹。” 若是萧枕来衡川郡,一定会联络他,他是主子的人,间接也是二殿下能信任能用的人。没道理二殿下若真来了衡川郡,不联络他。 凌画心又沉了沉,“怕真是出大事儿了。” 望书问,“主子沿途找来,也没有二殿下的踪迹?若真是出大事儿,总要有个痕迹。” 细雨比凌画早来一步,也是一脸疲惫的菜色,在一旁说,“从二殿下失踪后,属下就带着人一直在找,无论是障毒林,还是与主子汇和后顺着主子吩咐的线沿途追下来,都没有二殿下的踪迹,按理说,不应该。” 凌画道,“大家找了这么久了,都累了,先休息一日。” 她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萧枕的失踪还有什么可能是她没想到查找的地方。</p>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如期(一更) 一连十日过去,皇帝没收到凌画上的折子,宴轻也没收到凌画的书信。 太后又忍不住,派了孙嬷嬷前来端敬候府问宴轻。 宴轻没好气地说,“她没来信。” 孙嬷嬷看着宴轻,“小侯爷就没去信问问?” 宴轻瞪眼,“她没来信,那就是连写信的功夫都没有,我去信问,她就有空看信了?” 孙嬷嬷闻言忧心地说,“江南漕运的乱子这么棘手得难解决吗?凌小姐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儿,以往去江南漕运,每隔半个月,必给陛下上一封请安报平安顺利的折子,如今这是出了多大的事儿,才连上折子的功夫都没有啊。” “这是陛下该操心的事儿,姑祖母是不是也太操心了?”宴轻懒洋洋的。 孙嬷嬷无奈,“太后娘娘是更操心您和凌小姐的婚事儿,若是凌小姐赶不回来,婚事儿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办了呗!” “那可不行。”孙嬷嬷是知道太后有多急,有多盼着宴轻和凌画大婚的,大婚的日子都是定好的,不办怎么行?那得推迟到什么时候?太后一定会着急上火急病了的。 宴轻无语了,“那她不回来,还能怎么办?” 宴轻就纳闷了,这老太太,又不是他娶媳妇儿,她急什么急?他孙子孙女一大堆,天天盯着他府里干什么? 就算姓宴,也是老一辈的嫁出去的姑奶奶了,操心的也太多了吧? 孙嬷嬷被宴轻问住了,她一个奴婢,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只能回宫去请示太后。 太后听闻凌画还没给宴轻来信,还真是着急了起来,“距离中秋节,还有十日,过了中秋节后,满打满算,也就还剩十日,江南漕运距离京城,日夜赶路,也要六七日,凌画都到这时候了还没消息,还能赶得回来大婚吗?” 孙嬷嬷也担心,“要不,派个人去江南漕运问问?” “只能派人去了。”太后吩咐孙嬷嬷,“你再去端敬候府一趟,就说让他派个人去江南漕运,依哀家看,派端阳去就好,或者是凌画给他的那个云落,总之,一定要打探清楚,江南漕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还能不能赶回来大婚?” 孙嬷嬷道,“若是不能呢?就得推迟大婚之期了吧?” “今年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再推迟的话,得明年了。”太后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推迟,咬牙说,“若是她赶不回来,也照样大婚。” 孙嬷嬷都惊了,“凌小姐赶不回来,还怎么大婚?” “人赶不回来,也可以娶进门,自古以来,有兄代弟娶,也有弟代兄娶,也有新嫁娘替嫁的。”太后发了狠地说,“宴轻好不容易答应娶妻了,也很是上心,哀家可怕夜长梦多,如今不赶着日子大婚,再另择日子的话,就要再拖上大半年,谁知道拖个大半年的话会有什么变数,哀家岂不是得等烧焦了心肝?就是抬一顶空轿子,也得将大婚之礼给办了。” 孙嬷嬷震惊了,“太后娘娘,这、这……小侯爷能同意吗?” 替嫁是有,但不是这种替嫁,是替嫁进端敬候府,替嫁的人可就替一辈子了。与兄代弟娶和弟代兄娶都不同。 太后道,“就是知道他不同意找人替嫁,所以哀家才说了,抬一顶空轿子,也得从凌家抬进端敬候府去。” 孙嬷嬷心里打鼓,“您还是跟小侯爷商量商量吧!” 小侯爷不见得能同意啊!再说谁家娶妻,抬一顶空轿子的?也有点儿不像样吧?还有,三拜天地呢?谁跟小侯爷一起拜堂?总不能小侯爷自己拜吧? 太后坐不住了,“哀家亲自去一趟端敬候府,这就跟宴轻商量此事。” 孙嬷嬷拦了拦,“今儿奴婢已去了一次,刚刚回来,您再去,小侯爷怕是该烦了。” “哀家都有多久没见他了?他烦也得忍着。”太后对外吩咐,“备轿,哀家要出宫。” 太后一声命令下,孙嬷嬷也拦不住了,于是,长宁宫上下都忙了起来,半个时辰后,整个皇宫都闻到了风声。 皇帝知道太后急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却没拦着,“罢了,让太后去吧!她老人家也许久没出宫了,宴轻也许久没进宫了,她怕是早就想出宫去端敬候府了,派人护卫好了,不准出丝毫差池。” 赵公公应是,连忙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太后的车辇浩浩汤汤出了皇宫。 宴轻还在府中纳凉,听得府门口一声高喊“太后娘娘驾到”时,整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又听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后,他忽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向云落,一脸懵,“我没听错吧?老太太来了?” 云落看着宴轻的表情,很是想笑,“是,太后娘娘来了。” 也就只有宴小侯爷将太后娘娘称作老太太。 宴轻跳起来就想躲,“快去告诉管家,就说我不在府里。” 云落:“……” 宴轻疾步往后院走。 云落只能去找管家,但还没等云落走几步,迎面便瞧见了太后娘娘由一队宫女太监护着,款款而来,老太太脚步很快,云步如飞,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养尊处优的太后,身子骨看起来硬朗极了。 哪怕云落没见过太后,也能认出这一身气度雍容的人是太后娘娘。 他连忙退在了一旁。 太后已瞧见了宴轻,大喊,“小轻,你要躲去哪里?你给哀家站住!” 宴轻脚步一顿,整个人的后背都僵了。他缓慢地转过头,这才看到太后已经来了,老太太走这么远的路,都不带喘的,正一双眼睛瞪着他,还是如今年年初时候所见,没什么变化,有精神的很。 宴轻嘟囔,“怪不得这么能操心,原来是精力旺盛。” 太后虽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是听到他嘟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气笑了,几步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耳朵,“你说哀家什么,给哀家大点儿声。” 宴轻自然不会让太后揪到耳朵,腿脚利落地躲开,一脸欠揍样儿,“这端敬候府,什么时候比皇宫还让您出入随便了?” 人都进来了,门口还喊什么喊?端敬候府守门的看来该撵出去了,如此没用。 太后揪不到人,伸手指着他,“哀家出生在端敬候府时,你这个小崽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没胎可投四处做阿飘呢,如今哀家回娘家,还要让人通报?” 宴轻哼了一声,没了话。 老太太从来回端敬候府,就是这么一副霸道的教训人的样儿,明明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已不是端敬候府的水了,偏偏还非要把端敬候府当做自己家,一点儿也没有自己已是几十年皇家人的自觉。 他心里腹诽,面上也就表现了出来,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都是对太后的不待见。 太后知道宴轻是什么德行,若是真被他这副样子生气的话,早气死八百回了,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她上上下下打量宴轻,露出满意的笑容,“嗯,你身上这身衣裳是不错,怪不得让京城里的小子们都纷纷效仿去做跟你一模一样的。” 宴轻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无情地说,“这是御衣局做的。” 还是以前太后让御衣局的人给他做的。 太后一愣,“不是凌画做的吗?” “他做的我今儿没穿。”宴轻没好气。 凌画统共给他做了三件衣裳,他也不能天天换那三件衣裳穿,今儿就是穿的以前的衣裳。 太后立即说,“那她给你做的衣裳呢?你怎么不穿?” 还别说,这小家伙大半年不见,如今长开了些,比上次见更俊俏了,怪不得凌画喜欢上,处处都依着他的性子行事。 宴轻自然不会说今儿不出门所以不穿出去显摆,只问,“您来做什么?若是想回来逛逛,如今已经看见了,赶紧回去吧!” 太后狠狠瞪了宴轻一眼,“哀家来,自然不是为了回来逛逛,自然是有正事要找你。” 宴轻头疼,“那快说。” 太后声音铿锵有力,“哀家决定,就算凌画赶不回来,到了大婚的日子,你也如期去凌家抬轿子大婚。” 宴轻闻言震惊了,“还可以这样?” 太后一本正经骗他,“自然可以!你没见识不懂,就听哀家的。”</p>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定心丸(二更) 宴轻虽然不懂大婚的流程,不懂人家是如何大婚的,没参加过别人的喜宴,但他不傻,没有新娘子仍旧继续大婚的事儿,他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明摆着太后是在诓骗他。 他对着太后直翻白眼,“您真有见识,没新娘子,您都可以继续大婚,那没新郎官,也能大婚喽?” 所以,他不参加自己的大婚,也没什么事儿的吧? 太后:“……” 她一时噎住,看着宴轻,没了话。 这小东西不好糊弄,从很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明明长了一副不傻的脑子,却偏偏不走正道,真是愁死她了,如今娶个媳妇儿,也是千难万难。 她无奈地说,“那你说要怎样?” 没新娘子她觉得仍旧可以大婚,但没了新娘子又没有了新郎官,那是真没法大婚。宴轻这个东西,真撂挑子不干,她也逼迫不了。 宴轻很光棍地说,“她回来,大婚之期继续,她若是不回来……” 太后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地盯着宴轻,就怕他说出大婚取消,以后都不娶的话来。 宴轻顿了一下,无所谓地说,“那就推迟呗。” 太后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取消不娶了就行,她与宴轻好说好量,“若是推迟,今年就再没好日子了,要等到明年春天了,太迟了。” “那你总不能让我去抬一顶空轿子。”宴轻不高兴,“我娶的是空气吗?” 若是被太后压着娶一顶空轿子进门,不得被他的纨绔兄弟们笑死? 太后想想也是,看来宴轻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了,她只能咬牙说,“那你派人去江南漕运问问,凌画到底能不能赶回来?若是能赶回来,尽快赶回来。” 她看向一旁,“就那个谁,是叫云落吧?江南漕运你熟悉吧?你去!” 云落对太后拱了拱手,摇头,“主子当初把属下给了小侯爷差遣后,再三交代,一切以小侯爷的安危第一,无论是谁,都不可指使走属下,属下必须留在小侯爷身边时刻护卫小侯爷安危。” 这话拿到太后面前说,是有些大不敬的,过于强硬拒绝不给太后面子。 但太后听了心里却很高兴,连连点头,“好好好,凌画把你给小轻,是十分看重你,也是十分看重小轻,你时刻护卫小轻安危是对的,哀家刚刚要把你指使走,是哀家的不是,那你就别去了。” 云落垂首,“谢太后娘娘。” 太后看向宴轻,“那个让端阳去?” 宴轻都不同意,“谁都不去,她忙的很,您别派人去捣乱了。” 太后不高兴,“你们大婚是大事儿,派个人去问问她能不能及时回来,怎么能是捣乱?” 宴轻眉梢挑起,“那江南漕运还是国事儿呢?国事儿不比私事儿重?亏您还是太后,一国之母,就不能以大局为重?” 太后:“……” 她看着宴轻,半晌没说出话来,哑口无言。 宴轻摆手,“行了,您就别操心了,一把年纪了,累不累?您不就担心怕夜长梦多,我悔婚不娶了吗?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只要她不悔婚,我就不悔婚,成不成?她若是赶不回来,就推迟到明年春天,我一样娶。” 太后心里高兴,这正是她怕的地方,如今听他这样一说,她倒是宽了一半的心,“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您赶快回吧!”宴轻已不耐烦了。 太后知足,今儿能让他坐在这里跟她说了这么多话,她已知足了,这还是沾了凌画的光,知道她是为了大婚的事儿来,没躲开,若是以往,就算她跑回来端敬候府找他,他也照样躲,就算她喊,他也不站住,直接跳墙躲出府去,最气人的时候她当年在端敬候府住了三天等着他,他三天没回府,她气的派人翻遍了京城,生生没翻出来他,后来她泄气了,前脚刚回宫,后脚他就回府了。 你说气不气人? 这个坏东西! “行,既然你这样说,哀家信你不是信口雌黄的人。”太后吃了一颗定心丸,站起身,还真不再废话叨叨,利落地走了。 她知道,若是不痛快走,再待在这儿碍宴轻的眼,她下次更别想见他好好说话了。 随着太后离开,浩浩汤汤一群人都一哄而去,端敬候府霎时就清净了。 宴轻心里也舒服了,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他又重新躺回葡萄架下,问云落,“你家主子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 竟然想让他抬一顶空轿子进门,这么荒唐的事儿她竟然也想的出来。 云落很诚实地说,“这不怪我家主子,是小侯爷您不娶妻的言论根深蒂固,让太后娘娘怕了。” “她怕个什么?” “怕您孤独终老。” 宴轻“嘁”了一声。 以前,他觉得孤独终老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抗拒娶一个女人进门,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想娶,但是如今阴差阳错,他喝了一顿酒坑了自己,凌画找上门后,虽然小骗子惯会哄人骗人,但他倒也没了强硬的抗拒。 甚至,他觉得,若是非要娶一个话,还是娶她最好。 毕竟,他这个未婚妻,就算是利诱他,都利诱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明知是利诱,却是拒绝不了。 太后没在端敬候府久留,很快就回了皇宫,前后没用一个时辰。 皇帝听闻后,对赵公公问,“太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宴轻那东西又躲了太后?” 赵公公摇头,知道皇帝会问,将提前从长宁宫打听回来的消息说给皇帝听,“宴小侯爷没躲,跟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太后之所以这么快回宫,是因为宴小侯爷答应了,哪怕推迟到明年开春,也不取消婚事儿,照样娶凌小姐,太后放心了,知道宴小侯爷不待见她叨叨,也就回来了。” 皇帝笑着摇头,“母后也的确是过于操心了。” 赵公公叹气,“也不怪太后娘娘操心,如今太后娘娘的娘家人,也就只剩下小侯爷一人了。” 若说起来,端敬候府也是命运使然,几十年前,先皇还是太子时,以仁贤受百姓爱戴,但不得仁宗皇帝疼爱,仁宗皇帝晚年,宠罗贵妃,而罗贵妃生有三子,无一良善,那时争储真是血雨腥风,为了扶持先皇登基,端敬候府本也是大家大族,却最后折损最大,族人经受了一次灭顶之灾,最终,先皇成功登上帝位,但端敬候府就剩下嫡系这一支了。 后来,先皇聘当今太后为皇后,一是感念端敬候府一族血的付出,二是争储着实让他大受感触,于是,为太后空置六宫,生了陛下,以及长公主,本朝才没有步前朝后尘,顺利从先皇过度到当今陛下登基,十分太平。 但端敬候府代代都是痴情种,嫡系一脉更是,族人都没了后,子嗣愈发显得单薄,无论是侯爷,还是如今的小侯爷,都是一脉单传,若是宴小侯爷不娶妻生子,那可就绝后了。 太后姓宴,自古以来,哪个一国之母的后族不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唯有端敬候府,太后的娘家,太后还在世呢,却已显出衰败相来。端敬候府老侯爷和侯爷都没了,只剩下宴小侯爷死活去做了纨绔。 太后能不急?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端敬候府衰败下去?有了子嗣,就有了未来的希望不是?太后将来闭眼,也能含笑九泉。 皇帝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这个凌画,走了这么久,如今一封折子也没送进京,这三年来还是从没有过的事儿。也不怪太后着急,朕也着急。” 只不过,他与太后着急的不一样,太后更着急宴轻,他是更着急江南漕运。 “江南漕运看来出的事儿不小,否则凌小姐不至于,以前都是铁定的时间必给您送来请安的折子。”赵公公知道皇帝近来也有些睡不好觉,宽慰,“兴许快有消息了。” 毕竟都这么久了。 皇帝也只能等着,江南漕运太远,就算现在派人去,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消息。</p>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岭山(一更) 凌画休息了一日,让自己大脑放空,饱饱足足的睡了一觉后,整个人恢复了七八分的精神。 她睡醒后,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叫来望书,“苍云卫人呢?” 望书回话,“苍云卫的人正在找吴易的下落,在事发后,衡川郡的郡守吴易就失踪了,吴易提前埋藏了证据。苍云卫已与东宫的头部暗卫交了几次手,双方各有胜负。东宫的头部暗卫,的确有些厉害,当然岭山的苍云卫果然不愧是苍云卫。若只我带的那些咱们的人,不见得是东宫头部暗卫的对手,正因为有苍云卫在,我才能带着兄弟们暗中安排衡川郡的赈灾事宜顺利推进,但是没想到,二殿下被派来了衡川郡,如今还出了这等事儿,也失踪了。” “东宫的头部暗卫还没撤走吗?”凌画问。 望书摇头,“不曾撤走。” 凌画冷静地说,“也就是说,吴易也不相信东宫,自己藏起来了,苍云卫找不到,东宫也找不到吴易。” 望书点头,“幽州温家的人今日也到了衡川郡,就是害二殿下进入障毒林失踪的那一波人,显然,他们也不曾找到二殿下。” 凌画如今睡醒了歇够了,头脑十分清醒,“将后梁完整的地势图给我一份。” 望书转身去拿。 琉璃也睡饱了,她到底是练武的底子,恢复的十分之快,趁着望书去拿地势图的空隙,建议,“小姐,咱们有岭山的苍云卫,有咱们自己的人,还有江北郡王的人,不如趁机,将东宫的头部暗卫和温家的人一网打尽。打尽了再找人,以后就没有这么多乱子可出了。免得被这些人盯着,就算找到了人,也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凌画摇头,“仓促之下,打尽不了,不止打尽不了,还会折损人手,对查找二殿下不利。” 凌画素来爱惜人手,她喜欢以最小的代价回报最大的利益,不喜欢去火力硬拼。就算拼赢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不是迫不得已的时候,她自然不想这样做。 琉璃就是个好战的,多数时候,忍不住想动手,如今又被凌画压下,只能作罢,一时间恹恹的,“二殿下到底在哪里呢?总不会……” 真没命了吧? 这话她不敢说出来,不吉利。 凌画也不知道,睡醒了一觉后,她头脑冷静了,但也没什么思路。 望书拿来地势图,一共二十几张,是后梁各个州郡县的地势图,他放在地上,拼在一起,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后梁。 凌画蹲下身去看完整的后梁地势图,目光落在障毒林,从障毒林延伸到四面八方,排除最早先她以为的衡川郡,又开始做第二设想,第三设想…… 后来,她蹲的累了,干脆坐在了地上。 琉璃一看,立即拿了一个软垫给她垫在身下,让她坐在上面,自己也拿了一个,干脆陪着她一起,还有望书、细雨、和风等也一起围着坐下身。 凌画对着地势图足足分析了半日,才缓缓站起身。 琉璃也跟着看了半日,什么思路也没有,如今见凌画站起身,沉默不语,脸色十分难看,她问,“小姐,您有什么想法了吗?” 众人都看着凌画。 凌画揉揉腿,坐去了桌前的椅子上,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忽略了,障毒林的出口,除了通往衡川郡,还通往一个地方,那就是岭山,萧枕应该是被岭山给劫了。” “啊?”琉璃震惊。 望书等人也震惊,“岭山?” 琉璃问,“岭山为什么要劫二殿下?” 凌画笑了一声,有些冷,“还能是什么?岭山不是内斗呢吗?怕是有人逼我站队呢。” 琉璃:“……” 是了,岭山的确是在内斗,已内斗了多年了,近几年愈演愈烈,只等老岭山王一咽气,那么,就是血雨腥风了。 凌画冷笑,“我本不想参与岭山内斗,偏偏来惹我。” 琉璃也有点儿忍不了,快炸了,“我们累死累活找了多日,原来难道是岭山在拖我们后退吗?真是可恶。” 望书看着二人,“主子,那该怎么办?您要亲自前往岭山去要人吗?” 凌画抿唇,来了一句,“快中秋节了吧?” 琉璃一惊,立即转头问望书,“今日几号了?已经快到中秋节了吗?” 望书也想起了,主子大婚的日子定在中秋节后,他是记着日子的,“今日已是八月初八了,还有七日中秋节,中秋节十日后,是主子定好的大婚之期。也就是说,满打满算,还有十七日。” 琉璃算计了一番,看着凌画,有些急,“十七日的话,去岭山一趟,再回京,来不及了吧?” 岭山太远,从衡川郡走,也要两千里了,更别说去了救出二殿下后,再折返回京,得五千里之遥,日夜不休,最少也要二十五六日。十七日根本就不够。 凌画摇头,“不去。” “那二殿下……” 凌画自然是要救萧枕的,但也不见得亲自去才能救,她要岭山怎么将人带去的,怎么将人送回来,她对琉璃说,“我给岭山王去一封信。” 岭山王还没咽气呢,他的子孙就敢这样,是都拿他当死的吗?她就不信,她若是断了给岭山的供给,岭山拿什么养兵养马以及养那些眼里只有利益的子孙。 望书提醒,“主子,您的信即便能送去岭山,就怕是也递不到岭山王手里。” 凌画冷笑,“王世子叶瑞,一定不希望我与岭山为敌,这些年,他虽然身为岭山王世子,明明有掌控的能力,但冷眼看着岭山争斗,打的什么算盘,我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想趁机清洗岭山的陈年污垢,拔除负荷,他可以冷眼看着人拿了二殿下而不出手,但我绝对不能让萧枕成为这个牺牲,岭山敢动萧枕,我就敢断岭山经济命脉,岭山的军队和人,都不要活好了。” 琉璃一掌拍在桌案上,“小姐说的对。” 她真是比凌画还气,这么些日子,不止累死累活,关键是为了找二殿下急死了,谁能想到岭山背后劫了人? 望书提了一句,“岭山有谁知道主子扶持的人是二殿下?”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根都在岭山,我接手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产业势力也只有三年而来,虽然该斩断的斩断了不少,但也有许多没斩断的东西,他们顺着那些没斩断的脉络查到我暗中扶持萧枕也不奇怪。能在岭山王的眼皮子底下争斗的,都不是什么白菜,怕是那几个姓叶的都知道。” “主子给岭山王送的信,是打算先送到王世子手里?”望书问。 “嗯。”凌画点头,“岭山左右都会是叶瑞的,别人不是他的对手,也就是跳腾而已,当年我去岭山时,见了那些人后,已看的分明,论本事,那些人不及叶瑞,虽然,叶瑞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但就冲这些年,与我暗中打交道用我特意拨出的那一大笔银子养岭山兵马的人是他,就没有别人的机会。岭山王世子,可不是从小吃素的长大的,在狼群虎群里长大,他岂能是小绵羊?” 琉璃有些生气,“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若明知道有人劫了二殿下,王世子屁都没吭一声。” “他怕是也想看看,我是否能想到是岭山动的手,或许,也想看看萧枕这个被我扶持了十年的人是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总之不会没有理由。”凌画提笔开始写信,“无论如何,他把人给我要出来,完好无损的还回来就是了,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他。” 琉璃发狠,“二殿下哪怕不少一根汗毛,大约也受到了惊吓,还有咱们都受到了惊吓,不能便宜岭山,也不能便宜王世子。” “自然。”凌画折腾这么久,自然也是一肚子气,说话间,下笔锋利,字字珠玑,力透纸背。 不多时,两封信写完,一封信是给岭山王世子叶瑞的,一封信是让叶瑞转交给岭山王的。 她将两封信用蜡封了,递给望书,“你带着人,骑最快的马亲自送去岭山,顺便等着接二殿下,我在这里查找吴易处理衡川郡的事儿,顺便等你的飞鹰传信,以十日为限。”</p>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召回(二更) 凌画给自己留了七日赶路回京。 她千方百计辛苦算计到手的婚事儿,费尽心思计谋在宴轻面前刷了无数的好感度,总不能临门一脚了,废掉再重来,哪怕宴轻愿意推迟婚事儿等她,她还怕夜长梦多呢。 所以,累死也要爬回去。 望书领命,“属下这便出发,若是二殿下真在岭山,属下一定将二殿下平安带回来。” “他一定在岭山,你只管放心去,到了岭山后,不必多说什么,把信给叶瑞就是。”凌画吩咐,“叶瑞看了信,若是无动于衷,以后岭山,与我势不两立。” 望书点头,揣好书信,立即带了人出发了。 望书离开后,琉璃摩拳擦掌,“小姐,如今你该不会再拦着我了吧?” 凌画点头,“召集苍云卫来见我,我部署一番,有你动手的时候,到时候别把剑砍软了就行。” 琉璃顿时高兴了,“我满身的劲儿。” 她要把这些日子憋的气都发在用剑砍人上,不砍手软了,不罢休,就要东宫头部暗卫和幽州温家的人看看,他们反扑起来,是多厉害?免得东宫和幽州温家总以为可以任他们欺负。 萧泽这些日子心情很好,哪怕皇帝依旧没将他放出东宫,但他也心情很好,只要萧枕废了,他基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对于他来说,哪怕杀不了凌画,但只要萧枕死,她也是断了前途,她若是转头去扶持四皇子五皇子那两个小东西,扶持谁,他就杀谁,早晚有一日,他也能杀了她。 这一日,他问姜浩,“凌画走了多久了?有二十多日了吧?” “一个月整了。”姜浩道。 萧泽啧啧,“原来她都离京这么久了,你说,江南漕运至今没什么消息传来,据说父皇那里也没收到凌画的折子,是不是她其实没去江南漕运,而是得到了萧枕失踪的消息,去障毒林找萧枕了?” 姜浩揣测说,“不无可能。” 虽然,东宫的人在江南漕运制造了乱子,但凭着凌画的本事,不该一个月也摆不平。若她真去了江南漕运,早有折子送进京了。 萧泽冷笑,“她可真是为了萧枕赴汤蹈火。” 他气不顺地说,“真该让人上折子弹劾她,或者,将她不在江南漕运的事情捅出去。让父皇看看,她信任的人,说是天子信臣,但实则是萧枕的走狗。” 姜浩摇头,“一,凌小姐是否真去了障毒林找二殿下,咱们没有证据,据咱们的人来报,凌小姐的确是在江南漕运处理乱子,咱们的人惹出来的乱子十分棘手,不过,如今下臣怀疑,江南漕运的那个凌小姐,怕是个幌子而已,真实的她其实没去江南漕运,而是去了障毒林,但我们拿不出证据,哪怕让人上折子,也是碍陛下的眼,前些日子上折子弹劾凌小姐的人,被陛下给降职严惩了,不能再这个时候去触陛下的眉头了。” 萧泽憋气,“难道就让她这么糊弄下去?” “二殿下失踪,凌小姐都去了一个月了,也没有将人找到,咱们的人也一直在找,二殿下怕是九死一生。”姜浩道,“殿下如今需要做的,还是要稳,您什么也不做,只等着衡川郡的消息就是了。有东宫的头部暗卫,还有幽州温家派去的人,一定能抹平衡川郡的事儿。” “吴易不是还没找到吗?”萧泽也有些烦心,“这个吴易,本宫都说保他家眷了,他竟然还不识相,自己藏了起来。明显不信任本宫。” “会找出人来的。”姜浩道,“咱们对姜浩更熟悉,顺着线挖也能将他掘地三尺挖出来。若是他被别人找到,咱们也不怕,截杀了就是了。” 萧泽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在外禀告,“太子殿下,温家长公子又派了人来。” 萧泽猛地看向门口。 姜浩也愣了一下,对萧泽说,“殿下,快请人来见。” 上一次,温行之派了人来,提醒了衡川郡发大水,这一次,温行之又派了人来,一定有大事儿。 萧泽点头,对外吩咐,“快请。” 他虽对温行之不满,但也只心里暗暗不满,但温行之主动派人来,他还是要以礼相待,郑重对待,不敢晾着人片刻,绝对不敢如对待温启良和温启良的人一般。 暗影走路无声,进了书房后,对萧泽拱了拱手,自报身份,“在下是我家公子身边的影卫暗影,见过太子殿下。” 萧泽连忙说,“不必多礼。” 暗影身体挺的笔直,哪怕见礼,也只是拱拱手,连弯腰都不曾,他看着萧泽,重复温行之的吩咐,“我家公子让在下来告知太子殿下一声,若是太子殿下不想折损全部的东宫头部暗卫,立马将衡川郡的人召回,否则,东宫的头部暗卫,怕是都会折在衡川郡。” 萧泽一惊,“本宫的东宫头部暗卫,怎么会都折在衡川郡?” “因为凌小姐如今在衡川郡,她只要抽出手,就会对东宫的头部暗卫出手,还有温家的人,我家公子已飞鹰传书送去衡川郡,我家老爷派去的温家暗卫,都已被我家公子召回了,若是太子殿下不想损失人马,立马飞鹰传书送去衡川郡将人召回,否则,有太子殿下后悔的。” 萧泽看着暗影,“大舅兄他竟然能够召回岳父的人马?” 暗影语气平静,“温家早就在我家公子的掌控中,公子若是不想让老爷做的事儿,一书调令,便能动用老爷手里的人马。” 萧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温行之厉害,但是没想到温行之如此厉害。温启良已到了如此没用的地步,亏他是老子竟然掌控不住儿子,也亏他前些日子还夸他竟然这么快就将萧枕弄去障毒林了,做事好,如今看来,不及温行之多矣。 萧泽不甘心,“那衡川郡的事儿呢?本宫的头部暗卫还没有找到吴易的下落,若是他抖出衡川郡的事儿,本宫岂不是完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暗影语出惊人,“吴易在我家公子的人手里,太子殿下放心就是,他如今已安全地待在幽州境地。” 萧泽:“……” 他没忍住,裂开嘴角,想大笑三声,但又怕暗影笑话,惊喜道,“吴易原来在大舅兄手里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吴易既然在幽州,那他就不怕了,幽州温家,一定不会让吴易将衡川郡的事儿捅出去的。温行之既然派人来通知他,那就是扶持他,哪怕态度不好,他也认了。 “所以,太子殿下尽快召回人吧!若是太子殿下不听话,那么,后果自负。”暗影觉得今日他已说了够多了,扔下一句话,不等萧泽再回话,他转身走了。 萧泽还想从暗影口中再知道些事情,奈何人不给面子,他只能打住话,看向一旁的姜浩,“你听见了没有?吴易在幽州,在温行之的手里。” 姜浩心里也很高兴,“下臣听到了。” 萧泽问,“你说,本宫要听温行之的话召回东宫的头部暗卫吗?” 姜浩斟酌片刻,肯定地点头,“温家长公子有如此本事,且来通知殿下,下臣觉得,殿下应该照办。哪怕温家长公子不见您,态度不好,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扶持殿下您,与凌画和二殿下作对,这就够了。” “你说的对!”萧枕心情又好了,立即走到桌前,提笔写信,“本宫这就飞鹰传书,让东宫的头部暗卫撤回来,既然吴易和他的证据已去了幽州,本宫的人还在衡川郡做什么?” 又杀不了凌画,他的人如今是一点儿也折不起了,他是傻了才不听温行之的。 姜浩点头,“用最快的飞鹰。” 萧泽刷刷提笔,写了召回的信函,以最快的飞鹰,传书送去了衡川郡。 三日后,东宫的头部暗卫得到消息,立即撤出了衡川郡。 凌画已筹备好,比她预计的还提前了一日筹备好,刚要下令动手时,得知了温家的暗卫与东宫的头部暗卫先后撤走了的消息,她还没发力,一拳打在了空气上。</p>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对手(一更) 不止如此,凌画还收到了温行之的一封信。 温行之的信很简短,是派人送到她手上的,信上只说,“吴易在我手里。” 凌画一时间被气笑了,攥着茶盏,险些砸到了地上,“好一个温行之。” 琉璃也惊了,“温行之的动作可真快。” 她看着凌画,“小姐,如今怎么办?” 凌画心里有火发不出,这三年来,第一次遇到了对手。 尽管这三年来,她与东宫作对,但知道陛下宠信太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与东宫在他允许的范围内争斗,但绝对不准许她动萧泽一根汗毛,所以,与东宫每次交手,她都未全然尽力,她一直都在等机会,等着萧泽自己作死,失了帝心,等着机会来临将萧泽一举扳倒,让陛下都保不住他的机会。 但这一次,萧枕被陛下推来了衡川郡,暴露在了萧泽面前,萧泽调了东宫的头部暗卫和温启良的人来衡川郡抹平所作所为甚至要杀了萧枕,所为数千里之遥,距离帝京远,她斩断东宫的这把最锋利的剑,也没什么不能做的,反正陛下不知道。 但没想到,她都筹备好了,温行之却横插一杠子,将人都撤走了,让她一拳打了个空。 她问,“送信来的人呢?” “已经被细雨扣住了。”琉璃心里也憋气,她的剑都磨好了。 “带来我见见。”凌画觉得,温行之大概不止有这么一句话想跟她说。 琉璃转身去了。 不多时,那名送信的人被押到了凌画面前,这人又瘦又小,其貌不扬,有些功夫,看起来也不高,但能被温行之派来送信,定也是个人物。 凌画摆摆手,细雨松开了扣着这人的手臂。 这人面不改色,没了束缚后,对凌画拱手,“凌小姐,在下春旺。” 凌画坐在桌前,摇着团扇,细细打量了这人两眼,淡笑,“温公子还有什么话带给我,你一并都说了。” 春旺露出敬佩,再度拱手,“果然不愧是凌小姐,我家公子说,凌小姐若是答应上次他提议的那一桩事儿,吴易他亲手奉上,还有吴易手中的证据,也全部都交给凌小姐。” 凌画看着他,没表态,问,“温公子人在京城,却能对千里之外的衡川郡了若指掌,真是厉害。” 春旺不露得意,“我家公子身在庐中,可知天下事。” “比如?” 春旺接着她的话,“比如,我家公子就知道,二殿下如今在岭山。” 凌画攸地一笑,心中的郁闷倒是散了大半,“行,这一局我输给你家公子输得不冤。” 是她轻敌了! 温行之给她下的战书后,大概就已做了准备了,也许萧枕出京后,萧泽派人追杀,让温启良的人动手的消息,就是他早一步透给岭山的,岭山有无数蠢蠢欲动的野心人,得到消息后,趁机劫了萧枕。 而她,在温行之下了战书后,做的第一件事儿,是日夜赶工绣了半个月的嫁衣,准备把手边的事情做好后,全力应付接下来温行之的麻烦,全然没想到温行之借助岭山之力,让她后院起火,以至于,芝麻西瓜一起丢了。 低估对手,输的心服口服。 凌画问,“若是我不答应,温公子不将吴易和证据给我,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春旺摇头,“公子如何,在下也不知。” 凌画摆手,“那就转告你家公子,我候着他下一步动作。” 春旺拱了拱手,“在下一定转达到。” 放春旺离开后,琉璃跺着脚说,“真想砍了这人。” “两军交战,还不伤来使呢,你砍了他,温行之也不缺乏得用之人。”凌画倒是没什么气了,冷静地说,“温行之在温家不声不响低调蛰伏多年,一招出手,真是又狠又稳又准。这才是温行之。” 温家的长公子,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一鸣惊人。 琉璃也佩服,“真是环环相扣,怕也是为了将小姐特意引来衡川郡,然后阻止您和小侯爷大婚,的确厉害。” 她就想不明白了,若是温行之因为是温家人,受家风影响,全力扶持东宫与小姐作对的就罢了,偏偏是那么一个有朝一日,真瞧上了小姐,小姐已嫁做人妇,他如今未雨绸缪,让小姐取消婚约的理由。 真是奇葩! 不过见识到了温夕柔,再见识温行之,对于温家人,她算是都长见识了。 凌画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叹气,“我怕是要亲自去岭山走一趟了。” 若是有温行之插手,哪怕她给岭山王与王世子叶瑞书信一封,又派了望书前去,怕是岭山也不会轻易放人的。 “二殿下在岭山暂时安全吧?要不,您先回京大婚后,再立马出京去岭山?”琉璃最是知道凌画为嫁宴轻,付出了多少,到了临门一脚了,若不是没有法子,她爬都会爬回去。 凌画摇头,“有温行之插手,岭山那帮疯子自觉有了后盾,怕是岭山王身体不好了,王世子叶瑞即便能掌控得住,但是若让他全力保萧枕,空有我的几句话和望书前去,怕是不够。” 她放下茶盏,无奈地说,“拿纸笔来吧,我给宴轻写信,推迟大婚,顺便给陛下上个折子。” 琉璃在一旁提醒,“若是推迟大婚,只有明年春天是好日子了。” 凌画点头,“是迟的太多,但又有什么法子?我即便不去岭山,温行之的人也会在半途拦我,不让我顺利回到京城,与其与他的人在半途耗费功夫,不如去岭山一趟,我怕去的迟了,还真见不到完好无损的萧枕了。” 她扶持萧枕,自然要他完完整整毫发无伤顺顺利利地登上帝位,不想他将来坐上帝位,正史上野史上有丝毫诟病,或者,隐忍了十年,倒头来,打了水漂,没了坐那个位置的资格。 她绝对不准许! 琉璃拿来纸笔铺好,小声说,“小侯爷将来若是知道您是因为二殿下而推迟婚约,怕是会三天吃不下饭。” 凌画提笔写信,“三天吃不下饭还好。” 琉璃看着她,“那恨不得掐死您呢?” 凌画眉眼染上笑意,“那他就是嫉妒萧枕了?喜欢上我了?否则,他不是不乐意大婚吗?我推迟大婚,郁闷想捶墙的人是我,他心里应该很轻松很高兴想喝酒庆祝吧?对他来说,早娶我进门,早娶的是麻烦,晚娶我进门,晚娶麻烦,也许他私心里觉得不娶才是好,是被我将住了军,才不得已娶我,如今推迟,他心里应该松了一口气才是。” 琉璃想想也对,“那太后那里,要不要去一封信?” “写吧!”凌画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太后了,“太后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我与宴轻大婚的日子,临到关头,我这边掉链子,她老人家这些天一定急坏了。” 琉璃托着下巴,看着凌画刷刷刷提笔写信,故意写出龙飞凤舞狂草飞扬时间紧迫的笔态来,心里直啧啧。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小姐这三年来,虽然日子过的腥风血雨,但总体来说还是十分顺利的,不过,也是因为,争储之斗一直都沉在水下,太子一直不知道二殿下有争储之心,所以,一直没浮到水面上来,如今,因为衡川郡,二殿下被退出来,彻底掩藏不住了,暴露给了太子,才是真真正正的浮到水面上来了。 以后,怕是才进入到真正的血雨腥风了。 凌画一连气写完了三封信,逐一署名,封好后,递给琉璃,“让人将这三封信,一起送去京城,记着从江南漕运发出,给陛下的那封,盖上江南漕运的章。” 琉璃点头,“小姐放心。” 当日,三封书信,从衡川郡先送去了江南漕运,凌画早已安排好的替身主事人收到信后,依照凌画的吩咐,盖了江南漕运的调度印章,又与宴轻和太后的书信一起,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p>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来信(一更) 凌画的信送到京城那一日,京城正是中秋节。 宫里设宴,宴轻照旧不参加,今日宴轻请客,与一众纨绔兄弟们在烟云坊包场热闹。 席间,程初悄悄问宴轻,“宴兄,过了中秋后,还有十日你就大婚了吧?嫂子是不是快回来了?” 宴轻瞥了他一眼,“我的大婚,你操什么心?” 程初:“……” 他等着喝喜酒的嘛! 他看着宴轻,“嫂子如今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宴轻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凌画走了一个月二十天了,音讯全无,就连陛下都没收到她一封折子,她也没给他写过一封信,若不是身边人不停地在提醒他,他也不能这么清楚地记着日子,反正,她走了够久了,若不是知道她一直在江南漕运,就跟失踪了一样。 程初瞅着他,“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都快大婚的人了,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是要大婚的样子。 “我该知道什么?”宴轻将他推远点儿,强调,“我是纨绔。” 是不是忘记他的身份了? 程初:“……” 对哦,纨绔不需要知道什么,只需要吃喝玩乐就行,但自己娶媳妇儿,总要上心吧?不过他瞅瞅宴轻,看着他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样子,想起他本来都不想娶妻的,如今这副不上心的样子也就没什么可奇怪了。 饭菜吃到了一半时,云落从外面走进来,对宴轻压低声音说,“小侯爷,主子的信。” 宴轻喝酒的动作一顿,慢慢地偏过头。 云落将信递给他,信是用蜡封着的,没被人拆开过,信封上写着宴轻亲启几个字,字迹是一手极好的狂草。 他放下酒杯,用帕子擦了擦手,才慢悠悠地接过云落手中的信,然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云落:“……” 他问,“小侯爷不看信的吗?” 程初在一旁好奇地说,“是嫂子来信了吗?宴兄你怎么不看?快打开看看,江南漕运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纨绔都竖起了耳朵。 宴轻眸光随意地扫了众纨绔一眼,“急什么?喝酒要紧。” 云落默默地退了出去。 程初“嘁”了一声,“你直说不想让兄弟们知道嫂子给你写了什么悄悄话就是了。” 还什么喝酒要紧,喝酒有什么要紧的? 众纨绔都有一颗八卦之心,都想八卦一下离京去了江南漕运这么久的凌画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在信上与宴轻说的吧,可是宴轻不看信,众人只能按压下八卦的心。 往年中秋,纨绔们聚在一起,都会闹到月上中天,这一回快三更了,才散场。 宴轻喝了不少,走路慢悠悠的,步伐轻飘飘的,走出烟云坊时,掌柜的跟在他身后挽留,“这么晚了,烟云坊的后院有客房,小侯爷您要不别回府了?就在这里歇一晚吧!” 宴轻摇头,“不歇,我走得动。” 掌柜的只能说,“那您慢走。” 宴轻“嗯”了一声,对掌柜的摆摆手,下了台阶。 云落提着一盏灯,跟上宴轻,二人一起走路回端敬候府。 今年的中秋节与往年不同,乌云遮月,街道两旁有店铺挂的灯笼,将整条街照的明亮,以至于路面一点儿也不黑。 宴轻嘀咕,“今天怎么看不见月亮?” 云落接过他的话,“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是有这个说法。”宴轻“唔”了一声。 云落与宴轻聊天,特意提起凌画,目的在于让他想着看信,别走回府后将怀里的信给忘了,“往年的中秋节,主子都不喜欢赏月。” “哦?为何?”宴轻问。 云落道,“主子小时候不喜欢赏月,是她觉得月亮没什么可看的,就圆圆的一盘,看来看去,也就像个盘子而已,她曾担心盘子掉下来砸到她的脑袋上。” 宴轻“扑哧”一下子乐了,“她这么傻的吗?” 原来,她还有这么傻的时候? 云落点头,“那时主子三四岁,后来主子长大一些,就不这样觉得了。” 宴轻慢悠悠往前走,“她三四岁时什么模样?” 云落摇头,“属下也不知道,不过据四公子说,主子小时候,软软的一团,粉雕玉琢的,以至于他担心会有贼人跑去凌家偷妹妹,他每天都要在凌家的院墙四周巡视一遍,看看是否有贼人闯进凌家。” 宴轻:“……” 原来兄妹俩从小一样傻。 云落又说,“后来三公子长大一些,跑出去做纨绔,一是不想读书,二是他觉得可以统领天下三教九流,就没有贼人敢偷他的妹妹了。” 宴轻没忍住,又笑出声,评价说,“四舅兄也是不容易。” 云落也想笑,“后来属下等人到主子身边时,主子曾在中秋时对我们说过,她不喜欢赏月,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听那句古话,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她喜欢赏雪,喜欢看雪打灯。” “这些年,每年中秋的月亮似乎都挺圆吧?只今年是个例外。”宴轻回忆了一番。 “是,已有十年了。”云落看着天空上乌云遮月,“主子今年若不是处于忙乱中,一定十分高兴明年的正月十五,可以看雪打灯了。” 宴轻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对云落说,“你将灯提过来,凑近一些。” 云落知道宴轻要看信了,立即提着灯上前给他照亮。 宴轻划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笺,薄薄的一张,他打开来看,只见凌画的字迹十分凌乱,比信封上的字迹还要狂草几分,信的内容也很简单,言江南漕运事急,抽不开身,恐怕大婚之日无法赶回来,她万分不愿,但无可奈何,只能推迟婚期,望君见谅。 短短几句话,再无它言。 宴轻盯着信笺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看的云落都觉得有些久,忍不住猜测小侯爷如今心里在想什么,是担心主子,还是不必如期大婚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满主子如此寥寥几句话。 他抬眼看宴轻面色,可惜,从他的面上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轻轻喊了一声,“小侯爷?” 宴轻“嗯”了一声,收起信笺,装进信封里,随意地拿在手中,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问,“她什么情况下,才没法子赶回来大婚?” 云落提起心,想着大概是二殿下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吧?否则一个江南漕运,拦不住主子想嫁小侯爷的心,只有事关二殿下生死,主子扶持他,为报救命之恩,为之付出了十年,才会没办法之下,推迟了大婚。 更何况,主子根本就不在江南漕运,而是去了衡川郡,就是为二殿下而去的。 但是这话他不能对宴轻说。 他平静回话,“大概事关江南漕运的生死存亡。” 宴轻回转身,挑眉,“被她接手了三年的江南漕运,有什么样的事儿,能够生死存亡的?” 云落摇头,“属下也只是猜测而已,待主子回来,一定会与小侯爷细说的。” 他如今是小侯爷的人,没有跟着主子出去,也不知道二殿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难道这么久了,人还没有找到? 宴轻转回头,继续往回走,清清淡淡地说,“她不在江南漕运。” 云落在宴轻身后猛地睁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小侯爷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主子哪里露出马脚了吗?应该没有吧?这些日子,除了小侯爷睡觉时,他每日都与小侯爷形影不离的。 宴轻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没有下文了。 云落忍不住地问,“小侯爷何出此言?” 宴轻道,“直觉。” 云落:“……” 男人的直觉也这么可怕的吗?那他没话可说了。 回到端敬候府,管家迎出来,见到了宴轻手里的信,大喜,“小侯爷,凌小姐来信了?” 宴轻“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管家跟上他,“凌小姐是不是快回来了?” “早着呢,大婚推迟,那处院子慢慢修吧!”宴轻丢下一句话,进了内院。 管家一把拽住云落,“凌小姐不回来了?真的?” 云落点头,“真的,主子脱不开身,赶不回来。” 管家叹了口气,他也盼了两三个月了,天天怕小侯爷反悔,反倒是小侯爷没反悔,怎么就这么事有赶巧从凌小姐那里出了差错呢。</p>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宫宴(二更) 皇帝与太后在中秋的宫宴上同时收到了凌画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的信。 皇帝的信里简略写了江南漕运出了什么事情,凌画如何处理的,事情棘手,归期不定,不过让陛下放心,她一定会解决好江南漕运的事情,不会让陛下因江南漕运而忧心烦扰。 皇帝看完信,放了心。 给太后的信写的比给皇帝与宴轻的信都厚了许多,除了简略地提了江南漕运的事情后,便是着重提了定好的大婚的日子她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回来了,她知道太后着急,她也十分着急,但真是无可奈何,嘱咐她老人家一定别急坏了身体,无论如何,她总会是宴家的媳妇儿。 这最后一句话直戮太后内心,太后看完后,虽然也是十分无奈,但也理解凌画为国之心,见皇帝看来,拿着信对皇帝感慨,“陛下,待江南漕运的事情处理好,你可要好好嘉奖凌画,这孩子为了江南漕运,这么多年呕心沥血不说,如今连准备了这么久的大婚都耽搁了,你是不知道,她的嫁衣都是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没让绣娘碰一针一线,不止如此,期间还给小轻做了三件寻常穿的衣裳,连吉服上的绣图,都是从御衣局里将之拿回了凌家,挤着时间亲手绣的。她对这门婚事儿,没有丝毫不满不说,还极其上心尽心尽力,如今若不是迫于无奈,她也不会赶不回来推迟大婚。” 通过圣旨赐婚后,这么长时间,凌画隔三差五就进宫与太后聊宴轻,太后受她态度话语影响,自然能看出她是真心真意想嫁宴轻,迫不及待的心思,比她让宴轻娶妻的急迫不差多少。以前凌画有多不爱进宫,她是知道的,赐婚这两三个月,她跑了多少趟皇宫,她都记在心里。 皇帝点头,“母后放心,江南漕运的担子有多重,朕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压在她一个小女孩的肩上,朕也过意不去,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顶替她的人,朕也无奈。” 太后也知道,凌画的本事,不是谁都能顶替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皇帝力排众议推上那个位置。她叹道,“你心里清楚就行,不是哀家替她说好话,实在是这个孩子这三年里,除了受累,还真没得到什么好处。” 凌家不缺钱,以凌家的家业和王晋给她留的财产,凌画坐吃山空都够她挥霍几辈子的。她当年接手江南漕运,就是争的一口气,想护住凌家这个门庭不倒,这谁都知道,陛下也知道,这三年里,她为江南漕运添了多少亏空,就连她都知道几分。 皇帝颔首,“母后放心,一旦找到合适的人,朕便让她歇下来。” 太后点头,“那孩子也说了五年,如今三年了,还有两年,你到也不必急。时间还算充裕,不过还是要上点儿心,毕竟,即便你找到了合适的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上手撑起江南漕运那一个大摊子,总要让凌画带带。” “正是。”皇帝看着满朝文武,暗暗地摇摇头。 太后年岁大了,虽然身子骨好,但也撑不了太久,早早退了席。 回长宁宫的路上,太后对孙嬷嬷说,“凌画的信写的狂乱,可见是真的忙,连一封信都要急匆匆写完,如今说大婚推迟,可见一时半会人回不来。” 孙嬷嬷点头。 太后又说,“自古以来,多有将士挂帅出征一走记载,大婚也没法回来,今日哀家算是体会到了,等着她回来,就跟将士出征一般。” 孙嬷嬷笑,“凌小姐是干大事儿的人。” “是啊,自古以来,干大事儿的人,才身不由己。”太后看看天空,“今年连个月亮都没赏到,可真是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孙嬷嬷笑着说,“奴婢听说凌小姐不喜欢八月十五赏月亮,每年都盼着八月十五没月亮。” “为何?”太后纳闷。 孙嬷嬷道,“据说是因为古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中秋之日看不到月亮,来年的正月才会看到雪。” 太后笑起来,“哎呦,你这样一说,哀家也心情好起来了,雪打灯的确很漂亮,哀家记得,有一年正月十五,宫里挂了好些宫灯,将整个皇宫都点亮了,雪打在各种各样的宫灯上,漂亮极了,哀家那一年还多猜了好些灯谜。” “是呢,奴婢也记得,那时是十年前了。”孙嬷嬷笑,“那一日小侯爷就跟在太后身边,还是个乖乖巧巧的孩子,十分聪明,宫里最难的灯谜,都被他猜出来了。得了陛下的打赏,直夸端敬候府后继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后笑着说,“可不是。” 可惜啊,宴轻从十三岁半时,不知怎地,就反骨了,无论是文业武功,均不学了。他开始看书头疼,是真的头疼,她曾不相信,以为他装的,但是曾实打实看过他看书疼三天的样子,汗珠子噼里啪啦从脑门往下落,脸发白,后来晕厥了过去,从那之后,她就不再逼他了。 端敬候府就他一颗独苗了,她那时坐在他床前,看着他躺在床上,苍白清瘦的脸,真怕他出个好好歹歹。 于是,在他兄长侄子都想尽法子将他板归征途时,她出面劝说阻止。 无论如何,他好好的就好,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做个活蹦乱跳的纨绔,虽然不能继续光耀端敬候府的门楣,但总比断了根强。 但是,他偏偏扬言不娶妻,哪怕端敬候临终闭眼,也没能让他点头说个娶字。京城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任他挑选,她将花名册弄了几本放在他面前,他给扔到了窗外去,决心之大,让她的心都凉了。 好在,过了四年多,她不报什么希望时,他与秦桓喝酒弄出了这一出,才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过如今,又要推迟了。 太后又叹了口气,“哎,哀家这心啊,什么时候才能落进肚子里。” 孙嬷嬷最是了解太后,“您就放宽心,有小侯爷那句话,如今也有凌小姐的信,晚半年而已,日子过的快,一晃就明年开春了。” 太后还能如何,只能点头,“那哀家就盼着日子过的快些吧!” 太后离开后不久,皇帝为了让朝臣们敞开了举杯畅饮,也提前退了席。 每逢中秋之日,皇帝都独自宿在帝寝殿,多年如一日。 在走回帝寝殿的路上,皇帝对赵公公说,“江南漕运这一摊子,非凌画莫属,朕还真怕两年后找不到顶替她的人。” 赵公公不敢说要不让凌小姐继续担着的话,只能说,“两年的时间还长,陛下慢慢找,过了中秋后,就该三年一度的金秋科考了,也许就有合适的人了呢。” 皇帝道,“凌云扬那小子,朕从小看他就是个滑头,可惜,他也是凌家的人。” 把江南漕运从凌画手里交到凌云扬的手里,与在凌画手里有什么不同?若是凌画掌管了五年,再由凌云扬接手,再掌管几年,江南漕运可就会变成凌家的了。 后梁的漕运命脉,怎么能由一家掌控?更何况,凌画手里的势力,都能与东宫抗衡,长久下去,怎么行? 赵公公垂下头,这话他不敢听,也不敢接。 皇帝叹道,“但愿今年的才子们里,能找出有那个能力的。” 赵公公只能说,“一定会的。” 皇帝问,“太子今日在东宫做什么?东宫可设宴了?” 他本来想今日将萧泽放出来一起参加宫宴团聚中秋,但是江南漕运没有折子呈上来,一个半月前去了衡川郡的萧枕与户部尚书赵江也没有折子递进京来,他心情烦闷下,又看到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便没了放萧泽出来的心思。 赵公公摇头,“老奴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怕是十分惦记陛下,每年殿下都是与陛下您一起过中秋的。” 皇帝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说,“摆驾,去东宫。”</p>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滚(二更) 姜浩费了好大的劲儿,辗转许久,才得了空隙,见到了赵公公。 赵公公一见他就说,“是太子殿下让你来打听昨日陛下为何没去东宫的?” 姜浩拱手,“正是,请公公看在太子殿下多年来对您敬重的份上,告知一二,您是看着太子殿下从小长大的,太子殿下自小被陛下带在身边,算起来,您照看太子殿下的时候更多。” 赵公公叹了口气,“陛下昨日离开宴席后,本来是打算去东宫的,都要上玉辇了,衡川郡的赵大人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来了,陛下看过后,就取消了去东宫的打算,回寝宫后歇下了。” 姜浩立即问,“赵大人的折子上说了什么?” 赵公公摇头,“老奴也没瞧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估摸着事情不小。” 他摆手,“你搬出太子殿下与老奴的交情,老奴才斗胆透露这些,你快回去吧!” 姜浩也知道能让赵公公说出这件事儿,已是一大收获了,见好就收,告退了。 姜浩离开后,赵公公望着东宫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泽一直在等着姜浩从赵公公那里探查回的消息,见姜浩回来,急急问,“怎样?赵公公可给了话?” 姜浩点头,“回殿下,赵公公给了话。” 见萧泽盯着他,他连忙将赵公公的原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萧泽听后,一时似惊似喜,“你说,户部尚书赵江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送进京,父皇看了后,连东宫也不来了,是不是赵江的折子说的其实是萧枕的事儿?萧枕死了?” 姜浩回来的路上也想了很久,“不无可能。” 否则,衡川郡还能有什么大事儿发生?除了二殿下真的出事儿了,赵江的折子才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吧,一定是二殿下出事儿的消息,让陛下没心情来东宫与太子过中秋共父子之情了。 “若真是萧枕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萧泽心中高兴,哪怕因为这件事儿父皇不来东宫,他也不恐慌了,不紧张了,“萧枕死了,本宫的威胁才是真的没有了。” 姜浩忍不住说,“太子殿下千万不要高兴的太早,具体事情如何,还未知,还是得派人去衡川郡打探清楚才是。” 萧泽顿住笑,“本宫高兴的太早了吗?难道进入了障毒林,失踪了这么久,萧枕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若非如此,那赵江上什么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他都瞒了这么久了。” 姜浩冷静分析,“正因为赵江瞒了这么久,下臣才担心赵江其实已经投靠二殿下了。否则,二殿下在障毒林失踪这么大的事儿,过了一个半月了,为何他没立即给陛下上折子禀告?” 萧泽彻底没了笑,回过味来,“不错,萧枕是父皇的近臣,他应该第一时间给父皇上萧枕失踪的折子,这么久没上,他难道真投靠萧枕了?萧枕能给他什么?他真以为,萧枕能登上帝位?” 姜浩道,“衡川郡一直有二殿下在赈灾,那人不知是打哪儿弄出来的替身,二殿下被逼入障毒林时,赵江明明与他在一起,是亲眼目睹,后来他一路仍旧与假的二殿下一起赈灾,替二殿下瞒着,可见,赵江投靠了二殿下。” “真看不出来啊,怪不得他与萧枕一起去衡川郡赈灾。”萧泽咬牙,“可是那又如何?萧枕不死也废了,估计找到萧枕,萧枕不是废了就是死了,他瞒不住了,才派快马加鞭发来八百里加急,父皇再不喜欢他,他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才没心情来见本宫了。” “但愿吧!”姜浩看着萧泽,“总之,太子殿下要往最坏的方面打算。” 萧泽觉得有理,思索片刻,“你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温行之,顺便问问他,萧枕是死了,还是废了?也好让本宫安心。” 姜浩觉得可行,立即应了。 当日夜,姜浩叩响了温家的门,门童打开门,他表明身份,说请见温家长公子,门童打量了他一眼,进去通禀温行之。 温行之连萧泽都不想见,更何况东宫的幕僚属臣,于是,派管家吩咐,“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儿?” 管家来到门口,询问姜浩。 姜浩知道京城温家府宅的门难敲,但没想到这么难敲,温行之不见他,不过他也有所预料,温行之连太子都不见,他又算老几?派了管家来见他,已是给了几分面子。 姜浩便将萧泽的话转达给了管家。 管家听闻后,觉得这话他可回答不了,还是需要禀告长公子,于是,又回去禀告温行之。 温行之听罢后,冷笑一声,“废物东西。” 这话骂谁的,不言而喻。 管家垂下头。 温行之讽声吩咐,“告诉萧泽,萧枕没死,他安不了心,凌画去救他了。” 管家将原话禀告给了姜浩。 姜浩一听,心都凉了,不过知道再细问也没可能了,温行之能给他一言半语,已是不错,他告辞,离开了温家大门口,回了东宫。 太子萧泽见他回来,立即追问,“如何?可见到温……”他顿了一下,觉得姜浩要见到温行之怕是不太可能,改口说,“可见到温家人了?” “见到了温家的管家。”姜浩将由管家询问过温行之,转告的原话说给了萧泽听。 萧泽听完,果然早先的高兴一消而散,“萧枕没死?凌画去救他了?那他在哪里?” 姜浩摇头,“温家长公子只给了这一句话。” 萧泽攥拳,来回在书房内走动了两圈,咬牙说,“他让本宫将衡川郡的人都撤回来,如今又告诉本宫萧枕没死?那本宫的人去衡川郡是做什么去了?” 姜浩见萧泽快要失去理智,提醒说,“东宫的头部暗卫是为了吴易和抹平衡川郡堤坝背后的证据而去,温启良的人才是您派去衡川郡杀二殿下的人。” 萧泽脚步一顿。 姜浩又说,“温家长公子一定没说错,凌小姐去了衡川郡,若是不撤回人,凭她的诡计多端,咱们东宫的头部暗卫一定会折在衡川郡。至于温启良的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今东宫的头部暗卫还没到京,待人回来,太子殿下再细问就是了。” 萧泽脸色难看,“可是不杀萧枕,本宫岂能心安?” “二殿下一定是要杀的,这一回杀不了,还有机会,殿下得先出东宫,再筹谋才是。”姜浩道,“还有十日便到了凌画的大婚之期了,可是凌画若是去救二殿下,一定会赶不回来,小侯爷知道这件事儿吗?他一直不参与朝事儿,一心做纨绔,若是知道凌小姐扶持二殿下,为了二殿下连自己的大婚都推迟了呢?宴小侯爷会如何?” 萧泽眯起宴轻,“宴轻会如何?本宫也想知道。” “所以,也许殿下可以从宴小侯爷入手,打乱凌小姐后方,或者,可以利用宴小侯爷做些什么。”姜浩出主意,“温家长公子虽然对殿下不甚投靠,但显然更没投靠二殿下,他是温家的人,殿下完全可以放心。” 萧泽怒气渐渐小了些,“你去见宴轻。” 姜浩拱手,“下臣今晚就去。” 于是,当日夜,姜浩又敲开了端敬候府的门。 此时天色还不太晚,门童也还没歇下,门童疑惑地打开门,看向来人,不认识,还算有礼貌地问,“敢问你是谁?找谁?” “在下东宫属臣,请见宴小侯爷。”姜浩拱手,“在下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事关凌小姐的,劳烦通禀一声,请小侯爷一见。” 门童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去了。 宴轻今日正在家,白天睡了一天,晚上用了些稀粥后,没什么胃口地瘫在长椅上,自从凌家纳吉纳征回来,他有个瘫在长椅上的毛病,且让人将长椅上的软垫都换成了凌家的那种软垫,每日瘫着,觉得挺舒服。 听闻门童禀告,宴轻懒懒地抬眼,嗤了一声,“东宫找我能有什么好事儿?爷不听,让他滚。”</p> 正文卷 第一章 戮破(一更) 云落站在马圈外,静静地听着宴轻跟汗血宝马唠嗑,跟马唠嗑,是小侯爷经常会半夜做的事儿,直到把马唠嗑累了,才作罢。 往日,他都是随便听听,听的跟汗血宝马的感受差不多,颇有些一言难尽。 但今儿,他是听的心惊胆战。 他想着,得赶紧给主子传信,主子还不知道太子竟然有这个操作,今日让人找上小侯爷的门,可真是让他想杀人了,还好小侯爷让他拔了姜浩的舌头,才算让他解气些。 他正想着,宴轻忽然转头,对门口喊,“云落,你进来。” 云落打住想法,走进了马圈。 宴轻翘着腿坐在栏杆上,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对他挑眉,“你是不是要给她传信?” 云落:“……” 小侯爷学过读心术吧? 宴轻见他沉默,轻呵一笑,“不准给他传信,今日的事儿,不准让她知道。” 云落:“……” 他有点儿忍不住了,“小侯爷,您……” 他顿了顿,“您不觉得,太子背后给我家主子捅刀子,应该让主子知道吗?” 宴轻嗤笑,“我不觉得。” 他也顿了一下,“她给萧泽捅了什么大刀子吧?让萧泽今儿忍不住,跑来找我了。” 言外之意,她捅了萧泽一大刀子,萧泽反过来捅她一刀子,不是很正常吗? 云落没了话。 的确很正常。 可是真瞒着主子,他怕啊,这事儿是能瞒下的事儿吗?不能够吧?若是真瞒下,主子不知道的话,是会出大事儿的。 宴轻盯着他,“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若是不听我的,你今天就离开我府里?” 云落:“……” 他沉默片刻,拱手,“在下听小侯爷的。” 主子将他送给小侯爷时,已言明了,让他听小侯爷的,如今小侯爷让他选,他还有什么可选的?即便主子在这里,也会这么选吧? 他也太难了! 宴轻满意,“既然听我的,就给我瞒死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偷偷告诉他,你就完了。” 云落表态,“属下不敢。” 东宫那个属臣姜浩的舌头还是他亲手拔的呢!小侯爷哪里是不能狠的人? 宴轻又转过身跟汗血宝马唠嗑,成功把汗血宝马唠的累了困了后,他才出了马圈。 外面的天依旧压着黑压压一层乌云,已连续两日不见晴朗了,怕是京城干燥了几个月后,即将要迎来一场大雨。 宴轻溜达着往院子里走,与云落说话,“杏花村的事儿,你交待一下。” 云落差点儿心脏骤停,他看着宴轻,见他头也不回,似乎随口一说,但他可不相信他是随口一说,他摇头,平静地说,“小侯爷,属下没什么可交待的。” 宴轻停住脚步,“我如今不相信她与杏花村没什么关系。” 云落:“……” 您到底是从哪里不相信的啊?明明据琉璃说当日做的天衣无缝的啊。 宴轻给出理由,“有一天,萧枕忽然半夜里找上端敬候府,让人将我喊起来,却什么也没说,我当日觉得他脑子有毛病,还疑惑他是不是半夜梦游。” 云落眨眨眼睛。 所以呢?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宴轻又说,“还有一日,大白天的,他当街拦住我,我记得那天是我去九华寺要捐赠香油钱,碰见了太常寺卿的女儿,香油钱没捐赠成,回来后,遇到了他。” 宴轻回忆,“他将马车横在马路中间,对我一副找茬的做派,我问是否得罪他了,你猜他说什么?” 云落不知道这个,摇摇头。 宴轻笑了一声,“他对我警告,让我别沾染不该沾染的女人。” 云落睁大眼睛。 二殿下何时还有过这个操作? 宴轻啧啧,“我何时沾染过不该沾染的女人,他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我对他说小爷本来就不喜欢女人,满京城谁都知道,他拿女人在我面前说,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你猜他说什么?” 云落:“……” 他也想知道,他说了什么,但又不太想知道。 “他说让我最好记住我的话。”宴轻呵了一声,与云落唠嗑般地说,“爷当时还真记住了他说的话,因为这些年,还真没有谁脑子有病的跑到我面前说让我别沾染不该沾染的人,萧枕是第一个。” 云落默。 宴轻又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我当时还以为他让我别沾染太常寺卿柳望的女儿,他大约是瞧上了,脑子不清楚,喜欢个女人,跟我耍什么威风?有本事把那女人绑去他床上,我还得谢谢他。” 云落:“……” 他受到了惊吓,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凭着宴小侯爷的聪明,再凭着今日太子殿下让人找上门提到二殿下说的这一番话,再结合多久以前二殿下与小侯爷说过的这番话的前因后果,小侯爷能猜不到,才真是有辱他的智商了。 “我与秦桓喝酒,是在萧枕找我之前。也就是说,秦桓找我喝酒,本身就是个圈套,也许秦桓那个傻子一直没意识到那是个圈套,所以,将我也给套进了圈套里,或者说,她本来就是冲着利用秦桓套我而来的。”宴轻啧啧地问云落,“你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云落险些给跪了,心里哗哗直流泪,只能默不吭声。 小侯爷不是傻子,这时候,这些话都对他说出来了,他还怎么替主子否认?他真想转身就走去找主子告诉她您完蛋了,小侯爷这样的人,从冰山一角,便可窥探全貌,主子算计他,真是栽坑里了。 可是即便他离开端敬候府,出京去衡川郡找主子,主子就能有功夫来得及处理这件事情吗?二殿下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主子怕也是没有心情与小侯爷谈情说爱,挽回小侯爷的好感度,挽救一下的吧? 他张了张嘴,觉得这个时候了,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了。 可是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斟酌好用词,宴轻抬手,制止他,“你别说,你说什么,我如今也懒得听,你听我说就行了。” 云落闭了嘴。 宴轻继续往前走,慢悠悠的,语调懒洋洋又漫不经心,“让我猜猜。” 云落想着您还是别猜了,您这么猜,我害怕,从小到大,他就没害怕谁过。今天算是有了个怕的人了。 宴轻琢磨着说,“在栖云山脚下,我与兄弟们狩猎那次?她让人拿栖云山的令牌换我的三只梅花鹿?那一日,她瞧上我的脸了?还是瞧上我的箭法了?” 云落:“……” 能不能不让曾大夫给小侯爷医治下去了?慧根还没治好,便这么能耐的让他想捂耳朵了,等治好了之后,主子还是他的对手吗? 不,他应该担心的是,如今主子露馅了,还能有以后吗? 宴轻想了想,肯定地说,“他应该是瞧上我的脸了。” 他的箭法又不是天下独一无二,若是真找,普天之下,总能找出那么几个来,只有他的脸是天下独一无二,让她明明有未婚夫,竟然对他起了色心,算计他主动帮秦桓排忧解难两肋插刀义薄云天替他履行婚约。 他说着,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云落说不出来,而且小侯爷不是不准许他说话吗?那他就都不说好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主子为何这么能耐,非要看上小侯爷这么难搞的人。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什么许府尹沈少卿啊,长的也不差,勾勾手指头,大约不费吹灰之力,人就能娶她。哪怕是天子近臣,但拼着前途不要,许府尹也会心甘情愿乐颠颠的吧?沈少卿虽然不像许府尹那么至于,但若是主子提出来,他就不信沈少卿说个不字。 哎!说来说去,都是长的太好惹的错。 宴轻停住脚步,盯着云落,忽然问,“你心里在想什么?” 云落很是一言难尽,憋了半天,才在宴轻的目光下说出一句能说的话,“二殿下对主子有救命之恩。” 宴轻挑眉,轻飘飘地说,“自古以来,救命之恩,不是以身相许吗?她怎么没以身相许?” 云落:“……”</p> 正文卷 第二章 忍下(二更) 云落看着宴轻,他能说当年是二殿下不要主子以身相许报恩的,后来十年相互扶持,发现爱上了主子,打脸真香吗? 他在宴轻的目光下,憋了憋,还是没憋出来。 宴轻了然,“原来当初是萧枕不要她以身相许?” 他琢磨道,“以她那个性子,做什么事儿都一言九鼎,若是萧枕当初要她以身相许,她哪怕后来再瞧见我,也当没看见的吧?” 云落嘴角动了动,勉勉强强地说,“二殿下救主子时,是十年前,那时二殿下十岁,主子六岁。” 都还是两个孩子,以身相许什么的,二殿下是不会做的,救主子就是随手一救,根本就没想携恩图报,但主子那个人,是不会欠人救命之恩的。所以,二殿下说要皇位,主子就当真了,帮他争夺皇位。若是二殿下要以身相许,那主子自然也会答应的,别看她只六岁,主子自小便早慧。 宴轻抓住了重点,“所以说,他们相识相知十年了?” 云落:“是、是啊。” 他是不是不知不觉间被小侯爷给套话了?他明明什么也没说的。 宴轻“唔”了一声,“十年啊。” 一个从十岁到二十岁,一个从六岁到十六岁,人生有几个十年?他这个未婚夫,满打满算,认识她也就三四个月而已,且有一个半月她离京而去,又有一个多月不是每天见面的,算起来,相处的时间,大概也就是十几二十日? 宴轻啧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了。” 云落巴不得宴轻赶紧回去睡觉,只要不听小侯爷唠嗑,小侯爷不找他聊天,不聊主子和二殿下如何如何,小侯爷睡个八天,都没问题。 回到院子,进了屋,宴轻十分利落,洗洗漱漱睡了。 云落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摸了摸养的信鸽和飞鹰,到底没敢轻易放出去给主子报信,小侯爷这个人聪慧邪门的很,万一被他知道,他在端敬候府可就待不下去,只能滚蛋了。 姜浩被卸了下巴拔了舌头扔在了东宫正门口,魏铭扔时的动静不小,直接将人扔到了地上,扔完后就走了。 听到动静的东宫守门人打开门探究地一看,顿时惊呼了一声。 有人将姜浩抬进东宫内院,有人去禀告太子萧泽。 自钱耿之后,姜浩是萧泽最倚重的下臣幕僚,萧泽听闻后,匆匆赶去看姜浩,此时姜浩已醒来,见到萧泽,想说话,但他舌头被拔掉,只言片语都吐不出来,只听得一阵哇啦哇啦声,他脸色苍白几欲又晕死过去。 萧泽惊问,“你的舌头怎么了?” 姜浩落下泪来。 萧泽立即说,“还能写字吗?” 姜浩点点头。 萧泽吩咐人拿来执笔,姜浩抖着手将他去端敬候府的经过,落得这个后果写了出来。 萧泽看罢,气的眼睛都红了,“好一个宴轻!他好大的胆子!” 姜浩又写,“下臣已不能再为太子殿下效命了。” 他被拔了舌头,这一辈子都只能做哑巴了,谈何说将来的前途?他还有什么前途?他是真没想到宴小侯爷会下这么大的狠手。 萧泽脸色铁青,“你只管留在东宫,本宫让大夫给你医治,你没了舌头,还有手,还能写字,东宫养你一辈子。” 姜浩流着泪跪在地上,给萧泽叩了三个头。 萧泽吩咐大夫给姜浩看诊,然后出了院子后,整个人肺都要气炸了,若不是他不能踏出东宫一步,他一定要冲去端敬候府要宴轻好看。 如今虽然不能让宴轻好看,但他东宫的人受了如此奇耻大辱,他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他回到书房,提笔写折子给皇帝。 当写到一半时,他清醒过来,颓然地放下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若是父皇问起宴轻为什么要拔了姜浩的舌头,他该怎么说?他说他让姜浩跑去找宴轻说凌画如何如何了,若是父皇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难道要说出温行之?要说出他派去衡川郡的护卫?父皇难道不会细究内情?不多想吗? 这些,自然都是不能被父皇知道的暗事儿。 所以,宴轻敢做,他就不怕,也拿准了他不敢闹到父皇面前,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萧泽想明白后,将写了一半的折子直接烧了,却在心里记恨上了宴轻。 宴轻哪里是怕萧泽记恨的人,他敢做,就不怕,所以,他此时睡的正香。 第二日一早,有人对皇帝禀告了昨日夜晚东宫门前发生的事儿。 皇帝听闻后“哦?”了一声,问赵公公,“怎么回事儿?” 赵公公摇头,“老奴也不知,只听说东宫里有个下臣去端敬候府找宴小侯爷,不知怎么惹了宴小侯爷,被小侯爷让人拔了舌头,扔回了东宫大门口。” 皇帝蹙眉,“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姜浩。” 皇帝似有耳闻,“他是东宫的的幕僚,怕是受了太子的吩咐,去东宫说了什么宴轻不爱听的话,才被拔了舌头。宴轻虽然脾气不好,但这么多年,没对谁下过狠手,一定是东宫找上门惹了他。” 赵公公点头,“大概是。” “太子今日有没有折子递上来?”皇帝问。 赵公公摇头,“没有。” 皇帝哼了一声,“大约是理亏,才没找朕告状,那就不必理会了。” 赵公公应是。 程初是个耳朵十分灵的人,爱听京城各府的八卦,尤其东宫有他的妹妹,他对东宫的关注度向来比别的府邸高,昨儿夜晚东宫门口发生的事儿,他自然也听说了,一大早跑到端敬候府找宴轻。 宴轻昨儿睡得晚,今儿还没醒,早已过了辰时,还继续在睡,这么长时间,他已将在栖云山被凌画养成辰时起的习惯给改了过来,这个时辰睡的正香。 程初来到后,坐在院中等着宴轻,悄悄问云落,“宴兄这段时间不是都辰时起的吗?今儿怎么还在睡?” “小侯爷已改正了作息。”云落回答他。 程初看看天色,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已阴沉了三日,看来是攒大雨,他仰着脸说,“这雨怎么还不下?这天也闷死个人,乌云黑压压的,总不下憋着难受。” 云落道,“今日必有大雨。” 程初惊讶了,“你会看天象?” “会一些。”云落点头。 程初佩服,“嫂子真好,把你这么好用的人给宴兄。” 他身边就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他看着云落悄悄问,“嫂子真赶不回来大婚了?这么说,婚期真要推迟了?” 云落点头。 程初叹气,“江南漕运的乱子怎么这么大?真烦人。” 云落不吭声。 若真是江南漕运出的乱子也就好了,何必用主子亲自去?关键不是,是二殿下那里的麻烦。 程初本来就是好奇而来,宴轻总也不醒,他有些坐不住,问云落,“昨儿东宫那人是怎么回事儿?你告诉我呗。” 他怕云落不说,补充了一句,“就算宴兄醒来,我问他,他也会告诉我的。” 他连他妹妹自己服毒的最大的秘密都跟宴轻分享了,是兄弟,他不会不告诉他的。 云落摇头,“那您就等着小侯爷醒来吧!” 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程初没辙。 将近午时,宴轻醒了,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堂屋等着他等到快发毛的程初,挑眉,“又要去哪里玩?” 程初摇头,“快要下大雨了,哪里也不去。” 宴轻挑眉,已猜到了他的目的,“你是来问昨儿东宫怎么惹了我?” 程初嘿嘿一乐,“正是。” 宴轻给了他一句,“无可奉告。” 程初:“……” 他顿时哀怨,“咱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我有秘密都与你分享的?” 宴轻瞥了他一眼,“你分享的那些秘密,是我乐意想听的秘密吗?” 程初:“……” 是,没错,都是他自己主动忍不住跟他大嘴巴说的,他压根不想听。 程初泄气,“好吧好吧,不问了。” 他嘟囔,“我不是好奇这些年有什么事儿能触动你的逆鳞发了那么大的火吗?不会是关于嫂子的事儿吧?” 否则,那拔过人舌头? 宴轻动作一顿。</p> 正文卷 第三章 大雨(一更) 程初一惊一乍地看着宴轻。 他睁大眼睛,“宴兄,你真的是因为嫂子啊?” 宴轻不高兴地看着他,“现在,出门,右拐,走人,咱们俩还是兄弟,若再多嘴多舌,你的舌头也不用要了。” 程初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惊吓地看了一会儿宴轻,扭头就跑。 宴轻耳边消停了,转头看向云落。 云落连忙表态,“属下什么也没与程公子说。” 事关主子的事儿,他岂能随便与人说? 宴轻知道云落是个懂事儿且嘴巴严的,刚开始来端敬候府时,程初问话他理都不理一句,如今才勉强与他说两句话。他没想问他这个,想与他说另一件事儿,“你跟着我,去凌家一趟。” 云落眨眨眼睛,点点头。 宴轻梳洗一番,穿戴妥当,走出院子。 管家迎面走来,问,“小侯爷,您又要出去啊?这天这么阴,您还是在府里待着为好,指不定一会儿就有大暴雨下起来了。” 宴轻摆摆手,“我去凌家,暂时下不起来。” 管家顿时笑了,“您要去凌家啊,可是凌小姐还没回来啊?” 宴轻挑眉,“她没回来,我就不能去了吗?” 管家连忙摇头,“瞧老奴糊涂了,凌小姐不在家,您自然也是能去的,只是您吃过早饭了吗?” “凌家的大米好吃,我去凌家用午饭。”宴轻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管家:“……” 云落:“……” 凌家的大米也没那么好吃的,他觉得与端敬候府的大米是一样的,都是庄子送上来的。 天空黑云压顶,以至于大街上没什么人,知道有大雨将来,都猫在府里。 宴轻一路走着来到凌家,叩响了凌家的大门,门童一看是宴轻,又惊又喜,“奴才见过小侯爷,您快请。” 宴轻进了凌府。 有人快速去禀告凌云深。 凌云深正在书房看账本,听说宴轻上门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般黑沉沉的天气,宴轻却来了,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连忙迎了出去。 宴轻见到凌云深,很寻常对说,“多日没吃凌家的大米,有些想了,今日特意来找大舅兄叨扰一番,大舅兄请勿见怪。” 凌云深:“……” 凌家的大米,就是寻常的大米啊,有什么可想的?他吃了多年,也没觉得多好吃。 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 他笑着说,“不叨扰,大米多的是,随便吃,我这就让厨房去做,你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去你府里些。” 宴轻摇头,“那倒不必。” 进了他府里,就不是在凌家吃的大米了。 凌云深吩咐人去厨房,请了宴轻去他的院子。 一般客人上门,自然要迎去会客厅,但如今宴轻不是外人,凌云深便不见外地请去了他的院子。 厨房听说小侯爷上门了,使出浑身解数,把大米做的喷喷香,又炒了一桌子的菜,送去了凌云深的院子。 凌云扬与秦桓闻风也来了凌云深的院子。 四人落座后,秦桓十分高兴地说,“宴兄,有许多十日不见你了。” “是,见妹婿还是上次来纳征时。”凌云扬接过话,“一晃都一个半月了。” 宴轻看着二人,“两位舅兄温习的怎么样了?还有一个月,就科考了吧?” 秦桓点头,“温习的尚好。” 凌云扬揉着眉心,“还行吧!若是不高中,我就把那些书简都吃了。” 凌云深转头盯着凌云扬,“四弟,你可不要信口胡言到时候做不到。” 凌云扬放下手,规规矩矩坐好,“弟弟一定高中,吃书简是不可能的。” “你有这个自信就好。”凌云深点头。 他知道凌云扬不是笨,相反,他聪明的很,凌家就没有不聪明的人,只是他自小不爱读书,没用在正道上,哪怕有他整日盯着,三天两头的找不到他的人,课业总是学了今天没明天,也就马马虎虎了,如今用一两年的时间想弥补上多年的基础,也不是不可能,但自然是十分艰难的。 不过有秦桓陪着他一起,督促着他,他比以前真是用功了一倍。 凌云扬问宴轻,“妹夫,你怎么突然就上门了?” “突然吗?” “当然了,你看看外面的天,都黑成什么样儿了?”凌云扬对外示意了一下。 宴轻不看也知道,这天真是阴的就跟暴雨下一刻就要砸下来似的,他道,“睡醒一觉,想吃凌家的大米了,就来了。” 凌云扬啧啧,“我家大米有那么让你惦记吗?” 他看着宴轻,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眼睛忽然亮了一倍,“你不是想我七妹了吧?” 宴轻睫毛动了一下,扬眉,“她是我未婚妻,我想她犯法吗?” 凌云扬:“……” 不犯,随便想,尽管想。 凌云深忧心地说,“算算日子,本来还有七日,你们就到了婚期了,可是七妹如今还没回来,不知还能不能赶回来。” 宴轻神色一顿,“她没有给家里来信?” 凌云深摇头,“没有。” 凌云扬气愤地说,“从走了之后,一封信都没来。” 他看着宴轻,“七妹给你来信了?” 宴轻矜持地点点头。 凌云扬更是生气了,转头对凌云深说,“三哥,你看看,咱们家的小白眼,走了这么久,不给家里来一封信,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只给未婚夫一人来信了。” 凌云深被气笑,“七妹给你来信说什么?告诉你好好读书吗?” 凌云扬:“……” 他不要。 他不服气,“报个平安总要的吧?” 凌云深摇头,“你可还记得,当年她掌管江南漕运,去了江南后,没多久,便给家里来了一封信,信中不过提了一句,你看了信后,知道她被人追杀,一吓之后,冲去了江南漕运,后来七妹没什么事儿,反而是你,险些又跟着人去跑江湖,野了心差点儿没回来。后来她再外出,就不给家里来信了。” 凌云扬闭了嘴,没话说了。 凌云深笑问宴轻,“七妹在信里,与你说了何时能回来吗?赶不赶得上大婚?” 宴轻摇头,“她说赶不上了,推迟婚期。” 凌云扬立即问,“推迟多久?今年好像没什么好日子了吧?” “明年春。”宴轻还是听太后叨咕若是这回延误婚期,最近的好日子只剩下明年春了。 “也不是太久嘛。”凌云扬发出作为娘家人的心声,虽然妹妹不想着他,但他却恨不得妹妹多在家中留几年呢。 宴轻点头,“嗯,也不是太久,也就还有大半年而已。” 凌云深心思一动,问宴轻,“太后那里怎么说?” “也说推迟到明年春。” 凌云深点点头,“七妹为了江南漕运的事情,赶不回来,也没法子。” 宴轻不说话。 凌云扬倒酒,“来来来,别关顾着说话,喝酒喝酒。” 他说着,转头对秦桓警告,“今儿有大雨,大雨天喝酒别有一番滋味,你不准拦我。” 然后又对宴轻说,“那天咱们都没喝尽兴,今儿七妹不在,咱们喝个高兴,下雨了你就别走了,留在这里歇着,反正七妹也不在家,又不是纳吉纳征那等日子,没人关心你留宿不合规矩,咱们家没有长辈,随心随意些。” 宴轻点头,今日似乎十分痛快,“行。” 凌云扬见宴轻答应,很高兴,招呼着凌云深与秦桓一起,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果然下起了大雨,大豆大的雨主子噼里啪啦砸下,砸的房屋地面啪啪地响声不断。 凌云扬啧啧,“总算下雨了,京城旱了两三个月,再旱下去,城外的庄子都没粮食可收了。” “就怕这一场雨下了后,一样没粮食可收。”宴轻接话。 “怎地?”凌云扬问。 宴轻道,“观天象,这雨怕是得下半个月。” 凌云扬:“……” 那京城岂不是也要被下的护城河长八尺?秧苗旱死又涝死,那还真是够呛。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这是一更</p> 正文卷 第四章 喝酒(二更) 凌云深酒量不行,秦桓的酒量也不太好,所以,被凌云扬拉着敞开了喝酒后,二人喝到一半,便醉倒了。 凌云扬让人扶了凌云深和秦桓去歇着后,便与宴轻继续喝了起来。 凌云扬酒量好,宴轻酒量也不错,所以,二人聊的尽兴,喝的开心,话语投机,天南地北扯一通,一个曾经从小做纨绔,一个如今已做了四年纨绔,有的是共同的语言要说。 二人从晌午喝到天彻底黑了,从做纨绔说到读书,又从读书说到凌画。 凌家所有兄弟姐妹里,凌云扬与凌画最亲近,从小一块祸害着长大,他对凌画,若说起来,真是有多的是的话要说她。 宴轻听的颇有兴致,任由他随便发挥。 凌云扬说到兴起,越来越精神,拉了宴轻起身,“走,咱们去七妹的书房,我带你去看看她收着的那些画本子。” 宴轻欣然点头。 于是,二人披了雨披,撑了伞,顶着外面哗哗下的大雨,一起出了凌云深的院子,去了凌画的院子。凌画的书房就在她的院子里。 凌画的书房很大,凌云扬时常来,跑凌画书房的次数从小到大比进他自己书房的次数还多,因为给她运进运出的弄画本子。 二人进了书房后,靴子都被雨打湿了,凌云扬解了雨披,脱了靴子,光着脚踩在地面上的地毯上。 宴轻也学着他,解了雨披,脱了靴子,一样光着脚踩在地面上的地毯上,嘟囔,“这地毯踩着也很舒服。” 凌云扬跺了两脚,“你不能想象吧?她在家里是千金小姐,金娇玉贵,出了门,就不是她了,稻草上都睡得着。” 宴轻不能想象,他认识的凌画与凌云扬嘴里的凌画天差地别。 凌云扬领着宴轻参观凌画的画本子,一排排,一架架,几乎占据了书房十之八九的地方,凌云扬带着宴轻好好地参观了一圈后,又拉着他坐下,“来,咱们俩继续喝,继续聊,七妹这书房里,有好酒。” 宴轻没意见。 二人又喝了一坛后,凌云扬终于先喝不下了,对宴轻摇头,“妹夫啊,你酒量也太好了,哥哥我喝不下了。要不你自己喝?” 宴轻摇头,懒歪歪地斜躺着,“不喝了,我也喝不下了。” 凌云扬满足地说,“哪怕今儿喝不下了,我心里也高兴,上次你来纳吉,七妹从外面赶回来拦了我们,那时候说真的,我还没喝尽兴呢。” 宴轻笑,“四舅兄很怕她?” “怕啊!可不是怕吗?”凌云扬叹气,“我怕她哭。” 宴轻“哦?”了一声,“她还会哭?” “会啊,哭起来啊,真是让人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给她。”凌云扬一副不堪回首的语气,“小时候,有一回,我惹了她,弄坏了她亲手做的一个机巧玩意儿,她不打我不骂我,就抱着那个机巧玩意儿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我后来把我所有私房钱都掏给了她,又给她买了一车画本子,才把她给哄好了。” 宴轻长了见识,“这么会哭的吗?” “她小时候爱哭鼻子,时常对着我不是红着眼睛,就是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凌云扬一副怕怕的神色,“我一看她哭,就割地赔款,什么都依她了。” 宴轻点出关键,“她是只对着你这样吧?” “是啊。”凌云扬拍大腿,“他对着三哥就不哭,课业没学好,被三哥用板子打了手心,她都不带红眼睛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对着我就那么爱哭。” 宴轻无语,“她是捏住了你的软肋?因为你怕她哭?别人不怕?” 凌云扬点头,“是呗!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我虽然明知道,但她只要一红眼睛,我还是要顺着她。” 宴轻啧啧,“有个妹妹,要这么宠惯的吗?” 凌云扬嘿嘿一笑,“你不懂,妹妹好啊,妹妹可爱,粉雕玉琢的,我以前总怕有贼人看我妹妹好,将她给偷走了。” 这话就与云落说的话对上了。 宴轻目光扫向一处,“那里怎么那么多画卷?都是收藏的臻品吗?” “不是,是妹妹自己画的,尤其是下雨天,她就爱猫在书房里看画本子,累了就作画。”凌云扬见宴轻瞅着那些画卷,“你要不要看看?” 宴轻问,“我能看吗?” “能啊。有什么不能看的,都是他闲时随便做的。”凌云扬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带着宴轻走到那一处专门放画卷的地方,大手一挥,就跟这地方是他自己的领地一样,“随便看。” 宴轻点头,随意地拿起一卷画卷打开,看后,品评两句。 凌云扬乐着跟他一起品评。 云落坐在外间瞧着凌云扬,很是一言难尽,又看看那些画卷,更是无言了。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今儿小侯爷来凌家的目的,大约就是想借着大雨,跟四公子这般喝酒,然后顺其自然地留在凌家,顺其自然地聊起主子,再然后,被四公子顺其自然地拉着四处乱逛。 四公子最爱逛哪里?当然是主子的地方。主子的地方从小就对四公子不设防,随便他进入。 而两个人,一个是主子的四哥,一个是主子的未婚夫,因为主子而拉近了关系,还能聊什么?自然是聊主子小时候,聊主子的一些事儿。 宴小侯爷就是想知道,主子小时候都做了什么?或者说,主子从小到大的过往? 云落自认为看透宴轻了,但他只能默默坐着,没有理由出去阻止那二人。 宴轻似乎很喜欢看凌画画的画,一幅幅看下来,一幅幅品评,他见解很是别出心裁,凌云扬也是爱画之人,听的连连点头,很有兴致。 二人看了半个时辰,还有一半的画卷。 宴轻笑问,“她从小到大,这到底画了多少?是只有这些?还是别处另有?” “别处没了,都在这里。”凌云扬最清楚不过。 宴轻点头,又随手拿起一张,打开一看,指着画里面的人像问,“这是谁?” 凌云扬探头一瞅,心里顿时“哎呦”了一声,想着他真是喝多了,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他怎么偏偏没想起来,这些画卷是不能随便哪个都能看的啊? 这画里画的人是二殿下萧枕啊。 不知是什么时候画的,被凌画随意地与她的这些随手画的画一起扔在这里。 “四舅兄不认识这个人吗?”宴轻挑眉问。 凌云扬立即摇头,“不认识。” 他不敢在宴轻面前认识。 宴轻细细瞅了瞅,说,“我好像认识。” 凌云扬:“……” 对啊,他忘了,宴轻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太后是他姑祖母,他自然认识二殿下萧枕的啊,从小应该就认识了。 宴轻肯定地说,“是二殿下萧枕。” 他说完,佯装疑惑地看着凌云扬,“这里为何有二殿下萧枕的画像?我看着落笔风格,像是她的画风?跟刚刚那些她随手画的画像一样,应该不是出自别人之手。” 凌云扬:“……” 他现在醉倒,还来不来得及? 他怕是坑了妹妹了,是最坑妹妹的一个哥哥了,怪不得妹妹长大后对他不那么好了,有好事儿也不想着他了,大约是被他坑的时候与对她好的时候一养多。 他咳嗽一声,“我的头好晕啊,妹夫,我酒劲儿上来了,晕的看不清,你说这人是谁?” 宴轻笑的很轻,“二殿下萧枕啊。” 他认真地看着凌云扬,关心道,“四舅兄真的很晕吗?我未婚妻藏着别的男子的画像,还是亲手画的画像,我觉得这件事儿,得好好地找个人问问,你既然头晕,就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去找三舅兄问问。” 凌云扬一下子酒醒了一半,不敢再装晕了,若是让三哥知道他闯了大祸可还了得?那可不行,他必须挽救啊。 他干干一笑,“我好像又不晕了,我来与你说说啊,这画像……” 他急中生智,“对,这画像好像是琉璃画的。你知道的,琉璃从小跟着七妹,七妹学什么,她也跟着学了些,有时候模仿七妹,模仿的很像。”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这是二更</p> 正文卷 第五章 头疼(三更) 宴轻被气笑了。 他看着凌云扬,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说,“四舅兄,你觉得我的眼睛是瞎的吗?我未婚妻的画风,我会认不出来?她从小浸淫画技,早已自成一体,如此画风,绵中带柔,柔中带刚,虚中有实,千变万化,就算是当时大画师,也不见得能模仿的出来她的画,你所说的琉璃,她根本不爱画,她是个武痴,心中脑中只有她的剑,是决计模仿不出来的。” 凌云扬:“……” 完蛋了,他遇到对手了! 对手太强大,眼神太犀利,心又太精明,眼睛又不瞎,并且十分不好糊弄。这还能让他说什么? 他泄气,对宴轻指控,“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宴轻叹气,“我也想信四舅兄一回,但我不是个会曲解事实的人,我眼睛里看到什么,就是看到什么,做不到弄虚作假。” 凌云扬:“……” 你不是我妹夫,你是爷! 他无话可说了,只能说,“那就算是我妹妹画的,你再认真看看,这人怎么能是二殿下?他小时候长这个样子吗?还站在桃花下,这是哪里的桃花?他竟然还在笑?他那个人,会笑吗?” 不给宴轻开口,他又说,“况且,我妹妹从小被我大伯母教导严苛,每日里都被安排满满的课业,她十三岁之前,都没怎么出过府,怎么认识二殿下的?你一定是看错了,这大约就是……” 他强硬盖章,“大约就是跟二殿下长的有点儿像的我凌家族里哪个族亲兄弟吧!” 宴轻无语,“四舅兄,我说了,我不瞎,萧枕那个人,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这画里的人,就是他。” 凌云扬惊骇,“二殿下化成灰你都能认出来,你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宴轻似乎站的累了,靠在书架上,懒洋洋地说,“的确有那么点儿深仇大恨,他当街拦着我,让我别沾染不该沾染的女人,半夜里莫名其妙上我的门,将我从头嫌弃到尾算不算?” 凌云扬:“……” 萧枕还有过这种操作? 他摸摸鼻子,站在宴轻的角度,换位思考地想了想,若是有谁当街拦了他,让他别沾染不该沾染的女人,比如那个女人是他心仪的张乐雪,他得一脚踹回去,若是有谁大半夜的找上他的门,将他从头嫌弃到脚,他估计得将人揍出去。 他于是肯定地点点头,“算吧!” 他实在说不出不算的话来,某些方面,他与宴轻是一样的人,都喜欢做纨绔嘛,性格方面,他们聊的这么投机,自然有合拍点的。 宴轻得到了肯定,心情看起来好极了,弯着嘴角说,“就是啊,所以,四舅兄,你说,我能不认识这画里的人是他吗?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 凌云扬没话说了。 他头疼的不行,是真的头疼了,“那、那我也不知道了。” 宴轻叹了口气,“看来她心仪的人是萧枕了,否则怎么会有他的画像?是不是我与秦桓喝醉酒做错了事情?以至于,她婚约不能自主,不能嫁给萧枕?” 凌云扬吓坏了,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二殿下绝对不是七妹心仪的人。” 若是妹妹心仪二殿下,又何必费尽心机算计宴轻这个长的好看且独一无二好看的家伙呢。 宴轻疑惑,“四舅兄不是不知道吗?怎么如今又摇头了?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别喝酒喝的脑子不清醒了,这可是十分要紧的大事儿,马虎不得。” 凌云扬一屁股坐在地上,“妹夫,你也喝了那么多酒,就不头疼吗?” “不疼。” 凌云扬挽救,“我听说你不是不能吟诗作赋,也不能看书看画看任何与书卷有关的东西吗?” 宴轻给他解惑,“上次她带我去栖云山,见到了曾大夫,曾大夫正在给我医治,我已经能看了,只不过不想被人知道,所以,一直没对外透露,四舅兄不是外人,我今日告诉你了,你可得给我保守秘密。” 凌云扬:“……” 他算是服了,他直接地说,“我头疼。” “那四舅兄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去问三舅兄好了,三舅兄睡一会儿,大约就酒醒了,他没喝多少。”宴轻叹气。 凌云扬不敢头疼了,立即说,“三哥没什么酒量,喝几杯酒,就能睡一夜,你还是别去找他了,他醒不了。” 宴轻点头,十分乖觉听话懂事儿,“那我明日再问他吧!” 凌云扬摇头,“你可别!” 他认,他认了还不行吗?果然如七妹所说,这就是个小祖宗。 他对宴轻招手,“来,妹夫,你坐下来,我似乎又不头疼了,咱们俩慢慢说。” 宴轻点头,坐在了地毯上,认真地说,“若是四舅兄知道,还请说的详细些,俗话说,坏人姻缘,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活的好好的,可不想被雷劈。” 凌云扬深吸一口气,“你放心吧!老天爷打雷劈我也不劈你。” 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行不行?喝酒就闯祸,以后还喝什么酒?戒了!戒了! 宴轻摇头,一本正经,“四舅兄这么好的人,从来不做坏事情,老天爷怎么会劈你呢?你连未婚妻都没有,何谈破坏人姻缘?” 凌云扬只觉得被一口刀扎到了心坎上,险些吐血,他瞪眼,“你有未婚妻,很了不起吗?” 宴轻点头,“是的吧!” 他有个了不起的未婚妻,从六岁开始,就懂得知恩图报,帮着人家争夺皇位了。还画了人家十二三岁时的画像,那画像显然是在九华寺后山的桃花林画的,能让萧枕笑成那样,她是给萧枕吃了蜂蜜吗?可不是了不起吗? 凌云扬看着宴轻,一时无语,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宴轻能气死个人?郁闷死个人?他这么不讨人喜欢,是怎么让他七妹喜欢上的?难道就凭着他这张脸,打遍天下无敌手吗? 他盯着宴轻的脸,实锤了,这张脸还真是独一无二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败下阵来,“好吧,你很了不起,我没有未婚妻,喜欢的人至今都没敢找人家说一句话,是没你厉害。” 宴轻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收获,他很难想象凌云扬这样的家伙,也有心仪的人,他问,“你喜欢谁?” 哪个女人这么倒霉! 凌云扬这时觉得只要不说萧枕,不说他妹妹,说什么都好,哪怕是他的心仪之人张乐雪,他也乐意往出说。 于是,他直接说,“张乐雪啊。” “张乐雪是谁?”宴轻问。 凌云扬:“……” 他满脸问号,瞪着他,“他不是你武功师傅张客的孙女吗?你竟然不认识?” 宴轻想了想,似乎想了好一阵子,才哦了一声,“有点儿印象。” 凌云扬:“……” 他服了。 世界上怎么有宴轻这样的人?是不是女人在他眼里,还不及一匹马一头鹿或者一坛酒一盏茶? 他问,“你怎么只能是有点儿印象?” “那还能是什么?”宴轻漫不经心,“你也说了,张客是我的武功师傅,又不是我爷爷,我还能记住他孙女长什么样儿?那居心何在?” 凌云扬竟然奇迹般地被说服了,点头,“说得也是。” 若是宴轻对别的女人有什么居心的话,那还有他妹妹什么事儿啊? 他问宴轻,“你与张家,如今还有来往吗?” 他七妹虽然说等嫁了宴轻之后,与张家能牵上线,让他有机会认识张乐雪,并且给他牵牵线,但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自己趁机问问宴轻了。 “没了。”宴轻很干脆,似乎看出了凌云扬的想法,很直接地说,“我做纨绔后,与文武师傅和他们的家里,都断绝了关系,连师徒关系都断绝了的,你就别想了。” 凌云扬哀呼一声。 宴轻看着他一下子垮下的脸,不是十分理解,“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可惦记的?” 凌云扬差点儿跳起来,指着宴轻,“你能说出这话,就是证明你还没喜欢上我妹妹。你觉得你在我面前,说这话合适吗?” 什么叫做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他瞪着宴轻,“若是把我妹妹换掉,随便换成一个女人,你说,你还娶吗?” 宴轻顿了一下,嫌弃地说,“不娶。” 凌云扬翻白眼,“这不就得了?所以说,那个人,是无可替代的。你懂不懂?不懂多看点儿画本子。” 宴轻被拐带的偏了偏,“画本子有什么用?” “教你怎么学会喜欢一个人啊,笨蛋。”凌云扬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书架前,认真地挑了又挑,挑出了一本画本子递给宴轻,“喏,给你,就这本。” 宴轻接过来一看,画本子上写着《逃跑新娘》,他无言了一会儿,扔回给凌云扬,“你自己看吧!”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这是三更,说爱我~</p> 正文卷 第六章 细情(一更) 宴轻很怀疑,凌云扬是怎么从那么多的画本子里找出来这么一本的。 他喝醉了,是不是整个人都傻了,竟然给他找了一本《逃跑新娘》的画本子,他要真看了,才是跟着他一块儿傻了,他的未婚妻,是做正事儿去了,只不过婚期将近,赶不回来罢了,怎么能是逃跑了? 凌云扬接回宴轻扔他怀里的画本子,对他说,“这里的所有画本子,我都看过了啊,我觉得这本适合你看。” 宴轻无语,“我不适合看。” “为什么?你都没看呢,怎么不适合?”凌云扬不解。 宴轻指指封皮上的几个大字,对他直接地问,“四舅兄,你觉得我的未婚妻,是逃跑了的新娘吗?” 凌云扬:“……” 不、不是,她妹妹是不可能逃跑的。 他诚心诚意地说,“你忽略这画本子上的名字,这里面的内容啊,就是教你怎么让不喜欢的女人喜欢上你,哪怕她逃跑了,你也可以用尽法子追回她来,让她喜欢上你,最后百年好合,缔结连理。” 宴轻毫不客气地说,“四舅兄的意思是,你妹妹她不喜欢我?” 凌云扬:“……” 不、不是啊。 宴轻又问,“她喜欢萧枕?所以,想做逃跑新娘?” 凌云扬连连摇头,“她绝对不喜欢他的。” 若是妹妹喜欢萧枕,那还费什么劲儿啊?根本没必要做局谋划算计宴轻弄出婚约。 他反应了过来,将那本画本子往墙角一扔,“也对,这个画本子还真不适合你。” 他妹妹喜欢死他了,千方百计算计着将他弄到手,他还用追妻?不用的。 宴轻看他意识到了错误,很是求知求学地问,“那三舅兄再推荐一本画本子?” 凌云扬点点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挨个书架扒拉着选画本子,半天,从中挑选出了一本递给他,“喏,这个。” 宴轻接过来一看,画本子的名字是《追夫三十六计。》 他无言看了一会儿这个名字,对凌云扬说,“四舅兄确定这个适合我看?” 凌云扬点头,“适合,你多看看,就知道我妹妹是多么喜欢你了。” 他觉得,这追夫三十六计,他妹妹应该都对宴轻用过了吧?她看了那么多画本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学以致用? 宴轻这回接受了,“行,那我看看。” 他将画本子拿在手里,继续早先的话题,“四舅兄刚刚的意思,是她喜欢我,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你确定她喜欢的人不是萧枕?这件事情,必须要弄清楚,否则,我良心不安。” “你为何良心不安?”凌云扬没想到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宴轻还没忘掰扯萧枕和凌画的事儿,他又头疼又无奈。 “自然是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不做坏人姻缘的事儿。”宴轻给出理由。 凌云扬一听,立即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妹妹喜欢的人就是你,你没有坏谁的姻缘。” “四舅兄这么肯定?看来知道的事儿不少了。”宴轻盘腿做好,摆出一副姿态,“正好长夜漫漫,我与四舅兄话语投机,可以促膝长谈。” 凌云扬有了想死的心,与宴轻打着商量,“促膝长谈就不必了吧?” “十分有必要。”宴轻给凌云扬分析,“我与令妹,认识以来,满打满算,三四个月,期间真正相识,不过二十余日,对其了解的十分少,四舅兄如此肯定地跟我说,她不喜欢相识相知了十余年的萧枕,而是喜欢我,这喜欢从何而来?更何况,我们的婚约,是因为醉酒而来,着实没什么可说的,她若是喜欢,也该是喜欢秦桓才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上我。” 凌云扬咽了咽口水,“那个……” 他斟酌着用词,“我妹妹就不能喜欢上了你的脸?” 宴轻挑眉。 凌云扬拍着腿说,“毕竟,你长的好,她从小就好颜色,你看,萧枕没你长的好看,秦桓没你长的好看,对吧?” 宴轻嗤笑,“这么说,有朝一日,出现一个比我长的更好看的人,她转头就会喜欢那个人去了?” 凌云扬:“……” 他快哭了,“宴轻,你对你的脸自信点儿。” 都长成这么好了,普天之下,还能再找出一个更好看的吗?他觉得不太可能了。 宴轻轻叹,“四舅兄的意思我懂了,她肤浅至极,若是我将自己的脸划花了,她不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也不会嫁给我了?” 凌云扬顿时一吓,看着宴轻,害怕地说,“你可别划花自己的脸啊,千万千万别有这个想法,暴殄天物啊。” 宴轻很是忧愁,“我本来不想娶妻,不小心醉酒后胡闹了一场,才弄出了这个婚约,若她当真是个好颜色的,因我的脸想嫁我,那我若是划花自己的脸,她就能不嫁了?我也不用娶了?” “不要,千万不要。”凌云扬摇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宴轻叹气,“我如今看到她少时给萧枕画的画像,私以为,她对萧枕怕是喜欢的,否则不能将萧枕画的这么好看,萧枕笑的也好看,从小到大,没人说萧枕爱笑,他就是一个不爱笑的人,但在她的画像里,真是笑的如一朵花一样,显然是喜欢她的,大概因她有婚约,或者又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们才没办法嫁娶……” 凌云扬:“……” 他看宴轻越想越偏,越猜越偏,生怕他偏激的当真划花了自己的脸,那他妹妹回来知道了,怕是一辈子都不认他这个当哥的了。 他只能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还是告诉你细情吧,我告诉你之后,你可千万别胡乱祸害自己啊。” 宴轻洗耳恭听,“四舅兄你说。” “你跟我保证。”凌云扬有点儿不相信宴轻,怕他真回头自己划花了自己的脸,他觉得这家伙是个能做出奇葩事儿的人,他做出什么事儿,给人的感觉都不稀奇。 宴轻问,“保证什么?” “保证我说了细情后,你别划花自己的脸啊。”凌云扬认真地教育他,“你这张脸,真是十分重要。” 男女看了,都赏心悦目,能多吃两碗饭。 宴轻勉勉强强点头,“行吧,那你说吧,只要你说的够详细,让我听了,她真的不喜欢萧枕,真心喜欢我,想嫁我,我就不划花这张肤浅的脸了。” 凌云扬被逼无奈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对他聊起细情来,“十年前啊,我七妹跟我大伯母去九华寺上香,她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自然不甘心跟着大伯母在寺里听主持讲经,于是,趁着大伯母跟主持说经的空隙,自己偷偷跑去了后山赏桃花,哪知道,后山有一群野狗,她荷包里放了用油脂包包裹的一只鸡腿,野狗闻到了,往她身上扑,她那时小啊,面对一群野狗,害怕的慌不择路跑,一不小心,跑到了山崖边,脚下一滑,险些栽下去,幸好被山崖边坐着的二殿下给伸手拽住了。” 宴轻点点头,一副你仔细说,继续说的神色。 凌云扬只能又说,“当时我没去九华寺,我已经去做纨绔了,听妹妹说,当时,二殿下救了她后,她问二殿下要什么报答,二殿下那时转身就走,她拦住二殿下不让他走,说一定要报答,毕竟是救命之恩,她那小身板,掉下山崖,一准没命。于是,二殿下问她,你想怎么报答?她说二殿下想要她报答什么,她就报答什么,天下无论什么事情,她都能做到。” 宴轻扬了扬眉,“口气真大。” 凌云扬嘿嘿一乐,“可不是嘛,但她的外祖父是王晋啊,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人虽小,十分懂得这个道理。” 宴轻点头,“倒也是。” 凌云扬继续道,“二殿下哪里知道她是凌家的人,哪里知道她是王晋的孙女?她被野狗追的跑了老远,跌了好几跤,灰头土脸的,衣服都破了好几处,又是个小不点,口气还挺大。二殿下便嗤笑说,我想要皇位,你帮我争吗?” 凌云扬一拍大腿,“她说行啊,你若是真要这个报答,我就帮你争。” 宴轻啧了一声。</p> 正文卷 第七章 交待(二更) 从凌云扬的聊聊几语,宴轻几乎可以勾画出当年凌画与萧枕相见相识甚至卖给他的画面。 凌云扬见宴轻听的认真,索性话匣子打开了,既然已经被逼无奈开了口,他也没了忌讳,一股脑的全部抖了出来,“二殿下当时大约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打算让她报什么救命之恩,但没想到,她口气真不小,连争皇位这样的事儿都敢答应。她知道争皇位意味着什么吗?毕竟,她那么小。” 宴轻点头,“一个六岁的娃娃,还是女的,不是吃糖葫芦的年纪吗?” 凌云扬哈哈大笑,“对对对,妹妹也爱吃糖葫芦。” 宴轻弯了弯唇。 凌云扬继续说,“别看七妹年纪小,但她早慧啊,她与二殿下分别后,便将这件事儿当做一件最大的事儿来办,她知道自己年纪小,什么也做不了,太子得陛下宠爱,二殿下不得陛下喜欢,争皇位真是天方夜谭,她于是左思右想,先从改善二殿下的生活做起,她给她的外祖父王晋去信,王晋得知二殿下竟然救了自己的外孙女,虽然对救命之恩以皇位来报答这件事儿持有保留态度,但还是听了她的,暗中出手,开始着手渗入二殿下的生活,从细微之处,不着痕迹地扶持他。” 宴轻恍然,“怪不得从十年前,萧枕有些不一样了呢。” 凌云扬睁大眼睛,“你看出来了啊?” 京中有多少笨的人,包括陛下,朝臣们在内,前朝后宫所有人,都没看出来这件事儿。 宴轻嗤了一声,“一帮子眼瞎的。” 凌云扬竖起大拇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寒酸了呗。”宴轻理由很简单,“陛下不喜欢他,从小到大,没赏赐,后宫奴才们拜高踩低,他一个没娘没母族没后台的皇子,与个小可怜没二样,能过的多好?冬天没炭火烧,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儿。” 他又啧了一声,“但是后来呢,他的二皇子府,烧的都是金丝炭,最好的炭,只不过,外表包裹了一层特制的炭料,使得上好的金丝炭看起来像是破炭罢了。” 凌云扬眼睛瞪的更大,“这你都知道?” 宴轻漫不经心,“知道啊,本来皇子出宫立府,最低也要十六岁,但是他却是在十岁,就获得了出宫立府的特许,想必是王晋背后出谋划策的结果,我记得十年前有一阵子,二殿下天天往冷宫跑,突然闹着要见端妃娘娘,陛下厌烦了,直接将他打发出宫了。毕竟,他若是一直住在宫里,他就算出手帮助,做什么都不方便的,能给的东西,微乎其微,宫里的人眼睛都毒,难免会被人察觉。所以,他搬出宫外,再借由内务府送进王晋安排的人,完全可以在陛下的不闻不问下,将二皇子府弄成全是二殿下自己的人,真正的二殿下自己的底盘。外人都以为他在宫外过的不知是如何节俭的可怜日子,但其实是,他府中的一切,都是用的最上好的,甚至比太子还要好,当年,我还怀疑是什么人在背后扶持他,但事不关己,也懒得掺和皇子的事儿,原来,是我的未婚妻啊。” 凌云扬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眼睛不会看吗?那时候我还没做纨绔呢!哪怕他出宫立府,总要进宫请安的,路过二皇子府门口,也能看到二皇子府进出采买的人。”宴轻给出理由,“我爷爷从小告诉我,想学做事儿,先学看人看事儿,然后再学做人做事儿。” 凌云扬肃然起敬,“厉害啊厉害。” 若他这妹夫不做纨绔,那么如今,满朝文武,他得是那个最耀眼的。 宴轻继续道,“四舅兄继续说。” 凌云扬道,“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因为我也不太知道,当年七妹虽然只有六岁,但知道这件事儿是一件大事儿,争位啊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她嘴严的很,丝毫没透露,甚至连大伯母都没告诉,更不会告诉我了。所以,自她的外祖父王晋去世后,她已长大,接手了凌家和王家的产业后,都做了什么,我也不太知道,那时候他已让我专心读书了。” 宴轻看着他。 凌云扬见他刨根究底,只能说,“我知道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她从江南漕运回来,受了伤,二殿下来凌家看她,我和三哥吓了一跳,我想问七妹,三哥拦了我,没让问,说当做不知道。后来,二殿下便没来了,我也就不问了。直到今年,也就是二殿下深夜找来几次,等她回府,大概是有要事儿相商,有些勤,后来妹妹说瞧上你了,我没忍住问她与二殿下的事儿,她才与我说了当年的事儿,她说,既做了宝剑,那便是一把宝剑,冲锋陷阵她拿手,妥帖收藏不可能,所以,她不喜欢萧枕,只是报恩扶持他而已,他一日登不上皇位,她一日便不算报完救命之恩。” 凌云扬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把自己知道的细情都吐完后,拍着宴轻的肩膀,苦口婆心,“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儿,你大可放心,七妹是不会喜欢萧枕的,她喜欢的就是你,没错了。” 宴轻点头,但还是不想放过凌云扬,对他说,“那四舅兄这么说的话,那他是还没解除婚约,便喜欢上我了?” 凌云扬眨眨眼睛,很想点头,但这头点不下去。 宴轻这回很直接,“四舅兄就说了吧!反正,我早晚会知道的。” “我该说的都说了啊,你还想知道什么,再没有了。”凌云扬摇头。 宴轻闲闲地坐着,懒散地说,“比如,我与秦桓在杏花村喝酒那日,她背后做了什么,竟然让我头脑一热,怜悯之心大发,替秦桓娶她?” 凌云扬睁大了眼睛,“你、你……” 他险些脱口而出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很是惊了个够呛。 宴轻扯着唇角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既然做了,就不可能瞒得住我。” 凌云扬觉得这不太好,他吓吓地看着宴轻,想着七妹煮熟的未婚夫怕是要丢了吧? “四舅兄说吧!”宴轻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我没想与她悔婚,我已答应姑祖母,婚期推迟到明年春天。” 凌云扬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坚决地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萧枕的事儿,他被逼无奈,为了证明妹妹和萧枕没有相爱的关系,为了怕宴轻自己当真划花自己的脸,他可以说出因果缘由,但是这个妹妹算计他的事儿,他是死活都不能说了。 试问,有谁能忍受自己是被算计了婚事儿?尤其宴轻这个人对婚事儿从来都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的拒绝。 他虽然喝多了酒,但还不至于傻透。 宴轻一笑,“是不是她给我下了什么药?” 凌云扬:“……” 他“咣当”一头躺在地上,耍赖,“你别问我了,我不知道了,这件事儿,你去问三哥吧,我一个天天读书奋进的,哪里知道这么多的事儿。” 他闭上眼睛,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不再看宴轻,“我头疼,我困了,我要睡觉。” 宴轻见他如此,倒也好说话,“行,四舅兄睡吧!”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待明日回府,他就去问曾大夫,有什么药,给人下到酒里,能让人生起怜悯之心,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凌云扬见他总算放过了他,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地毯软和,他静静躺了一会儿,着实饱受精神疲乏以及醉酒的双重折磨,不多时,熬不住,当真睡了过去。 宴轻不困,每日都习惯晚睡,他就着灯,坐在桌前,看凌云扬给他找出的那本《追夫三十六计》。 云落在外间坐着,十分的一言难尽,想着四公子啊,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小时候就能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混的很开,方圆千里,三教九流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也是个人物,但是今儿,不知不觉,跟着小侯爷的步调走,一步步走进他设好的陷阱里,把什么都交待了。 主子回来,他真怕有一场追夫火葬场在等着她。</p> 正文卷 第八章 能耐(一更) 宴轻看画本子很快,一目十行,一本画本子他用了半个多小时,便看完了。 看完后,若有所思。 云落努力地回忆那一本《追夫三十六计》的画本子,不妙地想着里面好像是有好几个哄人的招数,主子都对小侯爷用过。 宴轻静坐了片刻,站起身,对云落说,“走,回府了。” 云落“啊?”了一声,看看外面,“小侯爷,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发水了吗?”宴轻问。 “那倒没有。” “既然没有发水,便不能把你我冲走,回去了。”宴轻重新穿好靴子披好雨披,撑了伞,走出凌画的书房。 云落也只能跟着他一样披好雨披,撑了伞,离开凌家。 二人顶着雨,来到府门口,门童一看都惊了,“这么大的雨,小侯爷,云落公子,你们这是……要走?” “对,小侯爷要回府。”云落无奈,“开门吧!” 门童立即应是,想着这么大的雨,天又半夜了,小侯爷可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二人是走着来的,回去自然也走着回去,街道上一个人没有,只有大雨哗啦啦地下着。 雨水打在特制的伞布上,哪怕伞很有分量,但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宴轻却似乎不受影响,慢慢悠悠地走在雨帘下。一步一个脚印,哪怕靴子湿了,但他依旧不失缓慢的脚步姿态,就跟晴朗的天气里,他慢悠悠走在自家院子里一样的很有闲情逸致。 云落不由佩服起来。 走了一段路后,宴轻对云落说,“萧枕出了什么事儿?” 竟然让她急匆匆离开,以江南漕运做幌子,去了衡川郡,这么久还没回来,以至于连婚期都推迟了。 云落看着宴轻,风雨里,只看得到风打雨帘,看不清宴轻的神色,他想着小侯爷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他瞒着还有多少意义? 于是,他如实已告,“二殿下遭遇刺杀,被逼入障毒林,主子收到消息时已失踪十日。” 宴轻停住脚步,扬眉,“如今人还没找到?还是受了重伤?” “人还没找到。”云落回答。 宴轻想了想,“也就是说,他不在障毒林内。” 云落点头,“障毒林早已被翻遍了,如今主子带着人在查,尚下落不明。” 他看着宴轻,“属下也只知道这些了,属下没跟去,又在小侯爷身边,主子没传消息给属下,属下也不知衡川郡更多的消息。” 宴轻点头,“她倒是瞒得严实。” 不止瞒了他,还瞒住了陛下,一瞒就是一个半月。 云落无奈,“主子也不想瞒小侯爷的,但您实在是不喜欢麻烦,主子怕您知道了,将她排除在外。” 宴轻继续往前走,“说的也没错。” 云落跟上宴轻,看他又慢悠悠地往前走,不说话了,他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小声问,“小侯爷,您不会跟主子悔婚的吧?” “说不定。”宴轻扔出一句话。 云落闭了嘴,他就不该问。 二人回到端敬候府时,哪怕穿了雨披,但雨太大了,全身都已被淋透了。 宴轻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深夜去了曾大夫的院子里,敲响了曾大夫的门,曾大夫迷迷糊糊被吵醒,以为是沈平安出了啥事儿,没想到是宴轻大半夜的找来。 他一脸懵地看着宴轻,“小侯爷,你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宴轻对他问,“有什么药,能让人吃了,怜悯之心大发,连蚂蚁都不想伤害?” 曾大夫愣了愣,嘴比大脑快地说,“悯心草啊!” 宴轻:“……” 云落:“……” 完蛋了! 曾大夫说完,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宴轻,睡虫一下子醒了,指着宴轻,“你、你不会是……” 宴轻对他一笑,“是啊。” 他就是趁着他睡的迷糊,没有多少防范之心,才来找他问的。 曾大夫一脸无语,“我还没说完话呢,你是什么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宴轻看着他,“她什么时候手里有这种悯心草?这种草多吗?你手里还有吗?” 曾大夫如今算是看出来他是半夜来套他话了,没好气地说,“没了,悯心草那么珍贵的草药,百年难遇一株,去年她新得的,本来打算留着将来有用武之地处,没想到她今年遇见了你,给你用了呗。” 好的大夫都爱好药,凌画把悯心草用了,他自然很是心疼,再三追问,凌画烦不过,直接告诉了他,他才知道,原来是用来算计人了,给自己算计了一个未婚夫,多能耐啊。 这若是她的闺女,他都得给她鼓掌。 宴轻问,“悯心草什么模样,什么功效,可有医术,给我看看。” 算计他婚约的草药,他自然得好好认识认识。 曾大夫摆手,“不在这里,在栖云山的藏书馆里。” “那你描述一下。” 曾大夫见他不依不饶,寻根究底,只能给他描述了一遍,“就是巴掌大的一株很细的草药,通体红色,跟枫叶那么红,可以直接入口,也可以放入酒水里汤水里,无色无味,药效是两个时辰,服用的人,会怜悯之心前所未有,见不得人伤心流泪,也见不得人诉苦,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过了药效,人就能恢复正常了。” 宴轻被气笑,“怪不得呢。” 怪不得他当街抽风似的数蚂蚁,怕踩到蚂蚁,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过那般菩萨心肠的时候,怪不得他听着秦桓坐在那里哭诉,往日都能看戏的听着下饭多喝二两酒,那日抽风似的竟然说帮他娶妻,真是好一株悯心草。 曾大夫看到宴轻的笑就头皮发麻,“大半夜的,你别这样笑啊,怪吓人的。” 宴轻转身就走,“你继续睡吧。” 曾大夫哪里还能睡得着?想着人不能做坏事儿,也不能做亏心事儿啊,看吧,还说无论如何要瞒到大婚呢,如今哪里瞒到了大婚?现在才俩三月,就已经在婚期前暴露了。 他觉得凌画这未婚夫要飞喽。 云落跟在宴轻身后,见小侯爷即便这样也没有失态,脚步都没快起来,依旧慢悠悠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他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 宴轻走回自己的院子,来到门口,忽然回头,站在屋檐下,对云落问,“她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云落也想知道主子为何这么能耐,只能硬着头皮说,“主子从小到大,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想不敢做的。” 宴轻嗤笑,“所以,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活该被她敢想敢做的算计吗?” 云落后退了一步,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给主子挽回希望,他尽可能地帮助宴轻回忆圣旨赐婚后凌画对他的好,“小侯爷,那个,主子对您……” 宴轻摆手,制止他,“你闭嘴吧!” 云落只能闭了嘴。 宴轻转身回了屋,扔下一句话,“不准告诉她。” 云落默了默,“是。” 他可以想象到,主子回京那一日,再见小侯爷,怕是要血雨腥风了。 凌画自然不知道她已经暴露了,更不知道宴轻绕着弯的从杏花村的掌柜的、凌云扬、云落、曾大夫这些人里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全部能够知道的事情。 她此时已从衡川郡赶路到了岭山。 半途中,她收到望书传信,附带着一封叶瑞的书信,言明事情比较棘手,让她最好来岭山一趟,二殿下萧枕暂时毫发无伤,叶瑞会保萧枕到凌画来岭山那一日。 凌画知道萧枕毫发无伤,便放了九成的心,剩下一成,留着去岭山再用了。 她来到了岭山,刚进岭山地界,便见有人侯在那里,这人是个三十多岁其貌不扬做书生打扮的人,见到凌画,笑着拱手,“在下李瑜,已等候表小姐多时。” 凌画的外祖父是岭山嫡系,她来岭山,这血缘关系自然从称呼上称一句表小姐不为过。 她坦然接受了,“你是世子的人?” “正是,表小姐请,世子一见等候表小姐多日了。”李瑜拱手,知道凌画为何而来,不等他问,很有眼力价地主动提及,“二殿下如今在几位公子手中,这一次是几位公子合起伙来一起出的手,所以,我家世子不敢冒然出手,怕伤及二殿下,只等着表小姐来,也好与他们谈一谈。” 凌画点头,“行。”</p> 正文卷 第十章 赔罪(一更) 凌画不买账。 叶瑞解释,“我本来也想请表妹来岭山一趟,索性就按压下了此事,等着表妹发现后,自会找岭山要人,我正好也有正事与表妹谈。表妹知道的,毕竟我如今无法出岭山,而我要找表妹说的事儿,又耽搁不得。” 凌画挑眉,“所以,在表哥的纵容下,我推迟了婚期,赶来岭山,这一笔账,我总要算的。” 叶瑞看着她,“我听说了你那一桩婚事儿,据说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宴轻与你的前未婚夫秦桓醉酒后弄出的一桩荒唐事儿,你碍于太后施压,才同意的陛下圣旨赐婚。本来你是不愿的,而宴轻是纨绔,也配不上你。免得你想法子延迟婚事儿,如今不必依照婚期嫁过去,不是正好吗?” 凌画气笑,“表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听说了这些,便以为我不是自愿嫁给宴小侯爷的,却不知道,若我不愿意嫁的人,我岂会答应陛下圣旨赐婚?” 叶瑞一愣,“这么说你是自愿的。” 凌画生气地说,不客气地职责他,“不止是自愿的,与宴轻的婚事儿,还是我自己算计到手的。你自作聪明做什么?” 叶瑞:“……” 算计一个纨绔做夫君? 他不能理解,看着凌画,也被气笑了,“你说你自己算计的宴轻?他一个纨绔,你算计他做什么?” 凌画翻白眼,“他是纨绔怎么了?又不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也不碍着谁什么,我怎么就不能算计嫁给他了?” 叶瑞一时被她问住,“我的意思是,你应该……” “我应该找一个整天为了家业支撑门庭累死累活干活的?”凌画更不客气地说,“你说的这不就是我自己吗?我每天都快累死了,哪里值得开心?难道再找一个跟我一样忙死累活的?以后回到家,对坐着看彼此一天下来疲惫至极的脸吗?” 叶瑞:“……” 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 这么说,宴轻还成了她梦寐以求的了? 他默了一下,“就算你不喜欢找一个每日为支撑门庭累死累活的夫君,但也不必找一个纨绔吧?” “表哥,你瞧不上纨绔?”凌画觉得在谈正事儿前,既然说到了宴轻,她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叶瑞摇头,“不是瞧不上纨绔,是我觉得表妹该值得更好的。” 叶瑞这些年见过凌画的次数不算多,但每一日她来岭山,都让他印象深刻,每一次在岭山待的时日也不算太短,对她的才华品貌,自都是有些了解,觉得天下女子,怕是都及不上她,叔祖父有一个好外孙女,哪怕他没有男嗣留下,但有这么一个外孙女,也可以继承他一辈子创下的产业,后继有人,含笑九泉了。 所以,在他看来,她的夫婿,最差也该是京城官场上如今被圣上誉为后梁的那两颗明珠,沈怡安亦或者是许子舟。 秦桓就不说了,是凌画的娘自小给她订下的婚约,当年来岭山时,他问过她一句,你那未婚夫,据说不怎么出众,你是怎么想的?凌画唉声叹气,还能怎么想?我娘喜欢,等我以后想法子退了,他便知道不是她喜欢的,便不再问了。 怎么也料不到,她自己瞧上的是宴轻。 他对宴轻,是知道的,年少时,宴轻惊才艳艳的名声便已传遍了天下,就连他爷爷都说,端敬候府后继有人,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谁也没想到,宴轻十三岁半,初初长成时,还没耀眼,便不知怎么回事儿,放弃学业,跑去做纨绔了。 当时,闹哄哄了一年,天下都在谈论他做纨绔的事儿。 据说就连陛下都震惊出动了,干涉了一番,也没能拉回他叛逆的心,端敬候府的两位侯爷都被他给气死了,太后也被他气的卧床了许多日子,但他铁了心,无论谁如何拦阻都不管用,一心要去做纨绔。 后来,没人能拦得了他了,他果然一心一意地做起了纨绔,如今已四年了。且据说还津津有味地做着,成了京城的纨绔之首,没有别的功劳,倒是接替了凌家三公子手里的接力棒,改善了纨绔子弟们的骄奢淫逸豪横耍强祸害良民的不好风气。 凌画轻哼一声,“在我心里,宴轻就是最好的。” 叶瑞见她说的认真不像作假,问,“你总不能只看上宴轻纨绔这一点,若你要找无所事事的纨绔,普天之下,不必算计他。” 凌画又有了笑模样,“他长的最好看啊。” 叶瑞:“……” 他不曾见过宴轻,但也听说了宴小侯爷容貌举世无双,难得一见,而凌画还真是一个会为了一副皮囊而算计人家做夫君的性子,他一时没了话。 “所以,你知道你耽误了我多大的事儿吗?”凌画找茬,“我哪怕站在这里与你好好说话,心里也是狠狠记你一笔的。” 叶瑞:“……” 他摸摸鼻子,无奈地说,“你与宴小侯爷的婚事儿,闹的天下皆知,你未曾来信说只言片语。” 他顿了顿,问,“你的婚期还有几日?” “七日。”凌画没好气。 “那是赶不及了。”叶瑞一叹,只能赔不是,“对不住啊表妹,我备好了你最爱吃的菜,稍后以酒个你赔罪。” 凌画脸色不好,“以酒赔罪可不够。” 叶瑞拱手,“你说如何,便如何。只要你消气。” 他是一万个不想凌画心里狠狠地记他一笔。 凌画对于叶瑞的这个态度还算满意,对他一笑,“既然表哥这么说,那我们接下来就好谈了。” 她一定要让岭山扒一层皮! 叶瑞看着凌画的笑,知道她心里指不定怎么发着狠呢,心里无奈,他没想到凌画会因为宴轻那张脸,而自己算计宴轻的婚事儿,难为普天下都在传当初闹的沸沸扬扬的好兄弟义薄云天两肋插刀的婚约转让书之事,背后却原来有个惊人的秘密。 他领着凌画来到会客厅,对两旁伺候的人摆摆手,伺候的人鱼贯而出,不多时,又端着酒菜鱼贯而入,动作都很轻柔很利落,且很多人井然有序不弄出声响。 凌画摇着团扇坐在桌前,对叶瑞说,“表哥好会调教人。” 叶瑞淡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凌画不置可否。 她赶了多天的路,今日又睡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已经饿了,见饭菜已上桌,便放下团扇,不客气拿起筷子,对着跟前的饭菜扒拉了几口。 叶瑞看她吃的急,轻声说,“你慢些吃,小心噎着。” 凌画管不了那么多,囫囵地说,“我饿了。” 叶瑞无奈地笑,“看来二殿下对你来说真是十分重要,否则你不至于为了他推迟算计好的婚事儿不说,连饭都不好好吃,急匆匆赶过来,比我预计的要早到了两日。” 凌画哼了一声。 叶瑞见她只顾着吃,不说话,看来真是饿极了,难为她进了城后,没先垫吧一口,便赶过来,便也不再说话,慢条斯理拿起筷子,随意地夹了两口菜,等着她吃完。 凌画快速地将肚子里垫了底,缓解了饿意,才放慢了速度,跟着叶瑞一样慢条细理起来。 叶瑞叹息地摇摇头,“若是姑姑还活着,看到你这个狼吞虎咽的样子,怕是一准抓着你学大家闺秀的规矩。” 凌画掀了掀眼皮,“若是我爹娘还活着,一准不准许我与岭山再有关系。” 叶瑞轻晒。 凌画说的也没错,若是凌家长辈们都还在,知道皇室与岭山近年来已有些敏感,指不定哪日就崩了那根敏感的弦,是断然不许凌画与岭山再有牵扯的,首先,凌画的娘就不同意。 他端起酒杯,“我先以酒向表妹赔罪。” 凌画看着他,“那表哥自罚三杯?” 叶瑞点头,“行。” 他动作轻缓地连喝三杯,可以说是很有自罚的诚意了,凌画才端起酒杯,给面子地喝了这杯酒,之后,放下酒杯,对他问,“表哥既然等着我来,大概是早有计划了,不如现在就说说。” 叶瑞也放下酒杯,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表妹。” 他顿了一下,“需要借助表妹和表妹的人,你和你的人若是不累,今夜就可动手,你去看望祖父,吸引他们的视线,你的人给我,由我安排,今夜动手,不必你沾染一丝血腥,我保证给你救出二殿下且毫发无伤,我那些亲兄弟堂兄弟们,跳腾的够久了,投靠我的,就留着,不投靠我的,今夜就对不住了。”</p> 正文卷 第十一章 谈判(二更) 凌画没有理由不同意叶瑞的计划,若不是那些人把她拉扯进来,她不至于为了找萧枕,来岭山,将婚期都延期了。 不过同意归同意,她还是要跟叶瑞讲条件的,“我可以答应表哥,但是,你要跟我一起扶持萧枕登基,且萧枕有生之年,岭山不得有二心。” 叶瑞抬眼,“表妹对二殿下真是……” 他看着凌画,“既然如此,你为何算计嫁宴小侯爷?二殿下我见了,长的也很不错,虽然不见得好过宴小侯爷,但应该也长在你喜欢的容貌上,不差宴小侯爷多少。” 自从凌画说是她算计的宴轻,与他瞪眼掰扯了一番,叶瑞已从称呼宴轻改成称呼宴小侯爷了。 这个态度让凌画满意。 凌画对于这件事儿近来说的最多,如今还是那句老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萧枕要的是江山来报恩,她还的自然就是江山,而宴轻,是她私心所要罢了。没什么可比的。 叶瑞是聪明人,她这样一说,他自然就懂了,他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答应凌画,“我不会与你一起扶持二殿下登基,岭山素来不参与皇子争储。” 凌画挑眉,“表哥没诚意啊。” 言外之意,你没诚意,让我怎么帮你把控岭山的大权,帮你收拾了那一帮人? “表妹是为救二殿下,而我是为了将岭山的乌七八糟素清干净,你我合作,互惠互利,共赢之事。”叶瑞温声说,“二殿下对表妹来说有多重要,大概可以堪比岭山于我,所以,这是等同的。” 凌画嗤笑,“所以说,表哥的意思是,你岭山给我惹出了麻烦,使得我累死累活找了二殿下许久,延迟了婚期,如今折腾来岭山,表哥三杯酒就将此事揭过了吗?你这赔罪的礼数未免也太轻了。” 叶瑞一叹,“扶持二殿下我不会答应,但是可以答应你别的,岭山的规矩不可废。” 他看着凌画,“你是知道的,这是岭山祖宗的规矩,我还没继任岭山王,便将祖宗的规矩给废了,今年除夕之日去祖宗的牌位面前都无颜叩拜。” 凌画闻言觉得也在理,本来她也没指望叶瑞能答应他这个,之所以狮子大开口,就是为了谈接下来,她先画个大的,才能谈小的。 她于是退而求其次,“既然表哥这样说,那我就不难为你了,你若是继任岭山,做岭山王,萧枕有生之年,岭山不得有二心。这件事儿你能答应吧?” 叶瑞看着她,“正是因为你这句话,才让我问你,为何你既然对二殿下这么好,又算计着嫁宴小侯爷?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我不相信二殿下对你没有别样情愫?待他日二殿下登基为帝,就冲你这份功劳,他也必会迎你为后,母仪天下。” 凌画摇头,“谁稀罕母仪天下?你看我像那块料吗?” 这句话似乎愉悦了叶瑞,他没忍住大笑。 凌画也不与他废话,“我报二殿下救命之恩,就是要扶持他登上帝位,二殿下仁善有良知,只要他坐上帝位,后梁一定会在他的统治下,比当今陛下做的要好,这我能保证。” 不是她说大话,当年陛下算是个明主,但唯一有一点,他有帝王的多疑通病。她认识萧枕十年,凭着对萧枕的了解,他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应该会比当今陛下做的更好。 一个哪怕为了夺位,机会摆在眼前,也要先救百姓于水火的人,绝对不会差。 叶瑞问她,“我若答应你这个,岭山劫二殿下的事情,能不能就此揭过?” “能啊。”凌画很痛快。 她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叶瑞来说有多重,毕竟如今岭山的势力和实力摆在这里,若是趁着萧泽和萧枕争储,岭山趁虚而入,想要夺取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年幼时,萧枕对她没有救命之恩,这天下谁做皇帝,与她都没什么干系。 但偏偏,年幼时,得了萧枕的救命之恩,他要皇位,她自然要扶持他,保他一世无忧。她总不能辛苦扶持他坐上位置,让人给扒拉下去,那她辛辛苦苦又为何来? 叶瑞被气笑了,“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 凌画承认自己狡猾,“那表哥答应不答应?” “我答应不管用,得看二殿下容不容得下岭山。”叶瑞叹息,“你知道的,先皇与陛下,都不太容得下岭山,只不过两代以来,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如今岭山与朝堂,不说势同水火,但也算是箭在弦上,谁都不知道何时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二殿下会答应的。”凌画很肯定,“只要表哥答应,二殿下为了百姓不生灵涂炭,不兴兵战,也会答应的。” 叶瑞扬眉,“在你心里,二殿下当真这么仁善?” 凌画点头,与他说了听闻衡川郡大水,灾情绵延千里时,萧枕做的不求功劳先救百姓的决定,“面对皇位,与二殿下一般不处于优势的情况下,还能保有仁善爱民之心的,自古以来,便不可多得。” 叶瑞承认,“不错。” 二殿下这样做决定,倒也的确称得上一句仁善。 若说岭山王的后代子孙,从来没想过二心,那是不可能的,先皇时期,岭山的波动,皆因有子孙有了二心,从此岭山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便隐隐动荡起来,以至于让先皇对岭山有了提防之心,到了当今陛下这一代,岭山的波动更大,这也基于岭山的子孙太多的缘故,龙有九子与虎有九子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争斗。 而叶瑞,若说他没有想过二心,自然也不可能,只是,他对京城那个位置,目前来说,倒是没有多少想法,他是岭山王的嫡系子孙,他脚下站着的是岭山的土地,土地上有百万岭山子民,他继承王位后,得对这些子民负责。 俗话说,一念之差,可登云贯日,也可万劫不复。 他琢磨着对凌画问,“若是我有心要那个位置,表妹会阻拦吗?” “若是二殿下登基,我自然会阻拦你。”凌画毫不犹豫回答。 “若是表妹阻拦,你觉得,我有多少胜算?”叶瑞衡量着问。 凌画捻着手指,“五五胜算。” 她没有那么不要脸的托大,说叶瑞一点儿没有胜算,这是不可能的,如今萧泽还安然地坐在太子的位置上,温行之的要求她做不到,如今温行之已经出手,吴易和衡川郡堤坝背后的证据被温行之弄去了幽州,衡川郡堤坝之事,已经没办法揭露出来,所以,这一回拉萧泽下马的机会,只能泡汤了。 错过了这一回的机会,再想拉萧泽下马,不知还要磨到什么时候。 萧泽和萧枕争斗,就算等到陛下宾天,尘埃落定那一日,她与萧枕应该也已经筋疲力尽,所以,若是那时候叶瑞率领岭山发难,她与萧枕应付岭山,不会有更大的胜算,顶多是五五之数。 叶瑞微笑,“表妹太诚实了。” “与表哥说话,难道还需要虚与委蛇?”凌画也微笑,“表哥这样的聪明人,即便我不这样说,你自己也能算到有多少胜算。” 叶瑞点头,“今日我若是不答应,表妹又会怎么做?毕竟二殿下还在我那些兄弟们的手里,我若是不出手,你自己一个人决计救不出他。” 凌画早已想好了,“若是表哥不答应,那我只能挟持表哥了。” 叶瑞失笑,“你怎么挟持我?” 这里是岭山,是他的地盘,这是他的私宅,都是他的人。 凌画慢悠悠地摇着团扇,语调平平常常带着笑意,“表哥刚刚喝的酒里,吃的饭菜里,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名曰离恨天。” 叶瑞一怔,“这是我府里的酒。” 凌画笑,“是啊,是你府里的酒。” 她不否认地说,“但我手里这把扇子摇了这么半天了,有些许毒粉飘进了表哥的酒盏,还有这桌子上的饭菜里,也不奇怪不是吗?” 叶瑞看向她手里的扇子。</p> 正文卷 第十二章 下毒(一更) 凌画当着叶瑞的面轻轻抖了抖,团扇的缝隙处,有细微的像轻烟一样的粉撒出,若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以说,凌画用毒,已炉火纯青了。 叶瑞脸色微动。 凌画对他温和地笑,“表哥,我来岭山,自然是有备而来,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就凭着你我表兄妹的关系,空口白牙要你答应呢?我说来时心里记了你一笔,自然不是开玩笑的,我不报复回来,怎么能解气?所以,这毒,就是专门为表哥准备的。” 叶瑞气笑,“原来你在路上就开始算计我了。” 凌画见他听到被下了毒,依旧面不改色,有些佩服,“表哥知道曾大夫吧?这是他研究的新毒,毒不死人,但每日午夜子时,会饱受折磨,一日不解,一日生不如死。” 她顿了顿,装模作样地叹气,“我也不想这么对表哥的,毕竟,长的好看的人,我多数时候,都是下不去手的,奈何因为你岭山的事儿,故意牵扯我进来,我延迟了好不容易算计到手的婚事儿,总要讨点儿利息。” “我刚才若是答应了呢?”叶瑞问。 凌画对他笑,“你刚才若是答应了,我自然会悄无声息再给你解了毒。可惜,表哥答应的不够爽快,那我只能让表哥知道知道,我凭什么坐在这里跟你谈判了。” 叶瑞服气,“表妹着实厉害,不愧是你。” 凌画坦然承受,“表哥过奖了,大可不必这么夸我的。” 叶瑞被气乐了,“给我把毒解了,否则今夜子时,我怎么按照计划来安排?伤了二殿下分毫,你会乐意?” 凌画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直接扔给他,“这里有十天的药,就先委屈表哥一下了,每日表哥服用一颗,就可以抵抗这个毒。十日的功夫,总够表哥想好了,不是吗?” 叶瑞看着她。 凌画也看着她。 僵持片刻后,叶瑞缓缓接过玉屏,倒出一颗,在手里看了片刻,又放回玉瓶里,“我会请大夫给我把脉,同时检查一下这个药。” 凌画耸肩,“随你。” 叶瑞将玉瓶放入怀里,“除了这个药,表妹还准备了什么?” “岭山的经济命脉。”凌画天不怕地不怕地说,“我不能说十成攥住岭山的经济命脉,但是三四成总有的,再配合上我的手段,足以扰乱岭山的经脉市场,足够让岭山乱上几个月。” 她笑吟吟地看着叶瑞,“所以啊,表哥一定要保二殿下毫发无伤,否则别怪表妹下手太狠。” 叶瑞揉揉眉心,“宴小侯爷知道你算计他吗?” 凌画眨眨眼睛,“不知道啊。” 叶瑞对她一笑,“我若是告诉他呢?” 凌画歪了一下头,“那就告诉好了,反正,我这么久离京,又找理由推迟了婚事儿,他那么聪明,就算你不说,我大约也瞒不了多久了。” 叶瑞“哦?”了一声,“此次延误婚期,你将婚期推迟到多久之后?” “明年春天。”凌画收了笑,“所以,你该知道,当我听闻二殿下被岭山给劫了时,会有多怒了,恨不得铲平岭山。” 叶瑞用娟帕擦了擦手,“好大的口气。” 凌画冷笑,“就是好大的口气。” 叶瑞偏开头,似乎听不下去了,“你从小就是这么口气大,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天生的吧!”凌画想起当年萧枕对她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说了句,好大的口气。但无论如何,她是扶持他一直走在这条路上,且一步又一步地逼近目标。 所以说,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她敢想,也敢奔着目标去做。 叶瑞无奈,站起身,“也罢,我让李瑜陪你去见祖父。” 凌画露出笑脸,“祝表哥今日计划顺利,从今以后,岭山干净,也有我与二殿下的一份功劳。表哥以后继位岭山王,可别忘了今日我们之功。” 叶瑞挥手赶她,“你赶紧走。” 他对外喊,“李瑜,带表小姐去见祖父。” 李瑜在外应了一声是,恭敬地说,“表小姐请,您如今去正好,老王爷应该还没歇下。” 凌画转身出了房门,跟着李瑜走了。 凌画离开后,顺便也拿走了她的团扇,她依旧如来时一样,轻轻摇着团扇,款款由李瑜的带领下离去。 叶瑞走出房门,站在门口的廊檐下,看着凌画离开。 凌画走到院门口,忽然回头,对叶瑞说,“表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呐。” 叶瑞转身回了屋,似乎连跟她说一句话都不愿了。 凌画心情愉悦,笑着走了。 李瑜心里感慨,表小姐着实厉害,幸亏她是女子,若她是男子,这天下该多少人睡不着觉了。 凌画离开后,叶瑞喊来一名大夫,让他给把脉,然后又看凌画给的那一瓶药。 这名大夫,自然医术不凡,给叶瑞把脉片刻,脸色奇异,又看了看那瓶药,震惊地对叶瑞说,“世子,您这是……怎么中毒了?” 叶瑞额头突突地跳,“你只说,这毒霸道吗?你能解吗?” 这名大夫摇头,“这毒不好解,老夫得研究,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子。” “这瓶药有十颗,给你十日时间,你能在十日之内将毒解了吗?”叶瑞问。 大夫又对着药研究了片刻,对叶瑞摇头,“老夫做不到,这毒太奇了。” 叶瑞放弃,“罢了,既然如此,不必费心解了。” 大夫看着他,“那世子这毒……” 叶瑞又气又笑,“凌家表妹下的。” 大夫住了口,再也不提试试解毒的话了,因为他知道,凌画身边有一个神医,这毒他就觉得奇诡,原来是出自那位神医之手,那他是比不过的。 叶瑞摆手,“你下去吧!” 大夫没立即走,而是小心翼翼地问,“世子,既然是表小姐给您下的毒,那……这里有十颗,能不能给在下一颗,在下去研究一番?” 对于叶瑞来说,十天与九天也没什么区别,他点头,给了这名大夫一颗。 大夫连忙用帕子包着走了。 大夫离开后,叶瑞吞了一颗药,吩咐了下去,安排今夜之事。 凌画由李瑜带领着,用叶瑞的令牌,一路很顺利地进了岭山王的王府。 随着她进了岭山王的王府,各府各房各院几乎同一时间得到了她来了岭山去见岭山王的消息,一个个的生怕落后众人一步,都急匆匆地赶往岭山王的王府。 当然,这些人,有的能见到凌画,有的自然是见不到的。 凌画却顺利地见到了岭山王。 岭山王早已得了叶瑞的知会,知道凌画今晚会来,正在等着他,他久病折磨,人已瘦成了皮包骨,岭山子孙争权夺利,已让他一把年纪十分呕心,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透着一种不久于人世的死气。 凌画来岭山,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在来岭山的半路上,让人从药铺调了一株有千年之久的雪灵芝,作为见岭山王的礼。 她拎着礼而来,见到岭山王后,依着当初外祖父带他来岭山的辈分,见礼后喊了一声,“叔外公。” 岭山王笑呵呵地点头,十分和蔼,“小画来了啊,当年还是小丫头,如今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 凌画笑,将礼放在他手边,慢慢地坐在床前的矮凳上,“这是我去年新得的一株有千年之久的雪灵芝,对叔外公的身体应该会大有助益,叔外公笑纳。” 岭山王摇头,“带这么贵重的礼做什么?我这把老骨头,别糟蹋了好东西。你拿回去。” 凌画温声说,“叔外公可得好好撑住,岭山没有您可是不行的。当年外祖父对您便不吝好东西,我做外孙女的,又有什么可吝啬的?您只管收下,岭山的安稳,就靠着您呢。” 这话她所言不虚,岭山之所以一直没乱起来,那是因为岭山王一直建在,哪怕他一年有大半年卧病在床。 岭山王闻言叹了口气,“我听说你婚期就在中秋后,如今既然来了岭山,延迟婚期了吧?” 凌画点头。 岭山王骂,“一群王八羔子。” 凌画解气地想着,骂的好,不过,您口中的一群王八羔子,马上就会被收拾了。</p> 正文卷 第十三章 不平(二更) 岭山王很是关心凌画的婚事儿,对她细问她的未婚夫宴轻。 凌画倒也不瞒岭山王,将她如何算计宴轻之事说了。她对这位叔外公还是十分敬重的,若没有他在,不见得能支撑到叶瑞长大的那一天,岭山早就乱了。 他放弃一众儿子,选了叶瑞做岭山王世子,以至于岭山无数叔伯兄弟们都不服气,这也是这些年岭山最大动荡的根源。 但他老人家一直坚定不移地教导扶持叶瑞,而叶瑞也争气,至少他的才华本事手段心计谋划,都足以掌控住岭山。 岭山王不是个心软的性子,但这么些年由着那些人闹腾,一是自己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是留着给叶瑞震慑整个岭山,他也想验证,叶瑞值得他选中做岭山的继承人。 岭山王听凌画说完内情,哈哈大笑,“做得好。” 凌画抿着嘴笑,“我也觉得这是我这些年做的最好的事儿。” “嗯,那小子当真长的那般好看?比叶瑞还好看?”岭山王久不进京,没见过宴轻,不知宴轻长什么模样。 “当真好看啊,比表哥要好看。”凌画一脸否则我能看上吗的神色,“宴轻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岭山王笑,“何时带他来岭山,我见见。” 凌画琢磨,“那您要活的久一些,总要等他喜欢上我,到时候,别说来岭山见您,我说什么,他自然就是什么了。” 岭山王点头,“行,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活的久一些,将来入土后,见着你外祖父,我也能跟他念叨念叨。咱们家小画能耐了,有本事,自己算计了个未婚夫,你这局设的妙,让人进入了圈套犹不自知,是一个好局。” 凌画低咳一声,“宴轻聪明,我还不知道能瞒他多久呢!他似乎有点儿怀疑了。” 她趁机对岭山王告状,“表哥坏我婚期,若不是他不阻止那些人劫了二殿下,让我奔波劳累,没办法赶回京城完婚,我如今已经是待嫁的新娘,不两日就嫁给他了,待我嫁给他,就算暴露了那些算计,我也能想法子让他不与我和离,但如今,婚期要延迟到明年春天,还有大半年,若被他在这期间知道,那我就完蛋了。到时谁来赔我个未婚夫?表哥他赔得起吗?” 岭山王点头,“是不像话。” 他板着脸说,“若是到时候你因此暴露,那小子不娶你,让叶瑞进京去帮你把他追回来。若是那小子不同意,就绑来岭山,押着他娶你。” 凌画:“……” 她被逗笑,看着岭山王,“叔外公,岭山是正儿八经的封地福地,不是强盗土匪窝子。您是要表哥做强盗吗?” 岭山王直接地说,“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喜欢就抢,咱们抢得动。” 凌画大乐,她终于知道自己像谁了,原来她的血脉里有的强盗因子,像岭山王。 岭山王与凌画聊了一个多时辰,一个前来打扰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说,那些人,不是被叶瑞困住了,就是此时已没了命了。 岭山王看看天色,叹了口气,“小画,你今夜就留在这里歇着吧!有院落给你住。” 凌画从善如流,“听叔外公的,反正我连赶了多日路,也累的不想折腾回自己府邸了。” 岭山王笑着对外吩咐一句,又说,“明日你早上早些过来陪我用早饭。” “行,叔外公也早些休息。”凌画站起身。 有人带着凌画去了旁边的院子安置。 凌画离开后,岭山王收了笑,喊来一人问,“外面怎么样了?” “外面已经杀起来了,还看不出是何情形。”这人回话。 岭山王点头,“这些年,本王对他们多有纵容,叶瑞对他们也多有忍让,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厉害的能越过本王越过叶瑞做岭山的主了,这一次,竟然敢劫持了二殿下,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人道,“世子想救出二殿下不容易。” 岭山王道,“不容易也要救,而且必须要毫发无伤,否则凌画那小丫头片子,扶持了二殿下多年,自己又给自己算计了个未婚夫,如今让她折腾一场不说,又因此耽搁婚期了,她一肚子的气可没那么容易消火,不会轻饶了岭山。” 这人不解,“王爷,咱们岭山没必要怕表小姐吧?” “你知道什么?”岭山王摇摇头,“当年四弟出走岭山,不姓岭山的姓氏,便是岭山的一大损失,如今的凌画比四弟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敢这般来岭山,就是手里捏了岭山的命脉,你别看她在本王面前笑呵呵的恭言顺语亲近非常,一旦萧枕少了一根头发,她转眼就能翻脸不认人。” 这人惊异,“属下虽然知道表小姐厉害,但以为总不至于……” 毕竟,岭山是连朝廷都忌讳的存在。 岭山王摇头,“当年四弟在世时,虽然不姓岭山的姓氏,但一直未脱离与岭山的牵扯,起初我还不明白,后来渐渐的明白了,他要渗入岭山与朝廷,达到把持整个后梁的经脉。他去世前,就带凌画来岭山,早已安排好了他的接班人,凌画小小年纪,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眼和手段,层出不穷,短短时间,说服了四弟留给她的老人对她这个小主人死心塌地不说,还收服了许多新生势力为她所用。这些年,岭山的一半兵马,都是靠她每年流入岭山的一大笔的银子来养,不止兵马,还有铁石铁矿以及民生之大计等等,她都有把持,她只要一声令下,岭山的经脉就能乱上几个月。这哪里就是不至于的事儿了?” 这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表小姐既然这般厉害,那当年凌家……” 岭山王惋惜,“她当年若非太小,她娘一直舍不得她一个女儿家担起这么大的担子,押着她困在府中不让她出去接手历练,也不至于她小小年纪,突然面临东宫太子太傅诬陷,凌家满门入狱时,全无办法地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了。这是凌家的命。” 岭山王叹息之后,话音一转,“不过短短三年,她如今成了无人可撼动的大树,无论是扎根京城,还是扎根岭山,都是厉害极了。” 这人也敬佩起来。 岭山王有些遗憾,“当年,四弟带凌画初来岭山那次,我有意将她定给叶瑞,但没想到,她爹娘早早就给她指腹为婚订下了安国公府的婚事儿,我只能作罢,如今没想到,她要嫁的反而不是安国公府,而是端敬候府,若是早知道,我当年就该插手一二,让她取消婚约,嫁来岭山。若岭山有这小丫头做主母,我闭眼后大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人立即说,“如今表小姐还未大婚。” 岭山王摇头,“如今不可能了,这小丫头心里有人了,毫不避讳的在我跟前说她是怎么算计的宴轻,又跟我告叶瑞的状,除非宴轻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否则,他们的婚事儿,如今插手不了了。” 这人闭了嘴。 岭山王道,“不过她到底有几分岭山的血脉,若是岭山不惹她,她不至于不顾亲情对岭山出手的,若他与叶瑞能表兄妹和睦相处,倒也尚可。” 这人劝,“老王爷您累了,歇了吧!” 岭山王摇头,“我怎么能睡得着?”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对岭山来说,将是一次大清洗,更是一次印证谁才是岭山新一代话语权人的日子。 岭山王不是不痛心的,但他还不糊涂,清楚地知道,岭山需要这样的一次血的洗礼,否则这样下去,人人是虎,斗个七零八落,倒头来伤的还是岭山的根基。只有早早的一人说了算,岭山才能快速地稳定下来,才能有未来的新篇章。 而叶瑞,也需要铁血手腕,震慑岭山,坐稳他的世子之位。</p>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对比(一更) 岭山王派人带凌画到住处,进了房门后,凌画早早便歇下了。 她不担心叶瑞救不出萧枕,也不担心中途出差错,叶瑞的本事,她多年前随外祖父第一次来岭山时便知道,这么多年多少人如狼似虎地盯着他的世子之位,可是无人将他拉下马,他平时不声不响不锋利,但实则狠起来,岭山这些跳腾的人,皆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岭山王培养的最成功的继承人。 琉璃与望书等人都听候叶瑞差遣,这一夜,岭山动荡不平,唯一睡好觉的人,怕就只有凌画一人以及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百姓们了。 果然,一夜血雨腥风,天明十分,琉璃回来复命,她摇醒凌画,对她无语地说,“小姐,你睡的也太香了吧?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二殿下吗?” 凌画困歪歪的,“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他掉了跟头发?” 琉璃无言地看着她。 凌画困的眼睛睁不开,“怎么不说话?难道还真掉了跟头发?” “没有。”琉璃无话可说,“我就告诉您一声,二殿下完好无损,如今被望书带着人安置去了您的府邸,那些人虽然劫了二殿下,但没真敢动二殿下。” 凌画点头,“死了多少人?” 提起这个琉璃就有话说了,“世子的叔伯们,死了两个,兄弟们死了五个,叶世子雷霆手腕,很多人都怕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凌画啧了一声,“叶瑞呢?” “叶世子去见老王爷了。”琉璃小声说,“向老王爷请罪去了。” 凌画摆手,“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琉璃很兴奋,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跟凌画说,但看凌画困的不行懒得问的样子,只能按捺住兴奋,转身下去了。 凌画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岭山王一直没睡,就在等着事情结束。 叶瑞来见岭山王后,跪在地上向岭山王请罪,“祖父,孙儿对不住您。” “死了几个?”岭山王早有心理准备。 “大堂伯和三堂叔,大哥、二哥、三哥、五哥和六哥。”叶瑞一一报出,“他们死也不服孙儿。” 岭山王点头,“比我想象的少,你起来吧。” 叶瑞站起身。 岭山王问,“二殿下呢?可有伤着?” “不曾伤着,如今二殿下已由表妹的人送去了她的府邸。”叶瑞感慨凌画的人动作快,让他救出萧枕后,连想拿捏一二的机会都没给他。 岭山王点头,“二殿下没事儿就好。小画与你谈了什么条件?” 叶瑞实话实说,“表妹让岭山扶持二殿下,孙儿没有答应,我们岭山不参与争储,表妹倒也不曾强求,只让孙儿答应,若二殿下登基后,有生之年,岭山不得生乱,孙儿怕是得答应。” 岭山王“哦?”了一声,“你要答应?” 叶瑞叹气,“她刚来到,便给孙儿下了毒,此毒是奇毒,出自曾大夫之手,咱们的人解不了毒,她给孙儿十日维持奇毒不发作的药,十日后若是不解毒,每日都会发作,折磨得人生不如死。孙儿可不想每日受这种毒的折磨。” 岭山王摇摇头,“这个小丫头,难为你竟然着了她的道。看来她对二殿下,这报恩真是十足的赤诚一片了。” 叶瑞无奈,“谁能想到她下毒不着痕迹?” “也罢,我们岭山先祖当年连天下都不要,为报太祖知遇之恩,选岭山封地而守后梁东南之境,若二殿下是个明主,我们也未必要争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守岭山一地,便已负责千里之境的百姓安好了。福泽万民之事,未必要用野心去争做那个位置。” 叶瑞一笑,“爷爷这一生正因为是这样的想法,才使得岭山一直止步不前。但从先皇到当今陛下,都对岭山讳莫如深,今日肃清岭山污垢,同时也铲除了幽州温家派来岭山的探子,想必是陛下借幽州温家温启良之手来打探岭山内部情形的,孙儿都杀了,一个都没放回去。” “嗯,杀得好。”岭山王赞同,“我们岭山几代以来,未曾对不起皇室,当今陛下派探子来,疑心岭山要反,这是君心多疑,已违背太祖之训,你杀了也就杀了。更何况借温启良之手,那更该杀,连个理由也不必给。” 叶瑞颔首,“祖父说的是。” 岭山王摆手,“你也累了,去歇着吧,小画早就歇下了,她倒是个运筹帷幄,在今夜也能睡得着觉的人。” 叶瑞失笑,“她怕是为了养足精神,接下来与孙儿为了二殿下谈判呢。东宫太子还没下那个位置,她便十分有信心地谈判二殿下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了。” 岭山王感慨,“所以说,这小丫头没嫁回我们岭山来,是岭山的损失。当年是我没为你把握住机会。” 叶瑞揉揉眉心,不接这话,笑着说,“祖父歇着吧!您熬了这么晚,再熬下去身子骨可熬不住。” 岭山王点点头。 叶瑞服侍岭山王歇下,熄了灯,出了岭山王的房间,并为其关好了房门。 凌画辰时准时醒来,梳洗后,依照昨日所言,陪岭山王用早膳。 岭山王今日精神不大好,大概与昨夜熬夜有关,或许也跟昨夜岭山发生的大清洗有关,虽然岭山子嗣众多,但一下子折损七人,到底也是岭山血脉的损失,岭山王早上有些恹恹的,但见凌画如昨日说好的陪他来用早饭,他还是很高兴,面上一如昨日一般温和。 用过早饭后,岭山王问凌画,“小画,你这一回来,打算在岭山待几日?” 凌画不客气地说,“就看我与表哥谈的事儿,表哥几日能想好了。” 岭山王大笑,“那我让他多拖延你几日,你也陪陪我这个老头子。我虽然孙女一大堆,但还是最喜欢你这个小丫头。” 凌画抿着嘴笑,“最多十日。” “行。”岭山王昨儿听叶瑞说了凌画给他下毒之事,好像就是十日的期限,他笑的无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鬼灵精的。” 用过早饭后,凌画没急着去见萧枕,陪着岭山王聊聊天,散散步,半日就过去了,索性吃了午饭,才出了岭山王府,回了自己的府邸。 琉璃一路上与凌画说昨夜发生的事儿,回到凌画府邸时,也已说完了,话落,她感慨,“叶世子真不愧是叶世子,昨夜就算没有咱们的人,叶世子不见得就真的奈何不了那些人,只不过是费劲些损失些罢了,昨夜之后,他就是岭山真正的主人了,差的就是岭山王的王位了。” “与以前也没有多少分别。”凌画摇着团扇下车,“他本来就是叔外公从小培养的继承人,当年,外祖父与我说起叶瑞,说叔外公眼光不错,岭山后继有人。” 琉璃小声说,“我听说当年岭山王有意将您许配给叶世子的?只不过听说您已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才作罢了。” 凌画点头,陈年旧事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琉璃用更小的声音说,“叶世子长的也很好看,文质彬彬,风采翩翩,如玉做的人一般,瞧着也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不比小侯爷差多少。” 凌画斜睨她,“你不是不好颜色,一直鄙视我好颜色的吗?”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也好上男色了? 琉璃咳嗽一声,“就是说说。” 长的好看的男人都有毒,她也就看看罢了。 她小声嘀咕,“叶世子真的很好看的,是那种不一样的好看,若说宴小侯爷是天上云,高山雪,那叶世子就是玉兰花香,他是比二殿下还要好看的那种好看。” 凌画啧啧,“你这话可别让萧枕听见。” 琉璃顿时闭了嘴。 进了府内,管事迎出来,不等凌画问,对她拱手禀告,“主子,二殿下一直在报堂厅等着您。” 凌画点头,直接向报堂厅走去。</p>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功利(二更) 萧枕被劫来岭山,因他没反抗,所以,并没有受什么苦,只不过是行动自由受到限制罢了,被强行扣在了岭山做客。 这期间,他没见过岭山王,也没见过王世子叶瑞。 岭山的派系与内部争斗,他早有耳闻,但从来不曾亲眼见识,这一回,被劫来岭山,算是见识了一番。 他倒没担心自己丢了性命,只是一直以来担心给凌画惹了麻烦罢了。 他虽然不想凌画嫁给宴轻,但也没想故意破坏她的婚事儿,他知道凌画的性子,若是他故意破坏她的婚事儿,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不会饶了他,那他们十年相互扶持的恩情就完蛋了。 凌画何其聪明,所以,他丝毫不敢横插一杠子,这一回,他自己也真是意外,没想到岭山内部争斗,竟然将凌画和他牵扯了进来。 大概也是因为凌画动用了苍云卫,以至于,岭山得到了风声,劫持他。 昨夜他没见到凌画,倒是见到了岭山王世子叶瑞,叶瑞见到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二殿下当年的救命之恩,真是上天厚爱,表妹因为二殿下,离京奔赴衡川郡又周折奔波来岭山,延迟了婚期不说,刚到岭山,便对我下了毒,与我谈判将来二殿下登基后岭山的位置,她可真是……” 叶瑞顿了顿,“将来,她报完恩,二殿下若是对她不住,可就人神共愤了。” 萧枕抿唇,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他对凌画,不止是救命恩人,刨除他的感情,十年下来,早已是生死之交了,至少,他这么以为。 他这一生,大概都会为当年随手救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而庆幸,大概也会为当年的随口选择而后悔,他该要的报恩,不是要皇位,而是以身相许。 可是时光不能回溯到十年前,如今的他也不能替当年的自己做选择。 凌画走进报堂厅,便见萧枕坐在椅子上盯着茶盏在发呆,面前的茶盏都没有什么热气了,显然他发呆的时候不短了。 她轻咳一声,“发什么呆呢?” 萧枕猛地转过头,当看到凌画,眼底有浓郁的情绪涌出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即便你现在离开岭山,也赶不上婚期了吧?” 提起这个凌画就来气,她没好气地狠狠跺了一下脚,将地面跺的砰砰两声,平常的语气也粗起来,瞪了一眼萧枕,“可不是嘛,都是你,让我没法子如期大婚。” 萧枕摸摸鼻子,“抱歉,是我没用。” 他第一次出京历练,她给他派了那么多人手,可是他还是被人算计了。 凌画知道这件事儿从根本上来说不怪萧枕,要怪也该怪岭山,怪叶瑞,岭山的人出手,只细雨带的那些人随萧枕出京,也只够应付东宫萧泽派的人追杀,绝对应付不了岭山派出的人,所以,她给叶瑞下毒时,不动声色,毫不手软,跟叶瑞提条件时,也理直气壮,狮子口大开。 虽然她明知道,但还是气不顺,坐下身,对萧泽说,“是你太笨。” “是我太笨。”萧枕点头,承认的利落。 他虽然一直都很嫉妒宴轻短短时间就让凌画瞧上且上了心,夺去了他做梦都想要的东西,但是也没想到凌画辛苦算计的婚事儿,倒头来,她会为了他放弃拖延了婚期,明明,她心里应该是十分盼着尽快嫁入端敬候府的。 就冲这一点,她怎么冲他发脾气,都不为过。 凌画见萧枕这个认错愧疚的态度,反倒是发作不起来了,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得自行消了气,哼了一声,对他说,“你既然知道,以后就聪明点儿,别这么容易被人劫走。” 萧枕的确是长了教训,点头,“我以后一定保护好自己。” 他保护好了自己,才不会让在乎他的人辛苦受累奔波,他昨日问过琉璃了,凌画为了他一个半月前就从京城离开了,一直奔波着在找他,当猜到他是被岭山的人劫了后,她肺差点儿气炸了,来了岭山之后,将奇毒下到了王世子叶瑞的身上。 也难为叶瑞,即便被她下了毒,见到他第一句话还是与他说了那样一番话。 凌画看着萧枕,忽然觉得,被岭山劫持这一趟,也不算他吃亏。 这家伙,你说他命不好吧,是真命不好,从小受过很多苦,身为皇子,却活的没个皇子该有的样子,没有至亲关爱,形单影只,你说他命好吧,其实反过来想想,也挺好的,若没有那些不好,他也不见得长成这个性子,不见得会阴差阳错救了她,让她为他拼死拼活十年争那个位置,如今被劫来岭山,虽是坏事儿,但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儿。 当然,这全在她跟叶瑞的谈判条件上。 若叶瑞当真答应,他将来有朝一日登上皇位,那他坐一国之君下的岭山,真是比先皇和当今陛下要省心许多,至少,能睡的安稳,不必怀疑哪一天岭山造反。 凌画这样一想,心底里那点儿仅剩的气也没了,对他脸色也好了,“他们有没有虐待你?” “没有。”萧枕见她脸色好了,心下也踏实了,“他们没敢对我如何,显然是忌惮你,也忌惮叶瑞的警告。” 叶瑞虽然没见他,但显然警告了那些人不准动他,那些人还真就没敢动手。 “昨日,岭山死了七人,表哥的叔伯们死了两个,兄弟们死了五个。”凌画笑了笑,“你被劫来岭山,表哥虽然知道,但没阻止,也是为了要做昨日那一局,趁机清洗内部,他是利用你,但没想你真出事儿,不过是为了引我来罢了。” 萧枕已猜到了,“你对叶瑞下了什么毒?” “离恨天。是曾大夫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粉,没有解药,他每日都会被奇毒折磨的生不如死。”凌画指指手里的团扇,“我提前服了解药,自己用扇子扇风,他自然不能察觉,就不知不觉的中毒了。” 萧枕看着她手里的团扇,佩服不已,很想大笑,若是以前,他就不客气地笑了,但如今他被劫来在岭山困了一个半月,劳凌画推迟婚期来救,他实在笑不出来,只说了一句,“毒得好。” 凌画斜眼看着他,“你不会被岭山关的木讷了吧?” 萧枕摇头,“没有。” 凌画细细打量他,她十分聪明,很快就发现了萧枕的症结所在,怕是这一回萧枕的心境受了很大的影响,她觉得她应该有责任宽慰两句,毕竟,他可是将来要坐那个位子的人,心境可以受磨炼磨砺,但绝对不能受影响,走了偏道可不行。 于是,她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说,“这一趟,你被劫来岭山,不怪你,刚刚是我迁怒你罢了,我没想到岭山的人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我虽说了你两句,但也没真的怨你,就算当日是我,也躲不开被劫来岭山的下场,所以,你无需心里郁郁觉得自己没用,你不是没用,而是如今你待的地方是岭山,是连先皇和陛下都忌惮的存在,岭山的人动手,你即便聪明,没有足够的人力护卫下,也躲不开。” 萧枕抬眼看着她。 凌画又道,“正因为你被劫来岭山,我才能坐在这里等着跟表哥谈判,我要让他答应,将来他坐岭山王,你坐那个位置,他岭山在你有生之年,都不可生乱。” 萧枕睁大眼睛。 凌画笑的得意的说,“怎么样?我这样说,你有没有好受点儿?这是你功在当下,利在百年的大事儿。” 萧枕默了片刻,“你真不怪我?” 凌画翻白眼,不客气地拿团扇砸他,“我怪你什么?我为你都没办法赶回去大婚了,怪你有用?” 要怪,也是怪叶瑞。 萧枕见凌画真没怪罪他,心底彻底一松,僵硬了半天的身子也松缓了,说出一句诚心话,“我虽不喜欢让你嫁给宴轻,但也没真的故意出事儿让你推迟婚期,我怕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凌画翻白眼,“就你这点儿本事儿,有能耐故意?” 不是她看不起萧枕,是他这些年,一直隐忍在京城,缺少历练,论手段,还差的很,是不是故意的,她能看不出来?</p>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见面(一更) 凌画趴在马背上看着宴轻,一个月四十天没见,宴轻依旧那么好看,举世无双,如诗似画,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哪怕累死也值了。 关于岭山,哪怕宴轻不知道,她也不打算瞒他了,反正宴轻也不是个会去皇帝面前告状的人,她虚弱无力地说,“我是从岭山赶回来的。” 宴轻神色一顿。 琉璃正想着怎么将话圆过去,但见凌画如实说了,便默默地退了下去,找了个距离二人远点儿的墙角歇着去了。 凌画的声音不必压低,因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本就虚虚气音,也不用怕被人听见,对宴轻解释,“用最好的马,跑了五天无夜,才赶回来。” 见宴轻不说话,她搂着马脖子,问宴轻,“我如期回来了,你说话还算数吧?” 宴轻嫌弃地看着她,“就你这副鬼样子,你确定我即便说话算数,你明儿能爬起来大婚?” 据说大婚可是很累的,一天下来,能累死个人。 “能。”凌画很肯定,她都从岭山回来了,还有什么爬不起来的? 宴轻依旧很嫌弃,“你这副鬼样子,让我娶你?” 凌画很诚挚地说,“我回去歇一觉,明儿就好看许多了。明儿盖着盖头,也看不到的脸的,等嫁给你后,总能养回来的。” 她只要睡饱了,歇够了,还是一个小仙女。 宴轻摆手,“那你回去吧!明儿若是爬不起来,婚事儿照样作罢。” 凌画虚虚一笑,“一定爬起来,那我走了?” 宴轻点头。 凌画搂着马脖子拍拍马头,不愧是叶瑞花重金养的宝马,很有灵性,自发地调转马头。她又回头问宴轻,“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去了岭山?” “与我有什么干系?”宴轻扔给她一句话,嫌弃地摆摆手。 凌画想着宴轻还是宴轻,她看向琉璃,琉璃连忙走过来,翻身上马,二人一起离开了端敬候府门口,向凌家而去。 两匹马都累了,显然已经跑不起来了,慢悠悠地走着,凌画趴在马身上,搂着马脖子,与宴轻说话连马都没下,如今离开,在马身上始终没坐起来,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马身上,大概真是下不了马,坐不起来了。 也是,她本来就娇气。 从京城到栖云山,不过三十里,她都能因骑马而受伤,让她背上山,在床上躺一天的人,可是却从五千里地外的岭山用了五日五夜的时间赶回来。 他这时相信凌云扬所说的了,其实他的七妹,一点儿也不娇气,是脱离了金屋华宇,能在草棚里睡觉的人。 宴轻在府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凌画骑马走没了影,他才转过身,吩咐探头探脑的门童,“关门。” 门童连连点头。 宴轻回到紫园,云落站在紫园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宴轻瞥了他一眼,“她好的很,说明儿还能爬起来大婚。” 云落松了一口气,他以为主子是被人抬着来呢,明儿能爬起来,说明也还好。 宴轻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她整个人软的跟一滩烂泥一样,都快长在马背上了,我怀疑她回到凌家后,会一头睡死过去。” 云落:“……” 小侯爷您形容自己将要娶进门的妻子是一滩烂泥,这不太好吧? 他无奈地说,“主子说能爬起来,一定会爬起来的。” 这些年,他们这些围绕在凌画身边的人,都对她的性情十分了解的,她若是想做一件事儿,天打五雷,都是拦不住的。 宴轻哼了一声,“你对她倒是相信的很。” 云落闭了嘴。 宴轻进了里屋,解了外衣,重新躺回床上,没多久,睡了过去。 端阳从犄角格拉走出来,对云落小声说,“小侯爷就是口是心非,早先在屋子里躺了多久了?都没睡着,听着他总是翻身,如今凌小姐来了,他见过了凌小姐,立马就安静的睡了。” 云落挑了挑眉,讶异端阳难得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难道真是看兵书读兵法管用了? 端阳又悄悄说,“你说,他是不是怕凌小姐赶不回来啊?” 云落哪里知道?他跟在小侯爷身边的日子还短。 端阳高兴地说,“我觉得是,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让小侯爷听到,否则他又要将我赶出府去了。” 他话音刚落,屋里传出宴轻的声音,“端阳,你想死吗?” 端阳一吓,震惊地转回头看着屋门口,“小、小侯爷,您不是睡下了吗?” 难道一直没睡? 宴轻声音不耐烦,“滚去读兵书,我看你还是太闲了,爷什么时候口是心非了?” 端阳不敢再吭声,立即滚出了宴轻的院子,当然,他也没有去看兵书,因为,明儿要攒足精神喝小侯爷的喜酒,端敬候府有多少年没有喜事儿了,他连夜看什么兵书? 云落也吓了一跳,他觉得端阳的声音压的够低了,没想到小侯爷在屋子里还能听到,他恍然想起,宴轻是从小习武的,耳聪目明。 他也悄悄退了下去。 宴轻本来睡着了,声音自动入耳,被端阳的话给气醒了,赶走了端阳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凌画与琉璃一路往凌家走。 琉璃愧疚地说,“小姐,都是我口快,忘了小侯爷不似秦三公子似的好糊弄了。” 她说个几千里,宴轻就立马知道不是在衡川郡了。 凌画摇头,“他连我算计他的事儿和扶持萧枕的事儿都知道了,岭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瞒不瞒没什么打紧。” 她说完,一下子笑了,“他知道了也好,省得我这般没良心的人,也有些担心他被我算计什么也不知道跟我大婚后,再知道这件事儿,会恨不得拿刀杀了我。” 如今她赶回来,宴轻说话算话依旧娶她,她也不会承受巨大的心里压力瞒着他了。 在黑夜里走多了夜路,忽然遇到这么一个人,她只想着紧紧地抓住,哪怕卑鄙无耻,不是人的算计,只要抓到手,她都会去做。但即便做到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是受到良心这种东西的谴责的。 哪怕,她已经没什么良善良心这种东西,但谴责感也存在。 琉璃小声说,“看小侯爷的样子,就算娶您进门,以后您若是想再哄住他,怕是难如登天了。” 凌画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他娶我进门就好。” 只要他娶她进门,她有一辈子的时间。 望书带着人回到凌家,一下子惊动了凌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就连凌画那两个小侄子,都闹着不睡觉,等着凌画回来。 那日凌云扬酒醒后立马给凌画传信后,便赶紧去找他三哥凌云深,将宴轻从他这里下圈套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难为他酒量好,记性好,酒醒后的经过全部都仔仔细细地记着。 凌云深听完后,脸都变了,伸手指着凌云扬,半天没说出话来。 凌云扬快哭了,“三哥,我已给七妹去信了,哪怕我如今一头撞死也更改不了事实,宴轻那小子太不是人了,我一点儿也没防备他来这么一招,等我反应过来时,早已经晚了。” 昨儿,他喝多了,怂了,害怕被三哥和七妹知道,今儿酒醒后,他脑子彻底醒了,才知道这事儿不能瞒着。这么大的事儿,这是能瞒着的事儿吗?他虽然混账,但也分得清轻重,不能害自己的妹妹啊。 凌云深真是无话可说了,“你、你怎么这么笨?” 他这个弟弟,从小不就鬼灵精聪敏的很吗?与七妹一起背地里做了多少大人不准许的事儿,小时候为了看管他们,他每年都要头疼上几回,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 “三哥,快想想怎么办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飞鹰不见得找到七妹啊。”凌云扬是真有些急了。 凌云深被气了一会儿,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他既然前来找你套话,那一定是从哪里起了疑心。” 他顿了一下,“不管是从哪里,事情总归是发生了,你我补救也无用。你的飞鹰是七妹豢养送你的,哪怕是大雨,也一定会找到七妹,我们安静些,等着七妹的消息吧!” 凌云扬见凌云深这样说,也渐渐冷静下来,实在是他也没什么办法。 于是,二人等了几日,这一日,终于等到了凌画传信回来的消息,依照宴轻所言,如期赶回来大婚,二人提了几日的心,总算松了一口气。 凌画回到凌家,被门口等着的乌压压一大片凌家人下了一跳。 凌云深、凌云扬、秦桓,以及凌画的两个小侄子凌晗和凌致,以及凌家上上下下的仆从护卫,将大门口都挤满了。 以往,凌画离京走的最长的一次有半年之久,半年没见面回来,凌家人也没这一次这么大的阵仗都等在门口迎她,就连琉璃都吓了一跳。 凌画虚虚地问,“你们都等在门口做什么?” 凌云扬一个窜跳上前,“七妹,你还好吧?” 没等凌画说话,他看着她苍白虚弱有气无力风尘仆仆的模样,眼眶霎时红了,声音发哽,“是四哥对不住你,若不是四哥惹了祸,你也不用受这个苦。” 凌画虚虚地从马背上坐起身,对凌云扬摇头,伸出手,“也不怪你,谁让你没宴轻聪明呢!” 凌云扬扎心不已,但赶紧上前扶住她,将她接下马,知道她肯定不能走路了,干脆弯下身,将她放到了他的背上,嘴里承认,“是是是,你三哥我就是个傻子,那天没看出那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上当受骗了,害了你。” 凌画趴在凌云扬的背上,眼神扫了一圈,无奈地笑了,“三哥,义兄,凌晗、凌致,三更半夜的,都赶紧去睡,明儿可是我大喜的日子,谁不起来送嫁都不行。” 凌云深叹了口气,“你平安回来就好,婚期突然如期进行,府里人都忙了起来,望书回来时,正好大伙还没睡,便一起来等你了,两个小不点儿想小姑姑了,也闹着不睡,非要出来迎你。” 秦桓附和,“对对对,我拦都拦不住。” 这几日凌云扬无心读书,秦桓也跟着没什么心思,收到凌画的书信大婚如期进行,凌云扬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跟着凌云深一起操持大婚事宜,而他不会这些,只能看管两个小孩子,怕忙中出错,没照顾好两个小的。 凌画点头,笑着说,“大家都回去吧!” 凌晗稚嫩的声音开口,“小姑姑,你都不漂亮了,明天怎么做新嫁娘?” 凌画想伸手捏捏他的笑脸,奈何没什么力气,只回答他,“小姑姑睡一觉就好了,明儿醒来,依旧是漂漂亮亮的小仙女,自然能做新嫁娘的,乖,你和凌致赶紧去睡。” 凌晗点点头,乖乖的,“那小姑姑也快去睡。” 凌画柔和地应了一声。 ------题外话------ 亲爱的们,我回来了,明天恢复二更,么么</p>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吉日(二更) 太后派人三番五次的嘱咐礼部的人,礼部的人自然不敢耽搁了宴小侯爷和凌小姐的大婚,所以,早早的急匆匆来了。 没想到,宴小侯爷这边根本就不急。 管家很会做人,知道礼部为了小侯爷的大婚忙前忙后,都给累了个够呛,虽然面上不敢显露出来,心中多少也会有些觉得这苦逼的差事儿真不是人干的,毕竟,自家小侯爷除了猎了一对对雁亲自纳吉纳征外,其余的什么也不管,都是礼部的人操持。 他将礼部的人都请到报堂厅,然后让人沏了上好的茶,一个人给了一个大红封,点心果子伺候着,然后又解释了凌小姐昨儿三更才回京,小侯爷大概想要凌小姐多睡一会儿的想法,所以,决定午时后再去迎亲,大家也累了这么多日子了,今儿还要继续劳累到黄昏,如今正好趁机都歇歇,也好有精神跟着小侯爷迎亲。 礼部的人拿了厚厚的红封,又被好茶好点心好瓜果的伺候着,心里的苦一下子就没了大半,纷纷表示理解,听小侯爷的,就让凌小姐多歇半日。 有礼部的官员笑着说,“小侯爷原来是个体贴的人,下官也是今日才知道。” 另一人笑着说,“凌小姐美若天仙,与小侯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人说,“凌小姐昨儿三更才回京吗?怪不得没听到凌小姐回京的消息。” 有人说,“这一次江南漕运,出了什么大事儿?竟然让凌小姐这时候才赶回来,再晚一天,可就错过了婚期了。” …… 众人围绕着凌画、宴轻、江南漕运、以及今日大婚,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闲聊起来,收到太后的命令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忙起来,诸事要做,今儿既然宴轻不急,他们也正好趁机歇歇,喘口气。 秦桓带着上百号纨绔们,比礼部的人晚了一步,来到了端敬候府。 纨绔们自然不会往礼部的人面前凑堆,都直接去了宴轻的后院,一个个的都穿的光鲜亮丽人模人样,等着陪宴轻一起迎亲。 秦桓看着端敬候府处处挂的红灯笼红烛贴的红喜字和剪的红贴花,十分感慨,“没想到宴兄是我们这些人里,第一个大婚的。” 纨绔们比宴轻年岁大的又很多,都不乐意早早往家里娶个婆娘管着自己,哪怕有已订了婚事儿的未婚妻,也是能拖就拖,年纪小的更不用说了,还没玩够,这些人这几年都以为他们所有人都大婚了,娶了媳妇儿了,宴轻也会孤身一身,照样吃喝玩乐,没想到,他喝醉酒,给自己弄了个未婚妻,今儿就要娶进门了。 有纨绔接过话感慨,“我还记得宴兄曾经扬言,娶谁也不娶凌小姐。” “哎呦呦,是啊,我也记得。”有纨绔笑开,“如今他娶的是谁?自己打脸了吧?” “喂,你们小声点儿,当心宴兄出来削你们。”秦桓虎下脸,告诫众人,“今儿别乱说话,若是闹出了乱子,给宴兄丢脸,就是丢咱们纨绔圈的脸。” “是是是,大家都把嘴缝好,不该说的话别说。”纨绔们纷纷点头附和,像是整齐划一的士兵。 云落与端阳坐在一处,瞧着这些纨绔们,觉得都挺可爱的。 端阳小声嘟囔,“小侯爷也真能睡得着?今儿这么大的日子,他就一点儿都不激动紧张兴奋吗?” 云落觉得激动紧张兴奋这种东西,宴轻是没有的,他平静地说,“能让小侯爷娶我家主子,已十分不易了,别要求太高。” 他自从来了小侯爷身边,对他的人,对他的事儿,已了解了七八分,越了解,越觉得,对小侯爷不能有什么要求,这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祖宗,一个弄不好,就翻车,规规矩矩的,乖乖的,只要顺利的推进事情的进展就好。 端阳深觉有理,闭了嘴。 快晌午时,宴轻从床上爬起来,出了房门,看到聚在他院子里的一个个衣着光鲜亮丽的纨绔们,挑眉,“你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是想干什么?” 众纨绔们:“……” 大喜的日子,他们自然要好好地拾掇拾掇,不能跟平日一样,乱七八糟啊?平日时,他们虽然也会拾掇,毕竟身为纨绔,不能只顾着吃喝玩乐,也更是注重衣着新潮形象的,也没有邋里邋遢,但今日又不同,宴轻大婚啊。 秦桓高兴地说,“我们要跟着宴兄你一起去迎亲,做傧相的啊。” 宴轻恍然,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儿,对众人问,“做傧相你们能干什么?” “我们能干的事儿可多了。”秦桓立即说,“人多势众,闯凌家的大门呗。” “凌家的大门还用闯?”宴轻扫了一圈,的确是很人多势众,但凌家难道还拦着门不让他娶不成? 那是不是他可以扭头就回来,不娶了? “这都是习俗,是规矩。”秦桓一看宴轻表情就知道他什么也不懂,怕是提前没认真了解,对他说,“男方去女方家迎亲,女方家的人是要拦上一拦的,男方家的新郎官和傧相要使出十八般武艺,过五关,斩六将,一路闯进去迎接出新娘子。” 有一纨绔接话,“女方家在这一日,可以趁机对男方迎亲的新郎官和傧相提要求。” “都提什么要求?”宴轻觉得若是要求太难了,他是不是也可以扭头就走,不娶了? 一纨绔说,“比如,吟诗作赋,有什么本事,都在这一日使出来,让所有人都瞧见男方的才华品貌,证明女方家找了个好夫婿。” 秦桓“哎呀”了一声,看向宴轻,“宴兄,要作催妆诗的,你能行吗?” 以前的宴轻不行,如今的宴轻,被凌画无形中用浮生酿误打误撞,不头疼的,又吃了曾大夫特制的药,慢慢地养着慧根,一百首也能作出来,但是他要作吗? 这时云落开口,“小侯爷自然是不能作诗的,到时候小侯爷用棉花堵上耳朵,就由傧相来作就行了。” 宴轻转头看向云落。 云落说完一句话,又默默地退了回去,他今儿一早,收到凌家送过来的消息的,说不让小侯爷作催妆诗,既然小侯爷想继续做纨绔,不想引人注意,不想太后知道,那就不让人知道好了。 程初一听立即自告奋勇,“来来来,兄弟们,你们也多少都是吃了几斤笔墨的人,今儿的催妆诗,就靠兄弟们帮宴兄了。” 宴轻想起,程初这家伙最爱作诗了,赏三日的海棠,能作一箩筐,给他一个激动的点,他能作一马车诗,如今是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于是,接下来,宴轻去换衣梳洗用饭,纨绔们聚在一起,你一首我一首,催妆诗一首首的出炉,为了催妆诗忙的热火朝天,纨绔们也算有了事儿干。 沈平安这些日子每日都早起锻炼身体,每日心情开朗,按时吃着曾大夫的药,整个人不再苍白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脸上颇有些红润之色。 他一走过来,秦桓就喊,“沈小弟,你可以啊,端敬候府的大米是不是养人?你看看你,走路都不喘了。” 沈平安年纪小,自小被沈怡安教养的好,进了众纨绔,逐一见礼,一圈下来后,才对秦桓腼腆地笑着说,“端敬候府很好,宴哥哥和府里的人都不怎么管我,不限制我,反而我每天都很开心。” “嗯,不错不错。”程初问,“你今儿能跟着我们一起去迎亲做傧相吗?” “能。”沈平安点头。 宴轻再三确认,见他身子骨好像真强壮了不少,很高兴,知道他从小读书,别看小小年纪,有那么一个才高八斗当年的新科状元沈怡安教导他,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便拉着他一起,“来来来,快帮着一起作催妆诗,等去了凌家,这些都是用得着的,我们一定要让人知道,咱们纨绔也不是只会吃喝玩乐,咱们也有拿得出手的文采。” 沈平安点头,催妆诗都比较艳,他红着脸瞅了一会儿众人作的,想着宴哥哥今日大婚,照顾了他这么久,总要出点儿力,只能跟着众人一起作了几首。 程初拍案叫绝,众纨绔齐声鼓掌。 一时间,整个端敬候府的后院,热闹极了,真真是还没出去迎亲,已经催妆诗满地。 ------题外话------ 这个大婚,不会一天就刷刷写过去,会写的细一点儿,提前告诉大家一声,若是着急的,过几天一起看</p>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迎亲(一更) 宴轻沐浴梳洗换了大婚的吉服出来,看到满院桌子椅子上扔的催妆诗,他走过来挨个扫了一眼,满眼满脸的嫌弃,对众人说,“这些你们谁作的,谁留着自己用,爷不用。” 程初“啊?”了一声。 众纨绔也齐齐“啊?”了一声,宴兄不用,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宴轻嫌弃的要死,“催妆诗不是应该我作吗?” “是啊,可是你不能作诗啊。”程初很有理由。 “那就不作,反正不用你们的,你们留着自己娶媳妇儿时用吧!”宴轻摆手,“谁作的,谁揣走。” 程初等人面面相觑。 宴轻看着众人,“爷娶媳妇儿,你们给作催妆诗,像什么话?要不你们帮我娶?” 瞧瞧这一首首的艳诗,能看吗?他都没眼看,凌画若是听了,怕更是嫌弃死了。 “可是催妆诗都这样啊?”程初觉得费了半天辛苦,怎么也不能受累不讨好,他给宴轻解释,“催妆催妆,顾名思义,就是催着新娘子赶紧梳妆上花轿,这当然要艳一些,难道还做些酸腐的斯文诗词不成?” 宴轻嫌弃,“留着你们自己用吧!” 反正他不用。 宴轻说不用就不用,程初也没办法,他看着宴轻,“要不,宴兄,你自己试着自己作?你刚刚都看过了,也没头疼是不是?” “我头疼。”宴轻转身向外走去。 程初心想,没看出你像是头疼的样子,以前你头疼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那疼的脸白喳喳的,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往下掉,如今难道是大喜的日子,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头疼的毛病都好了? 反正,他刚刚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头疼的。 他看着宴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啊,宴兄,你这身大红的吉服也太好看了吧!” 御衣局的绣娘,是怎么将这图案绣的如此艳丽华彩的? 宴轻脚步顿了一下,转回头看着程初,“你说好看?”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啊。”程初就差原地蹦起来了,“这身吉服,配你的脸,才不辱没你的盛世美颜。” 宴轻:“……” 众纨绔:“……” 虽然他们也觉得宴兄今日好看,但程兄这也太会当面夸人了吧?他们若是有这个技能,估计也能成为宴兄身边的第一兄弟。 宴轻低头看看自己的大红吉服,说实话,他也十分满意的,他弯了一下嘴角,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程初揉揉脸,“哎,宴兄这副模样,今儿走出去,京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闺阁小姐为他倾慕,可惜,倾慕也没用,一个个的还不得哭晕过去?” 众纨绔齐齐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有人问,“宴兄说不用我们做的催妆诗,那这些诗怎么办啊?” 程初摆手,无奈地说,“当然是谁作的谁收起来啊,留着自己将来娶媳妇儿用吧!宴兄都有媳妇儿了,大家伙也都抓紧吧!” 几人齐齐摇头。 有人说,“据说嫂子早就说了,不会管宴兄,宴兄依旧可以做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纨绔,咱们可就不行了吧?” “怎么就不行?没准我们也能找一个……”一纨绔接了一半话,接不下去了,想着他们上哪里再找一个凌画啊?就算有,凌画那么厉害,也不敢找啊,他们都没有宴兄这个胆。 “瞧瞧你们一个个出息的。”程初招呼众人,“走了走了,宴兄都走远了,都把诗收起来,咱们跟着去迎亲。” 众纨绔纷纷挑出自己作的催妆诗,都揣进了怀里,收了起来,唯独沈平安,默默地红着脸将催妆诗悄悄给撕了,扔进了废纸筒里。他还小呢,才不要等着娶媳妇儿时用。 宴轻来到报堂厅,礼部的人已吃饱喝足,十分有精神,见他来了,纷纷对他道喜。 宴轻觉得娶凌画进门,真没什么可接受人恭喜的,至少在坐的这些人,谁也不知道凌画本来的真面目,更不知道他是被凌画算计着娶的,他是感受不到一点儿喜意。 若是她昨儿赶不回来,他今儿就不娶了呢,谁知道她还真赶回来了。 宴轻心里虽然这样想的,但也不能把一张张笑脸拒之门外,只懒洋洋地点点头,“辛苦诸位大人了,走吧!” 礼部的人见宴轻今儿真真是人模人样,若是不知道他是纨绔,就冲他这一身大红吉服,眉眼如画,身姿秀雅挺拔,觉得这一定是个人中龙凤,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乘龙快婿。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不是乘龙快婿,就冲他这张脸,嫁了他也不亏。 一众迎亲的队伍浩浩汤汤出了端敬候府,宴轻打头,礼部的人在中间,一众纨绔们跟在后面,一起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向凌家而去。 知道宴轻与凌画大婚如期举行,街道两旁都挤满了人,京中的百姓都跑出来看宴小侯爷娶妻,临街的茶楼酒肆都被包满了。 宴轻骑着高头大马走过,一身大红吉服,华艳的夺人眼目,他那一张脸,真是举世无双,这一幕,让多年后,京城所有人,仍旧不会忘记,后来者,再也没有哪个新郎官,穿上大红的吉服,会如宴轻那般好看,被人所津津乐道。 一路来到凌家时,凌家大门不像是别人家紧闭,而是大敞四开,两旁的凌家族人也有不少,都立在一旁,将中间的大门口让了出来,无人拦门。 凌云深、凌云扬立在大门口,见迎亲的队伍来了,都露出笑意。 礼部的人讶异不已,礼部侍郎连忙上前问,“凌三公子,怎么……怎么没人拦门?” 难道是凌家没有长辈了,不知道这个规矩? 凌云深低咳一声,“妹妹说,小侯爷不能作诗,就不必拦门了。” 其实,他七妹的原话时,不准为难宴轻,万一将他为难跑了,怎么办?他们兄弟二人又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家的妹妹瞧上人家,千方百计算计到手,如今理亏呢。 礼部侍郎立即说,“那也该做做样子适当地拦一拦啊?” 凌云深看向宴轻,“妹夫,你也觉得,该拦一拦吗?” 他觉得,还是得先问问宴轻。 宴轻已下了马,看着凌家这大敞四开没人阻拦的门,跟秦桓等人口中描述的一点儿也不一样,他问,“别人都拦门吗?” “都拦啊。”礼部侍郎心想,这两家人都是怎么回事儿,大婚的习俗都不知道吗?怎么能不拦门? “拦这个有什么寓意?”宴轻又问。 礼部侍郎给他科普,“拦这个,是告诉新郎官,娶媳妇儿不易,得好好珍惜,和和美美过日子。” 宴轻嗤了一声,这话若是搁别人身上,他虽然不懂,但也会觉得说的也没错,但搁在他的身上,他觉得不怎么成立。他娶媳妇儿哪里不易了? 他刚要摇头,程初从后面窜上来,“宴兄宴兄,兄弟觉得,拦门是自古以来的习俗,你怎么能破坏呢?不管什么寓意,都是好寓意,都得遵从,若是不遵从,万一不和美了怎么办?兄弟们还是希望你和嫂子和和美美的。” 这样的话,有了宴兄的面子在,纨绔们也能在醉仙楼花最少的钱一直吃喝嘛。 宴轻不说话。 秦桓又说,“你看,咱们里里外外这么些人,不拦门,不热闹起来,多没趣?得有趣起来。” 他跟着宴轻玩了这么多年,也算很是了解宴轻的性子,见宴轻不说话,他专门往他的心坎上说,“宴兄,别人有的,你也得有。你怎么能被别人比下去?” 别人有拦门,有各个流程,你也得有,否则兄弟们怎么一起乐呵玩耍长见识? 宴轻果然神色一动,点点头,“那好吧!拦吧!” 凌云扬闻言担心地说,“妹夫,我们若真为难了你,你不会一个不高兴,掉头就走吧?” 程初立即说,“宴兄不是那样的人。” 嫂子多好,对宴兄多好,谁会傻的一个不高兴掉头就走啊。 凌云扬等着宴轻说话,宴轻不表态,他今儿绝不拦门。</p>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拦门(二更) 宴轻被为难了,一个不高兴,掉头就走,这样的事儿,他还真能干得出来。 凌画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短,但还是很了解他的,尤其是被他知道了算计他的婚事儿,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憋着一股火呢,若是她不准时赶回来,他一定就不娶了,如今她赶回来了,他话已说出口,没法子,只能如期大婚,但凡在大婚之日,出现点儿让他不高兴的事儿,这大婚也不必继续了。 所以,她再三叮嘱凌云深和凌云扬,不要为难宴轻,二人昨夜答应后,她才放心睡去。 如今,礼部的人说拦门,程初凑热闹怂恿,但凌云扬可不敢头脑一热不经宴轻同意就拦着不让他进门。他得让宴轻答应,他才敢拦。 宴轻看着凌云扬一脸防备地看着他,想必他酒醒后,已回过味被坑了,如今这是生怕他再坑他一回,他挑了挑眉,顺应程初的话,“我不是这样的人。” 凌云扬若是以前还能相信宴轻不是这样的人,如今他可不敢相信了,这就是个披着大灰狼皮的大老虎,爪子锋利着呢,又再三确认,“那我们真拦了?” “拦啊。”程初早已等不及了,“拦门多有意思。” 宴轻点头,“拦吧!” 凌云扬放心了,对宴轻和礼部的人说,“你们往后退退。” 迎亲队伍依言往后退了退。 凌云扬高声吩咐一声,“关门。” 凌家的几名护卫上前,“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将门栓插的紧紧的。 这“砰”的一声犹如震天响,将门外的迎亲队伍的耳朵震的齐齐颤了颤,在他们耳朵的回音还没消散的空荡,里面又传出凌云扬的声音,“搬巨石来,架人墙,本少爷看他们怎么进来娶走我妹妹。” 迎亲队伍众人:“……” 礼部侍郎心肝颤了颤,忽然后悔太依照习俗规矩了,这可怎么进去啊!他转头看向宴轻。 程初也没想到凌家的拦门方式这么特别,关上大门不算,还要搬巨石架人墙,他这瘦弱的小身板,可怎么撞开门,他也看向宴轻。 宴轻已退的老远,见众人都看向他,他忽地一笑,对礼部的人和程初等人说,“是你们闹着要玩的,交给你们了。” 他说完一句话,转身走了。 礼部的人和程初等纨绔们都傻眼了。 程初连忙上前一步拽住宴轻胳膊,“宴兄,你去哪里?这可是你迎亲啊!你不是答应不掉头就走的吗?如今怎么真掉头就走了?” 宴轻耸耸肩,“我不走啊,我去找个茶楼喝茶等着你们,等你们打开了门,我再回来。” 程初:“……” 他一脸懵,“宴兄,这可你娶妻。” “对啊,是我娶妻。”宴轻点头,“但不是你们想要按照规矩玩乐吗?” 程初哑口无言,虽然是这样,但,“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走啊?” 哪有新郎官来接亲,让迎亲的队伍闯门,自己悠悠闲闲去喝茶的? 宴轻才不管这个,“门打开后,派人喊我。” 他拍拍程初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神色,“放心,我不走远,我相信你们。” 程初:“……” 这凌家的大门,如今就是个铜墙铁壁,他就算相信他,他也不相信自己啊,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这怎么闯? 他对宴轻说,“别人家,都是开着大门,一群人拦着,吟诗作对,作词论赋,可是如今凌家将大门关上了,里面还搬了巨石,架了人墙,这是要动武啊。” 凌家不是武将之家,凌云扬怎么就这么暴力呢。 对了,他忘了,凌云扬与凌云深都是自小习武的,武功虽然不见得有多高,但是也不太差,否则当年他们在狱中,早就如其他文弱的凌家人一样,被太子太傅迫害死了。尤其是凌云扬,他从小做纨绔,凌家遭受大难后,他才改邪归正,从小三教九流与他交朋友称兄论弟,邪门歪道学的多,很是不走寻常路了一段时间,要说为难人,他实在是太会了。 他拽着宴轻袖子不松手,“宴兄,你会武的啊!你不能走啊。” 宴轻看着他,“可是我不想动手,你看看我这身衣服,这么金贵,适合动手吗?” 程初看向他身上,还真是,这么一身新郎吉服,绣工是一等一的绝,这哪里就能动手了?这是一点儿也不能动手。 他松开爪子,“那、那怎么办啊?” “你们想办法呗?这么多人,还能没办法?”宴轻又伸手拍拍他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神情,“兄弟,就靠你们了,别给我们纨绔丢脸。” 程初:“……” 他错了,他现在认错,来不来得及? 显然,是来不及了,凌家的大门已紧闭,若是他们现在说不要拦门了,让他们顺利进去接出新娘子,他们怂了,出尔反尔,这脸往哪儿搁? 宴轻才不管这个,仿佛就跟不是他娶妻,与他无关一样,当真转身走了。 云落和端阳默默地跟上宴轻,都想着,这怕是有史以来史无前例新郎迎亲到新娘家门口将拦门的重任交给陪同迎亲的人,自己跑去喝茶等候开门的新郎了。 沈平安正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宴轻一起走时,被程初拉住,“沈小弟,你不能跟着走,咱们兄弟,除了宴兄,都不准再走。”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兄弟就要整整齐齐。 沈平安看着凌家紧闭的大门小声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们试试跟云扬兄谈判,能不能别这么暴力,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程初怂兮兮地说,“所以,沈小弟,你要出力啊,你文采好,口才应该也很了得吧?你哥哥那么厉害,你怎么能差了?” 沈平安脸红,“我比不上我哥哥。”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不爱听,没什么比不上的,你哥哥厉害,你也一定很厉害,就算没那么厉害,那是因为你年纪小,还没长大,缺少机会,如今就是你施展的机会。”程初就像是个洗脑的一样,卖力地劝服沈平安,“要让京城甚至天下百姓,不止知道大理寺少卿沈怡安,还知道他有个弟弟沈平安也是小小年纪,文采斐然。” 沈平安脸更红了,“程哥哥,你别说了,你再说,我都无地自容了。” “你一定可以的。”程初不容他退缩。 沈平安无奈,只能被程初拉着,去跟凌云扬谈判了。 纨绔们虽然傻眼凌云扬的操作,更傻眼宴轻的操作,但这事儿他们也得继续下去,于是,跟着程初一起,站在凌家的大门外,与里面的人谈判。 凌云扬清楚地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事儿,既然宴轻去喝茶了,他不好好的难为一下这些人,就不是他了,所以,任程初三寸不烂之舌,也没让他开出朵朵莲花,任程初口干舌燥,也没说动他,他只有一句话,“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程初无奈了,对众纨绔说,“兄弟们,怎么办?咱们不能死命的砸门吧?” 众纨绔也觉得不能,这是嫂子娘家的大门,怎么能随便砸?凌家有钱,大门用的都金贵,砸坏了他们赔不起啊。 礼部的人也是两眼一瞪,他们这帮子文臣,只会动动嘴皮子,哪里会动武啊。 程初实在没法子了,对礼部侍郎建议,“要不,去请兵部的人来助助阵?” 礼部侍郎眼看着天色不早,太后如今怕是已经启程去了端敬候府,据说陛下也说要去端敬候府观礼,若是久等之下,他还没有陪着宴小侯爷把新娘子接回端敬候府,在太后和陛下的心里,会不会落下他没用的印象?那他以后的官职还要不要升了? 正好他与兵部侍郎有些交情,闻言只能点头,“好,去请兵部的人来帮忙。” 于是,礼部侍郎派了人去了兵部,兵部侍郎请示了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去请示了陛下,陛下恩准,派了一队人马来了凌家。 百姓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想着宴小侯爷娶个媳妇儿,怎么跟攻城似的?竟然需要动用兵部的人来攻打凌家大门,这也是古来罕见了。</p>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睡醒(一更) 宴轻还真没走远,走了大约两三百米,进了靠近凌家最近的一处茶馆,随着他进茶馆,围观的百姓们都惊奇地看着他。 从来没有人见过,哪个新郎官迎亲当日,进了茶馆喝茶的,宴轻独一个。 宴轻不受众人眼神影响,叫了一壶上好的茶,坐下来慢悠悠地喝着。 有人跟宴轻搭话,“小侯爷,您这样,若是被凌小姐知道,她不乐意了怎么办?” 这京城乃至天下,谁不知道凌家的凌画是出了名的厉害,连东宫太子面前,都能斗个天昏地暗。宴小侯爷这婚事儿,本就是他喝酒喝出来的,虽然他本来不想娶,但是祸总归是自己惹的,害了人家凌小姐不得不嫁他,他如今迎亲之日这样,若是凌小姐恼了,觉得他不将人家当回事儿,不嫁了怎么办? 京城藏不住什么秘密,很多人可是都听说了,自从圣旨赐婚,凌小姐对宴小侯爷,那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据说把最好的灵丹妙药给他当糖吃,好的不能再好了,这么一个不嫌弃他纨绔身份的人,他今儿迎亲的大日子,将拦门的事儿交给陪同他迎亲的人,自己悠悠闲闲跑来喝茶,是否有点儿不像样子? 宴轻很肯定,“她不会不乐意。” 她既然能快马加鞭不要命的从岭山跑了五天五夜的路快累成一滩烂泥一样地赶回来如期大婚,就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儿。 更何况,也不是他要拦门的,是他看出来了凌云扬站在大敞四开的门口,虽然脸上堆着笑,但怎么瞧着都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不甘心就这样让他将他宝贝在手心里的妹妹娶走的神色,若是不让他施展一番,发泄一番,他以后怕是一辈子都看他黑眼黑脸。 毕竟,他那一日是不太厚道,在凌云扬对他全然没有防备的时候,被他下了一套又一套,套出了无数话,做的事儿有点儿过分。 凌画欺骗他,凌云扬毕竟没有欺骗他,不止没有欺骗他,还对他赤诚以待。如今他坑了他,碍于凌画,他拿他没法子,但不代表心里不狠狠地记他一笔。 被舅兄记恨,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让他把这个隔阂消除好了,他以后也能常来吃凌家的大米,否则,凌家的大米便吃不上了,不让他发泄的话,过了今日,凌云扬都不见得想他上门。 当然,这样的话,不适合对外人说,与外人也没什么关系,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小侯爷,陪同迎亲的人好像是没有法子,凌家大门不开。”有人说,“你一直等在这里可不行啊,当心误了及时。” 宴轻喝着茶说,“他们会想出法子的。” 开一个凌家大门,比打开一座城池还难吗?不难,更何况,凌云扬也不会太过分,今儿可是他妹妹大喜的日子。 凌画从岭山一路快马回来,虽然整个人都累废了,但绝对不准许已经爬回家后因为累成了一滩烂泥而从床上醒不来耽误大婚,所以,不用人喊,她晌午时,就大脑意识自动地醒来了。 醒来后,她看看时间,已到了晌午,她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仔细听前面也没什么动静,她坐起身,抓了床边的摇铃。 摇铃响起来后,琉璃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您醒了?” 琉璃毕竟是自小习武的人,哪怕累了个够呛,但她从小就抗造,歇了几个时辰后,便活蹦乱跳了,与凌画自然不同,凌画哪怕歇了这几个时辰,依旧是浑身疼,哪哪都疼,浑身没力气。 凌画问,“怎么这么安静?宴轻还没来接亲吗?” 琉璃笑着说,“礼部的人一大早就去了端敬候府,据传回消息说,宴小侯爷说不急,晌午后再过来,反正吉时是申时,还早。三公子和四公子怕咱们院子里的人弄出动静打扰你,便让喜婆等人都在外面忙,尽量不吵吵嚷嚷,才安静了些。” 凌画点头,“你说,宴轻是不是想让我多歇几个时辰?才会晚过来?” 琉璃看着她,“您若是这么以为也行。” 但她觉得吧,宴小侯爷会这么体贴小姐吗?他昨儿也没给小姐多好的脸色,小姐算计嫁给他的事儿,没那么轻易过去吧?若是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小姐,他还是人人不敢得罪的宴小侯爷吗? 凌画也就想想,他也觉得不可能,她叹了口气,“大概就是宴轻能托一时是一时吧!” “不管怎么说,您多歇到自己睡醒就成。”琉璃建议,“反正时辰还早,您先沐浴吃饭,然后让青嫂子来给您推拿按摩半个时辰,您也好有些精神。” 凌画点头。 既然宴轻还没来,那她就不着急了。 于是,琉璃喊来人,抬了木桶进来,凌画沐浴了三回,才软软的踏着步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桌前吃了午饭,之后,琉璃喊来青嫂子,给她按摩了半个时辰。 青嫂子推拿按摩的手法高绝,一番按摩后,凌画果然浑身松快了不少。 这时,前面传来消息,说宴小侯爷来迎亲了。 于是,十全婆婆等人进来,伺候凌画梳妆,凌家族中辈分比较高的女性长辈来为凌画梳头,霎时,安静的玉兰苑热闹了起来,夫人们,丫鬟婆子们,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冒。 有人跑门口去看了折回来,笑着说宴小侯爷真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极尽美好词汇地描述了一番宴轻的人才样貌。又说了礼部的人与程家的公子说让咱们家拦门,有这个拦门之礼,不拦门不热闹,三公子和四公子本来打开了门迎接宴小侯爷来娶,如今又重新关了大门,并且四公子让人搬了假山堆砌的巨石,又架了人墙,外面礼部的人和程家公子等人都傻眼了,正想法子呢。 “那宴轻呢?”凌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但好歹可以用些粉遮一下,等画个轻扫峨眉的淡妆,擦抹些胭脂水粉,就会好看了,至少不会跟昨儿一样,让宴轻觉得她像是个女鬼了。 跑去门口看的那人笑容一僵,有些呐呐起来。 凌画笑,“你只管说。” 这人才开口,“宴小侯爷说让礼部和一众公子们好好玩,他去不远处喝茶,等着门开了再喊他。” 凌画笑起来,“这像是宴轻能做出来的事儿。” 这人见凌画没恼,讶异,“凌小姐,你不会不高兴吗?” “不会啊。”凌画摇头,“小侯爷听到诗词就头疼,更不必说作诗了,他自然要躲远些,否则他头疼起来是很严重的,影响接下来接我回府拜堂怎么办?况且,他虽然会武,但今日穿的是大婚吉服,不宜动手,弄坏了,也不吉利。” 这人一拍脑门,“哎呀,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岔了。” 她立即说,“可不是吗?宴小侯爷那一身大婚吉服啊,可真好看,尤其是上面的绣工,真真是栩栩如生,就没看过哪个新郎官穿过这么好看的吉服,还真不能动手动脚弄坏了,是该小心些。” 琉璃听说外面要动武,有点儿待不住了,对凌画询问,跃跃欲试,“小姐,我也去助阵行吗?” “你待着。”凌画按住她,“你若是出去,礼部那些人和程初等人,更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有我三哥一个人闹就够了。” 琉璃垮下肩膀。 凌画笑着说,“等去了端敬候府,若你还有力气,找云落或者端阳陪你过招就是了。” 琉璃只能点头,“好吧!” 她依旧有近两个月没能找云落试剑了,等跟着小姐去了端敬候府,离云落进近了,便天天找他试剑。 礼部的人与程初等人倒不是没脑子,很快就请来了兵部的人马,凌家门口跟行军打仗一样热闹的不行,消息传到后院,凌画也忍不住笑了。 这一回,兵部的来了,他四哥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发泄一番近日里连日来被宴轻挖坑下套积郁的郁闷之气了。他不能拿宴轻如何,可以用兵部散散闷气,毕竟,总憋着确实不太好,影响他身体。</p>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文武(二更) 凌家门口外,见兵部来了人,百姓们都远远地散开围观热闹。 兵部的人来了后,看着凌家大门口的迎亲队伍,以及大门口两尊石狮子上都贴着大红喜字,心里着实很无语,谁家迎亲嫁娶,劳动兵部兴师动众?这也就宴小侯爷吧! 兵部的人也很会来事儿,毕竟今儿不是来打仗的,是来娶亲的,所以,兵部的领头人给里面通话,“凌三公子、凌四公子可在?容在下说一两句话可好?” 凌云深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也带着无奈之意,“请说。” 凌云扬在里面也出声,“我说这位兵部的大人,你可别开口就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唬大的,你要说话前,得先琢磨琢磨好了再说。” 兵部这位领头人连忙说,“秦氏公子不是被人吓唬大的,这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放心,下官不会说框外的话。” “那行,你说吧!”凌云扬闻言同意了。 兵部这位领头人打着商量说,“在下觉得,今日是宴小侯爷与凌小姐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也不宜闹的太难看,所以,咱们一闯一拦,动刀动剑,都点到为止可好?别伤了和气,也别影响了宴小侯爷与凌小姐的喜气。” “这我同意。”凌云扬自然答应。 兵部的人放心了,毕竟这可是凌家,谁不知道凌家如今有凌小姐在如日中天?不能得罪?而里面的凌三公子打理凌家的产业,这京城一半的产业,都是凌家的,可以说出门左拐喝个酒,也许就进了凌家的酒馆了,而凌四公子据说在准备科考,还没参加秋试,宫里就有风声传出,说陛下说了,只要凌四公子取得名次,陛下就会将之放在身边御前行走,这可是大前途。以后同朝为官,更不能得罪。 于是,两方很有分寸,很君子地动起手来。 程初等人靠边站,瞧着热闹,程初提着心,对沈平安说,“兵部的人没问题吧?总不会拦凌家府卫都打不过吧?” 沈平安给程初低声科普,“程哥哥你可能不知道,凌家的府卫,可是经过训练的,每日不必兵部的人训练的少,凌姐姐这三年来,之所以出行安然无恙,凌家府卫手居大功。” 程初“啊?”了一声,“那这么说,兵部的人不是对手了?” 沈平安小声说,“也不见得,云扬哥哥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耽误凌姐姐大婚吉时的。” “倒也是。”程初放心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凌云扬给兵部的面子,不着痕迹地让人放了水,兵部成功制止住凌家府卫,挪开了巨石,拆散了人墙,打开了大门。 兵部的人功成身退之前,凌云深让人将早已包好的红封递给兵部的人,人手一份,并且邀请兵部的人留下喝酒。 兵部的人虽然辛苦一场,但是很高兴,人人接了红封,到了喜,留下来喝酒了。 礼部侍郎擦了擦额头的汗,上前问衣服边都没破依旧衣着光鲜一脸的神清气爽的凌云扬,“凌四公子,这、拦门之礼,可以了吧?” “武斗过了,还有文斗。”凌云扬望向礼部的人和程初等人,“程兄擅长作诗,来吧,你今儿怎么也得玩玩,否则英雄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程初脸一红,这时候再也不敢玩了,“不敢不敢,凌兄别寒碜我了。” “你的诗集,我们四海书局抢着出,来吧,别谦虚。”凌云扬掰开架势,“时间还有余,我们这边也有高手,咱们双方就比试比试。” 程初见他认真的,只能答应,本来他也是要文斗的,于是,他招呼纨绔兄弟们,“兄弟们,有才的,有艺的,有本事的,今儿全部拿出来。” 说完,他先将沈平安推了出来。 沈平安从来没被这么多人瞧着过,一直以来,他因为身子骨弱,京中学子们的聚会,他都没法参加,是以,认识的人少,平时除了沈怡安有空教导外,都是自己看书自学,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才华,脸红红的,对凌云扬拱手,有点儿弱的喊了一声,“凌四哥哥。” 凌云扬对沈平安一笑,摸摸他的头,“行啊,沈小弟出息了,来吧!哥哥考考你。” 沈平安乖乖地点头,有些紧张,生怕凌云扬出什么难题,第一个就把他难住。 “别怕嘛,若是答不出来,请你哥哥出场。”程初来了劲儿。 沈平安摇摇头。哥哥才不会来凑这个热闹,顶多会来凌家道喜,喝两杯喜酒,再去端敬候府吃席。 凌云扬自然不会为难沈平安,但题也没有太简单,沈平安对答如流,让一旁的程初与一众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都纨绔们与有荣焉,腰板都挺直了。 有沈平安打头,两方较量起了文采。 凌云扬从小虽然不爱学,但有凌云深监工,他的基本功虽然不太好,但也不太差,凌家倒台后,他回头是岸三载苦学,无论是肚子里还是脑子里,自然是有很多东西的。 不过凌云扬虽然做了些为难的功课,但经过凌画嘱咐,他自然不会过于为难人,一时间双方各有胜负。 进行到一半时,对诗词,凌云扬与宴轻差不多,脑子里就没有华丽诗词来赞美事物,在他们的眼里,世间万事万物,只要好玩的就行,赏花赏景赏春赏秋与他们没多大干系,所以,在程初一首接一首吟诗作对时,凌云扬叫人把秦桓喊了来。 他觉得,秦桓那家伙,才是擅长诗词歌赋。 当然,秦桓的功课,少时所学,都是得益于凌画的娘,他的大伯母,以至于秦桓从小所学颇多,会吟诗作赋,会提笔作画,会品茶下棋,会许多东西,凌画所学,基本上秦桓也都学了。 凌画的娘就是为了将来这一对小儿女可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谈风弄月,谁知道,自己女儿是那个拆台的,生生拆了她娘给牵的这根红线。 秦桓是个实诚的,被凌云扬喊来,凌云扬说了句“你可别丢咱们家的脸。”,秦桓便拿出了一百分的力气。 程初应对不住,很快就败下阵来。 程初震惊地看着秦桓,“秦兄,你厉害啊,以前可真是小看你了,才不外露,你藏的可真深。” 在他的印象里,秦桓就是个弱了吧唧的小可怜,天天愁眉苦脸想退婚,就怕退不掉,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凌画,他就红眼圈跟谁急,就是一个小白兔。 若他是凌画,他觉得他也会想欺负他。 如今再看秦桓,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秦桓哪里还有过去的半点儿愁眉苦脸弱了吧唧的影子?整个人精神极了,看着都比昔日好看了三分,从眉眼到风骨,与过去真是天差地别。 安国公府一门都倒了,被陛下剥夺了爵位,在京城人人踩踏混不下去了,离开了京城回了老家族里,走时风凄凄雨凄凄,别提多不甘心了,唯独秦桓,他不止安然无恙,且待在凌家,成了凌家的义子,备战秋试,只待金榜题名。 秦桓连忙歉意地拱手,“程兄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秦兄,你金秋一定金榜题名。”程初不是个小气的人,哪怕输了,也会承认是自己不足,他本就是一个纨绔,爱玩成性,还真不在乎输赢,输在秦桓手里,他也不觉得丢脸,毕竟,曾经秦桓也是他们的纨绔兄弟。 程初都败了,别人更不是对手,秦桓以前不出彩,如今众人都见识到了他的文采才华,想着不愧是凌夫人生前严苛教导看重的女婿。 想起这个,如今再看秦桓成为凌画义兄的身份,都纷纷在心底唏嘘。 凌云深见秦桓太诚实了,低咳一声,拉住他,“时候不早了,可以收住了。” 秦桓惊醒,误了吉时可是大事儿,连忙退了一步。 礼部和纨绔们都抹额头的汗,程初再也不敢玩闹了,对人喊,“快去喊宴兄。” 有人连忙向茶馆跑去。 宴轻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喝了一个时辰的茶,才等来消息,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出了茶馆。</p>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三问(一更) 宴轻重新来到凌家大门口,凌家的大门已重新打开,礼部和程初等人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凌云深和凌云扬等人也在等着他。 宴轻来到,众人瞧着他清风明月悠悠闲闲的模样,都十分无语。 他们折腾了半天,弄得一身汗,狼狈不已,新郎官一点儿也没有参与热闹,跟高山白雪不染凡尘似的,显得他们一个个上窜下跳连兵部的人都叫来了,跟猴子似的傻啦吧唧的打了一仗又一仗,都快歇菜了,他怎么能招人恨?又不是他们娶媳妇儿?凭什么他们给累成了狗? 程初凑近宴轻,“宴兄,你这也太……” 不是人了吧?到底是谁娶媳妇儿?到底是谁才是接新娘子的人? 宴轻看着程初问,“我怎么了?不是你们非要说拦门礼的吗?” 程初噎住。 是,是他非要说拦门礼的,可是谁知道凌家的拦门礼这么与众不同?凌云扬这么不走寻常路?不止凌云扬,还有个秦桓,谁知道他这么能耐学富五车文采斐然?尤其是凌云深压根就没出手,若是凌云深也出手,他们更完蛋。 他们这帮人,对比之下,礼部的人也成了不堪一击的白菜,他们这群纨绔,更是白菜中的烂菜了。 程初没了话,“是兄弟错了。” 以后他娶妻,能不能跟岳家商量商量,也不要拦门礼了?可别学凌家,动用兵部,这也就宴轻的身份,背后有太后做主,能请得动兵部,换个人家,受不起啊。 “你知道错了就好。凌家的拦门礼,是那么好闯的吗?是你们要犯傻。”宴轻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 程初:“……” 他想骂人了! 你既然知道凌家的拦门礼与众不同不好闯,肯定有坑有雷,你怎么就不拦着点儿我们说一定不要拦门礼了?你若是开口坚决决绝,那我们还坚持胡闹个屁!你还不是人?不止没拦着,还答应了,答应了也就算了,自己还躲去喝茶了。 宴轻不再搭理程初,上前一步,坦坦然然地对凌云深和凌云扬以及秦桓施了一礼,“舅兄们辛苦了。” 凌云深、凌云扬、秦桓:“……” 这一刻,三个人忽然都十分不想看见宴轻,去你的舅兄们辛苦了! 凌云扬没憋住,怼了宴轻一句,“你到底还想不想娶走我妹妹了?” 他能不能去后院问一句,若是她妹妹说个不想,他就立马将宴轻轰出去,不嫁了。天下又不是没有长的好看的男人了,做什么想不开非要嫁这么个东西。 大婚之日来迎亲,他跑去喝茶,像话吗? 当着无数人的面,宴轻还是很懂事儿的,哪怕他以前不懂事儿,这一刻,也是很懂事儿的,很诚恳地说,“自然是想娶的。” 他才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既然她已经如期赶回来大婚了,他自然要娶的。 凌云扬没好气,“既然想娶,那你刚刚是做什么去了?” 外面茶馆的茶很好喝吗?信不信以后他来凌家,一口茶水都不给他喝,就让他去外面茶馆喝。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很欠揍? 宴轻看着凌云扬,回答他的话,赤诚无比,“我知道四舅兄不想让我顺利娶走她,今儿的郁气若是发作不出来,恐伤身体,但我又不能让你对着我发作。”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大红吉服,给凌云扬看,“毕竟,我这身吉服,可是花了她许多功夫亲手绣的,若是破坏了一丝一毫,对不住她。” 凌画可是个要求处处十全十美的人,据说她身上的嫁衣,都没用别人动一针一线,他的吉服,还是她从御衣局拿回家挤出时间给他绣的,自然要珍惜点儿。 虽然她算计他,但一码归一码,他总不能无视她辛苦熬夜绣活的汗水,他还是很有原则的。 凌云扬看向宴轻的吉服,这吉服的裁剪样式,是她妹妹为宴轻量身定做,设计的独一无二的,御衣局绣娘的手工也是没话说,裁剪合体,针脚细密,穿在他身上,别提多合适了,最出彩的是他七妹亲手给他绣的刺绣,真真是艳华的出彩。 凌云扬一下子没了脾气,“行吧,你有理。” “那我能进去迎亲了吧?”宴轻问。 “能吧!”凌云扬让开门口。 一行人簇拥着宴轻往凌画的玉兰苑走去,他一路往里走,一路有人喊,“新郎官来迎亲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连串的吉祥话蹦豆子似的往外扔。 玉兰苑内,凌画正正好梳妆完,坐在榻上等着宴轻来迎,听到外面的喊声,有人笑着说,“新郎官来了,快拿扇着遮上。” 琉璃拿过一面大扇子,挡住了凌画的脸,同时问人,“拿扇子遮上做什么?” “让新郎官做催妆诗啊。”有夫人笑着说。 琉璃拿开扇子,“那就不用了,小侯爷作诗头疼,做不了诗词的。” 众人险些将这个忘了,有人问,“那、就这样让新郎官将人接走吗?” “接走呗。” 琉璃想着小姐跑了五天五夜赶回来成亲的呢,不就是为了让小侯爷娶的吗?什么拦门礼啊,催妆诗啊,乱七八糟的,都可以不要。就算小侯爷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说一句走吧,小姐也会自己立马站起来,跟着他走的。 众人面面相觑,想着宴小侯爷迎亲,也太容易了吧?不过一想到宴轻一直以来见了女子绕道走曾经扬言一辈子也不娶妻的风评,都默默地闭了嘴。 如今能让他来亲自迎亲,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是不该觉得太轻易。 众人安静下来后,凌画却开口了,对琉璃说,“拿扇子挡上。” “啊?”琉璃不解。 凌画笑,“我问他几个问题。” 琉璃将扇子又拿了回来,挡在了凌画的面前,这一面扇子大,足足将凌画的头脸和大半个身子都遮住了。 她刚遮好,凌云扬、凌云深陪着宴轻从外面走了进来。 屋内屋外的人瞬间让开了门口,一连声的吉祥话砸给宴轻,宴轻迈进门口时,脚步顿了那么一下,才缓缓走进了屋。 入目处,凌画坐在床上,琉璃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把大扇子,将凌画的人遮了大半,没遮住的地方,他只能看到她火红的嫁衣如被天边的云霞织染一般,嫁衣上的蹙金绣云绚丽夺目,她亲手绣的绣工,他已经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宴轻神色顿了顿,脚步停在了凌画三步开外。 琉璃瞧着宴轻,她一直陪着小姐没出去看,果然宴小侯爷如众人言语夸赞的一般好看,或者说,已经不能够用好看来形容,而是好看到家了,举世无双,玉颜独绝。 哪怕她以前一直口口声声劝凌画,天下不止宴小侯爷长的好看,还有好看的人,比如谁谁谁,但如今看宴轻,她承认了,怕是这世间,换另一个长的好看的人,站在宴小侯爷面前,也没有他更好看,也许依旧会比他黯然失色。 凌画静静地坐着,隔着扇子不露面,也没出声说话。 宴轻从进了屋后,也一直没说话,站在当地,有点儿安静。 凌云扬随后走进来,“咦?”了一声,“怎么这么安静?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宴轻这才开口,“走吧!” 声音听起来,是很寻常平静的。 琉璃心想,她没猜错,以宴小侯爷的性子,果然是这一句走吧!她看向凌画。 凌画温柔出声,“等等。” 宴轻瞧着她,隔着扇子,看不到他的脸,但这含着笑意的一声等等,让他忽然有了那么一点儿形容不出来的不知是什么的感觉,十分的玄妙又飘忽。 凌画温柔说,“我得问你几个问题。” 宴轻挑眉看着她,“你还有问题?” 言外之意,你还敢有问题为难我? 凌画笑,语气温柔,“宴轻,我问你,你站在这里,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吗?” 宴轻扭开脸,“你自己说呢?” 凌画心想,她知道了,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就算不是心甘情愿又如何?她还是要嫁的,就是问问罢了,她笑着说,“那你娶了我,会对我好吗?” 宴轻反问,“怎么才算对你好?” 天天让你哄着我骗着我玩我自己假装不知道陪着你演戏吗? 凌画不答,笑着问第三个问题,也是她今儿没走出门前问他问题的最主要目的,“大婚后,你是会跟我过一辈子的吧?不会今儿大婚,明儿就跟我和离吧?” 宴轻转回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还没嫁,就想着和离?”</p>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出门(二更) 凌画的最后一个问题以及宴轻不可思议反问的脸,让屋中所有人为之一静。 夫人们以及喜婆婆们也都算是一把年纪见多识广了,却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一对新人,在新婚之日,迎娶之时,一个敢问这样的问题,一个敢反问这样的问题? 有一位凌家的族亲夫人连忙上前,“画画,宴小侯爷,这样的话可不能说。” 大婚之日说什么和离不和离的,也太不吉利了,要说吉祥话。 凌画却不在乎,“婶娘不必管,我自己就是福星,一福压百祸。” 她就是想跟宴轻确定一下,别她折腾了半天,他是把她娶进门了,然后再转头和离,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毕竟,他就算转头闹和离,她也不能把他怎么着,太后都管不着他的,她难道还真动手把他绑起来?她算计人在先,再强迫人在后,她有几个面皮,也不够撕下来的,可以不要脸的做一件事儿两件事儿,但不能总不要脸,她虽然没什么良善之心,但也还是要脸皮的。 凌家族亲夫人闻言不说话了。 凌画对宴轻说,“我没想着和离,就是怕你今日把我娶进门,明儿跟我闹和离。” 宴轻差点儿扭头就走,忽然有点儿咬牙切齿,“你觉得我是个不怕麻烦的人吗?” 娶她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刚娶完事儿了,转天就跟她和离,岂不是还得继续麻烦死?她脑瓜子想什么呢?不会觉还没醒吧? 凌画闻言放心了,宴轻是个怕麻烦的人,他这么说了,肯定就是不跟她闹和离了,她温温柔柔对他一笑,自己伸手拿了一旁的盖头盖在了脸上,站起身,对他说,“那走吧!” 宴轻转头就走。 凌云扬对凌云深说,“三哥,咱们一人背七妹一段路。” “行。”凌云深点头。 凌云深是排长,先将凌画背了起来,背着她出门,屋内屋外的所有人这时候又热闹了起来,一连串的吉祥话往外冒,簇拥着凌画走出闺阁。 凌画手搂着凌云深的脖子,小声与他说话,“三哥,我会时常回来的。” 凌云深声音有些发哽,“嗯,你的院子会一直给你留着,若是在端敬候府住腻了,便回来住。” 宴轻忽然扭头瞅了凌云深一眼。 凌画没瞧见,脸侧着趴在凌云深的背上点头,“好,住腻了,我就回来住,拉着宴轻一起。” 宴轻又扭回头去,一脸的傲娇。若是有人瞧见,就会猜出他心里所想,一定是心里在说,谁乐意被你拉着来住。 走到二门,凌云深将凌画交给了凌云扬,凌云扬背着凌画继续往前走。 凌云扬的话就多了,一直叨叨咕咕嘱咐,“这小子虽然是你自己瞧上的,但你也别太惯着他,我妹妹天下最美最好看最有才华最有本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世间之下,没哪个女子能及得上你,普天之下,谁娶了你,都是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小子天上掉下来个白捡的媳妇儿,若是不知道珍惜,你就跟他和离,就算你和离了,你也嫁得出去。” 宴轻脚步顿住,霍然转回头,看着凌云扬,听不下去的了说,“四舅兄,我耳朵没聋。” 凌云扬看了他一眼,叫板地说,“你没聋又如何?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 是不是我妹妹瞧上的你?是不是你白捡的媳妇儿?是不是我妹妹才貌双全世所难及?是不是你前脚和离了,只要我妹妹愿意嫁,后面排着对有人娶?就算没人敢娶,是不是我妹妹也能有办法找一个好看的人把自己嫁出去?就像算计你一样? 宴轻一噎。 凌云扬不理他,继续背着凌画往前走,有絮絮叨叨地说,“这小子脾气这么坏,你可别一直让着他,受了他的欺负心里憋着,或者舍不得还手欺负回去,你在家里,是被我们千宠万宠的,别嫁了人,因为自己瞧上的男人,就气势矮一截,立不起身来,大伯母生了你,哥哥们疼着你,可不是让你给人欺负的。” 宴轻都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凌云扬,“这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他能欺负的了她?是她哄着骗着欺负他才是吧?他应该担心自己以后不受欺负才是吧?也不看看他妹妹都嚣张成什么样儿了?敢瞒着陛下扶持萧枕又跑去衡川郡又跑去江南漕运,明明娇气的不行,又骑快马五天五夜从岭山跑回来?她能一根汗毛没掉地回来,多能耐啊,多了不起啊,谁敢欺负她? 凌云扬被两次打断没好气,终于没忍住对宴轻发了脾气,“你闭嘴。” 宴轻不高兴地说,“你说的话不对,我为什么不能反驳你?” 他明明说的不对,他自然不能忍着,否则能听的把自己气死。 凌云扬瞪眼,“我哪一句话说的不对了?” “都不对。”宴轻反问,“你觉得我能欺负得了她?不是她一直欺负我?” 凌云扬从他的这一句反问里,听出了言外之意,就是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内情,总体说来,还真都是他后背上这个妹妹干出的事儿,若把他换做宴轻,他若是知道了那些算计,今儿才不会娶她。 自己妹妹,当然怎么看怎么好,但换位思考,他就不想思考了。 凌云扬噎住,“好吧,我说的不对。” 那你以后自求多福吧!你知道自己娶了一个小姑奶奶回家就行。 这样一想,凌云扬忽然高兴起来,把背上这个小姑奶奶嫁出去,他以后是不是就不受她欺负了,因为,她改去欺负别人了,以后就算她在京城,都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她哪里还会欺负他?她每日看见谁,自然会欺负谁最多。 他转过弯来,背着凌画,脚步都轻了,一点儿也不觉得沉重了,本来慢悠悠地走着,忽然步履生风起来,脚步一下子走的飞快。 宴轻莫名其妙,问一旁,“他怎么忽然走的这么快?” 都要飞起来了?早先不是跟蜗牛一样吗?早先只要他说一句不娶,他是不是立马背着人放回去?如今这是怎么了? 凌云深很聪明,有点懂刚刚凌云扬与宴轻的对话里是戮倒了凌云扬哪根神经,但他自然不合适给宴轻解释,毕竟,自己的七妹,他们当哥哥的,从小一起长大,都清楚,她就算自己受点儿委屈,也会用尽法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不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她根本就是一个不怕吃亏,吃了亏能一百倍还回去的人。 比如说,她用了五天五夜从岭山一路快马赶回京城,人是累废了,但也如愿嫁给了宴轻,宴轻虽然明知道被她算计了,但还是亲自上门来迎娶了,没弄出什么幺蛾子反悔说不娶。 所以,他瞧着宴轻,忽然也不担心凌画了。 宴轻回头问云落,“你知道他为什么走快了吗?如实说!” 云落无奈了,这一阵子,小侯爷抓住他,大概是觉得十分好使,所以,可着劲儿地使,他还真知道。 他在宴轻是眼神下,斟酌了片刻,还是无奈地如实压低声音说,“小姐从小到大,总欺负他,四公子大概是想通了。” 就这么一句话,宴轻何其聪明,自然懂了,他差点儿拂袖而去,不娶了。 他绷起脸,“你觉得,她嫁入端敬候府后,还敢继续欺负我吗?” “不敢了吧!”云落无奈至极,很想原地消失。 宴轻轻哼了一声,“她最好不敢。” 他还没找她算账呢!她敢一个试试! 凌云扬快步来到了门口,刚想将凌画交给宴轻,一回头,发现他没跟上来,他对后面催促,“宴轻,你快点儿。” 自从那日宴轻给他下套后,他妹夫也不喊了。 宴轻依旧慢悠悠的,“四舅兄着什么急?” 凌云扬反驳,“谁着急了?” 凌画在他后背上掐他的脸,“不着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是舍不得我吗?” 凌云扬闭了嘴。</p>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盼着(一更) 凌云扬背着凌画站在大门口等了半天,才等到了慢悠悠踱步来到大门口的宴轻。 凌云扬不满地对凌画说,“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他有什么好?” 这副散漫的性子,用皮鞭子在身后抽着他走,估计都不见得让他着急起来。 “他是我看上的。”凌画依旧趴在凌云扬的后背上,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只这一点,好处就占全了。” 凌云扬彻底闭了嘴。 行吧,他妹妹瞧上的人,他哪怕觉得这家伙外表很欺骗人,表里不一,且很会坑人,他有一肚子的不满,也得认了这个妹夫。 他见宴轻来到,迫不及待地将凌画交给她,“快,带走,带走。” 出了这个家门,以后再回来,就是真的姑奶奶了,祸害宴轻去吧! 宴轻脚步一顿,看着凌云扬,“给我做什么?” 凌云扬竖起眉头,“你说为什么给你?不是你娶媳妇儿吗?当然是抱着她上轿了。” 连这个都不懂,不懂也不问,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嫁的。 宴轻默了默,慢慢地伸出手,将凌画从凌云扬的背上接过来,大家都没看到他如何动作,他便转眼间就将凌画塞进了轿子里。 凌画:“……” 众人:“……” 宴轻将凌画塞进轿子后,有喜婆婆拿来一个苹果,递给宴轻,“小侯爷,新娘子要捧着苹果的。” 宴轻伸手接过,随手扔进了轿子里。 凌画已有准备,将苹果快速地接了个正着。 宴轻一身轻松,“行了,走吧!” 他转身上了高头大马,迎亲的队伍离开了凌家,向端敬候府而去。随着迎亲的队伍离开,一台台嫁妆从凌家大门抬出。 凌家嫁女,凌画的嫁妆是她娘在世时一早就准备好的,其中还有她外祖父外祖母给她的嫁妆,还有她祖父祖母给的,因宴轻的聘礼给的多,凌云深又重新将凌家的嫁妆整理了一遍,又添了一倍进去。 真真正正的十里红妆。 围观的人们看到嫁妆,也都纷纷咋舌,如宴轻那日纳征下聘一样惊叹。 程初目瞪口呆,问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沈平安,“我刚刚没看错吧?宴兄他这是在娶妻?” 哪有抱媳妇儿放进轿子里跟随手扔苹果的动作一样的?恕他不懂,也知道不该是这样。 沈平安小声说,“是宴哥哥娶凌姐姐,你没看错。” 程初啧啧,“开了眼界了。”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离开凌家后,凌家门口有片刻的安静,凌云扬一脸的怀疑人生,转头问凌云深,“三哥,宴轻刚刚是怎么把妹妹放进轿子里的?” 凌云扬摇头,“没看清。” 他是真没看清,相信不止是他,没看清的人有很多,宴轻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他是怎么扔苹果的?你看清了吧?”凌云扬问。 凌云深沉默。 自然是看清了,就随手一扔,苹果就扔进了轿子里。 “这混账。”凌云扬终于骂了出来。 若是早先圣旨赐婚后,凌云扬知道妹妹先瞧上了人家,然后用了见不得人的伎俩谋划将人弄成了未婚夫,他见宴轻时,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以至于,待宴轻十分赤诚热情,跟着凌画一起爱屋及乌,但自从宴轻大雨前来凌家与他喝酒给他挖坑从他嘴里套话套妹妹的秘密后,他酒醒来,郁闷了几日,倒如今,今日再见他,已没了良心不安。 反正,即便知道妹妹算计,他也没闹着退婚如今来娶了不是?小丫头骗子欺负了他,他找她算账啊,他赤诚以待,他算计他,他早就想骂他了,一码归一码。 凌云深自然不会跟凌云扬一起骂宴轻,只是很是有些惆怅,“七妹出嫁了,以后家里要清净了。” 凌云扬如今不会不舍得,且很是舍得,无所谓地说,“她以前一年到头也在家待不了几日,想她了就让她回来,想见就见,跟没出嫁前估计也没什么两样。” 凌云深看向凌云扬,“你倒是想通了。” 凌云扬嘿嘿一笑,“三哥,等咱们娶了媳妇儿,家里再添了人,就热闹了,你要抓紧啊。” 凌云深揉揉眉心,“着什么急。” 凌云扬招呼众人,“走走走,回去喝酒了,今儿敞开了喝。” 来凌家赴宴的宾客看够了热闹,都笑呵呵地被凌云扬招呼着,一起进了凌府。 端敬候府内,太后与皇帝已提前来到了端敬候府。 因宴轻做了纨绔后,与京城不少府邸都断绝了两位侯爷在世时的走动,端敬候府本就人丁单薄,与各府的走动一断,整个端敬候府从四年前便冷清下来。 如今宴轻大婚,除了个别实在没断有几个年节礼数走动的府邸外,管家请示之下,宴轻点头让下了请帖,其余的宴轻一概没请,但即便是他没请,却依旧有不少人不请自来。 管家自然不会将这些人都拒之门外,所以,今日的端敬候府,真是十分人多热闹。 太后从进了端敬候府的门后,一直精神抖擞,乐的合不拢嘴,不停地问孙嬷嬷,“宴轻都走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将人接回来?” 孙嬷嬷笑着说,“太后娘娘您别着急,没有那么快。” 赵公公接话说,“凌家的拦门礼十分特别,闹着呢,一时半会儿闹不完,没有那么快。” 太后好奇地问,“怎么特别了?” 赵公公说着打听来的消息,“据说凌家四公子命人用巨石拦门,架了人墙,礼部的人和公子们都身子骨弱,动不了武,只能派人去请了兵部的人助阵。早先来请示陛下,陛下准了。” 太后笑起来,“是挺特别。” 她转头对皇帝道,“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劲儿闹。” 皇帝也笑,“您老人家不知道,宴轻那小子,他自己没跟着一起闯门,把人扔下自己跑去喝茶了。礼部的人没法子,只能去请兵部的人。” 太后骂,“这个东西,他自己娶媳妇儿,拦门礼不管,跑去喝茶像什么话。” 皇帝也觉得宴轻不像话,但更不像话的事儿是他四年前死活跑去做纨绔,后来扬言不娶妻,对比如今不管拦门礼扔下众人跑去喝茶,反而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他笑着说,“朕当初还怕他不接赐婚的圣旨,如今能亲自迎亲,不抗拒娶妻,已经有进步了。” 太后气笑,“是凌画那孩子好,自从赐婚给他后,他改了不少,凌画居功至伟。” 皇帝点头,“嗯,凌画好,她能嫁进端敬候府为妇,朕也很意外。” 凌画的才华本事,对比如今已做了四年纨绔的宴轻来说,是低嫁了。 太后很满足,“哀家就等着抱曾侄孙了。” 皇帝失笑,“母后也太着急了。” “不急,凌画说了,等她卸下了江南漕运再生小孩子,哀家等着她,慢慢盼着,这日子才有个盼头。”太后想起未来,很憧憬欢喜。 皇帝道,“不卸下江南漕运,她也能生小孩子。” “那多累啊?哀家的曾侄孙可不能跟着她走南闯北的折腾,哀家得担心死?”太后看着皇帝,正色说,“皇上,这两年,你抓紧些,一定得找到人接管江南漕运,别耽误哀家抱曾侄孙。” 皇帝无奈答应,“儿臣尽力找。” 这一回,江南漕运出的大事儿他还没来得及仔细问凌画,能耽搁凌画这么久,一定是不小的事儿,换个别人,没有凌画的手段,怕是镇不住,这个将来接手江南漕运的人还真是不好找。 太后自然知道接管江南漕运的人不好找,但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曾侄孙,所以,她对皇帝说完一句话后,便又欢欢喜喜地盼着花轿被接进门,不停地催促人去打探消息。 当听到宴轻已接了凌画出了凌家,欢喜地站了起来,连声说,“好啊,真好,快,赶紧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新娘子进门,要迈火盆的。” “都准备好了,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孙嬷嬷能体会太后的心情,这是她盼了多年的心愿,本来都绝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宴小侯爷娶了凌小姐,这简直不能再好了。</p>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大礼(二更) 凌画抱着苹果,懒歪歪地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热闹至极的声音,心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恍惚了一会儿,揭开盖头一角,伸手去挑轿帘子。 琉璃一只手在外面准确地按住凌画的手,“小姐,新娘子要有新娘子的样子,不能乱掀帘子看。” 凌画小声说,“就看一眼也不行吗?” 不等琉璃说话,她小声说,“我想看宴轻,都没瞧见他的模样。” 她想看看,宴轻是不是如她想象的一般,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她亲手绣的吉服,姿容冠绝,无双颜色。 她瞧上的夫婿,有着天下最好看的男色。 琉璃替她挑开轿帘子一角,“就一眼。” 凌画“嗯”了一声,探头看去,只看到宴轻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背影,白马红衣,吉服艳华。即便没看到脸,凌画也能想象出,那一张脸清俊无双的模样。 她满足地收回视线。 琉璃放下轿帘子,很肯定地对凌画说,“您放心,宴小侯爷今日俊出天际。” 凌画轻笑。 宴轻忽然回头瞅了一眼,琉璃立马端正颜色,目不斜视地陪在花轿旁走着。宴轻挑了挑眉,收回视线。 迎亲队伍一路热热闹闹来到端敬候府门前,轿夫停下轿子,宴轻翻身下马,有人递给他一把弓箭,他挑眉,“这是做什么?” 有人解释,“射轿门,下马威。” 宴轻眉梢斜挑,扬唇笑,对着轿子拉弓搭箭,弓如满月。 程初在后方瞧见了,立即扬声说,“宴兄,你小心点儿,别射到了嫂子。” 凌画的坐在轿子内,懒歪歪的姿势,一动不动,随着轿子放下,她的一双脚露在轿门处,也一动不动。 宴轻松手,“嗖”地一声,三支箭贴着凌画的脚边,钉进了轿子里,入木三分。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 而凌画的脚依旧一动没动,都不曾哆嗦的躲一下。 宴轻扬了扬眉,对着轿子里面说,“睡着了?” “没有。”凌画的声音很是平静,柔和中带着笑意,“我知道我夫君箭术高绝,是射不到我的,所以,我不怕。” 宴轻被夫君两个字喊的身子有一瞬间僵硬,扔了手里的弓箭,对身边人问,“还有什么?” 喜嬷嬷连忙回话,“新娘子下轿,迈火盆……” 宴轻转头去看,果然见大门口搁着一盆火盆,火盆烧的正旺,他怀疑地问,“烧不到脚?她能迈得过去吗?” 喜嬷嬷想说女子娶进门,都是这样迈火盆的,有人搀扶着,自然是能迈过去的,但她也瞧见今儿端敬候府的炭火似乎十分好烧,火盆的炭火烧的实在太红太旺了,而凌小姐的嫁衣衣摆真是太长了,这样的话,即便有人扶着,还真是不好迈着火盆,万一把嫁衣烧着了,可是不吉利。 宴轻见喜嬷嬷犹豫,嘟囔一句,“真是麻烦。” 他说完,转过身,掀开轿帘子,一把从里面拽出凌画,随手一扔,转眼间凌画就过了火盆,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门内的地面上。 火盆就这么被她迈过去了。 众人一脸懵地看着宴轻。 凌画也一脸懵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琉璃扶住她,嘟囔,“小侯爷可真是……” 真是没法形容。 若不是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他一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孤独终老吧? 凌画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接过琉璃的话,“真是有力气,不愧是习武的。” 若是寻常的文弱书生,怕是抱她起来都费劲,更不必说将她这么一拽一扔就扔出三丈远了。 琉璃无语。 宴轻听的清楚,轻哼了一声,带着凌画往里面走。 来到礼堂,正正好好,一时不多一时不少,正是吉时。 太后已等的心焦了,见人回来,阿弥陀佛了两声,连连笑着合不拢嘴,“总算是没误了吉时,快快快,拜天地吧!” 拜了天地父母尊亲,就是真真正正的凌家人了。 有人将红绸的一端递给宴轻,一端递给凌画,二人排排站好。 太后坐在上座上瞧着,笑的见牙不见眼,皇帝不住地笑着点头,两旁都是今日来客,多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宴轻从不知道端敬候府今儿可以装得下这么多人,他四下瞅了一眼,有些人认识,有些人不认识,他收回视线。 赞礼官宣布吉时已到,开始了大婚典礼。 三拜天地的礼仪,管家特意在昨儿对宴轻耳听面命了一番,宴轻自然是听进了耳里,三拜天地的过程十分简单,没用半炷香,便结束了。 期间,凌画在第三拜时没了力气起不来身,还是宴轻伸手拽了她一把。 太后瞧的清楚,更高兴了,连连说,“好好好,小轻长大了,懂事儿了。” 宴轻当没听见。 在赞礼官一声“送入洞房”后,宴轻牵着红绸带着凌画向经过了两个月赶工,已经给她收拾好的主母院走去。 没走几步,凌画便走不动了,小声说,“宴轻,我走不动了。” 宴轻没好气,“有力气骑快马回来?连这两步都走不动了?” 凌画提醒他,“我们已经拜过了堂,成了夫妻,我就是你的人了,我走不动了,你得管我。” 宴轻站着不动,看着她,“我若是不管你呢?” 凌画柔声说,“你不管我,我也拿你没办法呀。” 宴轻瞪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去,“爱走不走。” 凌画干脆扔了红绸,当真不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耍赖,“那我就不走了。” 没有新娘子的房间,你自己去吧! 宴轻回头不可思议地瞅着她,“你的形象呢?” 做凌家小姐时,她处处爱惜自己的羽毛,如今刚嫁进他的家门,就本性毕露了? 凌画软软虚虚地说,“真走不动了。” 她不是装的,是真的走不动了,三拜天地虽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但对她来说,跪跪起起的,真是累没了力气,若不是最后他拽她那一把,她跪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到底是昨儿歇的时间短,没歇过来,不禁折腾。 宴轻看了凌画一会儿,她红盖头盖的好好的,大红的嫁衣随着她坐在地上的动作铺散开,他心想,她即便这般没样子的坐在地上,坐的也是十分端庄秀雅。 琉璃没跟过来,不知道哪里去了,一直陪着凌画的喜嬷嬷们也没跟过来,似乎他们俩身边,一下子就没了人,若他真不管她,她还真就坐在这里起不来了。 宴轻憋着气走回来,一把将她送地上拽起,扛在了肩上,往主母院走去。 凌画在宴轻的肩膀上虽然被扛着不舒服,但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他没扔下她不管,她早就嘱咐了琉璃和喜嬷嬷,拜完天地后,她们别跟在他和宴轻身边。她打着就是让宴轻管她的主意。 果然,这一招管用。 宴轻大步流星,没多久,便扛着凌画来到了主母院,迈进院门,里面一连串的恭喜道喜声,同样吉祥话一箩筐地往外砸。 宴轻将凌画扛到了房间,将她扔到了床上,转身就要走。 凌画一手按着头上的盖头,一手拉住宴轻的袖子,“你还要掀我的盖头呢,不能走。” 宴轻没好气,“自己掀。” “不行。”凌画摇头,“盖头没有新娘子自己掀的,都是要夫君掀。” 有人连忙递给宴轻一个秤杆。 宴轻领会不了秤杆子掀盖头这个操作,伸手一把扯掉了凌画的盖头。 入目处,凌画眉目如画,国色天香,大红嫁衣包裹下,艳丽逼人,两个月未见,让他有瞬间的陌生,但她的眉眼分明还是那个含笑温柔的望着他的眉眼。 宴轻扭开脸,语气不太好,“行了吧?” ------题外话------ 新年快乐啊宝贝儿们,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开开心心</p>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新房(一更) 宴轻的言外之意是,你若是说一句行了,那我就走了。 凌画瞧着宴轻,她想象里的宴轻穿上大红吉服是什么样,如今就是什么样,真真是潋滟华彩,她摇了一下头,“除了掀盖头,还有闹洞房,吃子孙饺子,喝合卺酒……好多事儿呢。” 宴轻转过头,“闹洞房?你确定?” 凌画神色一顿,闹洞房她不确定。纨绔们若是来闹,她哪有力气应付?她如今已经想倒头就睡了,能坐在这里,眼皮拿棍子支撑着呢。 她改了口,“那、吃了饺子,喝了合卺酒就行,别的就……就算了吧!” 别说闹洞房,就是洞房,她也没力气应付不了。 宴轻不说话。 凌画伸手扯他衣袖,扯了又扯,“我饿了。” 宴轻对外吩咐,“端饭菜来。” 有人连忙去了。 凌画指指自己身上的凤冠霞帔,又提出要求,“你帮帮我,太沉了,压的我脖子都快断了,帮我把这些东西都卸下来。” 宴轻嫌弃地看着她顶了一头的珠翠,“谁让你弄了这么多戴在头上的?” 戴了怕是足足有十斤,没压断脖子算她脖子结实。 凌画无奈,“新娘子都是这样子的。” 宴轻看着她纤细的脖子,刚要伸手,忽然想起她的可恶来,收回手,冷声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有账没与你算?” 凌画:“……” 哎,该来的总会来。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宴轻,“你想怎样与我算账?就算要算账,也等我有力气了再算好不好?如今我饿的没力气。” 宴轻冷笑,“你是饿的没力气吗?” 难道不是骑快马赶回来累的没力气?没累死算她命大! 凌画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我又累又饿。” 宴轻绷着脸,对外面喊,“琉璃,滚进来,伺候你家小姐,否则要你何用?不如滚出端敬候府去。” 琉璃在外一吓,连忙滚了进来,她是真的明白,这端敬候府如今谁做主,就算小姐再能耐,如今嫁进来,暂时还是得认清形势,夹着尾巴做人,她也不敢不听小侯爷的话。 宴轻冷着脸对凌画说,“松手,你再不松手,信不信我将你再送回凌家去?” 这句威胁管用,凌画识趣地松了手。 宴轻转身就走。 凌画瞅着他离开,想着走就走吧,反正今儿也不能洞房,她就算留了他硬拉着他陪她吃饭喝合卺酒,也不能再更多的做什么,这些东西,他如今不乐意陪她,以后补上好了。 反正她已经嫁进来了,这已经是值得知足的一件事儿了。 宴轻出了主母院,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吩咐,“守好这个院子,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有人应是。 宴轻去前面喝酒了。 纨绔们都等着宴轻去前面,见他来了,都欢呼一声,齐声对他道喜。 程初嘴欠地问,“宴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不是应该先陪陪嫂子吗?子孙饽饽吃了吗?合卺酒喝了吗?” 宴轻横了程初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自然,你大婚前,我恶补了一番,狠狠地了解怎么大婚。”程初很得意,“据说子孙饽饽要问生不生?你问了吗?嫂子是怎么回答的?生的子孙饽饽,那怎么吃得下去啊?” 宴轻:“……” 原来她嘴里的饺子,是子孙饽饽?还是生的? 程初不解,“宴兄,你这是什么表情?嫂子真将生的子孙饽饽吃下去了?” 宴轻瞪了他一眼,“告诉你做什么?想知道自己娶媳妇儿去。” 程初啧啧,“宴兄,你真是有了媳妇儿没兄弟,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对兄弟我的,自从你和嫂子圣旨赐婚后,你就不待见我了。” 宴轻没好气,“那是你话太多了。” 还专捡他不爱听的说。 程初闭了嘴,他就是好奇嘛。 也有纨绔好奇地问,“宴兄,你和嫂子喝合卺酒了吗?是不是得等你和我们喝完了合卺酒,兄弟们去闹洞房的时候你们再喝啊?” 宴轻端起酒杯,“打消你们闹洞房的主意,没有。” “啊?”纨绔们齐齐问,“为什么啊?” 有人问,“是因为嫂子太厉害了吗?不喜欢兄弟们闹?还是因为嫂子喜静?不想被打扰?” “她累了,睡了。”宴轻一点儿也不想被人抓着问东问西,但这帮兄弟今儿是帮他出了力的,辛苦一场,总不能不给面子回答一二。 纨绔们恍然想起,凌画昨儿才从京外赶回来,今儿拜堂的时候,跪在地上起不来,还是宴兄拽了她一把,拉了她站了起来。 纨绔们有些遗憾,“不能闹宴兄的洞房,真是可惜了。” 但也表示理解,“嫂子的确是该休息,她一个女孩子,处理江南漕运的事儿不知劳累成什么样儿,如今能赶回来如期成婚,已经十分不易了。” 宴轻心想,她是因为江南漕运出了乱子才累的吗?她是因为萧枕。 蒙蔽世人的大骗子! “你们怎么这么多话?还喝不喝酒了?”宴轻挑眉。 “喝喝喝,今儿不醉不归。”纨绔们纷纷端起酒杯。 程初又没忍住嘴欠了,“宴兄,照你这么说,嫂子先撇下你睡了,是不是你今儿没法洞房了?” “洞房你个鬼!”宴轻将喝光了的空碗扣到了程初的头上,“酒都堵不住你的嘴,我干脆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得了。” “别别别,兄弟错了。”程初再也不敢嘴欠了。 宴轻不比别的新郎官,招呼所有来客,他只与纨绔们坐在一起,至于别人,爱咋吃咋吃,爱咋喝咋喝,不是他请来的,他一概不管,比如皇帝,比如许多朝臣。 太后坐不住了,对皇帝说,“哀家得去后面看看凌画。” 皇帝点头,“天黑了,母后走路小心些,别太快了,朕等着你一起回宫。” 太后点头,脚步匆匆去找凌画了。 太后离开后,皇帝扫了一眼纨绔那群人,黑压压的,有几百号,京城做纨绔的子弟,怕是今儿都来给宴轻贺喜了。 他对赵公公吩咐,“去把宴轻给朕叫来。” 那东西今儿仗着是新郎官,只有三拜天地的时候对他行了个礼,其余时候,连一句话都没说,如今更是当他不存在,也不来敬一杯酒,像什么话。 赵公公来到宴轻桌前,对宴轻笑呵呵地拱手,“小侯爷,陛下请您过去。” 宴轻不想过去,转头瞅着赵公公,“陛下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赵公公赔笑,“您过去与陛下说两句话,敬一杯酒,陛下兴许就早些回宫了。您知道的,陛下不轻易出宫,若不是今儿您大婚之喜,陛下也不会陪太后过来的。” 太后出自端敬候府,端敬候府是陛下的母族,陛下对宴轻,这些年多有纵容,哪怕他一年到头不进宫,但每逢年节,有什么好东西,不止太后想着端敬候府,陛下也是想着小侯爷的,哪怕小侯爷不耐烦嫌弃麻烦懒得瞧见应付宫里人。 宴轻只能站起身,“行吧,我这就过去。” 赵公公欢喜,想着请这尊佛挪一下身子,可真是不容易。 宴轻来到皇帝面前,对皇帝见礼,开口的话就把皇帝给气笑了,“陛下,您观了礼,酒也喝了,早些回宫去吧!否则宫里的人该多想您?” 皇帝伸手指着他,“你这是有多不待见朕?一年没见了,你就不想朕?” 宴轻坐下身,“陛下是后梁之主,需要我一个纨绔每日想着,那我得多有出息?” 皇帝噎住,“朕想与你说两句话,不是喊你过来专门气朕的。好好说话。” 宴轻坐正身子,“那您说。” 最好少说两句,说完赶紧走,没看到您这一尊大佛坐在这里,他的兄弟们都不敢高声吵嚷了吗? 皇帝见宴轻乖乖坐正,脸色好了些,对他说,“既然娶了凌画,就好好待她,你要知道,她这样的女子,天下少有,能嫁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宴轻心里啧啧。 他是几辈子倒霉被她看上吧? 皇帝见宴轻神色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又气笑地摇头,“你这小子,从来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朕也懒得说你,只一句话,你与凌画,以后夫妻一体,既有缘分缔结连理,便好好过日子,别让太后天天为你操心,太后一把年纪了,操心不起。” 宴轻想说是那老太太成天的瞎操心,不过为了皇帝尽快结束话题,他乖觉地点头,“知道了。”</p>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歪理(二更) 皇帝见宴轻乖乖地坐着听他说话,不管听没听进去,态度还是有的,比以前有进步,仿佛回到了他十三岁之前,坐有坐姿,站有站相,聪慧过人,德修善养,那时人人都说,端敬候府有此子,后继有人,他也以为是。 谁知道,十三岁半那年,他忽然就逆反了性情,撞了邪似的,弃学业,做纨绔,一去不回头,到如今都四年了。 端敬候府物是人非,而宴轻也不是小小少年时了。 皇帝有些感慨,语气也语重心长起来,“宴轻啊,你有没有想回头的想法?金秋科考……” 宴轻立即说,“没有。” 做纨绔挺好的,他做什么想不开要参加什么金秋科考?入朝为官吗?得了吧! 皇帝看着他,“你难道就打算这么一辈子庸庸碌碌?碌碌无为?” 宴轻理直气壮,“做纨绔就是我的志向。” 皇帝不赞同,“做纨绔有什么志向?你哪里有志向了?朕怎么没看出来?你还不是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都四年了,还没玩够没玩腻?” 皇帝苦口婆心,“你的志向,该是走入征途,建功立业,为百姓谋福,为社稷立功。” 宴轻翻白眼,“陛下,这不是您的责任吗?” 皇帝一噎。 “您是帝王,操心天下大事儿是应该的,我是纨绔,吃喝玩乐自然也应该了。”宴轻很有理由。 皇帝看着他,“你就不能学学你祖父你父亲宴家先祖?都青史留名。” 宴轻心里啧啧,“陛下,照您这么说,宴家就该为国卖死契,子子孙孙都是死契,不能出一个不肖子孙了?” 皇帝差点儿气背过气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什么时候说让宴家为国卖死契了? 宴轻看着他,“您今儿是来观礼喝喜酒的,还是来给我套马鞍子拉着我跑的?” 皇帝瞪眼,“若说越不像话了!” 他若是马,也是一匹烈马,千百个人都拉不住的那种烈,套得上马鞍子吗? 宴轻一改乖觉,懒散地说,“后梁多的是人,也多的是人才,我已经废了,您就不能当我不存在?您也说了宴家先祖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一个个的为国死而后已,既然如此,身为宴家子孙,我难道不应该好好享受朝廷给祖宗的封赏,做个悠闲乐哉的纨绔?否则,朝廷给的那些封赏谁来败?” 皇帝伸手点着他,“一通的歪理邪说。” 宴轻才不觉得这是歪理,亲手给皇帝倒了一杯酒,已耐心用尽,“您喝了酒,赶紧回宫吧!” 皇帝无话可说,对他摆手,“行了,朕知道再说下去你不耐烦听了,滚吧!” 宴轻麻溜地起身,抬步就走,比来时快多了。 皇帝又气又笑又无奈,对赵公公说,“你看看他,都四年过去了,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天赋聪慧,多少人都说,此子将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谁能想到,他还没长成时,就已长歪了,且一歪下去,就长不直了。 至今皇帝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难道是端敬候府风水不好?若风水不好,他小小少年时,又怎么会那般的惊才艳艳? 真是可惜了! 他至今都觉得宴轻没能长好,长歪了,不能如端敬候府代代为朝廷出力的先辈们一样,觉得可惜。 赵公公赔笑说,“小侯爷能身子骨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太后娘娘已十分知足了。当年老奴也跟着陛下您一起见过小侯爷头疼发病的样子,着实吓人,据说如今不碰书,就不发病了。” 皇帝想起了,当年宴轻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样子十分吓人,连他也被吓住了,张贴皇榜寻求名医,却无人能治他的头疼之症,太后也因此才不逼他了。 皇帝叹了口气,“也是。” 就是还很可惜!有才的人,不能为后梁所用,总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儿。 赵公公宽慰皇帝,“凌小姐也说了不强求小侯爷,她就喜欢小侯爷每日悠悠闲闲的样子,虽然小侯爷一直不回头,但陛下您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有凌小姐在,有许府尹在,有沈少卿在,金秋科考还会有更多的才子涌入京城,总会有人才能得陛下您启用的。” 皇帝点头,想起沈怡安与许子舟,心里宽慰不少,“也罢!” 他想强求也强求不了,又能如何?只能等着金秋科考朝廷吸纳新的人才了。但愿如三年前一样,再出一个沈怡安与许子舟。 太后自然不知道皇帝喊了宴轻说话,她急匆匆地去见凌画。 琉璃帮着凌画卸了头顶上的凤冠朱钗,又脱了身上的大红嫁衣,换了水红的衣裙,凌画才一身轻松地坐在了桌前,但即便如此,她也累的抬不起手来了。 那五日五夜快马加鞭,还是消耗尽了她身体的能量,今儿大婚,她到如今完整地行完大礼,已用没了养回来的几分力气。 琉璃知道凌画已经没力气了,坐在她身边,拿起筷子喂她吃饭菜。 凌画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刚吃几口,太后便来了。 琉璃连忙放下筷子,扶着凌画站起身,二人还没走离桌前,太后便冲了进来,见凌画虚虚弱弱地站在桌前,太后连忙说,“你快坐下,不必多礼。” 凌画自来都礼数周全,即便太后这样说,还是由琉璃扶着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嗔怪地上前握住她的手,“你这孩子,就是礼数周全,爱家都说了不必多礼了,你偏偏还不听话。” 凌画笑,“太后娘娘您来见我一个小辈,我怎么能不懂礼数呢?” 太后瞪眼,“你称呼哀家什么?如今你与小轻已经拜堂行了大礼了,是不是该改口了?不必等到敬茶,哀家等不及了,你先把口改了吧!” 凌画从善如流,“姑祖母。” 太后激动不已,连连笑着答应,“哎哎哎。” 孙嬷嬷在身后说,“太后等少夫人您改口,等的望眼欲穿,如今总算是等来了。” 从凌小姐,已经成了宴家的少夫人了。 凌画很喜欢这个称呼,又对着太后喊了一声,“姑祖母,您坐。” 太后笑着点头,拉着凌画坐下,“你也坐。” 凌画顺从着陪太后坐在椅子上。 太后指指饭菜,“饿了吧?大婚就是折腾,你继续吃,别管哀家。” 凌画笑着询问,“要不,您陪我一起吃?” 太后没吃酒席便急匆匆过来了,闻言也不推脱,高兴地说,“好好好,给哀家也添一副碗筷。” 有人立即拿了一副碗筷给太后。 孙嬷嬷站在一旁给太后布菜。 凌画不好让流离再喂她,便拿着筷子,慢慢地自己夹着菜。 太后看她手腕软,似没力气,对孙嬷嬷吩咐,“你去喂小画。” 短短时间,从凌画改成了更亲近的称呼。 孙嬷嬷刚要动,琉璃连忙上前,“我给小姐夹菜就好,嬷嬷您赐婚太后就成。” 孙嬷嬷笑,“辛苦琉璃姑娘了。” 琉璃摇头,她才不辛苦,辛苦的是小姐,她有练武的底子,歇一晚就能活蹦乱跳,小姐怕是要歇个十天半个月了。 太后心疼地问凌画,“怎么累成了这样?江南漕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你耽搁了这么久?早先收到你的书信,哀家这个失望啊,想着你们大婚若是等到明年春天,哀家就觉得这日子可真漫长。” 凌画简略地说,“是有人捣乱,江南漕运诸事繁多且杂,被人生乱后,要揪出作乱生事儿的人,还要将事情都捋顺,一来二去,便耽搁了时间,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您若是真想听,改天我与您细说。” 太后摆手,“不听不听了,哀家不操这个心,你能如期回来大婚,如今嫁进了端敬候府,哀家这一颗心就放进了肚子里了,别的那些事儿,是陛下该操心的事儿。” 凌画点头,“我本来也以为没法如期大婚了,但是小侯爷给我去信,说我若是不如期回来大婚,他就取消婚约不娶了,我没法子,只能骑快马赶回来了。” 太后惊讶,“宴轻竟然还能干出这事儿来?他不是不急着大婚吗?” 凌画笑,“是啊,所以小侯爷是在为难我,没想到,我如期赶回来了。” 太后笑骂,“这个坏孩子!” 不过也幸好他坏,更幸好凌画是真想嫁给他,才累成这个样子赶回来。否则,这大婚还真是要再等大半年呢。 ------题外话------ 忘了告诉大家了,潇湘粉丝节有催妆的真香番外,点进去找就行</p>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海棠苑(一更) 太后瞧着凌画,她看起来虚虚弱弱,但正是这副样子,才与以往不同。 以往的凌画,除去三年前,那时她虽然敲登闻鼓受重伤,也曾虚虚弱弱卧床过,但那时还没张开,还是个小毛丫头,虽豆蔻年华的年纪也好看,但却不及长开后,如一朵出水芙蓉。以往她从来都是端庄秀雅,行止有度,哪怕与朝臣们过招与太子争锋时伶牙俐齿,但给人也是端坐极了的感觉,从不失仪。 但今日,她一身水红嫁衣,肤如凝脂,欺霜赛雪,烛光下,真真是一个温柔似水的绝色美人,美的如一朵娇花般的怜弱,美的弱柳扶风,如雨中海棠般娇嫩。 任何一个男子,若是见了她这副样子,怎么能忍住不采撷? 以往,凌画给人端庄给人厉害,掩盖住了她本就姣好的容貌,今儿似乎撕碎了那些外在的东西,露出她真正属于女子的娇柔娇美。 太后越看越喜欢,对凌画问,“那小子走的那么快,你们的合卺酒可喝了?” 凌画摇头,“没有。” 太后对她说,“要喝合卺酒,喝了合卺酒,寓意是交心,合卺酒一定要喝。” 凌画抿着嘴笑,“姑祖母放心,合卺酒会喝的。” 太后点头,又问,“那他也没喂你吃子孙饽饽吧?” 凌画摇头,“没有。” 太后道,“子孙饽饽也一定要吃,吃了子孙饽饽,才有个好兆头,百子千孙。” 凌画点头,“好。” 反正太后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 “你这孩子,也太乖了。”太后笑,压低声音,“哀家问你,今夜你可能行房?” 凌画咳嗽一声,小声回答,“怕是不能。” 她心里想将宴轻拖上床,也没力气伺候。 太后倒是在这一点上不为难人,理解凌画这般样子,显然已累到了极致,放下筷子,拍拍她的手,“你们已成了夫妻,圆房是早晚的事儿,今夜你身体不适,倒也不急,身子骨打紧。” 万一折腾坏了身子骨,以后影响子嗣,那可不成。 凌画点头,她也不敢找死,况且这个样子,也拿不下宴轻啊。 太后站起身,“哀家不拉着你说话了,你先快去歇着,哀家将孙嬷嬷留下,哪怕不圆房,大婚之夜,他也是必须要跟你一个房间睡的。” 凌画眨眨眼睛,“万一我睡沉过去,小侯爷来了,我也不知道啊。” “千万别睡沉过去,等他回来,吃了子孙饽饽,喝了合卺酒再睡。”太后拍拍她的手,再三嘱咐,“要想有个好兆头,就要有个好开头。” 凌画只能点头,“听姑祖母的。” 凌画一口一个姑祖母,太后真是乐到了心里,对她说,“哀家给你的贺礼都让人收起来了,等你歇够了,再去看,哀家看你这副样子,没个三五日怕是歇不过来,别急着进宫,睡够了再进宫也不迟,到时候哀家还有敬茶礼。” 凌画笑着点头,“谢姑祖母。” 太后摆手,止住话,让凌画去歇着,不准送,乐呵呵地由孙嬷嬷扶着出了凌画的院子,走到院门口,太后停住脚步,看着院门上的牌匾,“哀家眼神不好,看不清,你们谁告诉哀家,这院子可改了名字?叫什么名字?” 孙嬷嬷眼神也不太好,看向一旁的小宫女。 小宫女眼神好,立即说,“回太后娘娘,这院子叫海棠苑。” 太后笑起来,“宴轻给起的吧?” 有端敬候府的人回话,“回太后娘娘,正是小侯爷给起的。” 太后不急着回宫,很有兴致地问,“来,你说说,宴轻怎么给这个院子起了这个名字,当时起名字时,是怎么说叫这个名字的?” 那人回忆,“当初这院子经过修葺后,管家问小侯爷要不要给院子重新起个名字,小侯爷随口说,就叫海棠苑吧!种了一院子的海棠,不叫海棠苑叫什么?于是,就叫了海棠苑,牌匾上的题字,是小侯爷自己写的。” 太后震惊,“宴轻自己写的?” “正是。” 太后立即说,“快,把灯提高些,哀家好好看看。” 他有多久没见到宴轻提笔了啊,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在牌匾上题字。 有人搬来题字,两个小太监提着宫灯一左一右上了梯子,用宫灯将上面牌匾上的字照亮。 太后瞧见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海棠苑,笔锋狷狂俊逸,是宴轻的字没错。 太后眼眶都红了,“好好好,就冲这种了满院子的海棠,就冲他亲自题字,哀家也该放心。” 谁不知道凌画喜欢海棠?在栖云山种了漫山遍野的海棠?宴轻修葺这处院子时,将院子重新规划了,将以前的花草树木都铲除了,种了一院子的海棠,据说海棠的品种,还是他特意让人去栖云山挪了上好的海棠树种进了这处院子里的。 太后自圣旨赐婚以来,一直关注着端敬候府,最开始端敬候府没什么动静,一个月后,宴轻忽然找了人修葺院子,大动干戈起来,她特意派了孙嬷嬷来问,才知道,他将以前的主母院重新翻修了一番,按照凌画的喜好修葺,又种满了海棠树。 太后当时就很欢喜,想着宴轻大约是终于开窍了。 如今从这院子走出来,看着他亲笔题字的牌匾,更是放心了。 太后擦了擦眼泪花,对孙嬷嬷说,“你催着宴轻,别喝太多,无论如何,今夜子时前,一定要回房休息。那帮纨绔小子们若是乐意喝,让他们自己喝,总之小轻必须回房,不能让小画独守空房。” 孙嬷嬷点头,有些担心,“若是小侯爷嫌弃奴婢碍眼,赶奴婢怎么办?” “你就不走,他总不能将你扔出去。”太后给孙嬷嬷出主意,“小轻虽然混账,但绝对不是个心眼坏的,你也一把年纪了,他还做不到赶你出府。” 孙嬷嬷点头,笑着说,“既然如此,奴婢就厚颜留下了。” 太后点点头,松开了孙嬷嬷的手,由两名大宫女扶着,向外走去。 随着皇帝和太后离开,官员们也陆陆续续走了,纨绔们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走,拉着宴轻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喝到兴起,站在凳子上引吭高歌。 孙嬷嬷也不打扰宴轻,默默地站在宴轻身后,不声不响的。 宴轻开始时没发现她,后来觉得身后不对劲,扭头回去看,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孙嬷嬷,他挑眉,“嬷嬷,你站在我身后做什么?” 孙嬷嬷笑容和蔼和亲,“回小侯爷,太后命令奴婢,今夜待在侯府,子时之前,请小侯爷回新房。” 宴轻脸色不好,“我不需要,你赶紧回去。” 孙嬷嬷摇头,“太后走时对奴婢下了死命令,若是不能留下盯着小侯爷子时回房,就是奴婢无用,奴婢既然无用,以后也没脸伺候太后娘娘了,不如出宫过活。奴婢无儿无女,家里也没有族亲……” “打住打住。”宴轻听不下去了,“姑祖母让我子时回房做什么?今日不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要喝一夜的吗?” “那可不行。”孙嬷嬷摇头,“别人可以喝一夜,您是肯定不行的,您是新郎官,就要早些回新房,与少夫人一起入睡。” 宴轻:“……” 他差点儿跳起来,“你说让我和她一起入睡?” 他怎么不知道还必须有这样的事儿?若是早知道,你看他娶不娶她回来? 孙嬷嬷见宴轻这副样子,心想着怕是太后放心的太早了,小侯爷哪里是开窍了?他根本就是没有开窍,压根就不知道女子的好。 孙嬷嬷无奈给他科普,“您与少夫人已成为夫妻,夫妻一体,是必须要睡在一起的,尤其是大婚之夜,更不能空房独守,不吉利,您一定要早早回房,与少夫人一起睡,才是个好兆头。” 宴轻翻白眼,“怎么这么多讲究?”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没错的,小侯爷您快些喝,吃完早些回房。”孙嬷嬷说完,又默默地站在宴轻身后。 宴轻全然没了喝酒的心情,一想到跟凌画睡在一起,他就浑身发僵,他待了一会儿,放下酒杯,对纨绔们说,“你们自己喝。” 纨绔们起哄,“宴兄这么早就要回去找嫂子啊?” 宴轻头也不回,想着他是要去找凌画,他要问问她,怎么这么多规矩冒出来?当初她登门找他时,可没说大婚之日这么多规矩这么麻烦。</p>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早回房(二更) 太后离开后,凌画躺去了床上歇着。 她困的眼皮直打架,但生怕自己睡过去,误了太后交待的事儿。 她也觉得太后说的有理,有个好的开始,便是好兆头,洞房花烛夜,她是不能自己独自躺在房间睡过去,得与宴轻吃了子孙饽饽,喝了合卺酒,哪怕不行房,一起躺床上入梦,这也是个好开端。 于是,她将本来的打算取消,咬牙等着。 琉璃出主意,“小侯爷估计没有那么早回来,您先睡,一会儿孙嬷嬷将小侯爷请回来,我再喊您。” 凌画很清楚自己,“我如今嫁给宴轻了,就跟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一样,我怕我睡着,你怎么喊都喊不醒。” 琉璃了解凌画,听她这样说,无奈地道,“那我陪你聊天?” 凌画点头。 琉璃说起了今儿端敬候府来客都有谁谁谁,“本来许府尹与沈少卿收了端敬候府的喜帖,说一定来端敬候府喝喜酒,但据说许老夫人临时得了急症,请了御医看诊,没能来,而大理寺受理了一桩命案,沈少卿负责,也没能来,但都派人送了重礼来。” 琉璃补充,“也往凌家送了一份礼。凌家的宾客也不少。因陛下和太后来端敬候府,不少朝臣哪怕没有端敬候府的请帖,也带着贺礼不请自来端敬候府喝喜酒了。” 凌画点头。 琉璃小声说,“许老夫人这急症得的真及时,怕是心疼许府尹,来端敬候府喝喜酒,喜酒进他的嘴里,那就是伤心酒,怕是从嘴里苦到心里,所以,不喝最好。” 凌画伸手敲琉璃的脑袋,“乱猜什么?没准真是许老夫人得了急症,许老夫人一直身子骨不太好。” 琉璃住了嘴。 凌画问,“你可打听了,萧泽是否已被陛下放出来了?” “没有,太子依旧在东宫闭门思过呢。”琉璃说起这个就精神,“这要感谢赵江赵大人给陛下上的那封折子,那折子送到京城的时间十分准时,正是中秋之夜,陛下本来打算宴席后要去东宫找太子坐坐,看了折子后,打消了念头,回了寝宫,再没提太子。” “陛下收到赵大人的折子后的第二日,是否如常早朝了?”凌画问。 “如常早朝。”凌画小声说,“只不过,大内侍卫好像是暗中派出去了,怕是去障毒林寻二殿下了?” 凌画点头,“萧枕怎么说都是陛下的儿子,若是真不管他的死活,哪怕我们将萧泽有一天拉下马,萧枕将来想要那个位置,都难如登天,毕竟陛下不止萧泽、萧枕两个儿子,如今陛下暗中派了大内侍卫,总是件好事儿。” 琉璃有点儿担心,“希望大内侍卫别发现二殿下是在岭山。” 凌画眯了眯眼睛,“飞鹰传书,给萧枕去信,让他想法子假装弄个重伤,然后暗中离开岭山,找一处适合养伤的地方,做引子被陛下的大内侍卫找到,别让他去衡川郡了。” 她又补充,“再给赵江送一封信,告知他陛下派大内侍卫去障毒林找二殿下的消息,赵大人聪明,会知道怎么做的。” 琉璃点头,“现在就去信吗?” “现在。”凌画觉得萧枕如今应该还在岭山,没那么快离开,飞鹰传书越早越好。虽然这一回有温行之插手,没能在衡川郡的事情上把萧泽拉下马,但是不妨碍萧枕给他上眼药。 陛下总会想一想,萧枕为什么出事儿?是谁要截杀他?他碍着谁的眼了,这些年,萧枕跟个透明人似的,没得罪什么人,也没人重视他,如今刚被陛下派去衡川郡,在路上,就出了这样的事儿,陛下会不猜想东宫萧泽不容人? 本来也是萧泽动的手。 琉璃点头,“我这就去。” 琉璃起身走出去,正赶上宴轻从外面走进来,迎面碰到宴轻,琉璃喊了一声“小侯爷”,心想小侯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孙嬷嬷无论怎么说,小侯爷都不见得来呢。 宴轻看了琉璃一眼,点头,进了房间。 婚房内,处处皆是红色,凌画躺在床上,红烛暖光下,她躺在大红的锦绣被褥上,肌肤雪一样的白。 宴轻差点儿被刺瞎了眼睛,脚步猛地顿住,扭过了头。 凌画也讶异宴轻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而且孙嬷嬷请他,他没反对吗?她慢慢地坐起身,笑着对他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宴轻不说话,扭头就往外走。 凌画连忙下了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刮到了宴轻面前,伸手拽住他胳膊。 无论如何,她知道,宴轻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再走了,否则今儿晚上她真就独守空房了。 她手攥着宴轻胳膊攥的紧,怕攥不住,两只手干脆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因从床上起来的冲劲儿太大,她一时站不稳,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宴轻的身上,抱着他胳膊就跟抱住了他整个人一样。 宴轻浑身发僵,声音拔高,“你做什么?” 凌画喘了一会儿气,仰起脸看着他,“既然回来了,做什么不说一句话扭头就走?” 她也没哪里做错了吧? 宴轻脸色难看,“你松手。” 凌画才不会松手,紧紧地抱着他,“你这般莫名其妙的要走,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宴轻发恼,“你就是做错了。” 凌画看着他,“那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她记得他刚刚进来时,她就躺在床上,见他进来,坐起身说了一句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难道是她说错话了? 她立即想到了这句话似乎是不太妥当,好像她不乐意他早回来一样,连忙诚恳地道歉,“是我说错话了,我本来就在等你回来一起入睡,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回来,还以为有一帮子兄弟们跟你一起闹着喝酒,你会回来的很晚,要让我等好久。” 宴轻僵着脸不说话。 凌画给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对,下次我说话注意点儿,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身子发虚,柔柔弱弱,近来说话都没多大声,这一刻更是软软的,低低的,挂在他胳膊上,要多温柔似水,有多温柔似水,跟柳条一样,风一吹就倒。 偏偏她长着一张艳若芙蓉的脸,秋水似的眸子,水红衣裙包裹下,又美丽又又柔弱。 宴轻几乎想把她甩开,极力地控制住自己,才没把她挥手掀飞出去,身子僵硬地站着,咬牙,“你再不松开,信不信我将你扔出门外去。” 凌画:“……” 有谁家夫君在洞房花烛之夜对自己的妻子说这样的话?普天之下,也就一个宴轻了吧? 凌画水色的眼睛看着宴轻,手臂更是用大力把他胳膊抱的紧紧的,她能五天五夜从岭山赶回来,也能激发体内的爆发力抱住他,不被他掀飞出去,与他讲条件,“那你答应我,我松开后,你不走。” 宴轻深吸一口气,“凌画,你能耐不小啊!是不是仗着自己有能耐,惯会拿捏人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凌画最懂得什么时候强势什么时候示弱,这是她从小就学的本事,她委委屈屈地看着宴轻,“姑祖母再三交待,让我们一起吃饺子,喝合卺酒,一起入睡。” 言外之意,我本来也不打算强求你的,这不是太后有命,没办法吗?你敢得罪她老人家,我可不敢啊。 宴轻冷眼看着她,“你有什么不敢的?瞒着陛下,利用江南漕运做幌子,出京去寻萧枕,跑去岭山,这等欺瞒的欺君诛九族的杀头大罪,你不是一点儿都不怕吗?” 凌画扁嘴,“一码归一码,这不是没法子吗?” 宴轻冷笑,“松手!” 凌画自然不松手,他还没答应呢,她敢保证,只要她一松手,他保准会转头就走,她红着眼眶看着他,“就今夜不走好不好?太后把孙嬷嬷留下了,若是我们不住在一起,她老人家知道了,又该操心的睡不着觉了。” 她保证,“过了今夜,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不住在一起,就不住在一起,我没意见的。” 反正,她已经暴露了,也已经嫁进来了,慢慢磨,她有的是耐心。 ------题外话------ 画画和轻轻,最符合人设不过了~ 潇湘粉丝节,点进去,看真香番外,有文字版和漫画版。 月票双倍活动,宝贝儿们,手里的月票别留着,爱你们。</p>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喜钱 二人用过饭后,孙嬷嬷带着人进来收拾走,同时嘱咐二人早点儿安歇。 宴轻绷着脸不说话,凌画笑着对孙嬷嬷点头。 关上房门后,凌画主动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被褥,放在了地上,简单的事情,她因为体力虚弱,出了一身汗。她轻轻喘息了片刻,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乖乖地躺了上去。 她实在是太累太疲惫太困,躺好后,强撑着眼皮对宴轻软软地说,“你也睡吧,晚安。” 宴轻坐在桌前,瞅着她,没吭声。 凌画盖好被子,实在没力气了,不再管他,头一歪,睡着了。 屋中静了下来,只有红烛的亮光与凌画均匀的呼吸声,一室静谧。 这静谧让宴轻十分的不适,地上躺着已睡着的人,让他更是不适,他盯着凌画看了一会儿,忽然恼怒起来,想将她抱起来连人带被子一起扔出去。 这么个人,她怎么就能做到让人这么恨的牙根痒痒呢? 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萧泽恨得要杀了她的心情,他也有点儿想拔剑。 不过,他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想着哪里用拔剑,她这么细的脖子,他只要动动手指头,她明儿就醒不过来了。 他伸出手指头,拇指与食指捏了捏,蜷缩了一下,转头拿起酒壶,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全喝光了。 喝完一壶酒后,他刚要挥手熄灯,忽然想起管家对他再三嘱咐,“小侯爷,洞房花烛之夜,这两根红烛是不能熄灭的,要燃到天明才行,您到时候记着,千万别熄灯,否则不好的。” 宴轻手顿住,烦躁地站起身,看了一眼床榻,鸳鸯锦被上的鸳鸯绣的分外刺眼,怎么瞧着都不如凌画从柜子里拿出的这一套单纯的红绸锦缎绣了吉祥结的被褥,他果断地蹲下身,将凌画一把捞起,扔去了床上。 他扔的动作并不轻,砸的床上的被褥都塌了一下,但是凌画睡的太沉,并没有醒来,无知无觉。 宴轻冷着脸瞧着她,伸手给她盖上了被子,随手又落下了帷幔,看不见她,整个屋中的空气似乎才舒适了几分。 他脱了外衣,躺在了地上的被褥上,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天迎亲真是麻烦透了,累够了,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干瞪着看着她睡得香自己不睡觉,于是,片刻后,他也睡着了。 外面,孙嬷嬷与琉璃对坐着听着屋中的动静,隐隐约约传出说话声,让孙嬷嬷觉得挺好,新婚之夜不圆房,有交流也是个好的开始,没多久,屋内彻底没了动静。 孙嬷嬷悄声问琉璃,“琉璃姑娘,你耳朵比我好使,可听着小侯爷与少夫人是否已睡下了?” 琉璃耳朵当然好使,不止好使,还好使极了,她还从小练就了一项特殊的技能,能从话语声音动静推测出里屋都发生了什么,比如说,小侯爷和小姐都说了什么,小姐乖乖地没反驳小侯爷睡到了地上,而小侯爷似乎在小姐睡着后,又将她扔去了床上,自己睡到了地上。 她一言难尽地想着,不知道小侯爷这是什么操作,两个人都睡床它不香吗? 她也悄声回答孙嬷嬷,自然不会说的太详细,“小侯爷和我家小姐都睡下了。” 孙嬷嬷拍拍手站起身,“咱们也去歇着吧!” 琉璃点头。 前院,程初等人喝的东倒西歪,有人感慨,“哎,岁月催人老,宴兄都娶妻了呢。” 纨绔们纷纷点头,“是啊,以后宴兄是不是时常要在家陪嫂子,与我们喝酒的时间都不多了?” 程初腾地站起身,“小爷今年才二十,老什么老?” 一帮子毛都没长齐,没娶媳妇儿的人,有资格说老吗?没看到还有没离开的年纪大一点儿的人都脸色不好看了吗?兄弟们就是优秀,又成功地让人嫉妒了。 沈平安没敢喝太多酒,他身子骨好多了之后,也比以前有精力和精气神了,到了半夜,还陪着众纨绔们一起坐着,听了程初的话小声说,“哥哥们若说老,得气死多少年逾花甲的人?” 他说完,又补充,“宴哥哥不会的,凌姐姐说了,她不干涉宴哥哥的,宴哥哥以后还会跟着大家一起喝酒的。” 程初拍拍沈平安肩膀,哥俩好地说,“沈小弟,哥哥我越来越觉得你可爱了。” 他当初怎么就觉得沈平安不适合做纨绔呢?事实证明,宴兄比他眼光好,沈平安别看身子骨弱,小小年纪,很聪明,很懂事儿,很是知道是非,不止如此,说话做事儿都很让人喜欢舒服,很适合做纨绔。 沈平安被夸,红了脸。 程初对他问,“你怎么这么爱脸红?” 唯独这脸皮,还得多练练。 众纨绔们说说笑笑吵吵闹闹,这一夜闹到了快天明,喝的少的能回家的,由小厮扶着回家了,喝的多的,回不了家了,由管家带着人将其安排在了端敬候府前院的客院里。 管家忙完了,捶着肩膀心满意足地说,“总算是顺顺畅畅办了这桩喜事儿,老奴得去给老侯爷和侯爷上柱香,告知他们一声。” 于是,管家去了后院祠堂,给祠堂里的牌位,逐一上了香,快天亮了,才睡下。 天明十分,宴轻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红烛燃尽,新房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他恍恍惚惚地躺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坐起身。 扭过头,去看床上,里面的人没动静,呼吸均匀,还在睡着。 宴轻从地上爬起来,将被褥卷吧卷吧塞进了衣柜里,披上外衣,穿戴妥当,出了房门。 随着他打开房门,孙嬷嬷一脸是笑的站在门外给他见礼,“小侯爷大安!” 宴轻心想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精神?他点点头,“嬷嬷回吧!” 孙嬷嬷向屋内看了一眼,“少夫人还在睡着吗?” “嗯,睡的跟猪一样。”宴轻抬步向外走,“你回去告诉姑祖母,今儿别等着她敬茶了,她起不来。” 孙嬷嬷连连笑着点头,“太后娘娘昨儿就说了,让少夫人好好歇着,什么时候歇够了,什么时候进宫敬茶。” 她帮着关好房门,跟上宴轻,“小侯爷,少夫人敬茶时,您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您得跟去,自古以来,一对新人给长辈敬茶,都是要成双成对的。” 宴轻脚步顿了一下,“规矩真多。” “您别嫌麻烦。”孙嬷嬷知道宴轻的性子,“否则您让少夫人自己进宫,别人会笑话少夫人的。” 她怕宴轻不懂,压低声音多说了几句,“少夫人在这些年为了江南漕运,得罪了太多的人,尤其是东宫,每回少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太子第一个笑话她……” “知道了。”宴轻打断她,摆手,“您快回去吧!” 年纪一大把了,跟着太后一起操心,也不累得慌。 孙嬷嬷又嘱咐,“您别嫌奴婢话多,奴婢怕您不懂,除了宫里敬茶,还有三朝回门,您也得陪着,否则也会被人笑话少夫人的。” 宴轻不耐烦,“知道了。” 孙嬷嬷见他听进去了,住了嘴,不再跟着他,自己转道出了端敬候府回宫了。 宴轻回到自己的院子,见端阳和云落排排坐在院门口晒太阳,他挑眉,“你们俩倒是清闲。” 端阳嘿嘿一笑,“属下等着您的喜钱呢。” 宴轻挑眉,“什么喜钱?” 端阳立即说,“大婚后第二日,小侯爷您要给府里发喜钱的。” 宴轻嫌弃地看着端阳,“你缺钱?府里养不起你了怎地?” 端阳摇头,嘻嘻笑,“不缺啊,但是您和少夫人的喜钱不一样,大伙儿都等着沾喜气呢。” 宴轻脚步顿住,“她也要发喜钱?” “是啊。新娘子儿进门,都要给府里人发喜钱的。”端阳很是了解,看着宴轻,“小侯爷,您是发自己的,还是连少夫人的一起给大家伙发了?” 宴轻往屋里走,同时摆手,“我没有,你们找她要。” 他没喜,发个什么喜钱,凌画有喜,让她发,省得她银子多的没处花都养萧枕了。</p> 正文卷 第四十章 红裳 端阳不知道宴轻心里所想,见他一句没有让他找少夫人要,便径自进了屋。 他怀疑地看着云落,小声问,“小侯爷一直以来都很大方的啊,什么时候不大气了?连个喜钱也不发。” 云落也不太能猜得透,男人心海底针,小侯爷的心就是那海底针上针,他模棱两可地说,“也许是因为我家主子更有钱?” 端阳:“……” 大约是吧!这样想也没毛病,少夫人的确更比小侯爷有钱。 宴轻进了房间后,觉得还是自己睡惯了的房间舒服,他脱了靴子,上了床,闭上眼睛又继续睡回笼觉。 端阳以为宴轻今儿一大早起来看起来很是精神,会早点儿吃早饭,没想到等了半天,屋子里没了动静,他趴窗子上一瞧,小侯爷竟然又躺去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端阳无语,转头问云落,“小侯爷是不是一夜没睡?” 云落摇头,“睡了。” 一夜没睡的人不会像小侯爷那么精神。 “可是又睡着了。”端阳惊奇宴轻入睡的速度快,“不会晚上没睡好吧?” 云落也很佩服,睡醒了的人,还能转头很快再入睡个回笼觉,鲜少有人能做到,他也不知道宴轻昨儿有没有睡好,也不想知道他跟主子是怎么睡的,摇摇头。 “哎,若是别家府邸,小侯爷和少夫人要早起给公公婆婆长辈敬茶,见族亲们,咱们端敬候府只小侯爷一人了,族亲都是远枝,近枝都没了,这一大早上的,真是清净。”端阳感慨。 云落倒是不觉得清净,凌家比宴家只多了些旁支族亲而已,也一样人丁稀少。 程初昨儿与不少喝多了的纨绔们歇在了端敬候府的客院里,睡到日山三竿后,陆陆续续都醒了。 程初醒来后,抓了个人问,“宴兄呢?他是不是与嫂子进宫里敬茶了?” 被问这人摇头,“没有。” 程初“啊?”了一声,“大婚第二日不是该进宫敬茶吗?” 往日宴兄不进宫也就罢了,今儿总是要进宫的吧?难道敬茶也不去? 这人点头,“太后娘娘昨儿走前嘱咐了,让少夫人歇够了,再进宫敬茶。” 程初这才想起凌画从京外赶回来还没歇着,他问,“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打扰宴兄了?让他和嫂子好好过几日二人世界?” 这人不说话。 程初有点儿好奇,又问,“宴兄和嫂子如今在做什么呢?” 这人回话,“少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歇着,小侯爷一早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如今也该醒了。” 程初眨眨眼睛,“也就是说他没与嫂子在一起?不怕我打扰了?” 这人又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小侯爷怕不怕打扰。 程初琢磨着宴轻应该不怕打扰的,他很是好奇昨儿他们没闹洞房,宴兄与嫂子的洞房花烛是怎么过的,没大婚过没媳妇儿的人,对什么都不太懂,对新婚之夜十分好奇。 他不好奇别人,很是好奇宴轻,因为宴轻这家伙实在是太特别了,他本来是不打算娶妻的。 于是,程初去了宴轻的院子。 宴轻回笼觉刚睡醒,从床上起来,沐浴梳洗后,正站在衣柜前找衣裳。 他左右翻弄衣柜,两个大衣柜里放的都是一水的红色衣裳,各种红,各种式样,各种绣工,总之都是红色,他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寻常穿的别的颜色的衣裳,他对外喊,“云落。” 云落从外面走进来,“小侯爷?” 宴轻站在衣柜前,对他问,“这两个衣柜里的衣裳是怎么回事儿?你可知道?” 云落不解,凑近前看了一眼,懂了,“是主子两个月前给了锦绣坊样图,让锦绣坊的绣娘给您做了一批新婚期间穿的衣裳,这两个衣柜里的衣裳应该就是锦绣坊送来的。” 宴轻挑眉,“你的意思是,她两个月前让人给我做了一批这个颜色的衣裳,让我大婚后,天天穿?” 云落点头,“新婚期间,是要穿的喜庆些,主子也有跟小侯爷一样的一批衣裳,都是这个颜色的,都是同一批料子,式样虽不相同,各有款式,但绣花却都是十分相似的。” 宴轻随手拿出一件衣裳,“那我原来的那些衣裳呢?” 他最喜欢的,她亲手绣的,月华彩、沉香缎,天云锦的衣裳都哪里去了? 云落回道,“应该是让人给收起来了,等过了婚期,小侯爷再穿就是了。” “多久过婚期?”宴轻一边问,一边将衣裳往身上穿。 云落见他没抗拒说不穿,觉得小侯爷还是很好打理的,给什么穿什么,也就多问两句而已,他回道,“一般是三个月内,都算新婚期,但往常了说,一年内进门的,都算是新婚。” 宴轻动作一顿,“一年?” 云落点头。 宴轻回头看了两个大衣柜两眼,“这些衣裳,够我穿多久?” “三个月。”云落目测了一下。 宴轻点头,三个月他还能忍受,若是一年半载都天天穿的这么鲜艳,他得扔出去一箱子。 程初从外面走进来,人没到,先喊,“宴兄。” 宴轻抬眼向外瞅了一眼,随口说,“在。” 程初听见宴轻搭话,再不犹豫,迈步走了进来,一眼瞧见他一身红裳,红裳水缎分外华丽,隐隐流光,滟滟华彩,这衣裳上好的料子在窗外阳光照进来时连暗纹都华丽的不行,闪闪发光,丝毫不亚于昨儿他那一身大婚吉服。 程初被惊艳到,“宴兄,你这衣裳也太好看吧?” 不等宴轻说话,他又惊呼称赞,“你也太适合红色的衣裳了吧?” 以前从来没见宴轻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如今这颜色一上身,配上他这张鬼斧神工雕刻的脸,真是俊秀绝伦,什么叫做艳冠天下,这才是。 程初觉得他是个男人都看的快眼瞎了。 宴轻拂袖口的动作一顿,扬眉看他,“你说好看?” “好看啊,真是太好看了啊。”程初眼睛都泛光。 纨绔们从来都走在京都时尚的最前沿,哪家有最新的料子,最好看的衣裳,最适合男人擦的水粉,最新出的玉佩、吉祥结,最新有的蟋蟀大将军王、最新的游戏等等,凡是吃的穿的喝的玩的乐的,都让纨绔们喜欢不已。 京城纨绔们早先都纷纷效仿宴轻身上的常服,那月华彩独一无二,他们眼馋就好,天云锦和沉香缎虽然稀少,但好歹有,他们咬牙能用得起买得到,自然是不吝惜,好好给锦绣坊送了一大笔钱,导致锦绣坊的订单都排到明年去了。 如今,宴轻若是这红色常服穿出去,不用程初用脑袋想,用脚指头想,就知道,他身上这衣裳,怕也要被人效仿了。 程初围着宴轻转圈,“宴兄,你这身衣裳,也是锦绣坊做的吗?” 宴轻矜持地点头。 程初立即说,“我也赶紧去做一身,不,两身,不,三身,去晚了,排单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了。” 他说完,扭头就走。 宴轻一把拽住他,“我在婚期,才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你穿什么?” 程初嘿嘿一笑,“宴兄,这你就不懂了,兄弟们陪着你一起过婚期啊,谁叫大家都是好兄弟呢!” 宴轻:“……” “改日兄弟再来找你喝酒。”程初伸手拍拍宴轻,转身就走,速度很快,转眼就出了房门。 宴轻无言片刻,问云落,“这红色的衣裳真好看?” 云落诚恳地点头,“真好看,小侯爷若是不相信,自己照照镜子就是了。” 主子送来的镜子,是最清晰的,连衣裳上的暗纹都能照得清。 红裳配上小侯爷这张脸,走出去怕是都会让人闪瞎眼睛。 云落记得听琉璃说过,主子给小侯爷订了一批新婚期间穿的红色衣裳,订衣裳时,主子说,“宴轻若是穿上红色,这世上再无别的颜色了。” 宴轻抬步走到镜子前,镜子里映照出他一身红裳的模样,他看了片刻,转身向外走去,随意地问,“她还没醒吗?” 云落摇头,“属下不知。” 宴轻似乎只随口问一句,便说,“吃饭吧!我饿了。”</p>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挺好 凌画没想到她醒来后还有这个意外惊喜。 她看着琉璃,再三确定,“真的?他真自己睡在了地上?” 琉璃点头,“若是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的,小侯爷将您扔去床上时,动静有些大,还碰到了响铃。” 凌画相信琉璃这个听声辨位推测事情经过的本事,嘴角翘起,“昨儿他说让我睡到地上,我昨儿看他恼火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情面可讲,还以为真睡地上了。” 把刚娶进门的新娘子扔在地上睡,以宴轻的性子,也是他能赶出来的事儿,她也没想着他之后还能有这个操作,自己睡到地上去。 琉璃感慨,“小侯爷人真的挺好的。” 不止长的好,还人美心善。 哪怕心里指不定都怎么气死了,也没怎么为难小姐,小姐从岭山五日五夜赶回来如期完婚,那是因为小侯爷压根就不知道小姐是在岭山,从四公子的嘴里知道的是她在衡川郡,衡川郡距离京城比岭山近许多,那时若是从衡川郡赶回来大婚,小姐也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 凌画抿着嘴笑,“宴轻就是很好。” 若说第一眼她瞧上的是他的脸,那么后来一次次接触下来,她喜欢的就是他的人了。在宴轻的身上,她能看到一个少年最好的样子。 琉璃这回不反驳了,与凌画说起宴轻今儿这一日都做了什么,“小侯爷早上醒来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睡了个回笼觉,睡到了中午,吃过饭后,去马圈里带出了汗血宝马在府里遛弯,下午在葡萄架下躺了半日,晚上用过晚饭后,去了书房。” “他如今在书房?”凌画问。 “嗯。”琉璃点头,“四公子将您书房里的画本子都送给了小侯爷,小侯爷没拒绝,都放进了他的书房里,如今应该在书房里看画本子。” 凌画:“……” 她想象不出宴轻看画本子的样子,他不是很嫌弃画本子吗?她问,“四哥什么时候给他送的画本子?” “那日大雨前,小侯爷去凌家找四公子套话,四公子酒醒给小姐您传消息后,也就是第二日。”琉璃已打听的很清楚,“当日大雨,四公子让人将那些画本子都用防雨的苫布给包裹了,一车车的拉到了端敬候府,他人没来,难得小侯爷没拒绝,都收了。” 凌画不理解,“四哥送宴轻画本子做什么?” 琉璃想起这个就无语,“四公子当初在信中没与小姐您细说,他在您书房时,给小侯爷推荐了两本画本子让小侯爷看。后来他不知道小侯爷看没看,酒醒后,恼了小侯爷,又碍于您喜欢小侯爷,不敢打上门,索性将您书房里的画本子都送来了端敬候府。” 凌画好奇了,“四哥给宴轻推荐了什么画本子?” 琉璃更是一言难尽,“推荐了一本《逃跑新娘》,又推荐了一本《追夫三十六计》。” 凌画:“……” 她也是一言难尽,“我四哥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她彼时已写信回来,要跟宴轻推迟婚事儿吧?他竟然给宴轻推荐《逃跑新娘》?他是不是故意坑她? 再说,《追夫三十六计》,是她看的,宴轻能看吗? 琉璃很是能体会凌画的心情,“四公子那日大约是真喝醉了,头脑不清,后来酒醒了,就将您书房所有的画本子都送给了小侯爷。” 凌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宴轻看了吗?” “看了啊。”琉璃道,“那几日大雨,小侯爷就看四公子送来的画本子,您那些画本子实在是多,管家带着人往书房里搬了两日才搬完。把小侯爷书房里早先摆放的经史子集都挤没了地方,小侯爷干脆让人将那些经史子集都挪到了这海棠苑子里给您准备的书房里。” 凌画神色一顿,“这院子叫海棠苑吗?” “是啊,叫海棠苑,院子里种满的海棠。”琉璃感慨,“小侯爷修葺这处院子时,真是处处按照您的心意了。” 若不是从始至终她都跟在小姐身边,亲眼见证小姐算计小侯爷,小侯爷始终看不出多喜欢小姐,如今小姐又被小侯爷知道了算计他的事儿,如今相处也不甚愉快,她几乎会以为小侯爷是喜欢极了小姐的。 否则,这海棠苑也不能这么的可心可意。 比在凌家小姐的院子还要大了一倍,从院中种的海棠树到偌大的书房以及院子里的秋千等等,真是处处皆匠心,也难为那些匠人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将这处院子修葺的这么好,哪怕是日夜赶工出来的,处处都精致,一点儿也没敷衍。 凌画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外面已天黑,但还是隐隐约约看到一株株海棠树,如今不是海棠开花的季节,但是有曾大夫在,让海棠开花不是难事儿。 一株株海棠,含苞待放,让人几乎忘了季节。 凌画轻声说,“白天看着院子,一定很漂亮。” 她以后想看海棠了,就不必在很忙的时候还要跑去栖云山了。 “是呢。”琉璃今儿白天是看了个够,四处都转遍了,“明儿白天小姐您看过就知道了,真是处处好,比凌家您的玉兰苑还好。” 凌画觉得夜里风凉,又关上了窗子,“到底是秋天了,入夜后凉的很。” 琉璃见凌画没什么力气,伸手帮了一把,将窗子关了个严实,“咱们离京时,还是夏季,多热啊,回来后,就已秋凉了。” 中秋都过了。 凌画感慨,“早先还想着陪哥哥侄子们过中秋,没想到今年的中秋囫囵的在路上过了。” 琉璃想着谁叫二殿下出事儿了呢,否则也不至于,要说这事儿都怪太子,怪温家派去的杀手,怪温行之,怪岭山那些不安分有野心的人。倒是怪不到二殿下身上了,他显然也是不愿的。 凌画只是感叹了一下,不纠结过去,坐下身,忽然说,“那些画本子,他不是应该放在这海棠苑吗?怎么放去了他自己的书房?” 要放,也应该是放在她这里的书房。 琉璃提醒她,“四公子说了,是给小侯爷的。” 凌画喝了一口茶,蹙眉,“宴轻若是看完了那些画本子,我以后无论怎么哄他,是不是都哄不好了?” 毕竟,那些哄人的招数,她多数也是从画本子里学来的。宴轻聪明,看过后,也就都知道了。 她郁闷,“我没找四哥算账,真是太便宜他了。” 她回来后,只想着暴露了也好,免得宴轻被算计着跟她大婚,她黑心里也觉得有点儿过分对不住他,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自己主动交代的,她瞧上的人,即便不择手段,也要以防万一。 所以,便觉得抵过了,没找他算账,哪里知道,还有画本子这事儿? “等三朝回门,您再找四公子算账也不迟。”琉璃觉得四公子这么坑妹妹,是该给他一个教训。 凌画点头,“还有多长时间秋试?” “一个月。”琉璃很清楚秋试的日子。 凌画道,“那就让他考个前三名,考不到前三名……” 凌画想了想什么才是凌云扬的软肋,“他喜欢张乐雪,我不管给他提亲?他不喜欢秦桓盯着他读书,我就天天让秦桓盯着他读书?他怕三哥,我就让他跟三哥住一个院子去?生活在三哥的眼皮子底下?他喜欢喝我酿的酒,就让他一辈子不准喝我酿的酒,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 琉璃觉得这里每一条都够了,别说这么多条了,四公子若是听到怕是要哭了。 凌画问,“张家昨儿有人来做客吗?” “没人来做客,但送了礼来。”琉璃想了想,“管家晌午时拿了礼单过来给您看,我扫了一眼,好像有张家的礼。管家将礼单放这了,一会儿吃过饭后,我拿来给您看。” 凌画颔首,“宴轻说与张家断了来往,看来也不是,若真断了来往,张家不会送礼来。” 厨房的人送来饭菜,逐一摆上桌,十分丰盛。 凌画拿起筷子,对琉璃说,“一会儿吃完饭后,我也去他的书房看看。”</p>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诱惑小夫君 凌画吃过饭后,让琉璃提了灯,去宴轻的书房。 她双脚走在路上,依旧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走到院门口,便没力气的靠在了院外的墙上,对琉璃说,“我走不动了。” “我背您?”琉璃询问。 凌画问,“他的书房距离这里远吗?” “不近。” 凌画摇头,“算了,今儿不去看他了。” 她这副样子,若是见了他,他估计也不太待见她,不如好生地歇两日。 琉璃点头,也觉得凌画这副样子需要歇着,别折腾了,于是伸手扶了她,把她重新扶回了房。 凌画回房后,喝了两盏茶,与琉璃说了一会儿话,了解了京中如今的情形,便又躺回了床上,继续睡了过去。 她睡下后,管家与曾大夫来了。 琉璃正好在给凌画关房门,见到管家与曾大夫来,露出询问的眼神。 管家笑呵呵地说,“小侯爷吩咐了,说请曾大夫给少夫人看看诊,少夫人这么一直睡可不行,也有那睡坏了身子的。” 琉璃心想真是小侯爷吩咐的吗?不过她也没直接问出怀疑管家的话,如实说,“小姐醒来了,用过了饭,又睡下了。” 她让开门口,“曾大夫看看也行,小姐身体应该没别的大毛病,主要就是累的。” 曾大夫点头,捋着胡子进了屋。 琉璃又陪着走了进去。 凌画虽然刚睡下,但已进入深眠,睡的沉,屋子里有人进来,弄出动静,她也没醒来。 曾大夫给凌画把脉后,摇头叹息,“长了这么一副刚硬的脾气,却生就一副娇贵的身子骨。的确没别的大毛病,就是太累了,累坏了,身体透支太严重,最少要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养回来。” 曾大夫撤回手,“也就她性子坚韧吧,还能爬起来大婚,若是换做别人,早昏睡不醒了。” 管家在一旁说,“要不要开两副药?少夫人的身子骨可不能累坏了。” 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这得累成啥样?真是难为少夫人了。 曾大夫点头,“是药三分毒,有上好的补品,金贵的,万金难求的,多炖些,做成药膳给她吃,才能快些。” 管家连连答应,“老奴这就对厨房吩咐下去。” 曾大夫开了个药膳方子,递给了管家,管家拿着药膳方子去了书房。 曾大夫没立即离开,出了凌画房间,对琉璃皱眉说,“我给了她那么多好药带着,怎么还能让身体亏空成这个地步?你们也不劝着点儿?你年纪小,但出自玉家,不是什么都不懂,应该知道,劳累过度,伤了元气,有碍子嗣。” 琉璃无奈,“二殿下失踪,生死不明,小姐心急如焚,你知道的,小姐这十年来,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报二殿下救命之恩,若是二殿下出了事儿,小姐十年辛苦可就白费了,她焉能不急?我们跟在她身边,也一样着急,找了一个多月人,后来小姐才想到了岭山,又连忙赶去了岭山,没等歇一歇,便接到了云落传信,说小侯爷说了,若是小姐不如期回来大婚,婚约就作罢,小姐怎么能允许婚约作罢?自然是拼了命的赶回来,也就累成这个样子了。” 曾大夫啧啧,“你说都是从娘胎里爬出来的,这小侯爷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心比比干还多了一窍。” 他说起那日大雨,“那日大雨的夜里,他突然跑到了我住的院子找我,趁着我睡的迷迷糊糊脑子不灵光时套我话,问出了悯心草的事儿,我就知道事情坏了。” 琉璃嗔怪地瞅着他,“原来这里还有你拆台。” 因为帮沈怡安摆平东宫,安置沈平安,把曾大夫从栖云山弄来了端敬候府,没想到倒成了小侯爷验证小姐算计他的最关键的一个证人。 曾大夫也无奈,“我也没想到啊,他问我药理的事儿,说什么药吃了让人怜悯之心大发,扫地都害怕伤蝼蚁的性命,那自然是悯心草啊。” 琉璃还是不太理解,“这么说,小侯爷是先去找了三公子,套了一堆话,然后又回府来找你,那么在找你们二人之前,他又是怎知道的?小侯爷去了杏花村?那去杏花村之前呢?” 她想知道到底小姐哪里露出了破绽。 曾大夫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问云落吧,云落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就是一个种草药做草药,用医术来换酒喝的大夫。 琉璃点头,她是要问问云落的,小姐至今没能抽出空来,等抽出空来,有了精气神了,自然也是要探究的,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事关小侯爷,才能让小姐喘口气,若是事关太子,那就是生死大事儿了,马虎不得。 管家将药膳方子送去了厨房后,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小侯爷说一声,便找去了书房。 宴轻正在读画本子,这一本画本子的名字叫《诱惑小夫君》。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的挺认真。 这里的画本子,都是从凌画的书房里搬来的,云落十之八九都看过,挑了一本没看过的翻看,他坐在宴轻不远处,不时地抬眼瞅宴轻一眼,看到封面上的《诱惑小夫君》,实在有些心情复杂。 管家在门外喊,“小侯爷?” 宴轻“嗯”了一声,眼睛不离画本子,“又什么事儿?” 管家听到宴轻这个又字,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曾大夫给少夫人把过脉了,说少夫人伤了身子,得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宴轻“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那就养着呗。” 管家:“……” 哎,小侯爷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娶个媳妇儿进门,是当移植进来一株盆栽一样做摆设的吗? 他往严重了说,“少夫人一直没醒,从昨儿到今儿,连晚饭都没吃。” 天地良心,他是从来不撒谎的管家,如今为了小侯爷和少夫人,他也学会撒谎了。 宴轻不以为然,“一天不吃饭,饿不死。” 管家:“……” 他试探地问,“那您就不去看看少夫人吗?” “歇着你的去吧!”宴轻赶人,“你是闲的没事儿干了?一天到晚什么时候这么事儿多爱唠叨了?是不是我该送你回老家养老了?” 管家立即闭了嘴。 他没老家了,回什么老家养老?这些年能留在端敬候府,靠的还是他这张老脸皮,小侯爷是他看着长大的,才有这个面子。 他悄悄转身走了,再也不敢打扰宴轻了。 宴轻继续看画本子。 一本画本子看完,宴轻若有所思片刻,抬头看着云落。 云落很认真地在读画本子,看起来读的还挺津津有味,宴轻扫了一眼书名,叫《落难千金》,他无言了片刻,对他问,“你们几个人从小到大都被她这般用画本子荼毒?” 在他看来,这些画本子,都是写的什么东西,让人读了能变聪明?他没看出来,就拿他刚刚看的那本《诱惑小夫君》来说,就十分的一言难尽。 但云落的的确确比端阳聪明,这是不争的事实。 云落将视线从画本子上移开,对宴轻摇头,“主子没有用画本子荼毒我们,是我们陪在主子身边时,她爱看画本子,我们没事儿干,便也跟着她一起看画本子。” “你们也跟着她从小看到大?”宴轻是听凌画和凌云扬都说过,凌画看的画本子不计其数。 云落点头,“有些画本子写的极好,有家国大义,有智计百出,有英雄人物,有荡气回肠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故事。” 他看向宴轻手里被他嫌弃的画本子,低声咳嗽了一声,“但也的确有不怎么好的画本子,由低级又无聊,就是茶余饭后打发时间而已,比如小侯爷手里的这一本。” 所以,您还是别看了?免得这类画本子看多了,主子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哄您了?</p>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服气 宴轻瞧着云落,忽然笑了。 云落被宴轻笑的有点儿发毛,他没说错啊,小侯爷为什么笑?他是戮中了小侯爷哪个笑点了吗?他看着宴轻,有点儿迷惑,“小侯爷?” 宴轻敲了敲桌面,“云落,你如今是谁的人?” 云落一个激灵,“属下是小侯爷您的人。” “可是你的心不向着我。” 云落:“……” 他陪主子一起长大,无论人在哪里,主子把他给了谁,他的信自然依旧是向着主子的。 他提醒宴轻,“小侯爷,您是不是忘了,您与主子已成了夫妻,以后夫妻一体,属下是谁的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您和主子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们这些手下人也能跟着一起过舒服的日子。 宴轻哼了一声,看着他,“少给我偷换概念。” 云落:“……” 小侯爷是世界上最不好糊弄的人,主子能算计了他并且嫁给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他默了默,为自己挽救在宴轻面前的好感度,“小侯爷,属下也没说错,有些画本子,的确是不怎么好,比如您手里的这本。” 宴轻不放过他,“你如实说,当初她看这一本书时,嫌弃了吗?” 云落想点头,但实在点不动,当初主子看这些画本子时,每一本她都不嫌弃,无论是好的坏的,她都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这种《诱惑小夫君》、《追夫三十六计》等,她看的更是嘴角弯起。 宴轻盯着云落,“她看的很高兴?” 云落无奈,只能给凌画找补,“小侯爷要知道,主子年幼时,夫人教导的严,课业安排的多,偷看画本子是她的唯一乐趣。所以,不管好的坏的,她都看的很高兴。” 宴轻看不出是否被说服了,又拿起了一本画本子,这本画本子的名字叫《娇贵千金》,与云落手里的《落难千金》是一个人写的,他问,“她给萧枕看过画本子吗?” 云落觉得这是一个送命题。 “怎么不说话?很难回答吗?”宴轻挑眉。 云落只能如实说,“二殿下年少时,日子过的十分辛苦……” “他如今的日子就不辛苦了?”宴轻反问。 云落改口,“当然如今也是辛苦的。” 他看着宴轻,觉得这样下去,主子不受折磨,不疯,他也快疯了,这些日子他跟在小侯爷身边的真实感受就是端阳能跟着小侯爷一块长大折磨多年没疯掉,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不该觉得端阳笨,他该给端阳竖起大拇指,端阳才是挺厉害,能活到现在还依然活蹦乱跳十分了不起。 “所以呢?”宴轻问。 云落无奈至极,“所以,主子会让人偷偷给他送些画本子解闷。” 宴轻嗤笑,“你直接说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周折来周折去?” 云落闭了嘴。 宴轻又说,“她连画本子都给萧枕送,连解闷的东西都想着萧枕,可见这么多年来,她的所有东西,只要她有的,怕都是想着萧枕的吧?” 云落:“……” 是、是啊。 小侯爷您也太聪明了!这都能猜得出来! 宴轻又对他一笑,“是不是很对我服气?” 云落点头。 是的,对您很是服气。 宴轻啧了一声,“萧枕没投好胎,但却上辈子修够了福气,才是让人服气的那个吧?” 云落纠正,“二殿下就是救了主子而已。” 换做是您救了主子,主子也会一样对您的。 宴轻慢悠悠地说,“能被他顺手救,难道不是福气?怎么不是别人救了她,偏偏是他?” 云落无话反驳。 宴轻低头看画本子,翻了一页,又说,“萧枕平安了?” 云落点头,“听琉璃说二殿下平安了。” 宴轻嗤了一声,“怪不得她能够敢回来。若是萧枕不平安,她就赶不回来大婚了吧?” 云落没法回答,他也不知道。 宴轻瞅了一眼云落,“你要清楚,她将你给我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人了,心里只能想着我,无论她问你什么,你都不能说知道吗?包括我在她离京后都做了什么,包括我今儿与你说了什么话,无论是大事儿小事儿,只要事关我的,都不准说。” 云落:“……” 他真是太难了! 他不敢再与宴轻争辩了,一个争辩不好,没准坑的是主子,也坑他自己受折磨,他习惯地点了点头,“听小侯爷的。” 宴轻满意,“不错,你的赏银明儿找她领双倍。” 云落:“……” 他该感到高兴吗?小侯爷给他封口费竟然还不自己掏银子,让他找主子要?甚至,他觉得小侯爷口口声声说他是他的人了,但还如此的理直气壮让他找主子拿银子,这么理直气壮,小侯爷自己意识到了吗? 云落心情更复杂了。 凌画睡的沉,进入梦乡后,什么也管不了了,并不知道她没来书房错过了什么,更不知道宴轻背地里将云落拿捏的死死的。 云落以前是怎么在安国公府混的,他自己都几乎以为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依照主子的命令,将秦三公子拿捏的死死的,如今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他也有因果报应到这一天了。 转日,凌画早早就醒了,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更漏,辰时整,她坐起身,拉响了床上的响铃。 琉璃推开门走进来,“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要起了吗?” 凌画点头,“歇一日就够了,今日要进宫敬茶。” “太后知道您累,走的时候说了,让您多歇几天,歇够了再去宫里敬茶。”琉璃记得孙嬷嬷走时还嘱咐了。 凌画摇头,“太后虽然这么说,但我不能真懒,再说陛下一定还等着我进宫禀告江南漕运的事儿。如今没派人来喊我,是陛下圣恩。” “那您再多歇一天?”琉璃压低声音,“昨儿曾大夫给您把了脉,说您若是伤了元气,养不好,有碍子嗣。” 凌画动作一顿,“他真这样说?” 琉璃点头,“曾大夫让您好好养着。” “进宫一趟也不会累到。”凌画很是相信曾大夫,“当年我敲登闻鼓告御状,,生生地挨了御庭司五十板子,仅剩一口气,他都将我治好了,不愧神医之称,如今小小毛病,在他手里,不是大问题,你别听他吓唬你。” 他怕是心疼他那些好药,都给了她,没想到她还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琉璃见凌画这么说,只能顺从她,扶着她起来,走到衣柜前给她拿衣裳,“您今儿穿哪件?” “绣着海棠那件。”凌画笑,“宴轻昨儿穿我让锦绣坊给他做的那一批红衣裳了吗?” “穿了。”琉璃点头,没忍住乐,“据说程公子见了,嚷嚷着要去锦绣坊做一件跟小侯爷一样的红色衣裳,京中的纨绔们都没见着小侯爷,但听说程公子一早去了锦绣坊,闻着风也都去了锦绣坊,锦绣坊从昨儿起,又排起了长队,红绸一下子供应不足,绣娘如今都忙不过来。” 凌画也乐了,“京中以后人人都跟着宴轻穿红裳吗?” 琉璃也无语,“但凡宴小侯爷上身的衣裳配饰,都会被各府公子们所追捧。” 凌画“唔”了一声,“那是不是以后我想多赚些银子,就多给宴轻往身上拾掇搭配穿戴?银钱就如流水般地来了?” 琉璃点头,很是兴奋,“是吧!” 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必辛苦赚钱了,这些年,他们赚钱真的是很辛苦的,要养许多人,要替二殿下收拢人心,还要上下打点,更要为二殿下积攒夺位的实力,要往岭山送银子等等,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产业多,进项快,但出项也快,尤其是小姐掌管江南漕运这三年来,往江南漕运添补的多,至今刚刚要回本,这三年,银子实在是紧缺,如今才稍稍好了些,但要谋大事儿的路还远的很,银子什么时候都是缺的。 凌画一边穿衣裳一边说,“想法是好的,但是宴轻聪明,还是算了吧!” 若是他知道她又利用他赚钱,怕是这挽回他好感度的路天涯海角都没头了。</p>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进宫(一更) 凌画用过早饭,穿戴妥当后,带着琉璃出了房门。 海棠苑伺候的人一水地给她道喜,凌画看着一张张喜气的脸,心情很好,问琉璃,“府里的人,都给喜钱了吗?” 琉璃摇头,“都等着您醒来发喜钱呢。” 她说起这个就想笑,“小侯爷说了,他的那份,也让您给,府里所有人的喜钱,都找您要。” 凌画脚步一顿,“他真这样说?” “是啊。”琉璃点头,“所以,府里人都眼巴巴地等着您醒来。” 凌画失笑,他把这件事儿推到她身上,不管是他嫌麻烦也好,还是别的也罢,总归是没把她当透明人摆着,她吩咐,“每人一百两,让青嫂子通禀一下管家,给大家伙发吧!人人有份。” 琉璃点头,招手叫来一个人,吩咐了下去。 那人立即高兴地去找青嫂子了。 这些年凌画离不开青嫂子的按摩手法,每逢累了,就要她揉揉按按才能解乏,所以,嫁来端敬候府,她除了琉璃别的伺候的人没带,只带了一个青嫂子。 宴轻不喜欢端敬候府里人太多,而她院子里伺候的人素来也不多,本来她也喜欢清静。 青嫂子得了话后,连忙去找管家,管家听了之后乐呵呵地将端敬候府所有人招呼到了一块,给府里的所有人发喜钱。 少夫人大方,每人一百两,这可是一笔可观的喜钱了。 府门口,凌画上了马车,琉璃带着人往马车里装给太后绣的鞋子等敬茶礼。 宴轻昨儿看画本子看到了半夜,懒得回自己的院子,索性就睡在了书房。 早上醒来后,他问云落,“今儿第几日了?” 云落已渐渐能跟上宴轻的脑回路,“今儿是主子与小侯爷您大婚的第三日。” “今儿是不是她要回门?”宴轻记得孙嬷嬷与管家在他面前叨咕的三朝回门的说法。 云落摇头,“按理应该是的,但主子要先进宫里给太后娘娘敬茶,所以,回门之日大约就要往后拖一日。” 宴轻动作一顿,“她醒来了?今儿要进宫?” 累成那副德行,不再歇一日了吗? 云落点头,“主子一早就醒来了,如今已准备动身了,正在府门口给太后娘娘装敬茶礼呢。” 宴轻脸色不好,“她是要自己进宫?” 孙嬷嬷和管家不是都说了要他陪着她进宫敬茶吗?她一声不吭,自己就要进宫?这是不用他陪着了? 云落看了宴轻一眼,“主子大约觉得您不乐意进宫,所以……” 宴轻毫不客气,“爷的确不乐意进宫。” 云落看着宴轻,“那如今……” 宴轻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自然也不去,她既然能自己进宫,那就自己去吧!” 云落:“……” 他合理怀疑,小侯爷又生主子气了,主子大约料错了小侯爷,小侯爷也许是想陪主子进宫去敬茶的。 他想着若是他现在追出去告诉主子,还来不来得及? 宴轻仿佛有读心术,忽然睁开眼睛,瞪着云落,“你是我的人,记住你如今的身份。” 云落:“……” 得,他想都不要想了。 他默默拿了一本画本子,还是接着看画本子好了。 琉璃带着人装完车后,对等在车里的凌画说,“小姐,可以走了。” 凌画抬手放下帘子,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挑起帘子,问,“宴轻呢?” 琉璃回道,“宴小侯爷昨儿住在了书房,如今书房那边应该还没动静,大约还在睡。” 凌画想了想,对琉璃伸手,“扶我下马车,我去找他,让他跟我一起进宫。” 琉璃:“……” 不是已经要自己进宫了吗?怎么又临时改主意拖上小侯爷了? 她伸手将凌画扶下马车,提醒她,“小姐,小侯爷不见得跟你去。” “那也得问他一声,我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自己去了。”凌画低声说,“我们两个是夫妻,若想以后他喜欢上我,我就不能凡事都自己一个人去做。” 琉璃想想有理,扶着凌画往回走。 二人来到宴轻的书房,书房内没有动静,琉璃上前叩门,“小侯爷可在?” 云落从画本子上移开视线,转头看宴轻。 宴轻翻了个身,困意浓浓,“在,什么事儿?” 琉璃看向凌画。 凌画柔声说,“哥哥,今日我要进宫去给姑祖母敬茶,你陪我一起去吧!” 宴轻睁开了眼睛,猛地看向云落。 云落无辜地瞅着宴轻,抖了抖衣袖,他衣袖里一个睡的迷迷糊糊的胖鸽子摔了出来,栽到了桌子上。 宴轻这才看向门口,“你自己去。” 凌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入目处一排排的书架,放的都是她熟系的画本子,有的画本子她看了一遍,有的画本子她翻了无数遍,她绕过一排书架,来到最里面,里面陈设简单,与他的内室相差无几,除了床、桌椅、软塌外,再无别物。 云落见凌画来了,立即放下画本子,躲了出去。 凌画来到床前,还没走近,宴轻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不好地质问,“谁让你进来的?” 凌画无奈地瞅着他,提醒他,“我们是夫妻。” 都在一个屋子里住过了,她进来他的书房又怎么了?更何况他和衣而睡,什么也没露不是吗? 宴轻一噎。 凌画走上前,坐在床边,伸手拉他的袖子,柔声软语,“哥哥,你陪我进宫敬茶好不好?若是你不跟着,别人会笑话我的。” 宴轻一脸不高兴,“你不是很有本事吗?” 不是自己已经准备自己进宫了吗?又回来喊他做什么? 凌画摇他手臂,“我有本事,也不包括一个人去敬茶啊,一个人去敬茶,看起来很可怜的,会被人笑话,你知道那些看我不顺眼的朝臣们,若是见到我新婚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进宫敬茶,大约会指着我的鼻子笑我活该。” “你难道不活该?”宴轻看着她。 凌画可怜巴巴,“我是活该,但也是你的夫人了,你总不能看着我被人笑话吧?他们笑话我,难道不是笑话你?毕竟你是娶了我的人。” 宴轻:“……” 原来是他活该。 他憋着一口气,冷着脸,“松手。” 凌画打量他神色,乖乖听话地松了手,然后站起身,等在一旁。 宴轻起身下了地,向外走去。 凌画抬步跟上他,见他出了书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她便也跟着他往他自己的院子走。 走到半路,宴轻回头对她说,“你去车上等着。” 凌画没忍住弯了一下嘴角,“好。” 宴轻转回头,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琉璃走过来,见凌画站在原地笑的春花烂漫,很是无语,“小姐,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笑什么呢?” 被小侯爷扔下了还挺高兴。 凌画小声说,“她不让我跟着,让我去车里等着,一定是怕我累。” 若是以前,琉璃觉得凌画可能想多了,小侯爷就是不想她跟着,但如今,琉璃不得不承认,也许小侯爷真是怕小姐累。毕竟,他是连地上都不让小姐睡而自己睡到地上将她扔去床上睡的人。 如此口是心非,是真的很小侯爷。 琉璃扶着凌画回到了马车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宴轻才慢悠悠地从府内走了出来。 车厢的帘子掀着,凌画坐在马车里看着从府里走出来的宴轻,一身红衣,真真是风华绝代。 她美滋滋地想着,是她的夫君呢,她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大约是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太过灼热,宴轻脚步顿住,站在府门口,一脸掉头想走的表情。 凌画也觉得自己的眼神太过露骨,勉强收了收,对他招手,“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上车。” 宴轻不搭理她,转身上了自己的马。 凌画见他上马,遗憾地想,若不是她的伤还没好利索,她一定会再缠着他跟他共乘一骑。完全忘了当初共乘一骑只走了三十里路便让她受伤连路都走不了,在床上躺了两日了。 有一种人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她,因为她的夫君太好看了。</p>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敬茶(二更) 宴轻一身红裳,骑马走在街上,绝对是整个京城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百姓们纷纷驻足看他,一张张或老或年轻的脸上都露出惊艳和惊叹,这京城里老弱妇孺都算上,人人都知道宴小侯爷长的好,但也是从他大婚之日才知道,他穿一身红衣更好看。 有一种少年,他得上天眷顾,如九天之上的那一抹红霞,容色让人为之炫目。 早先因一顿酒闹出荒唐的婚约转让书之事而下嫁给他的凌画,让人纷纷觉得凌小姐可惜,如今这么一看,一点儿都不可惜,宴小侯爷哪怕是个纨绔,但他有最好的男色。 这男色如此养眼,每日对着他,心情怕是都能好的直上九天。 宴轻这几年每日在街上晃,百姓们对他都十分熟悉,一路走过,无数人纷纷对他道喜,“恭喜小侯爷。” 宴轻习惯了众人的目光,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恭喜的,但还是点头,道了句“多谢”。 车马走过,有人感慨,“这么一看,宴小侯爷和凌小姐真的很般配啊。” 有人说,“你都没瞧见凌小姐,怎么就知道般配了?” “瞧见过啊,那一日在烟云坊有贼人刺杀凌小姐,宴小侯爷正巧从醉仙楼出来接住了她,面纱掉落,凌小姐真真是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这人艳羡,“有本事又长的天香国色,宴小侯爷真是有福气。” “宴小侯爷该感谢秦三公子,若不是他,哪有今日。”有人说。 “对对对,这秦三公子也是人才,好好的未婚妻竟然不想要,可不是他的损失?” “别提旧事了,当心被宴小侯爷听到,秦三公子如今是凌家的义子。”有人压低声音,“要说这凌小姐也真是大度心善,秦三公子那样对她,她却不计前嫌,不止在安国公府将他赶出家门时救了他,护住了他,还替母将他认作了凌家义子,如今在凌家准备金秋科考呢?” “凌小姐真是心善,这若是我,不睬秦三公子一脚就不错了。” …… 宴轻虽然骑马走远了,但他耳朵灵敏,身后百姓三两一伙聚在一起的谈论声哪怕他不想听,依旧直往她耳朵里冒,他听的一脸黑线。 凌画既算计了他,算计了秦桓,也赚了名声,可真是好样的。 若是他不知道她在与秦桓有婚约的时候就瞧上了他,各种算计他,让他自己跳进了她挖好的陷阱里,他也会觉得她人美心善。 未婚夫都如此坑她了,她还不计前嫌,可不是人美心善吗? 当初他问她时,她是怎么说的?她说看在她娘的面子上,谁叫她娘喜欢秦桓呢? 地地道道的一个大骗子。 琉璃也听的清楚,陪凌画坐在马车里,瞅着凌画,想着宴小侯爷怕是也听的清楚,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怕是会一脸锅底灰,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凌画。 凌画只会点儿防身的功夫,耳目没那么好使,见琉璃有用那种没法说的眼神看着她,她问,“怎么了?做什么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最开始她瞧上宴轻的时候,琉璃时常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后来就不怎么用这种眼神了,大体是习惯了,今儿怎么又来了? 琉璃压低声音,将外面隐隐约约传过来的交谈声与凌画说了。 凌画:“……” 琉璃能听的清楚,在马车外的宴轻自然也会听的清楚。 她想想宴轻此时的脸色,也觉得她今儿没好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好了,一会儿下了马车,宴轻会不会又要找她算账?毕竟,他们俩这一笔账,还没怎么算呢。 凌画有点儿头疼,对琉璃用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你说,若是当初,我不这么算计宴轻,他会娶我吗?” 琉璃肯定地告诉她,“不会。” 宴小侯爷是谁啊?他说不娶,打定了主意不娶,哪怕给他面前放一个天仙,他也是不娶的,小姐虽然美若天仙,但若不是她算计,小侯爷也一定会退避三舍的。 凌画闻言顿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了,看吧,若是她不算计宴轻,如今宴少夫人的身份轮得到她吗?她如今依旧还是凌小姐呢。 所以,他找她算账,他就认着吧! 马车一路来到皇宫,宫门口,有守卫认出宴轻,别提多惊讶了,“宴小侯爷?” 有多久宴小侯爷没进过宫了?这位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子命根子,据长宁宫的人说,太后每日都要念叨宴小侯爷几遍,皇子公主们都没有宴小侯爷在太后心里地位重。 这几日,人人都在猜测,宴小侯爷会不会赔凌小姐进宫敬茶,有人猜会,有人猜不会。如今结果出来了,没想到宴小侯爷真陪着凌小姐来了。 宴轻对守卫点头,回头看向马车。 琉璃挑开帘子,凌画从马车里走出来,脚刚沾地,她便伸手攥住了宴轻的袖子。 宴轻冷眼瞅着她。 凌画对他笑,她先发制人,“你曾经答应过我,在人前,要做做样子的。你要算账,咱们关起门来慢慢算好不好?今儿你陪我进宫敬茶,不就是怕人笑话我吗?若你全程都冷着脸,人家见了也会笑话我的,跟你不来也没什么两样。” 宴轻撇开脸,到底没说什么,“走吧!” 凌画拽着他的袖子,跟着她一起走进宫门。 二人身上穿的都是红色,上好锦缎和绣工鲜艳的很,光彩照人,凌画虽用面纱遮了脸,但不是以前的紫纱,如今换了红纱,看不到面容,但身段纤细窈窕,与身姿清瘦挺拔的宴轻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宫里人看着二人新鲜,纷纷见礼。 宴轻不说话,凌画笑着点头。 来到长宁宫,宫门口,孙嬷嬷已得了消息,带着人惊喜地迎了出来,见到宴轻和凌画就笑,“小侯爷和少夫人怎么今儿就过来了?太后娘娘说让少夫人多歇几天,您怎么没多歇几天?” 凌画笑,“已不十分累了。” 孙嬷嬷将二人请进长宁宫正殿。 太后已坐不住了,迎到了门口,看到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凌画拽着宴轻的袖子,宴轻脸上没有不悦之色,任她拉扯着,她笑的眉眼眯成了一条缝,“看到你们一起来,哀家可真是太高兴了。” 太后的高兴丝毫不掩饰,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凌画主动松开宴轻,对太后见礼,“姑祖母,侄孙媳来给您敬茶。” 太后连连点头,笑的一把拉住她,“好好好,哀家就等着喝你敬的茶呢。” 太后走到座位上坐好,孙嬷嬷亲自端来茶,递给凌画,凌画跪地,给太后端上茶,依照规矩,又送上亲手做的礼。 太后接过茶时,手都是抖的,一盏茶喝下后,眼泪都在眼眶里翻花,声音哽咽地拉起凌画,一时没说出话来。 宴轻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哭什么?” 一把年纪了,就是多愁善感。要不他怎么不乐意进宫呢,也不乐意见她呢?每次见她,她都跟他说什么端敬候府这一脉千万不能断了,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传承端敬候府的香火,不能让百年将门望族就这么没落下去云云。 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两年不怎么见她,耳根子才清净了。 太后哽咽,“哀家高兴,哀家是高兴的。” 她也不想哭的,就是忍不住。 凌画坐在太后身边,轻轻拍太后后背,柔声说,“姑祖母放心,我一定会与夫君好好过日子的。” 太后点头,“哀家放心,对你放心的很。” 就算对宴轻不放心,她对凌画也放心,这小丫头从来就是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一定会做到。哪怕再难,想法子也会做到。 当日宴轻和秦桓喝醉酒闹出婚约转让书的事儿来后,她来长宁宫说要嫁给宴轻,是心甘情愿的,宴轻那里,她找上门去说,她就相信,她说到做到,如今果不其然,这不都已经让她喝上喜茶了?</p>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抱(一更) 太后怕宴轻见着她哭掉头就走,只能心里拼命忍着,才压下了想哭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依旧眼眶红红的,拉着凌画说话,询问她身体,在得知凌画还需要多养几日后,太后连忙嘱咐她今日早些回去歇着,知道皇帝还在等着她,便说不留他们在宫里用午饭了,让她早点儿去见完皇帝也好早点儿回府歇着,免得见完皇帝后,再跑来长宁宫用午膳来回折腾累坏了身体。 对于来自长辈的体贴,凌画欣然接受,坐着陪太后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便起身告辞,拉了宴轻一起去见皇帝。 太后嘱咐宴轻,“你要好好对小画。” 宴轻怕她唠叨,点头,“知道了。” 太后满意,“你们快去吧!” 二人出了长宁宫。 走出长宁宫后,凌画依旧拽着宴轻的袖子,走到半路,走不动了,便改为挽着他的胳膊,并且小声说,“哥哥,你慢点儿走。” 宴轻脚步顿住,对于她大婚后自发地喊哥哥的行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了几次了,倒也习惯了,“给你弄一顶轿子?” 凌画想着坐进轿子里又不能跟你一起坐,摇头,“不用了,你慢点儿走就好,我也没那么娇气的。” 宴轻不置可否,“你是不娇气。” 连地板都能睡的女人,娇气什么? 凌画小声说,“我也不是不娇气,就是有时候没资格娇气,形势迫人,只能忍了。”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我也没强迫你。” 是你自己要从岭山赶回来如期大婚的,谁知道你竟然在岭山? 凌画仰脸看着他,“是我自己强迫自己。” 她看上他了,喜欢上他了,又有什么办法?若是不赶回来大婚,娇娇气气的干着急,那叫什么喜欢?她不强迫自己,如今哪里还能这样挽着他,婚约早飞了。 累死了也乐意如期大婚。 宴轻不太能理解,挑眉看着她,“我这张脸,真让你这么……” 非要嫁? 凌画郑重地说,“你错了,不止脸。” 你是自己心里是有多没点数?不知道自己浑身都是优点吗?若是起初一眼所见是脸,那么如今,她所见的都是他内在的好了。 始于颜值,终于品质。宴轻,真是一个宝藏少年。 “那还是什么?”宴轻蹙眉,“不是因为这张脸,在栖云山脚下,被你瞧上后,见色起意的吗?” 凌画没忍住咳嗽起来。 宴轻等她咳够了。 凌画觉得此时跟他在皇宫的过道上讨论这件事儿不太好,随时随地都可能过来人听一耳朵,她小声说,“咱们先不说这个,先去见陛下好不好?” 宴轻看着她,“你心虚什么?” 凌画:“……” 见色起意这个词本身就让人心虚好吗? 她无奈了,小声说,“我想嫁你,有你这张脸就有足够的理由了,至于其他的,慢慢了解后,都是附加的惊喜值。” 我这样诚实的说话,你可以满意了吧? 宴轻依旧不太满意,“也就是说,我若是毁了这张脸,你就没有足够的理由了?” 凌画:“……” 完蛋,她说错话了。 她紧张地看着宴轻,“别、你可千万别。”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是造物主的厚爱,可不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啊。 宴轻挑眉,“怎么?我自己的脸,还不能毁了?” 凌画一把抱住他,“你如今不属于你自己,你属于我。” 宴轻:“……” 他身子一僵,随即恼怒地看着凌画,“你做什么?松手!” 凌画抱着他紧紧的,耍赖,“不松。” 宴轻沉着脸看着她。 凌画软声软语,“哥哥,你别胡来,你毁你自己的脸,还不如毁我的脸。” 宴轻气笑,“把你的脸毁了,你不怕变成丑八怪?” 不是很爱美的人吗?能忍受自己的脸毁了? “反正我出门都要戴着面纱。”凌画摇头,“不怕。” 反正,她不照镜子的时候,又看不到自己的脸,她以后每日看到的,都是他的脸最多。 宴轻更是气笑,凉凉地说,“你可真豁得出去。” 他这张脸看来真是让她什么也不顾了,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气的把她扔出去。 凌画小声说,“你不止不能毁自己的脸,还要保护好自己的脸知道吗?你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 她想起了温行之,顿了一下,改口,“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你这张脸呢。” 是惦记着毁了你这张脸,可别让人没出手你先太轻易自己毁了,那温行之做梦都想嘲笑她了。 宴轻眯起眼睛,盯着她,“你刚刚打断处其实想说什么?” 凌画抱着她,“哥哥,咱们耽误的够久了,陛下可是还等着呢。” 宴轻看着她,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凌画,你糊弄我糊弄上瘾了是不是?欺我好骗吗?我有多好欺负,回回都让你欺负我?” 凌画一下子腿有点儿软,这话可严重了,她连忙小声说,“我没糊弄你,也没欺负你,更不敢哄骗你了啊。” 以前她的确是为了嫁给她,处处用心计算计他,但如今,已经嫁给他了,她还真没糊弄他欺负他哄骗他。她刚刚就是想起温行之说过让她保护好宴轻的脸,言外之意,他是要对宴轻的脸下手? 这人本来他不讨厌的,如今可真讨厌。 不过温行之出生在幽州温家,那么样的一个家族,他本身受环境影响,也讨喜不到哪儿去。若不是那张脸长的好,她都不乐意与他多说一句话。 “你刚刚没与我说实话。”宴轻盯着她。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么乖巧的一张脸,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做到软声软语睁着眼睛糊弄人的。 凌画:“……” 她叹气,眼看宴轻盯着问,他都快怒了,她自然也不敢再顾左右而言他了,只能如实地小声说,“温行之警告我,让我保护好你的脸。所以,我才说你的脸有人惦记着。” 除了那些女人,还有男人也惦记。 真是太讨厌了! 宴轻冷笑,“他有什么资格惦记我的脸?” 凌画点头如捣蒜,“是啊,他没资格,他做梦呢。” 宴轻忽然气不顺,“你什么时候又见他了?” “我没见他。”凌画小声说,“就是我回京的路上,他派了大批人拦我,想阻我如期大婚,我早就料到他会拦我,所以,也带了大批人回来,后来他被我威胁了,撤走了人,让人转告我的。” 宴轻脸色不好,“他本事不小啊。” 凌画点头,“是本事挺大。” 温行之可不是温启良,温启良就是一只纸老虎,但温行之可不是,他是猛虎。 宴轻聪明绝顶,眯眼看着她,“温行之想做什么?阻你大婚?他是想娶你?” 凌画立即说,“我才不要嫁他。” 她又改口,“不是,他才不是要娶我,他王八蛋,他是说万一哪一天他看上我了,我已经嫁人了,所以,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让我大婚。” 宴轻:“……” 他攸地乐了,“不愧是温家人。” 凌画也想说温家人都是什么古怪物种,她抱着宴轻软声哄,“哥哥,我都如实交待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反正如今她也没有什么秘密了,她最大的秘密就是萧枕,如今他也知道了。 宴轻身子发僵,“松手。” 不等凌画再耍赖,他沉声说,“不生气了,你松手。” 凌画听话地松开手,又重新挽上他的胳膊,心想着若是下次他再对着她发脾气,她就抱着他不松手。 反正如今也不是以前了,她是正儿八经的宴少夫人了。 她的夫君,她抱起来也不脸红。 宴轻自然不知道她脑子里如今在想什么,若是知道,怕是会将她从宫墙上扔出去。</p>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重赏(二更) 皇帝下了早朝后,在正阳殿等着宴轻与凌画。 皇帝是太后亲生,端敬候府是皇帝的母族,宴轻是端敬候府唯一的子嗣,算起来,皇帝虽然与宴轻隔了两代的辈分,但也算是他的近亲长辈了。 所以,于君于亲,皇帝喝一盏凌画的敬茶都没毛病。 皇帝在正阳殿等了许久,不见宴轻与凌画来,忍不住问赵公公,“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他们已经出了长宁宫了吗?” 赵公公也纳闷,“是啊。” 长宁宫与正阳殿是远了些,但也不会走太久。 他立即说,“老奴让人去看看。” 皇帝点头。 不多时,赵公公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了,对皇帝禀告,“回陛下,宴小侯爷与凌小姐走到半路时,大约是累了,歇着呢。” 皇帝:“……” 赵公公恍然,“凌小姐一路赶回来成婚,昨儿歇了一天,怕是没歇过来,是老奴疏忽了,应该派人弄一顶轿子去接凌小姐。” 皇帝吩咐,“现在就抬了轿子去接。” 赵公公点头,“老奴亲自去。” 皇帝摆手。 于是,赵公公立即让人弄了一顶轿子,亲自带着人去迎宴轻与凌画。 宴轻与凌画在半路上耽搁了许久,刚要继续走,没想到等来了赵公公带着人抬了一顶轿子。 凌画:“……” 太后让人给她弄轿子,她都推拒了,就是想跟宴轻这样挽着手一起走。赵公公这是什么神仙公公,一点儿也体会不到她新婚的心情。 凌画看着那顶轿子,有点儿郁闷,她还能走,还想这样走,她能不能不去坐这顶轿子? 宴轻忽然看了她一眼。 凌画笑不出来,小声嘟囔,“我不想坐轿子的啊。” 宴轻这时大约也猜出了她什么心思,气笑,“我的新衣裳都被你攥出褶子来了。” 凌画:“……” 她慢慢地松了松手,然后又伸手给他抚平袖子上的褶皱,但因她攥的太紧,褶皱轻易抚不平,她只能说,“这件衣裳回府就不要了吧!” 反正,她给他做了一堆,衣裳多的是,不能穿了就扔掉,穿新的。 宴轻撇开脸,“去坐轿子。” 这么走路,她不累,他已经累了。 凌画不乐意,不想松手。 这时,赵公公已来到了近前,见到二人,连忙见礼,“小侯爷,宴少夫人,陛下久等您二人不到,知道宴少夫人怕是因太过劳累奔波没歇过来,所以,派了老奴来接您二人。” 陛下派了赵公公亲自来接,凌画哪怕再不情愿,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她松开挽着宴轻的胳膊,笑的十分温婉大气,“多谢陛下体恤臣,多谢公公辛苦跑一趟了。” 宴轻静静瞅着她,果然是在他面前一副面孔,在人前一副面孔。 赵公公乐的见牙不见眼,“陛下知道您离京这么久,一定十分辛苦,赶回来大婚,一路上也十分辛苦。老奴不辛苦,少夫人才辛苦了。” 他说完,亲手挑开帘子,“少夫人请!” 凌画没有丝毫抗拒的样子,笑着坐了进去。 赵公公见她坐好,吩咐人起轿,然后他陪在宴轻身边,与宴轻说话,“小侯爷,今儿可在宫里用午膳?” “不用。” 赵公公商量地问,“陛下也说了留您和少夫人用午膳,如今天色已不早了。” “那也不用。” 赵公公知道宴轻不喜欢来皇宫,更别说在宫里久待了,他迂回说,“陛下大概与少夫人有许多话要谈,一时半会儿怕是谈不完,您与少夫人不如就留下简单用过午膳再走?” 他怕宴轻再不同意,连忙说,“陛下今儿主要是与少夫人交谈正事儿,所以,小侯爷放心,陛下不会盯着您说教的。” 宴轻这时就想走了,“要不,我把她留下?” 赵公公:“……” 哎呦,您怎么能这样? 他无话可说了,“这不太好吧?” 宴轻转头看他,“公公这些年,也日渐苍苍了。” 赵公公:“……” 这是告诉他别叨叨的操心了呢! 他无奈地笑,“小侯爷说的是,老奴也老了。” “那就少操点儿心。”宴轻直接地说,“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接替公公你的班,公公可千万要保养好身体,头上的白发长慢些,宁愿你自己不老,也要让等着接替你班的人急死,不是很开心的事儿吗?” 赵公公:“……” 他竟然觉得小侯爷说的没错! 这可真有毒了。 他呵呵地笑,“小侯爷说的是,老奴是要老的慢点儿。” 得了,他不劝了。 凌画在轿子里听的清楚,心里直想笑,无论在谁面前,宴轻活的都随意,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反而很好,她没有的随意任性,他身上都有,是她向往又做不到的。 有了赵公公带着轿子来接,接下来的路就快了,不多时,便到了正阳殿。 凌画下了轿子,扶了扶头上的发钗,对宴轻小声询问,“我还妥当吧?” 发叉本没歪,被她故意给弄歪了,这等小心思,他就算再聪明,应该猜不到吧? 宴轻瞅了她一眼,发叉大概被轿子给晃歪了,她哪怕扶了一下,也没扶正,他挑眉,“不妥当如何?” “陛下面前失仪啊。”凌画小声说。 宴轻伸手给她将发叉扶正,绷着脸说,“如今好了。” 凌画对他笑,“谢谢哥哥。” 宴轻扭过脸。 赵公公笑着走进里面禀告,心里想着,这样看小侯爷与少夫人相处的真是挺好,若是以前,小侯爷见了女子绕道走,哪里会任人拽着他的袖子,挽着他的胳膊,如今还给人扶正发钗? 这样的事儿,在以前,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做,哪怕是正阳殿里的九五至尊,但在宴小侯爷面前,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说出去人都不信。 如今可真是与以前大大的不同了。 皇帝吩咐,“让他们进来。” 赵公公挑开帘子,请二人入内。 二人一起进了正阳殿,给皇帝见礼,宴轻哪怕平时懒懒散散的,但是在皇帝、太后面前,该见的礼数,从来也没有丝毫敷衍,规规矩矩见礼,看起来乖乖的。 皇帝很满意,对凌画说,“朕等着喝你这一盏茶,等的可真是不容易。” 这话一语双关,说凌画外出去了江南漕运后好久都没消息,他等的不容易,说凌画本来说推迟了婚期临时又快马加鞭赶回来如期大婚不容易,本来他以为宴轻与她会明年春才能大婚了,太后这一阵子都萎靡了不少,这两日才精神了。 凌画给皇帝赔罪,“陛下恕罪,实在是臣无能,处理江南漕运的乱子,处理了这么久,才能赶回来。” 宴轻瞅了她一眼,心里骂小骗子,连在陛下面前都敢玩花花肠子撒弥天大谎用手段骗陛下,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怪不得十年来,无人发现她扶持萧枕。 “你若是无能,这后梁便没有能人了,朕没怪你,何来恕罪?”皇帝摆手,吩咐赵公公,“赶紧的,给她端一盏茶来,朕要先喝了喜茶,再说正事儿。” 赵公公点头,连忙亲自去倒了一盏茶,递给凌画。 凌画跪地给皇帝敬了茶。 皇帝接过,喝的挺高兴,连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又让凌画起身,吩咐赵公公打赏凌画。 太后有赏重,但凌画没想到,皇帝的赏更重,许多东西,都是赵公公从皇帝的私库拿出来的,有几样外邦进贡的首饰,十分难得,宫里的妃子都快抢破头了,皇帝索性谁都没给,锁私库里了,如今都让赵公公找了出来,一股脑地给了凌画。 后宫的妃嫔们,谁也不用争了。 这赏,是借由她大婚之喜,赏的是为江南漕运劳心劳力的辛苦。 凌画面不改色地谢恩,收了这赏。 宴轻看着凌画,心想着这赏她拿的倒也不亏心,毕竟若是没有她,皇帝就没了一个儿子,萧枕虽然不得陛下喜欢,但总归也是他的儿子,他儿子一条命,比任何稀世珍品珠宝都值钱吧? 凌画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年,她为萧枕劳心劳力,把萧枕培养扶持的比萧泽好一百倍,将来萧枕登基,让陛下江山后继有人,百年无忧,她该得这个重赏。</p>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见证(一更) 对于回来面见陛下,如何对他阐述江南漕运之事,凌画心中早有准备。 所以,与皇帝面谈时,她真真假假的掺着,说的丝毫不露痕迹,将事情圆的天衣无缝,无可指摘。 宴轻坐在一旁听着,若不是他早已清楚地知道凌画压根就没去江南漕运,而是去了衡川郡找萧枕,又周转去了岭山,临近大婚之期,被他一封信从岭山叫了回来,她如今还待在岭山呢。 亏她在陛下面前说的这一通跟真事儿似的。 凌画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起承转合,被她说的惊心动魄又分外艰难,尤其在复杂辛苦中她如何扭转乾坤稳住江南漕运的乱局,陛下听的连连点头,直夸她做的不错,是该如此云云。 凌画与皇帝禀报完江南漕运的所有事儿后,已到了晌午。 皇帝看向宴轻,“你们留在宫里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宴轻摇头,“不留。” 皇帝看着他,“你进宫一趟,连午膳都不吃就回去?宫里的午膳没有你端敬候府的好吃?如今的你,连一顿午膳都不乐意在宫里吃了?” 皇帝仍记得宴轻小时候,是时常被太后召进宫的,每回太后有召,他一定会进宫,一个月总要进宫个十次八次,谁让太后出不去,却想他的紧呢?而且每次进宫,也都会来见他,给他请个安。 他在十三岁前,明明是个多乖巧的孩子,十三岁之后,不知怎地就叛逆了。 宴轻看了凌画一眼,“她需要回去歇着,再坐一会儿,她就该昏过去了。” 皇帝:“……” 他看向凌画。 凌画适时地露出疲惫的笑,配合宴轻,“夫君说的是,臣就不留了,江南漕运的事儿还没具体处理完,有些后续的事情,臣歇过来后,还需要尽快收尾。” 皇帝见她也这样说,只能作罢,“也好,那朕就不留你们了。” 凌画起身告退。 二人一起出了正阳殿,赵公公跟了出来,对凌画笑呵呵地说,“少夫人,老奴让人抬了轿子送您出宫门。” 凌画点头,“多谢公公了。” “是陛下吩咐的。”赵公公亲自挑开轿帘子,请凌画上轿。 凌画看了宴轻一眼,缓慢地坐进了轿子里。 赵公公陪着宴轻走在一旁,这一回赵公公学乖了,专捡宴轻爱听的话说,比如,京中如今最流行什么玩耍,有哪家的戏班子唱的比较好,还有两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了,陛下的意思是差不多该准备起来了等等,小侯爷若是有觉得唱的好的热闹的戏班子,不妨给推荐一二。 宴轻想起在桂霞楼包场看的杂耍,“赵县郭家班子的杂耍不错,值得一看。” 赵公公笑着说,“是是是,老奴也听说了,上次江北郡王府的老郡王妃过寿,就请了秦岭赵县的郭家班子,从南到北,折腾了老远的路,据说老郡王妃就好这一口,江北郡王孝顺,不惜重金请去了江北,路过京城时,演了几日,少夫人据说当时还给小侯爷包了一日场子,可惜陛下朝事繁忙,不轻易出宫,太后亦然,老奴也没能一饱眼福。” 宴轻看了慢悠悠走的轿子一眼,点头,“只要陛下一道圣旨,赵县的郭家班子来京进宫给姑祖母演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赵公公呵呵笑,“老奴到时与陛下提一提。” 来到宫门口,凌画下了轿子,与赵公公道谢道别。 赵公公嘱咐,“少夫人回府后,好好歇几日,否则太后娘娘也会总念着您的身体。” 凌画笑着点头,“听公公的。” 宴轻上马,凌画上了马车,一车一马离开了宫门口。 赵公公目送车马离开,分外感慨,“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宴小侯爷都娶妻了,他说的对,他老喽,人老了,就得服老。 皇帝对江南漕运放下心后,对于萧枕失踪一事,依旧悬着心,大内侍卫都派出去了,至今每日有消息传来,但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都是萧枕依旧没找到的消息。 衡川郡内,赵江也是有法子,没放出二殿下失踪的消息,而是找了个人易容成二殿下,主持大局。 百姓们虽然受了重灾,但好在有民间的善人救灾及时,伤亡虽有,但赵江报上来的折子里,比他想象的要损失小许多,皇帝心里稍感欣慰。 唯一不放心的,是萧枕已失踪了近两个月了,生死不明,音讯全无。 赵公公回来后,便见到皇帝脸色不好,他试探地问,“陛下,您……” 刚刚宴小侯爷与宴少夫人在时,陛下不是很高兴的吗?直到那二人走,他也没见陛下不高兴啊?难道是陛下不高兴宴小侯爷没在宫里用午膳? 皇帝看了赵公公一眼,“他们出宫了?” 赵公公点头,“出宫了。” 他笑着说,“小侯爷与少夫人看起来相处极好,老奴早先派轿子去半路迎他们时,少夫人正挽着小侯爷走路呢,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看起来亲密极了。” “哦?”皇帝稀罕,“宴轻还有这般时候?” “是呢,若不是老奴亲眼瞧见,老奴也不相信。”赵公公笑着说,“看来这一桩婚事儿,真是命中注定,天赐姻缘。” 皇帝笑出声,“可不是命中注定?谁知道秦桓偏偏不想娶凌画,与宴轻喝酒喝醉后,两个人弄出个婚约转让书来。你听听,这婚约转让书多新奇,也亏他们弄得出来。” “的确是稀奇,不过也是多亏陛下您圣旨赐婚。”赵公公恭维,“若没有您赐婚,这婚事儿也成不了。” 皇帝笑,“只要宴轻娶妻,别让太后整日为了他的婚事儿发愁,不管他娶谁,朕都会答应。凌画虽然特殊了点儿,但只要宴轻肯娶,朕也答应。” 赵公公连忙说,“陛下为了小侯爷,也操了许多心。” 皇帝叹了口气,“宴轻可惜了。” 他顿了顿,又道,“凌画是个有算计有手腕的女子,他会算计人心,徐徐图之,让宴轻对她亲近起来,也不奇怪。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亲近,虽然婚约转让书之事发生的突然,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儿,但她顺势而为,毁了与安国公府的婚事儿顺势嫁给宴轻,也算是看得明白。” 赵公公点头,“陛下说的是。” 陛下提起宴小侯爷与宴少夫人,面上带笑,看来不是因为他们二人突然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太子殿下? 要说太子殿下也被关的实在太久了。 皇帝摆手,“去长宁宫传话,朕今儿陪太后去用午膳。” 赵公公连忙应是,派了个腿脚快的小太监提前去长宁宫传话,然后吩咐人备辇。 凌画坐在马车上,复盘着她自己对皇帝说过的一言一行,盘查是否有哪里说错话,或者露出破绽之处,复盘了一路,发现没有,她虽然依旧疲惫,但脑子依旧还算好使。 马车回到端敬候府,宴轻下了马,刚要抬步往里走,想起凌画,到底是停住脚步等了她一等。 凌画下了马车,见宴轻站在门口等着她,她未语先笑,心情很好地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走吧,今日我们一起吃午饭,不知府里的厨子今儿做了什么好菜。” 宴轻甩开她,“自己好好走路。” 凌画看着他,“在皇宫里能挽着你,回府后就不能了吗?” “不能了。”宴轻转身就走。 在人前与人后能一样吗? 凌画只能自己好好走路,抬步跟上他,小声说,“哥哥,要不你给个痛快,咱们俩的账,你早些跟我算完吧,好不好?” 别这么一直不阴不阳的吊着她,她得陪多少的小心翼翼? 宴轻脚步顿住,冷哼,“早些跟你算完?你觉得你如今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弥补你算计我的那些账?” 就拿他的婚事儿这一桩来说,她一辈子都赔不起。 凌画低咳,“那怎么办?” 宴轻嗤笑,“你在陛下面前,也真敢撒弥天大谎,连陛下也糊弄。这等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我今儿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高人。” 凌画:“……” 她错了,她根本就不该让他陪着他进宫,见证了她弥天大谎现场,她在他面前以后更没有信用度了。</p> 正文卷 第五十章(二更) 凌画头疼,进宫前,她只想着一定要他陪着她进宫,大婚之后进宫敬茶,若只她自己,别人笑话她是其次的,主要是她本来也不是只想嫁给她占一个端敬候府小侯爷妻子的位置,而是实打实的想与他一起好好过日子。 既然想要好好过日子,与他和和美美,将来生孩子,相夫教子,那就一定要不能独立独行。 他们是夫妻,哪怕他不乐意,她也要拉着他一起,否则本来就没个好的开始了,若是再不凡事拉着他,那么,可以预想,她所期待的和和美美的日子,怕是希望渺茫。 所以,她明明都上了马车了,还是转身去拉了他一起。 但是,她忽略了,今日不止是进宫敬茶,她还要找陛下禀告江南漕运的事情。但是她根本就没去江南漕运,既然江南漕运是个幌子,她也只能一幌到底了。 在陛下面前撒弥天大谎,是把脑子别在了刀下,但是她有把握,所以不怕。她早有准备,所以,哪怕在陛下面前,她也冷冷静静,天衣无缝地给圆过去了。 只是,被宴轻瞧了个正着。 他本就觉得她奸诈狡猾攻于算计爱哄骗人,不止算计他,连陛下都敢算计哄骗,她都能想象到,他当时的心情,怕是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怎么算计糊弄他的,怒极而笑都是说轻了。 她如今在宴轻心里,这好感度真是一败到底了。 凌画看着宴轻,在他的眼神下,她想着,她还能挽救吗?就算不能挽救,她也是要挽救的,哪怕一点点再救回跌入万丈深渊的好感度,也得拼死挽救。 于是,她上前,对他喊,“哥哥……” “闭嘴。”宴轻喝斥,“我早就告诉你了,不准喊我这个。” “以前你不准喊,我自然不喊了,但是如今我们都大婚了呢。”凌画委屈地看着他,“你年长我,这个称呼亲密,很是适合夫妻。” 宴轻冷着脸,“那也不准喊。” 其实他想说,谁跟你是夫妻?不过人是自己娶回来的,是夫妻就是夫妻,已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只能认着。 凌画看着他,也不跟他争执这个,目前也不是争执一个称呼的时候,反正,她已打定主意,该怎么喊就怎么喊,于是,她轻声说,“关于我算计你的事儿,你别只靠自己猜测和从别人嘴里听的一面之词,就给我下定论,你是不是该听听我怎么说?” 她觉得,只要他肯听,她就能让他对她改观,重新拉回些好感度。 宴轻冷笑,“听你擅言擅变,舌灿莲花,巧舌如簧吗?” 凌画:“……” 她极力挽回,“不是,我答应你,你只要听,我绝对依照事实说,不掺杂一丝水分,不会狡辩,好好的与你解释好不好?” 宴轻不买账,“解释什么?你所作所为算计我的那些事儿,难道不是事实?难道从你四哥的嘴里,我听的都不是事实?他有那一句是虚假的?” 凌画噎住。 她四哥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真话也讲究说话的方式方法。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宴轻不能这么听。 “你不必说了,我不想听。无论如何,任你怎么说,你算计我的事情,悯心草的事情,总归是更改不了。”宴轻转身就走。 凌画连忙跟上他,“这个事儿我承认是事实,但是……” 她顿了一下,小声说,“但是我不是喜欢你吗?” 宴轻冷笑,走的更快了。 他一旦快起来,凌画自然就跟不上了。不多时,宴轻就落出了凌画一大段距离。 凌画跟不上他,不甘心地在他身后喊,“哥哥,等等我。” 宴轻不等。 凌画又喊,“哥哥,等等我。” 宴轻继续往前走。 凌画看着他的背影,停住脚步,狠了狠心,放出狠话,“你若是不等我,今夜我就搬过去跟你住。 宴轻脚步猛地顿住,回头难以置信地瞅着凌画,那神情似在说,这话你是怎么说的出来的? 凌画见他停下,连忙走上前,站在他对面,喘息了下,在他的目光下,对他温温柔柔地笑,“你等着我,每日与我一起用饭,我就不搬过去跟你一起住了。” 宴轻挑眉,“你威胁我?” 凌画自然不是威胁他,她就是想跟他挽回好感度,不每日跟他待着,怎么有机会挽回好感度?任他这样撂下一句话就走,连她算计他的那些事儿都不亲口听她说,还有萧枕,还有岭山,他都不听,一副与他无关,将她所有的人事都排除在外,包括她自己,他拒绝再了解多说一句话都似乎不愿,最好住在一个府邸里,顶着夫妻的名义,互不打扰,这可不行。 虽然她觉得,他们成了夫妻,她的那些报恩扶持朝堂朝政社稷的大事儿,依旧是她自己的事儿,与宴轻无关,她自己来做,会保护好他,不会将他牵扯进来,但是,不是这样的被他将她所有包括她自己都排除在外的不牵扯。 既然他都知道了,她觉得,还是要让他明确的知道,了解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锁死这个结。 她抬步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宴轻躲开,板着脸说,“少来这一套!” 凌画:“……” 这一套不管用了吗? 她才不管,她如今只能用这一招了,她快速地靠近,到底将他的袖子抢在了手里,学着小时候对付凌云扬百试百灵的神色,仰着脸软软地看着他,小声说,“哥哥,我都嫁给你了,你总不能真的与我形同陌路吧?” 宴轻后退一步,忽然嫌弃袖子太宽大,深刻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让锦绣坊的人将袖子做的这么大好方便她扯,他僵着身子,绷着脸叫她的名字,“凌画!” 这是宴轻少有的直接叫她的名字。 凌画觉得她的名字从宴轻嘴里喊出来真好听,她乖乖地答应,“我在。” 宴轻沉着脸,“松手。” 凌画不松手,“哥哥,我们是夫妻。” 宴轻气笑,“你还敢跟我屡次提夫妻这两个字?被你算计到手的夫妻,你觉得值几个钱?” 凌画立即说,“哥哥,你要知道,没有价值的,我才不会算计呢。” 宴轻挑眉,“那你说,我价值几何?” 凌画毫不犹豫,“你是无价之宝。” 宴轻嗤笑,“那你的无价之宝可真多,萧泽是,萧枕是,还有谁?被你费尽心思算计的都是了。” 凌画摇头,别人她都不想嫁,看到他第一眼时,她就想嫁了,“除了你,我没这样算计过别人。” 她委屈地看着宴轻,“我只想嫁给你。” “那你如今嫁了,还想怎样?”宴轻冷笑,“都算计到手了,你还不如意?” “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凌画摇他袖子,真诚的温声软语,“哥哥,我会沏茶,会酿酒,会做点心,会陪你玩,会干许多事儿,你娶了我不亏的。” 宴轻冷着脸,“也包括会哄人,会骗人,会算计人,会耍人。” 凌画:“……” 是,这些她都会。 宴轻见她不说话了,嘲笑,“那天你说,我不乐意见你时,你不是躲着我不碍我眼吗?怎么?今天开始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了?” 不等凌画说话,他继续说,“还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哄骗人的?惯犯成性。包括现在,你也是在对我算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心里其实打着鬼算盘?” 凌画哑口无言,“不是。” 宴轻冷笑,“鬼才信你。” 见凌画说不出话来,他冷着脸说,“松手。” 凌画不想松手。 宴轻眯起眼睛,“若不松手,明日回门,你自己回去。” 凌画立即松了手。 宴轻转身就走。 凌画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走没了影,始终没回头,她泄气。 她发现,她也许低估了宴轻,本以为他愿意娶她进门,昨日大婚之日乐意与她住在一个屋子里,且明明说好她住地上,他睡床上,但他却将她扔去了床上,自己睡到了地上,今日她去书房喊他一起进宫,他也同意了,陪着她一起进宫了,这给了她一种宴轻很容易原谅她被他哄哄就好跟她会和和美美过日子的错觉,以至于,到现在方醒。</p>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好奇心(二更) 凌画并不知道宴轻出城狩猎,她用过午饭后,便躺回床上歇下了,且睡的很沉。管家与琉璃在院外说话,她不如宴轻自小习武,自然也是听不见的。 宴轻其实就是想骑汗血宝马出城跑一圈,并没有打算出城狩猎,毕竟他爱吃的猎物,都被栖云山给圈养起来了,打猎是猎不到的,他想吃,只能去栖云山吃,或者让栖云山的人送来端敬候府。 他骑着汗血宝马,一口气沿着京外的官道跑出了百里,来到百里外的一处山脚下,才勒住了马缰绳。 汗血宝马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闷着,今儿被宴轻带出来放风,觉得整个马都浑身舒畅了。 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是从山顶上留下来的山溪,河水很清澈,宴轻下了马,松开马缰绳,汗血宝马便走到河边喝水,大约是太畅快了,它喝了几口水后,便卧倒在了河里,给自己洗了个澡。 宴轻站在河边瞧着,笑骂,“你还挺会享受。” 虽已中秋,但京城的天气白日里依旧很热,汗血宝马跑了百里,虽不算什么,但洗个澡,浑身都凉快。 宴轻看着她洗的很舒服,若不是这里四下空旷,没有树荫等遮蔽物,他也想跳下去洗个澡凉快凉快。 云落骑的虽然也是好马,但到底不如汗血宝马的脚程,所以,他晚了一步,才追上宴轻,来到他身边。 他虽然不太明白小侯爷大中午的不吃午饭骑马出城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但觉得,小侯爷的心思看着浅,但接近后方才知道,他不是浅,是素来聪明,将心思藏的深,让别人难猜。所以,他多数时候都不猜了,免得猜对了,惹小侯爷不高兴,所以,他来到后,将马缰绳松开,翻身下马,默默地站在宴轻身后。 宴轻回头瞅了他一眼,对他扬眉,“你倒是听她的,从跟了我后,尽职尽责。” 云落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只能斟酌着说,“属下如今是小侯爷的人。” 连很多重要的事儿,小侯爷都让他瞒着主子,他也照做了,还不算是小侯爷的人吗?他觉得已经很算了。 宴轻扭回头,“你来时,她在做什么?” 云落盯着宴轻的后背眨了眨眼睛,如实说,“主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属下不知。” 宴轻轻哼,“她大约是用过午饭后,又睡下了。” 云落想着也许还真是,毕竟主子还没歇过来,进宫一趟,给太后敬茶,给陛下汇报江南漕运的事情,要想将事情天衣无缝圆过去,言谈话语间便不能出丝毫的差错漏洞,是很费精神的,用过午饭后歇下,也属正常。 宴轻忽然觉得自己亏了,大中午的,他不吃饭,骑马跑出城外来看着河水吹风,而她吃过午饭后躺在温度适宜的房中睡觉。 他没好气地对云落说,“去打两只山鸡,烤了吃,你会的吧?” 云落默默点头,“属下会。” 宴轻摆手。 云落重新上马,进了不远处的山林里。 宴轻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了上面,等着云落打了山鸡回来烤了吃。 一盏茶后,没等回来云落,远处的山上下来了一辆马车一行人,那马车不紧不慢,路过这一处河边,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帘子挑开,里面有人探出头,对宴轻说话,“宴小侯爷?” 宴轻扭头看去,见是温行之,他又将头扭了回来,当没听见,也当没看见。 温行之一笑,下了马车,走到了宴轻身边,也不在意他不理人,挨着他坐下,对他说,“宴小侯爷如今正在新婚吧?怎么扔下了凌小姐,独自跑来京城百里外的山脚下吹风?” 宴轻不说话。 温行之笑着说,“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宴小侯爷是不想在府里面对凌小姐?才跑来了这里找清净?既然不想娶她,在下便不明白了,为什么宴小侯爷还依旧娶了?” 宴轻当听不见。 温行之继续说,“凌小姐与宴小侯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路人,宴小侯爷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若是没有凌小姐,宴小侯爷一辈子都会是宴小侯爷,有了凌小姐,未来如何,怕是说不准,她有朝一日害死了你,也说不定……” 宴轻打断他,“你是谁?” 温行之淡笑,“在下温行之。” 宴轻冷哼,“我还以为是哪个山里跑出来的碎嘴碎舌的山鸡。” 温行之也不恼,“在下刚刚说的话,是戮中了小侯爷的心里了?在下记得,幽州温家与端敬候府无仇无怨,在下与宴小侯爷也无仇无怨,上一次在烟云坊在下见小侯爷,小侯爷就不喜欢在下。这是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宴轻懒得看他,挥手赶人,“既然知道我不喜欢见你,赶紧走,别打扰我赏风景。” 温行之笑,“在下看宴小侯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很是对小侯爷好奇,若是小侯爷能为在下解惑一二,在下满足了好奇心,立马就走。”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温行之摇头,“生活本就无趣,在下喜欢一切有趣的事情,哪怕被好奇心害死了,也没多大关系。” 宴轻又转回头,骂他,“神经病。” 温行之对于宴轻不喜他讨厌他骂他丝毫不在意,“小侯爷不妨说说?” 宴轻忽然转头对他一笑,“温行之是吧?你们幽州温家人,都这么奇葩的吗?” 温行之眸光动了动,“小侯爷都认识温家的谁?” 宴轻不客气地说,“你们幽州温家的人,我不必认识,都是奇葩。” 温行之笑容寡淡,不否认,“也许吧!” 宴轻看着他的脸,“你这张脸,长的也很好嘛。” 温行之淡笑,“没有宴小侯爷长的好,否则凌小姐怎么会眼里只看得见宴小侯爷?” 宴轻提醒他,“别句句凌小姐的,她如今是宴少夫人。” 温行之似乎被逗笑了,笑出声,“宴小侯爷真有意思。原来娶凌小姐,你还挺认真的。在下还以为,宴小侯爷不会多认真,看来是在下错了。” 宴轻不置可否,“你是错了。” 他娶凌画,虽然不情愿,但还真是认真的,否则人不会被他亲自娶进门。 温行之打量宴轻,“这么说,宴小侯爷既然认真,是真的喜欢她了?” 宴轻品味喜欢两个字,觉得算不上,勉勉强强地说,“一般吧!” 温行之稀奇了,“一般竟然也能让宴小侯爷认真,在下可真是好奇了,宴小侯爷就不怕被她牵累?” 他意有所指,“毕竟,凌小姐如今所作所为,都是踩在刀口上,明明去了衡川郡,去了岭山,却撒了弥天大谎欺瞒陛下说自己在江南漕运,江南漕运的乱子虽有太子殿下的手笔,但多数的手笔还是她自己弄出的迷雾阵,这等胆大包天,将来有朝一日,难免不会捅破天,宴小侯爷避世了几年,若有朝一日她头顶上的刀落下来,顶着宴少夫人身份的她,怕是宴小侯爷夫妻一体,也躲不过。” “那又如何?”宴轻不以为然。 温行之失笑,“看来宴小侯爷不怕。” “爷不是吓大的。”宴轻扯了石头缝里长出的一根草,拿在手里把玩着,语调漫不经心,“你都不怕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我难道会被你的危言耸听吓死?” “在下不是危言耸听。”温行之给宴轻剖析利害,“宴小侯爷应该知道,凌小姐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儿,以及她与岭山的关系,若是陛下一旦知道,她会万劫不复。” 宴轻歪了一下头,看着温行之,“你会去陛下面前告状吗?” “那就看小侯爷怎么做了。”温行之看着宴轻,“若是小侯爷给凌小姐一封休书,在下就不会。” 宴轻哈地一笑,将手里的草扔在了温行之脸上,很光棍地说,“休书我是不会给她的,费劲吧啦的娶进门,就够我辛苦的了,再费劲吧啦的休掉,我有病吗?” “所以?”温行之任那根草从脸上滑下,也没恼。 宴轻不再看他,对他摆手,“你去告吧!陛下砍了她的脑袋,我也正好清净了。”</p>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蚂蚱(一更) 温行之似乎有点儿意外宴轻说出这句话,盯着宴轻的侧脸看了半天。 宴轻又重新揪了一根草,拿在手里,低着头编草蚂蚱,不再理温行之。他的手很巧,不多时,一个草蚂蚱被他编成,搁在手心里,栩栩如生。 他拿着草蚂蚱看了一会儿,转头递给温行之,“送给你了,拿着它赶紧走。” 温行之顿了一下,伸手接过,发表评价,“小侯爷的手挺巧,没想到还会编这个。” 宴轻不再理他,又重新揪了一根草,继续编别的。 温行之见他不多时又编了一只小兔子,同样是栩栩如生,他问,“这只小兔子,也送给我?” “想得美,赶紧走。”宴轻不耐烦了,“幽州温家的长公子,保护好你自己的脸。” 温行之稀奇了,“我曾经告诉过凌小姐,让他保护好小侯爷你的脸,怎么如今小侯爷倒是反过来让我保护好自己这张脸了?” 宴轻给他解惑,“我的脸需要保护,是因为我长的好,你的脸需要保护,是因为你的脸皮太厚了。” 温行之依旧不解,“脸皮厚为何需要保护?” 宴轻翻白眼,“因为泥糊在脸上久了,会裂开。” 温行之懂了,这是宴轻变相的骂他脸皮厚比城墙呢,他看看他手里的草蚂蚱,再看看宴轻手里的兔子,浅淡一笑,站起身,“我还是那句话,小侯爷请保护好自己的脸,至于我的脸,小侯爷就不需要操心了。” 宴轻当没听见。 温行之拿着草蚂蚱,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走远,向京城而去,不多时,便走没了影。 宴轻收回视线,嗤笑了一声,将手里编成的草兔子扔进了河里,“扔了也不给你,你就配得一个草蚂蚱。” 秋后的蚂蚱,还是蹦跶不了多久的那种。 云落早已打了两只山鸡从林子里走出来,远远瞧见宴轻与温行之坐在一起,他琢磨了一会儿,没走回来,在远处等着二人聊完了再回来。 如今见温行之走了,云落拎着两只山鸡回到了原地。 宴轻抬头瞅了云落一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两只山鸡上,评价了句,“还挺肥,不知你烧烤的本事如何?” “应该还能入口。”云落自我觉得应该还是不错的,那些年陪着主子在外,遇到急着赶路时,在荒郊野岭歇脚,就靠野味充饥,久而久之,他们每个人都练就了一手烤野味的本事。 宴轻点头,“那就烤吧,我饿了。” 云落颔首,连忙动作起来,杀鸡、清洗、架火、又找了些草药挤出汁,淋在山鸡上,然后,将山鸡搁在了火上,动作很是利落。 不多时,香味便飘散了出来。 宴轻坐在一旁瞧着,破觉得满意,“你这手本事,是跟谁学的?” “没有跟谁学。”云落回答,“是跟主子掌管江南漕运外出时,人人必备的本事,开始烤的不好吃,主子宁可饿着也不吃,后来我们就自己钻营,渐渐的,就摸索出了这等本事,烤出的东西能入口不说,滋味也极好。” “她外出时,不是不挑剔不金贵的吗?”宴轻挑眉。 “主子生于内宅,从小衣食无忧,没受过什么苦,起初自然是挑剔的,时间长了,主子自己也习惯了。”云落小声说,“主子那些年,真是受了很多苦的。” 宴轻不置可否。 凌画自然是受了很多苦的,不说当年敲登闻鼓告御状,鲜血将登闻鼓下的青石砖都染透了,结成了整整一层冰层,脱了一层皮,引得朝野震动,京城那一段时间都是凌家幼女告御状的谈资,沸沸扬扬,只说后来陛下将江南漕运交给她,她需要扭转乾坤,同时屡次与萧泽作对,萧泽派了无数人杀她,鬼门关前九死一生不知道多少次,这苦算起来,也能堆成山了。 难为她还能在吃过了无数苦后,每每对着人时,依旧笑脸相迎。 云落将烤好的一只山鸡递给宴轻,宴轻摇头,“吃不了一只,半只吧。” 云落撕了半只给宴轻,然后半只自己拿在手里吃,山鸡很肥,宴轻半只便饱了,云落也同样。 宴轻吃完后去河边洗手,此时汗血宝马早已从河里出来,在河边吃草,在河边洗澡后弄的满身是水如今早已干了。 云落用树叶子将那只山鸡包起来,对宴轻试探地问,“这只山鸡,带回去给主子?” “随便。”宴轻翻身上马,扔下一句话,打马回城。 云落想,随便就是同意了,他小心的包裹好山鸡,也骑马跟上宴轻。 于是,当日晚,凌画睡醒后,饭桌上摆了一只烤好的山鸡,看这手法,他能认出是云落烤的,她问琉璃,“云落跟宴轻下午去做什么了?出城狩猎了?否则怎么他烤了一只山鸡来?” 琉璃摇头,“没狩猎,据云落说,小侯爷就是骑马出城跑了一圈,在百里外的河边散了散心,然后让他烤了两只山鸡,吃完就回来了。” “骑马跑出百里外散心?”凌画想着宴轻这又是什么毛病?大中午的不吃饭,骑马出去散心?是被他气的不想吃饭了?所以,跑出去散心了? 琉璃将管家的话简略地说了一遍给凌画。 凌画揣测着,“他心情不好,是因为我?” 她也没做什么啊?她威胁要搬去跟他一块住,他也反过来威胁她了,他让她松手,她也松了,他走了,她没敢再跟上去拦着,都这样了,心情不好的该是她吧?怎么他反而心情不好了? 琉璃也弄不懂,摇头,“谁知道呢,管家虽然自小看着小侯爷长大,也不太懂小侯爷的。” 在她看来,小侯爷与小姐的关系里,小姐是弱势的一方,小侯爷是会因为她自己憋着心情不好的人吗?他全然可以找小姐随便出气算账的,小姐也只能受着,毕竟,算计人是她不对,如今暴露了,能嫁进来就不错了,可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凌画伸手扯了个鸡腿,“若他真是因为我而心情不好,那我倒是要高兴了。” 可惜,不见得是。对于宴轻,她真不敢自大自以为是,否则没准就会栽跟头,算计他都被他发现了知道了,如今油盐不进了,什么法子也不管用了,让她无计可施了,就是一个教训。 琉璃虽然自小跟在凌画身边,但有时候也不太懂凌画的脑回路,“为什么若小侯爷因为您心情不好,您就高兴了?” 小侯爷因为您心情不好,您不更是应该小心翼翼做人吗? 凌画笑,“他明明因为我而心情不好,却不对着我发作,而是自己不吃饭跑出去散心,排泄郁气,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琉璃很好学地问。 凌画道,“说明他不想伤害我。” 琉璃:“……” 她忍不住给凌画泼冷水,“小姐,您想多了。也许是小侯爷宁愿跑出去散心,也懒得理您呢。” 小侯爷就是这样怕麻烦的人。 凌画:“……” 她气笑,伸手扯了另一只鸡腿塞进琉璃的嘴里,“你不用说话了。” 从她的嘴里从来就说不出让她想听的话,不如不说。 琉璃啃着另一只鸡腿,乖乖地闭了嘴。 用过饭后,凌画虽然依旧累,但暂时不困,便让琉璃陪着她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管家听说少夫人醒了,闻风而来,笑呵呵地拜见凌画,“少夫人好,您终于有精神了。” 凌画含笑,“这些日子辛苦您里里外外操持了。” 这说的是实话,若没有管家顶起端敬候府的内务,宴轻即便说娶他,也懒得管这些操持的事儿,只靠礼部得一个头两个大,人人都得被逼疯了。所以,她能嫁进来,管家的操持也功不可没。 管家连连说,“老奴应该做的。” 他笑呵呵地看着凌画,“少夫人,老奴来问问您,这府里的账,您是尽快接手呢?还是歇一阵子再说?老奴没多大本事,府里的账和有些产业,这些年由老奴管着,都没什么进项,府里的开支大,这些年,进项只靠小侯爷外面押赌赢些回来……” 凌画笑问,“小侯爷是什么意思?” 管家连忙说,“小侯爷说您若是看得上府里这么点儿账,就交给您来管,毕竟,各府里都是主母管账,咱们端敬候府如今您进来了,自然是再不同以往了。” 凌画很痛快,“那就给我吧!” 管家大喜,“明日您需要回门,老奴后日就将账本子都送来给您过目?” 凌画点头,“行。”</p>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跟上(二更) 三日回门,凌画早早起来,去找宴轻。 管家带着人清点回门礼装车。 宴轻今日醒的早,没等凌画找上门闯进屋,他便已经在屋外等着了,见她来了,对她说一句,“走吧!” 语气寻常,没有半丝昨日冷脸甩袖而走不高兴的痕迹,看起来十分配合她回门。 凌画眨眨眼睛,对于他的给面子很知足,诚实地说,“哥哥,我还没吃早饭。” 宴轻脚步一顿,对她挑眉,“谁让你不吃的?” 凌画看着他,“我醒来后就过来找你了,想着跟你一块儿吃早饭。” 宴轻扭开脸,“我已经吃过了。” 凌画站在门口,看着干净的桌面,屋子里的饭菜味还没散,看来是真吃过了,她叹了口气,“那我要饿着回门吗?” 宴轻没好气,对外喊,“弄饭菜来。” 他说完,转身又坐回了桌前,催促她,“快点儿吃,没那么多功夫等着你。” 凌画笑着点头。 厨房的人将饭菜端来,逐一摆上桌,十分丰盛。 凌画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既没有听他的太快,也没有太慢,是她往日吃饭的速度,宴轻瞅了一眼,没说什么,径自坐在一旁喝茶。 凌画吃了个半饱后,放下筷子,对他说,“走吧!” 宴轻瞥了她一眼,“吃饱了?” 吃了那么点儿,能饱? 凌画很诚实,“半饱,怕你等急了。” 宴轻没好气,“你继续吃,免得半路上喊饿。” 凌画其实就是故意的,见他这样说,重新又拿起筷子,吃的慢条斯理。 宴轻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心计深心思多,处处给他挖坑,各种小心思,有隐晦的,有明明白白的,一百年怕是都改不了算计人,这么短短的功夫,又对他用上小心思了。 他耐心地等她吃完,才眯着眼睛对她问,“对我处处用小心思,你心里很得意?” 凌画眨眨眼睛,伸手扯了他的袖子摇了摇,小声说,“哥哥,女儿家的小心思,不要用算计的眼光来看的话,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你可以当做乐趣来看。” 宴轻扯出自己的袖子,没好气地说,“敬谢不敏。” 算计人还如此的理直气壮把歪理邪说当做正当理由,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凌画叹气,看来这么小的一件事儿,小心思,以后在他面前都用不得了,但是若用不得,那么,她以后该怎样与他相处啊?那可真真干干巴巴,无计可施了吧?长久下去,他会不会觉得无趣无聊想休妻? 宴轻本来已站起身要走,眼角余光扫见她叹气,又扭回头,“你叹什么气?” 她还叹气?诡计多端的人,他觉得没资格叹气。 凌画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苦巴着脸,感慨了一句,“做人真难。” 宴轻被她气笑了,“没看出你哪里难了!” 她难为别人还差不多,自己哪里难了?算计人一套套的,不是很轻易就让人上套的吗?比如他。一顿酒就把自己给卖了,弄了个未婚妻,如今又娶进门来供了个小祖宗。 凌画扁嘴,“我的难处,你又怎么能知道?” 喜欢一个人难,他没喜欢过人,又哪里知道了? 她惆怅地站起身,有些没精神,“走吧!” 早点儿回门,也好早点儿收拾她四哥。 宴轻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真的很难的样子,撇开脸。 二人一起出了紫园,来到府门口。管家已带着人装好了回门礼,见二人来了,连忙笑着拱手,“小侯爷,少夫人。” 宴轻扫了一眼马车,蹙眉,“怎么装的这么少?府里没银子了吗?” 他记得,昨儿凌画进宫敬茶,可是装了满满一车敬茶礼的,虽然也得了太后和陛下的赏,带回来了不少,但也不是如今这么半车的礼。 管家连忙看向凌画,“是少夫人的吩咐。” 其实他也觉得回门礼少了。 宴轻看向凌画,对她质问,“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回娘家不必带那么多礼?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多带些回门礼回去?还是觉得端敬侯府没银子了出不起更多的回门礼?” 凌画一下子被问住了,“要带那么多礼做什么?哥哥们和两个侄子什么也不缺的。” 不说凌家的产业,就说她手里的产业,但凡在京城的,也都交给了三哥、四哥管,缺什么少什么,一句话的事儿,就会有人送到府里。两个小侄子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谁家缺东西,凌家也不缺的。 回门礼,也就是意思意思罢了。 “太后也不缺,陛下也不缺。”宴轻冷眼看着她。 “陛下和太后自然不一样啊。”凌画有些闹不懂宴轻生什么气,“不是回门礼我自己做主的吗?” 宴轻转身往回走,“那回门你也自己做主自己回去吧!” 凌画,“……” 她哪里做错了吗?她看向管家。 管家连忙说,“哎呀,少夫人,小侯爷是觉得您的回门礼带少了,生气了,您快追上去啊。老奴这就带着人将早先您筛选下去的东西重新搬上车,不管凌家有没有,都送过去。” 凌画此时也明白了宴轻是觉得她的回门礼带少了,虽然她自己觉得够了,但既然宴轻不高兴了生气了,她还是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宴轻的袖子,不管如何,先认错,是她在宴轻面前近来新学会的技能,“哥哥,我错了。” 宴轻停住脚步,“你有什么错?” 回门礼这般简陋,是看不起谁?这个时候,就不怕人笑话她了?也不怕他家里的哥哥侄子们觉得他薄带她了吗?不怕半路上遇到与她不对付的朝廷官员嘲笑她不值钱了吗? 凌画诚恳认错,“我不该不问问你的意见,就私自做主。” 哪怕这是她的回门礼,也不行。 宴轻冷着脸,“所以呢?” 凌画立即保证,“下次我一定先问过你的意见。” 哪怕是回门礼这样的在她看来是小事儿的事儿。 宴轻不说话。 凌画伸手拉他衣袖,软声软语,“哥哥,第一次大婚嘛,我不太懂,以后……” 宴轻抓住她的话,“你还想大婚几次?” 凌画:“……” 真是多说多错。 她耷拉下脑袋,“没想几次,就是……” 她如今怕是要遭受史无前例的打击了,在他面前,说什么话,都是错,都能被她揪住把柄,做什么事儿,她觉得没关系,但却踩了他的雷。 她觉得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用他休妻,她怕是就要打击的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休书,然后卷铺盖滚出端敬候府了。 “就是什么?”宴轻盯着她问。 凌画深吸一口气,“就是我下不为例。” 当年三哥那么严苛地盯着她课业,也不像今日这般,像个学生,不敢出丝毫差错。她是嫁了个自己瞧上且千方百计算计到手的夫君吧?不是什么严师吧? 她一时间有点儿恍惚。 宴轻看着她一副恍恍惚惚备受打击的模样,心里忽然解了些气,都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如今进了他的门,若是治不住她,以后指不定再怎么算计他呢,把他卖了,他怕是还要帮她数钱。 他扯出袖子,转身又往门口走,“跟上。” 凌画站在原地,有点儿为将来的自己担忧。 这样的宴轻,她未来的日子里,能挽回好感度跟他好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吗?他们俩有许多不同,出生不同,成长不同,思想不同,见过的人所做的事儿皆不同,走的也是两条相反的路,却硬生生被她扯在了一起。 仅凭着一张脸,她算计他,如今多了一腔心意地巴着他,成了这端敬候府的女主人。如今他摆明一副处处看她不顺眼挑她毛病找她茬的态度,昨日没打算听她那些从自己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的过往,今儿因为回门礼便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明日还有什么?后日还有什么?会不会以后每一日,都是这般?见了面,三句话,就肯定会生出不愉快的事儿? 宴轻走了两步,发现凌画没跟上,转回身催促她,“还站着做什么?走啊。” 凌画抬起头,此时阳光正好,宴轻一身红衣,立在明媚的阳光中,清逸矜贵,如诗似画,只一眼,似乎就能扫开她心里那些阴暗潮湿雾霭阴霾。</p>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回门(一更) 凌画看着宴轻,他有着一个少年最好的样子,是她一眼就看上想嫁的人。哪怕这一辈子,她什么都求不到,只求到了嫁给他这一样,她都会觉得这也足够了。 对着这个人,这张脸,哪怕天天不愉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是他。 “又在算计什么?”宴轻走回来,一把扯了她的胳膊,“赶紧走,一会儿快晌午了。” 没听说过有谁家回门大半天过去才慢悠悠回去的,她是想让凌云深与凌云扬一起看他不顺眼吗? 凌画被他拽着走了两步,醒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着扬起脸,“哥哥,你不生我气了?” 宴轻瞪眼,“在你的哥哥们面前,不准喊我哥哥。” 否则让人以为他多缺妹妹似的。 凌画乖巧地点头,“好。” 在三哥四哥面前,她就喊他夫君,两个人的时候,就喊哥哥。 管家利落地带着人将凌画筛选下来的那些礼重新搬上车,府里的人动作很快,转眼就装了满满的一车。 见二人这么快就和好了,管家十分高兴,试探地问宴轻,“小侯爷,您觉得这一车礼够了吗?” 不够的话,还可以去库房搬,端敬候府多的是好东西。 宴轻扫了一眼点头,“够了。” 至少不会让人笑话了,也不会让他的哥哥们觉得他对这么个小祖宗不好了,连个回门礼都舍不得出。 管家松了一口气,“天色不早了,您和少夫人早去早回。” 宴轻点头。 凌画看看大日头,挺烈,对宴轻说,“哥哥,跟我坐车吧!” 宴轻扯出袖子,“你自己坐车。” 他转身上了马。 凌画没办法将他拖上来一起坐车,只能自己上了车。 今儿天气好,街上的人很多,宴轻骑着马与凌画的马车一起穿街而过,不可避免地又遇到了不少人,与昨日一般,不少人与宴轻打招呼,同时,又好奇地对着装着回门礼的马车多看了几眼,车马走过,又是一番议论谈资。 凌画坐在马车里忽然懂了宴轻的生气点,她看着是一桩小事儿,但是在百姓们口口相传的眼里,这还真不是一件小事儿。 宴轻对于她的面子,比她还要维护。 凌画想明白了,忽然哑声笑了。 琉璃陪着凌画坐在马车里,纳闷地看着凌画,悄声问,“小姐,你自个儿一个劲儿的笑什么?” 早先被小侯爷生气甩了袖子,转眼哄好了人,她就这么高兴? 小姐生来就不是一个受气的人,但对于小侯爷,她还真是受了不少他给的脾气,但有句话又说回来了,谁让小姐先算计的人呢,先算计,就是一万个不对,小侯爷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吧? 更何况,长的好看的人,本来就有发脾气的权利。 凌画笑而不语。 宴轻在外面呢,耳朵那么灵,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免得他听了不顺耳,再发脾气掉头回去,她又得追回去哄。 马车很顺畅地来到凌家,凌家大门大敞四开,就跟那日宴轻来接亲时一般。凌云深、凌云扬、秦桓、凌晗、凌致等都聚在了门口等着,阵仗依旧有些大。 宴轻下马车,规规矩矩地行礼,“三舅兄、四舅兄、秦兄。” 凌云深笑着点头。 凌云扬上前拍他肩膀,直接地问,“宴轻,你没欺负我妹妹吧?” 宴轻挑眉,“四舅兄是不是对于令妹有什么误解?” 他能欺负她? 大婚之夜,睡地上的人可是他,她在床上睡的跟猪一样,连个身都没翻。 凌云扬想想也是,哈哈一笑,“这我就放心了。” 秦桓在一旁说,“宴兄不是欺负人的人。” 他做了一年纨绔,就没见他欺负过谁,干的都是解急救火的事儿,兄弟们谁有难处,都能找他,更别说欺负一个女孩子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宴轻瞅了秦桓一眼,“秦兄还是这么纯真。” 无论是在狼窝一般的安国公府,还是在凌家这个养出凌画的府邸,秦桓似乎一直都是秦桓,环境也改变不了他这与生俱来纯真的性子。到现在,他怕是都不知道,他要死要活的悔婚,根本就没必要,杏花村闹出的婚约转让书,是凌画算计的。 秦桓一怔,“宴兄过奖了。” 宴轻一点儿也没觉得过奖,这句夸奖秦桓受得起。 凌画从马车上下来,喊了声“三哥、四哥、义兄,”,然后又对凌晗和凌致招手。 凌晗牵着凌致来到凌画面前,稚嫩的童声响起,“小姑姑。”,然后又一起对宴轻喊,“小姑父。” 凌画摸摸二人的头,“真乖。” 她拿出一袋糖果,从里面倒出两颗,递给二人一人一颗。 宴轻瞧着太少,直接伸手将那一袋子糖果都拿过来,塞进凌晗的手里,十分大方地说,“你们俩都拿去分了。” 凌画:“……”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宴轻,小声说,“小孩子吃多了糖果,会坏掉了牙齿的。” 宴轻动作一顿,瞅着面前两个小不点儿,似乎有些为难,刚大方送出的东西,总不能再要回来吧?那他这个小姑父还要不要面子? 凌画憋着笑,对凌晗和凌致嘱咐,“每天一个人只准许吃一颗,知道吗?” 凌晗和凌致乖乖点头,“知道了小姑姑。” 宴轻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簇拥着二人往府里走,凌云深与宴轻并排走在前面说话,凌云扬落后一步,悄声问凌画,“七妹,端敬候府好,还是咱们家里好?” “都好。” “哪个更好?”凌云扬盯着她,似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宴轻忽然回头瞅了凌云扬一眼,“四舅兄是对我的府邸有什么意见吗?” 凌云扬大手一挥,“走你的路。” 宴轻转回头去,继续与凌云深说话。 凌画本来还想等等再找凌云扬算账,但她这个四哥,就是记吃不记打,于是,她停住脚步,对凌云扬笑眯眯地说,“四哥,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 “七妹妹是不是两日不见想四哥了?行啊。”凌云扬答应的痛快。 凌画见他无知无觉,心想一会儿有你哭的,便转了道,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凌云扬一看,认定她刚刚出嫁,怕是还是不太习惯住端敬候府,端敬候府再有她想嫁的人,但也不如她从小住到大的家,一定是想家的。 凌画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没进正屋,直接去了她的书房。 打开书房的门,里面空空荡荡,一排排书架都空了,她看了琉璃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琉璃秒懂凌画这个眼神,在凌云扬跟着凌画进了书房后,她关上了房门,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不让四公子一会儿跑走。 凌云扬也是个聪明的,从踏进书房,便觉得不对劲,看着空空的书架,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陪着笑倒退,“七妹妹,我想起来有点儿急事儿,咱们还是一会儿再说吧!” 他说完一句话,转头就走。 凌画也不搭话,站在书架前,静静看着他。 凌云扬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琉璃立在门口,手里横着一把剑,见他打开房门,对他呲牙一笑,“四公子,你想试试我手里的剑吗?” 凌云扬当机立断地重新关上了房门,不,他不想,这府里谁不知道琉璃就是个武痴剑疯子?他是疯了才想试试她手里的剑。 凌画慢悠悠地说,“四哥,我本来很想大度的原谅你,但你出卖妹妹,也出卖的太彻底了吧?” 凌云扬垮下脸,求饶地拱手,“七妹妹,好妹妹,是我错了。我哪里知道自己在宴轻面前几碗黄汤子下肚,就忘乎所以了?” “四哥知道我要找你算的是什么账了?”凌画挑眉。 凌云扬不傻,从进了这书房,他就知道了,他喝醉了做了什么事儿,自己能不知道吗?他苦着脸说,“知道,我不该给宴轻推荐《逃跑新娘》和《追夫三十六计》。” “还有呢?” “也不该酒醒后气不过,将你书房里的所有画本子都给宴轻送去了。”凌云扬举起手,“我发誓,我真没想到,宴轻那家伙,他真的都收下了。”</p>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栽进去(一更) 凌画觉得,她对宴轻的了解,如今仅局限于表面,她想更多的了解他。 若是你不了解一个人,想与他的心走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了解了,深知了,才能用对法子,走近他。 宴轻如今虽然娶了他,但对她十分抗拒,她一时间没法子从他身上找出与他拉进距离的法子,因为他太聪明了,不管是小心思小动作还是小计谋,他一眼就能识别出来,这让她十分难,宴轻如今根本就不会给她一个促膝谈心的机会,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了。 四哥从小因为好奇和兴趣,研究过几日《推背图》,还拉着她一起,她虽然在别处显得处处聪明,但看《推背图》就如天书一般,一片空白,四哥是个坐不住的人,没人与他一起,他便没了耐心,扔下了。 如今再拾起来,虽然难些,但她要求不多,也许也能做到。 凌云扬见凌画说的认真,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不解地压低声音问,“你干嘛要让我学《推背图》?你想要知道二殿下将来能不能坐上皇帝吗?” 凌画摇头,“我就想知道宴轻的事儿。” 凌云扬“嗐”了一声,“那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凌画无奈,“若是能问,我还用你费这么大的劲儿?” 凌云扬想想也是,他七妹算计人翻了车,如今还能嫁进端敬候府,宴轻还能娶她,就已经该知足了,若是宴轻不计前嫌与他敞开心扉你侬我侬对她多好,他该怀疑宴轻是不是就等着被她算计了。 他挠挠头,提醒凌画,“七妹,《推背图》推算的是未来,我觉得吧,提前知道未来,也没什么好,不如不知道,否则日子还怎么过?多没趣?” 人生,不是只有未知,才有希望吗? 参考宴轻,他因为《推背图》反复推演,伤了慧根,而跑去做纨绔,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凌画点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宴轻的心里,大概是落了一块或者一片什么样的地方,那地方不可碰触,就算他不知道我算计他的事儿,他怕是也不会告诉我,永远也不会的那种,我却是因为喜欢他,想走进他心里去看看,不想一直与他隔个千万重山,走不进他心里。” 在栖云山时,她在知道他是因为《推背图》而伤了慧根,就有那么一点儿想知道他《推背图》的反复推演里,推出了什么,否则,他天资聪颖少小聪慧,如端阳所说的小侯爷怎么反复推演都是按照既定的路走没意思才跑去做纨绔,这个原因她不太相信。 宴轻是端敬候府两位侯爷从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是端敬候府的未来,他从记事起,刻进骨子里学的东西,单凭“没意思”三个字,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小所学。 除非…… 端敬候府没有未来,他才放弃一切,去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用他的方式,让端敬候府的牌匾,稳稳当当地挂着。哪怕曾荣耀一时门庭若市的端敬候府门前冷清下来,有没落之势。 不过,这都是她的猜想,做不得准。 凌云扬叹息一声,“哎,七妹,原来你是真栽进去了。” 他以前也觉得七妹是单纯看宴轻长的好看,如今看来,他是低估了她的妹妹,若只凭长的好看,宴轻还不至于让她动了让他重新学《推背图》,只为了弄清宴轻心里。 《推背图》是那么好学的吗?他若是答应了,科考完后,仍旧不能轻松,得给她学这个,怕是要继续累很长一段时间了。 凌画看着他,认真地说,“四哥,你这么坑我,应该补偿我的。” 所以,就拿这个补偿吧! 凌云扬:“……” 真是悔不当初,他做什么想不开,要跟宴轻喝酒?他宁愿她揍他一顿。 凌云深、秦桓陪着宴轻说话,等了许久,不见凌云扬和凌画回来,快到开饭的时辰了,凌云深忍不住吩咐人,“去问问四弟和七妹,怎么还不过来?” 有人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秦桓猜测,“大约是快金秋科考了,义妹趁机检查四哥课业。” 凌云深觉得不见得,但还是点头,“也许。” 宴轻却有别的想法,觉得凌画一定是找凌云扬算账呢,毕竟,是他坑了凌云扬,凌云扬将她的事儿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凌画不敢找他算账,只能找凌云扬了。 她回京后没时间找他算账,今儿正好有空。 他不同情凌云扬,若是他有这么一个哥哥,把他卖给别人,他得狠揍一顿才解气。 但有点儿觉得对不住他,倒是真的。 凌云深派人来喊,凌画和凌云扬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晌午,二人出了空荡荡的书房,往前厅走。 路上,凌云扬好奇地问凌画,“七妹,你真没受他欺负?” 凌画笑,“没有。” 新婚之夜,说好了她睡地上,他睡床,但最后却是他将床给了她,自己睡到了地上。有这样欺负人的吗?他欺负的是他自己吧? 冷眼几回,说话没好气几回,不待见她几回,这都是小事儿,算不上欺负。 凌云扬放下了一颗老母亲心,才趁机问正事儿,“二殿下如何了?可好?” 从她回来后,都没空问她,就匆匆忙忙嫁出去了。 她这个大婚,真是史无前例的急促,都没能安心在家待嫁,大婚前一日才从京外快马赶回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好,毫发无伤。”就是受了点儿心里创伤,不过也被她给宽慰抚平了。 凌云扬压低声音,“太子已被关了太久,陛下一直没放他出来,若是再关些日子,怕是狗急了跳墙。” 凌画点头,“再过两日,我会上折子,请陛下放他出来。” 凌云扬一愣,“你上折子?” 凌画点头,“他是因我被关的,如今我给个台阶,将他放出来,他也就不必狗急了跳墙了。” 毕竟,他扶持萧枕的事儿,萧泽虽然没拿到证据,但已经知道了。她与岭山的关系,在衡川郡动用岭山苍云卫的事儿,东宫的暗卫也会报给他知道,哪怕温行之不说,萧泽也会隐约猜到,陛下如今身子骨强壮,若是萧泽狗急跳墙,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揭露自己也揭露她,给陛下上折子胡言乱语什么,陛下难保不会信,那么她的麻烦也就大了。 既然衡川郡堤坝的事儿被温行之截了胡,没拿捏住萧泽的把柄,那么,不如就将他放出来,再慢慢斗吧! 更何况,萧枕失踪被陛下的大内侍卫找到受伤回京,萧泽不出来打压萧枕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想除掉他怎么行?否则陛下也看不到。 她就是要让陛下看到,太子有多失德,有多不容人,哪怕衡川郡堤坝没有证据,陛下难道就不怀疑与萧泽有关? 千秋功业,重在社稷,陛下能允许一国储君,动用修筑堤坝的银子,为私利置百姓于不顾? 凌云扬觉得有理,“等我科考后入朝,就能帮你了。” 他说完又补充,“还有秦桓。” 凌画摇头,“哥哥不必帮我,义兄也不必帮我,你们不必站队,做陛下的纯臣就行。” 凌云扬看向凌画,“那是不可能的。” 一家子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不帮着? 凌画道,“暗地里帮帮,明面上就做纯臣,我这些年也没拉着一大帮子朝臣对付东宫,否则陛下岂能容我?我对上东宫,从来明面上都是自己。” 凌云扬想想也是,搓手,忽然有了几分期待,“七妹,官场也很好玩吧?” 凌画笑,“好玩啊!四哥秉持着当初做纨绔的心态,游走官场,你一样能游刃有余。” 凌云扬大乐,“这个主意好。” 兄妹二人说说笑笑来到前厅,宴轻看到凌画眉眼都是笑意,挑了挑眉。 回到了凌家,就这么开心? 凌云深笑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这般开心?” 凌云扬乐着说,“七妹告诉我,将来科考后,以做纨绔的心态游走官场,我想想大约很有意思,一下子不觉得将来无聊了。” 凌云深失笑。</p>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没醉(一更) 上了马车后,宴轻挣开了凌画的手。 凌画偏头看他。 宴轻醉眼蒙蒙的神色已不再,对她伸手一指,“你坐边上。” 凌画:“……” 她看着宴轻,“你没醉?” 刚刚是在装醉? 宴轻哼了一声,“爷那么容易醉吗?四舅兄酒量还需要再练练。” 凌画:“……” 原来真是装醉啊。 她有点儿遗憾,以为四哥的酒量跟他差不多呢,没想到他的酒量比四哥高了一筹。 她看着宴轻,“那你刚刚为什么装醉?” 还乖乖的让我拉着你的手。 宴轻懒洋洋地闭上眼睛,给出理由,“你不是说要在人前恩爱吗?” 凌画:“……” 哦,对。 这个理由很充分,他记得很深刻,执行的也很不错,比她还上心。她都险些忘了。 她默默地坐在了一旁,一时间也不知该夸他还是什么了。她其实是宁愿他喝醉的。 宴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凌画吱声,睁开眼睛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凌画对他虚虚一笑,“哥哥说的对。” 除了夸他,还能说什么?可是她不太想夸。 宴轻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听她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京城,秋意微浓,街上稀稀疏疏地走着车马行人。没走多久,马车缓缓停住,琉璃的声音从车外响起,“小姐,遇到许府尹了。” 凌画伸手挑开车帘,向外看去,果然见许子舟带着京兆尹的人站在前方,似是街道上出了什么乱子,劳动了他这个府尹。 许子舟认出了凌画的马车,停下手边的事儿,走了过来,见凌画从车里探出头,眉眼依旧,但一身新婚红裳很是艳丽夺目,为她本就姣好的五官增添了三分艳色,挽起的妇人发髻,已代表她如今已婚的身份。 他脚步顿了一下,掩住眼里的情绪,笑着道喜,“凌小姐,恭喜。” 凌画笑,“许府尹,多谢。” 她看向远处,“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出了一桩大案子,承平郡王府的小郡王与昌平侯家的三公子打出了人命。”许子舟揉揉眉心,“凌小姐新婚,不宜看这些血光,绕路回府吧!” 凌画惊讶,“谁打死了谁?因为什么原因?” “抢女人。”许子舟很是无语地说,“承平郡王府的小郡王将昌平侯家的三公子打死了。” 凌画啧啧,两个府邸都是后梁开国功臣之后,子孙后代虽差不离的没落,但到底还都是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勋贵府邸,这一桩案子,京兆尹断不了,刑部断不了,大理寺也断不了,怕是要闹到陛下那里断了。 她点点头,“那我就绕道走吧!许府尹忙着吧!” 许子舟点头。 不必凌画吩咐,琉璃已让车夫调转了马头,改道回府,虽然绕远些,但也好过新婚看这个。 凌画放下帘子,回头便看到宴轻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盯着她看。 她愣了一下,“还以为你睡了。” 宴轻声音懒洋洋的,“许子舟还喊你凌小姐?” 凌画笑了一下,“大约是习惯了。” “你就没想着提醒他改了称呼?”宴轻挑眉。 凌画眸光一闪,换作别人,她自然提醒了,但因为许子舟,知道喜欢她,故意提醒无异于戮他心,她便没提醒。 她看着宴轻,温柔地说,“下次再见,我一定提醒他。” 宴轻嗤笑,“真不知道你是心硬还是心软!” 心硬的哪怕算计他,也不嫁喜欢她的许子舟,心软的已经嫁给了他,连个称呼也不纠正。 凌画伸手去拽宴轻袖子。 “住手。”宴轻伸手拦住,“什么毛病!” 凌画没够到他的袖子,索性趁机抓住他手,攥在手里,“就是这个毛病,改不了了。” 宴轻噎住。 凌画挪过来,靠近他,将中间空出的距离填满,挨着他的身子坐在他身边,软声软语,“哥哥,咱们谈谈吧!” 这样下去,她得憋疯。 宴轻不合作,脸色不好看,“谈什么?信不信我将你扔下马车?” 在他看来,没的可谈。 “就谈谈。”凌画坚决不顺着跟他说扔下马车的事儿,单方面的给他灌输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大概是六岁那年,我跟我娘去九华寺上香,我不喜欢听主持讲经,趁着我娘跟主持说经的空隙,自己偷偷跑去了后山赏桃花,哪知道,后山有一群野狗……” “不想听。”宴轻闭上眼睛,并且用空出的那只手不客气地捂住了她的嘴。 凌画想挪开他的手,奈何没有他力气大,只能放弃,睁着眼睛看着他。 宴轻捂了一会儿,见她安静了,松了手。 凌画吸了两口气,换别的话说,“四年前,在山珍海味阁,我娘见过你,给你免的单。” 不说她自己,说她娘总行了吧! 宴轻猛地睁开眼睛,又看向她。 凌画对他眨眨眼睛,胡说八道,“我娘当时说,端敬候府的小侯爷长的真好看,比秦桓长的要好看,哎,可惜,娘早早就给你指腹为婚了,否则……” 她故意留下了后面的未尽之言。 宴轻这回倒是没捂她的嘴,却不信她说的话,肯定说,“你娘不会说出这话。” 就算认为他比秦桓长的好看,也不会在自己女儿面前说,凌夫人有多喜欢秦桓,京城人都知道。 凌画嘟起嘴,一脸的信誓旦旦,自己没骗人没说假话的神态,“你为什么不信?我娘真说了,我娘虽然对我学业严苛,但对于别的,还是跟我如姐妹一般,无话不谈的。” 宴轻嗤了一声,“小骗子!” 凌画:“……” 她还真是! 她扁扁嘴角,心想你不信我也要说,“我就对我娘说,那就毁了安国公府的婚约,给我去订端敬候府的呗,我娘骂了我一顿。” 宴轻不说话,大约觉得这句话还有几分可信度,凌画本来就是个看脸的人,见色起意,有更好看的扔了不好看的,符合她的性子。 他挑眉,“所以,四年前,你就见过我了?” 他是不是该感谢她这四年没动作,让他过了四年清净的好日子。 凌画摇头,一句假话里掺十句真话,“当年我娘拘着我看账本,没让我出去看你。” 她娘真是太了解她了,若是当年她就瞧见了宴轻,一准立马闹悔婚。 宴轻的脑袋聪明到能分辨出真话假话,这句话他是相信了,凌画当年真没瞧见他,他弯了一下嘴角,“这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娘了。” “你叫岳母。”凌画提醒他。 宴轻顿了一下,“嗯,我该感谢岳母。” 若不是凌夫人,他也不会有这么多年不被她算计打扰的好日子。 凌画看着他这张脸,“我娘若是如今还活着,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宴轻提醒她,“岳母若是活着,你也不敢欺负秦桓,秦桓也不会委屈的要死,你也没机会悔婚。岳母连你的课业都抓的如此紧,不会看得上我这个纨绔,喜欢什么?” 凌画摇头,“也会有机会的,因时制宜,我一定会有法子的,到时候事情成了,我娘也拦不住我。我们家就有一个纨绔,我四哥一直很得我娘喜欢。” 宴轻啧啧,没好气,“那你可真是有本事。” 无论如何都会被她缠上,他看来还得表示一下荣幸了。 他这时倒也希望岳母活着,否则小骗子还没人能治得了她。 凌画见他神色缓和,不抗拒与她聊天,趁机说,“哥哥,你要相信我,我虽然算计了你,欺骗了你,但我真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吧,好吗?” 宴轻低眸,“不付出些什么,就想凡事都按照你的预想?那你告诉我,好好过日子,该怎么过?” 如今难道不好? 他没找她算账,让她每日舒舒服服的好吃好喝,还想如何? 凌画软声说,“那你快算账啊,算完了账,咱们也能好好过日子,我想的好好过日子,自然是……” 她顿了一下,“同床共枕,恩恩爱爱。” 宴轻撇开脸,将她整个人挪开,语气僵硬,“没有,你最好安分些。”</p> 正文卷 第六十章 礼单(二更) 接下来的一段路,宴轻不再搭理凌画,也不再让她近身,一脸的生人勿进,你最好闭嘴的神色。 凌画乖乖地闭了嘴,看来此路不通。 她安静下来,以宴轻的性子,她也没打算今日就走通这个路。 马车回到端敬候府,宴轻利落地下了马车,也不等她,快步进了府内,一点儿也不像是喝了多少酒将凌云扬都喝醉了的人,路走的稳且快。 凌画慢悠悠地下了马车,琉璃伸手扶了她一把,扶着她往府里走,小声说,“小姐,小侯爷在人前一个样儿,人后一个样儿,你这每日是不是感觉冰火两重天?” 凌画气笑,用团扇打她,“会不会说话?” 还冰火两重天,应该叫水深火热才对。 琉璃觉得自己说的很对,“小侯爷的性子真是太难搞了。” 凌画觉得这句话有理,但若是不难搞,她认识宴轻认识的晚,也轮不到她,早就被人摘了这朵高岭之花了。 回到海棠苑,凌画也累了,但还是让琉璃喊了管家来,毕竟明日要去张家,她没想到宴轻为了给凌云扬赔罪,明儿要带她去张家,所以,没提前准备礼。得问问管家,明儿去张家,都带什么,张家人都喜欢什么,送礼总要送到人心坎上。 管家很快就来了,对凌画拱手,“少夫人,您是现在要看府里的账本子吗?老奴这就让人将账本子给您搬来?” 凌画摇头,“账本子不急,小侯爷说明儿要带我去张家,我想问问你,张家人都喜欢什么,往常端敬候府都给张家送什么年节礼。” 管家自然知道,连忙说,“四年之前,小侯爷给张家送礼的礼单老奴都收着,这就去给少夫人找出来。” 凌画看着管家,“这四年里没有年节礼单吗?” 管家摇摇头,“小侯爷做了纨绔后,就与张家断了来往,张家不收小侯爷的礼,后来小侯爷也不送了。” 凌画道,“大婚之日,我看有张家的贺礼。” 管家点头,“是,大婚之日,张家虽然没来人,但命人送来了贺礼。” 他高兴地说,“小侯爷毕竟武师从张大将军,虽然这四年断了来往,但也不能真就断了,小侯爷大婚,张家显然还是顾念着小侯爷这一层关系,送来了贺礼。” 凌画点头,“那你将那些礼单拿来我看看,还有大婚之日,张家送的礼单,也一并拿来,我再仔细瞧瞧。” 管家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管家拿来了礼单,厚厚的一摞,是年幼时,宴轻从拜师礼到后来每个年节都不会错过给张家送的礼,大概有十多年的。 凌画从头看到尾,总结出一个结论,除了拜师礼贵重些外,其余的年节礼,都不十分贵重,但都很是别出心裁的市场上难得买得到的少见之礼。 他问,“以前的礼,都是谁准备的?” 管家给凌画解释,“拜师礼是老侯爷让人准备的,后来的礼,都是小侯爷自己准备的,老侯爷说让他自己做主,后来再没管了,不止张家,还有陆家的礼,除了拜师礼外,后来的年节礼,也是小侯爷自己做主。” 他问,“小侯爷既然要带着少夫人去张家,那陆家也去吗?老奴也把陆家的礼单带来了。陆家与小侯爷这些年也断了来往,大婚之日,没送来贺礼。” “陆大儒还建在吧?”凌画问。 “对,陆院首还建在。”管家叹气,“当年,陆院首为了小侯爷,出了青山书院,不远千里,居于京中,教导小侯爷,顶顶当时大名的院首大儒,甘愿为了小侯爷,做了端敬候府的西席,小侯爷十三岁时出师,陆院首整整在京待了七年,后来院首因青山书院出了大事儿,不得已离京赶回了青山书院继续担任院首之职,没过半年,便听说小侯爷放弃文武学业,闹着要做纨绔,陆院首亲自来京一趟,也没能劝得小侯爷回头,一气之下与小侯爷断绝关系走了,如今四年了,就连小侯爷大婚,也没让人送贺礼来。” 凌画唏嘘,不知是该夸陆院首会教学生,把学生教的太过聪明,慧极必伤,还是该夸宴轻,当年闹的有多厉害,才能排除万难,有了如今做了四年的纨绔日子。 真是得来不容易。 对比他放弃做纨绔,她嫁给他的这条路,这么一想,似乎还真是容易了。 凌画有瞬间被安慰到,问,“张家如今谁做主?” “张老夫人还建在。”管家猜测,“应该是张老夫人让人给小侯爷送来的贺礼,张老夫人十分喜欢小侯爷。” 他没说的是,张老夫人当年还想将张府的孙小姐张乐雪许配给小侯爷呢,若不是张客大将军觉得会乱了辈分,没同意,小侯爷人虽聪明,但似乎对女人天生缺少一根弦,对张小姐有几次都视而不见,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连张小姐是谁都没多少印象,就算张客大将军觉得辈分不太合适,张老夫人一准会坚持订下这门亲事儿。 凌画看管家神色,已猜出了几分,如今宴轻是她夫婿,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至于多问,“张老夫人身子骨可好?” “张老夫人年岁大了,身子骨似乎不大好。” 凌画懂了,对琉璃吩咐,“你去告知曾大夫一声,明儿跟我去张家一趟,看看张家老夫人。” 琉璃提醒,“曾大夫怕是不乐意,最近都在研究弄他的药园子,一头扎进了里面,连大婚之日,喜酒都没喝几杯。我去看过,有两味草药,很是珍贵,需要悉心呵护,离不得人。另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乐意跑腿的人,能来端敬候府住着,也是因为您给小侯爷酿的浮生酿,小侯爷手里的好酒。” 凌画想了想,“平安那孩子心细,明儿让他帮着照顾一下药圃,告诉他,用不了多少时候,给老夫人诊完脉,便让他回来,顶多一个时辰。” 琉璃点头,“沈小公子这些日子的确常常去药圃跟曾大夫学草药帮忙,若是有他看顾,应该能让曾大夫答应,我这就去找曾大夫。” 凌画补充一句,“若是他答应,我让人从岭山给他弄来几株更珍贵的草药。” 琉璃顿时笑了,“那就更没问题了。” 对付曾大夫,得对症下药。除了酒,就是草药了。 凌画觉得她应该亲自去库房挑选明日带去张家的礼,便站起身,对管家说,“既然小侯爷将账本让我管,库房的钥匙,也能给我吧!” “能。”管家连忙乐呵呵地将钥匙递给凌画。 凌画接过钥匙,对管家说,“那就劳烦管家跟我走一趟吧!” 管家自然没意见,亲自提了灯,给凌画带路。 端敬候府有三个库房,一个库房是专门装金子银子的,一个库房是专门装端敬候府祖辈留下来的好东西,以及宫里太后娘娘和陛下的赏赐,还有别人送给小侯爷的礼,还有一个库房,是宴轻的私库。 而管家手里拿的这把钥匙,是端敬候府祖辈留下来的好东西的这个库房,宴轻的私库的钥匙,他自己拿着。 走在路上时,管家将库房的情况跟凌画说了说,为了避免凌画进去后抓瞎,里面都有什么,管家也都提了提。 凌画听说宴轻还有自己的私库,笑问,“小侯爷的私库都收纳了什么好东西?” 管家摇头,“老奴也不太知道,小侯爷从小就有私库,但私库里装了什么,老奴还真不知道,小侯爷也很少打开。” 凌画点头,宴轻私库里有什么,她虽然好奇连管家都不知道,但也不是非要去看非要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私,哪怕夫妻,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摊开了看。 她也有私库,她的私库里装的东西,都是从小长辈们和兄弟姐妹们送的礼物,也有琉璃、云落、望书等人外出遇到好玩的东西给她买回来的,还有很多孤本的书籍画卷古琴等,也有她自己这些年外出遇到的买回来的好东西,也有外祖父外祖母留下的产业各地的掌柜的送上来的珍贵好物,也有朝臣们明里暗里来往送的礼。 总之,什么都有,珍贵的不珍贵的,多不胜枚举。</p>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选礼(一更) 端敬候府的库房,十分之大,分门别类,各种好东西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圣旨赐婚那日,宴轻要送给凌画的东西,被妥当地束在高阁上,在无数好东西里,十分醒目贵重。 凌画在库房里转了一圈,总结出一个结论,好东西是不少,但都太珍贵了,就算她挑选了带去张家,张老夫人怕是也不会收,哪怕她与宴轻是新婚,宴轻第一次带她上门。 所以,她空手进去,又空手走了出来,将库房的钥匙又重新交给了管家。 管家立即说,“少夫人收着吧!” “你拿着,我时常外出,总不能随身带着,你收着就好。”凌画摆手。 管家想想也是,他没事儿不会外出,少夫人一走一两个月,的确不太方便,既然信任他,他便又收了起来。 他问凌画,“少夫人,要不老奴去问问小侯爷?以前的礼,都是小侯爷自己准备。” “不用去麻烦他了。”凌画摇头,“我陪嫁的嫁妆里和私库里,应该能选出几样称心的。” 管家连忙说,“这怎么行?怎么能动用少夫人的嫁妆。” 少夫人刚嫁进来,就动用自己的嫁妆,这不太好。 凌画笑,“怎么就不行?这府里也没有别人争夺家产,只有小侯爷和我,他的是我的,我的是他的,也没什么分别,将来都是要给我们的孩子的,还不是都一样?” 管家想想这话也没错,虽然没有新娘子刚嫁进来便动用嫁妆的规矩,但端敬候府不同于别的府里,小侯爷不同于别人,少夫人也不同于别人,总之,这府里的财产,都是两个主子的,他便没意见了。 凌画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海棠苑在修缮改造时,宴轻将原有的院落扩大了一倍,除了偌大的书房外,便还建造了偌大的库房,当时他就预料到,凌画的嫁妆会很多,所以,私库建造的很大,且不止建造了一个,一南一北,建造了两个。 一个库房装凌画的嫁妆,一个库房作为她的私库。 凌画都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好东西了,所以,先进了房间找出了嫁妆单子和私库的清点单子,厚厚的两册,一目十行地过目了一遍,对于往张家送什么心里也有了谱。 琉璃从曾大夫处回来,对凌画说,“小姐,曾大夫答应了,说最多去一个时辰。” “够了。”凌画知道张家距离端敬候府虽然东城和北城的区别,但也不太远。 她指着嫁妆单子和私库清点单子里的几样东西,对琉璃说,“你去把这几样东西都找出来,明儿带去张家做上门礼。” 琉璃瞅了一眼,点头,没什么话地拿着钥匙转身出去了。 凌画也累了,交给琉璃后便放了心,洗漱后,身子刚沾到床,便睡着了。 琉璃很是清楚凌画的嫁妆库房与私库里的东西都放在哪里,动作很快地将凌画要的几样东西找了出来,之后也去歇着了。 而宴轻,回到紫园后,他才露出些许醉态,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什么困意,干脆起身去了书房看画本子。 这几日,他也渐渐地看出了画本子的趣味。 云落自然陪着宴轻,想着小侯爷的酒量虽好,但是跟四公子喝,还是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只不过他在主子面前掩饰的好,让主子觉得他一点儿也没喝醉,大概是怕真让主子看出他喝醉了主子趁机缠上他? 他也不太弄得明白小侯爷如今的心思,到底对于主子,是个什么心理。 若说不在意吧,自然不是,不让他在意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更不会娶进门来,听话地在新房睡了一夜,喝了交杯酒,也不会陪主子进京敬茶,三朝回门,还为了缓和跟四公子的关系明儿主动带着主子去张家拜见。 但若说在意吧,主子都如此放低身段软声软语想让他将该算的账算完,好好过日子吧,他却又不配合,一脸的坚决的拒绝。 云落觉得,天下最难猜的,就是小侯爷的心了。 宴轻看了一本画本子,抬头看向云落,“不好好的看画本子,走什么神?” 云落心神一醒,“这些画本子属下都看过。” 言外之意,不太新鲜了,所以,不怎么吸引人能聚精会神的看。 “让管家明儿去买一批新的来。”宴轻对云落还是很大方的,因为他听话,这是听话的奖励。 云落道谢,“多谢小侯爷。” 他不会提醒小侯爷,若是有了新的画本子,主子也会来书房跟他一起看画本子的。如果主子歇够了,有时间的话。 管家琢磨着,少夫人虽然说了不要麻烦小侯爷了,但是她刚嫁进门便动用自己嫁妆和私库里的东西的事儿,还是该禀告小侯爷知道一声。 毕竟是两个人过日子。 于是,管家来到书房,“小侯爷。” “嗯。”宴轻看着画本子,头也不抬,懒洋洋应了一声。 管家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宴轻面前,对他禀告,“明儿去张家的礼,少夫人没从咱们府里的库房挑选出合适的东西来,便动用了自己的嫁妆和私库,从里面选了几样东西。” 宴轻抬起头。 管家肯定地点头,“老奴说不如来问问您,但是少夫人说不用麻烦您了。” 宴轻又低下头,摆手,语气寻常,“知道了。” 管家:“……” 小侯爷就一句知道了,再没别的话了吗? 他等了等,见宴轻真没别的话了,只能退了下去。 云落抬头看了宴轻一眼,见宴轻又投入进画本子里,他怕宴轻再训他不好好看画本子走神,便也专心开画本子。 宴轻看画本子看到半夜,第二日却依旧早早起了,显然是没忘记今儿要带着凌画去张家拜见,大约也是怕不起床凌画闯他内室。 云落见他起了,对他问,“小侯爷,厨房已做好早饭了,是现在端来,还是等主子过来您跟她一起?” 宴轻回了一句,“让她快点儿。” 云落明白了,这就是等主子一起了,他应了一声,连忙让人给琉璃送去话。 凌画本来以为昨儿宴轻不等她,今儿还是自己在海棠苑吃了再过去算了,没想到她刚坐在桌前,已有人来传话催促他去紫园用早饭。 凌画眨眨眼睛,站起身,“宴轻真好。” 嘴里面上说着不待见她的话和不待见她的神色,做着的却不是不待见她的事儿。 她心情很好地出了房门。 琉璃默默地想,小侯爷真是表里不一,他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小姐拿捏住。 凌画来到紫园,见宴轻已坐在桌前等着她了,她喊了一声“哥哥”,然后挨着宴轻坐下。 宴轻瞅了她一眼,吩咐人开饭。 凌画吸取了前两日的教训,今儿没主动找话,很是安静地跟着宴轻一起吃了早饭,二人一起往外走。 来到府门口,管家和琉璃已将昨日凌画从嫁妆和私库里选出的东西装上了马车。 宴轻来到后,瞅了一眼,问凌画,“你都选了什么?” 凌画对车里一指,“你看看,能不能合张老夫人和张家人的心意。” 宴轻挨个瞅了一眼,“你倒是真会拿捏人心。”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夸。 凌画听了他这话,便知道这是送对了,选对了,她也不搭腔,上了马车。 宴轻跟着凌画上了马车。 凌画愣了一下,回头瞅着宴轻,“哥哥的酒,还没醒吗?” “醒了。”宴轻没刻意坐的距离凌画多远,当然也不近,二人中间有一人之隔。 凌画试探地问,“今儿不骑马了?” “汗血宝马跑不起来,不乐意在城里走。”宴轻给出理由,同时提醒她,“你没看天色有些阴吗?今儿有雨,难道你想让我骑马淋雨?” 凌画真没主意,她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天是有点儿阴,但不太看得出来有雨。她打量了一会儿天色,“应该下不起来吧!” “你会看天气还是我会看天气?”宴轻挑眉。 凌画立即顺着他的话说,“自然是哥哥你。” 她会点儿皮毛,不足道。若论对这些天文星象精通,那自然是宴轻了。要不怎么推背图她看着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懂,而宴轻弄了个慧极必伤呢。</p>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纠正(二更) 因为宴轻是昨儿在凌家对凌云扬说今儿去张家,所以,凌画也没来得及给张家下拜帖,昨儿从凌家回府,已经晚了,不太适合再下拜帖了,所以,今儿是直接携礼上门。 端敬候府靠近皇城,是太祖建朝时,就有的府邸,而张家,太祖时没发迹,是在张客坐上大将军后,才发迹,所以,张家距离皇城有些远。 马车走到半路,遇到了大理寺的人。 琉璃对车内说,“小姐,沈少卿。” 遇到了人,自然是要停车说一句话的。 凌画应了一声,伸手挑开了车帘子。 沈怡安认出了凌画的马车,一挥手,跟众人止了话,看向凌画的马车。见凌画的马车停下来,他笑着拱手,“凌小姐,宴小侯爷,恭贺新婚。” 他也没改口。 宴轻昨儿喝了七八分醉没找许子舟的茬,今儿遇到了沈怡安,他弟弟如今还住在端敬候府,好吃好喝的,连当日他迎亲,都活蹦乱跳的跟着程初等人闹腾了一天,如今连病都少生了,他自然就不客气了,他懒洋洋地开口,“沈少卿,你称呼她什么?我刚刚没听清,你再称呼一遍。” 凌画转头看向宴轻。 沈怡安一怔。 不管昨儿许子舟是不是刻意回避这个称呼,但沈怡安还真不是故意的,他弟弟已经够麻烦宴轻的了,他本也没对凌画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也是三年前初见时,有那么点儿想法,后来知道不可能,也就收起来了,他与许子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至少,没一头栽到凌画的身上喝酒买醉过。 他连忙再度拱手,“小侯爷抱歉,在下一时忘了改称呼。” 他诚恳地对凌画重新道喜,“恭喜宴夫人。” 凌画无奈又好笑,转回头给沈怡安纠正,“宫里人和府里人都称呼我少夫人,大概是怕把我叫老了,沈少卿以后也这么称呼吧!” 沈怡安笑着颔首,“好,宴少夫人是听着年轻些。” 他又看向宴轻,“按理说,应该称呼侯夫人,但小侯爷没给少夫人请封诰命,这称呼就不合适了。” 宴轻扫了凌画一眼,“若是我给她请封诰命,不是降了她的级吗?” 他这个小侯爷,还是靠祖荫,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而凌画在朝廷立足,封的江南漕运掌舵使,可是靠自己的本事。 若换做别人他就不纠正了,但遇到的人是许子舟和沈怡安,这称呼就得落实。 沈怡安想想也对,看着二人问,“小侯爷与少夫人这是三朝回门?” 凌画摇头,“不是,昨日已回门了,今日是去张家拜见。” 沈怡安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个张家,但也不多问,笑着说,“在下也还有事儿,就不耽搁二位了。” 凌画点头,也不多问沈怡安领着一群大理寺的人在街上干什么,不用问她也清楚,怕是昨儿打死人的事儿今儿已在早朝上闹到了陛下面前,而陛下怕是要让京兆尹、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然后,再给个定论。 虽然说杀人偿命,但对于勋贵府邸出了人命这回事儿,从来就不是杀人偿命这么简单。还有利益置换,还有别的很多方法解决。 凌画放下帘子,马车重新走了起来。 她歪着头看向宴轻,小声说,“哥哥,你很在意被人对我的称呼?” 宴轻不理她。 凌画凑近他,“以后我是不是逢人就要跟人纠正,别喊我凌小姐,一定要喊我宴少夫人,否则我家小侯爷会不高兴。” 宴轻板着脸,一副拒绝与她交谈的模样。 凌画笑,“哥哥,你说话啊。” 宴轻冷哼,“难道不应该?” 凌画哪里敢说不应该,立即说,“自然是应该。” 她就是觉得,宴轻挺在意这事儿。 “那你还问什么?”宴轻挑眉。 凌画想说我就是问问,想知道是不是你在乎我,才在乎一个称呼,但怕说出来宴轻不高兴,便改了口,“就是问问,是不是我逢人就要纠正。” “不用。”宴轻扭过头,“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对你乱喊,被我知道了,就让管家去问问太后。” 凌画稀奇,“问太后做什么?” 他不是不乐意太后管他的事儿吗? “问问太后,这大婚算不算数,既然算数,你如今是姓凌,还是姓宴。”宴轻理所当然地说,“若人人还都跟以前一样称呼你,那你不如回凌家去?” 凌画:“……” 她摸摸鼻子,“哥哥说的对,大婚自然算数,我们是官媒,是三拜天地拜堂明媒正娶的夫妻,若是再有哪个不长心的,就让太后下一道懿旨,谁在乱喊我,就发配三千里外喝西北风吹黄沙去。” 宴轻看着她,“包括许子舟?” “包括啊。”如果陛下会把他发配出京的话。 宴轻见她还算识相,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凌画从这句轻哼里揣测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是单纯的在意别人对她不改称呼这件事儿,还是在意她。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实在做不到自信的觉得宴轻是在意她,知道了许子舟喜欢她,如今是吃醋了。 宴轻是个会吃醋的人吗?她还没那么脸大。 她见宴轻不说话,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儿,而是对他问,“哥哥,说说张家人的性格吧!” “没什么好说的。” 凌画:“……” 她看着宴轻,“你带我上门,是为了哥哥的婚事儿,我总要对张家的人都了解一番。” 你这一句没什么好说的,那我该如何了解。 宴轻闭上眼睛,“除了师傅,我对别人不了解。” 所以,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凌画无奈,看来只能让琉璃打探了,她今儿先见见人再说。 凌画不再说话,马车内便静了下来。 马车停在张家门口后,宴轻睁开眼睛,忽然说了一句,“师母极善,不喜欢为非作歹的人。” 凌画:“……” 这是告诉她,她踩雷了吗?她这三年来,掌管江南漕运,扶持萧枕,是与东宫斗的血雨腥风,但也不算为非作歹吧? 宴轻下了马车,又补充了一句,“师母也不喜欢厉害的女人。” 凌画:“……” 得,这是确切的踩雷了。 她随后下了马车,挽住宴轻的胳膊,小声说,“哥哥的意思是,张家如今已不太喜欢你,你娶的妻子大约也不得张老夫人喜欢,所以……” “所以,我们大约连门都进不去,你准备的那些,白准备了。”宴轻总结。 凌画:“……” 不会吧? 她看着宴轻,“那你昨儿跟我四哥赔罪,说今儿带我来张家。” 宴轻一脸没错是我说的,但是我也没说来了就能进去门,反正我是来了。 凌画一时无言,转头看着张家紧闭的大门,示意琉璃上前叩门,暗想,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进去张家。不能让宴轻白来这一趟。 今儿进不去,以宴轻的脾气,就没有下次了,他一定不会再来了。 琉璃上前叩门,很快有门童打开了门,探头往外一看,顿时愣住,“您二人是?” 门童是小门童,不认识宴轻,自然更不认识凌画。 琉璃清声说,“劳烦通禀一声,我家小侯爷和少夫人来看望老夫人。” 琉璃说完,见门童疑惑,补充了一句,“端敬候府。” 门童恍然大悟,连忙说了句稍等,便匆匆跑去禀告。 不多时,门童便回来了,答复二人,“我家老夫人说了,不见。” 果然不出宴轻所料。 宴轻转身就要走,凌画死死拽住她,她看着门童,笑的和气,“劳烦再通禀一声,凌画是奉了太后之命,特意来见老夫人的。” 宴轻转头看凌画,一脸你又骗人的神色。 门童一提太后,自然不敢耽搁,立即又进里面禀告了。 果然,不多时,门童折返回来后,打开了大门,“两位,老夫人有请。” 用太后的名头,果然管用,哪怕张老夫人也要买太后的三分面子。</p>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拜访(一更) 宴轻站着不动,斜睨着凌画,那神情有点儿不屑与她这个小骗子为伍,想扭头就走,但被凌画死死拽住,他等着她一个解释。 凌画小声说,“为了我四哥。” 太后一定不会怪她打着太后的名头只为了踏进张家的门。 “你对你四哥倒是挺好。”宴轻啧了一声。 “四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女子。”凌画压低声音,“我祸害他多年,总要回报一二。” 宴轻哼了一声,到底没了反对的神态,被凌画拽着,进了张家门。 琉璃和云落二人抱着礼物,跟在二人身后,曾大夫一身轻地跟在二人身旁。 张家的老管家迎出来,见宴轻登门,多少还有些激动,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对二人拱手,“小侯爷,好久不见了,这位是夫人吧?夫人与小侯爷真相配。” 宴轻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管家说,“我以为周伯你早已告老还乡了。” “老奴的家里没人了,腿脚还能动,便一直留在府里伺候老夫人和老爷公子小姐。” 管家很是感慨,一晃四年,宴轻没登过门了,他问,“小侯爷这些年过的还好吧?” 宴轻笑,“自然好。” 再好不过了,若不是被身边这个小骗子瞧上,他会过的更好。 管家继续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小侯爷都娶妻了。” 而这个妻子,还是大名鼎鼎的凌小姐。 自从老将军故去后,老将军的两个儿子都不如老将军有本事,一个在边境戍边,已数年未归。一个在西山兵马大营,职位不高。老将军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长孙早产,身子骨不适合习武,自小学文,准备金秋科考。次孙身子骨倒好,但天生顽劣,老将军故去后,老夫人也管不住他,干脆将他送出了京城,去了武学院。唯一的孙女张乐雪,倒是无可指摘。 哪怕张家已远离朝堂,但是朝堂上传出的事儿,张家内院还是有所耳闻。尤其是关于凌家小姐敲登闻鼓告御状扳倒了太子太傅,之后接管江南漕运与太子争斗的传言,张家也是与京中甚至天下所有人一样,听了一耳朵。 不说张家人,谁都没想到,凌小姐最后嫁给了小侯爷。 宴轻不置可否,他没打算娶妻的,耐不住身边这个小骗子会算计人,天下就没有她不敢算计的事儿。 管家带着二人来到老夫人的住处,走到院门口,压低声音提醒宴轻,“老夫人身子骨这一年来不太好,小侯爷您说话仔细些。” 言外之意,您可别惹老夫人生气。 宴轻点头,“多谢周伯提醒。” 他扫了凌画一眼,明明对张家不了解,竟然还提前安排带来了曾大夫,他就想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张老夫人需要大夫的。 凌画接收到宴轻的眼神,笑了笑。 自从知道四哥瞧上张乐雪,她虽然答应了帮四哥的忙,但那时候忙着算计宴轻,忙着与太子争斗,忙着筹备大婚,忙着绣嫁衣,又忙着出京去了衡川郡和岭山,一直也没抽出空来仔细了解张家。但即便不了解张家,也知道,张老夫人年岁大了,年岁大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儿身体上的毛病,张老夫人应该也不会例外,她带来曾大夫,也是因为这个。 张老夫人这一年身子骨不好,请了大夫吃了不少药,但总是不见起色,尤其是如今已到中秋,换季染了风寒,一下子病倒了,已卧病在床半个月。 还别说,凌画带着曾大夫上门,来的真是及时。 张家的嫡长孙张炎亭和嫡出的孙女张乐雪伺候在病床前,听闻宴轻和凌画上门,张老夫人拒见,不想凌画说是奉了太后之命,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但他也不乐意在病床上见宴轻,便让孙子孙女扶着她起来,她年岁大了,走不远路,便让孙子孙女扶着他到外间的报堂厅。 张老夫人刚坐下,管家便带着宴轻和凌画来了。 张老夫人探头向外瞅了一眼,便见到两个一身红衣的人远远走进院子,她已四年没见宴轻,险些没认出来,对孙子张炎亭问,“那是宴轻吗?怎么变样了?” 张炎亭通身的书卷气,与张家武将门第的硬派风格格格不入,向外仔细看了一眼,温声说,“祖母您没看错,是小轻。” 张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都娶妻了,你还一口一个小轻,不准这么喊了,喊他名字。” 张炎亭笑笑,没反驳。 张老夫人又眯着眼看向凌画,一身红衣的凌画,脸上蒙着的也是红纱遮面,她看不清,但看身段,窈窕娉婷,行走间婉约娴雅,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一点儿也不跟传言一样。 她怀疑地问,“他身边走着的,是凌家那个厉害的出了名的丫头吧?” “应该是。”张炎亭回了一句。 一直没说话的张乐雪肯定地说,“是她。” 张老夫人转过头,“乐雪,你见过她?” 张乐雪点头,“见过,去年,她从外地回京,在街上半途被东宫那位拦住,动起了手,虽没掉落面纱,但只要见过她的人,没个认错的。” 凌画这个人,哪怕以前是紫纱遮面,今儿是红纱遮面,也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张老夫人点头。 宴轻时刻记着凌画说过在人前恩爱,所以,哪怕凌画从下了马车后,一直挽着他的胳膊,他也没挣开抗拒凌画,一直让她挽着。 张老夫人瞧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他们的感情看起来挺好。” 以她对宴轻的了解,他就不是一个近女色的孩子,她孙女长的也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可是他拜入张家门下两三年后,才在她的再三提起下,叫出她的名字。 他眼里,就没女色二字,没长那根弦。 如今没想到,四年一过,他样貌长开了,对女色这一点上,变化倒是挺大,也近女色了。 “祖母,孙儿出去迎迎。”张炎亭温声说。 张老夫人点头。 张炎亭迎出门口,看着宴轻,露出笑意,“小轻。” 宴轻看着张炎亭,也笑了一下,“炎亭兄。” 张炎亭看向凌画,琢磨了一下,问宴轻,“可是尊夫人?怎么称呼?” 不得不说,张炎亭是聪明人。 宴轻勾了一下嘴角,“凌画。” 凌画偏头看向宴轻,人家主动问称呼时,他倒是不提宴少夫人的字眼了,直接提她的名字了。 张炎亭笑着转向凌画拱手,“久仰大名。” 凌画隔着面纱笑了笑,“张公子过奖了。” 张炎亭迎着二人进了报堂厅,迈入门槛,宴轻动作顿了一下,挽着她的凌画察觉了,在宽大的袖子的遮蔽下,她捏了捏宴轻的手,宴轻身子一僵,偏头又瞅了她一眼。 凌画对他一笑,反手拉着他,进了屋门。 张老夫人虽然眼睛花了,但二人在门口的小动作,还是被她瞧出了几分。 宴轻看到上座的头发花白的张老夫人,不由得想起了昔日的张老将军,他眼神动了动,稳住心神,上前喊了一声,“师母。” 张老夫人哪怕早先二人走进院子时,已瞧了半晌,跟孙子孙女闲谈了几句,但当宴轻真正站在她面前时,她瞧着,还是红了眼睛,大约是想到了已逝的张老将军。 她倒是没给宴轻冷脸,面上却不十分热唠和善,只纠正说,“已不是师母了,难为你如今还叫师母。” 宴轻放弃学业,闹着去做纨绔时,张老将军还活着,也是再三阻止苦口婆心劝说,他就是不为所动,张老将军无奈,还气病了一场,后来半年后,张老将军病逝,临终前,宴轻来张老将军床前送了一程,张老将军临终劝说,宴轻依旧没回头,张老将军算是含恨而终。 闭眼前,张老将军告诉张家子孙,以后与宴轻断绝关系,他从没教过他。 所以,张老将军病逝后,宴轻与张家的关系随着张老将军的遗言,自然也就断了。 宴轻点头,从善如流,“那我称呼您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还是被宴轻这句话给气笑了,伸手指了指他,转向凌画,“凌小姐?”</p>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看诊(二更) 凌画想,这又是一个既许子舟、沈怡安之后,称呼她凌小姐的人。 宴轻总不能让人进宫到太后面前告张老夫人的状。 她笑着松开挽着宴轻的手,缓缓摘掉面纱,交给身后的琉璃,对张老夫人屈膝一福,“凌画请老夫人安。” 张老夫人见凌画摘掉面纱,顿时一怔,似乎没料到凌画的容貌这般好,好的比她孙女的样貌来说还要胜一筹,这些年,京城里有人传荣安县主萧青玉貌比天仙,没人传凌家七小姐国色天香,只在她敲登闻鼓扬名后,传她极其厉害,朝中的文武百官,见了她,都绕道走,太子恨她恨的不行,却拿她没办法云云。 没想到,她摘掉了面纱,今日一见,真是花容月貌。就连活了一辈子,见过了不少美人的张老夫人来看,这容貌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再看宴轻,怕是也只有这副容貌的妻子,才配得上。 张老夫人倾了倾身,摆手,“快免礼,老身听闻凌小姐是陛下钦点的江南漕运掌舵使,老身可当不起你的礼。” 凌画直起身,“当得起,在老夫人面前,我总归是个晚辈。” 张老夫人吩咐人看座看茶。 有伺候的婆子连忙搬来椅子,请二人入座,摆了瓜果茶点。 二人挨着坐下后,没了面纱遮挡,更显样貌般配。 张老夫人心想着,无论两个人是否脾性相投,但就容貌来说,真是再难有更相配的了,她看着凌画问,“你说奉了太后之命,老身不知,太后娘娘怎么想起了老身?” 凌画温婉地说,“大婚之日,太后娘娘本想与老夫人话谈一番,但没见到老夫人去喝喜酒,太后十分遗憾,与我闲聊时便提起来,让我大婚后择选一日,一定过来拜见您。” 她说的一本正经,神情语态真是再真挚不过,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临时被拦在门外时胡诌的搬出太后来扛大旗。 宴轻又偏头瞅了凌画一眼,若非他知道,也还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了。 小骗子。 宴轻的确是给张家下请帖了,且是亲手写的请帖,也是因为收到了请帖,张老夫人觉得四年过去了,才命人送了贺礼前去。 老将军的临终遗言虽然言犹在耳,但她作为孤寡老妻,心里明白,老将军就是想用他最后吊着的那口气,让宴轻回头而已,并不是真的要与他断了师徒情。 如今四年过去,宴轻依旧在做纨绔,倒也应了他当日不回头的架势。 她今年多病多乏,也不知自己有几日可活了,虽然对于宴轻,有着矛盾,与张老将军一样,又爱又恨,但更多的是看开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张老将军戎马一生,自古多少将军马革裹尸,不能安活到老,张老将军能够安享了多年晚年,病逝家中,已算是寿终正寝了。 晚年教出的徒弟,以为能传承武将之才,没想到,半途就跑去做了纨绔,这大约也是天命。 所以,如今她倒也不怪宴轻临终前都没能让老将军欣慰地咽下一口气,端敬候府的两位老侯爷还是亲祖孙父子呢,不也一样没能在临终前让他回头? 所以,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今日拒见,也是张老夫人卧病在床,不想见他罢了。 张老夫人看着凌画,“老身是有几年没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太后娘娘可还好?” “姑祖母身子骨硬朗。”凌画看着张老夫人,知道曾大夫再等一会儿怕是会不耐烦了,索性借着这个话头又拿太后扛大旗,“姑祖母听说老夫人病了,特意让小侯爷和我带了大夫来,给您瞧瞧。” 张老夫人摆手,“老身这副身子骨,快到入土的年纪,没什么可瞧的,请了大夫也没用,真是劳累太后娘娘惦记了。” 张老夫人倒是没怀疑凌画睁着眼睛说瞎话,有几个人敢冒充太后之命,她是没想到凌画的厉害也体现在这么大的胆子上。 “我带来的这名大夫可不一样,老夫人只管让他瞧,也许您让他瞧过,就能好了。”凌画看向张炎亭和张乐雪,“张公子和张小姐觉得呢?” 张炎亭和张乐雪一直忧心祖母病情,近来尤甚,听凌画说带来了不一样的大夫,自然是要劝张老夫人看的。 张炎亭开口,“祖母,既然太后一番恩赐,您就看看吧!” 张乐雪也点头,“祖母,您就瞧瞧,也不枉小侯爷和少夫人辛苦一趟。” 凌画趁机又说,“当年我敲登闻鼓告御状,受了御庭司五十板子,三魂去了七魄,御医看了都摇头,说用无数好药,也就只能够保住我一条命,将来一定会落下体弱的病根,没法还我一个好好的身子骨,但不过半年,我就活蹦乱跳了,陛下将江南漕运交给我,我也未曾让陛下失望,这背后的功劳,都得益于我今日带来的大夫。” 张老夫人自然知道当年之事,闻言仔仔细细看了凌画一眼,还真是不见半丝病态,面皮红润有光泽,气色也好,虽眉眼有些清瘦羸弱,但并不见病弱苍白。 凌画见她打量,笑着说,“我如今有些气虚,是因为在江南漕运忙乱了两个月,为了赶上如期大婚,骑快马赶回来,有些劳累折腾之过,养几日就好了。” 她诚挚地说,“老夫人千万不要讳疾忌医,您多想想张公子与张小姐,难道不想多看顾几年?” 她素来最会拿捏人心,知道张老夫人一定放不下张府,舍不得两眼一闭撒手而去,最起码,要张炎亭金秋科举高中娶妻生子,张乐雪嫁人,在她身边的这两个最亲的孙子孙女有了着落安置,她才能安心闭眼。 这最后一句话果然管用,张老夫人叹了口气,“既然你这样说,那老身就劳烦这位神医看看吧!” 她知道,能把凌画的身子骨治好的大夫,太医院的太医都做不到,那这可真是民间的神医了。 曾大夫被请了进来,这个老头瘦瘦巴巴的,其貌不扬,看不出半点儿神医的风骨,就像是普通的一个老头。 不过既然是被凌画和宴轻带来的,张家人自然不敢怠慢。 张老夫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与凌画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的空档,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本来她也是咬牙硬撑着起来见他们。 曾大夫给张老夫人把上脉,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就变了,顿时有了神医的风骨。 张炎亭和张乐雪紧紧盯着曾大夫。 曾大夫给张老夫人把了左手的脉把右手的脉,用了不短的时间,最后撤回手,对张老夫人说,“五年。” 张老夫人一怔,“神医,什么五年?” “还有五年寿命。” 张老夫人难以置信,“老身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活五年?” 她觉得,一年都难撑得住。 曾大夫捋着胡子说,“老夫从不说虚言,说你能活五年就是能活五年,不过要按时用老夫给你开的药方子,老夫才能保你活五年。” 张炎亭和张乐雪大喜,他们也以为老夫人活不过今冬了,有的大夫被请来丈夫,都隐晦地让他们准备老夫人的后事吧,毕竟一场风寒,都半个月下不来床了,今日能下床,是咬牙挣扎着才能下来。 本来张炎亭和张乐雪劝老夫人就在病床上见宴轻和凌画,但老夫人非要坚持,说什么也不让他们二人在病床前见他,他说二人新婚,怎么能沾染她病床前的晦气,到底是收拾了妥当才出来。 如今从曾大夫口中断言祖母能活五年,他们自然可以说是惊喜至极了。 张炎亭立即说,“神医,您只管开药方子,我一定督促祖母按时吃药。” 张乐雪也点头,“都听神医的。” 她试探地问曾大夫,“我祖母到底是什么病症?” 曾大夫急着回去看他的珍贵草药,简略地说,“一身杂病,摧枯拉朽,老夫给开个药方子,先每日三顿吃一个月,然后一个月一换药方子,吃个半年,就好了,能保她最少活五年。” 张乐雪连连点头,“多谢神医。” 她连忙吩咐人,“快,准备笔墨,伺候神医开药方子。”</p>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参谋(一更) 听了哥哥的话,张乐雪忽然想起,拜师的二三年里,宴轻遇到她,都叫不出她名字。他眼里根本看不到女子一般,如今能让凌画挽着他手臂,给她亲手戴面纱,这若不是喜欢,以他的性子,的确根本不会做。 让一个眼里没有女人的人喜欢上,她更佩服凌画了,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宴轻和秦桓喝醉酒闹出婚约转让书,酒醒后,宴轻哪怕没有翻脸不认,但对凌画,也决计不会如此亲密。 二人回到张老夫人床前,张老夫人心情很好,见二人回来,躺在床上笑着问,“人送走了?” 张炎亭点头,“回祖母,送走了。” “他们是怎么来的?”张老夫人问。 张炎亭回答,“小轻和他夫人一起坐马车。” 张老夫人笑着感慨,“真没想到,他也会娶妻,娶的还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人儿。” 他看着张炎亭说,“若是炎亭你将来娶妻,也能娶一个这样的,祖母就能含笑九泉了。” 张炎亭失笑。 张乐雪忍不住说,“祖母,您很喜欢凌画吗?”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哥哥将来也娶一个这般厉害的,可是满京城,厉害的姑娘,能登天子堂,让朝臣跺脚,也就这么一个,嫁进端敬候府了。哪里还有了? 张老夫人点头,“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态度,能厉害的起来,也能收敛得了锋芒,有手段,会行事,她的人与她厉害的名声正好相反,就这一点,也难怪她能接下江南漕运那一堆烂摊子,将江南漕运攥在手中,让满朝文武,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她看着张炎亭,“咱们张家啊,若还是你祖父在的时候,我自然希望你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但你祖父没了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你要科举,要入朝,将来要立足朝堂,没有厉害的妻子辅助,我们张家的门庭,怕才是真的没落了。多少能臣武将,毁于内宅。” 她叹气,“祖母自然不是要让你将来娶个跟凌画一模一样的,这也不可能,别说满京城找不到,满天下怕是都没有第二个,凌画那是大厉害,能厉害的出入天子堂,看来也能温柔小意相夫教子,祖母只希望,你娶个一般厉害的,能将咱们张家这后宅给你守好,也就知足了。” 张炎亭倒是不反对,顺着张老夫人的话说,“那祖母您要好好吃药养身体,等您身体好了,您眼光毒辣,孙儿的妻子还要您仔细相看。” 张老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是要好好的养身体。” 本来今年一年有大半年卧病在床,到了入秋,更是病得起不来身了,连想趁着她没闭眼前,赶紧给孙儿娶妻,赶紧给孙女找个婆家,都干着急做不到,她以为今年熬不过这个冬天了,都想给自己准备后事了,若不是看着孙子孙女天天伺候在她床上忧心忡忡,她舍不得让他们伤心,早就安排了,没想到,今儿宴轻带着凌画登门,带来了神医,让她的病情峰回路转。 她自己一条命不要紧,关键是,真放不下孙子孙女,一个未娶妻,一个未嫁人。 既然如今神医断言她还有五年好活,那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地活着,站起来操心这些事儿,只要给她时间就好。 所以,她是真的感激凌画。 张老夫人看着张乐雪,“待祖母好了,乐雪的婚事儿也要抓紧安排起来。” 张乐雪立即说,“祖母,我不急,您先操心哥哥的婚事儿吧!” “怎么不急?你们都到了年纪,我一起操心。”张老夫人感慨,“若说起来,我没早早就给你们订婚,以至于你们现在都没订下一门亲事儿,也是因为凌家和安国公府的缘故。” 张炎亭和张乐雪不解,这里面怎么还有凌家和安国公府的事儿了? 张老夫人解释,“你们知道吧?凌家自小给凌画指腹为婚安国公府的秦三公子,没过几年,秦桓的父母便出事故去了,若秦桓的父母健在,哪怕安国公府是一个泥坑,也有那么一块地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景,奈何,秦桓父母一出事儿,安国公府再没了那么一块地方,老安国公故去后,剩下个老昏婆带着那一大家子,就没一个好的,难为凌家一直没悔婚,也算是大义。” 张炎亭和张乐雪恍然,是有这么回事儿,这事儿在凌画扬名后,总被人提起,他们自然也知道。都等着她悔婚呢,没想到,却是秦桓自己嫌她厉害不想娶。 “自家的儿孙自家疼。”张老夫人道,“凌家夫人是个精明人,却哪里料到天灾人祸,只能将一腔辛苦,用在了对秦桓身上,有多操心,自不必说。所以,也是基于这个,祖母觉得,你们的亲事儿不急着订下,我要等你们成人后,好好给你们挑选相看,没想到,等你们成人了,我却病倒了。这半个月来,我天天后悔,还不如早订下了。” 若是她真的闭了眼,孙子孙女都要给她守孝,最长三年,最短一年,孙儿还好说,孙女年纪不小了,可就真耽搁了。 张乐雪不在乎,“我还想多陪祖母几年呢。” “你嫁了人,一样可以回娘家看我。”张老夫人说这么多也彻底累了,长舒一口气,“如今好了,我还有时间,病好了,就给你们好好选。” 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等凌画下次登门,我让她也帮我参谋参谋,她见多识广,对京中的公子小姐的品性,怕是更为清楚,应该也能省我许多心。” 她自然不知道,凌画今天来这一趟,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若是知道凌画今儿就是为了她四哥凌云扬来谋她嫁孙女,不知还会不会说出让凌画帮忙参谋的话来。 张乐雪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听张老夫人这样说,自然也不会反对,只劝道,“祖母您已经累了,快先歇着吧,这些事情,等您有精神了再说。” 张老夫人点头,“好。” 凌画自然不知道走这一趟比她以为的效果更好,竟然让张老夫人连参谋孙子孙女婚事儿这样的事儿都想到了下次她再登门时找她参谋。 走出一段路后,她问宴轻,“哥哥,若不是因为四哥看上了张乐雪,你给四哥赔罪的话,今儿张家这一趟,你还会带我来吗?” 宴轻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凌画摇头,“我不想猜,就想听你说。” 宴轻闭上眼睛,“不想告诉你。” 凌画:“……” 幼稚! 她靠近宴轻,又习惯性地晃他手臂撒娇,“你说嘛。” 她从小就会撒娇,跟她娘撒娇,但是不太管用,她娘不吃她这一套,依旧对她十分苛刻,跟她三哥也撒不起来,看到他板着的那张教训人的脸,明摆着告诉她,撒娇也没用,她就没用武之地了,跟她四哥不用,只要一红眼睛,四哥就唯她马首是瞻,唯一能撒得起来的,以前倒是有一个人,是她一母同胞的长兄,可惜,她敲登闻鼓,让陛下重审江南漕运案,也没能快得过死神抓她至亲人的脚步,到底他父母长兄还是没挺住刑部大牢里由太子太傅买通的黑暗的催命符。 如今,有了个宴轻,他吃她这一套,她焉能不珍惜? 宴轻被她烦不过,给出一个答案,“会。” 他这些年,又不是真的不理会张家了,知道张老夫人病倒了半个月下不来床了,他自然要登门看看,只是没想到,她都不用他开口,便带上了曾大夫。 他娶回的这个小骗子,厉害到了什么地步呢?想人之所想,为人之所为,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她做不成的事儿? 凌画也累了,这几日到底没好好歇着,每天都要出门,让她依旧娇气的没力气,见宴轻没躲开,她顺势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哥哥,那你得谢谢我。” 宴轻瞪了她一眼,“得寸进尺。” 凌画轻笑。 喜欢一个人,哪里还管是否得寸进尺,就怕他不给她得寸进尺的机会。</p>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求情(一更) 凌画睡醒一觉,已到了晚上,她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睛,在床上打了个滚,觉得今日这一觉,是她从小到大睡的最舒心最甜滋滋的觉,宴轻没扛着她进内院,是将她抱进内院的,就足够她开心几日了,睡梦里都是甜的感觉。 她打完滚,伸手摇床头的摇铃。 琉璃从海棠树下惊醒,连忙跑进屋,手里依旧拿着那本剑谱,脑子里都是剑光乱舞,一时停不下来。 凌画揉着肚子,对跑进来的琉璃说,“我饿了。” 中午没吃饭,她就睡着了,也没有人喊她吃饭。 琉璃被饿这个字刺激了一下,肚子也咕噜噜叫了几声,她看着凌画,后知后觉,“小姐,我也没吃午饭。” 凌画看清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剑谱,了然,“快去告诉厨房开饭。” 晚饭要多吃点儿才行。 琉璃赶紧出了房门,跑去了厨房。 凌画下了床,净了手脸,坐在桌前等着开饭。 不多时,琉璃回来了,她身后跟着管家,管家进来后,对凌画笑呵呵地拱手,“少夫人,是不是府里的饭菜不好吃?您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您有什么喜欢的菜,告诉老奴,老奴让厨房专捡您爱吃的菜做。” 凌画摇头,“府里的厨子做的菜都挺好吃的,我这几日多数时候都在睡觉,一睡过去,便误了饭点儿,不用特意让厨房做,我觉得府里的厨子,随便做做,都好吃。” 管家立即说,“小侯爷今日挑剔了府里的厨子,说厨子来来去去不换新的菜品,老奴已告诉了厨房,您有不爱吃的菜,尽管说,以后就不让厨子做了,您有爱吃的菜,也告诉厨房,让厨子精益求精,做的更好。” 凌画想着宴轻可真挑剔,大约是府里的饭菜他吃的太多了,所以吃腻了,她觉得够好吃的了,便笑着说,“以后小侯爷吃什么,我吃什么就行,他爱吃的菜,我都爱吃。” 夫唱妇随,没毛病的。 管家笑呵呵地点头,“也行,少夫人您喜欢什么菜,一定要告诉老奴。” 他说完,看着凌画补充了一句,“不过咱们家小侯爷自小就对菜品挑剔极了,他觉得好吃的饭菜,那一定是好吃,您跟着小侯爷吃,也是对的,不会有不好吃的东西端上桌。” 凌画笑,“嗯,他最会吃。” 就拿烤鹿肉来说,她就没见过比他更会吃的,那一日她第一次登门,圣旨赐婚那一日,他烤的鹿肉,真是绝了,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时她就觉得,她瞧上宴轻是对的,再对不过了,他又会吃,又会玩。 她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从小最喜欢凌云扬,也是有原因的,凌云扬会吃也会玩,更会哄妹妹。 管家又笑着说了两句话,厨房端来饭菜,还没进屋,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管家知道少夫人中午没吃饭,想必是饿了,赶紧退了下去。 管家离开后,凌画与琉璃对坐在一起,一阵府风卷残云。 琉璃一边吃一边感慨,“小侯爷可真是挑剔啊,这么好吃的饭菜,他生说不好吃,竟然还挑剔厨房,真是凡人和神仙的区别。” 凌画被逗笑,“山珍海味吃的多了,自然都会腻,他也是凡人。” 琉璃啧啧,“那也是高山白雪那样的凡人。” 这句话凌画倒是承认,最高的山崖高山白雪上长的这一朵峭壁之花,自然要与众不同些。 用过晚饭,凌画很有精神,让琉璃摆了笔墨纸砚,她去书房给陛下写放出萧泽的折子。 萧泽已被关了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以来,从开始的不着急,到如今,东宫帮派的人大约都急了,她大婚之日东宫没找事儿,大约是萧泽没想到她会赶回来如期大婚,才没有来得及动作,如今已过了几日,若是不放他出来,他怕是要恶狗扑食,死咬着她不放了。 哪怕是他捕风捉影,没有拿到具体的证据,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想引起陛下疑心。陛下对她起了疑心,不会是好事儿,对她,对萧枕的大业,都不利。 她退一步,萧泽也会退一步。 她的折子写的很诚挚,通篇引经据典,言陛下对太子殿下已小惩大诫,若是东宫再闭门不出,恐动摇国本根基,总之一句话,太子不能再被关下去了,再关下去,不但起不到教导的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她写完折子,晾干了墨,递给琉璃,“直接送去宫里,今夜就呈到御前,明儿一早,陛下应该就会将萧泽放出来。” 大约再过十日八日,大内侍卫该带着受伤的萧枕回来了,那才是给萧泽的惊喜。 琉璃点头,拿了折子出了房门。 于是,当日夜,皇帝御书房的灯还没熄,在批阅完奏折之前,有人呈递上了凌画为东宫太子求情的奏折。 这些日子以来,为东宫太子求情的奏折已堆满了皇帝的玉案,皇帝都是扫一眼,便扔下。 若是以前,他断然不会这么狠心关着萧泽,最次中秋夜也会将萧泽放出来了,但今年不同往年,萧泽先是收买京兆尹府尹三品大员陈桥岳踩了陛下掌控下的皇权的雷,萧枕被陛下强行派去衡川郡半途遭遇截杀逼入障毒林失踪下落不明,皇帝不得不怀疑,这是萧泽做的。 他做了多年储君,在他的培养下,萧泽有这个能力。 皇帝本来打算,在萧枕没有消息之前,就一直关着萧泽,别以为有他的宠爱,便胡作非为。但没想到,朝臣们的折子他没理会,凌画为萧泽求情的折子倒是上了。 皇帝仔细地看了凌画呈递上来的折子,感慨了句,“满朝文武,不及一个女子。” 赵公公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想着宴少夫人的奏折上写了什么,让陛下说出这一句话来。 皇帝合上奏折,递给赵公公,“你去东宫一趟,将这本折子,拿给萧泽看看。” 他说完,又补充,“萧泽看完了,你再给朕完好地拿回来,写的这么好的折子,朕得收起来。” 赵公公应是,小心翼翼地揭过,揣着折子,去了东宫。 诚如凌画猜测,东宫内,被关了这么久,萧泽的耐心已用尽,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的父皇,怕是短期内不会放他出来,他不能再上折子陈情等着父皇心软,他得自己想办法自救。 而凌画猜测的不错,他与幕僚商议了两日后,打算上折子揭露凌画背后与萧枕联系紧密,与岭山有勾结,此次出京根本就不是为了江南漕运的事儿,而是为了衡川郡水灾,她其实是跑去了衡川郡等等。 萧泽身为储君,最是明白怎么捅开君臣猜忌这个窟窿。 有幕僚劝说,“太子殿下,您冷静些,拔出萝卜带出泥,您这般上折子,空口无凭说一番,顶多在陛下的心里落个对凌画的猜忌,一时半刻,动不了她的根基。也会牵扯出您暗地里刺杀二殿下之事,还有衡川郡堤坝冲毁的背后之事。” 也有幕僚附和,“太子殿下三思。” 萧泽却听不进去了,他不想再等了,萧枕在障毒林失踪,这么久了,还能找得回来吗?就算找回来,怕是也废了,想想当年的端敬候,吸入了障毒不是没活过几年? 没了萧枕这个威胁,其余的他那几个弟弟,都年幼,不对他构成威胁。 父皇就算对他再大的不满,也只能忍下他,他的皇位,也只有他能继承。 他恨声说,“没想到凌画竟然会匆匆回京如期大婚,若是早知道,本宫定然搅了她的大婚。” 若是搅了大婚,不止报复了凌画,也报复了宴轻。 宴轻对于姜浩拔了舌头,打了他东宫一巴掌,下手也太狠了,这笔账,他给宴轻记着了。 两个幕僚劝不住萧泽,而姜浩自从被拔了舌头,心中对宴轻恨得不行,自然不会劝,也觉得太子殿下可以这样做。 于是,萧泽便打算明日上折子。 可是,就在这一日半夜,皇帝忽然派了赵公公前来,把凌画给他求情的折子递到了他手里,他看过后,怀疑自己是不是关久了不认识凌画了,再或者,他东宫有内奸?否则凌画给他求情的折子,怎么会赶的这么巧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前一夜送来了他面前?</p> 正文卷 第七十章 解禁(二更) 萧泽拿着凌画的折子,看了一遍,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遍。 一连看了三遍之后,他确信了,没眼花,这就是凌画写的折子,给他求情放他出东宫的折子。 凌画疯了? 她竟然有朝一日给他求情,萧泽自己都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仍旧不敢相信地问赵公公,“公公,这折子是……” 赵公公立即拱手,“回太子殿下,是今夜凌小姐上的折子,直接让人送到了宫里呈到了御前,陛下看过后,觉得这折子写的好,让老奴拿过来给您看看。” 萧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父皇可有说我看完这折子之后呢?” 赵公公回道,“陛下说,您看完后,让老奴将这本折子再拿回去,陛下要收起来,写的这么好的折子,不多见。” 萧泽:“……”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地觉得凌画的文采好?写的折子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还是给他拿过来让他学习一下,或者趁机教育他,写的折子比不上凌画?心胸没凌画大度? 萧泽十分之迷惑。 赵公公觉得太子殿下怕是闭门思过了这么久,给思过傻了,看了折子后,好半天愣怔怔的,他觉得不管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距离太子殿下解禁出东宫一定是不远了。 他开口,“老奴先恭喜太子殿下了。” “有什么喜?”萧泽问。 赵公公笑呵呵的,“有了宴少夫人这本折子,殿下大约很快就可以出东宫了。” 萧泽看着赵公公,“宴少夫人?” 赵公公点头,“凌小姐嫁入了端敬候府,如今是要改口称呼宴少夫人了。” 萧泽想起宴轻将姜浩的舌头拔了,一口气憋在心口,“好一个宴少夫人。” 赵公公心里暗想,宴小侯爷拔了东宫幕僚的舌头,这一回可将太子得罪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宴小侯爷娶了凌小姐,夫妻一体,总不可能分割,就算不得罪,只要娶了人,也是得罪,更何况是太子殿下让人主动去招惹宴小侯爷的,如今哪怕得罪的狠了,以宴小侯爷的性子,也是不带怕字的。 赵公公试探地问,“太子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吩咐,老奴就回宫复命了。” 萧泽知道天色不早了,如今已深夜,很快子时就要过了,他将折子递回给赵公公,摇头,“告诉父皇,本宫也觉得宴少夫人写的折子十分好,公公慢走。” 赵公公接过折子,笑着告辞,出了东宫。 萧泽在赵公公离开后,当夜召集幕僚,凌画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上了求情的折子,是否东宫出了内奸,要仔细彻查,还有父皇为何将凌画的折子拿给他看。 赵公公回宫复命,皇帝还在等着没睡。 见赵公公回来,对他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赵公公连忙将折子呈上,如实说,“回陛下,太子殿下看宴少夫人的折子久了些,反复看了三遍。” “哦?”皇帝基本能猜测萧泽的心里,“他是不敢置信难以相信凌画会上折子给他求情吧?” 赵公公点头,“大概是,毕竟太子殿下与宴少夫人一直不和睦。” 皇帝道,“其实凌画上折子,朕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不意外,凌画本就是个顾念大局的人。这些年,有她在,朕至少没为江南漕运操心,也没为户部的钱袋子操太多心。” 赵公公点头,“宴少夫人能干。” 皇帝有些不习惯,“你这一口一个宴少夫人,朕还有些不适应。” 赵公公笑,“太后娘娘今儿一早,便下了命令,以后都要喊宴少夫人。太后娘娘如今得偿所愿让宴小侯爷娶了妻,自然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凌小姐嫁的人是宴小侯爷。” “母后呐。”皇帝也无奈地笑了,“罢了,母后说的也没错,她本来就嫁给了宴轻。” 皇帝仍然很感慨,“没想到,她嫁给了宴轻。” 倒也好,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在,凌画嫁给宴轻,总比嫁给别人,让他放心。 赵公公见陛下心情不错,趁机劝说,“陛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皇帝点头。 第二日早朝,果然如凌画所料,皇帝在朝堂上让人读了凌画为萧泽求情的折子,之后,当朝解了东宫太子萧泽的禁令。 东宫派系的人与萧泽一样,不敢相信凌画会这么好心,都在猜测,凌画是不是有了什么鬼主意,又给太子殿下下套子。 而朝臣们也是纳闷,不约而同地想着难道嫁了人的凌画开始良心变善了?不准备与太子对着干了?谁上折子请陛下解了太子的禁令,都不该是凌画,但偏偏是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上折子也不管用,唯有凌画昨日上了折子,今日陛下就听了,解了太子的禁。 满朝文武,在陛下的心里,还不及凌画一人一本折子管用,不愧是天子信臣。 看凌画不顺眼的人,又重新评估了一番凌画在陛下跟前的地位,觉得短期内,怕是依旧不能惹,如今的凌画,与以前的凌画还有些不同,她如今已成了端敬候府的少夫人,太后的侄孙媳妇儿,又多加了太后这一层保护罩,更不可得罪了。 散了早朝后,朝臣们便看到太子的车辇出了东宫入了宫,时隔几个月后,太子终于走出东宫大门,正常向陛下请安了。 皇帝下了早朝后,回到御书房,便看到了等在御书房外的萧泽。 萧泽连忙向皇帝请安,一副久不见父皇,非常想念的神色,眼眶酸了酸,又红了红,泛出些湿意,他从小就知道怎么讨皇帝的喜欢,怎么让皇帝对他宽爱心软疼宠。 他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多谢父皇恩典,儿臣甚是想念父皇。” 皇帝点点头,走进御书房,萧泽连忙跟了进去。 皇帝坐在龙椅上,对他问,“你可知错了?” 萧泽垂首,“回父皇,儿臣已知错了,儿臣再不敢了,父皇教训儿臣教训的对,儿臣这些日子,一日三省吾身,不敢辜负父皇的教导。以后儿臣一定改正,不让父皇再失望。” 好话谁都会说,尤其是自小在皇帝身边长大的萧泽,朝臣们对皇帝拍马的那些伎俩,他从小看到大,没学个十成,也学了九成。 他知道凌画的折子让父皇放了他出来,但不代表父皇对他还如以前一样了,他得在父皇面前诚心诚意地表态,才能慢慢消除父皇心里对他的隔阂。 皇帝摆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已知错了,朕以后便看你表现了。” 萧泽连连点头,“父皇放心。” 皇帝示意张公公给萧泽赐座,张公公连忙命人搬了椅子给萧泽设座。 萧泽坐下后,皇帝将中秋之夜户部尚书赵江的折子递给萧泽,“你看看,赵江折子说,你弟弟前往衡川郡的路上,被人截杀,逼入了障毒林,已两三个月,下落不明,你怎么看这件事儿?” 萧泽心里“咯噔”一下子,想着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在他解禁的第一天,与父皇这么久没见面的第一面,父皇竟然是什么都没说,先给他看赵江的折子,他能不知道这件事儿吗?刺杀萧枕就是他让温启良动的手,他东宫的头部暗卫也去衡川郡了。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他也警醒地没敢在皇帝面前表露出什么情绪。 他与萧枕自小关系就不好,他看不上这个弟弟,尤其是宫里都在传他的母后因端妃而死,端妃才被打入冷宫,他年少时,因为这件事儿,对萧枕动过手,好巧不巧,被父皇看到,父皇严厉地罚了他,他后来没再找萧枕麻烦,主要也是因为,他知道父皇不待见萧枕,父皇虽然罚了他,但只让宫人将萧枕带了下去,也没安慰他。 父皇不喜欢萧枕,他是高高在上的储君,没必要跟萧枕争个长短,有失身份。 但是如今,父皇变了,他不止派萧枕去衡川郡彻查赈灾,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一直不重视的萧枕,而且,萧枕出事儿,他父皇还如此在意,竟然将大内侍卫都派了出去找他。 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来自萧枕的威胁,不止凌画,还有父皇的态度。</p>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深厚(二更) 萧泽没从太后口中探听出什么,但又不甘心,于是,将话头往凌画身上引。 他对太后问,“皇祖母可知道凌画与二弟交情颇为深厚?” 太后一愣,怀疑地看着萧泽,“你说什么?凌画和谁交情深厚?” “二弟。” 太后疑惑,“是吗?她与萧枕,有什么深厚交情?” 萧泽自然不会明着说凌画暗中扶持萧枕,只说,“据孙儿所知,他们私下里来往甚密。” 太后闻言板起脸,“太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萧泽摇头,“孙儿自然不敢乱说,是孙儿近日里察觉,凌画为了二弟失踪之事,大为奔波了一番,才知道她与二弟一直以来交情甚密。” 太后立即说,“凌画一直在江南漕运,怎么就为萧枕奔波了?” 萧泽摇头,“皇祖母有所不知,江南漕运距离京城远,凌画掌管江南漕运三年,可操控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他点到为止,“孙儿也是觉得,应该告知皇祖母一声,凌画的胆子,比您想象的大,您可别被她的甜言蜜语给哄住了,要知道,她嫁给表弟,焉能不是为了找您这一座靠山?她以前从未见过表弟,因一场闹剧,突然就答应嫁了,这不是很奇怪吗?焉能不是她的算计?毕竟,有了您做靠山,她行事才会更顺畅方便。” 太后板起脸,“太子,你觉得哀家是已到了老糊涂的地步了吗?” 萧泽摇头,“皇祖母自然不糊涂,只不过孙儿觉得,是该提醒皇祖母一二,凌画也许是为了二弟为了她自己,刻意嫁给表弟,然后再利用您的关系,为二弟为她自己谋求什么也说不准,孙儿是怕皇祖母不知她何等会算计,被蒙蔽了。” 太后沉默片刻,看着萧泽说,“哀家听说,你今日能出东宫,皇帝解了你的禁令,还是凌画上的折子。” 萧泽面色一僵,但还是点头,“所以孙儿也十分不解,她何时变得如此良善了,按理说,她应该是盼着孙儿被父皇关着闭门思过一辈子才好,怕是这里面又有她的什么算计。” 他见太后面色不虞,话音一转,长叹一声,“皇祖母也不要怪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孙儿这些年,被她算计了无数次,没有一回,不在她的算计内,凌画那个人,做什么事儿,都不会没有理由。” 太后的好心情被他一番话给破坏了一半,看着他说,“太子,这番话,你与皇上说了吗?” 萧泽摇头,“孙儿就是跟皇祖母提个醒。” 太后不客气地说,“你不敢跟陛下提,大概是因为,一,这些话,空口无凭,你没有证据,二,你在东宫闭门思过期间,外面的事情,不管你是用什么耳目有所耳闻,也是说明你也不是十分安分的待在东宫闭门思过,浪费你父皇一番苦心,三,你父皇是君,思量会更多,没有哀家这般好说话,治你个搬弄是非之罪也说不准,或者,你父皇会因为你的这番话着手彻查,而你也怕你父皇彻查之下,你同样不干净,四,你想让哀家为你出这个头,打击凌画,最好是毁了这门刚结成的亲事儿,才会如你所愿了,你就是不想看凌画过得好,当年你纵容太子太傅迫害凌家,背后打着什么心思,哀家也是知道的,如今小轻娶了凌画,你不甘心。” 萧泽脸色变了几变,到底在太后的分析下,没出声反驳。 太后又说,“你纵容幕僚,是不是跑到宴轻面前嚼的就是这番舌头根子?” 太后语气凌厉起来,“若今日在哀家面前说这番话的人不是你,而是别人,你信不信,哀家也拔了他的舌头?你身为堂堂储君,怎么也学会了嚼舌头根子?你东宫那个幕僚,叫什么?姜浩是不是?你回去就把他赐死,什么混账东西,教坏了你,这个人不准留了。” 萧泽猛地抬头看向太后,“皇祖母……” 太后打断他的话,“你不必说了,回去将姜浩赐死就是了,不管凌画和你如何争斗,总归都是朝堂上那点儿事儿,她与萧枕私下如你所说,交情好也罢,不好也罢,哀家都不管,这也不是哀家该管的事儿,你表弟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不碍着谁,已四年了,哀家本以为闭眼前都看不到他娶妻了,如今好不容易让他娶了媳妇儿,不管是怎么娶的,总之人是娶进门了,他们小两口好的很,你别让你的人去打扰你表弟,他脾气不好,扒掉了谁的舌头,或者摘了谁的脑袋,那一定也是有人惹了他,你身为储君,要看大局,不要只盯着私人恩怨,对你并无益处。” 太后说完,对他摆手,“哀家言尽于此,你去吧,哀家乏了。” 萧泽没想到他费了一番唇舌,在太后这里,就得了这么一个训斥的结果,且还搭进去了姜浩,是凌画在太后面前买的好太成功,还是他用错了方法?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太后怕是该怒了,只能站起身,“皇祖母歇着吧,改日孙儿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不想看到他了,“不用来了,你一来,哀家好好的心情都让你给搅没了,你不来,哀家不听你说话,还能高兴点儿。” 萧泽听太后这样说,觉得到底他也没算白费了这一番唇舌,让太后心情不好,那就是起了效用了,只要太后对凌画不好,对于他就是好事儿。 他乖觉地点头,“听皇祖母的。” 心里想的是,过几日,他还来,总要将凌画在太后面前买的好都给消除没了才行。免得她以为嫁给了宴轻后,就能为所欲为了,而且,他也不想让宴轻过的太顺心。 萧泽离开后,太后揉着眉心,“越长越歪了。” 祖孙两个人说话,殿内只有孙嬷嬷伺候,孙嬷嬷是太后跟前最可信可靠之人,她走上前给太后捶肩膀,“太后您千万别因为太子殿下的话而生气,气坏了身子骨可是您自己的。” 太后道,“哀家才不会生气,哀家还等着抱曾侄孙呢。” 太后叹了口气,“我就是没想到,凌画暗中扶持的人,原来是二殿下萧枕。” 萧泽的话,不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以她活了一把年纪来看,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还是能分辨得出的,就凌画与萧枕暗中来往甚密这件事儿,她知道,萧泽说的,一定是真的。 若凌画真扶持萧枕,那么这些年,她把萧枕藏的可真够深的。 她想起,萧枕被皇帝派去衡川郡没多久,江南漕运也出了事情,凌画急匆匆出京了,大概诚如萧泽所说,她离京不见得是为了江南漕运的事儿,江南漕运在她手中三年,可操控的地方还是很大的,她离京应该是与萧枕还是很有些关系的。 如今凌画赶回来大婚,大婚后,不见半丝忧色急色,虽因劳累奔波而归身体很是困乏疲惫,但眉眼盈盈的笑意,看宴轻的眼睛里有光总归是骗不了人,想必萧枕是平安的,而她也不怀疑凌画是真的喜欢宴轻。 一个女人若是不喜欢一个男人,是断然不可能如她这般,嫁衣亲手绣,宴轻的吉服,她那么忙,也抽出时间亲手绣,为了大婚,一直与礼部对接操持流程细节没半丝疏忽,比宴轻这个甩手掌柜强多了,如今又如期赶回来大婚累成那个样子。 以凌画的本事,不至于为了利用宴轻利用她做靠山帮助萧枕,而把自己一辈子的婚姻陪进去,所以,萧泽说这话,她是不信的。 “您不气就好,依老奴看,太子殿下与少夫人以后还有的斗呢。”孙嬷嬷想着太子那个脾气,怕是下次还会来您面前如今天一般说一嘴。 太后道,“哀家不见他,他总不能不孝的硬闯进来。” 孙嬷嬷想想也是。 “哀家以前都不管这些事儿,如今更是管不了。”太后放下揉眉心的手,“只不过,哀家觉得,若是萧枕能平安回来,萧泽啊……” 太后摇摇头,后面的话不说了,意思不言而喻。</p>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警钟(二更) 琉璃瞧着凌画的神情,觉得很有必要给小姐好好梳理分析一下,女子何为美。 后梁可不兴女子以胖为美,宴小侯爷是不是口味有点儿奇葩?非要小姐多长肉? 她瞧着小姐这样弱不禁风之态,就觉得挺好看的,她因为练武的缘故,与小姐站在一起,对比起来,身段就没有那么美。 当然,在她的心里,武学第一,美第二,所以,为了武学,她忍了可以不美。 但小姐可不同,她从小就是个爱美的美人,可不能因为小侯爷一句话,就猛吃猛长,把从小吃不胖的体态,给吃的长太多肉,她从来就不相信,怎么吃都不胖这句话。 她娘以前也是个瘦美人,就因为他爹说抱着没肉,太轻了,以至于,她娘把自己吃的珠圆玉润的,他爹抱着又嫌弃太重了。 男人啊,很是善变的。 于是,琉璃十分郑重地对凌画说,“小姐,我觉得,小侯爷的话,您大可不必听从。” 凌画转头看她。 琉璃一脸郑重认真,“我觉得您纤细窈窕,就挺好看的,没必要因为小侯爷说太瘦太轻,而把自己吃成小黑的模样。” 凌画难得见琉璃这般郑重,新鲜了一下,对她问,“小黑是谁?” 琉璃顿了一下,如实说,“管家养的一头猪,白白胖胖的,但是名字叫小黑,足足有三百斤重,管家说,等着他再长几十斤,杀了过年。” 凌画:“……” 她气笑,“我再怎么吃,也不会吃成猪样吧?” 三百多斤的猪,她得吃多少,才能长成那样?琉璃是不是对她吃饭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小侯爷今日说您太瘦,明日也许就嫌弃您太胖了。”琉璃给凌画洗脑,“所以,小姐您千万别因为小侯爷的一句话而把自己养胖,男人很善变的,等您真的胖了,他才是真嫌弃你了,会把你当做小黑杀了吃掉的。” 凌画:“……” 说的还挺可怕。 她看着琉璃,“不至于吧?” 琉璃很是认真地跟她科普了一下当年他爹是怎么嫌弃她娘瘦,用好吃的不停的喂她娘,后来,多年后,又是怎么嫌弃她娘肉太多,让他都抱不动了的。 说完后,她灵魂质问地问凌画,“小姐,您也想步我娘的后尘吗?” 不等凌画说话,她又说,“你知道的,我爹是个美男子,我娘也是个美人,在江湖上,当年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言外之意,与您和宴小侯爷如今,也没差太多。 凌画:“……” 她一下子就被琉璃说服了。 她拉着琉璃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看了看,“你看我如今,当真不用长肉?跟你娘当年一样吗?你那时还没出生吧?怎么就知道你娘多多瘦。” “我娘当年有画像啊。”琉璃很是吸取教训,“后来我爹常拿着当年给我娘做的画像懊悔让我娘多长肉,以至于,把她当年的美都给吃没了。” 凌画:“……” 她唏嘘,“这么说,是挺可怕的。” 她也不太想将来宴轻拿着她的画像说她当年是如何如何美,现在是如何如何变成了管家养的小黑。 凌画果断的相信了琉璃说的话,“听你的。” 琉璃松了一口气,“对嘛,所以,小侯爷的话,您要有选择的听,这种话,还是大可不必听了。” 琉璃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您还是要按时按点吃饭的,只是饭量还如以前一样就好,千万别为了长肉而去吃。” 凌画受教。 吃过饭后,凌画问琉璃,“宴轻呢?他是不是出去了?” 琉璃点头,“程公子来找小侯爷,小侯爷就跟他出去玩了。” 凌画点头,既然宴轻出去玩,那她就去书房处理事情吧,江南漕运的事情,也是要处理的,闹了这么久,江南漕运的迷幻阵也该解除了,有东宫的人找出的麻烦,还是需要她解决的,也许,过些日子,她可能还是要去江南漕运一趟的。 因外出找萧枕,凌画堆积了一堆事情,回京后,也没抽出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今日有了精神,在书房处理了一日事情,望书、和风、细雨等人进进出出,海棠苑呈现好一番繁忙的景象。 管家来了海棠苑一趟,看到这个情形,十分感慨,“当年老侯爷和侯爷在世时,老奴每次来书房,也是这般情形。” 端敬候府的书房,有多少年没这么进进出出的忙碌了。 他问琉璃,“少夫人好好地按时按点吃饭了吗?” 琉璃摇头,“今日没按时。” 主子起来时已日上三竿,不晌不午地吃了一顿早饭,午饭知道主子饿,未时三刻才吃,如今天已黑了,主子还在忙,晚饭今儿显然也不会准时了。 管家叹道,“当年老侯爷和侯爷忙起来也是如少夫人这般,常常忘了用饭的时辰。还是小侯爷时常闯进书房,将人拽出来用饭。” 琉璃讶异,原来小侯爷管人吃饭的毛病,是早就养成的。 “老奴去厨房看看,一定要给少夫人炖个补汤。”管家丢下一句话,匆匆去了厨房。 宴轻跟着程初和一众纨绔外出玩了一日,中午在醉仙楼吃了酒,下午又去听了曲子,到了晚上,程初还想拉着宴轻继续,如以前一般,喝到月亮高挂,再回府,宴轻却摆手,“累了,你们玩吧。” 程初啧啧,“宴兄,你真是变了。” 以前玩个几天几夜也不累的人是谁?如今天刚黑,饭也不在外面吃,便早早回家了,可真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里有媳妇儿等着。 宴轻不理程初,抬脚就走。 程初见他说走就走,只能对左右叹气,“哎,咱们也回家?” 没了宴兄,他们喝酒玩耍也没意思吧? 纨绔们点头,“回家回家。” 宴轻回到端敬候府,进了府门后,看到管家匆匆来去,喊住他问,“怎么一副很忙的样子?做什么呢?” 管家“哎呦”了一声,“小侯爷,您回来啦。” 他看着宴轻摇头,“老奴这不吩咐厨房给少夫人炖补汤吗?但不知道什么补汤最有营养,让少夫人吃了对她的身体有助益,便去了去找曾大夫取取经。” 宴轻挑眉,“大晚上的喝补汤?” 不怕上火吗? 管家连忙说,“小侯爷您有所不知,您出门后,少夫人整整忙了一日了,如今还在书房里没出来呢,一日三餐,也没准时吃,老奴实在是担心少夫人累坏了,今日怕是会忙到很晚,顿了补汤喝着,也能补补这一天损伤的精气神,晚上踏实的睡个好觉,否则又忙又累,再吃不好,哪里还有精神?时间一长,肯定是要累坏身子骨的。” 宴轻蹙眉,“忙了一日?” 还连一日三餐都没准时吃?她是嫌弃自己还不够瘦吗?都没几两肉了,再掉可就剩骨头了。 管家点头,“就是忙了一日,让老奴想起老侯爷和侯爷在世时,真是与如今的少夫人没什么分别,一模一样的。” 宴轻对他摆手,“那你快去吧!” 管家连忙去了。 宴轻本来要回自己的紫园,听管家这样说,转道去了凌画的海棠苑,她的书房就设在她的海棠苑里。 他来到海棠苑后,果然如管家所说,凌画的书房外,有等候的人,有不断进进出出的人,天都黑了,依旧一副繁忙的景象。 还真是如他爷爷和他父亲在世时一样,曾经他们的书房,也是这般。 宴轻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对云落吩咐,“你去告诉她,天黑了,做不完的事情,明儿再做。又不是今天做不完,明儿天就塌了。” 云落试探地问,“小侯爷,不如您去,主子最听您的话。” 宴轻嗤了一声,“她最听我的话?那怎么今日我让你转达的话,没见她听。” 云落跟琉璃说了,琉璃待凌画醒来,不可能不跟她说。 云落闭了嘴。 主子的确没听小侯爷的话,不过,他觉得吧,这里面一定有琉璃的功劳,她爹娘的前车之鉴,对她的影响十分深远,她一定会给主子敲响警钟的。 在她看来,长几两肉这样的事儿,是绝对不能存在的,长了几两,就会长几斤,长了几斤,就有几十斤,太可怕了。</p>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心疼(一更) 宴轻是个很敏锐的人,见云落神色有异,挑眉,示意他跟着他走出海棠苑细说。 云落想着小侯爷的聪明劲儿,什么都瞒不过他。主子当初能将他算计到手,真是多亏了她利用秦三公子曲线救国的连环设计,以及天下独一无二的悯心草,还有他对秦三公子没设防,才让主子侥幸成功了。 若是换作今日,两个主子,怕也是难拿下他。 云落跟着宴轻来到墙外的墙角处,宴轻往墙上一靠,懒洋洋地说,“说吧!” 云落只能将琉璃爹娘的旧事说给了宴轻听。 宴轻听完:“……” 他实在想象不出,轻的只有八九十斤的凌画,将来怎么长成跟管家养的小黑一样。 他问云落,“真有这事儿?” 云落点头,“真有。” 宴轻作罢,“那还是算了。” 对比有可能会长成小黑那般的凌画,还是如今的凌画看的更顺眼些。 云落:“……” 宴轻转身走了。 云落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宴轻,而是转身又进了海棠苑,将小侯爷交待的让主子今儿做不完的事儿明儿再做的话传达给了琉璃。 琉璃向外探出头,“小侯爷呢?他人没自己来?” “来了,又走了。”云落很想说,是被你爹娘的案例给吓走了。 琉璃点点头,“知道了。” 他兴奋地看着云落,“我参破了两个招式,你跟我比比。” 云落拒绝,“等你将那一本都参悟透了再说吧!你说的参破的那两个招式,我早已参破了。” 琉璃:“……”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在武学上的天赋一直被她爹娘夸,但是自从到了小姐身边,回回都被云落压制,这么多年,她越是不服气,却越是没脾气,有的人天生下来,对某一样事物的天赋就会更高,真是让她认识到了一山更比一山高。 琉璃不想跟云落说话了,气嘟嘟地扭头回了凌画的书房。 凌画忙了一日,脖子肩膀发僵,搁下笔,伸手给自己揉了揉,正好瞧见琉璃气嘟嘟地回来,对她问,“怎么了?给气成河豚样儿。” 琉璃不开心,“我参透的那两招,云落早就会了,说等我参透完整本,再跟我比。” 凌画点头,“不意外。” 琉璃跺脚,“小姐,他如今是小侯爷的人。” 您到底知不知道谁是您身边的小可爱?谁是您的人?云落如今已叛变了。 凌画给自己捶了两下肩,又重新拿起笔,“我如今也是宴轻的人。” 琉璃:“……” 是、您是。这无人能反驳得了。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凌画不走心地安慰她,“他如今天天跟着宴轻吃喝玩乐,你每日早起贪黑十分努力,听说过龟兔赛跑吗?早晚有一日,你会超过他的,别灰心。” 琉璃无语,“我不是乌龟。” 云落也不是兔子,他哪怕天天跟着小侯爷吃喝玩乐,但武学剑术一点儿也没落下,真是牛逼死他了。 凌画继续不走心的安慰,“打个比喻而已,道理差不多的。” 琉璃没好气,“我可谢谢您了。” 她宁愿她不安慰她。 凌画果真不安慰了,继续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琉璃想起宴轻交待的话,开口说,“小时候让云落告诉您,天黑了,做不完的事情,明儿再做。又不是今天做不完,明儿天就塌了。” 凌画觉得有道理,累死了算谁的?她累死了,陛下顶多给她写个表彰追悼一下,萧枕大约会红一红眼眶,她是要跟宴轻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的人,自然不能累了。 于是,她痛快地搁了笔,“走,吃饭了。” 琉璃揉揉肚子,就是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也饿了。 凌画觉得宴轻难得关心他,她大概也许应该也要去关心关心他,来而不往非礼也嘛,于是,她出了书房后,转了路,出了海棠苑,往宴轻的院子走去。 宴轻回到紫园后,已沐浴换衣,坐在桌前,拿了一本画本子,等着开饭。 今儿厨房没能准时开饭,也跟小侯爷今儿外出,厨房以为小侯爷今儿不在府里吃,而少夫人忙了一日,一日三餐都没能准时有关,所以,动作慢了些,没想到,小侯爷竟然回府吃饭了,往日他只要一出门就是一日,不到月上柳梢头,他是不会回来的,而少夫人,难得晚上不继续忙了,等着准时开晚饭。 所以,凌画出了书房,走出海棠苑,往宴轻的院子走时,管家得了信,连忙让厨房动作快点儿,别让两位主子饿着。 凌画穿的单薄,夜晚有些凉,且起了风,她搓了搓手臂,“这天真是凉了。” “快深秋了。”琉璃看看回头的路,“要不您等一下,我回去给您取件披风来?” “算了,还得翻箱倒柜。”凌画知道厚衣裳都在箱底压着呢,“明儿再找吧,几步路的事儿。” 琉璃点头,“那好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起风了,怕是要下雨。” 凌画接过话,“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该穿棉了,这是第几场秋雨了?” 琉璃摇头,“京城就是这个天气,每到深秋,反而是雨水最勤,一场接一场的下,转眼就入冬了。” 凌画感慨,“入了冬,就下雪了,这两年,我都没能看上京城的雪。” 前两年,下雪时,她都去了江南漕运,到过年时,才匆匆忙忙赶回来跟家里人过个年,江南多雨,一年四季,也不下雪。 琉璃看着宴轻的院子灯火通明,“小姐今年会在京城过年吧?” “会吧!这是我跟宴轻的第一个年呢。”凌画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在京城过年,江南漕运……不行她过些天就早些出京去处理吧,最好让江南漕运别赶上过年时给她生事儿。 来到紫园,凌画迈进门口,云落瞧见了,对宴轻说,“小侯爷,主子来了。” 宴轻抬起头,向外瞅了一眼,正好起了一阵风,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之刮走的人不是凌画是谁?他蹙眉,还是觉得她太瘦了,要不,稍微长一点儿肉?控制着点儿,把控在内,别长太多了? 他正想着,凌画进了屋,见到宴轻,未语先笑,“哥哥。” 宴轻神色顿了顿,嫌弃地瞅着她,“柳条一般,穿的又这么少,你是觉得自己不怕冷?还是不怕风把你刮跑了?” 凌画搓了搓手,“怕冷啊,可是我走到半路时才觉得冷,再回去取衣裳太麻烦了。” 宴轻转头看向琉璃。 琉璃知道宴轻要说什么,扭头就出去了,她不想承接小侯爷的炮火。 宴轻气笑,“溜得倒挺快。” 凌画挨着宴轻坐下,笑吟吟地,“哥哥今天去哪里玩了?” “查岗?”宴轻挑眉。 凌画摇头,“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她叹气,“羡慕能出去玩的人。” 像她,一直忙,忙里偷闲的给自己弄了个夫君嫁进门,就已耗费了无数精力了,这种随随便便就能出去玩的日子,大把的时光可以虚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她也想虚度光阴。 宴轻见她眼神真挚,看起来像是在说真话,一时有些无语,“有什么可羡慕的?” “就是羡慕。”凌画趴在桌子上,“我今天脖子疼肩膀疼腰疼,忙了一日没出书房,连午饭,都是在书房里吃的。” 宴轻放下画本子,考虑是不是该心疼她安慰她一下,但想到她是为了凌家立起来,为了萧枕,他便心疼不起来安慰不起来了,最终,来了一句,“能者多劳。” 凌画被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宴轻低咳一声,对外吩咐,“让厨房动作快点儿。” 云落应了一声。 宴轻看她趴在桌子上没骨头一般,有气无力,半天不起来,他动手给她倒了一盏茶,总算说了句,“晚上让青嫂子给你揉揉?” 凌画恹恹地点头。 宴轻看她这样子,到底记起了她的好,“要不你坐直,趁着没吃饭前,我给你捏捏肩?” 凌画立马坐直了,笑容灿烂,“谢谢哥哥。”</p>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闭嘴(二更) 宴轻看到凌画灿烂的笑脸,瞬间就后悔了这个提议。 他怎么就忘了面前这个人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染房,给他七分颜色,她就顺杆子爬呢。 这回换他半天没说话。 凌画坐的笔直等着他动手,且还主动把后背对给他,一时间,像个虔诚的教徒。 宴轻憋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慢慢地抬起手,按在了凌画的肩膀上。 凌画清瘦,肩膀更是瘦的没什么筋骨。 宴轻十分怀疑,这么瘦弱的肩膀,是怎么在当年有胆子敲登闻鼓的,又是怎么有胆子告到御前把太子太傅拉下马的,又是怎么承受得住无数反对的声音担起了江南漕运那一摊烂摊子的。 她到底是心长的有多大,才把肩膀上的分量给长没了? 宴轻没什么机巧,但他手大,抓在凌画的肩膀上,三两下,就缓解了酸疼。 凌画欢喜,“哥哥的手法真管用。” 宴轻没好气,“你闭嘴。” 凌画闭了嘴。 宴轻给她捏了肩膀,见她脖子僵硬,又快速地给她按了两下脖子,之后松了手,“行了吧?” 凌画自然不敢说不行,连连点头,“行了行了,十分管用,哥哥辛苦了。” 宴轻斜睨她一眼,“口蜜腹剑。” 凌画:“……” 没,她是在真诚的表达谢意。 凌画端起宴轻给他倒的茶放在嘴边喝,然后问,“哥哥,你还没说呢,你今儿出去都玩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宴轻做了四年的纨绔,京城内外的好玩的东西,说真的,都已被他玩过了,对他如今来说,还真不觉得什么东西最好玩了,若非要让他说出一样的话,那就是她带他去栖云山那几日,他玩的挺开心,栖云山好玩的比京城多。 他懒洋洋地说,“上午去早市看了新到的大蛐蛐,中午去醉仙楼喝酒了,下午听了曲子。” 这一日,也就这样过去了。好玩的不是具体的什么事儿,而是一众兄弟们热热闹闹在一起。 即便这,也足够让凌画羡慕了,凌画小眼神可怜巴巴的,“真好玩啊。” 宴轻:“……” 她是没玩过好玩的东西?显然不是,她是干活干久了,才连这个也羡慕起来了。 宴轻很是无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难得地关心她的事儿,“什么时候把江南漕运的职务卸掉?” “陛下答应我,两年后。” “两年后真能卸掉?”宴轻不是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朝野上下,有谁能接手江南漕运? 凌画笑,“能吧!就算不能,也得能,陛下必须找到那个人,否则姑祖母也不干的。” 宴轻纳闷,“跟她有什么关心?她有什么可不干的?” 凌画笑看着他,“她老人家想我们早点儿给她抱曾侄孙啊。” 宴轻:“……” 他黑脸看着凌画,“还想好好吃饭吗?” 凌画立马乖乖的,“想。” “那就闭嘴。”宴轻扭头不再理她了,又重新拿起画本子,他就多余关心她江南漕运的事儿,卸掉不卸掉跟他有什么关系。 凌画一天没见着宴轻了,十分想念,在书房里处理了一天公务,难得休闲的时刻,十分很想和宴轻多说说话,她见三句话又惹毛了他,想着下次一定要长教训,心里无论怎么想的,嘴里也不能实话说出来。 她问,“哥哥,画本子好看吗?” 宴轻哼了一声。 凌画笑问,“哼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是好看呢,还是不好看呢,他不是不爱看画本子的吗?如今等着吃饭的空,都拿出画本子来看,这是被画本子里的故事情节看上瘾了?还是画本子里面真的能学到东西? 宴轻瞥了她一眼,“哼就是让你闭嘴的意思。” 凌画笑,靠近他些,挽住他胳膊,凑近他一起看他手里的画本子,“那我跟你一起看。”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反正她也爱看画本子。 宴轻见她凑过来,猛地将画本子挪开,“啪”地合上,板着脸说,“坐过去。” “那你陪我说话。”凌画讨价还价。 宴轻几乎被气笑了,“得寸进尺是不是?” 凌画委屈地看着他,“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嘛。” 她举手保证,“我保证再也不说让你不爱听的话。” 宴轻放下画本子,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挑眉,“说吧,你想说什么?” 凌画眨眨眼睛,“大约过些日子,我还是要出京一趟,去江南漕运。” 宴轻点头,“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听这语气,是巴不得她不在他跟前碍眼,赶紧走了事了。 凌画想了想,“等萧枕回来吧!” 宴轻是真的气笑了,她竟然还敢提萧枕!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凌画,“怎么?萧枕不回来,你就不去江南漕运了?” 他就不明白了,萧枕怎么没拦住她,让她别回来成亲,不是挺好?祸害他一个人得了,干嘛又累死累活赶回来祸害他? 凌画摇头,“他不回来,我是不能走,如今我上折子把太子放出来了,萧枕受一身伤的回来,怕是会十分受陛下关注,而萧泽那个小心眼,肯定容不下萧枕,我得安排好了,让他安全无虞,才能离京。” 她说的是实话,觉得到了如今这地步,宴轻既然知道她扶持的是萧枕了,她的安排也无需再瞒着他了。 毕竟,他们是夫妻嘛,不管宴轻愿不愿意知道,她都应该都告诉他一声。 宴轻见她很是为萧枕打算,如此劳心劳力尽心尽力的样子,萧枕可真是天大的福气,他心气不顺地说,“你怎么没想着嫁给萧枕?” 两个人合成一个人,不是更容易成事了吗? 凌画睁大眼睛看着他,“哥哥,我喜欢你啊。” 宴轻轻嗤,“我可谢谢你的喜欢。” 说的好像她的喜欢多值钱似的,既然如此,怎么备嫁期间,匆匆出京两个月杳无音信?若不是他让云落给她传信,她都能推迟大婚了?这就是她说的喜欢?比不过萧枕那个人和他要的大位吧? 凌画知道宴轻被她缠上,得知了被她算计,十分不虞,但她喜欢上了他,真是没什么办法的,就算死皮赖脸,也想得偿所愿,如今得偿所愿了吧?后果也来了。 凌画头疼地说,“哥哥,我就是喜欢你,别怀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的喜欢。萧枕靠边站,他不配。” 宴轻:“……” 若不是知道她为了萧枕上刀山下火海,他几乎都相信了她这个语气是与萧枕八竿子打不着了,他就奇了怪了,“你为什么不喜欢萧枕?”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哪有为什么?”凌画看着他。 宴轻不客气地骂,“小骗子。” 凌画:“……” 没有吧?她说的是真心话。 宴轻毫不留情地指出,“你四哥说了,当初你问萧枕,如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萧枕说要那个位置,于是,你就为了他这句话,赴汤蹈火。让我猜猜,若是萧枕当初说让你以身相许,你是不是也以身相许了?” 凌画:“……” 是、是的吧! 她从小就是个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好孩子。 她立即说,“可是,没有如果。” 宴轻忽然不想看见她了,“你闭嘴吧!” 凌画只能又闭上了嘴。 哎,她算是看出来了,卸掉江南漕运生孩子的事儿不能提,萧枕的事儿好像也不能提。他都不会高兴。 屋内安静了一瞬,厨房及时雨地送来了晚饭。 一阵饭菜香味窜进屋子里,弥漫整个画堂,将凌画的味觉一下子打开了,她的五脏庙也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她看着宴轻,“哥哥,吃饭了。” 宴轻倒没有不理她,“嗯”了一声。 凌画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夸奖,“咱们府里的厨子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宴轻拿起筷子,“那你就多吃点儿,瘦的跟竹竿子似的。” 凌画点头,心里想着,虽然很好吃,虽然宴轻说的对,但她还是要适量,吃个七八分饱就行了,不能大晚上的吃太多,真的很容易长胖的。</p>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风雨(一更) 琉璃没提她爹娘之前,其实,凌画小时候,她娘也时常在她耳边耳提面命,女儿家,要矜持,要懂得节制,无论是吃喝玩乐,还是任何事情,都要适可而止,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要一口都吃下,再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要一口不沾,不要让人猜出你的喜好来,能控制住自己私欲的人,才能站得高,走得远。 这据说是她外祖母告诉她娘的,她娘又告诉了她,可是她小时候,她外祖母对她宠爱至极,总是纵容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听你娘的,她胡扯。” 至今,她还记得她娘对外祖母无奈又无语的表情。 如今,外祖母早已故去,她娘也去了三年了,可是,她虽然没忘了她娘的话,却在看到宴轻的第一眼时,放任了自己的私欲。 她从来没有那一刻,那么想抓住一个人,与他一辈子白头到老。 宴轻就是这个人,她生命中的劫数,也是她生命中克制不住的私欲。 宴轻叩叩桌子,“专心吃饭,想什么呢,饭都快吃到鼻子里去了。” 凌画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哪有。” 哎,身边这个人,如今是她的夫君了,真好看啊。 所以说,能嫁一个举世无双容貌的夫君,就算放任了自己的私欲,不要脸点儿,又如何? 凌画难得很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吃了七八分饱,就要放下筷子。 宴轻见她有放下筷子的势头,拦了她一下,将一碟肉推到了她面前,“把这个都吃掉。” 凌画:“……” 推到她面前的碟子虽然不大,但里面装的是肉啊肉,她若是都吃掉,今天就吃了十分饱了,那她要散多少步,才能把这些肉消耗掉? 凌画一脸的拒绝,“不吃了,吃不下了。” 宴轻戮破她,“你吃得下。” 凌画坚持,“真吃不下了。” 吃得下也不吃了,大晚上的,吃了这一碟肉,还让不让人活了。 宴轻看着她,“你是怕胖?” 凌画点头,是啊,谁不怕啊。 宴轻肯定地说,“吃一顿,胖不了多少。” 凌画才不信,“有了一顿,就有两顿。” 这是琉璃娘用一辈子总结出的经验教训,前辈的经验教训,就是晚辈们的财富。 宴轻无语,“你瘦成这样,胖一点点儿,怕什么?” 本来他也不想让她胖成小黑,但是刚刚她来的时候,都会被封刮走了,还是太瘦了。 凌画看着他,很诚实地说,“怕你不喜欢我。” 宴轻很想说“我如今也不喜欢你。”,但怕这话说出来,她估计更不吃了,他耐心地说,“你吃了这一碟肉,我陪你出去散步。” 凌画有点儿动心,“散步多久?” 宴轻看着她,“半个时辰。” 凌画想想也够了,若是只吃今天这一顿的话,也不是不能吃,毕竟她才吃七八分饱,还是真的可以吃下这些的,她重新握住筷子,对着面前的一叠肉下筷,“真的吃肉长肉吗?” “是吧。”宴轻也不确定,他这么多年,吃了不少鹿肉,好像也没长肉。 凌画觉得这件事情也不太科学,她也挺爱吃肉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吃了多少会长多少,于是,她放心地吃完了一碟肉。 宴轻满意,搁下筷子,站起身,“走吧!” 凌画也跟着站起身。 就在二人即将要出门的时候,外面忽然风雨大作,凌画猛地转头看向宴轻,一脸哥哥你骗我的神色。 宴轻:“……” 他忘了,今儿有雨,是没办法陪她散步的。 他身受凌画眼神的谴责和指责,默了默,“要不,我陪你在这房间里走走?” 凌画不说话。 宴轻摸摸鼻子,“画堂宽敞,走走也一样的,反正都是走路。” 凌画依旧不说话,看着他。 宴轻无奈了,“那你要怎样?” 凌画看看门外,再看看宴轻,“我在想,突然下这么大的风雨,我该怎么回去?” 宴轻:“……” 哦,他忘了,是啊,她怎么回去? 她看着凌画的小细身板,外面这么大的风雨,她走回去,会不会直接给刮飞起来? 他一时被问住,好半天,才说,“你多吃了一碟肉,不怕的,走回去?” 多吃了一碟肉,也算是给她的小身板压了点儿分量。 凌画被气笑,不过知道宴轻不会留她,她也没想着留宿,总之都是要走回去的,几步路的事儿,淋点儿雨也不怕什么,回去喝一碗姜汤就是了。 何况,今儿晚上吃饭,宴轻已对她够和善的了,她还真是不能再得寸进尺了,否则看他以后还理不理她?她主动找上门来跟他一起吃饭,看他赶不赶她给不给她这个脸。 凌画点头,很是乖巧,挥手,“我觉得也是,那哥哥再见。” 她抬脚就迈出了房门。 宴轻:“……” 外面风雨很急,疾风卷着急雨和落叶,雨点子噼里啪啦打在窗子上,将窗子和地面砸的啪啪的响,这若是打在人的身上脸上,不是疼死个人。 宴轻忽然很怀疑,凌画是怎么能走出去的,她不是一直以来很粘人吗?不是该趁机抱着他的胳膊央求她至少给她找个雨披或者送她回去吗?再过分点儿,不是想着留下来吗?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有些薄怒,“走什么走?” 凌画转回身,将迈出门的一只脚收了回来,看着宴轻,“哥哥?” 难道他要留她在他的房里住? 宴轻憋着气,“等着,给你找雨披。” 凌画“哦”了一声,果然是她想的太美了。行吧,拦住她给她雨披,也是关心她了,虽然差了那么点儿,但也算是有进步了。 这么短短时间,有这个进步,她觉得已十分不易了,本来,她觉得,以宴轻的脾气,要很多很久之后,才会对她软化一点点关心一点点呢。 宴轻转回身,去找雨披,找了一圈,没找到,对外喊,“云落,找雨披来。” 云落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不多时,云落拿来了雨披,又拿了一把伞,看着凌画穿上雨披也很单薄的身子,问,“主子,我送您回去?” “琉璃呢?”凌画问。 云落叹了口气,“她吃完晚饭后,又回去参悟剑谱了。” 凌画点头,“行。” 云落给凌画撑伞,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宴轻,“小侯爷,我送主子回去?” 这么大的雨,总不能让小侯爷送,主子大约也舍不得他顶风冒雨。 宴轻顿了一下,忽然说,“你笨手笨脚的,我送她吧!” 云落:“……” 凌画:“……” 她竟然也不知道,云落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后,被评价笨手笨脚了。 她的确是舍不得宴轻冒雨送她,这么疾的风雨,她也舍不得,她摇头拒绝,“哥哥歇着吧,我不用你送,让云落送我就好。” 扔下一句话,她迈下台阶,对云落说,“走吧。” 云落点头,撑着伞,送凌画出了紫园。 宴轻站在窗前,看着云落送凌画出了他的院子,眉头轻轻皱起,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嘟囔了一句,“不送就不送,谁乐意送你?” 随后拿了画本子,转身进了内室。 风雨太大,一路走回去,凌画到底湿了衣摆和鞋。 琉璃听到凌画回来的动静,从剑谱里抬起头,看着凌画说,“我以为小侯爷会留小姐您住下。” 凌画解了雨披,“我倒是想的美呢。” 琉璃啧啧,“看来您若想上小侯爷的床,还有的熬呢。” 凌画不脸红地点头,“我熬得起。” 她今年才十六,总不会熬个十年八年,顶多一两年,她还真熬得起。若是一两年都拿不下宴轻,她自挂东南枝去得了。 琉璃站起身,“我让厨房去给您熬一碗姜汤来,可别染了风寒。” 凌画摆手阻止,“不用,这么大的雨,别折腾厨房了,不是有备着热水吗?我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琉璃点头,“那也行。” 有人抬来热水,凌画进了屏风后,刚洗上不久,厨房便有人撑着伞提着灯送来了一碗姜汤,说是小侯爷吩咐的。 琉璃啧啧,拉长音,“小姐,看看小侯爷对您多好,以后别算计人了。” 连她都看不过去了。 人刚回来,姜汤已让人送来了。上哪儿找这样心善又长的好看的好人去。 凌画弯起嘴角,“嗯。”</p>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各自(二更) 宴轻在凌画走后,拿着画本子进屋,躺在床上看了几页画本子,在云落回来时,问,“送回去了?” 云落点头,“送回去了。” “可淋湿了?” 云落点头,“主子的鞋子和衣摆湿了。” 宴轻这时候觉得女子的绣花鞋中看不中用,若是男人的靴子,踩几脚水,也不会湿了脚,他吩咐,“去让厨房弄一碗姜汤,给她送过去,免得本就瘦的干巴巴的,再染了风寒,更是折腾人。” 云落点头,转身去了。 厨房的人一点儿也不怕折腾,都觉得小侯爷真是关心少夫人,虽然小夫妻没住在一起,但是这关心是一点儿也没少,他们觉得挺好。 于是,给凌画送去了姜汤后,厨房的人坐在一起,炖着汤,聊着天,话题自然是关于小侯爷和少夫人的。 这汤熬的越老越好,今儿晚上熬一个时辰,明儿一早再熬一个时辰,明儿少夫人起床时,早膳正好可以喝一碗,补身体的。 有人说,“小侯爷和少夫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有人点头,“那当然。” 有人小声说,“就是有一点,没住在一起,什么时候才能有小公子啊。” 有人嘿了一声,“感情嘛,不是得需要慢慢磨合嘛,如今不住在一起,你看吧,等感情相处的深了,早晚要住到一起去的。等住到了一起,还怕没有小公子?” 有人想想也是,“那不知还要等多久。” 有人说,“我听曾大夫说,小侯爷的头疼之症,要吃许久的药,用药也说不准是否有碍子嗣,所以,一时半会儿啊,要不上。” “啊,那是要好久了,小侯爷的头疼之症要紧。” “嘘,这也就是我们府内的人都知道就行了,就连宫里太后娘娘的人,也是不能让知道的。” “是是是,咱们府里这几口子人,嘴巴都严着点儿,好不容易少夫人弄进来了一个神医治小侯爷的头疼之症,若是被宫里知道,又该让小侯爷烦了。不说不说。” …… 端敬候府里,自从宴轻将十之八九的人都打发走,剩下这十之一二打发不走的人,真是都对他忠心到了骨子里,都是准备老死在端敬候府的,所以,这么久了,府里住进来了神医,外面并不知道,府里的神医给小侯爷在治头疼之症,府里的人都知道,外面却没人知道。 当然,不止不知道神医,不知道神医给小侯爷治头疼之症,也不知道小侯爷和少夫人除了洞房花烛夜那一夜后,都是分院子睡。 疾风骤雨下了整整一夜,凌画沐浴后喝了一碗姜汤,躺进被窝里,累了一天了,大脑终于可以歇歇了,转眼便睡了。 宴轻看画本子看到半夜,瞅了一眼外面的急风急雨,想着这雨一旦下上,怕是又要几日,肯定会耽搁萧枕回京的路程。 想到萧枕,他全然没了看画本子的心情,将之扔了,躺到床上,闭眼睡了去。 第二日,风虽停了,但雨未停,凌画起床后,站在窗前,看着哪怕有排水沟,但地面青石砖上也满是厚厚的一层水,一脚踩进去,整个鞋子都能湿透,她想着,这么大的雨,她是去找宴轻呢,还是不去呢,去了会不会被他训? 琉璃推开门进来,“小姐,岭山的信。” 凌画转过身。 琉璃将信递给凌画。 凌画打开信,这封信自然是叶瑞来的,提了萧枕已被他安排按照她的意思,送去了距离障毒林百里外的一处山寨子里,萧枕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下手的人,当真是弄了一身伤,除了那张脸没弄伤,其余的浑身没一块好地方,且还给自己下了毒,如今大内侍卫应该已找到了他。 另外,岭山今年大旱,他需要一大笔钱钻井,用地下水灌溉,当然不白用她的,还是根据以往的规矩,三年一滚利。 岭山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农作物可以长三季,夏秋两季都少雨,快入冬了,眼见也不会多雨,叶瑞自然急了。 关于百姓民生的大事儿,凌画素来不含糊,岭山的民生也是民生,更何况,萧枕被岭山劫走是怨他,但后来借给她快马回京,以及为萧枕做障眼法蒙蔽大内侍卫与陛下做这一番安排善后,倒是足以抵消了。 于是,她当即提笔写信,半个月后,她会让人送银子到岭山,让他等着就是了。 这么一大笔银子,总需要她用半个月来从各地调度,而萧枕,哪怕是大雨耽搁,半个月后,也该回京了。 凌画给叶瑞写完了信,也不用想去不去找宴轻了,今日也没空去,吃过饭后,便披了雨披,穿了雨靴,去了书房,江南漕运的事情加上给岭山调用银子的事情,她没个十日八日,忙不完,是没空与宴轻培养感情谈情说爱了。 宴轻近来又恢复了早起的习惯,睁开眼睛后,除了窗外的雨声,一片安静。 他走出房门,云落在外间画堂看画本子。 宴轻看着云落挑眉,“我听说琉璃立志要打败你,您还不用点儿功?” 云落抬起头,“我不用功,她也打不过我,有一种东西叫天分,她比我差这个。” 宴轻啧啧一声,坐在了桌前,“你主子呢!还没起?” 云落摇头,“主子起了,一大早又去书房忙了。” 宴轻问,“她吃饭了吗?” 云落点头。 宴轻不再问,吩咐厨房端早饭。 用过早饭后,宴轻听着雨声,懒散地躺在椅子上玩九连环。玩了半个时辰,忽然想起了端阳,对云落说,“端阳这两日死哪儿去了?” “在书房里读兵书。” 宴轻很新奇,“他何时这么自觉上进了?” 云落诚实地说,“大概是自从主子嫁进来后,主子身边聪明的人太多,他终于意识到,他太笨了,需要学习。” 宴轻啧啧,“若是早知道,我就将他早送去你主子身边好了,也能早点儿让他变得聪明点儿。” 云落想说现在也不晚,但又想起端阳还没有琉璃有天赋,闭了嘴。 宴轻看着窗外又说,“小鹦也差不多该被婉玉娘调教好了吧?” 云落知道小侯爷这么问应该是无聊了,试探地说,“这么大的雨,小侯爷您最好还是别出去了,上次您淋了雨,难受了几日,属下去将小鹦接回来?” 对比宴轻染了风寒难受,哄他吃药何等费劲,曾大夫看着他吃药都快愁白了头发,云落觉得,还不如他淋雨病个几日,也比小侯爷生病强。 宴轻摇头,摆手,“谁也不去,等天好了,让管家派人去接。” 云落点头。 宴轻扔了九连环,重新拿了一本没看过的画本子,聊以打发时间。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厨房的人准时来问,小侯爷是与少夫人一起吃,还是各自用各自的。 宴轻看着画本子头也不抬,“各用各的。” 这么大的雨,折腾什么。 厨房很快给宴轻端来饭菜,逐一摆上桌,对宴轻说了句,“少夫人今日用早饭准时,午饭怕是又要不准时了,如今正忙着,刚刚去问了,少夫人说晚些用。” 宴轻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点头,没说什么。 厨房的人摆好后,走了下去。 宴轻吃了两筷子,对云落说,“她以前忙起来也这样不按时吃饭?” 云落点头,“有时候是这样。” 宴轻放下筷子,吩咐云落,“将这些饭菜,都装起来,带上,去她书房吃。” 云落连忙站起身,一边将碗碟重新装进篮子里,一边问,“小侯爷是要去和主子一起用饭吗?” 宴轻傲娇地摇头,“不是,我就是去她的书房吃,我吃,她看着。” 不是不饿吗?那就继续忙呗,想必他坐在她面前吃,她也闻不到饭菜香味,不会饿的。 云落:“……” 不愧是小侯爷,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儿。</p>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一起(一更) 凌画是个忙起来便废寝忘食的人,专心起来,效率非常高。 厨房来问可开饭了时,琉璃看向凌画,凌画运笔如飞,头也不抬,回了句,“不急。” 厨房的人便下去了。 厨房的人离开后不久,披着雨披,打着雨伞,从雨中走来如闲庭信步一般的宴轻来了,他身后跟着同样披着雨披打着雨伞手里多提了个篮子的云落。 琉璃听到动静,探出头瞅了一眼,对凌画说,“小姐,小侯爷来了。” 凌画笔一顿,思绪被打断了一下,但关键处,没敢停,便继续落笔,“知道了,你去迎迎。” 琉璃迎了出去,心想着,如今是午饭的时辰,小侯爷这个时辰来,是来跟小姐一起吃午饭? 小侯爷真是比她想象的要对小姐好的多。 琉璃打开书房的门,“小侯爷。” 宴轻点头,迈进凌画的书房,凌画的书房自从建成海棠苑,他验收了一遍后,再没踏进来过,如今进来后发现,她的书房里四处都空空荡荡的,不见什么书本古籍,也不见什么画本子奇闻杂谈,书架空空的,什么都没摆上,显然还没有收拾。 唯独最里面一张三米宽两米长的大书桌上,堆的比她还高的,仿佛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的卷宗账本子册子等东西。 这些,显然都是她正在忙的事儿。 宴轻看着就头疼,目光落在凌画被挡住的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发顶上,想着真是难以想象,她这么瘦弱的小身板,不大的小脑袋,是怎么装得下这些重量的。 他真是一点儿都没错的,娶了一个天下人都知道的能干有本事的妻子。 琉璃试探地问宴轻,“小侯爷,您是过来和小姐一起用饭的。” 宴轻顿了一下,“我是自己过来吃饭的。” 琉璃:“……” 自己过来吃饭是个什么操作?难道端敬候府没有小侯爷能吃饭的地方了? 她看向云落。 云落对琉璃点点头,意识是她没领会错,小侯爷就是自己来主子这里吃饭的,这里特指书房。 琉璃不太懂,但依旧聪明的将她用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堆的东西都收拾走,给宴轻腾出了地方。 宴轻坐在了琉璃收拾出的桌子上,云落逐一将饭菜从篮子里拿出来。 饭菜乍一拿出来,香味霎时弥漫了整个书房,琉璃摸摸肚子,好饿啊。 凌画立即丢了笔,管她关键不关键,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起身凑到了宴轻身边坐下,对他笑吟吟地问,“哥哥是过来陪我一起吃饭吗?” 宴轻斜睨她一眼,“我是自己来吃饭。” 这处院子,这个书房,都是他督促着人修葺的,凭什么他就不能来吃饭? 凌画眨眨眼睛,她何等聪明,在宴轻迈进她书房的门,坐下后径自吃饭,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就是故意提醒她按时按点吃饭呢,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可爱? 她故意说,“我不信你只是来吃饭。” 宴轻没好气,“我是怕你刚嫁进来就饿死。” 凌画笑逐颜开,对琉璃吩咐,“去告诉厨房一声,送饭菜过来。” 琉璃立即披了雨披撑了伞去了。 凌画心情很好,没想到宴轻能来,更没没想到她今儿还没与他坐在一起吃饭,她很开心地笑着说,“哥哥以后每日都过来陪着我一起吃饭,我一定会按时吃饭的,绝对不把自己饿死。” 宴轻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用另一只手叩叩桌面,“食不言,寝不语。” 凌画乖乖点头,闭了嘴。 厨房很快便送来了饭菜,乐呵呵地喊了一声“小侯爷、少夫人”,便将饭菜逐一摆上桌。 宴轻瞧着,凌画面前摆了十多样菜,不满地问,“为什么她吃的菜比我的多?” 他还是这个府里的主人吗?凌画嫁进来了,就没有他的地位了? 厨房的人连忙说,“小侯爷您说吃腻了重复的菜,但是短短时间,厨子们还没研究出几个新菜,您只能暂时将就着吃几天,而少夫人说厨子做的所有饭菜都很好吃,所以,如今比您多出的菜,都是旧菜,就没给您上桌。” 反正少夫人不挑,少夫人不止不挑,还在小侯爷嫌弃他们的时候,表扬了他们,他们自然要卖力些啊。 宴轻怀疑地看着凌画面前的菜,“这些你说是旧菜?” 他看着不太像。 厨房的人肯定地点头,“小侯爷,是旧菜没错。” 宴轻不客气地说,“那就是你们这一阵子没仔细菜谱,有些菜给我做的多,有些菜做的少,以至于我好像都没吃过。” 厨房的人提醒宴轻,“小侯爷,您的菜谱,都是一个礼拜一换,每天都没有重样的,有的菜您吃的多,大约赶上您在家的时候多?有的菜您吃的少,大约恰巧赶上不在家。” 宴轻觉得有道理,吩咐,“以后,我吃跟她一样的菜,要荤素搭配。” 厨房的人小心翼翼再提醒,“少夫人觉得厨子做的所有菜都很好吃,您与少夫人吃一样的菜,万一您不喜欢……” “那是你们的事儿。”宴轻摆手,“反正,不能让我觉得腻了,不新鲜。” 厨房一下子犯了难,但主子既然发话了,吃喝是大事儿,再困难他们也要克服,否则端敬候府里的老人一共就那么几口子,厨房的人为什么就占了一半?还不是为了主子的吃食大计。 于是,厨房点头,“是,小侯爷放心。” 他看着宴轻,“那您今儿,先跟少夫人一起讲究一顿?” 反正,他们觉得少夫人工作太累了,给少夫人做的菜足够多,小侯爷跟着一起吃,也足够了。 宴轻矜持地点点头。 厨房的人下去后,凌画将自己的菜都推到了宴轻面前,很大方地说,“哥哥,都给你吃。” 宴轻嗤了一声,“才嫁进来几日,就将我府里的人都收买了,您可以啊。” 凌画笑,“那是因为哥哥对我好,府里的人才爱屋及乌都对我好,。” “我什么时候对你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凌画不准备提醒他昨儿是谁让厨房大晚上的给她熬姜汤,冒雨给她送来她的院子,免得提醒了之后,以后这样的事儿他不做了。 于是,她转移话题,“哥哥快吃饭,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宴轻瞥了她一眼,“满肚子心思。” 凌画:“……” 她、还真是。 凌画与宴轻吃饭,心情好,但因想着琉璃娘的教训,吃了个七八分饱后,还是放下了筷子。 宴轻又推给她一碟肉,“都吃掉。” 凌画拒绝,“不要。” 宴轻看着她,“你知道不知道浪费是很可耻的事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凌画:“……” 她反驳,“哥哥,那你吃掉。” 反正,她不要变成胖子。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已经比竹竿子了还瘦了?”宴轻挑眉,“哪天一阵风把你刮走,舅兄们找我要人,我哪儿找你去?” 凌画:“……不至于吧!” 她再瘦,也不至于被一阵风刮走。 她发现了,宴轻是真的想要喂胖她,大约以前他的爱好是教凤头鹦鹉唱曲子,在葡萄架下晒太阳,还有大半夜不回家在大街上压马路,但如今,他貌似又多了一个爱好,盯着她吃肉。 前三个他的爱好她都没意见,但是这个新爱好可不能让他养成,她不想变成管家养的小黑。 她试图给宴轻将道理,“哥哥,长太胖了不好看。” 如小黑一样,她会遭他嫌弃的。 “管家养了小黑快一年了,你好好吃一个月,能长几斤,但绝对不会变成它。”宴轻已想好了,“就这样,吃掉,这件事情没的商量。” 宴轻又说,“否则,我请三舅兄来盯着你每日吃饭?” 凌画:“……” 还是别了吧!她怕她三哥。 凌画转头看向琉璃,“你娘多久胖到让你爹后悔的?” 琉璃认真地想了想,“十年?” 凌画松了一口气,对比十年,一个月应该是十分安全的,她立即答应,“好的哥哥。” 宴轻:“……” 他废了半天唇舌,原来还不如琉璃一句话。</p> 正文卷 第八十章 陪(二更) 凌画中午在宴轻的监督下,又成功地吃了个十分饱,吃完后,她哀怨地看着宴轻。 宴轻受不了她这个眼神,挑眉问,“怎么了?” 她多大的小鸟胃,吃了那么一小碟肉,就一副被撑破肚皮的样子。 凌画在屋中走了两步,指了指那一堆堆在她说按上的书卷和册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无奈地说,“吃撑了,坐不下了。” “那就散步。” 凌画更是哀怨地看着他,书房这么屁大点儿的地方,能散什么步?外面的雨又是那么大,更不可能出去。 宴轻没想过吃多了坐不下这个问题,她看着凌画,觉得他才是那个吃饱了撑的管她太多成功把自己给麻烦了的人,他难得地沉默了。 凌画知道他是为她好,哪怕吃多了,坐不下,心里也很高兴,至少他愿意管她,她觉得这种被他管着的事情可以能多些,被他管着的日子可以更长些,一辈子最好。 不过,下顿饭,她一定不再吃七八分饱了,吸取教训,她吃的慢一点儿,吃五六分饱,然后,再加上一碟肉,基本就七八分饱了。 她这样想着,走到宴轻身边,拽他的袖子,软声说,“没关系,我可以站着写字,只要哥哥在这里陪着我就好。” 宴轻抬眼瞅她,轻轻瘦瘦,如柳条一般,他一点儿也不后悔让她吃多了,他问,“怎么陪?” 凌画自然不敢说得寸进尺的话,更何况,她是真没时间风花雪月,“你就坐在这里,或者躺在这里,看看画本子,玩玩什么东西,只要你人在,就行了。” 反正外面下雨,你也不会出去玩,否则就不会这么有闲心的过来盯着她吃饭了。 宴轻点头,这个要求很好满足,“行。” 凌画见他答应,心中很欢喜,松开他的袖子,转身走到桌前,站在桌前继续早先没做完的事儿。 宴轻拿了一本画本子,歪在软塌上,当真看起了画本子。 琉璃默默地带着人收拾了桌子上的剩菜残羹,与云落一起退到了外间,将里面的空间留给两个主子。 凌画处理事情,很投入,很认真,有宴轻在,更是让她安心,所以,效率出奇的高。 两盏茶后,墨没了,她头也不抬地吩咐,“琉璃,磨墨。” 琉璃在外间看剑谱,又入了迷,没听到。 云落刚要进来,宴轻已扔了画本子,坐起身,来到凌画身边,挽起袖子,给她磨墨。 凌画偏头,便看到了宴轻如青竹一般立在她身边,一双手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磨墨的动作均匀规律,上好的松香墨在他手里,悠悠闲闲,轻轻松松,转眼便被磨好,煞是好看。 凌画看的有点儿痴,“谢谢哥哥。” 宴轻松了手,转身走回了榻上拿起了画本子。 凌画目光跟随着他好一会儿才收回来,勉强地定了定神,才沾了墨,继续书写。 宴轻见她重新提笔,从画本子上抬头扫过去一眼,她所说的吃撑了坐不下,在他看来,瘦瘦弱弱的,立在桌前,握着狼毫笔的手腕子纤细的跟一根葱一样,真是难以想象,这么细的手腕子,骨节如此小而纤细的手,是怎么写出那些颇有风骨力透纸背的字来的,她小时候一定每日都花了很多时间在字帖上下过很深的功夫。 过了一会儿,凌画又小声说,“哥哥,没磨了。” 宴轻顿了顿,扔了画本子,又过来给她磨墨。 凌画觉得宴轻也太好了吧!她的夫君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小可爱,是什么绝世神仙好夫君,从她嫁过来,算计她的账都没找她算,如今就已经对她这么好了。 她恨不得扔了笔一把抱住他,但还是克制住了,怕一旦她动手动脚,他转头就走。 半日一晃而过,宴轻给凌画磨了无数次墨,没吭一声,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凌画这半日有宴轻陪着,一点儿也不累,这些堆积如山的账本子册子卷宗,也觉得轻若云烟不值一提。 更甚至,她恨不得这些再多些,宴轻能多陪她几日。 晚上,厨房的人自发地准时将宴轻的饭菜一起送来了凌画的书房,凌画基于昨儿晚上和今儿中午的教训,特意吃了五六分饱,宴轻似乎也终于确定了她小鸟胃的食量,没过于强求她,所以,凌画晚上吃了个正正好,一点儿也没有撑的感觉。 吃过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宴轻站起身,对凌画说,“熄灯,回去歇着。” 凌画其实还想再劳作一会儿,但见宴轻一副不耐烦在这里陪着你熬夜的态度,觉得今儿也够本了,乖觉地点点头,熄了灯,披了雨披,跟宴轻一起出了书房。 宴轻直接撑着伞出了海棠苑。 凌画立在书房门口,看着他走没了影,对琉璃笑着说,“我的眼光是不是好极了?” 琉璃承认,“小姐眼光天下无敌好。” 谁能知道大婚后的宴小侯爷会是这样的宴小侯爷?对人好的切合实际,认真监督小姐吃饭的样子也可爱极了。除了不跟小姐住一块,如今看来,真是哪哪都好,真是应了小姐说的那句,人美心善。 凌画看着她,“明儿你也好好参悟剑谱。” 琉璃眨眨眼睛,“知道了。” 回到房间,凌画沐浴,琉璃忽然说,“太后娘娘下了旨意,让太子殿下将姜浩赐死,太子殿下没听,弄了个替死鬼,替换了姜浩,如今姜浩依旧还在东宫,只不过不露面了。” 凌画讶异,“太后怎么突然让太子赐死姜浩了?” 琉璃摇头,“不知道,没探听出来。” 凌画靠着木桶撩着水,想了一会儿,嘲笑地说,“一定是萧泽那王八东西刚被陛下解了禁,不敢去陛下面前说什么,便跑到了太后面前嚼舌头根子,说我坏话,挑拨我与太后的感情,牵扯到了宴轻,太后怒了,让他赐死姜浩。” 琉璃觉得有理,“太子真讨厌,都深秋了,还在蹦跶。” 她本来以为,今年就能将太子拉下马呢,没想到,今年没能动了他不说,还是小姐自己上折子请陛下把他放出了东宫,他竟然还恩将仇报。 “且有的蹦跶呢。”凌画叹气,“太后既然没派人来找我,应该就没听了萧泽的。但是一定知道我扶持的人是萧枕了。” 她顿了一下,无所谓地说,“这样也好。” 只要不是陛下知道就行,若不是将萧泽逼急了,他也不敢,他做的那些事儿,与她所作所为,半斤八两,他若是还想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就不会轻易鱼死网破。 琉璃点头,“只要小姐对小侯爷好,太后娘娘才不会管那许多。” 凌画想想也是,宴轻才是太后的命根子,她骂,“都是温行之那个王八蛋。” 若不是温行之,她今年总要扒了萧泽一层皮,不至于衡川郡的人证物证落到了温行之手中,而她如今奈何不得萧泽,只能上折子把他放出来。 “温行之这两日病了,最好病死他。”琉璃恶毒地说,“陛下还派了太医去了温家。” “温行之是装病吧!”凌画不觉得温行之病到需要太医看的地步,他来京,身边一定带了好大夫,他那样的人,不会病到用太医,就像她,不相信太医院的太医一样。 琉璃一怔,“难道他是障眼法?他既然不是病了,那为何要放出病了的消息?” 她立即说,“我再去探。” 凌画摆手制止她,“别去了,温行之不同于别人,他的温宅,无异于铜墙铁壁,没那么容易能探听出消息,犯不着折腾。” 凌画捻了一下手指,忽然警醒,“他会不会利用生病,然后装病,暗中出京去拦萧枕了?” 温行之既然当初能提前一步劫走吴易,又跟岭山那些人互通消息,那么,如今能得到萧枕出了岭山,被叶瑞安排了一番,受了重伤,被大内侍卫找到,暗中送回京的消息,也不奇怪。 琉璃觉得有可能,一下子凝重下来,“小姐,那怎么办?” 温行之拦截萧枕做什么?不让他回京,将他劫去幽州温家? 对,幽州! 只有他将萧枕劫去温州,她才会急,她等的就是萧枕回京,而温行之,目的还是她。</p>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告状(一更) 凌画立马从浴桶里起身,随便擦了一下水,披好衣裳,在屋中来回地走,想着对策。 她一定不能让温行之将萧枕从大内侍卫手里劫去幽州温家。 一旦萧枕被他劫去,那么,绝对不会如萧枕被劫去岭山一样,被她轻易救出来,她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温行之要的就是她的代价。 幽州世代都是温家的地盘,或者说,如今的幽州,就是温行之的地盘。他虽然人在京城,但是对幽州有着绝对的把控权。 那么,她该如何做呢? 她出京去拦?显然不可能,她没有武功不说,也不一定比温行之动作快。 派人出京去拦?是能派人去,但是,在温行之亲自前去的情况下,她派去的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对于萧枕身上,她真是有一个万一也不行。 凌画在屋中走了八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站在窗前用力地想了一会儿,当真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转回头,咬牙对琉璃吩咐,“备车,我现在就进宫,告温行之装病。” 琉璃“啊?”了一声,睁大眼睛,“小姐,目前只是猜测。” 凌画摇头,“温行之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温宅有这么大的动静说他生病了,还惊动了陛下派了太医,那么,他一定是出京了。他出京能做什么?一是回幽州,目前,幽州太平,他没什么可回去的,二,目的只能是被大内侍卫带回京的萧枕。” 她肯定地说,“十有八九是第二个目的,我如今没有更有效的法子能将温行之迈出京的脚步拉回来,也只有通过陛下,告他装病,让陛下派人去温宅查验真假,温行之得到消息,才会乖乖回来待在京城,哪儿也别去。” 若是温行之派人去劫萧枕,那么她不怕,她可以派望书和风等人出京,暗中帮助大内侍卫,顺利带回萧枕,若是温行之亲自去,哪怕她派了望书去,萧枕也一定回不来京城。 琉璃点头,“我这就去吩咐人备车。” 她披了雨披,打了雨伞,立即去吩咐了。 凌画从衣柜里翻出厚的衣裳,穿在身上,穿了雨靴,又给自己裹了披风,再披了雨披,撑了伞,等在门口。 不多时,琉璃回来,“小姐,车已备好了,可以走了。” 凌画点头,琉璃提着罩灯扶着凌画,二人急匆匆出了海棠苑。 海棠苑有动静,少夫人突然备车要进宫,在这样大雨的夜里,消息自然瞒不住宴轻。 宴轻躺在床上,听闻消息,皱眉问,“黑灯瞎火的,她进宫做什么?” 云落摇头,“主子好像是有急事儿,不得不进宫见陛下。” 宴轻脸色不好看,“真是能折腾。” 他问,“又是江南漕运的事儿?” 云落摇头,“不知。” 宴轻嫌弃他,“要你何用?” 云落很无辜,“属下如今是小侯爷的人,不整日跟在主子身边。” 主子但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不是事关小侯爷的,指使不到他,他自然也就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宴轻看着窗外,听雨声,下的就很大,“她以前也常夜晚入宫?” 云落摇头,“极少的时候,有非常特殊十分重要的事情时,才会夜晚进宫去打扰陛下。” 云落补充了一句,“主子寻常也是不爱进宫的,非有必要,去之有限。” 宴轻闻言觉得今儿出的事儿看来不小,不是江南漕运的事儿,怕又是萧枕出了什么事儿,很急的事儿才会让她如此,否则不会不让人告诉他一声。总之,是与他没关系的。 他又问,“除了琉璃,有人跟着吗?” 云落点头,“自从主子那日青天白日在烟云坊出事儿,后来离府出行,都是有暗卫跟随。” 宴轻点头,重新看画本子,不再理会了。 凌画的马车一路冒雨来到了皇宫,递了宫牌,宫门守卫放行,她的马车顺利进了宫。 皇帝是个很勤勉的皇帝,当日的奏折当日批阅,不会积压,所以,哪怕今日大雨,皇帝也不曾早早歇下,御书房依旧亮着灯。 有人禀告赵公公宴少夫人进宫求见陛下,赵公公一愣,想着如此大雨,凌画在夜里冒雨入宫,必有大事儿,他不敢耽搁,连忙禀告了皇帝。 皇帝“哦?”了一声,“快让她进来。” 赵公公赶紧走了出去。 凌画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在殿外解了雨披,抖净了水渍,略微地整理了仪容,才进了御书房。 赵公公心想,宴少夫人无论什么时候,在陛下面前,从不失仪。 凌画给皇帝见礼,“夜晚来打扰陛下,陛下恕罪,实在是臣有一桩要事儿禀告。” 皇帝摆手,“免礼,说吧,什么事儿,让你大晚上的冒雨进宫来见朕?” 凌画直接说,“臣得到消息,温家长公子温行之装病,怕是有出京之嫌。” 皇帝一愣,没想到凌画急匆匆进宫,是为了告温行之的状,这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儿。 他看着凌画,“就为这?” 凌画一脸凝重,十分认真,“陛下,您留温家长公子在京的目的是什么?如今的温家,是不是不比以前的温家对陛下万分忠心?所以,温家长公子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也不可轻易忽视?” 她顿了一下,“当然臣也有私心,温家屡次害臣,虽然臣没抓住温家的把柄,但在心里也给温家记了几笔账,如今既然得到了消息,当然不可能让温家长公子蒙蔽陛下。” 凌画这三年来,在皇帝面前,自有自己的一套君臣相处之道,她知道她说什么样的话让陛下爱听,什么样的话会让陛下听进去且不怀疑她,对于这等与人相处之道,君臣相处知道,她处理的自然而然且手到擒来。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他看着凌画,“所以,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凌画说,“陛下让臣走一趟温宅?去见见温家长公子?他是不是装病,臣总能看出来,替陛下验实一番,若是臣得到的消息不实,也可当面向温家长公子道个歉。” 皇帝看着她,“你去?” 凌画点头,“陛下可以派人跟臣去。” 皇帝问,“你有多少把握,温行之装病离京?” 凌画自然不敢说她十之八九肯定温行之装病离京去劫萧枕了,只说,“臣也没有十分把握,只是觉得,对于温家,但有风吹草动,都不能轻忽。陛下,您说呢?” 皇帝觉得有理,温家近年来是不怎么安生,恨不得他立马闭眼退位太子立马登基,他留温行之在京,也是想让温启良在幽州安分点儿。 于是,皇帝点头,“成,朕让赵公公陪你走一趟。” 赵公公的身份足够了,无异于陛下亲临。 凌画点头,转向赵公公,“那就劳烦公公了。” 赵公公连忙说,“宴少夫人客气了,咱们这就走?” 凌画颔首,和赵公公一起出了御书房。 于是,夜里亥时一刻,凌画与赵公公敲响了温宅的门。 温宅的守门人打开大门一看,见到了赵公公这张脸吓了一跳,赵公公是陛下身边第一公公,守门人不敢怠慢,连忙将赵公公请进了温宅,又连忙去禀告管家。 管家已歇下了,听说宫里来人了,且来的是赵公公,匆匆忙忙穿了衣服,前来见赵公公。 他进了会客厅一瞧,里面坐的不止是赵公公,还有一个女子,这女子他不认识,但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他立马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凌小姐?” 凌画笑了笑。 赵公公纠正,“是宴少夫人。” 管家连忙致歉,对凌画的称呼改了口,试探地问二人,“宴少夫人与赵公公深夜前来,不知……” 赵公公笑呵呵地说,“宴少夫人有一桩要事儿,要与长公子当面说,老奴是奉陛下之命,来看看长公子的病情可好了。” 管家面色一僵,“这、我家公子,病症有些复杂,这两日卧床……” 凌画拦住管家的话,“温公子卧床,可能说话?我是妇人,进出温公子内室的确不便,所以,只在外间隔着墙问温公子几句话,也不会耽搁温公子太久,让温公子多劳累伤神。”</p>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投机(二更) 凌画这样说了,管家自然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赵公公趁机说,“管家,带路吧!” 管家最是知道温行之不在温宅,在温宅的只是替身,但替身到底是替身,若来的人是别人,他也就带着人去见替身了,总能糊弄过去,但如今来的人是凌画和赵公公,他不敢保证,替身是否在凌画和赵公公面前弄出漏洞。 于是,他立即拱手,“宴少夫人,赵公公,您二人且稍等,老奴提前去知会公子一声,公子如今在病中,毕竟多有不便,受不了惊吓……” 赵公公呵呵地笑,“温家长公子不至于如此胆小吧?” 凌画笑着说,“毕竟是在病中,可以理解,请管家快去通禀,我与赵公公稍等片刻就是了。” 管家连忙道谢,匆匆去了。 赵公公询问地看向凌画。 凌画对赵公公眨眨眼睛,用口型说,“咱们总不能给人落下土匪的印象,以温家长公子的身份,通融整顿片刻,还是成的。” 其实,她是想给管家机会,让管家立马给温行之报信,她今儿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抓住他不在温宅的证据,而是要让温行之得到管家传递的消息把刚踏出京城的脚步收回来。 只要他不去拦萧枕就行。 赵公公想想也是,他一个陛下跟前的第一公公,宴少夫人又是陛下跟前的第一天子信臣,是不该做土匪样儿。 管家到了后宅,抓住温行之的替身问,“凌画与陛下跟前的赵公公来了,大约是得到了公子离京的消息,前来查证,我问你,你可能应付过去。” 替身没与凌画打过交道,但也知道凌画的厉害,若只是赵公公自己来,哪怕是陛下跟前的第一公公,他也有九成把握应付过去,但凌画嘛,他没把握。 凌画那个女人,是长公子都说厉害的人。 为了保险起见,替身摇头,“小的怕是不行。” 管家深吸一口气,吩咐,“来人,速速给公子传信,请公子定夺,老奴会暂且拖延住他们。” 幸好公子只是刚刚离京,应该还没走远。 管家派人给温行之传递完消息后,吩咐人抬了药桶,让替身在屏风后泡药浴,妥善安排好拖延的法子后,他不敢耽搁太久,匆匆又回了前厅。 管家见了凌画与赵公公,对二人歉意地拱手,“宴少夫人,赵公公,公子正在泡药浴,怕是最少要一个时辰,药浴用的都是上等的好药材,珍贵至极,若是半途出来,就无效了,这……您二人看……” 赵公公闻言看向凌画,想着大半夜的泡药浴,温行之到底是真病的厉害,还是朕没在府? 凌画如今已十分确定温行之不在府中出了京了,怕是没走多远,一个时辰,大概是他能赶回来的时间,她笑着说,“无碍的,我们等一个时辰吧!温公子的身体要紧。” 管家连连道谢,命人赶紧上了瓜果茶点,陪着二人说话。 温夕柔并没有睡,听到前院有动静,对玲儿吩咐,“前面出了什么事儿?去看看。” 玲儿应是,撑着伞出了温夕柔的院子,打探了之后,回来对温夕柔禀告,“小姐,是宴少夫人与陛下跟前的赵公公上门了,据说是来看咱们长公子。” 温夕柔疑惑,“宴少夫人?” 玲儿连忙说,“是凌小姐,嫁入了端敬候府后,如今京城上上下下都称呼宴少夫人。” 温夕柔点头,看了一眼天色,问,“几时了?” 玲儿回答,“亥时二刻了。” 温夕柔察觉出不同寻常来,“这个时候他们登门来找大哥,为什么?” 尤其是凌画刚刚新婚没几日。 玲儿摇头,问,“小姐,您要去前面看看吗?管家如今在陪着赵公公与宴少夫人说话。” 温夕柔想了想,摇头,“既然是来找大哥的,我们不必管。” 玲儿点头。 管家陪着赵公公与凌画说了一会儿话后,便没了话,他毕竟是个下人,忽然想起府里的二小姐来,对人吩咐,“去问问二小姐歇下了没有?就说有贵客上门,若是二小姐没歇下,可否出来接待一下。” 有人应是,立即去找温夕柔。 温夕柔没想到管家来请她,她也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大哥怕不是病了,而是没在府中,否则,不至于让凌画与赵公公等着。 既然管家来请,她便答应了下来,“我这便过去。” 温夕柔披了雨披,玲儿提着罩灯撑着伞,一起出了院子。 来到前厅,温夕柔一眼看到了坐在会客厅中的凌画与赵公公,凌画一身红衣,着实鲜艳夺目,赵公公脸上带笑,不见半丝等待的不耐烦。 管家见温夕柔来了,连忙说,“公子在泡药浴,一时半会儿没法见客,劳烦二小姐了。” 温夕柔点点头,与凌画和赵公公见礼。 温夕柔自从来京,在凌画离京期间,进宫过一次,见过了陛下与太后,虽没久留,但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柔气质让赵公公记忆深刻,他记得当时陛下评价了句,“若是当初给太子选温家二小姐,兴许才是对的。” 陛下觉得太子需要一个温柔的贤内助,来抚平他日渐不安定的心。 凌画笑着与温夕柔还礼。 赵公公避开了温夕柔的礼,拱了拱手,“二小姐折煞老奴了。” “公公过谦了。”温夕柔落座,温柔地转向凌画,装作不曾相识,“宴少夫人与我想象的颇有些不同,恭喜宴少夫人觅得良缘。” 凌画也装作与她素昧谋面,“多谢温二小姐。温二小姐真真是温柔雅致,秀外慧中,一如传言。” 温夕柔温柔地笑,“宴少夫人过奖了。” 凌画笑着摇头,“温二小姐来京短短时间,贤名远扬,我并未过奖,怕还是少夸了。” 温夕柔笑,“宴少夫人离京多日,我一直不曾得见,没想到今日倒是见了。宴少夫人和公公深夜前来见兄长,可是有要事儿?” 凌画点头,“是有一桩要事儿,要当面与长公子盘问一二。” 温夕柔点头,“哥哥生活最是讲究细致妥帖,怕是要让二人久等些时候了。” “无妨。”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从温夕柔的身上聊到了温行之身上,又聊到凌画新婚,再聊到了今日的大雨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了,要下几日,又聊到了胭脂水粉,朱钗首饰…… 从开始的生疏客气,渐渐聊到话语投机,不时有笑声传出。 赵公公坐在一旁,见凌画如此耐心地与温夕柔聊天,短短时间,就如闺中密友一般,心里实在感慨,想着宴少夫人这份本事,他活了一把年纪也有所不及,至少,他做不到这么有耐心地大晚上等温行之一个时辰,与温夕柔聊这些闲话。 毕竟,他没忘了凌画是来干什么的,他都着急,怀疑温行之真的不在温宅,药浴根本就是个幌子。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凌画仿佛不知时间流逝的多快,与温夕柔聊的高兴,说的兴起,从朱钗首饰又说到了琴棋书画,点评起了当世名家书法画作。 赵公公想说一个时辰到了,看凌画似乎把正事儿忘了,但凌画是坐在温家宅子里与温家人聊天会忘了正事儿的人吗?自然不是,所以,他不知凌画是打着什么主意,索性,也没开口提醒。 温宅的管家真是万分感谢二小姐,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觉得二小姐是个人物,竟然能与宴少夫人聊这么多东西说这么久,他以往也如温家所有人一般,小看二小姐了。 他自然不会打断提醒凌画,巴不得她与温夕柔多说一会儿,再多说一会儿。 一晃,已近两个时辰,时间已快过了子时,接近丑时。 赵公公终于坐不住了,主要是他年纪大了,真是熬不起夜,陛下每日批阅奏折,也不会这么晚啊,温家长公子泡个药浴,不是说一个时辰吗?如今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完事儿? 他开口,“管家,长公子还没泡完药浴吗?” 话是这样问,赵公公的脸色已不好了。 管家仿佛惊醒了一般,连忙说,“老奴这就去问问。” 赵公公点头。 管家赶紧去了。 管家冒雨走到半路,只见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之人正是温行之,他大喜,公子总算是回来了,他几乎立即哭出来,要知道,这两个时辰,他熬的有多辛苦。 ------题外话------ 明天给大家三更</p>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折返(一更) 温行之是半个时辰之前回到温宅的,他回来后,听说凌画与赵公公已等了一个多时辰,他想看看,大半夜的,她到底能等多久,索性沐了个浴,收拾了一番,耗费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没人来催,温行之心想,她倒是能等。 温行之聪明,自然猜出了凌画大半夜来温宅见他的目的,自然是阻止他出京去劫二殿下萧枕。 如今,她的目的自然达到了。 诚如她所料,她不管用什么法子,跑去了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让陛下派了赵公公与她一起深夜来温宅,他都不能等闲视之不回京,他再有本事,也不能与陛下硬抗。 温行之看了一眼更漏,披上雨披,出了他的院子。 管家见到温行之,几乎热泪盈眶,“公子,您回来啦?因来的是宴少夫人,老奴不敢随意应付,只能传信给公子,是老奴无能。” 温行之摆手,“你给我传信是对的。” 他不回来,没人能应付过去凌画,替身总归是替身,道行不深,今日凌画带了赵公公来温宅,既然如此有耐心等着见他,自然不是为了拿住他装病不在温宅的证据,目的自然只是为了让他折返回京,不去劫萧枕。 她通过陛下,通过赵公公,威胁他回京,他没有办法,只能回来。 管家松了一口气,“是不是老奴没用,影响了公子大计?” 温行之笑了一声,“棋逢对手罢了。” 上次,他赢了凌画两局,一局是给不安分的岭山人传信,让岭山的人劫了萧枕,一局是提前动手劫了吴易,挡了凌画拿捏东宫太子的证据。 如今,凌画挡了他去劫萧枕的路,算是平了一局。 管家夸温夕柔,“没想到二小姐与宴少夫人说起话来,丝毫不怯场,无论是珠钗首饰,还是琴棋书画,二小姐都能接的了话,今儿真是多亏了二小姐,否则老奴可挺不了这么久。” 温行之点头,“我的二妹妹,自然是不一般。” 管家琢磨着公子这句话,想着公子一直以来知道二小姐不一般,到底是哪个不一般?只是单纯的言谈话语还是别的。 温行之来到会客厅,人未到,声先闻,扶着门框咳嗽了一阵,才进门,一脸苍白的对凌画和赵公公拱手,“宴少夫人,赵公公,久等了。” 赵公公“哎呦”了一声,“温公子,您怎么出来了?您跑完药浴,让人知会一声就是了。” 温行之过意不去,一脸歉意,“在下本就让两位久等多时,实在做不到再劳动两位,在下泡完药浴已好多了,出来走走,也不防事。” 赵公公问,“温公子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在下小时候掉下过冰湖,落了寒疾,每逢入冬,都会犯病一次,每年这时候,都要泡半个月的药浴,是老毛病了。” 赵公公唏嘘,“未曾听温大人说起过,怪不得了,大冬天掉冰湖,可了不得。” 温行之点头,“小时候不懂事,淘气,落了毛病,也是无可奈何。父亲怕影响我娶妻,是以瞒着” 赵公公顿时表示理解。 温行之看着赵公公问,“公公今夜前来是……” 赵公公立即说,“是宴少夫人在宫里与陛下说起,有要事儿要来温宅面见温公子,陛下想到温公子身体不适,十分担心,特命老奴跟来瞧瞧您。如今看您无大碍,老奴回宫禀告陛下,陛下便放心了。” 温行之点头,“多谢陛下惦记,请公公回宫后告知陛下,在下无大碍,请陛下放心。” 赵公公颔首。 温行之转向凌画,“宴少夫人有何要事儿找在下,请说。” 凌画一本正经地问,“我想问问温公子,听说黑十三躲进了幽州,可有此事?” 温行之摇头,“在下来京已久,不曾听家父书信提起此事。” 凌画点头,“黑十三进京杀我,如今躲起来了,陛下发了海捕文书,也不曾将他缉拿归案,我听说他躲在幽州,若是当真躲在幽州,还真有可能不被大理寺的人缉拿住,还请温公子书信温大人查查此事,幽州温家若是包庇黑十三,可是大罪。” 温行之知道凌画今儿来的目的不在黑十三,索性痛快答应,“明日在下便书信给家父,宴少夫人放心,若是他当真躲在幽州,幽州温家定不姑息包庇。” 凌画点头,站起身,笑着说,“打扰温公子养病了,不必送了,告辞!” 赵公公也跟着站起身,“温公子不必送,告辞!” 温夕柔站起身,“大哥,我送宴少夫人与赵公公吧!” 温行之摆手,“你是女孩子,回去吧,我来送。” 温夕柔温柔地笑,“宴少夫人也是女子,哥哥似乎忘了。” “也是。”温行之看了温夕柔一眼,笑了笑,没反对她送。 于是,虽然凌画和赵公公都说不必送,但温行之还是支撑着病体,与温夕柔一起,冒雨将二人送到了大门口。 赵公公早已困的不行,但还是撑着等凌画先上了马车离开后,自己才上了马车离开。 赵公公的马车往京城方向,凌画的马车往端敬候府方向,是从温宅出来两条不同的路。赵公公马车走的飞快,急着回宫休息,明儿一早,他还要伺候陛下上早朝。 凌画的马车走的也不慢,但刚走过拐角,便被后面骑马的人追了上来,拦在了车前。 琉璃看着拦在车前马上端坐的人,挑眉,“温公子?怎么?您骑这么快的马拦我家小姐的马车,身体也未免好的太快了吧?” 温行之淡淡一笑,“方才赵公公在,在下没能与宴少夫人说两句话。” 凌画从车内挑开帘子,打着哈欠看着温行之,“温公子,请说。” 温行之看着她,“宴少夫人这一身新婚的红衣穿在身上,倒是好看的紧。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你与宴小侯爷,并未圆房吧?宴小侯爷不喜欢你,还是不懂男女闺房之乐?是不是委屈了你?” 凌画一脸平静,“温公子很关心我们夫妻的闺房之事?是不是咸萝卜吃多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 温行之脸色寡淡,“自然,毕竟,我惦记着你。” 凌画想骂一句不要脸,但看着温行之虽行的是登徒子的事儿,但面上神情却寡淡至极,与登徒子一点儿也对不上号,她压下骂人的话,“那你就惦记着吧!” 惦记一辈子,也没你的份。 温行之不以为然,“今日你说这样的话,也许有朝一日,你就不会说了。” 他看着凌画,“在下想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宴轻与萧枕同时掉河里,你救谁?” 凌画差点儿骂娘,这是什么奇葩,问她这个问题,她若是反过来问他你妈和你媳妇儿掉河里,你救谁?他怎么回答? 哦,温行之没媳妇儿。 凌画看着他反问,“那我也想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父母一起掉河里,你救谁?” 温行之一笑,“为什么要救?” 凌画看着他。 温行之道,“我父母恩爱,人间黄泉,大概十分乐意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凌画:“……” 所以,一个也不救?真是亲儿子。 凌画自认做不到温行之这么冷绝,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不太明白温公子,既然你瞧不上萧泽,却又拦我的路,挡二殿下的道,为了什么?” “你啊。”温行之的声音伴随着风雨似乎凉到了骨子里,“这世间诸般无趣,谁让我遇到唯一有趣的人呢。” 凌画挥手落下了帘子,冷漠又平静,“这世间,有乐趣的人和事情多了,温公子见识太少,才会如此,不妨多看看,多见识见识。”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温公子,当心玩火自焚。琉璃,走了。” 大雨的天,她在温宅等了他两个时辰,快累死了,才没精力再与他在大街上大雨中掰扯。 “宴少夫人一直在玩火,也没见你烧了自己,不是吗?”温行之倒是没再拦着,让开路。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这是一更</p>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哭(三更) 凌画喝完姜汤,不放心地对琉璃吩咐,明日一早,让望书带着人出京,暗中沿途去接应萧枕,务必要让大内侍卫将他平安送回京城。 琉璃点头,转身就走,“我这就去告诉望书。” 凌画摆摆手,解了外衣,熄了灯,上了床。 她累了一日,又冒雨折腾大半夜,早就累了,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凌画没能按时起床,睡醒一觉后,头昏脑涨,浑身发冷,她觉得不太好,伸手拽响了床头的摇铃。 琉璃推开门走进屋,“小姐,您要起了吗?” 凌画揉着额头,“我好像染了风寒。” 琉璃连忙走到床前,伸手去试凌画额头的温度,这一试不要紧,吓了她一跳,“小姐,您高热了。” 凌画也觉得自己发烧了,烦躁地说,“真是不禁折腾,你去把曾大夫请来,让他给我开一副药。” 昨儿她特意穿了很厚的衣裳,披了很厚的披风,外面还披了雨披打了伞,回来后还喝了姜汤,怎么能够染了风寒呢? 大概是在温家的客厅里等了温行之两个时辰,深秋的夜里,客厅里凉,不知不觉,便染了风寒。 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倒下,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做呢。 琉璃点头,连忙去了。 外面依旧下着雨,琉璃撑着伞小跑着到了曾大夫处,曾大夫听说凌画染了风寒发了高热,哼了又哼,“她昨夜跑出去了?受了凉?” 琉璃点头,“小姐也是没法子,进宫一趟,又去了温宅一趟,丑时才回来。” “昨夜一直下雨。”曾大夫提了药箱,出了房门,“就她那副身子骨,哪里禁折腾?她是不是忘了?自从三年前受了御庭司的板子,每到秋冬,都要病上两回。” 琉璃摇头,“小姐没忘,昨儿出去,不是有要紧的事儿嘛。” 若不是昨夜小姐进宫拉了陛下这面大旗,又怎么会让温行之乖乖把出京的脚步收回来?所以,哪怕染了风寒,也还是值得的,否则若是二殿下被温行之从大内侍卫手里劫去了幽州,那小姐可就不是受一场风寒病倒这么简单的了。 曾大夫很快就来到了海棠苑,进了里屋后,见凌画躺在床上,脸色潮红,盖了两床被子,却依旧一副冷的不行的样子,他放下药箱,给凌画把脉,同时训道,“就你这副身子骨,还不知道注意着点儿?昨夜那么大的雨,大半夜跑出去做什么?有多急的事儿非要半夜出去?今儿一早就不能出去办?” “不能。”凌画摇头,说话都发虚,“不是没法子吗?” 谁没事儿的大半夜跑出去淋雨?还不是温行之那个王八蛋惹的。若是有法子,她一定不冒雨出去。 曾大夫摇摇头,“你这风寒来势汹汹,但是用猛药你的身子骨未必受得住,你又打算要孩子,从现在起,就要好好调理身体了,我给你用温和的药吧,但温和的药虽然不伤身,药效却慢,想要病好,最少要七八天。” 凌画点头,“七八天就七八天。” 她将来是要孩子的,从现在起,自然要好好调理,不能喝猛药伤身。 曾大夫见凌画没意见,转身去给她开药方子。 开好药方子后,他将药方子交给琉璃,想要嘱咐凌画两句,又想起没什么好嘱咐的,凌画当年喝了他两年的汤药,对于她来说,喝药跟喝水没什么两样。她不同于宴轻那个娇气鬼,喝个药还怕苦,还要吃蜜枣,还要放糖块,真是再也没有比他更像个小祖宗一样难伺候的,病一回,让他这个大夫都跟着头疼头秃。 琉璃拿着药方子去厨房煎药。 凌画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宴轻早上准时起来,见外面还下着雨,他打开窗子,凉凉的雨气扑面而来,他立马又关上了窗子,回身问云落,“她起了吗?” 昨儿回来的那么晚,今儿能起得来? 云落摇头,“主子病了。” 宴轻:“……” 他就知道,她大晚上冒雨那么折腾,能有什么好? 他没好气地说,“活该。” 云落不吭声。 宴轻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走,看看她去。” 云落心想,小侯爷嘴里说着活该,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还是担心主子的。 宴轻披了雨披,撑了伞,出了房门,云落打了伞跟在他身后。 深秋的雨,一日比一日凉。 宴轻问,“她让人给我做厚的衣裳了吗?” 云落点头,“做了,小侯爷您没往箱子底下翻,底下两层,都是厚的秋裳。” 宴轻瞥了他一眼,“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主子一起喝苦药汤子?” 云落冤枉,“属下没想起来。” 您可别病倒,您一病倒,整个府里的人都别想好过,恨不得人人替您喝药。 宴轻哼了一声。 海棠苑内很安静,不见琉璃身影,宴轻来到屋门口,脚步顿住,问云落,“去看看琉璃哪里去了?” 云落点头,去找琉璃。 宴轻推开房门,进了外间,扫了一眼桌椅,上面干干净净,没有饭菜的味道,也没有碗碟,显然凌画没吃早饭,他在外间站了片刻,抬步来到里屋门口,顿了一下,伸手挑开了帘子,进了里屋。 里屋内,帷幔挂起,凌画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浊重,睡的昏昏沉沉。 宴轻来到床前,看了她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头戮了戮她的脸。 凌画无知无觉。 宴轻又用力地戮了戮,凌画皱了一下眉,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是宴轻,她软声喊,“哥哥?” 宴轻想要撤回手,“起来吃饭了。” 凌画攥着不让他撤,翻了个身,面对床前,眼睛费力地半睁不睁,“哥哥,我好难受啊。” 宴轻神色一顿,绷着脸说,“活该。” 凌画嘟起嘴,露出委屈之色。 宴轻没好气,“半夜冒雨跑出去,把自己折腾病了,你还委屈上了?” 凌画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处,他刚从外面进来,手冰冰凉凉的,她却觉得搁在自己发烧的脸上,很是舒服,她软着声音骂,“都是温行之那个王八蛋,给我找事儿。” 否则,她也不至于冒雨跑出去病倒。 宴轻看着她,原来是温行之吗?他问,“姓温的又怎么你了?” 凌画张了张嘴,忽然想起那日她提萧枕,他似乎不爱听,她含糊道,“不想提他。” 她拉着宴轻的手,“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宴轻猛地撤回手,“不好。” 别仗着自己病了,就想撒娇趁机占便宜。 凌画抿起嘴,看着宴轻,眼圈渐渐地红了,不多时,眼里便蓄满了泪水,须臾,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 宴轻亲眼目睹她掉眼泪的过程,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哭?她竟然哭了?她竟然敢哭! 是谁说凌家幼女十三岁敲登闻鼓告御状,鲜血染红了御庭司门前的石砖,都没掉一滴眼泪的? 是谁说,她小小年纪,十分狠辣,雷厉风行整顿江南漕运,一颗颗人头砍的阎王殿里都怕是收不过来那些鬼魂,奈何桥都能挤塌了? 是谁说,她落宿荒山野岭,住过草棚牛棚,踩着尸山尸海,大刀在她眼前落下,她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是谁说,她长了一副柔弱的面孔,实在是天生了一根硬骨头,老天爷下红雨,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简直是…… 在他面前的凌画,就没有一处,能对得上传言。 他瞪着凌画,语气很凶,“你哭什么哭?” 他深刻地怀疑,她是不是不是那个传言中的人,是被人掉包了,给换掉了吧?否则平时对她软声软语喊哥哥,对他柔柔弱弱,娇娇气气,如今竟然还哭上了的人,到底是谁? 凌画不吭声,只管看着他,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 这晶莹的泪水,这么大颗的泪水,宴轻可真是以前没见着过,太后在他面前落泪,都是拿着帕子,不等落下,就擦了,可是她不,她就是一大颗一大颗的,落到枕头边,他看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能用手比划出一颗眼泪有多大。 宴轻看着看着,忽然没了脾气,生硬地走到床前,一把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就着被子,抱在怀里,绷着脸说,“行了,抱你了,别哭了。”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这是三更</p>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伺候(一更) 凌画顿时不哭了。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以前,小时候,她想要什么东西,或者凌云扬惹她不高兴了,她就对着他哭,凌云扬每回都上道,口口声声地哄她说,“小姑奶奶,别哭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不成吗?” 虽然明知道她就是用哭来拿捏他,但是凌云扬知道也没办法,还是照样哄着她,长此以往,她就蹬鼻子上脸,但凡她有所求,找凌云扬一定没错。 当然,她也不是一味地压榨他,该对他好的时候,还是很舍得对他好的。 如今宴轻也上道,不愧都是做纨绔的人,心都软的很。 凌画虽然染了风寒,头脑昏昏沉沉的,但心里却明白,宴轻既然主动来看她了,且还主动迈进了她的房内,用手指头戮她的脸喊她起来吃饭,她是傻子才不抓住机会。 她是最会利用有利的条件,给自己换取最大价值的人。 凌画靠在宴轻怀里,虽然被裹成了粽子,但心里很满足,被他抱了,她自然就不哭了,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哥哥,你真好。” 宴轻不想说话,更不想跟她说话。 凌画动了动手,“头好疼。” 宴轻低头看了她一眼,硬邦邦地说,“昨儿你冒雨跑出去,就没想过会染了风寒?你不是有很多药丸吗?回来怎么不想着吃?” “我喝了姜汤了。” 宴轻殃及鱼池,“厨房是怎么熬的姜汤,屁个用也不管。” 凌画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姜汤本来也不是药,我身体不好,每年秋冬,都要染上一两回风寒,这回是有些大意了。曾大夫已经训过我了。” 宴轻被她脑袋蹭的浑身僵硬,“别乱动。” 凌画立马乖巧了。 宴轻见她安分下来,挑眉,“曾老头还敢训你?” “敢啊。”凌画觉得被他抱着整个人都舒服极了,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她像是撒娇又像是告状,“他不喝我酿的酒时,就敢训我。” 宴轻啧了一声。 琉璃在厨房盯着给凌画熬药,同时吩咐厨房准备清淡的清粥小菜,云落找来时,她纳闷,“你怎么跑到厨房来了?” 云落看了药锅子一眼,“小侯爷听说主子病了,过来瞧瞧,见到你不在,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琉璃稀奇了,“小侯爷这两日很关心小姐啊。” 云落不赞同她的评价,“小侯爷一直都很关心主子。” 琉璃坐在板凳上,不太相信,“是吗?以前没看出来,我只看到从大婚后,他见到主子总是没好脸色。” 云落觉得他有必要替宴轻说两句话,“小侯爷真的很关心主子,只是不会在主子面前表现罢了,毕竟主子算计他在先,小侯爷哪能不给主子点儿脸色看看。” 在他看来,宴轻顶多对凌画使了两日脸色而已,别的什么也没做,不知道是没舍得,还是怎样,反正没做就是了。 就像是发现主子很瘦,盯着她多吃饭,昨儿又等了大半夜,直到主子回来,他才睡下,比平日晚睡了一个时辰。今儿一早听说主子病了,立马过来瞧她。 换做别人敢算计小侯爷,不说脖子拧下来,也差不多要吊房梁上晒三天。 琉璃觉得有点儿道理,对云落说,“粥快熬好了,一会儿你给主子带过去,小侯爷是不是也没吃早饭?” 云落点头。 琉璃说,“不着急,我出来后,主子又睡下了,小侯爷喊醒主子总要些时候。” 每次生病,主子都会在床上躺一日,老习惯了,以前在凌家时,主子生病难受,却又睡不着,便喜欢听四公子将故事,逼的四公子不爱看画本子的人,硬生生地被她养成了如今任何一本画本子看了开头,就能知道后面讲的是什么,在她看来,让四公子写画本子,如今的他都能信手拈来写个七八本不重样的。 云落又点点头,他也觉得不着急。 宴轻抱了凌画一会儿,隔着厚厚的被子,都觉得凌画跟个小火炉一样,他问,“曾大夫怎么说?” “说我吃个七八天的药就好了。” 宴轻皱眉,“我染了风寒病倒,就吃了三天的药。” 凌画摇头,“我与你不同,我挨过板子伤过身子,不能用猛药。” 她没敢说因为想要孩子,不敢用猛药,怕宴轻又不爱听,扔了她不抱她了,破坏好不容易和谐愉快的气氛。 宴轻是知道当年她告御状伤的有多重的,点点头,“那就慢慢吃药吧!” 能好了就行。 他看向窗外,“琉璃去干什么了?云落也没影了,厨房也不给你送饭来,你这院子里伺候的人是不是也太少了?” 这些年,宴轻一直觉得端敬候府人多,还是第一次嫌弃人少。 凌画大概知道琉璃和云落的心思,大约是躲着让宴轻多在这里陪着她,她小声说,“琉璃大约去熬药了,厨房的人知道我病了,做的早饭便不适合我吃了,大约要重新做,清粥小菜什么的,我这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少,多了也没用,又不能替我生病。” 宴轻对她说,“你好好躺着,我去厨房看看。” 凌画抱着他的腰,“哥哥不要,你陪着我。等早饭做好了,厨房就会送来,不用你去的。” 宴轻热的不行,嫌弃她,“你太热了。” 隔着被子,还这么热,明明深秋雨寒,她身上烧的跟三伏天似的,会不会把脑子烧傻了?他十分担心。 就算没烧傻,脑子大概烧的也不太好使了,要不然怎么今儿不抱她,她就噼里啪啦掉眼泪呢,金豆子一颗接一颗的。 凌画抱着他不松手,“我难受。” 宴轻没了脾气。 厨房熬好了粥,动作很快地做了几个清粥小菜,知道小侯爷如今在少夫人的院子里,将他的饭菜一起送了过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宴轻仿佛解脱了一般,立即对凌画说,“饭菜好了,起来吃吧!” “哥哥抱我过去,我没力气。”凌画今儿打定主意黏上宴轻了,反正她生病了,她不答应,她就有理由哭,女孩子嘛,理所当然要娇气。 宴轻很想拒绝,但看凌画烧的不止脸色潮红,整个人仿佛都快熟透了,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直接抱着她往外走。 “等等,我还没有洗脸,也没有洗手。”凌画想起来早上睁开眼睛,她还没收拾干净,后知后觉,自己头没梳脸没洗,怕又是一副鬼样子,她是怎么忘了自己这副德行,竟然哭着闹着要宴轻抱她,多难得的是,宴轻只嫌弃她热,没嫌弃她像鬼一样。 宴轻看了她一眼,“不用洗了。” “不行。”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宴轻只能又将她放回床上,对她问,“怎么洗?” 凌画眼巴巴地瞅着他,“哥哥将帕子用凉水沾湿了,给我擦擦脸和手,再倒杯水,让我漱口……” 她说到一半,觉得刚嫁进门,说好了自己对他好,转眼就指使他伺候她,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于是,改了口,“哥哥还是去厨房把琉璃给我喊过来,或者让青嫂子过来……” 宴轻说了句“麻烦”,却没喊人,自己拿了水盆走了出去,不多时,弄来了一盆温水,将帕子沾湿了,走到床前给凌画擦脸。 凌画快感动哭了,“哥哥你真好。” 宴轻不理她,当没听见,帕子按在她的脸上,蹭了两下,发现自己没怎么用力,却把她的脸蹭的更红了,她的脸好比婴儿的皮肤般娇嫩,吹弹可破,怪不得怕风吹日晒,每日出门,都要戴着面纱,真是又薄又透,不禁粗糙对待。 宴轻连忙放轻了动作,手法生疏又笨拙。 凌画却一点儿也不嫌弃,乖乖巧巧地坐着,乖乖地等着他擦,擦疼了,也不吭一声。 宴轻给她擦完了脸,又洗了帕子,给她擦手,都擦完后,又弄来了漱口水,递给她漱口。 凌画若说早先闹着让宴轻抱她,还是很好意思的,如今他这么伺候她,她却真是不好意思过意不去了,宴轻伺候过谁?亲爹娘祖父母,太后也算着,怕是也没享受过他这个待遇。 凌画到底是坐不住了,制止他,“哥哥,不用你了,我自己来。”</p>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陪着(二更) 宴轻瞥了凌画一眼,伸手按住了她,眼神警告。都烧成这副样子了,能自己做这些? 凌画看着他,极其认真地强调,“哥哥,我真的能自己来。” 宴轻没好脸色,“坐着待着。” 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娶回来了这么一个小祖宗,如今真是能深切体会凌云扬恨不得她嫁出去把她送出家门不再伺候小祖宗的心思。 凌画立马又坐好。 宴轻伺候了她漱口,又自己洗了手,然后抱着她到外间画堂去用饭。 若没得他这一番伺候,凌画是怎么都要赖在他怀里吃饭的,如今得了他这一番伺候,她哪里还好意思赖在他怀里不出来,所以,当宴轻将她抱着放到桌前的椅子上时,她依旧乖乖的。 宴轻递给她一双筷子,“自己能吃饭吗?” “能的哥哥。”她不是断手断脚了,就是浑身酸疼,手脚没力气罢了。 “快吃吧。”宴轻见他接过筷子,自己也拿了一双筷子。 凌画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偶尔夹一两口菜,胃口实在不怎么样,比平时的饭量小了三分之一。 在宴轻看来,她平时本来就吃不多,今儿更是猫食一般,他放下自己的筷子,伸手夺过她的筷子,“我喂你。” 凌画都震惊了,看着宴轻,有点儿怀疑,“哥哥?”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宴轻吧?她怎么有点儿慌?对她也太好了吧?她本来大婚后那两日再三再四地深受打击,都快被打击的自闭了,以为想要与他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怎么才两日,她也没做什么,他就对她这么好了呢? 好的让她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宴轻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吃的费劲,碍眼。” 凌画闭了嘴。 好吧,原来还是不顺眼啊,这样的不顺眼,她希望多一点儿,再多一点儿。 她自己吃,一碗粥只吃了三分之一,就有一种食不下咽的样子,小菜更是只吃了几口,筷子勺子到了宴轻的手里后,没多久,便让她吃下了一碗粥,每样菜都吃了些。 凌画很乖,宴轻勺子或者筷子递过来,她就张嘴,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才对宴轻摇头,“哥哥,真吃不下了,再吃一会儿连床都躺不下了。” 她今天可是没力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消食的。 宴轻点点头,放下筷子,“坐一会儿,你的药应该快熬好了。” 凌画乖乖地点头。 宴轻拿起自己的筷子,随意吃着饭菜,但看他下筷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 宴轻吃完饭,琉璃仿佛像是掐着点一般,端着一大碗药走了回来,放在了凌画面前的桌子上,“小姐,正好喝。” 她转头看向宴轻,“辛苦小侯爷了。” 宴轻掀了掀眼皮,嫌弃地看着那么一大碗药,黑乎乎的,闻着就苦,别说喝了,他皱眉,“怎么这么苦?” 琉璃立即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宴轻问,“为什么不让曾大夫制成裹着的糖丸?” 琉璃很想说,您当谁都是您呢,喝个药还那么麻烦,但怕惹了宴轻,很聪明地说,“因为小姐发着高热呢,制成糖丸来不及退热。” 宴轻点点头。 凌画已端起了那一大碗,眼睛都不眨地往嘴里灌,一口气便灌下去了大半碗。 宴轻扭过头,脸皱成一团,见琉璃站在那里,对他吩咐,“去拿蜜饯。” 琉璃摇头,“小姐不需要蜜饯。” 宴轻盯着她,表情很苦,就跟喝药的人是他一般。 琉璃:“……” 她顿了顿,受不住宴轻的眼光,默默地转身去拿了一碟蜜饯,放在了凌画面前。 凌画喝完一整碗药,有些撑,但看着放到她面前的蜜饯,还是心领神会地捏起了一个,放进了嘴里。 宴轻问,“苦吗?” 凌画摇头,“甜的?” 宴轻瞪眼,“药怎么会是甜的?” 果然烧糊涂了吧? 凌画对他虚弱地笑,“哥哥,我说蜜饯是甜的,谢谢你。” 宴轻扭开脸,矜持地做好事不留名,“蜜饯是琉璃给你拿的,你谢我做什么?” 凌画转头对琉璃说,“谢谢琉璃。” 琉璃很无语,小姐喝药跟喝水一样,根本不需要吃蜜饯,若是以前,她拿了蜜饯,哪能得一句谢谢,顶多是得一句“不用多此一举了,我不需要。”。 她拿了空药丸,顺便收拾桌子上的剩菜残羹,同时对宴轻说,“小侯爷,小姐每回生病,都是需要人陪的,您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在这里陪小姐吧!” “你呢?”宴轻觉得琉璃不着调。 琉璃很认真地说,“我不会读画本子,读画本子磕磕绊绊,小姐嫌弃我,从来不用我读画本子。” 宴轻看向凌画,“生病不是应该休息吗?读什么画本子?” 琉璃说,“小姐每回生病都高热,烧的她难受不已睡不着,便喜欢听画本子,在凌家时,每回小姐生病,都是四公子陪在床前,给小姐读画本子或者讲故事。” 宴轻终于明白凌云扬这些年有多劳心劳力伺候小祖宗了,他默了默,“我让人将四舅兄请来给你读画本子?” 凌画巴巴地看着他,“四哥读的画本子我听声音都听腻了,讲故事他也没有新鲜的故事了。” 言外之意,不想要她四哥了。 宴轻看着她,“我没给人读过画本子,也没给人讲过故事。”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琉璃想着您还没伺候过人呢,刚刚不是伺候的挺好吗?是非常有潜力的。 她也是没想到,宴轻能放得下身段,这样的事儿都能干,且一点儿也不在乎。 高门府邸里的公子们,就她所知,都是自小受丈夫是天王老子的教育,就等着娶进门的妻子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公婆伺候自己,家里的丫鬟婆子也一大堆,围着他一个人转,觉得被妻子伺候,是天经地义的,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更何况让他反过来伺候人?做梦去吧! 对比那些所有人,琉璃这一刻真心觉得小姐眼光好,一眼就瞧上了小侯爷,小侯爷真是处处都是优点,小姐看上他,喜欢上他,真是太有道理了。 他的好,真不是一张脸那么小的事儿。 她收回以前说过的所有的对小侯爷嫌弃的话,只要他一直保持这个对小姐的态度,她以后再也不说他不好了。 宴轻看着凌画,喝进去的药,如她所说,是曾大夫开的慢功夫药,药效不猛,应该很是温和,显然不会立马见效,她依旧被烧的通红,坐在那里,本就穿着红衣服,跟一团火一样。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点头,勉勉强强地说,“行吧,你想听什么画本子?” 故事他不会讲,读画本子总归简单些。 凌画高兴地看着他,“只要是哥哥你陪着我,读不读画本子都行。” 琉璃心里啧啧,三两下收拾好了东西,转身打着伞出了房门。 宴轻对外吩咐,“云落,你去拿……” 他顿了一下,“拿《史记》来。” 云落:“……” 他没听错吧?不是画本子,是《史记?》 宴轻看了凌画一眼,很肯定,“没错,是《史记》。” 云落应了一声,撑着伞去书房找了。 宴轻起身,将凌画抱起来,进了里屋,将她放在床上,随手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刚要离开床前,凌画伸手拽住了他的手,“哥哥,你坐在床边陪着我。” 其实她想让他上床陪着她,但没好意思得寸进尺。 宴轻动作顿了一下,挑眉,“我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哭?” 凌画不说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宴轻深吸一口气,真是个小祖宗,坐在了床边,“你躺好,我不走就是了。” 本来就比猫还黏人,生病后,更是连猫都不如了。 云落很快找来了《史记》,宴轻伸手接过,翻开第一页,板板平平地给凌画读了起来。 凌画手拽着他的袖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哪怕是《史记》,但因为读的人是宴轻,她听的也津津有味,甚至有一种生病了真好可以生一辈子病的感觉。</p>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陪睡(一更) 宴轻读了半个时辰的《史记》,发现凌画听的津津有味。 她身上的温度似乎退了些,但退的很慢,整个人乖乖的,虽然闭着眼睛,但睫毛一颤一颤的,说明她醒着,并没有睡着,听的很认真,很有滋味。 整个人安静又乖巧。 宴轻忽然能体会凌云扬跟他说的关于凌画小时候怎么粉雕玉琢怎么招人稀罕他怎么天天害怕有人进凌家偷他妹妹的那些心路历程,若是他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他大约也会把他捧在手心里。 主要是她看着太乖了,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好。 若不是凌家遭逢巨变,被太子太傅陷害,凌画长到如今,会长成什么样儿呢?是不是古灵精怪,天真活泼? 他仔细地想了想,大约也不见得,毕竟,她六岁时就被萧枕救了,萧枕生活在宫里,宫里从来就不是一个能把人养成天真性子的地方,萧枕又受了很多苦,她要报救命之恩,自然要学着帮萧枕谋划,她又有一个那样的外祖父和一个对她教导严苛的母亲,正是基于这些条件,就算凌家没有遭逢大变,她应该比如今的厉害劲儿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能说,凌家遭逢巨变,让她自小被培养的那些本事,有机会展现于人前了。 若是这样一想的话,他还真是该敬佩她的岳母了,有先见之明,在她的严厉教导下,她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才有胆子敢去敲登闻鼓,咬着牙撑过御庭司的廷仗,腥风血雨中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否则,她早就被萧泽惦记的吃拆入腹了。 宴轻脸色沉了沉,声音也随之沉了。 凌画敏感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宴轻,平平无奇的声音,在这一刻,低沉的有些冷,这一篇《史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何以让他改了音调。 宴轻自己也察觉了,顿了顿,对凌画反问,“怎么了?” 凌画摇摇头。 宴轻问,“还听不听?” “听。” 宴轻点头,又继续读了起来,语调又恢复平平无奇,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一个时辰后,宴轻读的累了,没等他开口,凌画翻了个身,抱住他胳膊,将他书本拿下,语调软软的像撒娇,“哥哥,你陪我睡会儿。” 宴轻看着她,“自己睡。” 凌画黏着他手不松开。 宴轻让了一步,“我不走,你自己睡。” 凌画见他说不走,放心下来,也不过分强求,闭上眼睛,便那么抱着他的手臂,很快睡着了。 宴轻瞅着她,把她往小了缩,眉眼小一号后,大约还真会如凌云扬所说,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当年被野狗追着跑得把她追成什么邋遢巴拉的样儿,才能让萧枕嫌弃的救了她之后,不想搭理她,以至于,错过了让她以身相许的机会。 不过,萧枕那随手一救,也不亏,至少,凌画对萧枕,若是以皇位来衡量的话,她如今对他的价值,比以身相许的价值,可要大多了。 她昨夜冒雨出去,虽然是温行之搞的动作,大约也是为了萧枕。 这么娇娇气气的一个人儿,至今他都有些怀疑,她是怎么能够做到随便跺跺脚,就让朝局震三震的。 但萧枕大约不会这么想。毕竟,如今长成这个模样的她,在萧枕的眼里,大概是处处都好,喜欢极了。更何况,还有十年,三千多个日子,被照顾着一起长大,说句青梅竹马,都不为过了。 萧枕为了她,夜闯他的端敬候府,当街拦他警告,但是到底没能拦住她回来大婚,可见是拿她无可奈何。 如今的无可奈何,不代表有朝一日他登上大位后,萧枕对她同样无可奈何。 宴轻忽然很想掐醒凌画,被谁救不好,怎么偏偏是萧枕? 麻烦! 他伸出手去,快碰到凌画的脸时,又撤了回来,改为轻轻拂开她的手。 凌画睡着了似乎依旧有意识,嘴里嘟囔,“哥哥别走。” 宴轻泄气,也跟着她嘟囔,“都睡着了也这么黏人。” 他从小到大,就没被谁黏过,更没养过猫,不知道有这么一种高等动物,黏起人来,让他竟然发作不得。 宴轻坐的累了,看凌画睡的香,实在有点儿气不过,但她身上还发着热,热度退的慢,好不容易睡着不用他读书了,他又不能吵醒她,否则她醒来后,要求这要求那的,他若是不依她,她大约又会哭个没完,他气不顺地自己待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很亏,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身子向后一躺,也闭上眼睛睡了。 说实话,他昨夜睡的晚,今儿起的早,觉没够睡,吃完早饭后,早就困了。 凌画似乎能察觉出宴轻躺了下来,便自发地往他怀里钻,钻到了舒服的位置,便抱着他睡的很是安心安然。 宴轻开始躲了躲,后来躲不过,便放弃了,任她抱着睡了。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内室却一片安静。 琉璃撑着伞回来瞧了一眼,悄声问云落,“小侯爷没给小姐读书吗?” “读了一个时辰,主子睡下了,小侯爷跟着睡了。”云落第一次觉得主子病倒挺好,她黏上小侯爷后,小侯爷就不用他跟着哪一句话不对小祖宗随时找他茬了,他水深火热的日子,大约总算是过完了。 琉璃唏嘘,“小侯爷可真好。” 今儿这话,她不知说了几次了。 云落诚然地点头,“小侯爷本来就很好。” 琉璃感慨,“这么好的小侯爷,若不是主子费尽心思算计,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女人。” 对比便宜别的女人,她觉得,还是便宜自家小姐的好。 云落想了想,也没哪个女人能如主子一般,这样算计小侯爷,不说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他推测一番,都觉得没有那个人,“没有主子,小侯爷大概会孤独终老。” 琉璃:“……” 也对,小侯爷天生就长了一副注孤生的心肠,是小姐硬把他拖下凡的。 二人说话声很小很轻,伴随着外面的雨声,难得没吵醒陪凌画睡的很香的宴轻。 晌午时,宴轻醒了,他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睛,见凌画如猫儿一样窝在她怀里,软软的身子贴着他,脸色已不再是潮红,而是睡的红扑扑的,她出了一身的汗,紧挨着他,汗水把他身上都打湿了,以至于他身上都沾上了她的香味。 这香味宴轻形容不出,总之淡淡的,很香的味道。 他被热的上头,再也受不住,伸手把她推去了一旁,自己翻身下床。 哪怕他动作很轻,凌画还是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宴轻,“哥哥?” 宴轻没好气,“晌午了,别睡了。” 言外之意,该吃午饭了。 凌画睡了一觉,出了汗,觉得周身没那么乏了,很是舒服,就是一身的汗有些黏腻,她看着宴轻,见他也一身的汗,对他露出笑容,“哥哥,我退热了。” 宴轻不理她。 凌画笑容大大的,心情好极了,“隔壁的净房我从没用过,哥哥你去沐浴换件衣裳吧!” 她说完,又看向窗外,“外面还下着雨,你一身的汗,就别回自己的院子里,当心也染了风寒,发了高热,那样我们两个一起真是有难同当了。” 宴轻终于瞥了她一眼,硬邦邦地说,“谁跟你有难同当。”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凌画伸手拽了拽床前的摇铃。 琉璃立即从外面进来,碰到宴轻,先喊了一声“小侯爷”,然后走进屋,“小姐?” 凌画对琉璃吩咐,“让厨房的人送温水去隔壁净房给小侯爷沐浴换衣。” 琉璃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宴轻抬步要迈出门口,琉璃伸手拦住,“小侯爷,外面下着雨呢,您这一身的汗,现在出去,岂不是会如小姐一样病倒?您还是去净房吧。” 您若是病倒了,谁来给小姐读书,陪着小姐睡觉?她可做不到。 云落点头附和,伸手指指隔壁,“属下回去给您拿衣裳。” 宴轻收回脚,转身去了隔壁净房,吩咐,“动作快点儿。” 琉璃和云落对看一眼,这是一个好兆头,今儿能让小侯爷在这院子里沐浴,明儿就能住下,二人应了一声,一个去了厨房,一个回了紫园。</p>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刷新(二更) 琉璃带着厨房的人抬了两个木桶的水,一桶送进了里屋,给凌画放在了屏风后,一桶送去了隔壁净房。 凌画自己下了床,从柜子里找了衣裳,进了屏风后。 琉璃问,“小姐,需要帮忙吗?” 凌画摇头。 凌画便站在边上陪她说话,小声说,“小侯爷真是一个宝藏。” 凌画被逗笑,“可不是嘛。” 她早就知道了。 琉璃感慨,“小侯爷可真善良,如今对您这么好,是不是原谅您算计他骗他了?” 凌画也不太拿得准,“大概吧!” 琉璃给凌画分析,“大概是您骑快马从岭山累死累活的赶回来,小侯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大婚前两日,也就是故意冷冷脸做做样子。让您以后别太得寸进尺了。” 凌画模棱两可,“是的吧!” 琉璃又说,“或者是,小侯爷觉得找你算账吧,你已经是他媳妇儿了,是他的人了,算账到您身上,最后兴许还会反弹到他自己身上,所以,就不找您算账了,让您算计他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凌画想想也不是没道理,“可能是这样。” 琉璃见凌画自己也有些迷糊,身在梦中的样子,索性说,“不管如何,您都嫁给小侯爷了,以后就别再算计他了。我娘说了,女人这一辈子,若是嫁给了一个聪明男人,你聪明不过他的话,不如就让他独自聪明。” 凌画虚心求教,“让他独自聪明什么意思?” 琉璃给她解释,“意思就是,让他反过来算计你,在意你,一辈子恨不得将你抓在手里。” 凌画身子往后一靠,撩着水说,“宴轻不能吧,他不喜欢算计,又讨厌麻烦。” 聪明人,用脑子的时候,费的都是大心思,风花雪月这等小心思,都是懒得动的。 琉璃虽然是这样说,但对比她爹,觉得她娘的话大约多少是有些偏差的,毕竟,宴轻与她爹不同,她娘也就嫁了她爹一个男人,经验也不十分做得了数。 宴小侯爷,真是一个万分嫌弃麻烦到家的人,让他费心思,大概在他心里,觉得还不如让他多睡一觉,逗逗凤头鹦鹉,遛遛汗血宝马,大晚上在京城的大街上闲闲晃晃压马路,都比用脑子让他省力气。 大概,小姐是等不到小侯爷主动对他用心思的时候了。 琉璃改了口,“那您还是继续算计他吧!” 反正用了悯心草那么丧尽天良的算计都干出来了,还能成功嫁进来,以后还能有啥大事儿让小侯爷翻脸的?应该不能了。大算计都没计较,小算计更不屑计较了吧? 凌画想起她娘说的一句话,“我娘说,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她笑了笑,“你大约不知道,我娘能嫁给我爹,也是她算计来的。” 琉璃“啊?”了一声,真没听说过这个。夫人虽然出身商贾,但可不是一般的商贾,是富可敌国的皇商,王家独女当年多少达官显贵抢破门槛,比京城宰府家的千金都抢手,毕竟,没有多少人能拒绝的了得先皇和陛下两代器重信任的后梁首富做岳父。 凌家门楣在二十年前,还真不显赫,也不显贵,但总归是清流门第,书香世家。夫人嫁入凌家,不算是高攀,但也不算是低嫁。 “我娘在一日踏青时,见到了我爹,后来着人打听了,说他是凌家的公子,便告诉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说要嫁他。我爹当年由祖母主张,正在与人议亲,双方约定了见面地点,我娘让人半路上劫了我爹,以至于他没去成,跟他议亲的那家觉得他不守信,也就不了了之了,我祖母后来又选了别人家,我娘又让人搅了几次。渐渐地,我爹觉出不对劲来,留了个心眼,一番细查之下,发现是我娘跟他在作对。” 琉璃听的觉得好有意思,“后来呢?” 凌画笑,“后来我爹找上我娘,问他与她素昧谋面,他为何屡次三番作弄人?我娘隔着屏风,给她沏了一盏茶,让他把茶喝完再告诉他,我爹喝完了那一盏茶,我娘对他说了一句话,我爹听完,红着脸走了。后来,我外祖父亲自找上了我祖父,两家一拍即合,婚事儿就成了。” 琉璃好奇,“夫人说了什么?” 凌画笑,“我娘说啊,在她的家乡,有一个习俗,未婚男子喝了未婚女子亲手沏的茶,就得娶了她。” 琉璃:“……” 她怀疑地说,“夫人是乱说的吧?哪里有这样的习俗?” “嗯,我娘乱说的,但我爹懂就行了。我娘那句话其实就是拐着弯的在告诉他,我看上你了,你等着娶我吧!” 琉璃:“……” 不愧是生了小姐的夫人,原来年轻时,也调戏过人,小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毕竟,小姐为了嫁小侯爷,可比当年夫人为了嫁凌家公子,难多了,波折多了。 小姐的爹是一座山,小侯爷就是一座雪峰。 “所以啊,好看的男人,都是难摘的。”凌画做了个总结,从水桶里站起身,擦干净水,换了干净的衣裙穿戴妥当,走出了屏风后。 她出了屏风后,一眼就看到宴轻抱着胳膊靠着门框站在门口,一腿支着身子,一腿弯曲地翘着,眉梢高高挑起,不知道听了多久,一张好看的脸上写满我今日又被刷新了认知的表情。 凌画:“……” 她忘了,男人沐浴,比女人要快太多了。 她掩唇咳嗽一声,走向他。 宴轻伸手拦住她,“站住。” 凌画乖乖站住。 宴轻看着她,这么乖巧的一张脸,还是发高热时最好看,但分好一点儿,退了高热后,就不是她了,才这么大一会儿,就又一套一套的有新的说法了。 宴轻气笑,“行啊你,不难受了是不是?” 早上躺在床上,看着他,吧嗒吧嗒掉眼泪的人,不知道是谁,这才半天,转眼就精神头十足了。 他是不是该夸他生命力顽强? 凌画站着不说话。 宴轻转身就走。 凌画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拦住他,一把抱住他的腰,“哥哥,我还难受呢。” 宴轻没好气,“信你有鬼了。” 凌画很肯定,“我真的还难受呢。” “松开。”他就不该心软。 凌画可怜巴巴的,“中午了,你陪我吃了饭再回去好不好?就吃了饭。” 她也不要求一整日都将他拴着了。 宴轻沉默了一下,“那你松手,他刚沐浴完,一身清爽,才不要再弄一身汗。” 凌画见他答应,立马松了手。 厨房送来午饭,凌画有了精神,乖乖坐在桌前吃饭,退了烧,她也有了胃口,中午吃饭又恢复了正常的量,宴轻瞅了她两眼,没说什么,吃完饭后,他披了雨披,撑了伞,转身走了。 凌画有点儿舍不得,但觉得拉着他陪了半日也够了,还是挺心满意足的,她对琉璃说,“去书房吧!” 琉璃蹙眉,“小姐,您应该再歇歇。” 毕竟刚退热。 凌画摇头,“我身子轻松多了,还有许多事情没做,答应表哥的事儿,也要尽快。躺在床上如今也睡不着了,不如去干活。反正这两年,每回烧退了,不都一样?” 琉璃想想也是,这两年,每到入冬,小姐病倒,都要十天半个月,这十天半个月里,也不是真正病了就能歇着的,东宫但凡找事儿,她都要一边喝着汤药一边应付,去年冬在外地,一边发着高热,一边处理事情,对比如今,歇了半日,且已经退了热了,真不算什么了。 于是,她拿了雨披,给凌画撑着伞,二人一起去了书房。 宴轻回到紫园,让人去把凤头鹦鹉接回来,凤头鹦鹉几日不见宴轻,见到他似乎还很高兴,张嘴给他唱新学的曲子。 宴轻听的依旧嫌弃,“婉玉娘怎么教的,不好听。” 管家笑呵呵的,“婉玉娘知道小侯爷您新婚,教给小鹦的曲子都是喜庆的调子。” 宴轻勉勉强强说,“就是不怎么好听。”</p>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帮忙(一更) 宴轻嘴里虽然说凤头鹦鹉唱的曲子不怎么好听,但还是听它唱了大半个时辰。 凤头鹦鹉唱累了,见宴轻一副没听够的表情,抖抖翅膀,将自己脑袋埋住,它看不见他,也当他看不见它了。 宴轻骂了一声“小东西”,随意地对云落问,“她又睡了?” 云落摇头。 宴轻问,“她在做什么?” 云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主子去了书房。” 宴轻猛地回转身,皱眉,“她去了书房?去书房做什么?” 云落诚实地说,“有许多事情都在等着主子处理。” 宴轻冷笑,“原来离了她,明儿的太阳就升不起来了。” 云落闭了嘴。 宴轻在屋中走了两步,回身问云落,“以前呢?” 云落看着宴轻,“自从三年前,每年主子都要染一两次风寒,主子事忙,很多事情都耽搁不起,哪怕发着高热,也是带病处理事情。前两年,因与太子殿下争斗不休,再加上江南漕运的事情需要处处精心,便要求曾大夫开猛药的药方子,最多三日,便能好了。” 宴轻听着来气,“她怎么就不杀了萧泽?” 云落:“……” 太子岂能轻易杀了? “真是不要命了,怪不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宴轻拿了雨披披在了身上,转身出了房门。 云落默默地跟上宴轻。 宴轻来到海棠苑,迈进门口,便看到海棠苑里撑着伞进进出出的人,见了他都十分恭敬地喊“小侯爷”,人人来去匆匆。 宴轻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昨儿他来吃饭时,没见这么多人。 他来到书房门口,有人见他来了,立即给他打开房门,宴轻解了雨披,进了书房,一眼便看到凌画面前围了一圈人,大概有十多个,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摞账本子。 有人正在跟凌画回话。 凌画的声音有些清冷,透着凉意,如冰如玉,“一百万两现银,限期最多十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天也不能多。” 那人应是,“主子放心。” 宴轻没冲上前将凌画揪起来,绕过书架,走进内室,找了个位置坐下,听着她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吩咐了近千万两现银的周转调度。 他挑眉,看向云落,“你主子要做什么,短短时间要用这么多银子?” 云落摇头,“主子没跟属下说。” 宴轻瞅着他,“跟在我身边,是不是耽搁你前程了?” 云落摇头,“属下没野心。” 宴轻啧了一声。 云落见凌画怕是一时半会儿完事不了,便找了一本画本子递给宴轻。 宴轻摆手,“今儿不看画本子,你把她不看的账册,给我拿过来,我瞧瞧她一天都在干什么东西。” 云落点头,走到外间,将凌画放在桌子上的一摞账本子抱到了宴轻面前。 因他这个动静,凌画这才发现了人,她眼神询问地看过去。 云落立即走过来,压低声音,“小侯爷说看看您一天都在干什么东西。” 凌画立即伸手一指,“快,把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给他送过去。” 云落:“……” 凌画声音带了丝笑意,“你都知道怎么处理,跟他说说,若是可以,让他帮我处理了。” 云落:“……” 您知不知道小侯爷是来抓您回去歇着的?不是来帮您干活的,这么一堆话,就这么三言两语轻而易举推出去了,不知小侯爷会做何表情。 “快去。”凌画摆手催促他。 云落点点头,将凌画指的那些账本子,都统统地抱到了宴轻面前的桌子上,不多时,宴轻桌前便堆了厚厚一摞账本子,也跟个小山一样了。 宴轻挑眉看着云落。 云落默默地说,“主子知道您要看账本子,便将这些都让属下给您抱过来了。” 宴轻问,“所以呢?” 云落顿了一下,“所以,主子说,您若是没什么事儿,让您帮她处理。” 宴轻险些气笑,“我是她随手抓的劳力吗?” 云落提醒他,“您是主子的夫君。” 言外之意,夫妻之间,互相帮助? 宴轻随手翻开一本账本子,一目十行地看过后,又翻开一本,随意地看了看,扔下,“麻烦死了。” 云落不吭声。 他想起主子小时候,由夫人带着看账本子,似乎也是这般,看一本说一句麻烦死了,这么看来,小侯爷与主子真是天生的夫妻,从小就有些像。 “她还说了什么?”宴轻问。 云落小声说,“主子说,让属下协助您,跟您大体说说这里面的情况。” 宴轻嘟囔,“我就不该过来。” 他又重新拿来画本子,对他说,“说吧,这些都什么情况,大致说一下。” 他打定主意,就帮她清理这些,其余的,死活都不管她,累死她算了。 云落点头,连忙将他知道的情况都说给了宴轻,宴轻一边看着账本子,一边听着云落说这些产业的内部情况,云落说完,他看完了七八多本。 云落被宴轻看账本子的速度惊呆了,主子对自家产业何等熟悉的程度,从七八岁时便由夫人带着教导看账本子,接见管事儿,处理事情,到如今,七八年,也就这个速度。小侯爷这是什么惊人速度? “行了,我知道怎么处理了,你去拿笔墨纸砚来。”宴轻吩咐云落。 云落立即去拿了笔墨纸砚,摆在了宴轻面前,动作利落地给他磨墨。 宴轻提笔沾了墨,将账本子上不合理的地方圈了出来,空白的地方依葫芦画瓢,按照凌画早先的处理法子,写上了应对方法。 云落在一旁瞧着啧啧称叹,甚至拍案叫绝。 上百本账本子,一个时辰,宴轻便给处理完了,他搁下笔,揉揉手腕,嫌弃的不行,“快都拿走。” 这些东西,比皇帝批阅奏折还麻烦死个人,碍眼死了,富可敌国,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云落知道小侯爷的耐心已用尽,连忙抱起了那些处理过的账本子,跑了三趟,都抱回了凌画面前。 凌画早先桌案上让云落搬空的地方,这么短短时间,又有人送来了新的,又堆了一摞。 云落唏嘘,“主子,小侯爷给您处理完了?” 凌画惊讶,“这么快?” 云落点头。 凌画随手拿起了一本,看过后,又拿了一本,一连拿了四五本,看过后,沉默了一会儿,对一旁的吩咐,“把这些都送走,让他们按照上面写的法子处理,以后屁大点儿事儿,别来请示我,自己看着办。” 堆积了两个月的东西,无异于陈年负荷,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琉璃点头,立即招了人进来,将账本子都送了出去。 凌画站起身,进了里面,见宴轻坐在那里,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她走到他面前,笑意盈盈,“谢谢哥哥。” 宴轻不想理她。 凌画拽拽他的袖子,“谢谢哥哥。” 宴轻没好气,“娶你进来何用?” 当个祖宗伺候着不说,竟然还任劳任怨地帮她干起了活,他还能做快乐的纨绔吗? 凌画过意不去,“我以为哥哥对账本子感兴趣,若是哥哥不感兴趣,以后都不碰它好了。” 反正这么多年,她自己处理这些事情,也习惯了。 宴轻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又发热了?” 凌画摇头,“没有。” “你有。”宴轻肯定地看着她,“你看起来像是又发热了。” 凌画伸手摸摸脸,是有些热,又摸摸额头,仿佛也有点儿,不过本来她就在生病中,笑着说,“没大事儿。” 曾大夫说药效慢,总要七八日才能好,大约这几日每日都要这样,晕晕乎乎的。 宴轻脸色难看,“发热还爬起来干活!离了你,你养那些人,都不用活了吗?” 他刚刚看了,一百本的账本子,真正棘手的事儿,也就十多本,其余的没什么要紧的,屁大点儿事儿,也都送过来让她处理,是想累死她吗? 凌画叹气,对宴轻解释,“外祖父和外祖母留给我的产业,这三年来,我因为江南漕运的事情忙不开,多有疏忽,未曾整顿,只能暂且先负累着,等腾出手来,好好整顿一番,就不会如此了。” 宴轻给她泼冷水,“我看你五年内都腾不出手来。” 萧泽还好好地坐在太子的位置上,萧枕距离那个位置还早,以后更有的斗,她能有多闲?五年他都少说了。</p>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最好(二更) 凌画自己也知道,但是也没办法。她一个人,掰两半用,也是不够用的。 掌管外祖父和外祖母给她留下的偌大产业不说,还有她娘的嫁妆产业,还有他爹留给他的私产,幸好凌家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还有三哥四哥和两个小侄子。 但是三哥只能帮她管在京城的这些产业,还要照看两个小侄子的学业,四哥要科举,将来要做官,以前白衣之身,还可沾染些商产铜臭,以后进了朝堂,这些东西他是不能沾的,就算有心,也没那么多精力,朝堂上勾心斗角,稍有差池,言官的口水都能喷死他。 她要掌管江南漕运,还要帮着萧枕跟萧泽斗,偌大的产业是她的负累,但也是她的依靠,后梁从南到北,她能帮萧枕攥到手里多少,就攥到手里多少,要养人,要让人投靠你,你就得有资本。 萧枕以前不得陛下看重喜欢,所以没有这个资本,她就要处在暗中拉拢人,事事艰难,就比如凉州总兵周武,帮他解决了凉州的粮草问题,周武却拖拖拉拉不敢站队,不敢迈出这临门一脚,打算中立,想的美。她还要想想,是要给周武下一剂猛药,让他投靠,还是给凉州换一个总兵。诸如此类,多的是艰难事儿。 如今萧枕因为被陛下派去衡川郡,一下子立于人前了,朝野上下似乎这才想起后梁还有一位二殿下。 他虽被人追杀,被人劫持,但在她的安排下,赵江在衡川郡赈灾,都是打的二殿下的名号,萧枕失踪的风声一点儿也没走漏出去,衡川郡一带,她让人赈灾,付出的那些名声,本来没想着邀功,但如今实打实的都赚到了。以后,衡川郡千里水灾之地,人人都只会知道二殿下,而不知太子。 虽然衡川郡郡守吴易和他手里的证据被温行之得了,但这一局,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宴轻见凌画沉默,对她问,“怎么不说话?” 凌画抱住他手臂,靠在他身上,软软地说,“哥哥,五年而已。” 她都熬过了三年,哪里会怕再熬五年?更何况,人活着,总要做点儿事儿,她做的事儿在当下可能是为了利益,但在将来,谁又能知道是不是功于千秋万代?毕竟,萧枕比萧泽更适合那个位置,最起码,他有萧泽没有的心地善良爱民如子。 宴轻:“……” 他挑眉,“五年时间很短吗?” 凌画看着他的脸,“是吧,我觉得没多久之前,我娘还教训我,看人不能只看脸,转眼,我就长大了。” 宴轻:“……” 这是当着他的面调戏他? 他做纨绔这四年,似乎还真挺短的,时间匆匆一晃,四年就过来了。 他扭开脸,“岳母还教过你什么?这么有道理的话,你怎么就没听?” 凌画嘻嘻一笑,抱着他的胳膊说,“我听了啊。” “你听了?”宴轻怀疑,若是她真听了,何至于天天看他的脸。 凌画肯定地点头,“我真听了,我娘说,看人不能只看脸,我虽然开始看的是你的脸,但后来,就看的是你的人了啊。” 始于颜值,忠于人品,她看宴轻,自然不是只看脸的。 宴轻想鄙夷她一句,但看她眼睛晶晶亮,如春雨洗过一般,满是真诚,一点儿都没骗你的神色,他赶人,“看你一点儿也不难受,继续去干你的活。” 程初总是羡慕她坐拥金山银山,真应该让他过来看看,她坐拥的哪里只是金山银山,还有账本子堆成的山,壮观的很。看他看过以后,还羡慕不? 凌画点点头,乖乖地去处理事情干活了。 宴轻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云落见宴轻离开,立即撑了伞跟上。 宴轻走出书房,对云落问,“她多久这么处理一次事情?” “大概一个月一次,这次的事情堆积的多,是因为主子堆积了大概三个月的事情,赶上主子备嫁大婚,又赶上二殿下失踪。” 宴轻觉得也是,否则天天这么多,她做皇帝去得了,皇帝都没有她堆的事情多。 宴轻没回紫园,而是进了凌画的屋子,坐在画堂里,随手拿了凌画放在八宝阁上的九连环解着玩。 云落坐在一旁陪着。 宴轻打发他,“你这几日都别跟着我了,跟她去干活。” 云落:“……” 他跟小侯爷久了,已经没有想要干活的心了呢,能不能申请不去干活? 宴轻抬头瞅了他一眼,“你可以去拉上端阳一起。” 云落见小侯爷一副没的商量的神色,只能点点头,出了屋子。 凌画见云落回来,没瞧见宴轻,对他以眼神询问。 云落默了默,“小侯爷在屋子里等着您,让属下带着端阳过来帮您干活。” 凌画伸手一指,“行,那边的,都交给你们了,不重要的,你们处理了,棘手的,挑出来给我。” 云落真是一个全能的,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什么都擅长,最突出的,当然是武功,所以,无论是当初对于秦桓的保护,还有如今对于宴轻的保护,她都派了他。 如今宴轻把人指使过来给她使,她用起来也最顺手,省了不少事儿。 云落抱着账本子说,“小侯爷看账本子,处理起事情来,是属下的一倍之快。” 言外之意,要不然您再指使指使小侯爷? 凌画用账本子敲云落的脑袋,“云落,你不可爱了啊,他只需要干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好,我这些东西,本也不是他的责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宴轻若是想看账本子,那她自然可以给他一堆,他若看的烦了,那自然就不看了。总之,他开心就好。 她强求他娶她了,总不能强求他帮着她担起这些东西。 “属下知错了。”云落被敲的头脑一下子醒了,抱着账本拽了一脸懵的端阳一起,去处理了。 琉璃嫉妒,“小姐,云落自从跟了小侯爷之后,变懒了。” 与跟在秦桓身边不同,那时候,秦桓天天闹腾要悔婚,云落想法子压制秦桓,同时还有很多事情要他暗中去做,如今,他只需要跟着宴轻就行,每日吃喝玩乐,连账本子都不乐意看了。 凌画笑,“说明做纨绔真的挺好的,开心就行。” 琉璃服气,“若是人人都跟小侯爷和云落一样,这个世界还转不转了?衣食住用行,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小侯爷是有祖辈的底蕴,才能过这样的日子,别人可没有。” “是啊。”凌画点头,“所以说,端敬候府祖祖辈辈为后梁鞠躬尽瘁,才积攒下这些家业,宴轻身为子孙,不享受谁享受?他做纨绔,也没什么错。” 琉璃:“……” 真是无可反驳的有道理。 凌画也羡慕,“我本来还以为自己也能跟他一样的,谁知道,一只鸡腿,就毁了我半辈子。” 琉璃嘴角直抽,“被一只鸡腿毁了半辈子的人,不止是您吧?” 还有二殿下。 凌画瞪眼,“就只我。” 琉璃小声给她分析,“若不是因为您荷包里的那只鸡腿,导致您被一群恶狗追,差点儿掉下山崖,若不是因为二殿下救了您,也不会渐渐地喜欢上您,就算将来得了皇位,二殿下也总有一样东西得不到,岂不是终身意难平?您毁了人家的情丝。” 凌画:“……” 她伸手掐琉璃的脸,“我看你话一套套的,真该去说书,要不把你送去醉香楼说书?” 琉璃吐吐舌头,闭了嘴。 到了晚饭时候,厨房有人来问,“少夫人,可否开饭了?” 凌画想起宴轻还等在她的屋子里,点头,“开吧!” 她放下笔,合上账本子,站起身,走出书房的门,撑了伞回到正屋,外间画堂里,宴轻翘着腿,在解九连环,桌子上摆了一排的九连环,他一个个的都给解开了。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赏心悦目地每日等着她准时吃饭,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了,她想象中的最好的婚姻,也莫过如此了。</p>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同床(二更) 见凌画准时回来了,宴轻放下九连环,看着她。 凌画喊了一声“哥哥”,坐下身,拿过桌子上的九连环动手解,只见她手胡乱地解一通,九连环一环也没解开,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宴轻看着她,“你就是这样解九连环的?” 凌画点头。 宴轻深表怀疑,“你屋子里这些九连环,都是你自己玩的吧?” 一个不会解九连环的人,弄这么多九连环摆在屋子里做什么。 凌画又点头,“是我自己玩的。” 她给宴轻解释,“玩这个解压。” “什么意思?”宴轻不懂这个东西,有什么好解压的。 凌画笑,“累了一天了,等着吃饭的时候,胡乱玩一通,就能驱散一天的疲惫。” 宴轻不能理解,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过像她这样累死累活累一天的时候。 他从小学什么都快,以前文武师傅的课业,加在一起,半天他就能完成,其余的大半天时间,他都待在藏书阁里面看书。 大半天下来,薄的书能看四五本,厚的书一两本。藏书阁里面所有的书,在他十三岁时,几乎都看完了。 当然,他看的那些书里,不包括禁书,也不包括画本子,更不包括市井上买的那些杂书。 他看的那些书,都是经史子集,古今集大成之学。 厨房端来饭菜,凌画立马放下一环也没解开的九连环,拿起筷子。 宴轻瞅了她一眼,不知是强迫症犯了还是怎的,将她弄的乱七八糟的九连环拿起,三两下便解开了,跟着他早先解开的九连环放在一起,排排放好,然后才拿起筷子吃饭。 凌画感慨,有个聪明又长的好看的夫君,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吃饭都香。 用过饭后,宴轻对她说,“不准去书房了。” 凌画点点头,“不去了。” 她又重新拿起九连环,靠在椅子上,一双手胡乱地解着。 “不会玩这个?”宴轻挑眉,他记着她好像说过,小时候她娘盯她课业盯的紧,她偷着空玩九连环,一直都是这么玩的吗? 凌画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自己会玩,也没说自己不会玩,“哥哥教我?” 宴轻嗤了一声,站起身,“我走了,你早些睡。” 凌画遗憾,天这么快就黑了,这一日,她感觉还没与他待够,她试探地挽留,“哥哥,我晚上若是再反复高热,怎么办?” 宴轻脚步一顿。 凌画肯定地指指自己的脸,“我好像又烧起来了。曾大夫不对我下猛药时,我就要反反复复烧几天,才会慢慢不烧。” 宴轻看着她,下午时面色隐隐约约潮红,如今可不是又跟早上时差不多通红了,他抿了一下嘴角,“让琉璃伺候你。” 琉璃这时正好端着药碗进来,“小姐喝药了。” 凌画点点头,想着宴轻陪了她一日了,大晚上再折腾他,是有点儿过分,她端着药碗对宴轻摆手,“那哥哥走吧!” 宴轻站在原地看着她喝药。 琉璃立马去拿了一碟蜜饯出来。 凌画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药,捏起蜜饯来吃,脸色红红的,看不出一点儿苦意。 宴轻转身拿了雨披,披在身上,撑了伞,出了房门。 凌画目送他离开,笑了一下,对琉璃说,“蜜饯好吃。” 琉璃啧啧,“小姐,不是蜜饯好吃,是被小侯爷管着,您吃什么都好吃。” 在她看来,喝药都很香的样子。 凌画笑,靠在椅子上懒得动,重新拿起九连环,复杂的九连环在她手里,转眼就解开了,她无趣地又重新打乱,然后乱拨拉一通,越乱,在她看来越有意思。 琉璃看着她,“今夜我给您守床?” 看这样,哪怕喝了药,小姐也要烧上半夜,往常高热的时候,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她都是睡不着觉的。 凌画摇头,“不用,你又读不好画本子。” 读不好画本子,是琉璃的弱点,她被鄙视了,依旧说,“要不您将就一下?” 小侯爷又不会留宿陪您,有人陪已经很不错了,您就别挑三拣四了。 凌画依旧摇头,“不想将就。” 琉璃无奈,“那行吧,您若是实在难受,就摇铃,我近来给您讲笑话听。” “你那些笑话我都听腻了。”凌画很是嫌弃。 琉璃不想说话了,转身走了,反正小姐烧了很多次了,也没见烧坏脑子,她不管了。 凌画又胡乱地玩了一会儿九连环,将宴轻解开的所有九连环都打乱的乱七八糟后,才站起身,回了房间。 她刚要熄灯,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很是熟悉,像是宴轻又去而复返了。她动作一顿,转身走到窗前向外看,雨中提着灯走来的人影,果然是宴轻。 凌画想了想,动作利落地上了床。 宴轻来到门口,琉璃从隔壁探出头,讶异地喊了一声,“小侯爷?” 宴轻皱眉,“你没给她守夜?” 就扔她自己吗?也太心大了!她觉得琉璃与端阳有的一比,可以扔出府去的那种。 琉璃被夫妻俩一起嫌弃,差点儿没跳脚,“小姐不需要我。” 她需要的人是您好不好? 宴轻推开房门,进了屋,外间画堂的灯已熄了,里屋亮着灯,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挑开门帘,进了里屋。 里屋亮着灯,凌画已躺在了床上,见他进来,睁开眼睛,很是开心地对他喊,“哥哥?你是不是来陪我的?” 宴轻很想掉头就走,但看着她脸色潮红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我怕你刚嫁进来,就病死没人知道,你那两个哥哥,不得提着剑来砍了我?” 凌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你说的对。” 只要你陪着我,你说的全部都对。 宴轻憋着气对她说,“你靠墙去,最里面,中间空出来,不准挤我。” 他倒是没跑去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套被褥,如新婚那一夜一样,放在地上打地铺。 凌画乖乖点头,立马挪去了最里面。 这一张床,是她娘生前早就给她用最好的金丝楠木打的陪嫁大床,她睡里侧,宴轻躺在最外侧,中间挤挤的话,还能睡两个人。 凌画心想,这也隔的太远了。不过他能来与她一个房间睡,这已经是开了天窗了不是吗? 所以,她乖乖地闭上眼睛,乖乖地甜滋滋地软声软语,“哥哥晚安。” 宴轻想起他白天乍然走进她的书房,她面前围着十几个管事儿,她声音清冷好比这深秋的天气,凉到人心里,一件件处理事情,冷静又冷清,与她如今软声软语乖乖巧巧,真是判若两人。 若不是他亲眼瞧见她这变脸如翻书,他大约也不相信,她一个人有八副面孔。 在太后面前,在陛下面前,在程初等人面前,在她的三哥四哥小侄子们面前,在她的手下们面前,在萧泽面前,在萧枕……他还没见过她在萧枕面前什么样儿,在他面前,每一副面孔,都不一样。 宴轻躺下后,随手扔了一颗珠子,准确地熄了灯。 凌画张嘴想夸一句他厉害,但怕他嫌弃她呱躁,便闭紧了嘴巴。她烧的难受,如往常一样,越是发烧难受,越是睡不着,又不想让宴轻给她读书,虽然《史记》也挺好听的,但是大晚上,也太折腾人了,以前她折腾凌云扬也就罢了,如今对于宴轻,她除了舍不得,还觉得过意不去,索性便便闭着眼睛数数。 宴轻觉得她呼吸一会儿重一会儿轻的,忍了忍,对她问,“睡不着?” 凌画小声“嗯”了一声。 “还给你读书?”宴轻问。 “不要了。” “不想听《史记》?那给你读画本子?”宴轻觉得,他真是娶进来一个小祖宗,本来是想什么都不管她的,但看着她一天发着高热还累死累活的样子,到底是忍不住管了她。 凌画摇头,“什么也不想听。” “那你想干什么?”宴轻觉得这不要那也不要,麻烦死了。 凌画小声说,“我就想你抱着我睡。” 宴轻:“……” 他就知道! 他憋了一会儿气,心烦地往里挪了挪,“行吧,赶紧睡。” 凌画立马挪过来,抱住他身子,开心地将脑袋枕在他胳膊上,乖乖地闭上眼睛,声音都透着欢喜,“谢谢哥哥。”</p>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开心(二更) 宴轻感觉自己又抱了一个小火炉,他心想着,这一晚,他是不用睡了。 他深切地怀疑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管她? 以前深秋的下雨天,他都在干什么?喝酒、听曲子、去赌场里下注、披着雨披打着雨伞在大街上看雨水下的有多大,是不是将靴子都能打的湿透,看着蚂蚁被雨水冲走,找不着家,看着车马行人匆匆来去,再不济,他也会跑去九华寺听和尚念经,捐点儿香油钱,让他爷爷别给他托梦了,梦里听他训人听的都烦了。 如今,深秋的下雨天,他都在干什么? 早起,听说凌画病了,发了高热,他给她擦了脸,擦了手,又给她弄了漱口水,又抱着她去外间画堂吃饭,看她吃的慢吃的费劲,拿起筷子喂她吃饭,之后又抱她回房,给她读了一个时辰的《史记》,中午又陪着她吃饭,下午听说她病好一点儿后去了书房,他又去了书房,帮他处理了一百多本的账本子,之后又陪着她吃了晚饭,然后狠狠心走了不再管她后,本已回到紫园了,又怕她病的没人管,折回来,陪着她躺在了一张床上,她睡不着要抱,他就让她抱着睡…… 宴轻回想了一番自己今日所作所为,差点儿把自己给弄的自闭。 他想起身就走,但凌画抱他抱的紧,这么一会儿工夫,她竟然呼吸均匀,睡着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不是睡不着的吗?她不是每回发热,都要听人读画本子或者讲故事,才能睡得着的吗? 怎么轮到他了,又不一样了? 宴轻忍了忍,到底忍下了,心想着,就今日,明儿一定不管她了,烧死也不管她了。 他忍着热,经历了一番自己给自己的心理建设后,也累了,一身疲惫地睡了。 海棠苑静静,秋雨伴随着秋风,打在海棠花瓣上,海棠花瓣簇簇而落,为地面的雨水铺了一层粉红。 凌画一觉睡到天亮,她睡姿乖乖的,身也不曾翻,窝在宴轻的怀里,睡了整整一晚。 宴轻半夜被热醒过一次,浑身是汗,见凌画睡的香,他忍了忍,又忍住了,又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继续睡了。 凌画睁开眼睛,入眼处,是宴轻的睡眼,他眼底有青影,显然一晚上没睡好。 她舍不得离开他的怀里,便又闭上了眼睛,只脑袋细微地动了动。 宴轻早就醒了,已忍了许久了,感觉到她细微动作,知道她醒了,没好气,“醒了还不起来?” 热死个人。 凌画露出大大的笑脸,“哥哥早安。” 宴轻低眸看着她,这一张退了热的笑脸,还是很有冲击力的,足够能吹散他一晚上的郁闷和燥热。 他伸手推开她,起身下了床,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门,对外面吩咐,“云落,让厨房烧水来,爷要沐浴。” 一身的汗,难受死了,还有,也没见她擦脂抹粉,怎么汗里都带着香气,将他身上都染香了。 云落应了一声,连忙去了厨房。 凌画从床上爬起来,只见外面依旧下着雨,不过雨势对比昨日,小了很多。她伸手拽摇铃。 琉璃在外面问,“小姐要沐浴吗?” 小侯爷要沐浴,她觉得小姐应该也是需要的。 凌画点头,“要。” 琉璃也立即去了厨房。 宴轻在外面听着不对味,不过想想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汗,不沐浴难道难受死?也就作罢了。 厨房的人送来了两桶水,如昨日一般,一桶水送到了凌画里屋的屏风后,一桶水送去了隔壁的净房。 宴轻发现,短短一日,净房里已被人放了他的一个大衣柜,里面装的都是深秋穿的衣服,还有一个鞋柜,里面放的是他的新的都没上脚的靴子,还有他的一些物事儿,零零碎碎的。 他怀疑,是不是将他屋子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他沐浴后,问云落,指着那些东西问,“怎么回事儿?” 一副找茬的神色。 云落立即解释,“曾大夫没给主子下猛药,主子大约要反反复复发热个七八日,才能彻底好,主子又不需要琉璃陪,这几日,怕是只能辛苦小侯爷您了。” 宴轻来气,“我不想管她了。” 云落默了默,“那让主子自己烧着?” 他肯定是不能管的。 宴轻点头,“就让她自己烧着。” 他看她烧了一晚,也没什么事儿,早上醒来,笑的跟外面出了大太阳似的,太阳花都没她看起来笑的开心。 云落:“……” 行吧,您高兴就好,反正是您媳妇儿。 宴轻沐浴后,等在外间的画堂,发现他昨儿解开的所有九连环,都被她打乱了,且乱七八糟的看起来竟然都一样的规律,乱的分毫不差,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他气笑,“发热的人,脑子运转的还挺快。” 明明把九连环玩的都能玩出这般花样来了,竟然还好意思让他教她。 凌画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一身清爽的从里屋走了出来,便见宴轻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然后似乎懒得理她,又扭开脸,对外吩咐,“让厨房快点儿开饭。” 凌画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难道是没睡好的起床气?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笑吟吟的,“哥哥,一会儿你回去补觉吧!” 这一天,不用他陪着了。 宴轻冷哼,“你管我做什么。” 管好你自己吧!女人就是麻烦,生病了更麻烦,一夜连个身也不翻,他沐浴时胳膊还麻着呢。 凌画点头,她如今病着,是没资格管,所以,困就去睡觉,不困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开心就好。 厨房很快松开饭菜,宴轻吃完后,也不等凌画喝药了,拿了雨伞出了房门,不多时,就出了海棠苑,没了影子。 琉璃都震惊于宴轻的动作快,问凌画,“小姐,你们俩又打架了?” 凌画摇头,“没有,他大约没睡好,发起床气呢。” 琉璃“哦”了一声,“真是辛苦小侯爷了。” 主子生病,以前是四公子劳心劳力,如今四公子可轻松的解脱了,小侯爷接班了。四公子若是知道,大约会很开心,她要不要传个消息给四公子,让他乐呵乐呵,也许一个高兴,他就金榜高中了。 这样想着,琉璃还真去传信了。 凌家,凌云深不放心,在凌画回门后,亲自出京送凌晗去书院,府里只有凌云扬和秦桓,一起备考金秋科考,一边照顾凌致。 秋雨下了两日不停,凌云扬扔了书本,忽然说,“每年的深秋,七妹妹都要病一场,不知今年,她是不是没了这个毛病。” 秦桓讶异,“她为何每年深秋都要病一场?” 他一直对凌画都是知之甚少,很年少的时候,他想知道未婚妻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想费一番心思对未婚妻好,但是凌画似乎不需要,不止不需要,还总爱作弄她,以至于他见识了她骨子里小恶魔的可恶后,便再也不想看见她了,所以,还真不知道她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以及这些年都有什么习惯。 凌云扬说,“三年前,她被廷仗伤了身子,好不容易养过来,虽然没落下病根,但是每年深秋时,都要病上一两场,总要发热上一两回,过了秋冬,才又胡蹦乱跳了。” 秦桓了解了,“如今已深秋了。” “是啊。”凌云扬点头,“这几日端敬候府也没传来消息,大约好着呢。” 秦桓点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去端敬候府看看。” “没个不放心的。”凌云扬摇头,他不觉得宴轻会对凌画不好,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七妹妹是把人真的算计到手了,所以,凭着宴轻那个性子,知道了她算计后,不掐死她算不错了,怎么可能娶她? 他压根就不用担心。 于是,他又重新拿起书本,二人又一起坐下温书。 琉璃的信鸽就是在凌云扬坐下不久后将信送来的,凌云扬看到信鸽“哎呦”了一声,将信鸽腿上的信笺解下来,看过后,他乐不可支。</p>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收留(一更) 秦桓见凌云扬乐的不行,转头看过来。 凌云扬对他说,“娶个小祖宗进门,哪能多便宜,可不就是要当祖宗似的伺候着。” 秦桓不解。 凌云扬扔了信笺,拍拍秦桓肩膀,笑的很开心,“你不用理解,你比宴轻聪明,你逃出魔掌是对的。” 秦桓:“……” 他才不比宴兄聪明。 凌云扬果然如琉璃所料,接下来一天都心情很好,背书也背的很快,进步神速。 凌画起床后便去了书房,中午时,宴轻没过来,在自己的院子用的午饭,晚上时,宴轻依旧没过来,似乎打定主意不想管凌画了,自己在紫园吃的晚饭。 凌画中午没歇着,随意吃了一口饭后,便又继续忙了起来,晚上也随便吃了一口,便又掌着灯继续忙。 夜深了,宴轻终于问了云落一句,“她这一天,都在做什么?” 云落想着小侯爷到底还是没忍住,立即说,“主子这一天都在书房处理事情,午饭和晚饭都在书房吃的,据厨房的人说,没吃几口。” 宴轻神色一顿,“如今呢?” 她长在书房了? 云落叹了口气,“如今还在书房忙。” 宴轻扔了手里的画本子,“她是不是专门在与我作对?” 对自己倒是心狠,他不过去,连饭也不好好吃了。 云落摇头,“应该不是,今日主子十分忙,我听琉璃说,江南漕运那边传来消息,有一桩事情比较棘手,主子正在想法子,实在不行,大约就要动身去一趟江南漕运。” 宴轻憋着气,“江南漕运又出了什么事情?” 云落摇头,“琉璃没细说。” 宴轻吩咐,“你去告诉她,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让她赶紧歇着,天塌不了。” 云落点头,转身去了。 不多时,云落回来,宴轻问,“她怎么说?” 云落道,“主子说让您早些休息,她知道了。” 宴轻站起身,抬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干脆利落地熄灯上了床。 这一晚,凌画书房的灯亮了半夜,琉璃催促,“小姐,您该回去歇着了。” 凌画头也不抬地点头,“知道了。” 她快速地写完一封书信,递给琉璃,“让人送到江南漕运,先稳住,我最迟半个月,会去一趟。” 琉璃点头,拿着去了。 凌画站起身,捶捶肩膀,发现一日没见着宴轻了,她走出书房的门,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深秋的夜里冷的很。 琉璃回来,对凌画说,“信送出去了,骑最快的马,三日后到,应该赶得及。” 凌画点头,看向宴轻的院子,“宴轻今儿一日都做了什么?怎么没见他人影?” 琉璃小声说,“小姐,您说没与小侯爷打架,但小侯爷一天都没露面,您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了小侯爷?” 凌画想了想,“没有啊。” 她昨儿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难道是因为抱着他睡的,所以挤着他了? 琉璃见凌画真诚地疑惑,她也纳闷了,“小侯爷昨儿管了您一日,今儿怎么突然就不管了?” 难道是昨儿哪根筋不对,热心肠暴涨,今儿筋又对了,所以,回过味来了? 凌画头疼,“他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云落说小侯爷今天看了一天的画本子。” “那就好。”琉璃想着宴轻也不能整天陪着她,大约觉得没意思,自己玩去了,看画本子总比陪着她有意思多了。 凌画回到房间,沐浴后,上了床,发现自己又烧了起来,看着空空的床榻,没了宴轻的影子,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在,她今日累了一天,总不会难受的睡不着吧? 她虽这样想着,但上了床后,许久都没能入睡,翻来覆去,难受的很,躺了半个时辰后,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披了披风,抱了自己的枕头,出了房门。 琉璃听到动静迷糊地探出头,“小姐,您要做什么去?” “睡你的,我去找宴轻。”凌画头也不回。 琉璃:“……” 得,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了。她关上房门,放心地回屋睡了。 凌画一路摸黑来到了宴轻的院子,惊动了云落,云落惊异地看着凌画抱着枕头,“主子?您这是……” “我睡不着,来找宴轻一起睡。”凌画小声说。 云落:“……” 他点点头,走上前,给凌画打开了房门。 凌画抱着枕头,进了宴轻的屋子,从外间画堂穿过,直接进了内室。 宴轻也没睡着,听到动静,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看着凌画冲进屋,直奔他床前来,他也震惊了,“你站住。” 凌画委屈地看着他,“哥哥,我难受,睡不着。” 宴轻:“……” 都深更半夜了,他以为自己今天忍住了,也能躲过了,她却自己跑来了。真是一个小祖宗。 他下了床,掌了灯,回身看着凌画抱着枕头站在原地,脸色潮红,浑身热扑扑的,眼尾都泛着红,显然在发热,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哥。”凌画又喊了一声,“你陪着我睡,我能睡得着。” 她今天真不是故意来找宴轻的,实在是,她以为忙了一天了,也累了一天了,就算发热,也能睡着吧,谁知道就是不能,她只能顶着寒气自己跑过来了。 宴轻深吸一口气,“你以前都是怎么睡的?” “以前忍着,烧退了再睡。”哪怕四哥给她读画本子讲故事,也是读到她退了热,才能入睡。她发烧的时候,就是睡不着。 宴轻憋着气,“就几天一晚。” 凌画立即走到床边,将自己的枕头往里面一扔,解了披风,动作利落地爬上了床,钻进了宴轻的被窝。 宴轻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有一种想要将她送回凌家的冲动,他在桌前站了片刻,挥手熄了灯,也上了床。 他刚躺下,凌画自动地移过来,如一团火团,将他抱住,然后脑袋枕在他胳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转眼便入睡了。 宴轻:“……” 看来她还真是没了他睡不着觉。 他心情复杂了一会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有了困意,也不管热不热了,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凌画一觉睡到太阳出来,才睁开眼睛。 宴轻半夜同样被热醒一次,但似乎已习惯了,转眼又睡着了,早上醒来,睁开眼睛,见凌画还在睡,依旧是昨日睡前的姿势,乖乖巧巧,一夜没乱动,除了身上跟火炉似的烧了两三个时辰,出了一身汗沾了他一身,再没别的,倒也让他能忍受,便挨着等着她醒来。 见凌画终于醒来后,他开始赶人,“醒了就赶紧起床。” 凌画点点头,抱着他脖子蹭了蹭,语调是才睡醒的慵懒和柔软,“谢谢哥哥收留了我一夜。” 宴轻僵着身子撇开脸,把自己说的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可怜,天下谁能地方住,她都不会没地方住,遍布后梁,三分之一,都是她的产业。 凌画利落地爬下床,快速地穿上鞋,把昨儿自己传来的披风系在身上,抬步就向外走。 她走到门口,宴轻忽然喊住她,“等等。” 凌画回头看着她。 宴轻没好气地从床上坐起来,对她训斥,“出了一身的汗,往外跑什么?去隔壁沐浴,换了衣裳再出去。” 凌画眉眼弯弯,“好。” 她走出内室,对云落笑着吩咐,“听到了没?快去给我弄水放去隔壁净房。” 云落自然听到了,点头,立即去了。 于是,凌画进了隔壁沐浴,半天后,才想起,自己好像在宴轻的院子里没有衣裳穿,她对外喊,“哥哥。” 宴轻已沐浴完,在外间画堂坐着喝茶,听到她喊,对她问,“干什么?” 凌画说,“我没有衣裳穿。” 宴轻:“……” 凌画又说,“等着让琉璃拿衣服来,水已经凉了,我先穿你的衣服行不行?” 宴轻揉揉眉心,“穿吧!” 凌画擦净水,找了一件宴轻的崭新的衣袍穿在了身上,她身量纤细,在女子中算是个子高的,但穿了宴轻的衣裳后,又宽又大,腰带绕腰系了两圈还很长,明明宴轻很清瘦,可是衣裳明显的大她两圈。 凌画穿着衣裳出来,宴轻看着她半天没说话。</p>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不待见(二更) 凌画穿个衣裳又累了一身汗,坐在桌前,扯着宴轻的袖子撒娇,“哥哥,我能不能吃了早饭再回去?” 宴轻伸手给她往里拽了拽衣领,将她脖子露出的肌肤遮住,没好气,“我能说不行吗?” 凌画笑,“能啊。” 宴轻哼了一声,扭头对云落说,“让琉璃给她送衣裳来。” 他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走一步踩一脚,怎么走回去?也亏她能这样费劲地穿着走出来。 云落转身去了。 凌画指指水壶,“哥哥,我要喝水。” 睡了一晚上,渴死了。 宴轻给她倒了一杯水,凌画一口气喝光了,放下杯子,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好累。” 宴轻不说话,从睁开眼睛吃完早饭,到夜半三更,一天待在书房里,不累才怪。以前他祖父和父亲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比他更忙。真是开了眼界了。 凌画伸出一双手递给宴轻,“哥哥,给我揉揉手,手指头都是酸的。” 宴轻坐着不动,“一会儿回去你喊青嫂子给你揉。” “好吧。”凌画将手收了回去。 她转头看向窗外,“雨终于停了,下了这几日,真是闷死个人。” 宴轻有不同看法,“你整日待在书房里,下不下雨,有什么关系?” “下雨冷啊,秋雨更冷。”凌画搓着手,“感觉今年冬天会来的早,也许更会是个冷冬,若是冷冬,大约会早早就下雪,我有两年没见着下雪了。” 宴轻想起谁说她喜欢看正月十五的雪打灯,若是他没记错,似乎好多年正月十五都不下雪,所以,根本看不上雪打灯。今年八月十五云遮月,也许来年的正月十五,她便能看上雪打灯了。 不过她若是动身去江南,还能看到京城的雪吗?江南可没有雪。 宴轻看着她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去江南漕运?” 凌画顿了一下,“过几日吧!” “过几日是几日?” 凌画想了想,“十日八日,总要风寒好了,才能动身。” “去多久?” 凌画摇头,“不知道呢,最快一个月,最慢的话……” 她肯定地说,“一定回来陪你一起过年。” 宴轻撇来脸,“赶紧走。” 她走了,他会狠狠地清净些日子,最好去的久点儿,她才嫁进来几日,他就麻烦死了。 凌画扁扁嘴角,“哥哥,你是不是盼着我赶紧走?” “嗯。” 凌画很伤心,“我只是染了风寒后,才这么麻烦的,寻常时候,我一点儿也不麻烦的。” “没看出来。” 凌画叹了口气,“可是我舍不得你呀。” 宴轻不想跟她说话,“你闭嘴吧!” 用不着你不舍得,他宁愿她赶紧走,走了之后,想不起来他,他落个清净。 凌画闭了嘴。 厨房端来早饭,凌画手是真的酸,大概是昨儿写字写多了,今儿有些绵软无力,她每次累了,食欲反而都不怎么好,吃了几口后就想放下筷子,宴轻盯着她,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神色满脸写着你敢放下不继续吃试试,凌画只能又勉勉强强地吃了些,才慢慢地放下筷子。 琉璃抱了衣服过来,大概是大清早起来熬药,衣袂走动间,一身的药味。 宴轻皱着鼻子,“苦死了。” 琉璃觉得真该把小侯爷关进药房里关三天,再出来后,保准他不再嫌药苦。 凌画换了自己的衣裳,一身轻松地对宴轻摆手,“哥哥,我走了。” 宴轻没吭声。 凌画转身走了。 凌画离开后,因为下雨在家闷了几日的程初便来了,他见了宴轻后,比见了亲人还亲,“宴兄,兄弟可想死你了。” 宴轻觉得他有病,“爷用你想?别靠近,离远点儿,一身的凉气。” 程初:“……” 他才几日不来,发生了什么?宴兄似乎更嫌弃他了? 他看着宴轻,“宴兄,你是大早上起床气还没好?昨儿没睡好?” 他这么仔细一看,“哎呦”了一声,“宴兄,你还真没睡好啊?眼窝子都是青影。你晚上不睡觉,干嘛了?” 宴轻想踹他一脚,他就从来没见过一天到晚精神头这么足玩心这么重的人,程初从小就做纨绔,都这么大了,他就没腻过,每天都活蹦乱跳的想着玩这个玩那个,明明武功都没有,一年到头,风吹日晒,似乎也不见他生个病。 他没什么精神地说,“刚下过雨,你就待不住了?” 程初嘿嘿一笑,“昨儿就待不住了,忍了忍,才没来找你,怕你淋了雨再染了风寒,我在家勉强忍了一天,今儿雨停了,才过来。” 他靠近宴轻,神秘地说,“宴兄,满红芳新来了一批新鲜人儿,据说唱曲子十分好听,咱们去瞧瞧?凑个热闹?” 宴轻拒绝,“满红芳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要去你自己去。” 程初看着他,“宴兄,你都大婚了,还这么不近女色做什么?” 大婚了的人,不是该开窍了吗? 宴轻白了他一眼,“爷不喜欢乌七八糟的地方,跟大婚不大婚有什么干系?你又不是今儿才认识我。” 程初被说服了,“好吧,那咱们去菊园赏菊?今年最后一波菊花开了,再晚可就无菊可赏了。” 宴轻不说话。 程初劝他,“走吧宴兄,你也闷了几日了,总在府里闷着,就不闷得慌?出去散散心,赏完菊后,咱们去喝酒。” 宴轻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行吧!” 程初见他答应,高兴地拉着宴轻出了端敬候府。 街上的人都换了秋装,程初几日不见宴轻,一路上话十分之多,先是说了太子被陛下解了禁,已经上朝了,听他妹妹说,打算对陛下请旨,让陛下赐婚温家二小姐,她妹妹如今盼着温家二小姐进门,天天盼的眼睛都红了。 程初新鲜了,“你妹妹什么毛病?” 她如今是东宫的程侧妃,得萧泽看重,几乎把持了东宫內苑的大权,怎么就盼着温家二小姐过门跟她争宠呢。 程初叹气,“东宫內苑的女人,都不是吃干饭的,一个个的顶厉害了,我妹妹你是知道的,她胆子小又怕事儿,最怕的就是争斗,她恨不得关起门来守着自己的小院子过一辈子,哪知道命运作弄,她如今成了程侧妃了,当了侧妃,又受太子殿下看重,把內苑的内务都交给了她,她天天被那群女人围着,疲于应付,心力交瘁。” 宴轻啧啧,想着若是换成凌画,那些女人都不够她一个人玩的。 程初无奈,“她可不是盼着温家二小姐过门吗?好接过她手里的掌宫之权。” 程初说完了妹妹,又说起温行之,“温行之不知道怎么突然受了陛下的器重,陛下几日前,将他叫进了宫,封了他一个御前听奉,如今在陛下面前当差呢,听说不几日,已得了陛下几次夸奖了,说温家此子聪慧过人,才华出众,可堪大用。” 宴轻想,温行之突然受器重,这里面怕是有凌画的功劳,那日她冒雨进宫去找陛下,之后又去了温宅,转日她病倒了,温行之便被陛下叫进了宫。 程初又说,“温家人一个个的就是厉害,幽州温家有个温启良,如今陛下跟前有个温行之,自温行之来京后,多少人托了喜媒踏破了温宅的门槛,想要把女儿嫁给温行之。” 宴轻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那温行之怎么不娶?” 程初摇头,“不知道,大约是温行之不想早娶妻?” 宴轻嗤了一声,“他可不是不想早娶妻,他是娶不到。” 程初:“……不能吧!温行之如今炙手可热,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嫁他呢,才貌双全,人人称赞,恨不得拉他做乘龙快婿。” 宴轻哼了一声,多少人也不是凌画,他是看上凌画了。 程初偏头看向宴轻,“宴兄,温行之得罪你了吗?” 宴轻踢着路边的石子,不说得罪,也不说不得罪,“爷就是不待见姓温的,温这个姓,就没好人。” 程初:“……”</p>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好巧(一更) 宴轻与程初等一众纨绔玩了一日,到了晚上,程初又提议喝酒,不醉不归。 宴轻摆手,“你们喝吧,我回去了!” 程初:“……” 他看着宴轻,“别啊宴兄,你以前不是最爱晚上喝酒的吗?” 最近两次,到了晚上都早早回去,是怎么回事儿? 宴轻看着他,“累。” 程初又重新问他的青眼圈,“宴兄,你晚上没睡好觉啥原因?” 据他所知,他跟凌画不住在一起,也不至于是晚上劳累过度啊。宴轻以前一直好吃好喝好玩好睡,就没见他出现过这种情况。 宴轻不理他,转身走了。 程初一把抓住云落,“兄弟,咋回事儿?” 他就是要问问,难道宴兄以后都不跟他们晚上喝酒了?这可不行,漫漫长夜,不喝酒干什么去?早早回家,多没意思?他们这些纨绔又不兴晚上秉烛夜读红袖添香的风雅事儿。大把时间,多无聊。 云落觉得告诉他也可,便压低声音说,“我家主子病了,连续发高热几日了,小侯爷晚上要哄主子睡觉。” 程初:“……” 宴轻会哄人睡觉?他是那样体贴的人吗? 程初十分怀疑,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问云落,“真的假的?” 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云落给了他一个你自己觉得呢的眼神,转身跟着宴轻走了。 程初:“……” 娘哎,天上下红雨了,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了。 他对纨绔们招招手,“来来来,宴兄有媳妇儿要哄,咱们可都没媳妇儿,咱们自己喝吧!不醉不归。” 走了宴轻,众纨绔虽然觉得少了几分乐趣,但还是不想回家无聊,听了程初的招呼,便一帮子人进了醉仙楼。 有人说,“你们说,这醉仙楼的饭菜,咱们都吃了多少次了?怎么就吃不腻呢。” 有人接话,“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自然是人家七天换一次新菜,几年也不会让你吃腻呗。” “嫂子真是了不起!”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热闹了一整条街。 程初心想,嫂子可不是了不起呗,宴兄这匹烈马,都被她给拴住了,这才大婚几日,宴兄就到了晚上早早归家,哄人睡觉的地步了。就问问,整个天下,谁能做到让他早回家?以前端敬候府的两位老侯爷天天费尽心思,都不能将他拉回正轨改邪归正,若是早知道凌画能做到,端敬候府的两位老侯爷怕是活着的时候就去凌家抢人了。 宴轻慢悠悠地往回走,在云落跟上来后,对他不满,“多什么话?” 云落乖乖听训。 宴轻瞥了云落一眼,发现他乖的样子似乎跟凌画像极了,再仔细地想想凌画身边的手下,似乎听她训话时,也都是一副很乖的表情,与她如出一辙,他一时被气笑,“有什么主子,有什么手下。” 云落想着他太难了,小侯爷还是赶紧回府吧,见了主子,他就没那么难了。 走到半路,好巧不巧,遇到了许子舟。 身为京兆尹府尹的许子舟,虽然官职升了一级,成了最年轻的三品大员,但是他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少不同,依旧沉稳谦逊,出行鲜少坐马车,都是如以往一般,牵了一匹马,有时候走着,有时候牵着,遇到认识他的百姓们,还停下来与百姓说几句话。 他做京兆尹少尹三年,最长的时间不是在衙门,而是一日有大半日,带着京兆尹的人在街上维护京城治安,算是接触百姓最多的父母官了。 见到宴轻,许子舟想装作没看见,实在是每次在街上遇到他,都让他一肚子郁闷。 但宴轻看见他了,自然不会装作没看见,老远就对许子舟打招呼,“许府尹,真巧啊。” 许子舟叹了口气,心想是挺巧,他做了京兆尹府尹后,这是最早的一次归家,没想到,好巧不巧,又遇到了早归家的宴小侯爷。 他停下脚步,对宴轻微笑,“宴小侯爷,好巧。” 宴轻上下打量许子舟,“许府尹似乎瘦了,可要注意身体啊。” 许子舟发现宴轻也瘦了,讶异,“小侯爷似乎也瘦了。” 不是都说贴秋膘吗?也没见宴轻胖,他自己确实是因为京兆尹的事情太多,太劳累所致,但宴轻总不至于。 宴轻是真觉得许子舟瘦了,毕竟时常见的人,瘦了还是能看出来的,但他没觉得自己瘦,闻言怀疑地看看自己,“我没有吧?” 许子舟肯定地说,“小侯爷也瘦了。” 虽然瘦了,但是一样好看,尤其是一身红衣,光鲜夺目,他就是整个京城最好看的那个人。 宴轻摸摸自己的脸,回头问云落,“我真瘦了?” 云落点了一下头。 宴轻转回头,对许子舟吐槽,“娶媳妇儿给累的。” 许子舟:“……” 他不想听,他想现在就告辞走。 宴轻上前一步,哥俩好地拍了拍许子舟的肩膀,诚心诚意地跟他分享经验,“许府尹,我告诉你啊,若是能不娶,就别娶了,女人实在是麻烦到家了。” 许子舟:“……” 他想不娶呢,他娘怕是得哭死,辛苦的累死累活将他拉扯大,他不能不孝。他虽然娶不到心仪之人,现在还不想娶,但自己心里明白,早晚都要娶的,总要传宗接代。 宴轻似乎有一肚子苦水要吐,“她生病了,不好好吃饭,弄的所有人都没胃口,她发热了,需要人给读画本子,不读就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跟个火炉一样,你还要生怕她被烧坏脑子,真是一晚上也睡不安生……” 许子舟:“……” 他可以不听吗? 这些事儿他倒是乐意做呢,可惜,没有那个人让他心甘情愿去做。 宴轻继续说,“还有,你见过生病发着热不好好歇着,依旧在书房里忙一日的人吗?从早上吃完饭,一直忙到夜半三更,才回屋子里。一日三餐,有两餐,都是在书房里讲究吃那么两口的,就差睡觉都在书房了。” 许子舟终于忍不住问,“凌小姐最近事情很多吗?” “什么凌小姐?”宴轻终于找到了机会纠正许子舟,“是宴少夫人。” 许子舟:“……” 对,已经是宴少夫人了。 他点头,“抱歉,在下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他看着宴轻问,“宴少夫人最近很忙吗?病倒了,竟然还要处理事情?” 宴轻点头,“她的事情多,你看过陛下御书房的桌案上堆积的奏折吗?” 许子舟颔首,自然看到过,且时常看到。 宴轻比划了一下,“她最近的事情堆积在一起,比陛下御书房的奏折还要多三倍。” 许子舟:“……” 那可真是要命了!怪不得病倒了也不休息。 他诚心诚意地说,“宴兄,你要盯着少夫人,一定不能将她累坏了。人不是铁打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儿家。 宴轻叹了口气,“我也想盯着她啊,可是那么多事情,她不做谁做?” 许子舟想想也是,凌画的事情,是没人能做得了的。 宴轻摆摆手,“不耽搁许府尹了,我还要回家盯着她好好吃饭,真是麻烦死个人。” 许子舟:“……” 他也想被麻烦死,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机会。 他忍了忍,“宴小侯爷再会。” 宴轻摆手,“再会!” 宴轻的背影走远,他身后跟着的云落亦步亦趋,两个人的影子都拉的长长的,是回端敬候府的方向。端敬候府里,有凌画,大约正在书房里忙,他只靠想象,就能想像得出,她纤细的倩影坐在桌前,桌上的账本子比她的人还高,书房来来去去,人流不断。 许子舟心想,他下次,一定提前看好了,一整条街都看不到宴轻的影子时,他再走,免得再遇到他。 他真是不想再遇到宴轻了,这个人就是上天派来打扰他一日的好心情的,见他一次,他几日都缓不过劲儿来。</p>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拦车(一更) 宴轻离开后,凌画回屋睡了一觉。只要不发热,她还是睡得着的。 大约子夜,琉璃进来喊凌画,“小姐,大内侍卫带着二殿下到城外了。” 凌画立即睁开了眼睛,腾地坐起身,披衣下床,“备车。” “车已经备好了。” “那封急报拿上。”凌画换了一身衣服,披了披风往外走,“走!” 琉璃点头,“拿上了。” 二人出了海棠苑,夜里风凉,凌画紧了紧披风系带,问,“宴轻睡下了吗?” 琉璃摇头,“小侯爷好像还没睡。” 凌画往宴轻的院子里看了一眼,紫园亮着灯,的确还没睡。 凌画吩咐,“让人告诉他一声,早些睡吧!” 她刚说完,紫园熄了灯。 琉璃笑,“小侯爷已睡下了,不用告诉了。” 凌画也笑了起来。 来到府门口,二人上了马车,马车驶向长街。 大内侍卫带着萧枕入了城,如凌画所料,走的是送萧枕回二皇子府的路。 凌画好巧不巧地在大内侍卫即将拐进二皇子府长街的时候,马车迎面正巧遇到。 大内侍卫首领陆宁封看到凌画的马车,当即勒住了马缰绳,拱手,“凌小姐。” 凌画挑开车帘子,“我已大婚了,陆统领称呼我宴少夫人吧!” 她看着陆宁封和他身后的车马,“陆统领这是……” 陆宁封恍然,“在下忘了,恭喜宴少夫人,在下出京去接二殿下,这便送二殿下回府,然后再回宫向陛下复旨。” 凌画看着被大内侍卫护在中间的马车,压低声音,“我听说二殿下失踪了,如今这是找回来了?二殿下可安然无恙?” 陆宁封叹了口气,“二殿下受了重伤,不太好。” 凌画当即下了马车,“我看看二殿下。” 陆宁封一怔。 凌画已下了马车,来到车前,伸手挑开车帘子,车内镶嵌着夜明珠,萧枕浑身是血地躺在马车里,因对自己下手太狠,如今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 凌画佯装大吃一惊,“这是二殿下吗?” 陆宁封点头,“正是。” 凌画落下帘子,当即正色说,“二殿下伤的这般重,还送回什么二皇子府?赶紧送进宫去啊,太医院有太医,赶紧给二殿下入宫诊治。” “这……”陆宁封犹豫,“在下本来打算先将二殿下送去二皇子府,再入宫请示陛下。” 凌画正色道,“陆统领,你错了,陛下既然派了你等出京去寻找二殿下,一定十分挂念。难道你想陛下深更半夜出京入二皇子府看望二殿下伤有多重?不如直接送进宫里,也不必劳动陛下龙体夜深露重出宫了。” 陆宁封想想也是,“宴少夫人说的对,多谢宴少夫人提醒。” 凌画也叹了口气,“二殿下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陛下给了他一次机会,他还受了一身伤回来。我见了二殿下,也是感同身受罢了,我第一次出京,也是浑身是伤地回来,我四哥得知我出事儿的消息,吓的跑去了江南漕运看我,生怕我折在江南漕运。” 陆宁封想起来了,凌画刚刚接手江南漕运时,是遭受了一次刺杀,险些丢了命,当时陛下得到消息,还派了他带着人前去助她,他大意之下,险些失职,还是凌画在陛下面前给他遮掩了,也是因着那一回,他领凌画的情,每次遇到,都要多说两句话,就如今日一般。 他问,“宴少夫人,你这么晚了是要出京?” “不是,我是要进宫,正好一起了。”凌画抬手给他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江南漕运来的急报,我怕是还要去江南一趟。” 陆宁封懂了,这必是有紧要的急事折子,若没紧要的急事儿,凌画也不会深夜入宫。他道,“那一起,宴少夫人请。” “陆统领先请吧!二殿下要紧。”凌画摆摆手。 陆宁封点头,也不推辞,当即带着人先一步拐了道,向皇宫而去。 凌画成功地拦了萧枕被回府的路,上了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大内侍卫归京队伍的后面,一起前往皇宫。 今夜奏折少,赵公公将后宫妃嫔的牌子端给皇帝,皇帝看了一眼,从中挑了挑,挑出了一个,赵公公刚要着人吩咐下去,外面有人禀告,“陛下,陆统领带着二殿下入宫了,还有宴少夫人求见。” 赵公公动作一顿,看向皇帝。 皇帝对赵公公摆手,“牌子撤了吧!” 赵公公连忙将牌子撤了下去。 皇帝疑惑凌画怎么跟陆宁封一起入宫?对赵公公吩咐,“让他们一起进来。” 赵公公应是,连忙走了出去。 大内侍卫两个人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浑身是血的萧枕,赵公公一眼便瞧见了,倒吸了一口气,“这、这是二殿下?” 陆宁封点头,“是二殿下,二殿下伤的十分严重,民间的大夫看不了,卑职快马加鞭才将人带回来。” 赵公公“哎呦”了一声,又转身进了内殿,“陛下,二殿下伤的十分严重,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说是民间的大夫看不了,是否赶紧宣太医?” 皇帝已听到了外面说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进来。” 陆宁封带着人将萧枕抬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灯火通明下,更是看的清楚,萧枕几乎成了血人,除了一张脸没伤到,能看得清是他外,浑身似乎泡在了血污里,几乎不成人形。 皇帝也倒吸了一口气,立即说,“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宣来。” 赵公公应是,立即派了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了。 皇帝指挥人,“将他抬到榻上去。” 大内侍卫看向干净的龙榻。 皇帝震怒,“快点儿!” 大内侍卫再不敢耽搁,连忙将萧枕轻轻地抬到了皇帝在御书房短暂休息所用的龙榻上。 皇帝转头问陆宁封,“他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一路上就是这样回来的?怎么连衣服也不给他换?” 陆宁封立即请罪,“陛下恕罪,卑职等人找到二殿下时,二殿下被一户农家收留,当时已昏迷不醒,卑职等人请了几个大夫,大夫都说治不了二殿下身上的毒伤,二殿下左肋处中了一箭,箭不能轻易拔,二殿下身上的衣物与他的伤口已黏在一起,一旦动作,便会出血,卑职实在不敢妄动,所以,便将二殿下这般带回来了。” 皇帝脸色阴沉,“民间的大夫怎么说?” “民间大夫说医术不精,除非京城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高超也许能救。箭伤倒是小事儿,主要是毒伤,若是解不了毒,怕是不太好。” 皇帝脸色难看,转向一旁,看向凌画,“你怎么又深夜进宫了?” 凌画对皇帝见礼,捏着手里的急报说,“江南漕运来了一封急报,有些棘手,牵扯到了绿林,臣自己做不了主,便来请示陛下定夺。” 皇帝对她伸手,“呈上来。” 凌画将急报递给皇帝。 皇帝打开,看了看,也皱起了眉头,问凌画,“你是什么想法?” 凌画叹气,“臣怕是只能动身再前往江南漕运一趟,这些年,绿林并没有扣过江南漕运的船只,见了漕运的船只都绕道,这一回竟然扣了三十条运粮船,却没有给一句理由,臣得先去问问,绿林为何会如此?背后仰仗着什么?” 皇帝心烦,“是不是因为岭山在背后给绿林撑腰?朕听说岭山一直不太平,有与绿林牵扯的嫌疑。” 凌画虽然明知道不是,摇头,“臣也不知,但就臣所知,黑十三背后的靠山绝对不是岭山,这些年,黑十三与幽州来往甚密,臣不得不怀疑幽州温家背后又与臣作对,毕竟,据臣所知,如今黑十三就躲在幽州。” 皇帝背着手,犀利地看着凌画,“凌画,你最近是不是对幽州温家,处处看不顺眼?几日前是半夜入宫告温行之装病,如今又说绿林的背后是幽州温家。” 凌画目光清明地看着皇帝,“陛下,对于温行之是不是装病,那日赵公公回宫,应该与您禀告了,臣和赵公公足足等了温公子两个时辰,才将他等出来。至于绿林是否有幽州背后做靠山,臣的确也只是猜测,但黑十三是绿林的人,他躲在幽州是事实。”</p>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直言(二更) 凌画在皇帝面前素来敢言敢语,也在皇帝允许的范围内,懂得分寸进退。 所以,她这般直接说,有理有据,倒让皇帝不由得信了几分,沉声说,“你刚刚新婚,便出京去江南漕运,太后该不乐意了。” 凌画也没法子,“臣也是没法子啊。” 当她乐意离开宴轻吗? 皇帝沉声道,“绿林的事情是有几分棘手,容朕思量思量。” 凌画点头,“今年雨势分布不均,有的地方大旱,有的地方湿涝,三十只船只的粮食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小数,毕竟今年粮食紧缺。” 皇帝点头,“不错。” 三十只船只虽然不多,但绿林动的是江南漕运的官粮,自然不能让它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了。 凌画转向榻上的萧枕,“臣府里有一名大夫,擅长医毒之术,臣稍等等太医来了看看?若是太医也解不了二殿下身上的毒,臣派人将府里的大夫叫来给二殿下看看?” 皇帝转向凌画,“朕是记得你说过,你手里有一名大夫擅毒,你会用毒,据说还是他教的,不必等太医了,现在就让人请他入宫。” 凌画点头,看向赵公公。 赵公公连忙说,“老奴这就派人去……端敬候府?” “对,侯府。” 赵公公连忙派了一名小太监出宫去了端敬候府。 皇帝坐下身,怒道,“堂堂二皇子,出京去衡川郡查案赈灾,半路被追杀,逼入障毒林,伤的这么重回来,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凌画摇头,“臣不怎么看。” 皇帝挑眉,“这是什么话?不怎么看是怎么看?” 凌画叹了口气,“陛下您是不是忘了?臣第一次出京,也弄了个浑身是伤,差点儿将命丢在江南漕运。衡川郡大水绵延千里,灾情何其严峻?二殿下奉旨出京,若是能平安到达衡川郡,那才是稀奇呢,臣当年,第一次出京时,不也是连江南漕运的地方都没到,就差点儿死在路上?” 皇帝想想也是,更是来气了,“真是没有王法了。” 王法是什么?是能覆盖到有王法的地方,王法覆盖不到的地方,那就是荒原一片。衡川郡就是王法覆盖不到的地方。 凌画道,“二殿下能留着一口气回来,也是奇迹了,毕竟二殿下身边没几个得用的人,与臣当年又不同,臣当年陛下是给了臣人的,而臣自己也有外祖父留给臣的些许人手。”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皇帝当年最开始看重的不是她的本事能耐,看重的不就是她外祖父留给他的人和钱吗? 皇帝脸色更难看了,“你的意思是,是朕苛待他了?” 凌画肯定地点头,“陛下心里清楚,还用臣说吗?臣听说二殿下不乐意出京领旨,是陛下您强硬下旨,让二殿下前去的,您突然器重二殿下,二殿下一身边没人护着,二没您的爱护让人不敢动的名声,出京不就是跟个光秃秃的靶子似的,就是让人明晃晃的砍杀吗?” 皇帝怒,听不得,“凌画,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朕都敢指责了。” 凌画摇头,“臣可不敢指责陛下,您问臣的看法,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臣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让陛下您对二殿下有了牵连的不喜苛责,臣只知道,二殿下这些年,怕是比臣过的还不容易,如果此次能大难不死,以后陛下对二殿下好点儿吧!他毕竟也是您的儿子,您若是真不管他死活,也不会让大内侍卫费劲辛苦出京去找了这么久的人了。”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朕怎么对他好?” 凌画摇头,“臣也不懂,但臣觉得,对二殿下好些也很容易,多给点儿人保护呗,否则就算这一回大难不死,下一回也难保不碍了谁的眼,真死一回。” 皇帝被气着了,伸手指着她,“你可真敢说,你这是意有所指呢。” 当着他的面,一个字没提太子萧泽的名字,但却是句句含着这个意思,太子有人,萧枕没人,太子有人护着,有人疼着,萧枕没有。 皇帝凌厉地看着凌画,“你是朕的纯臣。” 凌画点头,“是,臣是纯臣。臣今儿赶的不巧,碰到了陆统领带二殿下回京。” 她叹了口气,“臣自从嫁给小侯爷后,被他影响,心都变软了,这真不是一件好事儿,看来臣得赶紧离京去江南漕运,到了江南漕运,厮杀一番,臣的心就会硬了,不会看不得这些血污了。” 皇帝面色缓了缓,“宴轻从小就心善。” 提到宴轻,凌画有了笑模样,温柔地说,“是啊,小侯爷可真心善,当初臣都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捡到了个宝贝,还要多谢陛下成全。” 皇帝没有心情与她说笑,“可不是你误打误撞,是宴轻误打误撞,撞到了你手里,让你白捡了,他虽做纨绔四年,如今依旧大有不回头的势头,但你既然不求夫婿觅封侯,那么,自然看他全身都是优点了。” “是呢,臣如今看小侯爷,真是处处对臣的脾性。”凌画叹气,“就是聚少离多,金秋科举,陛下要好好地选一个能把臣手里江南漕运这一大摊子接过手去的人。” 皇帝烦闷,“放心吧,朕会给你找到的。” 他看着凌画,“你若是舍不得宴轻,不如把他也带上,太后应该也乐意你带着他。” 凌画顿了一下,还是摇头,“不行,臣每次出京,都危险的很,还是让他留在京城吧!臣什么时候卸除了江南漕运的职务,大约面对的刀光剑影才会少了,那时,再带他出京去玩,他也能开心些。” 皇帝摇头,“他从小胆子也大,怕什么刀光剑影?” 凌画很认真,“陛下有所不知,外面的刀光剑影,可真是杀人不眨眼,臣可不想他跟臣出京一趟,再回来,跟二殿下似的躺在这里,臣得哭死。” 皇帝又看向萧枕,没了话。 这时,太医院的太医提着药箱,来到了御书房。 皇帝吩咐,“给他看看。” 太医们看到萧枕的模样,齐齐一惊,连忙上前,依次给萧枕把脉,在有太医要解萧枕衣服时,凌画退了出去。 皇帝交待了凌画一句,“你先别走,外面候着。” 凌画本来也没想走,在外面应了一声。 太医们给萧枕看过伤势后,一个个面色凝重,脸上不约而同地都染上为难之色。 皇帝问,“怎么样?你们倒是说话!” 太医院的院首冯太医上前,拱手,“回陛下,二殿下伤势十分严峻,箭伤虽深,位置有些特殊,因拖延了拔箭的时机,已化脓,有些危险难拔,但不至于致命,最致命的是毒,二殿下腹内吸入了障毒,还有一种奇毒,老臣不识,需要查遍医书,细细研究,但就怕二殿下毒发挺不住……” 皇帝立即问,“拔箭的话,你有几分把握?” 冯太医犹豫了一下,“五分。” 皇帝从不是一个殃及臣民不讲理的皇帝,但听了冯太医的话,还是震怒地说,“不能解毒也就罢了,拔个箭,还只有五分?” 冯太医立即请罪,“陛下恕罪,实在是二殿下的箭伤,有些耽搁了。” “朕知道你们太医院都有保守的说法,朕今日就问你,不保守来说,你有几分把握?”皇帝盯着冯太医问。 冯太医心里发苦,勉勉强强地咬牙说,“六分。” 皇帝沉着脸,“再不能多了?” 冯太医跪在地上,“回陛下,臣不敢多作保啊,二殿下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危急。” 这时,外面有小太监禀告,“陛下,端敬侯府的曾大夫请来了。” 皇帝吩咐,“进来。” 曾大夫一把年纪,脊背挺的很直,哪怕见了皇帝,他也全然不带怕字的,见了九五至尊,也不叩头,只拱手见礼,“陛下,小老儿曾盛。” 皇帝知道民间的高人都有几分怪癖孤傲的脾性,不轻易向皇权折腰,他也不怪罪,指指萧枕,“朕听凌画举荐你,给他看看,看好了,有重赏。”</p> 正文卷 第一章 帝心(一更) 凌画坐着轿子出了宫门,下了轿子,上了马车。 琉璃对她问,“小姐,您还好吧?” “还好。”凌画靠着车壁坐下,“陛下将萧枕留在皇宫治伤解毒,这是好事儿。” 琉璃也觉得是好事儿,“曾大夫如今在给二殿下治伤解毒?咱们用不用等等曾大夫一起回府?还是再派人来接?” “不用。”凌画摇头,“陛下会派人保护好曾大夫的。” 琉璃放心了。 凌画揣测说,“陛下派了大内侍卫倾巢出京去找萧枕,你说,这说明什么?” “倾巢出京?”琉璃惊了一下。 据她所知,大内侍卫从没倾巢出动过,这次陛下是将所有大内侍卫都派了出去找二殿下吗?宫里的消息,素来难打探,她也不敢深入皇宫去打探皇帝身边事儿,免得给小姐惹祸。 凌画点头,“陛下派了陆宁封出京不说,看陆宁封带的人手,大内侍卫十有八九这一回是倾巢出动了。” 只是为了找萧枕。 凌画觉得,基于这一点,她应该将萧枕在陛下心里的位置重新定位了。 而且,她亲眼所见,陛下看萧枕伤到那般地步,十分震怒,只不过震怒是压在表层深海下,只显现出分毫罢了,但这分毫,也足够让人惊异了,毕竟,陛下从来就不喜欢萧枕,这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他一直以来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因为端妃而牵连萧枕。 但如今,端妃依旧在冷宫,萧枕却被陛下留在了宫里养伤,还是被送去了怡和殿。 怡和殿,那可是高祖曾经住过的地方,历代帝王不娶御书房时行政处理朝事的宫殿。是距离帝寝殿最近的宫殿,萧泽自小被陛下带在身边,都没住过。 琉璃震惊了一会儿,试探地问,“小姐,陛下对二殿下……好像不像我们以为的那么不喜欢吧?” “也许吧!”凌画也想不透,“本就帝心难测。” 若是谁都能猜得到,早就丢了命了,皇帝不会让人猜到他的心思,也许他就是做给萧泽看,用萧枕来刺激萧泽也说不定。 凌画刚想到萧泽,便听琉璃说,“小姐,东宫的马车,太子好像要入宫。” 凌画吩咐,“停车,跟他说两句话。” 气气他。 萧枕回来了,萧泽如今一定心情不好,最好把他气死算了。 琉璃点头,停下了马车。 萧泽的马车似乎也没打算看到凌画的马车当没看到,来到近前,错身而过时,也停下了马车,萧泽挑来帘子,从里面探出头,一脸阴沉地看着凌画,“萧枕今夜回来,你便深夜入宫,是生怕父皇不知道你和萧枕的关系?” 凌画也挑着帘子看着萧泽,面纱外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太子殿下能出东宫,还多亏我上的折子,若没有我的折子,太子殿下还在东宫被陛下关着闭门思过呢,太子殿下连个谢字也没有,可不是为储君之道。” 萧泽冷笑,“你是知道萧枕被找回来了,才给父皇上折子放我出东宫对不对?你又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本宫会感谢你?” 若不是她上的那封折子,他早将她背地里扶持萧枕明明不在江南漕运人去了衡川郡弄出障眼法撒弥天大谎做的那些事儿上折子告知父皇了,因她给了他一个出东宫的机会,他便也没豁得出去自己。 凌画啧啧,“太子殿下没能杀了二殿下,看起来很是遗憾。” 但愿你进宫后知道萧枕住在怡和殿,别气的在陛下面前失去理智发了疯。 萧泽眯起眼睛,“凌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扶持萧枕的?” 这街上没人,萧泽身边跟的都是他的近身亲信和护卫,凌画身边只一个琉璃,所以,二人在这深夜的街上说话,倒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不过声音倒都也刻意压低了,无论是萧泽还是凌画,都是个谨慎的人。 凌画不介意告诉能告诉的人她与萧枕的关系,但是对于萧泽,她可没义务说实话,“三年前啊,太子殿下纵容太傅害我凌家,储君如此失德,为了后梁天下和社稷,我自然要扶持一个有德行有善心的人,正巧二殿下两者都具备。” 萧泽嘲笑,“萧枕他有德行有善心?别开玩笑了!” 他这些年除了因为当年对凌画的私心和利益纵容太子太傅害凌家,后来衡川郡修筑堤坝的银子也是为了弥补这个窟窿外,他再没做过别的错事,更甚至,他还做了很多好事儿,朝野上下,哪个人不说他有仁心?萧枕这些年又做过什么?他碌碌无为,什么都没做过,称得上有德行有善心吗? 凌画肯定地说,“二殿下的心善,太子殿下是不会明白的。” 萧泽怒,“凌画,你以为你扶持萧枕,他就能上位吗?做梦!” 凌画就喜欢他怒,他越怒,她笑的越灿烂,“能啊,二殿下以前是不得帝心,以后谁又说得准呢!太子殿下可要守好自己的位置,否则,有朝一日,我还真不知道你会不会哭。” 萧泽咬牙,“你少得意!” 他冷笑地看着凌画,“你以为若是父皇知道你阳奉阴违,会饶了你?还有岭山,你竟然与岭山勾结,你好大的胆子。” 凌画不承认,“太子殿下空口无凭可别含血喷人,你说我扶持二殿下也就罢了,我认,但你说我与岭山有勾结,可要讲究证据,别只靠着一张嘴,上嘴皮子与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给人按上罪状。若是这样的话,还要巡查使要检查司要刑部和大理寺做什么?身为储君,一言一行,自当严谨。我还说太子殿下身为东宫,背后支持幽州温家与绿林来往,而绿林背后靠的是岭山呢,太子殿下承认吗?” 论嘴皮子,除了在宴轻面前,凌画从来就没输过。 萧泽眼神要吃人,“伶牙俐齿,好一张利嘴。” 凌画欠揍地看着他,“太子殿下,陛下宣您入宫,您姗姗去迟,陛下会不会多想?毕竟,二殿下因何受伤被追杀,您最清楚不是吗?还有,要知道陛下可是派了大内侍卫倾巢出京去找回二殿下的呢,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陛下刚刚还问我,怎么对二殿下好?太子殿下您说,二殿下将来这后福,会有多高?” 她看着萧泽的脸,“依我看,太子殿下这面相,越来越没有福相了。” 萧泽气的想拔剑,“凌画,你信不信我治你个没有尊卑的罪?” 凌画笑,“信啊,太子殿下治啊!” 若是他能治她的罪,早就治了,在陛下面前,她也多次差点儿把他气死,她也全首全尾,没被如何。毕竟,江南漕运离不开她。 萧泽也清楚,无论凌画怎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只要她不能暗中杀了她,都会拿他无可奈何,他铁青着脸,“你给本宫等着。” “行,我等着。”凌画气死人不偿命。 萧泽“啪”地落下车帘子,“走。” 马车错身而过,似乎都带着气怒的寒气。 凌画心情很好地放下车帘子,对琉璃笑着说,“咱们也走吧!” 马车回到端敬候府,进了大门后,直接到了二门外。 凌画下了马车,已烧的有些难受,她对琉璃摆摆手,“我去紫园。” 琉璃:“……” 您不是说让小侯爷早点儿休息,您回来晚了,不去打扰他的吗?怎么又要去紫园了? 凌画说完一句话,已转道去了。 琉璃顿了一会儿,不知道她是真忘了还是说话不算数了,没提醒她,自己回了海棠苑。 凌画来到紫园,已熟门熟路。 云落听到动静,从厢房出来,讶异,“主子?” 凌画摆摆手,“我过来睡觉。” 云落:“……” 他也记得主子说过,今夜回来太晚,就不过来了,让小侯爷先睡,别等她。如今她这是说话不作数了?还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回来,仍旧不算太晚? 在他的记忆里,主子好像鲜少有说话不作数的时候,基本都是针对四公子的。</p> 正文卷 第二章 神奇(二更) 凌画推开宴轻的房门,熟门熟路地穿过外间画堂,进了他的内室。 宴轻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他也不觉得凌画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也以为她今天不来找他麻烦了,可睡个安稳觉了,她出尔反尔,如今这又是什么毛病? 凌画停住脚步,委委屈屈地说,“哥哥,我难受。” 宴轻:“……” 他起身下床,掌了灯,看着她,果然又烧了起来,脸色都不正常了。 他觉得她这一天天半夜的烧,难得没把她脑袋烧成浆糊,去了皇宫一趟,还能安然无恙地跑回来,没被砍了脑袋,也是一个奇迹。 凌画迷迷糊糊走到宴轻面前,不等他阻拦,动作迅速地伸手抱住他,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软软地喊,“哥哥。” 宴轻身子发僵,语气也僵硬,“上床去睡。” 人都来了,烧成这样,他自然也不能不做人地将她赶出去了。 凌画抱着他不动,撒娇,“没力气了,你抱我。” 宴轻深吸一口气,“大半夜的跑去皇宫,又能跑回来,这么远的路,你是怎么有力气的?” 来找他,怎么有力气的?自己走到床前,这么几步的路,就没力气了? 凌画软软地说,“力气用光了。” 宴轻一噎,没好气地盯着她发顶,上辈子是只小狐狸还是只黏人的猫?这辈子这么会。 “哥哥。”凌画又喊。 宴轻伸手将她拎起,三两步走到床前,将她扔到了床上,动作虽然有些粗鲁,但凌画并没有被摔疼,她上了床后依旧迷迷糊糊的,动手解衣服。 宴轻瞪大眼睛,“住手!” 凌画抬眼看着他,眼尾都红了,“穿着睡觉不舒服。” 宴轻咬牙,“只能解外衣。” 凌画乖乖地点头,她本来也是只解外衣,慢慢地动手解了外衣,动作熟练地钻进了宴轻的被窝里。 宴轻:“……”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他几乎被气笑。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更漏已指向三更,他不甘心就这么上床,对她问,“看到萧枕了?” 凌画点头,“看到了。” “他如何?” 凌画郁郁,“自己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不过也值得,陛下留他在宫里养伤,让赵公公送去怡和殿了。” 宴轻神色一顿。 凌画对他招手,“哥哥,快上床,抱着。” 宴轻扭开脸,“陛下为什么将萧枕送去怡和殿?” 凌画摇头,“帝心难测,我也拿不准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管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出来。” “哥哥,快上床。”凌画催促。 宴轻挥手熄了灯,转身上了床。 他刚躺下,凌画便猫儿一样地钻进了他怀里,枕着他的胳膊,找了了个她熟悉的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宴轻对她问,“你不太高兴?” “高兴啊,萧泽快被我气死了。”凌画嘟囔,“气死他最好。” 宴轻也闭着眼睛问,“怎么又有萧泽的事儿?他入宫了,你碰见他了?” “陛下宣他入宫,半路上遇到的,气了他一番。”凌画想跟宴轻叙述一番她是怎么气萧泽的,但因为太累,懒得说太多话,便没说了。 宴轻将她的脑袋推开些,“陛下没怀疑你深夜入宫的目的?” “没有。”即便有怀疑,她也利用温行之和温家打消了陛下怀疑的念头。 宴轻啧了一声,“骗死人不偿命。” 凌画又将脑袋挪回来,蹭啊蹭的,“哥哥。” 宴轻浑身僵硬,“再乱动,给你扔出去。” 凌画才不信他会把她扔出去,抱着他很紧,脑袋又蹭了他脖颈两下,“陛下说我若是舍不得你,就带着你去江南漕运,被我给拒绝了。” 宴轻睁开眼睛,“哦?为什么拒绝?” 凌画软声软语,“我每次出京,萧泽都会派人杀我,家常便饭似的,还是京城安全,哥哥好好在京城待着,我更放心。” 宴轻嗤了一声,“你是怕带着我累赘,让你操心?” 萧枕出京,她是怎么做到放心他出去的?换了他,就不行了?什么毛病! “才不是,我巴不得的不想跟哥哥你分开呢。”凌画摇头,“我只要出京,刀剑就不会停,一路上打打杀杀的,东宫的人这几年下来,总也杀不了我,手段越来越不入流,越来越下作了,污了哥哥你的眼睛不说,烦死个人,若是不小心伤了你,我也会心疼死,没准一个忍不住,就千刀万剐了萧泽,还是算了。” 宴轻听她说一大长段话,听着语气还挺真诚,便不计较了,“睡吧!你不累?” “累,难受。”凌画将脸埋进他怀里,“哥哥,晚安。” 宴轻难得“嗯”一声,算作回应。 凌画是真的累了,只要躺在宴轻怀里,便奇迹的抚平了她发热难受,很快就睡着了。 宴轻也觉得她很神奇,让人气不起来,发作不起来,若是以前,有人敢大半夜的扰他睡眠,他一准把人吊在城门上挂三天。 萧泽一路憋着气,入宫后,当得知皇帝在怡和殿,萧枕受了重伤,陛下将他留在了宫里养伤不说,还让人安排住进了怡和殿,萧泽脸色立马变了。 怡和殿,那是萧枕能住的地方吗?父皇在干什么?难道真要让萧枕取他而代之? 萧泽不淡定了,若说被凌画气到,他也只是气到而已,但皇帝的一举一动,才是他的死穴,萧枕住进怡和殿,才是要他的命。 萧泽站在怡和殿外许久,迈不进去脚,踏不进去门槛。 赵公公迎了出来,“太子殿下?” 萧泽觉得自己要爆炸,他不敢这副表情见到父皇,他压了压,死命地压住,出口的声音比夜风还凉,“公公,二弟如何了?是不是有大夫在给二弟治伤?本宫冒然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大夫?” 赵公公道,“回太子殿下,陛下也在,您放心进去,只要不大声吵吵,便不会打扰到大夫。这位曾大夫,可是一名医术高绝的神医,刚刚给二殿下拔了箭伤,动作利落,好不拖泥带水,就连太医院的院首冯太医瞧了,都说自愧不如,他的医术再修炼十年,怕是也及不上。” 萧泽心里磨牙,凌画的人,自然不一般。 赵公公让开门口,请萧泽进去,“太子殿下请吧!” 萧泽深吸一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一脚,他是怎么也要迈进去的,不止如此,还不能让父皇看出来他快要被气炸肺了。 皇帝知道萧泽来了,有人禀告后,他以为萧泽会立马进来,没想到他在殿外站了许久,他让赵公公去请,萧泽方才进来。 萧泽面上已看不出心里要气炸肺的半分神色,进了怡和殿后,他对皇帝拱手,“儿臣请父皇安。” 皇帝坐在椅子上,对他摆手,“免礼,既然来了,在外面吹什么冷风?怎么半天不进来?” 萧泽还是那番话,只不过语气平和很多,温声说,“儿臣听说二弟虽然找回来了,但是受了很重的毒伤,儿臣怕冒然进来,会不会打扰到大夫治伤。” 皇帝点头,面色也十分温和,“同是兄弟,你有这份体贴的心,朕心甚慰。” 萧泽看向内室,“父皇,二弟可醒来了?” 皇帝摇头,“还没有。” 萧泽又问,“大夫怎么说?二弟如今有神医在,没大事儿吧?” 皇帝道,“解毒有些困难,怕是要养上两个月,不过听曾大夫的口气,不会有大事儿。” 萧泽点头,“夜深了,父皇龙体要紧,您回去歇着吧,儿臣在这里守着二弟。” 皇帝摆手,“朕不累,你瞧瞧进去看他一眼吧!他伤的真是十分重。” 萧泽虽然不解皇帝为何让他进去看萧枕一眼,又不是咽气了,非要死前看一眼,但还是依言走了进去。 进了内室,这一看,他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萧枕除了一张脸,真是没有一块好地方,受的伤真是要命的实打实的,床上一片血污,曾大夫刚拔完箭,正在给他包扎,宫女小太监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 萧泽哪怕恨不得萧枕死,但也被面前萧枕身上的重伤所震撼,他看了一会儿,曾大夫跟没看见他人似的,有条不紊地干着手里的活,他慢慢地退出了内室。 皇帝见他出来,对他开口问,“你也看到了,你二弟的伤,十分之重,至于凶手是谁,总得查出来,你说,此案由谁来查比较好?”</p> 正文卷 第四章 以退为进(二更) 萧枕觉得,宴轻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里有病。 他问曾大夫,“他怎么嫌弃的?” 曾大夫只能说出他知道的,“嫌弃她太瘦,嫌弃她不好好吃饭,嫌弃她会哄人会骗人,嫌弃她待在书房里一忙就是一日,嫌弃她娇气,嫌弃她黏人,嫌弃她……” “行了行了。”萧枕不想听了。 这他妈的是嫌弃? 萧枕觉得他刚醒,身上的箭拔出来了,又有一把名曰扎心的箭,扎到他心里去了。 曾大夫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他,“要我说啊,你既然没拦住她嫁人,以后就死心吧!自己也赶紧娶个皇子妃,也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萧枕眼皮掀了掀,“不想娶。” 凌画是有想嫁的人,可是他除了她,没有想娶的人。 曾大夫啧啧,“一辈子不大婚?” 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将来坐皇帝,又不是真的孤家寡人,还有后宫佳丽三千呢。温柔乡里泡一遭,每日宠幸一个,用不了多久,年少时的情情爱爱啊,转眼就会忘了。 曾大夫打了个哈欠,提起药箱,“走了。” 萧枕一把拽住他,“别啊,天亮再走。” 曾大夫摇头,“我在皇宫里睡不着觉。” 萧枕对他说,“你走了,我也睡不着。” 这怡和殿,没一个他自己的人,他睡觉也不踏实,谁知道萧泽会不会派人趁机杀个回马枪再杀了他。 曾大夫翻白眼,“我一个老头子,走了就走了,你有什么睡不着的?” “你的止疼药好像不管用,我疼的睡不着。” 曾大夫瞪眼,“我的止疼药,最是管用不过。” 谁敢质疑他的医术,他就跟谁拼命。 萧枕败下阵来,“好吧,我就是害怕,这里住的不舒服,陌生的很,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至少要等到天亮后,他那好父皇再来,他就要求,他要回府,谁乐意在这破地方待着? 他以利益诱惑,“我府里还有许多好酒,都是她这些年给我,我没喝的,回头匀给你些。” 曾大夫立马放下了药箱子,“成。” 既然有好酒,那他就天亮再走。 萧枕:“……” 费了半天口舌,不如说一个酒字,这老头爱酒如命,早晚得醉死。 曾大夫虽然身体好,但一把年纪一夜折腾,到底也有些受不住,萧枕不让他走,他干脆就不走了,放下药箱子后,在床边的矮榻上躺了下来,不多时,就睡着了。 萧枕睡不着,脑中依旧在想着曾大夫的话,宴轻脑子被驴踢了? 与萧枕同样没睡着的还有萧泽,他躺在帝寝殿的偏殿,脑中想着将萧枕安排在怡和殿养伤,当真是如父皇所说,怡和殿有汤泉,适合他恢复身体泡药浴? 第二日,皇帝起晚了。 萧泽只小睡了片刻,眼底有青影,却早早与赵公公一起,等在殿外,等着皇帝起床。 皇帝起来后,瞅见萧泽,对他问,“没睡好?” 萧泽回话,“儿臣贪睡,没睡够,自然犯困些。” 皇帝点头,“下了早朝后,若没什么事儿,你就回去歇着吧!朕是不该昨日那么晚了,还把你叫进宫来。” 萧泽摇头,“得知二弟回京,就算父皇不宣儿臣,儿臣也一定会进宫的。” 皇帝欣慰,“走吧!” 皇帝难得误了早朝。 昨夜宫中动静大,凌画和萧泽先后进宫,朝臣们已得到二殿下被大内侍卫送回宫重伤中毒的消息,都在悄悄议论,见皇帝来了,都打住了话。 早朝上,是有人询问起二殿下,皇帝简略地将萧枕被人追杀受了重伤之事说了,之后下旨,命温行之彻查二皇子被追杀案。 温行之看了萧泽一眼,面色平静地领了旨。 朝臣们有明白的,心想着,二殿下被追杀案,落到了温家人手里彻查,能查出结果吗?他们就不信,二殿下被人追杀,没有东宫和温家的手笔。 皇帝既然下了圣旨,朝臣们自然无话可说。 有人果然提出了,“陛下,巨臣所知,二殿下如今住在怡和殿,不合规矩吧?” 皇帝扫了萧泽一眼。 萧泽开口说,“王大人有所不知,二弟受伤十分严重,尤其是毒伤,奇毒难解,怡和殿内有汤泉,二弟住在怡和殿可以用汤泉泡药浴,给二弟解毒事半功倍。” 萧泽一开口,东宫一派的人顿时住了嘴。 朝臣们心里虽然各有想法,但也都压了下去,再无一人反对。 下了早朝后,皇帝出了金銮殿,萧泽跟上皇帝,“父皇,儿臣想去怡和殿看看二弟是否醒了。” 皇帝点头,“难得你有心了。” 皇帝问赵公公,“萧枕可醒了?” 赵公公回话,“回陛下,听人禀告,二殿下醒了一次,喝了一次水,又睡下了,并未进食。” 皇帝点头,“曾大夫呢?” “曾大夫天亮后就走了,留下了药方子。” 皇帝吩咐,“去怡和殿。” 赵公公应是。 一群人浩浩汤汤去了怡和殿。 怡和殿内十分安静,掌事张公公和林姑姑带着人有条不紊地干着活。见皇上和太子来了,连忙带着人跪地见礼。 皇帝直接往里走,“萧枕可还好?” 张公公回话,“二殿下刚刚醒,奴才已吩咐厨房给二殿下熬了清粥小菜和补汤,还没端过来,不过二殿下说,他不住在这里,他要出宫回府。” 萧泽脚步一顿。 皇帝没说话,径直进了怡和殿的内殿。 萧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外面的阳光打进来,白日里,他的脸看起来更显苍白无血色。见皇帝进来了,萧枕转了转眼珠,看向皇帝。 皇帝在他床边站定,“如何,可难受?” 萧枕心想,这么多年,他的好父皇也没这么关心他一句,他小时候总是盼着他关心一句,后来一次次失望,再后来,他不需要了,如今是自己算计来的受伤,倒是得了他一句关心。 萧枕摇头,“不难受。” 皇帝神色一顿。 萧枕说,“父皇,我想回府,这里住着不舒服,我睡不着觉,也住的不踏实。” 凌画可以让皇帝看到他受的重伤,可以让皇帝念起了父子之情,将他安排在怡和殿,但醒来后的他,自然不能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住下去,要以退为进,要识时务,回自己的二皇子府,属于他自己的如今的位置该住的府邸。 在皇帝面前的萧枕,与在曾大夫和凌画面前的萧枕,真真是判若两人。 皇帝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这里不比你的二皇子府好?怎么就住的不舒服,睡不着觉,不踏实了?” 萧泽这时开口,“是啊,二弟,这怡和殿里有汤泉,可以给你用来泡药浴,你就安心住着吧!” 萧枕转脸看向萧泽,对他一笑,“太子是不是糊涂了,泡药浴而已,我的二皇子府也是有浴桶的,用浴桶泡,也足够了。” 萧泽:“……” 是了,用浴桶泡足够了,用不着怡和殿的汤泉,只不过父皇这样说,他也顺着他的话这样觉得了,倒是萧枕提醒他了。 他看向皇帝。 皇帝脸色微沉,“朕刚刚问你,这里怎么就住的不舒服,睡不着觉,不踏实了?” 萧枕如实说,“离父皇太近了,儿臣怕睡梦打呼噜,惊着父皇。” 皇帝险些被气笑了,“这也是理由?” “自然是。” 皇帝盯着萧枕,见他一副真待不下去的神色,他沉声说,“你的伤不宜挪动。” 萧枕立即说,“儿臣受得住,儿臣问了给儿臣治伤解毒的大夫,他说只要动作轻些,不碰到儿臣的伤口,儿臣就能被挪动。” 皇帝沉声说,“若是真不怕你睡梦打呼噜惊着呢?” 萧枕心里啧了一声,“儿臣会不安,若是父皇不想让儿臣早日把伤养好,自然是可着您的安排来,可以不必顾忌儿臣的意愿。” 皇帝顿时被气着了,“你这是什么话?” 受了这么重的伤,出去历练一趟,本以为大难不死,醒过来能改改以前的脾气,没想到更是生硬不可沟通了。 萧泽心想萧枕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识抬举,就跟父皇好不容易想起给他选皇子妃指婚,他却跑到父皇面前说端妃一日不放出来,他一日不大婚一样。</p> 正文卷 第五章 气走(一更) 皇帝想起昨夜凌画对他说让他对萧枕好点儿的话,可是萧枕醒来就这么一副样子,让他对他怎么好?他不由得觉得,果然是跟他娘一样。 想起端妃,皇帝的脸一下子阴沉了,“随你。” 皇帝转身出了怡和殿,身上没换的龙袍都带着怒气。 萧枕随心了,对赵公公说,“劳烦公公,找两个人,一顶轿子,送我回府。” 赵公公看看走远的皇帝,又看看萧枕,再看看萧泽,连忙招手叫来人,急声吩咐,“你们送二殿下回府,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碰到二殿下的伤口,否则,唯你们试问。” 张公公和林姑姑连忙点头。 赵公公想了想,“算了,还是杂家亲自送二皇子回府吧!” 萧泽这时开口,“赵公公去伺候父皇吧,父皇跟前缺不了人,既然二弟非要回府,本宫亲自送二弟回去就是了。” “这……”赵公公看向萧泽,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萧枕拒绝,“不劳烦太子,太子自去忙吧!臣弟用不起。” 萧泽一噎,“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你既要闹着回府,我送你回府又如何?” 萧枕看着萧泽,“太子真当我是兄弟?” “那当然。” 萧枕不买账,“我看不见得吧!太子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吗?” 萧泽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气走了父皇不说,还对我胡言乱语。” 萧枕对他很是直接,“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太子清楚,所以,父皇既然都走了,太子没必要在我跟前再装模作样什么兄友弟恭,臣弟都说了受不起。” 萧泽气了个人仰马翻,父皇虽然走了,但是赵公公还有这怡和殿的人可是都在呢,萧枕他也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真敢说,他不要脸面了,他还要脸面呢。 萧泽看萧枕这副样子,怕是他再说下去,他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干脆也拂袖而去,“既然不用我送,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本也懒得装什么兄友弟恭。 他就是恨不得萧枕死在外面,可是他偏偏命大,回来了,温启良这个废物,他怎么交代的?他怎么就没给他弄废了? 萧泽离开后,赵公公心里一阵唏嘘,看着萧枕,“二殿下,老奴送您?” 萧枕“嗯”了一声,把两个人都气走了,心情似乎好了,“劳烦公公了。” 赵公公:“……” 他真是不明白二殿下了,这些年,活的跟个小透明似的,但从来也没折了筋骨。在陛下面前,似乎从来也没有过一句软话。明明小时候,他对着陛下,还露出很多次期待的眼神,对太子殿下,露出很多次羡慕的眼神来着,后来,他不知哪一日,无论是期待,还是羡慕,都没了,一双眼睛冷清了,也淡漠了,偶尔有那么一丝嘲意,是他做了一辈子陛下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才看得出来的情绪。 还有,以前,陛下的话,若不涉及到他娶皇子妃,他几乎不反驳,当然,陛下也不怎么想起他,但近一年来,陛下的话,他时常反驳,气的陛下干脆不管他了。 就像今日。 当然,二殿下看起来不在乎,巴不得陛下不管他。 赵公公迷惑了,十分迷惑,想不通地带着人将萧枕抬出了怡和殿,小心翼翼地送出了皇宫,送回了二皇子府。 赵公公安顿好了萧枕,回到二皇子府的萧枕,似乎很是安心,吃了厨房熬的清粥小菜,喝了药,很是踏实地睡下了。 赵公公在萧枕睡下后,才回宫复命。 皇帝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见赵公公回来,对他问,“将那混账东西送回府了?” 赵公公点头,一一回禀了将萧枕送回府之后的事情。 皇帝搁下笔,“把陆宁封叫来。” 赵公公应是。 陆宁封很快来到了御书房。 皇帝对他吩咐,“从大内侍卫里拨一百人,送去二皇子府,从今以后,跟着二皇子了。” 陆宁封心下一惊,“是。” “挑好用的得用的。”皇帝又补充了一句。 陆宁封应下。 一个时辰后,陆宁封从大内侍卫里挑出了一百名武功高强的好手,亲自带着人,送去了二皇子府。 萧枕听了直皱眉,想拒绝说不要,但看着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琉璃,她是带着凌画的话来二皇子府的,萧枕收回了到嘴边不要的话,对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小郑子吩咐,“你去问问陆宁封,来的这一百人,是陛下派人来监视我的,还是给二皇子府的?” 小郑子应是,立即去了。 陆宁封听了小郑子的话,心想二殿下可真敢这么问,他感慨地说,“陛下有旨,这一百人,从今以后跟着二殿下。” 送来二皇子府的人,自然以后生死荣辱,都系于二殿下一身了。 小郑子回去给萧枕回话。 萧枕满意,“那就留下吧!” 他看向琉璃,“你把这一百人给我筛查筛查?” 琉璃叹气又叹气,她早先奉小姐的命,已将他府中的人给筛查了一轮了,如今刚坐下喝口水歇歇,事儿又来了。 她看着萧枕,“二殿下,我是来传话的,您府里不是有人吗?让冷月选。” “你选我放心,冷月不适合干这个。”萧枕挑眉,“怎么?你家小姐嫁进端敬候府后,我还用不起你了?” 琉璃嘴角抽了抽,赶紧答应,“行行,用得起,我喝口水,就给您查去。” 谁让您是未来的皇帝呢,天大地大您最大,惹不起。 把这些大内侍卫查个底朝天,反正进了二皇子府的门,就是二皇子的人了,也不能去宫里告状了。 萧枕问,“宴轻对她真的很好?跟伺候小祖宗似的,伺候人?” 琉璃吓了一跳,“您怎么知道的?” “曾大夫说的。” 琉璃啧啧,“那老头嘴巴真快。” 她看着萧枕,肯定地点头,“是啊,小侯爷快把小姐碰到手心里了,如今十个我,也不及一个小侯爷。” 萧枕挑眉,“据说他一边伺候着,一边嫌弃着?” 琉璃:“……” 话是也可以这么说。 她又点头,“小侯爷心地良善。” 除了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夸小侯爷了,反正很好就是了,比一般的男人,好太多了,她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娶了媳妇儿,这么惯着的,不自己当大爷的,就已经算是不错了,端茶倒水盯着吃饭体贴人?那是想都别想。虽然面上嫌弃,但做出来的事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说一句疼着宠着,都不为过了。 萧枕又憋了一口气,他就奇了怪了,宴轻是那样的人吗? 他怀疑地问,“宴轻被人调换了?” 琉璃摇头,“没有,如假包换。” 萧枕怀疑人生,“那他怎么就变的不像他了?” 宴轻是喜欢女人的人吗?他压根就不是,他生来就该注孤生,让他伺候女人,那是更没门。 琉璃一脸二殿下您说什么呢的神色,也跟着他一起疑惑,“小侯爷没变啊?他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 一边嫌弃着小姐,一边关心着。 萧枕看着琉璃,“他没变?” 宴轻以前什么样儿,如今什么样儿,还说他没变?他以前不喜欢女人!如今呢?端茶倒水都伺候了,还说没变! 琉璃点头,肯定地说,“是没变啊,小侯爷每天还说吃吃喝喝玩玩,每日的生活也没怎么变,照样如故。” 萧枕糊涂了,“他以前不喜欢女人。” 琉璃道,“他如今也不喜欢啊。” 萧枕:“……” 他觉得他跟琉璃根本牛头不对马嘴,说不清楚了,也问不清楚了,他想着,等他的伤好了,一定要去端敬候府瞧瞧,他要看看,宴轻到底变没变。 琉璃觉得二殿下没必要纠结这个,无论如何,小姐都不喜欢他,也已经嫁给小侯爷了,他就死了这条心,一心一意为自己的皇位奋斗就是了。操别的心,压根就没用。 于是,她也不想跟萧枕待着了,茶也不喝了,站起身,“二殿下您歇着吧,我去给您干活。” 萧枕摆手,“你赶紧去。” 脑袋里只有剑的小丫头片子,他问她做什么?他就不该问她,越问越糊涂。</p> 正文卷 第六章 收下(二更) 陆宁封将一百名大内侍卫送到二皇子府,二皇子收下后,他回宫对陛下复命。 还没回到宫门,便被萧泽的马车拦住了,萧泽从车里探出头,“陆统领,这是去哪里公干了?” 陆宁封对萧泽拱手,如实说,“卑职奉陛下之命,从大内侍卫里挑选出了一百名护卫,送去了二皇子府。” 萧泽心下一沉,“二弟那个脾气,收了没?” 他没想到父皇前脚被萧枕气走,后脚便又送了人去二皇子府给他,还是从大内侍卫里挑选的,可真是够给萧枕脸的。 陆宁封点头,“二殿下收了。” 萧枕心里又沉了沉,是啊,有这样的好事儿,萧枕焉能不收人? 他心中憋着气,摆手让陆宁封走了,自己坐在车里,差点儿将方桌上的茶盏捏碎。父皇是什么意思?他开始扶持萧枕了?还是用萧枕来试探他刺激他教导他? 萧泽自己也拿不准皇帝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对他来说,无论是哪一种,这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目前,哪怕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却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派人夜闯萧枕的府里干脆地杀了他。温家的人在京外都没能杀得了他,回了京中,杀他更是难如登天。 他自己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轻举妄动,也许父皇就是盯着他考验他呢。 陆宁封走远后,回头瞅了一眼,见萧泽的马车还驻留在原地,心里感慨了一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金尊玉贵的身份,前二十年也许过的比谁都好,后面的日子,还真是说不准了。 陆宁封回到皇宫对皇帝复命。 皇帝对他问,“萧枕怎么说?” 陆宁封如实说了萧枕让小太监小郑子问他的人,至于他本人,根本就没见到萧枕。 皇帝听完后,倒没什么动怒的情绪,对陆宁封摆摆手。 陆宁封退下去后,皇帝扔了手里的奏折,揉了揉眉心,站起身,走到床前,拨弄那一盆养了多年也不见开花的玉兰。 赵公公看着那一盆玉兰,他都忘了,这一盆玉兰,是陛下什么时候开始养的了,总之,这是一盆永远也不能养死的玉兰。 凌画睡醒一觉后,已大天老亮,她基于前几次的经验,醒来后,身子保持不动,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缝,看向宴轻。 嗯?这一回,身边没人? 凌画彻底睁开眼睛,果然见身边已经没人,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已经冰凉,是宴轻早就起了,还是昨夜他根本就扔下了她一个人,自己跑去了别处睡了? 她习惯地伸手去拽摇铃,拽了个空,这才想起,是在宴轻的房中。 她慢慢地坐起身,掀开被子,披衣下床,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向窗外。 紫园很安静,没一个人影。 凌画喊了一声,“云落?” 没人应声。 她又喊了一声,“琉璃?” 也没人应声。 凌画纳闷,将衣服仔细穿戴好,裹了披风走出房间,站在门口喊,“来人。” 端阳拿着一本兵书从院外冲了进来,“少夫人,您醒啦?” 凌画点头,对他问,“人呢?都哪儿去了?” 端阳立即说,“小侯爷一早被程公子叫走出去玩了,云落跟去了,琉璃姑娘从昨儿出去后,再没回来。” 凌画揉揉眉心,她睡的太沉,程初什么时候来找宴轻,宴轻什么时候醒来走的,她都不知道,昨儿她派琉璃去二皇子府,大约是被事情拖住了,琉璃才没回来。 端阳问,“少夫人,您在这里吃早饭,还是回您的院子里吃?” 凌画道,“我回海棠苑吧!” 宴轻这里什么都没有,她总不能再穿他的衣裳。 端阳点头,拿着兵书说,“我送您回去,正好属下有一处地方不懂,您指点属下一二。” 凌画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兵书,从嫁进来,她时常见端阳手里拿着兵书,笑着走下台阶问,“每日看兵书,你是要考个武状元吗?这么上进?” 端阳苦下脸,“小侯爷说属下太笨了,多看兵书多学兵法,能让属下变得聪明。” 他也不想天天看兵书研究兵法啊,这不是怕被小侯爷嫌弃赶出府去吗? 凌画笑,“小侯爷说的不错,你好好看吧!” 这么用功,早晚有一日,能大成。 端阳:“……” 连少夫人都这样说,那他就看吧!但愿有朝一日,他能赶上云落那么聪明。 于是,回海棠苑的路上,凌画指点了端阳好几处,端阳发现,经过少夫人的指点,他很快就通透了,自己也没那么笨嘛,顿时美滋滋了。 青嫂子见凌画回来,连忙让厨房的人抬了水,伺候她沐浴换衣,又端了早饭。 凌画早饭吃到一半,琉璃回到了端敬候府。 进了屋,她对凌画吐槽萧枕,“二殿下也真是能耐,好好在皇宫里养伤呗,偏偏不,折腾着回到了二皇子府。小姐昨儿白费了一番辛苦,将他弄进宫,他都给霍霍了。留在皇宫与陛下培养感情不好吗?他是不是自己下手太狠,给自己伤了脑子?” 她不得不怀疑,一看二殿下就一副变的没那么聪明了的样子。 凌画笑,“我早已料到了,萧枕是不会住在皇宫的,尤其是怡和殿,他不会住。” 琉璃纳闷了,“啊?那您还费那个心干什么?昨儿折腾到半夜,跑了一趟皇宫,好险没让陛下怀疑您。” 凌画给她解释,“让萧枕住进怡和殿,是陛下的态度,但谁又知道,是不是陛下在试探萧枕有没有争位之心?若是他安然地住在怡和殿里,坦坦然然,那么陛下又如何想他?所以,他压根就不能住在怡和殿,醒来后,立马要求回府,是对的。我本来也没打算让萧枕留在皇宫里养伤,就是让他那么重的伤,被陛下过过眼罢了,陛下哪能想到他那一身的伤,是他自己让人下的手呢?最好是让陛下往萧泽身上怀疑。” 萧泽这个锅,必须给他背上。 琉璃恍然,“那是我笨了。” 二殿下还是很聪明的,将来要做帝王的人嘛,脑子不好使怎么行?二殿下脑子没坏掉,她就放心了,免得小姐的心血白费。 她告诉凌画,“陛下给二殿下送了一百名大内侍卫,都是让陆宁封挑选的上等的,二殿下让我将人又排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都留下了。” 凌画点头,“怪不得你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琉璃累成狗地吐舌头,“二殿下说冷月不擅长,我擅长,真是累死个人。” 凌画笑,“冷月的确不擅长。” 琉璃也饿了,自己拿了一副碗筷,坐在凌画的对面跟着她一起吃,嘴里更是吐槽,“给二殿下干了不少活,也没留我吃一顿饭,将来做皇帝,也是一个叩门的。” 凌画失笑,“你自己不会去他的厨房找吃的?你这些年,来来去去二皇子府多少次,萧枕早就将你当做自己人了,什么东西你自己不会拿,更遑论一顿饭,萧枕有伤在身,怎么想得起来问你有没有吃饭?” “也是。”琉璃敲敲自己的脑袋,“是我活该被饿着。” 凌画逗她,“那剑谱都参悟会了吗?别参悟到我孩子都出生了,你的剑谱还没悟透。” 琉璃:“……” 她不至于那么笨吧! 她扎凌画的心,“小姐,您想的孩子,至少还有三年,才能出生吧?” 小侯爷哪里是这么早就从了您,跟您要孩子的人?您别想的太早。 凌画:“……” 她想把她送回玉家了。 琉璃见凌画眼神不对,快速地吃完饭,一溜烟地跑了。 青嫂子端来药,凌画等着药不那么热了,一口气喝下,然后见桌子上今日没蜜饯,她主动要求,“青嫂子,给我拿蜜饯来。” 青嫂子应了一声,给凌画拿了一碟蜜饯。 凌画一连气吃了三颗,才觉得够本,想着今儿早上起床没看到宴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过分的黏人,宴轻怕是更嫌弃她了。</p> 正文卷 第七章 主意(一更) 过几日是程侧妃的生辰,程初身为兄长,琢磨了好几日,也没想好送给妹妹什么好东西作为贺礼,这一大早上,便来找宴轻,拉着宴轻一起上街,帮他参谋参谋。 宴轻从没送过女孩子东西,更是不知道送什么,一路上听着程初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程侧妃有,那个程侧妃也有,这个几年前他送过,那个前年才给过,总之,每一年生辰都没落下过,也不能重样。 宴轻听的很头疼,后悔跟他出来了,大早上的,他躺在被窝里睡觉不好吗?他起床的时候,凌画还在会周公睡的正香呢。 程初念叨完,对宴轻说,“宴兄,你倒是给个主意啊!” 程初额头突突地跳,“没主意。” 他又不懂这些,从小到大,他就没对谁这么费心过,他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兄弟也没有,省心的很。 程初对他说,“以后嫂子过生辰,难道你不送礼?以后还长着呢,媳妇儿可不同于妹妹,妹妹只是一年一度的生辰时送一回礼,其余的时候,倒不必怎么想着,但媳妇儿可不一样,时常要买些好东西哄哄的。” 宴轻挑眉,“你觉得凌画是我用好东西能哄得住的?” 程初一噎:“……” 对不起,失敬了,他忘了,宴兄娶的媳妇儿,是家大业大的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还真不是好东西就能哄得住的,凌画见过的好东西,估计比他走的路还多。 他顿生怜悯,“宴兄啊,你以后可不容易啊。” 宴轻翻白眼,他如今就已经不容易了,虽然不用拿好东西哄,但需要他的人来哄,他可深刻地记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红着眼睛对着他噼里啪啦掉眼泪,很大颗很大颗。 程初话音一转,“不过啊,嫂子有归有,但你送的还是不一样的。你这个情况也太特殊了……” 他灵机一动,“以后你送嫂子的礼,怕是非亲手做不可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对对对,亲手做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有纪念意义,嫂子一定很喜欢。” 他看着宴轻,“对了宴兄,嫂子什么时候的生辰?” “三月初九。” 程初睁大眼睛看着宴轻,“宴兄,你将嫂子的生辰刻意记得这么清楚的吗?” 宴轻:“……” 他不是刻意记得清楚,是交换庚帖时,他的生辰与她的生辰并排列在一起,太后让九华寺的高僧合生辰八字,之后又让钦天监算的大婚吉日吉时,前几日他带着她去张家做客,她与张乐雪交换生辰,他想不记住都难。 程初嘿嘿一笑,“宴兄,你对嫂子好上心啊。” 宴轻想给他一脚,“你还想不想给你妹妹买生辰礼了?话这么多。” “买啊。”程初又蔫了,“我提前半个月就想这事儿,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给她作为生辰礼。愁死我了。” “你妹妹不是喜欢藏毒药吗?你再送她一颗?”宴轻给出主意。 程初:“……” 这是什么奇葩兄弟情!竟然让他给他妹妹送毒药! 不过,还别说,她妹妹自从进了东宫后,还真挺喜欢藏些邪门歪道的东西的。大约是东宫內苑的环境所致,让她妹妹没有安全感,藏些东西,哪怕不害人,自己危急关头自己用,好像还挺好用的。 他看着宴轻,一时在挣扎着,想着要不真送一颗毒药?不过他也拿不准,这到底是在害他妹妹,还是在帮他妹妹。 宴轻无语,“你还真敢想。”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程家人跟温家人一样,脑回路都很奇葩,怪不得都跟东宫有红线牵扯。 程初犹犹豫豫,“也不是不能想。” 毕竟,毒药有时候用对了,也是一个好东西。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宴轻提醒他,“你最好劝你妹妹,别再有下次了,否则你们以为萧泽是那么好一再糊弄的?别到时候翻了车,不止你妹妹丢了小命,你们一家子也落不到好下场,你爱喝酒,到时候我还得给你送断头酒。” 程初跺脚,“宴兄,有你这么嘴毒的吗?咱们可是兄弟,怎么就盼着给我送断头酒了?” 宴轻懒洋洋的没精气神,“我就是提醒你后果的严重性。” 程初:“……” 好吧,这话有理,他再也不想了,不止如此,还要严厉地劝住她妹妹。 他琢磨了一下她妹妹如今的情况,对宴轻说,“不过,我妹妹大约不用劝,她已经后悔吃那颗药了,她只想在东宫内院一处偏僻的院子吃着瓜子看着画本子孤独终老,也不想当侧妃天天被人当靶子似的盯着,谁知道她那颗药,竟然拉下了东宫的太子妃?真是不可思议。” 宴轻倒觉得挺好理解,“太子已受够了他的太子妃,他正瞌睡,你妹妹给他送了个枕头,他可不就利用上了?” “这才是我妹妹最害怕睡不着的原因。”程初叹气,“她如今咬着牙撑着新太子妃进门呢。” “让你妹妹撑着吧,没有一年,新太子妃进不了门。” 程初:“……” 也就是说,他妹妹还要忍一年了?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宴轻又给他出主意,“你不如送你妹妹些好玩的东西,多多益善的那种,比如骨牌,叶子牌、比如孔明锁,鲁班锁,比如,九连环,七巧板,华容道,比如六博、双路、摩罗、皮影戏等。” 程初:“……”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宴轻,“宴兄,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东西吗?” 宴轻一副你不懂了吧的神色,“你想想,东宫內苑的女人,无聊不无聊,因为无聊,才天天互相勾心斗角,你妹妹只要拿出好玩的东西,每日里叫着大家一起玩,别天天把关注力都放在太子宠爱谁的身上,岂不是就没什么仇什么怨了?那些女人们每天开开心心的一起玩耍,没准连太子是谁都能忘了,还会盯着你妹妹找事儿吗?” 程初:“……” 此言有理! 他高兴地拍着宴轻肩膀,终于解决了困扰他多日的疑难大题,兴奋极了,“宴兄,走走走,咱们去买,多多买,用车拉去东宫。” 宴轻啧了一声,萧泽不是觉得他是太子,女人们都应该喜欢他吗?等他后院的女人都有了乐趣,没人再找他邀宠,没人天天盯着他伺候,宫里的陛下对他又不比以前了,看他会不会自我怀疑得疯掉。 于是,这一日,宴轻陪着程初,购了一日的物。 程初购物到一半,手里没银子了,觉得要不就打住吧,好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次他都送尽了,下一次送什么啊? 宴轻却很大方地拿出五万两银子扔给程初,“买!” 程初:“……” 到底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宴兄对全天下的女人,从来没这么大方过吧? 他拿着银票怀疑地看着宴轻,“宴兄,你这是……” “借你的,不算利息,什么时候还都行。”宴轻眼皮一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可没有给别的女人花银子的习惯,他家里那位如今管着端敬候府的账。 程初放心了,“成,那就都买了。” 反正,好玩的东西太少,对东宫的女人们来说,不够分也不够玩的,玩的东西太少了,也许女人们会抢起来,难免又要打架,不如一次性买够了,让她们随便玩。 于是,有的银子程初,豪气的很,大手一挥,从东市到西市,从南市到北市,越买越兴奋,把所有能玩的东西都买了,拉了五大车,送去了东宫。 他亲自送去的,临走前与宴轻分别,像是战场赢了胜仗归来的将军,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宴兄,谢谢你了,明儿兄弟请你喝酒。” 宴轻已累的不想动弹,与程初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反差,一脸菜色地坐在马路边对他摆手,“赶紧走吧你。” 男人的购买力要疯起来,也是疯成狗一样,太可怕了!他早就后悔借给他五万两银子了。</p>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喜欢极了(一更) 宴轻见凌画听话,心情愉悦,见她默默看着,虽然神色没什么变化,但他心里仿佛能猜出她有多手痒痒心痒痒想尝试。 他难得想起了他和秦桓弄出婚约转让书醉酒后第二日,她登门找上他,烤鹿肉时乖乖巧巧听话的等着鹿肉烤熟的模样,虽然后来他知道她那时她是装的乖巧,但那模样却也招人稀罕。 他不由自主地哄了一句,“我这个编完给你拿着玩。” 凌画愣了一下,笑着点头,“好。”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哥哥。” 宴轻心里啧了一声,想说“用不着谢”,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承了这句谢。 老丈编的筐是上山捡山珍用的大筐,宴轻编的这筐给缩小了一大半,编完也就是个家常用的篮子。 且他真是聪明至极,在老丈所教的基础上,编出了花样,惹得老丈连连惊叹。 厨房做好饭菜,琉璃喊宴轻和凌画吃饭。 宴轻头也不抬,“你们先吃。” 他还差一个收尾,本来是看老丈编筐有意思,跟着编着玩玩,但如今答应凌画编好了给她玩,便要真正编好了才行。 凌画懂宴轻的意思,回头对琉璃说,“你们先吃,我等等。” “不用你等。”宴轻摆手,“去吃你的。” 若是以往,凌画听了他这话,肯定是要黏着等着他的,但如今她琢磨了一下,顺从了他的意思,站起身,“行。” 凌画跟着琉璃进了屋子,琉璃小声说,“小姐,小侯爷怎么回事儿啊?” 对小姐好时,是真的好,连饭都不吃了,给她编筐玩,不,他编的那个小了那么多,可以说是篮子,对她不好时,冷着脸冷言冷语放狠话垒院墙一辈子都不想见。 凌画笑,“我也不太懂。” 她是真的也不太懂。别人的心思,她都很会猜,也很容易能猜出,即便猜不出,也能分析出,但唯独宴轻,她也跟着糊涂,摸不清楚。 琉璃叹气,“都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但我这个旁观者,也被小侯爷弄迷糊了。” 她本来觉得她哪怕没有小姐那么聪明,但是头脑也不差的,但自从跟着小姐接触小侯爷,觉得一天天的脑子不够使。还有云落,他似乎从跟在小侯爷身边后,也不那么聪明了。 就连望书,自诩聪明,跟云落差不多头脑,他们两个各有所长,但昨儿还悄悄问她是怎么回事儿,似乎也跟着不聪明了。 她觉得小侯爷这个人,凡是靠近他的人,就跟闯进了障毒林似的,晕头转向。 众人吃过饭后,宴轻也将篮子编好了,他在手里把玩了一圈,对自己第一次编出来的东西能有如此好的模样很是得意,见凌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递给她,“喏,给你。” 凌画伸手接过,这个篮子不大,装个两三斤东西的模样,男子拿在手里是有些小了,但是女子拿在手里却正正好,凌画脑子里一下子蹦出了十几种这个篮子的用法,可以用来做花篮,做盛干果用,装书卷用,装小衣服用等等,怎么都能用,她心里喜欢极了,眉眼都是笑意,“真好看,谢谢哥哥。” 宴轻嘴角微勾,心情很好,大手一挥,“不用谢。” 老丈在一旁大力夸赞,“公子真是聪明又手巧,老头子我活了近一辈子,第一次见着你这么聪明的人,这篮子编的不止功夫好,且花样好看,别看这么个小篮子,若是拿出去集市上买,跟我老头子编的这个大筐能卖出一样的价钱。” 宴轻刚要抬步走,闻言回头问,“能买多少银子?” “一两。” 宴轻:“……” 他编了一早晨,就能卖一辆银子吗? 老丈笑呵呵地说,“一两银子不少了,是高价了,若是手艺不好的筐,也就几十贯铜钱。” 宴轻:“……” 好吧!一两银子他还得知足。 凌画在一旁笑,很是爱惜手里的篮子,“这不是一两银子的事儿,给我一百两银子,我都不卖呢。” 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她不缺那个钱,都不卖。在别人眼里,这么个篮子,值一两,对她来说,宴轻亲手编的给了她,便是无价了。 她对宴轻说,“哥哥快去吃饭,饭菜给你在锅里热着呢。” 宴轻点头,抬步往屋子里走,走到门口,忽然顿了一下,想起数日前他与程初跑了东南西北四个集市给程侧妃买生辰礼后,云落背着他往回走,对他说凌云扬在凌画的每个生辰都送她亲手做的东西。 那时候他想着,凌云扬怎么就那么会哄妹妹,还每个生辰都亲手做东西,一连多年,他做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凡是能想到的,女儿家用的,几乎都被他给做了,他是她四哥,尚且如此,那他身为她夫君,他以后还能做什么?他当时想不出来,郁郁的很,后来便连见她都不想见了。 如今,机缘巧合,他亲手给她编了个篮子,看她喜欢的模样,终于能体会了那么点儿开心的感觉。 大约凌云扬送给她亲手做的东西时,看她喜欢极了眉眼都是笑意很是珍惜万金不换的模样,就是他如今这种由心而发的快乐。 一个小小的篮子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他似乎却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不那么无能无力的憋闷了。 大约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宴轻早上多吃了一个馒头。 宴轻吃完后,望书已带着人将车马行囊收拾妥当,辞别了老夫妻,继续启程。 坐上马车后,宴轻忽然说,“昨日我听见那对老夫妻聊天,说他们的儿子叫贺东旭,很是聪明好学,今年入京赶考。” 凌画点头,“在寻这户人家落宿前,望书已打探清楚了这对农户的根底,他们的确有一个儿子今年科考。” 她顿了一下,又说出更多情况,是关于贺东旭的,“我离京前,让人将今年科考的学子们都查探了一番底细,这对老夫妻的儿子,却有此人,贺东旭是在二十日前到了京城,就住在京城西街的学子胡同,与一同进京赶考的学子住在一起,大约因为出身农家的原因,手里没带多少银两,所以学子们隔三差五拜师聚会结交朋友等,他不怎么掺和一起,多数时间都是闭门读书,文采不外露,但却是个有才学的,不见得比当年的沈怡安和许子舟差多少,都说寒门出贵子,逆境出人才,古人诚不欺我。” 宴轻听了想惊叹一下,但因为与她对面说话的这个人是凌画,实在让他惊叹不起来,因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了,连一个普通农家学子入京赶考,她都能派人了解清楚了底细,她实在是…… 他该夸奖她一句如此厉害吗?还是该说,但凡是人,只要她想查,就能查出人家祖宗十八代。 这样的人,若不是她算计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她。 不,不止如此,他压根就不会娶妻! “哥哥怎么了?”凌画敏感地察觉到宴轻因她这句话而忽然露出的情绪。 “没什么。”宴轻扭过头,身子往车上一趟,“早上起的太早了。” 凌画心下虽然怀疑,但顺着他的话说,“那你睡一会儿,这一段路因靠近农家,还算平坦,过了这一段路后,又是难走的山路了。” 宴轻“嗯”了一声。 凌画不再说话,拿起手里的篮子,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琉璃在外忽然说,“小姐,如今京中榜下捉婿,已捉完了吧?那个贺东旭,是不是没被捉住?” “嗯。”凌画心情很好地说,“那些人眼睛瞎,只会从学子们聚会里找喜欢出风头的花拳绣腿,真正有才的,却素来低调做人行事,等着有机会一鸣惊人。” “小姐您对那贺东旭评价这么高,他今年是不是能夺魁?就像三年前的沈少卿和许府尹一样?”琉璃问。 凌画摇头,“不见得有当年沈怡安和许子舟那般出众,毕竟当年他们遇到了三哥,但他金榜题名应该能做到。” 琉璃“哦”了一声,“可惜了。”</p>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织布(二更) 凌画却不觉得可惜,人生际遇,从来就是时也命也运也。 同样出身农家,沈怡安与许子舟,后梁的这两个明珠,赶的就是千载难逢的风云际会,天时地利人和,后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什么时候后梁完蛋了,成为了前朝史书,纵观整个后梁,应该也就这么两个人了。 他们走的路,没可能有人能够复制。 再没有三年前太子太傅陷害凌家,她敲登闻鼓,也不会有这三年的时运,她与东宫斗法,将东宫的人一个一个拉下马给他们腾位置。 贺东旭没三哥这个贵人,也不会有她推动,哪怕聪明好学,都会差一截。 宴轻没睡着,忽然说,“你既然如此看好那个贺东旭,为何不趁机宠络培养?” 凌画没想到宴轻听进耳里关心这个,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说这话时眼睛没睁开,似随口一说,解个疑惑而已,她没随口糊弄,而是认真地回答,“一个沈怡安,一个许子舟,成长起来,用了最特殊的三年。培养一个寒门学子,耗费心力非常之大,如今的我,有了这两人,已不需要更多了,他们足够了。” 她说完,“唔”了一声,补充一句,“更何况,将来萧枕登上那个位置,也需要纯臣,一心施展一腔抱负的纯臣。只要贺东旭不是读书读傻了,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就知道不能站队,待他金榜题名后,有个地方下放,做一方父母官,远离争斗,干一番实事成绩,少则三五年,多则八年十年,总能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立身官场,届时,新旧已更替,江山已换主,二殿下选贤任能,总不会埋没了真才实学的人。实在没必要一步迈的太大,卷入争位的风险,一个弄不好,家破人亡,毕竟,我保护不过来所有人。寒门农家培养一个读书人不易,还是要珍惜的。” 宴轻哼了一声,“你对萧枕,倒是十分自信他能坐上那个位置。” “自然。”凌画必须有这个自信,否则让萧泽登基,她不是也玩完了吗?她活的好好的,还没活够呢,自然不能让萧泽登基。 凌画又肯定地说,“萧枕比萧泽仁善,比萧泽适合那个位置,若他有朝一日登基,后梁绝对可以重新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她期待那个太平盛世。 无论将来史书怎么评价她,亦或者抨击她阴谋阳谋诡计多端心思狡诈不择手段,都没关系,总之,只要一国百姓能受大益,她就对得起这天下。 宴轻心里啧了一声,又想问她“既然萧枕这么好,怎么就不嫁他了”,但他将人都娶进门了,如今自然不会再问,转了个身,面对车壁,背对着凌画,一副真的准备睡觉了的模样。 凌画见他似也就随口好奇两句,解了疑惑,便不关心了,打算睡去,她自然也不会再多说扰他,识趣地不再言语,玩着手里的篮子。 宴轻很快就睡着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段平坦的路面,过了平坦路面后,便是颠簸崎岖的山路,他被晃悠醒,再睡不着,索性出去骑马了。 凌画是个不喜欢骑马的人,除非有必要的特殊情况,如今哪怕在车里颠簸晃悠,她也不会出去骑马吹冷风,所以,宴轻出去骑马后,她又重新拿起绿林的卷宗来看。 当日,走了一日,夜晚,又找了一户农家入住,这户农家更要艰苦些,只有一个孤寡的老婆婆,这个老婆婆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孙子如今又被征兵走了,老婆婆靠织布为生。 当日晚,宴轻便跟着老婆婆学织布。 手织布的织造工艺十分复杂,从采棉纺线到上织布机织布扎花、弹花、纺线、打线、浆染、沌线、落线、经线、刷线、作综、闯杼、掏综、吊机子、栓布、织布等七十二道工序。 宴轻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学全这七十二道工序,只是帮着老婆婆干活,一边听老婆婆说教给他。 老婆婆大约独自一人生活的太久了,如今有年轻人住在她家,又是这么漂亮的年轻公子,很是欢喜高兴,见宴轻一点儿也没有高门大户贵公子的倨傲脾气,一点儿也不嫌弃她穿着破烂,不止跟她帮忙,还跟她讨教,她很乐意跟他多说话教给他如何织布。 老婆婆的院子也是三间屋子,但却不及上个农户人家的三间土坯房,老婆婆是住了三间木头搭建的茅草屋,一个茅草屋被占用了作为织布房,另外两个茅草屋老婆婆住一间,其余一间空着,但收拾的极为干净。 屋子里也搭建了木板床。 凌画没打算住这茅草屋,而是打算跟着琉璃睡在车里,将茅草屋给了宴轻住。 宴轻听了,对她摆手,语气不容拒绝,“你住屋子里,我睡马车。” “这山里虽然风小,比京城要暖和些,但夜里也十分凉寒,哥哥还是住屋子里吧,别染了风寒。”凌画知道宴轻最不喜欢喝苦药汤子,也不喜欢吃糖裹着的药丸子。 宴轻有不同意见,“那也比你染了风寒高热几日不退强,听我的。” 凌画:“……” 的确是这个道理! 琉璃在一旁说,“咱们带的被子足够了,小姐跟我一起睡车里也可以,晚上多盖两床被子就是了,两个人一起睡暖和,不见得会染了风寒。” 在琉璃看来,让小姐染了风寒,比让小侯爷染了风寒要强,因为小姐更心疼,她可还记得当初那一颗好药呢,就那么白白因为一个小风寒,喂进了小侯爷的肚子里。 当然,在她看来,其实最好是小姐和小侯爷一个屋子里,或一个马车里一起睡,就没有这个困扰了,因为当初望书安排时,根本就没有安排小侯爷跟着一起出京去江南漕运,都是找人口简单条件辛苦的农户,有一间空屋子够小姐住就好,可以让人赚些银子,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也能避免人多眼杂的麻烦,但没料到的是临出发前,小侯爷却跟着出京了,但早先安排好的计划,也不能再改了,毕竟这些落宿的人家,都是提前让人查清底细的,如今只能这么将就着住了。 谁让小侯爷跟小姐临出京前差点儿闹掰了呢,这么分着住,农户人家简陋的屋子有时候就不够用了。 宴轻转向琉璃,依旧是那句话,“听我的。” 琉璃:“……” 行吧,听您的,小姐都听您的,她哪里敢不听? 于是,当日夜,宴轻盖了两床厚厚的被子,睡在了马车里,凌画住进了茅草屋。因这屋子的木板床宽敞些,琉璃跟凌画一起睡在床上。 夜里很安静,琉璃很有话想跟凌画说,“小姐,小侯爷可真是,见着什么都要学,他有朝一日不做纨绔小侯爷,就算是闯荡江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也饿不死。” 不是编筐,就是织布的,能耐死他了。 凌画被逗笑,“可不是。” 看到他这么一路见着什么都挺有趣想学,她就放心了。 老婆婆辛苦劳作,每日都起的很早,宴轻也跟着早早起来了,又跑去跟着学织布。 吃过早饭后,宴轻用一百两银子,买下了那匹老婆婆做完了前面所有工序,就剩最后一道工序交给宴轻来做,也算是他第一次亲手织的布。 这批布,虽然颜色漂亮,但因为是粗布,顶多值五两银子,但宴轻给了一百两。 这块水湖蓝色的粗布,颜色真的很漂亮,宴轻买下后,递给凌画,很是大方地大手一挥,很是舍得,“送你了。” 凌画惊喜,连忙接了过来,“谢谢哥哥!” 每天都有礼物收的感觉,也太好了。 她几乎都为自己当日离京前差点儿跟宴轻和离闹掰心里所想所说的那些闹心的话后悔了。这么个人,别说千金不悔,就是万金都不换。 她又有了一种一辈子都想赖上他的想法。</p>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江南(一更) 凌画所料不错,当日夜子时前,沿途没有障碍,顺利地到达了江南漕运总督府。 夜里的总督府,灯火通明,提前得到消息的一众官员们,等在总督府门口。 凌画到来后,下了马车,一群人立即迎了上来,是江南漕运的一众官员。 凌画没有特意掩藏行踪,江南漕运的官员得到她前来的消息等到这个时辰也不意外,毕竟,如今的江南漕运一摊子真是有些乱,尤其是又出了绿林扣下三十只运粮船的事儿,江南漕运一众人等可以说是群龙无首,都怕等凌画来了治他们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既盼着凌画来处理这件棘手大事儿,又心惊胆战的担心凌画来了之后先拿他们论罪。 凌画下了马车,一个个上前见礼,都很是恭敬惶恐又规矩。 一个个口口声声,“掌舵使您终于来了。” “您来了就好了。” “下官等从半个月前就在盼着您来。” …… 凌画扫了众人一眼,等着众人都说完了,她微微侧过身子,对着随后下马车的宴轻说,“这是宴小侯爷,我夫君,奉皇命跟我出来玩,大家认识一下。” 江南漕运的官员们早就得到了消息,此次凌画离京,带来了端敬候府的小侯爷宴轻,据说是陛下准了的,毕竟,人家是新婚出行,不知是舍不得新婚夫妻分开,还是真的跟着出来玩,总之是来了。 这位小侯爷人虽然长在京城,但是名声却是天下皆知,江南一众官员们对他更是早有耳闻,尤其是几个月前,他突然就成了凌画的未婚夫,后来又真的顺利娶了凌画,成了她的夫君。 江南漕运如今的官员们,都是凌画三年前上任后提拔起来的,都是见识过她真正的厉害,没人敢拿她当女儿家看,对凌画的心里除了敬佩惧怕外,别的复杂的情绪也是有些的,比如服气,比如称赞,比如倾慕者也有。但就跟京城里的人一样,没人想到她会嫁给端敬候府的小侯爷宴轻。 这么厉害的人,找了个纨绔做夫君。 众人目光一下都转移到了宴轻身上,呼啦啦一大片,就如探照灯一样,差点儿闪瞎了宴轻的眼睛。 宴轻不太适应地眼眸微眯了一下,为凌画没将他藏着掖着保护着心里有那么点儿隐秘的舒心。 官员们都立马打招呼,“宴小侯爷好!” “小侯爷长的可真俊俏。” “小侯爷与掌舵使真是般配。” “下官们早就久仰小侯爷的大名!” “小侯爷一路辛苦了!” …… 宴轻收获了一大波不同寻常的热情,一个个的对他热乎极了。 他目光也扫了一圈,对众人慢慢地点了点头,也打了一句招呼,然后看向凌画,等着她安排。 这么一群人深夜不睡等着她到来,他觉得凌画今夜怕是要连夜议事,根本就没法歇着了,怪不得白天她睡了整整一日,原来是早就料到了。 还有什么是她算计不到的? 凌画抬手,众人见了她手势,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一停,都没人再出声了,她回身对望书吩咐,“望书,你带着小侯爷去安置。” 望书点头,头前带路,“小侯爷请。” 宴轻拂了拂衣袖,跟着望书走了。 凌画在宴轻离开后,对众人道,“众位若是不累,咱们去议事堂?” “不累不累。”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真的在半个月前绿林扣押了江南漕运三十只运粮船时就盼着掌舵使来了,这等事情,他们也清楚,越早处理越好,越往后拖,越不好。 三十只运粮船虽然不多,但那可是运往清河的,特供给清河关东望族的食饷。粮食不按日子到达,清河的关东望族无粮供应,一定会引得不满。 如今是绿林扣押了,凌画上报给陛下,陛下还特意修书一封,延缓了清河关东望族的食饷,但也不能拖延太久不解决,否则陛下也会问责。 但因为牵扯了绿林,官员们都知道,这件事情真是太棘手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好解决。 不过,幸好凌画来了,来了就好了,他们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看着凌画似乎没有治他们罪的打算,隐隐松了一口气,哪怕是等了半夜,才等来人,哪怕这一夜都睡不上了,要议事,倒也都没有怨言。 于是,凌画与一众江南漕运的官员们去了议事堂。 望书带着宴轻进了总督府后院,因提前打过招呼,知道宴轻要跟来,所以,后院的房间已收拾了出来。 望书带着宴轻进了后院居住的院子后,对宴轻压低声音说,“小侯爷,因江南漕运总督府不同于京城的端敬候府,主子每次来江南漕运,也不是固定就住在这一处,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多少日子,所以,这里有些人手,有的是咱们自己的人,有的是下面人送的,也有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并不固若金汤,所以,您和主子是夫妻,若是两个院子居住,就怕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主子提前吩咐了,让您跟着主子一起住在正屋,但正屋有东西厢房,虽然通过画堂连在一起,但是并不是住在一个房间,主子住西间屋,您住在东间屋,不怎么影响您日常作息,您看这样安排行吗?” 宴轻脚步顿了一下,“行。” 望书松了一口气,带着宴轻去了东间屋,又吩咐人去抬水给宴轻沐浴,然后又让人送来了夜宵。 能进屋里伺候的人,自然是自己人,至于外院的别的什么人,也探听不到消息。 宴轻沐浴后,吃了夜宵,没别的事情,便很快歇下了。 凌画在书房议事到天明,天明后,回来了一趟,去了净房沐浴换衣,用了早饭,便匆匆带着琉璃出去了。 宴轻醒来时,已到晌午。 云落与端阳一起坐在窗跟下,正在用气音聊天。 无论是他们俩,还是琉璃,都学会了在距离宴轻近的地方用气音说话,因为实在是小侯爷的耳朵有时候太灵敏了,不知道哪句话就被小侯爷听到惹了他挨罚,所以,这俩跟在宴轻身边的人,最是懂得这里道理。 端阳用气音对云落问,“少夫人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云落知道一点儿,“去漕运马头了。” 端阳心痒痒,“不带着小侯爷去吗?” “主子让小侯爷歇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第一天小侯爷也起不来。” 端阳想想也是,“昨儿那群官员里,有个长的挺年轻的,官职看起来不算低,长的也挺好看的,那个人叫什么?他是不是喜欢少夫人?” 云落转头看着端阳,觉得他真是出息了,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哪怕总督府衙门外有灯笼,那么短的时间,他竟然也能看清?尤其是还挺突然开窍敏感的,他仿佛一下子对端阳刮目相看了。 端阳立即问,“你看着我干什么?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我看错了?不可能!我昨天夜里看的清楚,那人看着少夫人的眼睛发亮,但是后来少夫人给众人介绍小侯爷时,那人看着小侯爷,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云落服气,“昨天那么多人,你只看到他了?” 端阳道,“那人太显眼了。” 他问,“我说的对不对?你还没说那人叫什么名字呢?他是不是真喜欢少夫人?” “他叫孙明喻,喜不喜欢主子我不知道,但的确是年轻有为,在江南漕运很得主子器重。”云落不介意跟他多说说这个人,“他是三年前主子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主子很多事情都交给他来做,他也不负所望,很多事情都做的很好,主子说有他在,江南漕运她能安一半的心。” 端阳一听,少夫人对这个人的评价可真是够高了。 他替自家小侯爷酸了酸,嘟囔,“他虽然长的还不错,但也没我家小侯爷长的好看,比小侯爷还是差很多很多。” “嗯,那倒是。”云落不否认这个说法。 若不是第一眼见小侯爷长的好,主子怎么可能一下子栽了进去,如今出不来了?小侯爷的容色,世间难有其二。</p>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罚站(二更) 宴轻走出房间,暖融融的太阳打在他身上,他切身地感受到了江南与京城的不同。厚重的棉衣脱下,换了轻便的绸缎薄衫,整个人一下子都感觉轻快了不少。 “小侯爷您醒啦?”端阳和云落立即从窗跟下站了起来。 宴轻点头,对着二人问,“你们一大早上就坐在这里鬼鬼祟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端阳:“……” 云落:“……” 他们的确是嘀嘀咕咕了,但没有鬼鬼祟祟。 “嗯?”宴轻盯着二人,“实话实说,有一个字的欺瞒,看我收拾你们。” 端阳:“……” 云落:“……” 早知道他们就躲远点儿说了,谁知道小侯爷哪怕听不见,也有这个逼问的操作。 端阳有点儿想哭,看向云落。 云落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就是不看端阳,就知道跟这个家伙一起说话准没好事儿。早知道他就该狠狠心让他留在端敬候府,不帮他说话,不让小侯爷带他出来了。 刚到这里就惹事儿! 端阳素来在宴轻的面前就绷不住事儿,只能小声将他跟云落刚刚说的事情说了。 宴轻“哦?”了一声,“那个人叫什么?” “孙明喻。” “长的很好看?”宴轻挑眉。 “没有小侯爷您好看。”端阳是真心这么觉得。 宴轻“哼”了一声,“你的眼神倒是好使儿。” 昨儿一众迎接凌画的人里,站在最前面的,的确有一个很显眼的人,那人当时是什么模样神色,他倒是注意了一眼,不过也就一眼而已,后来便由望书带着进来安置了。 端阳缩了缩脖子,也不怪他眼神好使儿,实在是从小到大,他跟在小侯爷身边,练就了一双好眼睛,虽然他没有一颗聪明的心。 宴轻看着云落,“你怎么不说话?” 云落心里无奈极了,他这是一大早上就受了端阳惹出的无妄之灾,“是端阳问属下的,属下觉得,还是应该让他来说。” 宴轻似笑非笑,“那我问你,那个孙明喻,喜欢你家主子?” 云落可不敢肯定地表态,“属下从没听说过,属下不常跟在主子身边,不是十分了解孙大人。” 他没说假话,对比起琉璃、望书、和风、细雨等人,他是真的不常跟在主子身边,以前是跟着秦三公子,如今又跟着宴小侯爷,有些事情,他真不知道。 他看着宴轻,觉得有必要帮主子声明一下一直以来的立场,“小侯爷,不管孙大人喜不喜欢主子,主子肯定都是不喜欢他的,小侯爷您放心。” 宴轻一下子恼了,“我放心什么?” 云落暗叫不好,连忙闭了嘴。 宴轻盯着云落脑瓜顶,似乎在怀疑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让他听了想把他剁成八段的话的,但看着他一副犯了错乖乖站着等着惩罚的态度,他难得没真的想剁了他,转身回了房间,丢下一句话,“罚你们两个,就站在这里,在太阳底下,站两个时辰。” 端阳赶紧站好。 云落应了个“是”字。 厨房的人送来饭菜,宴轻吃过饭,也没问凌画去了哪里,他自己显然连日赶路累了也不想动,便又回房歇着了。 端阳和云落不敢打扰他,连气音都不敢用来偷偷说话了,乖乖地在太阳下晒着。 凌画拖着一身疲惫回来时,便看到了在门口直挺挺如两根木桩子一般站着的云落和端阳,没见到宴轻的影子。 琉璃好奇地问,“你们在门口这是练什么功夫?” 跟两根木桩子似的。 云落低声说,“小侯爷罚我们站两个时辰。” 琉璃好奇,“为什么?” 云落和端阳对看一眼,都没吭声。 这下连凌画也好奇了,问,“你们怎么得罪小侯爷了?” 端阳不敢说,云落也不敢说,只能对凌画摇摇头。 凌画已摸到了规律,好像是但凡关于她的事儿,在宴轻这里,就不许云落对她说,嘴巴严实的很,否则宴轻就会将云落赶走。 于是,凌画也不再问,进了屋。 琉璃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儿,这俩人估计是什么事儿惹到小侯爷了,毕竟,小侯爷不管大事小事儿,只要让他不高兴,他就会让别人不高兴,罚站两个时辰,算是小惩罚,不当什么。 她也跟着凌画进了屋,吩咐人去隔壁净房抬水给小姐沐浴,又吩咐人去厨房弄饭,利落地安排了一番。 凌画进屋喝了一盏茶,又走出来去了净房,很快沐浴回来,坐在外间画堂用饭。 宴轻从东间屋走出来,见桌子上摆了饭菜,不晌不午不晚,不是用饭的时辰,他挑了挑眉,“怎么这个时辰才吃饭?忙的没时间吃饭?” 凌画点头,“去了码头一趟,事情多,没赶上午饭时间。” 她拿起筷子,问宴轻,“哥哥再跟着我吃些吗?” 宴轻摇头,他起床时已晌午,正是吃午饭的时辰,如今自然不饿,见凌画一身疲惫,眼睫下落了两片黑影,眼尾里泛着红,可见缺觉,他难得问了一句,“昨夜没睡觉?事情很棘手?见了绿林的人?” 凌画摇头,“昨夜议事到天亮,天亮后去了码头,处理事情到现在,还没去见绿林的人,总要先将这里的事情了解清楚,再找人探探绿林内部是怎么回事儿?不能冒然前去,总要知己知彼。” 更何况还有下手拔除东宫在江南那些暗桩和眼线,以及要封锁江南的消息,让一只鸟都飞不出江南,至少半个月,不能往京城传消息,等等这些,都是要等她来了再做。 宴轻点点头,“吃吧!” 凌画的确是饿了,不再说话。 吃完饭,凌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哥哥若是歇够了,便让端阳和云落跟着你出去逛逛,江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有趣的事物。” 总归有端敬候府的五百护卫化整为零在暗中保护,她也会让云落调派些人手另外保护,凌画觉得倒也不必太担心宴轻的安危,既然跟来了江南,还是想让他自有的好好玩乐。 “你不让我跟着你?”宴轻挑眉。 凌画收起帕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跟着我很枯燥的,没什么意思,每日里不是见人就是处理事情,哥哥你不会喜欢的。” 宴轻看她一脸疲惫之色,与他说这句话时,眼里的神色倒是认真,似乎很真诚的给他建议,他点点头,“行。” 她本来也不是来江南玩的,而他本来就是来江南玩的,她没打算处处拴着他,这让他觉得心情还挺好。 凌画又喝了一盏茶,站起身,“我还要再出去一趟,大约会很晚才会回来,就按照我说的,哥哥想歇着就歇着,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不过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务必时刻让人跟着。” 她虽然知道宴轻武功好,但也怕着了温行之的道。 她想到温行之,眉头紧皱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宴轻提个醒,“哥哥,我怀疑温行之没去衡川郡彻查二殿下被人追杀之事,他是拿此事做个幌子,就跟我当初说是在江南处理事情,实则是去了衡川郡一样。他如今应该是来了江南,但是我让人查了,没查到他的踪迹,所以,你哪怕出去玩,还是要警醒些。” 不是她害怕温行之,而是温行之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厉害,有时候你猜不透他会使什么手段,防不胜防。 若拿她与宴轻来说,萧泽如今都想杀,但萧泽最想杀的人,一定是她,所以,东宫一定会将最大的杀招放在她身上,宴轻次之。但温行之这个人与萧泽不同,他对付她,一定会从宴轻身上着重下手,不管是杀了,还是想毁了他,哪怕因此让她恨上,恨不得杀了他,但温行之也不在乎。 温行之几乎没有弱点,他不怎么在乎温家,也没什么在乎的人,这才可怕。 宴轻勾唇笑了一下,“那个姓温的啊?行,我知道了。”</p>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销金窟(一更) 凌画将要说的话跟宴轻说完,见他听进去了,便放了些心。 她走出房门,又跟那两个木头桩子其中的一个交代,“云落,保护好小侯爷,小侯爷去哪里,务必时刻跟着,不得出丝毫差池。” 云落应是,“主子放心。” 他如今最大的作用就是保护好小侯爷,若是保护不好,他横剑自刎都赎不了这个罪,所以必须保护好,一定要让小侯爷毫发无伤。 凌画带着琉璃又出了总督府。 她离开后,宴轻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又回房歇着了,直到天黑,才从房间出来,换了一身衣裳,走出了房门。 云落和端阳立即跟上他。 云落问,“小侯爷想去哪里?” 宴轻一副随意的态度,“你家主子可说了打算在这个地方待多久?” 江南的地方可大了,这个地方是漕运总督,坐落于漕郡,因靠近码头,所以,很是繁华。虽然昨夜到的时候已子时,但宴轻还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这里的夜晚要比京城生活丰富多彩,这里的人似乎没那么早睡,都睡的很晚,看昨夜子时迎接凌画到来的那些一个个看起来都挺精神的官员们就看得出来,这若是在京城,子时街上都没什么人了,官员们大多数也都困迷糊了,哪里会一个个看起来精神的很。 云落也不清楚凌画会在漕郡待多久,“要看主子办的事情是否顺利,顺利的话也就三五天,不顺利的话十天半个月应该也是要的。” 宴轻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漕郡这个地方,哪里最好玩,你可知道?” 云落摇头,“属下也不知道。” 他以前跟主子来,也不是来玩的。 宴轻回头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嫌弃地说,“要你何用?” 云落冤枉,这个他是真不知道,他挠挠头,挽回自己的用处,“小侯爷,属下虽然不知道,但是这里的管家一定知道,咱们一会儿出去碰到他,问问就知道了。” 宴轻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果然还没走出总督府的院子,便遇到了管家。 管家连忙给宴轻见礼,“小侯爷!”,又对云落见礼,“云落公子!” 宴轻点头,对管家问,“老伯,你可知道这里最出名的地方,都有什么,你跟我说说。” 管家立即问,“这天快黑了,小侯爷是要现在出去玩吗?不在府中用晚饭了?” “嗯,现在出去。” 管家立即说,“咱们这里最出名的有三景,一是风月楼的曲子一绝,外乡人第一次来,都要去听上一听,咱们主子第一次来漕郡,也去听了,回来还称赞了几句。二是胭脂巷的十三娘,艳冠江南,宁可花上千金,都要见上一见,咱们主子第一次来漕郡,也去见过。三是西河码头上的游船酒坊,游船一走,酒坛一开,酒香飘十里,但那里也是个销金窟,游一圈船,开一坛酒,没个千两银子下不来,咱们主子每回来,都会去逛一遭。” 宴轻听的乐了,“她不是没空玩吗?” 管家道,“主子每次来江南,都是初来时会忙的脚不沾地,等事情忙完了,歇个半日一日的,就有时间松快松快了。” “西河码头晚上开船吗?”宴轻问。 “开。” “那行,我走了。”宴轻挥手。 管家在宴轻背后嘱咐,“小侯爷,晚上西河码头比较乱,您小心些。” 宴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走出总督府,宴轻让云落带路,云落想了想,“小侯爷,骑马去吧!这里距离西河码头有点儿远。” 宴轻没意见,“行。” 很快有人牵来马,三人翻身上马,云落带路,前往西河码头。 此时虽然天色已晚,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不息,这里的繁华不止体现在夜晚灯火璀璨上,也体现在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客栈各种铺子林立,来往行人进进出出,衣着光鲜。 宴轻三人骑马乍一上街,一下子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视线。 宴轻这等容貌,再加上天生的出身尊贵,从骨子里养成的天之骄子气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不遮掩,走在哪里,都是藏不住的。 有认识的人议论,“这是谁家的公子啊?” “看来像是外乡来的,从没见过。” “哎呦,这公子长的可真俊。” “不知这是要去哪里。” …… 自古民间百姓多淳朴,也多喜欢茶余饭后对新鲜人或者事物生起谈资。尤其是漕郡这个地方,因漕运总督在这里,一直以来就比别的地方富裕,也比别的地方民风开放。 虽然南来北往的客人每天都有很多,但还是第一次见着宴轻这么出众品相的,可不是十分新鲜,相识的人瞧见了,都要一起瞧着谈上两句。 宴轻在京城时,从小到大就习惯了别人瞧他,哪怕如今出京来了江南,也没想着藏着掖着自己,骑马穿街而过,仿佛没听见别人议论他。 出了城,走出十几里地,来到了西河码头。 这里的码头丝毫不比城里冷清,一样的热闹,河上一排排画舫船只,有夜晚出来热闹的公子哥们,也有膘肥体胖的老爷们,还有娇俏的小娘子站在船头手里挥着帕子,有酒香,有脂粉香,有调笑声,有丝竹管弦唱着江南曲调的声音。 宴轻远远勒住马缰绳,回头看向云落,“前面就是西河码头?” 云落点头。 “上游船游个河喝个酒,还有女人凑热闹?”宴轻看着每一条船上都有女人挥着帕子扭着腰,一脸的嫌弃,就差没转头就走了。 云落心想,主子什么时候都不用担心小侯爷会瞧上外面的女人,一辈子怕是都不会有京中各府邸夫人们那种担心哪天自家夫君纳个貌美的小妾或者瞧上了外面的哪个女人抬进门。 小侯爷对女色上,真是一丁点都看不上。 当然,他不知道,若是凌画在这里,听到了他的心声,怕也会想,宴轻这样好是好,但也太好了,好到连她这个家里的女色都不好,这就让人很蛋疼。 云落赶紧说,“主子在西河码头有自己的船,小侯爷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可以不要,您坐主子的船,游个船喝个酒,简单的很。” 宴轻闻言满意了,“行,你让人安排。” 云落应是,带着宴轻往前走,来到了一处亭子,对里面叫了一个人的名字,“王六。” 一个瘦小的其貌不扬少年在喝茶,闻声向外一看,看到了云落,“哎呦”了一声,立即放下茶窜了出来,“云落公子,您来了?” 云落对身旁一指,“这是小侯爷,主子的……” 云落还没说完,王六便立即拱手作揖,对宴轻见礼,笑的见牙不见眼睛,“云落公子不用说了,小的知道,是咱们主子的夫君嘛,小的给小侯爷请安。今儿上午,主子来时说过,小侯爷跟着主子来了江南,歇够了估计会来这里逛逛,让小的好好伺候小侯爷。” 宴轻笑着扬了一下眉,“她今天上午说来了码头,就是来的这里?” 他只看到这些歌舞画舫了,都是玩乐的地方,可没看到什么漕运的运粮船。 “主子是去东河码头,路过这里,过来跟小的打个招呼。” 宴轻问,“东河码头是漕运的船只?” “对,都集中在那里。”王六回答,想着宴轻大约不太了解,便多给宴轻讲解了几句,“以前东河码头和西河码头,都是漕运运粮调度的码头,三年前,主子接手江南漕运后,因需要银子,主子想了法子,便将运粮船集中在东河码头,将西河码头分出来,做了玩乐的营生。” 他压低声音悄声说,“这些画舫,有百分之九十,都是主子的产业,这里的银子好赚,否则当初只靠主子掏空腰包,也难拾起漕运那么大的摊子,堵住那么大的窟窿。这西河码头,就是个销金窟,赚了银子支撑漕运的运作,才能短短三年,将漕运经营的像模像样。” 宴轻也服气凌画这一点,无论什么地方,都能让她变成销金窟,但他唯一嫌弃的每个船头都站了一个女人,便不客气地说,“做营生就做营生,每个船上弄个女人花枝招展的做什么?难道你家主子还明目张胆在码头让人做皮肉生意?” 王六:“……” 他险些被呛到,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干巴巴地解释,“那倒没有,就是主子说,男人的心里,都喜欢喝酒时,有曲子听,有美人倒酒,这样一来,掏银子痛快,心甘情愿。” 宴轻又啧了一声。</p> 正文卷 第七十章 比照(二更) 有王六的安排,宴轻自然不必将就那些小画舫,也不必闻不喜欢的脂粉味,上了凌画在西河码头给自己留的专属画舫。 王六觉得这位小侯爷果然不喜女色的名声不是虚的,这初初见面,三言两语,就让他直冒冷汗。 据说,宴小侯爷在京城,是京城里头一号人物,没人敢得罪,得罪了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他暗暗琢磨着,自己大约应该跟上去伺候,否则上了船后哪里不如意,他跟主子说一嘴,就够主子撸了他如今还算清闲的差事儿,把他发配三千里外的北荒去吹黄沙。 于是,他交待了手下一声看顾好这一片没生乱子,也跟着宴轻上了画舫。 凌画的专属画舫,虽然不是西河码头最大的画舫,但却是西河码头最好的画舫,外观与众多画舫一样,看不出什么区别,但里面却却别大了,另有乾坤。不同于普通画舫的铺陈设置,这一艘画舫里面一应布置比照的是凌画的闺房,内外三个隔间,有厅堂,有内室,有厨房。 宴轻上了画舫后,看到里面陈设,仿佛踏进了凌画在凌家的闺房,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在画舫里转了一圈,除了船夫和两个厨娘,再没别人,很清净,空气也很好闻,没有脂粉味,宴轻没说什么。 王六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小侯爷,您晚上没用晚饭吧?您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小的让人安排。” 宴轻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随意地说,“比照你们主子每次上船安排。” 王六眨眨眼睛,想应是,转身时又有些犹豫,“是所有的都比照主子来时的安排吗?” 宴轻听着这话不太对味,挑眉,“怎么?她在这船上时,不是寻常的吃饭喝酒?还有什么别的不同安排?” 王六踌躇地点头,“主子会安排丝竹弹唱歌舞,您……也要比照吗?还是只喝酒吃饭?” 宴轻盯着王六。 王六额头又要冒汗了,宴小侯爷没长着一张吓人的脸,但这张好看的脸说出的话露出神情来,就是有本事能吓死个人,他在这西河码头也管事三年了,也算是漕郡的一个有名有号的人物,也不想这么没出息,但实在是,哪怕见过形形色色的世面人物,也都不是如今的宴小侯爷。 宴小侯爷就这么看着人,就让他浑身冒冷汗。 他想着,不愧是主子找的夫君。但在主子面前,他也没这么心惊胆战,不知这宴小侯爷怎么就让他心下直打鼓。 “丝竹弹唱歌舞?”宴轻盯了王六一会儿,“男人女人?” 王六额头的汗终于冒了出来,干巴巴地说,“有琴师乐师是男子,歌舞曲子是女子。” 宴轻问,“是你们主子自己养的?还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 王六没从宴轻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不高兴,当然,他也没听出高兴来,就是刚刚被他盯着那一刻的压力,有点儿排山倒海,泰山压顶,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如今已从头顶消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实话实说,还是半真半假,还是干脆否认,他转头去找云落。 云落与端阳待在角落里,两个人今儿白天受了罚站,如今都将自己当隐形人。 云落耳朵自然是听的清楚,但是心里想,这事儿他可管不了,他虽然是主子的人,但已经是小侯爷的人了,他如今也不清楚小侯爷什么心思,摸不透,也不敢给什么指点,万一指点错了,小侯爷一个不高兴,把他罚跳下船去河里游泳,得冻死他。 虽说如今的江南气温暖和,不比京城已下雪,但这夜晚,河水也是凉寒的能冻死个人。 王六没得到云落半点儿指点,心里想着这叫什么事儿呦,今儿主子来时,匆匆交待了他一声,也没特意交待别的,比如,宴小侯爷闻不得脂粉味,不喜欢这里每个画舫船头立着揽客的女子,比如该怎么招待伺候宴小侯爷,他问起这话,他该怎么回答。 王六难得的生平第一次遇到了难题。 “很难回答?”宴轻轻笑,自己提点他,“你们主子在我面前,也是不能撒谎的。” 言外之意,我这样说,你懂得该如何说了吗? 王六懂了,如实说,“主子是养了两个专属的琴师乐师,养了十二个歌舞伶人。” “如今他们呢?在哪里?” 王六如实说,“平时他们在漕郡城内有自己的楼馆,听闻主子来了漕郡,怕主子随时想听曲,今儿就来了西河码头,如今就在另一艘船里休息,等着主子随时传唤。” 宴轻攸地一笑,“那正好,喊他们来。” 王六试探地问,“小侯爷,真的喊他们来?” 您不是不喜欢女子靠近吗? “让他们洗掉脂粉味再来。”宴轻扔出一句话,“除了这个,就比照你们主子在这船上的安排。” 王六见宴轻来真的,立即点头,匆匆出去了。 出了船舱,冷风一吹,王六顿时觉得后背透心凉,他忽然想起,京城杏花村的掌柜的,月前与宴小侯爷似乎切切实实打过一回很深的交道,之后,病了三天,病好后,让人放了消息出来,说“主子这个夫君,以后谁见了,最好都躲远点儿。”,他当时觉得天高皇帝远,还幸灾乐祸来着,如今没想到是轮到自己了。 这一个照面,就差点儿让他给跪了。 他不敢耽搁,连忙派人给琴师乐师伶人传话,宴小侯爷来了,让他们把身上的脂粉味洗干净赶紧来。 不远处画舫内,琴师乐师伶人们都很开心,因为凌画来江南了,他们有许久都没见着人了,每年她在京城待的时间不多,十天半个月就会来江南,哪怕不只在漕郡一直待着,但也没有这一回回京这么久不来,足足有小半年瞧不见人。 凌画有婚约,他们一直都知道,但没想到这小半年,她婚约出了变数,未婚夫换了一个不说,赐婚没多久,就大婚了,如今来了江南,据说还带了夫君。 宴小侯爷的名声天下皆知,他们也都很好奇,想着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他们今儿刚从漕郡出来,虽然明知道凌画刚来江南,绝对抽不出空闲来游船听曲子,但依旧来西河码头等着,想着万一她舟车劳顿多日来歇一下再处理事情呢,便都来了这里等着。 但没想到,没等来凌画,这才第一日,却等来了宴小侯爷,他们今日就要见到宴小侯爷了。 王六派人传了话后,听说只宴小侯爷一个人,众人虽然有小小的失望,但也有些好奇,哪怕听了让他们洗干净身上的脂粉味,面面相觑半晌,但依然麻溜地起身,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收拾。 因为人不少,哪怕动作再快,也用了小半个时辰。 厨房已按照往日凌画的喜好,弄好了饭菜,摆了一壶酒,宴轻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等着。 王六在船头等的心焦,打发人又派去催促,“让他们快点儿,动作利落点儿,麻溜的,别让小侯爷久等,算了算了,慢点儿也没事儿,一定洗干净点儿,一定必须不能有脂粉味,小侯爷不喜欢女人的脂粉味,男人有脂粉味也不行,反正就是不能有一星半点儿的脂粉味……” 在王六派人再三催促嘱咐下,琴师乐师伶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个讲究和阵仗,一时对宴轻的好奇变成了紧张和惶惶,半点儿不敢出错,洗了又洗,互相闻闻没脂粉味,才匆匆来到这艘船前。 王六看到众人松了一口气,让他们排好队,用他还算灵敏的鼻子挨个闻了闻,还算满意,又压低声音嘱咐,“小侯爷是主子的夫君,与跟伺候主子可不一样,不能玩笑的,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一万个小心应对,拿出你们的本事来,就跟……就跟……” 他斟酌着用词,“也许陛下来了,你们可能都不用怕,但宴小侯爷来了,就要怕起来,否则,今儿谁惹了小侯爷不高兴……” 他伸手一直黑漆漆的河面,“就自己跳下去。”</p>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人物(一更) 琴师乐师伶人齐齐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河面,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本来都已经惶惶地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但听了王六的话,又齐齐加了一倍,不由得打起二十分精神。 王六见众人都听进去了,稍微有点儿放心,大棒之后又给了颗甜枣,“当然,今日晚上,你们若是能做到让小侯爷对你们满意,不出岔子,我会禀明主子,重重有赏,以前你们想要的东西,费劲吧啦也难求的东西,若是今日能过了小侯爷这关,让小侯爷高兴,我会尽量帮你们达成。” 众人相互对看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这甜枣虽然诱惑挺大,但他们心里都有点儿想哭,想着王六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如临大敌过,想必宴小侯爷十分可怕。 王六交待完,带着两名琴师乐师,十二名伶人,进了船舱内。 琴师乐师是男子,十二名伶人是女子,都年纪很轻,两名男子长的都十分出众,一个身穿月牙长衫,翩然似仙,似不染凡尘,一个身穿翠色织锦,有着雌雄难辨的容貌,十二名伶人环肥燕瘦,各有姿色。 王六拱手,“小侯爷,就是他们。” 宴轻轻轻淡淡扫了一眼众人,目光似落在两名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淡淡移开,“嗯”了一声,“开船吧!” 王六应了一声“是”,赶紧对外吩咐了一句,然后对众人摆手,“开始吧!主子来这里时,都喜欢听什么看什么,你们就表演什么,把小侯爷当成主子就是了。” 众人这时自然都看清楚了宴轻,一见为之惊艳的容貌,着实让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众人心想,主子喜欢赏心悦目的人,找了个夫君,果然是最最赏心悦目,传言宴小侯爷容貌无双,果然传言不虚。 虽然王六如今这样说把小侯爷当成主子,但是经过早先的一番警告,他们可不能真的当真把小侯爷当做主子,若是坐在那里的人今日是主子,他们见了人,早一窝蜂地用上前叽叽喳喳热情问好了,主子也会跟他们闲聊起来,问他们每个人近来都做了什么,可好云云,绝对不会这么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跟红楼里的人一样。 而且表演时,他们都是或躺或歪,自己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基本都是围在主子身边,围成一圈,也会有他们的酒水,瓜果点心,主子会问他们有什么新曲子,让他们唱来听听,有人会单独被主子叫出来给大家表演,其余人跟主子一起或吃或喝享乐的看着那个人表演,之后众人叽叽喳喳一起点评。 如今…… 众人对看一眼,肯定是不能如主子在时一样这般那般,所以,他们都很懂事儿地或坐或站,都十分规矩,当然,选的位置也都离宴轻很远。 单独表演是不可能的,大家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须臾,琴师乐师就位,十二名伶人翩翩起舞,画舫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当然,这种热闹跟凌画在这里时不一样,倒是跟与王孙府邸宴会形势差不多,颇有些正式。 宴轻听着丝竹管弦声声,看着规规矩矩的众人,对王六招手,“就是这样?” 跟宫里的乐坊歌舞在宫宴上表演的好像差不多,技艺显然比宫里好像还胜一筹,他想着凌画倒是很会享受。 王六心里冒汗,想着一样自然是不可能一样的,毕竟人不是那个人,他们跟小侯爷没那么熟悉,而小侯爷显然又不是个真喜好这种的,但基本上也差不离,反正无论是何种形式,他们都是一样表演自己,只不过面对宴小侯爷,表演的是那些最拿手的罢了,绝对不可能是新出来需要主子点评找乐子的东西。 王六点头,“是这样。” 宴轻看了他两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指指他座位对面,“坐下陪我。” 这是肯定句。 王六点点头,乖觉地坐在了宴轻对面,笑着问,“小侯爷,饭菜可还合您口味?” “嗯,不错。” 王六心里一松,“这酒您可还喜欢?” “这酒……”宴轻端起酒盏,抿了一口,“这酒是谁什么时候酿的?” 王六琢磨是如实说呢,还是替主子隐瞒一二,不知道主子的事儿,小侯爷知道多少,他又扫向云落,见那家伙依旧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他只能揣测着主子今日那么忙,特意路过这里交待了他一声,想必对小侯爷十分看重,若是不看重,主子也不可能在月前匆匆赶回去成婚。 于是,他依旧如实说,“这酒是主子一年多以前酿的,在这画舫上留了五坛,这是最后一坛。主子不常酿酒,尤其是这酒的工序麻烦死了个人,小侯爷您有口福,若是明年来,可能这酒就没了。” “你知道这酒叫什么名字吗?”宴轻问。 王六摇头,“主子没给这酒起名字。” 他是真没说假话。 宴轻对他的诚实很满意,语气平和地说,“那我告诉你,这酒叫浮生酿,陛下赐婚后,你家主子带我去栖云山小住了几日,便给我酿了这种酒,取名浮生酿。” 王六:“……”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心想着幸好没说假话,否则他就完蛋了。 宴轻又补充,“她说以后专门给我自己酿这个酒,不经我同意,她不送人。” 王六:“……” 所以呢?小侯爷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宴轻亲手给他倒了一盏酒,推到他面前,很是温和地说,“喝吧,以后若是我不送给你,你就喝不到了。趁着现在,是她酿的陈旧,不归我管,你可以多喝几杯。” 王六:“……” 他懂了,小侯爷这是宣布自己的所有权来了。 他连忙点头,很是从善如流,一脸感激,“多谢小侯爷,以往主子来,小的也不怎么能喝到这等好酒。主子高兴,赏给小的一杯罢了。今儿小的是沾了小侯爷的光,可以多喝几杯。” 宴轻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你常年待在西河码头?” “小的自从被主子安排到西河码头做管事,已三年了。”王六一口酒下肚,觉得这酒真是好啊,不愧是经过了无数道工序那么麻烦酿出来的,小侯爷能得了主子专属酿酒,且这个酒不给别人喝,只给他,可真是好福气。 宴轻把玩着酒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说说?” “有意思的事儿可多了,小侯爷想听哪方面的?”王六不怕说有意思的事儿,反正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怕宴轻让他干巴巴坐在这里受罪。 宴轻漫不经心地说,“漕郡有名有姓有哪些人物?就说说他们。” 王六一听有了具体方向,这就好说了,“咱们漕郡,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少,毕竟这里是漕运的总督,就拿总督府来说,就有三个有本事的人物。” 他放下酒杯,笑着说,“首屈一指就是孙明喻孙大人,年纪轻轻,真是年轻有为,很得主子器重。三年前他因母亲病重,没赶上科考,主子彼时刚到江南漕运,正需要用人,听闻了他的才名,亲自登门,三顾茅庐,才将孙大人请了出来,主子上书陛下,破格给他请封了官职,孙大人也的确是有才华有本事,不负所望,帮着主子一起,扛起了江南漕运的担子,主子曾笑着说,有他在江南,江南漕运她能安一半的心,至于我等,在孙大人面前,都不够看。” “还有一个,就是崔言书崔公子,出身清河崔氏名门望族,是崔氏旁支,三年前游历到漕郡,恰逢主子授皇命接手江南漕运,当时乱麻一团的漕运,牵扯一桩又一桩案子,主子雷厉风行,砍了一个又一个的脑袋瓜子,其中有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牵扯了崔公子,主子爱惜其才华,又加之是清河崔氏望族的崔姓旁支,便软硬兼施,恩威并重,费了好一番功夫,将崔公子留在了漕郡,如今他与孙明喻孙大人一样,是主子在江南的左膀右臂。” 王六见宴轻没有打断他,打开了话匣子,“还有一人,是林飞远林公子,他父亲林德治是漕郡的一方富甲,他是漕郡出名的混混公子,很是有些歪才,三年前对主子一见忘俗……” 他说到这,忽然顿住,觉得这不能说啊。 宴轻面不改色,把玩着酒盏,示意他继续,“继续说。”</p>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来者不善(二更) 王六一时说脱了嘴,但见宴轻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他想着这在漕郡不是什么秘密,若是小侯爷不从他这里知道,特意让人打听的话,也是能打听的出来的。 毕竟林飞远公子还是非常出名的。 于是,他继续道,“他对主子一见忘俗后,便开始缠上了主子,主子被他缠的不耐烦,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通,他不但不惧怕,反而改了策略,说要跟孙明喻和崔言书一样,想成为主子的人,帮助主子在江南漕运立足,他父亲林德治虽是漕郡的一方富甲,并不是惹不起的,但他有个姑父,却是掌管漕郡十万兵马的曹督都尉江望,有这层关系在,自是可以利用。他自己漕郡这片在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中颇有地位,他爹是一方富甲,有银子有路子有人脉,他姑父是曹督都尉有兵有马,主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收了他为己用。” 宴轻听的有意思,“如今他们人呢?” “孙明喻孙大人一直都在漕郡的总督府,不知您可见过了?这一日陪着主子处理事情,崔言书崔大人外出公干,不日便会回来,林飞远林公子月前病了,如今还没好利落,在府中修养。” 宴轻点头,“还有别的人物吗?” “这漕郡叫的上名号的,除了这三人,还有小的刚刚提到的林德治和江都尉,还有胭脂巷的十三娘,艳冠江南,其余都是小人物,倒也不必多提。”王六道。 “这个十三娘,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听说你们主子也去见过?”宴轻挑眉。 “这个十三娘,胭脂巷的当家花魁,艳冠江南,见一面千金,卖艺不卖身,许多人慕名而来,宁可花上千金,都要见上一见,咱们主子第一次来漕郡,也去见过。” “长的好看?”宴轻不觉得凌画一个女子,有什么可跑去看另一个女子的。 “长的好看,美的就跟咱们江南的烟雨似的。琴棋书画造诣高绝,一手棋艺也十分出众,寻常男子,都赢不了她。”王六大着胆子说,“小侯爷若是想去瞧瞧,也……” 宴轻嗤笑,“你倒是挺会帮你家主子办事儿。” 他是凌画的夫君,却被凌画的手下教唆着去看那什么胭脂巷的当家花魁?他怀疑凌画手下都是些什么人。 王六咳嗽起来,一时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忘形了,忘了面前这人不喜女色,且还是主子的夫君,连忙挽救,“主子倾国倾城,十三娘不及主子万分之一,小侯爷的确是没必要去看她,是小的一时脱嘴,欠打。” 他说着,狠狠打了自己一下。 宴轻不置可否,转头看向窗外,夜晚的西河,一艘艘画舫,将整个西河点缀的如星河,很是漂亮,他这艘画舫没有别的画舫靠近,都离的很是有些距离,想必是王六特意交待的,以至于远处只隐隐约约传来些许丝竹曲调声,听的不甚清楚。 唯一听的清楚的是自己这艘船上,很是优美的琴曲管弦。 他回转头,盯着琴师和乐师看,两个人感受到他的目光,险些弹错音符,幸好他们造诣高,闭着眼睛也能奏出曲子,但依旧是头皮发麻,不敢抬头。 宴轻看了片刻,收回视线,又转向看对面坐着的王六。 王六心里又想冒汗了,连忙试探地问,“小侯爷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有兴趣听的吗?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宴轻摇头,“没了,喝酒吧!” 王六心里不觉松气,“那小的陪小侯爷喝酒,小的酒量不太好,小侯爷您酒量一定很好吧?” “嗯,还行。” 二人喝了一会儿酒,又闲谈几句没什么特别营养的话,王六察觉出小侯爷好像没心思真的难为人,便渐渐放松了心神,想着今日大约还是很好过的。 他刚这样想完,外面忽然传来声音,“王六可在?” 王六一听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实在这声音太过熟悉,实在这声音的主人有点儿难惹到让人头疼,除了主子,在漕郡这块,他老子都管不了他。 如今主子不在这里,只宴小侯爷。 这么大晚上的,林飞远不在府中将养,怎么跑来了西河码头?难道是闻到风声听说宴小侯爷来了西河码头,才跟着来了? 虽然没说他为何生病养了一个月,但是不少人都猜测,他之所以病倒将养,是因为主子嫁人了。 他对主子求而不得,急火攻心,病倒了。 他也有一个月没见着这人了。 他有点儿头皮发麻,想不应声,但想着凭着林飞远的性子,既然知道宴小侯爷在这艘画舫上,不见着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只能先对宴轻说,“小侯爷,好像是刚刚咱们提到的林飞远林公子来了,小的出去问问他有何事儿?” 宴轻摆手,“去吧!” 王六连忙出了画舫,想着他不知道能不能拿主子把他吓唬住,今儿别惹出什么事儿来。不过主子都嫁人了,林飞远还买不买主子的账,他也不敢打包票。 凌画三年前没来漕郡前,林飞远在漕郡这片地方,算是漕郡一霸,别看他那时年纪小,但飞扬跋扈,有个有钱的爹,有个都尉的姑父,打架斗殴,没人敢惹他。 若说宴轻这个纨绔做的低调,不喜女色,不强抢民女,不逛烟花风月之地,只喜欢玩耍和喝酒,四年下来,将京城纨绔圈的风气都给改了。那么,林飞远比他可高调张扬多了,凌画没来漕郡前,他强盗又霸横,可以说在漕郡横着走,虽不至于强抢民女,但见到美人,也要想办法弄到手。 只不过他这个弄到手与其他欺男霸女的恶霸倒也有些区别,不占人身子,就是弄回府里养着,据说看着美人儿,心情就好。 他不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再加上又有个好爹和好姑父,所以,对凌画一见忘俗纠缠不休后,凌画虽然教训了他一顿,但也没想着要他的命,本以为他会怕会退却,没想到这个家伙韧性很大,不退反进,想方设法生要往凌画跟前凑。 凌画思索后,觉得他也是个人才,虽然这才是歪才,但凌家遭了大难后,她来了江南漕运,本就是要踏出一条血路,要走在黑暗中,很多事情,很多手段,都见不得光,收用林飞远,利大于弊,于是,不拘一格将之收用了。 三年下来,事实证明,她做的还是对的,这三年里,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林飞远给她做的,由他做来,很是顺手。 但今年她回京,瞧上了宴轻,算计到手后,得了圣旨赐婚,消息传回江南,开始时,林飞远虽然很气,但气的是宴轻和秦桓这两个王八蛋,醉酒还能弄出什么婚约转让书,让陛下下了圣旨,就是凌画不想嫁也得嫁了,但是月前,她听说凌画为了赶回京大婚,跑了五天五夜,他才真正意识到,也许是他想错了,凌画分明真的想嫁宴轻。 他一下子给气的病倒了,所有的事情,都撒手不管了。 他喜欢了凌画三年!他竟然短短时间,就嫁给了别人。 他这一撒手不要紧,凌画背地里做的很多事情,一下子都瘫痪了,绿林趁机扣押了三十只运粮船,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以及东宫还处处找江南漕运的麻烦,以至于,江南漕运一下子又变成了好乱的摊子。 幸好有孙明喻和崔言书在,否则,江南漕运早就彻底乱了。 这三人是凌画扶持起来的金三角,如今断了一角,虽然不至于出什么大的要命的事儿,但到底是让凌画有些焦头烂额,她之后此次来江南漕运,用的时间一定短不了,所以才在离京前,将所有的事情花费许多时间都安排好,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来江南漕运收拾这些事儿。 林飞远站在一艘画舫的船头,一身水蓝色锦缎长衫,长的俊俏的人,哪怕是脸色此时非常难看,但也不损美感,尤其是他病了这一个月,很是清减了,更显得瘦峭,临风而立在船头,哪怕手里没刀没剑,但也自带着一股杀气。 王六心里“咯噔”一下子,一看这位今儿就是来者不善。 ------题外话------ 礼拜日出门,下礼拜在外地开会,从明天开始一更,这两天尽量存稿,尽量不断更,没耐心的建议养文。</p>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信息 凌画是真的不知道,宁叶曾经放出过这样的话,她连宁叶是谁,都没见过。 不过她对宁叶这个名字倒是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琉璃时常会在她耳边说这个名字,说的最多的时候,是她算计宴轻嫁给他那几个月,她总拿宁叶来比较宴轻。 若说一个是江湖上的武学世家门派的少主,一个是京城勋贵端敬候府的小侯爷,没有什么可比性,但偏偏,就容貌上,让琉璃将这两个人放在了一起比较。 在琉璃的心里,觉得她若是只喜欢长的好看的,最好看的,那宴轻绝对不是首选,居住在碧云山里的宁家少主宁叶,才是首选。 因为在琉璃看来,宴小侯爷不近女色,而且曾经还醉酒后说“别说他不娶妻,就是娶妻,也不娶凌画,那么厉害的女人,娶回家当祖宗供着吗?”,后来有人说让他别担这个心,凌画有自小订婚的未婚夫,宴轻听了竟然还吐槽“谁这么倒霉。”,有这个前情在,琉璃觉得,小姐若是只单纯看上了宴小侯爷的脸,实在没必要受他这个气,这天下又不是没长的跟他一样好看的人。 但凌画初见宴轻第一面,便认定了他,任琉璃怎么说江湖上碧云山有个宁少主,她都不以为然了。 如今,她已嫁给宴轻,这时候却从孙明喻嘴里说宁叶曾经放出话,说倾慕漕运掌舵使?这是从哪里说起? 凌画失笑,问孙明喻,“这话是哪儿来的?” 孙明喻道,“据说是在碧云山里说过,后来不知怎地,就传到了朱兰的耳朵里,倒是没在江湖上传开,否则也不会没听说。这一回,还是因为彻查绿林的事儿,才得知有这么一桩事儿。” 凌画有点儿无语,“所以,朱兰一是为了柳兰溪,二是为了自己?” 也就是说,她和宴轻,一人一朵烂桃花惹出了这个祸? 孙明喻点头,“若是查出来的消息无误的话,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凌画蹙眉,“那绿林那个主子,可有他的消息?” 孙明喻摇头,“绿林的那个主子,据说就连绿林的十二堂主都没见过,只有三舵主见过,但也只是见过带着面具的绿林主子,不曾见过真面目,而且,也只见过一回,是在绿林的老主子病逝之日,新主子从他手中接过了绿林时。” “也就是说,绿林的主子是胖是瘦是男是女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了?” “应该是男子。” 至于其他的是胖是瘦是男是女是圆是扁就不知道了。 凌画琢磨着说,“碧云山离这里有千里,若是我让人去请宁少主下山,来为这一桩事儿负点儿责任,找朱兰说和一二,你说,宁少主会来吗?” 孙明喻也不知道,“宁少主据说很少下山,但若是他一年前真有过倾慕掌舵使的话说出,我想,掌舵使派人去请,他是会来的。” 凌画揉揉眉心,转向宴轻,“哥哥,你怎么说?” 宴轻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自己有主意吗?我怎么说有什么重要?” 凌画头疼了一下,想着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倒也是这个理,但她觉得,她派人去请宁叶,不是上上策,反而是下策,她得先见见朱兰,然后确定朱兰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让朱成海扣押了漕运的三十只运粮船。 朱成海就算宠朱兰,但活了一把年纪,应该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小儿女的情长,拿整个绿林开玩笑。 于是,她道,“朱兰如今在哪里?” “朱兰如今就在姑苏城。”孙明喻道,“说是让掌舵使独自一人前去寒山顶。” “时限呢?” 孙明喻摇头,“不曾说,大概是看掌舵使急不急了。” 凌画笑,“可说了若是我去见,三十只运粮船就还给漕运?” 孙明喻摇头,“没说。” “那我还去见她做什么?”凌画用帕子擦了擦手,眉眼冷清下来,“我是要见她,但不是现在。三十只运粮船被扣押着虽然急于处理,但是也是因为清河那边急用,我如果让清河不急用,绿林这边,便不必多快了。” 她对绿林虽然从卷宗上了解了不少,但是绿林的新主子还没查出来其人,对三舵主也从未见过,十二堂主也没打过交道,唯一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个黑十三。而黑十三如今躲在幽州。如今只凭朱兰和柳兰溪的关系,还不足以让她先亮底牌。她觉得,绿林之事,虽然急,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她问“崔言书快回漕郡了吧?最快说哪天到?” “后天。” 凌画将一根根手指擦干净,“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至于等他回来后做什么,凌画却没说,对孙明喻说,“早先我们说的事儿,孙大人现在去办吧!我稍后陪哥哥走走。” 孙明喻也站起身,点头,对宴轻拱手,“小侯爷,在下先走一步。” 宴轻摆手,“孙大人慢走。” 孙明喻离开后,凌画问宴轻,“哥哥,四处走走?” “没什么可看的。”宴轻一路走来,已看的差不多了,那些没看到的地方,他估计也差不多,好玩的都挪去了西河码头,这里就是官船而已。 凌画试探地问,“东河码头是没什么可玩的,哥哥怎么过来了这里?” 她不相信宴轻就是过来随便看看,若是随便看看,不应该直接过来找她,这里面积这么大,他随便走走,也不见得找到这里来遇到她。 宴轻瞅了她一眼,“听说昨夜你查了半夜那批黑衣人的来历?” 凌画点头。 宴轻又慢悠悠地问,“听说那批黑衣人留下的尸首脚底板都刻着一枚竹叶?” “嗯。” 宴轻问,“查出来是什么来历了吗?” 凌画摇头。 宴轻道,“我倒是对这批黑衣人不陌生,有些信息。” 凌画看着他,“哥哥知道这批黑衣人的来历?” 宴轻眼底青黑,有什么东西翻滚了片刻,又归于平静,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当年我父亲被逼入障毒林,就是遇到了一大批黑衣杀手,而杀手的脚底板皆刻着一枚竹叶。” 凌画一惊,坐直了身子,“侯爷当年竟然也遭遇了这等事儿?可查出来了这批黑衣人的来历?怎么一直未曾在江湖上听闻这是什么杀手组织?” 宴轻摇头,“父亲九死一生后,回来便让人查,没有查到,那批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一样,不过,他病逝前,倒是提了一句,说我若是无权无势,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命,让我早点儿回归正途,别做纨绔了,我没听。” 凌画本来也将此事作为大事儿来查,如今听宴轻这样一说,更是当做大事儿了,有人惦记着宴轻的命,这对她来说,总不是好事儿。 她道,“幸好哥哥曾经吃过我给你的玉清丸和回魂丹,否则昨夜便中招了,那批黑衣人撒出的毒粉是十分霸道的招魂引,虽然不是什么千古奇毒,但也有近百年,玉清丸的功效虽然避毒性不强,但回魂丹服用了可真是解百毒,有着出乎意料的效果,总之,哥哥没中毒受伤就好。” 宴轻早已忘了玉清丸是什么味道,只依稀记得那药丸挺香,入口即化,回魂丹他吃时都不知道,那时昏迷,更没尝出味道,没想到倒是救了他。 他知道以凌画的性格定然不会对昨夜的刺杀善罢甘休,问,“昨夜没查出来,你打算怎么查?” 一夜之间,的确是查不出来。 凌画也不瞒他,“已让琉璃写信去玉家,询问玉家人可知道这批人的来历,同时,我也给岭山王世子叶瑞,就是我表哥,去了一封信,问问他是否知道这批人来历。” 宴轻挑眉。 凌画道,“岭山虽然看起来不问外界诸事,独立于朝廷之外,但其实则不然,尤其是我表哥叶瑞,他身在庐中观天下诸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兴许,对于这批人是什么来历,岭山能有些眉目。” 宴轻点头,“岭山啊……行。”</p>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睡着 当年他父亲临终前,还对他说什么来着?说他若是一直做纨绔,以后最好就别出京城了,若是不出京城,娶妻生子,他九泉之下,倒也放心他,不至于早早下去气他。 宴轻看着凌画冷清的侧脸心想,他父亲若是知道,他娶的人是凌画,如今跟着她来了江南漕郡,又遇到了同样的杀手组织,而他哪怕做纨绔,无权无势,没什么本事,但依靠着她的保护,死不了,不知会不会在九泉之下被气的从坟地里爬出来大骂他没出息。 他站起身,对凌画说,“顶着个黑眼圈,连顿饭也不好好吃,也不怕随时晕倒。走了,你回去歇着。” 凌画揉揉眼睛,本来今天也打算早些歇着的,但不是白天,是晚上,但既然宴轻找来了,又说这话,那她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她以为他一直不打算管她了呢。 她笑着站起身,“好。” 宴轻是坐马车来的,凌画回去时,跟他乘坐一辆马车。 凌画坐上马车后,到底又困又累,与宴轻又说了两句话后,便撑不住了,眼皮渐渐合上,靠着车壁昏昏欲睡。 路面不太平坦,凌画的头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宴轻瞧着都觉得她难受,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伸出一只手,将她脑袋固定住。 他这么固定了一会儿,发现凌画脑袋的确是不乱晃了,但僵硬的很,看着人十分不舒服,于是,他干脆腾出地方,让她身子躺倒,因这车不是凌画那辆专用的马车,没有靠枕等物事儿,宴轻挣扎了一下,勉勉强强好心地让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凌画自己似乎也觉得舒服了,用脑袋蹭了蹭,半张小脸埋住,沉沉地睡了。 宴轻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想着累成这副狗样子,还强撑着处理那么多事情,他今日若是不找来,她看起来大约还能继续撑着处理事情。 他心里有些烦躁的恼火,想着真该让朝中那些不待见她的文武百官来江南漕运看看,也该让萧泽那个王八蛋看看,她一个女子,肩负着漕运这么大的摊子,而东宫太子却为一己私利做害民之事,那些拿着朝廷俸禄只会弹劾这个看不顺眼那个在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没什么作为的朝臣们,比她清闲一百倍。 他想着陛下还算英明,三年前就知道江南漕运依靠不了那些只会嘴上功夫的朝臣,所以不拘一格破格提拔选了她,这三年来,她虽厉害嚣张,但陛下也算是纵容着,多少倒是值得一些。 凌画毕竟是肉体凡胎,连轴转几日,实在是太累了,所以,马车回到总督府后,她依旧睡的沉。 宴轻喊了两声,没喊醒她,拧着眉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烦气躁地伸手,将她抱下了马车。抱起她那一刻,宴轻想着,这才多久,似乎更轻的没分量了。 云落默默地跟在宴轻身后,想着小侯爷不知是什么心里,他从来就没见过像他这样别扭的人,对主子的态度也真是拧巴奇怪极了,让他有时候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在想什么。 早先还老死不想见,这时候又抱上人了。 林飞远昨夜醉了个人事不省,宴轻离开后,王六没敢将林飞远留在那艘画舫里,那毕竟是主子的专属画舫,他让人扛了林飞远,送回了他自己的那艘船上。 林飞远昨夜没回府,直接歇在了船上。 他宿醉一夜,晌午才醒来,揉着宿醉后的额头,依稀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儿,揉额头的手顿住,问身边人,“宴轻呢?” “宴小侯爷昨夜就回总督府了。”身边的人小声说,“不过,昨夜宴小侯爷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大批的杀手刺杀,恶战了一个多时辰。” 林飞远惊了,“他没事儿吧?” 虽然他讨厌宴轻,但还是不希望他出事儿的。 身边的人摇头,“宴小侯爷没事儿,他带着的护卫折了二十多人,云落公子受了轻伤,端阳公子受的伤重些。” 林飞远松了一口气,宴轻没事儿就好,他站起身,惊讶,“什么人这么厉害?连云落都受伤了?是东宫派人的头部暗卫?” 身边人摇头,“掌舵使在查那批人的来历,如今还没查出来。据说不像是东宫派来的人,也不像是幽州温家派的人,很像是江湖上的杀手门派,但到底是什么杀手门派,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批人,以前没出现过。” 林飞远眉头打成结,“江湖上的杀手门派?什么路数?凭空冒出来的?” 身边人点头,“脚底板刻着一枚竹叶,没听说过哪个江湖杀手门派是这个印记。” 林飞远也没听说过江湖哪个杀手门派有这个印记,他抓抓头,“让人弄水来,我要沐浴。” 身边人赶紧吩咐了下去。 林飞远沐浴后,出了船舱,琢磨了一下,觉得宴轻哪怕没受伤,昨天大批杀手刺杀他应该也会受到惊吓,也许还留下了阴影,以后没准连夜路都不敢走了,短时间内连门都不敢出了。他觉得他应该去看看他,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可以嘲笑他一番胆子小,然后再宽慰他一番。 毕竟,他是京城端敬候府娇贵的天之骄子小侯爷,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血腥,而他就不同了,他这三年来,东宫知道他在给凌画做事,自然是想铲除他们这些得力助手,遭遇了东宫不少次的刺杀,他都习惯了,一点都不怕了,胆子都大了。 他这么想着,便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打算去总督府看宴轻。 王六从船舱里出来,见到林飞远,拱了拱手,“林公子,您醒了?昨夜歇的可还好?” 林飞远想说一点儿都不好,如今头还疼着呢,但这样说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便点点头,“歇的很好。” 王六笑,睁着眼睛说瞎话,“林公子今日的气色确实不错,看起来病是彻底好了。” 林飞远心里最清楚他的病是怎么来的,还别说,昨夜与宴轻喝了一顿酒,宿醉之后虽然头疼的厉害,但心里却不那么憋的慌了,这心病也给去了个七七八八,他撇撇嘴,“看来我还要感谢宴小侯爷了。” 王六心想,您是该感谢,宴小侯爷可真是个人才,昨夜你们俩从剑拔弩张到成了把酒言欢的狐朋狗友,速度之快,让我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都够有本事的。一顿酒,您得了一个多月的病就好了,不谢宴小侯爷谢谁? 林飞远因为头疼,也没骑马,上了马车,出了西河码头,前往总督府。他没打听宴轻的消息,心里以为他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今儿一定是不出府的,但没想到,他到了总督府后,问了管家,才知道宴轻出府了。 林飞远:“?” 他深刻怀疑宴轻是吃什么长大的,虽然昨夜大批杀手刺杀他没亲眼见到,但是从身边人口述的消息来看,恶战了一个时辰,云落还受了伤,绝对不是小打小闹。他今天竟然还出门去玩? 林飞远深吸一口气,问,“他去了哪里?” 管家打量着林飞远,想着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林公子的人了,如今这么看,林公子的病似乎是好了,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看起来没什么病态了,他回道,“宴小侯爷貌似去了东河码头。” 林飞远皱眉,“东河码头有什么好玩的?走了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管家道。 “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管家摇头。 林飞远又问,“掌舵使呢?” “掌舵使一早也去了东河码头,是与孙大人一起去的。”管家说起凌画,便唉声叹气,“掌舵使从来了漕郡,黑白连轴转了三日了,昨夜好不容易早早回来歇下,谁知道宴小侯爷回来的路上又遭遇了大批杀手的刺杀,掌舵使被闹醒,连夜彻查那批杀手的来历,觉也没睡上,若是这么下去,可是伤身子骨,怎么行?” ------题外话------ 微信公众号:西子情(xiziqing527),一直等着京门番外二的亲,今天有京门风月番外二,微信独家。</p>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拦住 林飞远想想他病倒撒手了一个月没管事儿,才致使凌画刚来漕郡便堆积无数事情等着她来办,他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愧疚,虽然没见到宴轻,也不打算走了,“我病既然好了,就留下来等掌舵使回来,将扔下的事情收拾起来,也能让她歇个好觉。” 他对凌画自然还是喜欢的,既然喜欢,还是很心疼的。 管家连连点头,“正是,林公子您如今病好起来就好了,掌舵使实在是太累了,她一个女儿家,老奴看着她这般劳累都心疼。” 林飞远点头。 于是,他在总督府等着凌画回府。 他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听人说凌画回府了,他迎了出来,一眼便看到宴轻抱着凌画往府里走,他心下一紧,立即问,“又遇到刺杀了?她怎么样?受伤了?昏迷了?” 也不怪他往这上面想,实在是宴轻昨夜刚遭遇了刺杀,今日他看到宴轻这么抱着凌画,便一下子误会了。 宴轻脚步一顿,看了林飞远一眼,也没问他怎么在这里,平静地说,“没遇到刺杀,她是睡着了。” 林飞远:“……” 林飞远仔细地看了宴轻怀里的凌画一眼,她头埋在宴轻怀里,只依稀看到一个侧脸,看不分明,但既然宴轻说没遇到刺杀,说她是睡着了,那应该就是睡着了。 他松了一口气,不太开心地说,“睡的这么沉吗?” 他站在这里说话,她都不带醒的吗? 宴轻很是平静如常地说,“她是累的,这两天没好好睡觉。” 林飞远想起来管家刚刚对他说的话,愧疚又涌了上来,一时闭了嘴。 宴轻不再理他,抱着凌画往后院走去。 林飞远这个人不知道脸面为何物,见宴轻往后院走,他便也跟在身后,盯着宴轻抱着人的背影,紧紧地盯了一会儿,忽然说,“昨儿你是说你不喜欢她吧?” 宴轻当没听见。 林飞远快走几步,追着宴轻问,“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很不待见她的,对吧?” 宴轻不吱声。 林飞远又问,“昨天我虽然喝多了,但是还是有记忆的,你说的那些话,我也都记的清楚。” 宴轻停住脚步,偏过头,看着林飞远很精神的样子,与昨夜的颓丧颇有些不同,仿佛是跟他喝了一顿酒,他一身病痛都好了,消失不见了,蹦跶的还挺欢。 他语气不高不低地说,“那又如何?我们是圣旨赐婚,她头上如今冠我的姓氏。” 林飞远:“……” 妈蛋!冠你姓氏了不起啊! 宴轻转身继续往前走。 林飞远在原地无比扎心地站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又跟了上去,他觉得自己是找虐,明明从昨天到今天,他在宴轻的面前没讨到什么好,但哪怕是这样,他也还是忍不住往他跟前凑。 宴轻走到后院门口,头也不回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飞远心里憋气,故意地说,“以前我也时常来的,怎么如今就不能来了?” 宴轻轻描淡写,“你如今是不能随意来了,毕竟,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声不怎么好听,你也算是在漕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不打算要点儿脸吗?” 林飞远“……” 他心里操了一声,气的不行,就想与宴轻唱反调,“我以前也没什么脸面。” 谁规定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得要点儿脸?他一直都不怎么要那个东西。 宴轻没想到他还挺油盐不进,“呵”地笑了一声,抱着凌画迈进后院,对云落吩咐,“把他拦住,他跟苍蝇,都不准进来。” 林飞远:“……” 云落:“……” 他应了一声“是”,拦住林飞远,心里不知道该说林飞远什么好了,只在宴轻进了内院走远后,对他压低声音说,“林公子,都三年了,您还看不分明吗?主子对您没心思,您还是算了吧!” 林飞远瞪着里面宴轻的背影,然后又回头,狠狠地瞪了云落一眼,“他怎么这么嚣张?” 云落叹气,“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 林飞远:“……” 他有点儿不能理解,“他被谁偏爱?” 凌画偏爱他?还是上天偏爱他,给了他那么一张脸?哦,还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身份。 “谁都偏爱他。”云落觉得,宴小侯爷从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勺,就是被上天被这世间偏爱的,但他被主子看上这一点,他还真说不准到底被偏爱好不好了?毕竟,小侯爷自从知道了主子算计他后,仿佛就没怎么开心过了。 这么一想,被偏爱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让他整个人都扭成麻花状了。 林飞远郁郁,问,“凌画是不是很喜欢他?” 云落点头,“主子是很喜欢小侯爷。” 林飞远更郁郁了,对云落不满,“你就不能善良点儿?欺骗我一下,善意的谎言,你就没学过?” 云落无奈,“我跟你说善意的谎言,你信吗?” 他诚实地说,“主子不会嫁给不想嫁的人。” “那以前安国公府的秦桓是怎么回事儿?自小订立婚约,她若是不喜欢,为什么一早不解除婚约?”林飞远以前一直以为凌画很喜欢她那个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呢。 云落不怕告诉他,“大约那时候主子没遇到小侯爷,没喜欢上他吧!后来遇到了小侯爷,喜欢上了他,婚约不就立马解了吗?” 林飞远觉得扎心,“我有哪里不好?就是因为没长了一张像宴轻那么好看的脸?” 云落点头,“是吧!”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一种人都是有着共同的审美的,宴轻就是那一种人,无论是男人见了,还是女人见了,都觉得他容色无双。 林飞远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我就不信他不出来了。” 云落觉得林飞远这一根筋以前真是个优点,毕竟,若没有他这一根筋地喜欢主子,江南漕运暗市里有很多的事情就没人比他做的更好,更能帮到主子,但如今,这一根筋也是他最大的缺点,跟自己过不去,他看着都觉得他不容易。 他劝道,“你等着小侯爷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林飞远道,“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和离?” 云落抽了抽嘴角,心想着,离京前主子和小侯爷闹的那般厉害,还真差点儿就和离,这一回来江南,也是给彼此一个机会,但他也拿不准这机会会不会管用,若是不管用的话,还真没准让他等到那一天。 云落试图让林飞远做点儿正事儿,“您这么等着,怕是没用的,今日小侯爷不见得出去了,主子很累了,怕是一觉要睡到明天早上,您干等着,岂不是让自己难受?不如您去找点儿事情做。” 云落聪明,很会猜测人心,以前都是一猜一个准,后来到了宴轻身边,宴轻实在是反复无常阴晴不定东一头西一头,行事想左就左,想右就右,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说,猜对了猜错了,有时候都受他一顿罚,他后来就不敢猜宴轻了。 但不敢猜宴轻,不代表他没这个技能了。 他看着林飞远说,“林公子病了一个月,丢下了一大堆事情,这两日主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处理你扔下的事情弄出的烂摊子,主子虽然没对你置词一言半句,但您心里就没有半点儿愧疚?毕竟主子都累的昏睡不醒了,不如,您有这个等的时间,去做些事情?反正,小侯爷总要出来的,您想见他,也容易,至于主子,最多明日,就会醒了,您有什么话,到时候也可以找她说。” 林飞远本来是置气,这气他来总督府前是没有的,进了总督府后,也没有,直到见到了宴轻抱着凌画,任他再怎么知道宴轻与凌画大婚了,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但没亲眼见到,总归不是那么回事儿,如今见到了,他的心自然是又郁闷又拔凉,所以,忍不住找宴轻麻烦。 麻烦没找到,他却把自己的心情又给弄糟了。 他本来打定主意就坐在这里等上一等,同时撒撒气,但是云落这么一说,他就坐不住了,站起身,很是痛快地说,“行,你说的对,我去做事儿。”</p>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不讲理 林飞远说走就走,很快就去前院了。 云落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还是有那么点儿用处的,林公子这三年来跟在主子手下十分锻炼人,跟三年前那个漕郡一霸还是有着很明显的不同的,他如今能听得进去人话,这进步不可谓不大了。 宴轻将凌画抱回了她的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凌画睡的沉,他怎么将她放下,她就怎么待着,一动不动,干干净净,乖乖巧巧,头上的朱钗虽不多,但宴轻瞧着也觉得任由她这么睡下应该是十分不舒服的,还有耳朵上的坠子,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她头上的朱钗都卸掉,又伸手将她耳朵上的坠子取下来,朱钗不难卸,但是耳朵上的坠子有些难取,他折腾半天,将她耳垂都给拉扯红了,才给取了下来。 他将朱钗和坠子攥在手里,有些烦躁地心想着,琉璃死哪儿去了。 琉璃自然是被凌画派出去查事情了。 昨儿刺杀宴轻的案发现场,被望书带着人查过,除了查出那些杀手脚底板有一枚竹叶,再没查出别的。琉璃虽然送出了书信给她父母,但凌画觉得没准希望不大,而凌画送出岭山的消息,要比琉璃送去玉家的消息慢,毕竟,岭山更路远,而查这一批人,耽搁两三日可以,耽搁时间长将这个危险一直留着,敌在暗我在明,不是什么好事儿,也许下次这批人摸清了宴轻身边的底细,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刺杀了,会比这次要万无一失。 若论探查消息,她身边这些人里,琉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她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所以,凌画交待给了琉璃一个任务,让她带着人,将整个漕郡查一遍,不放过任何的异常之处和蛛丝马迹。 琉璃好好地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说,“不知道谁再骂我。” 望书在她身旁,“可能是背后的杀手组织,咱们在漕郡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躲在暗中不可能不知道。” 琉璃咬牙切齿,“等查出来这批人,就让小姐带着兵马踏平了他们的老巢。” 望书点头,“是该这样。” 主子如今手里有陛下给的兵符,有五万兵马的底牌,便是她这一回来漕郡最大的底气。陛下给了虎符,至于怎么用,还不是主子说了算。 他们倒是谁也没想到是宴轻在骂琉璃。 宴轻将朱钗和耳坠放在床头,但想了想,又怕凌画一会儿不小心翻身扎到脸,毕竟她的脸实在是太娇嫩了,也就在江南,这里气候温暖,阳光没那么烈,风也不硬,她才敢摘了面纱,不再出门的时候整日里戴着,在京城就不行,京城的气候,她多数时候,只要出府,基本都要戴着面纱。 她今日就没戴面纱,吃饭的时候,他刚到东河码头那会儿,看到她还对着孙明喻笑了。 宴轻又将朱钗和坠子拿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将朱钗和坠子放下,抬眼时候,看到菱花镜前自己一张好看的脸露出不怎么好看的神色,眉眼透着烦躁,他手顿了一下,冷了脸,转了个身,痛快地出了凌画的房间。 云落在林飞远走了之后,便也进了院子。 宴轻对他挑眉,“他走了?” 云落点头,“林公子病了一个月,扔下了许多事情,如今他病好了,知道主子因此累的没时间睡觉,自己自动去处理那些事情了。” 宴轻哼了一声,“他倒真是个有用之人。” 云落默。 林公子确实是个有用之人,这些年,喜欢主子的人,虽然没有喜欢小侯爷的女人多,但也真是不少的,有的人克制,有的人清楚明白主子不会喜欢他,便望而却步,有的人将喜欢含蓄地藏着,有的人喜欢的明显,但也知道不能过分强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比如沈怡安,比如许子舟,比如孙明喻,还比如二殿下萧枕。 但是,唯独两个人,喜欢的真是很闹腾和强烈,一个是黑十三的弟弟苏楚,一个就是曾经的漕郡横着走的纨绔恶霸林飞远了。 苏楚是不求主子一定喜欢他,只想在他身边谋个位置,做什么都行,能像琉璃他们这些人一样围在他身边更好,但是主子很是坚决地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苏楚刨除黑十三弟弟这个身份,应该有自己的前途。黑十三真的很疼他的弟弟,自小养在清白人家,白纸一张,读书习字,也练了些武功有自保能力,入京考取功名,堂堂正正站在人前,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对他是最好的安排。 而林飞远则不同,他是生活在漕郡三教九流的纨绔一霸,他缺点一大堆,是非黑白没那么分明,不要脸起来,谁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他缠的紧,跟狗皮膏药一样,当时很是影响主子,这也就罢了,但他偏偏还有个爹和姑父,所以,真是可以一用,她才破例收之利用。 宴轻这会儿没什么好心情,见云落不语,对他忽然问,“你说,若是从漕郡回去,我说和离,她真会跟我和离吗?” 云落吓了一跳,这话他不敢答啊。 宴轻看着他,“你只管说,我要听真话。” 云落抖了抖嘴角,好半天,才细弱蚊蝇地小声说,“若是小侯爷坚决要和离,主子大概……是会同意跟您和离的。” 宴轻眯起眼睛,“她不是喜欢我吗?难道是假的?真只看上我这张脸了?” 云落觉得他被主子送给小侯爷,最大的改变就是他竟然还要解答小侯爷和主子的感情问题,他近来愈发地觉得他看的那些画本子根本就不够回答这个的。 但宴轻的目光很有实质,这也是第一次,宴轻实实在在与他谈论关于主子的这一桩婚姻,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以属下对主子的了解,若是这世上是有什么人是她一定要强求的,应该就是小侯爷您,反过来,若是这世上是有什么她强求不到能放下的,应该也是小侯爷您。” 宴轻迷惑了,挑眉,“这话是怎么说?” 云落觉得自己看那些画本子真不够用,但好在他对凌画的性情这么多年下来跟在身边真是有些了解,所以,勉勉强强能为小侯爷解答一二,“主子喜欢您,所以才算计嫁给你,但也正是因为喜欢您,若是您死活不愿了,她为了让您开心,应该也能放下。” 宴轻嗤笑一声,“若是这样说,算什么喜欢?” 云落噎住,“算、算的吧!” 他也不懂啊。 宴轻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儿?就是你说的这样?在京城各大府邸里,爷认识的那些人,就不曾见过她这样喜欢的。” 她是为他做了许多哄他的事儿,但她为萧枕做的更多,她为别人,他不知道的地方,应该也做了不少,为了萧枕,为了江南漕运,忙起来,也是能将自己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的。 喜欢一个人,是她这样吗? 云落又哽住,“主子她……是特别了些。” 若是不特别,也不能所有女人都拿您没办法,而主子只用了短短时间,就让您娶了她啊。若是跟那些女人都一样,如今您也不会是主子的夫君,您大约还在京城做您混吃等死的纨绔小侯爷,跟着程公子等一众纨绔斗蛐蛐听曲子遛马蹴鞠喝酒大半夜的压马路溜大街呢。 但这话他也就在心里腹诽一下,不怎么敢说。 宴轻哼了一声,“她可真是特别的够意思。” 云落又接不上话了。 宴轻似乎还没完,继续问,“若是我们和离,她还会嫁人吗?” 云落睁大眼睛,这话不该问他啊,他就是一个护卫啊,他不知道啊。 “就要你说。”宴轻摆明了今儿就要云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除了云落,他也没别人可问了。好在,云落经过他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已基本上算是他的人了。 云落真是觉得头顶上压了一座大山,他几乎快喘不上气,他在宴轻的目光下,艰难地说,“会、会的吧?”</p>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不正常(一更) 宴轻“嗯?”了一声。 云落后退了一步,他是真的说的真话,以他对主子的了解,是真会的。他硬着头皮道,“主子总不能一辈子孤身一人不嫁人,她、她与小侯爷您,还是不同的。” 你想孤独终老,终身不娶,但主子从没有这个想法。 宴轻面无表情,“若是我们和离,她嫁人的话,会嫁给谁?” 云落快哭了,他丧着一张脸,“小侯爷,您不能问属下这个问题啊,属下虽然对主子有些了解,但也不是她,回答不了您这个问题。” 也许主子跟小侯爷您和离后,以后她嫁的那个人,也是至今都没见过的人呢!毕竟是有前科之鉴的,因为,当初他和琉璃望书等人也料不到主子突然就在栖云山下看上了宴小侯爷,只是那么一眼,就想嫁给人家了啊。 宴轻却是不讲理,盯着云落,“你必须说,她最有可能,嫁给谁。” 云落头皮发麻,几乎站不住,控诉,“小侯爷,您太不讲理了。” 宴轻一脸就是不讲理了的表情,“你说。” 云落没办法,想破了脑袋,将目前跟凌画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又考虑到凌画有个喜欢长的好看的人的毛病,很肯定,将来她若是再嫁人,那个人一定不会不好看。 嫁过宴小侯爷,看过他的这张脸,主子还能不再上一个台阶反而掉下来这个台阶吗?应该是不可能的。 于是,云落咬牙说,“最有可能,江湖隐世世家的宁家少主,宁叶吧!” 他说完,补充了一句,“据说宁少主容色如玉,姿颜清绝。” 与小侯爷您,有的一比。 宴轻挑眉,“你说谁?” “江湖隐世世家的宁家少主,宁叶。”云落又重复了一遍,怕宴轻不知道他是谁,于是详细地说这个人,“江湖隐世世家宁家,居住在碧云山,是江湖上坐落了几百年的老牌隐世世家,这个家族不参与江湖上的纷争,家中子弟虽偶尔行走江湖,但也不惹事儿,宁家武学冠绝当世,以代代传承武学为己任,宁家子弟据说各个天资过人,这一代宁家少主宁叶,更是个中翘楚,是最拔尖的那个人,他鲜少在江湖上露面,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但据说见过他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对他容色所惊艳。” “你家主子见过他?”宴轻问。 云落摇头,“主子不曾见过。” 宴轻危险地看着他,“那你为何说他?” 云落汗颜,很是委委屈屈地说,“因为他长的好看,若是这天下还有人能与小侯爷您一拼容色的,也就他了。主子好颜色,她若是跟您和离了,再找个人嫁的话,总不能找一个容色不如您的。” 宴轻险些给气笑了,“你确定?” 云落有点儿哆嗦了,“确、确定的吧!” 他自小跟在主子身边,也还算了解她的,他也不想说这些,但是小侯爷非要逼着他说,他也没办法了,但他能说出这些,也不是随便胡诌,自然是有根据的。 “宁叶见过她?”宴轻又问。 云落也不确定宁叶有没有见过主子,若不是早先听孙明喻说查朱兰从她身上竟然牵扯出了宁家少主宁叶,宁叶曾经在家里竟然说倾慕漕运掌舵使的话,他能立马说宁叶没见过主子,但是如今,他也不是确定宁叶有没有见过主子,若是没见过,怎么有倾心一说? 于是,他摇头,“这个属下不知道。” 宴轻似乎还没为难够云落,或者说,还没从云落的嘴里达到他心里想要达到的目的,他拧着眉头说,“这个宁叶,你们谁见过?” 云落摇头,“属下等人都没见过。” 哪怕是有一段时间天天在主子嘴边拿宁叶和小侯爷对比的琉璃也没见过,琉璃之所以会不停地提宁叶,也是因为她真是震惊于凌画见到宴轻之后的一系列跟疯魔了一般的操作。 琉璃在主子身边,那时真是天天心惊震惊难以置信她怎么就那么突然的一头栽到了小侯爷的身上,小侯爷不是良缘,满京城就没有不知道这个的,她觉得主子疯了,选个江湖的宁少主,都比不近女色说过一辈子不娶妻的纨绔小侯爷强。 “都没见过吗?传言岂不是虚传?”宴轻挑眉。 云落摇头,“不算是虚传,琉璃的父母见过,据说的确是配得上容色如玉姿颜清绝。” 宴轻瞧着桌面,“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们和离后,她转头就会去嫁宁叶了?一个朝廷人,一个江湖人?” 云落汗已经落下来了,“属下也就是猜测。” 他真的快哭了,“小侯爷,属下不是主子,属下是对主子有些了解没错,您逼着属下问这些,不回答又不行,属下才说的,但到底做不做得准,属下也是不能保证的。” 他背后冷汗津津,“也许,属下说这些都不准,主子喜欢您,那么辛苦算计您,就算你们……主子也是一定不会跟您和离的。” 宴轻捻了一下手指,不接他这个话,又问,“除了宁叶呢?还有第二人选吗?” 云落快给跪了,“要不等主子醒来,您问问她?” 云落觉得,若是小侯爷问了,以前主子肯定不会说,但如今,主子也许会跟小侯爷说实话也说不定,毕竟对比以前对小侯爷的态度,主子如今的态度有着明显的改变了。 主子至少在面对小侯爷的时候冷静克制了,没那么一头扎进去了。 宴轻冷哼一声,“我若是问她,还问你做什么?” 云落:“……” 他就是那个该死的要承受比大海的水还多泪水的小可怜。 “说,除了宁叶呢?还有第二人选吗?”宴轻问。 云落摇头,“小侯爷,您饶了属下吧,再别的人,属下是真不知道了。毕竟,除了传言中的碧云山宁少主外,属下实在也想不出一个跟您容貌能一较高下的人了。” 他能说出个宁叶,还是受了琉璃的影响。 或许,温家长公子温行之是一个,但是主子跟他……可能吗?不可能的。 还有岭山王世子叶瑞是一个,但他是主子的表哥,虽然表哥表妹多见姻缘,但主子跟他,应该不可能的,否则,在没见小侯爷前,主子就见过他,不该没想法。 还有二殿下,二殿下也是真长的不错,也很是好看,但主子和他是年少时就注定了不会以身相许,主子自诩是他出鞘的宝剑,早已染血,绝对不可能妥善珍藏,一心一意帮他夺皇位,更不可能了。 至于沈怡安、许子舟,这二人主子对他们是纯属欣赏,也比见小侯爷还早,若是有想法,也不会有小侯爷什么事儿了。 林飞远就更不可能了,主子不喜好他那样的。 至于其余人,就更不可能了。 宴轻见云落是真的快要被他整的崩溃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良心受到谴责,总结今天的谈话,落下一句重点,“所以说,她若是与我和离后,是不愁没人嫁的。” 云落点头,这是肯定的,他敢替主子说这个。 宴轻对他摆手,“行了,滚下去吧!” 云落如蒙大赦,麻溜地滚了下去。外面阳光正暖,他从头凉到脚的冷汗哪怕晒了好大一会儿阳光,也没暖和过来。 他想着小侯爷真是……背着主子,欺负他,算怎么回事儿啊?有本事就去主子跟前说?这性子,他都想跑去找主子请辞这份差事儿了,让主子换个人保护他吧!他怕哪一天他就会被他逼疯了。 端阳躺在床上养了半夜又大半天的伤,坚强地下床了,刚出了屋,便见云落站在大太阳下,一脸的生不如死。 他奇怪地走上前,紧张地问,“怎么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云落扭过头,看着端阳,忽然很是羡慕他,“若是我昨天跟你一样重伤躺到现在就好了。” 端阳:“……” 什么时候受了重伤还能让人羡慕的? 他不解了,“你受了什么刺激了?”</p>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开锁(二更) 云落自然不能够跟端阳说宴轻是怎么折磨他的小心脏的,伸手拍拍端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感慨,“人傻一点儿,有时候挺让人羡慕的。” 他如今就羡慕端阳的傻,但分他精一点儿,他就在宴轻身边待不下去。 这滋味真是操蛋极了。 他一个从来不爆粗口的美少年,都忍不住想爆粗口了。不止如此,他还想对着小侯爷扔大石头大锤子大铁墩子,砸开他的脑袋,看看他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东西。 正经的跟主子好好谈情说爱月下花前风花雪月不好吗?非要不走寻常路,整这么些个让他觉得都不是人能干出事儿的东西,也就主子能忍受他了。 大约是云落的表情实在是痛苦又颓败又一脸想自尽却不得不坚强活着的表情,端阳很是心惊肉跳,“你、你没事儿吧?” 是不是昨夜被那大批的杀手给吓到了?不能吧?云落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云落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事。” 他能有什么事儿,有事儿的是小侯爷,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凌画睡到半夜,被饿醒了,也被渴醒了。 她睡的并不解乏,反而浑身酸软,她挣扎了一下,觉得很累,便没强迫自己起来,而是习惯性地伸手拉床头的响铃,拉了两下后,便等着琉璃进屋。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琉璃进屋,她又伸手拉了两下,继续等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须臾,有人推门进来,黑乎乎的影子,在黑暗中,凌画瞧着熟悉,她躺在床上先讶异地出声,“哥哥?” 宴轻似乎是睡的迷迷糊糊时被喊醒了,“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困意的鼻音,走到桌前,摸索了一阵,伸手掌了灯,皱着眉头看向床前,“你喊我做什么?” 凌画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如今跟他住的最近的人是宴轻,而不是琉璃。她揉揉眉心,坐起来,解释,“我是喊琉璃,一时忘了,把哥哥喊醒了。” 宴轻想了一下,说,“琉璃似乎还没回来。” 凌画顿了一下,这才又想起她是将琉璃派出去查事情了,她按住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了片刻,问,“我睡了多久了?” “半天又大半夜。” 凌画点头,还好,睡的也不算太久,她让琉璃查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她放下手,见宴轻看着她,有些半夜被吵醒的不虞,她歉意地说,“抱歉,我没想起琉璃被我派出去了,睡糊涂了,哥哥你去睡吧。” 宴轻看着她问,“你大半夜的喊琉璃做什么?” 凌画打了个哈欠,“也没什么,小事儿。” 宴轻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后,没忍住,回头问,“到底喊她要做什么?” 凌画见他又问了一遍,拍拍脸,让自己彻底清醒,如实说,“就是饿醒了,自己懒得动,想指使她一下。” 她说着,把自己的疲懒的筋骨捋直,下了床,床上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哥哥你去睡,我自己去厨房找点儿吃的。” 宴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也有点儿饿。” 凌画眨了一下眼睛,“那你跟我一起?” 宴轻“嗯”了一声,跟着她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来自己只穿了轻薄便于睡眠的里衣,便对凌画说,“你等我一下,我披件衣裳。” 凌画点头。 宴轻转身回了他住的屋子。 白天虽然太阳很好,但是晚上日月无光,黑漆漆的,风也有些凉,显然是要变天,江南的雨不同于京城,说来就来,三两天就是一场雨,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凌画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外面的路有点儿黑,厨房有些距离,于是,又转身回了屋子,提了一盏罩灯出来,等在门口。 云落从不远处的屋子探出头,“主子?您这是……” 凌画道,“我饿了,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哥哥也去,你不用管,继续去睡吧。” 云落听说宴轻也跟着去,便点点头,不打扰二人,缩回了脑袋,关上房门。 不多时,宴轻穿了外衣出来,跟着凌画出了房门。 有罩灯照亮,夜里便没有那么黑了。 凌画没有刻意的跟宴轻找话,宴轻也不说话,二人很是安静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本来晚上时打算留人等着凌画睡醒给他准备饭,但管家去看凌画时,正巧遇到了宴轻,宴轻以为凌画那么累,会睡一整个晚上,便挥手让厨房不必留人了,说她估计明早才会醒。 管家想想觉得小侯爷说的对,便让厨房不必留人守着了。 谁知道凌画半夜真的被饿醒了。 若是以往,凌画太累的时候,大约是不会饿醒的,但最近几日她没怎么好好吃饭,尤其是昨日,更是在东河码头与孙明喻一起简单地垫布了一口,没吃多少,这才半夜饿醒。 厨房门管着,落着锁,大半夜里,凌画不想去喊醒厨房的人,伸手去拔头上的簪子,这才想起她头发披散着,没有簪子。 她看向宴轻,“哥哥,你头上的碧玉簪,借我用用呗。” 宴轻瞅了她一眼,“你要我的簪子做什么?” 凌画努努嘴,“开锁。” 宴轻稀罕了,“你竟然还会用一根簪子开锁?”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凌画笑了一下,在他的眼神下解释,“四哥喜欢奇淫巧技,我小时候跟着四哥一起玩,把他学会的东西不知不觉也跟着一起学会了。” 宴轻似乎无语了一下,伸手拔了头上的碧玉簪给她,随着他将簪子拔下,一头青丝也散了。 凌画接簪子的手顿了一下,尽量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簪子,移开视线,对准锁头,将簪子一端插入锁芯里,细细地拨动着。 大约半盏茶,锁头里面发出“咔嚓”一声很轻微的响声,锁开了。 凌画将簪子递回给宴轻。 宴轻接过簪子,拿在手里,夸赞,“厉害啊。” 不是谁都能学会这一手本事。 凌画弯了一下嘴角,推开房门,进了厨房。 宴轻跟进去,对她问,“你说小时候你娘管你管的严,你一个女儿家,学会这东西,你娘就没打你?” 一般盗贼才有这个能耐。 凌画笑,“我娘不知道,我和四哥是不会让她知道的,不止我娘,就连我三哥都不知道,凌家所有人,很多事情,只有我四哥我们俩知道。” 宴轻啧了一声,凌云扬这个堂兄,在当时凌家一众兄弟姐妹里,对凌画可真是最特别的存在了,真是从小特别到大。 他问,“京城可有科考揭榜的消息了?” “还没有。”凌画摇头,“应该还要等些日子。” 凌画在厨房里转悠,掀开锅盖,看着锅里,有剩饭剩菜,倒是有荤有素,显然是晚上给她特意留的,因搁的久了,素菜看起来已颜色不好,荤菜看起来荤的很,她都不太想吃。 她转头问宴轻,“哥哥,我不太想吃这些,你想吃吗?” 宴轻无所谓,“那你想吃什么?” 凌画摸着肚子,“我做两碗面吧,你想吃面吗?” 宴轻扬眉,“你会做面?” 凌画点头,“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是会做饭的。京城各大府邸的小姐们,会一两样小点心,便是不错了,但是我娘教导我与别人不同,她说我可以不做,但是必须会,女儿家洗手作羹汤,哪怕一个月做那么一两次,也有利于培养夫妻感情。” 当然,她娘跟她说这个时,她的未婚夫是秦桓,她娘是参照自己来教导她,因为她爹就喜欢她娘偶尔下厨给他做吃的,做一顿,他要美上三天,就跟吃了什么瑶池筵席一样。 后来,她娘去了后,她想要秦桓退婚,但对于怎么才能让他讨厌她乐于悔婚,她琢磨了几日,琢磨出了逼着他学伺候取悦女人的法子,就如同当年她娘逼着她学怎么培养夫妻感情一样。</p>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严苛(一更) 凌画年少时想到将来要把所学的东西用来对秦桓好,便觉得反感极了,但又迫于她娘压着,不能不学,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没有人喜欢被人逼着学东西是为了取悦别人,她想秦桓也一定不乐意,尤其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让她学那些女儿家的东西,怕是会逼疯他。 所以,她果断地让云落压着他学那些,果然因此让他跳脚反抗厌恶,以至于后来闹腾着想悔婚。 宴轻想起,凌画似乎是与她说过,那时是大婚之日,洞房花烛之夜,凌画哄他,说她姜浩是不一样的,她嫁给他,以后可以给他洗衣做饭,做衣缝衣,沏茶酿酒,还可以陪他下棋看书,陪他玩,为他做许多事儿,一辈子那么久,他随便使唤她,她总能够补偿他的。 他当时对她算计他真是一根刺扎心极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娶了她,自然不能在大婚之日对她发脾气,不爱听她哄人,但还是忍着,听了。 当时以为她说做饭是哄她,千金小姐,有几个会做饭的,没想到倒是真的。 宴轻问,“你多久没下厨房了?” 凌画顿了一下,“两三年了吧!” 自从接手江南漕运,她就没再下过厨房。 宴轻有点儿不相信她了,“你都两三年没下厨了,还会做面,做出来能吃吗?” 凌画肯定地说,“能的。” 宴轻点头,“那你做吧!” 凌画洗手和面,擀面,开始有些生疏,后来动作渐渐熟练,切出来的面条刀工均匀,看起来就很不错。 然后她又选了配菜,又架锅。 宴轻一直在旁边看着,若不是她头上顶着个凌字,他都怀疑,她从小不是在京城的凌家长大,不是凌家最小的女儿,与别的府邸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家不同,凌夫人对女儿的教导,虽然严苛的当时在京城十分出名,但是宴轻也没想到,严苛至此。 以至于,凌画不用别人打下手,这样在他看来很难的事儿,她竟然做的这样好。不知道当年在背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夫。 宴轻十分不理解,“你娘为何对你过于严苛?” 当年,她上有亲兄长,凌家子嗣当年很是繁茂,堂兄弟姐妹很多人,对比别的府邸明里暗里争斗来说,凌家似乎没有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都十分和睦相处,感情很好。 凌夫人对他的长子,都没有听说跟对凌画一样严苛,那些年,传遍京城的,也就是凌夫人对女儿十分严苛,让一众夫人们都咋舌,据说整日里将她拘束在府中学课业,满满当当,不像是别的府邸里,隔三差五,便会带着去参加京城的各种宴会。 凌家别的女儿家,也不像是凌夫人对凌画一样苛刻,连君子六艺都学不说,女儿家该学的,不该学的,都让她学。 凌画手下动作不停,给出理由,“我曾经也问过我娘,那时我四五岁吧,就开始学很多东西了,连我亲哥都没我的课业多,我十分不服气,我娘说我与别人不同。” 宴轻看她一个鼻子一双眼睛,女儿家的模样,就是长的过于好看了些,就算如今长的倾国倾城,但四五岁时也是个娃娃,那时还看不出来,怎么就跟别人不同了? 凌画叹了口气,“我娘说,我将来是要继承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家业的。我就问,那些家业给我哥哥继承,我娘说,我哥哥要继承我父亲的家业,他是凌家嫡子嫡孙,有担负凌家的责任,我娘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唯一的女儿,等我长大,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老了,偌大的家业,自然要落在我身上。” 宴轻闻言不能说凌夫人做的不对,但是他还是觉得是不是这个理由过于苛刻了,“就算接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家业,也不用什么都学吧?连做饭洗衣都学?茶艺也学?琴棋书画也不是十分有用,你该学的,难道不是御下之道和经商之才?” 凌画笑,“有些东西,学来是为了接手家业,有些东西,是凌家小姐这个身份该学的。我娘怕我只学接手家业经商那些东西,将来满身的铜臭味,被秦桓嫌弃,影响夫妻感情,所以,大家小姐们都会的东西,我要会,她们不会的东西,只要有利于培养夫妻感情,我也要会,该接手外祖父外祖母身上的担子需要学的东西,也必须得会。” 宴轻一时没了话,谁家女儿年少时,活的像凌画一般?他想说,凌夫人也真舍得,也够狠心肠,他就不信凌画小时候没哭闹不学过。 凌画生好火,将干柴在灶膛里摆好,足够做两碗面的量后,便又重新洗了手,在锅烧热后倒油炝锅下面添了配菜,纤细的手腕拿着一双大长筷子,在锅里时而搅动一下,免于黏在一起。 面还没熟,宴轻便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觉得不止能吃,应该一定很好吃。 宴轻静静看着凌画,想着岳母让她学那些培养夫妻感情的东西,没便宜秦桓,倒是想不到便宜他了。 若是…… 将来不知道便宜谁。 凌画察觉宴轻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筷子动作慢了一下,提醒他,“哥哥,把头发束起来吧,一会儿吃面碍事儿。” 宴轻点头,手随意地动了两下,用簪子将头发随意束了起来。 不多时,凌画觉得到了火候,拿了两个大海碗,将面盛了出来,面的分量足,每个人一大海碗,直接放到了锅台上,她转头熄了火,拿了两双筷子,又拿了两个矮凳,摆放在锅台边。 她挨着锅台先坐下,然后拍拍身边的矮凳,示意宴轻,“哥哥,就在这里吃,行吗?” 端回去面就会坨了,另外找别处,摆桌子搬凳子的,凌画没力气。 宴轻没意见,挨着凌画身边坐下,拿起筷子,“行。” 这感觉十分新鲜,他从来没有尝试过。 面果然很好吃,汤也很好喝,宴轻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但这么普普通通一碗面,在这深夜里,十分暖味觉,让宴轻几乎以为这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果然他是饿了?还是真的是凌画的手艺比府里的厨子还好? 宴轻这时候也解答不出来,总之,很好吃。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面,没人说话。 凌画一边吃着面,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宴轻,心里想着,她学做饭做菜,都是她娘亲手教的,她娘是因为喜欢下厨有这个爱好,她则是被逼迫的,以前学做饭做菜时,想着她以后打死也不会嫁秦桓,也绝对不会做饭给他吃,等以后嫁了人,那个人若是她喜欢的,她勉强可以在他生辰时,给他做一碗面…… 她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宴轻快生辰了,她差一点儿就又要将他的生辰给忙忘过去了。 她算计了一下日子,“哥哥,十日后就是你的生辰,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宴轻筷子顿了一下,“过生辰,还可以问别人要想要的礼物吗?” 凌画笑,“那倒不是,但我不是别人,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可以说。” 她心想,只要不是和离书就行,就算难有的东西,她也想法子给她淘弄到。 “我想要什么,哪怕不是过生辰,不是都可以跟你要吗?”宴轻头也没抬,筷子只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吃面。 凌画笑起来,“那是的,但是生辰的礼物,总要不同些。” 其实,她还没准备礼物,离京前,当时知道了他生辰,因为他要求跟着她来江南漕运,她当时不太同意,后来去了张家又进了宫又去了二皇子府,又为离京做准备,还跟宴轻闹了一场,没心思准备礼物,后来一路研究绿林的卷宗处理消息,给疏忽忘了想了,到了江南,又忙的脚不沾地连觉都睡不上,更是没想起来,若不是今日这碗面,她还怕是会真给忘了,一直想不起来了,那可就是完蛋了。 如今,她趁机问问宴轻,最好是能送他个喜欢的事物或者东西。</p>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心机(二更) 琉璃进了屋子,来到凌画房门口,推开掩着的房门,里面凌画还睡着。 她放轻脚步,来到床前,轻声喊了一声,“小姐。” 凌画确实已经睡饱了,琉璃轻轻一喊,她便醒了,只是她这几天太累了,浑身疲乏的劲儿虽然过去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些累,她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向窗外看了一眼,天微微亮,她问,“刚回来?如何?” 琉璃一脸的疲惫,“倒是查出了几个东宫的暗线,别的没查出来,那批黑衣人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没有什么痕迹。” 凌画皱眉,“只要是人,有所动作,就有痕迹,比如,他们没来得及弄走丢下的尸首,被我们验出脚底板的竹叶,便是痕迹。只不过掩藏的很深罢了。” 琉璃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这批人,一时半会儿靠咱们不好查出来,最好是我爹娘那里过两日能不能有关于这批黑衣人的信息,还有岭山,就看叶世子的消息了。” 琉璃是不怎么相信她爹娘能有实用的消息的,玉家在江湖上,虽然数一数二,但不是只手遮天,而且,绿林的主子他们查了几年,就一直没查出来。但她对岭山王世子叶瑞倒是抱有几分期待,觉得说不定能从岭山得到这批黑衣人的消息。 凌画也对叶瑞抱有些期待,毕竟岭山是独立于后梁的最特殊的存在,叶瑞又是岭山王自小培养的继承人,他的能耐本事大着了,毋庸置疑。 琉璃又道,“林公子如今在院外等着要见您,昨儿晌午他就来了,因您睡着了,小侯爷没让他打扰,他病好了,索性就去书房处理事情了,昨儿熬了半日又熬了一夜。” 凌画是要见见林飞远,“让他进来。” 琉璃眨了一下眼睛,压低声音说,“小侯爷不许他进这个院子。” 凌画愣了下。 琉璃将云落与她说的昨天的经过说了一遍。 凌画点头,没什么异议,“那就让他等等,我收拾一下出去见他。” 琉璃帮凌画找出干净的衣裳,“我还以为您要晾晾他呢,毕竟耽搁了一个多月的事情。” 凌画叹了口气,“若是我以前没喜欢上一个人,定然理解不了我就是大婚而已,他有什么可病倒的,还病了一个月,但如今我倒是能体会。他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虽然损失了许多,但也不是多严重,总能挽救。” 琉璃笑,“他说想负荆请罪。怕您不再继续用他,我刚刚见他的时候,他一脸的紧张兮兮和懊悔不已。” 凌画昨夜烧火做面,回来便直接睡下了,自觉身上味道不好闻,抱着衣裳去净房,“好用的人,自然要用的。” 凌画没沐浴多久,穿戴梳洗妥当,便出了房门。 她刚走到屋门口,东间屋的门推开,宴轻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凌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问,“要出府?” 凌画摇头,“林飞远要见我,我出去见见他。” “他在哪里?” “在院子外等着。” 宴轻挑眉,“你怎么没让他进来?” 凌画觉得宴轻这句话是明知故问,她笑着说,“哥哥是不是不喜欢他?昨天你让云落拦了他,今天琉璃也没敢放他进来见我。” “昨天看他有点儿不顺眼,再说你不是睡的跟猪一样吗?喊都喊不醒,怎么见他?自然拦了他。”宴轻很有理由,“让他进来,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他今天醒的早,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东西间屋子就隔了一个画堂,她的动静他听的清楚。知道她只是沐浴了,并没有吃饭,他没闻到饭香味。 凌画收回脚步,“既然哥哥没意见,那我就让他进来吧!” 她转头对琉璃说,“让厨房弄饭菜来,林飞远应该也没吃,多添一副碗筷,然后你就去休息吧!” 琉璃敲敲有些没精神的脑袋,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走了出去。 云落走出院子,林飞远坐在院门口的大石头上,一脸困的要磕头,若不是硬撑着,看那模样,随时就要趴地上睡着。 林飞远见云落出来,激灵一下子醒了,瞪着云落,“你又来赶我?” 云落直接说,“主子醒了,请你进去。” 林飞远一个蹦跳从大石头上蹦下来,一脸高兴,“主子让我进院子?宴轻没拦着?还是说……” 云落直接打断他,压低声音,“主子本来要出来见你,小侯爷说让你进去见。” 林飞远:“……” 这么短短一句话,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宴轻一句话,别说云落琉璃当圣旨一样听从,就是凌画,也会尊重他的意思,顺从。 林飞远心里十分想炸毛,他隐约觉得宴轻昨天拦他进院门,今天又大度地放他进去,左右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虽然是一桩小事儿,但就是要从这桩小事儿上明晃晃地告诉他,他是凌画的夫君的身份,让他有个深刻的认知? 那天拉着他喝酒说了那些话打击他还不够,酒醒后,竟然还从这里打击他? 也太不是人了。 林飞远觉得,他不是能被打击倒的人,他才不上当,宴轻太有心计了,他觉得他对京城有名的纨绔小侯爷大概一直以来有着错误的认知,他应该跟夏天喝的那一盏很名贵的茶一个品种。 林飞远心里腹诽着,跟着云落,进了院子。 来到画堂,云落挑开帘子,请林飞远入内。 画堂内,凌画与宴轻坐在一起,对面设了个位置,摆放了碗碟,旁边有伺候的人在摆早饭。 早饭十分丰盛,有肉包子、小混沌、水煮蛋、小米粥、排骨汤、燕窝等,摆了满满一桌子。 林飞远在门口顿住脚步,瞧见凌画与宴轻两个人的模样,哪怕他心里十分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二人的容貌真是十分般配。 云落出声,“林公子请。” 林飞远深吸一口气,迈进门口,对凌画拱手,“掌舵使,小侯爷。” 凌画转头瞅了林飞远一眼,没有因为他丢下一个多月事情而沉脸,语气温和随意,“坐。” 林飞远本想第一时间请罪,但是在宴轻面前,他就是不太想让他看低他请罪的模样,见凌画给他面子,他索性压下立马请罪的想法,从善如流坐下,“谢掌舵使。” 凌画用勺子舀着小米粥,神态随和,“病好了?” 林飞远点头,“好了。” “昨天忙了半日一夜?” “嗯。” 凌画笑了一下,“你病刚刚好些,别这么折腾,今天回府休息一日,那些事情我来处理。” 林飞远听凌画语气观其神色,知道他没打算放弃他,还会继续用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好。” 凌画道,“先吃饭吧!” 林飞远点点头。 宴轻忽然伸手拿了个鸡蛋,动作灵巧地剥了皮,递给凌画。 凌画弯唇对他一笑,“谢谢哥哥。” 她接过鸡蛋,对宴轻问,“哥哥今天起这么早,打算去哪里玩?” “还没想好。”宴轻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我该去哪里玩?哪里好玩?这漕郡,你最熟。” 凌画琢磨了一下,“漕郡有三景,最为出名,风月楼的曲子一绝,但凡来漕郡,都要去听上一听,胭脂巷的十三娘,艳冠江南,宁可花上千金,都要见上一见,西河码头上的游船酒坊,哥哥前夜已去过,倒不必再去了,不如前面两个地方,今儿去走一走。” “又是风月楼,又是胭脂巷,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宴轻挑眉,“你确定让我去?” 凌画笑,“我也去过,没有那么糟糕,哥哥去瞧瞧就知道了,有些意思的。” 宴轻挑眉,“行。” 林飞远有点儿忍不住,终于再度开口,看着凌画觉得她十分心大,提醒说,“风月楼和胭脂巷这两个地方,就是醉生梦死的地方,多少人进入就迷了心,你也真放心他去。” 凌画亲手给宴轻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到他面前,“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多美的美人,多好听的靡靡之音,多醉生梦死的地方,对哥哥来说,跟天边浮云差不多,也就过过眼罢了,更甚至有时候连眼都不过的。</p>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夫人(一更) 林飞远这一顿早饭吃的很是心塞。 对面那二人你给我剥个鸡蛋,我给你盛一碗排骨汤,你给我舔一勺粥,我给你夹一个小肉包子,彼此间虽然没有多少叽叽喳喳的话,但无形中透着熟悉与温馨真是让瞧见了他们的人吃几口饭就已觉得撑得慌。 满满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林飞远偏偏被心塞的没滋没味。 若是今天早上还有那么点儿仅剩的不甘心,如今已消失去了天边,人家新婚夫妻和和美美,他孤孤零零,自己都觉得自己若是再惦记就是傻逼。 他实在吃不下去了,慢慢地放下筷子,“掌舵使,小侯爷,你们慢慢吃。” 宴轻终于舍得给林飞远一个眼神,似笑非笑,“林公子吃的有些少啊。” 林飞远心里木木然,“昨天熬了一夜,有些累了,浑浑噩噩,不是很有胃口。我看小侯爷胃口很是不错,多吃些。” 宴轻点头,“我胃口是很好。” 他笑着说,“昨天半夜就饿醒了,夫人正巧也睡醒饿了,不想吵醒厨房,下厨给我们两个人做了两大碗面,当时已二更,吃的有些撑,我也没想到睡醒一觉,今天早上还能如此有胃口。” 林飞远:“……” 他深刻怀疑宴轻这是故意在跟他炫耀?炫耀大半夜的凌画起来给他亲手做面吃。有气是他还称呼夫人,夫人这两个字,他听过太多,但从宴轻嘴里说出来,差点儿刺穿他的耳朵。 他不想搭理宴轻,但是实在有些讶异,转头问凌画,“掌舵使还会做面吗?” 不等凌画开口,宴轻喝了一口排骨汤说,“她不止会做面,各种饭菜都会做,是亲传自岳母,岳母自小对她教导严格,她会的东西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林飞远:“……” 谁问你了? 他看着凌画,“掌舵使可真是厉害,以前听说令堂对掌舵使教导严格,没想到连厨艺也学了。” 凌画细细分辨宴轻的语气,听着似乎也正常,没什么不对劲,她揉了一下耳朵,“我娘是恨不得我学会天下所有能学的东西,小时候连看个画本子,玩个九连环,逛个街,都要挤出时间。” 林飞远唏嘘,“那可真是……不容易。” 其实他想说,凌夫人也太严格了吧?是想将女儿培养成全才栋梁吗?不过不得不承认,凌画的厉害,方方面面的,应该与当年凌夫人的严格教导分不开。 一句话证明,天下没有白费的功夫。 宴轻见林飞远一脸的欷歔,挑眉,“林公子家的令堂,看来不太严格?” 林飞远点头,“我娘是很纵容我。” “所以,在令堂的纵容下,林公子才养成了喜好收集美人的爱好吗?”宴轻仿佛对林飞远曾经收集各种各样的美人很感兴趣,“林公子当年收藏的美人,有如今胭脂巷的那个什么当家花魁十三娘美吗?” 林飞远:“……” 这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是不是故意的?哪辈子的陈年旧账了,他帮他翻出来了,还是在凌画面前。他当年为了凌画,可是都遣散了的。 林飞远差点儿腾地起身甩袖就走,但他终究是在凌画的手底下历练了三年的林飞远,他脸色红白青绿来回切换地变幻了一阵,才说,“都已是三年前的事儿了,那些个女人长什么样儿,已时过境迁,不亚于万年糠,我早已忘了。” 他反将一军,“看来小侯爷对胭脂巷的十三娘很感兴趣?” 宴轻摇头,“不是很感兴趣,但夫人说可以去瞧瞧,我便去看一眼,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成为漕郡一景。” 林飞远心里憋了憋,“许多人来漕郡,都是慕名十三娘而来,但来之后,没见到十三娘之前,都觉得十三娘再美应该也有被人夸大的成分,所以,不少人都抱着一瞧的态度,没想到进去后,见了人,却一头栽了进去。小侯爷可要多加小心。” 他顿了一下,扫了凌画一眼,意有所指,“毕竟,你如今是掌舵使的夫君,咱们掌舵使可不会准许自己的府里纳小进门。” 凌画:“……” 她是不准许,所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林飞远对宴轻是有什么错误的认知吗?京城多少闺中小姐,多少红楼酒肆,多少花街柳巷,多少胭脂画舫,他四年前做纨绔,跟着秦桓等京城一众纨绔们,她就不信他没踏足过那些纸醉金迷的地方,但却片叶不沾身,也是个人才。 她觉得林飞远想多了,他若是生活在京城,今天绝对不会对宴轻说这话。他就是个天生女人的绝缘体,见了女人靠近,不躲都是好的,他躲柳兰溪的时候,可是一百个不客气,柳兰溪说一句话,他都掉头就走,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给人家。 她是亲眼见了柳兰溪的凄惨,才决定不走寻常路的算计他的,当时真是完美地利用琉璃查探得到的那些小姐们对他用过的伎俩法子,完美避过,才将他算计到手的。 当然,这些除了她身边的琉璃等人,林飞远是不可能知道的。 宴轻看着林飞远,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悚,“林公子,你的想法真是清新脱俗,我娶一个夫人,都快要了我的命了,还纳小?别开玩笑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纳小的。” 他连媳妇儿其实都是不想要的,要是临出京前,当时他从青山庄回京后憋了十日的情绪,趁着脑子热真彻底发作出来,在她说出和离书时,痛快地写了和离书,如今他连媳妇儿都会没有了。 纳小是个什么东西? 他看林飞远像是看什么不能沾染的,动作利落地将椅子往离林飞远稍远的距离又挪了挪,本来他距离林飞远也不近,这一挪,刻意之下,就更远了。 他以沾染不得的口吻地林飞远说,“你这话若是在京城,跟我一众兄弟们面前说,我保准你会被揍。不说我那些兄弟们,就说京城所有认识我不认识我的人,你站在他们面前说,都没有人相信我会纳小。简直是侮辱我。” 林飞远:“……” 他侮辱他什么了?不过说了句掌舵使不允许纳小罢了,不纳小就不纳小呗。 宴轻却不想听他说话了,转头对凌画郑重地说,“林公子的病怕是还没大好,你快让他回去歇着吧!你手下又不是没有能用的人了,你那些得用之人,不是一抓一大把吗?漕郡没有闲着的,从别处调过来就是了,人家林公子都病了一个多月了,刚刚好一点儿,你就可这劲儿的使唤,像什么话。” 林飞远:“……” 他病已经好了!好了! 凌画见林飞远整体神色气色状态似乎的确都不大好,看起来病这一个月,还真是真病了,而且也没十分好利索,大约宿醉一晚又熬夜处理事情,还真是有些吃不消,让人看着怕他转眼一头就栽地上。 她点头,倒没说宴轻说的对,只对林飞远关心地说,“去歇着吧!那些事情不急,养好身体最重要。我既然来了,事情我会处理,你可以再多歇几日。” 宴轻接过话,对林飞远也关心地说,“对啊,看你比我好像还年纪大一点儿,还没娶妻呢,可别将来因为身体状况没养好,影响子嗣,就不妙了。” 林飞远:“……” 他差点儿气笑。 曾几何时,他在漕运横着走,他如今被宴轻连连扎心挖心撒盐浇酒,若他不是凌画的夫君,他一准带着人撕了他。 这些话,还有那天画舫上对他说的那些话,这个人是怎么张嘴轻松说出来的?他也算是领教了宴轻在京城那些传言,说他没人敢惹。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站起身,“能认识小侯爷,在下可真是荣幸。” 他顿了一下,“那行,我去歇着了,昨天处理过的事情,折子都堆在书房,掌舵使到时候过目一番就好。” 他又看向宴轻,“小侯爷对我收集美人似乎很感兴趣,改日在下定会好好与小侯爷说道说道。小侯爷看起来对女色还不十分开窍,可别因此委屈了掌舵使,若是两个人和睦美满长长久久,还是有很多需要小侯爷学的,在下绝对不吝倾囊相授。” 他说完,不等宴轻说话,转身走了。 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宴轻瞧着他的背影,倒是乐了,啧了一声,转头对上凌画看他的视线,扬了扬眉,“林飞远倒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p>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死心(二更) 林飞远自然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但是凌画觉得,宴轻今天更是很有意思。 他从将林飞远叫进院子,到一直吃完这顿饭,真是处处给林飞远添堵挖坑扎心,林飞远自小就浑横,是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人,但今天在宴轻面前,可以说是吃了一肚子气。 连凌画都觉得,林飞远今天没炸破肚皮,已经算是他这三年来历练出来的好涵养了。 她稀奇地看着宴轻,很是赞叹,“哥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茶言茶语,可真是杀人不用刀。 宴轻神色一顿,见凌画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赞叹,整个人僵了一下,扭过脸,僵硬地说,“哪里厉害了?” 凌画崇拜,“杀人不见血。” 宴轻:“……” 他突然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在凌画面前暴露自己的恶略本性,就像曾经打击许子舟,凌画就不知道,他打击林飞远,也不应该让凌画看到才是。 他觉得自己大意了! 他板起脸,不高兴地催促凌画,“你不是都吃完了吗?怎么还不去忙?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凌画不知道宴轻在想什么,但见他突然不高兴了,以为他不喜欢林飞远,才这么气死人,被她点出来,他这个人大约是抹不开面子,她从善如流地点头,“这就走。” 她站起身,对宴轻嘱咐,“哥哥出去玩,一定要小心些,让云落寸步不离。” 宴轻挥挥手,“知道了。” 凌画走了两步,忽然又问,“哥哥可有佩剑?” 宴轻点头,“有。” 凌画嘱咐他,“既然有,佩剑要随身带着,上回在京城,黑十三刺杀我那日,遇到了杀手,哥哥就因为手边没有佩剑,赤手空拳,才吃了亏,如今出门在外,一定要带着佩剑。” 宴轻倒是没有不耐烦,“知道了。” 凌画放了心,走出房门,又嘱咐了云落几句,让琉璃休息,自己带着望书出了总督府。 林飞远并没有走,而是在府门口等着凌画。 他吃了一肚子气,差点儿气炸了肺,若不是在凌画面前,他脱了臭鞋就能对着宴轻砸过去,就砸他那张脸。 一顿饭的功夫,他没跟凌画说两句话,全是被宴轻给截了,气死他了。 他虽然没去过京城,没离开过漕郡,但是早有耳闻端敬候府昔日威名赫赫,子嗣代代单传,但是每一代都出英才,战功卓绝,无论是故去的老侯爷,还是故去的侯爷,都是响当当的护国英雄。 自古以来,将门很受人推崇敬仰,将门出来的子嗣,都没有那么多歪歪绕烂心肠,百姓眼里的大丈夫大将军,累累功勋,不是闹着玩的,端敬候府最鼎盛时,据说很多百姓们家里都供奉着老侯爷或者侯爷的神像。 哪怕林飞远这样的浑横之人,对端敬候府自小也有着孺慕敬仰之情。 可是谁来告诉他,宴轻这个端敬候府的小侯爷,怎么一丁点儿也没继承端敬候府的将门之魂。 若凌画不是圣旨赐婚,不敢欺瞒,大婚的消息传遍天下,带着人来江南,据说也是奉旨而行,林飞远还以为他见到了假的宴轻。 他自然是要回去休息的,但这么顶着一肚子气回去休息,他怕是自己又卧床不起了,所以,他觉得,还是要跟凌画说道说道。 凌画走到前院,便看到了大门口等着的林飞远,马车就停在门口,他依靠在车辕处,脸上还有青色,头顶似乎还冒着烟。显然是在等他。 凌画看到林飞远的样子,有点儿想笑,但她自然不能真的笑出来,她神色如常,“怎么没回府?在等我?” 林飞远点头,“掌舵使要去东河码头?有一段顺路,可否车上说。” 边走边说不耽搁凌画时间。 凌画没意见,“行。” 她痛快地上了林飞远的马车,车夫赶着她的马车跟在林飞远马车的身后,望书也跟着凌画上了林飞远的马车。 以前跟着凌画的人是琉璃,有琉璃在,不至于孤男寡女不方便谈事情,如今望书顶替了琉璃的作用。 林飞远见凌画上了他的马车,跟以前一样,没因为大婚有了夫君就躲着人远远的,行事一如既往,他心里稍微舒服些,也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林飞远也不藏着掖着忍着了,把憋了许久的话直接对凌画问个明白,“你怎么会嫁给宴轻?难道真因为他那张脸?别说因为他和秦桓弄出婚约转让书,也别说陛下圣旨赐婚,你若是不想嫁人,这两样都没用。” 凌画觉得,让林飞远死心,只宴轻把他气炸肺是不够的,他应该让他对她的心死的透透的,才能不耽误他,也能避免她的麻烦,以前她没嫁人,说什么都没用,他都不会死心,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但如今她都嫁人了,再给他一个死心的理由,他应该就能死心了。 她觉得,没有什么真话,更能让他死心的了。 于是,她说,“你真想知道?” 林飞远点头。 凌画笑,“是我算计的他。” 林飞远震惊,“是我理解的那个算计吗?你算计嫁给他?” 凌画点头,“没错,就是你理解的那个算计。” 她重用林飞远做的暗事儿太多,这个可以瞒外人,但是对于林飞远,一根绳上的,其实除了对他有心思外,跟云落端阳等也差不多待遇,她也没必要瞒他。便简略地说了当初她回京遇到宴轻,后来用了诸多计谋,一环扣一环,将宴轻算计到了手里。 林飞远听完:“……” 他已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心里只有一句骂人的话。 所以说,他惦记了凌画三年,用了无数法子,追着她缠着她最后连她的手下都做了,替他做了多少刀口舔血的事儿,也没能将人给追到手,而宴轻,什么都不用做,等着人算计,就天上掉下一个媳妇儿? 他真是…… 他看着凌画,好半天没说出来话,觉得自己堵的不行,堵不到宴轻,看凌画这么喜欢宴轻,就想给凌画也添点儿堵,所以,他咬了咬牙,“今天看宴小侯爷吃饭对你似乎不错,很是体贴,但你可知道他对着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前日在西河码头的画舫里,他跟我说了一堆话,我至今还记得清楚,他说你多么多么可恶,说你是如何对待安国公府的秦三公子的,还说满天下就找不出一个像你这样的小祖宗。所以,他是不是对你阳奉阴违?根本就不喜欢你?否则谁会像他这样,背后嚼舌自己的夫人?说的还全都不是好话。” 凌画笑,“他是在你面前说,在别人面前,应该是不说的。” 林飞远:“……” 什么意思! 凌画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宴轻,但是对他的性子和对他看不顺眼的人的行事方式,总有几分了解,“他不喜欢我也没什么要紧,我喜欢他已经嫁给了他就行了。” 林飞远:“……” 他心又被捅了一刀。 他已力竭,“行吧!你开心就好。” 反正,他如今也算是看透了,听明白了,彻底知道了,她就是不会喜欢他,更不会嫁给他,他不想死心也要死心了。 凌画这三年来已没有多少良善心肠,除了面对宴轻,哪怕面对喜欢自己的人,也是十分冷硬,如今看林飞远就差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等着坟头长草的模样,她难得的生起了那么点儿良善之心,“你如今还有喜欢收藏美人这个爱好吗?” “不喜欢了。”林飞远自从喜欢上凌画后,早就没这个爱好了,别的美人在他眼里,如今都没滋没味。 凌画点头,“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寻一个自己看的顺眼的妻子,好好过日子。” 她没说喜欢那两个字,也知道如今劝林飞远喜欢别人,对他来说应该有点儿难,索性顺眼是最合适的,难保去了,以后不会喜欢上。 她难得替人的未来考虑,索性又多说了一句,“一直喜欢你的丁凝姑娘,就很不错。他与你青梅竹马,性情也互补,以前你浑时,不敢沾惹人家,如今你不浑了,我看着倒是一门好姻缘,她一直等着你,别辜负了人家。” 林飞远恹恹瞪了凌画一眼,“操心你自己吧!”</p>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牡丹(二更) 凌画看着宴轻,他这样的样貌,在京城时,哪怕是做纨绔,都让各府邸的大家小姐倾心不已,抓心挠肝,更何况来了江南,漕郡就这么大的地方,虽然南来北往来客络绎不绝,但也见不到宴轻这样的。 他走在大街上,可不就是招桃花? 她笑着问,“那哥哥怎么说?” 她不觉得江云色能让宴轻瞧上,宴轻从小到大,对女子,谁也瞧不上。 宴轻看了她一眼,说,“我告诉她,我已娶妻,妻子是掌舵使,她吓的脸都白了。” 凌画笑出声,她在漕郡混了三年,若是夫君报出名号后还能让人纠缠着勾搭,她就不必在漕郡混了。 宴轻不知是夸奖她还是如何,语调有那么点儿上扬,眉梢微挑,“掌舵使的名号很好使嘛。” 凌画品了品这个语调,“嗯,一定情况下,是挺好使的。” 用过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凌画捧着茶盏,靠在椅子上,浑身疲惫劲儿上来,不想动,见宴轻也坐着喝茶懒洋洋的不动,便继续与他说话,“哥哥,你今儿睡了一日,是漕郡不好玩吗?” 否则大白天的,怎么回来睡觉了? 宴轻摇头,“今天犯困。” 凌画想着你若是今天犯困,就不会出去玩了,只不过败兴了,大约才犯困了,她问,“胭脂楼里的脂粉味很浓吗?哥哥丁点儿也闻不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八方赌坊请他喝茶那一日,她很是盛装打扮了一番,那时,她很是细致地擦了脂粉,描画了眉,用了香囊,虽是特质的水粉,味道没那么浓烈,但绝对不是一点儿都闻不到的。当时他距离她只有一桌之隔,应该能闻得到。 还有,圣旨赐婚当日,她也盛装打扮了一番,进宫请的旨意,后来直接去了端敬侯府见他,也用了胭脂水粉,他并没有因此嫌弃。 还有,大婚之日,她也是盛装打扮,海棠香的脂粉味是一点儿都不浅的。当时他还将她扛回了海棠苑。 难道说,他只是不嫌弃她身上的脂粉味? 宴轻点头,“嗯。” 凌画眨眨眼睛,想说什么,又觉得怕说出来,她与宴轻又说不到一处,哪句话不对,惹他翻脸,她索性闭了嘴。 宴轻却看出来了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凌画想着真敏锐,她不过就稍稍露出点儿意思,便被他抓住了,她道,“我寻常虽然不怎么用脂粉,但也是偶尔会用的,哥哥也是因为这个,才对我……敬而远之?” 宴轻扯了扯嘴角,挑眉,“我什么时候对你敬而远之了?” 凌画顿了一下,谨慎地说,“就、离京之前。” 宴轻放下茶盏,杯底搁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跟这个没关系。” 他那时跟她发作,可不是因为什么胭脂水粉味。 凌画想他多说两句,试探地问,“那、哥哥闻不到我用的脂粉味吗?” 其实,凌画是有一个疑问,在京城,宴轻踏足的地方,不可能丁点儿都没有脂粉香,毕竟他是纨绔,去的酒肆酒楼混杂之地不少,就算不踏足红粉温柔乡,但听个曲子的地方,也不可避免有脂粉香,而且,据她所知,有些公子哥们,也是用粉的,纨绔中用粉的人,应该也是大有人在。 他若是闻不了,早该被人知道才是,比如柳兰溪等喜欢他的那些女人,应该打死都不会用胭脂水粉了。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怕是都会歇业一半。 还有前日他去西河码头,据说他让王六吩咐人别将脂粉味带进画舫里。就仿佛,这个毛病,从来了漕郡才有的。 宴轻盯着凌画,“挺细心啊。” 凌画对他眨眨眼睛,觉得细心这两个字,应该不是他真想说的意思,他想说的,应该是疑心。她抿了一下嘴角,提醒他,“我们目前还是夫妻,总想多了解哥哥一些,才能知道怎样对哥哥好。” 宴轻无名指叩了叩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神色深了一些,“真想知道?” 凌画点头。 宴轻道,“行,你想知道就告诉你。” 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在流水声中,他淡淡地说,“我对牡丹过敏,靠近三步内,会致使晕厥,胭脂楼的二楼那处最好的用来招待贵客的房间里,养了一株牡丹。” 凌画恍然,牡丹这种花,较为娇气,京中气候偏硬,不如江南柔软,很少有人家养牡丹,除非爱花之人,需要消耗大量的功夫打理,皇宫有一处牡丹园,由专人打理,据说每年也要养死几株,从江南再运到京城补上。 而江南,与京城不同,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花,牡丹这个品种,更是多样,很多有钱人家的府邸都养几株,胭脂楼有养牡丹,倒也不奇怪。 凌画问,“所以,哥哥因为这个,来江南之日,提前在西河码头,放出厌恶脂粉味的消息,就是掩饰这个?” “嗯。”宴轻点头,“所以,如今你知道了?” 凌画颔首,“知道了。” 牡丹这个花,她以后但凡所去之处,也得远离。 凌画建议,“哥哥是去胭脂楼,却因此没能见到十三娘,有点儿可惜,不如我让她洗净胭脂水粉味,请来总督府?她琴曲确实一绝,棋艺也高绝,没见到,是有点儿可惜。” 宴轻差点儿翻白眼,“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是国色天香,你觉得我看不到会可惜?” 凌画笑,“那倒不是,我就想着哥哥来江南玩,别人慕名想见的人,想玩的地方,想观看的风景,但凡有意思的,便想哥哥也跟着瞧瞧。” 这意思再显而易见不过,别人有的,你也得有,哪怕是瞧个女人。 宴轻被她的言论给气笑了,不答反问,“你倒是挺会享受,养了琴师乐师不说,还养了十二名伶人?除了在漕郡,别的地方,也养了这样的人?” 凌画直觉这话题有点儿不妙,解释,“倒不是我爱享受,是有时候,养些这样的人,是有非同寻常的用处的,有些消息来源,他们最是得用。” 她说的不直白,觉得宴轻能明白,虽然,这其中,也包括她小小的享受一把。但她觉得是不能承认拿这个消遣放松的。毕竟,京中的闺秀们,可没人敢这样做。她还是要这个名声的。 宴轻哼了一声,站起身,转身回了房。 凌画:“……” 甩袖就走,这是看不惯她养人? 其实,琴师乐师伶人与她手下养的别的各种产业劳作的那些人,除了身份上不被人瞧得上,别的没多少不同。都是为她所用而已。 她觉得,她有必要解释清楚,于是,她站起身,跟着宴轻进了他的屋子,见宴轻站在桌前掌灯后,拿了一本画本子躺去了床上,她跟去了床边,很认真地解释,“我虽养着琴师乐师歌舞伶人,也是有所用处,并不是乌七八糟的服侍我。哥哥若是不高兴,我以后不听他们弹琴唱曲了。” 她这里指的服侍,自然是有些贵女们私下的床笫浪荡,她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宴轻刚翻开画本子,便听了她这样一段话,他顿了一下,抬眼瞅了她一眼,眼神漫不经心,就在凌画以为他会说“我才懒得管你,跟我没关系。”时,便见宴轻点头,“行,你自己说的。” 凌画:“……” 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她心下有那么点儿小郁闷,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心想,以后都不能听他们弹琴唱曲了,有点儿可惜,毕竟歌舞琴曲奏乐,都是上等之音,但比起宴轻不乐意,她心里也就只可惜了那么一小下。 她点点头,认真地说,“哥哥有什么不喜欢的,不乐意我做的,可以都告诉我。” 宴轻本来已收回视线,如今又看向她,挑眉,“处处让着我,不能恣意,委屈?” 凌画笑,“我委屈哥哥娶了我,这对哥哥来说,是撑破天的大事儿了,拿一辈子婚姻大事儿,让了我,这等小事儿,委屈一二,对比起哥哥来,又算什么?”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又哄人?” 凌画神色一顿,有些无力,“……没有。” 她解释,“我说的是真话。” 风水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这两句话,凌画觉得,她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以前她无时无地不在哄宴轻,如今,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没哄,但这真话说出来,可不真像哄吗? ------题外话------ 写一段作话吧。 了解我的读者都知道,我不太爱在文下写作话,安抚读者情绪、给吃定心丸、或者给出解释什么的,我觉得文字跃然纸上,每个人看书,都会有自己的不同理解,不一定非要作者主观地去引导读者做唯一的理解。我钻进故事里写书,一定程度上是抛开个人主观性跟随人物设定占据人物思维的角度去写当时书里的情境下人物思维行事以及故事走向,大纲不变情况下,随意发挥,河流或直或弯或交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书也无十全十美,这是我对自己书的理解。从不说有多好,毕竟不是十天写一更,做不到精益求精。但文字敲在电脑上那一刻,必是我当时大脑里的唯一选择。所以,小问题我感觉不出来,大问题在我这里也就没问题了。 说了这么多,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喜欢真的可以慢慢看,细水长流,不喜欢真的别强求强迫快气死了的勉强自己咬牙看,上窜下跳,以至于人身攻击,真的大可不必。看书是娱乐,是放松,不是找虐。我一直在说,万千书海,总有你喜欢的那本,有的人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最后说一句,最近磨感情,两个菜鸡谈恋爱,当然有的磨,想看血雨腥风的,十多天后,但催妆整体基调摆在这里,这是古代言情文,不是打怪升级文,请大家务必有这个清醒的认知。 明天见!</p>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宁家(一更) 凌画从宴轻的房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小郁闷还没散去。 她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对着窗外的雨声,叹了口气。 琉璃走进屋,见凌画没歇着的打算,压低声音小声说,“小姐,看您一身疲惫,别累垮了,今儿早点儿歇着吧!” 凌画点头,“歇着吧!” 反正林飞远白天回去歇了一天,晚上如今也睡醒了,事情都交给他做。有林飞远爬起来干活,她果然还是轻松一些的,至少比刚来的时候要好的多。 她站起身,躺回了床上。 琉璃帮凌画熄了灯,落下帷幔,走出去,关上房门,房间里静了下来。 凌画躺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琢磨了琢磨宴轻,也没琢磨出个章程来,觉得目前还是这样吧,至少他不对她左右看不顺眼了,总归是好事儿,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宴轻白天睡的太多,晚上自然睡不着了,吃过饭后,拿着画本子躺在床上看,这是他从车上拿下来走路打发时间看的,早先已看了一多半,如今没翻弄两页,便看完了。 他搁下画本子,喊,“云落。” 云落走进屋,“小侯爷。” 宴轻吩咐,“去找几本画本子来。”,又强调,“我没看过的。” 他看了什么画本子,云落一直跟在他身边,都是知道的。 云落点头,转身去了。 这总督府自然没有什么画本子的,主子每次来江南漕运,都不是来玩的,哪怕住在这里,也没什么时间淘弄画本子来看,他只能出去书局找,江南本地的画本子与京城的画本子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他想着要找宴轻没看过的,应该还是好找的。 于是,他去了书局。 漕郡最大的书局是五湖书斋,打烊很晚,所以,哪怕已天黑,五湖书斋还亮着灯。 云落到的时候,书斋里有不少人在选书,掌柜的在柜台后打盹,几个小伙计在帮着人选书,虽然不少人在,但因书斋里有轻声漫语不得喧闹吵嚷的规矩,所以,书斋里并不热闹。 有小伙计来打招呼,云落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会选的意思,小伙计便意会地去招呼别人了。 云落走到画本子的书架前,很快就选了一摞,大概有十几本,觉得应该够小侯爷看两天了。 他刚抱着画本子要走,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过来,与他打招呼,声音很是温柔,“云落公子。” 云落转过头,愣了一下,“十三娘。” 十三娘一双眼睛生得极美,眼里含笑,“云落公子只自己一个人来买书吗?” 云落点头。 十三娘目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画本子上,“云落公子喜欢看画本子吗?” 云落点头,他自然不会说是宴轻要看的,反正这些画本子他也是会看的,没什么区别。 十三娘微笑,“今儿云落公子带着掌舵使的夫君宴小侯爷前去胭脂楼,因为楼内的脂粉味而离开,实在是小女子没料到,怠慢了贵客,今日小女子已让人将胭脂楼上下清扫了一遍,绝对再没有脂粉味,有请小侯爷和云落公子明日赏光。” 云落意外也不意外,毕竟主子的身份摆在这里,漕郡这块地方,人人都要买主子的账,十三娘巴结主子,有这个诚心,倒也没错。不过他却不敢做主应承下来。 于是,云落道,“在下回去后会询问小侯爷是否乐意去,待小侯爷决定,在下派人给十三娘传话。” 十三娘点头,“好。” 她看着云落,又补充,“小女子是诚心邀请,烦请告知宴小侯爷。” 云落点头,“在下会如实告知小侯爷。” 十三娘温柔知礼,“那小女子就不打扰云落公子了,请公子待小女子向掌舵使问好,若是掌舵使有空,小女子愿在楼里做东,请掌舵使听当年那一曲《东风引》。” 云落眸光动了一下,点头,“好,在下会传达给我家主子。” 十三娘微笑让开路。 云落与十三娘告辞,结账,抱着画本子离开了书斋。 云落回到总督府后,宴轻的房间亮着灯,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在等着云落买画本子回来。 云落回来的很快,将画本子放在床头,让宴轻选,“这些都是您没看过的。” 宴轻随手拿起一本翻开。 云落立在一旁,将遇到十三娘,与她说的话,与宴轻说了一遍。 宴轻挑眉,“这么巧?” “是。” 宴轻好奇,“她不是难得一见的人吗?怎么随意就往街上跑?” 云落道,“她出行戴面纱,不是坐轿子就是坐马车,有护卫随行,还是很难见的,有的人见了,也不认识,所以,不是成日里待在胭脂楼的。” 宴轻点头,似乎没什么兴趣,“不去。” 云落点头,“那属下派人回绝了。” “嗯。” 宴轻看画本子看到半夜,觉得困了,扔了画本子,翻了个身,睡了。 他刚睡下没多久,外面有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进了外间画堂,然后奔向凌画的内室。 须臾,他隐约听到凌画被琉璃喊醒,似乎有什么急事儿。 宴轻耳朵好使,琉璃的确是有急事儿,她收到了两封信,一封信是来自她爹娘从玉家发出的,一封信竟然是来自岭山王世子叶瑞的,她本以为叶瑞的信会比她爹娘的信晚到,没想到竟然前后脚,几乎是一起到了。 若只是她爹娘的信,她自己拿过来定然先拆开看了,但因为叶瑞的信一起,她索性拿了两封信,一起跑来喊醒凌画。 琉璃先掌了灯,然后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推凌画,“小姐,醒醒,醒醒,叶世子和我爹娘都来信了。” 凌画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琉璃手里的两封信,见两封信都没拆开,她立马接过来,下了地,走到桌前,想了想,先拆开了琉璃爹娘的来信。 琉璃爹娘的来信里,先是不满地骂琉璃,说她没事儿从不给家里写信,多少年没回家了,作为亲爹亲娘,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儿了,又说她比掌舵使小一岁半,掌舵使如今都嫁人了,她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又说了一堆在凌画和琉璃看起来都没什么意义的闲话云云。 凌画直接一目十行地略过,看向信的末尾,末尾还真有关于杀手组织的消息,说七十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一个杀手门,叫天绝门,只不过出现的十分短暂,昙花一现,人数极少,只有七人,接江湖任务,不分贫富贵贱,不分好坏善恶,只要给足够的银子,就连朝廷的人也敢杀,也因此,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被搅的血雨腥风,不出一年,天绝门因得罪了太多人,后来,不知被谁灭门,没人给天绝门查个水落石出,因此,天绝门便消失在了这世上。 玉家立于江湖太久,所以,当初玉家祖宗与天绝门打过交道,正好就知道天绝门的一个秘密,七个杀手的脚底板就是刻着一枚竹叶。 这是记载在玉家收录的玉书录里的消息,不过七十年了,除了这一则消息,再不曾听说近些年,有什么杀手组织,是跟这个天绝门一样,脚底板刻着一枚竹叶的。 琉璃跟着凌画一起看完信后,有些惊喜,“没想到我爹娘还有用了一回。” 在琉璃的思想里,她爹娘挺没用的,就会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两个人从相识就腻腻歪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看不见别人,连她这个女儿,都不怎么招他们眼,否则,当初也不会轻易就答应王晋把她送给凌画了。 凌画又拆开叶瑞的信,叶瑞的信没有琉璃爹娘那么絮叨,也没说什么不关紧要的闲话,很是就事论事,说了他知道的这一批杀手的消息,开头也是跟玉家来信一样,说了天绝门在七十年前曾昙花一现,又说了天绝门其实是被碧云山宁家灭的门,因为当时天绝门接了杀宁家继承人的任务,自然是成功了,宁家一怒之下,倾巢出动,灭了当时只有七个人,无一不是高手的天绝门。 江湖上当时无人管这一桩案子,朝廷更不会管,所以,无人找上宁家。</p>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错了(一更) 宴轻脚步很快,转眼就来到了凌画的房间。 入眼处,凌画坐在桌前,脸色发白,一双眸子满是惊色,整个人似乎在发抖。 宴轻一怔,本有些被吵醒的烦躁以及突然听到声响被惊醒的睡意一扫而空,他从来没见到过凌画这个神色,疾步走上前,低头对她问,“怎么了?” 凌画惊醒,看向宴轻,从他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她自己惊骇的脸色发白的模样,实在不怎么好看。 她定了定神,声音有些哑,“想到了某些事情,被吓着了。” 宴轻蹙眉,“自己吓自己?” 又不是睡觉做噩梦,想到了什么事情,能吓成这样? 凌画点头。 宴轻见她额头有细密的汗,他伸手碰了碰,碰到了一手冰凉,他问,“什么事情很可怕吗?” 能让她吓到的事情,应该不是简单的小事情。 凌画点头。 宴轻的手温热,虽然一触即离,但这一瞬间的暖意似乎将凌画从冰窟里拉了出来。 她低声道歉,“对不住啊哥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嗯。” 凌画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哥哥去睡吧,我没事。” 宴轻低眸看着她,眯了一下眼睛,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很不对味,若是以前,凌画大约在他冲进屋第一时间便会抱住他,或者是要求他抱她,或者是趁机要求他抱着哄她睡觉,亦或者会跟她撒娇缠着他陪她,无论怎样,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告诉他没事,让他回去睡觉。 他声音沉了几分,“就没有什么和我说的?” 凌画张了张嘴,摇头。 为报恩情,答应帮萧枕争夺皇位,一力扶持萧枕的人是她。为了将来萧枕顺利登基,为了登基前不是接手一堆烂摊子的江山,她要把能做到的所有事情,都在这个前提下,尽力做好,这些,都是萧枕的事儿,是她的事儿。 他喜欢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喜欢吃喝玩乐悠闲自在,她过不成这样的日子,但可以尽力的守护他过这样的日子。 太平盛世下,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乱世初现端倪,又有什么关系?有她挡在前面,可以将这些都化解。 他不需要烦心操心这些,做他自己,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她想到这,神色一下子温柔了,眼睛看着宴轻,是纯粹的温柔,“没有什么,是我一时相差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哥哥去休息吧!” 宴轻手指无意识的蜷了蜷,食指捏紧拇指,对上凌画的眼睛,他神色顿了一下,慢声说,“你不睡?” “我不太困,再待一会儿。” 宴轻坐下身,“我也不困了。” 凌画眨了一下眼睛,“那、哥哥跟我说说话?” 宴轻捏起一颗棋子,“这半局残局不是还没下完吗?不如把它下完。” 凌画问,“哥哥跟我下?” 宴轻点头,“嗯。” 凌画见宴轻是认真的,只能伸手重新捡起棋子,落在她原先想落的位置。 宴轻歪着身子坐着,神色散漫,见凌画落子,他随意地瞅了一眼,随意地落下一子。 他姿势神态虽然散漫,但这落下的一子却丝毫不含糊,甚至一瞬间让整个棋局颇有些锋利之意。 凌画抬眼看他,没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来,于是将杂七杂八的思绪抛开,专心应对。 在这样的夜里,她心惊胆战之时,心里恍然惊乱之际,有他陪在一起,似乎一下子就拂开了心里沉重的云雾,夜也变得静谧起来。 屋中只能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一局棋后,凌画赢了。 她绷着脸,难得不高兴地瞪着宴轻,“哥哥,你让着我。” 虽然让的并不明显,很是高明,但是凌画就是知道,他让了她。 宴轻弯唇一笑,“我以为让你赢了这局,会让你心情好点儿,是我料错了?赢了却不高兴吗?” 凌画直视他,“我心情现在不太好。” 宴轻看着她,绷着脸的模样,没有一丝作假,看起来是真不高兴了,他笑了一下,“那就再下一局?这回不让着你。” 凌画绷着脸点头。 于是,二人又下了一局。 这一回,宴轻的棋风收了锋利,早先那一局的锋芒,似乎不是出自他手,他神色依旧散漫,带着三分不经意和七分漫不经心,落子不是一味的锋芒毕露,而是纵横捭阖,进退有度。 凌画坐直身子,心里暗想,都说由棋观人,不知道这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宴轻。她一直以来对宴轻的了解,还是太浅显于表面了。 凌画拿出了全力以赴的真本事,她估算着,以宴轻的棋艺,她大约不是对手的,若是她这一局还赢了他,那么一定是他在让着他。 她心里打定主意,都说了不让还让,若是他再让着她,就三天不跟他说话,哪怕他今天被她吵醒,大半夜的陪着她下棋。 这一局,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落子最后一刻,下成了平局。 凌画没看出宴轻哪里让着她,但她就是感觉得出,他一定是让了她,她落子后,盯着棋盘,脑中飞速地在做着复盘,就是想要找出,到底是哪一步,宴轻让了她,让的这么不着痕迹,让的她找不出破绽。 宴轻端起茶来喝,喝了个空,伸手拿过茶壶,掂了掂,也是空的,他对外喊,“云落,沏一壶茶来。” 云落就在外间候着,不敢进来打扰二人,闻言立即走进来,将茶壶拿了下去。 宴轻看凌画眼睛许久不离开棋盘,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要将棋盘盯出花来。他轻咳了一声,“看什么呢?这一回,我可没让着你,不会还不高兴吧?” 他心里想着,果然是这么难伺候的吗?赢了不高兴,和棋也不高兴,那输了呢? 凌画猛地抬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宴轻,“你确定你没让着我?” 宴轻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凌画盯着他的眼睛,很是肯定地说,“你让了。” 宴轻心里吸了一口气,自觉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被她察觉出来,但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觉得坚决不能承认,否则看她这个表情,是要跟他翻脸的。 他很是稳得住地说,“没让。” 凌画盯了宴轻一会儿,见他全无破绽,很是端得住,心里抗压能力可真是强的很,没有几个人能在她这样逼问的眼神下,还能如此端得住,她心里哂笑了一下,这就是她瞧上的人呢。 她道,“我若是三天不跟哥哥说话,哥哥一定觉得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大约是巴不得她不理他吧? 宴轻一愣。 凌画干脆地赶人,“哥哥回去睡吧!” 宴轻僵了一下,挽回说,“我真没让着你,你是哪里看出我让着你的,你可以指出来。” 凌画扯了一下嘴角,差点儿给他鼓掌,“我没看出来,哥哥技高一筹,让我连你哪里让了我,都看不出来,哥哥可真是厉害。” 宴轻心里更稳了,“你没看出来,为什么胡乱冤枉我?我是真没让。” 看她这副架势,打死都不能承认。 凌画学着他啧了一声,“我冤枉没冤枉你,你心里最清楚。” 宴轻:“……” 凌画又赶人,“天色不早了,耽误哥哥睡觉了,哥哥去睡吧。” 宴轻坐着不动,不想动,他自认天衣无缝,但没想到凌画就是察觉了,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三天不跟他说话?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也能做到,但就这么被她赶出去,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没面子。 他刚刚打死不承认,这么快反口承认,更是抹不开脸,他只能说,“我陪你下了这么久的棋,一口茶水都没喝上。” 总要喝了茶再走。 云落的脚步声这时正好也来了。 凌画不客气地说,“云落,将茶送去哥哥房间。” 云落脚步一顿。 凌画对宴轻笑了下,这笑带着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哥哥回房里喝吧!” 宴轻没有了坐下去的理由,但还是想挣扎下,“你不讲道理。” 凌画很是坦然,“哥哥,咱们说好了,你不让我,但你却让了,虽然我找不出来哪里让了,但肯定你就是让了,我绝对没说错,你不承认也不管用。” 不等宴轻开口,她一句话封了他再狡辩的路,“哥哥常挂在嘴边说不准我哄你,说话要作数,不能对你欺骗,但如今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欺骗我,这又怎么算?不是个好榜样吧?” 宴轻:“……” 他错了!</p> 正文卷 第一百章 闹脾气(二更) 宴轻慢腾腾地站起身,看着凌画,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发现这一刻,他无话可说了,他摸摸鼻子,难得地没了脾气,转身出了凌画的房间。 凌画瞧着他慢腾腾往外走的身影,心里虽气,但又有些想笑,他今晚上是在哄她的吧? 被人哄的滋味这么好,他怎么就不喜欢呢? 云落拿着茶壶跟着宴轻回了他的房间,见宴轻一屁股坐在桌前,他赶紧给宴轻倒了一盏茶,放在了他面前,同时贴心地嘱咐,“小侯爷,水热,小心烫。” 宴轻颇有些怨气地看了云落一眼,“你怎么动作这么快?不会慢一点儿?” 云落愕然,他怎么动作快了?走路快了?还是沏茶快了?小侯爷没提前给个提示啊。 宴轻给他一句话,“笨死你得了。” 云落:“……” 还从来没有人嫌弃他笨过,小侯爷是第一个。 他压低声音问,“您又和主子闹脾气了?” 宴轻瞪眼,“什么叫我又与她闹脾气了?” 是她与他闹脾气好不好? 他觉得邪门了,他明明是被她吵醒,去看她,见她那副样子,他看着不顺眼,担心她,想着哄一哄她,谁知道她那么聪明,根本不禁哄,到最后,他成了欺骗了,还说三天不跟他说话,赶他走,这叫什么事儿。 宴轻心里郁闷,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顿时嫌弃的不行,“怎么这么难喝。” 云落无奈,“属下沏茶是没有主子沏的好。” 宴轻哼了一声,烦闷地摆手,“行了,睡觉。” 他是真困死了,受累半天,不讨好,不如去睡觉。 云落想着小侯爷是该歇着了,这都快三更了,见宴轻上床,躺回了床上,他伸手帮着落下了帷幔,熄了灯,才走了出去。 凌画从里屋走出来,正巧碰到云落,问,“哥哥睡下了?” 云落点头,仔细看了凌画一眼,见她眉梢眼角没有沉郁之色,反而有些轻快,心里想着,难道与小侯爷吵架主子赢了?否则为何小侯爷一脸郁闷,而主子不见郁闷。 凌画往外走,压低声音交待,“我去书房,等琉璃回来,让她去书房找我。” 云落立即说,“主子不歇着吗?” “不了。”凌画觉得今夜她注定要睡不着,琉璃应该也快回来了。 云落点头。 凌画提着灯,打了一把伞,外面雨不小,她走出房门,向书房走去。 宴轻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动静翻了个身,想着大晚上不睡觉,跑去书房,可见他还真是做错了,就不该让着她,下次下棋,他一定要赢她一个落花流水,免得她不高兴甩脸子闹脾气,连觉都不睡了。 凌画到书房没多久,琉璃便回来了。 琉璃抱着卷宗走到门口,云落依照凌画的吩咐等着给她传话,“别进屋了,主子在书房,让你回来后去书房。” 琉璃一愣,“这外面下着雨了,小姐怎么会去书房?” 云落总不能说她跟小侯爷又闹不愉快了,只能摇摇头。 琉璃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要去书房。 宴轻的声音这时在里屋响起,“琉璃,你去做什么了?” 琉璃脚步猛地顿住,惊讶地看向云落,心想小侯爷什么时候管过她去哪里干什么?今儿大半夜的突然冒出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儿? 云落想着这么半天小侯爷还没睡,可见是心里落了事儿,他示意琉璃回话。 琉璃如实回答,“小姐吩咐我去了一趟清音寺,拿她的令牌,借了清音寺笔录斋里收录的关于碧云山宁家的卷宗。” 宴轻声音传出,似有不解,“她要碧云山宁家的卷宗做什么?” 琉璃实话实说,“想要了解宁家百年内的家事。” 宴轻没了声。 琉璃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见宴轻再说话,她试探地问,“小侯爷?” “行了,你去吧!”宴轻终于开口。 琉璃有些莫名,又看向云落。 云落摇摇头,小侯爷的心思难解,他也不懂,反正他问,如实答就行了,如今小侯爷让走,只管走就行了。他示意琉璃,“赶紧去书房吧,主子还等着你呢。” 琉璃点头,抱着卷宗,赶紧去了书房。 琉璃离开后,云落琢磨着他是进屋看一眼宴轻,还是就这么去睡呢,正在他琢磨的空当,宴轻声音又响起,“这个碧云山的宁家,就是你说的,那个长的十分好看的宁家少主宁叶的宁家?” 云落心神一凛,“是、是那个宁家。” 宴轻“呵”了一声。 云落连忙说,“传言说宁少主十分好看,也许传言不实。” 宴轻语调微扬,“你觉得外面人对我的传言,属实吗?” 云落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法回答。若是他没被主子派到小侯爷身边,没近身伺候他,没真正的了解他的脾性,他觉得外面的传言是属实的,但如今,他觉得外面的传言不属实。 “外面人是怎么传我的,你说说。”宴轻似乎觉得隔着房间说话让云落没有压力,“你进来说。” 云落只能又进了宴轻的房间,重新掌了灯,回身见宴轻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回道,“外面人传言,小侯爷可惜了一副好容貌,可惜了两位文武师傅的教导,堕了端敬候府赫赫威名。” 宴轻“嗯”了一声,“这么说,外面人传我,还是属实的。” 云落心想,若是从外表看,自然是属实的,但跟了小侯爷这么长时间,他知道,从内里看,还是不属实的,小侯爷这个纨绔做的,与程初等人都不同。至于怎么不同,他却说不出来,反正,不算是堕端敬候府威名的。 宴轻声音没有一点儿困意,“所以,宁叶的传言,也必有一定的理由。” 云落点头,碧云山宁家人据说生来都长的好,宁少主有这个传言,应是不虚。 宴轻忽地坐起身,“走,去书房。” 云落一愣,“小侯爷,您不睡觉了?” “不睡了。”宴轻披衣下床,动作利落地穿鞋下地,口中说,“既然不困,睡什么?” 云落看着他,“那您去书房……” “跟她一起看看宁家的卷宗,看看有多好看,让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书房等卷宗。”宴轻很有理由,抬脚就出了里屋。 云落连忙拿了一把伞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把伞提了灯跟着。 宴轻一脚踏出房门,被外面的雨气冷的颤了一下,蹙眉,“江南的雨夜,这么凉的吗?” 云落点头,“毕竟是冬日里,虽然南北温差大,但冬日里的江南的雨夜还是很凉寒的。” “书房有火盆吗?”宴轻问。 云落摇头,“没有。” 宴轻语气不明,“她倒是受得住。” 云落不吭声,专心给宴轻提着灯照路,心想着,他算是看明白了,小侯爷不管怎么别扭,都是别扭在了主子身上,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想一出是一出,呼风呼雨,忽阴忽晴,随心所欲得心应手的想怎样就怎样,这么大半夜的,说睡觉却不睡觉,跟着主子身后跑去书房,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很想问问,小侯爷知道自己今夜在干什么吗?不过他还是忍下了,觉得小侯爷不睡觉去书房找主子的举动,对主子来说,总归是好事儿,哪怕,他去了书房后,影响或者耽误主子看卷宗。 主子看到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果然,宴轻仿佛没细想自己这个举动,一路快步由云落领着,来到了总督府的书房。 这个书房,不是凌画专用,孙明喻、林飞远、崔言书等,这些凌画得用的人一起共用。 这是一处大院子,除了有书房,有藏书阁外,还有居住的房间,也配有厨房,可以解决熬夜临时住宿,也可以解决吃饭等问题。 总督府的这处院子,一年四季,时常灯火通明,时常有人待在书房里。 今日,书房里,便待了孙明喻与白天睡够了的林飞远。二人见凌画来了,都很讶异,毕竟白天外出一天了,他们都以为凌画今晚要休息的,没想到三更了,她却来了。</p>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闭嘴吧(一更) 孙明喻看到凌画,连忙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伞放好,又转身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林飞远瞅了孙明喻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忽然笑的很欠揍地说,“明喻这无微不至照料人的好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是不是自从三年前投到了掌舵使麾下?” 孙明喻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扫了林飞远一眼,接过他的话,微笑着说,“我这个位置,不同于飞远你,就是要事无巨细,处处谨慎妥当,稍有不慎,便会出乱子,若是连这个习惯都养不成,我这个饭碗早就丢了。” 林飞远扁嘴,意有所指,“是这样说吗?” 孙明喻目光清清淡淡,“是这样说。” 林飞远瞧着孙明喻,忽然觉得取笑揶揄他没意思,他自己都一败涂地了,还有什么资格取笑别人,索性打住了这个话头,问凌画,“掌舵使怎么不休息?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他见凌画坐下身,捧起孙明喻给她倒的热茶暖手,他故意吊儿郎当地说,“毕竟掌舵使如今大婚了,这大婚后的女人,得要孩子吧?女人若是劳累过度,是很容易伤身的,掌舵使这么不把自己当女人看,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把自己当男人用,这可不行,若是累过了头,有碍子嗣,您那么喜欢宴小侯爷,就不和美不是?” 凌画坐在椅子上,捧着热茶驱散一路走来的冷雨寒气,面对林飞远挤兑孙明喻,话中有话,以及对她的别样关心,她懒得与他计较,“都这么晚了还待在书房,事情做完了吗?这么多话,不耽误时间?” 林飞远翻了个白眼,“掌舵使这话题转移的不怎么高明啊。” 凌画挑眉,“怎么?那要我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先忍两年,两年后,卸了漕运掌舵使的职位,我便会回家备孕生孩子?” 林飞远:“……” 备孕生孩子是什么鬼! 他一时哽住,他虽然刚刚说那番话,心里也将凌画当女儿家看待,但还真没想过她这样厉害的翻云覆雨的人,将来挺着大肚子养胎的模样。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连忙说,“不用谢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您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吧!” 反正怎么样,他也没资格管,他也管不着,天塌了,她也是漕运的掌舵使,是管着他的人。 凌画见他收了话,不再理他,转向孙明喻,“怎么没回去歇着?连轴转是人都受不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如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其余的那些,也不是十分紧急,没必要在这里熬夜。” 毕竟,自从他来了,孙明喻白天跟着她在外跑,晚上熬夜处理事情,眼底明显都落了黑影,整个人也迅速地消瘦了,比刚大病初愈的林飞远好不了多少,甚至今晚这样一看,还不如白天歇了一天的林飞远气色好。 孙明喻笑笑,“我还受得住,明儿没什么大事儿,我白天歇两个时辰就够了。” 凌画点头,“我们的身子都不是铁打的,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她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想着琉璃应该快回来了,这片刻的功夫,宴轻应该也睡着了。 她刚这样想完,外面便传来琉璃的声音,冒着冷雨,似有些凉意,“小姐,我回来了。” 人到声到,转眼便推开了书房的门,进了书房。 她手里抱着一大摞卷宗,来到凌画面前,将手里的卷宗都放在凌画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清音寺笔录斋收录的所有宁家的卷宗,不止百年,我都给抱回来了。还别说,真是出乎我意料,宁家这样的隐世世家,看起来事儿不少,否则也不会这么一大摞,我抱着都压胳膊。” 凌画低头一看,还真不少,不是一晚上能看完的,她低估了宁家。 琉璃解了雨披,搓着手去拿茶壶,还没碰到茶壶,一盏热茶便递到了她手边,她抬眼去看,顿时笑的开心,“多谢孙大人。” 孙明喻微笑,“不用谢,深夜跑去清音寺,琉璃姑娘辛苦了。” 琉璃一手端着热茶一手摆手,“这不算什么辛苦,当年跟着小姐初来漕运,那才是真辛苦,别看近来不怎么有睡觉的时间,但跟当年比,真不算什么,当年小姐困的走路一头栽到了地上,那才是真累。” 孙明喻清楚当年凌画的辛苦,但如今听琉璃提起,还是很感慨,温声问,“那掌舵使可摔到了?” 琉璃摇头,“小姐身边有我们这些人呢,怎么能让她摔倒?云落眼疾手快动作快,一把就将小姐给拽住了,当时我们都吓了个够呛,若是脸朝下栽倒,她这张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脸,可就毁了,当时我们冷汗都快被她吓出来了,可是小姐倒好,自己不当回事儿,转眼就睡着了,醒来完全不记得了。” 孙明喻笑,“还好走过来了。” 琉璃感慨,“可不是吗?如今再辛苦,也比当年要好。” 至少如今,漕运就算再出乱子,也不会乱成什么样儿,与当年相比,不至于连觉都睡不上。就算绿林是个麻烦,但小姐手里有陛下给的兵符呢,能调动兵马,她就不信,绿林能跟朝廷真的作对到动了兵马自毁城墙的地步,除非绿林要反。 林飞远纳闷,“宁家的卷宗?是江湖上隐世世家碧云山那个宁家吗?” 琉璃点头,“就是那个宁家。” 林飞远不解,“为什么要找碧云山宁家的卷宗?宁家怎么了?是因为绿林的小公主朱兰倾慕宁家少主宁叶,给我们漕运惹出了麻烦?” “不单单如此。”凌画翻开一本卷宗,正了正神色,“从西河码头到漕郡城门这一段路,宴轻遇到的大批杀手,我查到与宁家有些关系。” 林飞远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宁家不是素来不参与江湖纷争与俗世争斗吗?难道卷进来了?” 孙明喻也有些惊异,“也就是说脚底板刻着一枚竹叶的杀手,那一枚竹叶代表宁家少主宁叶?是他派的杀手?” 凌画顿了一下,为孙明喻的这个想法,摇头,“不是。” 她简略地将从玉家和岭山得到的关于宁家与当年的天绝门恩怨说了,也说了她对宁家下了帖子,请宁少主出碧云山来漕郡一趟,为了了解宁家,这才查宁家百年卷宗。 林飞远听完脑回路很清奇地说,“据说宁叶长的容色如玉,姿颜清绝,是个当世少有的美男子。” 他看着凌画,“掌舵使邀请他来漕郡一见的话,若是他比宴小侯爷长的好看,你不会弃了宴小侯爷,瞧上他吧?” 孙明喻猛地咳嗽起来,难得温和的人有些凌厉地对林飞远说,“胡说什么!掌舵使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林飞远反驳说,“你难道不知道吗?掌舵使就是一个看脸的人,就问问咱们这些被她收用的成了她属下的这些人里,有哪个奇丑无比?都是俊俏的好不好?” 这个女人对美色虽然不是一网打尽,不同于公主私下养面首,贵夫人暗中逛清倌楼,她不沾染这些,但她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与长的好看的人打交道,用她的话来说,长的好看的人,她乐意与之多说两句话,看脸看到她这个份上,如此堂而皇之,也是没谁了。 换句话说,长的好看又有能力的人,才配留在她身边,被她所用。 孙明喻脚下不客气地踹了林飞远一脚,温和的人第一次踹人,用的力度一点儿也不小,“你闭嘴吧!” 林飞远不干了,“你踢我做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了?你别觉得掌舵使好,就看不到她有这个看脸的毛病。” 孙明喻:“……” 他伸手扶额,狠狠地揉了两下眉心,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对门口拱手,“宴小侯爷,你怎么来了?” 林飞远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过头,果然见宴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口,已听了很久,且看起来嘴角含笑,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 走路没声音,是鬼吗?吓死个人。</p>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三章 不可思议(一更) 宴轻觉得,他是不是该荣幸自己长了一张让凌画瞧得上的脸,否则,她夫君的位置,绝对轮不到他。 不说京城那两位,沈怡安与许子舟,暗暗心仪,只说漕郡,今日书房这两位,一个明目张胆,一个默默交付。 他们唯一差的,大约就是一张脸了。 宴轻放下茶盏,笑着说了句,“我夫人会沏各种茶艺,曾经一个时辰,沏了二十多种茶,每一种茶,都能被她沏出花样来,不知孙大人茶艺是否也到了这个地步?” 孙明喻摇头,“在下不及掌舵使。” 宴轻笑,“孙大人无需谦虚,若是有时间,在下也想多品品孙大人沏的各种茶艺,是否能与我夫人一较高下。” 孙明喻依旧摇头,“在下与掌舵使差之远已,也就只这一种茶沏的好,让小侯爷见笑了。” 宴轻闻言又喝了一口茶,似乎这时才品出味来,笑着说,“这玉茗香是我最爱喝的茶,怪不得这么好喝。” 孙明喻有一瞬间的僵硬,一时没了声。 林飞远在一旁瞧着,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宴轻欺负时,大约也是这般想吐血,他虽与孙明喻时常有些不对付,但也不妨碍心里知道他们才是同盟。 他有些不能忍地说,“原来玉茗香是小侯爷爱喝的茶吗?看来与掌舵使口味大有不同,我们掌舵使最爱喝的茶是雨过天晴,产自雾山,产量十分稀少,雾山在清河崔氏的地盘,正好产雨过天晴的那一座山是在言书名下,所以,每年雨过天晴采摘的季节,言书都要让人不远千里送来,也不过就那么一斤而已,三年了,从不落于外人之手。今年掌舵使将雨过天晴早早喝完了,才无奈退而求其次,喝这玉茗香。” 言外之意,宴小侯爷,您最爱喝的茶,也不过如此,您本人,也不见得是掌舵使的上上之选。 宴轻瞬间对林飞远刮目相看,还以为这家伙不禁欺负就偃旗息鼓了呢,原来不是。他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从来就没落下风过,无论是以前年少时跟人打架,还是如今噎人耍嘴皮子,他笑着扬起眉梢,“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凌画,“言书是谁?” 凌画已坐下身,刚拿起卷宗,便听到了三人你来我往的话,她并不打算出声,但如今宴轻把话头递给了她,她就不能不理了,于是,笑着说,“言书姓崔,出身清河崔氏名门望族崔氏旁支,三年前游历到漕郡,恰逢我授皇命接手江南漕运,他牵扯到了一桩案子里,我爱惜其才华,将其留在了漕郡。” 宴轻恍然,“我好像听王六说过他,如今外出了?还没回来?怪不得没见到。” 凌画点头,“外出了,快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这一回绿林扣下的三十只运粮船,因是运往清河崔氏的,所以,言书回了崔家一趟,出面请清河崔氏宽限些时日,否则,事情出了这么久,我在京城又没立即赶来,拖到今日还没解决,便有些说不过去,清河崔氏那边没闹起来,也是多亏了他出事后走这一趟,否则我也不能不急不慌地坐在这里。” 宴轻问,“一个崔氏旁支,便有如此分量吗?” 凌画笑,“清河崔氏嫡系子孙,两代以来,都没多大建树,旁支有两人却崭露头角,一个便是崔言书,他年少时,便已将崔氏三分之一的产业攥到了手里,游历到了漕运后,因看准了漕运这块香饽饽,便插了一脚,否则我当年也不能因为一桩案子,便捏住他的把柄,将他留在漕运。” 言外之意,你说他在清河崔氏族里,有没有说话的分量? 宴轻啧啧,“厉害啊。” 她的手底下,就没有没能耐的人。 宴轻拐了个弯,又转回了早先的话题,“雨过天晴好喝吗?” 凌画笑,“明年春茶下来,给哥哥尝尝。” 她扫了一眼林飞远,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斟酌着说,“我这三年来,也不是白喝了他的茶,他在清河崔氏那三分之一的产业,若没有妥善的经营,只会日渐缩水或者被人蚕食,毕竟清河崔氏还有一个跟他一样出身旁支却耀眼的人,那人哥哥大约知道他的名字,叫崔言艺,同是言字辈,他比言书心狠手辣。” 宴轻眯了一下眼睛,“你说的对,我还真知道,据说他如今把控着清河崔氏的话语权,整个清河,十句话有九句如今都要听他的,金秋要参加科举。” “没错。”凌画点头,“他把控了清河崔氏那三分之二,言书想守住自己的三分之一十分不易,所以,我帮他,每年喝他一斤茶,也不过分是不是?” 宴轻“嗯”了一声,“是不过分。” 凌画温柔地笑,“就知道哥哥懂我。” 言外之意,别人都不懂她,尤其是林飞远那个笨蛋,给她上眼药,等事情忙过了,不怎么用他的时候,看她怎么收拾他。 宴轻心里舒坦,“看你的吧!大半夜的,不耽搁你了。” 凌画点头,拿起卷宗继续看。 宴轻似乎也没了与林飞远和孙明喻聊的兴致,捧着卷宗,也打算好好看看宁家。 林飞远瞧着二人,心里唏嘘,他就从来没见过凌画对谁这么温柔的说话,她面对他们,素来都是冷静的平静的清明的,眼神哪怕是浅笑的时候,都带着那么点儿靠近不了她的距离,他还以为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呢,却原来不是。 他心又被扎了一针,如今就跟气球似的,一下子瘪了。 孙明喻没有林飞远这般心里大起大落,大约是他心里从来就清楚,能让凌画喜欢上的人,也就是那么一个人而已,以前没有,以后总会有,如今宴轻就是这个人。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见宴轻不再说话,他也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他给自己倒的一盏茶凉了,再没动一口。 凌画看东西快,一目十行,这是她从小挤时间偷看画本子练出来的,加上卷宗多,她想尽快看完,于是,看的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完了一卷书,然后再拿起下一卷,半个时辰,便看完了三卷。 宴轻因为她这个速度,偏头瞅了她好几眼,后来觉得她这么看挺好玩的,便也一目十行的看,似乎要跟她比个高下。 于是,书房里,只听到二人翻书页的刷刷声。 林飞远看的惊奇,想着这二人比赛吗? 孙明喻也讶异,不是说宴小侯爷不能看书,看书就头疼吗?但如今看来,他并不犯怵看书,也没见他头疼。 一大摞书卷,在天明时,被凌画翻看了一半,被宴轻翻看了一半,两个人合在一起,竟然都给全部看完了。 凌画揉揉脖子,转头笑着对宴轻说,“哥哥,你看的那些,可都记着了?是不是我不用看了,你跟我说说就行了?” “嗯。”宴轻点头,“有两件有意思值得说的事儿,可以跟你说说。” 他扔了手里的书卷,“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语调含了那么一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笑,“我娘出身在宁家,若不是看宁家的卷宗,我还不知道这事儿。” 凌画顿惊,睁大了眼睛。 宴轻也没避讳着书房里的林飞远和孙明喻,就这么将这件事儿给说了出来。 林飞远和孙明喻也惊愣了,原来端敬候府已故的侯夫人,宴轻的娘,出身江湖上的宁家吗?这等密辛,他们当然不知道,显然,听宴轻这话,他也是因为看了卷宗,刚刚知道。 宴轻砸下一记重锤后,又扔下一块大石,“碧云山占据天险,适合养兵,这卷宗虽然没提一句,但从蛛丝马迹可以看出来,宁家也许在碧云山养兵。” 凌画心神一凛。 林飞远和孙明喻倒吸了一口凉气。 宴轻笑了一声,看着凌画,看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所以说,江湖传言宁家少主宁叶,长的好看,大约是因为血缘?算起来,我娘是他姑姑,容貌自然不差的。” 凌画也吸了一口气。 宴轻嗤笑一声,看着凌画,“怎么?傻了?你看了半天,又看出什么来了?” 凌画定了定神,也扔出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宁家先祖,与开国太祖,姓一个姓,推测应该是兄弟。也就是说,宁家也许其实并不姓宁,而是姓萧。” 宴轻啧了一声,“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p> 正文卷 第一百零四章 雨中(二更) 清音寺的笔录斋收录的宁家卷宗,凌画要求百年,琉璃却不嫌麻烦,将所有宁家的卷宗都搬了来,这样一来,凌画和宴轻全部都给看了,没想到,真是大有收获。 当然,卷宗里记录的,只是大大小小能被人窥探知道的事儿,清音寺有专门的能人,一代传一代,跟江湖上的百晓生差不多,来收录江湖上称得上名号的家族的大小事件,若寻常人来看这些卷宗,也许就是看个纪实热闹,但凌画与宴轻不同,他们两个人看卷宗,看的可不是那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记事,而是看的更深层次推敲出的背后藏着的东西。 这不,宴轻便得出了,他娘出身宁家这件事儿,也得出了,宁家占据的碧云山,是个适合养兵的天然之地。 而凌画,推敲出了,宁家其实不姓宁,先祖姓萧,与太祖一个姓氏,可能是兄弟的结论。 对于这三记重锤,真是将林飞远和孙明喻都给砸懵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今天,凌画和宴轻是在三更后前后脚来的,不过两个多时辰,就从宁家的卷宗里窥探了这么三件大事儿。 林飞远的脑回路素来与常人不同,他更多的不是震惊这三件事儿,他更多的是对宴轻由心而发突然迸发的敬佩。 凌画就不说了,他已看了三年,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让他意外,但宴轻不同,他这才刚刚认识,也算是真正的认识了这位宴小侯爷。 他忽然觉得,他不甘心个屁啊,能让掌舵使看上且费尽心思嫁的夫君,哪怕是个纨绔,也有他的过人之处,更何况,四年多前的宴轻,就算被人遗忘,也能记起他年少时是何等的惊才艳艳的传闻遍天下,连他少不更事时,都知道这个人。 所以,他能从这么一大摞卷宗里得出宁家的密辛,且这样轻飘飘说出来,其中包含她娘的身世,他就想翘大拇指了。 孙明喻不同于林飞远,他想的不是宴轻,想的却是宁家,通过这三件密辛,他觉得若是往深里想,实在是有些惊骇,这要牵连端敬候府,牵连皇室,牵连太祖,牵连宁家,甚至牵连掌舵使,牵连漕运,牵连江湖,牵连整个天下。 他看着凌画,“掌舵使,这……” 这么大的事儿,如今知道了,该怎么办? 凌画当机立断,转向宴轻,“哥哥,将你得出结论的卷宗撕掉留页,其余的卷宗,让琉璃现在就还回去。” 宴轻点头,没说什么,找出被他刚刚折好的折页,轻轻一扯,撕了下来,薄薄的两张纸,是他母亲的秘密,以及碧云山养兵的秘密。 凌画也将她看过的卷宗得出结论的那一页扯掉,与宴轻的放在一起,薄薄的三页纸,她收好,然后喊来琉璃,对她吩咐,“你现在就将这些卷宗送回去,请清音寺的主持守口如瓶这件事儿。” 宴轻闻言挑眉,“没用。” 宁家这么能耐,也许清音寺就有宁家的人,掌舵使派人深夜去找宁家的卷宗的消息,没准如今已经送去碧云山了。 “没用也要做,万一有用呢。”凌画如今觉得宁家水太深,还暂且不想打扰这深水潭,不管碧云山是牛鬼还是蛇神,她必须要稳住,先将萧枕的位置推上去再说。 她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萧枕必须坐上皇位。 宴轻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琉璃将一大摞卷宗抱走,出了总督府,快马前往清音寺。 凌画打了个哈欠,对林飞远和孙明喻说,“总归有收获,今日休息吧!” 林飞远和孙明喻齐齐点头,看凌画哈欠连天,一个接一个,似乎不受这么大秘密的影响,宴轻虽然没打哈欠,但神色漫不经心,似乎不当回事儿,两个人神态不同,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仿佛这三件事儿根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一般。他们俩人也都齐齐定了定神,觉得自己着实差了份心境。 凌画站起身,见宴轻坐着没动,她扯了扯他衣袖,“哥哥?走了。” 宴轻点头,瞅了凌画一眼,也站起身,说了句,“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原来这便困的不行了。” 凌画揉了揉眼睛,“哪有人是铁打的?又不是铁人。” 宴轻被她扯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故意地说,“你不是说三天不跟我说话吗?” 凌画脚步一顿,默了默,片刻后,不看他,继续往外走,“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宴轻笑了一声,“忘性挺快。” 凌画扁了扁嘴角,松开扯着他的袖子,恶声恶气地说,“要你笑我!行,三天就三天,你别理我。” 她说完,扭头走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她连伞也没撑,可见是困迷糊了。 宴轻接过了云落手里的伞,快步追上她,将她罩在伞下,慢悠悠地说,“你婆婆是宁家人,你就没什么想法?” 凌画:“……” 她婆婆是宁家人,她该有什么想法吗? 她扭着脸不看宴轻,心里想着,原来她婆婆是宁家人,以前一直没探究她那因为生宴轻难产已故的婆婆,以为是哪个大家族的大家闺秀了,毕竟嫁入了威名赫赫的端敬候府,没想到是宁家人。 她喜欢宴轻,倒从没想过因他去查端敬候府的那些前事,将祖宗八代都扒出来。 “我娘的闺名叫灵玉,这个闺名只有我爹知道,而宁家卷宗记载,宁家有女宁灵玉,十五出碧云山,闯荡江湖半年,后不知所踪,之后记载,二十而折,处处对得上。”宴轻道。 凌画没了脾气,“我记得婆婆是生你之日,难产而亡?” “嗯。” 凌画又说,“祖母是在你三岁时没的?” “嗯。” 凌画叹了口气,对比他,从出生就没了娘,刚记事起,就没了祖母,后来谁都知道端敬侯府再没有女主子,偌大的府邸,老侯爷、侯爷,以及宴轻三人,虽有太后,但入得深宫,宴轻又是个不喜欢进宫的,所以,得到的母性关爱应该十分稀薄,而老侯爷和侯爷,则是望孙望子成龙。 凌画觉得,她面对宴轻,总是闹不起脾气,冷不下心肠,狠不下心软,她转过头,又重新扯过他的袖子,“那在公公口中的婆婆,是什么样儿的?婆婆是怎么嫁入端敬候府的?” 宴轻瞅了一眼重新被她攥住的袖子,她眼神的无奈和柔软虽然藏的很好,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心里莫名的便觉得柔软,哪怕这雨下的清寒凄冷,但他却并不觉得冷。 他语气平静道,“父亲不常在我面前提母亲,即便提的话,也就是喝醉酒后,提那么一句半句,说她十分聪明,任何书,在她面前,只要看一眼,便过目不忘。我的聪明劲儿,便是传自她。” 凌画问,“还有呢?” 宴轻摇头,“父亲不常醉酒,更多的,也就是醉酒后,喊几声母亲的闺名罢了。” 凌画柔声说,“婆婆故去后,公公不再另娶,可见夫妻情分非常。” “也许吧!” “姑祖母在你面前提婆婆吗?怎么说?”凌画问起太后。 宴轻点头,“在我面前从不提,不过我有一回偷听她与孙嬷嬷说话,提起我娘,甚是可惜,说她的身体,在嫁我爹之前,受过重伤,大夫曾再三叮嘱,她的身体不适合有孕,但她还是执意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怀了我,最终,保胎时,十分不易,几乎十个月,有一半都是在床上度过,最后还是没等挺过生产大关,生下我,看了我一眼,便含笑去了。” 凌画心下触动,“婆婆一定很爱公公。” 同是身为女子,凌画哪怕如今没有孩子,与宴轻的夫妻感情禁不起折腾,关系不稳固,但她觉得,一个女人,宁可不要性命,也要生下与一个男人的孩子,那一定是爱惨了他。 宴轻不再说话。 凌画看着宴轻的侧脸,忽然问,“哥哥,你现在还有想与我在端敬候府里垒一面墙不相往来的心思吗?” 宴轻脚步一顿,停顿了半晌,回答她,“有。” 凌画泄气。 被打击的次数多了,倒也抗打压了,有就有吧! ------题外话------ 提前预告下,明天有感情磨合小虐,不喜欢虐的避开。另外,加快推进,这个礼拜六日给大家双更!</p>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五章 扒开(一更) 以前,凌画总想着,用尽手段,也要与宴轻和和美美,但如今,她却不这样想了,世上的事儿,什么事儿都能强求的来,唯独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就比如,她心里明白曾经沈怡安看明白后的止步不前,曾经许子舟试探后的适可而止冷静克制,如今林飞远纠缠不得绝望放弃,孙明喻含蓄付出不求回报。 这些人对她,难道说不比她对宴轻更喜欢吗?她觉得定然不是的。只是她不喜欢他们,从来不愿相就,不给那个机会。 就如喜欢宴轻的那些女子,比如从琉璃口里说出的那些人。太常寺卿柳家的小姐、永昌伯府的小姐、承平郡王妃的妹妹、礼部尚书的孙女、宗人府丞的侄女等等。 若不是她用尽手段百般算计,宴轻不会是她的夫君。 所以,如今她倒是平静了,觉得不如就顺其自然,若是这些日子相处,还是不能让他喜欢上,回京后走到那一步,她也就认了。 她总不能真私心的栓宴轻一辈子,让他一辈子不得欢喜,万一他喜欢不上她,将来遇到他能喜欢上的人呢。 说实话,凌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在这样的雨中,被宴轻罩在伞下,她听着他说他父母的事儿,她哪怕心再黑,也觉得可以留一点儿柔软给他,给这个她一眼就看上的少年。 她想到这,轻声说,“哥哥,待回京后,若你还是觉得跟我过不下去,那咱们就和离吧!我不拴着你了。” 宴轻脚步猛地顿住,眉眼冷清地转过头,看着凌画。 凌画本就被他罩在伞下,见他停住脚步,她也跟着停住脚步。 恰在这时,雨忽然下的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凌画觉得连江南今冬都比往年冷,往年这初冬时节,还没这么冷的,也没有风的,如今这一刻连风带雨。 凌画看着宴轻冷清的眉眼,想着他身上穿的衣裳单薄,应该是冷了,出声说,“我们快些走吧,哥哥别着凉,你最不喜欢吃药了,虽然我揪着曾大夫给你制了不少药丸子,但能不着凉,还是不着凉的好。” 宴轻站着不动,声音低沉,“你已说了几次与我和离了?就这么想和离?” 凌画一愣。 她看着宴轻,见他不是随口一说,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和离这两个字,还真是她先提的,上回没离京前,闹那一场,是她先说出和离两个字,如今又是她。 明明她才是不想和离想跟他一辈子和和美美的那个人,怎么就提了两次了? 她一时哑口无言。 宴轻冷笑,“凌画,你觉得,我跟你来江南,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了好玩吗?我自己便不能出京,不能来江南?不能去天下哪里?非要跟着你来吗?” 凌画张了张嘴,一时间想抓住这句话的深意,还不等她抓住,宴轻忽然将伞塞进了她手里,转身就走。 随着他走出伞下,大雨噼里啪啦打在他的身上,转眼他便被淋湿了。 凌画惊醒,连忙拿着伞追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罩在伞下,死死地拽住他,连声说,“哥哥对不起,是我乱说话,我……我破坏气氛,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个,我一夜没睡,脑子不好使,被驴踢了,被门夹了……” 宴轻本来冷了一口气,不想她这么快便缠上来,一连气的骂自己,骂的都不是什么好话,他停住脚步,瞪着凌画,见她伞歪了,脸上落了水,也顾不得擦,一脸的“我错了,你若是觉得我自己骂自己不够狠,随便你骂。”的神色,他瞧着,倒是给气笑了。 他早就清楚,凌画这个女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很多时候,能气死个人,也能舍得下脸面道歉自省自己。 凌画见他神色虽然说不上缓和,但没了刚才的锋利冷意,她心里提着的心依旧不能放下,试探地问他,“我再不提那两个字了好不好?” 你若是什么时候不愿了,你来提,我打死也不提了。 宴轻心里依旧不痛快,看着她的样子,就想生气,但也正是因为她这副样子,反而让他的生气发作不出来,天生的小祖宗,专门来治他的,他狠狠抿了一下嘴角,“你觉得,我们能过一辈子?” 凌画立即机智地说,“哥哥说能过多久,就能过多久。” 她可不敢说一辈子,太远了,虽然她是这么想的,真想跟他过一辈子,但也要看他同不同意啊。 宴轻盯着她,“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凌画点头如捣蒜,“我们两个人里,什么都是哥哥你说了算。” 宴轻嗤笑,“还加了个前缀条件。” 凌画脸一苦,软声商量地说,“哥哥,我们两个人的事儿,也牵扯不到别人,我这话说的虽然投机取巧了些,但也不算说错。” 她毕竟不止宴少夫人一个身份,她还是漕运掌舵使,还是二殿下萧枕坐江山的那把剑。除了两个人的事儿外,别的其他事儿,哪怕是她喜欢的人,也不敢答应他婚姻之外的事儿什么都他说了算。 “这般冷静,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吗?”宴轻看着她问。 凌画面色一僵,一瞬间,有一种被扒开了皮晾晒的干巴巴,她嗫嚅了一下嘴角,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子,若是哥哥觉得,我的喜欢不够分量,但我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若是他要情深似海,全心全意,眼里心里只他一人,要不理诸事,不顾江山落谁手里,要如他娘一般,喜欢到甘愿为一个人生子到放弃生命,她确实做不到。 她这一刻,似乎被宴轻摊开看,扒开了她心里最不愿意承认的,她做不到的,爱宴轻如命。 的确,她的喜欢挺不值钱的,至少,与萧枕的江山相比,她是先江山,后情爱。其实,当时大婚在即,萧枕出事儿,她离京找人,推迟婚期,就做了选择。 她大约明白了,宴轻想在端敬候府紫园和海棠苑之间垒一面墙的原因在哪里,就在于,她这个上赶着算计嫁给他的妻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她的喜欢,要排在很多东西之后,所以,他大约才不想要的。 她木然立在当地。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可以称得上过分,明明给不了他,却算计他,招惹他,缠着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与他和和美美过日子,而她的身份和要做的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可以说是遥遥无期,卸任江南漕运掌舵使的身份,两年是近的,但即便顺利卸任了漕运掌舵使,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三五年不多,也许十年八年萧枕才能坐上那个位置,毕竟陛下春秋鼎盛,没有病态。 从凌家大厦倾塌,凌画自己敲登闻鼓立起来,她的阴暗面从来都是摆的明明白白,任谁都说她惹不得,手段厉害云云,但对于宴轻,她一直以来,是极力的在他面前掩藏着这种阴暗面的,就是暗搓搓的想栓死他,却不敢将他摆在第一的位置。 这是她对宴轻的阴暗面,她一直以来掩饰的很好,也知道他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也是明白的,她觉得宴轻不喜欢她,与她的不够喜欢,是可以相得益彰,相处的很好的,宴轻这样的人,多数时候很自我,自由自在惯了,他心里有着天之骄子的骄傲,应该是不屑与她摊开说的,所以,她便这么含糊着,觉得能过就好,但没想到,今日他摊开在了她面前。 凌画一时间攥不住伞,伞脱手落下。 宴轻在凌画脱手时,轻而易举地将伞拿在了手里,撑在两个人的上方,目光冷静地瞅着凌画,见她脸色在冷雨中,忽青忽白忽红忽紫,他暗暗解气,想着总算有能治了她的东西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惹的,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什么性子,没道理她算计嫁给他,他娶了人后,还能让她觉得能够在冠了他的姓氏后,还能在他面前游刃有余,感情收放自如。 他这一辈子不能独善其身,她也别想不把他放在第一个。</p>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六章 没的商量(二更) 凌画觉得身上冷的很,不知是因为外面的雨下的大了,风雨交加,所以她才觉得冷,还是因为她因了宴轻的话,内心极力在他面前隐藏的阴暗被扒开,摊开在他面前,她配不上这个人,非要龌龊的强行要人,才觉得冷。 总之,她冷的有些打颤。 宴轻将伞重新塞回她手里,“拿稳,再掉了,没人给你捡。” 凌画木木然地拿稳伞,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来一句话。 宴轻瞥了她一眼,觉得她这副模样,比以前在他面前的所有模样倒是都真实顺眼,他看了片刻,觉得看够了,抬步出了伞外,转身走了。 凌画动了动,没追上去。 云落撑着伞等在二人后方,这时见宴轻独自没撑伞走在雨中,连忙冲上前,给宴轻撑着伞。 宴轻已经淋湿了,他以前最是在意自己身体,因为怕喝苦药汤子,所以,从不让自己着凉感冒,淋雨的事儿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做,今日倒是破例做了一遭。 云落追上来后,宴轻倒是没说什么,就着他的伞,走在伞下,心里却想着,他才不乐意生病,可别这么娇气,淋了这么两下雨,便染风寒,就算有曾老头给他特制的裹着糖衣的药丸,他也不太乐意吃。 云落偷眼瞧宴轻,见他心情不像是不好的样子,他试探地问,“小侯爷,主子还停在远处,这雨下的太大了。” 宴轻扫了云落一眼,“你想说什么?” 云落小心翼翼,“你怎么又与主子吵架了?” 宴轻冷笑,“吵架?你见过谁家吵架,女人不哭的?” 云落:“……” 他家主子不同于别的女人啊! 宴轻目视前方,声音清淡,低低沉沉,“没吵架,我就是想要她知道,别以为我不说,她便能糊弄我,糊弄了一个月又一个月,这都几个月了,没半丝惭愧之心。” 云落:“……” 有吗? 他看着宴轻,“小侯爷,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主子近来没糊弄您吧?” 宴轻鄙视他,“你懂什么?与端阳待在一起的时候多了,是不是也传染了他的笨脑子?” 云落噎住。 宴轻见云落似乎真的不懂,他因为对云落跟在他身边后,他说东便往东,说西便往西,说不让他告诉凌画的事儿,他便不告诉,很是听他话,他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如今也不介意给他的脑子开开窍,对他问,“你觉得你家主子,对二殿下如何?” 云落眨眨眼睛,“好。” “怎么个好法?”宴轻问。 云落想了想,“二殿下但有所求,主子都会满足。” 宴轻笑了一声,“那你家主子对我呢?” 云落想了想说,“好。” “怎么个好法?”宴轻又问。 云落这时隐隐约约有点儿明白了,但还是如实回答,“小侯爷但有所求,主子都会满足。” 宴轻嘴角扯了扯,“这么看,没什么不同,但若我与萧枕同时出事儿,她会先救谁?” 云落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宴轻瞅了他一眼,给出答案,“她会先救萧枕。” 云落在这大雨的天里,想要冒冷汗了,“不、不能的,主子会先救小侯爷您。” 宴轻斜睨他,“你替你家主子保证?” 云落哽住,他替主子保证不了这个事儿。 宴轻冷笑,“你保证不了,所以,乱说什么话。她会先救萧枕,因为萧枕,干系后梁江山,干系千万百姓,而我,一个人而已。” 云落后背冷飕飕,想着必须说点儿什么,连忙说,“主子她,不是慈善之人。若不是二殿下曾经救了主子一条命,主子也不会为了报恩,而帮二殿下。主子帮二殿下,是无关江山百姓的,只是还救命之恩而已。” 良善的人,做不了漕运掌舵使,行走不了这条黑暗之路,也踏不出一条血路支撑起今日的江南漕运和凌家门第。 主子自己,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良善之辈。 “她不良善有什么关系,萧枕良善就够了。”宴轻语气清清凉凉,“她千不该万不该,非要招惹我。我也不是一个良善的人。谁做皇位,与我何干?天下百姓兴亡,又与我何干?端敬候府祖祖辈辈为天下,到了我这辈,不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如何?谁又能管我?” 云落嗫喏了一下嘴角,“属下觉得小侯爷您是一个良善的人。” 宴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转头看着云落,“傻了吧唧的,说这种话,你哪里看出我善良了?” “您看破了主子算计您,可以不娶主子,但您在她骑快马从岭山赶回来当日,没反悔婚事儿。”云落最先找出这个理由。 宴轻偏回头,“那是因为,她是凌画,你当什么人算计爷,都能让爷娶回家吗?累死她,若是不相干的人,又与我何干?累不死,我反悔了又能如何?谁能按头让我娶?与良善有什么关系?” 云落睁大眼睛,所以小侯爷对主子…… 宴轻缓步而行,哪怕身上湿透了,也没影响他的步子,地面上的水渍被他踩的啪嗒啪嗒的,“她会哄人,是她最大的优点。” 云落眼睛睁的更大,小侯爷不是不喜欢主子哄他骗他吗?如今这是说什么?他果然看不懂小侯爷,这时候听他的话,脑子更不够使了。 宴轻继续往前走,云落撑着伞,觉得自己大约真是跟端阳待久了,有点儿笨了,走了一段路后,回到居住的院子,进了院门,宴轻忽然说,“不管她想先救谁,第一个救的那个人,必须是我,没的商量。” 云落脑子空白了一下,跟着宴轻走到门口,推开门进屋,他才理解了这句话,原来是接着刚刚主子先救谁的话说的。 他不明白小侯爷今日为何说这番话,想着必有原因,难道跟与主子在书房里看的宁家卷宗窥探出来的那三件密辛有关? 小侯爷是察觉到了主子做了什么决定?才会有这番话? 云落觉得,他是不是现在就去问问主子,将小侯爷跟他说的这些话,跟主子说说,也许主子聪明,更能明白小侯爷因为什么。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去,宴轻已进了里屋脱了湿衣服,吩咐他,“去让人弄热水,我要沐浴,再弄两碗姜汤,我可不要染了风寒吃药丸子。” 云落应是。 宴轻又说,“我以后跟你说什么,都不许跟她说。” 云落默了默,又应,“是。” 他就知道,小侯爷已经把他当做可以随便倒话的秘密罐子了,且还是封的十分严实的那种。 云落转身出了屋,去厨房吩咐人弄热水送去给小侯爷沐浴,再熬两碗姜汤。 厨房的厨娘试探地问,“小侯爷要喝两碗姜汤吗?空腹喝这么多姜汤,对胃口不好,还是要先吃早饭,然后再喝姜汤吧。” 云落道,“其中一碗,是给主子的。” 厨娘抿着嘴笑,“小侯爷人长的好看,作为夫君又很贴心,掌舵使可真是会找夫君。” 云落汗颜,心想着,两个人比别人更能折腾呢,就是外人瞧不见罢了,他都快辛苦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成为小侯爷倒秘密的秘密罐子的滋味并不好受。 厨房很快就送了温热的水给宴轻沐浴,宴轻将自己泡在浴桶里,吩咐云落,“去看看,她是不是还站在原地,别说是我让你去看的。” 云落心里腹诽,想着您可真是爷,这么别扭,连他这个耿直的人都快被拧成麻花了。既然不放心,怎么就舍得把人扔在那里不管独自回来呢! 云落心里叹气,但还是乖乖应是,撑着伞去了。 他出了院子,沿着原路走了一段路后,果然看到了还站在远处的凌画,她想着小侯爷猜测的可真准,主子可不是还打着伞站在原地吗?也不嫌冷。 他刚要走过去,便看到了一个人披着雨披,冒着风雨进了总督府,步履匆匆,本要去书房,但抬头间看到了凌画,立即朝她走了过去。 那个人身材颀长,虽冒着冷雨步履匆匆,但依旧不失端雅,云落认识,正是外出归来的崔言书。清河崔氏旁支的崔公子,没想到今日回来了。 得,他不用过去了。</p>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七章 炭火(一更) 崔言书紧赶慢赶,连夜赶路,冒雨归来,刚进了总兵府,听说凌画在书房,便直接奔向书房,远远看到书房通向后院的石板路上站了一个人,他瞅了一眼又一眼,这才认出是凌画。 他连忙走向凌画,心想着短短几个月,掌舵使怎么清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要刮走了? 他脚步很急,走到近前,踏出了一连串“啪嗒啪嗒”的水声,他自觉动静很大,但都没见凌画回头,她撑着伞立在原地,不知是发呆,还是在想什么,整个人罩在伞下,侧着的脸色比冷雨还清白。 崔言书停住脚步,喘了一口气,顿了半晌,才开口,“掌舵使。” 凌画慢慢的转过头。 崔言书看到她脸色苍白,有两缕发丝似被淋了雨,贴在脸侧,整个人颇有些失魂落魄,他微微睁大眼睛,“掌舵使,你怎么了?” 凌画瞳孔聚焦,似好一番辨认,这才认出了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开口的嗓音沙哑,“言书,你回来了?” 是疑问句,似乎在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估算着,总要明日才能回来。 崔言书连忙说,“依照路程,本来是明日回来,但因降雨,我怕阳河涨水,阻在路上,误了掌舵使的事儿,便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回来了。” 凌画点头,此时已稳定下心神,冷静下来,“你去沐浴换衣,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再说话。” 崔言书也觉得浑身难受,虽然穿着雨披,但冒雨赶路太久,连雨披都浸湿透了,他点点头,看着凌画,还是又问了一句,“掌舵使怎么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看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适?” 凌画摇头,“不是身体不适,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惊吓罢了,你先去修整吧,回头再说。” 崔言书皱眉,想着能让凌画突然想到并且受到惊吓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也不是什么小事儿,至少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但此时也不适宜说话,他点点头,“那我先去了,等我好了,让人喊掌舵使。” “好。”凌画点头。 二人分别。 崔言书在总督府是有自己的院子的,他不同于林飞远和孙明喻,不是漕郡本地人,当年,凌画恩威并施颇费了一番工夫收服了他后,直接在总督府给了他一处院子,他便也没另外安置府宅,省得每日来去总督府麻烦。 凌画撑着伞往后院走,走了几步路后,便不怎么想回去了,于是,她又转了身,重新回了书房。 孙明喻和林飞远还没走,正在消化早先凌画和宴轻从宁家卷宗里得出的结论,见凌画竟然去而复返,且颇有些狼狈,齐齐一怔。 孙明喻讶异,“掌舵使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休息了吗?” 凌画放下伞,搓搓冰凉的手,“言书回来了,我来书房等他。” 林飞远震惊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最少也要明日吧?” “怕大雨阳河涨水,冒雨连夜赶路。”凌画简单说了一句,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和两侧发丝的水渍,对外吩咐,“来人。” “主子。”有人应声。 凌画吩咐,“这天太冷了,去弄个火盆送来书房。” “是。” 孙明喻见凌画脸色发白,明明她穿的衣裳并不少,但一副很冷的模样,就连手指骨都是青白的,他连忙起身,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她,“掌舵使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再让人拿一件披风来穿上?” 凌画接过热茶,她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不是天气冷,当然,外面冷雨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是她的心由内而外的发着冷,她摇头,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外面的雨下的大了。” 孙明喻向外看了一眼,这才发觉,外面的雨似乎真的下大了,是江南少有的疾风骤雨之态,他蹙眉,“今冬的江南多雨,气温骤降,比往年的确要冷很多。” 前几日的艳阳天,在这日里,仿佛是江南的错觉。 林飞远打了个哈欠,“连漕郡都要在这样的天气里用到火盆了,不知别的地方,今年的炭够不够用。” 凌画笑着看了林飞远一眼,“难得你都有忧国忧民的心了,不错。” 林飞远一僵,顿时有些炸毛,跳起来,在原地转圈,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我的心应该是黑的啊,什么时候不知不觉要变白了?这可不行。” 天下兴亡,他什么时候操过这个心,他从小到大的志愿,就是收集天下美人。后来因为凌画,竟然遣散了所有美人,跟着她误入歧途了。明明,他暗中做的那些事儿,都不算是什么光彩的好事儿,但竟然把他的心给侵蚀的向阳而生了。 林飞远一脸的天打雷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孙明喻看着他笑,“这要谢谢你跟了个好主子。” 林飞远万分怀疑地看向凌画,伸手指着她,“她算什么好主子!” 天下谁都知道,他们这些跟在她身边的人更知道,她的心比谁都黑,比谁都硬,玄铁剑都斩不断她这颗黑透了的心,否则能与东宫一较高下这么多年?东宫黑,她就要比东宫更黑,东宫手段厉害,她就要比东宫手段更厉害,东宫不做人,她也早就不做人了。 孙明喻摇头,“我说的不是掌舵使。” “那是谁?”林飞远眼睛睁大,“还有第二个人吗?” 他这三年来,跟的人,不就是她?难道他跟了个鬼? 孙明喻笑,“是二殿下。” 当年凌画就跟他们说的清楚,她扶持的人是二殿下萧枕,所以,他们要上这条船,就是上了二殿下萧枕的船,彼时,他们真是震惊了个够呛,二殿下是谁?皇子公主中的小透明,若不是被人刻意提起,都能被人忽视到星河去,就是那里的一粒尘埃,虽生为皇子,生而高贵,但是活的并不高贵,偏偏,凌画说,二殿下多年前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报的就是这份恩,推他登上皇位,而他们,若是跟她一起干,将来就是从龙之功。 林飞远当然求的不是从龙之功,他是为凌画心折,但他有一部分原因,求的还真是这份推二皇子上位的功劳,他相信崔言书也是,大丈夫立志建功立业,除了林飞远这个眼里只有女人为女色而利者,他和崔言书都有心气,都拒绝不了这份诱惑。 二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孙明喻、崔言书、林飞远三个人都没见过,但这三年来,诸事都绕不开二殿下。 若说掌舵使因凌家被害至亲失去敲登闻鼓接管江南漕运走上这一条荆棘鲜血的不归路,与东宫不死不休不作罢,她作为誓要插入东宫心脏的一把利剑,当年如脱缰的野马,来漕运,持天子剑,开山劈鬼,斩人头如切白菜,极端的血腥,让她娇花一样的容貌被小孩见一次,都夜啼不止,这也是她这三年来,时常戴着面纱的最主要原因,肌肤娇嫩尚在其次,她心中已无光,用面纱将自己面前的阳光给遮了起来。 那么这样的掌舵使,谁又能将她拉住? 他们当年决定跟随她的这些人,一面被她的手段和本事折服,一面也是胆战心惊的,她走出的路,铺满白骨鲜血,她在前面开路,他们这些人跟着她一起踏上去,脚下是死尸,身上手上也都染了血,她什么时候倒下,他们也会跟着倒下,可以说,走的是功成万骨枯,就连他们心里都没底,将来有没有机会走出江南漕运,去往京城天子殿堂,得到这个从龙之功。 但机会摆在面前,哪怕仅有那么一丝,但谁无野心,岂能允许他们不抓住? 所以,哪怕死,踏上去,也跟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了。 后来,一年又一年,到了如今,他们却都比以前坦然了,也踏实了,因为,在她的身后,有一个二殿下,别看二殿下这些年隐在幕后,忍着,没什么作为,看起来没什么出息,他受身份苛刻宫廷磨砺,但竟然依旧长了一颗仁德之心,正因为他这颗心,竟然奇迹的拉住了掌舵使迈出的每一步,至少,做事情之前,掌舵使都要考虑二殿下,每一次都要从几种方案中,选一条最仁慈的不残害百姓的路,哪怕难走,但也坚定地走着。 大约掌舵使受二殿下影响,所以,他们也受了这个影响,以至于,林飞远在今日,看着外面的冷雨,听着掌舵使吩咐弄火盆,竟然脱口想也不想地说今年百姓们的炭火会不会不够用。</p>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软肋(二更) 崔言书喝完了姜汤,听完了掌事儿的将宴轻从来了漕郡之后的所作所为复述了一遍后,又歇了片刻,才撑了伞,去了书房。 路上,他在想着,早先看到凌画那个样子,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等他到了书房,看到凌画,她还穿着那身衣裳,显然并没有回去换,而是在他走后,便来书房等着了,她懒洋洋的,没骨头一般的靠着椅背,纤细的手腕端着一碗姜汤,眉梢眼角带着笑意,正与林飞远和孙明喻说着什么,似乎他早先所见,梦一场,或者是自己看花了眼。 崔言书脚步顿在门口,有点儿陷入了自我回忆的怀疑里,对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个错误的认知。 孙明喻先看到了崔言书,惊喜地说,“言书,你可算回来了。” 林飞远也有惊喜,“你这么快回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们都快累死了,从掌舵使来了,就没歇着,你再晚回来几日,河里的大虾米什么样儿,到时候看到我们就累成那样。” 软趴趴的,无精打采的,大虾米样儿,他自认为形容的很贴切。 崔言书挑了挑眉梢,收了伞,抬步进了屋,目光落在凌画手里的姜碗上,又转到她的脸上,仔细看了两眼,早先的模样竟然一丝痕迹都没有了,也是新奇。 他拂了拂衣袖上沾染的水汽,回答孙明喻和林飞远的话,“知道你们念着我,便快马加鞭回来了。” 林飞远已经站起身,拍着崔言书肩膀,“好兄弟,够意思。” 崔言书拂开他的手,不买他这份热情,往他心口扎刀子,“你不是因为掌舵使大婚,病倒了?快死了?一个月什么都不管了吗?如今怎么又活蹦乱跳?” 林飞远吐血,黑了脸,“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不是好兄弟?” “不是。”崔言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跟你做兄弟,我嫌丢人。” 不等林飞远说话,他又说,“听说在西河码头,你跟宴小侯爷喝酒,喝不过人家,醉了个烂醉如泥?你从小就做纨绔,就算金盆洗手,也才三年而已,宴小侯爷才做了四年纨绔,你多活了多大岁数?怎么这么废物?” 林飞远:“……” 靠,他今年也才弱冠,二十而已,说的好像他七老八十了似的。 另外,这能比吗?有的人就是得上天厚爱,不止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还酒量好。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气的想踹崔言书,指着他,“你完蛋了,你死定了,有本事你跟我拼酒,看老子今天不灌死你。” 崔言书坐的稳当,不紧不慢,“跟我比拼酒算什么?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喝酒没喝过人家。” 林飞远彻底黑了脸,转头对凌画告状,“能喝酒千杯不醉是什么优点吗?大夫说能喝酒的人肝都不太好,这是什么好话吗?他拐弯抹角在背后说你男人坏话,你还管不管了?你怎么听得下去的?” 凌画想着宴轻是她男人没错,但这朵长在高山白雪里的荆棘之花,她即便摘下来了,也吞不下,都快被他浑身的刺扎死自己了,还管什么管? 她不接这话,对崔言书说,“这一趟回清河,有什么收获?看你心情不错,应该不是坏事儿。” 崔言书又仔细看了凌画两眼,提到宴轻,不见她眉飞色舞,也不搭话,他心思敏锐地觉得,掌事儿的说两个人感情好,怕也是外在的,宴小侯爷曾扬言不娶妻,后来酒后为兄弟两肋插刀答应求娶,他们的婚事儿是圣上赐婚,才相处了多久?能有多深的感情?更何况,掌舵使以前也不认识宴小侯爷。 他心里这样想着,既然已从跟林飞远的三言两语里试探出来凌画和宴轻也许不如掌事儿说的,他心里大概有了个谱,自然就不理会林飞远了,对凌画点头,“嗯,那三十只被扣押的运粮船,族长说给再宽限一个月,一个月后,送到清河就行。” 他顿了一下,“不过,我打探到,东宫在拉拢崔言艺,掌舵使知道,崔言艺一直想要将整个清河崔氏把控在手里,换句话说,他想要我手里的那三分之一,如今他人已在京城,科举还没揭榜,若是他能高中,投入东宫,对二殿下和掌舵使来说,不是好事儿。” 他补充,“当然,对我来说,更不是好事儿。” 凌画将一碗姜汤彻底喝光,放下空碗,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分外冷静,“不能让崔言艺投入东宫,哪怕他不投靠二殿下,也不能投入东宫。” 她道,“可惜我如今在江南,不在京城,我这便去信,让二殿下拦住东宫与崔言艺相投。” 崔言书点头,“这样最好,但崔言艺那个人,最喜欢剑走偏锋,二殿下若是拦他,不能用寻常法子,一定要捏住他软肋,若是拦不住,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凌画问,“崔言艺什么软肋?” 崔言书弯了一下唇角,“我表妹珍语啊。” 凌画:“……” 这很可以,堂兄弟共争一个女人。 她看着崔言书,“所以,你要把你表妹看好了。” 崔言书耸耸肩,脸色晦暗不明,“晚了,他进京时让人偷走了我表妹,如今我表妹已被他带去了京城。” 凌画:“……” 她有点儿不能忍,“那你是怎么忍得住不追去京城,还跑回来漕郡的?你不要你表妹了?” 不怪凌画这样说,实在是她见过他的小表妹,也见过当年的崔言书,那可真是宁折不弯,宁死不屈,他这样的人,却为了他的小表妹,为给她治病,为了曾大夫, 崔言书端坐着身子,很是端雅,语调却不见端然,“我若是追去京城,掌舵使如今已忙的团团转,失了左膀右臂,可该怎么办?” 他扫了在他说出表妹被偷走后就一脸看热闹的林飞远一眼,“某些人病倒了一个月,已给你惹出了不少麻烦,我若是撂挑子走了,漕运不说瘫痪,也足够掌舵使手忙脚乱累死了的。一手打造的漕运,若是绿林再别有居心,东宫再趁机打压,幽州温家再插一刀,那么,漕运没准就此又废了,到时候,掌舵使三年经营,岂不是毁于一旦?二殿下的登高之路,没准就因此堵死了,这等因小失大之事,怎么能做?” 凌画承认,“说的没错。” 林飞远爆了一句粗口,“操,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有天下大义了?以前你不是也自私自利着吗?怎么地?被感化的连青梅竹马的小表妹让人偷走了,都能忍住不要了?你可真行。” 不怪林飞远太震惊,实在是他刚刚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成忧国忧民的大好人了,这还没消化下去,就听了崔言书这么一番话,他实在是想凿墙了。 他不是好人,但崔言书是好人吗?也不是。他的端雅端方,也不过是因为出身而培养的表象。骨子里不说烂成泥,但脚底板和手掌心绝对都是踩了泥土染了鲜血不那么清白干净的。否则他当年那么年少,怎么就能吃下清河崔氏三分之一的产业?他只不过比别人会装而已。 所以,这么个利己之人,应该二话不说,就该追去京城夺回他的小表妹才是。如今他听到了什么?为了二殿下,为了大业,他竟然舍得自己从小就划拉了一块地盘套了笼子给圈养了的女人?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有什么不行?”崔言书凉凉地笑了笑,“我从小养到大的小表妹,若是真能被崔言艺夺去心肝,那就给他了。” 林飞远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恐,“你没傻吧?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人已疯?” 崔言书瞥了林飞远一眼,“你病了一个月都没疯,活的好好的,我疯什么?” 林飞远:“……” 这是一回事儿吗?他可没追到过掌舵使啊,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和他可不一样,他与小表妹,不是两情相悦吗? 崔言书转过头,对凌画说,“所以,本来是我的软肋的人,如今到了他的手里,如今该是崔言艺的软肋了,你让二殿下,捏住这根软肋,东宫便得不到崔言艺。”</p>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心(一更) 凌画仔细看了崔言书一眼,有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她心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话语打了个转,还是对他问,“言书,你当初养小表妹,是不是,就是替崔言艺养的?” 毕竟两个人,同样出色,当年,据说族产之争,一个人得了清河崔氏的三分之二产业,一个人得了小表妹和三分之一的产业,若说谁赢了,还真没有。 崔言书闻言笑出声。 他看着凌画,“掌舵使怎么会这么想?我就不能为了大事儿,舍小利和私心?毕竟你都做到了,明明大婚在即,应该在京城备嫁,但却因为二殿下失踪,而出了京城,险些延误婚期。” 凌画道,“我与二殿下与你与小表妹不同,另外,我是可以推迟婚期,并没有人来横刀夺爱。” “原则上是一样,道理也差不多。就算当时有人横刀夺爱,你也不会回京。”崔言书身子往后一靠,也学了凌画的懒散,他看着凌画,答非所问地说,“掌舵使不觉得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吗?你看,咱们这里四个人,飞远就不说了,以前我与明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坐没坐相的,但因你没多少大家闺秀的模样,导致我和明喻,很多时候,也被你影响,连坐着,有时候都歪歪斜斜懒懒散散,一点儿也不端正了。” 孙明喻看看凌画,看看他自己,再看看崔言书,这还真没说错,他以前也是端端正正坐着,先生教导,行卧坐立,都要端正规矩,可是不过三年,他疲累时,也学了这副懒散。 他失笑,“习惯的确可怕。” 凌画不反驳这个,毕竟,她做了坏的表率。 崔言书又道,“人也一样,当年没遇到掌舵使之前,我的眼界,也就够得着清河崔氏那一亩三分地,够的到与崔言艺争一个女人,但三年后,无论是受你影响,还是受二殿下影响,已长进了。若是没个长进,这三年岂不是做无用功了?” 这话凌画也没法反驳,她看着崔言书,“你看起来不震怒?” 崔言书摇头,似十分感慨,“是啊,竟然不震怒,所以,连我自己都震惊了。” 林飞远跟着震惊,“所以,你对你小表妹,是真不想要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年啊,你可真舍得,崔言艺不是你的死对头吗?就算毁了,不是都不应该将人给他吗?” “毁了?”崔言书偏过头看着林飞远。 林飞远又爆了句粗口,“操,你别告诉我,你的心不黑手不辣,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这不是才符合你的手段和脾气吗?” 崔言书摇头,似没有什么兴趣,“总归是自己护了多年的,难为一个女孩子做什么?她好好活着,难道不好吗?” 林飞远:“……” 真是神了。 他又原地走了几圈,比刚刚发现自己由黑变白还激动,“崔言书,你不能这样啊,这样的话,你还是你吗?你必须得去把人抢回来啊,抢不回来,也不能就这么给了崔言艺。” 崔言书盯着林飞远看了一会儿,看他是真的实打实的暴躁,他转头问孙明喻,“他怎么了?脑子有毛病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的不是掌舵使,而是他的小表妹呢。 孙明喻心情很是复杂,看看林飞远,又看看崔言书,对上他的视线,没忍住,将刚刚林飞远说的炭火之事,以及后来提到二殿下是魔鬼的话,跟崔言书说了。 崔言书愕然了片刻,转过头,自己也扶额,“这可真是……” 对于林飞远,凌画觉得是好事儿,黑的变成白的,忧国忧民,没什么不好,对于崔言书,舍私利和私心,舍爱情而全大局,她也说不出是好是坏了。 她想起今日宴轻质问她的话,凌画一时间又觉得也许自己压根就不该去捅宴轻这个马蜂窝。毕竟,她还没扶持萧枕登上帝位,目前的她,其实是没有资格的,毕竟,他要的东西,目前她给不了。 她问崔言书,“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果断的?当时就没有去京城的冲动?” 崔言书摇头,“没有,当时只想着,果然不出所料。我一直知道崔言艺不甘心,会抓准机会动手,如今就是个机会。” “爱情是真的能让人这么轻易舍弃的吗?”凌画心里有点儿迷茫,正在这时候,也是赶的巧了,崔言书出了这件事儿,与她和宴轻的事儿,虽有不同,但似乎也有相通之处。 崔言书还没回答,林飞远便翻白眼,“狗屁,爱情岂能是轻易舍弃的?” 孙明喻在一旁慢慢提醒他,“可是你病好了,如今见了掌舵使,也不缠着了,你自己都说放弃了。” 林飞远:“……” 他跺脚,“这是得不到,不放弃能怎样?跟他的小表妹怎么能一样?那可是青梅竹马一手养大为她费尽心思治病,如今已亭亭玉立,长发及腰,可以娶进门了。” 凌画点点头,也看着崔言书。 崔言书淡淡笑了笑,“人心易变吧!” 林飞远又“操”了一声,“你个王八蛋,我都替你心疼。” 崔言书挑眉,“难道要我不管不顾?跑去京城,因一个女人,而拖垮漕运三年经营?再累死掌舵使,让东宫趁机钻空子,让二殿下登基之路腰斩在半途?” 林飞远噎住,没了话,半晌,嘟囔,“那是不能。” 换做是他,以前能豁得出去,如今嘛,长大了嘛,已是不能够去做到了。 人心易变还真没说错。 妈的,蛋疼,他又浑身不得劲了。 崔言书终结这个由他引起的话题,看着凌画说,“所以,掌舵使,爱情能不能轻易舍弃,能舍弃的,又叫不叫爱情,能为了更重要的东西而舍弃的人,又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这么复杂的人性,你应该比我懂才是。” 凌画抬了抬眼皮,给出两个字,“不懂。” 她是真不懂,若是她懂,她绝对不会去招惹宴轻。如今招惹了人,又拿不出诚意来,就这么在冷水里泡着,她也觉得操蛋的很。 崔言书笑了一下,“那就没办法了。” 可见,她与宴小侯爷,是真的不那么和美。 崔言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忽然问,“明年的雨过天晴,我能自己留着了吧?” 凌画立即说,“不能。” 这个没的商量,宴轻可是说了,明年也要尝尝雨过天晴的,他若是喜欢,她一口不喝,都给他都行。 崔言书喝茶的动作顿住,“那我什么时候能自己留着?” “明年之后再说。” 崔言书无奈一叹,“行吧!” 谁让他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四个人闲话说过,便开始商量起事情,关于漕运近况诸事的安排,关于跟绿林正面打交道的准备,关于凌画已经下了帖子请宁家少主宁叶下山之事,关于怎么宴轻被人刺杀那大批杀手的来历等等。 这一谈,便谈了半日。 晌午时,凌画让人将饭菜送到书房。 饭菜还没送来,云落便来了,站在门口,对凌画说,“主子,小侯爷问您回不回去用午饭?” 凌画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门口,“小侯爷还说什么?” 今儿他是不高兴走的,竟然还问她回不回去用午膳?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要与她谈什么?说实话,她真是怕了宴轻。 她明明困死了,还在书房议事,也不单单是因为崔言书回来了,的确是有事情要安排商议,但也真是因为她有点儿不敢回去面对宴轻。 但如今他让云落来问他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问她跟不跟他一起吃午饭。她要不要回去? 云落摇头,“小侯爷刚睡醒,没再说什么,就问您回不回去吃午饭?” 凌画虽然心里想了无数东西,混沌的,清明的,但还是立即站起了身,“回去,我这就回去。” 宴轻给她一个台阶,她就会下,递给她一只手,她就会紧紧抓住。 怎么能不回去?</p>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了解(二更) 凌画快速地拿起伞,推开门就要往外走。 外面的雨下的比早上还大,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地面已堆积了不少水,以至于排水沟咕咚咕咚往外排水都没那么及时能排开。 崔言书说的不错,他若是不冒雨赶回来,阳河涨水,他没准还真没法过桥过河而被大雨阻在半路上如期赶回来。 书房里有暖盆,暖和的很,她一身热气刚踏出门槛,便被迎面的雨气寒意打了个激灵。 孙明喻立即跟出来,对凌画说,“掌舵使,雨太大了,你还是披上雨披再回去吧,只撑伞不抵用,仔细受寒。” 凌画也觉得这样走出去伤不起,江南的油纸伞接不住这么大的雨势,还真得披上雨披,她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赶紧地说,“那给我拿件雨披吧!” 孙明喻转身去找雨披。 林飞远睁大眼睛,“这雨也太大了,不知道要下几天,这势头有点儿可怕啊,可别发大水,否则咱们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崔言书骂他,“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飞远捂住嘴,“我说的话素来不灵验的,老天爷都当我是放屁。” 崔言书嫌弃地看着他,似乎无语了。 孙明喻很快就找了一件雨披,递给凌画,嘱咐她,“路上都是水,走路当心些,别摔着了。” 凌画点头,快速地披上雨披,撑了伞,转身就冲出了房门,她走的脚步有点儿急,一阵风似的就走了。 林飞远纳闷,“她急什么?” 孙明喻站在门口瞧着,“这雨太大了,寒气也大,冷的很,快点儿走能早点儿回去。” 林飞远撇嘴,“是这么回事儿吗?你是不是忘了,两年前,咱们一起去姑苏城,也遇到了一场大雨,那时正是雨季,比现在的雨要大多了,她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不急不慌的,我都快要冻死了,又冷又饿,她当时说了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多饿一会儿,能多吃一碗热锅子。” 孙明喻转过头,“那你说,她急什么?” 林飞远撇嘴,“急宴轻呗,宴小侯爷喊她吃饭,她怕人家久等,怕饭菜凉了,就急哄哄地回去了。” 孙明喻看凌画已走了没影,脚步虽然很急,但行走步子却很稳,他伸手关上了门,笑着说,“这样说也是该急的。” 林飞远翻了个白眼,“孙明喻,我算是服你了。” 多少年了,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是这样,就算是别的东西变了,对他来说,也有一样东西没变。就连他都心灰意冷了,他依旧如故。 崔言书若有所思,“掌舵使很喜欢宴小侯爷?” “是呗。”林飞远提起宴轻就有些气闷,“那就是个魔鬼。” “你不是说二殿下是魔鬼?”崔言书挑眉,“宴小侯爷怎么也是魔鬼了?” “他与二殿下不一样。”林飞远总算是找到了吐槽的人,恨不得将一肚子的郁闷都发泄出来,倒给崔言书,“你不知道,他有多邪恶。” 崔言书洗耳恭听。 林飞远打开了话匣子,“端敬候府威名赫赫,传言中,老侯爷和侯爷什么样?是不是堂堂正正的做人?明明白白的做事儿?无论是活着时候,还是已故多年,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就没人说他们一句不是,提起来,都是响当当的翘起大拇指,称一句将门英雄当世仁杰,是不是?” 崔言书点头。 林飞远气郁,“但这位宴小侯爷,他可不是这样的,他怕是投错了胎,骂人都拐着弯的,气死人不偿命,噎死人没商量,除了那张脸……” 林飞远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宴轻,琢磨半晌,才继续说,“除了那张脸,他当然也有优点,但是吧……” 他又顿了一会儿,很是一言难尽,“我心够黑吧?我手段够狠吧?死在我手里的人够多吧?这么多年,谁敢得罪我,无论是明的,还是暗的,我能拧掉他脖子,让人死无全尸,是吧?但是吧,他欺负人不露痕迹,喝顿酒,吃个饭,勾着你的肩膀哥俩好,笑呵呵的便将你一脚踩死了。” 崔言书:“……” 他好奇了,“你能不能具体说说?” 林飞远也不嫌丢人,他是真有话憋了两天了,孙明喻与崔言书不同,孙明喻就不是个适合让他倒话篓子的人,就算知道了,也就听听而已,不会跟他一起背地里骂宴轻,但崔言书不同,表里不一,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于是,他将宴轻如何欺负他的事儿,极尽详细地复述给了崔言书。 崔言书听完:“……” 林飞远看着他,“你看看,是吧?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崔言书沉默半晌,然后偏头打量他,发出灵魂的怀疑和质问,“你这么好欺负的吗?” 林飞远一肚子河豚气在倒豆子般说完后已散的差不多了,无可奈何地说,“不好欺负又能把他怎样?他一没打我,二没骂我,背后也没搞手段,就当面不声不响的,我能怎么办?” 崔言书笑,“倒也是。” 他就说嘛,单单一张脸,掌舵使怎么这么快就嫁了。果然从掌事儿的嘴里,听不到最有用的,没法真正的了解这位宴小侯爷。 “不止我,今儿你没回来之前,明喻也让他给欺负了。”林飞远转头瞅了孙明喻一眼,问崔言书,“用不用我也跟你说说?跟你给掌舵使的雨过天晴有关。” “哦?”崔言书瞅向孙明喻,“那我倒也要听听了。” 孙明喻无奈地摇摇头,没打算开口掺入二人的话题,对二人问,“已经晌午了,是让人将饭菜送来书房?还是各自回去吃?” “送来书房吧!边吃边说。”崔言书并不觉得累,打算多听听宴轻的事儿,好好地了解了解掌舵使嫁的这位夫君。 他年少时,与所有人一样,都听过他的名号,但又与所有人都不同,因为他爹时常对他叹息着说,“可惜你托生成了我儿子,清河崔氏的旁支虽然在外人看来,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只有咱们自己知道,比起嫡支来并不尊贵,比起京城皇子王孙来,更是没法比,哪怕你再聪明绝顶,有这个身份也是误了你,就拿端敬候府的宴小侯爷来说,年少便如此惊才艳艳天下知,待他成年,那还了得?” 他不太服气,也许因为他的身份,世人夸大了呢,他不是清河崔氏的嫡支又如何?他也能把清河崔氏攥在手里,让旁支将来成为支撑清河崔氏门楣的那一支,他有这个成算,京城那些王孙勋贵府邸高贵又如何,清河崔氏是世家底蕴,并不比他们差多少。 只是,清河崔氏旁支,不止他一人年少聪慧,还有一个崔言艺,因为他们俩,彻底瓜分了清河崔氏,嫡系一支子孙无大才没出息无建树,也只能在他们的手腕下勉强靠着身份过活。 四年前,听闻端敬候府的天之骄子弃学业跑去做了纨绔时,世人都大呼可惜,大感意外,他也不过是觉得看来他爹说的不对,天之骄子又如何,没待长成,不也废了? 三年前,他来到漕运,自然不单单是为了表妹,不过遇到凌画,被她软硬兼施恩威并重收买,还是在他的计划之外,也是在他的人生规划之外。 他觉得,换一条路跟着她走,似乎也不是不行。 于是,黑瞎子摸路,一走三年,硬是创出了一片天地。他以为她那样的人,将来要嫁的人,定然是二殿下萧枕,入主东宫,但没想到,她出乎意料,回京的短短时间,就给自己换了个未婚夫,择了个夫君,竟然是端敬候府的小侯爷,四年前堕落的天之骄子。 传回的消息说是因为一张举世无双的脸,他都无奈了,知道她有看人先看脸的毛病,但不知道这个毛病竟然这样大,把一生都赔进去。 不过如今,他却不这样想了。 林飞远见孙明喻不开口,便自说自的,将不久前凌画和宴轻三更前后脚来到书房,因为一盏茶,与孙明喻打了一番机封的话,说给了崔言书听。 ------题外话------ 明天有虐,不喜欢的避开哈~</p>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热(一更) 崔言书听完,沉默了老半天,之后,却笑了。 林飞远莫名其妙,差点儿跟他翻脸,“你笑什么?觉得很好笑吗?你知道不知道,当时看着孙明喻被噎,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被他欺负的样子?果然不是好兄弟,不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就看我们的笑话。” 他忽然觉得自己傻,有点儿后悔跟他说这些事儿了,可是如今将该倒的垃圾都倒完了,他后悔也没用了。 “我不是笑你们。”崔言书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慢地放下茶盏,“我是觉得宴小侯爷这个人有意思。” 林飞远承认这话,“他可不是有意思吗?据说他做纨绔,做的风生水起,是京城第一纨绔,有一大帮子人跟他称兄道弟,我都怀疑了,就他这样的,虽然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但性子这么坏,嘴巴这么毒,还能有好兄弟?” 别都是狐朋狗友酒肉兄弟吧? 崔言书提醒他,“有的,前安国公府秦三公子,不就是他的好兄弟吗?因为是好兄弟,都为好兄弟两肋插刀代娶好兄弟的未婚妻了。” 林飞远一下子心梗了。 若是早知道秦桓是这样的秦桓,他还在漕运做什么累死累活追人啊,早跑去京城跟他称兄道弟了。 林飞远忽然看崔言书有点儿不顺眼了,当然,以前也没怎么顺眼过,他也提醒道,“咱们三个人,如今有两个人被他欺负了,就剩一个你了,你觉得自己能不能争气点儿?” 崔言书斜睨他,“我又不喜欢掌舵使,他欺负我做什么?” 林飞远:“……” 你不喜欢掌舵使,你牛逼哦! 凌画并不知道她走后三个人在书房里讨论她和宴轻,也不知道林飞远因为憋的太狠了,将一肚子闷豆子都倒给了崔言书,让崔言书没见着宴轻的人,便对他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更改了一番对宴轻的认知。 她披着雨披撑着伞,风雨太大,伞几乎攥不住,绣花鞋踩在石板路上,因地上的积水太多,没走多远,鞋底鞋面便都湿了不说,裤脚裙摆也跟着湿了半截。 云落见凌画走的快,几次张了张嘴,还是没喊住她,小侯爷不让他说,他都快憋死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憋着了。 没用一炷香,凌画便回到了她住的院子,走进院门口,她脚步顿了顿,刻意地放慢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地往里走。 云落跟在后面瞧着十分唏嘘,他家主子在谁面前都游刃有余,只有在小侯爷面前,这人还没走到面前,行止上便已开始小心翼翼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宴轻喝完姜汤后,很是心安理得地睡了一觉,他觉得只有睡饱了,才能有精神收拾人。 他睡醒后,正是晌午,问过云落后,知道凌画还在书房没回来,他皱了皱眉,想着她真是不要命了,昨夜没睡,今天又熬了半日,再好的人这么熬下去,都能熬废了。 于是,他便让云落去喊凌画回来吃饭,只不过,他不太确定凌画会不会回来。毕竟,早先两个人在雨中不欢而散。他这个不喜欢喝姜汤的人,因为一气之下淋了雨,怕染了风寒吃药丸,还喝了一碗辣死人的姜汤。 吵这一架,他也是很亏的。 宴轻坐在画堂里,喝着茶等了一会儿,没等多久,便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大雨声中,不是十分明显,但是他耳目好,听着这脚步声由远而近,开始走的十分急促,踏着石板路面的水,他几乎能听到她脚踩在水里时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响,只不过这脚步声在来到院门口,忽然顿了那么一下,然后忽然放慢了,一步一步,慢慢走进来,脚踩在路面上,就连地面上的积水都没溅起多少水花。 宴轻扬了扬眉,转头向着窗外看去,便看到大雨中,凌画裹着披风,撑着伞,宽大的披风不是十分合身,但也正因此,她看起来纤细又清瘦,一阵疾风骤雨挂到她身上,她整个人都能晃一晃,纤细的手腕似乎连伞都握不住。 宴轻这么瞧着,觉得碍眼极了,不知是人清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碍眼,还是因为江南竟然也有这样疾风骤雨的天气而碍眼。 凌画来到门口,顿了一下,暗暗地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 入眼处,画堂里,宴轻坐在桌前,翘着腿,端着茶,目光瞥来,轻飘飘地瞅了她一眼,眼神中的不悦十分明显。 凌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因他眼中的神色猛地收住脚步。 宴轻放下茶,见凌画站在门口不动,他眯了眯眼,“不进来?” 凌画垂下眼睫,慢慢地将手中的伞收起,放在伞架上,然后又动手解了身上的披风,之后看看自己湿透了的鞋子和裙摆,轻声开口,“哥哥,我回屋去换一身衣裳。” “热汤沐浴吧!”宴轻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拿起了桌边的画本子,翻看起来,“你沐浴后,再吃饭。” 凌画摇头,“时间不早了,哥哥早上便没吃早饭……” 宴轻头也不抬,声音微沉,“那又如何?在京城时,我时常起晚,时常不吃早饭,你去沐浴,发热了别指望我哄你。” 凌画心里叹了口气,“好。” 她若是染了风寒再发热,也不敢用他哄了,不过她应该不会染风寒的,早先就喝了一碗姜汤,一会儿她再吃两颗曾大夫备的用来预防的药丸,应该没那么容易染风寒,毕竟她没真的让雨淋到身上。 宴轻已对凌画身后跟着的云落吩咐,“让厨房弄热水给你家主子沐浴,午饭先等等。” 云落应了一声,立即转身去了。 凌画转身进了里屋,找出干净的衣裳鞋子,然后穿过画堂,绕过后面的回廊,去了隔壁的净房。 厨房将温热的水送到净房,凌画关好门,将衣裳褪去,将自己埋进水里。 还别说,温热的水沐浴,顿时驱散了她一路走回来的一身寒气,她坐在水桶里,撩着水,闭着眼睛,将头靠在木桶的边沿,靠了一会儿,忽然无声地笑了笑。 他早先将伞给了她,自己冲进了雨里,哪怕生气,也没拿着伞扭头就走,不管不顾,如今他明明还在不悦,空腹等着她回来,应该饿了,却赶她来沐浴。 这就是宴轻。 她想给他发个好人卡,但是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好人卡,他对别的什么女人从来就躲八百仗远,应该从来就没这个好心。 想到这,她的心忽然热起来。 他到底是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还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所以,才如此对她? 早先在雨中,两个人在伞下,他说了什么来着,他好像说,“凌画,你觉得,我跟你来江南,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了好玩吗?我自己便不能出京,不能来江南?不能去天下哪里?非要跟着你来吗?” 对,他是跟着她来江南的,来江南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给了他两个选择,她说给彼此一个机会,两个人试着相处看看,兴许,他再回京,就不会想着在紫园和海棠苑垒一面墙了,兴许两个人能磨合着过下去。 所以,他跟着她来了江南。 所以,在今日她走出书房后,听了他说的他爹娘的事儿,她当时十分感慨,有那么一瞬间良心发现,觉得兴许自己不该拴着他,才头脑一热提了回京后若是他依旧不乐意便和离吧的话,没想到,他却恼了。 却恼了。 是因为她说了和离,这一次,跟她恼了。 凌画一时间心热的厉害,她想立马穿上衣裳冲到宴轻面前,冲出去问问他,是不是对她喜欢了,才听不得她说和离那两个字,但她怕会错了意,又弄得不好收场,也许他只是单纯的怕麻烦呢,毕竟大婚那些流程,已经让他觉得很麻烦了,若真是和离,不是两个人简单就能和离了算的,还要面临陛下、太后的阻力,还有许多牵连的人和事,怕是一堆的麻烦。 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所以,她还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克制住这种心热得发烫的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p>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冤枉(一更)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的安静。 凌画沉默地吃着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吃饭的动作很轻,就连她的呼吸声都是轻的,若不是宴轻知道他面前就是坐了一个人,不抬头的话,还以为就只他自己吃这一顿饭呢。 他挑了挑眉梢,见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很有耐心地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说话,以她的性子,话说到一半,总不会就这么含糊算了的。 凌画心绪被填满,哪怕是腹中空空,但是此时因心绪干扰,却也吃不下多少东西,不过她见宴轻很有食欲的样子,也不想早早撂筷,便慢慢的,偶尔吃一小口,消磨着时间陪着他。 宴轻想着这样大雨天,他下午还可以继续睡觉,便吃了个七八分饱,放下了筷子。 凌画见他撂筷,也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宴轻动手将凌画面前的茶盏填满,又给自己面前的茶盏填满,然后身子向后一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捧着茶盏慢慢品着。 他心里虽然承认自己沏的茶真是不怎么好喝,但即便再不好喝,别有心思的人的茶,她也不能总是喝。 凌画看着面前又被填满的茶,她心绪如泥浆一般,又往上翻涌,一下子翻涌到了嗓子眼,搅的她整个心神都跟着震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约也只因她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是宴轻,是她喜欢的人,她才会如此。 凌画端起茶盏,小声问,“哥哥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是不敢明白。想要去明白,又怕想错了。 宴轻挑眉,“你不明白?” “嗯。” 宴轻“呵”笑,“你不是聪明吗?就这都不明白?” 凌画摇头,她的聪明在他的面前,从来就蒙着一层灰,她试探地问,“是单纯的字面的意思吗?还是哥哥有别的意思?哥哥说的特殊的心思,我不太明白,孙明喻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什么特殊的心思,不如哥哥直言,我也好知道他对我哪里有什么特殊的心思了?我弄清楚了,若他确实如此,我才能按照哥哥的要求去做。” 言外之意,你不说明白了,我真不懂,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含含糊糊听你的。 宴轻把玩着茶盏,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同时撬动,碧玉茶盏便灵活地在他手掌心打转,一圈又一圈,难得他动作轻巧,拿捏的力度均衡又平稳,使得他手里的茶盏哪怕盛了大半盏茶水,也只是一圈圈地荡起水波,但却丝毫没有外溢溅出来。 他便这么默不作声地转了一阵茶盏,才似笑非笑地开口,“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凌画道,“是真不明白。” 她对上宴轻的视线,眸光纯澈,“孙明喻很是守礼,寻常不止对我一个人照顾,林飞远和崔言书也没少喝他递的茶。哥哥说他对我有特殊心思,怕是不太准确,毕竟,你刚见他两面,不是十分了解他这个人。” 宴轻忽然嗤笑,扬眉,“这么说,你很了解了?” 凌画承认,“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她的目光太诚实,以至于宴轻瞧着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宴轻眯眼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都神色不变,他心中想着,挺能装模作样的,他忽然再懒得和她兜圈子,既然她不明白,就一直不明白好了,反正当初她算计他的时候,他也是稀里糊涂的不懂不明白,至今也没有比她懂多少明白多少。 他这样一想,索性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嗒”的一声,他一改懒散之意,声调清清凉凉,“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要明白了,总之不要喝他的茶了。” 他扔下一句话,站起身,转身回了房。 凌画坐在桌前,一股冲动让她腾地站起身,也放下茶盏,追在宴轻身后,快步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见他径直往床前走,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哥哥!” 宴轻回头,侧过身,低眸看她。 凌画微微仰着脸,这一张小脸,欺霜赛雪,退却了早先沐浴后的粉红色,但依旧如雨中桃花,娇娇嫩嫩,若是离开江南漕运,也不在京城,任她走到天下哪里,也没有人敢想,她是漕运的掌舵使,三年前初来漕运砍人头如砍大白菜。 她咬唇,既然豁出去追进来了,她还是想要一个明白的答案的,“哥哥,我困的很,也累的很,你不说明白,我怕是辗转反侧,困死了想睡也睡不着。” 宴轻垂眸,眸光落在她脸上,瞳孔缩了缩,不过一瞬,他便扭开脸,面无表情地说,“你既是我妻子,喝别的男人沏的茶,且喝上了瘾,算怎么回事儿?这是为妻之道?” 凌画一顿。 她不懂什么是为妻之道,她年少时学过怎么做秦桓的妻子,没学过怎么做宴轻的妻子,他与别人不一样,他不知道宴轻此刻什么心思,但知道宴轻的话不应该这样说,至于该怎么说,她心里也没有个具体的确定。 她否认,“没喝上瘾。” “这句是重点吗?”宴轻挑眉。 凌画抿唇,紧咬了一下唇瓣,仰着脸看着他,“那、哥哥这样说,是真把我当做妻子了?” 宴轻斜睨着她,反问,“圣旨赐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你进门,三拜天地。你说我没把你当妻子?” 不等凌画开口,他又危险地眯起眼睛,“这样都不把你当做妻子,怎样才把你当做妻子?是没陪你三朝回门?还是你生病了没哄你?还是你睡不着没给你读书?若你不是我妻子,你当这些,我乐意给你做?” 凌画一时哑口。 宴轻似乎被她这一句话又惹起了脾气,看着她冷笑,“怎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贪了这么多?还不满足?” 凌画张了张嘴,觉得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这些事情他虽然都做了,但他是不情愿做的,是她缠着他死皮赖脸撒娇掉眼泪,才让他妥协的。而且,他也妥协了没几天,大婚后没几日,他就一声不吭地离京出去了,还跑到青山庄那么远,后来待了近十日才回京,一见面就说与她垒一面墙,再也不见,不让她影响他干扰他。 那时候他多冷绝啊!若不是她拿着协议书绞尽脑汁另辟了一条离京跟她来江南培养感情的路出来,他今日绝对与她待不在一块。 当然,说过去那些发生了事儿,十分的没意思,但绝对不是他说的她不满足。 或许离京前,没与他闹那一场,她的确意识不到自己是有些过分,都算计着他娶她了,不该那么急迫,应该慢慢来,不该刚大婚就暴露她的贪心,以至于翻车了,差点儿决裂。 后来她冷静了,反省了,离京后,再没敢缠着他,更是不敢贪心了。 可是他竟然还说她人心不足。 凌画觉得宴轻说她别的都可以,但在这时说她不满足,着实是冤枉她,她委屈地扬起脸,认真地辩驳,“我没有不满足了。我已觉得如今很好了。我并没有敢再跟哥哥要求什么了。” 她这句话是真的,她这些日子来,甚至觉得这样寻寻常常,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她连求他喜欢她,都是不敢的,也不太能妄想了,只想着,能不和离,目前来说,就是好的。 宴轻闻言,忽然一腔怒意涌起,若早先那些话,比如不明白孙明喻对她默默付出的感情,她说说的再认真,宴轻也是不信的,因为不太能感觉到,人的感官是很强大神奇的存在,最不会骗自己,但她这句话,他却能感觉到,再认真不过。 可是他要的是她这个认真吗?是她站在他面前说,已经满足了,不再需要了吗?她是没有不满足了,可是他呢?他不满足了! 他气息瞬变,脸色一下子如黑云密布,声音也沉沉带着怒意,死死盯着凌画,若是眼神能杀人,凌画在他面前已经死了。 凌画清楚地感觉到宴轻的怒意,这怒意来的太快,以至于,她都不太明白这一句话哪个字惹怒了他,她品不出来,但感受到他的怒意是万分真实的,她受不住这份山雨欲来的黑压压,不由自主地松开攥着他袖子的手,后退了一步。</p>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发怒(一更) 宴轻会让凌画就这么走了吗? 他自然不会的。若就让她这么走了,他就不是宴轻了。 所以,在凌画转身即将冲出他屋门的时候,宴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还没说完呢?走什么?” 凌画不想说了,什么也不想说了,她觉得她根本就不该招惹他,做什么想不开,非要招惹他,且还要嫁给他,他与她想象中要嫁的人,根本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想要嫁的人什么样儿呢? 就是宴轻以前那样,绝对不是他如今这样。 以前的宴轻,喜欢吃喝玩乐,无所事事,悠悠闲闲,逗鹦鹉溜大街,和一帮子纨绔喝酒斗蛐蛐,进出赌坊、酒楼、茶肆、画舫,投壶、赛马、打猎射箭,心情好了,就出去玩,心情不好了,就躲在府中睡大觉。 宴轻一心一意要做的是纨绔,他不会干涉任何人,更不会干涉她,当然,她从始至终也没打算干涉阻碍他。 他不喜欢他,没什么,只要不讨厌她,就挺好。 他脾气不好,也没什么,她看在他这张脸的面子上,对他的容忍度很高,可以说是高出天际。 他想做自己的事情,她会支持,都能坦然含笑,不会说反对的话。 她喜欢他,不那么深,虽然浅,但是渐渐的比浅要深那么一点儿,与他的不讨厌不厌恶她能够容纳她晃悠在他面前,这样的过日子,她觉得很是相得益彰。 她没有十分的要宴轻一定喜欢她,只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就行了,当然,更从没有想过,她不掌控宴轻,宴轻会不会掌控她,掌控她的思想,她的行事,她身边的人,以及她本人。 凌画被这个突然迸发出的新认知冲击的一时受不住,她想回去冷静冷静,至少这一刻,她不想面对宴轻。 但是宴轻不放过她,好不容易撕开一条口子,他最擅长最会的,便是捏住这一条口子,撕的更开。 于是,宴轻盯着她,看着她发白的脸,发颤的身子,眯了眯眼,“怎么?这副样子……是我戮中你什么心事儿了?” 凌画咬牙,撑着不让自己泄露,但她知道,她此时在宴轻面前,因为太惊惶,而一定有所泄露,且泄露的十分分明,她能掌控很多事儿,但绝对不包括能掌控这件事儿,这根本就不受她所控制。 她控制不了自己这种认知下的惊惶表情。 于是,她闭上眼睛,抿紧嘴角,片刻后,再挣开眼睛,用力地挣开宴轻,但她毕竟没武功,宴轻只是轻轻钳住她,她便挣不开。 她挣不开,也因此生起怒意,没有了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和温软如水,也不再是浅笑嫣然,亦或者是温和淡笑,而是目光锋利又犀利,直直地砸到宴轻面前,“我没学过什么是夫为妻纲。” 宴轻神色一顿。 凌画这一刻怒极了,“我娘没教给我这个。” 她娘本身也不是夫为妻纲的女子,她娘教给她的,是怎么拿捏住丈夫的心,让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怎么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当然一切都是针对秦桓的。但当年换做任何一个人是她自小订婚的未婚夫,她娘也绝对不会教导她夫为妻纲。 她看着宴轻,相信他也不是那个一定要夫为妻纲的人,端敬候府的祖宗规矩都被他扔去九天之外了,他哪里还会要求她夫为妻纲? 但是偏偏,他今儿就这么说出来了。 他是故意的。 他真实的目的,就是要占据主导地位,掌控她,主导她。 凌画一时间心气冲上心口,一双水眸死死地瞪着宴轻,鲜少会有的倔强此时随着心气涌上来,她胸脯不停地起伏,呼吸急促而剧烈,“我嫁你前,你就是纨绔小侯爷,你若不是纨绔小侯爷,我才不嫁你呢,哪怕你有这么一张长的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脸。” 言外之意,纨绔小侯爷,只管吃喝玩乐就好了,娶个妻子当摆设,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她早已做好了准备,从没想着他改变,觉得他一直以来就挺好,但如今他做什么偏偏要打破平衡。 她扔出一句话,恼怒地转身就走,门帘掀起,带走一阵风。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推门而出,冲进雨里,走出院子。 云落吓了一跳,连忙拿了伞,追了出去,将凌画罩在了伞里,但是凌画不知是气极了,还是怒极了,一把挥开云落给她的伞,“不用管我,别跟来。” 云落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雨对她兜头而下,转眼间便将她淋了个透心凉,她纤细的身影,脚步很快,转眼就走没了影。 云落想主子不让跟,他该怎么办?琉璃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他到底不放心,还是拿着伞追出了门口,入眼处,凌画向外走,不知去哪里,他连忙抬步追去,但刚追了两步,便见望书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追了上去,他松了一口气,有望书跟着也是行的,他便停住脚步,转身连忙又走了回去,他要回屋子里去看看,小侯爷和主子不是早先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又闹翻了。 这么一日打两场,他都快要被这两个人折腾的魂飞天外了。 屋中,宴轻见凌画砸出一句话,转身便怒气冲冲走了,他在原地站了半晌,看着她走出院子,看着云落追上去给她打伞,看着她挥手打开,他整个人静了好一会儿。 云落冲进画堂,搁下伞,放慢脚步,走进里屋,刚挑开门帘,便看到宴轻站在门口,整个人脸上面无表情,他心下有些骇然,试探地喊了一声,“小侯爷?” 宴轻抬眼瞅了他一眼,慢条细理地拂了拂衣袖早先被凌画攥出的褶皱。 “您与主子……”云落不知当不当问,主子的事儿,他不该管,但这不是因为小侯爷什么话都找他说吗?他也算是小侯爷的知心知己了,兴许有点儿用处。 总之,任两个人这么闹下去,是不是不太行?真是有点儿太可怕了。 主子自从敲登闻鼓后,一直很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年,除非有必要的时候,何时淋过雨?今日竟然连他追上去撑伞都不要,就那般淋着雨走了,她一直以来是最怕冷的人。 宴轻“呵”一笑,虽是笑,却没什么笑意,说了句,“她不讲理,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云落汗颜,跟女人讲理,小侯爷是不是一直以来对女人有什么错误的认知?女人这种生物,是讲理的生物吗? 他试探地问,“主子怎么不讲理了?” 他觉得,在女子里,主子这种人,算是十分讲理的人,聪明、明知、冷静,不会做糊涂事儿,这些年,除了一心要嫁给小侯爷算计她这一件事儿,他就没见过她做什么不理智的事儿。 宴轻转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她喜欢喝孙明喻沏的茶,我不准她再喝,就跟我恼了。” 云落:“……” 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儿吧? “非要揪着我要一个明白理由,为什么不许,我说夫为妻纲,她说没学过。”宴轻哼笑,“普天之下,就没有人没学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云落:“……” 他似懂非懂,有些糊涂,又有些明白,他看着宴轻,踌躇半晌,打着胆子小声说,“主子是真没学过这个,主子也不是十分听陛下的话的,小时候,也不是十分听父母的话,总是阳奉阴违,如今不夫为妻纲,也、也不意外。” 宴轻睁开眼睛,看着云落。 云落额头冒汗,但还是说,“主子又不同于一般女子,也与天下大多数人多有不同,所以……也没说错。” 宴轻腾地坐起身,坐在床上,冷笑地看着云落,“呵,你倒是会替她说话,不愧是她的人,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说错了?她发脾气,是应该的?” 云落没法摇这个头,但也不能点头,只斟酌着说,“属下说的是实话,也许主子说的是实话呢。” 宴轻冷笑,“你说她与天下大多数人都不同,那怎么她看我这张脸后想嫁给我的心,却与天下大多数女人都一样?” 云落呆住。 是这样偷换概念的吗?</p>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冷静(二更) 凌画冲出房门,冲进雨中,冲出院子里,不打伞,无非就是想要大雨狠狠地浇浇自己。最好浇没她的惊惶的心,同时也浇没自己一肚子的怒火。 望书追上来后,一把拉住她,同时用伞罩住她,她想再打开,望书死死按住,语带急切,“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能淋雨,您忘了,这里是漕郡,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您解决,您不能病倒。” 一句话,就让凌画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来漕郡不是玩来了,也不是与宴轻吵架来了,更不是与宴轻争执什么是喜欢不喜欢你还是吃错了还是不喜欢没吃醋只是因为你是我妻子就要夫为妻纲这种事情来了,她的目的是平息江南漕运因为她大婚这一段时间被东宫闹出的许多乱子,也是为了处理绿林扣押了漕运三十只运粮船而来,与宴轻培养感情是顺带的。 她一直以来自诩冷静,今日怎么就失去了方寸?非要揪着他问个心里明白? 她是傻了吧?能从他的嘴里问出什么明白话来?他会如实的告诉她吗?那么骄傲的人。 从小到大,宴轻可能都没经历过被谁掌控的人生和命运,他说放弃学业,就无论谁阻拦,端敬候府两位侯爷,太后,陛下,以及她的师傅师母,甚至与端敬候府有世交家的长辈们,都没能拦住他, 换而言之,他压根就没受过任何事情不随着自己心意被人左右的事儿。 所以,与她大婚后,他先是受不了她缠着影响她,如今又受不了身为她妻子的人要主导他,反而不能被他主导,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吧? 是她一直以来太想当然了。 说白了,她对宴轻,从认识到嫁他,她并没有真正了解他这个人和他天生的脾性。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渐渐清明,浑身都凉透了,早先沐浴的澡白洗了。 她似泄了一股劲儿,对望书说,“好,我知道了,送我回去。” 望书松了一口气,撑着伞送凌画返回院子里。 走到院门口,凌画冷静地吩咐,“再让厨房烧一桶热水,我去沐浴。” 望书点头,将凌画送进院子,送到屋门口,见她推开门进了屋,他转身去了厨房。 冬暖阁里,宴轻听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向外看去。 云落也瞅了一眼,睁大眼睛,“小侯爷,主子回来了。” 宴轻闻言下了床,走到床前,隔着浣纱格子窗和不停地打在窗子上的雨,看向院外走进来的人,衣裳淋了个透湿,披风裹着身体黏在身上,愈发显得她纤细清瘦,一张小脸,都是水渍,在天光白日里,白的晃人眼,但一双眉眼,却冷静,神色也是极镇定和冷静的。 宴轻嗤笑一声,“不愧是她。” 这才多短的时间,半盏茶都没有吧?他与云落也不过才说了两句话,话音还未落,她便一脸冷静沉静地回来了。 一般女子什么样儿?宴轻虽然没近距离接触过,但是也知道,绝对不是凌画这样的,要哭要闹,要发脾气,发过之后,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没事儿人一般,将一切情绪都收了起来。 他收回视线,轻飘飘瞥了凌画一眼,语气意味不明,“你说的倒也对,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倒是我没道理了。” 一般的女子,怎么会是她这样?她托生成女人做什么?跳进轮回道时,就没看清楚哪边是女哪边是男? 她这样的,合该托生成男子,也免得祸害人! 宴轻转身,重新躺回了床上,对站在原地的云落也觉得碍眼起来,摆摆手,“出去。” 云落连忙退了出去,很是利落,若是知道主子这么快回来,他压根就不会凑进来惹这个小祖宗。 他觉得主子跟小侯爷,两个人都是小祖宗,两个小祖宗嫁娶拴在了一起,倒也免得去祸害别人了,就是他这个被殃及的有点儿吃不消。 云落出来后,凌画已进了里屋,他悄不做声地赶紧走出了房门,回了自己房间,想着接下来,两个小祖宗应该不会折腾了,只要不拔剑,他都打算不出来管了。 嗯,一会儿他悄悄问问望书,是怎么把主子给劝回来的。 凌画回到房间,重新找了干净的衣裳,抱着去了净房。 厨房一直都烧着热水,这样的雨天,以备主子们随时用,对于凌画怎么一晌午就沐浴两次的事儿,厨房自己不会去揣测原因,主子吩咐了,厨房便应了立即做,很快就送了热水去净房。 凌画脱了湿衣裳,钻进温热的水桶里,这一回,她心如止水,什么也不想了。 将身上的寒气都驱散后,她出了浴桶,穿了干净的衣裳,重新裹了披风,回了自己的屋子,回到屋子后,从随行带来的匣子里找出了曾大夫给她备的预防染了风寒的药丸,她打开瓶塞,倒出一颗,吞了下去,然后一身疲惫地回了床上。 她要好好睡一觉,才能处理正事,否则脑子这么混沌着不清楚,容易坏事儿。今儿坏的是感情的事儿,明儿再这样下去,坏的就是天下大事儿了。 凌画躺在床上大脑放空,疲倦袭来,很快就盖着被子睡了过去。 东暖阁和西暖阁本就隔了一间画堂,所以,凌画的动静宴轻隐隐约约听的清楚,等西暖阁没了动静,呼吸绵长,他便知道凌画睡着了。 他无声冷笑了笑,想着他怎么就被这个女人看上了,算计着娶了她也就罢了,竟然不想与她和离,不止如此,还处处在意她,对围绕着她身边的这些别有心思的人想用手段断绝了他们的心思。 他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偏偏,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且并没有打算纠正扳回他该吃喝玩乐的正途。 宴轻烦躁地翻了个身,觉得他宁愿看她生气跳脚发火,也不乐意看她转眼便冷静镇静将情绪收放自如。 他翻了两个身,愈发烦躁的睡不着,索性不睡了,穿鞋下床,披了雨披,撑了伞,走出房门。 云落听到动静,悄悄探头向外看了一眼,见宴轻竟然冒雨出门了,他心里差点儿将自己梗死,想着小侯爷和主子这样轮番折腾人吗?好在小侯爷披了雨披撑了伞,他连忙也披了雨披撑了伞,抬步追了出去。 他追上宴轻,对他问,“小侯爷,您要出府吗?不是下午也要睡觉的吗?” “睡不着,出去找个地方喝酒。”宴轻没说不让云落跟着,“这漕郡,哪里的酒比较出门?” 云落问,“小侯爷是想喝好酒,还是想只要是酒就行?” “怎么说?有什么区别?” 云落道,“想喝好酒,咱们这总督府就有,西河码头主子的那艘画舫里也有,都是主子酿的酒,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上。若是只单纯的想出去街上找个地方喝酒,倒是也有几处好的酒肆。” “去酒肆。” 云落道,“这漕郡也有杏花村,要不去杏花村?” “杏花村是你家主子名下的产业吧?” “是。” “不去。”宴轻穿的是靴子,且是防雨水的靴子,“找一处不是你家主子名下的酒肆,这天下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被她掌控吧?总有那么几处,是别人的活路,是不是?” 云落能说什么?自然说是了,他点点头,“那就去金樽坊吧!也是百年老字号。曾大夫曾评价,金樽坊的酒不错,若没有主子,他就跑去金樽坊卖身做伙计了。” “行,就去那。”宴轻往前走,吩咐,“让人备一辆马车。” 云落应是,雨天下人们也不怎么出来,他只能自己快走了一步,自己去吩咐了。 宴轻走到府门口,云落已将马车备好,宴轻解了雨披上了车,云落也跟着解了雨披坐了上去。 车夫赶车,前往金樽坊。 孙明喻、林飞远、崔言书三人从书房出来,听人说宴轻让人备车出府了,林飞远看着偌大的雨噼里啪啦的下,对人问,“这么大的雨,宴小侯爷出府做什么?他自己出去的?掌舵使没跟着?” 下人摇头,“据说是去金樽坊喝酒,掌舵使没跟着,有云落公子陪着。” 林飞远不知是不是该羡慕,“大雨天喝酒,最是享受了,可惜,咱没那个清闲功夫啊。” ------题外话------ 这礼拜周末也都有双更</p> 正文卷 第一章 金樽坊(一更) 无论是孙明喻、林飞远,还是日夜兼程赶路回到漕郡的崔言书,还真都没有宴轻这个闲功夫,可以下午冒着大雨跑出去喝酒。 他们三个都快困死了。 林飞远打了个哈欠,拍拍崔言书的肩膀,“赶紧去歇着,掌舵使可说了,就等你回来了,从明儿起,咱们该动作了。” 崔言书点头。 宴轻并不知道他因为与凌画吵了一架,在她那么快便冷静下来睡下后,自己心情烦躁冒雨跑出去喝酒,让那三个人尤其是林飞远好生羡慕了一番。 他坐在马车里,闲的无聊,心中烦躁不散,对云落说,“她以前的事儿,你都知道吧?跟我说说。” 云落眨巴眨巴眼睛,“小侯爷说的是主子以前的事儿吗?” 宴轻看着他,“除了她的事儿我问你,还有谁?” 言外之意,还有谁值得我费心思。 云落心想着,小侯爷开始想知道主子的事儿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他问,“主子有很多事情,是从主子小时候说呢,还是从三年前说?” 宴轻想着凌画小时候很多事情,他都从凌云扬口中知道了,他便道,“从三年前她来江南说吧。” 云落点头,“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 “你我又没什么天下大事儿要操心,多的是时间。”宴轻不以为然,“慢慢说。” 云落点头,好吧。 于是,他从三年前凌画授皇命接手江南漕运说起,说凌画在授了皇命后,没立即启程离京来江南,而是让人查了一份江南千里官场的卷宗,当时不止动用了老主子留给她的人手,还通过琉璃通过玉家,动用了江湖上的势力,查出哪些人分属哪些派系等等。 当时一共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之后,她拿着卷宗来了江南,路上行程与这次来江南的行程大不相同,一路上遭遇了无数次刺客截杀,有东宫派的人,也有江南贪墨漕运银子最多的恶势力派的人,总之,没有人希望她来江南,也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想要杀了她易如反掌,轻而易举就能让她死在路上。 因为做的准备充足,凌画自然没有死在来江南的路上,而是利用路上的时间,将该捆的人,该抄家的,该砍头的人,该收买,可以利用的,都圈划了出来。 人一到江南,便手持天子剑,雷厉风行,收整江南。 有些事情,宴轻早已从只言片语中知道,但不如这一次云落将的详细,云落当时是跟在凌画身边的人,所以,凌画每做一个决定,每下达一道执行的命令,他都参与其中。 通过云落口中回忆,宴轻几乎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当年十三岁时的凌画,那时的她,一定是豆蔻稚嫩,刚经过凌家几乎满门覆灭的惨烈,她稚嫩未开的脸上,眉眼是坚毅和没有退路的锋利,应该也有着趟出一条血路的狠辣,还有着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决然。 一定不同于如今她眉眼已长开,如一朵芙蓉盛开,情绪千变万化,可收可放,可冷静处事,也可以从容不迫,更可以浅笑嫣然,也可以锋芒毕露。 他遇到的,是经历了无数生死成长后的凌画,所以,她今日才能那么怒气地摔门冒雨而出后,不过半盏茶,又冷静地返回房间,安静沐浴后,快速进入睡眠。 宴轻本来烦躁的心情忽然渐渐散去,一时间心里涌上十分复杂的情绪,这情绪他自己都分析不出来,到底是庆幸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亦或者倒霉多一些。 天下无数女子,唯凌画与别人不同,偏偏也是她,看上了他,也许这是他的荣幸。至少,她不是那些寻常无趣的女子,让他看一眼,都只觉得烦死个人。 若当年他没有放弃那些东西,如祖父和父亲希望的那样入朝的话,他立于朝堂,自然也就与祖父和父亲在世时一般,鬼魅魍魉都不能祸害朝纲,兴许也不见得纵养出个当年东宫的太子太傅,那般的猖狂至极,以权谋私,而凌家兴许也不会倒,她兴许还是在父母膝下承欢,未必需要经受那些。 但如今,一切的如果,都没有那个如果,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倒霉,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被什么左右过心神,左右过情绪,甚至影响到他的生活。 他觉得一点儿也不夸张,凌画就是影响了他,影响到,哪怕不见她,他都会想她在做什么,每当想起,他心情便不好,愈发的心烦,就像如今。 一直以来,他没打算娶妻,以至于也没有人能告诉他,娶妻后,该怎样对待。更没有人告诉他,扒开表象,他的妻子没那么喜欢他,随时可以和离抽身而出,而他自己却被拴住,他又该如何? 他只能凭着本能,也将她拴住了,至少他不亏。 从小到大,他就没学过亏本的买卖,谁得罪了他,他要报复回去,谁招惹了他,且招惹成功了,他自然要招惹回来。 金樽坊距离总督府不远,马车走了两条街后,很快就到了。 车夫停住马车,云落也止住话,“小侯爷,到了。” 宴轻点头,打住思绪,云落披上雨披先下了马车,宴轻也披上雨披,跟着下了马车。 金樽坊的招牌很大,因是百年老字号酒家,所以烫金牌匾看起来很有经历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因今日大雨,金樽坊门前停的车马不多,只三五辆。 云落打头,宴轻跟在身后,进了金樽坊的门。 有小伙计迎了出来,一看二人,顿时惊了,“两位公子可是……” 他看看云落,又看看宴轻,很是惊奇地对着宴轻问,“这位公子可是……掌舵使的夫君宴小侯爷?” 宴轻闻言停住脚步挑眉,上下打量小伙计,不是他记性不好,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他扬眉,“这话怎么说?” 小伙计立即作揖,态度十分恭谨,带着几分讨好小心的笑,“前两日小的看到有位公子骑马穿街而过,城里的人纷纷说那是掌舵使的夫君宴小侯爷,宴小侯爷的样貌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所以小的瞅见后,便记住了。” 宴轻眉梢上挑,在京城时就没有人不认识他,这刚来了漕郡,露了一两面,已让人认识了他,他倒也没什么不习惯,他扫了一眼大堂,外面马车虽然不多,但这大堂里都已经坐满了,没想到这样的大雨天,这里倒是客满宾朋,可见酒水真是不错了。 他点点头,道,“可有地方坐?” 小伙计顿时有些为难,“楼上的包厢没有了,因今日有张二先生来咱们金樽坊说书,所以,楼上都坐满了。” 他说完,又连忙说,“不过小侯爷不同于旁人,小的这便去楼上的包房里说项一番,看看谁给小侯爷您让出个包厢来,应该也有人会让。” 不说宴小侯爷自己的身份,只说漕运掌舵使的夫君,想必楼上那些各府的公子小姐们,就没有人会不让,毕竟没有几个人不怕掌舵使。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人。”宴轻目光落在西北角墙根的一处角落,“那里不是还有一桌空位吗?就那里吧!” 小伙计立即说,“那里距离说书台比较远,大家都不乐意做,被人头隔着,听不太清楚张二先生说书。” “无碍,我是来喝酒的,不是来听书的。”宴轻抬步走过去。 云落自然跟着。 小伙计见宴轻不在意那个角落,便也连忙跟了过去。 此时说书还没开始,大家都在喝酒闲聊,三三两两酒友朋友,大堂里很是热闹,宴轻和云落一出现,因容貌太好,通体清贵之气,哪怕没穿着华衣美服,但也一下子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已有人如那小伙计一般认出了宴轻,睁大了眼睛,不说话了,大堂一下子静了几分。 宴轻走到角落里的桌前坐了下来,吩咐跟来的小伙计,“你们这里上好的酒,一壶最好的茶,随意上来几样招牌菜。” 小伙计应是,掉头立即去了。</p> 正文卷 第二章 刺杀(二更) 小伙计很快便端来了好酒好菜,金樽坊的招牌好酒是金樽酒,最好的茶是清雪饮,几样好菜是江南菜,还额外送了几碟江南的点心果子,看起来十分精致。 宴轻对云落招手,“站着做什么?当柱子吗?” 云落早在进来时,已不动声色地将大堂扫视了一遍,对着二楼一个包厢微微蹙眉,闻言坐在了宴轻身旁,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语对宴轻压低声音说,“小侯爷,这金樽坊,属下总感觉不太对劲,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宴轻挑眉,微微侧首,也跟着他压低声音,“哦?怎么个不对劲?” 云落摇头,目光向上看了二楼某一个包厢一眼,“属下说不出来,但感觉上不太对劲。” 宴轻顺着云落的视线,扫了一眼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包厢,那是在二楼的拐角处,他收回视线,看了云落一眼,想着不愧是凌画给他他的人,就冲这份敏锐,比端阳那傻瓜强多了,他不甚在意地说,“你是感觉到那个包厢里的人的气息,不同寻常?” 云落点头,“里面人武功很高,气息掩藏的很好。” “这是漕郡城里,算起来是你家主子的地盘,你觉得会有人在这城里光天化日之下,对我不利?”宴轻觉得会有人这么傻吗?前一次刺杀他,可是在半夜。 “说不准,主子也觉得自己在京城很安全,青天白日下,又是自家的产业内,没有人会对她动手,但东宫和黑十三温家联手,还是对主子动身了。”云落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宴轻“唔”了一声,想着那一日若不是他凑巧赶上,凌画估计要摔个半残。这漕郡比之京城,倒是不算什么了。 他道,“察觉出有杀气了吗?” 云落摇头,低声说,“属下只察觉到,咱们进来之后,别人见到您或惊讶或打量,唯独那一个包厢,气息似乎有些不对。” 虽然很短暂,但被他捕捉到了,那是属于高手的气息。 宴轻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既然没有杀气,那就甭理会了,回头你再查查是什么人。” 云落摸了摸袖子中的信鸽,这里人多眼杂,就这么放出去,定然会被人察觉,回头就不好查了,他压住心思,点点头,对宴轻低声说,“整个漕郡,明面上看来是攥在主子的手中,但有风吹草动,主子也能迅速掌控,但主子掌管漕郡,也不过三年而已,此回出京,只让细雨清除了东宫埋在漕郡的暗桩,虽这些时日已收尾,但怕是也有不尽之处,还是要小心为上,您少喝些,可万万不能像上次从西河码头出来一样,喝的人事不省。” 宴轻点头,“行。” 二人正说着话,张二先生便出场说书了,偷偷往宴轻这边打量的视线一下子都收了回去,可见张二先生说书十分深得人心,让大家翘首以盼十分期待。 宴轻端起酒杯喝酒,另外他给云落倒的那一盏酒,放在云落面前,云落却不沾,径自倒了一盏茶来喝。 张二先生今日说的书是江湖上的红颜杀手爱上俏书生,宴轻听了一会儿,有些怀疑地对云落问,“他是自己编的说书?还是看的画本子拿出来与人说?” 好像前几天,云落淘弄的一堆画本子里,就有今日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 云落压低声音说,“说的是新出来不久的画本子。” 宴轻看看四周,众人都听的如痴如醉,他更怀疑了,“画本子大家不会看吗?他这么说,竟然也有人听?” 他还以为是跟京城一样,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是有名有姓有迹可循的故事编成的书呢?就比如他年少时总听说书先生说太祖建国史,也总听说书先生讲端敬候府先祖们每一次的战功和赫赫威名下的英雄人物的故事,最近几年,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说书先生说凌家少女敲登闻鼓告御状,以及凌画任江南漕运掌舵使被传出来的或好的或坏的那些事儿。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书先生讲画本子上的故事,且众人都听的入迷,就跟不知道没看过画本子一样。 云落给宴轻解释,“这张二先生与别的说书先生不同,他擅长编画本子,每一年要写两三本,每一本画本子都深得人喜欢,很是畅卖,他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会说书,据说为了谋生计,年少时特意学过口技,每一次他的画本子出来,便配合着讲书,这样一来,无论是看过画本子的人,还是没看过画本子的人,都喜欢听他说书,久而久之,在漕运这一片,很是负有盛名。” 宴轻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觉得自己涨了见识了。 他细听了听,还别说,他说书说的真是挺好,女声男声孩童声老丈老媪切换自如,将他这两天看过的那本尚有最新记忆的画本子,一下子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读后感。 他好奇地问,“这张二先生这么有本事,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云落想起琉璃曾与他八卦是提过一句,便答道,“据说一个月好像能有千两黄金。” 宴轻:“……” 一个说书先生,都能这么赚钱吗? 云落道,“只单纯的写画本子说书,自然是赚不了这么多的,但有些贵府的老夫人,遇到个寿辰什么的,都会请这张二先生上门,赏银每回都得百两,一个月有那么几回,他就衣食无忧了。” 宴轻想着,京城各大府邸里,也是那些老夫人们的钱最好赚,就喜欢听曲子听书搭台看戏,每次赏银都十分可观。 云落又道,“不过张二先生不怎么存的下银子,他如曾大夫一般,也喜好喝好酒。” 宴轻又打量了张二先生一眼,五十多岁的年纪,说书说到兴起,吐沫横飞,一双眼睛带着三分醉态,估计临上场前,喝了两杯,果然爱酒。 宴轻收回视线,一边听着书,一边品着金樽酒,觉得这酒当真不错。 云落身子坐的端正,自从来了江南,他跟在宴轻身边,便不同于在京城时,在京城没有人敢动小侯爷,但这漕郡不同,以前这里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江湖人多如牛毛,乱的很,这三年来因为主子坐镇,已好了不少,但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云落时刻主意这那一处包厢的动静。 一直坐了大半个时辰,那一处包厢始终没有动静,张二先生讲完一讲,中场休息,张二先生下了讲书台,一边抹着汗,一边笑呵呵地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大堂里霎时热闹起来。 就在这乱糟糟闹哄哄的热闹气氛中,张二先生甩了一下袖子,宴轻只觉得眼前几道金光闪过,云落也察觉了,瞬间拔剑,一道寒光挡在了宴轻面前,顷刻间,金针砸在宝剑的剑刃和剑鞘上,发出钉钉钉的响声。 但云落即便拔剑再快,也耐不住金针有些多,大约一气发出十几枚,云落用剑挡掉了七八枚,剩下的直奔宴轻面门。 宴轻侧过身子,避开迎面而来的金针,也甩了一下袖子,他今日穿的是凌画让锦绣坊给他做的寻常穿戴的普通锦衣,锦衣的衣袖比市面上寻常男子穿戴的普通式样的衣袖宽大,是以,几枚金针齐齐地钉在了他的衣袖上,排成了一排。 云落打落金针后,脸色发白地看向宴轻,见宴轻无事,他想着幸好小侯爷武功好,否则今日张二先生袖中甩出的这些出其不意的金针就能伤了他,若是躲避不及,射中命门,那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谁能想到,那处包厢里没有杀机,偏偏张二先生的身上迸发出这么大的杀机。 他凌空而起,踩着几张桌面,落在了张二先生的面前,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外面涌进来大批的暗卫,瞬间将整个金樽坊从内到外围住了,有几个人当先护在了宴轻的周围,瞬间将他与周围的人隔开。 金樽坊大堂内众人为这一惊变顿时响起惊骇恐慌的叫声,一个个都不敢动。 云落沉着一张脸,盯着张二先生,一手将剑横在了他脖颈处,一手以防他自杀,轻而易举地卸掉了他的下巴,声音肃杀,“先生说书十年,在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做起了杀人的生意。”</p> 正文卷 第三章 有病(一更) 张二先生嘴里确实含了毒药,但因为云落动作快,顷刻间卸掉了他的下巴,他还没来得及咬破毒药包,便被拿了个正着。 他被卸掉下巴,自然说不出话来,云落也没指望他这时说什么,对身后招手,吩咐人,“用铁锁捆了他,送回总督府,交给主子。” 有人上前,拿出随身带的铁锁镣铐,动作利落地将张二先生捆了起来,之后,由人护送着,出了金樽坊。 云落撤回剑,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直接走向他早先注意的那个包厢,同时吩咐,“查,任何可疑之人,都捆了送回总督府。” 有人应是,干脆利落地行动盘问彻查起来。 云落上了二楼那个包厢,一脚踢开了房门,只见里面坐了一个女子和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男子容貌模样十分不起眼,扔进人堆里,平平常常,后背扛着大刀,带着一身的江湖气,而女子容貌姣好,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秋水剪瞳的眼眸,身量纤细,皮肤不是十分白,但模样却是真的好,至少在云落见过的女子里,算上模样极好的,当然不能跟自家主子比。 门被踢开,女子依旧坐的十分稳当,手里端着的茶都没有晃一下,只看着云落挑了挑眉。 云落不识得这女子,早先只觉得这个包厢可疑,如今张二先生对小侯爷出手,他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自然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包厢,他眉眼锋利地看着女子,“敢问姑娘……” 女子截住他的话,“你是想问,刚刚楼下,杀你家小侯爷的人与我有没有关系?” 她摇头,“没有。” 云落并不相信,“请姑娘随在下走一趟总督府。” 女子坐着不动,“我都说了没有关系。” 云落面无表情,“早先我家小侯爷进金樽坊时,姑娘所在的包厢气息异于常人,在下无法不怀疑姑娘与张二先生是不是同谋。还请姑娘与我走一趟。” 女子讶异,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卫,“冬青,在宴小侯爷进来时,你气息外泄被人察觉了。” 叫冬青的那护卫垂下头,“属下之过。” 女子转回头,放下茶盏,问云落,“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请我去总督府。” 云落心里一动,依旧道,“在下不管姑娘是谁,事关小侯爷刺杀案,任何可疑之人,都要去总督府分辨等待彻查个清楚。姑娘是自己走,还是等在下动手。” 女子看着云落,又偏头看了看包厢窗外,楼下正在快速地盘问盘查,好多人都吓的脸色发白六魂无主,掌柜的小伙计等,也都在彻查之列,早先与张二先生打招呼的人里,已被带走了好几个。 这些暗卫早先没进金樽坊,应该是一直守在外面,或者是早已经把金樽坊给看了起来,是在云落出剑后,蜂拥涌了进来。 这些人在外面藏的无声无息,以至于她坐在包厢里,并没有发现外面已被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女子笑了一声,“掌舵使对宴小侯爷保护的真是好啊,早就听说她将身边四大得力助手之一的云落公子送给了宴小侯爷贴身保护,看起来所言不虚。” 云落面无表情,语气不容回绝,“姑娘请吧!” “行,我就跟你走一趟。”女子站起身,走出包厢。 她身后,那叫冬青的护卫紧紧跟随,面色紧绷,十分紧张地保护着。 云落带着女子下楼,只见宴轻依旧坐在原位置上,已将衣袖上钉的金针取下,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几根金针的针头是黑色的,显然喂了毒,只要扎进皮肤里,就算不让人顷刻毙命,但毒怕也是奇毒难解。 云落脸又沉了沉,走到宴轻面前,“小侯爷,咱们回府吧!” 宴轻屁股坐在椅子上,很是稳当,神色看着面前的酒菜,颇有些舍不得的意味,“好好的酒菜,就这么被糟蹋了,每喝一顿酒,都要有人出来杀我,是不是以后我在漕郡的地盘都不能喝酒了?” 云落沉声道,“是属下护卫不严,叨扰了小侯爷您的兴。” 宴轻瞥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能让人不来杀我?” “应该多叫几个人寸步不离地随身保护小侯爷。”云落觉得,他一个人,一把剑,遇到真正厉害的人,不太够,还得需要小侯爷自己动手。 “得了吧!我可受不了,我有手有脚,身边跟着一大堆人烦不烦?有一个你,我有时候都觉得碍眼。”宴轻到底是站起了身,将那碟子金针端上,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说,“她刚刚睡下没多久,我就给她惹出了这样的事儿,人都送回了总督府,是不是就要吵醒她,她不能再睡了?” 云落点头,“是。” 又出了刺杀的人,这一回拿了活口,还是出画本子说书说了十多年的张二先生,四海书局也是跟他有合作出他的画本子的,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前一刻还在说书,后一刻就放出毒针要杀小侯爷?本以为是个老书生呢,但杀人的手法,一点儿也不含糊手软,可不是书生敢做出来的。 这件事儿,自然要喊醒主子,让主子来彻查处理。 宴轻有些后悔,“她痛快睡觉吧,我心里烦躁的不行,觉得她没心没肺,如今吵醒她吧,我又心里过意不去,她毕竟挺累的,真累坏了身子骨,以后还是我的麻烦。” 他问云落,“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云落:“……” 您是挺有病的,且病的不轻,就喜欢折腾人也喜欢折腾自己的病。 宴轻叹了口气,嘟囔,“我怎么就这么难?” 云落:“……” 他一身肃杀的气息,差点儿被宴轻三两句话弄破功,在小侯爷眼里,差点儿被人杀了,就跟小事儿似的,反而他没好好喝一顿酒,惹出事端回去又吵醒主子,才是让他很是忧愁府大事儿了。 他还能说什么? 从二楼走下来的女子,瞧见宴轻从角落里走出来,与早先从楼上的窗子里往下看不同,如今离近了看,宴轻这个人,着实让人十分惊艳,她也免不了露出惊艳的神色,调笑地说了句,“宴小侯爷长的可真是好看呢,怪不得掌舵使跑了五天五夜回京如期大婚。” 她这话,与风流公子调戏良家妇女,有异曲同工之处。 宴轻闻声转头瞅过来,见这女子直直看着他,眼神毫不掩饰,他以前对这种目光都不理会,但今日好酒好菜没尽兴,又因为回去要打扰才歇下睡着的凌画,心情很不好。 于是,他凉凉地看着女子,掂了掂手里的盘子说,“云落,你说,我将这些金针,都给这位姑娘扎身上,她几时死?” 云落目光看向这名女子,如实回答,“这金针喂的毒药似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刺入人身体,若是血液流动的快,怕是顷刻就死。” 宴轻闻言,对着女子面无表情地问,“这位姑娘想要试试这些金针吗?” 女子看出宴轻不太像是开玩笑,心头发寒,头皮发麻,立即后退了一步,哪怕她再嚣张,不怕云落找上她,但宴轻这个人,这一瞬间,她还是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杀意和危险,而她今日身边只带了一个冬青,宴轻那边却是一大批暗卫,要让她以身试毒,没准还真能做得出来。 她身后的冬青立即上前,挡在了她面前,将她彻底挡住。 女子看不到宴轻了,但还是识时务地觉得不能与他硬碰硬,一改调笑,语气僵硬干巴巴地说,“这些金针这么有用处,我与小侯爷无仇无怨,也与这些金针无关,就不需要浪费了吧?” 宴轻嗤笑,收回视线,端着金针,抬步往外走。 云落偏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对身后摆手,“这些人,都带走,留一部分人守在这里,暂且封了金樽坊,等候主子发话。” 有人应是。 外面的大雨依旧下着,街道上的雨水已积了半尺深,宴轻的靴子踏上去,淹没了半截,他也不磨蹭,快速地上了马车。 云落回头见暗卫们带上了人,那女子和那护卫也跟着一起,没逃跑的打算,当然也逃跑不了,便也跟着宴轻上了马车。</p> 正文卷 第四章 水牢(二更) 凌画两日一夜未睡,又与宴轻闹了两场,心绪起伏波动十分之大耗费心力,的确是累极困极了,所以,她在躺回床上,决定什么都不想后,瞬间便入睡了。 她睡的沉,并不知道宴轻下午不在房间,冒雨跑出去喝酒了。 所以,一个时辰后,她被一连串的脚步声吵醒,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去时,望书推开外间画堂的门,站在西暖阁门口,隔着门,对着屋里的她说,“主子,小侯爷在金樽坊遭遇刺杀,动手的人是张二先生,现已被云落拿住,送回了总督府。”时,凌画一下子惊醒了,腾地坐起身。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穿的还算妥当,便快速地下了床,趿拉着鞋子,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怎么回事儿?宴轻可有受伤?” 望书立即说,“小侯爷没有受伤,幸好小侯爷武功高,避开了金针。” 他又补充了一句,“毫发无伤。” 凌画确定宴轻没事儿,松了一口气,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依旧下着大雨,她转身往里屋走,“进来说,详细说,这么大的雨,他怎么跑去金樽坊了?还有张二先生对他动的手?是我知道的那个张二先生?与四海书局一直有合作的张二先生?” “正是他。”望书得知时,也很惊异,在主子没接手老主子的产业时,这张二先生在江南一代便很出名了,四海书局一直与他有合作,他的画本子卖的很好,讲书讲的也很好,每一年,四海书局也都会给他做场子说书宣传,他一直都是一个老书生,谁能知道他今日竟然做杀手才会做的事儿? 望书将凌画歇下后,宴轻忽然心血来潮想喝酒,便冒雨出了总督府,在云落的建议下,去了金樽坊,然后,正巧今日遇到张二先生在金樽坊说书,宴轻一边喝酒,一边听张二先生说书,张二先生中途休息时,趁着众人吵吵哄哄热闹与他打招呼之际,从袖中甩出喂了毒的金针,一共十三枚,射向宴轻等等经过,相信地对凌画说了一遍。 凌画听完,困意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眉眼冷厉,“好一个张二先生,原来他会武,藏的可真够深的,十三枚金针,一瞬间同时射向一个人,若没有功力,只是一个普通人,绝对做不到。” 望书点头,“不错,可是我们一直以来并不知道他竟然会武。幸好云落出手快,他嘴里含的药包才没来得及咬破。” 凌画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实的衣裳,穿在身上,又随手拿了雨披,披在身上,然后找出一双雨靴穿上,她可忘不了绣花鞋被雨水湿透冷死人的难受,既然宴轻没伤到,动手的人已抓到了,她自然没那么急,怎么舒服怎么来。 收拾好一切,她对望书说,“你说张二先生已被送回来关入了水牢?” 望书点头。 凌画抬步往外走,“走,去会会他。” 迈出门槛,房檐下落下的雨汇聚成河,如有人拿盆子往下浇,凌画快走了两步,避开房檐,走入雨中。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起了琉璃,蹙眉,“琉璃怎么还没回来?” 清音寺并不远,她昨夜拿宁家的卷宗,也不过用了一个多时辰而已,如今都大半日了,不见踪影,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因下雨耽搁了? 望书摇头,“属下让人去打听一下。” 凌画点头,“她出去带着人了吧?” “带着了。” 凌画放心了些。 总督府设有水牢,是凌画三年前来这里时命人打造的,这些年,用到的地方其实不多,能够被关进水牢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次数,多数都是给东宫的人用了,十八般审讯的酷刑用下来,自然是想从进来的人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以便用来对付东宫。 当然,这水牢如今进来的张二先生,却是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存在。 来到水牢,打开牢门,凌画由望书陪着,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水牢里黑漆漆,望书掌了灯,入眼处,便看到五十多岁的张二先生被铁锁圈着,挂在半墙上,水没入了他半截身子,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水,水里掺了能够渗透肌肤的麻药,一点点的蚕食人的力气,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被关进了这里,不用挑断手筋脚,也会慢慢的全无力气反抗。 张二先生的下巴依旧被卸掉着,嘴里的毒药包早已被抠了出来,他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垮着脸,因保养的好,不算苍老的面容此时惨白惨白,听到动静,他抬头看来,一双眼睛倒是极其的冷静,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已预料,并不惊骇惊恐,大有一种对生死置之度外的豁出去。 凌画走到张二先生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上他的眼睛,张二先生也没别的什么表情,凌画却笑了,“我一直以来挺喜欢先生的画本子和说书的才华,却没想到先生藏的如此深,多年前竟是杀手从良吗?” 张二先生眼底没有什么波动,仿佛凌画说的不是他。 “先生之所以刺杀我夫君,应该是有人威胁了先生,让我猜猜。”凌画慢慢地坐在了审讯台上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扔出一句对于张二先生来说算是迎头一棒的话,“自夫君跟我出京的消息传出后,应该就有人找到了先生,先生的软肋,应是你的两个儿子。” 张二先生眼底终于有了丝波动,不过转瞬即逝。 凌画道,“世人都以为先生活了一大把年纪,终身未娶,无儿无女,因擅长写画本子说书,心中已看透这世间情爱和虚无,才孤身一人,纵情酒乐,当过得过。但我在三年前便知道,先生有两个儿子,且其中一个儿子,还十分出名,是绿林响当当的人物黑十三。” 张二先生眼底的波动又涌了涌,终于露出了惊然的神色。 “先生的确是瞒的好,但天下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凌画对上张二先生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观察了三年,发现先生很是对写画本子说书的日子自得其乐,便也没干扰先生过活,毕竟,你我往日无冤素日无仇,先生甘愿做一个普通百姓,我也乐得成全,漕郡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卧火藏龙不再少数,英雄不问出处,我也没打算做青天大老爷,将一亩三分地都清除的耗子也不来打洞。” 凌画看着张二先生眼底变化,清淡的话语一改,眼眸蓦地凌厉,语气也瞬间锋利,“但是我没想到,先生如今却对我的夫君下手,真是使得一手好暗器,若我夫君没点儿本事,今日一条命就交待给你了。” 张二先生因被卸了下巴,自然不能出声,但眼神波动的厉害。 凌画看着他,“再让我来猜猜,是有人拿捏了黑十三苏兆?还是有人拿捏了苏楚?” 张二先生猛地垂下头,似怕凌画从他眼睛里看出来。 凌画却已看出来了,“看来是拿捏了苏兆,是东宫?还是温家?还是绿林的人?亦或者还是旁的杀手组织?” 凌画笑了一声,“是要砍了黑十三的胳膊腿?还是拧了他的脑袋?他早就投身绿林,本就是刀口舔血,你这个当父亲的,倒是比他自己惜他的命。” 凌画见张二先生始终不再抬起头,她慢慢道,“先生这些年,看起来十分关注你的两个儿子,那你知道不知道苏楚喜欢我?他曾经缠着我,做牛做马也甘愿,既然有人拿黑十三威胁你,那若是我拿苏楚的命,来换你开个口,你会不会惜你小儿子的命?他可比黑十三清白多了,有个清白的养父母,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尤其是今年,已参加完科举了吧?” 张二先生猛地又抬起头,想说什么,但因卸掉了下巴,只听得到哇啦哇啦声。 凌画见攻心之策已起成效,便对望书示意,“将张二先生的下巴合上,咱们来听听张二先生怎么说?” 望书应是,上前几步,捏住张二先生的下巴,手法利落,转眼便将他的下巴接好了。</p> 正文卷 第五章 开口(一更) 下巴被接好,张二先生若是想咬舌自尽,自然也是能的,但有了凌画那些话在前,他被捏住了把柄,又怎么可能自尽? 黑十三是他的儿子,苏楚也是他的儿子,他哪个都不能不顾及。 凌画此时十分感谢三年前她将漕郡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查的十分清楚,当时真是下了好一番苦功夫,不止动用了外祖父外祖母留给她的所有势力,也通过玉家动用了江湖势力,将所能挖的人物,都给深挖了一遍。 张二先生在漕郡,或者说在江南一带,都是十分有名姓,至少不是无名之辈。所以,当初在彻查之列。 还别说,挖出了有用的消息,原来绿林的黑十三是他儿子,当时她与绿林没什么牵扯,但还是顺带地查了黑十三,后来又遇到了苏楚,期间颇费了些功夫,才知道了他是黑十三的弟弟,也是张二先生亲子。 但是,她没查出来,原来张二先生写画本子说书前,竟然是杀手出身。 凌画看着张二先生,“先生说吧!你若是不说,那我只能请苏楚来一趟了。就算他如今已然高中金榜题名,但我若是找陛下要个人,陛下还是会给的,就算陛下惜才爱才不想给我,但我若是说出他有一个杀手的亲生父亲,而他的亲生父亲今日刺杀宴小侯爷,你说,陛下还会不给吗?” 张二先生想怒,但也知道,怒根本就不管用,是他先用暗器要杀宴小侯爷的,才落到了凌画手里,是他没想到,凌画竟然知道他与黑十三和苏楚的关系,也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他早先豁出去的眼底此时一片灰色,死气沉沉地沉默着。 “先生不说吗?比起你的小儿子,看来你更疼你的大儿子?”凌画挑眉,神色一时似乎十分遗憾,“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也不想对付苏楚的,毕竟他的性子招人稀罕的很,我虽不喜欢他,倒也没想过害他,但谁让他有个不在乎他的亲生父亲呢,那就没办法了。” 张二先生闭上眼睛,半晌,终于沙哑地出声,“若是我告诉你,是谁威胁我,你能帮我救出我的大儿子且不动我的小儿子?” 凌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先生自己这话说出来,有没有觉得挺可笑?我只能答应你不动你的小儿子,至于你的大儿子,与我有仇,他入京杀我的事儿,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她看着张二先生,“你没的选择。” 张二先生似乎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在大儿子与小儿子之间做选择,根本就是要他这个亲生父亲的命,但他终究想要保他大儿子一命,沙哑地缓缓说,“他是绿林的人,若是你救了他,未必对你没有好处,他入京杀你之事我知道,但是他没动刀剑,当时只是将你从二楼上扔了下去,没下死手,若是他对你有用,你是不是也不必非要他的命?再者,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密辛,只要你想知道的家族,我就没有不知道的,说句大话,江湖上的玉家,还有江湖人都爱买消息的密音阁,他们得不到的消息,我也能得到。这个价值,够不够换我两个儿子的命?” “哦?”凌画觉得这样说来,这张二先生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了。 黑十三的狗命,她取不取都行,一条狗命的事儿,她还真没时刻惦记着几个月前的仇,毕竟她被宴轻救了,毫发无伤,仇也就没那么深了,但若是他这条狗命能换取更多有价值的东西,那自然是可以的。 凌画也不含糊,“行,既然你这样卖力,念你一片老父亲的心,我就答应你。只要你说出的东西,真的是玉家和密音阁都打探不出来不知道的,我可以帮你救出黑十三,不止如此,我还可以将苏楚护住,让他堂堂正正立于朝堂。” 张二先生盯着凌画看,“掌舵使可言而有信?” “我虽是女子,但既然敢答应你,自是言而有信。”凌画双腿叠加翘着久了,有些累,换了个坐姿,“若是先生不信我,那也没法子,谁让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呢。” 张二先生又沉默片刻,对她说,“半个月前,有人拿了苏兆的贴身之物找到我,让我杀宴小侯爷,若是我不接这桩生意,他就杀了苏兆。” “只是贴身之物,你就信了?”望书在一旁问。 张二先生摇头,“老夫自然不信,所以,要求见到真人。” 望书一愣,“所以,你今日刺杀小侯爷,是见到了黑十三本人了?他被人拿捏着?” “不错。”张二先生点头,“在那人找到我的当日后,我要求要见他的主子与苏兆,见到两个人,我才接手这笔生意,毕竟,我已金盆洗手多年,早已不是当初在杀手门了。” 望书问,“是谁?何人要杀小侯爷?” “幽州温家的长公子,温行之。” 望书皱紧眉头,“真是他?” 张二先生点头,“是他没错,他说路过漕郡,过来顺便做这件事儿,若是我不答应,那他当时就会杀了苏兆,我只能答应了,我答应之后,他就将苏兆一起带走了,出了漕郡。” “他可给了你杀人的时间限制?”凌画问。 张二先生点头,“一个月之内,瞅准机会,我擅长金针,他送了我剧毒之药。” 凌画闻言说,“那他知道不知道,宴轻百毒不侵?” 张二先生摇头,“他应该不知道,但是老夫却知道,因为几日前宴小侯爷被大批杀手刺杀,毫发无伤,老夫便想着小侯爷应不惧毒物,但即便是百毒不侵之人,若是金针找准命门,一样可以杀了小侯爷。” 凌画寒了脸,虽然她已猜出是温家人,因为黑十三在早先京兆尹许子舟后来大理寺少卿沈怡安发布海捕文书后,跑到了幽州温家的地盘,被温家给扣了下来,但还是有点儿没想到买凶杀宴轻的人是温行之,这不太像是他会做出的事儿,若他杀宴轻,以他的本事,应该布下天罗地网,绝对不会这样简单,也算得上是小打小闹了,她以为威胁张二先生的人是温启良。 她问,“还有谁是你的同伙?” 张二先生摇头,“我没有同伙,至于他找没找旁的什么人一起对宴小侯爷下手,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自己,务必要用暗器杀了小侯爷。” 凌画点头,想着温行之兴许还有别的杀招,他早先就露出要毁了宴轻的脸的打算,倒是从不曾藏着掖着,这也算是她给宴轻惹出来的麻烦。 凌画问,“你说他半个月前,威胁你做这件事情后,就离开漕郡了?” 张二先生点头,“我暗中关注了他的动静,他的确是离开漕郡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肯定不在漕郡了。” 凌画也算是解了今日的小惑,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行吧,那说点儿别的吧!” 张二先生问,“你想知道什么?哪家的事儿?只要是江湖上的家族,便没有我不知道的,绿林的话,除了绿林的新主子的事儿,其余的舵主堂主背着人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凌画好奇了,“张二先生怎么这么有本事?” 张二先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本事,我的拿手本事,在做杀手时,是打探消息,当然自有我的一套消息渠道。” 凌画倒也没想寻根究底他是如何打探消息的,有怎样的渠道,她只需要知道那些她打探不到的消息就够了,“先说说碧云山宁家吧!” 张二先生一愣,“你要知道宁家?” “对。”凌画道,“宁家的,所有的,连玉家都不知道的事儿,宁家少主宁叶的,可以多说点儿。” 张二先生道,“这碧云山宁家,可就有的说了。” 他一双老眼一下子深了些,“宁家本姓萧,与当今皇室萧姓是一脉相承,宁家先祖与太祖是同父异母兄弟,只不过宁家先祖随母性,宁家先祖之母出身江湖,宁家先祖自小便随其母学江湖武功,游历江湖,而太祖爷为谋前途,投身行伍,任千夫长,但他不甘心做个千夫长,恰逢天下大乱,各地拥兵自重,他便密信将同父异母的弟弟宁家先祖叫到了他身边,在宁家先祖的协助下,暗杀了当时的祁州大将军以及几个拥护之人,夺了祁州七万士兵,奠定了当时乱世中的一队人马。”</p> 正文卷 第七章 绿林新主(一更) 凌画对于张二先生说的宁叶天生不能学武,不会武功,心里也是十分震惊的。武学世家的继承人,却天生不能习武,这的确是他的硬伤。 她看着张二先生,“他即便不能习武,但却可以学别的防身之术吧?” 张二先生点头,“自然,宁家少主擅琴音杀人,学七杀琴,虽然没有内力弹琴,大打折扣,但他的七杀琴下,除非绝顶高手,很难抵抗,他不轻易动琴,所以也只有宁家内部屈指可数的人知道。他除七杀琴外,还擅暗器,学的最好的,是穿骨钉,他手里有一把特意打造的十二骨扇,扇子里藏了金针,他也擅金针杀人,不止如此,他还擅毒。总之,能学的东西,用于杀人,亦或者保护自己,他都学了个精通,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多年来,他才稳坐少主之位,无人能撼动。” 望书唏嘘,“这宁家少主,也是厉害了。” 张二先生道,“那是自然,若不出意外,这一代宁家就是他的,如今宁家的家主,已不怎么管宁家的事了,大多事儿都是宁叶做主。” 凌画忽然问,“我给宁家少主下了帖子,请他来漕郡走一趟,你说,他来不来?” 张二先生愣了一下,不客气地说,“掌舵使是把老夫当做神仙来看了,老夫哪里知道,掌舵使什么时候请了宁家少主,而宁家少主又来不来?” 望书听不得他这不客气的话,“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么不知道我家主子给碧云山宁少主下了帖子?” 张二先生瞪眼,“老夫知道的消息,都是事后慢慢打探出来的消息,做不到即时即知。掌舵使刚来漕郡没几日,应该也是刚下帖子不几日吧?老夫怎么知道?” “以你对宁家和宁家少主所知,推测一下。”凌画也没想真要他一个答案。 张二先生想了想,摇头,“推测不出来。这位宁少主行事,很多时候不按常理出牌。” 望书问,“据说宁少主曾在宁家说过,倾慕漕运掌舵使?” 张二先生点头,“是有这个话,因这句话,绿林的小公主还挺气愤。” 望书好奇,“他何时见过我家主子?” 不能没见过,就说倾慕的话。 张二先生道,“这个老夫倒是知道,大约在两年前,也就是掌舵使执掌江南漕运的第一年,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寺脚下,那一日正逢大雨,掌舵使车马驶过,看到一个人背着身子在大树下避雨,当时雷电交加,掌舵使让人给他送了一把伞,并说电闪雷鸣时,不宜在树下躲雨,当心挨雷劈。掌舵使于宁家少主有赠伞之谊,大约就被宁家少主记住了。” 凌画:“……” 她用力地回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望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对凌画道,“树下记得,当时的雨实在是下的太大了,电闪雷鸣,下山路滑,马蹄子踩在路面上都打滑,车马难行,当时只属下和细雨陪着主子您,疾风骤雨吹打开车帘子,您捂住车帘子的空隙,正巧瞧见了一人在大树下避雨,当时难得好心,让细雨给人送了一把伞。” 凌画点头,“似乎是,但是细雨回来后没说那人长的有多好。” 望书:“……” 他顿了一下道,“大约是大雨下的太大,细雨送了伞说了一句话就将伞给他就走了,并没有看清人的模样,毕竟咱们是急着赶路,当初东宫的人拧的紧,主子有急事要回去处理,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多事。” 凌画颔首,“好像是,我难得一回心肠好,没想到那人是碧云山宁家少主。这样说来,也算是见过。” 只不过当时情形特殊,她不知道罢了。 自凌家遭难后,她已没多少良心和善心,当时能突发善心给他一把伞,已算是她少有的好心肠了,虽然车内宽敞,但是她急着走,自然也不会邀请人上马车载一程。 凌画问,“当时他来姑苏城做什么?” 张二先生道,“听说姑苏城的寒山寺求签灵验,途经此处,去求个签,不成想突遇大雨,便借大树底下躲一躲。” 凌画想着行吧,没心思探究了,觉得宁家也说的差不多了,便接着他早先的话道,“那就说说绿林吧!” 张二先生早有言在先,既然凌画问起,自然知无不言,“绿林是新主子,老夫也只知道,五年前,绿林的老主子病逝,新主子接了绿林的担子,三舵主于老主子病床前,拜见了绿林的新主子,绿林的十二舵主都没见过,绿林其余人,更是连拜会都不曾。江湖上对绿林新主子,都十分好奇,纷纷揣测,但把老主子的生平都扒了个底朝天,也没拔出来这位新主子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简直是江湖一大悬念。” 凌画知道这个。 张二先生继续道,“绿林的新主子接任掌印后,只做了两件事儿,一件事是安葬老主子,依照老主子生前嘱托,将之遗体火葬,因他无儿无女,说不需要人拜祭,也不需要人烧纸,他一生没做什么好事儿,火葬最合适他,新主子遵从了。还有一件事儿,就是这位新主子在老主子去后,一招之间,将三位舵主打趴在地,说了一句话,我不管你们怎么不服,但从今以后,绿林必须听我的,也不管你们怎么内斗,但五年内,都不准给我弄出大动静。” 凌画讶异,“如今已是五年后了?” 张二先生点头,“不错,已是五年后了。这些年三舵主和下面的十二堂主以及更下面的人,虽然小有打闹,但是都不敢闹大了,也是因此缘故。而绿林的新主子,除了当年老主子病逝时,做了那两桩事儿后,五年再未露面。” “他为何规定五年?”凌画虽然觉得这话问了可能白问。 张二先生道,“老夫揣测,他觉得他一招打趴下三个舵主的威慑力,只能管用五年?” 凌画笑,“倒也有理。” 张二先生想了想,又忽然说,“对了,他也不是只做了两件事儿,还有一件事儿,只不过是小事儿,就是绿林的老主子,十分喜爱朱舵主的孙女,也就是绿林的小公主朱兰,想在病逝前,给新主子与朱兰促成亲事儿,但被新主子一口回绝了。” 凌画挑眉,“绿林的小公主不丑吧?” “不丑。”张二先生道,“大约被人塞的媳妇儿不香?他才不要。毕竟,若有了舵主做岳祖父,新主子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老主子只不过因对朱兰疼惜,才想促成此事,也想给新主子拉个靠山,怕他故去后,震不住绿林的人,但是新主子根本不需要。他若是想杀三舵主,老主子一闭眼,他一招就能将三人杀了。” 望书佩服,“厉害!” 凌画也点头,“的确是很厉害。” 张二先生又道,“新主子是圆是扁,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是生于哪里长于哪里,压根就没人知道,就连老主子病床前,新主子都是带着面具,遮了整张脸。处理好老主子身后事,震慑了三舵主后,他就走了,就连绿林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踪迹。但有一点绿林的人都知道,新主子武功奇高,三舵主派人追踪,当年据说连片衣裳角都没见到,后来更是失去了踪迹,这些年,绿林的三舵主在查,十二堂主在查,其余的绿林人,也在查,就是没他的痕迹。” 凌画问,“老主子是怎么选的他?可知道?” 张二先生摇头,“用绿林三舵主的话来说,他就是凭空出现,事先没有半丝预料和征兆,三舵主膝下各有子嗣,都盯着绿林新主子的位置呢,谁知道被人半路截胡了。一个个当时憋气的跳脚也没用,老主子威压太久,又是临终交出绿林掌印,他们压根就没有反对的余地。” 张二先生又道,“绿林新主子戴面具,老夫推断,应该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他的身份非同寻常,不带面具,怕是一露脸,就会被人认出来,祖宗八辈,可能都能被人挖出来,于他自身不是什么好事儿。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喜担着绿林这个担子,但又没有法子,不知怎么的被老主子看中了,选为继承人,所以,利用武功高绝,玩了一手神秘和隐藏,摘了面具,哪怕走在市井中,也无人认识他,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凌画觉得有理,点了点头。</p> 正文卷 第八章 玉家(二更)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水牢门外传来云落的声音。 凌画知道应该是宴轻回来了,她示意望书,“你出去看看。” 望书应是,走了出去。 凌画坐在椅子上,对张二先生问,“三舵主有什么软肋?绿林小公主朱兰有什么软肋?如今绿林扣押了江南漕运十三艘运粮船,是三舵主一起扣押的?还是哪个人单独扣押的?有什么目的?” 张二先生将知道的逐一回答,“朱舵主的软肋是小公主朱兰,赵舵主的软肋是他夫人,程舵主的软肋……他这个人自私自利,没什么软肋,若硬是要挑一个说的话,他武功不高,畏惧强者,他会武功,你若是想治服他,就要比他武功更高,他会算计,你要比他更会算计,让他不是对手,自然就服了。绿林扣押漕运三十只运粮船,就是程舵主的手笔,因五年已到,都过了几个月了,新主子一直没出现,他不甘心一直见不到新主子,想知道新主子是死是活,所以扣押了漕运的运粮船,想跟漕运把事情闹大,逼新主子出现。” “哦?”凌画意外了,“原来是这样吗?” “老夫得到的消息是这样。”张二先生道,“兴许有人背后推动也说不准,至于是谁背后推动,老夫就不知道了,老夫能得到的消息,都是确实的消息。” “先生能知道这么多密辛,着实厉害了。”凌画本来打算对宴轻动手的人,能问出些什么东西后,留两日,没什么用处的话,就杀了得了,但她没想到张二先生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意外的惊喜,让她知道了以前从不知道的事儿,他一个人,比玉家和密音阁的消息网都厉害,这真是普天之下都难求的人才,如今她不太舍得杀了,若是能为她所用,最好不过。 她心里虽然是这么琢磨着,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那玉家呢?说说玉家吧!” 琉璃虽然一直跟在她身边,她从琉璃口中也知道玉家不少事儿,但是都很浅显,她觉得玉家能数代立于江湖,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便是有立身的资本。 “玉家以本门不外传的玉雪剑法立世,每一代都传给嫡系子孙,没有真正的秘笈书写成册,而是以身传身,以人传人,旁系和外收的弟子也就学些皮毛,玉家的精髓剑法和武功是学不到的,这也就使得玉家立足江湖多年,家族内部没出现过什么大的内乱争斗,嫡系占有绝对的主导地位,旁系虽然不太甘心,但祖宗规矩摆在那里,哪怕弄死了嫡系所有人,也拿不到秘笈,这样一来,很有效地制止了家族争斗,平稳发展,但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嫡系子嗣不丰,以至于玉家做不到江湖第一大武学世家,不如隐世的碧云山,也不如入世的青宗门。但立足却足够了,玉家不结仇,也让人轻易不敢动。” 凌画点头。 “人人都知道玉家的玉雪剑法厉害,天下鲜少能有剑法与之抗衡,但是殊不知玉雪剑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习玉雪剑法,过四十后,再不能轻易施展玉雪剑法,否则每施展一招,功力便退一步,玉雪三十八式若是都施展完,那么等待的就是功力尽失,功力尽失后,哪怕剑法练的再已臻化境,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厉害了,与普通人拿着剑耍剑,也没多大区别了,遇到少有内里的高手,几招便能取其性命。所以,玉家嫡系年过四十,便不轻易动手了。” 凌画倒吸了一口气,“竟然是这样!” “不错,看来琉璃姑娘虽在掌舵使身边,掌舵使对玉家的玉雪剑法并不了解。”张二先生想了想道,“也是,玉家的女儿也学不到真正的玉雪剑法,自然也没必要知道玉雪剑法的致命弱点。” 凌画点头,“当年我外祖父与玉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让玉家将琉璃送给了我,保护我到十四岁。” 过了十四岁,玉家要琉璃回去,她不放人是一方面,琉璃自己也不乐意回去了。所以才有这么过了两年。 张二先生道,“你外祖父给玉家供一种草药,这种草药叫寒雪花,长于天雪山,十分罕见,可以有效抑制功力衰退,一株可以保玉雪剑法施展出来不受影响三年,所以,当初他用这个,换了玉家嫡出的女儿到你身边。因寒雪花难得,所以,你外祖父也就得了三株,都送给了玉家,只能够到十四岁。” 凌画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外祖父临终也没与她交待,大约是玉家的不外传之密,外祖父做人很有原则,哪怕是亲外孙女,继承他产业,他也守口如瓶了此事。 凌画知道了这些很满足,但还是继续问,“关于幽州温家,温行之,先生可有什么能说的?” 张二先生摇头,“老夫知道的那些温家事儿,这三年来掌舵使与温家打了不少交道,想必也知道,就没必要说了,至于温家长公子温行之这个人,老夫挖不到他的秘密,他既是温家长公子,但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身边不说固若金汤,但也是无缝可钻,即使有秘密,也守的严实,至少老夫没探查到,另外,毕竟是幽州温家,一方守卫,若不是温行之找上老夫,老夫也不会轻易去招惹温家。” 凌画点头,“那东宫呢?” 张二先生摇头,“老夫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除了江湖上的那些家族,少林寺也可以算上,老夫都能钻营着知道,但其他的王孙府邸一方守将亦或者官府中那些不能得罪的人,打探他们底细密辛,于老夫无用,有那时间,不如喝两壶酒写一本画本子赚些酒钱。” 凌画觉得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她觉得该问的也都问了,没想到的那些,当下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打紧的,她慢慢站起身,“先生是想活,还是想死?” 张二先生一愣,“你会不杀我?” 他虽不是十分了解凌画,但漕运的掌舵使,在她的眼皮子下过日子,这三年来,也算是对她有个七八分的了解,她杀人可以不眨眼,今日他刺杀她夫君,这是犯了大事儿,当时失败了,他也没打算跑,因为知道外面都是暗卫,也跑不了,所以,没想着自己能活,他早给自己备好了药包,但是没想到云落伸手那么快,连咬破药包的机会都没给他。 凌画道,“我得去问问我夫君,若是他不介意留你一命,那么,我就不想杀你了。” 张二先生闻言并没有多少高兴,“你要留着我的命,是我对你有用?你想让我做什么?” 凌画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虽然太聪明的人都难以掌控,但是张二先生的软肋是他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苏楚,这简直就是往她嘴里送,她道,“我没什么慈善心肠,先生应该也知道,所以,我若是不杀你,自然是觉得你有利用的价值。先生的价值,就是你能打探到连玉家和密音阁都打探不到的消息,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十分有用的。” “我已经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张二先生觉得他今日可是下了血本,说出了好多桩大秘密,但没想到凌画胃口这么大,还想要收买他这个人为己所用。 “未来的路还很长,先生的用处可不止这么点儿。”凌画看着他,苏兆和苏楚的交易已差不多完成,她自然不会再拿他两个儿子说事儿,便换了一个方向拿捏他,“先生知道曾大夫爱酒吧?她为何甘愿为我所用?自然是因为我会酿出比金樽坊更好喝的酒。先生既然爱酒,舍得死?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张二先生沉默了下来。 凌画也不着急,等着他答复。 片刻后,张二先生问,“若是宴小侯爷不想留我这条命,想杀了我呢?” 凌画遗憾地叹气,“若是他不想你活,想杀你解气,那我自然听他的,只能杀了你了。” “哪怕你觉得我多有价值?也会因为宴小侯爷一个不想我活,便不让我活了?”张二先生问。 凌画点头,“不错,所以,若是他同意留着你这条命的话,你以后可别得罪了他。” 张二先生:“……” 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也算是对凌画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没想到她这样的人,对自己府夫君,倒是宠成这个地步。 他一言难尽了半晌,点头,“成!” 到底是舍不得两个儿子,还是舍不得好酒,大概都有吧!</p> 正文卷 第九章 朱兰(一更) 凌画出了水牢,便看到望书和云落站在门口。 见凌画出来了,云落立即上前请罪,“主子,是属下无用,没保护好小侯爷,若非小侯爷自己挡了金针,属下万死也难谢今日之罪。” 凌画拢了拢身上的雨披,摆手,“他不喜欢多人在身边跟着,赖不到你。端阳的伤势快好了吧?再出门的时候有他在,应该不是大问题。” 云落依旧很惭愧,“主子罚属下吧!” 凌画气笑,“罚什么罚?还有主动找罚的?你是不是跟在宴轻身边时间久了,变傻了?脑子不灵光了?” 云落:“……” 大概是吧! 凌画抬步往前走,“说说吧!望书说你封了金樽坊,抓了几个可疑之人?也带回了总督府?” “是,如今有几个人关在总督府的普通牢房里。”云落如实说,“还有一个女子,身份看起来不大一般,属下不识得,也还没来得及查她的身份,他如今在前厅等着。她身边有一个护卫,武功很高,与属下不相上下。” “女子?”凌画挑眉,“她怎么可疑了?” 云落便将他陪着宴轻踏进金樽坊,二楼角落的一间包厢里有高手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外泄,显然是因小侯爷踏进金樽坊的缘故,他便一直注意着那个包厢的动静,没想到说书的张二先生才是对小侯爷动手之人,但他觉得那两人也可疑,既然发生了小侯爷被刺杀案,他趁机有理由将人带回来了。 凌画点头,“行,去会会她。” 让云落觉得可疑,且身份不同寻常,身边有跟他一样的高手的女子,便这么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漕郡,自然要会会。 凌画向前厅走去,走了几步后,问,“宴轻呢?他哪儿去了?” 云落道,“小侯爷回自己的院子了。” 他想了想,还是将那个女子见到小侯爷后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表情,而小侯爷又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表情还回去,与凌画复述了一遍。这件事儿小侯爷没警告他不能说,他觉得既然如此,还是有必要跟主子说说。 凌画有点意外,“你说她调戏宴轻?” 云落木了下,“有点儿那个意思。” “胆子挺大,看来还真不是寻常人了。”在漕郡这块地方,就没有哪个女人敢调戏掌舵使的夫君,包括手里有十万兵马的江望的女儿江云色在内,这个女人,看来是外来的了。 “像是江湖人。”云落猜测,“怕是绿林小公主朱兰,不过也是属下猜测而已,还没证实她的真正身份。” 凌画点头,“也有可能,不是说朱兰一直在姑苏城吗?姑苏城距离漕郡两百地里,她来了漕郡也不无可能。” 若真是朱兰送上门,那她得好好会会她,不止如此,也得好好利用一下。 凌画很快便来到了前厅,推开门走进去,果然见里面坐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那女子身后站了一个护卫,因从金樽坊被带回来的,所以云落没让人端茶倒水,就是这么干晾着等着了。 朱兰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也不见什么不高兴,很是安静地坐着。 凌画迈进门槛的空隙,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绿林的小公主周兰,据说很是得整个绿林宠爱,因三舵主只有朱舵主有这么一个从小就讨人喜欢的可爱孙女,所以,从老主子在世,到如今,她都是被长辈们娇宠着长大,虽然不及皇室王孙府邸的公主郡主县主小姐们尊贵,但她对于整个绿林来说,身份也是相当尊贵的。 在凌画的想法里,朱兰因为被娇宠,所以,性子里应该有些娇气和跋扈,不好相与,脾气应该也没那么好,但没想到,如果她真是朱兰的话,如今见了人,倒是让她十分意外。 她打量女子,女子听到动静,也转过头看着她,一眼所见,凌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美,不施脂粉的脸,美的不张扬不咄咄逼人,是那种眉眼如画的美,如海棠花开,难以言说的娇美。 女子:“……” 同样只听传言,没见过威震江南的掌舵使的她,一时间也惊讶和意外了,虽然听说摘下面纱后的凌画长的美,因鲜少有人见过,所以,她觉得是夸大其词了,没想到,还真是美貌至极,连她一个女子,都惊艳的觉得她有着倾城之色。 而且这种美,不是她以为的凌厉锋利,能杀伤人的美,而是柔美娇美,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传言中厉害至极的掌舵使,会长这么样一副女儿家的娇嫩容貌,整个人娇嫩柔软,完全看不到半丝锋利和厉害。 尤其是从雨中走进来,如雨打海棠,娇嫩的脸蛋如剥了壳的鸡蛋。 “朱兰?”凌画一边解雨披,一边试探地挑眉,“绿林小公主?” 朱兰脸色一瞬间有些奇异,她本想稳稳当当地坐着,哪怕来了这总督府,见了凌画,她也不惧,但这时她觉得美人面前这般屁股太沉不太礼貌,有些做作的掉价,便站起了身,“是我。” 她顿了下,纠正,“什么绿林小公主?是江湖人给的浑称,糟蹋我呢,我就是朱兰而已。” 凌画笑了下,果然是朱兰,初见倒是给她印象不错,她笑着摆手,“坐,你既然不喜欢外人称呼的绿林小公主的称号,那我是称呼你朱小姐?还是称呼你朱女侠?” 朱兰脸色更奇异了,慢慢地坐下身,有些浑身不对劲地说,“我十七,好像是年长你一岁,你称呼我……朱姐姐?” 凌画看着她,“我们没这么熟的能以姐妹相称吧?” 朱兰:“……” 也是! 她顿了一下,“如今我们已认识了,很快就相熟了,以姐妹相称也不为过。” 凌画坐在主位上,对于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问她,“若是你说今日我夫君被张二先生刺杀的事情你没参与,你悄默声地来漕郡,不是对我不利而来,那么,以姐妹相称也无不可。” 朱兰立即说,“张二先生刺杀宴小侯爷之事,我绝对不知道,这个与我没关系。” 她顿了一下,“至于来漕郡,也不算是对你不利而来,因为绿林扣押了江南漕运的船只,我想过来探探消息,看你怎么对付绿林。” “然后查清楚我怎么对付绿林后,你再通风报个信?”凌画问。 朱兰眨眨眼睛,“也可以这么说。” 她不能说她就是对凌画太好奇了,也受了柳兰溪的影响,想来看看宴小侯爷到底长什么样儿,竟然让柳兰溪那样的女子惦记了多年,求而不得后,差点儿将自己毁了,如今虽然人没毁,但也去了半条命,躲来江南疗伤了,但这求而不得的情伤之苦,怕是一时半会也疗养不好,她年纪不小了,若是再耽搁下去,这一辈子,怕是也嫁不了什么如意郎君了。 一个宴轻,害了她整个嫁人的心思。女子出身是第一生命,嫁人是第二生命。柳兰溪有个好出身,本可以有个门当户对的良配,但没想到,她心仪宴轻,如今算是毁了第二生命。 毁了第二生命,无异于毁一生。 柳兰溪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朱兰是真心将柳兰溪当做恩人朋友般看重。她更是从柳兰溪的口中探知到,她竟然想给宴轻做妾,哪怕是做妾,也乐意,竟然求柳夫人求上了太后的门路,被太后给一口回绝了,这才绝望。 宴轻与凌画大婚,天下皆知,朱兰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想帮柳兰溪,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帮,毕竟,凌画是真厉害,而宴轻,让他能娶个妻子,据说已不容易,再纳个女人,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太后也不会一口回绝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就想着,既然她请不动凌画去姑苏城,不如就来漕郡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准机会从中周旋一二,让宴轻解开柳兰溪这个情伤的心结,让她一辈子别被这么毁了。 当然,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敢保证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能不能成,总要试试。</p> 正文卷 第十章 轻看(二更) 若是没有张二先生吐出一大堆难查到的密辛,凌画如今坐在朱兰面前,还真拿不准绿林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漕运的运粮船到底是绿林的谁扣押的,按照孙明喻得到的消息猜测,以为是朱舵主和朱兰所为,与她和宴轻各自的桃花有关,但其实并不是。 不得不说,张二先生刺杀宴轻后被她拿住软肋,让她知道了绿林扣押运粮船的人是谁,到底是什么目的理由,还挺及时雨的。 她看着朱兰,故意说,“绿林扣押漕运三十只运粮船,是朱舵主所为?” 朱兰默了一下,“是。” 她竟然没否认。 凌画很意外,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顺着她的话问,“为何?” 朱兰理直气壮地说,“我心仪宁家少主,而宁家少主心仪掌舵使,我爷爷疼我,想与掌舵使做些为难,便扣押了漕运三十只运粮船。” “有很多运粮船,运往各地,为何单单扣下清河崔氏的?”凌画犀利地问。 朱兰迎上她的视线道,“因为清河崔氏的崔言艺看不惯崔言书,他与我爷爷有些交情,所以,就选了运往清河崔氏的运粮船,借此来为难崔言书,趁机从他手中夺走崔言书的小表妹郑珍语。” 凌画听着这回答没毛病,且很是能对得上号,若不是从张二先生口中得知内情,她险些就相信了,就算不相信,也找不出破绽,毕竟崔言艺还真是趁此机会夺了郑珍语。 她笑了笑,也不称呼朱小姐朱女侠朱姐姐,而是换了另一种寻常正常的称呼,“朱姑娘很有编故事的天分嘛,怪不得刚进漕运,就跑去金樽坊听张二先生说书呢。” 朱兰一愣,看着她,“你不相信?” “不相信。”凌画给予她肯定,“故事编的虽好,毫无破绽,若是没见到朱姑娘之前,我可能就相信了,但如今见了你这个人,我实在不太能相信,你是为了那么一丝的醋意和不甘心,而骄纵的与朝廷作对的人,而朱舵主本人,想必也不会拿整个绿林开玩笑,只因为宁少主一句倾慕的话,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自掉身价。” 朱兰问,“那掌舵使以为什么?” 凌画看着她,“我以为五年时间已到,绿林三舵主等了几个月,都不见绿林新主子现身,是想以我江南漕运做伐,将事情闹大,逼你们的新主子现身。扣押漕运的运粮船只是程舵主做的,而朱舵主和赵舵主权衡之下,也默许了,所以,才有了如今之事。” 朱兰震惊地看着凌画,像看鬼一样,脱口问,“你怎么知道?” 她着着实实震惊了,这等秘事,绿林十二堂主都不知,也只有三舵主身边的近亲子孙知道,但也屈指可数,她不由得猜测,凌画这个女人,是不是已将人安插到了三舵主身边?她爷爷身边是不是也有她的人? 凌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此事是真的了,想着若是宴轻真想杀张二先生,她还是真有点儿舍不得,这么好用的人,古来也少有。 她看着朱兰,扬眉,“我知道很奇怪吗?我掌管江南漕运,素来与绿林井水不犯河水,绿林如今毫无预兆地扣押我漕运的运粮船,也不给出理由,时间过了这么久了,我总也能查出是什么理由了。很奇怪?” 朱兰古怪地看着她,“你这样说,是不奇怪,但……” 她想说你也太厉害了! 但凌画一直就厉害,不止她知道,普天之下就没有不知道的,她一个女子掌管江南漕运时,不过是豆蔻年纪,不止威震江南,也威震京城文武百官,这样一想,似乎如今她已探知内情,也不稀奇。 这无异于一记重锤,让她觉得绿林自诩隐秘的缘由,实则已让人知道,这对绿林来说实在是太被动了。 她并不知道,凌画今日也是赶巧了刚知道,但已足够她来对付朱兰了。 这些年,凌画与绿林偶尔打交道,但也从未对绿林内部探查伸手,她本以为不太相干的,毕竟,她所有的心力都用来对付东宫了,哪有那么多力气再去探查绿林如何,以至于绿林扣押运粮船太突然,她一时还真是难以找到突破口了解内情。 “绿林三舵主应该知道扣押漕运三十只运粮船的后果,此事已惊动陛下。”凌画适时地拿出天子来压人,“我离京前,陛下已对我下了命令,若是绿林不立刻放了漕郡的运粮船,便调兵扫平整个绿林,三舵主为了逼迫新主子现身,以至于陪葬整个绿林,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朱兰咬唇,“可是你来漕郡有几日了,并没有见你找上绿林。” 凌画对她一笑,“我自然不会轻易找上绿林,我得等着绿林的人来找我啊。三十只运粮船而已,我掌管数千只运粮船,运往后梁各地,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盯着三十只运粮船?” 朱兰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轻看此事,“不是这样说吧?” 凌画漫不经心,“那朱姑娘以为要怎样说?我打上绿林吗?” 她笑一声,“绿林已准备好和朝廷硬碰硬了吗?我打上去,绿林再对我打回来?然后自以为事情就闹大了,逼迫了你们的新主子现身?你们想多了,我若是打上去,那就不是我一个人打上去,江都尉的十万兵马,驻守漕郡,可不是摆着好看的,真要让我打上去,那就是灭了整个绿林那般严重了。” 朱兰尤不相信,“朝廷会动用兵马灭了绿林?就不怕绿林反抗反噬,与朝廷两败俱伤,掀起震荡,动摇朝纲?” 凌画给她一个你太天真的眼神,“陛下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这些年来,富国强兵,未曾懈怠,朝廷每年都要花大笔国库银子养兵,你以为陛下为何把我一个女子力排众议派遣来漕郡做江南漕运的掌舵使?自然是因为,我有能力给陛下填平那些年漕运的亏空,给陛下赚一座金山银山,用漕运来稳固四方供给,稳定军心,漕运送进国库的银子,每年有三分之一用来养兵。敢问,绿林即便再厉害,立足数代,有养私兵吗?真有与朝廷兵马一较高下的能力?” 朱兰沉默,那自然是没有的,绿林也没真想跟朝廷硬碰硬,就是想逼新主子出来,毕竟都过了五年了,他这么消失下去,也不是事儿。 三舵主都以为,绿林势大,突然扣押了漕运的运粮船,哪怕是三十只,也足够让凌画和朝廷重视了,朝廷为了安稳社稷,绝对不会动绿林,引起天下大动荡,但是没想到,凌画得到绿林扣押三十只船只的消息后,拖了许久才从京城动身,而且路上还走的慢,多走了几日才来了漕郡,并且来了漕郡已有好几日了,只忙着处理漕运的各项事体,就是不找上绿林,似乎忘了绿林还扣押着漕运三十只运粮船的事儿。 这样三舵主都坐不住了,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不向他们期待的方向发展,在他们的想法里,凌画在京城一得到运粮船被绿林扣押的消息,就该立马快马加鞭飞奔而来找上漕运,可是她并没有,这都拖了近一个月了。 于是三舵主打算派人来漕郡查消息,正巧因为柳兰溪在姑苏城,所以,她干脆请缨,一为看柳兰溪,二来打探消息。 她本以为放出风声,传了话给总督府,请掌舵使前往姑苏城一趟,没想到等了几日,依旧没音讯,她便知道了,这位掌舵使怕是不将绿林看在眼里,毕竟都不理会。 于是,她终于等不下去了,恰逢大雨,她悄无声息潜进了漕郡,打算先到金樽坊坐坐,听听众人怎么议论掌舵使和她的夫君宴小侯爷,还没探听怎样,就遇到了张二先生刺杀宴轻,她和冬青便被强硬带来了总督府。 她当时心里快要骂死张二先生了,但面上还是得装作很镇定,她是真不想以这种方式见凌画。</p> 正文卷 第十一章 扣押(一更) 朱兰很震惊,很郁闷,很无奈。 她觉得三舵主的打算怕是要泡汤了,根本就行不通,他们把算计可能用错了地方,跟凌画比算计,怎么可能比得过?能让文武百官都闭嘴的女人,压根就不能小看。 她压根就没将绿林看在眼里。 绿林才是不敢真的和朝廷硬碰硬的那个,为了逼出新主子,而将整个绿林都灭了,那他们不止连立身之地都没了,小命怕是都要交待给朝廷的兵马下,这笔买卖,她都知道,太不划算。 她咬牙为绿林正名,“绿林没养死兵,只有一帮子兄弟为了讨生活做些不善良的事儿而已,但也没丧尽天良的杀人放火,有些劫富济贫,也是因为那富人一定是个恶人,以欺压百姓为乐,朝廷有些官员为虎作伥不管,才会让绿林看不惯动手。” 凌画笑,“这么说绿林还是侠义的强盗了?” 朱兰脸一红,“虽有少数兄弟也做恶事儿,但多数兄弟,还是挺有狭义心肠的。更何况,绿林也不靠这个赚什么银子,绿林靠的是黑市生意,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历朝历代,朝廷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过多干涉过,否则绿林也发展不起来。我爷爷和两位舵主,也时常约束下面的兄弟们,这五年来,绿林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凌画不客气地说,“这五年来绿林之所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不是因为五年前绿林的新主子把三位舵主打趴下之后,下的死命令五年内不准绿林给他惹事儿吗?也不算是绿林三舵主自己良心好。” 朱兰:“……” 她惊恐,“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凌画再一次感谢张二先生,他的价值可真是太大了,也有点儿感谢温行之,竟然送给了他这么一个大礼,温行之若是知道张二先生这么有用处,还会给她送上门吗? 自然是不会的,他可没什么好心肠,所以,他应该也是不知道张二先生能给人这么大的惊喜,他可不是一个杀手从良这么简单的人。 当然,温行之让人刺杀宴轻这笔账,她还是要给他记着的。 她故作深沉地说,“我掌八方水运,知四海供需,不是需要十分了解天下大事儿吗?你也说了,绿林势大,在我这里,自然要多些关注了。” 朱兰心想,你可不是多些关注这么简单,你是把绿林的秘密都扒了个底朝天呐。 她没看到凌画之前,还不能体会传言中所说的她如何如何厉害可怕,如今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来自她这个人的可怕。 她有点儿坐不住了,她想走,想离她远点儿,再也不敢跟她以姐妹相称了。 她不配! 见朱兰沉默,凌画笑了笑,“朱姑娘既然来了,就在我的总督府住下来吧!” 朱兰惊骇地睁大眼睛,“你要扣押我?” “是啊,你自己都送上门了,我若是不扣押了你,也说不过去。”凌画觉得说得差不多了,她的攻心之术已起效用,就没必要再跟朱兰说下去了,站起身,“当然,你可以给你爷爷和其他两位舵主送一封信,尤其是程舵主,看看他是还想用三十只运粮船与我漕运闹起来,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毁了整个绿林的地步,只为了将你们新主子逼出来,还是主动放了扣押的三十只运粮船,与我漕运陪个不是,赔偿一些损失,让我能去陛下面前给他抹了这笔账。” 朱兰也跟着站起身,“你放我回去,我当面劝说他们,也许会更好。” 凌画对她温柔一笑,“朱姐姐不是想与我多熟悉熟悉吗?急着回去做什么?你只管放心在总督府做客,什么时候三舵主将运粮船放了,你就什么时候回去好了,这期间,足够你我多熟悉了。” 朱兰:“……” 她错了! 她不该太天真,哪有什么人能跟掌舵使做姐妹,她这般吃人不吐骨头,怎么可能有小姐们。 凌画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边动作很慢地往身上披雨披,一边说,“乐平郡王府的荣安县主,与我是闺中密友,素来以姐妹相称。” 朱兰:“……” 对哦,好像她是听说有这么回事儿。 凌画披好雨披,回头对望书吩咐,“让管家给朱姐姐选一处清净的院子,一应伺候的人,都安排的妥当些,饭菜要上好的,别亏待了,朱姐姐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她难得来总督府做客,可不能怠慢了。” 望书应是,“主子放心。” 朱兰:“……” 她能说不想留在这里吗? 凌画又吩咐,“从金樽坊带回来的那些人,审问没什么问题后,都放了吧!将金樽坊也解禁吧,别惹得整个漕郡人心恐慌。” 望书应是。 凌画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对朱兰问,“朱姐姐是真倾慕宁家少主?” 朱兰脸一红,“有一点儿。” 凌画点头,“那你加油。” 朱兰:“……” 凌画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朱舵主的背后,是否还有什么人,想利用绿林和江南漕运把事情闹大,进而从中取利,朱姐姐若是不知道这个事儿,不妨问问你爷爷朱舵主,听听朱舵主的看法。” 朱兰一惊,一下子有点儿结巴了,“这不、不能吧?” 凌画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如今天下看着安稳,但人心不稳者众。” 她扔下这句话,迈出门口走了。 朱兰站在原地,消化着凌画的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想着她是要给爷爷去信,也是要给另外两位舵主去信,但不能这么快立马就写信告急,她得自己先缓缓,冷静冷静,看看怎么写这封信好。 凌画走在雨中,心情听轻松的,可以说自出京一路上来漕郡多日后,第一次这么轻松,这得益于张二先生那些秘密说的及时,也得益于朱兰的自动送上门,让她终于找到了捅开绿林的突破口。 其实,朱兰不知道的是,只要再晚那么一两日,她是忍不住就要找上绿林了的。 事情总要解决,三十只运粮船虽然不多,但对于朝廷来说,对于陛下来说,甚至对于她这个漕运掌舵使来说,事情还真是不小的,她也没有轻看,尤其是那三十只运粮船是运往清河的。 只不过,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百胜,她一直以来对绿林两眼摸黑,总觉得冒然出手找上绿林不太好,这是一种感觉,所以,她来漕郡的路上一直在恶补关于绿林的卷宗,来了漕郡后,一边处理漕郡的事情,一边让人查着绿林的动静,在找那个突破口,今日之前,一直没找到,那么只能打算硬碰硬找上门了。 没想到,今日一下子来了这么两个意外惊喜,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兴许用不上陛下给的兵符。 不动兵马能解决的事儿,还是不动的好。 因为心情轻松,雨下的大,凌画也不觉得冷了,她一路漫步走回内院,刚迈进画堂,一眼便瞧见宴轻坐在画堂里,百无聊赖地玩着九连环。 张二先生用毒针刺杀他,似乎根本就没对他有什么影响,他依旧是个闲散的纨绔贵公子,懒懒散散的模样,似乎在琢磨今儿出了这破事儿,明儿他是不是得规矩些,不能再乱跑出去玩了?哎,真是烦的样子。 凌画脚步顿了顿,还是温声喊了一声,“哥哥在等我?” 宴轻已转头看来,见她一张小脸因从冷雨中走来,看起来冷冰冰的白,眉眼虽然没带着明显的倦色,但眼底到底落着青影,虽然不明显,但他就是看的清楚。 他神色顿了一下,“嗯”了一声,放下九连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见她要解雨披,竟难得的伸手,默不作声地代替她自己的手,帮她把雨披解了下来。 他做的太自然,也太突然,以至于凌画一时间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惊住。 宴轻放下雨披后,见凌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这眼神让他总觉得自己怕是做了一件蠢事儿,但是事情已经做出了,他也覆水难收了,只能避开他的眼神,神色镇定如常地问她,“我闹出了事情,吵了你的好眠,要不要给你赔个罪?”</p>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有功(二更) 原来是因心中过意不去,才会帮她解雨披。 凌画心里松了一口气,对他一笑,“不用哥哥赔罪,我还要感谢哥哥呢,若非你冒雨跑出去喝酒,今儿就不会遇到张二先生对你下杀手,若没有此事,很多事情我还是两眼一抹黑,但如今已豁然开朗了,还要多亏了哥哥。” 宴轻闻言挑眉,“怎么说?说明白点儿。” 合着他吵醒了她睡眠,不但无过,反而还有功了? 凌画坐下身,也不隐瞒他,将云落拿住了张二先生将他送回总督府,关进水牢,她前往水牢以苏楚作为威胁,让他投鼠忌器,开了口,不止说出了幕后指使他的人是谁,还因此多说了许多密辛作为交换等等,另外,也是因为他跑去了金樽坊,恰巧朱兰在金樽坊,云落怀疑她一并带了回来,等于她自动送上门,让她对绿林捅开了突破口。 简而言之,今日收获颇多,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惊吓反而成了惊喜了。 宴轻听完:“……” 他一路上都在不得劲吵醒她,觉得自己太不对了,雨下的这么大,他乱跑出去喝什么酒?她已两日未睡,好不容易刚睡下,他甚至深刻反省自己,不准有下次了,尤其是在她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哪怕烦躁死了,也必须乖乖待着得了,至少别给她找麻烦。 谁知道竟是这么个情况,他乱跑出去,好像也没错了。 宴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是有些沉默,为自己从金樽坊出来回到府中这一路上的内心戏都白做了功夫很是有些心情复杂。 凌画自然不知道宴轻心里的复杂情绪,见他沉默,她温柔地问,“哥哥,你想让张二先生死吗?若是你想让他死,我现在就让望书杀了他。” 宴轻看着她,“他这个人很有自己的一套本事,竟然可以知道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密辛,是不是说明很有用处?” 凌画点头,“玉家和密音阁都探听不到的消息,他都能打探到,确实不是一般人。尤其从宁家的卷宗和朱兰的口中已得到验证,他说的都是真的。” “杀了他不可惜吗?”宴轻问。 凌画认真地说,“他敢动手杀哥哥,我不管是不是因为温行之拿着他的大儿子做威胁,让他迫不得已对你动手,总之就是动手了,若你武功不厉害,避不开暗器,岂不是让他得逞了?所以,只要哥哥想杀了他,那我就杀了他。” 言外之意,可惜自然是可惜的,但是你若是想杀他,那我就不留他。 宴轻盯着凌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都依照我的意思,但是跟我发脾气时,说从来没学过以夫为纲时,可不是这样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道,“让你不准喝孙明喻的茶时,你非要个理由,如今怎么又会哄我了?是女人都善变,还是只你最善变?” 凌画见他旧事重提,心里一下子有点儿心梗,她有些抹不开面子,总不能说我其实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喜欢我吧?可惜不但没试探出来,反而说着说着就闹崩了,他不止否认,还上升到了以夫为纲,她当时也是昏了头,一气之下摔门跑了出去淋雨,还好后来望书一句话让她清醒了。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反驳回答宴轻,这一刻,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宴轻似乎也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似乎也就是随口一说,话题又转移到了一个凌画想象不到的方向,“张二先生一个老头子,若是我不想杀他,你会收用?” 凌画如实地点头,“若是哥哥不想杀他,我是有这个打算,毕竟他真是有些好用。琉璃望书擅长打探消息,但是对比张二先生,还是差很多。” 宴轻看着她,“你身边不是只收用长的好看有才华有本事且俊俏的年轻男子吗?不是说和好看的人打交道,才乐意多与人说两句话吗?怎么如今一个老头子,便让你破例想收用了?难道他年轻的时候其实长的很好看?” 凌画:“……” 真是什么鬼话! 她睁大了眼睛,瞪着宴轻,“哥哥你说什么呢,才不是这样。” “哦?昨夜三更在书房里,林飞远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你当时没反驳。”宴轻自觉记性很好,他当时听了个清清楚楚,林飞远就是这么说的。 最让人不高兴的不是林飞远的话,而是林飞远说的话他觉得说的很对。这就很让人不开心了。 凌画:“……” 她有些无力,当时她在看卷宗,懒得与林飞远计较,那家伙的嘴素来就是贱,越理他越来劲,她一般时候都是当耳旁风,让他过过嘴瘾,也好踏实下来干活,但是昨夜三更时实在没想到宴轻竟然也会去书房,还正巧听见了他犯嘴贱。 这就要人命了。 凌画挠挠头,觉得以举例来例证最合适,便对宴轻说,“哥哥可见过山珍海味阁的掌柜的?可见过醉仙楼的掌柜的?可见过烟云坊的掌柜的?可见过杏花村的掌柜的?来了江南后,总督府的管家,还有西河码头的王六,你觉得这些人,长的都很好看吗?” 宴轻随着凌画的话,脑中蹦出她说的人的脸,五张老脸加一张王六那个实在不算出众只能算寻常人的年轻的脸,真说不出长的好看来。 他摇头,给与肯定的说法,“不好看。” 凌画松了一口气,还好宴轻审美不扭曲,“所以,哥哥你别听林飞远胡说八道,世上哪有那么多长的好看又有才华又俊俏的人物都为我所用,大部分人都是寻常人,只要有本事,且能被我拿捏住,都可以不拘一格收用的。” 宴轻却有不同想法,“你说的这些人,虽然为你所用,但都不是跟在你身边常见的人。跟在你身边常见的人里,你说说,哪个人不好看?” 凌画:“……” 她义正言辞地说,“在我眼里,他们只能算是勉强入眼,称不上真正的好看,哥哥无须在意他们。” 宴轻想说“谁在意了?”,但看着凌画的小脸正儿八经的神色,他又吞了回去,“那谁算是真正的好看?” “当然是哥哥你啊。”凌画觉得这是毫无疑问的。 宴轻瞧着她,眼眸深幽,“那碧云山的宁叶呢?林飞远说你见一个喜欢一个,若他更好看,你就去喜欢他了?” 凌画坚决地说,“不可能!” 宴轻露出不太相信她的神色。 凌画肯定地看着他,“我虽是有些看脸的小毛病,但我自认为还是不太大的,对哥哥一见倾心想嫁给你,是我出生以来做过的最不管不顾的事儿了,人心就那么大,心力也就那么多,怎么可能见一个扒拉一个?又不是烤红薯,这个不好吃,再烤下一个,如今我已心愿达成,如愿嫁给哥哥,自然是一心一意的,这一点儿哥哥毋庸置疑,也别听林飞远那个王八蛋的害我,他最近受刺激太大,巴不得我不得好过,所以哥哥别信他的。” 宴轻听着不知道相信了还是没相信,话题又转到了别处,“你喜欢吃烤红薯?” 凌画:“……” 她大脑有点儿跟不上,大约还是觉不够睡的缘故。 她呆了一下,点头,“烤红薯挺好吃的。” 宴轻问,“你喜欢吃白心的还是红心的?” 凌画立即说,“红心的,非常甜,像板栗一样细腻的那种,不是北方产的京薯,是江南产的蜜薯。我最喜欢吃那种了。” 宴轻笑了一下,“不如晚上咱们吃烤红薯吧?我也喜欢,就吃江南产的红心蜜薯。” 凌画看着宴轻,眼睛眨啊眨的,半晌,点头,“行,听哥哥的。” 宴轻心情似乎一下子很好,对她摆手,“你去睡,晚上烤好了蜜薯,我喊你。” 凌画想想好像是没有什么事儿需要她处理了,她可以继续去睡觉,便点点头,起身回了里屋。</p> 正文卷 第十三章 烤红薯(一更) 凌画回了里屋后,很快就睡下了。 管家依照凌画的吩咐,给朱兰选了一处清净的上等院子,又安排了伺候的人,然后又事无巨细地询问朱兰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吃用,可有什么忌口等等,若这里不是总督府,让朱兰几乎错以为她不是被扣押,而是前来做上等贵宾了。 身为绿林的小公主,是能轻易将自己的喜好告知于人吗?自然是不能的。 在江湖上,刺杀毒杀很多时候都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她虽然受宠,但是想让她死的人也很多,毕竟,想把他爷爷从三舵主之一的位置上拉下来的人有很多,仇家更不少,她也很清楚自己是她爷爷的软肋,所以,即便能任性,她大多时候为了他爷爷的老命,为了自己的小命,也是不敢任性的。 于是,管家尽管摆出的态度十分良好,是对待上等贵宾的样子,但她还是说,“劳烦管家了,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管家问了几次,都没问出什么来,想着绿林的小公主看起来传言有误,人家不娇气跋扈,行事还挺谨慎,于是他说,“那老奴就看着给朱姑娘安排了,若有不妥当之处,朱姑娘务必告知,您是掌舵使的座上宾,老奴是半丝也不敢怠慢您的。” 朱兰心想这个座上宾她一点儿也不想要,当然,阶下囚更不想要,被摆在座上宾的位置总比被关进总督府的水牢要好,她点点头,“我会的。” 管家转身去了。 不多时,管家安排的人便来了,有伺候铺床叠被的,有伺候打扫灰尘的,有伺候瓜果茶点的,有伺候梳头陪着闲话解闷的,还有一批护卫是被安排来保护的。 朱兰一下子从绿林小公主享受到了真正的公主般的待遇。 朱兰很是有点儿不习惯,江湖人不讲究这些,但是她也不能将人都打发走,只能挥手让人都退下,言明暂且她不需要,有需要会喊人。 待这些伺候的人都退下后,朱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大雨,很是郁闷,对冬青道,“冬青,你说我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刚到漕郡,便羊入虎口进了总督府?我哪里去打探消息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金樽坊?儿宴小侯爷也是个奇葩,这么大的雨,他不在总督府里躺着睡觉,往外面跑什么?跑哪里不好,非要去金樽坊。还有张二先生,他哪天不能刺杀人,偏偏要今天。真是霉运当头。” 冬青只能说,“赶巧了而已。” 朱兰抓抓头,“我是出来打探消息的,如今被扣押成人质了,真是郁闷。” 冬青也皱着眉头,“掌舵使看起来不会对姑娘您不利,所以,您的人身是安全的,无需担心。” “我自然不担心自己。”朱兰摇头,“我就是担心我爷爷。” 她叹了口气,“还有掌舵使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有人背后教唆程舵主吗?程舵主做出这样的事儿来,难道真的是背后有人推动鼓动?若是真有的话,不知是什么人,怕是爷爷并不知道,赵舵主不知道知不知道。” 冬青也不知道怎么宽慰朱兰。 朱兰似也没打算要他宽慰,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只能想想怎么给爷爷写信既隐晦,又能让爷爷知道这些事儿了。” 凌画睡下后,宴轻对云落问,“去问问府里的厨房,有没有红薯?要那种江南产的糖心蜜薯。” 云落:“……” 他点点头,默默转身去了。 不多时,云落回来,直接带回了一篮子江南产的糖心蜜薯,递给宴轻看,“小侯爷,厨房就这些,都被我带回来了。” 宴轻瞅了一眼,十分满意,“晚上天黑前,在这画堂烧个火炉,火盆也行,我们今晚烤糖心蜜薯吃。” 云落点点头,提了篮子去将这一篮子的糖心蜜薯都给洗了。 宴轻拿了九连环回屋,刚躺回床上,想起一件事儿来,“今儿一日,怎么没见到琉璃?她还没回来吗?” 云落点头,“琉璃去清音寺还宁家的卷宗,到如今是还没回来。”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宴轻难得关心琉璃一回。 云落想了想说,“琉璃带了些人出的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望书已派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来。” 宴轻玩着九连环问,“从金樽坊带回来的那些人,都怎么处置了?” 云落道,“主子吩咐望书,让将那些人审问一番,没什么大问题,便都放了,有些小问题的,便论罪处置。其中那个包厢里的女子是绿林的小公主朱兰,主子扣押了她,在总督府让管家给安排了一处院子,暂且居住。” 宴轻打听了两句,似觉得没什么意思,懒得再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扔了九连环,打了哈欠,“一个半时辰后喊我起来烤红薯,你要提前将火炉子准备好。” 云落没忍住问,“小侯爷,您会烤红薯吗?” 宴轻白了他一眼,“但凡是吃喝玩乐,爷都会。” 云落想想是这样,闭了嘴。 宴轻躺下身,闭上眼睛,又不放心地嘱咐,“一个半时辰后,别忘了,否则唯你是问。” 云落点头,“小侯爷放心。” 因下大雨,林飞远和孙明喻并没有出总督府回府,而是留在了总督府书房院落的房间歇着,崔言书本就有自己的院子,所以,宴轻被刺杀的消息传回总督府,他们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林飞远被亲卫喊醒,困的睁不开眼,问了句,“宴轻有没有事儿?” 听到说没事儿,他觉得不用他管,倒头就睡。 孙明喻也被亲卫喊醒,他腾地坐起了身,同样问了句,“宴小侯爷可受伤了?刺客可抓住了?” 听到说宴小侯爷毫发无伤,刺客是张二先生时,孙明喻惊讶了片刻,“怎么会是张二先生?” 听说凌画已去了水牢,云落干脆利落地带回了几个人,控制了金樽坊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重新躺回了床上,掌舵使没派人来喊他,那定然是不需要他管的。 崔言书的人在得知宴轻没受伤安全回府,刺杀的人是张二先生被抓住,掌舵使已去了水牢后,压根就没喊醒崔言书,任由他继续睡着。 所以,整个总督府在快天黑前的两个时辰,除了稀里哗啦的雨声,十分安静。主子们都在黑白颠倒的歇着,唯独一个贵客朱兰,没有丝毫睡意,在琢磨事情。 云落十分守时,在一个半时辰后,依照宴轻的吩咐,将他喊醒了,“小侯爷,时辰到了。” 宴轻困乏乏地点头,半明半昧着躺在床上待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问云落,“火炉子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准备了一个火炉子,铁篦子,一个火盆,一双铁筷子。”云落准备的很是齐全,“小侯爷起身就可以去烤。” 宴轻走出房门,瞅了一眼画堂里暖融融的火炉子和火盆,很是满意,“不错。” 他随手拿了个矮凳,坐在火炉子前,捡了篮子里的红薯,放在铁篦子上,摆成一排,然后又用铁筷子扒拉开旁边的火盆,捡了几个红薯扔进了火盆里,然后又扒拉着炭火将红薯埋好。 云落在一旁问,“小侯爷,那晚饭还让厨房做吗?” “不做了,吃多了不消化,有烤红薯就够了。”宴轻扔了铁筷子,忽然想起凌画的小身板来,又改了口,“让厨房做一碗骨头汤来就够了。” 云落点头。 烤红薯是个十分简单的事儿,宴轻做的很是熟练,云落瞧着觉得小侯爷以前应该时常烤红薯,否则绝对不能掌握的火候正正好,他承认小侯爷说他吃喝玩乐就没有不会的,这话没有水分。 烤红薯的香味十分的霸道,很快不止弥漫整个画堂,也弥漫进了东西暖阁,甚至顺着门缝飘出了屋外,只不过被挡在了雨中。 凌画的确挺爱吃烤红薯的,所以,哪怕她睡的沉,当香味钻进口鼻,她没用人喊便醒了,迷迷糊糊起身,寻着香味便出了里屋。 宴轻瞧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弯了弯嘴角,含笑对她问,“醒了?” 凌画不好意思的挠挠脸,点点头,“哥哥烤的红薯太香了。”</p> 正文卷 第十四章 谢礼(二更) 厨房送来骨头汤,厨娘好奇地瞅了宴轻和凌画一眼,只见两个人并排坐着,一人手里抓了一个烤红薯,吃的香喷喷美滋滋的,厨娘觉得十分惊奇。 厨娘回到厨房后,对厨房里的人说,“咱们掌舵使与小侯爷跟那些高门府邸的公子小姐们一点儿都不一样,掌舵使就不用说了,这三年来,我就没见她多讲究过,农家饭菜粗粮杂粮跟咱们一样吃食,不曾嫌弃过,但小侯爷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儿,竟然也吃百姓们果腹的粗粮。” 有人好奇地问,“云落公子来厨房找红薯,说小侯爷要烤红薯吃,他们两个人的晚饭就是烤红薯?” 厨娘点头,“烤红薯配一碗骨头汤。” “这也太简单了。”有人说。 厨娘点头,笑起来,“是啊,可是两个人吃的香着呢,我瞧了他们都觉得吃了大半辈子的烤红薯似乎一下子就与别的吃食不同了,可以吃一辈子不腻的那种。” 厨房的人都笑起来,有人说,“等明天让采买的多买些红薯来,咱们也烤着吃。” 众人纷纷点头。 凌画的手不禁烫,只捧了一小会儿,白皙的小手十根指头都个烫红了,宴轻偏头瞅了一眼,转过头继续吃,过了一会儿,又将头转回来,对她问,“要不我帮你拿着你来吃?” 凌画立即将捧着的红薯递给他。 宴轻顿了一下,伸手接过,他手大,一只手就能轻松握住烤红薯,且不怕烫,五根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凌画看起来比他手里的烤红薯更让她有食欲,不过他们俩如今的关系着实有点儿跟走盘山道似的,弯弯扭扭高高低低的,她不敢轻易乱动也不敢轻易乱说什么话,只乖乖地凑过嘴,就着他抬起放在她嘴边的手,小口小口吃着烤红薯。 宴轻看着她的模样,因画堂里火炉和炭盆加在一起温度很高,她又刚睡醒,整个小脸红扑扑的,尤其是嘴,因红薯有点儿烫,她吃的又迫不及待,所以,也被烫成了通红的颜色,再配上她乖乖的等着投喂的坐姿,像个小女孩一样,宴轻忽然觉得手里的红薯有点儿沉的拿不动。 凌画心里十分满足,不吝夸奖,“哥哥,你烤的红薯真好吃。” 宴轻忽然想起曾经他烤鹿肉给她吃,她也是这副卖乖讨巧的模样,她撇开视线,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烤红薯,问她,“比烤鹿肉还好吃吗?” 凌画摇头,“不能比,不一样东西,不一样的吃法,总之都很好吃。” 宴轻不置可否,“烤鹿肉需要技巧和手艺,烤红薯不需要,就是将红薯放在铁篦子上,过半盏茶翻身一次就够了,简单的很,谁都会烤。” 凌画摇头,“才不是呢,我觉得哥哥烤的红薯不焦不老,口感正好,香味也正好,别看说着简单,琉璃和云落、望书等人都做不到,我也不行。我们曾一起烤过红薯吃,他们也就只能做到烤熟而已,才没有这么香呢。” 远处捧了一个烤红薯默默吃着的云落点头,“主子说的对。” 宴轻见凌画夸的真诚,心里还是很受用的,“那你就多吃点儿,反正……”,他看了一眼天色,“你今晚还要熬夜处理事情吗?” 凌画摇头,“本来是要熬夜的,找上绿林的总舵之前,总要准备齐全,陛下给我的兵符,我打算今夜去调兵,但是如今有了从张二先生那里得到的内情以及朱兰送上门,调兵的事情应该不用了,我就等着绿林自己找上门就行了。” 宴轻道,“既然不用熬夜,多吃两个没关系,吃完饭多消会儿食再睡就好了。” 凌画连连点头。 宴轻喂她吃烤红薯,凌画投桃报李,端起骨头汤的碗送到他嘴边,宴轻低头喝了,目光落在她端着碗的指尖上,被烫红的余韵未消,他微微蹙眉,想着她皮肤也太嫩了。 这么个又娇又嫩的皮囊,是怎么做到敢跟东宫作对屡次被追杀下还活的好好的? 凌画见宴轻不止帮她拿着烤红薯,且不抗拒她喂骨头汤,心情有点儿小愉悦,但又想起在圣旨赐婚当日,他烤鹿肉,也曾有投喂她的举动,也许遇到好吃的时他就是心肠好也心大,一时间愉悦的心情又变为复杂了。 她一连吃了两个半斤多烤红薯,喝了一大碗骨头汤后,再也吃不下来,见宴轻又拿起一个给她剥开皮,她摇头,“哥哥,我吃饱了,不能再吃了。” 宴轻点头,似乎终于能痛快地自己吃了,便一手拿着烤红薯,一手喝着骨头汤,埋头吃的痛快且香。 凌画没起身,坐在旁边陪着他。 宴轻一共吃了四个烤红薯,喝了两大碗骨头汤,心里头十分舒服,看着铁篦子上还有几个烤红薯,那边云落已经吃完了,他问凌画,“崔言书就住在总督府?” 凌画不意外他知道崔言书回来了,点头,“他与林飞远和孙明喻不同,在总督府有自己的院子。” 宴轻问,“他爱吃烤红薯吗?” 凌画也不知道崔言书爱不爱吃,琉璃大约知道,她就是一个除了每日练武外多余时候都闲不住喜欢打探人喜好的人,可惜如今她还没回来,她摇头,“我也不知。” 宴轻道,“这么好吃的烤红薯,他也一定爱吃的吧!” 他转头吩咐云落,“你将这几个烤红薯,用厚一点儿的防雨的牛皮纸包了,趁热送去给崔公子。” 云落点头,二话不说,按照宴轻的吩咐,立即找了牛皮纸包了几个烤红薯。 凌画在一旁瞧着不太理解,“哥哥干嘛给他送烤红薯?” “谢谢他。” 凌画更不理解了,“为什么要谢他?” 她想着崔言书今儿刚来,还没跟宴轻打照面吧?难道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二人已经见过了? 宴轻看她疑惑猜疑的小眼神,直接给出她答案,“早上咱们俩吵架,你自己站在雨里没人喊你就不动,不是多亏了他正好回来将你喊走了吗?” 凌画睁大眼睛。 宴轻漫不经心地说,“当时那么大的雨,雨气又寒又冷,冻坏了你,还不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责任?他将你喊走,也算是帮了我的忙,难道我不该谢谢他?” 凌画:“……” 是、是该谢的吧! 她看着云落利落地包了烤红薯披了雨披便出了房门,转眼就出了院子。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哪里不对劲了,她问,“哥哥,你就用几个烤红薯来谢?” 宴轻弯了一下嘴角,“你我最爱吃的烤红薯,又是我亲手烤的,不值得拿出去做谢礼?” 凌画没法反驳,自然是值得的,但这不是烤多了剩下的吗?这谢礼也太随心所欲了。 崔言书如今应该在睡着吧?不知道被喊醒了吃宴轻送去的烤红薯是什么心情?他已日夜兼程赶路很多日了,路上一定没怎么吃好,想吃的不见得是烤红薯。 但她求生欲很强,这个自然不会说出来,连连点头,“哥哥亲手烤的烤红薯,我都不舍得给他呢。” 宴轻很高兴她这样说,“你什么时候想吃还不方便?我随时都能给你烤,舍不得那几个烤红薯做什么?” 凌画想说我没不舍得,就是不知道崔言书被喊醒吃烤红薯高不高兴了。她想了想,斟酌着说,“哥哥,我们去喝茶吧?我给你沏茶喝。” 宴轻点点头,站起身。 二人进了凌画的房间,宴轻懒洋洋地坐下,靠着椅背等着喝茶,凌画清洗茶具,一手茶艺流程无论怎么看都赏心悦目,不多时,茶好了,凌画倒了一盏放到宴轻面前。 宴轻端起来喝,“果然还是你沏的茶最好喝。” 凌画笑,将打好的腹稿趁机说,“哥哥觉得我不应该拿这种小事儿麻烦孙明喻,我想想也觉得有理,以后就不劳烦他了。” 宴轻喝茶的动作一顿,“你不是说不止你一个人喝他沏的茶吗?他这般乐于助人,我就是随口一说,倒也不必。” 凌画又有些拿不准了,但她觉得这般揭过也没什么不好,免得再弄得不愉快,便点点头,“关于张二先生……” 宴轻很大方,“我要他的命没用,给你留着用吧!” 凌画笑,“谢谢哥哥。”</p> 正文卷 第十五章 真香 凌画猜的不错,云落去时,崔言书还在睡着,虽然到了晚饭的时间,但他的人知道公子累了,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算,便也没喊醒他吃饭。 云落捧着牛皮纸包的烤红薯到了崔言书的院子时,烤红薯还很烫手。 崔言书的贴身侍卫寒风迎了出来,看着云落,很纳闷他急匆匆而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赶紧将他请进屋,“云落公子?是掌舵使有什么吩咐吗?” 云落摇头,“是我家小侯爷给主子亲手烤的红薯,有多烤,命在下给崔公子送过来几个。” 寒风一愣。 云落将手里的牛皮纸包着的红薯递给他,“让崔公子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寒风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走了。”云落干脆利落转身要走。 寒风连忙拦住他,试探地问,“云落公子,小侯爷为何给我家公子送烤红薯?林公子和孙公子也都有吗?” 云落摇头,“林公子和孙公子没有,小侯爷说这几个烤红薯是他给崔公子的谢礼。” 寒风很迷茫,小心翼翼地问,“我家公子刚刚回来,什么时候帮了小侯爷的忙?” 他怎么不知道? 云落笑了一下,想着小侯爷没警告他不能说,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如实道,“崔公子今早回来时,正巧赶上小侯爷和我家主子闹了点儿不愉快,主子站在雨里半天不动,小侯爷让我喊主子回去时,正巧赶上崔公子回来了,将我家主子拉去了书房避雨,免于主子染风寒,小侯爷万分感谢,给主子烤红薯时,便多烤了几个,感谢崔公子。” 寒风:“……” 原来是这样吗?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不用特意感谢吧?更何况,他家公子并不知道当时帮了这个忙的。 他小声说,“小侯爷太客气了,我家公子实属赶巧了,进府便见到了掌舵使,并不知道掌舵使为何站在雨中……” 云落道,“总之小侯爷心存感谢,你替崔公子收了就是了。” 寒风闻言止住话。 云落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问,“崔公子喜欢吃烤红薯吗?” 寒风点头,“我家公子并不怎么挑食。烤红薯……”,他顿了一下,“有点儿喜欢的。” 云落颔首,“那就好,我走了。” 寒风这回没拦着,说了句“云落公子慢走。”后,见云落如来时一般,冒雨走了,他抱着牛皮纸包的烤红薯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进屋喊醒了崔言书。 这烤红薯可不是寻常的烤红薯,是宴小侯爷亲手烤的红薯,且还是谢礼,不管公子想不想吃,都不能随意处置了,也不能晾去一旁等公子睡醒再说。 于是,他抱着烤红薯,进了里屋,去喊醒崔言书。 崔言书睡的很沉,连日赶路,十分疲惫,半日根本就不够他睡的,所以,在寒风将他喊醒后,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困倦至极地问,“什么事儿?” 寒风捧着烤红薯,如实说,“宴小侯爷亲手烤的烤红薯,让云落公子送了过来,说是给公子您的谢礼。” 崔言书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寒风又说了一遍。 崔言书一下子醒了,坐起身,看着寒风手里的牛皮纸包,很大的一包,他问,“我帮他什么忙了?你仔细说说。” 寒风便将云落刚刚来了又走,他问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等等原话,跟崔言书说了一遍。 崔言书看着寒风手里的牛皮纸包,半天没说话。 宴轻到底是真的要谢他,还是别有用意?这么一点儿他都不知道的小事儿,他竟然特意来谢?是不是欺负林飞远和孙明喻一样,给他来一个下马威? 也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从林飞远的口述里,宴轻简直就是以欺负人为乐的魔鬼。摁死情敌还觉得不够,还得碾成泥才罢的那种。 他本来觉得,至少今日是不会跟他打交道的,谁知道,他竟然给他送来了谢礼,还是……烤红薯? 寒风见崔言书眼神怪异,脸色不停变换,他小声问,“公子,您……要吃吗?” 若是公子不吃,只能他偷偷吃了,就当公子吃了,扔了可不行,那不是不给宴小侯爷面子吗?除非是想跟人结仇。 崔言书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宴轻这是什么操作,不过他的确是有些饿了,虽然烤红薯不是他此时最想吃的东西,但是吃一顿也无妨,他点头,“吃。” 寒风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将牛皮纸包放在桌子上,“属下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搭配的吃食。” 崔言书点头。 寒风出了房门,披了雨披,去了厨房。 崔言书揉揉脑袋,让自己彻底清醒了些,起身下床,洗手后,剥开牛皮纸包,一股浓郁的烤红薯香味顿时弥散在整个房间,香气袭人。 他伸手拿起一个,很烫,剥开皮,咬了一口,口感细腻软甜,烤的火候正正好,很香。 他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不多时,便吃下去了一个。 他又伸手拿起了下一个。 寒风冒着雨匆匆去了厨房,又匆匆回来,带回了一罐子骨头汤和一屉子的饭菜,他迈进门槛,便见自家公子坐在桌子前,捧着烤红薯,吃的很香很满足的样子,他呆了呆。 崔言书抬头瞅了一眼,“厨房都有什么吃食?” 寒风连忙将骨头汤和屉子放在桌子上,逐一拿出里面的饭菜摆在桌子上,饭菜色香味俱全,有荤有素,看起来也很香,骨头汤更是气味浓郁。 崔言书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各色吃食,问,“掌舵使和宴小侯爷晚上吃的烤红薯配什么?” 寒风立即说,“厨房的人说,掌舵使和宴小侯爷晚上吃的烤红薯配骨头汤,别的再没了。” 崔言书道,“盛一碗骨头汤吧!” 寒风点头。 于是,崔言书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喝着骨头汤,觉得真是神仙一样的搭配,他摆手,对寒风吩咐,“这些饭菜你来吃。” 他觉得有烤红薯和骨头汤就够了,别的他也不需要吃。 寒风:“……” 他慢慢地坐下身,试探地问,“公子,这烤红薯真有那么好吃吗?” “可以匀给你吃一个。”崔言书看了一眼五个烤红薯,挑出一个最小的,给了寒风。 寒风:“……” 他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骨头汤,以从来没这么吃过的法子,一手红薯,一手骨头汤,嗯,的确很香很好吃,怪不得公子舍不得给他一个大一点儿的。 他心想,宴小侯爷这谢礼送的也太好了吧?他从今以后对烤红薯有了新的认知。 崔言书很满足地将四个烤红薯都吃完,期间配着烤红薯喝了两大碗骨头汤,吃饱后,他身子往后椅背上一靠,琢磨着说,“宴小侯爷对没见过面的人都这么好的吗?” 看起来他不是林飞远口中的魔鬼啊。 寒风提醒他,“宴小侯爷不是对没见过的人好,是您帮了宴小侯爷的忙,如今这是谢礼。” 崔言书撇嘴,“那算什么忙?” 寒风虽然也觉得不算是什么忙,“也许您觉得不算什么忙,但对于宴小侯爷来说,就是帮了他大忙了,宴小侯爷十分在意掌舵使的。” 崔言书恍然,“我懂了。” 寒风看着他,“公子您懂什么了?” 崔言书道,“他用几个烤红薯,就告诉了我,别对掌舵使打什么心思呗。” 寒风愕然,不、不会吧? 崔言书自顾自地说,“天下只剩下一个女人了,我也不会打掌舵使的主意,我有多想不开,才会像林飞远和孙明喻一样傻了吧唧的?” 寒风:“……” 公子您大可以不必说的这么狠。 他小声说,“您与林公子和孙公子不同,您见到掌舵使时,正是为了珍语小姐身子骨奔忙时,没有那么多心思在意别的女子。” 崔言书失笑,“寒风,你跟我身边多久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寒风:“……” 公子,您不要人身攻击。 崔言书站起身,有点儿吃多了,在屋中转着圈的散步,“林飞远当时收藏了一府环肥燕瘦的女人,可是看到了掌舵使,他还不是对所有人都没心思了?” 寒风不太懂,“那也与公子您不同。” 崔言书收了笑,“我也没那么长情。” ------题外话------ 宝贝们,假期一更,祝大家假期愉快,么么哒</p>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对弈 宴轻喝了几盏茶后,见凌画没有要睡觉的打算。 他放下茶盏,对她问,“不睡吗?” 琉璃一天没回来,凌画眼见天已经彻底黑了,不太能睡得着,她看着窗外道,“清音寺距离漕郡骑快马来回也就一个多时辰,琉璃都去了一天了,着实不应该,我有点儿不放心。” 宴轻道,“她当时去送宁家的卷宗,不是带了人跟着吗?” 凌画点头,“是带了人,但应该也没有带太多人。” 宴轻见她忧心,“不是派了人出去找了?不如再派些人去,兴许真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画点头,对外面喊,“望书。” “主子。”望书出现在门外。 “既然已派了人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琉璃的消息。都一日了,我不太放心,你亲自带着人去,沿着去清音寺的路,仔细地查,看看琉璃是出了什么事情?” 望书应是,也觉得琉璃怕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二话不说,“属下这就去。” 宴轻想着看来她今日又没办法早点儿歇着了,对她问,“不如我再陪你下棋?” 凌画幽怨地瞅了他一眼,“哥哥总让着我,没意思。” 宴轻保证,“这回绝对不让着你了。” 凌画见他说的很诚实,点头,转身去拿棋盒,同时警告他,“反正只要你让着我,我就能看出来,你若是说话不算话,看我跟不跟你翻脸。” 宴轻心想,能耐了,都敢跟他翻脸了,他点点头,“这回说不让你,就真不让你。别输了哭鼻子。” 凌画扁嘴,“我又不是爱哭的人。” 宴轻笑了一声,“那是谁生病了默不作声掉金豆子的?” 凌画:“……” 她当初用的是美人垂泪的计好不好?就是为了算计他让他对她心软哄她呢。 她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我那是故意哭给你看的。” 宴轻:“……” 那可真够可以的。 他不知是气还是笑,“果然我没看错,你就是画本子看多了,小伎俩层出不穷,以后不准看那些画本子了。” 凌画拿了棋盒重新坐下身,摆弄棋盘,“那哥哥呢?如今爱看画本子的人可不是我。” 她如今可没那闲工夫看画本子。 宴轻嫌弃地说,“我以后也不看了,我怕看多了画本子学成你这样。” 凌画理亏地住了嘴。 她的确是看画本子看的太多了,从小看到大,风花雪月那些东西,情情爱爱什么的,都是从画本子上学的,她本来以为挺有用的,但是没想到,宴轻不吃这一套,反而被他嫌弃死了。 既然如此,她以后也都不想看了,反正看的够够的了。 宴轻见她住了嘴,想着她还知道理亏自省自己,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他扫了一眼棋盘,说不让就不让,当先落下一子。 凌画这回打定主意,用十分本事,到底看看宴轻让不让着他,说话算不算数。她的棋风开始绵软,渐渐的,愈发锋利。 外面雨声很大,房中却十分安静,仅仅能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两个人落子的力道都很轻,宴轻面上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凌画神色寻常,整个人安静柔美,但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便会发现,二人面前的棋盘满是肃杀之气,金戈铁马,杀的难解难分。 云落从崔言书的院子出来,走到半路,遇到了望书急匆匆要出门的样子,他喊住望书,“出了什么事情?” 望书摇头,一脸沉重,“琉璃走了一日了还没回来,我派了人去找,如今天都黑了,还没有消息,主子让我带着人沿途……” 他话音没落,便听到大门外有马蹄声踏雨而来,在雨声中想起一连串踏踏踏的声音,他立即止住话,与云落对看了一眼,二人齐齐想到了什么,一起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二人来到大门口,马蹄声也止步在大门口,大门打开,正是琉璃和细雨一行人,琉璃已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一只手臂端在身前,用绑带绑着,下马虽没用人扶着,但是跳下马的动作踉跄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虚弱,显然是受伤了,细雨比她好不了多少,胸前绑着绑带,脸色同样苍白,看起来胸口受伤了。 后面跟着的暗卫也或多或少都有些轻伤。 云落和望书脸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上齐齐一沉,云落迎琉璃,对她问,“出了什么事儿?” 琉璃看到云落,眼眶一红,几乎要哭出来,“我差点儿被抓回玉家去,若不是细雨察觉,带着人将我抢回来,我今天就回不来了。” 云落一愣,没想到是玉家人动的手,他皱眉,“你爹娘不是不强迫你的吗?” 琉璃委屈地说,“我爹娘虽不强迫我,但是玉家族里还有个掌着玉家家族话语权的泰山北斗叔祖父呢,他知道我又跟着小姐来了漕郡,早就让人瞅准机会,打算用强的讲我绑回玉家。” 云落脸色不好看,“他一定非要你回玉家做什么?” 琉璃郁闷极了,“谁知道呢,我爹娘虽就我一个,但是叔祖父膝下,好几个孙子孙女,哪里用得着隔着我爹娘来绑我?我也正不明白呢,不过他两年前就发话了,让我回玉家,我一直不听话回去,他这回用强的要强行绑我回去也不奇怪。” 云落想想也是,点点头。 望书问细雨,“玉家来了多少人?你们怎么还受伤了?” 细雨捂着胸口,“来了一百多人,都是高手,没想到玉家这回这么发狠的要琉璃回去。我收到信号,立马带着人去了,因东宫的暗桩还有几处没清除干净,我留下的人多,带去清音寺的人少,若没有曾大夫的毒药,这一回还真是得眼睁睁地看着琉璃被强行抢回去了。” 他疑惑地看着琉璃,“我都很奇怪,你叔祖父对你回玉家这么执着做什么?你又不是玉家的继承人,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不如去信问问你爹娘,否则他虽然是玉家的掌权人,但你也不是嫡系一支,他也不应该对你一个小辈又是女儿家这般执着让你回玉家。” 琉璃也觉得奇怪,点点头,“我今夜就去信问。” 几个人回到凌画的院子,外面的雨虽然下的大,但透过屋子里的灯光,依稀也能看到凌画屋子里窗前映出的两道人影。 几个人进了门,站在外间画堂里,琉璃先出声,“小姐,我回来了。” 刚一开口,就透着浓浓的委屈味。 凌画整副心思已入了棋局里,用了十分心神对付面前的这一局棋,哪怕琉璃等人进了外间画堂,她也并没有听到,倒是宴轻在几个人进院子时,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 如今琉璃出声,凌画惊讶地抬头看向门外,“琉璃?” 琉璃“嗯”了一声。 凌画听出琉璃的声音不对劲,立即问,“怎么了?进来说。” 琉璃这才走进了屋,后面跟着细雨望书云落。 凌画瞅见琉璃狼狈虚弱的样子,皱眉,放下了手里的棋子,“受伤了?谁动的手?” 琉璃抬着胳膊僵硬的不敢乱动,气愤地将缘由说了一遍。 凌画听完蹙眉,没立即说什么,而是对琉璃道,“你那位叔祖父欺负了你,我今日帮你记下了,回头一定帮你找回场子来。现在你和细雨立即去找大夫包扎一下,然后什么也别想,先去歇着!” 这一句话十分有安抚作用,琉璃顿时不委屈了,痛快地说了一声好,转身去了。 望书和云落对看一眼,也不再打扰凌画和宴轻,跟着琉璃和细雨去找大夫。 二人离开后,凌画对宴轻道,“哥哥,我们继续。” 这一局棋,一定要分出个输赢。 宴轻挑了一下眉,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一局棋结束,落下最后一子,凌画棋差一招,输给了宴轻。 凌画心想果然,她全力以赴之后,他认真不让着的情况下,她的棋艺是不及他的。她盯着棋盘,半天也没抬头,心里想着不知道哪一步没走对。 宴轻见凌画半天没说话,心不由得提起来,有些紧张地说,“是你说不要我让着你的。” 他如今赢了她,怎么又不高兴了? 凌画绷着脸,想不明白哪里没走对,便有些不大高兴,顶了他一句,“说让你不让着,你就真不让着了?” 宴轻:“……” 正文卷 第十七章 无语 曾大夫早就得了凌画的嘱咐,若是皇帝宣他入宫得赏,便坦然地受了。反正他救治萧枕的确有功。  于是,第二日,曾大夫入宫,面见皇帝,面上很是坦然,没有半点儿心虚。  皇帝看着曾大夫,自从那日深夜凌画将他举荐后,这是他第二次见曾大夫,他虽然自称自己小老儿,但其实并不如一般的老人一样显老态,虽然有些清瘦,但是双眼有神,人很精深。  皇帝询问,“你跟在凌画身边多久了?”  曾大夫不卑不亢,“两年,小老儿一直居住在江南,有一次她受了重伤,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小老儿的医术,便重金请了小老儿到了她身边,小老儿为了给小孙子挣点儿学堂钱,便带着小孙子跟了她。这些年,她大大小小受伤多次,都是小老儿给她治的。”  这胡话当然是凌画教他说的,他跟着凌画是为了酒,都多少年了,而他的孙子倒是没说错,这些年的确是凌画给请的先生教导。  皇帝颔首,“救了凌画多次,你功不可没啊。”  曾大夫挺直腰板,“小老儿看重金子,金子给的够,自然得发挥作用。”  皇帝笑,指了指桌子上的瓜果,“这些瓜果,总不能是你用金子来买的。”  曾大夫看了一眼那一盘瓜果,很是熟悉和认识,自从跟了凌画,他那里在冬天也没断了这种好东西供应,不止是二皇子,只要是手上拿了金牌和金镶玉牌的人,每年冬日里都有这个供应,虽然不比二皇子府一个月三次分量足够,但一个月也有两次,而他,因为医术和制作药丸很有大用,所以跟二皇子享受一个待遇。  但他自然不会跟皇帝说这个。  他说的是,“回陛下,小老儿可花不起这个金子,小老儿为了给二皇子治伤,跟凌画提了一嘴,多吃果蔬对二皇子养伤有利,凌画没几天就弄来了这个,为了二皇子尽快养好伤,不让陛下忧心,她可是下了血本,小老儿这功劳,也有她的一半。”  曾大夫摆出自己不贪整功的姿态。  皇帝点点头,不管是凌画扶持萧枕,还是因为效忠他,这件事情看来也没打算瞒着,总之,可以肯定一点,她对待萧泽是不可能如对待萧枕这般,不止她与萧泽不对付,萧泽更是容不下她。  皇帝接下来又询问了曾大夫几句,既然他说喜欢金子,便吩咐赵公公重赏他千两黄金,将御书房的好药,也重赏了他一些。  曾大夫拿着千两黄金和半车草药回了端敬候府。  凌画离京后虽然不能及时得到京中的消息,但是将可能发生的情况依照预料制定了应对方案都已安排妥当,所以,她并不担心。  这么多年,萧枕虽然没有事事参与与萧泽争斗,但是每一桩每一件事情,她制定了行动和算计后,都会与萧枕商量让他知道,所以,她相信三年下来,萧枕自己绝对可以把控京中形势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不怕萧泽。  所以,凌画离京走的很是踏实安心,唯一不让她安心担心的宴轻,她已经带上了。  三驾马车,几十个护卫,其余暗卫暗中随扈,相较于王公贵族出行,凌画一行人走在官道上并不显得张扬,低调的很。  这还是因为宴轻跟随,否则,以往她出京,明面上也就是一辆马车,带着琉璃等几个人而已。  马车在平坦的路上跑起来并不慢,凌画在马车里睡的很香,她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既然宴轻跟她的问题暂时以这种和平的方法解决了,她心里不落事儿,便睡的很是不管不顾。  她出了京城便睡,睡着了也很是乖巧,加上路面平整,没有坑洼,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棉被,身上又盖了被子,车内有小火炉,虽然外面才下过雪,很是寒冷,风也冷,但是车厢帘幕厚,车内很是温暖,适合睡眠,凌画睡的很香甜。  前几次,她都要窝在宴轻的怀里,才能睡的香甜乖巧,但如今,她躺在马车里,就那么平躺着,睡了半日,依旧没靠近宴轻一寸,睡前什么姿势,依旧什么姿势。  大约宴轻真是将她吓住了,所以,她哪怕睡着,也记着身边的这个人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就黏着要抱了,否则后果很是严重,要在海棠雨和紫园之间垒墙以后抬头低头都不见的那种。  宴轻在凌画睡后,很是多看了她一会儿,自己也睡了,但他没睡多久,便醒来一回,到晌午时,到了城镇,车马暂时休整,望书带着人去买了吃食,因不停留落宿,也不进酒楼耽搁时间,只买了简单的肉包子和热汤,将水壶里装满了热水。  这些年凌画外出,多数时候在路上都是这样为了赶路将就。有时候赶路急的话,连肉包子和热汤都不买,随便啃点儿干粮完事儿。  琉璃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在外小声询问车里,“小姐?小侯爷?吃午饭了。”  凌画睡的沉。  宴轻被喊醒,坐起身,看了凌画一眼,然后伸手挑开了帘子,“她睡的沉。”  琉璃顺着帘子瞅了一眼,看凌画的状态,怕是要睡上一日,她压低声音说,“小姐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怕是要睡一日,小侯爷您不能跟着一起饿着,要不您先吃?”  “你们呢?”宴轻问。  “我们也吃,反正小姐饿一顿,也没大关系。”琉璃很是习惯凌画每回从京城出来都是要睡上大半天或者一日。  宴轻点头,接了篮子。  车帘放下,马车继续走着,宴轻用帕子擦了手,打开篮子,拿出里面的肉包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汤,一手拿着肉包子,一手端着汤,一点儿也不觉得不习惯,便这么靠着车壁吃了起来。  肉包子和排骨汤的香味弥散在整个车厢内。  但凌画似乎没有六感,自动屏蔽了饭食香味一般,依旧睡的很沉很香。  肉包子不大,宴轻吃着觉得挺香,他从小长到大,没这么吃过饭,吃了一个又一个,不知不觉,吃了四个肉包子,喝了两碗汤。直到他吃完,将篮子收起递出去给琉璃,凌画也没醒。  他啧了一声,用帕子抹抹嘴,嘟囔,“睡的跟猪一样。”  宴轻吃饱喝足后,很是精神,没有困意,便掀开车帘子,出了车厢,跟望书等人一起骑马。  望书见宴轻出了车厢,提醒他,“小侯爷,外面冷,您穿的少,骑马仔细冻着。”  “就一会儿。”宴轻可怕了染上风寒,但又觉得吃了这么多,总要消化消化,他已睡了半日了,总不能跟猪似的继续睡。  云落从车厢里拿出一件红狐披风,递给宴轻,“小侯爷,穿这个。”  宴轻伸手接过,挑了挑眉。  云落解释,“是主子早就吩咐了锦绣坊给您做的,跟主子那件红狐披风用的是一个料子,前两天刚做好,如今出门,正好用上了,不过也就穿几日,到了江南,比京城暖和,就用不上了。”  昨日他觉得小侯爷一定会骑马,所以,主子让他收拾小侯爷出行的一应所用时,他便给带上了,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宴轻顿了一下,随手披在了身上,系了个严实,果然瞬间被隔绝了冷风不那么冷了。  宴轻问望书,“这一路行程,都是你安排?”  望书点头,“回小侯爷,正是属下来安排。”  宴轻问,“她计划几日到江南漕运总督?”  望书到,“十日。”  宴轻挑眉,“要这么久吗?”  望书点头,“主子担心小侯爷第一次出远门,不太适应,便延长了行程,走出京城千里之前,每日都要落宿,因为天冷,夜晚气温凉寒,睡在马车里怕小侯爷染了风寒,等出了京城千里后,气温便会渐渐暖了,夜里睡在马车里赶路,应该也不会冷,所以,后面的路程便日夜行程。”  宴轻不置可否,“她挺妥帖。”  望书拿不准宴轻这个妥帖的意思,点了一下头,“主子说尽量让小侯爷舒心。” 正文卷 第十八章 找 宴轻见她不止答应的痛快,似乎还挺高兴。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喜欢睡地上?”  凌画很想皮一句说“我喜欢睡有你在的地上。”,但是没敢,怕他扭头就走,她十分地觉得宴轻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尤其是他撒娇他最是受不了,如今他既然没有走的打算了,她就不能得寸进尺了。  她弱弱地说,“哪有人喜欢睡地上啊?这不是你让我睡地上,我不想让你走,只能睡地上吗?”  宴轻冷哼一声,“那就快点儿。”  凌画立即对外吩咐,“来人,快拿饺子来,弄些饭菜,酒。”  她说完,重新拉住宴轻的手,“走,我们去桌前坐。”  宴轻这回轻而易举地甩开了她,三两步走到桌前,坐下了身。  凌画不觉得被他甩开是大事儿,跟着他走到桌前,坐在了他对面。  宴轻绷着脸说,“别以为你今天这样说,你算计我的事情就过去了,我要跟你说好,今夜是今夜,以后是以后,以后你不准有事没事出现在我面前。”  凌画不想答应,提醒他,“咱们如今是夫妻了,不是仇人,我嫁给你,冠你之名姓,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再出去外面,人人都会改口不再喊我凌小姐,而是宴少夫人,咱们既是夫妻,总归是一体,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你要做什么,我肯定不会干涉你,但不出现在你面前,我是做不到的,你这个要求,也不讲道理。”  宴轻抱着胳膊,“你跟我讲道理?”  算计人的小骗子,还要跟他讲道理?  凌画嘟起嘴,“我是算计了你没错,我已知错了,你要我如何,我只要能办到,一定会办,但你让我不接近你,这个属于做不到的范畴。”  宴轻忽然后悔了,娶她进来做什么?打不能打,他不用动手,她就快一阵风吹过就能倒下了,骂不解气,如今他讲了规矩,她不依与他争辩反驳讲条件,不怪凌云扬回过味来急着将她嫁出门,他是娶了个小祖宗进门吗?  见宴轻脸色不好,凌画见好就收,“当然,我肯定不会在你不乐意见到我的时候,对我不高兴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这一点儿我保证能做到。行不行?”  她又不傻,他不乐意见她的时候,她当然不能上赶着去见,否则不是给自己找一口锅背,当他的出气筒吗?这事儿自然不干。  宴轻听着这话不对味,反应过来,“我不乐意见你的时候,生你气的时候,你躲着我?”  “是啊。”她会躲的远远的。  宴轻气笑,“我如今就不乐意见到你,生你气,你怎么不躲?”  “今夜是新婚之夜啊。”凌画无奈了,哪一对新人的新婚之夜如他们一般,谈论这么严肃的恩怨情仇?没有的,也只有他们。  人家的新婚之夜,都是洞房花烛,鸳鸯被里亲亲热热,缠缠绵绵,只有她的洞房花烛之夜,累身累心地与他掰扯恩恩怨怨,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有因有果。  宴轻揪住她,“过了今夜,你就躲我?”  凌画无力,哪里是他躲他,刚刚分明是她自己说不让她总出现在他面前碍眼的,她败下阵来,“这样吧,以后你想见我,我就让你见,你不想见我,我就不去你面前碍眼成不成?”  宴轻看着她,“你说呢?”  凌画诚恳地说,“我觉得行。”  宴轻不说话。  凌画瞧着他,不知道他这是觉得行呢还是不行呢,她觉得,也许以前他在宴轻面前刷的那些好感度也不是白刷的,至少,他估计因为那些好感度,给了她一个赶回来如期大婚的机会,也是因为那些好感度,他如今娶她进门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她了。  不收拾她,轻而易举放过她吧,太便宜她了,哪有算计了人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收拾她吧,她如今这副样子,风一刮就倒,还能怎么收拾?  她忽然有点儿了悟宴轻此时的复杂心情,也有点儿替他犯了难。  她见他不说话,径自的自己琢磨了一番,也觉得自己过分的为难人了,她斟酌片刻,给他出主意,“要不这样,作为惩罚,过了今夜,进宫奉茶,你不必陪着我,我自己去,太后训我,是我活该,我听训就是了,三朝回门,你也不必管我,我自己回门,外人笑话我,我认了,你什么时候不消气,不想让我瞧见你,就不见我,我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你说多久就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我一定遵循如何?”  凌画觉得这惩罚够重了,让她明明嫁给了他,却看不见摸不着,这绝对是一桩折磨人的事儿。  “一个月两个月就够了吗?”宴轻反问。  凌画挣扎,咬牙,“那半年。”  半年实在太多了,她要不是觉得自己算计人被抓住了,才不会这么割血的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宴轻冷笑,“你的意思是,你大婚后,还要离开京城外出一走半年吗?”  凌画:“……”  没有啊,她没打算外出的。  宴轻抬眼,“你倒是会算计,出京去帮萧枕,顺便借此跟我立个约定,我是傻子吗?总是被你哄骗?”  凌画冤枉,“我没有。”  她真没想出京。  宴轻似乎懒得再跟她说,“你现在就闭嘴,给我等着。”  凌画乖乖地闭了嘴,她如今一个信任值都没有的人,是没资格说话。  孙嬷嬷带着人进来,端来了饭菜和酒,她手里亲手端着子孙饽饽,当然是半生不熟的,一个大大的,看起来里面包了无数个套娃,她将盘子放在凌画对面,笑着说,“小侯爷要喂少夫人吃。同时要问,生不生?”  宴轻看着那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很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凌画抿着嘴笑,“好的嬷嬷。”  孙嬷嬷站在一旁,和蔼可亲,“小侯爷开始吧!”  太后吩咐了,她一定要亲眼看着才放心。  宴轻想起身就走,但已答应了凌画,到底没走,他看孙嬷嬷不顺眼,但诚如太后所料,他既然奉了太后命令,他还真不会把她赶出去,只能拿起筷子,将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递给凌画。  凌画张嘴就吃,一点儿也不含糊。  宴轻筷子顿了一下,问,“你不嫌生?”  “不嫌啊。”凌画对他笑,笑的温柔极了,“你给的,我不嫌生。”  宴轻聪慧,脸一下子就黑了。  凌画快速地将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吃掉,都没吃出什么味,因为太生了,她是囫囵吞下去的,只要吞下去就好,至于生的消化不消化,就交给她的胃好了。  孙嬷嬷在一旁喜笑颜开,连忙问,“少夫人,生不生?”  “生生生。”  孙嬷嬷大乐,“好好好,生生生好,少夫人与小侯爷一定多子多孙。”  凌画点头,“嗯,一定。”  宴轻听不下去了,“够了。”  孙嬷嬷立即有眼色地将两杯酒满上,交待了一番怎么喝合卺酒,然后将两杯酒递给了宴轻和凌画。  宴轻脸色不好,但没说什么,还是依照孙嬷嬷交待的,与凌画喝了合卺酒。  两个人手臂缠绕,手腕抬起,凌画动作慢,宴轻得将就着她,喝了半天,才将一杯酒喝完。  孙嬷嬷瞧着二人越看越欢喜,都想好了明儿怎么回去跟太后回话了,识趣地告退,“小侯爷与少夫人慢慢用饭菜,用完了喊奴婢带着人进来收拾,刚刚在席间,小侯爷只喝酒了,都没怎么用饭菜,不过天色不早了,还是要少吃些,免得积食。”  宴轻摆摆手,恨不得孙嬷嬷赶紧走。  孙嬷嬷知道宴轻不待见她,麻溜地下去,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凌画已跟太后吃过了,但见宴轻拿起了筷子,也跟着他又慢慢地吃了两口。  宴轻抬眼,评价她一句,“猫食。”  凌画柔声解释,“姑祖母来看我,与我一起吃的,已吃过了。”  “那你就别吃了,勉强什么?”宴轻不理解她吃过了还吃什么。  “陪你吃啊。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凌画语调软软的,“你慢些吃。”  宴轻筷子顿了一下,没说话,用饭的动作却慢了几分。 正文卷 第十九章 重要 琉璃不懂,听凌画这样说,震惊了。 她看着这一个薄薄的本子,“原来是犀牛皮啊。” 凌画点头,拿着这个本子说,“我也参悟不出这里面看起来像是胡乱涂鸦的乱七八糟画的这些是什么,但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她转头递给崔言书,“你看看,你能看出是什么吗?” 崔言书伸手接过,翻看研究了片刻,也摇摇头,“我也看不出来,若不是犀牛皮做的本子,若只是一本普通的本子,还真让人以为是孩童乱画的。” 林飞远拿过来,“给我再看看。” 崔言书递给他。 林飞远也翻看了半晌,翻过来复过去,跟一年前他拿到手里时一样,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又递给了凌画。 凌画拿着黑本子走到桌前,坐下身,慢慢地研究起来。 林飞远转头问琉璃,“你是怎么受伤的?” 琉璃郁闷地将昨儿差点儿被玉家强行绑回去的事儿说了。 林飞远火冒三丈,“不声不响就这么抢人回去,玉家什么时候变成强盗了?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就算你是玉家人,但哪是玉家能随便抢回去的人?真是岂有此理。” 崔言书若有所思,“你是玉家旁支,又是一个女儿家,按理说,你回不回玉家,无足轻重才是。如今玉家你的叔祖父派上百高手强行要绑你回去,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冲你本身来的,一个是冲掌舵使来的,就看是冲哪个了。” 琉璃抓抓头,“我也不知道,我这些年,也就回过两次玉家,一次是五年前,一次是一年前,五年前那次是光明正大回去的,住了两天,一年前那次是偷偷摸摸回去的,想拿到玉家嫡系的玉雪剑法的剑谱,却发现拿了这么一个破本子回来,根本就不是玉雪剑法,我郁闷了一个月。” 崔言书又看向凌画手里的本子,见她来回翻看,因一时解不开困惑而眉头深锁,他道,“你没书信回去问问你爹娘?” “小姐没发话,先等等!”琉璃也算是跟凌画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还稳得住。 到了吃饭的时间,有人来问,是否将早饭送来书房时,云落正好来了,站在门外说,“主子,小侯爷让您回去吃早饭。” 林飞远啧了一声。 崔言书微微挑眉。 凌画拿起那本黑本子站起身,对几人说,“我回去吃饭了,也趁机拿给我夫君看看,也许他能看出什么门道也说不定。” 林飞远想说你也太相信你家小侯爷了?但张了张嘴,又吞了回去,人家虽然是纨绔,但曾经惊才艳艳,轮不到他取笑人家,不是找掌舵使黑眼吗?这事儿他以后不能再干了。 再说,传言都说宴小侯爷不能看书,但那天半夜三更,他跟着掌舵使来书房,看书那速度,可以跟掌舵使赛跑,只有比她更快,没有比她更慢,他自问做不到。 于是,凌画拿了那个黑本子,撑了雨伞,出了书房。 林飞远在凌画走后才敢开口,拍崔言书肩膀,“你还没见过掌舵使的夫君?你可要小心点儿,别被他坑了,他是真厉害,吃人不吐骨头。” 崔言书瞥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虽然我还没有与宴小侯爷见面,但昨儿已收到了小侯爷的谢礼,小侯爷的人十分好,谢礼送的也十分好。” 林飞远睁大了眼睛。 他没听错?崔言书竟然说宴轻的人十分好? 他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崔言书,“他为什么送你谢礼?给你送了什么谢礼?” 凭什么同人不同命,他就受宴轻欺负,而崔言书刚回来,人还没见着,就能收到宴轻的谢礼? 崔言书很矜持地说,“我帮了宴小侯爷一个小忙,昨日晚,便收到了他的谢礼,亲手烤的红薯,送了我五个,我吃了四个,另外一个,我看寒风眼馋,勉强送给他吃了。” 林飞远:“……” 他心里操了一声,“什么样的小忙?” 虽然烤红薯并不值钱,但是宴轻亲手烤的红薯,那就好值钱了,就问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吃到? 崔言书觉得云落既然说给寒风听,理由就没什么不能往外说的,便将他回来当日,看到凌画在雨中站着,他上前打招呼,然后凌画跟着他回了书房,就这么一件小事儿,告诉了求知欲满满的林飞远。 林飞远:“……” 他陷入自我怀疑,“你这也叫帮忙?” 别欺负他不懂帮忙是什么,自古以来,能称得上送谢礼的忙,又有哪件是小忙了?他真是搞不懂宴轻的脑回路了,真是令人惊奇的可以。 崔言书认真地点头,“在宴小侯爷那里,我就是帮了他了。” 林飞远:“……” 他无话可说。 崔言书反过来拍拍林飞远肩膀,笑的含蓄,“你是不是觉得我怎么就与你的待遇不同?” 林飞远哼哼地点头。 崔言书扎他的心,“那是因为宴小侯爷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还没见到我,就知道我对掌舵使没有非分之想啊。” 林飞远:“……” 操! 没有非分之想,你得意个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很了不起吗?若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小表妹,我就不信你见了掌舵使那样的女子后,会能没有非分之想? 同是男人,谁不了解谁? 林飞远对崔言书一连气翻了好几个白眼,也扎他的心,“你的小表妹,如今兴许正在崔言艺的房里床上睡着呢,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 崔言书顿了一下,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林飞远,“人傻就别说话。” 林飞远:“……” 王八蛋!回了一趟清河,嘴还练毒了,是不是吃了宴轻烤红薯的缘故? 凌画自然不知道书房里林飞远心脏被崔言书扎成了筛子,她出了书房后,撑着伞,走回自己的院子。 琉璃和云落跟在她身后,琉璃对云落问,“小侯爷特意喊小姐吃饭,俩人关系又好了?” 云落也不知道如今小侯爷跟主子的关系算不算好,但闹的厉害后,也没闹崩,转眼就平静的坐下来说话下棋,他也摸不懂了,所以,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给出一句评价,“不好说。” 琉璃想问怎么个不好说法,看云落真不好说的样子,便住了口,想着回头问问小姐,应该就知道了,怎么才一天不见俩人,就迷之发展了。 回到院子里,进了画堂,画堂里没人,凌画放下伞,看了看东间屋,回头用眼神询问云落。 云落对屋内喊,“小侯爷,主子回来了。” 宴轻困浓浓地“嗯”了一声,说了句“让她按时吃饭。”,便没了动静,听起来似乎不打算起床了,想继续睡的样子。 凌画:“……” 他喊她回来吃饭,自己不起来吗? 她不想太一个人吃,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自己进屋喊宴轻,对云落压低声音说,“你去喊哥哥,对他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帮忙,让他起来,跟我一起吃饭,边吃边帮我看看。” 云落心想,主子真够可以的,自己不敢进屋,让他去喊小侯爷,受他的起床气。他点头,默默地进了宴轻的屋子。 宴轻背着身子睡着,睡着的时候,是他最安静不欺负人的时候。 云落来到床前,语气平平地将凌画的话重复了一遍。 宴轻眼皮动了动,又合上,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穿了衣裳下了床。 云落立即去给他打洗脸水。 片刻后,宴轻困乏乏地出了东间屋,见凌画等在桌前,手里拿了一个黑本子,安静地翻弄着黑本子,他眼皮掀了掀,打了个哈欠问,“什么重要的事儿?” 凌画将手里的黑本子递给他,“我参悟不透这个,哥哥帮我看看,这画的都是什么?” 宴轻挑眉,拿了过来,坐下身,随手翻开,目光落在里面胡乱涂画的笔墨上,神色一顿,须臾,又慢慢一页一页往后面翻,翻到最后,他许久没动,紧接着,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才对凌画说,“这是后梁的山河图。” 凌画愣住。 正文卷 第二十章 临一摹(一更) 竟然是后梁的江山图? 凌画很是意外,她伸手从宴轻手里将这薄薄的一本黑本子重新拿到了自己手里,学着宴轻,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若不是宴轻这样说,她是绝对不会往江山图上想的,但如今他这样一说,她再一看,好像还真像。 她也没去过很多地方,对天下很多地方也都不知地理地貌,但对于江南一代,可真是滚瓜烂熟,有那么几页纸上涂画的,对应着江南地方仔细一瞧,可不就是江南?只不过制造这个本子的人很是厉害,将后梁的江山都给打乱了,看起来像是胡乱涂鸦,但其实,细瞧之下,每一小块笔墨,都是一小块地图,只不过画的手法不是寻常用于绘制地形图的手法,不是泼一大片的笔墨,就是零星几点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勾勒,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连贯,才让她迷惑了一早上,都没看出是什么来。 “这是哪里来的?”宴轻问。 凌画如实说了来历,又将昨儿琉璃差点儿被强行绑回玉家之事也说了。 宴轻挑眉,“原来是从玉家拿出来的。这本子是刻意做旧的,出炉的时间应该也就一两年,既然是琉璃一年前拿回来的,兴许是刚刚制作成,便被她恰巧偷拿出来了。” 凌画不懂如何刻意做旧,但是知道天下就有这样的手工艺人,民间多的是高手,她拿着本子问,“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宴轻一脸不是事儿的说,“我不止能看出来,还能给你做一本出来。” 凌画:“……” 她是嫁了一个什么绝世大厉害! 她一脸崇拜敬佩,真心实意地夸赞,“哥哥真厉害,我望尘莫及。” 宴轻见她表情和语气都挺真心的,心下受用,有来有往地反夸回去,“你算计人的本事,我也望尘莫及。” 凌画:“……” 一时算计他,一辈子她怕是都要被他时不时拿出来拿捏了。 凌画掩唇低咳一声,将手里的黑本子重新递给他,“哥哥你再看看,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本后梁的江山图?我还是不太明白。” 宴轻又伸手接过,慢悠悠地将本子放在桌子上,“那就要将这一本江山图用地形图的方式临摹出来,也许才能发现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凌画想想自己倒也能临摹,毕竟有自小所学的画功,但一定十分耽搁时间,她如今不算有太多时间,她试探地问宴轻,“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临摹出来?” 他的时间充裕,但不知道乐不乐意做这样的麻烦事儿。 宴轻很果断地拒绝,“不能,麻烦,费时间。” 凌画就知道他不会同意,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她也不强求,默默地将黑本子又伸手拿了回来,“那我再找人临摹!” 厨房送来早饭。 凌画先将这件事儿放在一边,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至少破解了一半这个黑本子的秘密,从宴轻这里看出了是后梁的江山图,也算是大有收获,她温声道谢,“谢谢哥哥,我们吃饭!打扰了你睡眠,吃完饭你继续睡。” 宴轻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凌画惦记着找人临摹这一本江山图的事儿,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但也没立即走,等着宴轻吃完。 宴轻皱眉,“就吃这么点儿?” 凌画摸摸肚子,从大婚后,在京城时,她就知道宴轻不喜欢她不好好吃饭,也不喜欢她食量小,她立即说,“昨儿的烤红薯太好吃了,吃撑了,今儿早上有点儿吃不下。” 她连忙保证,“我中午多吃些。” 宴轻收回视线,“昨儿要杀我的那个张二先生,你把他收用了?弄哪儿去了?” 凌画一拍脑门,“被我忘了他了,如今还在水牢里关着呢。” “你打算怎么用他?” 凌画想了想,“这个人是人才,杀了可惜,收用了自然要用他来收集情报,只不过现在他刚刚刺杀你,又是受温行之威胁指使,如今城内都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云落押了他送来了总督府,敢刺杀你这等胆大包天的罪过,都想着我一定不会饶过,所以,短时间内,他不能再被放出去,最好就是让人都以为他死了。温行之那里得到消息的话,也得是他已死了的消息。” 宴轻挑眉,“也就是说,他短时间内,还不能放出去用?” 凌画点头,“可以这样说。” 宴轻放下筷子,提出要求,“那就将他先送给我玩一阵子,我也想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能耐,到底是怎么拿到那些不为世人所知的密辛的。” 凌画没意见,答应的很痛快,“行,那就将他先给哥哥,反正也是哥哥留了他一命。” 她对云落吩咐,“你去水牢一趟,将张二先生提出来,给他洗洗,喂口饭吃,然后带过来见哥哥。” 云落点头,心里有点儿高兴,小侯爷有了张二先生放在身边玩的话,他这个贴身护卫以后应该就不会太辛苦了?至少短时间内,他应该会过的很轻松。 凌画看着云落脚步轻松地出了房门,纳闷地问宴轻,“云落似乎挺高兴?” 他高兴个什么?难道是想学张二先生打探密辛的本事? 宴轻轻哼了一声,他自然知道云落高兴什么,但他自然也是不会告诉她他是怎么欺负云落的,否则岂不是露馅了。 云落站起身,拿起黑本子,“哥哥,我去书房了。” 她昨儿已见过张二先生,今儿自然没必要陪着他再见了,她现在是比较好奇,先找人用地形图的纸张临摹出这副江山图。 宴轻点头,扫过她手里的黑色本子问,“这个临摹比较难,你打算找谁来做?” 凌画已有想法,“让崔言书来,他于这方面应该比较精通。” 毕竟是出身清河崔氏,自小所学,不会差了,林飞远自小不学无术,孙明喻是没有家族底蕴,没有机会学这些。其余她不打算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个黑本子。 宴轻点头,似乎也就随口问一句,对她摆摆手。 凌画撑了伞,出了院子,琉璃立即从她屋子里出来,用完好的那只手撑了伞跟了去。 厨房的人过来收拾了碗筷,宴轻也没了睡意,坐在桌前玩着九连环,等着云落将张二先生带来。 琉璃跟着凌画出了院子,看凌画手里拿着的那个黑本子,问,“小姐,小侯爷可看出什么来了吗?” 她刚刚去换药,没往二人身边凑着听耳朵。 凌画压低声音说,“看出来了,是后梁的江山图。” 琉璃睁大了眼睛,“这么个黑本子,里面胡乱涂鸦的,怎么会是后梁的江山图?” 凌画耐心给她解释了里面的一块块涂画的小地方,合起来,就是后梁的江山图,江南一带她待了三年,何等的熟悉,竟然都没能看出来,所以她才说宴轻厉害,也说绘制这本江山图的人厉害。 琉璃疑惑,“这个有什么用?” 凌画摇头,“目前还看不出来,等我让言书将这个江山图拼凑临摹下来,也许就能知道有何用处了?玉家的藏书阁,你进的又是只有玉家嫡系才能出入的藏书阁,里面肯定不能收录闲书,而你去年偷进去拿玉雪剑法剑谱的那个地方,又是经过了机关解密才能进去的,所以,必是有用。” 琉璃好奇的不行,“小姐,您走快点儿,我虽然一只胳膊受伤了,但也能帮崔公子磨墨添香,伺候他赶紧把这个临摹出来。” 凌画走快了些,“就怕他嫌弃你笨手笨脚不用你,受了伤就老实养着,别乱动。” 琉璃嘟嘴,叹气,“会发霉的。” 凌画笑。 二人来到书房,孙明喻也到了,与崔言书、林飞远三人都待在书房里,见凌画来了,孙明喻依旧如常地端上热茶。 凌画顿了一下,头有点儿疼,以前不在意的小事儿,被宴轻特意提出来,她如今已不能够坦然地受了,但这一盏茶已送到了她面前,她又不能明显的不再接,心思转了个弯,还是伸手接过来,但却笑着说,“明喻,你的手可是握笔值千金的手,以后别这么妥帖了,免得便宜了飞远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果(然(二更) 孙明喻一怔。 林飞远顿时不干了,“掌舵使,你说什么呢?谁的嘴是狗嘴了?我今儿可没招你惹你,你这刚一进来就骂我做什么?” 凌画不客气地盯着他,“你今儿是没招我惹我,昨儿呢?前儿呢?就不算了?” 林飞远顿时哑巴了。 凌画哼笑一声,“别以为惹了祸,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以后再敢在宴轻面前用你这张嘴乱说,看我不给你缝上。” 林飞远:“……” 他张嘴想反驳,但总归是理亏,凌画今儿刚一进门就找他的麻烦,他再有不甘心也不敢硬跟她顶撞,否则吃亏的一定是他。 “怎么了?心情不好?”崔言书没看林飞远的热闹,觉得凌画刚一进门就找林飞远的麻烦,不像是她一直以来的作风,林飞远若是得罪她,小事儿她当场就报仇了,不会拖过明天,大事儿她一句废话不会多说就会重罚他,绝对不是这般。 凌画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没回答崔言书的话,而是反问,“昨儿宴轻送你的谢礼好吃吗?” 崔言书:“……” 他一时探究不出凌画是什么心思,到底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但还是如实说,“很好吃,若不是寒风眼馋,我一个也不分给他。” 他还是那句话,这句话也是真的。 凌画微笑,“除了他的那帮子兄弟们,可是鲜少能有人收到他的谢礼的。” 崔言书眨了一下眼睛,“这样说来,倒是我的荣幸了。” 他也微笑,“我都不知自己帮了什么忙,本不算什么,却让宴小侯爷如此重谢,说起来都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掌舵使觉得,我是不是该请小侯爷喝一顿酒?否则收了小侯爷如此重的谢礼,我心难安。” 凌画笑,“若你不怕被他灌醉,一顿酒算什么,只管喝。” 林飞远不满了,插进话来,“不就是几个烤红薯吗?” “宴轻亲手烤的红薯。”凌画纠正林飞远,“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吃到,太后和陛下怕是都没吃过。” 林飞远又闭了嘴。 那是挺了不起的。 凌画又转向孙明喻,认真地说,“明喻,以后沏茶的事儿,你就不要做了,别惯着林飞远,他自己有手有脚,免得你用自己的茶投喂了他的狗嘴,他照样对着你吐不出象牙来。” 她顿了一下,又将崔言书拉下水,“也别惯着言书,他本来就嘴刁,喝着你沏的茶,还要嫌三嫌四。就他的嘴尊贵,少爷脾性,惯的他,以后让他自己伺候自己,看他沏的茶能有多好?” 然后,她最后说,“还有我,自己连茶都快不会沏了,这可不行。” 孙明喻先是愣住,不太明白,这时,看着凌画认真的神色,忽然就懂了,她刚进门,他便递给她一盏茶,以前也是如此,这是三年来的习惯了,只要她在漕郡,他都会如此,但今日,她接了他的茶,却借茶骂林飞远,虽然是拿林飞远做伐子,但背后的心思显然是冲的他,确切地说,是冲他手里的茶,是冲这份一直以来由他单方面培养起来的习惯。 他心下一黯,想着果然轮到他了。 早先,林飞远被宴小侯爷快踩断了气,处处扎心几乎把他扎成筛子,他瞧着只觉得宴小侯爷厉害,如今看来,何止是厉害,让掌舵使这样素来不在意这些小节的女子,都已开始在意他身为夫君的这份独占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当然,以前她没有大婚,只有一个虚挂着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他们明里暗里动什么心思都可以,但是如今不比以前了,她已嫁人,有了夫君,是不该与以前一样了。 从昨日宴轻来到书房,接过他手里的茶,说那么两句话后,他便有一种感觉,他这茶,这心思,怕也是要被踩死的,但他也不知抱着一丝什么心思,没终止今日递上这一盏茶。 但,果然还是来了。 他垂眸顿了片刻,再抬起头,温和一笑,“听掌舵使的。” 林飞远瞪大了眼睛,瞪着凌画,忽然后知后觉,震惊地看着她,“喂,掌舵使,你、你不会是因为……” 他没说出那个名字,但是已然肯定,就是因为宴轻。 崔言书也看着凌画,挑高了眉梢,似也有些吃惊,大概是真没想到,喝孙明喻一盏茶,且是他们所有人都沾光喝的一盏茶,到了如今,也是不准许的。 他对宴轻的认知又多了一条,霸道的近乎苛责,这什么脾气,她竟然忍得了? “因为什么?难道不是惯的你?”凌画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反正孙明喻懂了就行,以前她无所谓,不管别人对她有没有心思,她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在意这个,不影响做事情就行,如今既然宴轻在意,那就听他的。 林飞远哑口,“我是说……” 崔言书打断他,问凌画,“掌舵使可问过宴小侯爷了,这个黑本子上的秘密可破解了。” 凌画拿起黑本子递给他,“我正要找你,这是一本后梁的山河图,你擅长画作,把手边的事情交给明喻,尽快将这本山河图用一面纸张临摹出来,然后我们再破解另一半秘密。” 崔言书一愣,“后梁的山河图?” “对。” 崔言书诧异地伸手接过,难以置信,“怎么会是后梁的山河图?” “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这里面也有江南一带的地形图,只不过用的手法不是寻常用来绘制地形图的手法,以至于我们乍然看到,被迷惑了。” 崔言书闻言打开,仔细地从第一页往后用另一种思路去看,果然渐渐地睁大了眼睛。 林飞远和孙明喻也围上前,与崔言书一起看,二人眼底也渐渐惊异。 还真是后梁的山河图。 三人从头翻到尾后,崔言书问,“是宴小侯爷看出来的?” 林飞远立即接话,“这还用说吗?掌舵使都看不出来,我们也看不出来,这总督府除了他,还有谁能看得出来?他可是曾经惊才艳艳的端敬候府宴小侯爷呢!” 崔言书想想也是,这样说的话,也不奇怪。 凌画点头,“是他。” 她顿了一下,又道,“他素来不喜欢麻烦,是我求了他,所以,关于他的事情,他不说,最好不要外传。” 林飞远追问,“包括他看书压根就不头疼的事儿吗?” 凌画想起宴轻在这书房看宁家卷宗时没遮掩,点头,“嗯,也包括这个。” 林飞远唏嘘,好奇地说,“如今我倒是好奇了,他明明不头疼,为什么全天下人都以为端敬候府的宴小侯爷看书就头疼?据说陛下曾经还为他张贴皇榜寻过大夫?许多人揭皇榜,都没能看好他,难道是假的?” “不是假的,曾大夫如今在给他治,还吃着药呢,只不过治好一半了。”宴轻既然在这书房没藏着掖着,凌画便也不隐瞒,“他做纨绔做的挺开心的,不喜欢理那些麻烦,所以,乐意做的事儿,便做做,不乐意做的事儿,为避免被人强求,还是瞒着些好。” 她指的是陛下和太后,或者还有他曾经的师傅师母,或者是对他给予厚望的那些人,他有选择怎样活着不受人支配的权利。 林飞远唏嘘,答应的痛快,“行啊,那你让他以后别欺负我了,我就替他保密。” 凌画瞥了他一眼,“你别招惹他,他也欺负不到你。” 林飞远:“……” 也是,那他以后躲远点儿成了? 孙明喻感慨,“怪不得天下多少人提起宴小侯爷,都要说一句可惜。” 崔言书不置可否,“是啊,掌舵使才走了一顿饭的时间,就破解了这黑本子的一半秘密,宴小侯爷当真是不愧他当年的年少才名。” 他说完,站起身去找画布。 琉璃真是太好奇了,想崔言书动作快点儿,于是在他还没找画本回来,她便已用一只胳膊利落地给他洗好了笔,磨好了墨,见他回来,立即将笔递给他,打算这一日都站在一旁伺候着,“崔公子,一日的时间够不够临摹完?” 崔言书看了她一眼,“我尽量一日的时间临摹完。让寒风来磨墨就好,姑娘受伤了,去歇着!” “不,我的伤没事儿,寒风笨手笨脚,不如我利索。”琉璃贬低寒风的同时又夸自己,诚恳地说,“你相信我,我能给你打下手,绝对不耽误你干活。” 崔言书顿了下,失笑,“好!” 让握剑的武痴伺候一天笔墨,难为她了。 s://.c/read/30794/24108000.html .c。m.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