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 楔子 第1章 旧梦 第2章 蛊虫 第3章 没死 第4章 活了 第5章 谁怕 第6章 能治 第7章 探病 第9章 找人 第10章 监视 第11章 赏画 第12章 不喜欢 第13章 郡王府 第14章 睁眼了 第15章 这是何必 第16章 追逃 第17章 射杀 第18章 姐妹交心 第19章 明德楼 第20章 薛姑娘 第21章 挑唆 第22章 心结 第23章 请你回去 第24章 我帮你 第25章 送你剃度 第26章 耍着玩吗 第27章 把戏挺多 第28章 跑路 第29章 中计 第30章 给我追 第31章 一言九鼎 第32章 谁的错 第33章 留下来 第34章 一串果子 第35章 不辛苦 第36章 从来不讲道理 第37章 偷窥 第38章 满口胡言 第39章 醒了 第40章 有个法子 第41章 最美的梦 第42章 劳烦背个锅 第43章 回京复命 第44章 露出来了 第45章 下棋 第46章 有没有想法 第47章 树上 第48章 你叫什么 第49章 没有想 第50章 雍城有变 第51章 使者来 第52章 进府 第53章 送你大功劳 第54章 怎么出气 第55章 听话 第56章 去投诚 第57章 去雍城 第58章 翁主 第59章 选妃 第60章 质问 第61章 凉王 第62章 咄咄逼人 第63章 赴宴 第64章 无耻之尤 第65章 囚车 第66章 我敢杀 第67章 婚书 第68章 诛之 第69章 人头 第70章 太凶了 第71章 人头的用途 第72章 让我去 第73章 夜风 第74章 诱杀 第75章 立功 第76章 给钱 第77章 接手 第78章 一路顺风 第79章 昭国公世子 第80章 兄弟之争 第81章 信物 第82章 不见了 第83章 大凉来人 第84章 求婚 第85章 承诺 第86章 一个机会 第87章 夜谈 第88章 校场 第89章 怎么选 第90章 昭国公府 第91章 东江 第92章 别离 第93章 归家 第94章 道理 第95章 请帖 第96章 亲自去 第97章 谁不知道 第98章 最重要的事 第99章 不想活了 第100章 启程 第101章 路上 第102章 反应过度 第103章 匪徒 第104章 来了 第105章 都归我 第106章 格杀勿论 第107章 你怎么来了 第108章 审问 第109章 孽缘 第110章 不许走 第111章 县衙 第112章 不走了 第113章 魏家 第114章 有毛病 第115章 我去吧 第116章 李二公子 第117章 不平 第119章 请进 第120章 考验 第121章 成了 第122章 中意 第123章 夜会 第124章 让你看看 第125章 同伙 第126章 助我一臂之力 第127章 我来 第128章 说笑 第129章 进城 第130章 听闻 第131章 花香 第132章 殷勤 第133章 闻名不如见面 第134章 争执 第135章 一脚 第136章 误会 第137章 两个人的秘密 第138章 惊鸿一瞥 第139章 中意 第140章 表哥 第141章 去逛逛 第142章 偷听 第143章 请君入瓮 第144章 风言风语 第145章 信任 第146章 赴宴 第147章 像菩萨 第148章 看人下菜 第149章 赠花 第150章 同试 第151章 离席 第152章 约见 第153章 调换 第154章 渔船 第155章 相会 第156章 去哪儿了 第157章 赴约 第158章 他都知道了 第159章 想明白太迟了 第160章 原来是他们 第161章 瓮中捉鳖 第162章 真相大白 第163章 条件 第164章 谈妥了 第165章 惊为天人 第166章 善后 第167章 重伤 第168章 梦中 第169章 自找的 第170章 试了才知道 第171章 试一试 第172章 过门不入 第173章 父亲的心愿 第174章 有变 第175章 成名 第176章 不是喜事 第177章 应该名扬天下 第178章 召见 第179章 非去不可 第180章 准备 第181章 路雨 第182章 新教习 第183章 欢心 第184章 她是什么人 第185章 有情况 第186章 惊乱 第187章 金吾卫 第188章 为难 第189章 拥戴 第190章 请罪 第191章 有个法子 第192章 封赏 第193章 伴读 第194章 上学去 第195章 谁瞧见了 第196章 柳昭仪 第197章 诘问 ,最快更新藏珠最新章节! 今天来上课的,是那位卢太傅。 他五十出头,面相清矍,神情严肃,看着就不好相与。 看到他进来,书斋内立时安安静静,就连长宁公主都老老实实的。 徐吟倒是盯着他多看了两眼。这位太傅是个忠臣,前世帝统旁落,他在新帝登基大典上破口大骂,最终一头撞死在殿上。 尽管这做法除了送人头,什么作用也没有,但徐吟对这种一身傲骨的君子还是敬重的。 太子领着众人起身问好:“太傅安。” 卢太傅点了点头:“诸生请坐。” 他目光扫过,最后落在徐吟身上:“这位新来的学生,可是永嘉县君?” 徐吟起身回话:“是,太傅。” 卢太傅看了她两眼,问道:“女有四行,何也?” 这是在考校她的功课?众人兴致勃勃,有人满怀好奇,也有人等着看好戏。 听说这徐三小姐在南源,也是个小霸王。一个女孩子,整日里打打杀杀,肯定坐不下来读书,就像长宁公主一样,八成会被卢太傅问得哑口无言? 这样想着,就听徐吟答道:“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嗯……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答上来也不稀奇。 卢太傅继续问:“何解?” 徐吟接着回答:“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 听到这里,大家收起了轻视。 虽然是在背书,可在场的公子小姐,能把书读顺都不容易,这么长篇大论,有几个能背得出来?看来她有几分真才实学,不算是草包。 或许是两个问题都没难住她,卢太傅的神情带出审视来:“那么,县君手持利刃,出入酒宴,可堪妇德?巧言令色,曲意逢迎,可堪妇言?以色惑人,以美献媚,可堪妇容?血洗雍城,招摇过市,可堪妇功?” 这番话一说出来,书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如果说先前是考校功课,这话根本就是指着徐吟的鼻子骂,身为女子,她的行止简直无德无言无容无功!被一个闻名天下的大儒这样指责,要是传出去,可以一头撞死了。 卢太傅也太认真了?这样骂一个小姑娘…… 太子面露不忍,直觉这些话过于苛刻,也不是事实,但他胸无点墨,枯肠,都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阿凌……”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燕凌。 然而燕凌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什么意思?不要掺和吗?也是,要是他们给徐三小姐出头的话,肯定会被卢太傅骂一顿?但她明明没做错什么事,被这样骂也太可怜了……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长宁公主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此时面露不忿,说道:“太傅这话未免不公,阿吟她……” 卢太傅淡淡截断她的话:“公主,臣问的是永嘉县君。” “可是……” 徐吟轻轻拉了长宁公主一下,阻止她说下去,自己回道:“太傅学贯古今,定然精通史记。太史公载,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押送长安,太仓公无男,有女五人,随之而泣。太仓公骂曰:‘生子不生男,有缓急非有益也!’其幼女缇萦乃随其父至长安,上书文帝免其父肉刑。” 她抬头看过去:“太傅对学生的经历了如指掌,想必知道家父亦无生男,仅我与长姐二女。是时家父重病在床,吴贼威逼上门,我徐氏一门,乃至南源一地,危在旦夕。我若固守其规,何人护家门平安?” “哦?”卢太傅似笑非笑,“你这是自比缇萦,孝感动天?” 徐吟没有理会,接着说下去:“女之四行,出自班大家。其父兄著汉书,未完而谢世,续汉书以传。世人皆赞颂班大家,何也?为父兄继遗志,是为大德。学生不敢与班大家相比,但为女之前,我先为人。家父卧病,为之分忧,是为孝;继其职守,护南源一地,是为忠;吴贼残暴,杀之为民除害,是为仁;清理余孽,遇危难而出手,是为义。” 说到这里,她看着卢太傅微微一笑:“忠孝仁义,人之大德。大德在前,何亏四行?我之容色,不过一具皮囊,若能换得家门太平、百姓安康,弃之又如何?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文辞的魅力,在于超脱外物的美感,在于震撼人心的力量。有些话,尽管寥寥数言,却足以振聋发聩。 在场这些世家公子、名门贵女,虽然不学无术居多,但听着这句话,也不禁心旌摇动。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然不是太懂,但……听起来好酷啊!突然心潮澎湃起来了呢! 太子激动地扯着燕凌的衣袖,想跟他分享这种心情:“阿凌,她可真厉害!你瞧卢太傅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燕凌微微一笑,目光投过屏风,看着右边稀淡的影子。 他当然知道她有多厉害,杀吴子敬算什么,动动手指的事,不值一提。 卢太傅也是一怔,这番对答,便是放在他正经的学生身上,都堪称优秀了。这位徐三小姐,传闻不是个斗鸡走狗、骄横跋扈的纨绔吗?怎的…… “啪!啪!啪!”外面忽然传来鼓掌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好一个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卢太傅,你输了啊!” 众人循声看去,但见一名年轻男子踏进书斋。 此人二十来岁,身穿蟒袍,玉面薄唇,目光幽淡,明明装扮贵气,却又隐约透着一股凉薄之感。 卢太傅站起来,躬身施礼:“端王殿下。” 太子也率众站起:“皇叔。” 这位便是端王高桓,皇帝最小的几个弟弟之一。据说他爱好诗文,几乎每天都会到博文馆读书,虽然外头名声不显,但在士林中的声誉很好。 徐吟随众起身,看着这张比记忆中年轻、也更柔和的面容,低身施礼。 陛下,好久不见了呢! 第198章 甘拜下风 , 端王含笑摆手:“不必多礼。太傅在此授课,本王理应噤声,实在是这番对答太精彩,一时没忍住,还请见谅。” 卢太傅拱手回道:“老夫学问不精,让王爷见笑了。” 端王哈哈一笑,却抬手作揖:“本王要恭喜太傅,得英才而教啊!” 这话是帮他解围。太傅大人不是被问倒了,而是在考校学生。 然而卢太傅没接这个人情,硬邦邦地回道:“永嘉县君才思敏捷,老夫甘拜下风。” “……”饶是端王能言善道,这会儿还是哽了一下。 真是个死脑筋的老头,不管他怎么明里暗里示好,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只得暂时放下这事,转过目光,看向徐吟。 因有屏风相隔,他在外头只瞧见一个影子,这会儿站在讲台旁,方才看清她的模样。 端王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怪不得徐氏双姝的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这样貌,艳名远播的薛如也黯然失色。 然而美貌在她身上,却是最不起眼的东西。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话,何等傲骨铮铮,难以相信,竟出自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孩儿口中。 不过,想到她之前干的事,又一点也不稀奇了。反倒觉得,这样的话才配她。 “徐三小姐,久仰大名。”端王向她含笑点头。 徐吟又单独行了一礼,回道:“王爷抬举,小女惶恐。” 她方才在卢太傅面前慷慨激昂,毫不退让,现下倒是规规矩矩,一点也不出格。 端王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了,对卢太傅道:“今日来得凑巧,太傅不介意本王旁听吧?” 卢太傅没有理由拒绝,再次拱手:“王爷自便。” 端王向旁边看了眼,立刻有内侍搬来椅子,他靠墙一坐,当真做出听课的样子来。 于是这段插曲结束,教学继续。 徐吟坐下来,长宁公主拼命向她使眼色,连连比大拇指。 卢太傅博学多才,教学又严厉,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被训得面如土色,几时看卢太傅吃瘪过?今天真是太过瘾了! 徐吟莞尔一笑,与她对了个手势,长宁公主这才满足地转回头听课。 因有端王在场,这堂课大家上得很拘谨,好不容易熬完,卢太傅和端王都走了,书斋里才热闹起来。 徐吟立刻就被人围了,姑娘们叽叽喳喳,围着她问东问西。 “哎,太傅那么严厉,你一点也不怕的吗?” “那个什么淳于公……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不会整本书都会背吧?”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什么来着?这句话你怎么想出来的?” 徐吟一一回答。 “不怕呀!太傅虽然严厉,但是很讲道理,只要有理,好好跟他说就是了。” “当然不会了。会背的是我姐姐,我听多了就记住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孟子的话。我父亲很喜欢,我也是听他说的。” 于是,喜欢她的人觉得她谦虚,而那些心态微妙的也舒服了。听起来不是很难嘛,所以也没那么厉害,对吧? 正说着,太子绕过屏风来了。 “徐三小姐,方才没有正式相见,失礼了。” 小姐们急忙散开,心里暗暗吃惊。 除了两位郡主,她们这些人进宫伴读,多少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可惜太子一直没开窍,成天斗鸡走狗、四处耍乐,压根对女色不感兴趣,见着她们连个眼神都不多给。 可是现在,太子竟然主动来找徐吟,难不成先前的传闻是真的…… 在众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徐吟平平常常地回礼:“见过太子殿下。先前来不及拜见,是臣女失礼才对。” 太子被她当面一看,顿时手足无措,就胡乱扯到妹妹身上:“那应该怪长宁,她跑太快了。” 长宁公主不乐意了:“怎么扯到我头上?皇兄你平常不是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的吗?我这是体贴你!” “那也不能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吧?”太子极力为自己辩解,“这不成没礼貌了吗?” 长宁公主一点也不客气地嘲笑他:“你什么时候讲礼貌了?之前还捉弄卢太傅呢!要不是让他一状告到父皇那里挨了罚,现在也不会这么老实!” 太子脸色涨红:“那是小时候的事!” 他怎么有这样的妹妹啊?就会拆兄长的台,真是白疼她了! 兄妹俩忙着吵嘴,于是太子都没跟徐吟说上话,下一堂课的师傅就来了。 “咳咳!”听到提醒的清咳声,太子和长宁公主才收了声。 两人转回去,跟大家一起见礼:“盛学士。” 这位盛学士年轻一些,大概四十左右,和燕凌说的一样温文亲切。 他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说什么这么热闹?” 太子当然不能说跟妹妹吵架,就含糊地回道:“没什么,就聊聊天。” 盛学士坐下来:“聊完了就回座位吧,今天的内容有点多,如果你们想早点吃饭的话,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关系到放学,那就是大事!于是大家急忙回去坐好。 盛学士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哪位是永嘉县君?” 徐吟起身:“学生便是。” 她就坐在第一排,又那么显眼,盛学士问的时候,目光就已经落在她身上了,此时笑了笑,说道:“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县君虽然年纪尚幼,但志向高远啊!” 徐吟回道:“不敢,只是平日听父亲说得多,就记住了。” 盛学士唔了一声:“令尊是南源徐刺史吧?当年确实才名远播。县君的课业是令尊教的吗?” “家父公务繁忙,只小时候教过,后来便跟着姐姐读书了。” 盛学士笑着点头:“原来如此,想必令姐也是名才女了。” 徐吟答得很客气:“在诸位师傅面前,我们不过识得几个字。” 盛学士诧异地一扬眉,没想到她会这么谦虚,方才听说她在卢太傅面前据理力争,还以为是个张狂傲慢的。 他对这位永嘉县君的印象又好了些,笑着一指:“县君请坐,我们开始讲课。” hf();</div> 第199章 找到了 徐吟的座位,就在左边第一个。 燕凌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这安排,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刚刚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如今又坐了最重要的宾位,岂不是让人以为,她已经和吴子敬勾结起来了? 果不其然,各州的使者们一看,纷纷露出微妙之色。 更甚者,还有人来打招呼:“徐三小姐,在下岳仲,忝居兴通司马,久仰大名。” 徐吟点了点头,不甚热络:“岳司马,幸会。” 这位岳司马一点不在意,关切地问起徐焕的病情,热情地问候了一通,末了道:“日后还请徐三小姐多多关照。” 他一走,燕凌冷笑:“看来兴通早早决定降了,以为你深受信重,提前来打好关系。” 徐吟笑笑:“这不是挺好的?大家都以为是,那我们就能离得近些,这样才有机会。” 燕凌皱起眉头:“你还笑得出来?这话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吗?” 徐吟接得飞快:“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啊!只要你成功,今天的事都不算事。” 这倒也是。 燕凌盯着主位,盘算起来。 燃灯会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座次安排?是的话,那他可以…… 会场角落,有人盯着这边叹了口气。 “看样子,南源已经决定降了,真是没想到。” “是啊!”另一个附和,“来之前,还把希望放在徐家身上,万万没想到……” 他想想不忿,话里也就露出几分怨气来:“徐焕后继无人啊!如今病倒,竟只能任由这么个小丫头胡来。她知道这么做会毁了父亲的一世英名吗?” 前一个使者倒是替徐吟说了句话:“也怪不得她。徐家根基浅,徐焕一病,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听说先前还出了叛徒,徐焕看好的女婿与外人勾结,险些把南源卖了。她一个小姑娘能怎么办?怕也是手足无措。” 另一人却不买账:“可她这样向吴子敬讨好卖乖,哪里还有半点气节?文毅真是没骂错,当真无知无耻!”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南源这一降,我们能选择的余地也小了……” 没有南源打头,他们想抵抗吴子敬,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一点,两人都沉默下来。 外头响起鼓声,随后,吴子敬进来了。 侍从们纷纷跪下:“拜见大王。” 使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想归顺的自然不愿意下拜,而那些早就归顺的,却又怕拜得太早,显得难看。 这时,一个清悦的女声响起:“小女拜见凉王,祝凉王福寿安康。”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娇柔美貌的少女盈盈下拜,给足了脸面。 吴子敬哈哈笑起来,美人儿臣服,自然是一件喜事,这个美人儿还代表着一方势力,就更美妙了。 “徐三小姐快请起。”隔得远,他只能虚虚一扶,脸上全是笑意,“今日只是私宴,不用这么多礼。” 别的使者一看,都有人先出头了,还等什么?也都纷纷下拜:“拜见凉王。” 吴子敬志得意满,伸手道:“都起来吧,都说了不用多礼,还这么客气。” 那些已经归顺的使者,眼见被徐吟抢了首拜之功,迫不及待地奉承:“凉王说哪里话?您屈尊接见我等,我等岂敢有丝毫不敬?” “是啊,仅仅只是下拜,这礼数已经够寒酸了。” “以大王之威,三跪也是受得的。” 一句句恭维的话,不要钱似的说出来,捧得吴子敬高高兴兴的,于是现场谈笑风生,一片欣悦。 角落里,不甘臣服的使者唉声叹气,感叹世风日下。 “便是要投诚,这样也太难看了吧!” “是啊!瞧他们的嘴脸,还没归附,先忙着阿谀奉承了。” “谁说不是……” 他们齐齐把目光投向左边第一个位置,少女神情认真地品尝佳肴,时不时和身后的护卫讨论几句,仿佛真的只是赴宴来的。 可眼前这一切,分明就是由她那一跪开始的。 酒至半酣,吴子敬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跟侍者说了几句,开口道:“对了,今日有个特别节目,没给诸位看呢!” 他挥挥手,歌舞退了下去,殿内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搁下酒杯,认真听他说。 吴子敬扫过场下诸人,说道:“孤王坐镇凉都,眼见雍城兵匪作乱,不忍百姓受苦,这才派出精兵,平乱剿匪。没想到有的人看不清形势,诬蔑孤王是乱臣贼子,真是岂有此理!” 听到这里,众人面露了然。这是在说文毅吧?只是,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吴子敬继续说下去:“孤王不在意名声,但被他这么一说,万一有人听信,鼓动旁人来讨伐孤王,岂不是叫百姓遭殃?孤王思前想后,此事决不可轻纵,今日正好请诸位做个见证。” 他拍拍手,很快众人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先前那辆囚车被推到殿前。 文毅满身血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比刚才更惨了。可他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兴奋了,扯动镣铐哗啦啦作响,怒声骂道:“吴子敬!你这个奸佞小人!以为召他们来耍猴戏,就是天下归心了?真是可笑至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逃将!靠着妇人的裙带在大凉安身,算什么英雄?哈哈哈,你也就骗骗自己……” 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吴子敬神情如常。要是被人骂一句就跳起来,他哪里还当得上凉王? 他听而不闻,对使者们道:“诸位听到了,此人满口胡言,诬蔑孤王。今日若不严惩,孤王的名誉事小,雍城百姓的安危事大。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还能说什么?那几个早就投靠的满口附和,不愿意附和的被势所逼,也只能闭口不言。 吴子敬满意地点头,又说了:“既然诸位也认同,不如就给你们一个出气的机会吧?谁觉得他有罪,就去捅一刀,也好叫他看看,什么是民心。” 什么?众人闻言色变,不由向囚车中的文毅看过去。 第200章 来了 燕吉打了水来:“公子,洗洗吧。” 这一晚本来就睡野外,后面又是追马,又是杀人的,燕二身上不是血就是土,再被河水一溅,整个糊成了泥人。 他脱了外袍,拿湿帕子擦去脸上的血泥,一点点露出真容。 正是天光破晓,第一缕阳光从朝云间投射下来,刚跟下属说完话的卫均转过头,忽然看到这一幕,不由呆了一下。 “你干什么?”耳边传来徐吟不满的声音。 卫均才发现自己挡了三小姐的路,连忙站到一边,带着献宝的心情说:“三小姐,您看。” “看什么看?”徐吟莫名其妙。 卫均指着燕二:“这位燕二公子,原来长这么俊啊!” “……”徐吟不由想问,她看起来像是贪花好色的人吗?结果一扭头,瞅到洗刷干净的燕二,也跟着呼吸停滞了一下。 刚才天黑,他又糊了一身血泥,没瞧出来。现在一看,这燕二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少年郎。 他身材高挑,四肢修长,明明是习武之人,皮肤却白得发光。这人一白,很难不好看,何况他五官精致,随便这么一站,就跟鹤立鸡群似的…… 卫均看三小姐盯着人家不说话,不禁佩服自己的观察力。 就说嘛,三小姐放着好端端的小霸王不做,大半夜跟他们出来搞追杀,肯定是替大小姐抢男人来的。 要他说,方翼那个渣有什么好抢的?姿色也就普普通通,要抢就抢燕二公子这样的,这才叫美男呢! 希望三小姐看在美男的份上,别怪他们办事不力了…… 另一边,燕二洗了脸,又换了衣裳。 燕吉一边服侍,一边絮絮叨叨:“虽然出门在外,讲究不了太多,可公子您也不能太随便了。要是回去的时候瘦了丑了,夫人肯定会怪罪小的,到时候又要拖去打板子。” 燕二扯了扯嘴角,很敷衍地道:“可真是委屈你了。” “可不是吗?”燕吉没看他的脸色,真以为是同情自己,越发说得起劲,“公子,您真不知道在您身边当差有多难。稍不留神,老爷骂一顿,夫人骂一顿,大公子又骂一顿,连着挨三顿骂,谁扛得住?” “哦。” 燕吉继续唠叨不休:“然后您还不听劝,动手比动脑还快。瞧瞧这回,马丢了就丢了嘛,咱们慢慢找就是,您这样追上去,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知道您和闪电感情深,可它毕竟是个畜生,这上了战场,有时候要保人命就得舍战马了……” “说完了吗?” 燕吉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语气不对,抬头看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立时消声:“好了……” 燕二系上腰带,瞟着他:“你以后还是别找老婆了。” 燕吉大惊:“为什么?” “这么啰嗦,把两个人的话都说完了!” “公子!” 他们这边收拾完,徐家护卫也整完了队。 燕二主仆本打算共乘一骑,后来季经看他长手长脚的,跟燕吉挤一块儿实在委屈,便让个身材瘦小的护卫和别人同骑,匀出一匹马来。 一路疾驰,一个时辰后,南源城在望,卫队这才慢下来,缓步进城。 燕二想是第一次来南源,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哇,你们南源好富庶啊!早市刚开,就有这么多摊子。” 卫均自豪地昂着头:“这是当然。我们大人爱民如子,最关心民生了。” 燕二扯了扯嘴角,心道,这要在太平时期,倒是个人人喜爱的好官,可惜现在世道乱,把南源治理得这么富庶,在别人眼里就是块肥肉。 听说徐焕无子,也不知道后续怎么打算的,是过继个儿子,还是招个女婿呢?要不然,把家业交给女儿?这位徐三小姐大半夜敢带着人去缉匪,倒是彪悍得很…… 想着想着,他瞟到有人扛着草靶子走过,上面插着串成串的红果子,晶晶亮好看得很。 “哎……”他刚想问这是什么,就见卫均停下来,叫住那个小贩,买了两串红果子,递给徐吟。 然后徐三小姐就这样拿着红果子当街啃了一口。 燕二目瞪口呆。 他见过的贵女,别说当街吃东西,在人前都不会动筷子的,更不用说吃的还是街上买的零嘴。 大概是他的视线太炽热了,徐吟停下来,瞟过去。 “想吃?” 别人要是这么斜眼看人,多半会显得失礼,可这徐三小姐,大概长得太好了,眼睛这么一瞥,瞬间有一种“尔等皆凡人”的散漫感,被她看一眼,心口就跟中了一箭似的。 燕二不由抬手按住胸口,说话都不利索了:“嗯,啊……” 看到这一幕的燕吉在后头冷笑,他就说公子贪图人家美色,还不承认! 唉,公子也到了看姑娘不眨眼的年纪了呢!老母亲……呸!身为一个称职的小厮真是好欣慰。 徐吟皱着眉头没说话。 燕二就说:“这不是还有一串吗?” 徐吟摇头:“不行。” 燕二锲而不舍:“外面裹的是糖吧?吃多了对牙不好,还是我帮徐三小姐分担一下吧?” 徐吟说:“不是,我的丫鬟要吃,得给她带一串。” 跟丫鬟抢食失败的燕二:“……” 燕吉没忍住,叫住那个小贩,拿了块银锭子出来。 小贩一乐,接过银锭子,草靶子整个都送给他了。 燕吉将那草靶子往辔头一挂,得意地看着默默无语的自家公子和徐三小姐。 “这不就好了?你们想吃多少都有!” 燕二问:“你给了多少钱?” 燕吉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挠了挠头,答道:“一两。” 燕二怒了:“我刚才看见了,这东西一文钱一串,靶子上总共二十来串,你给一两银子,三十倍有余!你是钱多烧得慌吗?” 燕吉傻了:“我……公子您平时出去吃顿饭,还好几两呢!” “平时是平时,在家和出门能一样?你别忘了,我们已经丢了一匹马,不省着花路上花完了怎么办?” 小孩子吵架,听得季经头疼,回头道:“燕二公子放心,我们说了赔就一定赔,另外再送一份程仪。” 燕二立刻笑开来,语气软和:“季总管这么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季经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种被人敲竹杠的感觉…… 第201章 见一见 徐吟要知道二夫人在想什么,肯定会嗤笑一声,做梦! 上一世父亲都没这么做,这一世更不可能。 可正因为如此,建安侯府与他们结了仇,后来站到了对立面。 一件大事,是由许许多多小事堆积起来的。 譬如她追着建安侯世子跑,引发了这桩事故,因为丢脸关在屋里好些天,二婶借此给建安侯夫人脸色看。建安侯以为父亲要翻脸,后来亲自上门提亲,表达诚意。可父亲拒绝了,建安侯便以为这事过不去了,投靠了别人。 父亲之死,不是一个建安侯就能造成的,但是对方的势力削减一分,父亲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所以她一醒过来,就赶紧去见建安侯夫人,免得二婶又把人得罪了。 …… 一觉睡醒,徐吟活蹦乱跳。 她身体康健,所谓生病,不过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大碍。 “姐姐还没回来吗?”徐吟问。 小满答道:“说是马车坏了,路上耽搁了。” 这么久远的小事,徐吟已经不记得了。既然她没印象,说明没发生大事,也就丢开手不管了。 用过早饭,丫头来报:“两位县主,金小姐、姚小姐来了。” 南源是南安郡王的封地,两位县主便是南安郡王的女儿。至于另两位,一个是长史家的孙女,另一个是录事的千金。 她们都是徐吟少时的“闺蜜”,到处惹是生非的小伙伴。 包括追建安侯世子这件事。 徐吟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追着建安侯世子跑了,不过她记得很清楚,自从离开南源,自己再没想起他。 后来的日子里,她在回忆里思念南源的一切,念念不忘父亲送她的汗血宝马,也不曾想过他。 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她会孜孜不倦追着人家跑? 还有明德楼的事…… “请她们进来吧。” “是。” 徐吟住的地方叫曲水阁,进门便是种了莲荷的水池,池上铺着精巧的木板。少女们从木板桥上走过,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竟带着某种韵律,仿佛一首乐曲。 这是五音桥,每块木板踏上去都会发出一个音。是她某年生日,父亲为了逗她开心,特意请能工巧匠建的。 这样巧夺天工的奇物,郡王府都没有,她们每次来都要玩上半天。 徐吟倚在栏前,看着桥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女们,辨认她们的身份。 其中穿着更华贵的两个,就是郡王府的县主,红衣的叫高思兰,黄衣的叫高思月。 高思月还是孩子心性,玩得忘了来干什么,高思兰就稳重多了,把她叫了下来。 另外两个,圆脸的是金长史的孙女,叫金彤,高个的是录事的千金,姚雪真。 金彤性子活泼,和她最合得来。姚雪真斯文一些,通常扮演出主意的军师角色。 徐吟眯起眼,仔细回想往日相处的情形…… “阿吟!”高思兰看到倚栏相望的她,走过来问,“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了?” 哦,对了,当日在明德楼,她们几个也在场。 徐吟点点头,却没起身:“思兰县主。” 高思兰也没觉得不对,她们一向是这么相处的。 少女们纷纷进了小阁,自行寻找喜欢的座位,熟络地吩咐丫头们。 “上回的果子蜜还有吗?” “我想吃冰酪。” “有没有桃酥?” 要完小食的少女们转头一瞧,徐吟捧着一盏茶,慢腾腾地饮着。 高思月一脸惊奇:“阿吟,你怎么喝上茶了?” 小姑娘喜欢甜甜的果饮,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喝蜜水,喝牛乳,就是不喝茶。又苦又涩,有什么好喝的? 徐吟答道:“突然发现茶也挺好喝的,刚入口有点苦,过一会儿会回甘,蜜水牛乳喝多了,也没什么意思,清清喉咙挺好的。” “是吗?”金彤立刻叫丫头,“给我倒一杯。” “是。” 金彤接了茶水,喝了两口,“咦”了一声:“真的有点甜!” “那我也要,那我也要!”高思月叫道。 于是大家喝了一轮茶…… 姚雪真古怪地看过来:“阿吟,这真的是茶吗?” 她在家都跟着长辈喝茶,不是这个味啊! 徐吟笑了起来:“是茶,不过加了蜜水调出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比单纯的蜜水好喝?” 金彤连连点头:“可好喝了。闻起来有一股茶香,但是一点也不苦。” “对呀,只有一点点甜,喝着都不腻。” 听她们叽叽喳喳地发表意见,徐吟心想,未来那位幽帝,好口腹之欲,宫里的花样更多,这真不算什么。 还是高思兰记着她们来的目的,把话题拉回来:“阿吟,你病好了吗?” 徐吟摊开手:“你们看我的样子,像是没好吗?” 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 姚雪真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笑着说:“你好了,我们就放心了。” 徐吟瞥了她一眼,笑了下。 见她病好,少女们少了顾忌,七嘴八舌围着说话。 “听说建安侯夫人带世子来赔礼了?” “阿吟,你原谅他了吗?” “这怎么能原谅?他害阿吟丢了好大的脸!” “话不是这么说,他也不是有意的……” “总不能当没事发生吧?这让别人怎么看阿吟?” 徐吟冷眼看着。金彤一脸气呼呼的,坚决表示不能原谅,高思月也赞同她的看法。高思兰冷静客观,姚雪真一直和稀泥。 “阿吟,你说呢?” 终于问到自己头上,徐吟轻描淡写地回:“我看他不是有意的,就原谅她了。” “啊?”金彤张大嘴,吃惊的样子,“他害你落水,你也不在乎?” 徐吟笑着,神情柔和:“他来道歉了嘛!” 高思月纳闷极了,徐三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还是高思兰反应过来,问:“你这么快原谅他,是不是他还说了什么?” 徐吟痛快地点头,带着几分得意地说:“建安侯夫人已经暗示我了,他们家会上门提亲。” 话刚说完,“啪啦”一声,有人没捧住茶盏,摔落在地。 第202章 让她知道 长宁公主回了宫,仍然念念不忘,还试图说服教养姑姑,放她跟太子一起出去。 教养姑姑自然不能应允,甚至亲自督导她的功课,不让她有机会作妖。 长宁公主抓耳挠腮,写一个字叹一口气,频频往外头看。 她可是堂堂公主,既不用科考治国,又不必跟贵女们比拼才艺,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苦呢? 怪只怪,当初年幼无知,觉得上学好玩,非闹着要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眼见教养姑姑盯得死紧,长宁公主只能死了那条心,苦着脸写功课。 正熬着,薛如回来了。 “你去了何处?这又是什么?”教养姑姑叫住她,严苛的目光扫过她全身上下。 薛如的衣着装扮都没有问题,但是手上拿着块包了东西的帕子,也不知道是什么。 薛如笑着屈膝,回道:“公主想吃鹿筋,偏巧锦书姑娘有事忙,我就替她去了趟御膳房。正巧,淑妃娘娘要挑选宫人伺候膳食,大家都在操练厨艺,管膳的公公便随手赠了我一盘子练手的糕点,姑姑要吃吗?” 永寿宫的教养姑姑岂会缺这么一盘子糕点,但她对薛如说的事很感兴趣。 “你说淑妃要挑选宫人?可是要到淑妃身边伺候的?” “这个……妾身不知道,只听那公公提了一句。” 教养姑姑心思浮动,回头说道:“公主,奴婢还有事要处理,您这里……” “去吧,”长宁公主挥挥手,“不就抄写吗?又不用你教。” 教养姑姑施过礼,便急急地走了。 待她一去,薛如便问:“公主早上不是说,今天要跟太子殿下玩吗?便是不骑马,也可以玩别的吧?” 长宁公主眼睛一亮,猛然抬头看她:“你刚才……” 薛如道:“姑姑有个在茶房做事的干女儿,这是个好机会,必定要好好筹划的,没那么快回来。” 长宁公主大喜:“原来你是故意把姑姑调走的,真是机灵!” 她跳起来,大声嚷嚷:“锦书!淡墨!快点,咱们去东宫!” 长宁公主一路赶去东宫,然而太子已经走了。 她又不甘心放弃,跺了跺脚,追出宫去了。 待出了宫,她又茫然了。往常出来玩,要么跟着兄长,要么去各家做客,这是第一次独自出来,说是看那个什么徐小姐,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薛如便跟她提议:“公主,可以去长乐楼。官员的宅邸多半在那附近,咱们可以去打听一下。” “行吧。”长宁公主自己没有主意,就听了她的。 一行人到了长乐楼,薛如前去交涉,很快回来道:“公主,打听到了,太子就在这里!” “是吗?我去找他!”长宁公主说着就要冲进去。 薛如急忙拦了一下:“公主!太子不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许多公子,您这样去,恐怕不大合适。” 长宁公主犹豫了一下:“那把他叫出来?” 薛如笑道:“叫出来做什么?太子原本就不想带您来,现下知道您来了,说不准还不乐意呢!” 她这一提醒,长宁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没错,太子哥哥就顾着自己玩,我才不要跟他一起!锦书,另外去要个房间,就在他们隔壁的那种。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没来就这么大的阵仗!” 宫女正要答应,薛如抢先一步:“我去吧。” 长乐楼生意火爆,不提前订哪来的房间?她早就做了准备,这事自然不能让人知道。 薛如跟掌柜说罢,领着长宁公主一行人去厢房。 长宁公主趴在墙上,听着那头传来的欢声笑语,气得牙痒痒。 点心茶水都送上来了,锦书请示:“公主?” 长宁公主坐回去,喝了两口茶水,忽然问道:“那位徐小姐,真的很漂亮吗?我听他们说什么徐氏双姝的。” 薛如含笑回道:“是。徐氏姐妹名声极大,几年前徐大小姐出游,有一群游学的士子正好到了南源,有幸一睹芳容,就此声名大噪。” 长宁公主还是孩童心性,只觉得好奇,她身边两位宫女却听得懂她言下之意,锦书不由说道:“她一个官家小姐,怎么会被游学的士子看到模样?怕是故意扬名的吧?” 淡墨点头称是:“或许是徐家故意传扬出去,好来个奇货可居。” 这种事,宫里太常见了。陛下爱美人,时常会听说哪里有绝世佳人,引得陛下好奇,然后就接回来当了娘娘。 长宁公主怔了一下,想起那些妖妖娆娆的美人,心里生出厌恶。 “所以说,就是个攀龙附凤的女人,不过用的花招新鲜些。哼,这个南源刺史,花样可真多。我就说,什么斩杀吴子敬,平息叛乱,她就跟我差不多,哪里做得了这种事。” 锦书和淡墨也是这么想的,薛如在旁边看着,低头一笑。 长宁公主出来,原本只是想看看热闹,不料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便改了主意。 自家父皇是什么德性,她这个当女儿的再清楚不过。再下连太子哥哥都对那个徐小姐起了兴趣,要是真让她进了宫,那还了得?不行,为了父皇和兄长,她要想法子把那女人拦下来! 长宁公主这般想定,在她的翘首以待中,一行风尘仆仆的车队,缓缓进了京城。 …… 卫均验完路引,回来禀道:“三小姐,宅子都收拾好了,咱们直接去吗?” 徐家在京里有一座宅子,他们先一步派了人去报了信。 “嗯,安顿下来再说。” 这一路过来,大家都累坏了。 “是。”他回头跟文毅说了两句,车队缓缓前行,驶入大街。 小满第一回来京城,撩起窗帘看个不停:“哇!好热闹呀!小姐快看,那边有人耍猴!咦,那卖的是什么,好好看!京城的衣裳首饰,都跟南源不一样呢!” 小桑安安静静地坐着,她跟着师兄来过京城,但留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好回忆。为了给她看病花光了钱,兄妹俩饥一顿饱一顿,这些繁华都跟他们无关。 当然,这次是不一样的,她可以坐着车进来,不用担心吃饱穿暖……这都是因为三小姐,她要打起精神,做个称职的护卫! 第203章 上进 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将长宁公主这几日的近况一说,教养姑姑彻底惊了。 每天早起早睡,练箭上学,没溜出去玩,也没四处捣乱,这还是长宁公主吗? “怎么回事?”别是被什么脏东西迷了心吧? 也不对,迷了心能这么上进,那还是脏东西吗? “还不是因为那位新封的永嘉县君。” “什么?” 教养姑姑终于发现,她告假的这几日,永寿宫的天变了。 长宁公主到时,徐吟已经在了。 她搁下笔,起身一笑:“公主。” 长宁公主开心地跑过来,问她:“阿吟,你来得可真早,这是在写什么?” “是制弩的材料单子,我想了个新制法,不知道行不行。” “啊!能增加威力吗?或者更轻巧一些?你那把弩,我使着可费劲了,一点也不像你那么轻巧。” 徐吟说:“这是臂力不够,要长期练习,急不来的。” “嗯嗯。”长宁公主连连点头,“我现在每天早上都起来拉弓,感觉力气都变大了。” 徐吟不禁笑了。这才练了几天,哪有这么快的?不过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练武这种事,初时很辛苦,但是熬过去了,反而会上瘾。每天流过汗,才觉得通体舒畅。 “对了,你的功课呢?借我看看。” 长宁公主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 接过徐吟递来的功课,她翻开一看,就泄气了:“这字也漂亮了,跟你一比,太傅一定会骂我的。” 徐吟莞尔一笑:“不,公主放心,太傅一定很高兴。” 字丑说明是她自己写的,卢太傅怎么会不高兴? 长宁公主对着两份功课,一边抓头发,一边哇哇大叫。 “我怎么没想到这么答?啊!笨死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好像解题解错了。” “啊!我什么才能让卢太傅也甘拜下风?” 自从认识徐吟,长宁公主突然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原来可以那么潇洒地救人,还可以说得卢太傅哑口无言。要是她有这个本事,还怕卢太傅的冷脸?到时候他一定会说: “这个问题,公主怎么看呢?” “公主说的是。” “臣甘拜下风。” 长宁公主想着想着,都要乐出来了。 “长宁!”耳边传来一声喊。 长宁公主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太子,气得拍他:“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死人了!” 太子莫名其妙:“我哪有很大声?不就正常说话吗?” 他瞥到桌上两本功课,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这是忘了功课?现在才抄来不及了吧?” 长宁公主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什么抄?你以为我是你啊?这是我自己正正经经写的!” “哈?”太子不相信,拿起来一眼,两份功课还真不一样,其中一份字丑得跟爬一样,一看就是他妹妹的笔迹。 “你还真自己写了?”太子一脸难以置信。 长宁公主一脸骄傲:“当然了!皇兄你的功课呢?今儿又是谁做的?你自己懂了吗?可别让太傅问得哑口无言。” “……”太子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 她再也不是那个追着他喊太子哥哥的可爱妹妹了! 幸好燕凌及时把他拉回去:“殿下,快快,把功课看一遍。” 太子垂头丧气地回去,入座前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长宁公主扭头跟徐吟讨论功课,果然很认真的样子! 再转回来,二皇子也到了。 太子试探着问了一句:“二弟,你功课做了吗?” 二皇子理所当然地说:“自然做了。莫非大哥还没做?那可要赶紧,今儿也是卢太傅的课。” 刚好三皇子就在后头,太子顺口问:“三弟,那你呢?” 三皇子点头:“嗯,写了半宿呢!” 所以,不做功课的只有他自己吗?太子生平第一次生出羞愧这种情绪。原来弟弟妹妹都这么勤奋,只有他这个当大哥的在偷懒…… “殿下,来,”燕凌摊开他的功课,“您快记一下,等会儿别被问倒了。” 太子老老实实地看了两遍,还问了几个问题,得到回答后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燕凌这才放心地回自己座位。 呆坐了一会儿,太子忽然道:“今儿你们不用帮我写功课,我……自己来。” …… 隔上几日,卢太傅便要向皇帝禀报一次教学进度。每到这个时候,皇帝就很生气。 他最喜欢的一对儿女,懒散成性。二皇子平平无奇,三皇子也就那样。偏偏卢太傅一板一眼,从来不会说好话安慰他,次次听得皇帝气血上涌。 这一次,他听说卢太傅来了,先喝了一杯压惊茶,平静一下心情,才把人叫进来。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卢太傅竟然笑了!他还夸了太子,这两日功课做得不错,长宁公主更是用心。就连二皇子三皇子,也格外乖巧。 卢太傅走后,皇帝整个人还是飘的。 好一会儿,他问张怀德:“这是怎么了?几个孩子都转性了?对哦,长宁有两日没来闹朕了,昨天过来请安,知道朕在忙,留了点心就走了,听说那点心还是她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好端端的,怎么变得这么乖?” 张怀德笑眯眯:“或许,是因为近朱者赤吧!” “怎么讲?” 张怀德道:“陛下忘了吗?太子和公主,刚刚多了一位新同窗啊!” 皇帝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是那位徐三小姐?什么情况?怎么她一去上学,绩儿和长宁都变好了?” 张怀德呵呵笑道:“奴婢只知,这位徐三小姐一去博文馆,就把卢太傅说得哑口无言。想是太子和公主受了刺激,才格外勤奋吧?” “哈?” 于是张怀德说了一遍,而后道:“自那天以后,公主便自己做功课了。后来太子也认真多了。” 皇帝哈哈大笑:“好!这位徐三小姐,可真是我儿的福星啊!第一次见面就救了他们,现下又让他们知道上进了。该赏!” 他还在想赏什么好,外头来报,淑妃娘娘来了。</p> 第204章 女儿节 淑妃是来请罪的。 她一看到皇帝就跪下来,一边牵他的衣角一边哀哀切切地哭,说自己错了。 皇帝愣了一下,他之前训斥德妃淑妃,就是随便找的借口,一时想不起来说了淑妃什么,就问:“你犯什么错了?” 淑妃差点脱口而出,臣妾不该往东宫安插眼线,还好及时收住了,拭着泪道:“臣妾不该只顾着自己,没有好好管束纬儿。”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 皇帝唔了声:“你知道就好。” 淑妃觑着他的脸色,感觉皇帝心情很好,这事应该过去了,便擦了泪,缠了上去:“陛下!又好几日没见着您,臣妾好挂念啊!” 毕竟宠爱了多年,皇帝很吃她这套,点头道:“那爱妃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淑妃大喜:“是。” 这几年陪驾的次数少了很多,难得今天有机会,淑妃十分殷勤,使尽浑身解数,哄得皇帝开开心心。 看着皇帝龙颜大悦的样子,淑妃看准时机,提出要求:“陛下,说起来,臣妾已经很久没有去大光明寺上香了,最近春暖花开,能不能去一次呀?” 大光明寺是皇家寺院,去那里上香,是后妃们少有出宫散心的机会。 皇帝漫不经心:“行,你想去就去吧!” 淑妃大喜:“谢陛下。”而后又像是随口提起,“说起来,正好女儿节快到了,要不要叫长宁她们一起去?” 皇帝继续点头:“想去都一起去吧。” 淑妃笑开来:“那臣妾替她们谢谢陛下了。” 皇帝摆摆手,根本没放在心上。 …… 长宁公主得到消息,高兴极了。 “好久没出宫了,没想到淑妃也有这么体贴的一天!” 淡墨一边收拾笔墨,一边说笑:“公主,您半个月前才出过宫呢!还当了回舍己为人的侠女,现下民间还流传着您救人的英勇事迹。” 提到这个,长宁公主可就起劲了。 “我那天是不是特别潇洒?就那样从二楼窗户一跳下去了,一手救一个,一手救一个……” 锦书嗔道:“公主!上次的事万万不能再做了,多危险啊!那可是二楼,摔着了怎么办?” 长宁公主满不在乎:“不是没摔着吗?我可是习武之人。” “但您也是金枝玉叶!”锦书道,“上回是出去得匆忙,没带侍卫,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叫侍卫去就是了。” 说罢,她又瞪淡墨:“你啊,别老是煽风点火的。公主何等身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亲身犯险?” 淡墨吐了吐舌头,乖乖听训。 不管怎么说,出门是开心的事,隔天上学一说,静华郡主道:“淑妃娘娘也派人来请我们去,我母妃答应了。” 佳仪郡主也点头。 长宁公主挺开心,拉着徐吟的手:“阿吟,你也一起去吧?你出门在外,这里没有家人,我邀你一起过节,好不好?” 公主亲口相邀,哪能拒绝?徐吟笑着点头。 于是,淑妃刚开始只是说出去散心,请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变成了一桩盛事,各家以受邀赴会为荣,大半个京城的权贵,都在其列。 回去的路上,小满说道:“小姐,这京城的风尚,和南源大不相同,衣裳佩饰的样子,也有所区别。这回女儿节如此盛大,可以说是您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做几身新衣裳?” 徐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小满不解地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小姐,我脸上有东西吗?” 徐吟摇头笑道:“没有,只是没想到,小满居然有考虑得这么周全的一天。” 小满十分开心:“那是!来之前,我请夏至姐姐帮忙特训了一下,就算没有她在,我也能当好小姐的心腹丫鬟!” 瞧她得意的样子,徐吟哈哈一笑:“行!就听你的,我们去绣坊。” 小满立时大声吩咐车夫:“张叔,去锦衣坊!” 徐吟却否决了:“不,去明月绣坊。” “哈?”小满愣了一下,“小姐,明月绣坊在哪?很有名吗?” “是啊!”徐吟笑得别有意味,“那里的绣娘很厉害!” …… 外头春光明媚,薛如打开窗子,看着街上人流涌动。 已经大半个月了,她连一步都没敢踏出去,天天就这么闷着,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尖利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怎么开窗了?被人看到怎么办?快关上!” 说话的婆子将食盒一放,快步走过去,警惕地看了一圈,“啪”地把窗户关上了。 薛如的丫头气得脸都青了,不忿道:“就开了这么点窗户,总要透透风的吧?不然都要闷出病来了。” “闷出病来也比被人抓走好!薛姑娘自己不怕,可别连累我们绣坊。”婆子甩下这句话就走了。 丫头跺了跺脚:“姑娘,你看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么个粗使婆子,也敢给我们脸色看!” 薛如神情平淡:“又不是第一天了,你还沉不住气啊?” 这一说,丫头不禁泄气。 是啊,自从去年姑娘从南源回来,这种气可受了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前阵子主子召见,以为能翻身,结果又…… “先吃饭吧!”薛如打开食盒。 还好,这些人还没小气到这份上,饭食是正常的。 丫头连忙过去布菜,口中仍然抱怨:“都是那个徐三小姐,三番两次害姑娘。先前已经躲了半年,这次不知道还要躲多久。” 薛如埋头吃饭,没有搭腔。她怕自己一开口,这气就憋不住了。这回办事不利,主子真正动了气,她只能忍。 主仆俩吃完饭,丫头收拾好食盒,送到楼下去。 经过的时候,却听前头铺子传来声音。 “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们小姐姓徐,家中行三。” “原来是徐三小姐……” 丫头先是一惊,随后失笑。这京城姓徐的人多了,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是那位徐三小姐? 她正要上楼,却听前头再次传来声音:“我们小姐才到京城不久,想做一些京中流行的款式。” “哦?怪不得徐三小姐的打扮瞧着有些特别,却不知贵乡何处?” “南源,掌柜听说过吗?” 丫头神色一变,返身冲上楼。 从南源来的,还真是那位徐三小姐!</p> 第205章 杯弓蛇影 “南源?”绣坊的女掌柜脸色微微一变。 徐吟笑着问道:“怎么,掌柜的知道?难得啊,只是小地方而已。” 掌柜立时堆出笑来,恭敬地低身施礼:“原来是永嘉县君大驾光临,民妇失敬了。”随后解释,“县君当街救人,英姿飒爽,满京城还有谁不知道呢?” 小满很是得意:“这是当然,我们家小姐见义勇为,最是仗义!” 掌柜连声称是,又说了些恭维的话,方才问道:“不知县君想做什么样的衣裳?我们绣坊进了些新布料,十分适合做春夏衣裳,县君可要看看?” “好啊!”徐吟扬了扬下巴,神情带着贵女的傲气,“都拿来瞧瞧吧。” “是。” 这边看着布料,那边薛如的丫头冲进房间,压着声音惊呼:“姑娘,不好了!” 薛如正在喝茶,淡淡瞥了她一眼:“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她已经够不好了! 丫头急促地道:“徐三小姐,徐三小姐就在楼下!” 薛如手一抖,茶水险些泼了出来,吃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奴婢听到了,她人就在铺子里。”看到自家姑娘脸色大变,她急忙补了句,“是来做衣裳的,好像并不知道姑娘在这里。” 薛如这才稳住心神,喃喃道:“这么巧,京城这么多绣坊,偏来这里做衣裳?她不会知道什么吧?” 丫头连忙安慰:“姑娘别急,或许真的只是巧合。毕竟明月绣坊也挺有名的,对吧?” 话是这么说,但京城有名的绣坊多了,这里离徐家的宅子并不近…… 薛如越想越是安不下心,索性飞快地换上绣娘的衣裳,稍作易容,打开门悄悄摸下楼去。 铺子里,掌柜正在介绍布料,说得口干舌燥,末了笑问:“不知县君喜欢哪一种?” 徐吟漫不经心瞥过一眼:“都挺好的,那就都要了吧。” 开铺子的自然喜欢大方的主顾,掌柜笑开来:“是。那是做几身春裳,几身夏裳?” 徐吟搁下茶盏:“不忙,过些天便是女儿节,我要赴皇家的宴席,需要面见几位娘娘,且先做一身见人的衣裳来!” 自家绣坊做的衣裳,叫人穿着去见了贵人,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掌柜忙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县君要做成什么样子?我们绣坊有许多款式,县君可以看一看,若有特别的要求,我们也可以另外做。” 小满看了看自家小姐的,替她回道:“好啊,先看看。” 掌柜转头吩咐一声,过不多时,丫头们捧着衣裳过来,一一展示讲解,而后问:“县君喜欢哪一件?” 徐吟挑着看了看,说道:“这些都很平常,此次女儿节,是我第一次面见诸位娘娘,必要留个好印象。听说京中曾经有过一种裙子,用轻薄的布料叠出一层层的褶皱,动起来如同水波漾开,形似留仙裙。掌柜的,这种裙子,你们会做吗?” 这话说出来,掌柜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头偷听的薛如,惊得瞳孔一缩。 京中确实有这样的裙子,那就是薛大家初选花魁时穿的! 她是故意的吗?难道已经发现她的行踪了? 掌柜的嘴唇轻轻抖了下,又仿若无事地问:“是水月留仙裙吧?我们绣坊会做,县君且看——” 徐吟看过样裙,最终点了头:“就这个了,七天后送来,有问题吗?” 掌柜想了下:“县君的衣裳上,有许多暗纹绣样,时间有些紧,不过,我们叫绣娘全力赶工,应该可以做出来。” “那就好。”徐吟转头唤,“小满,给订金吧!” “是。” 收钱,开收据,直到徐吟带着丫鬟上车,驶离这条街,掌柜终于吐出那口气,擦掉额上的冷汗。 她转过头,看到薛如站在后头,不由皱眉呵斥:“你是生怕自己行迹不暴露吗?竟然还敢到前边来,快回屋去!” 薛如欲言又止:“夏掌柜……” 掌柜不太高兴,但还是起身跟她回了后院,避了人低声说话。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来探口风的?”薛如眉头拧得死紧。 掌柜摇头:“说话时神情全无异常,凭她这样的年纪,应该做不到毫无形迹吧?” 薛如不禁想起在南源明德楼的情形,那时的徐三小姐,活脱脱一个仗着父亲宠爱横行霸道的骄纵姑娘,可结果怎么样?自己硬是被她借着理由扣下,完全没有警觉。等到发现异常,已经被钓出了背后的死士…… “不行,这丫头不能以常理度之,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掌柜闻言不悦:“什么是最坏的打算?难不成你想叫主子弃了这个据点?我经营十年才有今日,你一句话就想毁了,就凭这毫无根据的怀疑?” 薛如道:“夏掌柜,你是不知道这丫头的厉害……” “我确实不知道,”掌柜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到现在为止,我这绣坊经营得好好的。不像你,出门一趟,不但任务没完成,还把狼部一个队给整没了。狼部是主子暗中所训,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花费甚巨,他们出生入死为主子办事,这么些年所损失的,也不过百来人,可坏在你身上的就三十来人。呵呵,就凭你这办事能力,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的话吗?” “你——”薛如动了气。 想当初,她风光的时候,一个情报据点的掌柜算什么?在她面前半个屁都不敢放,而现在,竟这样指责她! “总之,目前一切安好。你要是不乐意的话,那就换个地方藏身好了。我这小庙,供不起大佛!” 掌柜说罢,拂袖而去。 薛如火冒三丈,回屋生了半天气。 丫头怯生生地问:“姑娘,我们怎么办?” 薛如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站起来了:“走!我们换地方!” 遇到那死丫头就没好事,她情愿是自己小题大作。 …… 绣坊外,小桑抱着烤饼,快步跑回马车。 “小姐,快,刚出炉的。” “哇,好香呀!”小满接过来,一人一个抱着啃。 刚吃了两口,小桑忽然道:“师兄传讯,有人出来了!”</p> 第206章 卖刀 烤饼吃完,柴七过来禀报。 “去了南桥一间宅子,中间跟个卖水的说了几句话,属下已经叫人跟着了。” 徐吟点点头。 薛如去了新的藏身处,自然要把落脚点告诉她的主子。现下她们主仆接触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那幕后主使的眼线。 “行了,咱们回吧!” 吓一吓就够了,吓多了蛇就吓破胆了。 车夫正要回程,小满忽然眼角瞥到一抹身影:“咦,那不是燕二公子吗?” 徐吟转头一看,还真是。 燕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坐在路边的茶棚里,这边喝着茶,那边眼睛盯着对面。 既然看到了,不去打声招呼好像不太好。徐吟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子。 燕凌眼珠子挪都没挪,随手掏出块碎银丢过去:“来盘茶果子。” 这是把她当小二打发呀! 徐吟不由笑了,便顺着问:“客官要什么茶果子?红豆馅的还是绿豆馅的?桃花的还是梅花的?” “随便……”燕凌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扭头一瞧,立时绽出笑来。 他跳起来,满脸都是惊喜:“你怎么在这?” 徐吟指了指街那头:“去做衣裳,正好经过。” 燕凌“哦”了一声。 徐吟反问:“你呢?在干什么?怎么瞧着像在盯梢?” 燕凌刚想回答,有人从对面客栈出来了,他连忙坐下来,装作饮茶:“等会儿跟你说。” 徐吟转头看过去,便是一愣。 那人有所察觉,抬头看过来。发现是个美貌惊人的小娘子,当即避开视线,低头施礼以示歉意,便快步离开了。 待他一走开,燕凌立刻站起来,问她:“我要跟着他,你……” “我也去。”徐吟说罢,转头吩咐,“小满,你跟车待命。小桑,你来指路。” “是。”两个丫头答应一声。 徐吟戴上小满递来的幂篱,向他点点头:“走吧!” “哦……好。” 燕凌盯梢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相貌堂堂,身材高壮,瞧着便是个练家子。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解释:“这个人武功很厉害,我先前在街上撞见他打抱不平,救了个被调戏的姑娘,那身手绝了!可他的样子又很落魄,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想帮他?” 燕凌点点头:“他自己这般落魄,却依然不畏强权,可见是个仁义之人。这样的英雄人物,如今虎落平阳,未免可怜可叹。” 徐吟听得这话,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世上,果真没有无缘无故的运气。 那汉子她认得,他叫薛易,是未来昭国公平定天下的大功臣。 昭国公一统天下时,世人都说燕二公子运气好,得到了薛易这样的不世将才,以至于压过了他的兄长。 徐吟向来不信这话,一个是运气,难道两个三个也是运气?燕氏旗下大将,大半都投在燕二公子麾下,真以为收罗将才是买西瓜? 如今回到过去,亲眼遇到这历史性的一刻,也验证她的想法。 燕凌如今处境不佳,身为质子,在京中束手束脚。要换成别人,得知薛易得罪了人,也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算了。偏他一眼看中薛易,亲自来盯梢。 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却见薛易一路去了西市。 西市人流复杂,有许多外地来的客商,也有很多底层的百姓。 薛易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市场停下了。他往街边一坐,拿了块布铺在前面,然后将手中的乌刀拔出两寸,小心地放了上去。 燕凌吃了一惊:“他这是要卖刀?” “显然。” 徐吟现在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关于薛易与燕二公子的故事,在民间一直有流传。有说燕二公子三顾茅庐,才求到薛易这员大将。也有说燕二公子无意中帮了薛易一个忙,才有了这段知遇的美谈。 现在她亲临现场,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薛易落魄到要卖刀,这才遇上的燕二公子。 “他这把刀可难得,”燕凌轻声说,“你看它刀身乌亮,是难得一见的乌金所制,说削铁如泥不为过。这把刀,最起码值千金。咦,他为什么不去当铺?这样的市场,可没人能出得起千金。” 这个问题却是小桑答的,她说:“燕二公子,当铺不可能给千金的,便是百金也不会给。这位英雄沦落到卖刀,可见身上再无长物,当铺只会往死里压价,能给几百两银子就不错了。” “原来是这样。”燕二公子现下年少,对民间事知之甚少,听她这么说才明白。 “你要去买刀吗?”徐吟问他,“要是钱不够,我帮你凑凑?” 燕凌摇头:“不用,大哥刚送来一大笔钱,我手头还宽裕,就是……” “你想把他留下来。” 燕凌笑:“如此英雄,错过太可惜了。” 徐吟一点也不意外。不留下薛易,哪有后来功高盖世的燕二公子。 两人正说着,有人在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刀多少钱?” 薛易抬起头,答道:“五百金。” 五百金就是五千两银,一品朝官的一年的薪俸,也不过五六百两银子,这个庞大的数额立刻吓到了旁人。 “五百金?你这抢钱呢!” “就是啊!凭你什么宝刀,有这么贵吗?” “别是哄人的吧?” 薛易解释:“铸这把刀的乌金,是从天外陨铁中提炼出来的,可遇不可求,若是遇到合适的主顾,便是千金也使得。” 听他这么说,就有人想看看。 薛易伸出手,挡住他:“此刀我爱如珍宝,若不是现下走投无路,断不会拿出来卖。看刀可以,但不能碰。” 那人嚷嚷:“不能碰叫什么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就是废铁打的呢?” “是啊!你说的这么厉害,总要验一验吧!” 这边吵闹着,那边有人大摇大摆过来了。 “哟,这不是大侠吗?”带着一群小厮随从的公子哥站在薛易面前,“上回在本公子面前装大方,赏给卖唱的十两银,怎么,今儿缺钱了?”</p> 第207章 欺负人 面对此人挑衅,薛易并没有理会。只是对方不肯放过,一众随从围了上来,将他的小摊子围得严严实实,这刀也就没法卖了。 薛易无法,只得起身抱拳:“严公子,落魄之人,只能变卖些旧物,还望高抬贵手。” 这态度不可谓不好,对方却哈哈笑了起来,露出几分戏谑:“哟,大侠今儿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那天不是挺横的吗?还说要对本公子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啊?” 薛易淡淡道:“当日严公子意图强抢民女,薛某才愤而出手。今日并无事端,自然不会随意伤人。” 可惜他这个样子,在这位严公子看来,就是认怂。敢在京城这地界横行霸道,这严公子自然有些背景,上次吃了亏,心里一直恨着,只可惜薛易打了人就跑了,找不到在哪。现下既然遇见,岂有放过的道理? “那我还要谢谢大侠了?”严公子一脸假笑。 薛易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生事端,因为还有很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他低身揖下去:“严公子,上回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高抬贵手。与您相比,薛某不过是个低贱之人,请您当个猫猫狗狗放了吧。” 他这般低声下气,小桑听得不忿,低声道:“干嘛要这样委曲求全?他不是很厉害吗?就算对方势力很大,难道还不能跑路?” 师兄带她浪迹江湖的人,也受过很多委屈,但像这样的亏,她还没吃过。 徐吟轻声说:“看起来,他有很为难的事。” 燕凌点头赞同。上次见到薛易,他分明不是这样子的,短短几天时间,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必然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为了那事,情愿卑躬屈膝。 可惜有些人是不知道好歹的,薛易越是恭顺,严公子的气焰越是嚣张。想着上次自己吃的亏,冷笑道:“你说放就放?上次坏了本公子的好事,还敢拿十两银子砸本公子的脸。你说一句就放了,那本公子的面子何在?” 薛易皱着眉头:“那严公子要怎样才肯放过?” 这严公子目光扫过,见他紧紧抱着那把刀,忽然有了个主意,笑道:“放过你也行,这把刀就赔给本公子吧!赔了,上回的事一笔勾销,本公子再不找你麻烦。” 薛易毫不犹豫:“不行。薛某身无长物,只有它还值些钱。严公子若要赔偿,且等我卖了刀,翻十倍赔你一百两便是。” 严公子哈哈大笑,轻蔑地扫过去:“一百两?说什么大话?你这刀拢共能卖出一百两吗?” 薛易正色道:“此刀是我师门所传,乃天外陨铁提炼的乌金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便是千金也卖得。只是我如今缺钱,五百金便可出手,不知哪位英雄慧眼识珠?” 他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答腔。 那严公子见此,干脆在旁边站定了,笑道:“好啊,你要真卖得出去,本公子就放你一马。” 看这边事态发展,一时半会儿不会打架,胆大的看客围拢过来,起哄道:“你说吹毛断刀,削铁如泥,我们怎么知道是真的?演示一下看看呀!” 薛易想想也是,便取了几枚铜钱,当真演示给他们看。 这乌刀切铜钱就跟切豆腐似的,一碰就成两半,围观众人大声叫好,然而薛易再问,仍无一人愿意购买。 反倒后头有人听到风声,赶过来也要看刀切铜钱,如此几遍下来,竟是把薛易当成杂耍伎人,热闹看了,刀却无人问津。 严公子道:“你这刀确实了不得,要不然本公子吃点亏,也不用你赔了,再倒给你一百两,如何?” 薛易哪里肯出手,如此说了几次,严公子恼了:“真是给脸不要脸,什么价值千金,都是你一人说了算。我看就是你故意讹人,应当送官才是。” 说着,就要让随从去报官。 如此胡搅蛮缠,薛易额上青筋直跳。 眼见他握住刀柄,说道:“薛某一再忍让,严公子既然不信,那就亲自试试此刀锋芒!” 徐吟暗叫不妙,这薛易是个绝顶高手,先前只是强行按下脾气,被惹急了暴起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里毕竟是京城,他要真犯下人命案子,可就不容易收拾了。 那严公子还不知死活,挑衅道:“怎么,你还敢动手不成?来啊!敢伤本公子一根寒毛,叫你走不出京城!” 薛易终于没忍住,“呛”的一声,乌刀出鞘,划出低调而锋锐的光芒,向严公子脖颈撩去。 刀风拂起发丝,落在刃上,无声断裂。 死亡的气息直逼而来,直到这一刻,严公子才觉出害怕。 他以为带的人足够多,便是薛易武功再高,也伤不到自己。故意激他出手,就是想找理由把人送官,好报上次的仇。 万万没料到,真正的高手根本不是他能想像的,那么多随从一个都没反应过来,那刀锋已经到了脖颈间。 “啊……”刀面上照出他惊恐的眼神,整张脸庞已经扭曲。 眼见惨剧就要发生,“钦”的一声金属相击声音响起,却是有人看到事态紧急,抛出一枚匕首,向刀面撞过去。 薛易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虎口一麻,刀身被撞得一歪,竟然退后好几步才稳住。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严公子甚至还在尖叫,就已经看到一个少年跳进包围圈,指着薛易喊道:“你这人怎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当真是个凶徒!来人,把他抓起来!” 他一喊,人群里便挤出几个侍卫,横冲直撞过来:“是,公子!” 严公子刚刚停下尖叫,人还发愣,就发现自己和狗腿子已经被挤到一边了。对方挟住薛易,便要往外头带。 “哎!”严公子慌忙叫道,“你们干什么?” 不是他在欺负人吗?不是他在恐吓这穷酸汉子吗?怎么忽然变成别人的戏分了? 那个长了一张小白脸的少年义正辞严:“自然是将他扭送衙门了,当街行凶,真是岂有此理!对了,这位公子,你没伤到吧?”</p> 第208章 买刀 “我……没……”严公子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对方一脸关切,而且刚才还出手帮忙了,好像应该感谢一下?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回事呢? 对方已经点点头:“没伤到就好,那我就先押他去衙门了,回见!” “啊?哦!” 严公子呆呆站了一会儿,眼见少年带着一群侍卫轰走看热闹的闲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公子,我们要不要去衙门作证啊?”一个小厮问。 严公子如梦初醒,对啊,他是苦主,去衙门不应该叫他去作证吗?想明白过来,他当即招呼手下:“走!去衙门看看!” 可等他们赶到衙门,哪里有刚才那几个人的影子?府衙安安静静,压根就没开堂。 “公子,我们是不是被人骗了?”随从迷惑地问。 严公子甩过去一个爆栗,恨得直咬牙:“这还用问?” 真是气死他了!这谁啊,一个邋里邋遢的穷酸汉子,居然也有人抢的吗?现下他白白受了一番惊吓,没报仇不说,连刀也没弄到手,简直亏大了! 严公子思来想去,问一众狗腿:“刚才那人是谁,你们认得吗?” 狗腿们摇头。 “他还带着侍卫,看着不像普通人啊!”严公子纳闷,“那些侍卫身上没有徽记吗?” 狗腿们继续摇头。 好嘛!人不认得,也没有徽记,京城这么大,想找到特定某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今儿这亏他算是白吃了! 严公子越想越气,实在没地方发,便转去金阳池喝花酒。 也该他今日倒霉,花酒喝得好好的,旁边有两个酒客起了冲突,在船上打了起来。他探头出去看热闹,被人一桨拍在头上,顿时晕过去,掉进了水里。等到随从把他捞起来,已经丢了半条命。 这些后事,燕凌并不知道,他指使侍卫挟着薛易出了西市,直到转进偏僻的巷子才停下。 燕吉探头出去看了一圈,禀道:“公子,没跟来。” 燕凌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燕吉不解地问:“不就是个纨绔吗?公子你就算欺了又怎么样?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燕凌白了他一眼:“一个纨绔我自然能欺,可这事传出去,上面会怎么想?” 燕吉挠了挠头:“怎么想?” 真是个榆木脑袋!燕凌戳了他一下,说道:“公子我留在京城是当人质的,不是打抱不平的!” 身为质子,不低调点,还跑出去伸张正义,他是嫌自己的脑袋太稳当了吗? 懒得跟燕吉多解释,他说:“徐三小姐还在后边,你去接她过来。” “哦……” 用不着燕吉去接,徐吟已经来了。有小桑带路,她顺顺当当地找到了此处。 “怎么样?没事吧?” 听她这么问,燕凌终于有空去看薛易了。 被他们挟裹出西市,薛易一脸迷茫,直到听了燕凌主仆的对话,才慢慢回过味来,心里后怕不已。 刚才那一刀要是真斩了下去,他现下恐怕已经在衙门了。 再定睛看燕凌与徐吟,他吃了一惊:“是你们!” 燕凌讶然:“你认得我们?” 薛易点了点头:“方才在客栈外,与这位小姐有一面之缘。小姐风仪出众,便是戴了幂篱也能认出来。至于公子,已经跟了薛某好几天了,自然认得。” 这下换成燕凌吃惊了:“你知道我跟了你好几天?那怎么不说……” 薛易道:“薛某感觉得出来,公子并没有恶意。我如今落魄于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燕凌不由感叹:“果真是高手。” 薛易却道:“公子才是真正的高手,我那一刀,寻常人根本接不住,更不用说以匕首击歪,那需要更大的力量。” 说到这里,他抱拳行礼:“在下薛易,多谢公子解围之恩。” “薛易?”燕凌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薛易啊!” 薛易奇道:“公子竟听过在下贱名?” 燕凌一边打量着他,一边笑着点头:“义薄云天薛捕头,江湖上谁人不知?” 这薛易早年当过捕头,义字当先,做过不少救危扶困的事,名声极大。后来他被人诬陷失职,就离了公门。 薛易忙道:“这都是兄弟们抬举,薛某不敢当此赞誉。” 燕凌笑道:“你当得起。那日你身上分明只有那十两银子,可为了帮卖唱女脱身,全数给了她。这等胸襟,我自认未必做得到。” 薛易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未知公子高姓大名?今日解围之恩,薛某来日必报。” 徐吟听得,笑了一声:“这就算解围了吗?你现下出去,还卖不卖刀?不卖刀的话,你怎么弄钱?没有钱,又怎么救人呢?” 被她插了这么一句,薛易一怔:“小姐如何知道薛某要救人?” 徐吟道:“很简单啊!这刀如此珍贵,凭薛捕头的为人,若只是缺钱谋生,便是卖苦力也不会卖刀。也只有为了救人,才能叫薛捕头舍弃这样的师门宝物。” “……”薛易哑口无言。 “所以,我猜对了?”徐吟追问。 薛易神情复杂,抱拳施礼:“小姐慧眼。” 徐吟一笑,转头对燕凌说:“听到没?拿钱吧!” 燕凌追问:“只要钱就够了吗?你朋友遇到了什么难处?不用我帮忙?” 薛易动了动嘴唇。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两位身份不凡,随手可以拿出千金,又有这么多侍卫在旁,定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对自己来说很难的事,对他们而言说不定很简单。 可是,想到自己身上那一堆麻烦……罢了,还是不要跟他们纠葛太深了。 “公子愿意买刀,薛某感激不尽!” 燕凌知道他的选择了,也不强求,转头吩咐:“拿纸笔来。” 燕吉答应一声,从褡裢里掏出纸笔,又乖觉地背过身去。 燕凌拿起笔,用他的背当桌子写了几行字,然后取出一方印章盖了上去。 写完了,他递过去:“到董记银庄去,一万两为限,随便你提。” 薛易呆呆接过:“这……” 燕凌不再多说,让燕吉收起纸笔,便要离开。 眼看他们走出巷子,薛易忽然反应过来,叫道:“公子,刀!您还没拿刀!” 可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就这样走掉了。 薛易站了一会儿,低头看向纸上的印记。 “燕……昭国公府?!”</p> 第209章 原来是你 徐吟一边走一边问:“就这样走了?你不是想留他下来吗?” 燕凌道:“我想是想,可他心有顾虑,强求没有意思啊!” 说着,他两眼放光:“没想到他就是薛易,盛名之下,一点也没有虚传啊!” 徐吟道:“你也不必可惜,今日结下这善缘,若有一日他遇到难处,便会自己找上门来。” 说到这个,燕凌冲她眨眨眼:“当然了,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留字条?” 徐吟失笑。就知道他是个肚里黑的,不直接给钱,偏要留个字条,就是要让人家猜到自己的身份,有朝一日自投罗网。 看到徐家的马车驶过来,燕凌问:“接下来你要去哪?” “回家呀!衣裳量了,也跟踪完了,自然是回家做功课去。” “哦。”燕凌眼巴巴地看着她。 在博文馆里,他们都没什么机会说话,现下好不容易私下见了面,还没一块呆多久呢! 马车停下来,小满招手:“小姐!” 徐吟扶着她上车,身后的小桑停下来,从腰后摸出来一物:“燕二公子,您的匕首。” 他刚才击歪了薛易的刀,就忙着把人带走了,匕首是小桑捡回来的。 “哦。”燕凌便要去接。 手伸到一半,耳边传来急促的声音:“等等。” 燕凌愣了一下,抬头去看。 徐吟紧紧盯着那把匕首,伸手过去:“我看看。” 小桑不明所以,但仍递了过去。 徐吟将之抓在手中,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 这匕首镶满了宝石,锋刃寒光四射。 她的目光似悲似喜,抬头看向燕凌,轻声道:“原来是你啊!” “哈?”燕凌没懂,不过,看她舍不得放手的样子,就说,“你喜欢它?那送你好了。” 徐吟没有拒绝。 她现下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有些事,她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他知道她的名字,怪不得他会冲进火里救她。那么,他那时出现在凉川,是否为了寻她? 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从前世就已经开始了。他就是她一念之慈,在驿站赠饭的那个人。 燕二公子受了一饭之恩,留下匕首为证,回去与兄长争权。其后名扬天下,长驱入京。 城破那一日,他是不是也寻过她?可她混在人群里,看着他入城,就这样擦肩而过。 徐吟不由笑了一下。 兜兜转转都是你,错过的终究会回到身边。 “怎么了?”燕凌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徐吟收起那把匕首,“我先回去了。” “哦。” 看着她上了马车,又挑起窗帘笑了下,燕凌整个人都是飘的。 直到马车看不见了,燕吉在耳边叨叨:“公子,走远啦!”他才醒过神来。 燕凌摸了摸鼻子,转身回府。嘴角忍不住上扬,每踏出一步,都像在云端跳舞。 过了一会儿,他问:“阿吉,她刚才是不是主动对我笑?” 燕吉翻了个白眼:“徐三小姐那是跟您告别。” “可她以前不这样啊!”燕凌据理力争,“告别是告别,笑是笑,不一样。” 燕吉莫名其妙,有什么区别吗? 燕凌懒得搭理不解风情的小厮,这种微妙的区别,外人怎么会懂呢?反正他知道就好。 …… 马车上,徐吟摸着那把匕首。 前世用了好几年的东西,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她手中。它的每一个凹陷,每一处线条,都是她熟悉的。 “这把匕首好漂亮!”小满赞叹。 “还很锋利。”小桑补充,“燕二公子真大方。” 小满理所当然地说:“那是,不管小姐要什么,燕二公子都会给的。” 说到这个,小桑好奇:“小姐,你和燕二公子是不是会成亲啊?” 徐吟猛然听到这句话,不由咳了一声。 其实她答应过的,如果燕凌说服家人来提亲的话。可一次次的,总是被别的事打断。之前是姐姐和东江相亲,这回他们又同时被弄来京城。眼下他们这处境,婚事自然不好提了。要是陛下知道他们两家要结亲,一定会心生忌惮。要想有后续,必得他们离开京城才行。 她还好说,顶多再留半年,父亲以她要及笄的名义叫回去就是。燕凌的话,想要摆脱质子身份,可就不容易了。 婚事成了没影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小满出声打断,“这叫小姐怎么答嘛!” 徐吟刚想感叹一下,小满果然成长了很多,竟然知道替主子化解尴尬,就听她下一句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肯定会啊!” “……”果然不应该对小满抱有期待。 小桑哦了声,又问:“那,等小姐和燕二公子成亲,我们是不是要跟去昭国公府啊?” 小满想了一下,摇头:“我不想去,还是留在刺史府好,但我肯定不会离开小姐的。小姐,要不你也别去了,叫燕二公子过来吧?” “燕二公子过来,那不是成了入赘吗?” “入赘?” 小桑解释:“就是男方住到女方家里,以后就是女方家的人,生的孩子也跟女方姓。嗯……就像嫁过来一样。” 小满拍手:“这个好!小姐,那就叫燕二公子嫁过来吧?” 徐吟听得想抚额。这两个丫头,半懂不懂的,在说什么东西?就算燕凌没意见,昭国公也不会答应啊! 其实,不管入赘还是出嫁,她都无所谓,父亲早就跟她说过,哪怕她出嫁了,到时候也会把家业传给她。而燕凌大概是不在乎的,他这个人其实很自我,世情风俗又或者他人的目光,都不怎么看在眼里。总而言之,他们的障碍主要来自外因,而不在于自身。将来如何,还要看情势如何发展…… 等下!她怎么莫名其妙思考起这个问题了?都怪这两个丫头,把她带歪了! 徐吟失笑,打断她们的胡言乱语:“你们够了啊,小心让人听到。” 两个丫头同时噤声,过了会儿,小桑忏悔:“小姐见谅,日后我们一定注意,这里是京城,要小心别人的眼线。” 小满连连点头。小姐好不容易带她来京城,可不能把事情办砸了。 徐吟满意地点头:“先回家吧。”</p> 第210章 打草惊蛇 过了几日,文毅又让人拿着薛如的画像四下打听,问到那宅子附近。 薛如身边的丫头正在外头买针线,忽然听得有人问卖凉茶的婆子,可曾见过画像中的女子。她跟着姑娘躲藏这些日子,警觉成了习惯,便扭头看了眼。 这一看,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来打听的汉子有所感觉,往这边投来视线。 丫头急忙回头,跟铺子老板娘说话。直到他问完走人,才吐出一口气。 她走到茶摊前,问那婆子:“那是谁呀,好端端的打听一个女子,别是个不安好心的贼人。” 那婆子笑眯眯:“说是家里仆妇走失,不知道是不是被拐走了。我瞧着倒不像坏人,还照顾老婆子的生意呢!” 丫头瞥了眼茶桌,眼中带出几分轻蔑。 几个铜板而已,果真下等人眼皮子浅。要不是为了隐藏形迹,这种地方她和姑娘都不会踏进来! 不过,就算她们不嫌弃,这里也不安全了。 丫头越想越是不安,针线也不买了,匆匆回了宅子。 “姑娘,不好了!” 薛如心情沉郁,听着“不好”两个字,就是一咯噔。 这大半年,她就没有好过! 但事到临头,她不能不问,只得转回身:“什么事?” 丫头将刚才所见说了一遍:“……那人手里拿的就是姑娘的画像,奴婢回来的时候,叫秦九去打听了。” 秦九就是目前帮她们传递消息的眼线,在附近卖水,每日走街串巷。 薛如按捺下来等消息,只是心里一阵阵发慌,坐立难安。 焦灼地捱了一下午,门终于被敲响了。 秦九挑着水进来,一边往厨下走,一边高声问:“桃姑娘,这水帮你倒缸里吗?” 丫头也高声回答:“哎!麻烦秦九哥了。” 薛如已经等在水缸旁,秦九一边哗啦啦倒水,一边压低声音禀道:“薛姑娘,那确实是徐家的人。他们近日拿着您的画像四处打听,但行事低调,似乎并不想张扬。” 得到预料中的答案,薛如一阵气闷,追问:“他们找到这里,不是有什么线索吧?” “这个么……他们问得不仔细,不像有明确目标。” 薛如点点头,说道:“你帮我传个话,叫朱旦晚上来接应。” 秦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姑娘又要搬家?您是不是太紧张了?这里他们打听过了,近期应该很安全。” 薛如道:“这里人多眼杂,这次没出事,到底是个隐患。” 秦九便不再多说,应了声是,提着空桶出去了。 丫头担忧地看着她:“姑娘,我们搬去哪里呀?” 薛如脑子里有几个去处,现下还没想好。她告假出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徐吟只要稍加打听,很容易得知“薛教习”的事,凭徐三小姐那霸王一样的性子,不找她才怪。 现下这个处境,她是有预料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接连两个落脚点都被撞上了。 想到这里,她不耐烦地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入夜,一辆青帷小车轻装简从,离开了这座宅子。 …… 又是几日过去,正在写功课的徐吟听得丫头来报:“文长史求见。” 夜都深了,文毅还来打扰,必是有要事。 徐吟搁了笔,在小满的服侍下,略略收拾了一番,去外书房。 “三小姐。”文毅张口就说,“我们找到那位薛姑娘的上线了。” 这倒是惊喜,徐吟怔了一下:“这么快?” 她还以为要不少时日,都已经耐下心,准备等上数月了。 文毅脸上带笑:“那薛如想必被三小姐吓破了胆,我们假装去她宅子附近打听消息,她连夜就换了地方。我们又盯了两天,终于瞧见她家丫头,把一封信送进了青柳巷的一间宅子里。” “青柳巷么……”徐吟轻轻叩了下桌子。 她记得,那里住的多数是行商,又或者达官贵人的外宅,时常会换主家,邻里关系也不亲近,确实是安置联络点的好地方。 文毅笑道:“这间宅子可有意思了,据说是一位大人的外宅,每隔一段时日,那位大人就会过去歇上一晚。但是他们遮掩得极好,到底主家是谁,藏的娇是谁,竟一点也打听不到。” 徐吟笑了声:“这事在京中十分普遍,便是有人好奇,为了保命也不会多问。” 文毅称是:“我们想法子去租那边的房子,但是很可惜,能租到最近的房子,也隔了一条街。” 徐吟已经明白了:“不用试了,你们租不到的。附近的宅子应该都是那位大人的,你们问多了会暴露。” “三小姐……” “这事暂且搁下,也别盯得太紧,以防打草惊蛇。”徐吟吩咐,“你先忙自己的事,咱们在京中根基浅,现下便是对方露了马脚,也没那个本钱对付。” 文毅应是,顺便把近日的事务禀报了一遍。 他跟着进京,最重要的任务是安置人手,结交人脉,要做的事委实不少。 …… 约定的时日到了,徐吟去明月绣坊取回衣裳,订制的头面佩饰也都做好了。 长宁公主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跟她讨论:“听说那天去的人好多,你可要早些出门,不然堵了车就麻烦了。对了,最好准备个篮子装花,你肯定会收到很多花的。” 女儿节也是男女公开相会的日子,依京城习俗,没成婚的男子可以在这一日向爱慕的姑娘赠送兰草,以表爱意。 长宁公主往年出不了宫,收到的只有哥哥弟弟安抚的兰草,十分没劲。今年能出门,早就期待了。 徐吟笑眯眯:“那公主呢?” 长宁公主捧住脸颊,嘻嘻笑着:“我肯定也要啊!像我这样美貌又可爱,一定能收到很多花吧?” 徐吟哈哈一笑,说道:“公主收花的时候最好多想想,您今年十四,陛下要操心您的婚事了吧?” 长宁公主听得一呆:“啊?不会吧?” 收花是很开心,但是谈婚论嫁她还不想啊! 徐吟意味深长:“怎么不会?说不准陛下就等着这个机会呢?”</p> 第211章 街上 上巳很快到了,一大清早,街上就堵得寸步难行。 不止达官显贵要过节,平民百姓也要出门玩乐,无论高门还是小户,几乎都是全家出动。 皇帝本来没想出门的,可到了那一日,宫中嫔妃几乎走了个干净,又听说今年各家在阳水边大摆宴席,于是也坐不住了。 徐吟听说圣驾出行的消息,正堵在大街上。 她听了长宁公主的提醒,已经提早出了门,结果还是低估了京城的拥堵程度。万幸的是,离大光明寺已经不远,等前头的车马进寺,他们就能动了。 看着满街的人头攒动,小满心浮气躁,一边扇着手一边道:“好热,这才三月怎么就热成这样?” 小桑取出扇子:“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不热才怪,等会儿进去好了。” “三小姐。”那边卫均喊了一声,千辛万苦地挤开人群,将一大碗什锦冰雪丸子递进车窗,“消消暑气。” 徐吟吃了两口,见小满一脸渴望,就递给了她:“你们吃吧。” 小满咽了口口水,却推辞:“小姐自己吃,我不渴。” 徐吟取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还不渴。”她把冰碗塞过去,说道,“放心吃吧,我吃多了不方便。” 女眷出门,历来能少吃就少吃。盛妆之下,吃多了一则容易花妆,二则如厕也不方便。再者,冰雪丸子这样的东西,凉着肚子怎么办?尝个味儿得了。 小满这才笑开来,捧着冰碗与小桑你一口我一口,高高兴兴吃了个干净。 一碗凉水入肚,热气消散不少,丫头们又有心情闲聊了。她们透过帘子看着拥护的人群,讨论京中流行。 “她们的发髻好高啊,怎么梳上去的?” “自然是用假发了,不然哪有那么多。” “哇,你瞧那位夫人戴的发钗,竟然是一整座楼阁,这得多少金子?” “真的呀!这也太重了吧?” 丫头们叽叽喳喳,徐吟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随意地扫过长街。 忽然,她瞧见了什么,视线移了回去。 旁边的酒楼里,有个汉子跨了出来。他年约三十,身材高壮,腰上挎了把刀,正是薛易。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个同伴,一男一女,瞧着也是江湖人打扮,身上佩有兵器。 三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拐进了前头的巷子里。 徐吟心一紧。那条巷子,她记得是个死胡同,但是与大光明寺只有一墙之隔。他们要干什么?难不成要混进寺里? 今日众多宫妃驾临,大光明寺早就清理了无数遍,而且圣驾还要出行,里头戒备森严,如果他们真要搞出点什么事,只怕会有麻烦。 但是她手下的人还没有完全熟悉京城,不好轻举妄动…… 正想着,车壁忽然被人敲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就知道你堵住了,今天出门迟了吧?” 徐吟心念一动,只觉得难题迎刃而解,挑起帘子时,就笑得格外灿烂。 燕凌猛然迎上她的笑脸,近在咫尺的面容令他呼吸一滞。 今日盛会,她出门前打扮过,面上施了薄粉,唇上点了朱红,初识时犹存的那一分青嫩稚气,化作了明艳姝丽。 燕二公子当日一见钟情,确实是见色起意,但吸引他的,是她身上不同于寻常闺秀的飒然风姿。尽管别人喊着徐氏双姝,可在他心里,并没有将她们姐妹当成一样的美人。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意识到,她有着怎样倾城的容色。 突然好想叫她回去,怎么办? 燕二公子压下心里的异样,听她说道:“你怎么也来迟了?” 他清咳一声,移开目光,支支吾吾道:“没有啊,我已经到了,时间还早,就出来逛逛……” “哦。”徐吟不疑有他,说道,“正好,我有事找你。” 见她没发现,燕凌松了口气,神态也正常了起来,笑问:“什么事啊?” 徐吟拿扇子遮了面,压低声音:“我看到薛易进那条巷子了,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同伴。今日圣驾莅临大光明寺,万万不能出事,你快派人瞧一瞧。” 燕凌神情一肃,往那条巷子看了眼。 显然他也是知道情况的,燕二公子在京城,早就把地形不知道摸了多少遍。 徐吟继续道:“我们才到京城不久,暗线还没布置好,这些事做不起来不容易。你那边应该有人手吧?我把柴七也给你,想法子盯着他们,别闹出事来。” 燕凌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塞了个纸包进来,自己叫上柴七走了。 徐吟松了口气。 前世这个时候,她和姐姐已经在东江王府了,不是忙着应付李达,就是和魏氏斗法,哪里有时间关注外头的事。 她知道薛易后来投了燕氏,那么这次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可仔细回想了一下,薛易似乎有过刺配的经历,拿不准是不是这次闹出来的事,还是叫燕凌多盯着些比较好。说不准,燕二公子这一出手,薛捕头感激涕零,提前投了呢? “哇,小姐,是樱桃。”小满的惊叹声传进耳朵。 徐吟回过神,发现是燕凌塞进来的那个纸包,里头满满一捧的樱桃,红艳艳的十分可人。 小桑惊奇:“如今才三月,燕二公子从哪里弄来的樱桃?” 小满忙捧到她面前:“小姐,快吃。” 徐吟拈起一颗放进嘴里,汁水甜滋滋的,带着微酸,倒是十分开胃。 她一口气吃了半包,感觉好像吃多了,停下来推给她们:“你们吃吧。”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眼,各自拿了几颗,又将纸包好。 “如今樱桃还没上市,燕二公子定是好不容易寻来的,余下的留着小姐晚上吃。” 徐吟莞尔一笑。小桑还罢,她自小看惯世情,本就懂事,小满这次出门,可真是沉稳不少。 等了这么一会儿,队伍终于动了。车夫驾着马车,依序进入大光明寺外院。一个小沙弥迎上来,念了声佛,引着徐吟往里走。</p> 第212章 背后是非 当今皇帝爱热闹,像今天这样的盛会并不鲜见。 但是女儿节,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元宵、中秋相比,像今天这般盛况,还是挺新鲜的。 各家夫人小姐络绎而来,大光明寺里一时花枝招展、莺声燕语,往日难得一见的贵人们济济一堂。 再尊贵的妇人也是妇人,聚在一处,少不得说些儿女闲事。 这一说两说,就说到了那位徐三小姐头上。 “要说如今这京城,风头最盛的闺秀,应该就是那位永嘉县君了吧?陛下嘉奖,公主信重,听说就连太子,都对她另眼相看。” 说这话的夫人,语气有些酸。要论起来,自家的门第比徐氏只高不低,可命就是没人家好啊,自家闺女也到了年纪,却没多少人知道。 和她一样想法的不少,立时有人接过:“何止,人家一进京城,就出了好大的风头,连百姓都津津乐道,说她扶危救困,慈悲心肠,竟是个活菩萨。” 那位夫人似笑非笑:“这话说的,小小年纪,也不怕折了寿。真说起来,她那个县君封号,还是杀人得来的吧?听说,她假称要结亲,才得以接近那吴贼,将人家一刀断头……啧啧啧,这也太不讲究,就不怕未来的夫家膈应。” “可不是?想一想跟她结亲,这脖子都凉飕飕的。姑娘家,才貌都是其次,品性最为重要。谁家敢娶这么个凶悍媳妇?生起气来,喊打喊杀的怎么办?” 听见的夫人小姐们都笑了起来。 说得正热闹,一道声音忽然幽幽响起:“可真是劳您费心了,叫夫人惦记我的婚事,小女深感荣幸。”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随后就见花墙后面转出来一名少女,冰肌雪肤,眉目如画,明明没有打扮得多华丽,可她一出现,这满园的春色都被压下来几分。 短暂的静默后,现场忽然乱了。 有人喝水呛到,有人不小心踩到衣裙,好一会儿才平息。 而少女已经走到近前。 被她截了话的夫人忙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问:“永、永嘉县君?” 徐吟含笑回应:“是,小女徐吟,受陛下隆恩,忝封县君。敢问夫人是哪家高门?” 这位夫人面上浮红,一时尴尬地站在原地,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背后说人闲话不稀奇,被正主听到固然难为情,可也不是没发生过,但被人当面问上来,这就少见了。 偏偏徐吟就这样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这位夫人无法,只得答道:“妾身夫家姓梁,家翁在礼部任职。” 礼部尚书与侍郎均无梁姓,换句话说,这位夫人的公爹最高也就是个郎中。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区区一个郎中,想必进来都费了一番功夫。 徐吟点了点头:“哦……” 她什么也没说,可这夫人硬是听出了羞辱的意味,低下头没敢再说话。 徐吟转过头,看向另一位说她折寿的那位,含笑问:“这位夫人呢?” 比起之前那位,这位夫人就淡定多了,她慢慢摇着扇子,从容回道:“我家姓刘,祖上有幸立下军功,留了个怀远侯的爵位,如今袭爵的正是外子。” 原来是位侯夫人,怪不得这么自傲。 徐吟微微一笑,说道:“好叫夫人知道,我这封号,确实是杀人得来的。谁叫我没有令夫的运气呢?祖上没传下爵位,只能自己拼一个出来,想必令祖会感同身受吧?” 怀远侯夫人顿时变了脸色:“你……” 她听出了徐吟言下之意。她夫家的爵位,一样是杀人得的,而且她丈夫只是运气好袭的爵,有什么脸瞧不起自己亲手拼出来的封号? 怀远侯夫人气得够呛,搜索枯肠想要驳回去。可惜没等她想出来,前头传来消息,圣驾到了。 徐吟再次一笑:“夫人自便,我去迎接圣驾了。” 说罢,她转身走了,再没给一个眼神。 怀远侯夫人又被气到。她这是什么意思?显摆自己有资格去迎接圣驾吗?偏偏……显摆得没有一点问题,本朝侯爵早已泛滥,自家夫君身上并无职司,一个闲散侯爷确实没有资格近前迎驾…… 待离了这些人,小满忍不住抱怨:“什么人啊,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到还一点愧疚都没有。好意思说小姐不讲究,我看她才不讲究!” “就是。”小桑十分赞同,“说三道四,品头论足,也不看自己配不配!还膈应,她有机会吗?” “没错,燕二公子才不会膈应呢,小姐杀人都是他帮忙的……” 眼见话题歪了,徐吟不得不出声警告:“打住!这种话以后不许说,叫人听见怎么办?” 小满领会过来,急忙认错:“奴婢胡言乱语,以后再不会了。” 徐吟点了点头,轻声提醒:“你们要记住,这里是京城,一不小心会坏事的。我们和燕二公子只是旧识,没有别的关系。” 看她这般郑重,两个丫头肃容应声:“是。” 徐吟很快到了前头,报过姓名之后,得以近前迎驾——谁都知道,永嘉县君风头正盛,公主一日都离不得的。 果不其然,众人行过礼,皇帝叫了平身,长宁公主就拼命向她招手。 徐吟走过去。 长宁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今日打扮得真好看,这裙子是新做的吗?怎么不跟我说,我也要做一身。” 徐吟回道:“先前也不知道她们做得好不好,这不就穿来给公主看了吗?公主瞧着好,叫人去做就是,宫中手艺更好,定然比这件还漂亮。” 长宁公主笑开来,牵着她的手,一同往里走。 女儿节的习俗,是要在水边饮宴的。京城有阳水横贯而过,恰好经过大光明寺,因此今日的宴席就设在了寺后的河边。 一开始说要来的是后妃们,大光明寺接驾很有经验,早就准备妥当了。没想到皇帝临时要来,这规格又不一样,仓促之下,闹了个兵荒马乱。 皇帝倒是不嫌弃,看着水边扎起的彩棚,还挺高兴:“如此行宴,颇得野趣。今天不必拘束,礼节能省则省,大家随意就好。”</p> 第213章 水边 皇帝坐在彩棚里,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美景。 春和景明,碧波流水,还有花枝招展的女孩儿们追逐嬉闹,留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陛下,吃橘子。”丽妃将剥好的橘瓣递到他嘴边。 皇帝张口吃了,心情更舒畅了:“嗯,很甜。” 淑妃看着这一幕,压下心中不爽。以前出门,皇帝身边的位置总是她的,可惜岁月如刀,她已经不像小姑娘那样新嫩,如今只能远远看着。 另一边的德妃瞥到她的神色,嘴角翘了翘,像是闲聊一般问起:“淑妃妹妹这是看中哪家姑娘了?” 淑妃闻言看过来,眼中有着迷茫,似乎没回过神来:“什么?” 德妃目露诧异,反问:“好端端的,妹妹忽然要到外面过女儿节,难道不是为了给三皇子相看?” 三皇子高纬,今年正好十五,要说娶妻还早了些,但现在开始相看,也是正当时候。 淑妃被点醒,忙道:“是这么回事。孩子长得太快,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根本还没想到这上头去。德妃心中生出几分轻蔑。 淑妃真是年轻的时候得意惯了,到现在还惦记着圣宠。后宫只会不停地进新人,她们逐年增长的年纪,怎么跟那些新嫩美人比?恩宠早晚有一天会失去,只有孩子是她们的依靠。 二皇子只比三皇子大一岁,德妃却是两三年前就开始留意了。看到如今,二皇子妃的人选,她心中已经有数,只等太子妃定下,便请皇帝赐婚。没想到淑妃竟是一点成算都没有,到现在都还没开始相看。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并不拆穿,含笑问道:“妹妹心中可有人选?要不要我们帮着参详参详?贤妃妹妹,你说呢?” 贤妃一直安静地坐着,她本来不打算出门的,可德妃淑妃都来了,她若不出门便显得格格不入,便跟着一起来了。 听得德妃问询,她浅浅一笑,说道:“只怕妹妹眼光不济,误了淑妃姐姐的事。” 她一惯谨小慎微,德妃也没放在心上,闲聊一般说起适龄的闺秀。 淑妃听她一个个数过来,只含糊地应上几声。 德妃笑问:“淑妃妹妹这般冷淡,莫非心中已有人选?说起来,你娘家侄女也在博文馆读书吧?倒是和三皇子一般年纪,若是合适的话,正好亲上加亲。” 叶家确实打这个主意,但淑妃嫌弃娘家门第低,就回道:“没有的事,宣华与纬儿只是兄妹情谊。纬儿年纪还小,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一时不知道怎么选。” 德妃点了点头:“我倒有个主意,在博文馆伴读的小姐不少,样貌品性各不相同,妹妹不妨问问三皇子中意哪一类,如此便可以对照着挑,是不是?对了,可以请公主带她们过来看看。” 不等淑妃发话,她便喊来宫女,去请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这会儿玩疯了。她从来没在外头过过女儿节,跟着姑娘们到水边用香草洗了手,扭头正好对上徐吟光洁的后颈,顿时恶从胆边生,湿漉漉的手便贴了上去。 徐吟被滴了一脖子的水,立时跳起来,反过来向她洒水。 长宁公主扭头就跑,两人一个追一个逃,洒了一路的笑声。 看着她们玩闹的样子,淑妃的侄女叶宣华忍不住道:“公主跟她可真好,才处了个把月,就把咱们这些伴读好几年的都比下去了。” 其他小姐也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可不是么?在她们面前,长宁公主可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静华郡主从另一边走过来,昂着头道:“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胆子,如果是你们被公主泼了水,敢泼回去吗?” 小姐们闻言讪讪。她们还真不敢…… 静华郡主就哼一声:“那还眼红人家干什么?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数的吗?” 众人见她嘴上说得不客气,眼睛却盯着柳熙儿,便知是指桑骂槐了。 柳熙儿呆了呆,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她,惶惶低下头去。 静华郡主骂完了,也懒得再理会,跟几个要好的小姐到另一边玩去。 柳熙儿抬起头,原本在一处洗手的姑娘都散去了,没人叫她一起玩,也没人说一声,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露出苦笑,看到太子一行人从那头过来,看到长宁公主她们,便喊了一声。 长宁公主高兴地跑过去。 太子跟妹妹说了几句,又转过头,与徐吟交谈。 也不知道徐吟说了什么,太子笑了起来,注视着她的目光充满欣赏。另外几个皇子也是如此,轮番跟徐吟打过招呼。 柳熙儿心中泛上酸意。她在博文馆读了几年书,几位皇子还当她路人一样。 她一个人站着,实在是无趣,踌躇了片刻,便往彩棚那里去。 贤妃看到她过来,眉头皱了皱,轻声问:“今日机会难得,怎么不跟小姐们一起玩?” 柳熙儿低着头没说话。 贤妃就忍不住叹气:“两位郡主还没消气,她们不敢跟你玩?你说说你,一样是伴读,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到这个田地?” 柳熙儿露出委屈的神情:“姑母……” “打住!”贤妃面露不悦,“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见人要笑。你以为这个样子楚楚可怜?在男人面前或许可以,但你还没到那个时候。快些收起来,给我笑!” 柳熙儿只得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贤妃看她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要不是娘家没落已久,连个适龄的姑娘都挑不出来,她怎么也不会将这个侄女带在身边,怎么教都这么小家子气,难堪大用。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穿过花林,落在那群少年男女身上。 一群贵介公子中,旁边倚着树的玄衣少年分外醒目。 他和那些人一样,今日打扮得华丽贵气,此时面带微笑注视着长宁公主二人,可看着就是和他们不同。 贤妃不由在心里感叹,燕家人的样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出众。</p> 第214章 茶点 淑妃和德妃也在看那边。 看到长宁公主身边的少女,德妃由衷说道:“那位就是陛下新封的永嘉县君吧?果真天姿国色,不同凡俗。” 淑妃勉强笑道:“隔这么远,姐姐也看得清?” 德妃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微笑回道:“真正的美人,一瞧就瞧出来了。就像淑妃妹妹,当年东宫那么多美人,陛下第一眼便挑中你。” 这句话听着像是夸奖,可淑妃更不舒服了。 这徐三小姐像她?那陛下是不是也第一眼挑中了? 又听德妃咦了一声,摇头失笑:“果真是少年慕少艾,绍儿那孩子,平日对着我这个母妃,都没这么有耐心。” 淑妃定睛看去,却见那群少年分了前后,一些人围着太子与长宁公主,另一些人和徐吟说话。后者包括二皇子,以及她的三皇子。 她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眼德妃,故意说笑:“姐姐就不担心吗?若是二皇子瞧上了她,你应是不应?” 德妃从容地摇着扇子,含笑回道:“妹妹多虑了。美人嘛,谁不喜欢多看两眼,这与结亲是两码事。” 淑妃的脸色却没好转,德妃向来管束得紧,二皇子确实不敢自作主张,可她的三皇子就散漫多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更紧迫了,问宫女:“不是要去请公主吗?怎么还不去?” 宫女先前见长宁公主和太子在一处,不知该不该去,此时得了指令,忙领命而去。 长宁公主听得宫女传话,愣了一下:“淑妃找我有事?” 宫女答得委婉:“娘娘听说,与公主一起读书的小姐们个个才貌双全,想见上一见。” 长宁公主哦了一声,满不在乎指了指:“她们在那,你去喊吧!” 宫女知道淑妃主要为了看徐三小姐,便有些踯躅:“那公主……” 长宁公主见她频频去看徐吟,哪还会不明白,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道:“本宫自己去。” 宫女这才放下心来:“是。” 待她走后,长宁公主扭头问兄长:“皇兄,我先去见淑妃,你呢?” 太子面露犹豫,长宁公主都看出来了,他自然也明白淑妃的用意。他不由看了眼徐吟,她神情依然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听懂。反倒三皇子有些雀跃,眼睛都比刚才亮了几分。 太子心中一动,笑道:“那就一起去吧,正好走得累了,向娘娘讨杯茶喝。” 长宁公主嘻嘻一笑,回身拉徐吟的手:“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彩棚,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你们不去玩耍,回来作甚?” 太子上前禀道:“回父皇,我们玩累了,先来喝杯茶。” 皇帝看到随后而来的小姐们,立时明白了,哈哈笑道:“行,贤妃的茶最好,你们去喝吧!” “是。” 没想到太子带着人一起来了,宫女们忙忙地设坐椅,烧茶水,一通忙乱。 “娘娘。”太子带着弟妹们见礼。 德妃笑了起来,如往常一样嘘寒问暖:“你们衣裳都穿够了吧?出了汗可别急着脱,风一吹着了凉就麻烦了。” “娘娘放心,我们省得。” 长宁公主就跳脱多了,说道:“原来女儿节这么有意思,娘娘,我们明年还能来吗?” “那要看你乖不乖,能不能打动陛下了。”德妃笑眯眯地说。 长宁公主连连点头:“我现在可乖了,师傅们都夸我功课长进了很多。” 说起这件事,三妃都有耳闻。自从跟徐三小姐交上朋友,长宁公主都转性了,虽然还整日打打杀杀,可练的是正经的骑射。皇帝说,这是君子六艺,本应当学的。还有太子,近日也得了太傅的夸奖,说他读书认真多了。 想起这事,德妃和淑妃心中都有些别扭,便略过不提,招呼众人坐下,叫宫女们上茶点。 淑妃格外沉默。方才离得那么远,还能说看不清楚,现下近在眼前,她没法再骗自己,这位徐三小姐确实是个绝顶的美人。 皮肤细腻如白玉,五官精致而秾丽,瞳孔比一般人要略深一些,因而显得更为灵动,冲淡了娇柔之气,反而透出一股凛冽来,矛盾而特别。 这要是年轻的时候…… “淑妃妹妹!” 耳边传来声音,淑妃醒过神,对上德妃探究的眼神:“怎么,这茶点不好?” 淑妃假作无事地将手上茶点放下,顺着话说道:“是啊,太腻了。” 德妃笑了笑:“那就换一种,总有喜欢吃的。” 而后,她大大方方地看向徐吟:“这位就是永嘉县君吧?听说你是南源人?来京城也有个把月了吧?京中饮食可合你的口味?” 徐吟低身回礼,答道:“回娘娘,是的。京中吃食也很可口,小女倒没有什么不适应。” 德妃颔首:“适应就好。你一个小姑娘远行在外,怪不容易的,若有为难的事,可要及时说出来。” 徐吟抬起头,目中带着感激:“谢娘娘体谅。” 德妃看着,放心了几分。传闻中凶神恶煞,拿得起刀杀得了人,可到底是个小姑娘,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长宁公主推了几盘点心过来,迫不及待地跟徐吟分享:“阿吟,你尝尝这个桃花酥,可好吃了。不过我更喜欢吃蜜枣,景和宫的掌厨姑姑最会做果脯,我每次都要吃很多。” 徐吟尝了几个,点了点头:“嗯,真的很好吃,吃完了会回甘。” “是吧是吧?娘娘,我们等会儿能带一点回去吗?” 德妃笑了起来:“行,公主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长宁公主欢呼一声,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边气氛欢快,贤妃看了几眼,便挪开了目光。 她看着邻座的玄衣少年,推了推侄女:“那位公子的茶冷了,喝起来极为涩苦,你去帮忙换了。” 柳熙儿发现她说的是燕二公子,呆了一下:“姑母?” 贤妃神情淡漠:“听不懂吗?快去!” 柳熙儿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看了眼太子的方位,回道:“是。” 燕凌漫不经心地听着德妃她们闲聊,忽然听得一个细弱的声音:“燕二公子,你的茶冷了,我来换一下吧。” 他抬起头,发现是柳熙儿,不禁一怔:“柳小姐?” 柳熙儿低着头:“姑母最是爱茶,这茶冷着喝就失了韵味,故而叫小女来帮公子换了。” 燕凌对上贤妃的目光,见她颔首而笑,略一思索,便起身走了过去。</p> 第215章 认得 站在贤妃面前,燕凌躬身行礼:“小臣燕凌,多谢贤妃娘娘关照。” 贤妃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本宫只是觉得,喝冷茶未免浪费了这上好的茶叶。” 说着,她指了指侧旁的位置:“燕侯且坐,熙儿,上新茶。” 熙儿低应一声,在小炉旁边跪坐下来,开始冲泡茶叶。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她显然下过苦功,动作行云流水,和往日娇娇怯怯的模样大不相同,倒是显出几分魅力来。 “燕二公子熙儿轻声说。 燕凌低头谢过,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随后绽出笑容,夸道:“怪不得娘娘不叫小臣喝冷茶,果真完全不一样。” 贤妃抿嘴而笑,像是难得遇上知音,细细碎碎地说起饮茶的一些注意事项,又顺便谈起了关于茶的趣闻轶事。 燕凌认真听着,柳熙儿间或插上两句,三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说了许久,贤妃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不由感叹:“你这样貌脾性,倒是像你母亲多些,唯有眉锋鼻梁生得像你父亲。” 燕凌一怔:“娘娘……认得家父家母?” …… 徐吟这边,淑妃正和几位闺秀说话。 姑娘们都明白,这是个什么机会,便极力在两位娘娘面前表现。 要说太子妃这个位置,她们中大部分人知道自己够不上,但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嘛,能当上皇子妃,一样是天大的荣耀。 徐吟已经退到了后面,正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忽听后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你们看那边,贤妃该不会瞧上了燕二公子,想撮合他和柳熙儿?” 徐吟一怔,抬头看过去。 果不其然,燕凌坐于贤妃之侧,柳熙儿在一旁斟茶,三个人有说有笑。 长宁公主也听到了,却不屑撇了撇嘴:“柳熙儿做什么梦?燕二连我都不要,还会娶她?” 咦?徐吟转头看过来。 长宁公主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禁有些尴尬,拉着她到角落里,小声解释:“不是那么回事,是他去陪都救驾的时候,父皇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有真的议亲,所以,我可没有被拒绝!” 徐吟还真不知道这件事,长宁公主说得简单,这里头八成还有内情。不过,既然燕凌没提,那就是已经解决了。 长宁公主眼珠子一转,又看着她嘻嘻笑道:“对了,我听皇兄说,燕二好像喜欢你?其实他还不错,比我那几个皇兄强多了,你要中意的话,我叫父皇给你们做媒?” 你几个皇兄知道你这么说他们吗…… 徐吟腹诽一句,口中说道:“他又没提过亲,我哪知道喜欢不喜欢?再说,我还不想谈婚论嫁,有趣的事情那么多,成亲了可没那么好玩了。” 长宁公主十分赞同:“就是,蹴鞠不好玩吗?美男不好看吗?为什么要这么早嫁人?” 年轻人哪里能耐得下心,等淑妃那边谈得差不多了,大家又呼朋唤友四处玩耍去。 太子走过来问:“长宁,我们要去曲水亭,你来不来?” 长宁公主雀跃:“当然要,皇兄等等我!” 太子除了随身侍卫,只带了三个人。一个姓杨,是已经过世的皇后的族人,太子和长宁公主都要喊他表兄。还有永城侯府的安公子,安妃的娘家人。他家与杨家有亲戚关系,且安妃并无所出,因此可以算一派的。剩下那个,就是燕凌。 长宁公主更简单,不算随侍的锦书淡墨,就喊了徐吟。 一行六个年轻人,就这样晃晃悠悠往曲水亭去了。 曲水亭在大光明寺外头,这里是京城文人墨客聚会的地方。今日女儿节,正是赏花踏青的日子,曲水亭格外热闹,路边挤满了各种摊位,卖花的,卖吃食的,卖手工玩具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路走走停停,等侍卫们身上挂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终于到了曲水亭。 长宁公主发现兄长竟然要去听文会,吃惊极了:“皇……大哥,你听得懂吗?” 太子脸都黑了,忍不住敲了她一下:“我怎么就听不懂了?你以为大哥是草包吗?” 长宁公主差点就回了一句:难道不是?幸好及时收住了…… 她吐了吐舌头,回道:“那你们去听,我们在这玩一会儿。” 太子毫不意外,交待两个宫女:“你们看好了,要是有事,及时喊人。” 上次的教训,锦书和淡墨记忆深刻,连忙发誓一定牢牢看着主子,不让她离开视线。 徐吟对文会还有点兴趣,但长宁公主不去听,她没有理由离开,也就算了。 两人来回逛了一遍,长宁公主就被一个投壶的摊子吸引了。 她练了一阵子箭术,信心大涨,便要去挑战。 徐吟没什么兴趣,就在旁边看着。 长宁公主是真的长进了,几乎每投必中。这样精彩的投壶,且她又生得可爱,一瞧就是出身高贵的小姐,很快里里外外围了一大群人,徐吟反倒被挤到外头去了。 锦书淡墨紧张地盯着主子,更顾不上她。 徐吟无所谓,往后避了避,找了个地势略高的偏僻角落,可以清楚看到摊子上的情况,盯着长宁公主别出事。 看了一会儿,旁边传来声音:“我想着帮你打探消息,才去找贤妃说话的。” 徐吟偏了偏头,看到燕凌站在另一侧,低着头有点委屈的样子。 她转开视线,装作云淡风轻地回了一个字:“哦。” “真的。”燕凌以为她不信,连忙补充,“上回你让我打听的事,到今天还没有眉目。偏巧贤妃向我示好,那我就试一下了。” 瞧他这样子,徐吟也不好装下去了,回道:“我又没不信你。” 燕凌这才笑开来,坐在那块石头上,跟她说话:“虽然没打听出什么消息,不过我觉得贤妃有点奇怪。” 徐吟转过头:“怎么?” “她认识我父母。” 徐吟道:“柳家没落之前,也是豪门世族,认识你父母不奇怪?” 燕凌摇头:“我父母祖籍不在一处,同时认识他们,就很奇怪了。这样的人,我母亲怎么从未说起过?” s://.c/read/30117/23225094.html .c。m.c 第216章 佩兰 “那她自己怎么说?”徐吟问。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燕凌道:“她说,年少的时候,曾与我父母有过几面之缘。” 燕氏一直驻守潼阳,他母族董氏却是江北望族,贤妃的娘家柳氏,则是京城人氏。三者分散,离得也远,居然都叫贤妃见过,确实稀奇。 “也许只是各自见过,她记性好,还记得长相。” 燕凌想想,确实也没别的解释了,就丢到脑后去。 今儿是女儿节,说这些岂不是煞风景? 想到这里,他清咳一声,递了兰草过去,眼睛却不看她。 徐吟这一路虽有许多人盯着,可她一直没落单,就还没收到兰草,这还是第一支。 看他耳朵都红了,她心生趣味,故意问:“给我的?” 燕凌扭头看那边人群,脸更红了:“不然呢?” 徐吟抿嘴一笑,不逗他了,接过来佩在腰间。 燕凌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后续,顾不上害羞了,忙扭回来问:“你的呢?” 徐吟摸了摸荷包,却没动作。 他瞪圆了眼睛:“你不给我吗?那要给谁?” 徐吟道:“不是还没吗?回去再给。” 今日这盛会,各家还有相亲的意思。若有相中的,到时候会互赠兰草。所以说,其实现在还没到送的环节。 燕凌低着头不说话,莫名委屈。 徐吟看他这样,终究没撑住,将荷包里的兰草取出来给他。 燕凌一下子笑了,接过来比比划划,放哪都觉得有可能丢。 徐吟道:“你收起来,不要让人瞧见。” 他们俩同时佩了兰,惹人怀疑。 燕凌十分可惜,嘟囔:“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 徐吟心道,也不用很久,大概还有半年,他就能回去了。至于她,在京城留几个月,代父亲表表忠心,只要皇帝满意就能回家。 摊子上响起一阵锣声,却是投壶结束了。 长宁公主大获全胜,喜滋滋地冲这边喊。 “阿吟,你看我赢的!” 她手上拿了许多东西,有银锞子,有帕子,有绢花,甚至还有玉佩。 徐吟惊讶地睁大眼:“赢了这么多呀!” “可不是?我厉害?”长宁公主向她显摆。 刚说完,旁边一个刚刚和她投过壶的少年过来,吭吭哧哧地问:“这位姑娘,敢问芳名?” 长宁公主一扬眉:“怎么,不服气?” 少年连忙摇头:“没有,姑娘技艺高超,小生甘拜下风。” 于是长宁公主明白了:“那你是要下次赢回去?这就别想了,以后我会更厉害!” 她昂着头一脸骄傲的样子,弄得少年说不下去了。两个宫女年纪稍大一些,已经看出对方想干什么,彼此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看那少年面红耳赤的样子,锦书想着,好歹这是公主的第一朵桃花,便出来打圆场:“我们家老爷管得严,小姐今日难得出来一趟,往后便没有这个机会了。多谢公子关怀,奴婢代小姐谢过公子。” 少年面露失望。也对,瞧她穿着打扮,便知道是世家贵族的小姐,哪能随便见到? 可少年心事,岂能甘愿,当下把自己的兰草拿出来,抛了过去:“我叫路淳,姑娘有缘再会。” 说完,他脸红似火,急急忙忙跑走了。 长宁公主接了那簇兰草,人都傻了:“哎……” 两个宫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带徐吟也哈哈大笑,说道:“你不是说,每年只能收到哥哥弟弟的兰草,很是没趣么?现下就有旁人来送了。” 淡墨笑着点头:“公……小姐美貌可爱,算他有眼光!” 长宁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是给她赠兰的,顿时脸上浮起红晕,结结巴巴:“啊,原来是这样呀……” 徐吟笑得止不住:“你才明白?” 长宁公主想着方才的情形,既觉得开心,又有点尴尬,就握着那簇兰草傻笑。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枝来自无血缘的异性的兰草,而且对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无关她是不是公主,只是因为她这个人…… 这感觉真好,就像那天在街上救人一样,她得到的尊重喜爱,都是因为她自己。 长宁公主开心得要飞起来了,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徐吟已经佩上了兰草,也没发现看她过来就悄悄离开的燕凌。 徐吟本想问一问,薛易那事怎么样了,现下没了机会,也只好暂时压下。 两人又逛了一圈,便去找太子一行人,然后结伴回去。 太子知道有人送了妹妹兰草,连声问:“那人什么样?不会是别有用心的?” 锦书回道:“那位公子大约十五六,样貌清俊,应当是个读书人。身上穿的是细布,瞧着家境一般。他送了兰草就走了,不像有坏心。” 淡墨附和:“是,他不知道公主的身份,我们不说,他就走了。” “对了,他说他叫路淳。” 长宁公主听着不高兴:“皇兄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就这么不招人喜欢?” 太子连忙否认:“孤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外头鱼龙混杂,担心你吃亏。” 徐吟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殿下若是担心,可以去查一查。我瞧他身上挂的褡裢,露出一截笔头,上面有青竹书院的字样。” 太子点了点头,记下这事。 这段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一行人慢悠悠地回去。 长宁公主这会儿才发现徐吟身上佩着兰草,忙问:“这是谁的?你什么时候收的?” 徐吟面不改色:“就刚才呀!公主投壶的时候,有人送给我的。我想着这是今年第一枝兰草,挺有意义的,就戴上了。” 长宁公主不疑有它,因为她也把那株兰草佩到了腰上,取笑道:“我就说,你肯定少不了,等会儿还多着呢!” 徐吟笑着摇扇,没有接话。 到了大光明寺附近,众人看到水边停了许多游船,一问才知,这是淑妃叫人准备的。 静华郡主看到她们,连连招手:“长宁,来不来游江?” 长宁公主当然要凑热闹,跟太子说了声,便拉着徐吟去了:“来了!” s://.c/read/30117/23263651.html .c。m.c 第217章 救人 游船不大,舱内只够坐四个人,再加外头一个船娘。 静华郡主那边已经有两个人了,长宁公主便没带宫女。 春日游船,何等惬意,而且这不是宫里的湖,两岸的风景都是没瞧过的。 长宁公主兴致勃勃:“你们看,那边好大一片花林,那是什么花?” 另一位小姐就是淑妃的侄女叶宣华,她笑着答道:“自然是桃花,我们家在那边有园子,公主下回出来去玩呀!” “好呀好呀!”长宁公主往日也去叶家玩过,只要好好带了人,皇帝不会反对的。 叶宣华又描述她家的园子有多好看,听得长宁公主眼睛发光,说道:“你们住外面真是太好了,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不像我,难得出宫一回。” 静华郡主随口道:“也不用急,过两年你有了驸马,就要出宫住了,到时候一样想去哪就去哪。” “咦?”长宁公主被她提醒,忽然发现了新的世界。 她先前觉得,成亲还是晚点的好,成为他人妇,就不能那么自在了。可静华郡主这一说,忽然发现,成亲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出宫住就不能时时见到父皇和皇兄了,这又是一桩不好。 哎呀,好为难呢! 静华郡主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她腰间佩的兰草叫了起来:“你这个怎么回事?不是自己的?有人给你送了?” 三连问之下,长宁公主难得脸上一热,支支吾吾地说:“刚才跟皇兄去看文会,有人忽然丢过来的……” 说着,她一把拉过徐吟:“她先收到的,说今年收到的第一支兰草,很有意义,要戴起来。” 静华郡主很是眼热,其实她也是第一年到外头过女儿节,还没收到过兰草呢! 叶宣华笑着凑趣:“是什么人?公主知道他的名字吗?长什么样?” 长宁公主避重就轻:“不认识呀!长得……不清楚,没仔细看。” 静华郡主才不相信:“你肯定记得,就是故意不说。”而后拉着徐吟求证,“徐三,是不是?” 徐吟笑眯眯地说:“公主有没有仔细看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了,是个长相清俊的公子,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静华郡主“哇”地叫道:“你怎么不问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身份,还给你送兰草,多难得呀!要是出身不错,以后可以备选驸马。” 长宁公主被她打趣得不好意思,再次拉徐吟来解围:“你们怎么只问我,不问她呢!阿吟也收到了兰草!对了,我还没问,送你兰草的家伙长什么样?你直接就给佩上了,是不是个英俊公子?” 徐吟可没觉得不好意思,大方地回道:“是啊!长得特别好看,所以要戴起来,求个好意头,希望以后的夫君也能这么好看。” 她答得太坦荡了,以至于姑娘们都没法取笑了。 静华郡主被触到了心事,说道:“要是将来挑仪宾也能这样就好了。” 她们这些贵女,婚事都不由自己作主,也不知道最后嫁的夫君是什么模样。 气氛忽然沉闷下来,四人一时都没说话,直到外头传来笑闹声,有人喊道:“快,超去,超过去!” 静华郡主一看,见另一艘船上是佳仪郡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想超过我们,没门!船娘,快点划,不许让她们超过!” 船娘“哎”了一声,急急忙忙划起了桨。 两位郡主互别苗头,一向谁也不服谁,河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还有别的船凑热闹加入,姑娘们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鼓劲加油,欢声笑语洒满了河道,连岸上的皇帝都看得乐呵呵的。 太子在另一艘船上,他这艘比较大,人也多,不好跟着闹,就跟在后头。 一艘小船飞快地从身侧过去,太子瞧见船头的身影,转过来说笑:“那不是叶宣博吗?他也好意思跟姑娘们较劲?” 安公子附和:“就是,小姐们玩闹,他一个大男人掺和什么呀!” 燕凌心不在焉。他的人一直没找到薛易,不知道是不是混进了大光明寺,可千万别出事。 “哎呀!要被超了!”徐吟这边,静华郡主急得站起来,“还有没有桨?我也来划!” 船上自然有备用的桨,叶宣华忙站起来,拉着徐吟道:“郡主坐着,我们来。” 船上有公主又有郡主,自然不能叫她们干粗活,徐吟只能顺势起身。 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哪里会干这个,叶宣华一通忙乱,连桨怎么放都不知道。 徐吟接过来,正在琢磨怎么用,忽然旁边一艘船擦过,将她们的小船撞得一歪。 “啊!”叶宣华惊叫一声,为了稳住身躯,胡乱抓住她的手臂。 这点颠簸对习武的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徐吟刚刚稳住身躯,就感觉到膝盖被人踢了一脚。 不对劲!她回身看了眼叶宣华,发现她虽然慌乱,另一只手却牢牢抓着固定绳。 当膝盖再一次被踢中,徐吟抓住叶宣华,施了个巧劲,令她手腕一麻,不得不松开固定绳。随后两人同时失去平衡,往水里栽下去。 “扑通!扑通!” 落水声响起,惊住了众人。 长宁公主大惊失色:“阿吟!” 其他船上的人也都被惊住了,短暂的沉寂后,大家喊了起来:“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船娘们吓了一跳,船上的都是贵人,要是出了事,她们可担待不起。 就在她们纷纷往水里跳的时候,“扑通”一声,临近的一艘船上,有人飞快地跳下来,往这边游过来。 “咦?” “那是谁?” “好像是叶三公子。” “是救他妹妹吗?” “哎呀,可一定要平安救上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不远处的船上,太子慌忙问道:“谁落水了?是不是长宁?” 安公子看得真切,回道:“是徐三小姐和叶家小姐!哇,叶宣博跳下去了,救他妹妹吗?看不出来这小子挺英勇的。” 话音刚落,燕凌已经冲出去了。 “哎,燕二!” 太子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就听“扑通”一声,他也跳了下去。 第218章 是谁 , 两位小姐落水的消息传过来,叶家夫人惊跳起来:“你说什么?是宣华落水了?” 嬷嬷急忙扶住她,安慰道:“夫人宽心,三公子去救小姐了,还有那么多船娘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德妃用眼角的余光瞥过淑妃,口中道:“陛下,臣妾这就去看看。” 淑妃忙道:“陛下,臣妾也去。这些游船是臣妾安排的,出了事责无旁贷。” 皇帝点点头:“赶紧把人救上来,大好的日子,出了事未免不吉。” “是。” 有德妃淑妃领头,于是夫人们浩浩荡荡,全都去了河边。 然而河面上并没有两位小姐的踪影。 “人呢?人在哪?”叶夫人急得不行。 嬷嬷劝解道:“夫人莫忧,此处是支流,水并不深,这么多人,肯定很快找到了。” 德妃转头吩咐:“去传话,船娘能下水的都下水,救人要紧。” “是。” 船娘们得了命令,不管远近全都下了水,一时间河道都要挤满了。 就在这个时候,水里浮起一个人,穿的是蓝衫,看体形是个男人。 “叶三公子,是叶三公子!”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手上似乎拖着个人,衣裙一点点浮起来…… 咦?是湖水绿的!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小声问:“叶小姐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裙?” “似乎是藕合色……” 藕合色和湖水绿相差可有点大。那谁穿的是湖水绿?徐三小姐吗? 一回想,记得的人还真不少。这徐三小姐今天穿的是水月留仙裙,走起来仿佛水波层层漾开,有如凌波仙子踏浪而来,不知惊艳了多少人,想着回头也去做一身。 “是徐三小姐。”有人说破,“她的裙子就是这个颜色。” 气氛变得古怪,众人的心情微妙起来,几位交好的夫人凑在一起小声低语。 “叶公子救上来的居然是徐三小姐,这可怎么办?” “是啊,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这……” “自然是事后补救了,正好男未婚女未嫁。” “可是这叶三公子……” 这叶三公子不是个好人啊!京城那么多纨绔,像太子这样时常被陛下骂不成器的,无非就是不思进取了些。他却是吃喝嫖赌俱全,十五岁就敢宿在青楼里不回家,自打到了年纪要成婚,满城闺秀避之惟恐不及。 徐三小姐那样的才貌,听说去了博文馆几天就得了几位师傅的盛赞,要是嫁这么个人,可真是…… 一个声音插进来,闲闲说道:“有什么好可是的,眼下这情形,除了谈婚论嫁还能怎么办?” 几位夫人顺着声音看去,却是怀远侯夫人,顿时了然。 她先前背后说闲话,被正主听见,那徐三小姐却是个不吃亏的,当面给顶了回去,把她闹了个没脸。如今徐三小姐出事,怀远侯夫人岂能不抓住机会,好好出这口气? 有人心中不忍,帮着辩解道:“叶三公子也是为了救人,事急从权。” 怀远侯夫人却是一脸正气:“话不是这么说,今日发生这事,再怎么事急从权,姑娘家的声誉都会受损,叶公子挺身负责,难道不是应有之义?” 这话说的可真是大义凛然,夫人们皆被堵得无话可说。 另一边,德妃看到那片湖水绿,难掩心中惊诧。 不应该啊!徐三小姐可不是普通的闺秀,一个敢杀吴子敬的姑娘,能被这么浅显的计谋害到?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怎么真就被推入水中了?还被叶三那个废物给救了…… 她不由去看淑妃。 果不其然,淑妃脸上的得意都快藏不住了。 这下子,倒要看陛下怎么惦记她!而且,还顺利解决了侄儿的婚事,真是一举两得。 心里这么想,淑妃故意露出几分紧张,大声说道:“怎么是徐三小姐?宣华呢?快找找!” 船上的长宁公主可没这么多心思,看到叶宣博带着人上来,立刻招手:“这里这里!快送她上来!” 这位叶三公子过惯了荒唐日子,身子委实有些虚,这会儿把人拖上来已经费了老大的劲,眼见长宁公主这艘船离得近,毫不犹豫带着人游过去——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送到哪里都一样。 待他们到了近前,长宁公主伸出手,握住少女的手臂。 随后就看到,湖水绿的衣料下面,露出浅浅的藕合色。 静华郡主愣了一下:“宣华?” 什么? 在船娘的帮助下,她们将落水的少女拉了上来。 她身上穿的是藕合色的衫裙,只是肩膀上缠着一片湖水绿的丝绫。 岸上的夫人们都吃了一惊。她们在这说了半天,结果人救错了? “不是徐三小姐。” “原来叶公子没救错人啊!” “那……” 众人齐齐失语。叶公子救了自己的妹妹,这有什么热闹可瞧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德妃瞥了眼僵住的淑妃,笑着说道:“叶小姐真是吉人天相,安然无恙就好,淑妃妹妹,你说是不是?” 淑妃还能说什么?只能勉强笑着点头。 只有长宁公主真的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宣华,你身上怎么会有阿吟半片衣裳?她人呢?” 叶宣华好不容易咳出肺里的水,稀里糊涂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刚才踢徐吟下水的时候,手忽然一麻,也跟着跌下去了。她不会水,凭着生存的本能,胡乱抓住了衣裳的一角。大概是她使的力量太大了,那衣裳就被扯下来一片,裹在了肩膀上。 想到这里,叶宣华心虚起来。难不成是挣扎的时候,徐三被她推远了?反正后来她没看到徐三,接着就被兄长救了上来。 长宁公主大急,冲船娘们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找人啊!还有谁会水?都去找!快点!” 船娘们如梦初醒,急忙忙潜下河,再次搜寻起来。 倒是淑妃忽然振奋起来。现下她预定的计划已经失败,但如果人没上来的话,岂不是更妙? hf(); 第219章 找不到 消息传到太子船上。 安公子恍然大悟:“我说呢,叶宣博那个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英勇,敢情是去捞便宜的!” 太子的表兄,那位杨公子说话就谨慎多了:“你别胡说,叶宣博是去救他妹妹的,你看这不是救上来了吗?” 皇后已经不在,杨氏早就不是兴盛时期了,而太子又有些……故而杨公子并不敢轻易得罪叶家。 安公子可就没这个顾虑了,嗤笑一声:“杨大哥,你替他遮掩做什么?叶宣博什么德性咱们还能不知道?你要说去喝花酒他跑得最快,救人?这是他干的事吗?” 他哗啦啦地甩着手上折扇,神情十分不屑:“听说叶家要替他议亲,满城闺秀都躲着走,今儿这么好的机会,他还不赶紧捞一个?瞧着徐三小姐落了水,忙忙地就去占便宜,这要真被他救上来了,还不被他赖上。呵呵,还好徐三小姐命大,没叫他沾上了……对了,燕二呢?该不会便宜他了吧?” 安公子露出羡慕的表情。在博文馆读书的这些公子哥,哪一个对徐三小姐没点心思?长得好看就不用说了,连他们畏之如虎的卢太傅对上她都甘拜下风,他们这些日日相处的人,很难不对她产生一点类似仰慕的好感。 当然,想是这么想,真敢行动的没几个,哪怕是太子,多少也有点自惭形秽——他固然身份高贵,可博文馆是读书的地方,身份的差距被弱化,反倒学业排在了前头,而他在这方面是万万追不上的…… 出了一会儿神,太子忽然觉得不对:“怎么这么久没消息?人还没救上来吗?” 几个公子哥都是一怔,忙叫人去打听消息。 果不其然,船娘们到现在也没找到徐三小姐,就连燕凌也不见了踪影。 太子大惊失色:“完了,会不会淹死了?” 几人越想越怕,最后还是杨公子提出了意见:“殿下,还是赶紧去禀报一声吧?燕二身份特殊,要是出了事……” 昭国公还在西戎打仗呢!燕凌留在京城,本就是替他父亲安皇帝的心的,如果出了事,谁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在正事上,太子还是愿意听表兄的,再说他也担心燕凌出事,当即吩咐下去:“快靠岸,孤要见父皇。” 女眷那边,渐渐也慌了起来。 “怎么还没找到?” “是啊,再不救上来,万一……”淹死了怎么办? 小姐们落水,顶多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要是出了人命,就是大事了啊! 德妃稳不住了,转头问道:“还有谁会水?快,不拘是谁,只要救上来重重有赏!” 淑妃说:“船娘全都下去了,哪里还有会水的?总不能叫那些侍卫来吧?这真救不上来,也是天意啊!” 到现在还玩心思,真是个蠢货!德妃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快步往回走。 淑妃被她瞪得有点懵:“姐姐,你干什么去?” “禀报陛下,赶紧调人搜索!”德妃头也不回甩过去一句。 她现在有点后悔,明知道这女人脑子不好使,为什么要鼓动她对付徐三小姐,要是真出了人命…… 德妃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 淑妃看她的样子,在后宫生活多年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不妙,急忙跟了上去:“姐姐,我与你一同去。” 不多时,两妃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 皇帝看她们的样子,猜到了什么,沉着脸问:“怎么?人还没救上来?” “是。”德妃补充,“叶小姐已经救上来了,但是徐三小姐一直不见踪影,船娘全都下水了,可就是找不到她……陛下,赶紧调侍卫来吧,晚了怕是不好了。” 淑妃张了张嘴,想说叫侍卫是不是影响不好?那么多女眷在…… 可皇帝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立刻转头吩咐内侍:“去,叫金吾卫过来,全力搜索河道,一定要找到人。” 不就是一个小官的女儿落水吗?居然就要出动金吾卫了?淑妃呆了呆,不等她想出头绪,那边太子也急慌慌地过来了。 “父皇!父皇!燕二跳下去救人,现在也不见了……” 皇帝一怔:“你说什么?燕家二郎?武安侯?” 太子点头称是。 皇帝霍然站起:“多久了?” “两位小姐落水的消息刚传来的时候……” 皇帝的脸色渐渐发白,那时间可不短了。 “快!传龙镶卫!就算把河道翻过来,也得把人找到!” 龙镶卫是禁军的精锐,当年绿林之乱过后,这支禁军便成了皇帝最私密的近卫,只负责皇帝的安危。 皇帝居然叫龙镶卫进场,这等同于护驾了啊! 这架势,把淑妃都吓呆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一个偏远刺史的女儿,一个国公府的公子,甚至还不是世子,怎么就严重成这样了? 眼见皇帝亲自去督阵,淑妃跟在后头,越发战战兢兢。她左顾右盼,瞧见德妃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神情严肃,忍不住小声探问:“德妃姐姐,陛下怎么这么慎重?犯得着吗?” 德妃看着她冷笑:“等会儿你就知道犯不犯得着了。” 淑妃被她一堵,更慌了。 两人斗了这么多年,彼此的脾性早就摸透。德妃自知相貌平常,在只看脸的皇帝面前根本争不了宠,所以向来低调,心里再生气,面上都客客气气的。现下她竟然给自己脸色看,难道…… 淑妃的直觉没有错,待金吾卫、龙镶卫赶到,连挖河道的工具都搬来了,都没找到两人的行踪。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眼见大半个时辰过去,就算找到也不可能活着了,皇帝大发雷霆,彻查问责。 “今儿这事是谁安排的?人怎么会落水?” 淑妃被人推了一下,不由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地禀道:“陛下,是臣妾安排的。她们几个小姑娘比赛谁划得快,所以不小心落了水……这是意外啊!” “意外?”皇帝冷笑着,目光箭一般射过来,“你当朕是傻子吗?徐三小姐和长宁在一艘船上,居然连个防护的人都没有,你说这是意外?”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第220章 问罪 姐姐大概觉得,她又在闹脾气吧?那天方翼没请回黄大夫,她就砸了他一身茶水。 徐吟笑了笑,慢慢饮着茶。 眼下杀方翼不是难事,她只是担心姐姐。 前世,方翼把姐姐送给东江王的时候,姐姐肝肠寸断。 她到现在还记得,姐姐绝望的样子。 所以她要确定一下,现在的姐姐,对方翼有多少感情。 万幸的是,姐姐看起来还没有爱上他,否则不会这么随意地拿方翼说笑。 想想也不奇怪,姐姐对方翼一直淡淡的,只是父亲突然横死,骤失依靠,方翼代替父亲撑起了头上那片天,姐姐自然而然把对父亲的依赖转移到他身上,感情才会逐渐深刻。 现在父亲没死,姐姐也就没来得及爱上方翼。 实在是太好了。 回去没多久,仆妇来报,南安郡王来探病了。 自从父亲病情好转,来探病的人都变多了。 南安郡王是一家人来的,郡王、郡王妃,连同两位县主。 二老爷徐安接待郡王,徐吟姐妹被二夫人叫去见郡王妃。 郡王妃是个很和气的妇人,就是老态了些,不太像个贵夫人。 徐吟听过郡王府的事。 南安郡王之父,是先帝的长子。因先帝迟迟不立太子,他一时想岔了,意图谋反。事发后,先帝震怒,赐死长子,将他的后代贬为庶人。南安郡王就这么从王孙公子,变成了一介平民。 过了几年,先帝病逝,继任的新君想起兄长来,命人找回侄儿,重新封了爵位,这才有了南安郡王。 这位郡王妃早年吃过苦,故而显得老态。 徐家和南安郡王府处得不错。因为出身有问题,南安郡王向来安分守己,与徐焕这个刺史也就没有冲突,双方客客气气。 见到她们姐妹,郡王妃含笑:“上次来,你们姐妹凄苦憔悴,委实叫人心疼。这下好了,徐大人病情好转,你们也可以放心了。” 徐思谢过:“有劳郡王妃惦记。” 郡王妃又问了几句病情,最后点点头:“这位黄大夫果然有本事,亏得你们将他请来。” 二夫人忙道:“可不是?他一来,大哥一日比一日好,想必过不了几天,就会醒来了。” “如此就好。” 正事说完,小县主便有些坐不住了,连连给徐吟使眼色。 徐吟少时有父亲宠着,每天不干正事,到处招猫逗狗,身边自然而然聚了一群同好。 比如郡王府这两位县主,就是其中之二。 大县主高思兰稳重些,还没怎样,小县主高思月已经憋不住了。 徐思发现了,就道:“阿吟,你带两位县主回去坐坐,你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知道了。” 徐吟正有此意,起身向郡王妃告罪一声,带了两位县主回曲水阁。 一坐下来,高思月就迫不及待地问:“阿吟,徐大人真的好了吧?你以后不用天天守在家了吧?” 徐吟应了声,却说:“是这么回事,但我以后不会随便出去了。” “啊?为什么?” “因为,这次让我领会到,以前陪父亲的时间真的太少了。”徐吟正色道,“不能等失去后再珍惜。” 高思月还没体会到这一点,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倒是高思兰附和:“阿吟,你想的对。” 徐吟看向她,目不转睛:“思兰县主也这么觉得?” “当然,孝顺是最重要的事。”高思兰说。 徐吟点点头,又多看了她几眼,看得高思兰莫名其妙起来。 她当然不知道,徐吟这样看她,是因为方翼后来娶的妻就是她。 这件事,徐吟原本没在意的。 前世,她们离开之后,方翼终于稳住局面,和南安郡王府联了姻。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方翼做出卖主求荣的事,哪怕当了南源的主人,旁人到底会忌讳。而南安郡王府同样处境尴尬,对他们来说,这反倒是一门好亲事。 后来,天下大势滚滚而过,南源成了几大反王争夺之地,方翼虽然挣出一条生路,高思兰却死在那场战乱里。 她还和姐姐感叹过,方翼既然能背弃徐家,当然也能背弃郡王府。可惜了高思兰,所嫁非人,同样成了牺牲品。 现在她回来了,知道方翼这会儿已经跟人勾结,那么这件事,就有趣起来了。 “思兰县主,说起来,你今年要及笄了吧?” 她这问题太跳了,高思兰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下个月。” 徐吟叹道:“及了笄,可就是大人了呢!” 这话引起了高思兰的共鸣,默默点头。 徐吟接着又问:“那你的婚事,王妃怎么打算的?” 话题怎么就跳到婚事了?不过徐三小姐向来是这样的,什么话都敢说。 高思兰回道:“母亲没说,也许还没想好吧?” 徐吟不同意:“你是长女,王爷和王妃肯定想过了。像我姐姐,早在三年前,我父亲就决定留她在家,不然这会儿已经嫁出去了。你还是县主,只会更慎重。” “这样吗……”高思兰听着有些慌起来。 高思月一边啃着糕饼,一边附和:“阿吟说的对,有一次,我听到父王跟母妃说,你的婚事他已经想好了,不用相看人家。” “啊?”这却是高思兰不知道的,问妹妹,“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高思月一脸无辜:“我那天在母妃那里歇晌,迷迷糊糊听到的,后来就忘了。” 高思兰无言以对,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是期盼,又是害怕。 徐吟笑了笑,端起茶来。 原来南安郡王早就想好了,比她以为的还要早很多呢! 那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跟方翼勾结的人,真的是南安郡王,他不过是个没兵没权的闲散宗室,在南源还得看父亲的脸色,方翼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跟南安郡王勾结?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第221章 活着吧 皇帝宠爱了淑妃十几年,哪怕宫里流水一般进新人,仍然对她恩宠有加。谁也没想到,最后扳倒淑妃的,不是哪个新晋的宠妃,也不是皇子的夺嫡之争,而是一个进京觐见的刺史之女。 胡作非为太久了,果然会受报应的? 真相一审出来,皇帝一点情面也没留,当场将淑妃押解下去,等找到落水的两个人,再回宫发落。 可是,无论金吾卫、龙镶卫怎么,都找不到那两人的踪影。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皇帝咬着牙下令。要是连尸体都捞不到,昭国公能干休?徐焕恐怕也要离心了。 长宁公主呆呆地坐着,听说还是没找到尸首,不由抓住兄长的衣袖,祈求般地说道:“太子哥哥,没找到尸体,就说明他们没死,对?” 太子在心里叹了口气,长宁已经很久没有当众喊过他太子哥哥的,这个称呼到底幼稚,自从她年岁渐长,基本已经改称皇兄,现在却脱口而出,可见内心有多惶恐。 “对,他们一定会没事的。”太子重重点头,同时也在安抚自己。 他和长宁很小就没了娘,虽然有皇帝庇护,但多少会吃些暗亏。长宁是女孩子,可能感觉不到,但他心里是清楚的。尤其淑妃,时不时在皇帝面前上眼药,叫他挨一顿臭骂。 可他没有能力,小时候懵懵懂懂,长大了又才智平平,哪怕知道淑妃经常暗算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忍气吞声熬下去了,等到自己上位,就不用再怕淑妃。 没想到,他还没熬多久,淑妃就这么倒台了。 而原因仅仅是她暗算了徐三小姐,牵连到了燕凌。 太子虽然不大聪明,但也没蠢到毫无所知的地步。父皇这么干脆地处置了淑妃,说到底还是昭国公的缘故。 这样一想,燕凌可真是他的福星。自从他到了自己身边,每次遇事都能逢凶化吉,上次惊马的事,还因祸得福。 太子真心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 …… 与此同时,下游的一艘游船上。 燕凌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坐在船头,一边让燕吉绞头发,一边偷偷瞧船舱。 燕吉瞥到他的小动作,忍不住泼冷水:“公子,别看了,看也看不着。” “谁看了?”燕凌收回目光,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担心,担心懂吗?还没到夏天呢,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冻到了怎么办?着凉了怎么办?” 话刚说完,船舱的帘子挑了起来。 燕凌一下噤声,不敢再说了。 还好走出来的是小桑,她问了一句:“姜汤好了吗?” 燕吉连忙点头:“好了好了!船娘,快送姜汤来!” “哎!” 小桑端了姜汤回去,里面传出主仆三人的声音。 “小姐,姜汤来了。” 徐吟“唔”了一声,嘟囔:“好辣。” “辣才好驱寒,小姐快喝。” “知道了。” 外头,燕吉也端来一碗姜汤:“公子,您也喝。” 燕凌眼睛还盯着帘子,接过来就往嘴里倒,下一刻烫得吐出来,呵斥:“这么烫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燕吉无语了:“您自己摸着没数吗?” 真是莫名其妙,打小在军营混大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燕凌无话可说,只能暂时收回注意力,先喝完姜汤再说。 待燕吉收走碗,帘子再次挑起,这回出来的是徐吟了。 她头发还没全干,就这样半披着,衬着水润润的眼睛,透着淡粉的脸颊,越发清丽绝俗。 燕凌立刻站起来:“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没事,今儿挺热的。吹一吹风,头发早点干了,才好回去。”徐吟说。 “这么说也是,你坐这儿。”他把坐椅让过去,自己坐到燕吉的小板凳上,于是燕吉回来没地儿坐,只好蹲船板。 燕凌规规矩矩地坐着,长手长脚缩在一张板凳上,显得分外委屈。徐吟瞧见了,便道:“我们换一换,这个高一点,你坐着合适。” 眼见她要起身,燕凌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个够了。” 推拒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她,他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之前跳下水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找到徐吟时,她正潜在游船的下方。 他还以为她呛住了,想将她拖上岸,不料却被她拉住。 她的眼睛很亮,神智也很清醒,显然并没有淹水。燕凌这才清醒过来,她是会水的,南源就在江边,她住的曲水阁甚至引进了活水,以供她们姐妹夏日消暑。天天泡在水里,她怎么可能不会水? 那现在是干什么呢? 燕凌顺着她所指看去,便见到裹了半片纱裙,正在水里挣扎的叶宣华。 很快,又有一个人游过来,将她拖了上去。 那人他认得,就是先一步跳下水救人的叶三公子叶宣博。 燕凌忽然领会过来,这出戏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不由腾起一股怒火。 叶家!淑妃!他们想叫叶宣博当场救了落水的徐吟,好借此坏她的名节! 所以她故意撕了自己半片纱裙,裹在叶宣华身上,让人误以为叶宣华是她。 虽然这计谋已经失败,可燕凌胸中的怒火却不能平息。叶家想这样算计她,就该让他们淹死才是! 但他没能付渚行动,就被徐吟拉住了。 她做了个口型,指了指下面。 燕凌愣了下,低头看去,顿时脸色红了起来。 那半片纱裙!她撕了那半片纱裙,没法直接上去了。 燕凌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可即便如此,两人泡在水里,水流不停起伏,不可避免地看到她若隐若现的小腿。 就这样上岸的话,即便裹了他的衣袍,也是衣衫不整…… 燕凌犹豫了下,便拖着她往外头游去。 徐吟也意识到这件事,就没有拒绝。两人憋着气,闷头游了一阵,直到那些声音逐渐远去,才从水里冒出头来。 燕凌一看,他们已经游出了很远。他连看都不敢看,说道:“我叫人来。” 第222章 一板子打死 过了一会儿,昭国公府的侍卫带来消息:“寺里闹翻天了,金吾卫、龙镶卫尽数赶到,正在您和徐三小姐的行踪。” 燕凌一点也不意外,转头问徐吟:“我们回去吗?” 徐吟摇头:“等一等。” 燕凌也是这么想的,想起刚才的事,他的眼神还带着杀气:“淑妃真是好算计,真以为这样就能把你坑进叶家,现下看他们怎么收场!” 徐吟前世在宫里被算计得多了,淑妃的计谋如此拙劣,她不但气不起来,反而有些好笑。 “她这是想一箭双雕,既解决了我,又帮侄儿解决终身大事。” 说到这个,燕凌有些疑惑:“你招惹到她了?为什么她要针对你?难不成想拉拢徐家,又不想叫三皇子娶你?” 徐吟不这么认为:“淑妃应该想不到这里,我怀疑是受了别人的唆使。” 从淑妃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不大看得起徐家,估计拉拢的念头从来没有过。再者,叶三公子是什么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五毒俱全,让她嫁给叶宣博,这是拉拢还是结仇呢? 燕凌点了点头:“淑妃不怎么聪明,能这么风光,全靠陛下的偏爱。” 皇帝其实并不在乎后宫争宠,在他看来,女人们撕来撕去又影响不了大事,所以他根本无所谓谁输谁赢,全凭自己的喜好看脸。 淑妃长了一张他喜欢的脸,他就百般纵着,哪怕她做出再荒唐的事,到他面前哭几声,也就过去了。 不过,遇到皇帝真正在乎的事,她就知道这种宠爱有多虚了。 小满拿着她换下来的衣裳,从船舱里出来,气愤地说:“真是太过分了,要是小姐不会水,今天不就完了?小姐,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小桑比她冷静多了,一脸为难地说:“可那是淑妃娘娘,你叫小姐怎么不放过她?总不能偷进皇宫把她劫出来杀了?” 小满被她说得一呆,也跟着为难起来。 “是啊,那是位娘娘,除了陛下,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而且没有证据,就算到陛下面前告状,也告不成。” “难不成要吃了这个哑巴亏?那也太……”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 徐吟听得有趣,“扑哧”笑了。 小满跺脚:“小姐你还笑,有这么个人盯着你,这次不成,以后还能时时防着?她是娘娘,说不准什么时候下个绊子,咱们就会倒大霉了。” 就像这一次,对淑妃来说不过吩咐几句的事,查起来也牵扯不到自己,小姐却被推下水,遭了这么大的难。 还是小桑从她的神情里发现了什么,拉了小满一把,说道:“你别急,先听小姐怎么说。” 眼见她急成这样,徐吟不逗她们了,说道:“你们放心,淑妃不会有机会了。” “为什么?”小满呆呆的。 徐吟笑眯眯:“她以为我是不起眼的外官之女,可以任她欺凌,那我就让她看看,这欺凌的后果是什么。” 丫头们有一点想的没错,除了陛下,没有人能拿淑妃怎么办。 倘若她当时摆脱了淑妃的算计,没有落水,又或者落水后自己爬上来,那么对淑妃来说,不过是计划失败而已。她一个深得皇帝宠爱的娘娘,吩咐了几句话的事,一点证据也没有,难道皇帝还会大张旗鼓去查?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徐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以后还得防备着淑妃再对自己下手。 她来京城,可不是为了纠缠这些小事,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精力。既然淑妃伸了手,那就来个釜底抽薪,一板子把人打死,也警示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别来招惹她。 所以啊,她要让事情更严重,逼得皇帝主动介入。 想让皇帝出手,说简单也简单。皇帝终究是皇帝,即便他贪恋美色,沉迷享乐,最在乎的终究还是皇权。以往淑妃再怎么闹,都只是在后宫,所以他可以纵容。当淑妃影响到他的权力,皇帝还能忍吗? 而且,燕凌也跟着跳下水了。昭国公还在西戎抵御强敌皇帝敢让他的儿子失踪吗?为了安抚昭国公,淑妃一条命算什么?自己的脸面算什么?这个选择,皇帝毫不犹豫就可以做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两人在船上玩了好一会儿,闲着无事又烤了鱼虾来吃,等到酒足饭饱,头发也干了,终于决定上岸。 “走,再拖下去,陛下大概就要回宫了。”徐吟说。 燕凌点点头,叫人撤了烤盘,两人收拾一番,命人往岸上驶去。 金吾卫和龙镶卫全都被叫过去捞人,现下外头的防卫反倒没那么森严。昭国公府的侍卫早就看好了地方,只要翻过前面那堵墙,他们就能回到大光明寺。 徐吟攀上墙头,从上面翻下来,刚刚站稳,脖子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伴随着一道压低的声音:“别动!” 咦?她目光向后瞥过去,可惜对方角度选得好,根本看不到模样,从体形和声音来判断,只能确定是个女子。 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也许是她的沉默让对方误会了,此人放柔声音,说道:“姑娘别害怕,只要你不喊,我不会伤害你。” 徐吟在心里笑了一下。下一刻,燕凌攀上了墙头,看到这一幕,他一句话都没说,掌风一劈,旁边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截断声,随后落入他的手中。 胁持徐吟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树枝已经挟着锐风而至,“叮”的一声,她手腕一麻,手中剑就要落地。 这时,一道刀光及时切入,裹向燕凌,逼得他不得不转换方向。 树枝与刀身轻轻一碰,对面那人惊讶出声:“是你!” 燕凌停下来,笑了一声:“终于找到你们了。” 眼前正是薛易。 和他同行的女子挑起剑,正要加入战团,听得这话,惊讶地停住了。 “薛大哥,你认得?” 薛易点了点头,问道:“公子,你在找我们?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第223章 来干什么 燕凌先前得到消息,就让人去找薛易了。 禁军里有昭国公府的人,又有柴七帮忙,原以为找到他并不难。没想到他们这么能藏,连柴七都找不到踪迹。 不过这些周折就没必要讲了,燕凌简单地说:“方才恰巧在街上看到你们进了巷子,那条巷子是个死胡同,除非你们要进大光明寺。” 倘若说这话的是旁人,薛易定然不会轻易相信,但是,愿意掏一万两银子帮他的人,他愿意去相信。 “原来是这样。”薛易不由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行事够谨慎了,没想到还没进大光明寺,就被人发现了,难道此行真要无功而返? “你们这是干什么?”燕凌反问,“该不会想刺杀谁?” 见薛易张口欲言,那女子出声打断他:“薛大哥!” 她警惕地看了对面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徐吟笑了笑,说道:“如果我们有恶意,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说着,她撩起一点衣袖,露出紧紧贴着手臂的袖箭。刚才被制住的时候,只要她反手一发,那么近的距离,对方根本不可能逃过。 女子露出惊愕的表情。这年头贵女出门都会带杀人利器的吗? 薛易倒没觉得惊讶,那天猜到对方是昭国公府的公子,他就专门打听了一番,断定同行的姑娘就是近来名噪京城的徐三小姐。一个敢刺杀吴子敬的姑娘,会是普通的贵女吗? 他抬手拦了拦,说道:“纪三妹,你别着急。还记得我拿回来的银子吗?就是这位公子帮的忙。” 女子恍然大悟,看着他们的目光迅速柔和下来,抱拳道:“原来就是公子仗义出手,民女纪三娘,感激不尽。” 纪三娘?徐吟目光一凝。 这也是燕二公子未来的一员大将啊,虽然不比薛易骁勇善战,但她擅长侦察、追踪,手下的斥候营是燕二公子横扫中原的一大功臣。 怪不得柴七没发现踪迹,原来有纪三娘在此。 这些事燕凌自然还不知道,他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问:“那银子没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两人的神情黯淡下来,薛易说道:“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这个答案徐吟一点也不意外,前世他也遇到了燕凌,后来还是刺配流边了。 她问:“怎么,你要救的人没救下来?” 纪三娘一惊,向她看过来。 薛易已经替她解释了:“上回徐三小姐已经猜到,我们要钱是为了救人。” “哦。”纪三娘注意到,他说的是猜到,所以这位徐三小姐是自己推断出来的?会随身带杀人利器的姑娘果真厉害! 薛易转回来,带着苦笑回道:“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有钱就能贿赂那些官老爷,结果……” 听这些只言片语,燕凌猜到了大概:“你有朋友陷入牢狱之灾,所以拿钱去贿赂刑官?” “是。”都被猜出来了,薛易也就不遮掩了,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他昔日当捕头时结识的一个同僚调到了京畿县,发现上司收受贿赂、草菅人命,便向上告发,谁知人家根本就是一伙的,反倒自己被人诬陷进了大牢。 薛易得知此事,自不能袖手旁观,就来替好友奔走。纪三娘是那位捕头的结义妹子,她还有一位兄长,现下去探路了。 “钱我们送出去了,可却被他们反诬一口,说成是柯兄先前收受的贿金。若是不依不饶,就把我们也关起来。”薛易露出懊恼之色,“是我错了,明知道衙门有多污浊,还要心存侥幸。” 燕凌点点头:“你确实错了,那位柯捕头被诬陷,就说明这是一条利益链。区区一个县官,敢在京畿之地草菅人命,必定打通了上下。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涉及到官场规则,它却是最无用的。” 利益链只要存在下去,就能源源不断产生利益,这条链上的各个环节都能得利。一万两固然不少,可为了维护这条利益链,这点钱又不算什么了,没有为了蛋而放弃鸡的道理。 听他这么说,薛易和纪三娘不禁心生钦佩。 果然是出身高门的世家公子,这些道理他们琢磨了许久才明白,他却是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那么你们现在想做什么?偷进大光明寺,是想告御状,还是想铤而走险?” 纪三娘有些心虚:“还没有决定,我们想来看看情况……” 燕凌与徐吟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两人都慌了,薛易忙问:“公子,怎么了?是我们又做错了?” 徐吟道:“我看你们这样子,应该也不相信那位能禀公处理?” 薛易和纪三娘目光闪躲。皇帝那个名声,他们当然不相信…… 徐吟接着问:“这次来大光明寺的,以后妃女眷居多,再就是那些年轻公子。你们对告御状不抱希望,难不成想挟持某位贵人,以此交换人质?” 此言一出,薛易和纪三娘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羞愧,但是看他们的反应,感觉自己应该做了傻事…… 徐吟已经无语了,这时候的薛大将军果然还没有成长啊,瞧这事干的,完全就是个江湖莽汉嘛! 燕凌说:“不管你们挟持的是谁,今日圣驾在此,一旦动了手就是谋逆。为了皇家的脸面,断不会让你们如愿。所以说,你们挟持是没有用的,除非人质是陛下本人。可你们能抓到他吗?” 薛易和纪三娘脸皮发红,不敢抬头了。 所以说,他们确实干了傻事…… 既然遇上了,这事不能不管。燕凌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先回去,这事我来想办法。” 薛易抬起头:“公子……” 燕凌撇了撇嘴,说道:“那一万两还是我出的,吞了我的钱,还不干活,他们想得美!” 徐吟赞同:“就是!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叫他们吐出来不算完!” “只是吐出来怎么够?还是以死谢罪!” “也让他们尝尝被诬陷下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薛易和纪三娘冷汗涔涔。这就是高门世家的公子小姐吗?张口就是几条人命…… 第224章 接应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喧闹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有刺客”“在那里”“抓住他”等内容。 薛易脸色一变:“不好,胡兄弟被发现了!” 胡兄弟?是他们另一个同伴,纪三娘的义兄? 这时,柴七过来通风报信:“三小姐,他们往这边来了。” 情急之下,薛易急忙说道:“你们快躲起来,我跟纪三妹去接应。” 燕凌拦了他一下,问道:“你们要怎么接应?直接抢人吗?” 薛易目光闪了闪,显然他是这么打算的。 徐吟又想叹气了,怪不得前世薛易落到刺配的下场,根本就是凭着一身武艺胡来嘛!他再怎么勇武,也不能跟整支禁军对抗啊! 纪三娘还推着她:“小姐快走,别叫我们连累了。” 徐吟转头看燕凌,两人目光一对,已经有了默契。 “你们马上跟我们出去。”燕凌说,“假装一道回来。” 薛易愣了一下:“公子?” 燕凌二话不说翻上墙了,一边伸手拉徐吟,一边问:“你们有办法通知他?叫他往这边跑。” “有,但是……”两人摸不着头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翻过去。 燕凌回头催促:“愣着干什么?快啊!” 喊杀声越来越清晰,薛易和纪三娘顾不上多想,连忙翻过墙去,跟着他们往侧门走。 路上,徐吟飞快地交待:“记住,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配合,千万别否认。” “啊?哦……” 寺内,一个背着棍子的精瘦汉子在禁军的围堵下亡命狂奔,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鸟鸣,他转头看向声音来处,不禁愣了一下。 这个方向对的是侧门,那里有禁军重重把守,这么跑过去如同自投罗网,二妹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追兵将至,没时间多想了,他咬了咬牙,转身往侧门奔去。 他相信肝胆相照的义妹,她说那里,就去那里! 很快,侧门就在眼前,那里的禁军就要围上来,将他瓮中捉鳖—— “二哥!”一道女声从外头传来。 守卫寺门的虞候惊讶。这是接应的人?竟然这样直接上门来,好大的胆子! 他吆喝一声,当即带着一队人迎上前。 可刚刚踏出侧门,就听见一连串拔出刀剑的声音,来人竟比他们禁军更嚣张更凶猛,一边成扇形围了上来,一边喊道:“大胆贼子,还不放下兵器!” 禁军们一愣,旋即大怒。他们可是天子近卫,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真是贼喊捉贼! 虞候厉声喝问:“何方狂徒?圣驾在此,岂容尔等放肆!” 他抬目望去,发现这群人侍卫打扮,对上他们这些禁军,不但没有丝毫畏惧,还杀气腾腾。 虞候越发不悦,自从进了禁军,谁家侍卫见着自己不是恭恭敬敬,这是哪家府上的?缺心眼吗? 正想着,就见这群侍卫中间,出来一个面皮白净的玄衣公子,他双手抱臂,眼神轻慢地扫过眼前的禁军,昂着下巴冷笑一声:“原来是你们搞的鬼?好啊,那就拿你们到圣驾面前问个清楚!” 说罢,他一摆手:“拿下!” “是!”侍卫们大声应和,如狼似虎扑上前。 “你……”虞候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些话怪怪的,似乎有什么隐情,可是对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冲上来就打。 禁军们大怒,在京城地界,还没有哪家敢对他们动手的,真是岂有此理,不拿下来问罪,他们的脸面往哪搁? 双方这一打,倒是把那边追人的龙骧卫给打懵了。 “怎么回事?不是这贼人的同伙吗?看起来不像啊!” 瞧带头的玄衣公子,那打扮那气度,怎么看都是身份不凡。他带的那些侍卫,一个个气势凶狠,这会儿打起来还占了上风——守门的是金吾卫,虽然不比他们龙骧卫精锐,可也不是随便哪家侍卫能比的。 “二哥!”那道女声再次响起。 随后玄衣公子身后钻出来一个女子,向这边招手。她头上裹着布巾,身上穿的劲装,倒确实是江湖女子的装扮。 精瘦汉子大喜,拔腿往她那边跑去。 追捕他的龙骧卫一时愣神,没防备被他跑掉了,看着他回到同伴身边。 这……好像真是一伙的? “大人,我们上吗?”负责追捕的龙骧卫向带队的校尉请示。 负责追捕的校尉脑子活络多了,说道:“你们觉不觉得有点不对?这些人明知圣驾在此,还公然围攻禁军,是想造反吗?” 下属点了点头:“是有点……” 要说造反,人家就带这么点人,显然不对。而且,方才那公子说什么来着?“到圣驾面前问个清楚”,这话听着也不像造反啊! 校尉问:“他们是哪家的侍卫?有谁认得?” 禁军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答得上来。 校尉更奇怪了,看他们的装束,分明是哪家公侯府上的,而且凶成这样,不可能藉藉无名。都在京城混饭吃,各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怎的这家没一个认得? 思索间,一个下属说道:“大人,不管是哪家的,先抓起来,再问个清楚?这样拖下去不是个事,那边正忙着,燕二公子的尸首还没找到呢!” 燕二公子…… 校尉脑中仿佛劈过一道雷,忽然想到了。 “昭国公府!他们是昭国公府的侍卫!” 只有进京不久的昭国公府侍卫,才会没多少人认得。也只有真正打过仗的昭国公府侍卫,才会这么凶狠。 那这位玄衣公子…… 校尉仔细看去,但见他脸庞白皙,五官俊挺,完全符合传闻。 想到这个可能,校尉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不会真的猜对了吗?这么久没找到尸首,是因为人没死? 他不敢再想下去,高声喊道:“停手!都停手!” 金吾卫正在挨打,看到龙镶卫冲过来,还以为是帮自己的,谁知道反过来己方被扭住了,硬生生挨了对方几下。 来不及生气,领头的校尉已经过来了,对着玄衣公子毕恭毕敬:“敢问,可是燕侯当面?” 第225章 回来了 燕凌的目光瞥过去,神态高傲。 “不错,你是龙镶卫的?来得正好!快把这些人拿下,本侯怀疑他们被人收买,谋害天子近臣!” 那虞候听得燕侯两个字,先是一愣,随即又听到这番指控,顿时懵了。 “什么?我们被人收买?这个贼人不是你们的同党吗?” 校尉见他承认,心里一松。原来真的没死,这可太好了,赶紧把消息报到陛下那里,怎么也是一桩功劳。 心里这么想着,他冷冷瞥过那虞候:“放肆!不可对武安侯无礼!” 龙镶卫地位超然,虞候不敢与之争辩,但还是觉得憋屈,说道:“大人,这可是你们追捕的犯人,下官前来拦截燕侯,只是职责所在,怎么就成我们勾结外敌了?” 校尉岂不知道这点,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说。他转向燕凌,抱拳回道:“燕侯,您为何会在此处?陛下正命人全力河道,寻找您的踪迹。” 说着,他目光往燕凌身后瞥去,果然瞧见几名女子。其中一个戴着幂篱,被丫鬟围着,想来就是同时失踪的永嘉县君了。 听他提起皇帝,燕凌的神情缓和下来,说道:“让陛下担忧,倒是我的不是了。唉,怪我们运气不佳,叫水流冲到下游去了,好险让人救了,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原来是这样,校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薛易等人身上。 “那这几位……” “就是他们救的我。”燕凌扬了扬下巴,“本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不对,陛下与几位殿下都在这里,防卫何等森严,就算不小心落了水,怎么会没人相救,让我们冲到下游去?所以请恩公前来探一探情况。你们不知他的身份也就罢了,这些人看到本侯,问都不问就刀剑相向,由不得让人怀疑!” 校尉听他一长串说下来,脑子都麻了。好不容易理顺,忙道:“燕侯误会!这位壮士并没有说明情况,我们在寺中见到陌生人,为了陛下安危计,自然是慎之又慎。正在追捕之时,您忽然到来,这才误以为是同伙。” “哦?”燕凌怀疑地看着他们,“真不是故意要害本侯?” 那虞候憋屈极了,辩道:“下官奉命守卫寺门,忽然遇到有人擅闯,自然要将之拦下,否则岂不成了失职?” 他还想抱怨,明明是你们刚打了个照面就喊打喊杀,可对方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自己招惹不起,只能吞回去。 燕凌听了解释,口气好转不少:“这样吗?看来果真是误会了。” 见他是个听劝的,校尉松了口气,至于他提到谋害什么的,这些贵人之间的恩怨,不是他这个区区校尉能插手的,能不管最好别管。 “燕侯,陛下正为您的事大发雷霆,既然您与县君无恙,不如这就去见陛下?” 燕凌点了点头:“应该的,还请将军引路,免得又有谁将本侯当成贼人拿下。” 听他指桑骂槐,校尉脸颊抽了抽,只得堆出笑容,做势相请:“燕侯请随我来。” 危机就此解除,那位胡二哥已经被这发展搞懵了,他看向纪三娘,一脸迷茫:“三妹,这是……” 纪三娘悄悄捏了他一把,面上却一本正经,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二哥,你这是被吓傻了吗?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呢?明明是燕二公子请你来探路的,弄得好像冲撞圣驾似的,幸好我们及时赶到,不然出了事怎么办?” 那胡二哥动了动嘴巴,从义妹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口中含糊应道:“我……我这不是被吓到了吗?就怕见官……” 见他领会,纪三娘放下心中大石,笑道:“行了,有燕二公子在,我们跟着就是。” “哦……” …… 禅房内,皇帝不知道第几次问了:“还没找到?” 张怀德出去问了几句,回来禀道:“没有。” 皇帝心浮气躁,将茶杯顿在桌上,大发雷霆:“这个淑妃,干的叫什么事?徐氏女进京才月余,就落水丢了性命,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朕忌惮徐氏,刻意召进京杀了,日后还有谁敢听诏令?” 本来想市恩于徐氏,好培养一个心腹,这下可好,全搞砸了。 张怀德柔声道:“陛下莫急,徐焕不是不讲理的人,应当知道此事与陛下无干。” 可皇帝现下的心情,岂是这么句话能安抚得了的? “徐氏还罢,偏偏又扯上燕二那小子,若昭国公以为朕有意为之……”皇帝脸色更难看了。 不能收徐焕当心腹,顶多有些可惜,跟昭国公翻脸,那就是大事了。 燕氏守着关中门户,自从绿林之乱过后,兵力越发强盛,几乎到了听调不听宣的地步。这次若非时机正好,他也没法留下燕二。昭国公向来疼爱幼子,倘若知道他死在这里,会不会调头打进京来?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皇帝就后背发毛。 禁军十六卫,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跟燕家军有差距。倘若真发生这样的事,只能下诏勤王。到时候除了江北蒋奕,还有谁会应诏?就算这些人应了诏,只怕也是心怀鬼胎……那就会演变成另一个绿林之乱! 当年绿林军作乱的时候,皇帝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他记得自己跟着内侍仓皇逃出京城,为了活命只能隐姓埋名,吃了许多苦头。 后来好不容易平定内乱,他前头的兄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才轮到他继位。如果这样的惨事再来一次…… “贱妇!”皇帝狠狠砸了杯子,生了一会儿气,最终颓然坐倒。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可死去的人活不回来,现下只能祈祷,昭国公不要太冲动…… 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内侍急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陛下,陛下!燕侯回来了,燕侯回来了!” 皇帝一愣,转头看过去:“什么?” 内侍冲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燕侯没死,叫人救了,现下回来了!” 巨大的惊喜让皇帝眼睛都亮了,他猛地站起,连声问:“燕二那小子没死?快!人在哪里?快叫他进来!” s://.c/read/30117/23643025.html .c。m.c 第226章 让人救了 过不多时,一对少年男女跟着内侍进来,下拜行礼:“陛下。” 皇帝定睛看去,果真是燕二与那徐三小姐,心里一直提着那口气终于松下来,高兴得直咧嘴。 “燕二,你小子哪里去了?朕险些让人将河道翻过来,都没找到人,你们二人让朕好生忧心!” 燕凌抬头一笑,满脸感激地说:“陛下如此关怀小臣,真叫臣受宠若惊。是臣的不是,让您担心了。” 皇帝本以为这下要糟,连最坏的后果都想了,突然峰回路转,什么事也没有,这会儿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他,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待他们二人起来,心思终于落定的皇帝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去了哪里?” 他不说还好,一说燕凌立刻拉下脸来,起身又要下拜:“陛下!有人要害小臣与徐三小姐,还请陛下为我们作主!” 皇帝一怔,淑妃要害徐三小姐是真,但有人要害燕二吗?他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也不敢断定是不是,只能先稳住:“这是怎么说的?谁要害你了?快快起来,倘若有人害你,朕为你作主就是。” 燕凌坚决不起来,直到皇帝都快赌咒发誓了,才说道:“徐三小姐是被人推下水的,这事臣已经问清楚了。但是落水之后的事,陛下您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多船娘在,个个水性绝佳,偏偏我和徐三小姐没人来救,硬是被暗流冲到下游。要不是我们运气好,刚好被人瞧见,岂不是真就淹死了?” 听他这么说,皇帝放心了,柔声安抚:“这事朕已经查清楚了,是淑妃作的怪。她想叫叶家三郎娶徐三小姐,所以收买了那些船娘,不叫她们救人。朕已经狠狠发落了淑妃,这等草菅人命的事断不可再发生,你就安心!” “真的吗?”燕凌满脸惊喜,又有些惶恐,“陛下,可那是淑妃娘娘,您这样发落她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皇帝板起脸,“身为后宫嫔妃,理应恪守德行,她如此心狠手辣,如何还能为天下女子表率?今日她敢为一己之私害徐三小姐,后日她就敢害旁人!后宫有这样的蛇蝎妇人,朕如何还能安枕?发落了她,不仅仅为你们,更为了其他皇子公主,也为了朕!” 他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燕凌几乎要信了,于是非常给面子地吹捧:“陛下英明!” 危机解除,皇帝高兴得很,一脸慈祥地问他们:“落水这么久没事?要不要叫太医来诊一诊?” …… 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避着人,很快其他人也得到了消息。 长宁公主一下跳起来,抓着来报信的内侍:“真的?你可看准了?确实是他们回来了?” 内侍笑着回道:“是,公主安心。燕侯和徐三小姐让暗流冲去了下游,恰巧遇到有人在江上游玩,让他们给救了。喏,救人的就是那几位。” 长宁公主看过去,第一眼便瞧见了小满小桑两个丫头,高兴地招手:“你们俩在这,所以阿吟真的让人救了?” 看到她和太子过来,一行人低头见礼。小满笑眯眯地回答:“真的真的,公主放心,小姐好得很呢!就是样子太狼狈了,不好见人,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么说倒也是,叶宣华身上裹的丝绫是她身上撕下来的,连衣裳都不完整了,还怎么见人? 太子也是喜笑颜开。燕凌果然是他的福星,先前一直逢凶化吉就不说了,这次落个水,居然就把淑妃给扳倒了。想他从小到大吃了淑妃多少亏,可父皇就是宠着她,自己又拿不到证据,只能忍了这口气。万万没想到,这回这么容易就叫她倒了台,可真是意外之喜。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看那几个江湖人特别顺眼,和颜悦色地问:“是你们救了燕二?” 薛易三人受宠若惊。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见到这么多达官贵人,而且对方还主动跟自己说话。这可是太子啊,国之储君,未来的君上,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 “是,太、太子殿下。”三人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抱拳行礼,又觉得不正式,低身下拜,又好像太隆重,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看他们拘谨的样子,太子笑了起来,心情越发好了。瞧他们不知所措的,果真是纯朴的良民啊,比宫里那人精强多了。 他笑着摆摆手:“不用多礼,你们正常回话就好。” 燕吉附和:“是啊,你们别把戏台上演的当真,平日只要作揖就好,正式场合才跪呢!” 听他这么说,薛易三人总算稳住了,纷纷抱拳行礼。 太子说道:“你们救了燕二,帮了孤的大忙,孤定会重重奖赏。对了,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瞧你们的样子,应该会些拳脚功夫?要不要孤荐你们进禁军?嗯,这位姑娘可以到长宁身边当差,将来去公主府做侍卫。” 前一刻三人差点当了钦犯,现下就得了太子亲口许诺的重赏,人生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纪三娘想到牢里的义兄,想着替他讨个人情,还好薛易及时开口,拦了回去:“不敢当殿下的赏,我们也是凑巧遇到了。些微小事,不足挂齿。” 他确实不好意思,人哪里是他们救的,真相刚好反过来好吗?要不是燕二公子和徐三小姐及时相助,他们三人恐怕已经被禁军抓起来,进大牢陪兄弟了。 他越是这样,太子越是欣赏。那些话本说的果然不错,民间真有不少侠义之士,真是可钦可佩。 正说着,燕凌和徐吟面圣回来了。 长宁公主一看到人,立刻大叫一声:“阿吟!” 她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徐吟,眼圈都红了:“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吓死我了。” 面对真情流露的长宁公主,徐吟既有感动,又有愧疚,方才事出紧急,来不及通知公主,倒叫她担心了。 眼看长宁公主要掉金豆了,她故意说道:“公主真是太小瞧我了,我连惊马都杀得,还会被这么个小计谋弄死?” 长宁公主破涕为笑,嗔道:“你就吹!” s://.c/read/30117/23709535.html .c。m.c 第227章 志在何方 “什么?人回来了?” 另一间禅室内,德妃和贤妃听到消息,都吃了一惊。 前来报信的宫人禀道:“是,听他们身边的人说,燕侯与徐三小姐被水中暗流冲到了下游,好险让人救了。” 德妃与贤妃面面相觑。 要说淑妃突然倒台,最感慨的人就是她们了。斗了十几年,她们从没想过淑妃会栽在这么件事上,哪怕是挖坑的德妃,也没料到皇帝这次会毫不留情。 淑妃不是第一天犯蠢,之前为什么都没出事?说到底,还不是皇帝的无脑偏爱。 她们思来想去,只能猜测事情太大了。皇帝为了安抚昭国公,不得不将十几年的恩宠放到一边。 现下听说他们回来,德妃第一句话便是:“那淑妃呢?陛下可叫人放了她?” 宫人答道:“回娘娘,陛下那边没有发话。” 德妃摆摆手,让她退下。 贤妃看了她一眼,说道:“姐姐觉不觉得,这事巧得很?” 德妃点了下头:“今日风和日丽,水底哪有什么暗流?便是真有,那么多精通水性的船娘没发现,就他们遇到了?” “那姐姐觉得,是徐三小姐,还是燕二公子?” 德妃抿了抿嘴,脑子里闪过两人的身影,最后轻轻说道:“燕二公子犯不着吧?” 贤妃笑了下,一边抬手斟茶,一边慢声道:“这位徐三小姐可了不得,武能张弓杀奸贼,文能巧言压太傅,咱们干了十几年没成的事,竟让她轻轻巧巧地办成了。” “是啊,”德妃喃喃道,“幸好她志不在此……” 要不然,这后宫哪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两人目光一对,都露出庆幸来。 贤妃随后又露出沉思:“姐姐,你说她既然志不在此,那志在何方?” 德妃怔了怔,说:“今日她与燕二公子同时落水,即便没叫人看到不该看到的,终究有损清誉,难不成……” 贤妃却道:“燕二并非长子,上头还有嫡兄,她这样的人,岂能甘心居人之下?” 这话说的,德妃也犹疑起来。淑妃想算计她,那样一个宠妃,她说害就害了。这般心狠手辣,委实不像能受委屈的。 “那依贤妃妹妹的意思呢?” 贤妃摇头:“我也猜不出来。只觉得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我不比淑妃,也不比姐姐,能有今日不过仗着资历老罢了,招惹不起。” 她点到为止,起身笑道:“既然他们平安归来了,我们最好还是去慰问一下,姐姐你说呢?” 德妃还能说什么?淑妃算是完了,她们现下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理应出面安抚。 只是她这心里,总觉得慌慌的,一直回想着贤妃那句话。 她既然志不在此,那志在何方? …… 听说他们回来,叶夫人大喜过望。 “既然他们没事,陛下何时放了宣华宣博?” 看守她的内侍瞥过一眼,冷淡道:“陛下什么也没说,夫人还是安心等候发落吧!” 叶夫人愣了一下,怀疑地看着他:“不可能!陛下向来爱重淑妃娘娘……” 内侍不耐烦:“说没有就是没有。燕侯和永嘉县君安然无事,是他们自己福缘深厚,与你们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你们就没害人了?” 确定皇帝没有赦免的意思,叶夫人绝望地叫了起来:“不,你们帮我转告陛下!这根本就是阴谋!他们要是真的落水,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搜不到,还能安全回来?他们这是故意要害淑妃啊!陛下,您要明查秋毫……” 她这样喊叫不休,内侍生怕她惹祸皇帝,干脆堵了嘴了事。 可这凄厉的喊叫,已经传到了外头,听得人五味杂陈。 庑廊下,一位夫人满怀唏嘘,转头劝告身旁的怀远侯夫人:“你听到了?这背后说人是非的毛病,日后可要改改。心里也别存什么怨气,那位你招惹不起。” 怀远侯夫人噤若寒蝉。 先前以为徐三小姐落水身亡,她心下大快,觉得是老天帮自己出气。忽然听说她安然回来,陛下亲自召见安抚,却依然要发落淑妃,这事就不对味了。 叶夫人说的一点也没错,陛下听说他们落水,都快把整个河道翻过来了,这样都搜不到,要说他们不是故意,还真没法相信。 他们都能想到,陛下自然也能。所以说,陛下明知道他们反将一军,依然不打算放过淑妃,这代表着什么? 这可是宠冠后宫十几年的淑妃啊,说倒就倒了…… 惹不起,真惹不起。 …… 日落西山,圣驾终于回程。 这个女儿节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完全忘了今日的正题。 大概只有长宁公主是真心快活,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直到皇宫正门,依依不舍地跟徐吟分别。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 “你明日会来上学吗?”她刚问出口,就自己否了,“不对不对,你今天落了水,一定受了惊吓,还是好好休息几日吧!哎呀,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上学了?好没意思。” 抽红包! 徐吟说:“公主放心,博文馆肯定会放几天假的,你也好好休息。” “咦?” 徐吟看了眼御辇,轻声道:“陛下心情不好,公主这几日可要留心些。” 长宁公主收了笑,也压低声音:“我知道,父皇忽然失了淑妃……”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长宁公主向她告别:“那我先回去了,回见。” “公主走好。” …… 另一辆大车上,太子也在问燕凌:“所以说,你确实对徐三小姐有意?” 燕凌摸了摸鼻子,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殿下何必明知故问?我早说过了。” 太子哈哈一笑:“先前你说,只怕人家看不上你,我瞧未必啊!” 燕凌笑眯眯:“大概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太子赞同地点头:“也是,你为了救人连命都不顾,她再怎么铁石心肠,也得感动一下吧?” 他眼前闪过徐吟的面容,略微有些不舍,但想到今日的结果,心情大好,终究还是大方地鼓励:“既然你喜欢,那就加把劲吧,孤支持你!”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第228章 有何打算? 路过昭国公在京府邸时,太子命人停下车,说道:“行了,你回去吧。” 燕凌跳下画,嘻嘻笑着道谢:“谢殿下相送。” 太子翻了个白眼,从车窗探出来:“你就得意吧!孤就当看在你今日遭了罪的份上。” 燕凌哈哈一笑:“殿下仁慈。” 目送太子的驷车远去,燕凌转身回府。 一踏进府邸,他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和刚才没脸没皮的少年判若两人。 “请几位壮士过来。”他吩咐。 “是。”侍卫抱拳。 薛易三人进了小厅,正要行礼,就叫燕凌给扶住了。 “几位不必多礼。” 薛易还好,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纪三娘兄妹今日真叫大起大落,早上还走投无路,只能铤而走险,现下就变成了公侯的坐上宾,这心理都没调适过来。 所以说,他们冲撞圣驾非但没有被抓,还被太子亲自勉励了一番,这些都是真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兄妹俩还晕乎乎的,薛易已经将太子的赏赐奉了上来:“公子,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这些金银,原不该我们得,就此奉还。” 燕凌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我今日既然出了手,就不能无功而返,先说说你们的事吧!你们要救那位义兄,是吗?” 薛易点了点头,却听纪三娘问:“薛大哥,方才太子殿下问,我原想提这件事的,你为何不让我说?燕二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这事又这么复杂,让他出面,岂不是得罪那些人?” 薛易闷声道:“这不是我们的功劳,这样冒领,已经是不得已,又怎么能厚着脸皮认了?” “可是……” 燕凌笑着说:“你们当时不说是对的,太子虽然传闻中有些……但其实品性单纯,如果你们说了,他就会直接把事情抖出来,甚至闹到陛下面前,这样就不好了。” 纪三娘更不解了:“闹到陛下面前,不就能把那些贪官给了结了吗?为什么不好?” 这回答的却是薛易,他叹息着道:“纪三妹,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如今这个天下,衙门官官相护才是常态。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多少达官贵人牵涉其中。倘若认真查下去,说不准就会连累到哪家皇亲国戚……陛下又能怎么办呢?” 他这话说得委婉,真正的意思应该是,陛下并不会愿意打破这种平衡,因为那些都是他默许的。 纪三娘听得生气:“照薛大哥这么说,竟是根子里就烂透了?” 那位一直沉默的胡二哥说道:“三妹,你不要为难薛大哥。你想想,他捕头当得好好的,为什么会辞工回家?还不是让人排挤的。你平日可能没留意,每回酒后,我们大哥也是长嘘短叹,他虽然想匡扶正义,可平日看到的都是不平事,着实有心无力。” 纪三娘呆了呆,最终把期盼的目光投向燕凌:“燕二公子,那我大哥还能救吗?” 燕凌笑了笑:“纪姑娘别急,救柯捕头一人还是很简单的。” “这会不会连累燕二公子?连陛下都不想管,那你……” 燕凌道:“我说了,救他‘一人’还是简单的,只要不动他们的利益链。这事也用不着我亲自出面,只消东宫派个人去衙门走一趟,令兄很快会没事。” 凭他在太子面前的脸面,叫东宫派人传句话,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 纪三娘这才安下心:“能救回大哥就好……” 尽管如此,刚才那些话给她带来了冲击,总觉得不得劲。 事情说完,薛易等人很快告辞了。 临行前,燕凌问他们:“你们日后有什么打算?” 纪三娘道:“大哥这个捕头,大概是做不成了。我们或许会回故乡吧,就看大哥怎么决定。” 薛易沉默片刻,方才答道:“薛某还没想好,离家日久,或许也会回乡供养老娘。” 燕凌就道:“京城的事,我委实无能为力,但如果你们愿意去关中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写一封荐书。或者投军,又或者继续干老本行,至少不必埋没这一身本事。” 其他人还罢,纪三娘惊喜:“我也能吗?” 燕凌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今日见过徐三小姐了吧?她手底下就有这样一对擅长追踪的兄妹,我羡慕得很,可惜自己手里没有这样的能人。倘若纪姑娘愿意,我求之不得。” 纪三娘虽有一身本事,可因为是女子之身,从来投效无门。没想到燕凌竟然这么说,她脱口说道:“怪不得都说昭国公仁义,今日见了燕二公子,方知传闻不虚。” 她已经心动了,连连去看薛易和义兄。 胡二哥还罢,他们三兄妹向来共同进退,等大哥出狱,他们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薛易却是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多谢公子好意,在下还要再想想。” 燕凌知道他是托词,但并不在意。薛易本是公门中人,见过那些黑暗污浊,心里有顾虑也正常。他不过是爱惜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英雄,才提出这番建议,对方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强求。 临走前,薛易取出背上的刀:“公子,这是您当日买下的,今日才有机会奉上。” 燕凌笑着摆手:“这确实是把好刀,但我是用剑的,你给了我也用不上。那一万两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亲自把银子送回来。到时候,不但一文不少,说不得还会添上不少利息。” 薛易想了想,也就没坚持,只道:“大恩不言谢,他日有缘再报。” 说罢,三人告辞离去。 看着他们出了门,燕吉忍不住说:“公子,这薛捕头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您亲自写荐书,他还不愿意。” 燕凌不以为意:“他早晚会用上的。” “咦?”燕吉惊讶,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您想好法子收拾他了?” 燕凌忍不住敲了他一下,呵斥:“说什么呢?他这个性子,难道就栽这么一次跟头?尘世污浊,他越是清流,越是容不下。”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第229章 发现 顶层权贵的消息,说严密也不严密,薛如晚上便知道了大光明寺发生的事,并且在同时,收到了来自青柳巷的召见。 丫头高兴疯了,连连说道:“主子果然忘不了姑娘。姑娘,今晚穿什么?上回做的留仙裙吗?” 说到留仙裙就想起徐吟,要不是她到明月绣坊做衣裳,自己也不会跟个丧家之犬一样,几天内换了三个地方。薛如有些膈应,说道:“不用,就穿寻常一些的。” 好歹跟了这么久,主子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上回露了馅,她现在一定要低调,万不能摆出一副要勾引他的样子,不然定会引火烧身,白挨一顿骂。 丫头应了声,仍然细细替她打扮,面上瞧着寻常,内里却十分讲究。 准备妥当,薛如坐上青帷小车,趁着夜色到了青柳巷。 这回守门的婆子没有为难她,主动搬开门槛,让她的车进去。 薛如吐出一口气,隐约有没出事的感觉,只希望这次能好好完成主子的交待,重新回到他的视野。 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外头响起声音,薛如急忙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又略微扯松了衣领,使得锁骨半露,便到门口迎接。 “主子万安。”在男人踏进屋的时候,她找准角度,楚楚地拜下身去。 “嗯。”一双皂靴越过她,迳自进去了。 这无视的态度……薛如咬了咬牙,仍旧摆出温柔顺从的样子,上前给男人递帕子,端茶水。 待他舒畅地吐出一口气,薛如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知主子召见属下,有什么吩咐?” 男人靠在椅子上,说道:“你准备一下,回头去一个地方。” 薛如愣了愣。连搬三个地方,也就这半个月的事,以主子谨慎的性子,应当叫她再避一阵子风头才是,怎的现在就叫她去新地方了?这任务这么紧急吗? 但她知道,主子从来说一不二,万不能当面顶嘴,就柔顺地应了,半跪在他面前,接着细问:“属下需要做什么?” 男人挑起她的下巴,灯光下但见她眼圈、腮边微红,仿佛哭过一般梨花带雨,露出玩味的笑容,不答反问:“这妆是新想出来的?” 这妆面薛如花了许多心思,妆粉与口脂都极淡薄,乍看毫无妆扮的痕迹,实则处处都是心机。一般男人瞧不出来,真以为她是清水出芙蓉,越发爱不释手。 现下被男人戳破,她有一两分羞窘,却只有低头应了:“是,主子看着可好?” 男人眼前不由闪过今日在大光明寺看到的身影。因为女眷众多,他离得甚远,可只那一眼,便瞧出对方是真的素面朝天。刚刚落过水,虽然换了衣裳,也重新挽了头发,但并没有时间打扮,纯然的天生丽质…… 他收回心神,说道:“终究还是落了痕迹。” 薛如愣了一下,心里隐约不服气,辩道:“主子,倘若当真脂粉不施,肤色多少有些不均,光暗之下便难以凸显五官,什么样的美人都要失去光彩。” 男人仍旧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可,他也不给薛如再辩驳的机会,说道:“你换个地方,过几日,我让人引目标前去,让他记住你,知道吗?” 薛如松了口气,所以还是让她干老本行?这不难。 “是。” 交待完正事,薛如伸手牵住男人的袖子,眉眼一点点露出媚意来,声音也变得娇娇的:“主子……” 自从上回任务失败,她回京后装了大半年的鹌鹑,已经许久没有重操旧业了,这会儿挨着男人的身,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以往常的经验,这会儿已经说完了正事,主子又不生气,完全可以…… 她拽着男人的袖子,手指慢慢往上攀去。在挨到男人手背的一瞬间,忽然就被抽走了。 薛如愕然:“主子?” 男人已经站起身来,说道:“好好做事,等这次任务结束再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主子走好。”随后外头传来丫鬟们的声音,确认男人已经离开,薛如不由恨恨地咬住了牙,就势坐到地上。 主子这是有了哪个狐狸精,竟对她完全失了兴趣。 看来这回的任务得多费些心思了,自己最后一个男人总不能是方翼那个死鬼吧?那也太憋屈了。 薛如抚平呼吸,整理了一番妆容,最后袅袅婷婷地走出去。面对丫鬟婆子的时候,她神态平静,又带着自信,仿佛主子已经完全原谅她了:“备车回程。” …… 灯光下,徐吟举着蜡烛,一点点照着舆图。 小满想过来给她换手,却被拒绝:“忙你的去,我自己来。” “小姐……” 徐吟的手指在某一处点了点,笑着说:“有些事,就得自己来才有趣。” 京城的布防,比她记忆中要脆弱一些,所以说,幽帝还是挺有本事的,继位后皇权得到了提升。只是他在乎的终究是自己,夺权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尽管京城布防强大了,天下却因为他的贪婪荒淫更加民不聊生,终至大厦倾塌。 外头传来丫鬟的禀报:“小姐,文长史求见。” 徐吟有点意外,将烛台放回桌上,吩咐:“请他进来。” “是。” 不多时,文毅踏进房门:“三小姐。” 徐吟点点头:“有急事?” 文毅点了点头:“青柳巷进人了。” 徐吟哦了一声,问道:“知道是谁了?” “这倒没有,”文毅有一点羞愧,“他们太警觉,我们的人不敢靠近,只远远瞧见了一辆马车,车上并没有徽记。” 徐吟一点也不意外,说道:“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岂是我们盯几天就能知道的。” 文毅应了声,将手伸进袖子,取出帕子:“不过,我们在马车经过之后,找到了一件遗落的物件。” 徐吟抬眼看过去,但见帕子包着一枚玉扣。玉色清透,上面也不见多余的纹路,瞧着并无特征。 但她只瞧了一眼,就凝住了目光。 文毅觉出不对,忙问:“三小姐,您认得?” 徐吟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一点也不意外,轻声说:“端王府。”</p> 第230章 烟火气 文毅惊讶:“三小姐,您确定?” 徐吟点了点头,说道:“你先把人手撤回来,对方丢了东西,一定会回头找,到时候引人怀疑。” 那位是个谨慎的人,不然也不能将野心藏这么久。哪怕是意外丢失的,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文毅答应一声,犹豫着问:“三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位薛姑娘是端王府的人,这岂不是说明,想害大人的是端王?这……为什么呢?” 要说陛下想要大人的命,他还能理解,等大人一死,就能换上自己的人。可端王的话,他目前还只是个闲散王爷,想夺位还没有影子,南源也不是什么关键的地方,对他夺位并没有太大的帮助,现在就花心思夺取,似乎有点浪费资源了。 这个问题,徐吟知道答案。 端王真正图谋的,其实是东江。前世方翼继任刺史,把姐姐送去了东江,同时安插进奸细,这些就是他后来夺取东江的暗桩。 相比起可能的收获,仅仅派出薛如和一支死士小队,回报远远超过付出。 不得不说,他的计划很长远,如果他是一个好皇帝,说不定真能逐渐收拢皇权,达到某一程度的中兴。可惜在他的心里,终究还是自身的享乐更重要。 徐吟心情复杂。 她从来都不喜欢幽帝,只是每每劝告自己,他给了她们姐妹几年的安稳与风光,怎么说也是有恩无仇的。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背后的阴谋暗算,终于明白他才是她们真正的杀父仇人。 她和姐姐半生的流离苦痛,都是拜他所赐! 真是可笑啊!他把她们害得家破人亡,却又装成恩人的样子,把她们姐妹玩弄于股掌! “三小姐?”文毅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 徐吟定了定神,说道:“不管什么理由,确认他是幕后主使就够了。记住,最近别去碰那边,千万不能暴露。” “是。” 文毅出去了,徐吟呆呆坐了很久,直到小满过来:“小姐,您还不睡吗?” 她回过神,吐出一口气:“这就睡了。” 前世终究是一场梦,现在她活着,他休想再兴风作浪! …… 端王府。 今日有一场文会,热热闹闹,至夜才散。 待到夜幕降临,端王坐在观景的阁楼上,揉着酒后疼痛的额头。 美貌的侍女上前来,轻轻柔柔地帮他按揉。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响起声音,一名样貌平凡的侍卫上来禀报:“王爷,昨日您丢的东西不在青柳巷。” 端王唔了一声,问他:“没找到?” “是,沿街找了,没有发现。” 端王睁开眼,侍女自觉地退开。 “最近盯着点,查一查各家当铺。” 如果是平民百姓捡到,多半会去当铺换些银钱,如果一直没找到,那就说不好了。 “是。” 端王回想了一下,有些气闷:“那个荡妇!没男人忍不住是吧?” 要不是她扯松了他的腰带,好端端的怎么会丢东西? 这个话题,侍卫就不好插嘴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高兴的事懒得多想,端王脑子里闪过一道身影,心中一动,说道:“徐家宅子,有派人盯着吗?” 侍卫回道:“先前一直有宫里的人进出,属下怕被发现,就没有安排。” 端王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可以安排了。” 他听薛如的回报,只以为徐焕这个女儿挺凶,经过淑妃那件事,便觉得这个凶怕不是一般的凶。 也不知道她留在京城,对自己的计划有没有妨碍。 …… 大光明寺露了这么一手,徐吟心知现下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便收了心,乖乖当起了鹌鹑。 休息了几天,她照旧去博文馆上学。 馆里的气氛和往日略有不同,三皇子不在,叶家兄妹自然也没来,其他人每每眼神追着她瞧,等她回看过去,又忙不迭地收回,生怕被她盯上的样子。 徐吟又好气又好笑。 前世她是明珠郡主的时候,都没这么让人望而生畏。 只有长宁公主如常,还和她一起说说笑笑,领着她四下玩耍。 出乎她的意料,两位郡主的态度反倒亲近了很多,难不成她们跟淑妃有仇? 很快,这个猜测被应验了。 这天下学,长宁公主邀她回去喝茶,顺带喊上两位郡主。 本以为她们互相看不顺眼,至少有一个不会去,没想到两人竟然都没意见,一起来了。 “淑妃被废了,现下已经搬去了冷宫。”待宫女都退下去,长宁公主说,眼神里有几分感慨,“没想到她也有被废的一天。” 静华郡主点头:“是啊!淑妃都嚣张十几年了……” 佳仪郡主闷闷地端起茶杯,当酒一样猛灌。 “你这是干什么?”静华郡主没忍住,找她的茬,“难不成还替淑妃叫屈?” 佳仪郡主翻了个白眼,反驳道:“你说什么呢?她当年害我母亲差点小产,我怎么可能替她叫屈?” 咦,还有这样的事? 长宁公主见她一脸茫然,就替表姐解释:“金城姑姑早年进宫请安的时候,看到淑妃教训一个新得宠的美人,替她说了几句话,因此得罪了淑妃。有一次冬至,她叫金城姑姑为皇祖母祈福,故意让人跪了很久……” 提到这个事,佳仪郡主就生气:“我母亲回去就见红了,好不容易才保住胎。后来生了弟弟,身体一直不见好,都拜她所赐!” 原来有这样的过往,这淑妃可真是,从来都不结善缘的吗? 静华郡主瞥过去:“她都完蛋了,你还气什么?要真过不去,到冷宫骂她两句出出气?” 佳仪郡主狠狠瞪了她两眼:“你想看戏?做梦!我才不跟落水狗计较。” “哟,这么有志气,那你怎么不趁她得势的时候拉下来?要不是徐三出手,你想骂还没机会呢!只会嘴上嚷嚷,也不嫌丢人。” “你……” 这两人可真是冤家,说没两句,又吵起来了。 在这份吵闹里,徐吟慢悠悠饮着茶,反倒觉得这日子难得有烟火气。</p> 第231章 道谢 过了几日,纪三娘与几位义兄来道谢。 那位柯捕头名叫柯通,这段时间在牢里受了不小的罪,整个人瘦得见骨,脸上还有伤痕。 “小人见过徐三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徐吟往旁边看了一眼,卫均已经主动上前将他扶起。 “帮你们的是燕二公子,我并没有出多少力。”她说。 柯通却道:“出手的虽是燕二公子,但徐三小姐同样为我义弟义妹遮掩费神。这份情义,我们同样要感谢。” 徐吟笑了笑,这位柯捕头果然更懂人情世故,如此一来,他先前的行迳倒是更显仁义——告发的时候,他应该就猜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称得上一句舍生取义。 “遭此一难,你们将来有何打算?” 纪三娘本就是个年轻姑娘,义兄脱离牢狱之灾,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她自觉和徐吟一同经过事,心理上多了一层亲近,对着她知无不言。 “我们打算去关中。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回去也不知道干什么营生,不如去关中投军。”她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燕二公子说了,他手下有一支斥候队,我适合干这个。” 徐吟点了点头,纪三娘果然走上了这条路,而她二哥胡良也留下了姓名,柯通却是从未听闻,想来前世没有大光明寺这一出,他们可能用了别的法子,燕凌没来得及救援。 不管如何,能保住一条性命,就是喜事。 徐吟留他们吃了午饭,柯通胡良二人由卫均、柴七相陪,纪三娘则跟她去了后院。 “薛大哥回家去了。”酒过三巡,纪三娘不无惋惜地说,“其实,凭薛大哥的本事,完全可以投军建一番功业的。” 徐吟道:“薛捕头心中有别的顾虑吧?你们若是有缘,将来还会相见的。” 纪三娘点头称是:“他家中还有老母,想来放心不下。再者,先前当捕头遭人诬陷的事,让薛大哥心灰意冷了。我们兄妹说好了,待去了关中,日子好过的话,就写信给薛大哥,有了亲身经历再劝他,应该就听得进去了。” 徐吟笑了起来:“你们对燕二公子挺有信心啊!就不怕去了也是这般情形?” 纪三娘喝得脸色酡红,笑嘻嘻地摆手:“不可能!大哥看人八九不离十,他觉得燕二公子可信,那就可信。” 徐吟听得好奇:“那他看我怎么样呀?” 纪三娘说:“大哥一出狱,就说一定要亲自来感谢两位,自然对三小姐很有好感了。再说我们不是谁的酒都吃的,大哥愿意留下,这还用说吗?” 徐吟笑着点点头。 这时,文毅有事来请示,徐吟便叫两个丫头陪着说一会儿话,自己出去处理。 待她回来,纪三娘已经跟小桑称姐道妹了。 “三小姐,小桑师妹好厉害啊!说起来,我们师门还有些渊源呢!” 咦? 小桑解释:“我爹和纪师姐的师父,曾经跟同一位前辈学过艺。” “这倒是巧了。” “是啊!所以我应该叫一声纪师姐的。” 纪三娘连连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师父的故人,这京城还真是我的福地啊!” 徐吟心道,你忘了你们三兄妹前不久差点埋骨于此了? “可惜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不然定要跟小桑师妹好好交流。” 小桑说道:“纪师姐,我们以后多多写信吧?小姐说,两心相知之人,便是遥遥神交,也好过见面话不投机。” 纪三娘听得直拍掌:“这话说得好。诶,所以三小姐和燕二公子也是这样的?” 冷不丁听到这句,徐吟差点让口水呛到。 纪三娘嘻嘻笑道:“小桑师妹,以后我们一定会有机会见面的。” 小桑用力点头:“这是当然。” …… 端王府。 丝竹之乐,衣香鬓影,端王倚着床榻,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歌舞。 外头侍卫进来,抱拳禀道:“王爷。” 端王睁开眼,看到他手里托着一方帕子,上面放的正是他丢失的玉扣。 “哪里找到的?”他坐起身。 侍卫禀道:“城北一间当铺里,老板说,是一个穿短褐的男人去当的。因为他看着不像玉扣的主人,只给了十两银子。双方吵闹了一阵,最后老板以告官要挟,他就拿着银子走了。” 端王点了点头。看来真是被人无意中捡走了,故意选了个离遗失地点很远的当铺。对方穿短褐,说明是个干苦力活的,觉得钱当得少,想多要些,又怕告官……种种表现,合情合理。 他放下心事,嫌弃地摆摆手:“赏你了。” 他担心的是玉扣的下落,既然没落入可疑的人手中,那就不用在意了。这东西经了那么多人的手,如何还再用。 “谢王爷赏。” 侍卫收起玉扣,离开前又被叫住。 “徐家那边有动静吗?” 侍卫回道:“徐三小姐除了每日去博文馆,偶尔会和公主、郡主等人玩乐,并无其他举动。有时候太子也会去,随行还有燕二公子与杨公子等人。” 说到这里,侍卫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属下觉得,太子似乎在撮合燕二公子与徐三小姐。” 端王倏然抬起眼皮:“你确定?” 侍卫禀道:“这只是属下的感觉,因为有太子同行的时候,总让燕二公子去接人。” 端王凝神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这小子,好像开窍了啊!” 侍卫不解:“王爷,您说的是……” 端王摆摆手,屋里的乐师舞姬全都退了出去。 “燕二肖想徐氏女非一时之事。太子想借此事,以拉拢燕氏。” “倘若燕氏为他所用,不止太子之位无忧,京城亦是无忧。” “不过,此事也有疑点。燕氏势大,倘若过于倚重,难保主客易位,我那亲爱的皇兄,肯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太子究竟是思虑不周,还是觉得有更重要的威胁?” “倘若是前者,水来土掩就是,万一是后者……本王危矣!” 说完这些话,端王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去青柳巷。”</p> 第232章 太子妃 淑妃被废后,不止平民里流传着徐三小姐杀马救人的故事,权贵间更有了她不能惹的默契。 膝下育有皇子的宠妃,说废就废了。叶家同样丢了爵位,两位涉事的公子小姐,一个在牢里活活吓疯,一个出了狱就送去了家庙。 同在博文馆读书的小姐们对她越发畏惧,还愿意跟她来往的只有长宁公主和两位郡主。 静华郡主向来跟长宁公主要好,原来也算亲近。佳仪郡主却是因为她搞垮了淑妃,给金城长公主出了口气而添了好感。 过了春天最后一个节气谷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静华郡主的爱好终于显露了出来。 她竟然喜欢游泳,为了这个,还在自家的园子里盖了个汤泉馆,挖了个大池子。 长宁公主特别喜欢那个池子,宫里虽然也有浴池,但远远没有福王府的大。她也想过盖一个,可宫里没有合适的地方。 所以,一到夏天,她总往福王府跑。 佳仪郡主以前不常过来,这段时间与静华郡主关系缓和不少,渐渐也和她们同进同出了。 这日只上半天课,过了中午,三个人又跟着静华郡主回福王府。先蹭了顿饭,然后日常泡池子。 徐吟和静华郡主水性都很好,另外两个却是不会的。不过玩水的乐趣,和会不会游无关,坐在浅水处玩也是一样有趣。 “南源的夏天特别闷热,我父亲也给我在院子里挖了个池子。”徐吟感慨地说。 长宁公主问她:“你想家了吗?” 徐吟点了点头。 到京城两个多月了,加上路上花费的时间,差不多四个月。这么长时间没看到父亲和姐姐,她确实有些想了。 不知道父亲的身体有没有受到中蛊的影响,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南源还好吗?还有姐姐,她和东江王世子谈得怎么样?这桩婚事能不能定下?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一个个冒出来。虽然有书信可以往来,但是一来一回就要好些天。 长宁公主想得天真,说道:“要不,我叫父皇把你父亲调进京来吧?这样我们就能时时在一起,你们一家也不用分离。” 不等徐吟回答,静华郡主就先说了:“哪有这么容易?徐刺史都在南源干了十几年了,一家子都在那里,肯定不愿意进京。” 长宁公主说:“迁到京城来也是一样的啊,我让父皇多提一级,当尚书怎么样?” 徐吟不禁笑了,先不说升官不能这么儿戏,这年头尚书哪敌得过外头的刺史?父亲在南源既管政务,又掌军事,说直白些就是个土皇帝。至于京城里,因为地方势力太大,最有权势的反而是掌握着禁军的武将,还有时常替皇帝批奏章的内侍张怀德,尚书倒是被挤得没什么声音。 这些事她自然不能跟长宁公主直说,只道:“多谢公主好意,只是我父亲去年才平定了吴贼之乱,先前被他占去的地方民生还没恢复,临时换主政官只怕会造成动乱。再说,陛下身边不缺人,倒是外头缺了为陛下牧民之人,他还是留在南源更有用些。” 长宁公主哦了一声,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佳仪郡主听出了什么,瞅了她好几眼,问道:“长宁,你有没有听陛下说过,要留阿吟到何时?” 长宁公主摇了摇头:“父皇只说,阿吟暂且留下来好好读书,最好能结一门好亲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要不,你嫁我皇兄吧?这样我们以后就不用分开了!” 徐吟怜悯地看着她。那样我是不用离开了,但你有可能离开啊! 前世长宁公主被幽帝送去和亲了,现在这位皇帝对她倒是十分疼爱,但是不能指望一个皇帝重情重义,说不准到时候遇到边境危机,他觉得送女儿比打仗简单呢? “你在想什么啊!”静华郡主又驳了回去,“难道你不知道陛下已经选定了太子妃吗?难不成你想叫阿吟当妾吗?虽说皇家的妾不是普通的妾,可到底矮了一头,将来进门,还得恭恭敬敬向太子妃敬茶,哪怕以后当了妃子,也得天天向皇后跪叩行礼。” 长宁公主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太子妃定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啊?” 佳仪郡主毫不客气给她一个白眼:“你天天都在干什么呀!上回家宴,陛下特地叫了余家小姐进宫,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现金/点币等你拿! 余家小姐,是大将军余充的女儿。 徐吟暗暗点头,这个人选果然不出所料。 “是余曼青?”长宁公主大惊失色,“怎么是她啊!能不能换人?” 徐吟只见过这位余小姐一次,就在一次诗会上。明明是个武将的女儿,这位余小姐却特别古板,一言一行从女德书里搬出来似的。别说长宁公主不喜欢,满京城的贵女没几个喜欢的。 就说她们在博文馆读书,这是陛下都点了头的事,读书识礼是好事嘛!偏她要说上一句,男女七岁不同席,日日同室读书有碍礼数。 奈何她爹是大将军,哪怕行为举止再不讨喜,皇帝还是选了这个儿媳。 静华郡主和佳仪郡主都不说话了,长宁公主可以口无遮拦,她们有什么资格妄议未来太子妃?一个受宠的淑妃,都能想法子折腾金城长公主,万一人家余小姐将来当了皇后,说不准就要算她们的旧账了。 泡完池子,长宁公主闷闷地回了宫。 她心里存着事,就想找父皇问问,于是直奔皇帝的寝宫。 这会儿伴驾的不是安妃或者丽妃,竟然是德妃。 长宁公主好奇心起,向守门的内侍“嘘”了一声,凑上去偷听。 屋里传来皇帝的声音:“绩儿眼看十八了,他的婚事该办了。过些天朕就下旨赐婚,你着手准备吧!” “是。”德妃应了声,问道,“太子妃可是余家小姐?” “嗯。”皇帝果然承认了,想了想又问,“你说,封永嘉县君为良娣,与太子妃同日进门可好?”</p> 第233章 好不好 正文 第233章 好不好 屋子里,德妃大惊失色。 她先前鼓动淑妃对付徐吟,就是怕这出。没想到淑妃这么没用,把自己给折腾废了,徐吟却半点没伤着。 这下可好,皇帝这么问了,她该怎么答才不露痕迹? 皇帝又开口了,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朕看绩儿很欣赏她,时常一同出游。虽说凶了点,但他自己不嫌弃……” 想起来皇帝还有些扼腕,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就是那样的脾性?不过儿子不害怕,那让他消受也好。当了太子良娣,将来就是四妃之一,徐焕应该会满意吧?能收服这么一个心腹,自己上还是儿子上都一样。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也算稍稍弥补先前她被推下水的委屈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气性却不小,不愿意被淑妃算计,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不过她也是无可奈何,不能正面跟淑妃斗,只能这么迂回。 德妃瞥了他一眼,试探着说:“可是,虽说上次落水没叫人看见什么不雅的情形,但她到底和燕家二郎一同失了踪,到现在还有流言蜚语,这就叫她进东宫,是不是不太好?” 皇帝不以为意:“朕这么做就是为了平息流言嘛!这旨意一下,还有谁敢编排太子良娣?” 德妃抽了抽嘴角,心道,平日也没见您这么聪明,这会儿倒是思绪清明起来了。 她脑子转得飞快,口中道:“陛下,这么做余家会愿意吗?与太子妃同日进门,凭徐三小姐的颜色,这不是打余家的脸?余家还以为我们多嫌弃余小姐的样貌,才给太子同时纳这么一个良娣。” 皇帝不以为然。他娶妻的时候,皇室血脉因为绿林之乱损失惨重,先帝为了叫他早日开枝散叶,也另外赐了婚。比如德妃、淑妃,还有已经过世的前一个贤妃,都是一同进的门。但他何曾亏待过皇后?皇后在世的时候,对她敬重有加,过世以后,不但未再立后,还十分珍爱她一双儿女,谁不说他对皇后一往情深? 德妃伴驾十多年,皇帝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哪会不清楚?其实那话一说出去,她就有点后悔。可她又不能说,余家和您的四妃不一样,先帝选人那是有深意的。 杨家当时权势还在,皇后的祖父当着中书令,您能顺利掌权杨家功不可没。其余四妃,都是世家出身,却又相对没落的人家,并不影响皇后的地位。最最重要的,杨家不弄权啊!跟余家完全是两码事。 种种理由,如果没有顾忌的话,德妃能给他说一夜!偏偏这些话她不能说,皇帝压根不这么觉得,说了只是惹他不喜。 就像现在,皇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轻飘飘地说:“余家小姐贤淑知礼,不会反对的。” 这句话连德妃都驳不了,那位余小姐确实知礼,一口一个有违礼数,连她都没这么古板。 德妃冷静下来,慢慢说道:“余小姐自然不会反对,但是陛下,余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悍妇,余大将军的后院干干净净的,连个通房都没有,您说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闹起来?” 皇帝的眉头皱了皱,终于被德妃说动了。 这说的也是啊!余充先前睡了个丫头,结果自己被余夫人打了一顿不说,那丫头也让她提脚卖了,后来再不敢在家中偷嘴。有如此悍妻,要是余夫人闹起来,余充定然拿她没法子。 他越想越是不忿:“难不成绩儿堂堂太子,竟一个妾室也纳不得了?” 那日子还有什么趣味? 德妃看他已经动摇,松了口气,说道:“余夫人并不反对女儿当太子妃,想来对这件事有所准备。只是同日进门,终究太打脸了,还是要缓一缓。” 这么说也是,皇帝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那就先下旨赐婚,等绩儿新婚三月过后,再叫她进门?” 要是下旨赐了婚,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啊!德妃憋下那口气,说道:“臣妾倒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保证太子的婚事出不了错。” 皇帝扬了扬下巴:“你说。” 德妃道:“如今正是举办赏花宴的时节,不如广邀淑女,放出风声。到时候将余夫人和余小姐一并请来,叫她们一同挑选,那样总没话说了吧?” 皇帝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想来想去,真这样挑出人来,余家确实没话说,就点头道:“行吧,你多操持,叫贤妃帮忙,把这事办了。” 德妃舒了口气:“是。” 屋里对话告一段落,外头长宁公主一把揪住内侍,警告他:“不许告诉父皇说我来过,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内侍喏喏应是,她就趁着德妃出来前,飞快地溜了。 很快,德妃出了屋,坐上步辇走了。 内侍进屋禀报:“陛下,方才长宁公主在外头听了大半,还叫奴婢不要跟您说。” 皇帝哦了一声,满不在乎:“这丫头,净会惹事。行吧,她知道了也好,叫徐三小姐心里有个底。” 长宁公主心急如焚,可时候晚了,她也没法出宫了,只能耐心熬上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她立刻爬起来洗漱,赶去博文馆。 “阿吟!”望眼欲穿,她好不容易等来徐吟,连忙拉到僻静处说话。 把昨日皇帝和德妃的对话说了一遍,她问:“你是怎么想的?愿意当太子良娣吗?” 不等徐吟回答,长宁公主又道:“你能嫁给皇兄,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静华说的也没错,到底是当妾,我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委屈。” 她昨天纠结了一晚,心里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一个说,太子良娣怎么了?皇家的妾是普通的妾吗?名字会进玉牒,将来也有封号。要是阿吟嫁入皇家,日后她们就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了。另一个说,你怎么能让自己的朋友受委屈?换成你自己愿不愿意?对着太子妃恭恭敬敬,把她当成主母侍奉,想想都要憋屈死了。 因为这个,她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脸上还有两个黑眼圈。 不过,这事到底怎么样,还得看徐吟本人怎么想吧??</p> 第234章 余家 徐吟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皇帝大概率想过纳她进后宫,封个太子良娣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想了想,说道:“我对太子并无男女之情。” 长宁公主明白了,纠结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平复了:“好吧,我明白了。” 她瞥了眼徐吟,又接了后半句:“你果然更喜欢燕二!” 徐吟啼笑皆非,怎么这事又绕到燕凌身上来了? 虽然有一点点可惜,不过她自己都说了,长宁公主也就不多想了,思索道:“既然你不想当太子良娣,那我们要想想法子了。万一圣旨下了,你抗旨的话,我父皇的脸面往哪搁?” 确实要想想法子,不过徐吟并不想拉长宁公主下水。公主对她很好,倘若因为自己引得他们父女生了嫌隙,那就是她对不起公主了。 徐吟笑着说道:“公主不要忧心,德妃娘娘说了,要余夫人和余小姐同意,我若不想,想必她们不会强人所难。” 长宁公主想想也对。站在余家的立场,肯定不希望余曼青册封太子妃的同时,还多封个良娣。徐吟自己拒绝,那不是很好吗? 这样一想,她就放宽心了,拉着徐吟的手:“走,我们去上课。” 上午照例还是经史,下午则是骑射课,男女两边虽然同时上,但由不同的师傅教授。 这种课,徐吟历来随便上上。就像今天,她上马跑了一圈,过了师傅的考核,就坐到树下乘凉去了。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事找我?为什么要现在说?” 她转过头,看到燕凌走过来,堂而皇之坐到旁边不远处。 “因为我们现在不适合私下见面。”徐吟想起柴七的话,她身边最近多了不少眼线,还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 燕凌挑了挑眉,没有细问,解开水囊喝了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紧急?” 徐吟就把长宁公主早上的话说了一遍。 “就不能省点心!”燕凌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他想了想,问:“你打算怎么办?” 徐吟说:“我想知道余家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燕凌可太清楚了。京城如今的防务都掌握在大将军余充手中,他一来就派人盯着将军府的动静。 “余家世代从军,不过先前并不显眼,直到余充在绿林之乱中立下功劳,迎先帝回朝,此后青云直上,成为大将军。余充这个人,性格冷静沉稳,行事十分低调,明明权势熏天,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测……” 说到这里,燕凌停了一下。 远处太子气喘吁吁从马上下来,看到他们坐在一起,于是向这边挤眉弄眼,阻止别人靠近:“让他们聊,让他们聊!” 于是燕凌冲他一笑,继续说:“余充的野心,可能比他表现出来的大得多。” 徐吟愣了下,随后回想前世的经历。 幽帝夺位后,余充仍然做着他的大将军,但在几年后,被他找了个理由杀了。 难不成,他们曾经有过合作,最终幽帝掌握局势,于是兔死狗烹? 她在心中回忆了一下幽帝的性格,觉得这并非没有可能。 “你帮我探听一下余家的反应吧?”徐吟说,“最近一直有人盯着我。” 燕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行。” 说完事,燕凌回去了。 太子嘻嘻笑道:“说什么这么开心?” 燕凌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没什么,就随便说两句话。” …… 出了宫,燕凌照例到外头溜达了一圈,然后进了一间瓦肆。 瓦肆里正在演皮影戏,他要了雅间,想顺便用个饭的样子。 而酒菜送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装束,从暗门偷偷出去了。 余充今天的行程很正常,早上去了军营,这会儿正好回城。路上遇到个同僚,顺便去了酒楼。 他原本闲着无聊,才亲自来盯梢,不料看到唱曲助兴的歌女时,正在剥的花生差点洒出去! 薛如,居然是薛如! 燕二公子记性好得很,哪怕她遮了薄纱,被他削过的脑袋还能不记得? 所以说,是薛如的主子想勾搭余充? 燕凌心不在焉地啃了两口花生,克制住去找徐吟的冲动。 德妃隔天就召了余夫人进宫。 一番寒暄后,德妃问道:“说起来,余小姐今年及笄了吧?婚事可有打算?” 余夫人笑道:“还没有相看呢!也不知道这丫头想什么,满京城的儿郎,竟没一个看中的。” 德妃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本宫这里恰好有一门婚事,不知余小姐相不相得中。” 余夫人心知肚明,十分配合:“娘娘做的媒岂有不准的?却不知是哪家公子?” 德妃说:“太子殿下也到了成家的年纪,陛下提起来,本宫一想,眼前不就有一桩天赐良缘吗?余夫人以为如何?” 余夫人当然同意了,女儿当了太子妃,日后就是国母,还有什么婚事比这个更好? 这两年,双方早有了默契,自家就等着这边开口。 “太子殿下人中龙凤,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婚事,只怕我家曼青配不上。” 德妃道:“余小姐贤淑贞静,堪称女子楷模,与太子是天作之合。” 余夫人连称不敢,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婚事说定,德妃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只是,陛下同时又提了一件事,还要和余夫人通个气。” 余夫人忙道:“娘娘请说。” 德妃道:“如今帝室血脉不丰,陛下想叫太子早日开枝散叶,因此打算在册封太子妃的同时,再封两个良娣。余夫人,您以为如何?” 说完这句话,德妃在心里笑。 这位余夫人,把自己的丈夫管得服服帖帖,连个丫头都不让睡,岂有容忍女儿与妾室同时进门的道理?只要余家拒绝,陛下也…… “这是当然,陛下想的周全,臣妇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就……”德妃突然愣了一下,“没有意见?” 余夫人理所当然地回道:“陛下也是这样的嘛!为皇家绵延子嗣,这是应当的。”</p> 第235章 他们的意图 余夫人走后,德妃还没反应过来。 愣了半天,她问心腹大宫女:“她怎么就同意了?便是免不了会有侧妃侍妾,同日进门不觉得太打脸了吗?” 大宫女同样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余夫人当真有如此觉悟?” 再仔细想想,余夫人这样的悍妇,女儿却谨守礼教,古板得跟老夫子似的,确实奇怪。 “或许是我们想得复杂了。”德妃思来想去,最后总结,“余家想来早有青云之志,才如此培养女儿。做皇家的媳妇,与普通人怎么样?终究要面对三宫六院,何苦像余夫人自己一般,眼里揉不得沙子,到时候终究吃苦。” 大宫女点头称是。 但这对德妃来说,却不是个好消息。 余夫人这边完全不反对,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徐三小姐成为太子良娣?那她的绍儿…… 大宫女出了个主意:“娘娘,您可听说过那个传闻?” “什么?” “关于燕二公子的。” 德妃想起来了。 “那日在大光明寺,他们二人同时失踪,一直有流言蜚语。想那燕二公子,听说徐三小姐落水,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人,要说没有好感,奴婢万万不信。” 德妃叹道:“本宫也知道,可是陛下决心冷处理,又有什么法子?” 照她说,发生那样的事,直接赐婚得了。能一起冲到下游,说明他们一直在一起,定然见过彼此有失体统的一面,只是没叫大家瞧见罢了。 大宫女道:“奴婢的意思是,既然他们彼此有意,娘娘何不推一把?若是燕二公子去求赐婚,自然与娘娘不相干。” 德妃摇着扇子,若有所思:“这行吗?燕二敢做这样的事?” 大宫女笑道:“娘娘,您忘了先前的传闻了?这燕二公子可不是什么乖巧孩子,他在关中也是如同小霸王一般,从昭国公、昭国公夫人再到昭国公世子,都把他宠得跟什么似的,打小要什么给什么。他进京来表现得这么乖巧,一则因为陛下的龙威,二则也是什么都不缺。他既心悦徐三小姐,陛下却要将她嫁予他人,您说他是什么反应?陛下能无视吗?” 当然不能!德妃对皇帝的心思,还是有几分摸得准的。譬如先前毫不犹豫发落淑妃,就是因为他担心激怒了昭国公。至于事后将这件事冷处理,确实是不希望燕徐两家有所牵扯,但若燕二将这件事摆上台面呢? 德妃想罢,果断地说:“赶紧把消息递过去。” 大宫女应声:“是。” …… 在德妃的命令下,这个消息火速递出了皇宫。 燕凌当即去了往常看戏的瓦肆,再叫人绕个圈将徐吟请来。 “余夫人居然同意了?”徐吟愕然。 这个结果,她真的没想到。 前世余小姐确实成了太子妃,但徐吟并没有关注京城,不知道是不是有同日进门这种事。 但是余夫人这个反应,怎么看怎么不对啊!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也十分珍爱,自己知道不让丈夫纳小妾,女儿就无所谓了?再者,余家也不是毫无反对余地,余充手握重兵,若是全力反对,皇帝也不敢一意孤行啊! 选余小姐为太子妃,不就是为了拉拢余充吗? “不但没有反对,还一口应下。德妃原本提议,在宫里办个赏花宴,请各家小姐过来,叫余家细细挑选,不管选的是谁都要他们点头。这下可好,这赏花宴压根用不着办了,余夫人说陛下和娘娘作主就是。” 燕凌说完,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自从来京城,他都装孙子装到这份上了,还不让他好过! 徐吟眉头皱得紧紧的:“事有反常必为妖,余家这反应一定有缘由。” 燕凌应声是,想起自己盯梢所见,忙道:“对了,你知道我去盯余充,发现谁了吗?” “谁?” “薛如!”燕凌说,“余充假借与同僚饮酒,其实见的是她。” 徐吟怔了一下,倒没有太吃惊。这招薛如在南源就用过了,当初和方翼会面,就是这么掩人耳目的。但这背后代表的意义,不得不重视。 “是端王派人勾引了他!”徐吟果断说,“看来他们双方已经有所勾结,那么这件事……” 是端王想叫她嫁给太子?莫非近日盯着她的那些探子,确实像是端王府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呢?她嫁给太子,对端王有什么好处? 正在思虑间,却听燕凌气呼呼道:“陛下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日我们一同失踪,任谁都知道我们关系匪浅,他还想出这么一招。难道他就不怕我与太子翻脸吗?” 这话提醒了徐吟,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如此!” “什么?” 徐吟说:“端王想叫你和太子翻脸。” 燕凌怔了一下,将这件事想了一遍,忽然笑了:“想让我们翻脸的人可真多啊!德妃暗中递话,就是想叫我去闹事,叫太子娶不成你,同时也让我们翻脸。现下又多了个端王,原来有这么多人见不得我好。” 徐吟点了点头,再次发起了呆。端王的动机说得过去,余家又是为了什么?余小姐当了太子妃,余充将来就是国丈,必定位极人臣,没有理由帮着端王啊!难不成薛如的魅力就这么大?还是说,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握在端王手里? 徐吟思来想去,还是更倾向后者,余充一定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燕凌来来回回,越想越是生气:“一个个的,都不想让我好过,打量我现在只能憋着是吧?自从进了京,我平日已经够低调的,还让他们欺到头上来!不行!” 他拍案而起,吓了徐吟一跳:“你干什么?” 燕凌磨了磨牙,说道:“他们不是想让我闹吗?好啊,那我就闹给他们看!我倒要看他们吃不吃得消!”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真是一群蠢货,不是想叫我和太子翻脸吗?我就让他们看看,太子会不会跟我翻脸!”</p> 第236章 打一架 燕凌直奔皇宫,守门禁军看到他很是为难:“燕侯,快要关宫门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不行,我今天就要见太子,”燕凌摆出不讲理的样子,“你要不让我进,我就喊太子来!” 守门禁军一想,太子对他言听计从的,来了也只会骂自己一顿,于是让开了:“好吧,卑下叫人留着门,您快着些。” 到了东宫,太子让他吓了一跳:“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急事?” “对!”燕凌看了眼左右。 太子当即把人往外赶:“你们都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燕凌开门见山:“殿下,您知道您的婚事定了吗?” 太子眨了眨眼:“啊?什么时候?” 燕凌想捂眼睛,身为东宫太子,别处都没有眼线的吗? 行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收起心思,说道:“陛下打算聘余家小姐当太子妃。” “余……”太子明白过来了,“是她啊!” 燕凌盯着他的表情:“殿下喜欢吗?” 太子垂头丧气:“孤喜不喜欢有什么用?父皇都已经决定了。” 燕凌说:“如果您不反对的话,那当然没用。” 咦?这话的意思是…… 太子眼睛一亮:“那我要是反对呢?” 燕凌露出微笑:“这么说,您果然不喜欢余小姐?” 太子撇了撇嘴:“孤怎么可能喜欢她,跟个木头人似的,就连笑起来都像戴了张面具。要说只当个木头人,那倒还好,长宁每次见到她,回来都要抱怨,说又被她数落了。呵呵,嘴上挂着规矩礼仪,实际连上下尊卑都不懂。这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就敢数落公主,要是当上了,这东宫还有孤说话的份?” 燕凌有点意外,太子心里还是清楚的嘛! 于是他压低声音:“既然殿下不想让她当太子妃,那我有个法子!” 太子急忙问:“什么法子?” “我们打一架。” …… 德妃正在吃燕窝羹,忽听人来报,说燕二公子进宫了。 她脱口而出:“这么急?” 这消息才递出去,一晚上还没过呢! 大宫女笑道:“急才好呢!说明燕二公子果然在乎这事,娘娘定能心想事成。” 德妃一想也是,倘若燕二迟迟不来,要么没胆子闹事,要么行事谨慎,这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他一得到消息,火急火燎就来了,说明此事正中他的软肋,而且没经过脑子,正好可以让她利用。 “叫人来梳头。”德妃放下瓷盅,优雅地拭了拭嘴角。 “是。” 燕二这样一闹,陛下定然十分生气,然后她找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好生安抚。陛下顾忌着昭国公,就会打消这主意了。 至于陛下因此迁怒昭国公,对燕氏更加忌惮,与她什么相干? 德妃想了一圈,心情极好。 可当她梳好头,正在换衣服的时候,宫人再次来报。 “不好了!燕二公子和太子打起来了!” ??? 德妃一脸惊愕,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怎么回事?燕二没去陛下那里?” “是……燕二公子直接去了东宫。” 德妃好一阵没说出话来。所以说,燕二知道太子要纳徐三小姐,直接去找太子打架了?这……她希望燕二没脑子,但这也太没脑子了吧? 他先对太子动了手,不是主动将把柄送到陛下手里吗?还怎么搅黄这婚事! 德妃又气又急,闷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起身:“走,去看看!” …… 皇帝本来心情很好,太子的婚事定了,余家又那么识相,可见这个帝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于是他召了丽妃来伴驾,享受一下歌舞。 谁知道看得正开心,外头就传来了喧闹声。 他眉头一皱,呵斥:“谁在吵吵闹闹?不知道朕有事吗?” 内侍正要出去问个究竟,外头的人已经闯进来了,一个喊着父皇,一个喊着陛下,“扑通”“扑通”两声,一起跪到他面前。 “父皇!父皇救我!燕二他疯了!”头发散乱,手上有擦伤的是太子。 “陛下!臣要告状!太子说话不算数!”嘴角青了一块,衣裳不整的是燕凌。 “啊!”宫女舞姬们吓得到处乱跑。 皇帝第一时间惊呆了,随后看清两人的样子,额上青筋直跳。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 太子燕凌齐齐指着对方:“都是他……” “闭嘴!”皇帝气得不行,先问燕凌,“太子是你打的?” 这个燕二,难不成以为自己有救驾之功,就能对太子无礼了?是朕这段时间对他太好,所以得意忘形了? 皇帝一肚子气,就等他答出个是来,立刻发落了。 可抢答的是太子:“父皇,就是他打的!儿臣正准备用晚膳,他跑过来劈头就问,是不是儿臣向父皇求娶徐三小姐。儿臣没干过这事,当然不承认了。他非说儿臣骗他,还说儿臣没义气,说话不算数,对不起他……儿臣没忍住,打了他一拳,然后就……” 燕凌立刻喊道:“陛下冤枉啊!太子先拿话哄小臣,被揭穿了还上手,实在太过分了!他喜欢徐三小姐,那就公平竞争啊!骗我作甚?小臣只是要句实话,他还推三阻四的,真是岂有此理。您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您可要为我做主。”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好端端一张小白脸,多了一块青紫,看起来惨兮兮的。 皇帝目光一凝,看看他又看看太子,虽然太子发髻散乱,但脸上并无伤痕,相比起来反而燕凌更惨一些,这是实实在在挨了揍。 不等他做出反应,太子已经跳起来了:“要不是你先胡说八道,孤会忍不住吗?再说,那也是手误,原本只是想推你一把,谁知道你自己没站稳……” 他越说越心虚,扭头向皇帝解释:“父皇,儿臣真不是故意的。他先惹事的,儿臣只是一时没留住手……” 看他这样子,燕凌仿佛抓到了把柄,连忙告状:“陛下,您听到了?他就是故意的,说好的把小臣当兄弟一样,哪有这样做兄弟的?” “呸!”太子生气,“是你先不相信兄弟的好吧?” 燕凌更气:“骗人的是你,打人的也是你,还反咬一口!” 皇帝越听越觉得不对,再一看两人互相指责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不禁啼笑皆非:这不就是小孩子闹完别扭,过来找大人告状吗?</p> 第237章 不像话 皇帝心中感慨。 他儿子其实不少,尤其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人年纪相近,小时候也曾经一起玩耍闹了别扭,哭哭啼啼到他这里来告状,求主持公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长大以后,渐渐就疏远了。 他已经多久没见过太子这个样子了?每回到他这里来,不是做了错事畏畏缩缩,就是完不成功课等着挨训。哪像今天,一副受了委屈找长辈撑腰的样子。 想到这里,皇帝的表情柔和下来。 燕二的身手他是见过的,要是真打架,太子哪里是他的对手。所以说,这根本就是小孩子吵架,谁都觉得自己委屈。 “行了行了。”皇帝打断他们,“一点小事,吵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父皇,这怎么是小事?”太子喊道,“儿臣没做过的事,他怎么能冤枉我?” “你没做过?”燕凌一脸气愤,“是谁鼓动我去追徐三小姐?还说我们要是成了亲,徐家就不会偏向东江了。你要想自己娶,那早点说呀!现在这样,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别人的笑柄?” 太子跟着生气:“都跟你说没有了!她那么凶,娶了她孤日后还敢大声说话吗?还让她居侧妃位,难道叫孤与太子妃一起看她脸色不成?” 燕凌似乎被这句话说动了,声音小了下来:“这谁知道?她平时也不凶啊!” “得了吧,”太子摆摆手,“你没听传过来的消息吗?她在东江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姐姐当上世子妃,把另一位小姐烧得半死……你武功高不怕她,孤可不想时时担心她暴起行凶!” 这句话听得皇帝一怔,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他想让徐三小姐当太子良娣,她自己会怎么想?这姑娘主意大,说杀人就杀人,后宅里的争斗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女人哪有不想当正妻的,要是她不愿意屈居人下,说不定余小姐就会和东江那位魏四小姐一样,落个毁容谋反的下场…… 想到这里,皇帝一个激灵。余家小姐要是出了事,余充还不翻脸?那东宫可就祸起萧墙了。 燕凌好像被说服了,犹豫着问:“殿下真这么想?其实,殿下要真喜欢,就娶了呗。我只是因为殿下不说实话很伤心罢了……” 太子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孤说没骗你,就没骗你。你要不信,问父皇去啊!” 两人齐齐转头看过来,皇帝被四只眼睛期盼地看着,清咳一声,对燕凌道:“你确实误会了太子。太子的婚事还在商议,徐三小姐恰好适龄,自然在考虑之列,并没有定下来。” 太子看向燕凌:“听到了吧?是你冤枉我!还不道歉?” 燕凌露出羞愧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是……是臣误会了,殿下……还请殿下原谅……” 太子哼了一声,赢了这场架,很是得意的样子。 上首传来声音:“你们吵完了?” 太子转过头去,看到皇帝虎着脸看着他们,以往被骂的记忆复苏,连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儿臣、儿臣……” 这会儿知道怕了!皇帝鼻子里发出一声,说道:“既然你们好了,那轮到朕了。你们几岁了?为这么点破事打架,还闹到朕的面前来,不像话!” 看到两人缩着脑袋挨骂的样子,皇帝心情居然有点好,看向燕凌:“燕二,朕让你去千牛卫的时候,说什么了?日后太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朕这么看重你,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干活的?居然跟太子打架,你眼里还有君臣吗?真是反了你!” 燕凌急忙伏地:“臣错了,臣不该因为太子平易近人就得意忘形……” 太子刚刚露出笑容,皇帝的矛头立刻调转过来:“还有你!以为自己是江湖浪荡子吗?还称兄道弟起来,有没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眼见两人噤若寒蝉,皇帝语气缓和下来:“你们感情好,朕很欣慰。只是君臣之别,日后还是要谨记。不然别人见了,会怎么想?这会影响太子威仪的。” 两人喏喏应是。 事情告一段落,外头来报,德妃来了。 皇帝眉头皱了皱。他前头才跟德妃说完,燕凌后头就来宫里闹了,这事是谁泄露出去的?她安的是什么心! 德妃行过礼,开口说道:“陛下,臣妾听说燕家二郎跟太子打起来了?这……”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听说?你听谁说?” 德妃听着这话不对,抬头一眼,皇帝冷着脸看着自己,顿时一惊,低下身去:“臣妾……” 怎么回事?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呢,陛下怎么就生气了? 皇帝寒声道:“行了!你最近操劳宫务太累,还是先歇歇吧!叫贤妃帮忙便是。” 德妃惊呆了。这是要削她的权?到底发生了什么,燕二跟太子打架,关她什么事,怎么还削到她头上了? 稀里糊涂的德妃,说没两句就被赶了出去,站在殿外失魂落魄。她从头想到尾,都没弄明白谁阴了自己。 赶走了德妃,皇帝看着不敢吭声的两人,心里浮起一丝好笑,说道:“燕二,你还不赶快出宫?都什么时辰了,宫门都要关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燕凌急忙叩首:“是,臣这就走,臣告退。” 待他离开,皇帝挥挥手,让内侍宫人全部退下,只留父子二人。 “父皇?”太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战战兢兢。 皇帝的神情前所未有地慈祥,招手叫他近前来,问道:“燕二方才说,你叫他娶徐三小姐,是想拉拢徐家?” 太子小心翼翼地点头:“儿臣听说,徐大小姐与东江王世子议了亲,觉得挺可惜的……” 皇帝接着问:“那你为何要叫燕二娶她?你就这么信任燕二?” 太子慢慢回道:“燕二喜欢她,儿臣若是成全他,他定会对儿臣更忠心。” 这话虽然有些幼稚,但到底有了为君者的立场。皇帝忽然觉得,好像可以教太子一些事情了。</p> 第238章 赐婚 皇帝思量片刻,问道:“那你想过没有,若是燕徐两家联姻,昭国公的势力就更大了。” 太子懵懵地回答:“可是,燕二这样的家世,必定会娶名门淑女呀!他兄长定的是霖安谢氏的小姐,无论名望权势都比徐家强多了。” 皇帝闻言默然。 他发现太子说的竟然很有道理。让昭国公府和徐氏结成姻亲,自然不是件好事。但燕二总要娶亲的吧?不娶徐氏女,也要娶别家姑娘,凭昭国公如今的权位,多的是高门贵女让他们挑选,徐氏要不是得了雍城,估计都上不了联姻的名单。 这样一想,这门婚事似乎没有拦的必要了。万一拦了这个,燕二娶了家世更好的呢? 相反,如果他们成了,徐三小姐与长宁交情好,太子又有成全之恩,似乎还更可控一些。 再往下想想,徐三小姐那个脾气,定是个不能容人的,现下燕二少年情热,还不觉得有什么,等时日久了,他能没有怨言?徐三小姐越是凶悍,两人越有可能翻脸,对燕氏的损害也会更大。 想到这里,皇帝心情一松。行吧,不用当打鸳鸯的那根棒,他还省事了。 看太子今天表现得这么好,他顺便问一句:“那你呢,可想过自己的婚事?” 太子毫不犹豫:“儿臣的婚事,自然是父皇做主。” “如果让你自己选呢?会挑哪家小姐?” 太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儿臣没想过……” 这孩子,以前被训多了吧?皇帝安抚地笑了笑,放柔声音:“那你觉得,余大将军的女儿余小姐怎么样?” 听到她的名字,太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皇帝瞧见了,问道:“不好?” 太子小声道:“父皇选的,自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你放心说。” 太子紧张地想摸摸鼻子,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回忆着燕凌教的话,说道:“只是儿臣有些怕余将军,想到将来要做他的女婿,便紧张起来。” 皇帝失笑,这还是孩子心性啊! 看父皇非但不骂他,反而还笑了,太子胆子大了些,继续说下去:“那余小姐也是,成日把规矩体统挂在嘴上,儿臣只怕日后要被她训,想想就开心不起来……” 皇帝先是不以为然,说道:“她是有些古板,不过你也需要人管……” 他突然停下来,意识到什么。 太子怕余充,又怕他女儿。假如有一日他不在了,太子登极,那朝中会是什么样子? 皇帝的笑容淡了下来,回过神,发现太子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他勉强笑了笑:“行了,这事还没定呢!就算要立太子妃,也不用急在一时,你不用这么紧张。” 太子这才露出放松的笑:“是,父皇。” 父子俩又说了几句,皇帝便让他告退了。 看着儿子离开,皇帝许久没叫人进来,陷入了沉思。 另立太子妃是不成了,以余充如今的权势,不立妃安抚不了他。但是太子还这么生嫩,太早成亲只怕被余家拿住。 看来只有拖了…… …… 赐婚的圣旨很快下了,一时之间,余家风头无两。 而且早先有传闻,说陛下可能会同时赐封两个太子良娣,与太子妃同日进门,现下也没了影子。于是,关于陛下看重太子妃,特意给余家脸面的说法传遍京城。 余家谢过来贺喜的人,门一关上,余充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你是怎么说的?为何陛下没有提起太子良娣的事?” 那位传闻中有如河东狮的余夫人,此时在丈夫面前却是小心翼翼的:“我就是那样说的,真不知道陛下为何不提了。” “那陛下为何反悔?”余充咄咄问道,“根本没有理由!” “父亲!”一道女声响起,那位传说古板迂腐的余小姐款款从里头走出来,说道,“我倒有一个猜测。” 对着女儿,余充的脸色好看多了:“哦?你知道什么?” 余小姐说道:“您还记得吧?德妃娘娘向母亲提起此事没多久,燕二在那天傍晚进了宫。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关宫门的时间,据说冒犯了太子,挨了顿打。” 余充有自己的眼线,这些消息都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你觉得跟此事有关?” 余小姐笑了笑:“您知道吧?女儿节那天,徐三小姐让叶家人推进水里,燕二毫不犹豫跳下去跳她了。” 余充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燕二为了太子良娣的事,跟太子起了冲突?但最后不是他挨罚吗?” “但是父亲你留意到没有,太子和燕二很快和好了,说不准他真的打动了太子,叫陛下打消了这个念头呢?” 余充顺着一想,发现女儿很有道理。 他叹了口气,极是扼腕:“所以,这事终究没成。” “是啊!我们料错了太子,也料错了燕二。没想到燕二胆子会这么大,直接向太子提出要求,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看重他,竟然愿意向陛下求情。”余小姐叹了口气,“父亲,我们的认知出了失误。” 余充想明白过来,狠狠拍了拍桌子:“真是可恶!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 看他这么愤怒,余小姐又安慰:“父亲不必太失望。这事原本就不是我们谋划的,只是陛下提出来了,就顺势而为,现在失败了,也没有损失。” 余充点点头,将圣旨展开细看了一遍,说道:“但为父心里还是不安,陛下虽然下了明旨赐婚,但是何时举行婚期,却没有提及,甚至暗示我们,太子今年流年不利,最好过完年再说。如今才四月,拖得也太久了!” 余小姐慢慢摇着手中扇子:“父亲别急,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怕多等一年不是?农夫想要获得丰收,必得日日精耕细作,商人想要获得重利,同样要花心思等待时机。图谋得越多,越是要耐下心,这样才能心想事成,您说是不是?”</p> 第239章 事后 听说圣旨的内容,燕凌松了口气,转头道:“这事暂时解决了,陛下打消了念头。” 徐吟点点头:“还好他想到了。” 关于这位陛下,她前世只有来自他人口中的印象。一个运气很好,因为年长于他的皇子都死在绿林之乱里才得以继位的皇帝。除此之外,他才智平庸,爱好享乐,不算暴君,但也远远不算明君。 今生亲眼见过,她觉得这个评价可以说很中肯。他知道帝室处境尴尬,也明白皇权被地方挟制,甚至自己也做了一些努力,比如派蒋奕去江东,但他又缺乏足够的能力去解决这困境,所以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两家结盟对皇帝来说不是好事,但就算换一家,又能怎么样呢?这几乎是没法阻止的。当他明白这一点,自然不会再去做无用功了。 在她思考的时间里,燕凌频频瞄过来。 徐吟挑眉:“干什么?” 燕凌极力稳住表情,又却禁不住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这法子毕竟治标不治本,只要你一天没定下亲事,说不定还会发生……” 徐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里有些好笑,说道:“婚姻是父母之命。” 燕凌的脸迅速垮了下来。差点忘了,他爹还在外头打仗呢! 快点订亲没希望,燕二公子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来。 “你发现没有,余家确实有些奇怪。” 徐吟点点头:“虽然短期内不会成婚,但余小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余家却低调得过分,好像这事不值一提似的。余充又不是那种口口声声念着君恩的酸儒,这行迳未免古怪。” 燕凌一拍掌:“没错!问题就在这里。余家明明是武将世家,行事却像恪守规矩的文人,包括那位余小姐。事有反常必为妖……” 徐吟轻轻吐出两个字:“装的。” 跟她说话就是轻松,只消说个开头,她就能接上后半句。燕凌不由露出笑容,继续说下去:“对,余大将军这表现,就像是手里拿着一个模范的戏本子,按上面所写演给大家看。”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的所做所为是没有错的。一个权势很大的重臣,几乎撑起帝国的半边天,如果太过嚣张,必定会引来上位者的猜忌。 问题在于,这个帝国已经残破至此,各地比他势大的权臣不止一个,再低调就不是很必要了。 “那位余小姐,也是刻意教成这样的?”徐吟轻轻说道,“古板而教条的太子妃,虽然不讨人喜欢,却是所有人都不会反对的。” 两人视线一对。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徐吟伸指点了点,“端王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有点麻烦,”燕凌皱了皱眉,“无论端王府还是余家,警惕心都很高,我还没安排进人手。” 徐吟想了一圈,最后叹了口气:“慢慢来!大不了我叫柴七多盯一盯。” 说完正事,她问:“你的伤还好?” 燕凌不由伸手摸了下嘴角,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他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淡定,以博取她的好感,不料徐吟点了下头,就起身了:“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燕凌傻眼了:“哎!你就这样走啊?” 徐吟停了下:“不然呢?” “……” 就不能安慰一下,表示一下心疼吗? …… 从房间出来,通过一个隐蔽的暗门,就到了隔壁的茶馆。再从茶馆的后门出去,绕上一大圈,徐吟才堂而皇之出现在街上,坐马车回府。 自从多了盯梢的人,行动不方便多了啊! 她在心里感叹一句,越发觉得束手束脚,要想法子一劳永逸才是。 经过几番试探,徐吟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是端王的人手。再加上之前余家试图让她进东宫,她现下等于同时面对两个敌人。 所以,要怎么去确定端王和余家的关系呢? “让我去。” 耳旁忽然传来声音,徐吟一怔回神。她抬起视线,看到鼓起勇气开口的小桑。 “小姐,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小桑的神情有些紧张,又带着跃跃欲试,“想弄清楚余大将军和端王的关系,最好的方法还是从那位薛姑娘入手。这件事,别人去做都不方便,我是最合适的。” 徐吟想了下,说道:“这很危险,你师兄会同意吗?” 小桑带着激动说道:“师兄做过的事,比我危险何止百倍。以前我生着病,只能靠师兄,现在我好了,总不能一直让师兄犯险。”她停顿了一下,强调,“我也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徐吟看出她的真心,但小桑毕竟没有单独办过差,想了想她还是叫来了柴七。 柴七听说以后,平静地回答:“三小姐,就让她去。我们学这门技艺,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小桑跟在您身边,如果只是当一个普通的丫鬟,和别人又有什么差别?她还笨手笨脚的,远不如小满姑娘。” 小满听到估计很高兴?徐吟笑了笑,也就不反对了:“好,那你再教教她,危险虽然不可避免,但我们可以把它降低。记住,任务可以失败,一定要安全回来。” “谢三小姐。”兄妹俩感激地施过礼,柴七带着小桑下去了。 …… 端王得到消息,沉默良久。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成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陛下为何打消了主意?” 侍卫禀道:“根据我们眼线,消息应该是德妃透露出去的,燕二得知,当下去东宫找太子打了一架。” 端王一挑眉:“打架?太子打得过他?” 侍卫解释:“自然没有真打,听说太子先动了手,燕二气得推了太子几把,两人就跑到陛下那里请求裁夺去了。” 端王想了想,脸色沉了下来。 侍卫觑着他:“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端王呵了一声,说道:“太子,本王真是小瞧了他!” “啊?” 端王冷声道:“打架是假,找陛下分说是真。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可真会装傻。” 第240章 原来如此 太子的婚事定下,让博文馆上学的小姐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她们的年纪也到了,很快就要面对不一样的人生了。太子成婚后,应该会上朝堂学习理政了?那么日后博文馆就不会这么热闹了,她们中的很多人也会陆续定下婚事,然后备嫁,再也不会来了。 静华郡主忧愁地叹了口气:“我母妃最近老念叨,该给我相看了。相看什么呀,我根本就不想嫁人。” 佳仪郡主习惯性地嘲讽一下:“你不想嫁人就不嫁人?想什么美事呢!” 静华郡主反唇相讥:“你以为你能逃过吗?金城姑母已经选了好几个了?说不定你定得比我还早呢。” 佳仪郡主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嘀咕一句:“她选归她选,我不要又能怎样?” “要不要都得成亲啊!”长宁喃喃念了一句。 三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同时泄了气。 最近大家心情都不好,凑在一块玩的时间也少了。徐吟每日上完课,不是回来一个人呆着,就是在街上闲逛。 因为有人盯梢,她也不好随意去见人,只能默默等待小桑的消息。 …… 夜半三更,得意酒楼灯火渐熄。 后园小阁内,屋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甜香。过了一会儿,纱帐撩起,有人坐起身来,伸手去够胡乱丢在一旁的衣裳。 一只柔腻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轻轻抱住他的腰,柔媚的女声响起:“这么快就走?” “嗯。”男人低沉说道,“快要巡营了。” 靠在他后背的女人没再说话,等他差不多穿好衣服,才赤着脚下了床,伸手替他整理衣襟。 这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您身上有熏香,会被人发现的。” 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拉开女人的手,推门出去。守在门外的随从很快跟上来,两人消失在夜色里。 夜风冷冷地荡进来,屋里的暧昧气息被扫荡一空。 女人脸上的温柔娇怜消失无踪,无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懒懒坐了下来。 “姑娘。”丫头进来,忙忙地替她披衣、倒茶,然后去收拾床铺。 “真是没滋没味,到底年纪大了些。” 这个女人正是薛如,她饮了口茶,按了按疼痛的额头,说道。 丫头跟了她多年,早已荤素不忌,笑着接道:“姑娘这是想主子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薛如更郁闷了。 余充五十不到,对武将来说,身体还算精壮。可他一个莽汉,怎么能跟尊贵俊朗的主子比? 然而,自从她从南源回来,就再也没沾过主子的身。 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徐三的错!要不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任务就不会失败,自己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薛如磨了磨牙,暂且将这口气忍下来,语气恢复冷静:“余大将军有点不对劲。” 丫头惊讶:“姑娘这么快就发现异常了?” 薛如点点头,带着自得:“众所周知,余大将军惧内。余夫人将他管得极严,屋里用的都是年长的婆子,连个年轻丫头都没有。可是你瞧见了吗?他在这里厮混半夜,身上染了异香,却一点也没有收拾的意思,就这么走了。” 丫头想了想,说:“余大将军今天要回军营,所以才不怕?” 薛如却否了这个说法:“我若是余夫人,定会在他军营内也安插亲信。余大将军时时宿在营中,总要有人伺候?这些人照理说都是余夫人送过去的,很容易掌握余大将军的动向。” 当然,她还观察到一些细微的痕迹,这些都是佐证。 “总之,余大将军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惧内。” 丫头听得糊涂:“姑娘,您是说,余大将军故意装得惧内?这有什么用?他一个大将军,也不需要这样的名声啊!” “当然有用了。”薛如笑着说,“但凡一个男人惧内,世人就会不由自主轻视他,觉得一个惧内的男人是没有什么野心的。” 丫头将这番话细细一想,悚然一惊。 “姑娘!”她不由颤着声音,“这个猜测是不是要报告……” 薛如抬起手,仔仔细细地摸索着自己经过细心保养的手指,说道:“别急,这只是猜测而已,还没有证据。这回我定要立下大功,力求一次夺回主子的信重!” 这座阁楼早就经过清理,照理说已经没有旁人了,所以薛如才能毫无顾忌地跟丫头说话。但,她说完这句的时候,心里掠过一丝不安,直觉地抓起茶盏,向窗口摔去。 “哗啦!”一声,瓷器破碎的尖锐声音打破了静夜。 丫头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开门去看。 然而外头安安静静,连只猫都没有。 她回来禀道:“没人。” 薛如已经坐起来了,此时面露困惑:“怎么会?我刚才总觉得有人在偷听……或许是我太紧张了?” 她吐出一口气,到净室擦洗了一番,重新躺下。 丫头心有不安,出了屋子,绕着走了一圈,又出了阁楼,一路找过去,最后在后厨找到个守夜的小丫鬟。 这丫鬟不过十三四岁,还很孩子气的脸上满是困顿,头一点一点的,根本没发现她的到来。 丫头看了一会儿,没找到任何疑点,只能回去了。 姑娘是太紧张了? 待她走后,丫鬟打了个呵欠,脸上的困顿已经不见踪影。 …… 第二日,徐吟还没出门,就收到了柴七的禀报。 “三小姐,小桑传了消息回来。” 小满接过竹管,将之拆开,拿出一张字条。 徐吟很快看罢,目光凝住。 “野心?”她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许多事情忽然想明白了。 余充假装惧内,表现低调,丝毫不在意皇帝的打脸行为,是因为有野心取而代之! 依照前世的轨迹,薛如恐怕会拿到一些证据,于是他被端王拿捏住了把柄,或者违心相助,或者各怀鬼胎。 总之,端王棋高一招,在他继位之后,余充被压制,最后杀之解决后患! “原来如此啊!”徐吟喃喃道。 第241章 传话 校场上,趁着骑射课见她的燕凌一点也不意外。 他道:“我父亲早就怀疑余充了,他一直在暗中扩充势力,几个儿子联姻对象都是朝中的实权派。” “那端王呢?”徐吟问。 燕凌摇了摇头:“没注意过他。” 这位端王虽然在士林中名声不错,可手中并无实权,皇帝又有那么多儿子,谁会在意他呢? 徐吟若有所思。 “怎么了?”燕凌问。 “余充有兵权在手,有所肖想还可以理解,端王凭什么?” 燕凌怔了下,问道:“你怀疑他宫里有人?” 徐吟点点头。端王是宫变上位的,前世太子薨逝,端王在皇帝重病期间控制了宫廷,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按时间来算,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布好局了。 另一个侧面的佐证,是父亲当初送到京城的奏章,禀报了南安郡王谋害他一事,对方处理得非常完善。这足以说明,他在朝中有相关的布置,甚至于连奏章怎么处置都能插得上手。 燕凌心念电转,很快已经有了目标,笑道:“我知道了,回头就去试试。” 徐吟接着道:“依目前看来,端王想拉拢余充,但还没有成功。倘若真让他们俩勾结起来,那京城危矣。” 端王很可能已经掌握了皇宫,再加上余充手里的兵权,这两人真要勾结了,皇位就要换人了。 到那个时候,京城又是一番动荡,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 但是,他们的势力都不在这里,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看向对方,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你是这么想的?”燕凌小声问。 徐吟轻轻点头:“不过,需要提前布置一些东西。” “不着急,”燕凌勾了勾嘴角,“我们慢慢来。” …… 得意酒楼的后厨茶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在烧火。 院子里传来声音:“有人在吗?收柴了。” 小丫头放下烧火棍,擦了擦手,赶紧跑出去:“在。” 戴着斗笠的男人挑着柴禾,说道:“掌柜让我来送柴,是这儿吗?” 小丫头点点头:“是这儿,麻烦放到那边。” “好咧!”男人挑着柴禾走进柴棚。 “三小姐特意叫我来见你。”他一边卸下柴禾,一边低声说,“你做得很好,立了大功。” 小丫头眼神惊喜:“真的?那消息有用?” “嗯。”来送柴的正是柴七,他警惕观察四周的同时,向小桑传话,“现在有新的任务。” 小桑一脸激动:“是什么?” “想办法让大鱼知道小虾来历可疑。” 小桑的脑子飞快运转,问道:“目标是什么?小虾别有用心?还是引向那位?” “引向那位。不过三小姐说了,要让他自己查出来,所以你不能提示得太明显。” 小桑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有点难度。 看她为难,柴七轻声提醒:“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勉强,你的安危更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这是我的想法,也是三小姐的要求。” 外头有人过来了,两人停止交流,小桑送他出去,口中说道:“谢谢大哥,柴钱麻烦到掌柜那里领。” 柴七点点头,提着扁担走掉了。 小桑回去烧火,待干完了粗活,天色也暗了下来。 得意酒楼有前楼后院之分,前楼面向普通散客,后院则是更隐秘的包厢,主要招待各家权贵。 这个后厨,就是为后院的客人提供餐食的,平时并不忙碌,直到入夜才陆陆续续有活儿。 当小桑看到那个熟悉的丫头进来时,心念一动。 只听那丫头说:“准备一桌席面送到芳菲阁,口味重一些,要咸口,挑去姜丝……” 管事连连点头:“是,我们马上准备。” 后厨的食材都是备好的,大厨动作飞快,不多时,一桌席面就做好了。 小桑混在一群丫鬟里头,过去端菜。 管事并没有留意到她,后院多的是她这样的小丫头。 于是她端着菜,跟在一群丫鬟后头,很快进了一座阁楼。 但她并没有见到此间的客人,丫鬟们已经将酒菜放到桌上了。 她也只能遵照行事,然后跟着退出去。 这时,里面传来声音:“等等。” 一群丫鬟停了下来。 那丫头说:“留个人在门外伺候,记得离远一点,没事别进来。” 小桑眼睛一亮,应了声是,飞快到外头站好了。 其他丫鬟互相看看,最终都走了。 小桑松了口气。还好,酒楼里的丫鬟大多签的是活契,不像家里那样阶层分明,要不然她才刚来,哪里轮得到近身伺候。 酒宴开始了,她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说笑声,可惜站得比较远,听不清内容。 间歇有吩咐,都是那丫头出来传话,或是拧条毛巾,或是要个醋碟,送过来再由她亲自端进去。 再然后,杯盏声停了,屋里时不时传来暧昧的声响。 过了许久,声音终于停了,丫头出来传话:“抬热水来。” 小桑忙应了声是,出去喊人。 一通忙乱过后,丫头吩咐:“行了,你回!” 小桑按下心中急切,应了声是,缓缓出了这座阁楼。 按往日的时间推断,那位会在三更之前离开,现下二更初刻,还有半个时辰。 要怎么做呢?听师兄的意思,提醒必须很隐晦,最好不要惊动任务目标。可对方防备得这么紧,她根本没有单独见大鱼的机会。 小桑一路走着,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主意。 她火速回了房间,拿出笔墨,写了张字条。 然后拿着这张字条,在阁楼外隐蔽处耐心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动静,似乎是那位要离开了,小桑便做出匆匆赶路的样子,急急往这边走来。 当她看到带着随从的身影时,闪身让到一旁,低头等待着。 待他们过去,她一头钻进了阁楼。 “小桃姐姐。”小桑站在院子里唤道,声量刚好让外面的人听个尾音。 丫头走了出来,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事?” 小桑快步走到她近旁,凑过去低语:“姐姐前日给的茶汤方子,厨房不小心弄丢了,能不能麻烦再给一份。” 丫头皱眉呵斥:“你们怎么办事的?居然连这个也能丢?” 小桑连连赔罪,说道:“是我们办事不利,还请姐姐行个方便,再给一次。” 丫头不耐烦瞪了她一眼:“等着!” 她转身回屋,过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新写的方子递过去,警告:“再弄丢了,别怪我告诉你们老板!” 小桑赔笑:“是,多谢姐姐宽宏大量。” 她拿着方子出了阁楼,左右看看没人,专挑偏僻小路,很快到了一处墙角。然后将纸团塞进细竹管,藏到一块砖后。 待她离开,两道身影从暗处出来。 “将军?”有人低声唤。 阴影里,余充背着手,眉头紧皱:“去看看。” “是。” 随从扒开那块砖,抽出刚藏好的竹管,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 他将字条递给主子,自己吹亮了火折子。 火光映照下,只见字条上写着一行字:“其志欲登天,该当如何?” 第2422章 警告 累了半宿,薛如把人送走就睡了。 这次的任务对她来既轻松,又不轻松。 轻松的是,借美色获取情报,她是做熟了的。不轻松的是,任务对象是余充,要是不小心露了行迹,那不但自己要倒霉,连主子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薛如对这次任务十分重视,特意假扮成一个不得已堕入风尘的苦命女子,带着些微讨好与怯懦,将他视为天神一般敬仰。 她的伪装很成功,余充来得十分频繁,对她也越来越怜惜。 如果能帮主子拉到这样一个帮手,待主子成事,哪怕要一张登天梯也不算过分? 薛如美滋滋想着,沉入了梦乡。 但是,睡没多久,她忽然被惊醒了。 丫头的声音慌张地传过来:“将军,姑娘正睡着,您……” “咣当!”她的声音被破门声打断了。 薛如猛然坐起,撩起帐帘,看到了余充阴沉的脸色。 她心里一咯噔,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好了。 “将军?” 余充回头看了眼,他的随从立时抓住丫头的衣领,将她带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薛如挤出笑容,连鞋都没穿,赤足迎上前:“将军怎么又回来了?莫非落了东西?” 余充并不应答,待她走到近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掼在桌子上。 薛如被摔得头晕脑胀,一时大骇,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话来:“将、将军,贱妾……做错了……什么?不,不要……” 余充一言不发,伸手在她脸上摸索,不多时,撕下几条薄薄的皮来。 薛大家的艳名,京城广为人知,薛如敢出现在人前,自然做了一些伪装。她就是怕余充突然回转,哪怕睡觉都不卸下,万万没料到让他亲手撕下来,成了铁板钉钉的证据。 余充看清她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寒声问:“你是薛如?” 虽然他平日并不逛花楼,但是各家宴客,请她来弹琵琶助兴的可不少。据说这位薛大家自从离京探亲,已经许久不见踪影了,原来改换了模样,潜伏回了京城。 余充露出冷笑,说道:“没想到薛大家这样的高岭之花,多少人意欲一亲芳泽而不得,居然暗地里做起了皮肉生意。其实你要是露出自己的脸,只怕能卖得更多!”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松开薛如的脖子。 “咳咳!咳咳!”薛如顿时咳了起来,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红痕。 ——刚才余大将军真的想掐死她! 想明白这一点,薛如声音发颤,惊惧地看着对方:“将军……” “不用故意装可怜。”不等她说完,余充冷冰冰地甩过去一句,说道,“告诉你背后的主子,再敢来试探,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给薛如辩解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了。 薛如愣了愣,一下子慌了起来,原本假装的哀怜也变得真情实感。 他竟然知道主子,所以说,自己已经被戳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她没显露出什么疏漏啊! 这下糟了,不但任务失败,还把主子给暴露了。要是让主子知道,只怕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将军!”薛如本能地想拦住他,试探挽回。 然而余充并不理会,推开她头也不回地带着随从走了。 “姑娘。”丫头进来,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薛如摔倒在地,此时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满心都只有一句话。 完了,余充已经知道了,她坏了主子的大事! 想到主子的个性,再想到自己这一年来屡次失败的任务,薛如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从南源开始,她就没完成过一个任务!先是带出去的狼队死伤大半,被主子训诫责罚。好不容易熬了大半年,再接到进宫潜伏的任务,又被那个徐三毁了,甚至还暴露了自己。如今奉命拉拢余充,竟然还把主子给暴露了。 薛如一阵绝望。现在已经不是复不复宠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活着的问题! 因为她暴露了秘密,主子一定不会让她活下去的! 逃跑?这个念头一起,就被薛如丢掉了。她很清楚主子的性子,自己敢逃的话,一定会被抓回来碎尸万段。 “怎么办?怎么办?”薛如脸色苍白,拼命地思索,想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不能跑,那就只能面对了。赶紧跟主子说清楚,想法子补救!对,只要事情补救得回来,那么还有保住性命的可能。 “姑娘?”丫头一直没得到回应,越发着急。 她刚才只听到屋里一阵响动,接着余大将军就甩手离开了。从他的脸色和随从的态度可以看出,肯定出了很大的问题。 “走!”薛如已经拿定主意,站了起来,“我们去见主子。” 丫头愕然:“现在?” 薛如点了点头,她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太好:“愣着干什么?快拿衣服来!” “是。”丫头醒过神,急忙过去服侍。 不多时,两人摸黑出了酒楼。 因为事情紧急,连叫人备车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凭两条腿疾行。还好这里离端王府不算太远,大概两刻钟后,薛如在王府侧门吹响了特制的口哨。 略等了片刻,一个婆子出来了,低声呵斥:“有事不会到那边等着?来这里干什么?” 薛如赔着笑:“嬷嬷,事情紧急,等不了明天了……” 婆子也知道,如果不是特别要紧,她不会半夜过来,而且连马车都没坐。 她点了点头,没再纠缠,说道:“进来。” 两人进了王府,跟着婆子一路疾走。 往日薛如有机会进来,都会仔细观赏王府的景物,想像自己是它的女主人,今天却分不出半点心思,只琢磨着等会儿要怎么说话。 片刻后,她们在一座院子前停下,婆子过去敲门,然后耐心等了一会儿,一个美貌的丫鬟出来,轻飘飘地扫了薛如一眼,扔下一句话:“随我来!” 这高傲的姿态,换成其他时候,薛如定会嫉恨无比,可此刻她完全顾不上。直到上了高楼,看到披衣而坐的身影时,她“扑通”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喊道:“主子……” 第243章 引蛇出 洞 端王任由她跪下来,端着茶淡淡问:“什么事?” “如儿无能……”薛如头垂得低低的,顶着美貌丫鬟轻视的目光,咬牙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听她说到余充突然回转,端王脸色一变,打断她的解释:“所以你就这样过来了?什么事也没做?” 薛如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支支吾吾地道:“属下绕了些路,有防着人跟踪。” 端王冷笑不止,霍然喝问:“来人!马上搜寻王府附近,看看有没有陌生人的痕迹!” 那美貌丫鬟答应一声,再次轻蔑地扫了薛如一眼,下楼去了。 她还没到门口,外头又有人求见,却是那个侍卫。两人简短地说了两句,丫鬟就直接领着人上来了。 薛如心里一紧。这都已经晚上了,如果不是特别紧急,侍卫不会轻易到后院来。莫非…… 侍卫神情凝重,脚步匆匆上得楼来,张口禀道:“王爷,外头有人窥伺。” 端王立时问道:“人呢?” “没抓到。”侍卫羞愧地低下头,“对方很警觉,我们一靠近就跑了,只留下这个。” 说着,他呈上来一枚令牌。 端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它的来历了。 大将军府。 短暂的沉默后,尖锐的碎瓷声,沉闷的撞击声同时响起,伴随着薛如“啊”的一声痛呼。 端王面前的茶桌、桌上的茶壶,以及烧得滚烫的茶水,全都砸在她的身上。 薛如烫得几乎要跳起来,可又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只能忍着疼低头跪着。 她意识到自己慌乱间犯了大错! 余充并不知道她的主子是谁,突然回转,就是故意恐吓她的。 她匆忙回来报信的行为,正好把余充的眼线引了过来! 换句话说,她害主子暴露了…… 来的时候薛如还指望这事能够补救,最好保住自己的性命,现在她连这个念头也不敢有了。 主子的存在被人知晓,就等于最大的依凭没有了。 余充掌握着京城的兵权,极得皇帝信重,如果他决心对付主子,那…… 薛如一颗心凉透,现在已经不是她能不能保住性命的问题,而是主子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问题。 “主子……”她颤着身躯,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侍卫瞥了她一眼,再次请示:“王爷?” 端王稳了稳情绪,说道:“不用找了,对方留下此物是故意的。” 余充在警告他! 端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他得弄清楚余充知道些什么。 这样想着,他重新坐下来,问道:“你如何露了行迹?” 薛如听他声音还算平稳,心里生出一股希望,再不敢耍弄心眼,将这段时间的任务进展原原本本说出来。 “……属下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薛如既懊恼又心虚。她怎么会犯这么基础的错误?连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急着回来找主子求救,明明余充的行为那么反常。 大概是这一年多来,她受了太多的打击,每次都会莫名其妙任务失败,然后被主子斥责厌弃,弄得她像只惊弓之鸟,有点动静先把自己吓住了。 端王若有所思:“所以说,你并没有太大的发现,只是推断出余充心怀大志。” “是。”薛如快哭了。她为什么一心想立下大功?如果早早回来禀报,主子就会有新的指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了。 “既然你没做任何多余的事,他如何会发现你的身份?”端王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断然吩咐侍卫,“去得意楼,将后院的人彻查一遍!余充走的时候肯定遇到了什么事,这才引起了他的怀疑。” 侍卫答应一声,转身下楼。 茶桌重新扶好,侍婢已经煮了壶新茶,端王慢慢饮着茶水,眼睛盯着深沉的夜色,丝毫没有理会跪在面前的薛如。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薛如跪得头昏眼花,眼看天际翻出了鱼肚白,侍卫终于回来了。 “王爷,后院少了个小丫头。”他路上赶得急,气息还没喘匀,将一张画像展了开来,“这是她的形貌,管事说前些天才来的,一直干着粗活。” 端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连头皮都在发麻:“有人暗算本王!” 他隐藏在暗处这么久,从来不显露自己的野心,怎么会有人针对他?到底什么人,知道他多少秘密? 等等,对方知道薛如是他的人,所以说,端王府一些秘密势力已经被人知道了。当然,也有可能对方事先并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薛如背后有一个主子。 不管如何,问题出在薛如身上,这一点是肯定的! 端王怒极反笑,看向瑟瑟发抖的薛如。 早几年,这女人立下不少功劳,又十分会讨他的欢心,这才让他逐渐委以重任。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自从去了一趟南源,没干成过一件事不说,现下还给他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主、主子……”薛如被他笑得战战兢兢,不由自主语带哀求。 端王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拉下去,本王以后不想再看到她。” 侍卫点头应道:“是。” 薛如肝胆俱裂,喊道:“主子!如儿错了,如儿不该自以为是,求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 可端王一眼也没有看,很快上来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粗暴地将她拖了下去。 待重归安静,端王说道:“去查一查,她最有可能什么时候露了行迹。”停顿了下,他补充,“重点查一查那几家……” “是。” …… 此时,睡得正沉的徐吟被人叫醒。 当她看到一身狼狈的小桑时,不禁惊呆了:“这是怎么了?你被人发现了?” 小桑抹了把脸,这会儿才觉得腿软:“小姐……” 听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徐吟惊呆了:“叫你注意安全,怎么敢做这么危险的事?罢了,别的事不用提了,安全回来就好。柴七,你记得抹掉痕迹,不要让人发现小桑是我们家的。卫均,这几天小心点外面的人,千万别露了痕迹。” 最后,她吩咐了一句:“记住,今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第24是4章 是谁 第二天,趁着上琴艺课的功夫,徐吟和燕凌见了一面。 燕凌听了昨晚发生的事,不禁惊呆了,随后若有所思:“怪不得今天出门,总觉得盯梢的人变多了。端王应该察觉到有人暗算他,所以在寻找线索。” 徐吟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叫小桑想法子透露些疑点给余充,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玩了一招冒名顶替,直接把这事给捅破了。现在这形势,好也不好。好的是,余充事先察觉,不可能成为端王的帮手了。不好的是,让端王意识到还有第三方存在。” “你不用忧心,”燕凌安慰,“余充手握兵权,除非有确凿的谋逆证据,根本扳不倒他。有这样一个敌人,他分不出心思来对付这个潜藏的对手。何况,小桑是易了容的,柴七又擅长追踪匿形,他查不到你身上。” 这么说没错,徐三小姐自从来到京城,虽然名声响亮,但本身并没有涉及权势斗争,端王即便对她关注,也不会把她当成重点查访对象。 徐吟吐出一口气,说道:“这段时间,我们都低调点,先让他们狗咬狗……” …… 太子最近很快乐。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天官眷顾了,希望的事情都会发生,讨厌的人都会倒霉。 比如,他和余小姐的婚事推迟了,父皇答应他,在他做好准备之前,不会逼他成亲。又比如,德妃莫名其妙被父皇骂了一顿,乃至禁足宫中,都没心思给他下绊子了。再比如,他按时交了功课上去,卢太傅居然夸奖了他! 心想事成的感觉太好了!他现在出去玩都不用躲躲闪闪! 太子这么想着,跟燕凌说话:“昨天福王世子邀孤去别庄打马球,要不要一起去?那家伙总吹嘘自己的马球队厉害,你去教训他们一顿。” 在太子心中,但凡需要武力的事叫燕凌出马一定不会有错。 燕凌笑着点头:“行啊!明天就是休沐日了,殿下什么时辰出宫?臣按时来接。” “不用你接。”太子摆摆手,“咱们在城门会合就行了,省得你还多跑一趟。” 太子居然知道体贴人了,燕凌十分欣慰,当下应允。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到了御书房,太子进去面圣,燕凌在外头等着。 过了一会儿,内常侍张怀德出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叠奏章,看到燕凌便停下来,笑呵呵打招呼:“燕侯安好。” 燕凌笑着回礼:“张公公,有几日没见,越发红光满面了啊!” 他说话向来好听,张怀德的笑容不由真心了几分,说道:“燕侯不也是?瞧着又长高了一些。” 燕凌高兴地点头:“公公也看出来了?哎,多亏了太子,最近总拉着我们练骑射,动得多了果然就长高了。” 张怀德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深沉了几分:“最近太子可好?陛下一直惦记着,太子有没有好好上学,有没有乖乖听师傅们的话……” 燕凌连连点头:“卢太傅都夸奖殿下了,说殿下其实很聪明,以前就是不用心。要是都能像现在这样,功课根本不在话下。” “是吗?”张怀德像是随口一问,“这么说,太子近来很用功了?” “其实也没有很用功。”燕凌笑着说道,“大概是开窍了?毕竟要成亲了嘛!” 成亲?张怀德笑着点点头,一副欣慰的口吻:“陛下知道,一定很会很高兴的。” 两人说了几句,张怀德便告辞了。 燕凌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 …… 端王府。 端王坐在惯常的位置上,面前摆满了美酒佳肴,却完全没有饮食的心思。 侍卫正在他禀报:“……目前回报的这几家,都没有异常。” 端王伸出手指叩了叩酒案,问道:“徐府盯了吗?” 京城姓徐的人很多,但能够让端王特意提起来的,只有那一家。 侍卫回道:“属下命人打探了,并无发现。” 端王眉头皱得更紧。事情是从薛如身上引出来的,所以他特别留意跟她有关的人。前阵子薛如进宫当教习,事情就坏在那位徐三小姐手里,他便想是不是徐家发现了薛如,才引出这些事来。 “他们可还在找薛如?” 侍卫说:“徐家的人没有找了,不过悄悄请了几位闲汉打听着。” 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京城的人口又这么多,对方觉得机会不大,但又不甘心放弃,这反应似乎很正常…… 端王最终摇了摇头,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京城水深,徐家并无根基,在他和余充之间挑拨离间的风险很高,那位徐三小姐恐怕没有这个底气。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来传信了。 这是个小内侍,低眉顺眼,腰上挂着宫里的令牌。 “什么事?”端王屏退左右,问道。 小内侍压着声音禀道:“义父命奴婢向王爷回话,近来太子……” 他凑到端王面前,将情报一一说来。 端王脸色逐渐沉下,过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口气,颔首道:“本王知道了,代我向你义父问好。” 小内侍露出个谦卑的笑容,再次低下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端王坐了许久,终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露出森寒的光,先前的疑问似乎有了更合理的答案。 即便余充有不轨的念头,他手中的兵权仍是不可或缺的。尤其余小姐已经确定要当太子妃了,太子又怎么容许他倒向别人? 所以,是他做的?那皇帝知道吗?不对,皇帝要是知道,早就对自己发难了,根本不用忍着。 那太子到底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没告诉皇帝? 端王在心中反复衡量,一时觉得太子没必要瞒着皇帝,一时又觉得太子恐怕不会全心信赖皇帝。毕竟在过去十几年,太子在淑妃德妃明里暗里的欺负下长大,对皇帝有所微词也是正常的。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危机比自己想像的更要麻烦。太子名正言顺,余充手握兵权,他几乎没有胜算。